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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2 章

    清梦•繁华冢 作者:段琳琅

    第 112 章

    当年那一劫,害得他在胎里便受了伤,几乎保不住,好不容易生下来,却羸弱不堪。我和佳期费了无数心力才把他养到如今,虽比同龄的七岁孩子瘦小得多,勉强还算活蹦乱跳。

    他不曾被记入玉牒,不是皇室的子孙,他只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纵容他尽情淘气打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如同以前的我。

    我亲了亲天儿的脸蛋,跟佳期商量:“明天咱们给他求个平安符去好不好?老爷子打发人来。”

    佳期低声问我“不是听说四爷这回也要来?”

    “没事儿。我们去了哪儿那些侍卫自会禀告他,咱们只管走咱们的。”多少年没见了,我和他。现在的我期盼与他相见,又有些害怕与他相见,相见争如不见,全因无法忍受之后的分离。忆起我们共渡的那些既甜又苦的时光,当真是近情情怯,我也有这一天。

    天儿不知何时已睡过去,被我们吵醒揉着眼问:“妈妈……是阿玛?”

    “不是,快睡吧,明天带你出去玩儿。”我轻声哄他。

    “妈妈,阿玛来了记得叫我。”小脑袋在我怀里轻轻磨蹭,我眼圈一热转过头去,他都不大记得父亲什么模样,我们作父母的,实在亏欠他良多。

    “夫人,要不咱们就等几天吧。”

    “好吧……等老爷子的人到了再说。”那就鼓起勇气等吧,我不能这么自私。

    佳期回房了,屋里只剩下我们母子。半明半暗的月光从纱窗浸进来,映着天儿侧脸上,细看他的眉眼口鼻,颇有几分他父亲的形容,自己嘀嘀咕咕、唠唠叨叨时尤其像。当年为了他险些没了性命,却也由于他才重获自由。多亏有他,不然我还不得闷死。

    这些年陆续得知,太子复立以后,一废时保举过太子的臣工一时很蒙皇上青眼。我宁死也不肯顺着大阿哥构陷太子,倒触了皇上心底那根弦。我们家非但不曾受牵连,还下恩旨把我的二妹指给了胤禟,一场泼天祸事无声无息消弭。

    我的存在不过是桩宫闱丑闻,是个不可说的禁忌。康熙的态度很明确,从今往后再也不许提起我,只当世上从没有过我这个人,九福晋也从来不是董鄂夏末。大抵玉牒上也做了什么手脚,我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我微笑起来,对于这个年代,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一个老天爷刻意安排出来的多余的人,这样的结局对我而言,再好不过。

    家里只有外祖父知道我没事儿,对外他自然装得悲痛欲绝,非逼着荣泰辞了官职侍奉他去,这些年也渐渐把生意交给他打理。我的亲人们,能少一个在风口浪尖的就少一个吧,一场微不足道的小风波,说不定哪一天就可能要了一族人的性命。跟对了主子,刀山火海鞠躬尽瘁,也未必能活到紫袍金带那天;万一跟错了,却是铁定要粉身碎骨的。

    一大早天儿就起来在屋里转悠,一连声催我们:“妈妈,佳姨,快点儿,天要黑了。”我和佳期笑得不行,看来这次风寒真把他憋坏了。

    烧了香拜了佛,又求了道平安符给天儿挂在脖子上,佳期取了素斋出来。“把斋饭让她们送回去,咱们三个去街上逛逛。”佳期答应着,吩咐了小丫鬟。

    街上热闹非凡,我和佳期却没什么心情看,一个天儿就够我们俩累的了,他个头小,我一下没抓住,他就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疯跑。好在知道身后总有人跟着,倒不至于跑丢了。

    天儿足足跑了一上午,累得我和佳期呼呼直喘热汗直流,抓住他就去了就近的酒楼吃午饭。顺便给身后那几个不远不近暗中护着我们的侍卫也要了个雅间。

    特意选了楼上最尽头的一间,吃什么倒真无所谓,关键是我得歇歇脚。吃了饭又喝了半晌茶,才算缓过劲来,领头那个侍卫,叫杨喜的来敲门,佳期开门放了他进来。

    他生性忠厚谨慎,进门先给我行礼:“夫人,刚才奴才转了一圈儿,这楼上几桌都是客商,口音听着像京城人氏。以奴才看,要不再等一阵,等他们走了您再走。”

    “妈妈,我要回家。”天儿第一个不乐意。饭也吃过了,酒楼里又没什么玩的,他扭来扭去气闷不已,直想往门外窜。

    “多谢你想得周到。要不咱们现在就走,也不一定碰得上。”我淡淡点点头。

    穿过长廊时跑堂的忽然推门出来,朝门里媚笑着点头哈腰:“各位客官慢用。”才小心带上门。门开了又合的一瞬,杨喜早已微侧了身挡住我们,下楼匆匆忙忙进了家里的马车往回赶。

    佳期脸色惨白,天儿若有所觉,拉着佳期的衫子:“佳姨,你怎么了?”我安慰地拍拍佳期的手:“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适才雅间里端端正正身居正中那个人,一身暗紫缎袍,平常商人装束。我不会看错,那是秦道然,发了福的秦道然。

    只是惊鸿一瞥,然而我们看见了他,他也很有可能认出了我,这么多年的平平安安,现在要毁在一顿饭上?

    他怎么会到济南府来?随即无奈一笑,他现在虽然是朝廷的给事中,不过是个闲差,正经仍是胤禟的人,出来替他联络奔走也是常情。是我不该心存侥幸,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平常出来溜达玩耍都不避人,渐渐没了警惕之心。

    这下不想走也得走了,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物件金银细软,急匆匆上了路。

    出了城十几里有人来回报,确实有人鬼鬼祟祟去打听我们的事。想也知道,秦道然那个性子,骨头里还要熬出油来,就算只有蛛丝马迹,他也会去求证一下。幸好我们走得早。

    没事的时候还不觉得,真正事到临头便开始忧虑:我的说辞是不是编得太拙劣,身份是不是有漏洞?对外虽说自己是汉女,是寡妇,邻里干证都有,可是疑心这东西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也不知能否应付过去这一关。

    我紧紧抱着天儿,脸贴在他的脸上,什么也不愿想。

    第六卷: 堕怀明月三生梦 晚乌啼断六朝花 休问冰华(禛)番外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那一天她扑进了我的怀抱,象一团野火。那一次我又开始笑了。

    花树掩映间我看见她在哄着弘晖,眉飞色舞宛如艳阳。她站在假山上死盯着远处的胤禩看,目光尽是渴慕。难不成这丫头偷偷喜欢了老八?

    我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性,于是借口宫里有急务,找人把胤禩支开。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她见到胤禩.她真是个野丫头,光着脚,衣服乱七八糟掖在腰里,脸颊气得红红的,和初九一样喜欢咬人。

    隔了两年,居然在这种情形下见着她。她醉眼朦胧,脸在我胸前蹭来蹭去,紧紧抱着我说:你别走。我不走,我险些脱口而出。多亏她已经烂醉,不然一定会感觉到我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从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胆大包天,更没规矩,我应该生气的,然而却没有。

    深冬的夜里她对我说:四爷,这是好酒不要错过。她的笑,她的目光,她好象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直接了当地表明她不想嫁我,只希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确定自己能帮得了她,可我一定得试试。比她嫁了我更悲惨的就是让别的男人得到她。她可以对我无意,我却并不怎么想看到她为别人披上嫁衣。

    四十一年南巡途中,胤祥终于忍不住问我:四哥你最近怎么总一个人暗自发笑。我才恍然惊觉,我竟然在想她。我在想在济南府见着她,应该带她去哪里看景致瞧热闹。我竟然在思念她的笑,她的奇思妙语,她的异想天开。

    我想我大概要食言了。她要自由,我可以给。她要畅快的生活,我也可以尽量容忍,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在我身边,永远。

    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她正式住进了我的心里。然而我们的将来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指了婚,成了我弟弟的嫡福晋。我又晚了一步。是那枚印章断送了所有的可能,我送她的。

    她被宠得过头,性子自由散漫,总是有疏离不耐的神情,举止进退很不上心,我选了两个谨慎的丫头给胡彦图送去,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有细心周到的人在身边帮衬。

    胡彦图叹息不已,直说末儿没福气,我垂眼淡淡地笑,毫无反应,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是我,是我没福气。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总归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没有我的生活。听起来似乎不坏,我也会逐渐忘记一切。太上忘情,从此两不相干,我们应该可以办到的。

    既然已经错过了,还有什么必要不断的相遇。于是躲避,于是疏远,于是不去看不去听,慢慢以为自己足够冷漠,足够决绝。

    一切决心和勇气都被她软弱的眼神击溃了。她无助地坐在地上,向我伸出手。那一刻我终于看透了她笑容后的落寞,她不幸福。

    她紧紧抓着我的前襟仿佛抓着生命,她摇着头说:是她自己活该。曾疑惑她为什么总习惯紧抓着我的衣裳,她沉默半晌才低叹:胤禛,除了这个,你什么都给不了我。

    这句话折磨了我许多年。是我的犹豫和躲闪,让两个人的命运交错而过。

    她被关进了宗人府,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慢慢轻笑而后肆无忌惮大笑,多少年了,她还是她,从没有变过。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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