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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落月无痕(32)

    之前容庭芳就说过要去一个地方,余秋远以为是蓬莱。结果又好像不是。
    他道:哪里?
    容庭芳略一沉吟,觉得告诉他也无妨。
    炼狱谷。
    那个他曾经去过,改变了一生命途的深渊,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本来容庭芳刚出瓦行便要去的。但那时时机不巧。
    炼狱谷里常年漫着毒雾,蛇虫野兽无数,雷云经年不散,一落能将地面击出一个大坑。容庭芳那时候去,只是在找死。如今他有傅怀仁的玄阴木马车能抵抗谷口的雷电。又有不夜明珠能驱散迷雾,令人不落迷障。是时候走一趟了。
    容庭芳曾在那里舍弃过一对龙骨。如今寻回一根。
    而炼狱谷中的无尽崖底,还有另外一根。
    作者有话要说:  胖鸡:终于光明正大换身毛。
    第41章 它绿绿的
    炼狱谷之所以名为炼狱, 正因此处如同人间地狱。
    天下间,有三处灵穴宝地,分居法门、剑门、仙境蓬莱。同样有三处避之不及的人间炼狱, 鸟不落, 兽不至, 人进则身消魂裂。一处在瓦行, 如天生囚笼。一处在剑门噬魂崖, 仙灵亦可碎。还有一处,便在炼狱谷。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余秋远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没有想到会从容庭芳嘴里听到这个答案。他沉默了。难道容庭芳因为在瓦行受到了打击所以心理扭曲了么, 什么风水宝地他不去非要往炼狱谷找乐子。
    容庭芳不知道胖鸡心里怎么想的,但不论他要走哪一路的功法,取回龙骨回归大道也好, 重修魔体回到魔界也罢, 他都得去一趟炼狱谷。何况他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容庭芳道:我答应过傅怀仁,要替他寻天下至宝, 可延年益寿。
    就因为这件事?胖鸡皱紧了眉头,若要说这件事,它也是知道的。但当时, 余秋远以为是容庭芳在胡说。容庭芳这张脸好看,这张嘴却向来喜欢胡说八道, 不知真假。若要治傅怀仁的病,天下至宝多的是,随便从蓬莱库中挖一些出来, 总能叫傅怀仁多活两年。炼狱谷连死人也不愿意踏足,那里能有什么天下至宝。
    容庭芳却嫌它无知。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草生在火焰之中?
    草不清楚。胖鸡只知道有一种鸟生在火焰之中。
    容庭芳往栏杆边一靠,惬意而慵懒,仿佛坐的不是木头,而是他往日奢华惯了的毛毡大毯。今日他心情不错,倒是有这个耐心,当一回贴心的好师父,传道授业解惑。
    婆娑罗你知道么?
    胖鸡点点头,这个它当然知道。
    凤凰一族,对婆娑罗是很虔诚的。不止是凤凰,容庭芳出生的龙族也是。亦或者说,天下妖灵之物,即便没直接受过婆娑罗的恩泽,心中亦奉他为尊,感念着婆娑罗曾经为开化生灵付出的一切。婆娑罗门,云梦繁景。这是妖界的开端。在传闻之中,婆娑罗上了天未能归来,天上降下火石,烧毁了云梦繁景。
    有一些火石砸落地面,燃起不灭的火焰炼狱谷便因此而生。
    胖鸡打断了容庭芳:婆娑罗一心为善,天下清和,因他而生的火,那也该是明火,怎么会诞生出如此邪恶的地方。
    天下清和?容庭芳重复了一遍,反问它,那我便问问你。婆娑罗是因何而死的?天道容他他便活,不容他他便是个死。天不要云梦繁景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其中生存的妖灵半分?你说天下清和,那些妖灵犯了什么错,就因为生而为妖,就不该为天地所容?
    你可知婆娑罗受罚的理由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怕他在云梦繁景过于强大,划地为王。到时候反上天去,烧了那些仙宫金殿。
    胖鸡道:这也只是猜测,婆娑罗并不会
    他不会我会。容庭芳打断它,如果我是他,我就会。
    容庭芳能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容不得猜忌半分。
    家园被毁,生生离散,无辜的天罚。这些足够在无辜的妖灵心中生起极大的怨恨。容庭芳道:怨念而起的怒火,灵雨也不能浇熄。炼狱谷成了人间地狱,又有什么想不明白。
    可是这和你说的天下至宝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
    容庭芳挑挑眉。他道:因为,就算生存地再痛苦,也会有生灵想要活下去。
    引绛草便是其中一样。
    引绛草生于地火之中。每日每时,叶脉筋络均受烈焰烤炙。地火起时,它经不住高温成为灰烬。地火灭时,引绛草抓住机会迅速爆出芽来。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生灵,岂非就是天下至宝。傅怀仁胎里不足,若能以此草入药,可温养他日渐枯萎的筋脉。
    胖鸡道:既如此,傅老板寻尽天下名药,应该早就知道了。
    容庭芳点点头:不错。他应当知道。
    可是知道也没有办法。
    地火生生不息,所以引绛草生命过短,根本无法活到开花那一天。它得开出花来,结出果实,才能以果实入肉,生根扎脉,成为支撑起将死之人新的筋脉。但是引绛草虽毁于地火,却也生于地火。换个环境根本无法生存。取来它也会立即枯萎化灰,也不会等到它能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胖鸡听了半天: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能。那你找这草又有什么用?
    答应了别人的事,总要遵守承诺。容庭芳舒展着身体,斜倚在水栏边,长长的头发落至栏外,一小截浸在水中,便有锦鲤过来轻轻触碰。他一动,便漾起波纹阵阵,游鱼四散而光。他道,找我是找了,至于能不能用,怎么用,那是他的事。
    容庭芳挑挑眉:你要是不敢去,我们也可以就此分道扬镳。
    胖鸡白了他一眼。你随随便便将我推出去比试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用完就要扔,天性凉薄。
    分明是含怨怼之意,容庭芳却不生气,闻声失笑。
    好好。但如今你因祸得福,平白得了人家凤灵修为,说不定品种都换了一个,难道没从中得到好处?容庭芳道,岂非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听上去是有这么些歪理。胖鸡没打算就品种问题和容庭芳深究。容庭芳说来头头是道,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但余秋远心底存着疑虑。炼狱谷既然如此难进,容庭芳又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须知婆娑罗的故事,余秋远纵使有所耳闻,也不过一知半解。
    到底是过于久远,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
    要说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倘若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了三年,每天面对焦黑炙热的岩石,生生不息的地火,无别处可去,他早就会无聊地发疯。就算是石头,也能数出不同的花样来。何况是生于地火中的花花草草。引绛草而已,容庭芳天天见着它生了败败了生,不知道多少回。
    如何知道容庭芳低低笑了两声,一拂宽袖,将胖鸡拢进臂弯之中。这天下间,你若真想知道一件事,时时看着,日日惦记着,总也会什么都清楚的。
    怕只怕枉作有心人。
    祠堂内,白子鹤站在一旁,上座是铁青着脸的白式微。
    自白式微借口龙骨叫人盗走,他一路往祠堂而来他也不得不来。傅怀仁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台阶,假称凤灵已归于祖祠,难道白式微就要当众打自己的脸?祠堂内灯火通明,外头是青天白日,里头却像是幽闭了上百年的牢笼。白子鹤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白式微冷静了一会儿,方道:子鹤,你来。
    白子鹤应了声是,走上前去。
    只走上前,忽然一道鞭影迎头罩下,正好打在他膝弯。白子鹤猝不及防,委身一跪。
    家仆惊道:家主!只喊了一声,碍于白式微的威严,讷讷退下。
    白子鹤道:歧叔,我没事。
    歧叔就是先前提议让白子鹤与容庭芳比试的那个,也是给容庭芳送大转还灵丹的那个人。他长年侍候于白式微身侧,白子鹤自年幼起就在他掌中照看长大,人非草木,总会生出一些感情。因而他不管怎样,都不想看到白子鹤受罚。听闻容庭芳与白子鹤交好,甚至他还挺高兴。倘若可以,白歧倒是希望他的少爷能离开家族的囚笼。
    白式微冷着脸道:你知道今日为何打你?
    白子鹤知道个屁,可是在白式微面前,你若反抗,更没有好果子吃。他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故而不管心里如何咬牙切齿,面上顺从白式微的话,低声道:因为孙儿犯了错。
    白式微又道:错在何处!
    白子鹤:意思意思得了,还非要说个一二三出来,想打就打啊!
    幸好白式微也并不是真的要问他。
    白式微道:昨日我与那个人做过约定。他若输了,按我白家家规,便要当众受噬骨鞭刑。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没有输。你看错人在其一,引狼入室在其二,输了比试在其三。你说,这记鞭子,受得你实不实!
    人是傅怀仁领着自己来的,比也是白式微自己提议说要比的。他分明在要比试前才知道这一回事,赶鸭子上架非得叫他祭个凤灵出来。狗屁的凤灵,还不如他往日驯的灵鹤来得有用。这会儿功夫全赖上他了!
    腿间的鞭伤隐隐作痛,但白子鹤硬是咬牙忍下来。他道:家主说的是。
    老夫打你,该不该?
    该!
    好!白歧!白式微道,剩余八鞭,你来打!
    白歧惊道:家主!
    你再多废话一句,便多加一鞭!
    我
    白子鹤冷静道:歧叔,无妨。是子鹤无用,叫万鹤山庄今日蒙羞。
    白歧:
    噬骨鞭刑,一鞭便可破皮肉,三鞭能见白骨。九鞭打完,白子鹤背上已隐隐现血,冷汗涔涔。如此说来,或许还能称是白式微好心,只叫有恻隐之心的白歧下手,倘若是白式微用上十分力,白子鹤眼下已然是废了。
    九鞭毕,白式微这才站起来。
    他走下去,亲自将白子鹤扶起来。
    鹤儿。
    难得叫得亲厚。
    祖父对你心寄厚望。你既然是万鹤山庄未来家主,凤灵在你手里被他人夺走,若不抢回来,叫万鹤山庄颜面何存。一个没有颜面任人奚落的万鹤山庄,往后要承担的责任与压力,远远不止这区区九鞭之苦。你明不明白?
    他一番话,既痛心又恳切。白子鹤面上的冷汗流下来,定定看着白式微。道:明白。
    白式微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老夫老了,白家就指望着你。子鹤,莫要叫老夫失望。他伸手指去,上头数百排位,皆是白家先人。他们每一个,都为家族的荣耀和地位付出过许多精力。最上位的,便是当年第一个养出鹤灵的人。
    老夫会一直看着你,祖先们也都看着你。白式微语重心长道,万鹤山庄自祖辈传承至今,多年的心血绝不能在你我手上毁于一旦。
    他言尽于此,拍拍白子鹤的肩。
    今夜便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想想。
    白式微手掌宽厚,落下有如山压。却在他将走之时,白子鹤忍不住喊道:祖父。
    白式微站住脚。
    白子鹤很少会叫他祖父,通常都很尊敬,唤他家主。
    因为伤痛,白子鹤的冷汗从额间流下,沿着脸庞滑进衣领,在晕黄的灯火下,像是落下的泪珠。他头虽未回,却道:孙儿只还有一个问题。
    白式微道:何事。
    白子鹤道:孙儿自出生,吃在万鹤山庄,住在万鹤山庄,受万鹤山庄养育恩情,亦愿为山庄赴汤蹈火至今,但到底是不是白家的子孙?
    白式微曾有两个儿子,大约是因为祖上德没积够,或是白式微子孙运不好,两个儿子均早早逝去。他又有一个女儿,却随外人走了,生下一个外孙,还留在小蓬莱当了苏玄机手下的峰主,从不认祖归宗。
    那么他白子鹤,被冠以白姓子鹤之名,究竟是何人所出。幼年时,总有些外亲嘲笑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白歧虽然管教了他们,白子鹤心里,却也一直存有这个疑问。
    他若是白家子孙,为何没有父母。他若不是,白式微又为何愿意叫他当家主。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凤灵,却独独在他继任家主时要召唤凤灵。为什么又要说他生而逢时,将素来不愿脱手的大权交管于他。
    白子鹤跪在那里,背却挺得笔直。
    他这么多年,既困惑又不甘,既窃喜又彷徨。如今在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之下,终于将这句藏在心中已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到底是谁。又是为了谁。
    这本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白式微却久久不作声。白子鹤心里越等越凉。直到白式微道:不论你是谁,眼下你冠白姓名子鹤。生在白家,养育在白家,一生,就都将贡献给白家。万鹤山庄,伊始因鹤而兴,便不能因鹤而亡。明白了没有?
    白子鹤:在白式微回答之前,他想过,就算他是个孤儿,或许仍算是白式微的子孙。再不承认,他也有个亲缘,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如今心中那一丝希望终于也破灭了。
    也许在一个有着百年荣耀的家族之中,地位声名远比亲缘子嗣来得重要。
    如若不然,萧家的小儿子,也不会刚出生就被送走,就因为是同外头女子所生,免得污了萧家名誉。那么小的孩子,还不足月,听说是扔到了深山老林里,连猎人都搜寻不至的地方。大约早已葬身狼腹。
    那么厉家呢,生母非人的厉姜,似乎也不怎么好过。所幸他后来拿了权,既然家中欺辱他母亲,厉姜干脆就带着所有人投靠了魔界他们这些清高的人所不耻的地方。
    亲情血缘皆虚妄,只有权贵才是真。他若早一日当了这家主,便也不必受这九鞭之苦。
    白子鹤闭上眼睛,面上一片平静。祠堂的大门终将关上,只留下孤独的青年一个人。他发间的翅翎沾了血,是他自己的血。独身孤寂,化影如鹤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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