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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25)

    孰料那人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便道:我说甚么难得的东西,原是那宅子,你要,我自双手奉上!然而话音刚落,却似想起了甚,抚额道:然,只是。。。嗓音忽而低沉下去,最后两字几是黏在了喉间。斟酌半晌,还怕那人以为自己舍不得,遂道:待吾与允熙商榷。。。言方出便觉不妥,却为时已晚!
    越凌疑惑道:允熙?他与那宅子有何相干?
    南宫霁此刻心中自是百般懊恼失言,一心想法弥补,遂稍加沉吟后,道:汴梁寸土寸金,吾当初也不够钱置这宅子,因是此宅本便是赁的,且还向允熙等筹措了些,然到如今,我因故还不出钱来,因而。。。当下这平乐居,也不全归吾了。
    越凌诧异:不归你,难道还归他?他等本足不出宫,要你这宅子作甚?
    南宫霁当下已渐归清醒,回道:吾现如今手头不宽,若到底不能归还这笔欠债,那他等也可将这宅子收去另赁,便算作两清了。
    南宫霁着实未曾想当今天子竟这般好骗!或还是应佩服自己的机敏,总之越凌暂且倒也不再追究那宅子之事了。只低头沉吟片刻,道:你,竟还需举债?
    良机已至!纵然脸面要紧,却不可替代衣食!南宫霁心知此理,自也知机不可失!遂一时故作黯然,饮尽了杯中残酒,才作痛心疾首道:官家,可记得已停臣俸禄多久了?!
    南宫霁虽是既遭贬斥又遇外放,然而从未被削爵,这便好办!赶在年前,圣旨便颁下了:继发俸禄只是其一,其二,乃是进其为左尧卫大将军,阶高一等!纵然是在宗亲中,此衔也是不低了。实则依常例,封赏宗亲应在年后,因而这旨下得是早了些。缘故么,越凌笑了笑:过了年,便有人回京搅局了。
    南宫霁早已听闻,当初极力驱他出京的吕谘老儿要回来了!越凌自是早有打算,除了早早封赏好南宫霁,御弟越植已年满十六,也该封王了!此举,应能堵住朝中那些多事的嘴。
    第45章 佞臣
    腊月二十九乾元节,天子十九岁寿诞。
    午宴过后,君臣同往后苑赏梅。南宫霁晚走几步,独自落在后头。
    冬日的宫苑,萧索中倒也不乏生机,小径旁的园圃内,时不时一两支迎春探头;方由温房中出来的山茶,正是含苞怒放,似要力争打破这冬日的寂寥。
    既不欲去赶人潮,便缓下脚步,避闹取静,独在这园中逛一逛,也是惬意事一桩。
    正闲庭信步,忽见迎面过来两个女子,神色焦虑。见了他,似略一犹疑,便有一人上前来,询问可有拾到一支青玉钗。南宫霁一路过来,并无拾遗,便也如实相告。然看她这焦灼样,却不甚忍心,心道原也不欲去凑那热闹,便当消遣,替她寻一寻。
    只是三人一道,费了好大功夫,几是将那两片园圃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见得甚么玉钗!正愁眉不展时,又来一女子,然见外人在场,便在数十丈外停住了。南宫霁粗望了一眼,容貌不甚分清,然看那打扮,倒不似寻常宫娥。两个小宫女已迎上前去,南宫霁所猜看来不错,那人才是正主。
    三人低声说了些甚么,原先的宫女便折返至跟前,深为一福,道:我家娘子说了,那玉钗怕是落在他处寻不着了,叨扰了贵人,甚感不安,且代我家娘子谢过。
    南宫霁笑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且到底未寻着,本也无功。吾想或恐。。。
    话音未落,便闻身后呼唤之声,原是令其!只得匆匆告辞。
    寒香阁内,越凌无聊拨弄着琴弦。玉指拂过,琴声虽是无绪,却也无嘈乱之感。
    南宫霁撩帘入内,静立一旁,待他琴声戛止,鼓掌道了声好!
    越凌斜瞥了他一眼,冷嗤出声。
    南宫霁不以为意,只笑道:官家教众臣去园中赏梅,自己却来阁中抚琴,不怕得个远贤臣之名?
    越凌嗤道:远贤臣,则必近小人!
    南宫霁摸了摸鼻翼:官家朝中立满贤臣,哪有小人立足之地?只是吾尝闻听,佞臣未必真奸邪,君子未必全无私!便说前朝王虚辅,人谓之乃半忠半奸,亦正亦邪!两朝元老,社稷重臣,安世定国有功,翦除异己、谗言媚上为过!依官家说,他是小人还是君子?
    越凌拂袖而起:在吾跟前,何须含混?
    南宫霁叹了声:前些时日读王虚辅传,有所感悟,虚辅之罪,到底不过迎合耳!书中云,佞臣,皆出于天子身侧,所谓贤臣远,而小人近,终因忠言逆耳也!如今,且无须论甚忠言顺言,仅凭常在君侧这一条,臣便难免有一日要背上这小人之名!陛下的贤臣们若不能容我,则该如何?
    初闻此言,越凌竟是无语。二人一时各自凭栏,心有所思。
    南宫霁亦不晓自己当下何出此语:虽是在心中一段时日了,然而今日是那人生辰,本不应坏了兴致。只是方才一席话,无异又触动了他心中这根弦:世间之事,风云易变,人心亦是如此!何况他还从未探得过越凌的真心。因是,他须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只话虽出口,却又忐忑,他心中所想不过是越凌的一句承诺,但是万一,不能如愿呢?
    不觉间,落日已染红西边的天幕,鹊鸟乘着余晖盘旋宫墙之上。
    此情此景,越凌似有所触动,转头看向身边人:南宫霁,你可记得,吾初时与你言过,吾不喜观日落,乃因日落之景,最是萧条。
    南宫霁一怔:自己怎记不起了呢?那或是多年前的旧话了罢。
    越凌微微一笑:然你说,日落之景,实则甚好,只是这朱墙高院,抹煞了其之惊艳。
    虽然依旧记不起,南宫霁却相信此言确是出自自己之口。
    那人尚在顾自而言:你曾言,人间极致之景,无非登顶看日出,踏浪观日落。
    南宫霁耳根微热:此不过是人云亦云,却不想他放在了心上。
    我有时想有朝一日,若能逃离这沉闷处,定然要云游四海,看遍天下,再便归隐山林,梅妻鹤子,方是称意!
    南宫霁轻一哂:如此,陛下的江山要予孰人呢?
    越凌一拂袖:谁要便给谁罢,既然这庙堂容不下你我,我又何须留恋之?
    翘首望向西边的天空:晚霞绚烂,夕阳迸射出的万道霞光,已然照进人心!终有一日,他南宫霁要带着身边之人,看遍普天下的落日胜景!
    晚宴散时,已是亥时,北风凌冽,众人带着酒意,倒还能抵御。允熙应是醉了,一路同行,喋喋不休,细听来却又无甚头绪。南宫霁只好有口无心的应着,心内却另有所思。
    今年到底没给越凌送上件合意的寿礼,想来便是憾事。那日他玩笑说要平乐居,南宫霁仔细思量了几日,也有些动心,毕竟在宫中,要避的嫌处太多,中外臣工不聋不瞎,时日久了,总能察觉些甚么。若是改在宫外相聚,倒不失为上策,只是平乐居是不成的!
    他要的,是一间远离闹市的宅邸,却又不能过分偏僻!须独门独院,自成一户!这般,便不如置块地,自建座庭院罢了。实则说来,地皮倒是不难找,为难的是那地价!如今南宫霁的俸禄,仅够维持家用,置于置宅,实是痴人说梦!看来,还是要去找李琦,汴梁城这么大,难道就无其他来钱的营生了么?!
    几片冰冷之物被寒风扫落到脸上,南宫霁笑道:这除夕,终是要与风雪为伍!
    令其未尝答言,却驻足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物。凑近灯火一看,原是个蓝布包裹的物什!方才教令其踩在了脚下,否则这夜色昏黑的,也不能发觉。
    打开一瞧,竟是支玉钗!令其猜测是哪位宫娥丢下的。
    南宫霁道:今日已晚,待年后入宫再详细打听罢。
    方言罢,却想起了午间那两个宫女,不是正寻甚么青玉钗么?然而,若真是她们的,遗在此处倒也蹊跷了,此地离后苑可算远,倒是去往宣佑门不过几步之遥,再看这钗包得这般细致,不禁叫人浮想联翩。
    第46章 璧人
    除夕日,果然又是风雪交加,然而瑞雪兆丰年,看来并无人对这场风雪有何怨言。只是到了元旦当日,四更天出门,扑面寒气凛冽得似教身上的狐裘也失了抵御之力!这才感叹,原来身居高位,有时也并非得意事!此刻,汴梁的百姓们或是正守岁玩乐,或是偷闲小憩,而京中百官却要冒雪入宫朝贺!
    南宫霁在车上便有些昏沉,心中却还念着越凌,不晓他昨夜可有歇息,否则这一日下来,怕是撑不住。
    车终于缓缓停下,身边之人柔声道:这便到了?郎君可要再歇片刻?
    南宫霁睁眼一笑:不必,天色不早,莫要误了时辰。
    车帘掀起,二人携手而出,看去果真是对璧人。初一正旦宴,百官与使臣皆可携家眷共赴!
    朝会至巳时方止,百官就地于大庆殿入席就宴。午后宴罢,照例诸位诰命入后宫茶话。
    南宫霁一夜未曾合眼,此时又微醺,本欲寻个清静处打盹,然忽闻官家宣召,心道漫长午后有处消磨,也是好事。
    大雪虽是昨夜便停了,然天色并未转好,时不时又飘几滴冷雨,南宫霁匆匆而行,心内却有些纳闷:宴席方散,官家也未免走得急了些,竟已移驾锦华阁了!
    北风萧瑟,宫道上残雪尚未铲尽,几步一滑,好在锦华阁已尽在眼前。忽闻身后传来呼唤之声,回头瞧去,原是一女子!见她匆急跑来,有两回险些摔倒,想是有急事。
    待到近前看清其人,南宫霁却笑道:原是你!原这正是那日遗失了玉钗的宫人!南宫霁当下心内有些诧异:难不成她已知晓了那日拾到玉钗之事?然此事自己尚未外传,她却已匆匆寻来,岂不怪乎?
    宫娥福了福身,问道:郎君这是前往何处?
    南宫霁如实答了,却见她脸色一变:郎君确是未听错?官家此刻并不在锦华阁啊!
    南宫霁闻之自一怔,然细一回想,此事似乎确存蹊跷:一来今日那传口谕的黄门甚面生,且将他引入内苑后便不见了踪迹;再则,锦华阁在后宫的偏僻处,已临近后苑!这天气,残雪尚未除尽,官家怎会舍近求远,一步三滑至此处?如此一想,便觉头痛,然一时半刻也无法猜透此中玄机。略一思忖,遂道:你怎知官家未幸锦华阁?
    那宫娥见他似疑自己,便急道:因我方才由阁中出来,回宫替我家娘子取件披风,回途却遇见了郎君。郎君这可万万去不得!此间阁中惟有我家娘子与徐、王二美人,林昭仪方才传命,一阵便将携各家诰命前来阁中品茗赏雪!郎君这一撞进去,可就说不清了!
    虽是数九寒天,南宫霁回到前殿时,却已汗湿青衫。险教人阴谋加害,自将事告知令其。
    令其沉吟半晌,道:郎君可记得那传旨的黄门是何模样?
    南宫霁摇了摇头:他当时就是酒令智昏,才这般轻易上当,昏昏沉沉闯入后苑!当下莫说黄门甚长相,估摸着那便是个宫娥乔装的,他也未必认得出!
    只是,要说这背后指使者,当是不难猜!实如令其所言,这宫中,与他南宫霁结怨之人屈指可数,而有能耐布下此局的,更是凤毛麟角,无非官家那两位左右至亲:豫国公越植与昭仪林氏!除此二者,再无人能且敢为此事。
    令其道:豫国公这两年甚不得志,照说避嫌尚来不及,应是不能为此。
    南宫霁也以为是。那便只有林昭仪了!想来她先是假传圣旨,教南宫霁私闯后宫,用心已是险恶,又传召宫妃前往,竟欲一石二鸟,其心就更歹毒!看来这狠辣悍妒之名,实非虚得!而因当初一言之失,险些酿成今日大祸,南宫霁后怕之余,也有些懊悔,看来这林妃,实非善类,今后行走宫中,还须多加防备。
    唏嘘之后,南宫霁想起了那钗,方才在后廷,迫于形势,他也未及提起拾到玉钗一事,这时想起,便问起令其。
    令其答曰:还未曾得空去打听。
    南宫霁笑道:这也好。如今你大概也无须去问了,我已寻得失主。
    令其忙问何人。
    南宫霁道:你可知道那宋美人?
    令其叹了声,道:原是她!然这倒蹊跷,她的钗怎会落在出宫的道上?向来后宫的娘子们可鲜少往那处去。
    此问自也存于南宫霁心内,然他暂且并不急于深究,却道:我一提起这宋美人,你却缘何叹息?
    令其诧异道:郎君也常来往宫中,却连这些也未曾听闻么?这宋娘子实是个苦命人,当初今上选妃,她与林昭仪一道入宫,却可惜无甚姿色,传说入宫至今,官家都未曾多瞧过她一眼,可怜。。。言间四下瞧了瞧,又凑近耳边道:据闻林昭仪还多番与她过不去,可不是雪上加霜。。。
    虽说早有预料,然经他这一说,南宫霁心底对这女子的同情便又翻了数番。
    南宫霁与这宋美人,实则也并非素未谋面,然而或真是她相貌过于寻常,亦或那日园中离得太远,竟未识出!而非今日重遇其之宫婢,他或到底都想不起其人。不过再说来,也好在这场偶遇,免了他一场无妄之灾,因而这宋美人也算得有恩于他罢!
    再说这青玉钗,自然要送还回去,然经历今日这一劫,南宫霁倒是不敢轻率行事了。思来想去,那宫女知春,看去是宋美人的心腹,遂不妨教令其往后廷走一遭,将这玉钗交到她手上,便算还了她这份人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该是时辰入宴了,朝云却迟迟不出。南宫霁坐立不安,想到今日林妃害自己不成,难道因此迁怒朝云?!正要教令其入内打听,她却恰回来了,一问,乃道林昭仪今日甚欢欣,故而多留了众人一阵。
    南宫霁道:昭仪可有为难你?
    朝云自道未曾,心中却不禁狐疑:郎君何来此问?不过想来事关后宫,郎君又不欲多说,便作罢了。至于南宫霁嘱她昭仪脾气甚怪,今后万一入宫拜见,定要谨慎行事,自也记在心间。
    晚宴但开,君臣各自就席。
    南宫霁远远望着今上与林妃两人,倒也似对佳偶,就如外人见了他与朝云,孰不说是一对璧人?然而,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外人岂又能知个中滋味?偏是两情相悦,却不为世所容,难道终只能落得个咫尺天涯,遥相对望的结局?!
    不知是否错觉,南宫霁似觉越凌的视线穿过一众朝臣,亦寻到了他,正含笑举杯。他回以一笑,仰头饮尽。
    为世不容又如何?即使天意不容,但只他越凌不悔,南宫霁便为他逆天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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