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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烟猫与酒(42)

    这是无聊疯了?
    他一瞬间说不上来是惊讶多点儿还是欣慰多点儿。
    除了抄历史笔记和考试以外,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夏良拿着笔干正事儿,平时上课偶尔也听听,但是听三句落两句的,能多画两道知识点都全靠懒得玩手机和投耳缘。
    对,今天连笔也没找他要。
    柳小满没忍住又看了看夏良手里的笔。
    还是他之前借给他那一堆里的一根。
    夏良做题跟他上课一样随意,挑着来,挑的还基本都是章尾那些难度多加两颗星的提升题,解起题一点儿也不讲究,他用左手,虽然也蛮熟练,多少还是费点儿劲,练习册碰一碰的就碰歪了。
    歪了他也不扶,歪就歪着写,斜就斜着写,有些题空出来的位置不够,就哪里有空往哪写。
    柳小满从来不这么做题,他是完全的规矩老实派,一套题拿到手就从头到尾一道道地捋,会不会的都要做。
    夏良这样的做法,让他看起来特别像个学霸。
    不过想想他成绩表上非常、也是唯一看得过去的数学分数,柳小满也不是那么惊讶了。
    之前他只觉得夏良是脑子好,而且高二的东西毕竟学过一遍了,掌握起来比较容易。
    现在看见他做题再想想,别的科目不说,数学想考到个差不多的分数,光靠脑子好绝对不够。
    看来只要无聊到一定份儿上了,除了母猪能上树,夏良也能主动刷刷题。
    能主动学习总是好事儿,柳小满挺想开个玩笑,说一句你竟然也会做题。
    但他酝酿了一会儿,喉咙却像裹着胶一样,打都打不开。
    毕竟中午是他先表现出想拉开一点距离的意思,跟夏良说完谢谢,让他帮忙明天把衣服带过来,两人也没再对过话。
    夏良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现在反倒是他有点儿不舒服。
    如果平时他这么盯着夏良那边多看一会儿,夏良总会先开口跟他说点儿什么。
    现在别说说话了,不知道是做题做出了兴趣还是懒得理他,夏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那么聪明,肯定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从陌生到建立起一段有说有笑的关系需要两个月,把这段关系重新回到原点,只需要一句话。
    柳小满愣了会儿,收回目光继续对答案。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班里班外的人多了起来。
    韩雪璧响应尚梁山的号召,一个人报了好几个项目,第一天的接力跑和跳远都有份儿,回到教室时一张脸红扑扑的,外套都脱了,穿着短袖还在用手扇风。
    这女的太猛了。李猛和王朝拎着袋吃的溜溜达达跟着回来,一坐下就扭头跟柳小满他们分享,刘文慧给她递棒的时候掉了,俩人一块儿捡,还磕了个头,旁边7班的跑出去好几米,这姐竟然还追得上。
    他连讲带比划,柳小满都能想象到韩雪璧在跑道上拔足狂奔的模样,正想接一句,夏良先开了口:赢了么。
    险胜!李猛立马说,幸好最后一棒是她给鱼头,我操鱼哥太骚了,那腿长的,跟他妈踩了高跷一样,甩开了一步能抵人家一个半!
    夏良笑了一声。
    柳小满嘴角抿了抿,没跟着说话。
    我录了。王朝嘴里裹着根棒棒糖来回嘎啦着,摸出手机摁几下回头举着给他们看,真就最后两步超的车,整得我都有点儿激动。
    看出来了,夏良背靠着椅子,左手搭在桌子上转笔,冲屏幕抬抬下巴,手都抖了。
    何止抖啊,他是没开声音,当时都喊起来了。李猛边翻吃的边在旁边乐,自己啥也没报,集体荣誉感还挺爆棚。
    梁山听了都得哭。王朝点点头。
    柳小满看了眼视频,人还挺多的,跑道两边不少人围着给自己班打气,镜头跟着余首飞快地往前,他好像还看见了上次被他踩鞋的那个马硕。
    余首跑得确实是快,身上的运动背心往后猎着,头发被风吹开露出额头,倒是比平时看着更顺眼。
    正在看,身边一个高个儿晃过去,余首拎着杯奶茶也回了教室。
    牛逼啊鱼头!王朝喊了一声。
    啊。余首回头看他们一眼,笑了笑。
    然后他径直走到韩雪璧座位上,把奶茶递给她,说了几句话。
    韩雪璧没接,站起来往外走。
    你衣服穿上。余首皱着眉毛喊。
    韩雪璧已经走到过道里了,又回身捞过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教室门口才往胳膊上套。
    这俩人。王朝跟看戏似地看他俩,有点儿想笑,赶紧在一块儿拉倒了。
    我怎么觉得鱼头今天变帅了?李猛托着腮帮子研究,酸臭味的力量?
    发型的力量吧。柳小满认真地说。
    夏良抬眼皮看了一眼。
    真的假的李猛说。
    有点儿道理。王朝点点头。
    就这样一直到晚自习,夏良和柳小满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第三节 课下课后,李猛又回头问樊以扬晚上来不来补课,柳小满点点头,说应该会过来。
    高三的真难,李猛叹了口气,对吧夏良。
    你问谁。夏良说。
    你啊,李猛说,你不是高三下来的么?
    夏良嗯一声:所以我上高三了么?
    忘了。李猛抓抓头。
    没过一会儿他又把头转过来,这回是连带着俩人一块儿打量,说:你俩今天不对啊。
    王朝跟着回过头:什么?
    一晚上了,李猛指指夏良和柳小满,一句话没说。
    这不学习呢么,那个不看电影呢么,王朝看了两眼,把头转回去,你当都跟你样式的,长了张嘴就会呱呱。
    你长嘴不呱呱!李猛踢了他一脚。
    他俩说话的时候柳小满一直没抬头,只当听不见,做好了只要李猛点名问他,就笑笑说没有啊的准备。
    不得不感慨一句李猛真敏锐,上次问的是他,今天第一个发现的也是他。
    但这回跟上次去值日区,他把着自己问夏良觉没觉得今天不对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上次柳小满的躲避是无意识的,这次则是他和夏良达成共识的。
    他突然能明白,电视里那些分了手以后就没法再见面的剧情是为什么了。
    明明就在旁边坐着,明明也不是那么、那么的不想再跟夏良接近,偏偏就为了些总结都结不清楚的原因,弄得两个人这么别扭。
    不知道夏良心里会怎么想。他又不缺朋友,自己主动想拉开距离,他那边说不定直接就能重新当回陌生人。
    柳小满磕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两下,突然有些烦躁。
    这才刚第一天。
    还不到一天,四舍五入只能算个半天。
    放学前尚梁山来了,开了个简单的小班会,讲了讲运动会的事儿,让他们这两天不管在操场还是教室里都注意安全,同时学习也不许落下,早晚自习都是要点名的。
    最近会降温,厚衣服该穿的就穿上,不要贪酷耍帅。最后他又加了一条。
    早上那冷不丁地一场雨,班里已经有人开始打喷嚏,瓮声瓮气地扯着嗓子说好。
    尚梁山前脚一走,夏良站起来,直接也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李猛听见动静扭头往后看,哎一声又问柳小满: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怎么了?柳小满看着他。
    没怎么,就感觉。李猛指指窗外,连句话也没有就走了。
    平时不也这样么。柳小满说。
    也不知道是说给李猛还是说给自己。
    倒也是。李猛想想,接受了这个说法。
    等樊以扬过来一块儿刷题,这一天终于结束到家,已经是放学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柳小满跟樊以扬在楼下道别,听他又说了几句好好学习,上楼一开门,爷爷正在泡脚,桌子上放着刚冲的板蓝根,腿上搭着冒白气的热毛巾。
    他赶紧喊了声爷过去,蹲下来摸摸爷爷的膝盖:腿疼了?
    爷爷张嘴就是一串咳,忙用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把他往旁边拨。
    柳小满被拨得晃了晃,蹲在旁边看着爷爷发怔。
    感觉咳声重复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爷爷才终于把捂在嘴上的手拿下来,咳得都没力气了,哑着嗓子很虚地喊了一声:满啊。
    柳小满听不得爷爷这么喊他,这种人到老年,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又放心不下的语气,每次听着他鼻腔都想发酸。
    咱们去医院吧?他重新挨过去,一只手抱住爷爷的小腿,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枕在爷爷膝头上。
    爷爷拍拍他的头,说了句没事儿,端起板蓝根灌了一口。
    回到房间,柳小满把书包摘下来,没什么心情去洗漱,整个人跟个包袱一样松懈懈地往床上一趟,什么也没想,望着天花板发愣。
    愣了会儿,他眼珠转了转,挪向床头的大章鱼。
    大章鱼安静地靠在床头桌上,也在看着他。
    柳小满没觉得自己想伸手去够,等他被枕头底下持续的震动声震回过神,才发现胳膊已经伸出去一半了。
    他连忙翻个身,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掏出来。
    看见来电人的名字,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蹦了蹦。
    是接电话。
    夏良给他打电话了。
    柳小满一骨碌坐起来,从趴着的姿势变成盘腿坐着,捂着手机朝门口看。
    房门关着,爷爷也回卧室了,应该听不见声音,他还是心虚得咽了咽喉咙。
    接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
    不接么?
    已经一下午加一晚上没说话了,这在手机里,也不是面对面,接个电话总没关系吧,保持距离而已,也不能真就不再说话了。
    而且他也不说话,他就听听,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
    飞快地犹豫了一秒,生怕下一秒震动就停了,柳小满连忙滑上接听键,把手机扣在耳朵上。
    出来。一接通,夏良那边直接说,听动静像是在走路。
    柳小满差点儿没忍住啊?一声。
    出什么来?
    我到你家楼下了。夏良又说。
    这句话是真把他听懵了,柳小满慌着神从床上迈下去,步子扯大了,差点儿摔个倒栽葱,跪在凳子上推开书桌前的窗子往楼下看。
    楼下没人,刚才他上来时连宋叔家的小超市都正要关门,从窗户里往外投出一扇光,只有朝路口那边去一点儿还有杆路灯,路灯还正好卡在窗户的视觉盲区附近,灯底下站了一个人,看不真切脸,大概是夏良的体型。
    柳小满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加快了。
    夏良已经把电话挂了,他来不及多想,把手机一搁就拉开门去换鞋,爷爷听见动静,从卧室里问了一声,柳小满随口喊了句我去买点儿东西。
    大半夜了,什么东西非得现在去买。爷爷说。
    柳小满没再回他,关上门就朝楼下跑。
    冲到楼下,他左右看看附近没人,就直接奔路灯跑过去,想确定那人是不是夏良。
    然而等看清确实是夏良靠在那儿,他脚步又慢下来,不好意思再跑了。
    气温说降就降,夏良换了件外套,胳膊没在胸前挂着,两只手都揣着兜,左手手腕上挂着个纸袋,嘴里咬着烟,一线烟气虚虚渺渺地朝上飘着。
    隔着还剩一两米的距离,柳小满停下来,张张嘴问他:怎么现在过来了?
    你不想去我那儿,也不想跟我说话,夏良没动,在路灯下看着他,我想见你,只能过来了。
    第49章
    如果柳小满想骗自己,他可以把怦然的心跳、发烫的脖子和耳根儿, 以及从胸腔里过电一样直窜上脑门儿的麻意, 全部归结于跑步。
    可是就这么跟夏良对视着, 这些念头全都没有了升腾的空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耳畔回荡的只有这句响雷般的我想见你, 并且惊愕于这三个字的杀伤力,炸得他连呼吸的速率都有点儿不稳。
    想见你。
    原来人跟人之间的表达可以直白到这种程度。
    柳小满一瞬间都有点儿想不明白,白天跟夏良拉出的那点儿僵硬的疏离,有什么意义。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回应这句想见你,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对,但夏良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张嘴的意思,只原地靠着灯柱继续看他,看得他脸上也要跟着烫, 脑子里一塌糊涂。
    见我什么啊。半天,他虚着眼皮憋出来一句。
    夏良被他逗乐了, 两只眼睛往下一弯:想见你就见你, 还要找理由么?
    小话说得挺硬,其实他还真找了。
    毕竟一开始,夏良根本没想着自己会过来。
    从学校回到胡同口的时候,罗浩发消息问他还在不在家, 在的话他们从红日回来, 直接去他家把衣服给拿了。
    夏良不想见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闹哄哄的,吵吵起来烦人。
    回了个不在, 他推开门回家。
    姥爷不知道几点回来的,他到家时正在厨房熬鱼汤,听见动静也没出来,喊了一声让他过去喝汤,又问他洗衣机里哪来那么多衣服,洗完也不知道烘,他看见就摁了烘干,这会儿应该已经完事儿了。
    夏良嗯一声,过去喝了一碗永远没盐的姥爷汤,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
    拿了衣服也不能直接洗,他还得用保鲜膜把胳膊裹上,避免泡水。
    这项流程平时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右手心里攥一截儿,左手撕撕拽拽,最后用牙齿一咬就拉倒。
    但是今天就是不顺。
    不是裹歪了,就是手一滑骨碌出去好一截。
    连着裹坏两次以后,夏良心烦地皱皱眉,把整卷保鲜膜甩进面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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