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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长夜(穿越 修真)——洛者书(184)

    会吗?
    他们一动不动,自以为对视了许久,其实也不过须臾光景。月清尘率先移开目光,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紧紧按在心口上。
    刚才有一瞬间,他仿佛再度坠回了那片极乐海底。
    月清尘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上前一步,转而抬袖替宁远湄拭净了脸上肆意流淌的清泪。
    她从小最喜欢你,是不是?月清尘低声道,小湄,我猜这种时候,你妹妹应该最想你陪在身边。
    抱歉,师兄,抱歉,原谅我。宁远湄抬手抵在额间,自厌情绪像开了闸,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冒出来。她忽然哽咽到不能自已: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立刻又要再次失去她?
    女子形容憔悴,再不复往昔神采飞扬的模样。从初见开始,宁远湄给月清尘留下的印象,从来是沉静而坚定。她平素话也不多,最爱待在悬壶峰的药园子里侍弄花草,可每当他遇到麻烦的时候,宁远湄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他的身边。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多说,什么都不用多做,只要站在那里,微笑着握住你的手,就自成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月清尘曾以为宁远湄不是爱哭的人,可近日以来,她的泪,好像就没停过。
    于是他状似无意般,另起了一个话题:
    我听季棣棠说,你在他那给君长夜求了一个法子,是关于什么的,方便告诉我吗?
    季棣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宁远湄揉揉眼睛,勉强笑了一下,不行,那是我跟君长夜的秘密,不能说给师兄你听。放心吧,如果他把我的话听进心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月清尘蹙了蹙眉。
    不过,我得知会你一声,宁远湄继续道,我答应君长夜,如果他做得到,我就帮他牵线,把你弄到手。如果他真的做到了,师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信于人啊。
    小湄,月清尘淡淡质问道,你何时与他站到一边去了?
    我才没有跟他一边,宁远湄终于含泪微笑起来,不过那抹真正的笑容转瞬即逝。她轻声道:以前,母亲曾经告诉过我,她说作为一名医者,若只能医身体之痛,却不懂愈心灵之伤,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明白,何为大医之道。
    托君长夜的福,我好像有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医之道了。谢谢你,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湄,一旁的叶知秋忽然沉声道,她要醒了。你若有什么话,就来对她说吧。只是,记得要快。
    宁远湄点点头,几下抹干净脸上泪痕,然后快步向叶知秋走过去。月清尘望着宁远湄单薄赢弱的背影,看她走到刹罗旁边,蹲下身,跪在一地瓦砾之间,随即轻柔托起女孩的头颈,让少女尽量舒服地枕在自己腿上。她伸臂将刹罗紧紧环抱住,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唤道:
    螺儿,我是姐姐。
    柔软在有些时候,是比刚硬更加强大的力量。
    刹罗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街角处,依旧是一身粗布的少年打扮,眼睛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对面情形,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笑意。
    你怎么了?身边响起没有起伏的问话声,听那嘶哑不堪的声音,就知道是洛明川。
    没什么,想起一些旧事罢了。刹罗嘲讽般笑笑,随即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着相反方向走去,边走边吹了声口哨,挥挥手道:走了。
    想了想,她又回过头来冲还未挪步的男子眨了眨眼,俏皮道:
    我刚刚在想,是时候该给他们加一点新料了。
    他们,是谁?
    刹罗想,这场景,应该是还在卧禅寺或者潇湘的时候。而随后,眼前骤然一花,她看到自己手握鬼埙,站在西洲熟悉的荷塘上空,跟对面那不可一世的大妖对阵。
    哈哈哈哈哈哈,女童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边笑边强撑着用尽全身气力驱动着起澜,声嘶力竭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真傻,刹罗暗想,真是傻透了。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懂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也就因此,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清屏姐姐已经走了二十多年,难道杀了蘅芜,就能让她重新站回我面前吗?
    刹罗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她不想醒过来。如果可以,她甚至迫切希望就此沉入永恒的黑暗之中,再也不要醒过来。
    可冥冥中有种力量,一定要逼迫她睁开眼睛。
    帝君,是你吗?
    刹罗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仰面躺在泥泞的土地上。目光涣散而无神,盯着上方正对着的,阴云密布的天空。
    冰冷雨水毫不留情地浇在她被血污弄脏的脸上、身上,弄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淋淋的。
    就像一只落了汤的花猫一样。刹罗想,肯定一点都不好看啊,连狸奴都要笑话的,更不用说阿姊了。
    阿姊,对了,阿姊的牌位呢?
    女孩的双目早已被鹰隼啄瞎了,只能努力翻过身,靠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边摸边慌张道:牌位,我的牌位呢?
    灵魂深处好像有另一个自己陡然冷笑起来,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呵,傻瓜,都说了感情是害人的东西。看,没错吧,除了让人变得软弱以外,还会让人变蠢啊。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蓦地在耳边响起,让脑海中那些自嘲的话语彻底消散无踪。
    螺儿,我是阿姊。
    你怎知道我的小名?你是谁?这声音有些熟悉,刹罗觉得疑惑,便努力作出凶狠表情,想将那人吓走。可随即,她却像抓住救命稻草,努力向声音来源处仰起脸,惶急道:你,你看到我清屏姐姐的牌位了吗?应该,应该就在附近,要不就是被洛明澈拿走了。姐姐,你能帮我找他要回来吗?
    然而下一瞬间,女孩却摇了摇头,恶狠狠地纠正道:不,你才不是我姐姐。我已经没有姐姐了,早就没有了!
    这些年来,刹罗用姐姐一词,来称呼过无数与慕清屏年纪相仿的女子。她并非想从那些女子身上得到什么,只是觉得,好像这个称呼还有可寄托的对象,她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可随着那些女子一个接一个死去,刹罗发现,她已经越来越无法欺骗自己,说清屏姐姐还活着。
    尤其是到了此刻,自欺已然没有任何意义。而承认阿姊真的已经不在了,好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难。
    因为自己很快就可以去地下,跟那个人团聚。
    只是在临走前,她想再摸一摸清屏那两个字。
    第229章 入海流
    螺儿,真的是我。宁远湄任由泪水再度滂沱而下。她一把握住刹罗拼命往回缩的手,反手拔掉发髻上插着的藕花发簪,任由满头乌发如瀑散下。女子将头压得很低,抓着女孩的手放到自己后脑,慢慢向内摸索,边摸边道:
    还记得阿姊头上这道疤吗?是小时候你顽皮,不小心拿簪子划破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你吓得直哭, 我吓唬你说再哭我就告诉爹爹,你才忍着不哭了。我当时也小,不知道怎么处理才不会留疤,又没告诉别人, 只随便拿白草涂了止血, 所以即便伤口愈合了,却留下这道疤,还记得吗?
    宁远湄刚开始说这些话, 刹罗脸上还是一派木然, 可听到后面,神情却渐渐变得迷惑起来。
    她的前尘记忆,早被鬼族血池和冥主拍入脑后的那根钉子彻底毁了,即便后来被苏羲和取了出来, 很多事也都再记不清。所以她失去了回忆过去的能力,也就因此,没有回忆过去的习惯。
    可就在刚刚, 身边那个女子说的话,却仿佛与眼前一闪而过的某个场景重叠起来, 让刹罗再次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阿姊,你痛不痛?小人儿带着哭腔,一边将磨碎的白草涂在小女孩鲜血淋漓的伤口处,一边鼓起腮帮子,拼命往那里吹着气,螺儿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痛了。
    乖螺儿,你别吹啦,好凉啊。小女孩扭来扭去,试图躲开头顶冰凉酥麻的触感。见小人儿一撇嘴又要哭,她笑弯了眼睛,赶忙拉过小人儿的手,认真道:你不哭,我就不痛了。放心,这是咱们俩的秘密,我不告诉爹爹,不信的话,来跟阿姊拉钩啊。
    你到底是谁?刹罗嘶声道,被宁远湄握着带入发间的五指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她头痛欲裂,根本不想再继续回忆,于是拼命想抽回手,可就在这时,却感觉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个藕花簪,是你最喜欢的簪子,宁远湄喃喃道:小时候不知道弄丢过多少次,这次找回来,可千万别再弄丢了。
    感觉怀中人忽然间抽搐不已,她低下头,见少女虚弱不堪般闭上眼睛,眉宇间纠结的全是痛苦。她不忍再看其继续受苦,便俯下身,在对方额间吻了吻,道:累了的话,就睡吧,我不吵你。我陪着你。
    刹罗的眼睫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竟吃力地再度睁开。她开始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愣,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簪子的手渐渐攥紧了。她甚至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冲目光所及的远方道:我终于能跟你回家了吗?
    那话中含着讨好似的小心翼翼,女孩怯生生的,却暗含满怀希冀,与先前那个阴狠狡诈的鬼族罗刹女判若两人。
    月清尘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倏忽间刺痛了一下。
    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在经历那场惊天变故以前的碧螺。
    那个名义上的二小姐,活得卑微,委屈,要靠讨好家中的所有人,来换取在夹缝中生存下去。而能对她以真心相待的,唯有慕清屏。
    可就连慕清屏,也并不是只有她。或许,碧螺更像是茶余饭后的调剂,课业之余的玩伴,慕清屏在为碧螺将来考虑的时候,也只是在想,如何更好地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她一世平安喜乐。
    但平安与喜乐,从来是含义不同的两个词。平安源于此身际遇,喜乐却是心的感受。平安与否,人人都看得出,而喜乐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呢?没人说得清楚,也没人有兴趣知道。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在难得被问及的时候,只是不好意思地笑,说希望能一直一直,陪着姐姐走下去。
    这是碧螺毕生的执念,却也是困住了她一生的迷障。
    她不该是谁的附庸,她的命也只有一次,她该为自己而活。
    可那股执念早已融于骨血中,斩不断,分不开。若真的分开了,舍弃了,就像被消除了记忆的刹罗,她也就不再是她。
    这很可悲,但对这份执着,谁又能肆意加以评判?
    你不要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行吗?少女仍旧躺在宁远湄怀中,目光幽幽地盯着虚空中那一点。先前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再度吃力地嘟哝道:这里好黑,好冷,螺儿螺儿想回家了。
    月清尘仍旧静默,叶知秋走到他身边站着,闻言蹙起眉头,低声道:这里就是她的家,慕家已经被她亲手毁了,她还想去哪?
    他语气不善,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明显是不想让宁远湄听到。月清尘知道叶知秋对这个四处兴风作浪的小妖女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也并不是真的在问她想去哪,却还是想了想,淡淡应道:或许,她想回到三十年前。
    或许她说的这里,也不是这个湖心岛,而是当年那座困住她的金身佛像,那个她被撕成碎片的地方。
    又或许,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女还被困在那座火海中的破庙里,一直没有走出来。没有人愿意让她继续长大,所以她再也没有长大,而她心中的慕清屏,也永远停留在十几岁时,那个火红嫁衣加身的时刻。
    那本该是她和她最幸福的时刻,却因为种种说不清为什么会凑到一起的巧合,成为彼此此生不幸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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