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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是双面小娇夫——月逝水(60)

    盛世往屋里走,见顾天远没管他,便到处看了看。
    其他地方竟然更乱。
    客厅是待客处,顾天远好面子,约莫打扫时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客厅。
    洗衣篮里的脏衣服直堆成小山,盛世看不过去,把衣服分门别类洗掉晾了。
    厨房倒是还好,洗碗槽中不见发霉的碗筷,只是垃圾桶里积了不少外卖餐盒。
    尽管包装再高档,到底是外卖。
    盛世打开冰箱,在冷冻层找到孤零零的一袋速冻饺子,检查了下,确认在保质期内,净手刷锅,添水下饺子。
    家里应该很久没有开过火了,燃气阀是关着的,灶台上蒙了层细灰。
    他煮完饺子盛盘时,依稀听到迅速远去的拐杖敲地声,咚咚咚的。
    等他端着碗出来,顾天远仍然窝在沙发上,坐姿未变,唯独手里报纸拿倒了,还有点小喘气。
    盛世没点破,把饺子搁在他面前,摆上筷子,闷声道:吃吧。
    都几点了,我早吃过了。顾天远头也不抬道。
    这回盛世实在忍不住了:那你说,你吃的是全会德烤鸭还是单流老妈兔头?
    厨房垃圾桶的外卖盒子只有这两种。
    顾天远气呼呼地瞧他。
    吃饭吧。盛世无奈,放柔语气率先服软,快中午了,就当提前吃午饭。
    顾天远双手一颤,把报纸扔开,一声不吭地端起碗吃饺子。
    他吃得很快,似乎感觉不到烫,吃完饺子把汤也喝完了,一推空碗,面无表情地打了个饱嗝,嫌弃道:盐放多了,咸。
    盛世想笑,没笑出来。
    他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刚洗完便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香烟味。
    盛世加快脚步回到客厅,从顾天远嘴里拽走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
    盛世低声问道:你吸烟多久了?
    顾天远神情不自然了一瞬。
    妻子去世后他就开始吸烟了。
    那时他怕盛世发现,每每在书房关上门吸,等盛世离家后,才正大光明在客厅放烟灰缸。
    用得着你管?顾天远不高兴地拧着浓眉嘟囔,摸到烟盒,重新抽出支烟,几个男人不抽烟?
    盛世把整包烟都夺走了,揉作一团扔掉,嘴唇紧抿,硬邦邦地坐到顾天远对面。
    我找过萧姨了。他直白地说。
    萧涵?顾天远不再管烟,方正的脸上露出些许鄙夷之色,往沙发背上靠了靠:她跟你说我坏话了?
    盛世没听懂他意思。
    萧涵为什么要说他坏话?
    顾天远便知道自己猜错了,没有解释,假装不在意道:她和你说什么了?算了,不用告诉我,我没那么关心。
    大不了他去问唐子朝。
    虽然唐子朝不一定会说。
    她说,当年是妈妈让你陪她去晚宴的。盛世看着顾天远眼睛,缓缓说道,她还说,妈妈不是去散心,妈妈是有事情去欧洲。
    她放屁!顾天远豁然站起,恼怒地抓住茶几上的烟灰缸扔出去,你信她鬼话?
    这次顾天远看好了距离,玻璃烟灰缸碎在客厅角落,离盛世很远,哪怕玻璃蹦得再高也不可能伤得了盛世。
    盛世对顾天远乱扔东西已司空见惯,乍见他发作,甚至没有惊讶。
    我信。盛世深吸了口气说道,因为你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任由我胡乱猜测,只有她对我说了实话。
    顾天远浑身发抖,不知是不是气狠了。
    滚。他指着大门道,这里不是你家了,你给我滚出去!自己老子不信,偏信外人,滚蛋!
    盛世心中苦笑。
    果然,他和顾天远所有的沟通都是这样的结果,永远以吵架收场。
    他起身准备告辞。
    诶哟,大早上跟谁吵架呢?还扔东西了?
    门口处响起个慵懒的声音,盛世循声望去,见盛涛穿着鞋子慢悠悠走进来。
    我说门怎么开着,原来是小世回家了。盛涛看见盛世,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几点来的?饿不饿?要不要去舅舅家吃午饭?
    盛世这才想起来,盛涛就住在他家隔壁。
    谢谢,不用了,我早饭吃得比较迟。盛世拘谨地说,硬着头皮喊了声舅舅,你找我爸爸有事吧?那我先走了。
    盛涛和顾天远同时一愣。
    顾天远面色复杂,撇开脸道:赶紧走,路上小心点。
    盛涛却小跑过来,热情地拉住盛世胳膊,眉开眼笑道:你肯叫我舅舅啦?我没事,我就散步时听见吵闹过来看看,你再坐会?
    不了。盛世埋着头从盛涛手里挣脱。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他以前和舅舅关系很好,明明知道了妈妈的事是误会,可就是下意识地对盛涛发憷,借口道:我在剧组请了假出来的,还要准备下一场戏。
    盛世心虚时总不敢看别人眼睛,每每有所隐瞒,亲近的人很容易便能看出来。
    盛涛和顾天远却都没有拆穿。
    好吧。盛涛妥协道,我司机在附近,我让他送你?
    盛世摇摇头:我叫了车来的,师傅在外面等我。
    那行,你让他开慢点。好好照顾自己,舅舅有空就去看你。
    盛世点头,换好鞋子,替他们关上大门。
    盛世一走,客厅里气氛便陡然一变。
    盛涛的笑容迅速消失,慢条斯理在沙发上坐下,自怀中掏出根雪茄,慢悠悠剪了,点燃嘬了一口,吐出个烟圈。
    他斜眼望顾天远,不客气道:顾总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别在我跟前耍花腔。顾天远正襟危坐,威严地扫视他,盛涛,你违约了。
    盛涛眯了眯眼。
    他很清楚顾天远说的违约指得是什么。
    十二年前,他们在盛月明的葬礼上达成过共识,不管二人斗得再凶,哪怕你死我活,也绝不将盛世牵扯进来,绝不把他当作筹码。
    利用佘瑞闹事,他从头到尾没有刻意隐瞒,顾天远看不出是他的手笔才不正常。
    是我先违约的么?盛涛冷冷一笑,想弹烟灰,没找着烟灰缸,索性弹在了地毯上,我只是想帮小世恢复身份,让他做回他堂堂正正的大少爷,免得总被小鱼小虾盯着欺负。
    可你呢?顾总好深的算计,你什么时候逼他签的声明书放弃继承权?
    我没有逼过他。顾天远道,不论你信不信。
    我不信!盛涛咬牙切齿。
    他猛然站起,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顾天远,我叫你一声顾总,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你忘了你是入赘盛家的了?你一个穷小子能爬到现在的地位,没有我们盛家你做得到?
    想让顾谦牧当继承人?我告诉你,你在做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不会看着这种事发生!
    整个月明集团,只能是小世的!
    盛涛力度太大,茶几上杯盏应声而落,隔夜茶泼了一地,顾天远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坐得稳稳当当,眼皮都没颤。
    盛涛,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顾天远警告他,这些年我给你的股份,价值远超阿明的嫁妆。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小世,当真如此?
    月明集团是我亲手打拼出来的,如何处置我的私人财产不容你置喙。
    小世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不会给一丝机会,让他成为你控制集团的傀儡。
    我的傀儡?哈哈哈。盛涛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笑到一半,猝然倾身,一把揪住顾天远衣领,狰狞问道:到底是谁在把他当傀儡?
    强行买断他合约,逼着他跟男人结婚,这叫他自己的人生?
    你不就是想断了他的念想,让他跟我一样,生不出孩子,好铺平你顾家人的路!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好像你是个多伟大的父亲!
    盛涛的脸距离顾天远的不过咫尺,他怒吼时喷出的口水全溅在顾天远脸上。
    顾天远抬手抹去,冷漠道:你既然承认我是他父亲,这就够了。我们的家事,你无权插手。
    但他姓盛。盛涛表情更冷,我是他舅舅,他唯一的盛姓亲人。
    顾天远面露讥讽。
    盛涛手指便越攥越紧,恨不得勒死顾天远一般。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仿佛随时会暴怒而起,相互厮打。
    大门忽然滴咚一声。
    那是密码锁通过的提示音。
    盛世都走到小区门口了,犹豫再三,还是折返回来。
    门打开,他望着客厅里的景象,眉头紧皱。
    盛涛和顾天远特别哥俩好地挤在一起,盛涛嘴里叼着根雪茄,手上还捧着一根,正在给顾天远点,口中道:妹夫你尝尝,这是小王从古巴弄来的特供货,醇厚得不得了。
    顾天远迷醉地吸了口,评价道:确实不错,有空给我也拿一盒。
    盛世阴沉着脸走到他们跟前。
    两位瘾君子一齐慌张抬头。
    盛涛的雪茄掉下来烫到了他裤子,他赶忙起身拍熄大腿上火星子,往雪茄掉落处踩了几脚,笑道:小世你怎么回来啦?其实舅舅没烟瘾的,偶尔才抽两口玩玩,不信你问你爸。
    顾天远吧嗒吧嗒抽雪茄,抽太猛呛得咳了两声:跟他说什么。没大没小,管天管地还敢管长辈抽烟?
    盛世面上又沉了几分。
    我忘记没收打火机了。他摊手,都交出来吧。舅舅,把你的雪茄也交出来。
    今天起,你们戒烟了。盛世残忍宣布道,我可不想看见你们得肺癌。
    第68章
    盛世收缴盛涛的打火机和雪茄十分顺利。
    然而顾天远拒不配合。
    得肺癌也和你没关系,不劳你操心。顾天远压低嗓门呵斥,手掌紧紧贴着口袋,你从我家滚出去!再不走我叫小区保安了!
    盛世快给他气死了。
    你多大年纪了自己心里没数?六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听点劝?盛世板起脸道,在沙发边上捞过他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扭个脚多少天没好全,还想学颓废青年吸烟?家里连个保姆都没有,真要是出了意什么事,谁能知道?我哥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守着。打火机给我,别想赶我走,我也是住户。
    盛涛乐颠颠地在一边添油加醋:是啊妹夫,你比我还大五岁呢,听话呗。反正你回头偷偷再买个火机小世又发现不了。
    顾天远狠狠瞪了盛涛一眼。
    盛世亦对他侧目。
    盛涛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忙高抬双手,对盛世说道:小世,我没想再买打火机的!你让舅舅戒烟舅舅肯定戒,舅舅发誓,以后再不抽一口烟!我是不是比你爸乖?
    盛世:
    他怎么觉得舅舅好像在争宠?
    显然顾天远也这样觉得。
    顾天远耷拉着脸,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放到茶几上,嘴里没说半句妥协的话,仅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绝不会让盛涛越到他头上去。
    这只打火机盛世意外很眼熟。
    他伸手拿起来,放到眼前细看。
    打火机是偏黯的银黑色,形状方正,壳子上繁复的花纹经过多年摩挲已看不出原本模样,仅有底部的英文字母尚且清晰。
    i love dad。
    字体稚嫩得很。
    盛世想起来了,是他小时候送给顾天远的那只。
    似乎是有一回小区升级电路临时停电,妈妈担心他怕黑,拿了很多蜡烛出来,一家三口翻遍屋子没找到打火机,他不开心地问顾天远,为什么爸爸没有打火机。
    顾天远笑着说,爸爸不吸烟哪里会有打火机呀。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对了,他说,电视里吸烟的人那么酷,爸爸怎么可以不吸烟。
    事后妈妈严肃地教育了他很久,说吸烟并不酷,对健康伤害很大,不可以崇拜吸烟的人,更不可以嫌弃爸爸不吸烟。
    七岁的盛世似懂非懂。
    但他还是攒了好久零花钱给爸爸买了打火机。
    那行英文是他在定制店铺里自己写了托老板刻上去的。
    他没有想让爸爸吸烟,他送礼物给顾天远时,很用心地在贺卡上写了一句话:我把光送给爸爸,如果下次停电我和妈妈不在身边,爸爸不要怕哦。
    盛世握着打火机,眼眶微热。
    他把打火机小心地收好,轻轻对顾天远说道:等你成功戒烟,我再还给你。
    不要了,我戒烟了。顾天远没好气道,行了吧?快滚。
    盛世淡淡地笑了下,把拐杖放回原处,安静地走出屋子。
    今天天气很好,小区里到处遍洒阳光。
    花草树木散发着暖融融的味道。
    莱奥纳德在《颂歌》里写,万物皆有裂缝,因为那是光照进去的地方。
    可总有些地方,是再热烈的阳光也照不进去的。
    盛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大团飘过的白云,终于明白,即使他和顾天远解除所有误会,父子二人也永远回不去从前了。
    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顾天远亦不再是那个伟岸到只能让他仰望的父亲。
    他长大了,爸爸老了,妈妈不在了。
    他们终究回不去了。
    盛世有些难过。
    他忽然很想念唐子朝。
    即便他和唐子朝才分开半天,他依旧突如其来的,忽然很想念唐子朝。
    盛世打开微信,点开最上面的置顶好友,手指在语音通话键上悬了很久,迟迟没有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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