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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破卷——方兴未已/江尽风(9)

    燕云峤道,他都敢把刀对着老百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听先生的话了。
    沈倾摸了摸他的脸,先睡一会儿,睡醒了,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他虽勾结燎南,能与你的手下将士为敌,但却也不敢对你起杀心,保不齐还等着拿你去讨赏,你不会有事,我就不会有事,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燕云峤抿唇上前,歪着身子去够沈倾的腰抱在怀里,埋在胸口上定定道,先生一定要等我。
    我等你。
    沈倾低下头亲了亲燕云峤的脸,等你凯旋而归。
    第18章 鲜衣
    燕云峤是在悠扬和缓的玉笛调子里入眠的,先生吹的笛声伴过他夏日午睡,也叫醒过他日上三竿。
    定国府里做学生时,燕云峤喜欢跟沈倾呆在一块儿,一大早就能起来在西院的教书房里等着沈倾。
    那会儿也只是安安分分的在身边坐着,跟他下棋,看他作画,听他讲解诗文,分拆策略
    沈倾也会懒散的窝在凉亭里看他练枪,有时抚琴,有时看着看着就闭起眼睛打瞌睡。
    总之就是得跟他的先生呆在一处才行。
    现在却是直接变得缠人起来,要认认真真的哄上一哄才能乖乖的入睡,即使睡着了还是微微蹙着眉头,手臂牢牢勾在沈倾的腰上。
    沈倾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小少爷锋芒初显的时候,也没过问过他第一次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做噩梦。
    燕家的子孙天生就是要滚进硝烟战火里的,他不过是才迈出去一步。
    左右看了一番,还是觉得颇为有趣。
    小时候还脸红红的,逗一下都能把他关在窗子外头,突然间就长大了,粘粘糊糊的,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不会再有以往那么多了。
    写好呈给皇上的书信也润色完毕,不知何时已从桌上消失。
    不日,淮州知府胆大包天,暗自私通燎南长达半年,关押地方守卫,偷梁换柱,被特命南下的钦差镇安将军燕云峤,一把嗜血的红缨枪给全捅破了。
    燎南趁机入侵,大肆举兵推平淮州城郊,直逼城内。
    镇安将军与其副将死守五天六夜,耗尽弓箭大炮,烧光城中油罐干草,直至以身相抵,五千精兵死伤近八成,终于等来了中南援军。
    黑色旗帜上滚着烈烈红火,中南总军左将陈奉礼,带领援军顺利守住淮州城门。
    铜门下不乏尸体堆积,还留着一口气的重伤者,极度疲累者,也与活死人无异,死人活人堆在一起,强靠着脑中唯一的军令和信念以肉身相抗。
    燕将军,援军到了!
    何稚多日来终于用尽剩下的力气能大喊着叫着燕云峤通知好事的时候,却发现半天不得人。
    背旗破烂沾在地上,烈烈红火早变为了嗜血吃命的恶魔,何稚顺着那破烂旗子在一堆肢体肉体里找到了暂时失去神志的燕云峤。
    牙关一咬,将燕云峤手臂上射穿的箭矢又挤了一下,靠着墙皮浅浅昏迷人立马一个哆嗦惊醒过来。
    将军!援军到了!
    何稚对着他不清明的耳朵扯着嗓子大叫,是中南大军,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是赵奉礼左将亲自领兵来守城了!
    浑身一震,燕云峤杵着□□站起来,嘶哑喉咙破着大风一样吼道,都给我起来!朝廷的援军到了,我们赢了!死守淮州!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燎南入侵者是一批换着一批进攻,镇安将军却是强行以不足五千精兵日夜抵抗,终与中南左将陈奉礼一同击退入侵者,生擒乱臣贼子。
    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城门上指挥将士反攻后,燕云峤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嘴里似有低喃,嗓音荒坏发着气音。
    守住
    我守住了,先生。
    这一战不只保全了天召的淮州,这城中还有他的先生。
    几日后。
    关押了方临瑞和一干人等,在暂住的方府内,床上人眉头皱起,被吵醒便不得安宁。
    军中有人内应。
    不可能,此番南下的精兵全部是大旗城外预备的禁卫军,是皇上亲点的。
    我没说你的兵不可靠。
    那你是什么意思?
    赵定是个粗人,当着燕云峤不好发作,因为燕云峤刚好压着他一级,和燕门世代的地位,再加上经此一战,对燕云峤为将更是打心底里服气。
    可陈奉礼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是守大旗守皇上的禁卫军,一个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中南大军,尤其是论起来他的兵有问题,也不管嗓门大小,噼里啪啦就往外抖。
    军中有人内应,这回南下燕门后人封将,我出兵,不是我的兵有问题,难道你是说定国府有问题吗?!
    陈奉礼道:赵副将不能胡言,我可从来没提过定国府。
    赵定怒起:你是还嫌不够乱吗?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燕云峤:我也想知道陈将军言下何意。
    此话一出,陈奉礼方才转身看见了床上已经从昏迷里睁开眼的燕云峤。
    燕云峤隔着他侧开来的身子,看到了一只耳朵包起来的赵定,那块包扎的布料表面平平的,毫无凸起。
    但说无妨。燕云峤又道。
    陈奉礼倒也不惧与他言明,传令兵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大旗只需两天两夜,我领狼烟信号到整兵连夜赶过来,也不过十二个时辰不到。可是你们却足足在城门死守五天六夜,是传令兵慢了,还是有人压住事态迟迟不肯报信求援。
    燕云峤声色平稳:举兵那天我就已经派人送去口信,淮州大乱,内外勾结,燎南入侵恐兵力不足,请求皇上增派援兵,一战难免。
    他躺在床上双目放空,接着道,只字不差,具是先生事先所料所言。
    还不待二人回应,燕云峤猛地转过头,惊慌显色,我先生呢!
    陈奉礼:谁?
    燕云峤稍微和缓了的嗓子急声道,我家先生,沈倾!沈先生呢?!
    赵定顿了顿,道,沈先生现在何处,我去接他过来。
    燕云峤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曾住过的府邸,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手臂上的小窟窿眼顿时渗出血来。
    他用力一拍床板,朗言。
    就在这!方临安的宅子里,这件房里。
    我的先生,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的先生!他去哪了?他人呢?
    陈奉礼的目光从燕云峤脸上又滑到赵定脸上,我听说过,定国府以前在窑子里买了个会识字的男子回府,后来久居府内教燕大将军的儿子读书。燕将军指的是这个人吗?
    燕云峤暂退方才的惊慌失措,沉色看向陈奉礼,凝目似刀锋,陈左将言辞注意点,那是我家的先生。
    陈奉礼拢手咳了咳,燕将军南下也不忘带着带着他,想来感情深厚。
    燕云峤转过头,从床榻起身一脚踩进靴筒里,眉心紧绷。
    第19章 困
    赵定立刻唤了人进来,交代下去,冲他道,我去派人找,你再躺几天。沈先生军中很多人都见过,淮州已经是座空城,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事的。
    燕云峤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作罢。
    只坐在床榻上垂着头。
    这几日赵定都同燕云峤一起死守着城门,燕云峤虽是第一次出兵,相处下来不愧是燕门后人,浑身的气势和耐力能让他甘愿服气。
    只是就连他们弹尽粮绝的时候,燕云峤脸上也从未露出过一丝怯意,受伤几乎快要昏迷也能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面不改色,现在他们已经脱离危险,却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陈奉礼突然道,燕将军可知沈先生的祖籍何处?
    燕云峤一愣,摇了摇头。
    陈奉礼发问:定国将军也从未调查过他的身世吗?
    能进府的人自然都是查过底子的
    燕云峤顿声,面色微变,抬眼狠道,你怀疑是我先生?
    对。
    陈奉礼还是看不懂燕云峤眼色,直接出言相对,军务受延,可能出了内应,每个人我都有必要怀疑。更何况是并非军中的人,并且还在此时失去行踪。
    燕云峤捏紧拳头。沉声,祖籍何处不知,但他以前是宁州怀安县人士,因夜里家宅走水,父母姊妹皆亡,他逃了出来,之后落入奸人手中,年纪尚小就卖到了当时出游的隐林阁阁主手里,被带回了大旗。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些事并不是沈倾告诉他的,而是他从沈倾的述词里看到的,进了定国府的人,每一个人都会列下自己的来历,出身。
    沈倾天资聪颖,本应有治世之才,却无意官场,有满腹风华,进了定国府后却也并未四处张扬,全然凭着自在闲适安安稳稳的度日子。
    而且他始终对沈倾为什么不愿跟他一起吃饭耿耿于怀,居然能被萧磷强带去金玉满楼吃饭。
    这些事他不愿开口去问他的先生,更不能问先生为什么在男馆谋生,就只能偷偷的去翻府里人的述词。
    这些旧事别说是沈倾,就算是他知道以后也不愿再想起来。
    原来如此。陈奉礼稍加思索,我就是宁州人士,怀安县离我老家不远,我让人去查查沈先生的旧事。
    燕云峤喉头滚动,如若属实,左将该为先生赔礼。
    陈奉礼这才察觉燕将军脸色极为不好,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应当,如若是我猜测有误,肯定亲自向沈先生赔礼。
    不行!
    燕云峤又道,这件事不能让我先生知道,你们想怎么查,背地里查就好。先生一路料事如神,也帮我军省了不少事,左将对我有个交代就行。
    赵定叹道:将军跟先生的交情真好
    燕云峤垂目,增派人手,把整个淮州城连带方圆十里全部给我挖空,找不到人就别回来了。
    陈奉礼点点头,我也派人去一起找,禁卫军此番死伤惨重,还是多加修整。
    二人从房里退出去之时,燕云峤叫住了赵定。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赵定还以为有要事,顺手将房门都合严实。
    燕云峤只看了一眼他就道,左耳的伤,还有得治吗?
    赵定听罢笑了两声,粗粗道,这点小伤,治不了也不碍事,就是日后将军您再吩咐的时候,得朝着右边说话。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声儿太小了,左边不好使。
    燕云峤道:回了大旗,我会向皇上给你请功。
    我有多大的本事,心里都明白着。
    赵定应着,这次能跟着将军出来,从禁卫军的小头头成了您的副将,已经够本了。我是个粗人,能跟着将军就行。
    跟着燕云峤就是跟着定国府,跟着燕家,管他几代更替,什么战乱纷扰,燕家从来也倒不了。
    而今这番话里真心能占几成也不那么重要了,燕云峤点点头,先生他,不会使刀弄棍,是个读书人,你们别吓到他。
    赵定了然:明白。那我这就再带人去城中搜查。
    短短三日,不止淮州城,就连往前十几里被打破的边关剩余守卫都被认真的盘问了一番。
    再过两日就要回京复命,就算燕云峤想等,大牢里的一干叛贼也不能再不押回去。
    陈奉礼怎么说也是援军,能留在淮州驻军等命已经是帮了他大忙,不可能逾越了钦差的身份,去替他回宫述职。
    时间拖得越久,燕云峤心里越慌,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挨家挨户的去数。
    一方面他觉得先生本事极大,料事如神,不会出什么事,另一方面又觉得,那时他死守城外,城中兵力几乎所剩无几,根本没人能护住沈倾,他身形还有些单薄,随便来点什么也遭不住。
    沈倾用过的笔墨还未收起,狼毫上干凅的墨汁变得发硬,砚台也干成了一块。
    那晚他们互通心意,话未言明,但自己的心是热的,他和沈倾都还等着好好开始,就可能这么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燕云峤甚至有些开始怀疑,他的先生是不是自己走的。
    或者是,抛弃他了。
    不要他了。
    他反复去想自己的错处,是不够乖吗?还是不够强,让沈倾失望?
    还是那晚先生只是为了安抚他,让他无后顾之忧,才出言骗他,哄他。
    在房里整日寝食难安,愁容满面,哪里还有点对外的强硬将军样子。
    何稚按点进来给他送饭,照例放在了桌上,燕云峤看也没看,还是没消息?
    没有。
    何稚想了会儿道,不过现在军中都有谣言,说是沈先生是叛国贼,现在吃了败仗,没准儿是跟着燎南的人逃了。
    燕云峤漠然,凡是有人妄自揣测,扰乱军纪,一律按军法处置。
    何稚倒了一杯茶送过去,挠了挠脑袋,将军,你要不先吃点东西,不然等沈先生回来,他恐怕也会为你担心的。
    燕云峤把手里的闲书一搁,问道,你也觉得沈倾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这个,我没跟沈先生打过交道,不好说。何稚摸了摸鼻尖,只是我刚入军营那会儿,休沐时跟着他们去逛花楼,在
    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看了燕将军一眼,燕将军出奇的没有动怒,接着说,逛花楼,然后呢?
    何稚:嗯那会儿,有人说起过隐林阁,那哪是我们能去的起的地方啊。就听见那些姑娘们说,以前隐林阁有位公子,攀上了定国府的少爷,才十三岁就花了大价钱给人赎身带回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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