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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青莲门下(16)

    这池子里沉过那么多人,哪个不冤,哪个不怨?
    最终神使出现,拿出一把供在神明面前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棉线。
    众人惊呼,齐齐跪拜。
    他们不敢抬头,却听到他们尊敬的巫问出了他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敢问神使,敝村信徒敬神,衣食跪拜,不曾短缺,牺牲玉帛,亦弗敢加,但为何神要我村子嗣凋零?
    村民闭目聆听,急切地想知道个中缘由。
    神使莞尔一笑,道:你们确实是虔诚的,神自然知晓,只是本该全身心侍奉神的人却并不算认真忠诚,神自然震怒,把果降给你们。
    所有人都是一愣。
    怒火易起却难灭,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这几句话缥缥缈缈,待村民们抬头,哪里还有神使的影子?
    村民又对着青天白日拜,拜完后面面相觑,琢磨着神使的那些话。
    沈怜起身,对着他们温柔一笑,道:我该回去了,婆婆还在睡觉呢。
    村民们就呆呆看着他走远。
    直到今年第五个女人被黑衣的婆子们架上木船,村民们终于彻底愤怒了。
    他们截下木船,把衣饰庄重严肃的神婆团团围住。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嚎啕大哭,还不忘在哭累了打着嗝的间隙恶毒地瞥一眼神婆。
    神婆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到了鹤发鸡皮的年纪,走一步都得喘三口气,自然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便被愤怒的村民们钉上了那个破旧的木船。
    沈怜穿着他第一次祭神、第一次拜神婆为师的祭服,一步一步庄重地走来。
    黑底金线,神秘美丽。
    他凑近这个老妪,露出一个完美的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问:如果当年我吃了桌上的贡果,婆婆会怎么办呢?
    神婆看见他走过来时,就什么也明白了。
    她也咧出了一个笑,有些阴森,又理所当然得很:我会判你渎神,把你像你娘一样沉下去。
    渎神之人无埋骨之地,只能沉入池底喂鱼,沈怜顿了顿,这是当年在我娘亲变成的烂肉前,您教我的。
    他把木船推入水中。
    族老们和村民们围在一边。
    这个女人在本该跪在神像前的时候午睡,不敬神明,是为渎神,神把果报在她的身上,连累了全村人。
    该杀。
    他们围成一个完美的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细数着神婆的罪行。
    就连早八百年面前没穿好祭服――祭服上有一点线头的事,都被拿出来细细说道。
    桃花流水,李花尽白,这个场景和多年前的一幕无比相似,仿佛一个轮回。
    施刑人变成了受刑人,小小的少年也长大,竟然穿上了黑袍。
    只是这次没有人唱歌了。
    桃飘李飞无觅处,花落人亡埋骨时。
    埋的是谁的骨?
    谁知道呢?愚民好愚。
    神婆也变成了桃花和乳酪。
    没有人知道她被钉在木船上时有没有后悔。
    鳜鱼又肥了一圈。
    池塘的景致依然美好,到了夏日,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老族长也在菡萏为莲,芰荷制为衣裳的时节驾鹤西去,村子里彻底群龙无首,透着一股萧瑟的气息。
    沈怜扑在老族长的遗体上,哭得肝肠寸断,竟然在大悲大恸之后晕厥了过去,悲伤到仿佛那个闭上眼睛的老人是他的亲爷爷。
    停灵七天,沈怜披麻戴孝地守着棺材,一步不敢远离。
    下葬之后,更是素衣斋戒,再不动一点荤腥。
    村里人无一个不唏嘘赞叹,赞他们的巫忠厚纯孝,不枉老族长的教导,也不枉他们平日里的尊敬。
    在这样的氛围下,沈怜有意识地慢慢减少拜神的时间,潜移默化,开始拿着药箱救人病痛,竟然又收获了一些拥趸。
    毕竟他做足了姿态,该高的时候像天上的月亮天上的云,该低的时候低到泥里,俯首甘为孺子牛,毫不含糊。
    姿态做好了,小恩小惠,再造父母。
    他竟然打败了老族长的儿子,成为了下一任族长。
    这下神权、族权、夫权这三样,他年纪轻轻,就独独占了两样。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的村子里,春风得意。
    神使捂住他的眼睛笑。
    他也只好拂开她的手,跟着无奈地笑。
    小相公,天要旱。
    谁告诉你的?
    旱魃啊。
    严重吗?
    姑娘坐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耷拉着腿道:不严重,也就是几个月光景。
    沈怜便向她认真道谢,又故作惋惜地嗟叹道:你这个神使也就能做几个月光景了。
    小相公该怎么谢我?又该怎么补偿我?姑娘丹唇逐笑,媚眼如丝。
    沈怜便放下手中的笔,捏住她的下巴,认真道:那么现在能先谈一谈郑清的事了吗?
    姑娘嗔怒一声: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
    话毕她又消失不见。
    郑清啊到底怎么死的
    沈怜趴在桌上,又起起那朵芍药了。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本来应该属于这个时节的绿槐高柳,也被中天的日头吓得隐去了。
    如此亢旱,若再碰上秋日早霜,恐怕田种所收,十不存一二。
    熏风热浪滚滚而来,那方小池的水面似乎下降了不少。
    村民们的心随着正午的太阳越来越焦,一齐涌进祠堂求神明落雨。
    然而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把头磕在地面上,期待神明的垂青。
    然而神又为何怜你?
    一日复一日,神明依然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信徒,看他们焦心挣扎,无动于衷。
    祂是仁慈的,毕竟万物为刍狗,祂不曾偏爱谁。
    井里的水也慢慢干涸起来,再这样下去,它会变成这个村子里的第一口枯井。
    村民们依然聚在祠堂,把带血的额头磕得咚咚响。
    然而这大旱了这么多天,滴雨未下,连他们自己都知道这可能是又一次的徒劳无功。
    他们的巫庄重地跪在那里,原本光洁的额头被磕得血肉模糊,像是一尊雕像,默默不语。
    当他磕下最后一个头,不支晕倒之时,一道柔和的光渐渐出现。
    神使说,伟大的神明想要一对童男童女。
    第45章 陶渊明(十)
    不就是童男童女吗?给!
    跟全村人的生计相比, 两个孩子算什么!
    然而应该祭祀哪家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围在昏迷的巫的床前, 一个盯着一个, 眼神意味不明。
    毕竟,这个村子正常的后代, 本来就越来越少了
    一个男人看着包着头巾的女人,试探着开口:张家的
    女人瞪他一眼, 低下头。
    阴家的
    没人回话。
    气氛开始诡异地沉默起来。
    直到这些村民们彻底失控。
    凭什么是我家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我容易么!
    那又为什么是我家的孩子!凭什么让我家的孩子去祭神!
    就连空气都仿佛随着这些人的争吵升了温。
    沈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脑袋喝道:别吵了!
    简直就像三千只鸭子在聒噪。
    争吵声戛然而止, 村民们都愣了一下,止住了话头,一齐看着沈怜。
    沈怜沉默地看着他们。
    村民们也沉默。
    所有人都站在巫的床前,不说话。
    沈怜张了张嘴,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尽他了全部的力气:抽签吧。
    他说着, 一滴泪直愣愣地从眼睛里掉出来。
    所有的村民继续静默。
    他们静默地离开了这间屋子,脚步节奏很慢, 脚步声很重。
    神使出现在沈怜的背后, 拿出一方绣着桃花的手帕, 帮他拭去了那滴泪。
    矫情。沈怜回头白了她一眼。
    神使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不矫情。
    你最矫情。
    沈怜在窗前远眺, 像个高阁怨妇一般幽怨: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呢?
    窗边的小西红柿死去了, 佛手没了水枯了叶子依然攀着矮墙往上爬,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梦里见过。
    神使也学着他的姿势站在窗前, 摆出一个幽怨的姿势:我怎么知道你图什么。
    沈怜夺过神使的手帕,悲凄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黑狗咬到喉咙了,越来越想一了百了了。
    神使再把手帕抢回来,啜泣道:你还是没忘记郑清那个妖精!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天,就算你是块石头也能把你捂热了,可你还是忘不了他!他有什么好!你对得起我吗!我也喜欢你啊
    你竟然还想着为他殉情!她一把抱住了沈怜的腰,把脸埋在沈怜的肩膀上。
    沈怜揽着她,与她的眼睛对视,把花心渣男演得淋漓尽致:沧海巫山,宝贝儿,别生气,你应该明白,活人是永远斗不过死人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吼道:我也是死人!
    于是沈怜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像是正在掩饰自己得意的狐狸:好的,宝贝儿,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郑清又是谁?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哭声突然停止,仿佛被人捏到了喉咙。
    然后她嫣然一笑,配上她还哭得通红的眼睛,当真是我见犹怜,迷了人的眼儿。
    然后那笑容渐渐变了味道,变得有几分嗜血,更危险也更诱惑。
    小相公,当然是我心悦你,你心悦他,我便杀了他呀
    沈怜的怀里突然一空。
    他又倒在床上,琢磨着这女人前前后后的表情和语气。
    哪些话该信,哪些话不该信?
    黑狗还在扼着他的喉咙。
    祭神的仪式在某一个早上举行。
    金色的太阳还未出来,天还算清凉。池边的桑树趁着这个时候抖了抖叶子,庆祝好久没有出现的晨露的到来。
    是个好兆头,村民们想。
    男童和女童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们穿上了红色的新衣服,脸上涂了红扑扑的胭脂,脖子上还挂了银质的长命锁。
    沈怜穿着黑袍,给神明上香。
    村民们齐齐跪下,唱着祖先留下来的祈雨的歌。
    天地聋,日月瞽,
    人间亢旱不为雨。山河憔悴草木枯,
    天上快活人诉苦。待神骑鹤下扶桑,
    叱起倦龙与一斧。奎星以下亢阳神,
    缚以铁札送酆府。驱雷公,
    役雷电,须叟天地间,
    风云自吞吐。*火老将擅神武,
    一滴天上金瓶水,满空飞线若机杼。
    化作四天凉,扫却天下暑。
    有人饶舌告人主,未几寻问行雨仙,
    人在长江一声橹
    两个孩子还小,他们懵懵懂懂地被带到凿了洞的木船上,看着木船被推下水池。直到木船带着他们沉下池底的时候,他们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长命锁当然也被沉下去了。
    水面上似乎咕嘟嘟冒起了几个泡泡。
    沈怜是知道他们的感受的。
    他溺过水,经历过濒死的感觉,沉在水底睁开眼睛,会看到缠绕的水草和水里的杂质,四周是静谧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水呛入喉咙,灌进肺里,窒息感会涌上来。
    可能会有光束透进来,当然,也不会多么温暖,但心情却是好的,像是缩在子宫里,这种幸福感会让他忽略生理的痛苦
    水底下没有桥姬,也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那里的水里没有沉过人,也没有飘过浮尸。
    至于这方池子的污泥里除了有伸出的莲蓬,会不会有伸出的白骨骷髅纠缠住生人,沈怜就不知道了。
    他自己的第一次溺水倒是没死成,有人救了他
    等等,谁救了他?
    歌声继续响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滴天上金瓶水,满空飞线若机杼
    化作四天凉,扫却天下暑
    现在的沈怜或许是愉悦的,因为他从当年的受害者变成了如今的加害者。
    歌声很好听,只是好像里面有人在边唱边哭,或许那是孩子的父母。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阴云慢慢移动,遮住了刚刚探出脑袋的太阳。
    雨还没有落下来,但村民们有了希望。
    沈怜祭完神、拜完天之后,突然转过身,向他身后的村民们重重跪下。
    这一定是这方池塘最后一次沉下乡亲们了
    他流着泪,嘶哑着声音。
    村民们慌忙上前将他扶起,他们惊惶无措,他们受不起巫的跪拜。
    沈怜看着他们,仿佛筋疲力尽: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等三天
    等三天,看看神仙爷爷开不开眼。
    村民们渐渐散去,沈怜回头看了看那方池塘,觉得阴森森的。
    或许是因为太阳被刚刚遮住?
    第一日,些许阴云,无雨。
    第二日,阴云密布,无雨。
    第三日,阴云散尽,天大晴。
    村民们失落绝望,绝望中又带着无比的愤怒,他们拿着锄头铁镐,围住了沈怜的屋子。
    吱呀――门开了。
    他们的巫衣衫不整,无比憔悴,连脸色都发青:神抛弃我们了。
    村民们都呆住了。
    祂既然抛弃我们,不佑我们安康,我们又为何要敬祂畏祂,又为何要拜祂祭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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