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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折一枚针(114)

    小宝!他绕到床那边,地上只有一本书,时阔亭在旧书摊买的,《控制情绪的五十种方法》,他脑子有点乱,扑通跪倒往床底下找,时小宝?
    忽然,床上传来咯咯的笑声,应笑侬一骨碌爬起来:时小宝!他跨上床,把整张被子掀起来,在哪儿呢,不出来一会儿小屁股给你打红!
    啊啊啊!床头的枕头堆里伸出一只小胖手,正冲着他抓。
    应笑侬怔在那儿,她没事,她只是在玩,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他爬过去,一个个拿开枕头,她在最底下,把自己团成了个球,那么可爱,像个天使。
    小宝,他把孩子抱起来,用力搂在胸前,吓死老子了你!他凶巴巴的,说的话却温柔,老子再也不玩游戏了,以后就像个探照灯一样盯着你,你到哪儿我到哪儿,看你还敢不敢吓唬老子!
    小宝搂着他的脖子,叭叭地亲,亲得应笑侬的心都化了,他对她曾经那么不耐烦,总当她是个小累赘,是时阔亭硬塞给他的大麻烦,这一刻他才知道,日复一日的爱与付出,这个捡来的孩子已经是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小宝呵呵地笑,扭着小屁股坐到他腿上,两手抓住他的手指,特别突然,又像是水到渠成,软软叫:么么么妈!
    应笑侬傻了,愣愣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小宝无意识地重复:妈妈妈妈
    应笑侬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他明明不是妈,却有了当妈的激动,胸口热起来,咚咚跳个不停:别、别乱叫!
    小宝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大声叫:妈!
    应笑侬直接在床边跪下,捧着这个奇迹般的宝贝:小宝,他放柔了声音,来,跟我学,爸
    小宝攥着他的指头放进嘴里:妈
    不对,应笑侬纠正,波啊爸!爸爸!
    小宝努力地学:妈妈!
    应笑侬着急:爸!
    小宝绷着小嘴巴:妈!
    哎呀我天,应笑侬直拍大腿,爸!
    这时外屋有开门声,是时阔亭回来了,应笑侬连忙捂住小宝的嘴,双手合十给她作揖:祖宗,别叫妈,千万别叫妈!
    他抱起孩子出去,调整好语气:挺快啊。
    医院就在马路对面。时阔亭脱掉西装,脸色不大好。
    应笑侬靠着墙看他,半天才问:怎么样?
    时阔亭拖鞋的手一滞,没回答。
    应笑侬随即抿住嘴,没再问。
    饿了吧,时阔亭挽起衬衫袖子,给你炒个猪肝?
    应笑侬盯着他,连开冰箱门用的都是左手:老时,你教我做饭吧。
    时阔亭顿在那儿,没拿猪肝,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医生怀疑是长期肌肉劳损引起的轻度神经粘连,他把冰箱关上,要确认,得做进一步检查。
    神经粘连?应笑侬听得懂这个词,但不明白具体意思。
    如果再疲劳,时阔亭转过来,可能会造成肌肉萎缩。
    萎缩?应笑侬错愕。
    我时阔亭苦笑,真的不能再操琴了。
    萎缩了会怎么样?应笑侬问。
    时阔亭走到他身边,疼爱地摸着小宝胖嘟嘟的手腕:会残疾。
    第164章
    万融臻汇的知名度一夜之间打响, 新建的微博账号粉丝数眨眼破万, 当然, 99.99%都不是目标用户, 但这种影响力会吸引到高净值人士,尤其是二代, 这是一伙喜欢热度、喜欢潮流、喜欢跟风的年轻人, 是家族财富未来的所有者。
    随着知名度水涨船高的,还有蜂拥而至的艺术品咨询订单,洪水一样拍向万融臻汇的前台, 段钊不得不连夜拉起一个部门, 和汪有诚并肩作战。
    在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 越来越多的富豪开始投资艺术品以实现财富保值,眼下这个对绝大多数金融机构来说的坏时候,恰恰成了万融臻汇的好时候。
    不得不说, 匡正的眼光很毒。
    他站在客厅窗前,低头刷着微博,九爷的名字已经从热搜榜上消失,在这个丑闻和假消息层出不穷的时代, 没有谁是永远的话题之王,文咎也不是第一个被资本消费的明星,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金钱的世界里没有公理,只有弱肉强食。
    但这一手做得并不光彩,匡正很清楚, 踩着别人的名声成就自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之所以当机立断做这个决策,因为他是万融臻汇的掌舵者,公司需要的不是他的仁义道德,而是他的冷血铁腕。
    窗外,迈巴赫缓缓滑进视野,他马上去开门,宝绽疲惫地从车上下来,耷拉着眼皮投进他怀里:哥你怎么没上班?
    匡正揽着他进屋:小郝说你今天回来。
    自从那晚张荣的饭局,宝绽差不多两周没在家睡,泱泱娱乐那边不是录音就是应酬,最近好像又在拍什么MV,把他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
    想我没有?匡正打横把他抱起来。
    想宝绽懒懒应着。
    匡正低头吻住他,凶猛、湿黏,痴缠入骨。
    嗯宝绽的反应却迟钝,甚至有点敷衍。
    你小子,匡正擎着他上楼,太不投入了。
    哥我好困,宝绽哼唧,解开死板的衬衫扣子,我一天一宿没睡觉。
    匡正瞄着他襟口露出来的一小片皮肤,呼吸发紧,把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两腿一左一右跨上去,开始脱他的西装。
    哥,宝绽陷进柔软的床垫,让我睡会儿。
    匡正把他从衬衫里剥出来,喷着热气在他身边躺下:睡吧。
    宝绽乖乖合上眼,纤长的睫毛,恬静的侧脸,匡正看着看着,(此处省略657字)
    宝绽觉得这真是太放纵、太不像话了,他别过头,正好看到他哥的手机屏,上头一条接一条微信跳出来,是段钊。
    哥,金刀他推了推匡正的肩膀。
    匡正以为他又找借口推搪,有些躁又有些怒:你才是我的销魂刀!
    电话紧接着又响,宝绽把手机拿着,立在他面前:金刀好像有急事
    人脸识别自动解锁,微信通知的内容显示出来:
    老板!接电话!
    老板,粉鸡出事了!
    老板!看微博热搜!
    老板!!!
    匡正一怔,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气喘吁吁点开微博,热搜第一名真的是陆染夏,粉鸡造假四个字异常醒目,他锁紧了眉头。
    原爆料是一段32秒的视频,模糊的镜头里是小敦街那间五十平的画室,视角隐蔽,应该是偷拍。屋子中央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画板,上头是半只未完成的粉鸡,画面另一边,拿着板刷的人却不是陆染夏,而是号称不再碰画笔的覃苦声。
    匡正的表情凝固了。
    陆染夏在覃苦声身后,颓废地叼着半只烟,漂亮的独眼眯起来,指着画面走上去,把烟塞到覃苦声嘴里。
    视频结束,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匡正沉着脸点进评论,热评第一条是:小学五年级时我为了一包小浣熊干脆面给同学替考被全校通报批评,那时我以为我错了,十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他妈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单这一条就有两千多赞,底下跟着五百多条评论:
    兄弟好文采[good]
    你替考的是古文吧?
    只有我想问视频里这两人是谁吗?明星还是什么名人?你们都认识?
    同不认识。
    不认识正常,一个画画的,最近上了几次热搜。
    楼上,用词不严谨,这逼根本不会画画,画是别人替他画的!
    艹连艺术都是骗人的!
    完了,匡正第一次有控制不住局面的恐慌,立即给段钊拨回去:喂,金刀,他指示,先稳住客户,挨个打电话。
    知道,金刀那边已经在做了,老板,有人搞我们!
    没错,最近万融臻汇火了,灼了一些人的眼,同行,匡正判断,但小敦街那个地址怎么流出去的,你给我查清楚。
    段钊眉头一跳:会不会是那个哈馆长或者李老狮?
    不,匡正直觉不是,他们没那么大胆子,无论万融臻汇还是小先生,他们都不敢得罪,我先联系小先生,你那边
    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当口,何胜旌的电话打进来,匡正捏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切过去:您好。
    匡总。小先生的语气很严肃。
    粉鸡的事
    小先生打断他:应该是我这边泄露的。
    匡正愕然。
    那个画室,他和匡正一样,先想到这个关键细节,那天我过去的时候,路上接了个电话,聊了艺术品投资,也提到了小敦街。
    匡正瞠目:对方是谁?
    小先生顿了片刻:GS中华区的老大。
    匡正随即沉默,GS确实有背后捅刀的动机,但是
    小敦街不算长,可也是一片不小的居民区,想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找出一间五十平的画室,他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不,小先生非常肯定,你不了解油画,从稀释颜料的松节油到调色的核桃油,再到最后的光油,每一种都有明显的味道,而且职业画家有些习惯自己做画框绷画布,布面还要上底漆,这个底漆,大多是在室外晾干的。
    你的意思是匡正懂了,只要派几个人到居民区找一找问一问,很快就能锁定画室的具体位置?
    不错,小先生坦承,匡总,这件事责任在我。
    不,匡正的头脑很清晰,竞争对手之间使绊子在所难免,客户不小心透露交易信息也正常,问题的症结在于,覃苦声背地里替陆染夏捉刀,这么大的内幕,他们却没告诉万融臻汇这个合作方!
    挂断电话,匡正恋恋不舍抱了宝绽几秒钟,随即换上一副阴沉面孔,拢好头发扎紧领带,开车直奔小敦街。
    赶到画室,他特地注意了一下,楼前有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边上是个废弃的凉亭,亭子四周确实立着几块刷过白漆的画框,小先生的判断没有错。
    上三楼,他拍了拍门,铁门从里面打开,陆染夏正握着手机,表情严峻地看出来。
    看见热搜了?匡正带门进去,屋里有一股刺鼻的颜料味儿,覃苦声呢?
    他来兴师问罪,陆染夏却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出去买菜了。
    买菜?匡正的火噌地窜起来:他替你谈生意,替你买菜,连画都替你画了,还要你干什么?
    陆染夏垂下那只独眼,无所谓地说:没人真的关心艺术,热度很快会过去。
    对,没人关心艺术,匡正告诉他,所以这个热搜,是想让粉鸡死的人买的!
    陆染夏抬起眼,没料到事情这么复杂,确实,艺术清清白白,但一搅上资本,就成了浑水一潭。
    我现在要知道,匡正指着画布上那只淌着颜料的粉鸡,这团东西究竟是你们俩谁画的,你,还是覃苦声?
    如果是陆染夏,粉鸡还能活,如果是覃苦声,粉鸡则必死,不光这只鸡,连万融臻汇都会跟着一败涂地。
    这是匡正决不允许的:你少了一只眼,他问,根本画不了画,是吗?
    陆染夏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转过身,在画布前坐下。
    覃苦声拿了你一只眼,匡正难以压抑怒气,所以把什么都给你,连自己的画都要署你的名,是吗!
    陆染夏从油壶里提起笔,用粗糙的廉价卫生纸擦干:覃苦声是个天才。
    他顾左右而言他,匡正没工夫听他废话,抬起右手指着他,这时那小子说:覃苦声的天才来源于他的残疾。
    残疾?匡正蹙眉,覃苦声是残疾?
    陆染夏扫一眼调色盘,随意挑了几个颜色,调都没调,直接拍在画布上,啪地一下,大胆而果断。只这一笔,匡正就知道,他能画。
    他是红绿色盲,陆染夏老练地涂抹油彩,他分不清浅绿色和深红色,蓝绿色和黄色,紫红色和灰色,等等等等,包括粉色。
    匡正惊讶,这意思是覃苦声不可能替他代笔?
    我们口中的粉鸡,陆染夏笑笑,鬼知道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
    等等,这不合逻辑,
    色盲怎么可能考上美术学院?
    陆染夏停笔:他背了整整一沓色盲本。
    色盲本,学名叫假同色图,每个人上学体检时都见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动物图案,对一个根本分辨不出颜色的人,要背下来谈何容易?
    现在你明白了吧。陆染夏把画布转过来,冲着匡正。
    不,匡正仍然没懂。
    陆染夏指着自己画的那片色彩,厚重、凝丽,兼备粉鸡的形神,唯独缺了某些怪诞的东西:这里少的那缕魂,就是覃苦声残疾的色觉。
    匡正恍然大悟,粉鸡不是陆染夏的,也不是覃苦声的,而是
    你说得没错,陆染夏扔下画笔,覃苦声拿走了我一只眼,所以什么都肯给我,包括他的才华,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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