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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野——弄清风(59)

    走到前头,胖猫拦路。
    胖嘟嘟的橘猫,毛色油亮,一看就是伙食太好,任谁也猜不出它其实是只流浪猫。陈令停下脚步来,看着他,唇边的笑容也不禁变得大了些,只是他刚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那猫便又警惕地跑开了。
    第N次,撸猫失败。
    路过的大爷哈哈嘲笑陈令,陈令这孩子,什么都好,学习好有礼貌,可就是不讨动物喜欢。以前这毛病也不明显,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就连大猫都开始躲着他。
    陈令也不生气,就是有点无奈,只要提着篮子继续往前走。
    陈家在古街的中间位置开了一家茶室,说是茶室,其实就是棋牌室。陈令的父母都死了,现在就爷奶两个人维持着这个铺面,供一家吃用以及陈令上学。
    陈令回到茶室时,店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看到陈令拎着个篮子回来,也不乏有人跟他打趣着叫他小老板。
    穿过茶室,从后门走出去,就是后院。这里没有围墙,因为走几步就是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河边有棵很大的银杏树,陈奶奶就坐在树下编竹篮。
    陈令放下篮子过去帮忙,陈奶奶忙说不用,却拗不过他,便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了话。
    过几天就开学了,你就不要再忙这忙那的了,我跟你爷爷身体好着呢,累不着。你好好在家休息,眼看这暑假也没剩几天了,前天你李嬢嬢家的孙子,才刚旅游回来呢,人都晒黑了一圈,也精神不少,你要是不愿意跟他那样出去玩啊,就在家里看看电视也好
    老人家总是絮叨的,陈令虽不多话,但偶尔应两声,就能跟她聊一下午。
    陈爷爷就在茶室给人倒茶添水,这里来往的都是熟人,生意说不上红火但也过得去。
    陈令这边,一个半成品的竹篮编完,他终于还是被陈奶奶赶着回屋了。他就住在茶室的阁楼上,陈家二老则住在一楼的一间杂物房里。倒不是没正儿八经的住处了,只是老房子离学校远,住这儿方便。
    阁楼不大,陈令打直了背走进去,最低矮处也不过比他高半个头。但阁楼的窗正对着河,望出去风景很好,视野开阔了,心里开阔了,也就不觉得住的地方有多逼仄。
    陈令在窗前的书桌旁坐下,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个老式录音机。咔哒磁带转动,戏曲声便随之传来。
    楼下的陈奶奶听见了,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孙子是随了谁,明明是正爱玩闹的年纪,兴趣爱好却这么老。
    她不知道,阁楼里的陈令很快又接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的绿萝上,他伸手拨弄着那青碧的叶子,修长手指似挑弄,听得漫不经心。
    直到电话里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梢微挑。
    相野和邢昼,关系果真那么好了吗?
    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相野和邢昼这两个名字的出现,昭示了这个少年身份的不简单。如果相野在这里,虽然认不出他来,但也应当隐约听得出他说话的语气有点耳熟。
    像楚怜。
    那不是一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高中生该有的语气。
    相野不知道楚怜在哪儿,楚怜可一直关注着他。缉凶处的人四海为家,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可能在那里,鹿野的人也不可能整天盯着他们、探知到他们的消息,可楚怜有内应。
    一在明,一在暗,信息必定不对等。
    让楚怜最想不到的是,出身于烂尾楼的相野竟然跟邢昼真的处得不错,也好像在缉凶处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是真心?还是假意?
    相野,那个看起来稍显清冷孤僻的孩子,真的那么容易跟别人交心吗?
    这有点出乎楚怜的预料。
    在他看来,邢昼或许会成为拉住相野不让他掉进深渊的那根绳子,但这是出于缉凶处的职责使然,以及根据邢昼的性格推断。
    可相野楚怜原以为,他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楚怜又不禁回忆起在烂尾楼地下室的那十年。越到后面,他能够醒着的时间就越长,偶尔也能听到相齐坐在旁边跟他说话。
    相齐不知道他醒着,因此对他毫不设防。那个时候的相齐,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能够心平气和地跟楚怜说话,唯有一点不同他开始三句话不离相野。
    或许是烂尾楼的生活实在太枯燥,让他没有别的可说。
    又或是因为,他真的爱相野。
    相齐告诉楚怜,他想让相野当一个普通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需要多想的普通人,甚至不需要有多大的才能。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
    思及此,楚怜打断了电话里仇音的汇报,说:既然这样,那就把准备好的棋子丢出去吧。
    仇音迟疑着问:现在就办吗?拖一拖或许效果会更好。
    楚怜:不用,总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也腻了。
    仇音:我知道了,先生。
    恰在这时,一只麻雀飞到了楚怜的窗台。它似乎在打量楚怜,那绿豆大的眼睛、憨态可掬的小身子,歪着脑袋,尽显可爱。
    楚怜向它伸出手,它却又不敢靠近。像麻雀这种小鸟儿,虽然总是会笨得误闯进人类的房间,甚至撞死在玻璃上,但偏又很警惕,楚怜一动,它就要跑。
    可它刚扑棱开小翅膀,一只手就抓住了它。它叽叽喳喳叫着,开始挣扎,却是徒劳。
    很快它就看到了那张人类的脸,就是刚才它看见的阁楼主人的脸,很年轻的,放在它们麻雀族群中也不过是只小雀儿。可它的长辈没有告诉它,这只小雀儿的窗台,很危险。
    危险降临的刹那,麻雀尚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但下一秒,它就被捏住了脖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远处屋顶上的大肥猫,呲着牙弓起了背,看起来颇为凶悍。但阁楼里的人抬头看向它的瞬间,它又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楚怜看着它的背影,蓦地笑笑,随即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麻雀。麻雀小小一只,脖颈又太脆弱,一捏就断,但楚怜没有杀它,它只是晕了。
    杀一只麻雀,对于楚怜来说并没有什么乐趣。只是这种会飞的小东西,看着碍眼。
    随手把麻雀放回窗台上,楚怜的神色随着夕阳冷下来。电话那头的仇音迟迟没有等到他再开口,却不敢擅自挂断电话,所以还一直等着。
    良久,楼下传来陈奶奶的喊声,楚怜才又应了一声,挂断电话,转身门去便又是那个陈令了。
    令,怜字去掉了竖心旁,却是美好的意思。
    另一边的相野和邢昼,离开瀚海之后,又接连去了两个地方出任务。只不过这两次他们的运气都很好,完全排除了鹿野作案的可能性,很快便功成身退。
    结束任务后,他们也没回京州,而是踏上了前往蜀中的路。
    楚怜和仇音那边都没新线索,但这段时间相野一直有空出时间来研究仇音在明川时留下的东西。当时邢昼一招声东击西,让宗眠去埋伏阿良,他自己则追到了仇音的落脚处。人是没抓到,但却带回来一些遗留物。
    起初无论是邢昼还是相野都从中看不到任何线索,因为那就是些寻常物品,半包烟、一个打火机、一顶帽子,等等。
    仇音很谨慎,她不可能留下什么指向性明显的东西,有也只可能是故意的。随后邢昼把这些东西都送去痕检,终于在那顶帽子上发现了一点肉眼难以瞧见的花粉。
    这种花的种植范围并不广,主要的栽种地就在蜀中。
    蜀中是个大区,就算仇音曾经来过这里,想要找到她留下的足迹也很难。但邢昼主要是带相野来历练,多去各处走走,也好掌握各处的情况。
    譬如这个蜀中,缉凶处在这里有一位很特别、很有意思的暗桩。
    第73章 方斗
    提起蜀中的这个暗桩,决明有很多话想说。
    他叫方斗,鹿野人士,带着钥匙出来的。他的父母在鹿野的身份不低,虽然比不上祭司,但也算是个中层,所以能拿到钥匙。不过因为鹿野内部的权力倾轧,他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他带着钥匙逃了出来。说起来,他的遭遇跟慈姑倒是有点像。
    方斗逃出来的时候才十几岁,他一个人,又未成年,人生地不熟的,很快就被发现了。缉凶处派出处理这件事的人正是老乐。
    老乐是谁啊,老好人一个,那圣父光环给他一照,啧啧,没多久就把人收服了。后来他在缉凶处的安排下有了新的身份,全面观察了他好几年之后,确定他没有危险性,就把他发展成了暗桩。不过他并不在公安系统中任职,鹿野出来的人,身份上毕竟还带点灰色。他现在在蜀中的锦城做一个平凡又伟大的出租车司机。
    说着,决明话锋一转,道:不过他最特别的不是这个啦,你猜是什么?
    彼时相野和邢昼还在去往蜀中的路上,依旧是邢昼开车,相野坐在副驾驶,一边拨弄着手里的尤克里里,一边听决明胡侃。
    他拒绝猜题,于是决明便自问自答:这人也是人间奇男子,你说他出来的时候还小,又被老乐感化,心肠不坏,还算善良。但我也没想到他能善良到把自己给掰弯了。
    你说啥?
    相野抬眸,跟邢昼交换了一个视线。邢昼对他耸耸肩,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也对,他是缉凶处的队长,怎么会不清楚方斗的事情。
    什么意思?相野问。
    你听我来给你好好理一理。决明清清嗓子,说:他啊,在鹿野见多了悲惨故事,觉得杀人取骨这种事太残忍,所以不光自己不做,更害怕自己如果跟女孩子结婚,生下孩子,他的孩子也有一天会遭遇到危险,于是干脆不生,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但是他不愿意生,人女孩子不一定会答应啊,就算是2022年了,绝大部分人也是不接受丁克的,所以为了彻底的杜绝麻烦,为了美好的爱情,他干脆搞基啊!
    相野:
    决明:原本我也觉得为了这事儿把自己掰弯,实属骚操作。但上次我因为某个任务跟他联络,听他掰扯了一通,又被他说服了,觉得这主意实在是妙。永绝后患、神来之笔,绝了,我跟你说,只要你搞基,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相野: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忍不住掐了通讯,转头看向邢昼,眯起眼,说:你带我去蜀中,真的只是为了仇音?
    邢昼忍俊不禁,你说呢?
    相野:你就是居心不良。
    邢昼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揉了揉相野的头。相野的头发又被他弄乱了,想反击回去,可邢昼正在开车,他也不好过多干扰。
    其实邢昼确实打着另外的主意。
    他和相野谈恋爱,不想偷偷摸摸,可也需要一个好的契机说出来。于是当蜀中这个地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方斗。
    可决明不知就里,等到通讯再度连接,他还以为相野是因为过度惊讶才掉线的,便循循善诱道:崽啊,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等见到了方斗,不要惊讶。我们缉凶处,是一个很包容的部门,方斗虽然思路奇葩了点,但他人还挺好的,你要跟他好好相处哦。
    相野:你确定惊讶的应该是我吗?
    决明:啊?
    相野:没什么。
    暂时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让他再做几天天真无邪的小精灵吧。
    两人是第二天一早到的锦城,随机挑选了一家酒店入住,稍作休息,然后出门。越野车停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两人从正门出去时,方斗掐准时间开着出租车过来,顺利把他们载上。
    好久不见啊,邢队。方斗剃着寸头,丹凤眼,挺邪气的长相,脖子里挂着项链,胳膊上还有纹身。仔细一瞧嘿,原来是食铁兽。
    就是熊猫。
    熊猫下面还有两个字:凶猛。
    他又看向相野,笑说:你就是新队员吧,你好啊,我叫方斗。方寸的方,斗量的斗。
    相野礼貌点头:你好。
    方斗在这边的世界待了许多年,过的又是普通的生活,早融入得不能再融入了,爽朗大方,一点儿看不出鹿野的影子,甚至说话都带着明显的锦城口音。
    他很健谈,说着锦城最新的变化,又打听起了老乐的近况,他的头发还好吗?
    邢昼:你没跟他联系?
    方斗:咳,我说让他少操点心,早点退休,回锦城来养老,否则头发掉光了,对象更不好找了。他骂我小兔崽子,给我批了个狗血淋头。
    能让老乐骂人,这位方斗也是个人才了。
    邢昼:你愿意给他养老,他心里其实很开心。
    那是。方斗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他也就是嘴上凶,其实心里在意我,我都知道。他就是太爱唠叨了。
    老乐跟方斗,也算有缘分。
    锦城就是老乐的家乡,所以当时发现方斗后,缉凶处派了老乐过来处理。为了让方斗能改掉从鹿野带来的习惯,重塑三观,彻底融入这边的世界,老乐就没少操心。脑袋上掉的头发,就有几根是为方斗掉的。
    叙旧结束,邢昼又问起正事:最近的锦城太平吗?
    方斗道:大体太平。锦城是省会,地方大、事儿多,不过我这每天穿街走巷的,也没听见哪里出了什么离奇事。要有一些凶杀的案子,警方那边也都查过了,抓到了凶手,没什么问题
    这人健谈,但跟决明的健谈不一样,像是整天载客练出来的,而且颇有股市井气息。有股子混不吝的气息,但不轻浮。
    相野在见生人时通常都话不多,他习惯观察。方斗也不在意,拣着些好玩的、他觉得有意思的事跟他们说,再跟他们打听打听其他地方的事,很自在。
    听到邢昼说他们此次来蜀中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为打探消息而来,他就立刻来了兴致,说:既然没目的地,那我先载你们去看熊猫呗。上次头儿你来的时候就没去看,那多遗憾啊。这次好不容易带着新队员过来,这不得弥补遗憾吗?
    相野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只是方斗一个人的遗憾。他是谁?他是熊猫野生推广大使,他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不喜欢熊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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