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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GL)——苏楼洛(7)

    今天是她要陪卫以牧回老宅的日子,所以卫以牧亲自过来接她,两个人一起去卫家老宅。
    卫以牧轻笑:过来的时候碰到你们工作室的老板,他让我不用客气,可以进来等你。
    薄净洵抬眼看她,卫以牧肯定又无辜地点点头。
    也是,卫以牧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家属。
    她想了想刚才的场景,不禁又问:那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卫以牧顿了顿,然后说道:听到你在跟学生们说不要质疑自己合不合适角色,还说你自己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来得也没有很早,薄净洵点头。
    两个人一路走向卫以牧停在路边的车,途中没有太多交谈。
    上了车,方墨照例跟薄净洵打招呼,然后车子驶出。
    卫家老宅在凌州老城区,路途不短。
    薄净洵看着车窗外后移的街景,不禁回想到那次吃甜品时,卫以牧说起小时候发着烧,因为害怕打针而小小年纪一个人走回老宅。
    一个小孩子委委屈屈地穿梭在人群间的画面顿时就跃上眼前,可怜又可爱,她忍不住笑了笑。
    卫以牧思忖着,目光落在薄净洵的侧脸。
    她的母亲卫华月当初知道父亲尹天灏始终放不下旧情,也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旧爱的名字:钟眉。
    可心高气傲的母亲从未去打探过对方的讯息,不知道钟眉后来的境况,不知道钟眉与薄文山成家,并生下了薄净洵。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打算先让母亲接触薄净洵,到了合适的时候再露出薄净洵的真实身份。
    如果没有这个时候,便不必让母亲知道了。
    想到这里,卫以牧开口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妈肯定会跟你聊我的话题最多,但是为了避免出问题,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她的一些情况。
    薄净洵偏过头看她,好,你说。
    车子在匀速行驶,车内非常隔音,开着车的方墨也是一贯的规矩,整个空间静谧又舒适。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妈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卫以牧的声音悠缓地响起,如同能够演奏出动听乐曲的大提琴,很多年前,我爸妈结婚,两家公司合并,也就是现在的SL集团。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里,总觉得我妈比我爸要有气魄,在我爸过世以后,公司规模也在持续扩大。
    她顿住话音,像是陷入了回忆,微垂着眼帘。
    薄净洵心头一动,轻声问道:你还好么?
    我没事。卫以牧浅浅地笑,重新抬眼看她,我爸已经过世十年了,在我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
    薄净洵轻轻点头,无声地等待着她继续说。
    卫以牧稍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等我过了二十五岁,我妈才慢慢把权利移交给我,期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考验。我现在三十一岁,能够做到大家眼中的程度,这里面有我妈为我打好的基础。
    丈夫过世后独自一人撑起公司,不但稳定发展且还能够扩大规模,再到移交权利和培养卫以牧
    薄净洵从卫以牧的寥寥数语里,对即将见面的卫老夫人有了朦胧的轮廓,与强势二字脱不开关系的轮廓。
    她抿了一下唇,眉心微蹙。
    大约是察觉到了薄净洵的心绪,卫以牧随即微笑开来:别紧张,我妈性子要强,但平时待人是温和的。我跟你说这些是要你心里有个底,她阅历丰富,如果你刻意去编排一些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很可能会被她识破。所以你在跟她交谈时候,尽量点到即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尽可能不要把话说绝对。
    薄净洵略有犹疑地看她,她含笑点头,薄净洵眉心才慢慢舒展。
    我大概明白该怎么处理了。薄净洵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要上战场的心态。
    还有卫以牧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强调的意味,记得一定要避开你的家庭状况,现在这种时候还不合适。
    薄净洵点头,我知道了。
    卫以牧心下松了口气,安抚道:别怕,我尽量跟在你身边。
    尽量点到即止,做不到就尽可能不要把话说绝对。
    薄净洵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这句看似简单的话给她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后面跟着的就是卫老夫人审视的目光。
    听完卫以牧的话之后,她对卫老夫人的初步印象,让这顿晚饭的气氛顿时就沉重了许多。
    车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就紧张又严肃。
    卫以牧斟酌着,开口缓解她的情绪:净洵,你们配音班上课,就是跟学生们说刚才那些职业经验么?
    薄净洵愣了愣,将思绪抽回,当然不止。我们要教他们基础的配音知识,刚才只是我看临近下课了,所以跟她们说一些相关的东西。
    卫以牧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刚才看到大家都很崇拜你的样子。
    不是崇拜我。薄净洵声音轻缓,眼中清澈,只是仰慕能够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在你来之前有别的同事给他们上课,也是一样的状态。
    这个回答得体又理智,很明确地表示着自己对这个领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
    薄净洵一向都是清醒的,只要恢复了这个状态,要应付一顿见家长的晚饭并不困难。
    是么卫以牧有意扯开话题,回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道:我刚才听到有学生对你很好奇,比如你会不会骂人,还有是不是声控什么的。
    会不会骂人?
    还有什么?薄净洵眉梢一挑,这些小孩思维发散的方向未免歪了些。
    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卫以牧的唇角漾着暖暖的笑意,一双明眸有不明意味的光闪过,随后满是求知欲,不过我还蛮想知道的,你身在这个职业,会不会对好听的声音敏感。我刚才听到几个女孩子说话,声音都挺不错的。
    薄净洵再次偏过头看她,后者的神情认真又疑惑。
    话头被卫以牧挑起来,也不是什么禁忌问题,薄净洵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们工作室近几年都有暑期配音兴趣班,感兴趣的学生不少,有些就是声音条件很好的。再加上本身工作中会接触到配音演员,就我个人来说,确实有点麻木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她最近的确有感觉到好听的声音,是卫以牧的。
    这样卫以牧声音低下来,嘴角的笑也渐渐隐去,顿了顿以后微弯眉眼,话音低柔:那你最近一次感觉到好听的声音,是什么时候?
    她神情里仍旧带着好奇,像是想要窥探薄净洵觉得好听的声音是谁的,然后自己也去听上一听。
    薄净洵勾了勾唇,怎么,你想听?
    卫以牧点头:嗯,你刚才说自己有点麻木了,那能够让你有所触动的声音,一定很有魅力。
    你可能听不到跟我一样的感受。薄净洵笑意未减地说,眼中少见地有些戏谑。
    她发现跟卫以牧待在一起,很轻易就能够忘记她们之间最原始的协议关系,要跟卫以牧用朋友的关系相处实际上并不难。
    嗯?那我更想听了。卫以牧好整以暇地等着。
    我的答案是薄净洵微微拖长了尾音,而后唇角轻扬,现在。
    卫以牧怔愣,少顷才轻笑出声,温润似云的眼眸满含笑意,对莞尔一笑的薄净洵狡黠地眨了一下眼。
    第10章
    卫家老宅是庭院式的庄园,风格古典。
    进了将军门后穿过绿林丰茂的前院,卫以牧跟薄净洵两手相牵,跟随着佣人。
    从木木跟老夫人说起你啊,老夫人就催着她安排要见你啦。
    和蔼的琇姨笑眯眯的,走在她们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薄净洵,心里先给薄净洵的外表打了个大大的勾。
    是我工作太忙了,让伯母久等了。薄净洵礼貌地微笑,随即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身边静默不语的卫以牧。
    牧牧?这个小名还挺可爱的。
    大概是因为可爱,所以没有被记录在那份个人生活报告上。
    薄净洵唇角隐有笑意。
    来,跟琇姨这边走,小心台阶啊
    琇姨体贴地带着路,她们经过花台走廊,才到金鱼池。
    夕阳的余晖下,碧绿的金鱼池像是扣在大地上的绿光琉璃,池边的亭子里时而有鱼食抛洒向池面,金鱼群瞬时间簇拥而上。
    进了凉亭,薄净洵第一时间被正在悠闲投着鱼食的妇人吸引。
    对方背对着她们走来的方向,长发盘起,体态高挑丰盈,身着墨绿色的锦缎旗袍,旗袍上的刺绣精细艳丽,她往身侧佣人捧着的鱼食盘上轻拢一把鱼食抛洒的动作也优雅十分。
    薄净洵以为的老夫人的形象,跟这第一眼的印象相去甚远。
    琇姨在她侧后方站定,恭敬中带着亲切道:老夫人,木木跟薄小姐来了。
    薄净洵怔了怔,对方已经放下手中准备抛洒的鱼食,拿过佣人准备好的手绢擦了擦手,随即转身。
    妈。卫以牧含笑道。
    嗯,来了。卫华月神情温婉,眼角因笑容而牵起的细纹很淡,她目光转向薄净洵,这是净洵吧,到我身边来吧。
    她乍看的确如同卫以牧所说的那样温和,但言语间显然透出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势,不怒自威。
    薄净洵跟卫以牧对视一眼,后者对她轻轻点头。
    伯母。薄净洵走到卫华月身边,眉眼谦逊,我最近工作安排比较多,没有早点来看你,是我疏忽了。
    卫华月点点头,颇为赞许地说:年轻人重事业,这是好事。
    一行人以卫华月为首出了凉亭,沿路的树影投在地上。
    刚出凉亭几步,琇姨便道:那你们聊着,我啊,去厨房看看晚饭。
    卫华月道:去吧。木木也一起去,按净洵的习惯留意着。
    她这话说得随意,还让卫以牧顾着薄净洵的饮食习惯,但隐含的要把卫以牧支走的意思也不那么隐晦。
    薄净洵扭头去看侧后方的卫以牧,卫以牧自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温煦。
    那我跟琇姨去了。卫以牧应了卫华月一声,然后揽住薄净洵的肩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一会儿见。
    亲昵又自然的样子,卫华月看在眼里,面带笑意。
    目送着卫以牧跟琇姨走远,卫华月偏过头笑道:木木平时没有给你添麻烦吧,相处得怎么样?
    这是薄净洵早就料到的问题,她笑音轻浅道:偶尔会有一点小摩擦,但是都会互相让着对方,我让一次她让一次的。
    人跟人之间的相处要完全避免摩擦是几乎不可能的,比起否认有摩擦,主动提起并带出解决的方式,显然更令人舒适且信服。
    薄净洵话毕,回想起刚才在车上卫以牧交代的话:尽量点到即止,或者不要把话说绝对。她提早准备好的应对方式,恰恰跟卫以牧所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果然,卫华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多沟通多磨合,才能相处得好。
    薄净洵心下有了谱。
    卫华月边走边悠然道:木木啊别看她一副精明的样子,她就是个孩子。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傻傻地发愣,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能发着呆看上半天。她姥爷姥姥就说大概是名字起得好,以牧就是谦谦君子,卑以自牧的意思,所以要给她起个小名来压一压,不然长大了还这么愣可怎么办。这不,小名才叫木木,就是个小木头
    卫华月说着就宠溺地笑了一声。
    薄净洵却怔住了。
    所以是木头的木?是木木,不是牧牧?
    薄净洵刚才听到卫以牧小名时忍住的笑,这一刻忍不住衔在唇角。
    卫华月笑着问:你也觉得很可爱是不是?
    嗯,很可爱。薄净洵发自内心地笑答。
    SL集团的执行总裁,温雅知性的卫总,小名叫木木,小时候呆愣呆愣的,怎么能不可爱。
    我听木木说,你的职业是配音演员,平时工作强度怎么样?我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
    工作强度,主要看当天安排的配音任务能不能完成
    从金鱼池到主宅有小径相连,薄净洵陪着卫华月,边聊边缓步走过。
    进到一楼客厅,卫以牧已经脱去了西装外套,挽着衬衫袖子,露出一双白净的手臂在拿着遥控器调电视节目,看见薄净洵跟卫华月进来,放下遥控迎上去。
    厨房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去饭厅了。卫以牧伸手去牵薄净洵的手腕,眨着眼睛微笑。
    嗯,走吧。卫华月笑笑,心知两个小孩可能要交流,便走在了前面。
    卫以牧跟薄净洵放慢了脚步在后面,与卫华月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怎么样?卫以牧的笑容里多了些好奇,你们一路过来都聊了些什么?
    有了提前的准备,薄净洵一路跟卫华月都聊得很和谐,没有发生应付不过来的状况。只是卫华月一开始提及卫以牧小名的典故,让她一路都笑不可抑。
    那个因为怕打针而含泪从家里走到老宅的小卫总,似乎在她眼前有了轮廓。
    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薄净洵扬着唇,勉强压下话音中的笑,我跟伯母聊了我的工作,还有一些平时的生活喜好,伯母也有提起你的工作。
    卫以牧放心地点了点头,不用紧张的,你越自然,越能过关。
    我知道。薄净洵笑容不减,在车上时的紧张感没有再出现。
    刚才一路上,她们的交谈都没有涉及到薄净洵的家庭背景等等,反而是着重在薄净洵本身,以及偶尔会提上卫以牧几句。
    她能够感觉到,卫以牧的母亲更在意的是孩子本身的感受,而不是一些外在条件的匹配。
    卫以牧轻声笑道:刚才琇姨和我说,新的麦芽糖做好了。她顿了顿,晃了晃薄净洵的手腕,话音多了几分狡黠:你要不要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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