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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包厢。
    刘启铭那一巴掌打得不轻不重,刚好是让人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的力道。他看到傅煜嘴角勾了一勾,露出了一个稍显嘲讽的笑意,就知道自己这一手是做对了。
    只是目光掠过他身侧眸光澄澈眼中还有一丝讶异的人的时候,他还是顿了顿,生出了几分好命的感叹。
    酒过三巡,他看了凌洁一眼,女人便跟着他站起了身。
    傅总。他道,我带着小凌敬您一杯,感谢您今日的款待。先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傅煜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抬起了眼。
    少顷,他笑了一声:刘总这话说笑了,我跟刘总今日虽说聊得投缘,但是也算素昧平生,何来得罪之说?
    他没接刘启铭的酒。
    这是不给他自己找台阶下的意思。
    刘启铭咬了咬牙,心知今天这一出不下点狠的是过不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开口,就看到了傅煜的神色顿了一顿。
    *
    阮亦舟完全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在桌子底下,去拉傅煜袖子的。
    跟傅煜私下里相处久了,他已经快忘了初见面的时候这人雷霆手段的样子,这一拉他带了十足的勇气,刚扯完,对方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就朝他看了过来。
    傅煜眼中还带着几分锐气的锋利,看得阮亦舟心里直打鼓。
    只是他却不能不拉。
    他怕如果再不拦着傅煜向刘启铭施压,后者会干出当着他们的面再打凌洁一巴掌这种行为艺术。
    刘启铭真的干得出来。
    刘启铭还拿着酒杯站着,空气中是一片死寂,他手下还抓着对方质地良好的西装袖口,心里祈祷着另外两人看不到这一出,只是事与愿违,少顷,他听到傅煜轻轻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声音不轻不重,是刚好几个人都能听到的,清晰的暧昧。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阮亦舟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根,猛地把手抽走,对方也没拦他,只是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一些,抬起眼,看向了刘启铭。
    刘启铭福至心灵,快速地开了口:是,是小凌跟小阮老师有些误会,您放心,合约的问题我会亲自盯着交接的,小阮老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
    亲自盯着就不必了。傅煜笑了一声,毕竟刘总日理万机,只是再忙,手底下的人也要好好管束才行。
    今天就到这吧。他站起身,小舟合约的事情,我会让律师来跟你们闻耀交接,具体的事宜由他们来跟你谈。
    说罢,他没再看剩下两个人的脸色,带着阮亦舟走出了酒店。
    *
    门口是早就有车在等着的,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目光规矩,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开了门。
    一路上夜色飞驰,阮亦舟坐在车门靠边的位置,一度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临头,却又闭上了嘴。
    谢谢?
    傅煜的一句话,不仅让他的债务一笔勾销,连合约的问题都解决得干干净净。一句谢谢实在是分量太轻,轻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是不说谢谢
    他好像也没别的可以说了。
    他其实有点期待对方开口,哪怕问他如果没有他,自己打算怎么做都好,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前因后果,然后再顺势表达对他的感谢。
    但是傅煜始终没有开口。
    阮亦舟对着透明的玻璃纠结来纠结去,一直到了酒店门口下车都没纠结好要怎样开口,一回头,却发现傅煜还在车上。
    傅总还要回公司,您今晚不用等他。
    把他送进门的司机看出了他的迷茫,轻声跟他解释了一句。
    阮亦舟回过神,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
    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在车上犹豫了一下,给傅煜道谢这件事情,就被他整整拖了两天,因为这两天,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先是回绝了陆知源。
    对方在微信上表示了十足的遗憾和理解,并且约他下次有缘遇见的话一起吃饭,阮亦舟欣然答应。
    反正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至于闻耀,有了刘启铭盯着,那边的动作很快,很快就给他把所有交接事宜交代完毕,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听傅煜给他请的律师在他面前把相关事宜念一遍。
    念的时候已经是饭局的两天后。傅煜第一次自公司来了酒店。阮亦舟对这些繁冗的条款实在是不感冒,听得昏昏欲睡,傅煜倒是听得认真,听完后,他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说了声辛苦,然后把对方送出了门。
    再一回头,他就看到了窝在沙发上强打精神眼神却依然已经迷茫了的人。
    傅煜揉了揉太阳穴,走过去,刚准备说些什么,余光就瞥见了对方开着的电脑桌面。
    几乎是瞬间,阮亦舟就醒了过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啪地合上了笔记本。
    他看着傅煜,傅煜也看着他,眼底是阮亦舟看不懂的情绪,阮亦舟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大意一边看着他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恍惚之间,以为回到了他们在酒店的第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傅煜看他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心弦一紧,大脑来不及思考,转移话题的话就脱口而出:
    我我有点热。
    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输出,一直到话音落下,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热。
    他有些懵地看了眼窗外乍暖还寒料峭的冷风,一时之间没明白这种由体内而生的燥热是哪里来的,下一秒,他就闻到了空气中骤然散开来的,甜腻的玫瑰香。
    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他发情了。
    *
    在很久之前,阮亦舟还是个alpha的时候,他对标记这一个名词的认知,完全来自于生理课本上的示意图。
    那是个完全标准和规矩的姿势,简练的线条勾勒出标准的咬合动作,严丝合缝的冰冷。
    然后现实让他知道了,真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或者说,完全不仅仅是这样。
    这一次,他的发情期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傅煜是抱着他睡的。
    因为他受不了。
    发情期的情潮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他又因为生了病对信息素格外敏感,哪怕是有了时不时补充的临时标记安抚,他还是受不了没有自己alpha的碰触、安抚和拥抱。
    白天神智勉强清醒的时候他还能克制,只是把凳子挪到了办公的傅煜边上,感觉要抱了要咬了就拉一拉人袖子。傅煜起先还注意着他的状态,发现他确实没有上次那样严重了之后才稍稍放了点心,只是按时盯着他补水吃饭,然后适度地给他一些信息素的安抚。
    直到第一天晚上,傅煜半夜被吵醒,闻到了满室幽静又热烈的玫瑰香。
    酒店的浴袍松垮,被睡梦中的人蹭得一片散乱,露出了大片白皙。偏偏睡着的人无知无觉,把自己埋进了一旁的抱枕里,一边难耐地而无意识地蹭,一边掉眼泪,一把好嗓子这会儿黏黏糊糊,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傅煜呼吸一紧,几乎是霎时就别开了眼,刚准备冷静一下再叫醒对方,就听到了对方一声清晰的傅煜。
    他一直黏黏糊糊叫着的,是他的名字。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差一点擦枪走火,是最后关头,阮亦舟一边哭一边按住了傅煜的手说不要,后者才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腺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第二天一早,阮亦舟几乎没敢看对方的眼睛,老老实实地洗漱吃早餐,老老实实地搬着凳子坐在对方边上看对方沉着脸办公,老老实实地
    按照对方的指示打开对方桌面上的报名表。
    彼时新一轮情潮刚过去,他坐在对方的腿上,是一个半环抱的姿势,看着面前清晰的乐和春季签约活动报名表的版头,他有些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前两天他桌面上的下载文件,他果然看到了。
    而他这两天的犹豫,对方也知道了。
    阮亦舟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解释:
    我
    哪里不会填的问我。身后的人淡淡地道,给你十分钟。
    他顿了顿,既然早就下载看过了,要填些什么,心里应该有数吧?
    话音落下,阮亦舟的手指颤了一颤,转过头去,看到了他脸上平静的表情。
    片刻后,解释尽数被咽回,他闭了闭眼,吐出了一口气,手指放上了键盘。
    一项一项地填下去,一路上都无比顺畅,一直到最后一项填完,放入邮箱按下发送键的刹那,阮亦舟轻声开了口:
    陆知源说,要跟我签十四年,开了一些条件,我拒绝他了。
    腰上的手紧了一紧,片刻后,他听到傅煜冷淡的声音:然后?
    然后阮亦舟轻轻地笑了笑,平静地道,如果我能顺利通过面试,我答应傅总,无论您开什么样的合同,我都签。
    他顿了顿,十四年可以,二十四年也可以,如果您想,签到我死,都行。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系统和命运都没能控制他的一生,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交给别人这种事情,他曾经以为,他一辈子都做不到。
    一直到他遇见傅煜。
    傅煜救了他太多次,他无以为报。
    如果是傅煜
    他想,他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猫 猫 卖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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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三天的发情期过去, 阮亦舟终于从不分白天黑夜的情潮中得以解脱,回到了G市。
    这一回,他是去收拾东西的。
    简短地跟房东做了交接之后, 他用几天时间收拾好了原主的东西, 把重要的都收在了箱子里, 带上了飞机。
    他其实不太愿意破坏别人原本的生活状态, 只是一切都要向前看。
    他现在是阮亦舟。
    以后也是。
    那些黯淡的灰色的回忆终究会被交割给过去。
    甚至包括他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最无可奈何的一部分。
    他与闻耀解约的那个刹那, 原主身上的剧情线就全部收束,而他的历史遗留任务,撮合男女主,也因为傅煜告诉他的一件事而被迫结束。
    那就是傅星月去了英国。
    彼时正是他发情期的最后一天,他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喝傅煜递过来的淡盐水,闻言惊得差点掉了杯子, 只是看到傅煜的眼神,他就明白了一切。
    系统服务于男女主,也服务于强大的世界逻辑。
    他成功了, 那就意味着傅星月失败了, 失败带来的是暴露,他跟傅煜有了交集, 那么傅煜或者傅家就不可能不去查事情的真相。
    世界逻辑跟男女主相冲突,所以, 女主被放弃了。
    阮亦舟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你难过么?
    他不后悔做之前的事情, 但是他蓦然想起来,傅星月是傅煜的亲妹妹。
    他在乎傅煜的感受。
    傅煜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星月, 其实很开心,自己多了个妹妹。
    阮亦舟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有些紧张地抬起了眼。
    看到他澄澈中带着些许慌乱的眼睛,傅煜嘴角勾了勾,语气放得轻缓了些。
    你应该知道,我跟星月是同父异母。他道,所以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其实已经上高中了,而她还是个小女孩。
    他平静地叙述当时的场景,她叫我哥哥,抱着小熊来我房间找我,所有人都看见了,我从来没和这样小的小姑娘相处过,其实很紧张,也有些期待。然后我发现,刚刚还在我房间很甜地叫我哥哥的小姑娘,出去之后就开始对着我母亲哭诉,说我讨厌她。
    阮亦舟怔住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把她当妹妹,但她应该没有把我当哥哥过。
    傅煜淡淡地道。
    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沟壑,而沟壑出现的原因,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商界斗争,从来不乏下三滥的手段,傅家与殷家联姻,便有人嫉妒得红了眼睛,想借他人之手给傅家弄出一条丑闻,便买通了一个妓/女,下药爬了他父亲的床。只是当年老爷子雷厉风行,很快将背后之人处理,只留下了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傅星月的母亲被远远送走,她将自己怀孕的消息瞒了下来,直到身染了重病,才将小姑娘送到了傅家。
    傅煜见过那个女人一次,对方的眼神带着对命运的怨毒,只一眼,他就别开了眼睛。
    只是一转头,看到她看着自己父亲眼神的那个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她会答应做这件事情,又是为什么会把傅星月留下来。
    也正是因此,他能理解傅星月的跨不过沟壑的原因。
    偶尔,也能纵容对方眼底的一点隐约的仇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仇恨绝不会从温馨干净的土壤中被培育。
    他们没人知道傅星月十多岁以前接受的是怎样的教导,一直到傅煜收到那份报告,他终于能窥见这份教导以及教导带来的后果
    扭曲的嫉妒、严重缺乏的安全感、埋在心底深处的自卑以及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迷恋。
    她想要的,傅家给不了,我也给不了。他顿了一顿,包庇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在傅家呆一辈子,她也不会感激任何人,还不如
    还不如让她换一个环境。阮亦舟低声道。
    空气里寂静了几秒,他开了口,但其实
    他想说,但其实,傅星月想要的,有人能给。
    原书中,简天瑞之于傅星月,就是太阳一般的存在。事实上,只有向往才会催生出这样强的迷恋,在书里的后来,简天瑞就是把傅星月亲手带出深渊、引导她、爱护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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