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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赵嵘许久没有看到在这种场合中的乔南期,也没有想到再一次看到对方这幅模样,会是在他人生中举办的第一场婚礼上。
    乔南期也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对上赵嵘的视线时,这人方才伪装的淡然似乎顷刻间就要破裂,他双眸微颤,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面上的波动。
    可手中微微颤动的酒杯仍然暴露了他的心境。
    陆星平却从容得很,几步走上前,微微笑了笑:南期,远途,才来?
    众目睽睽之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真只是朋友在婚礼上的寒暄。
    乔南期仍然克制不住地望着赵嵘。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嵘。
    赵嵘脸色极好,面上还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兴许是最近养得不错,也没有以前那样消瘦、没精神,穿着一身低调却昂贵的礼服,比参加各种晚宴穿的衣服还要精致,矜贵得很。
    那礼服是象征着庄重的婚服,是同身边站着的陆星平差不多的款式。
    赵嵘就这样站在陆星平身边,耀眼得很,也刺眼得很。
    而他只是个拿着皱巴巴的请柬进来的
    宾客。
    乔南期的心仿佛有什么细密的针线正在缝着他这些时日自己戳出来的千疮百孔,一下一下地,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刺痛着他。
    他努力想握紧手中的酒杯,却仍然抑制不住微微颤动着。
    周围的人逐渐发现婚礼的主角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视线扫过来,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
    夏远途在他身边,生怕他做出什么,劝阻一般低声说:老乔,你
    乔南期走到了陆星平面前。
    他伸手,微微倾斜手中的高酒杯,做出等待碰杯的姿势。
    周围本来有几个人,看他们几人都在这,还想着上来打打关系,乔南期只这么几步,看似神情未变,周身气压却如刀如剑,竟是让人不敢上前。
    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看着不像是在参加婚礼,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乔南期目光沉沉的,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快和一个人确定关系,一眨眼就结婚了。星平,看来
    他眼尾晕开了微微的红。
    看来乔南期稳着颤动的手腕,另一手已然不自觉攥紧,指尖用力地按进掌心中,你很喜欢这位赵先生?
    他先前还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可唯独说到最后一句,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嗓音越来越轻。
    话落,他终于忍住了继续看着赵嵘的冲动,目光落在了陆星平的身上。
    在目光转移的这一瞬间,他眼神中所剩不多的温和都收敛了起来,仿若一只骤然露出獠牙的野兽。
    只待陆星平说出什么,便一扑上前,撕碎眼前的平和。
    陆星平顶着这压力,眉梢微挑。
    他接过侍应生端上来的高脚杯,拿了起来,同乔南期碰了碰。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杯中的红酒晃荡了一下。
    赵嵘微不可查地眉头一皱,张了张嘴,还未开口,陆星平已经慢条斯理道:嗯。
    当然。
    第66章
    陆星平这话说得轻巧,四周的空气都仿佛随着这轻巧的两个字变得千斤般重了起来。
    周遭安排好的婚礼工作人员已经在引着远处的其他人落座,打破这短暂的静谧。
    日头缓缓向西移动着,冬日丝毫不刺眼的眼光透过玻璃罩洒落,仿若静静流淌的温暖。外头寒风凛冽,里面平和温热。
    除了婚礼主角和他们朋友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之外。
    片刻。
    乔南期先是微微低了低头,不知敛下了什么样的表情,复又抬头时,他已然恢复了方才同别人交谈时那般深不可测的模样。
    只是他抓着酒杯的手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突起,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冲动。
    他居然笑了。
    这笑比哭还要扯人心绪。
    好。他只是说。
    听在其他人耳中,也不知他在好什么。
    夏远途在一旁看着,分明瞧见的是表面一派平和地寒暄,却不知为何,望着乔南期这绷紧的身体,总觉得下一刻乔南期就要绷不住倒下。
    可乔南期没有。
    他不但没有,他还喝了一口同陆星平碰杯的酒,微微侧身,面对着赵嵘,也做出了碰杯的动作,说:恭喜。
    夏远途下意识移开眼他这个局外人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而陆星平像是对自己方才那句当然带来的局面一无所知一般,扫了一眼乔南期和赵嵘,便转身,同其他来和他客套的人聊上了话。
    其他人不敢打扰乔南期和别人说话,有人走上前,同夏远途打起了招呼。
    刚才的一切犹如一场莫名其妙的插曲,短暂地奏响了一瞬间,便停歇了。
    赵嵘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乔南期。
    他没有陆星平那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事,也没办法和在场其他不知情的人那样淡然处之。
    方才看到乔南期的那一刻,惊讶过后,他便心间一跳一跳的他不知道乔南期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婚礼是要干什么。
    他原先已经认为这个人不会出现。
    之前乔南期那些发疯看似惊心动魄,实则还是被包裹得很好的偏执,只不过是一个从未失败过的人对唯一得不到的东西的执着。
    所以到了他和陆星平婚礼这一天,乔南期冷静下来,最终还是会放弃。
    方才陆星平问乔南期有没有来的时候,他听到工作人员的回答,甚至心中还会闪过一个算不上多么光明正大的想法:看,他还是言过其实。
    赵嵘也并不是期望乔南期来。
    这种想法就好似有人在他面前豪言壮语,说着一些他一开始就不觉得会发生的事情,结果到了最后,这人的豪言壮语没有实现,他便总会有种我早就知道的肯定感。
    但如果这些事情当真发生了,他又开始忧虑该如何处理。
    比如现在,他看着这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眼神,已经开始担心一会婚礼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他垂眸,接过别人给他递来的酒杯,礼数周到地同乔南期碰了一杯。
    他说:谢谢。
    乔南期方才面对陆星平时,不论如何都能稳住阵脚,可此刻,赵嵘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语气中的平静就刺了他一下。
    他手一晃,杯中的红酒都被晃荡出来几滴,沿着他的手往手臂上流,瞬间沾湿了他纯白的衣袖。立刻有人上前递给他纸巾,他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赵嵘身上,手中一板一眼地擦拭着。
    可惜,擦得在干净,衣袖上也留下了一片微红。
    赵嵘看着乔南期擦着酒渍,看到这人抬手的时候,左手袖口被微微往后拉扯,似乎露出了一点结痂的伤口。
    但乔南期动作快,这伤口只在赵嵘眼前一闪而过。
    他虽然没看清,却也没有探究。他对着乔南期礼貌地笑了笑,抬脚便要走。
    与乔南期擦肩而过时,这人骤然低声和他说:我没有放弃。
    赵嵘脚步微顿。
    你
    我不会影响到你的婚礼,但我放不下,他压着嗓子,嗓音微哑,我这辈子都放不下了。你可以和他结婚,我也可以继续爱你。
    赵嵘神色微震。
    好在他和乔南期侧着身相谈,对方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立刻收敛了神情,快步走开,同陆星平一道,和其他一些颇为重要的来宾说话去了。
    夏远途这才凑上前,犹豫了一会,还是说:要不回去吧?看也看到,问也问了
    还留在这里给自己添堵干什么?
    这话太直接,夏远途没说出来。
    那天大雪纷飞中,他去赵嵘家门口接乔南期,已经觉得那样的乔南期太过狼狈,完全不如赵嵘没有离开之前那般沉稳从容。
    可回去之后,婚礼开始前的那几天里,乔南期每日躲在屋内,重复写着那一句新婚快乐,不知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哭了多少次。夏远途那时候觉得,还不如给乔南期点希望,就算是那天在雪地里也好,起码能让乔南期振作一点。
    此时此刻,乔南期似乎真的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似乎振作起来了,可夏远途又觉得,还不若几天前了。
    现在这样
    表面上看上去越是衣冠楚楚、容光焕发,内里越是毫无生气。
    刚才有人来找你说话,乔南期根本没理会他的劝告,说的是我们的事情?
    夏远途没想到他这样了还能留意到,正打算插科打诨混过去,乔南期又说:我不想等婚礼结束了再用我的手段去问他们,你和我说实话。
    夏远途无奈,只好实话实说道:没什么就是来问了我几句,你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星平要结婚了不高兴。
    乔南期心间狠狠一抽。
    还有呢?
    没什么了,就是又问我,夏远途实在是不想说,可他也知道乔南期的本事,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既然星平都和婚约的对象结婚了,你现在心里没人,你你咳,你单身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找个人在身边,他们家有个女儿还没订婚
    夏远途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甚至不理解,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什么陆星平就能顶住乔南期方才的气压,他现在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硬着头皮说完了:或者你要是喜欢星平那样的男的,他们也可以牵线
    乔南期神色微顿。
    他知道夏远途为什么欲言又止。
    单身了这么多年。
    既然星平都结婚了。
    片刻。
    有人来催促他们落座,赵嵘和陆星平已经一前一后笑着走到了前头,两旁的婚礼工作人员不知拉了什么款式的礼花。
    一时之间,场馆内,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气球和散落的闪闪发光的纸片随着拉礼炮的声音飘动,像是从天穹之上落下了无尽的繁华。
    有人路过他这边,似乎是赵嵘那边的朋友,并不认识他和夏远途,大剌剌地交谈着:听说赵嵘以前家里就有人,喜欢得不得了,在外面总来不沾腥。没想到最后居然和这个姓陆的男人结婚了
    以前班里的女生基本都给他送过情书表过白,没想到他喜欢的居然是男的。不过哎你别说,就是今天另一个新郎这个条件,换我,是个男的我也愿意。
    你少做春秋大梦!不过,诶你说,赵嵘以前家里那位到底是怎么样的?这都换了个人,我们到现在也一次都没见过。
    指不定就是普普通通,毫无可取之处呢。你也不想想,赵嵘就算以前说是喜欢家里那个,但说到底都和别人结婚了也没把人带给我们看,说不定有多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呢
    也是,说不定他只是不喜欢喝酒、不沾烟味,拿家里那个当借口。嘴上说喜欢也没什么用,真喜欢,怎么可能一直都不给大家看看?
    工作人员又催促了他们一声。
    乔南期微微低头,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觉得他这几日,拼了命地习惯的字眼不应该是新婚快乐。
    而应该是活该。
    夏远途似乎还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全说的话,他已经全然听不进去。
    周遭纷纷扰扰,全都进不了他的耳朵。
    他在喧嚣中,安静地落座在了第一排的位子。
    坐下的时候,他扫见后方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有的拿着文件、有的拿着摄影装备,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也许是婚礼的记录人员。
    乔南期此刻毫无心思顾及其他人,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甚至不知道婚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只知道,赵嵘和陆星平在最前方,两人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按部就班地跟着那些流程走。
    而他只会在掌声响起的时候,机械地抬起手,跟着一同鼓掌,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拍手。
    心脏一揪一揪地疼着。
    夏远途每隔几分钟便问他走不走,他都没有说话,仍然抬眼看着赵嵘。他越是放不下,便越是不想错过眼前每一刻的赵嵘。
    他居然有些庆幸这第一排的位子,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不至于让别人发现他无法遮掩的视线。
    日头仍然缓缓地偏移着。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也许很快这场婚礼其实没有什么步骤,但对于乔南期来说,却分秒如年。
    赵嵘和陆星平交换戒指的时候,乔南期眼睁睁地看着赵嵘打开了别人端上来的首饰盒子。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上方,那藏在衣领下、被项链串起来的两枚戒指。和赵嵘缓缓拿起来的那一枚款式截然不同,却曾经是赵嵘精挑细选出来的。
    可是赵嵘不让他戴,他只能这样,悄悄地藏在衣领下面。
    他不知第几遍对自己说,乔南期,你真是活该。
    前方。
    众目睽睽之下,赵嵘从首饰盒中,拿起了那枚需要由他给陆星平戴上的戒指。
    他和陆星平都只是挂着淡淡的应付宾客的笑,跟着其他人报的流程走,只为了完成保密协议的要求。所以到了交换戒指的时候,赵嵘并没有想太多,甚至在心里想着有些困,似乎快结束了。
    陆星平已经对他伸出了手。
    他轻轻抓着那枚戒指,低头时,余光正巧扫到了坐在第一排的乔南期。
    这人正在看着他。
    这人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那双眸子装满了绝望与挣扎,晦暗深沉,像是里头连接着熄灭的星河,又像是囚着一只无力的困兽,正在无声地哀嚎着。
    他没有放弃参加这次婚礼。
    他也没有同那日大雪天里说的那般,不管不顾地上前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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