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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师兄真绝色(重生)——晚星雀(92)

    此时,在君萚的脸上,明晃晃刻着两道鲜红的十字伤疤,从太阳穴起始,纵横眼部、鼻梁、嘴唇、尾端顺着脖颈向下,最后到锁骨之处。
    这就是贺北所说的代价吗?他是爱美,可好像还不够。
    他放声一笑,任凭嫉妒的火焰燃烧在心间。
    他的代价是,他输了。
    在外人眼里,君萚的模样即便被刻画上可怖的伤痕,却比春雨浇灌下垂落的烟柳还要凄美。一尘不沾的神女殿下不再一尘不染,鲜血顺着颊面簌簌流下,似泪,染湿衣襟。无辜温柔的面具连渣都不剩,蒙着雾霭的眉眼里,宣扬着一滩烈火燃尽后的灰烬。
    他曾经也被万箭穿心,在太子岭那条暗河之中,苟延残喘、茹毛饮血才勉强活了过来。他自认为多年以来,他是在与天对弈,却被这人间的棋子从他的手下赢得生机,破得这步步绝境的棋局。
    他仰头,一掌推去。酣畅的春雨在空中凝结成片片霜雪,纷纷扬扬弥漫在荒谬苍凉的神殿之下。
    最后,他将手中的画卷摊开,只见上面草草恣意用墨演写着两个字:代价。而除却这两字的留白处,通篇写满无痕又刺目的嘲讽。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斑驳君萚的脸庞。两朵黑蝶携着冷箭无声穿透他右侧的臂膀,他的右手顿时失去力量,画卷顺着衣袖堪堪滑落在地。
    接下来,无数的人影从暗中飞涌而出。那些来自于中州各地的江湖势力,他们就等此刻趁乱而上,目标只有一个,便是从君萚手中滑落的画卷。他们前仆后继,不顾脸面为了那副画卷争抢起来,一时间,刀光剑鸣,纵横交错,雨丝混杂着鲜血坠落,将祭祀的高台润上新的颜色。
    风满楼冷眼看戏,随后,他狂笑几声,解酒痛饮。因为狗咬狗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精彩。
    一声凤鸣立于云端。
    风满楼抬眸望去,瞥见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幻影潇洒穿梭在云之间,眨眼的时光,又消失不见。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敬畏,口中喃喃一语:凤凰游,第七重。
    被春雨浇湿的连绵青山,一片空蒙净色,纤尘不染。一声古朴沉重的钟鸣回荡在青山与寺之间,映衬着月光凉似寒霜。
    贺北带着谢倦来到一处陌生的寺庙,这里的僧人见他们二人浑身是血,将其迎入寺中,愿意慷慨收留他们一夜。
    像他们这般狼狈的江湖客,寺中的僧人见多了。在他们眼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一夜,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平凡的一夜。他们不会同北府一般,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善事,便敢自誉为神明。
    任贺北与谢倦容身的狭小的房间中,简陋到只有木桌与床。但眼下的情况,没有露宿山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床垫很薄一片,贺北怕膈到谢倦,便去柴房找了许多茅草回来,平整的铺在床垫之下,才让谢倦坐上去。
    君萚这些时日逼谢倦喝的药,毒性难散,让他的体力实在不堪一击。屁股刚挨到柔软的床垫,积攒的倦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困了吧,睡一会吧。贺北一边说,一边掀起谢倦的裤脚,用指腹摸了摸他腿上的肌肤,顿时皱眉道:好凉。他思索片刻,又道:拂衣,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谢倦眨眨疲惫无神的双目,沉默着点头。
    不一会儿,贺北拿着一块绒毯归来,这是他与僧人厚着脸皮讨要到的。寺里没有多余的可以用来生火的香炉,便只能多要一块绒毯来为谢倦保暖。
    贺北将绒毯折成两层,覆盖在谢倦的腿脚之上,道:拂衣,先在这里凑合休息一晚,委屈你了。
    谢倦缓缓摇头:没关系,你呢,冷不冷?
    我不冷,我热着呢,不信你摸摸我的手。贺北把手伸过去,覆盖在谢倦的手背之上。
    谢倦的手背被一股柔软的温热所包裹住:是挺烫的......凑过来,我摸摸你的额头。
    贺北主动将脸凑过去,谢倦伸手,先是触到了贺北炙烫的耳垂。
    贺北身子轻轻一颤,而后反手握住谢倦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脸侧。
    谢倦被这烫手的触感惊到了:嘶......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贺北笑着解释:我天生就体热。
    谢倦依然担忧的要紧:可是这烫的也太不寻常了,像烙铁......真的不要紧吗?不如你到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我找个凳子,坐一会儿就好。
    我怎会让你坐冷板凳,况且这里也没有凳子。乖,躺下休息,别管我。贺北伸手轻摸谢倦微乱的后发,眼神之中的宠溺快要满溢出来。
    不行......谢倦紧咬住唇瓣,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太合理的念头,这个念头实在是过于难为情,让他不得不纠结许久,最后红着脸吞吐道:那......你趟在我旁边......。
    这样也好,好久都没有同你睡一个被窝了。贺北笑嘻嘻的坐到谢倦的身旁,开始脱鞋,而后十分自热的掀开绒毯,同谢倦的身躯紧紧挨在了一起。
    两人紧挨在一起,谢倦能清晰感受到贺北热烫的气息与体温。
    谢倦耳根上的薄红一路延申到脸侧:我们以前.....一起睡过一个被窝?
    谁知对方坦然说:我们可是从小睡到大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一个被窝里睡。每天晚上睡前,你都要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呢。说到最后,贺北在谢倦耳边低低一笑,从谢倦的身后揽住他的腰,将其圈进怀里:我从小到大,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胜却人间良药
    谢倦揉揉眉心, 无奈道:你多大了。
    贺北大言不惭:刚及弱冠,年轻体壮。虽然他的外壳尚还年轻,但内力住着经历两世的魂灵。
    谢倦头脑微微有些昏沉:近来记忆恢复一些。确实是一些,少的可怜。
    他甚至觉得自己越来越笨拙, 像个傻子。
    贺北在谢倦耳畔吐着温热的气息:是关于我的吗?
    谢倦摇摇头:记忆力有个很小的孩子, 叫我师兄。眼睛很漂亮, 两种颜色,比宝石还要漂亮。
    贺北眼神一软:漂亮吗?恐怕只有你这么觉得,大家都觉得他是异类, 叫他小妖精,杂种之类的。
    谢倦的眼底漫出丝丝的心疼之色:他在我心里,真的很好看,长大了一定会更好看。
    不好看。他现在,更难看了。贺北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低迷。
    接下来, 两人共同沉默良久, 谢倦好像知道那个小师弟是谁了。他稍稍整理心情, 忽而郑重道:寒川,谢谢你。
    贺北用长满青色胡茬的下巴去摩挲谢倦的脸侧:谢我做什么,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在贺北一些列的计划里:假死, 去北府,提前将画卷毁掉,再引蛇出洞, 将北府丑陋的面目公布于世......诸多繁事, 他都打算自己来承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谢倦在他坠落鹤望峰后, 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追随而来。
    这便是人世间对深情最佳的解释:殉情。
    他时常怀疑, 自己真的值得谢倦这般付出与对待么。
    谢倦在贺北的怀中一侧, 将下巴抵在他的臂膀之上,默默闭上了双眼。
    这种被依赖的感觉,让贺北感到幸福无比。
    拂衣,好好睡一觉吧。贺北揽在谢倦腰间的手又收紧一些。
    谢倦轻笑一声:你这般抱着我,怎么睡。他太紧张了,这样被抱着,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好。贺北扶着谢倦的身子,让他慢慢躺下。随后,他用手压了压床上唯一的一个枕头,觉得不够软,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折叠成四方的小块,而后,抬起谢倦的肩颈,将其垫了下去。
    可以抱着你睡吗?贺北请求道。
    谢倦下意识揪紧被角,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几番纠结,他欲言又止。
    贺北未等谢倦回答,便从身前的他捞入怀中。炙热的胸膛紧紧贴上谢倦的后背,传达给谢倦的,不止酥酥麻麻的暖意,还有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谢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疲惫的,但思绪却是紧张跳跃的,心中小鹿乱撞,他根本无法正视自己此时胸腔里正泛滥的爱意。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伤......贺北吐露着热气,在谢倦颈后喃喃自语。他知道,凤语山是回不去了,这样会连累同门。最终,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好地方。
    贺北轻声试问:拂衣,随我回芜疆,好不好。
    好。谢倦不假思索的应下。
    你这算不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贺北的语气越来越无力,胸前的伤口又复发,开始痛得厉害,意识渐渐涣散,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细细发颤。
    谢倦起初还未察觉到异样:不算,我还没嫁给你。还有,我的年纪应该比你大一些,怎么说也是我来娶你。谢倦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
    好......那你娶我。我们谁娶谁......都一样。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分开,我们要做一生一世的夫夫......贺北的眉心因为痛意而泛起褶皱,嘴角却挂着淡淡满足的笑意。
    拂衣......贺北唤完这声,便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迅速失去意识。
    谢倦以为贺北只是因为太累睡着了,他很快也在贺北包裹的暖意下,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使劲掰开贺北束缚在他腰间的手掌,缓缓起身,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下床,步伐轻缓地摸索门前,低声询问:请问,是?
    两位施主,小僧来送一些斋饭。
    正站在门外喊话的是寺庙中一位年少的小僧人。
    谢倦将门打开,恭敬道:劳烦您了。
    当小僧人看到谢倦时,眼前不禁一亮:粗茶淡饭,还请笑纳。
    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劳烦您送进屋里来,多谢了。谢倦侧身,为小僧人让开一条路来。
    小僧人这才发现,谢倦那双纯净的眼眸美则美也,却无神采。
    小僧人将饭菜送进屋去,转身又对谢倦贴心说道:小僧闻到一股血腥气,你们其中有人受伤了么?需不需小僧送来一些止血的伤药。
    谢倦立刻点头:如果有的话,可以借用一下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与贺北的关系,索性直言:我的未婚夫受伤了。
    小僧人将眼眸睁圆,神色是掩不住的诧异:未婚夫?停顿片刻,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好,施主请等小僧一会儿。
    小僧人倒是对这种事情并不抵触,只是觉得谢倦过于大胆,看上去沉稳内敛,但面对外人,却毫不避讳这份关系。
    过了一会儿,小僧人拿着一些纱布和伤药归来。
    我们寺里的长老对医术颇有研究,伤药还是管够的。
    还有需要小僧帮忙的地方吗?
    谢倦道:他的胸口好像受伤了,劳烦帮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小僧人瞧着床榻上,躺着一位浑身是血的怪人。之所以说是怪人,大约是对方的头发,覆着银雪一般的色泽。若不是他五官英挺隽美,肌肤光滑没有一丝褶皱,单凭露出的脑壳,差点都要怀疑这为施主的未婚夫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男人。
    他的胸口红滋滋一片......还在往外渗血......小僧人看贺北即便是在睡梦中,面色都看上去十分痛苦。
    可以帮我查看一下他胸口的伤势么?谢倦摸索着来到床前。
    小僧人有些犹豫道:他长的有点凶,会不会介意小僧碰他。
    谢倦示意小僧人安心:他脾气很好的。
    唔。小僧人点点头。
    他轻轻掀开贺北胸前的衣物,一层又一层,都被鲜血染透。拨到里衣的时候,发现粘稠的脓血与衣料已经粘连在一起,很难再分开。
    小僧人颤颤巍巍道:看上去很严重......伤口被脓血糊住,具体的情况他根本看不清楚,
    需要清理一下......施主,小僧觉得自己可能处理不了,不如你等一会,小僧去叫寺里的长老前来查看一番。
    谢倦露出感激的神色:那就麻烦你了。
    小僧人微微一笑:不客气,应该的。
    少时,门口出现一位较为年长、身着青裟、面色冷峻的男子。小僧人站在他身旁,指了指床榻上的贺北:暮空长老,就是他。
    暮空拂拂雪白的长须,远远的,将贺北与谢倦二人仔细打量一番。
    你们是北府神殿的?暮空一眼就认出,谢倦胸襟上别着的那枚金色徽章,是北府神殿的殿徽。
    谢倦没有解释,算是默认。毕竟,有一个明确的身份会让对方放下一些戒备。
    暮空冷哼一声: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怎落得如此田地。
    谢倦淡淡道:运气不好。
    你们运气很好,今日若不是遇到我,估计床上那位,也该死了。暮空的言辞漠然,但他的步伐却往贺北走去。
    暮空掀起贺北胸前的衣物,与小僧人方才的反应一般,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嘶了一声,幽幽道:看上去,像是伤在心脏的位置。
    暮空回眸看向小僧人,用命令的口吻道:长析,把他上衣脱了。
    小僧人不容拒绝,他上前,将贺北的上衣层层褪下。褪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因为对方伤势太过惨烈,不敢去看,硬睁起眼眸,双手微颤着,将贺北的里衣与血肉一点一点撕扯开来。
    贺北在昏迷之中,五官皱在一起,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谢倦看不清情况,他用手去摸贺北的额头,沾了一掌心湿润的凉汗。
    长祈这般大的动作,贺北都没能够醒来。
    暮空让长祈搬来一张带着靠背的木椅,将贺被从床上移到木椅之上。
    暮空将一瓶抑菌消炎的药酒打开,大咧咧的直淋上去。脓血被冲刷掉一些,伤口也渐渐显形。
    是一块拳头大的伤痕,一半结着红褐色的血痂,一半糊着乌血与腐肉。
    暮空从他携带来的药箱里,拿出一把尖长的镊子,又叫长祈将油灯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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