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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爱世人[无限]——折州(154)

    下意识想要抬手挣扎的时候,余光里的料峭却先一步降生,准确无误地割破了他双手透出的青色血管,温热的液体合着心跳的节拍一滴一滴往外渗。
    彼得潘将挑破他手腕的刀片收回来,眼里却还干干净净,是纯粹的,天真的,不谙世事的,仿佛刚才的难过只是旁人错觉:我会生气的。
    他强调一般的语气,像是骤然发现大人的哄骗,不满地抗争手段就是自己动手从冰箱上取下最爱的糖果,完了还要像大人炫耀自己的本事:谁让你不信。
    师瑜动了动指尖,蓦然从身体异常的疲惫中意识到什么:你在房间里放了什么?
    彼得潘笑得灿烂:长眠花,你当初还问过我能不能教你种的。
    窗帘终于彻底被窗缝的风吹开,角落里金色的花朵开得正盛,自窗台堆放至床边,盏下长条形的绿叶葳蕤。
    对方靠近的那刻,师瑜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剑投了出去。
    充斥房间的剑光比想象的更耀眼,将人包裹,缠紧再熨烫,融化着人的骨,人的血,人的寸寸皮肉。
    手腕上的桎梏消失了。
    师瑜顺势后退,在光芒散去以前踩上了密闭房间的门槛。
    一只手却在这时擒住他的肩膀,带着几乎要将骨头捏碎的力道。骤然浓烈起来的香味呛进肺腑,像锤凿猛地敲碎了昏暗的视野。
    师瑜手抖得厉害,脖颈上被割破的口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血流得愈发快了,染脏的衣料黏腻地贴在心口的位置,即将跌倒的那刻反倒被肩上的手提了起来。
    他被拖着转身,对上双冰冷的眸子。
    彼得潘浮在高空,长剑和他错开后深深地嵌入墙壁,而他却只有袖子被锋锐割破了,拎着对方的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师瑜脚下没有落点,失重感撕扯着心跳,视野中对方瞳孔的乌黑浓郁又稠密,靠近便透出叫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字一句地朝他宣判:这是第三次。
    彼得潘低头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师瑜后背被冷汗浸湿了,身上软得提不起力气,却还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
    我说过的,不要离开。如果你真的非要去试,我也可以把我的反应表现给你看。
    彼得潘左手的食指堵住了他颈上被割破的血口子,而后陡然按下去:只要你的人还完完整整地待在城堡里,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呼吸的通道骤然被截断了,师瑜反而感受不到颈上的血流得究竟有多快,眼里最后的清晰画面是两只铁环扣紧的模样,而后双手便被负载得再抬不起来。
    他额上的发丝汗湿了,闭着眼,张口声音再轻,咬字却还清晰:彼得潘。
    彼得潘冷笑:现在叫什么都没用了。
    你那么想我留在城堡,为什么还希望狼能把我吃了?
    如果大灰狼真的能吃了你,我当然会把它重新捉回来杀了,埋在城堡的后花园里。彼得潘坦然。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铁链?
    因为那样你就会发现。彼得潘拽着链子,栓在对方腕上的金属碰撞透过骨头叩进人耳,而且我现在也在做了。
    你现在做到了。
    对,我做到了。彼得潘重复,我知道。
    你不打算享受自己的成果吗?
    彼得潘一愣。
    我为什么要离开城堡,为什么非要往外跑,为什么要躲着你。森林里绿树参天江河在山底奔腾,寒鸦群虫栖息猛兽昼伏夜出,初见再觉得争奇斗艳看久了也索然无味,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别人值得留恋?
    只要森林还是那片森林,被困在城堡里的人就迟早还会找机会离开。
    要么毁了森林,要么毁了人。
    彼得潘刚刚顺着他的意思想明白这一点,下一秒对方便踩上地面,靠着墙,猛地朝他的腹部踹了一脚。
    这样一下明显用了狠劲,绕是他也倒飞得撞上了橱柜。耳边是金属锁链在地上拖拽出的声响,他刚抬头眼前便覆上阴影。
    窗台上了花盆被窗帘勾得砸下来,花汁草液洇入翻溅的泥土里。
    对方的颈上还在流血,被扣进铁环里的双手腕动脉同样在流血,几乎是一路走一路往下滴,硬生生随着脚步砸出条杂乱的血路。偏偏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的动作还是稳当的,说是轻柔又更像无所谓般的随意。
    彼得潘说:你现在这样马上就会死了,打不过我的。
    对方平静道:但杀你足够了。
    第193章 梦境 朋友
    季从阳没想到自己再见到自家偶像会是这么个情况。
    前一天他跟同伴在入夜时找到了城堡, 进了自己的房间,吃完了城堡主人彼得潘送来的糕点酒水后便因为骤然袭来的困意倒头就睡,还非常自然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正在参加一场不知道谁谁谁举办的演唱会,台上的据说是个什么什么明星, 具体情况都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看不见脸朋友介绍的, 他只听了个囫囵, 加上平日里从来没追过星连上面唱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噼里啪啦的特别吵,最后拖着下巴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晚饭是吃鸡公煲还是水煮牛肉。
    直到演唱会结束, 那位看不见脸的兄弟拖着他上台去要签名,他被对方一胳膊搂得差点断气,为了不死在现场只得顺着力道抬头。然后眼前就对上一张他打死也没想到的脸:老乔?!
    乔厌没有感情地问:睡醒了?
    季从阳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摔下去时把床板砸得哐啷一声响,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你怎么进来的?
    乔厌单腿站在他床边, 脚下踩着冰刀,拽起他的领子就往门外滑。
    季从阳脖子被衣领勒得喘不上气的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下情况还真是和梦里对应了, 直到被扔进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房间。
    那是师瑜的房间。
    ※
    彼得潘最终没有死在对方剑下, 却也没能再将局势掰回来。他逃了,却留下了一条手臂, 一条腿。
    若是再慢一步,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对方削成人棍。
    可直到消失在城堡外他也没想明白,记忆里无论怎么受冷脸,怎么被恶劣对待,也始终平和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彼得潘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父亲, 没有母亲,因为打从有记忆起就一个人生活在森林里。
    这是他的第一个秘密。
    他学会了摘果子,采菌菇, 捉动物,再将它们制成美食,喝着淌过城堡外的河水,吃山靠山,偶尔见到进来探险或打猎的大人。
    直到大人成了老人,而老人退下新长成大人的小孩进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是长不大的,无论过去多久,经历过多少,外面年复一年,他都永远只有小孩子的模样。
    这是他的第二个秘密。
    其实在这样的世界里类似的怪事不少,哪怕他一直生活在森林里没有离开过,也听说了会跳舞的红鞋子,会说话的家具,还有藏着妖精的河灯,本来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但是他每一次试图离开森林去外面,试图和外界的人建立联系,可无论最初情况有多顺利,最后却总会被对方断绝关系。
    他没有朋友,他想要一个朋友。
    这是他的第三个秘密。
    森林外的人也是从那时开始传森林的城堡里住着一个坏小孩,并警告自家的小孩不要靠近,不要去找他,说他会吃人。如果不好好吃饭彼得潘就会来找你啦,晚上不好好睡觉彼得潘就会来找你啦,不讲卫生彼得潘就会来找你啦,去玩危险游戏彼得潘就会来找你啦
    大部分孩子都听信了长辈的话,总是远远地躲着彼得潘走。
    直到小红帽跑了进来。
    问对方为什么,对方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问对方没听说过他吗,对方说听过啊那又怎么样。
    问对方难道就不怕他吗,对方说可是那天下雨他给自己留了门。
    虽然说起来很神奇,但小红帽的的确确是因为下雨天请求在屋檐下躲雨的时候,彼得潘开了城堡的门就在没关上,所以坚信彼得潘不是传言里那样的人。
    再后来因为小红帽的引荐,彼得潘又有了第二第三第四个朋友。
    他的第三个秘密愿望实现了。
    可他又有了新的秘密。
    恰逢彼得潘的生日,他拎着着装满水果的竹筐上了山,直到傍晚才回到城堡,刚推开大门,空气中便响起了礼花炸开的声音。
    他抬头就看见飘在屋顶五颜六色的气球,贴满整面墙壁的照片涂鸦,桌子上堆积的蛋糕水果,丝带系成蝴蝶结在四处装点。
    小红帽站在最前方给他戴上王冠。
    彼得潘看得愣住了。
    他过去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他没有父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天出生的,所以就问了对方怎么知道。
    对方说因为这天刚好是他们认识的日子。
    他看着镜子,盯着头上的纸壳王冠: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小红帽捧着镜子,露出半张脸,语调里难得混了点调笑:对啊,小王子。
    对方站在斑斓的彩带和沸腾的人声里说:彼得潘,生日快乐呀。
    那天众人一直玩到半夜,最后只能在城堡住下。
    第二天一早,彼得潘刚刚推开房间门,就看见楼下小红帽挎着篮子准备出门。
    他叫了一声:你要走了?
    小红帽点点头。
    不能留下来吗?
    我昨天没跟妈妈说不回家,现在再不回去她该着急了。
    八点,匹诺曹跑到二楼跟他道别。
    彼得潘抱着被子站在阳台:不能留下来吗?
    对方戴上草帽:我还得回去农场打工,有空再来找你玩。
    九点,锡兵在一楼跟他道别。
    彼得潘正在收拾昨天零食的狼藉:不能留下来吗?
    锡兵说话和人一样总是一板一眼:我还要回去守着天鹅湖,有空再来看你。
    十点,巫师出现在楼顶跟他道别。
    彼得潘在整理他晒的果干:不能留下来吗?
    巫师面容都藏在兜帽里,永远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我在海底熬的魔药快好了,我得回去看着。
    十一点,所有人都从城堡里离开了。
    彼得潘便留在城堡里等,等着他们有空,等着他们回来,可一直没等到下一个所有人都齐聚的机会。
    小红帽要帮妈妈干活,匹诺曹要赚钱养爸爸,锡兵要守着主人家的童话城堡,而巫师要接待每一个来洞窟求助的客人,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亲人朋友交际圈,有自己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去完成的事,有不相同却热爱的一切。
    后来有一次,他问起小红帽能不能永远留在城堡里陪他,小红帽说我还有家啊,为什么要留在城堡。
    他问匹诺曹说能不能留在城堡,匹诺曹说我还有爸爸要照顾不能离开。
    他问锡兵,锡兵说我答应了值守不能违背承诺。
    至于巫师根本不用问,对方太忙了,那次生日宴后就再没从海底出来过。
    彼得潘便明白了,他仅仅只是他们生活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从来不是全部。
    也没有人把他当成全部。
    可他又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要去忙那些根本不重要的事,为什么要为了父母,为了旁人丢下他,为什么就不能永远留在这里陪他,为什么他不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彼得潘没得到答案,他先选择了最极端的行为。
    他用了葡萄酒,用了安眠药,用了金色的长眠花。
    他把他们一个个关了起来。
    他想把人都留下来。
    再然后,所有人逃走了。
    当初有关他的谣言传得最狠的时候,以小红帽为首的孩子们听到了还会跟别人争论说他不是怪物。
    可他们逃走以后,他听到旁人说彼得潘是坏孩子,是妖怪,是恶魔的时候,末尾还会煞有介事地添上一句如果不是因为他会吃人,那小红帽和匹诺曹他们为什么现在都不去城堡了,你要是再不听话,彼得潘也来会把你抓走。
    可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了。
    他一直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也没想到他们会再度出现在城堡外。
    ※
    乔厌不是第一次见到师瑜失控的模样。
    他本来就没睡,相反出去一趟还从对方的推断里得到了灵感,回去后就开始翻自己住的属于锡兵的房间,终于从中找出了只藏在橱柜深处的小盒子,第一时间就准备带过来。
    然后就看见了往外跑的彼得潘。
    对方飞上高空,眨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乔厌立即翻出阳台,降落在对方出逃的那间房门前。
    彼时的师瑜正好走出来,手搭在门框上。
    乔厌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夜里是黑暗的,可雨后的天空却又晴朗,月光模糊地勾勒出对方的手,以及边缘锈蚀的铁链,腕上被刀片割破的口子仍在往下滴血,一寸一寸蜿蜒过水泥地面,映入对方因为看着他而低下的眸子。
    他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目光,不是平日里那样寡淡又漠然的,而是和当初在列车上一模一样,看他的眼神和看周围的桌椅木石没什么区别。
    像是上天精心雕刻的作品突然偏离预设的轨道,修剪完美的花叶生出了苍劲的枝条,摆好的棋盘突然主客对调,分明前后对比迥然不同,却又诡异得顺理成章。
    乔厌同他对视了差不多两秒,一声没吭,转头就把自家那个粗神经的发小拽了过来。
    反正彼得潘现在已经不在城堡,玩家也无需假装安分,乔厌便走了大门。
    季从阳就这么被同伴从床上拽到了自家偶像房间外。
    乔厌总骂他蠢是真的,可佩服他同样是真的。就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旁人都小心翼翼,面上摆得再淡然内心也依旧惧畏惧,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引得师瑜手起刀落。
    也就季从阳还能一如既往叫对方偶像。
    这甚至不是故意装出的若无其事,也不是看不出来师瑜前后差距宛如从珠穆朗玛峰窜到马里亚纳海沟一般的变化,而是真正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变化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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