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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小说(4)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许听却听懂了。
    医生也会害怕吗?最后许听问他。
    被问到这个问题,沈言朝的眼睛再也不是黑沉沉的,多了些光亮,医生要想让病人活着,就得先战胜自己。
    战胜对所有疾病的恐惧。
    从医院出来,玫瑰色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阴沉的医院也被笼罩在艳丽的晚霞中。
    医院不远处是一个热闹的公园,许听没有回家,而是坐在随意坐在公园里的一处长椅上。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琴声,许听顺声望去,一位穿着甘蓝色布衣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二胡,坐在斑驳的三角朱红亭子里,低垂着头对着不远处的湖面缓缓拉着。
    许听坐在长椅上听了很久,直至暮色四合。
    听听,你晚上要加班吗?林书意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许听这会儿才从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来,整个人看起没什么精神,眼下淡淡的乌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回到工位,早餐都没吃就随便喝杯咖啡对付。
    不知道,如果下午没什么事就不用加班。许听喝了口咖啡,顺手将电脑打开。
    林书意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试探性说道:听听,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听着怎么有些哑。
    许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以为意: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准确来说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工作量太大加上自身的心理原因,最近经常失眠多梦。
    你们单位真不是人呆的。林书意感慨,这段时间只要约她,没有一回是约成的,除了上次去酒吧那次。
    最后林书意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听听,你还是要注意身体,适当放松,劳逸结合。
    许听笑了笑:我知道的,如果晚上不加班我给你打电话。
    林书意:好勒。
    挂断电话,许听看看今天的新闻报道,确定好选题就开始写稿。
    写稿的时间过得很快,许听检查完最后一个字,确定没问题才关掉文档。
    伸了伸懒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5:43
    提交文档,将下周的新闻选题报上去,这周的工作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许听靠在椅背上,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加班,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冬天天黑得很早,许听才走出电视台,天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夜晚气温低,冷风刮过,引起行人一阵阵颤栗。
    没走几步,许听就接到了李成刚的电话。
    小许,朵朵可能不行了。李成刚空白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许听的耳朵里。
    许听顿时像是失去了听觉,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蓦然一黑。
    第5章 你听
    许听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推开门。
    最后还是后面赶来的舒谣和陈路替她推开了那扇门。
    门被打开就看见李成刚瘫坐在病床旁,手里正牢牢抓着朵朵瘦弱不堪的手腕,似乎一不留神朵朵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他面颊凹陷,眼眶红肿,眼睑下是浓重的乌青,胡子看着已经好几天都没刮了。
    这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体面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快失去女儿的父亲。
    当她走在病床前,这时的朵朵比之前还要瘦弱,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呼吸很是微弱。
    这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来看了。
    只有一旁的李成刚沙哑的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朵朵,你快睁开眼看看,爸爸把风筝买来了,你睁开眼看看。
    爸爸求你
    求你睁眼看看爸爸
    像是听到父亲的乞求,朵朵终于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失去了色彩,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喃喃问道:爸爸,风筝好看吗?
    李成刚顿时泣不成声,只是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声又一声地重复道:好看,很好看。朵朵一定会喜欢的。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放风筝。
    朵朵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虚弱勉强的笑容,眼睛多了些色彩,看着她的父亲,声音很轻:爸爸,我好疼。
    李成刚看着朵朵,一时间怔愣住了。
    这是朵朵住院一年来第一次喊疼,他抱住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低声安抚:不痛不痛,爸爸抱抱
    几分钟后,朵朵在李成刚的怀抱里渐渐失去了呼吸,微弱的心脏慢慢停止跳动。
    旁边的心脏检测仪缓缓变成一条绿色的直线。
    许听站在原地没有不动,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记者的理性与专业性提醒着她时刻保持情绪的疏离和冷静。
    但许听发现自己做不到。
    世界上的生老病死都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人们除了默默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在巨大的悲痛袭来,只能忍受。
    许听知道,此刻对于李成刚来说,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和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人是可以有权力哭泣和难过的。
    病房里机器开着,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压抑隐忍的啜泣声。
    许听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眼眶红肿。
    下一秒她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掬了一捧水。
    冰冷的水温霎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冷静了许久,许听才从卫生间走回病房。
    病房里李成刚正和沈言朝在说着话。
    看她进来,沈言朝的顺势看向她。
    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许听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狭长,一眼望去黑沉沉的,无波无澜,看出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但许听还是看见了隐藏在眼底一抹沉重的悲痛。
    李成刚这会似乎整理好了情绪,没有失控,只听他望着那个新买的风筝苦笑道:朵朵从重症病房里出来,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
    今天早上她突然跟我说想要一个风筝,在去买风筝的路上,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就是今天。
    似乎一切都有了征兆。
    不是说还有三个月吗?李成刚看着早就没有呼吸的朵朵,自言自语道。
    沈言朝眼帘下垂,眼神更加沉了,对着李成刚低声说了句:抱歉。
    突如其来的并发症,加速了衰弱的过程。
    许听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
    他是在克制他的情绪。
    李成刚摆了摆手,不怪你,我早就知道结果。笑了一下,笑容里尽是苦涩,眼里泪光蔓延,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每个患有癌症的人都希望有奇迹降临,比他们更希望的是他们的家人。
    出了病房,许听在沈言朝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身背对着走廊惨白的灯光,突然开口:沈医生。
    嗯?
    沈言朝也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她的脸比头顶上的灯光还要惨白,琥珀般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她就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整个人看着像似一只快要枯萎凋零的白色山茶花。
    许听轻声开口:会有奇迹吗?
    沈言朝倏地愣住,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柔软,眉眼松动,连带着冷厉的气质都变得温和不少。
    会有的。
    沈言朝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和话语,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人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降临。
    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许听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光亮。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铺洒进来,在冰冷的瓷砖上投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圈。
    同时也投映在两人的身上。
    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林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也越发的寒冷,寒意像是要通过皮肤渗透进骨子里。
    就算是坐在办公室里还是冷得不行,林城地处南方,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只能凭借一身正气度过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
    许听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
    节目所有素材都拍摄完成,就只差剪辑和送审。
    许听、舒谣和陈路三人坐在剪辑室里剪辑这一期的节目,看着电脑上的画面,舒谣和陈路两人的眼眶不禁都有些湿润。
    听姐,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医学奇迹吗?舒谣泪眼汪汪地看着许听。
    虽然参与了整期节目的拍摄,但舒谣还是难以从悲伤里走出来。
    许听蓦然想到那天沈言朝说的话,他就站那里眼神直直注视着她。
    会有的。许听的声音很轻,但让舒谣感觉十分有力量。
    节目的名字他们想了很多,最后定名为《生生》。
    奇迹终会到来,唯有生命生生不息。
    节目的片尾,许听写下了最后一段文案:
    身处囹圄,我们仍需要高超的医疗手段和技术,需要彼此的理解和信任,也需要停下脚步等待下一次奇迹。
    最后在将视频导出的空隙,舒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听姐,你还不走吗?
    许听整理手里的新闻稿,随意说了句:我把明天的新闻稿再过一遍,你们先走。
    这时舒谣和陈路收拾好东西了,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先走:那听姐我们就先走了。
    许听: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走后,办公室就剩许听一人。
    许听整理完新闻稿,并没有马上就走。拿出手机就看见一条微信消息,
    人生如茶:【你回林城了,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后面跟着几个未接电话。
    许听看了几秒没回,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
    片刻后,只见她蜷起身子一只手按在小腹上,脸色很是苍白。
    胃如刀搅般疼痛,许听知道,她这是胃病又犯了。
    这几天忙着赶进度,再加上外出采访,更没有时间好好吃饭。
    以前就有不大不小的胃病,加上这段时间的不断折腾,胃痛来得猝不及防,也比以往更加严重。
    强忍着胃疼,艰难从包里拿药,才发现药已经空瓶了。
    勉强喝了一杯热水,许听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等走出电视台,凛冽的寒风刮过,许听顿时弯下了腰,胃部泛起一阵阵刀搅般的疼痛,令她一时间直不起身。
    已经很晚,街上没有什么车,手机上也迟迟约不到车。
    许听无暇顾及前方,不知过了多久一脸黑色的车停在她的面前,车灯亮起,她一时间被车灯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偏过头去。
    车里走出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她木然抬头,就看见沈言朝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
    只听他低声开口:许听。
    声音很轻、很低,似乎一不注意就会融入到这凉薄的夜色里。
    许听没说话,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沈言朝眉头微皱,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她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沈言朝那不容拒绝的神情,犹豫了几秒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也清楚现在自己的这个状态非常不好。
    自从医院那次,两人已经很久见面了。
    拍摄完,许听也找不到再去医院的理由,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
    两人短暂的交集对她来说,像是一场没有做完的梦。
    许听坐在副驾驶上,在想为什么每次沈言朝都能碰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后面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和力气再去思考,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听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那些被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走马观花在脑海里一一重现回放。
    听听,你想跟妈妈吗?父亲的声音是罕见的温和。
    小许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她的母亲尖锐的声音响起:许文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是不会同意的。
    下一刻,她就看见立马变脸的母亲蹲下身,和她对视,难得耐心地哄道:听听,你跟爸爸在一起好不好?爸爸会跟你买很多很多的玩具。
    小许听感觉一阵心慌和茫然,无措拉着女人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妈妈我不要玩具,我能跟你在一起吗?
    女人听到这话,立马甩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声音立马恢复了不耐:不行。
    随后又紧接着对面前的男人大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要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看都没有小许听一眼,就毫不留恋地大步往前走去。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真是个拖油瓶。
    忽地,男人的话让许听猛然惊醒过来。
    许听醒来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光洁的额头和鼻尖隐隐冒出薄汗。
    沈言朝见许听情况不对,立马在路边停了车。
    你怎么了?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听到沈言朝的声音,许听才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
    她刚刚是做梦了。
    许听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事,就只是做了个梦。
    对于她的说辞,沈言朝明显不信,什么梦的反应会是这样。
    但看着她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嘴唇,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发动车继续往医院开去。
    只是车速比之前更快了。
    第6章 你听
    沈言朝将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淡声道:哪里不舒服?
    许听在车上缓了一会,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声音很轻: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沈言朝看着她依旧难看的脸色,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只是有点。
    她忘记了,他是个医生。
    眸色沉沉,好几秒才沉声说了两个字:下车。
    说完这句话,许听敏感地感觉到身旁人心情并不是很好。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来到就诊台,有小护士在那里整理东西,抬头看见来人,惊喜地喊了声:沈医生。
    沈言朝停下脚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应了声便问道:今天是哪个医生值夜班。
    小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立马回答道:今天值夜班的是孟医生,沈医生有事吗?
    沈言朝点了点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抬腿径直往不远处的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见身后的人没跟上,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许听,沉声说了句:还不跟上?
    许听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双眸,这才如梦初醒,下一秒抬腿跟了上去。
    小护士就看见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手拿着支钢笔在病历本上记录着,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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