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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李莫愁

    朔风掠城,夜色沉沉如铁。
    襄阳城外旌旗猎猎作响,同时城中忽然爆出一连串火光。有好几处民宅着火,赤红的火舌攀上屋脊,浓烟在夜空中翻滚。原来是金轮法王率领番邦高手直闯襄阳,在城中到处放火。城中的武林好手连忙制止,巷弄间叫战声不绝于耳。
    烽火喧嚣中,一道杏黄身影悄然独立于西城门飞簷之上。
    那道姑袍袖随风翻捲,身段窈窕如柳,面容在火光映照下竟似叁月桃花般娇艷,唯独一双眸子寒如深潭,静静俯瞰脚下纷乱。江湖中识得此女者,若见这般风姿,定要倒抽凉气,颤声吐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赤练仙子,李莫愁。
    她静立许久,火光映在她脸上,为她披上一层妖异红晕。
    原来李莫愁一年前自以为武功大成,携弟子洪凌波强闯终南山古墓,欲夺师门不传之秘《玉女心经》。岂料古墓机关诡譎千变,反被杨过那狡黠小子设计困于石室,险些命丧地下。最后关头,幸好是小龙女仍念着同门之情,亲手解开她的穴道,放了她一条生路。
    师妹那双澄澈眸子,她至今记得真切——无悲无喜,无怨无憎,只有一片琉璃般透明的怜悯。那般眼神,比任何羞辱更加摧断肝肠。
    更令她气愤难平的,是后来传到江湖的消息——
    襄阳城英雄大会之上,杨过接连打败蒙古国师弟子,智勇双全名扬武林。小龙女更是剑光初亮,力压金轮法王,成为武林盟主。
    「好一个古墓派,好一个师恩深重!」李莫愁齿间沁出冷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师父偏心将玉女心经传予师妹。我这大弟子,倒成了门派弃徒!」
    怒火灼心,终驱使她孤身南下,星夜兼程直赴襄阳。
    「古墓中机关重重,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她立在簷上,目光扫过城中混战,心中暗忖:「襄阳城中可没那些机关可以倚恃,这次定要让你们嚐嚐赤练仙子的手段。」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她来之前便料到襄阳必不平静,只是未想到,乱世烽火比她想像的更加猛烈。
    她抵达襄阳城那晚,正好遇到金轮法王带领大批番邦高手要来击杀郭靖。
    只见襄阳城内火光处处,原来是金轮法王要逼郭靖现身,在城内到处放火。
    正当襄阳城到处混乱,中原武林人士和番邦高手战成一团时,李莫愁忽然听闻一阵婴儿啼哭自混战深处传来,清亮尖细,竟穿透重重喊杀声。
    李莫愁心念电转:「这孩子该不会是??」她一年前闯入古墓那次,意外让冰清玉洁的小龙女和徒弟杨过互表衷情,原本相敬相依的师徒,从此爱意纠缠,缘系一生。
    若他二人真已相伴江湖一年……
    孩子,也非不可能。
    李莫愁嘴角勾起冰凉冷笑,身形倏动,如一抹黄烟飘下城头,掠向哭声来处。
    但见战场中央的屋顶之上,杨过与小龙女正联手鏖战金轮法王。
    原本,杨过与小龙女若使出「双剑合璧」,对上金轮法王是稳操胜券。然而,小龙女怀中赫然抱着一个婴儿,宛如横在他们之间的第叁者,使得剑招处处隔阂,威力大减。
    是以金轮法王以一敌二,仍稳佔上风。过没两招,小龙女怀中的婴儿不慎摔落。他们叁人在屋顶恶斗,婴儿一离小龙女怀抱,逕自往地下摔落。杨过和小龙女齐声惊叫,想要跳去相救,哪里还来得及?
    危急中,金轮法王将手中的银轮凌空掷出,那银轮像飞盘一样平稳地飞过,恰如一只托盘,不偏不倚地承接住自屋顶坠落的锦缎襁褓。
    「手法倒是精准。」李莫愁暗讚一声。
    一名番僧见状高声大呼:「那是中原武林盟主之女!擒下!」番邦眾高手闻言,顿时齐向银轮抢去。
    小龙女日前在襄阳的英雄大会上大出风头,打败金轮法王夺得武林盟主,此事人尽皆知。
    李莫愁再无怀疑,心道:「杨过这贼汉子的手脚好快,师妹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她趁乱出手,杏黄道袍化作虚影一闪即入战团,玉手轻探如白鷺掠水,瞬息间已抄起轮中婴孩。只因为她想要用这个小孩来威胁杨过和小龙女。
    那孩子不过才刚出生,裹在杏黄锦缎中,哭得满脸通红,被她抱入怀中竟奇蹟般止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望着她。
    「何方妖女,敢夺本座之物!」金轮法王怒目圆睁,掌风排山倒海般扫来。
    李莫愁却已飘然远遁,只留下一声清冷笑语随风送还:「赤练仙子李莫愁,谢过法王。」
    声未散,人已在十丈外屋脊之上。金轮法王暴怒欲追,却被中原豪杰缠住,只能眼睁睁看那杏黄身影几个起落,没入浓浓夜色。
    李莫愁甩开追兵后,开心地想着:「嘿嘿!有这个小女孩在手,不怕师妹小龙女不听话,终究是要拿玉女心经来换回自己的孩子。」想到当日在古墓被困受辱之仇得报,心里不禁颇为得意。
    ***
    同一时刻,郭府内灯火纷乱。
    黄蓉產后气血亏损,面白似纸,却强撑着坐起。
    「我女儿……被谁夺走了?」
    听完守卫的描述后,她几乎昏厥。黄蓉挣扎起身,额间冷汗涔涔。她深知赤练仙子手段狠毒,迟一刻,孩儿便多一分危险。
    在旁照料的郭芙,见到母亲脸色苍白,不禁脱口而出:「娘,我和你同去。」
    郭芙咬唇,声音带着不安:「我……我担心你產后身体未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黄蓉望了长女一眼,心中暗叹:这丫头武功平平,性子又躁,带去只怕添乱。于是轻轻地吸了口气:「此事兇险,你武艺未精,去了只会……」她本欲说「拖累」,话到舌尖,却只化为叹息:「……只会让我分心。」
    郭芙仍固执地说:「娘,她是我妹妹。我怎能袖手旁观?」
    黄蓉抬起头时,眼中掠过一丝疲倦。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恩怨情仇,如今自身气海虚弱,却仍不得不踏入刀光剑影。她伸手按住郭芙的肩,指尖微冷:「芙儿,你的心意,娘都明白。只是……此去凶险。」
    郭芙眼眶微红,声音发颤:「正是此去凶险,我才一定要去,多少有个照应。」
    黄蓉怔了一怔,感念她的孝心,终是心软。
    「罢了,就当歷练一番。」黄蓉强提真气,换上一袭劲装:「但须答应娘,一切听令行事,绝不可擅自出手。」
    郭芙用力点头。
    丑时叁刻,皓月当空,母女两人两骑,纵马踏出襄阳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