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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舊識

    「师弟!张师弟!快醒醒!」
    意识迷濛间,何焉听见焦急的叫唤,有人奋力摇晃着他的肩膀,要将他拽出深沉梦乡。
    他艰难睁开眼,正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昨日那引路的书院弟子见他终于醒来,急忙道:「师弟!晨课早已开始,你怎么还睡呢?还有你兄长……张玉师弟去哪了?我附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哪!」
    ……兄长?张玉?谁?
    这会儿何焉脑仁疼得思绪一片混乱,恍恍惚惚从床上坐起,环顾了房间一圈记忆逐渐回笼,登时吓得清醒过来──关于昨夜那些诡异非凡的经歷、还有惨遭残忍割喉的……疑似五师兄的尸体?
    他紧抓住对方衣袖问道:「师兄……不对,我是说我哥哥……他、他在哪里?」
    那弟子惊叫:「我才想问你呢!昨日分明已提醒过你们晨课不许迟到,结果一早就不见你们二人,害我被师兄训了一顿!现在可好了,连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你们兄弟俩分明是来给我添乱的啊!」
    他越说越气急,原打算在师兄发现前唤醒何焉、尽快釐清师弟下落,怎知这少年竟也是一头雾水。
    正焦急得满头大汗,门外叁名高阶弟子猛然闯入房内,甫进门视线率先落在另一床叠得整整齐齐、未曾翻动过的被褥,復又转往何焉身上。
    虽不明白眼下情况,但何焉敏锐察觉来者不善,看叁人衣着均非寻常院生,于是他忙下床恭敬地迎接来人。
    为首的女弟子瞇起眸子扬起下顎,冷声问道:「张玉人呢?」
    何焉胆怯地摇头,听那人语气越发严峻,几乎是厉声喝斥:「你们兄弟二人同寝,只一夜人便不知所踪,你却说你全然不知?何等荒谬!」
    生平第一次挨训,何焉可没有任何新鲜感,心下既慌又怕,也不知从何辩解;那师姐不欲善罢甘休,缓缓踱步至何焉面前,继续咄咄逼人:「既入书院,本应谨守院规,未监督劝諫同门恪守规矩、任其擅自外出,此为其一;今贪睡晏起错过早课,是怠于修行,亦是不敬师、不守时,此为其二!」
    一旁的弟子默默垂首,悄悄朝何焉投以怜悯的眼神。
    细数何焉罪责后,她盛气凌人地发话:「刘炳!把他关进静思室,在找到张玉之前,任何人都不许放他出来!」
    说完,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而身边其中一名师兄临走前瞥了眼何焉,眉心微蹙,随后便跟上师姐脚步。
    那名为刘炳的书院弟子见师兄师姐们的身影远去,终于松了口气,见何焉可怜兮兮地垂着头,幽幽叹道:「方才那位是思平师姐,山长大人最宠爱的徒儿,对院内的弟子一向非常严格……抱歉了师弟,师姐之命不得违抗……走吧。」
    何焉说不出话,此刻正努力保持冷静,不断回想昨日深夜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细细捋清每个环节。
    五师兄离开后便发生接连怪事,之后被诡异的白色灵魂引领至树林深处,发现那具遭割喉的尸体……随后有人袭击了他;可当他再次睁眼,人却待在房间里,并且从其他人的反应看来,显然无人知晓他昨晚偷偷外出的事。
    若是昨夜经歷的一切属实,五师兄人目前应还在树林深处……以一具尸首的状态。
    光是这么想想,何焉都感到无比荒唐:师兄怎么可能会有事?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差错,或是师兄仍有尚未告诉他的秘密,眼下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吐出实情,若真教书院的人发现尸体,事情定会更加难以收拾。
    他默默跟在刘炳身后,暗忖这静思室应是惩罚弟子所用,内心不由得感到畏惧,脑中设想出一幅无数刑具陈列的画面,阴暗不见天日,兴许踏进屋里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待行至静思室门口,何焉鼓起勇气推开大门,惊讶地发现里面只有一床简陋的草席与薄被,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四面砖墙建得严实,边上连扇小窗口都没有,一但关上大门,屋子便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刘炳深知静思室的厉害,在门前犹豫许久,忍不住多劝何焉几句:「师弟,你要是知道张玉下落,就赶紧老实交代吧!这地方待得久了可是会疯的,思平师姐说到做到,一天找不着人,你就一天不能出来啊!」
    何焉闻言仅是摇头,走到草蓆边坐下后便不再说话;刘炳见状叹了口气,慢慢关上大门,屋里最后一丝亮光也随着落锁的声响彻底消失。
    随着刘炳脚步声远去,狭小的室内一片死寂,何焉试着在这铜墙铁壁般的牢笼里寻找一线生机,可摸索好一阵子,只是更加篤定无法轻易脱困的事实。
    该怎么办才好?
    原本只是想混进仙家书院,学个随便什么都好的法术,顺便探探里头有何玄机,谁知却沦落如此境地,一切都始料未及。
    也许方才应该打昏刘炳直接逃走。但他不清楚书院底细,贸然行事后果难料,再加上师兄行踪不明……说到底,对于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玉苍朮本人,何焉完全没有信心。
    脑袋一刻不停地转,却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他索性倒在草蓆上发楞。
    黑暗与寂静让人对外界的感知逐渐麻木,何焉不晓得在静思室里待了多长时间,但隐约能体会刘炳的意思,某方面来说,这比肉体上的酷刑还要煎熬。
    就在何焉几乎要分不清睁眼与闔眼的区别时,屋内倏然泛开一股阴冷寒意。
    他猛地坐起身,警惕黑暗中的每个角落,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寒气的源头,忽见紧闭的大门前凭空燃起一抹白色鬼火,映照着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頎长人影。
    「……谁?」
    何焉心惊,身躯不听使唤地颤抖,暗想那股令人极端难受的阴寒邪气,定然源自于此。
    来人全身严实裹着厚重裘衣,头上的黑色兜帽拉得极低,几乎罩住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但帽簷下仍隐约可见有丝缕白发垂落。
    何焉下意识伸手探往腰侧,驀然惊觉后腰空荡荡的,这才想起跟随刘炳前来静思室时,他并未带上红顏伞。
    虽懊恼不已,此刻却退无可退,整间屋子彷彿随着不速之客的造访坠入无间深渊,即使带来些许亮光,氛围却比先前的暗室还要压抑。
    也许是何焉牴触的态度太过明显,那人仅是站在原地并不靠近,语气放得又轻又软,温润嗓音柔声低喃道:「别怕,没事的。」
    他缓缓蹲下身面对何焉,掀起那罩住整个脑袋的风兜,霎时一头白雪般的长发在悬空鬼火照耀下,彷如眩目白光直刺眼底,底下那张苍白面孔虽被绸布蒙住了双眼,但从声音与大致形貌判断,应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子。
    他扬起嘴角,绸布下的眼睛似乎正直视着何焉。
    「幸会,敝人乃浮尘宫玉曜仙君座下二弟子,頊皤。」
    语调轻柔、态度温和,与其身上散发的森冷阴气极其扞格。他边说边慢慢地靠近何焉,微微歪着头笑道。
    「或许……你愿唤我一声二师兄?」
    玉苍朮此刻前所未有地苦闷。
    他叼着根草秆赖在树上,斜睨底下成群以程思平为首的书院弟子正喧闹着到处找人,不禁翻了个白眼。
    长尾尖喙的黑鸟倒吊着掛在另一头树枝上,口吐人声,语气幸灾乐祸得很:「方才她分明另外派了工作给你,你还瘫在这做甚?」
    「快些滚回大境吧你。」
    玉苍朮一听申屠砚的嘲讽就窝火,却又耐不住烦闷大吐苦水,「这婆娘气焰嚣张又颐指气使,烦人得很,这里的人居然还这么任凭她使唤?脑子进水了?」
    一想到此刻他也是被程思平呼来唤去的其中一员,玉苍朮生无可恋,头又更疼了。
    总之就是后悔,很后悔。
    但凡他再敏锐点,当时在街上察觉那股异常诡譎的慑人寒意之时,就应该迅速带上二形子远走高飞,离这乌粱镇远远的再也不靠近;但凡他再沉稳些、别想着哄二形子欢心,就不会在深夜的长麓山上乱窜,窜得不慎迎头撞上个棘手的大麻烦。
    昨夜经歷认真说来,也算是场师兄弟久别重逢的大戏,奈何这戏码不像在写同门情义,仔细想来倒有点儿守株待兔的意味。
    原想着能逮到些幼兽带回去给何焉养着玩,未料深山林野夜间竟还有书院弟子出没。那人神色仓皇、抱头狼狈鼠窜,玉苍朮正纳闷,忽有一道刺眼白光疾闪而过,那弟子动作一滞,脖颈处遭利器划过、鲜血喷溅,不一会儿便倒地不起。
    果真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活生生一条性命哪!」
    玉苍朮真心惋惜不已,可没来得及多感慨几句,旋即发觉周遭瀰漫起阴冷雾气,两道鬼气森森的黯淡人影漂浮于前,双目黑雾四溢,沉寂的死亡气味熟悉得令人厌烦。
    这回他清楚想起来了──那诡异寒气和不愿回首的糟糕记忆。玉苍朮不可置信,眼角馀光瞥见立在老树枝椏末梢装摆设的长尾黑鸟,心底渐渐发凉。
    朦胧雾气之中浮现模糊的黑色人影,朝玉苍朮信步而来。那身裘衣比印象中还要厚重许多,眼睛也蒙上了绸布,不变的是那头白得像在发光的长发,还有手中打起人来六亲不认、疼得连叁魂七魄都会为之震颤的青竹杖。
    「哈……认真的?」
    原来人遇到荒谬至极的事是真的会笑出声。
    纵然玉苍朮心中百般疑问,明面上还是得先打声招呼,要不等会儿眼前人又要随便寻个由头,将那柄青竹杖往他身上抽。
    玉苍朮乾笑道:「别来无恙,二师兄。」
    青年敲了敲竹杖,两道幽魂便如一缕轻烟般原地消散。
    「凡间叁界之大,竟能在此地与二位师弟重逢,敝人甚感欣慰……」頊皤开口,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然而无论是玉苍朮或此刻化身黑鸟的申屠砚,在二师兄面前都不知不觉挺直了背脊。
    「却不知,二位师弟缘何在此?」
    玉苍朮訥訥道:「这个,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罢,」頊皤在附近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笑道:「顺带一提,那随你们从大境出来的孩子,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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