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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因为你的坏才哭的

    他像个偏执的疯子,非要一个答案。
    秦玉桐闭上眼,那滴泪不堪重负,沿着他舌尖舔过的轨迹,再一次滑落。
    她用那副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的嗓子:“我是因为你的坏,才哭的。”
    因为你明知道我疼,还要用更伤人的话来刺我。
    因为你明明可以温柔,却偏要选择最刻薄的方式来作践我。
    因为你,周锦川。
    这个答案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心里那块最坚硬也最虚伪的靶心。
    周锦川整个人都僵住了。
    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
    太多女人为他哭了。
    有求而不得的,有痴心妄想的。她们的眼泪是武器,是筹码,是表演。
    他早已看得麻木,甚至觉得厌烦。
    可如今会有这样一个女孩,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身下,哭得这样伤心,只是因为觉得他“坏”。
    这个词太幼稚,太干净了。
    让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肮脏透顶。
    他从她身上翻下来,有些狼狈地坐到床边,抓了抓被自己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在名利场上练就的足以应付任何场面的圆滑话术,此刻全都失了效。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操。”
    骂的是自己。
    他站起身,拉开衣柜,从里面胡乱抓出一件自己的白衬衫,扔到她身上,盖住了那片触目惊心的红痕,“穿上。”
    秦玉桐没动,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用被子裹得更紧了。
    周锦川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烦躁更盛。他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
    冬日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涌了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
    他背对着她,给自己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尼古丁也没能压下那股邪火。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很高,肩膀宽阔,穿着最简单的家居服,却依然有种遮不住的明星气场。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电影里那些遥不可及的剪影。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周锦川将烟头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惯常的痞气的散漫。
    “嗓子还疼?”他问。
    秦玉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她不想理他。
    周锦川“啧”了一声,像是终于耗尽了耐心,弯下腰,不由分说地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嘎!”秦玉桐惊呼一声,下意识挣扎。
    “老实点。”他低斥一句,抱着她走出了卧室。
    客厅的落地窗外视野极好,天空是清冽的蓝色。
    他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又拿了张羊绒毯子给她盖上,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秦玉桐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一角,好奇地探头望过去。
    那个在镜头前永远光芒万丈的影帝,此刻正围着一条滑稽的粉色围裙,笨拙地对着一本菜谱,研究怎么开火。
    他显然不常下厨。
    淘米的时候水放多了,打鸡蛋的时候蛋壳掉进了碗里,切葱花的时候差点切到手……整个过程,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大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周锦川终于端着一碗……东西出来了。
    白色的,黏糊糊的,上面飘着几点可疑的绿色葱花和黄色的蛋花。
    “喏,”他语气还是那么欠揍,“白粥。没毒死过人,放心吃。”
    秦玉桐看着那碗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粥,又看看他脸上那副“快夸我”的别扭表情,忽然就想笑。
    可嗓子一用力,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她只能捂着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锦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坐到她身边,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张嘴。”
    那么难看,能吃吗……她迟疑。
    或许是饿了,也或许是她想知道,这个男人拙劣的温柔,究竟是什么味道。
    一勺温热的粥滑进口中。
    下一秒,秦玉桐的表情就凝固了。
    说不清是咸是淡,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米粒半生不熟,水米分离,口感粗糙得像是直接吞了一口沙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周锦川一直紧盯着她的反应,见她那张漂亮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心里顿时了然。
    他心里骂了句操。
    果然搞砸了。
    “怎么?”他明知故问,“不好吃?”
    秦玉桐别开脸,用力地咽了一下,感觉那口粥像块石头似的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不想说话,一张嘴怕是就要吐他身上。
    “大小姐,赏个脸?”他用勺子又在碗里搅了搅,试图让那碗东西看起来更有食欲一些,然后再次递到她唇边,“再尝一口?”
    秦玉桐猛地扭过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抗拒和控诉。
    周锦川看着她这副样子,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他收回手,把碗重重往茶几上一搁。
    “行,你厉害。”他自暴自弃地往沙发里一靠,长腿交迭,又恢复了那副懒散大爷的模样,“不吃就饿着吧,反正饿的不是我。”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默。
    秦玉桐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地叫了一声。
    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叫!
    周锦川偏过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嘴角勾起一个压不住的弧度。
    他站起身,“说吧,想吃什么?我丑话说在前面,除了泡面,别的都不会。”
    秦玉桐咬着下唇,没吭声。
    她现在只想回家,回到有阿姨精心准备早餐的公寓里,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昨晚还把她折腾得半死的混蛋,讨论一碗泡面。
    见她不答,周锦川也不再问。他径自走进厨房,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撕开包装袋和烧水的声音。
    是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工业香精和碳水化合物最完美的结合,在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诱惑。
    秦玉桐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却还是诚实地,被那股味道勾得坐直了身体。
    周锦川这次端出来的是一只干净的白瓷碗,金黄的面条上卧着一个溏心荷包蛋,还撒了点他刚才切坏了的葱花。
    卖相比那碗粥好了不止一百倍。
    秦玉桐接过筷子,默默地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很烫,但很好吃。
    至少比那碗鬼东西好吃。
    周锦川就坐在她旁边,没动,只是抽着烟,看着她吃。
    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见她嘴角沾上了一点汤汁,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帮她揩掉了。
    秦玉桐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看他。
    男人深邃的眼眸在烟雾后显得有些迷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我老家,”他忽然开口,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有个说法。”
    “结婚时,新郎官得给新娘子煮面,还得这么喂着吃。”
    他说着,竟真的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她嘴边。
    那姿态,仿佛他们不是昨夜才在一场混乱情事里纠缠的男女,而是一对最寻常不过的新婚夫妻。
    秦玉桐僵住了。
    她看着悬在唇边的那一小撮面条,热气氤氲,熏得她眼睛有点发涩。
    新郎。
    新娘。
    莫名其妙。
    她没有张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他手里拿回了筷子,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面。
    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自己:
    反正,不会跟他结婚。
    绝对不会。
    周锦川默默收回了手,靠在沙发上暗暗嗤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人家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他这样的人?
    看吧,又被嫌弃了。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身体暖和起来,被酒精和哭泣掏空的力气也恢复了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还想不想吐?”他问。
    秦玉桐摇摇头。
    “那就去睡会儿。”他说着,又想把她抱起来。
    “我自己走。”她挣扎了一下,用粗粝的声音抗议。
    周锦川挑了挑眉,松开了手,看着她裹着毯子,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早就没电了。
    昨晚到凌晨,秦奕洲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她一个没接,任由手机震动到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不想开机、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面对那些指责和质问、更不想再听到那句冷冰冰的“先道歉”。
    就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好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她错过了窗外日头最高的中午,错过了光线变得温柔的下午,也错过了黄昏时分,天边那片绚烂的火烧云。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黑丝绒,缓缓笼罩了整座城市。
    远在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映不亮京市这间公寓里沉睡的少女。
    自然也错过了七点,那个从香港跨越千里而来,却只得到冰冷关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