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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眼法

    新闻发布会现场
    帝都新闻大厅的灯光白得刺眼,连空气里的灰尘都被镀上了一层苍白的光。?主舞台背景屏幕上滚动着帝国徽章,金色的双翼和利剑不断在屏幕上闪动,显得庄严而冷漠。?中央那张长桌孤零零地放着一支金色话筒。
    展渊走进来的那一刻,闪光灯像爆炸般在耳边轰鸣,白光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西装笔挺,肩线冷硬,幽绿色的眼眸在光下沉得像一潭深水。
    大厅里先是一瞬的安静,下一秒就像有人踢翻了蜂窝——?“哎哟,大殿下今天可来了!”?“快快快,镜头拉近,拍正脸!”?“别挡我机位——你踩到我线了!”?几个媒体的摄影师和记者一边推搡一边狂拍,现场全然没有新闻发布会应有的秩序。?有记者干脆趴在椅背上探出半个身子拍照,有人低声嘀咕:“啧,这次得有大新闻,后台都压了三天版面等他开口。”
    第一排的记者几乎是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就把话筒举得高高的,生怕自己错过第一枪。
    主持人点了第一排左侧的一个记者,对方立刻起身,毫不寒暄:?“殿下,请问二殿下遇刺一事,有传言说是您为了巩固继承权而暗中操纵的,您如何回应?”
    展渊手指扣住桌沿,嗓音沉稳:“这是毫无根据的谣言,相关调查——”
    “可现场的刺客用的是您近卫军制式的短刃,这怎么解释?”记者不等他讲完就抢话,像是早就写好罪名,“公众有权知道真相!”
    闪光灯猛地一阵闪,直播弹幕刷屏——?【呵呵,真当我们不懂宫斗?】?【继承权之争,谁手上能没点血?】
    还没等他回话,另一边的记者直接插进来:?“殿下,关于您在联邦的外交谈判,据说您亲自拒绝了他们提出的【废墟带联合防御提案】,导致海盗势力有了喘息机会。这是失策还是另有目的?”
    “那是基于帝国整体安全的综合考量——”
    “可海盗区的袭击已经造成至少三艘商船沉没,帝国是否会为您的决定承担责任?”那声音尖锐得像刀尖刮玻璃。
    另一边,又有人举手,眼神带笑:“殿下,最近有一组照片在流传,疑似您与联邦某位女性代表在宴会后离场时有过亲密接触。有人说这是破坏两国关系的‘私人插曲’,您方便解释一下吗?”
    展渊抬眸,幽绿色的眼底覆上薄冰:“造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那张照片已经被全球转发超过一千万次,”记者笑得意味深长,“公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另一道声音接上:“坊间传闻称您与二殿下关系不和,自小竞争激烈。您是否觉得,如果他不能恢复,您将稳获太子之位?”
    展渊忍着眉心的钝痛:“我与二弟的关系与此事无关——”
    “那您能否当众承诺,若二殿下苏醒,将主动让位?”声音放大到全场都能听见,像是在逼他当众签下政治遗嘱。
    还没完,第三排有人趁乱喊:“殿下,听说您少年时被送去边境历练,却在半年后突然回帝都,是因宫廷内斗还是感情问题?”
    展渊抿唇,没答。
    这一刻,所有摄像机的镜头都对准他,像一群嗜血的秃鹫。
    另一人尖声喊:“殿下,您如何看待帝国民众现在把皇室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因为皇室已经丧失尊严与威信?”
    原本整齐的记者席像被踩乱的蜂巢,摄像机机械臂在空中横扫,发出低沉的电机声,闪光灯一次次轰在展渊眼里,白得发疼。
    主持人试图维持顺序:“请大家按次序——”
    还没说完,后排有人直接打断:“按什么顺序?我们有提问权!”
    起哄声此起彼伏:?“殿下,二殿下的遇刺是不是您的指使?”?“皇室是不是隐瞒了二殿下的病情?”?“您是不是该主动放弃继承权?”
    有人踩着座椅往前挤,无人机从天花板下降,悬停在展渊头顶,镜头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保安上前驱赶,却被推搡回去。
    第一排的女记者尖声质问:“殿下,请回答,您父皇为何一次都没探望二殿下!是不是因为皇室早已分裂?”
    另一名联邦记者高举手臂:“如果皇室分裂,联邦是否会介入调停?您怎么看?”
    展渊握着话筒的指节泛白,低声开口:“我今日来此是为了说明外交谈判——”
    没有人听他说话。
    展渊的声带紧绷到发疼,可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这群人都不会听。他们不是来求真相的,他们更像是来演戏的,陪着他演这场皇权死于娱乐的大戏。
    皇家的两个继承人,一伤一败,皇权公信力下降,这些记者背后的贵族势力盘根错节,这声声诘问,都不过是记者背后的贵族在为难他罢了。
    一个帝国北境的小报记者甚至趁混乱直接冲上台,把录音笔塞到展渊手边,像是要近距离捕捉他情绪失控的瞬间。
    保镖迅速拦下,却让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人们高喊着“别拦!”,有人挥舞相机,有人干脆站到椅子上拍照。
    长桌另一端的水杯被碰翻,冰水沿着桌面倾泻下来,打湿了文件。闪光灯映在水面上,像是碎裂的光片。
    展渊的声音已经被噪音吞没,记者们根本不在乎他要解释什么,他们只想要一个能做头版的反应——最好是愤怒、崩溃,或者一场当众失态。
    而这场本该是新闻发布会的活动,彻底变成了一场将皇室推上火刑架的公开狂欢。
    冰水顺着桌面滴落,低沉的“滴答”声混进了乱哄哄的喊声里。
    展渊垂着眼,像是在耐心等一场暴雨停下。可那片幽绿色的深潭中,光线慢慢冷得像一片凝固的冰。
    远在另一座城的科尔多公爵正坐在镶金的沙发上看直播,指尖摩挲着杯沿,忽然皱了皱眉。?“——不对。”
    侍从疑惑:“殿下这是在被逼到死角,不正合您意吗?”?科尔多眼底闪过一抹讥笑:“闹成这样,金屿那条忠心的狗都没出现?肯定有问题。”?侍从立刻奉承:“这是您策划的好局——”?“拖延时间的把戏罢了。”科尔多轻轻放下杯子,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我们的殿下,可不好糊弄啊。”
    话音未落,直播画面里,新闻大厅后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一道熟悉的、笔直挺立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金屿。?他穿着标准礼仪制服,手里像随意夹着一份资料,实际在靠近后台控制区。一个不易察觉的瞬间,他抬手,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推入显示屏后方的接口。
    巨大的主屏闪了闪,随后后台的画面悄然切换。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微小的变化,除了坐在台上的展渊。
    隔着喧嚣与闪光,展渊抬眼,正好与金屿在人群之上对视。
    忽然,展渊抬手,慢条斯理地将那支被记者塞到手边的录音笔推回去。?“你们想要真相?”他嗓音极低,却透过麦克风传到整个大厅,“那就听好了。”
    场内喧哗声顿了一瞬。
    这短短一句话,像是在浸满血的肉上剁下第一刀,连空气都紧绷起来。
    展渊缓缓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刺眼的灯光下投出锋利的剪影。
    他将一迭纸状的数据片推到桌面中央,指尖轻轻一弹,几份画面被投射到背景屏幕上——
    那是模糊的监控影像,却足够让人辨认出画面里的人影。几个熟悉的帝国贵族面孔,正在与一群着联邦制式军服的身影低声交谈,动作刻意避开监控,可其中一人递过的金属匣上,印着帝国最高机密的徽记。
    “这是三天前,在海盗区外的【废墟带边缘】拍到的。”展渊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残忍,“出镜的人,你们当中有些比我还清楚是谁。”
    有人倒吸一口气,闪光灯不再是攻击,而是条件反射般地“咔咔”猛按。?连那些原本喊着“让位”的记者,也忍不住探身去看屏幕。
    “你们想问为什么我拒绝联合防御提案?”他慢慢转动金色话筒,像是握着一柄匕首,“因为我手里拿到的情报告诉我——海盗区的路线,早就被人卖给了联邦的一部分军政高层,代价是帝国的战略矿脉坐标。”
    现场炸了。
    这远远比小道消息要更炸裂。
    有人冲动地喊:“殿下,这是指控!您有证据吗?”
    展渊抬眉,微笑的弧度冷得像刀锋:“我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任由你们泼脏水?”?他顿了顿,眼神慢慢扫过第一排那几个方才最咄咄逼人的人,“但我今天不打算把全部证据给你们——因为它会在议会调查时提交,不会在茶余饭后的八卦栏目出现。”
    这句话,像是当众抽了记者们一耳光——?“想要更多?那就等议会听证会,或者……继续在直播里让全国人民看清你们在乎的,究竟是国家安危,还是宫廷绯闻。”
    记者席一阵死寂。?连摄像机机械臂的嗡鸣,都显得突兀。
    展渊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扣在桌面:“现在,继续你们的问题。”?可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打断。
    直播画面在帝都新闻大厅的正上方悬挂着,光影交错。那段突如其来的监控影像,像一把锋利的刀,径直割开了之前记者们铺天盖地的质问。
    远在宫城西侧的科尔多公爵专属会客厅里,金色的落地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像是在为某种变化计时。?他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缓缓收直,手中的酒杯倾斜到一半,琥珀色的液体轻轻荡漾,却没再送入口中。
    侍从察言观色,试探道:“殿下不是已经安排好,记者只要逼得大殿下情绪失控,这一场——”?“闭嘴。”科尔多的眼神像是一潭漆黑的水,冷得刺骨。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块墙面屏前,幽暗的瞳孔倒映着展渊的身影。
    屏幕里的记者席不再像蜂巢般混乱,提问的声音明显被压制——是那种由气势彻底碾压下去的安静。?展渊的背影沉稳如山,正点名下一个问题,而先前最嚣张的那几个记者,像被拧断了声带,只剩尴尬的沉默。
    科尔多的指节无声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原以为,展渊是被困在自己织好的网里——结果这只猎物,居然从容地沿着蛛丝爬了回来,还带着刀。
    侍从不安地垂首:“我们……要不要让现场的人加码?”?科尔多眯起眼,像是在衡量一颗棋子还能不能用。片刻,他低低笑了声,却没了先前的惬意:“不必。加码没有意义,他已经找回了节奏。”
    他抬手关掉屏幕,指尖在木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足够了。”
    “原本就是一个障眼法。”
    “也没想着我们这位大殿下能够深陷其中,要是他这样就服软了,那他也不够让我筹谋这么久。”
    那笑声不高,却像是深夜里的金属摩擦,带着一点不甘和隐隐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