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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月下柔怀

    熙芳殿内烛火已熄大半,余烛摇曳,光影摇摇。逐月宴的喧闹已散去,唯余一室静谧。
    楚轻臣陪伴至最后,依依不舍才退下。他临行前仍不放心,目光像要将人锁住一般,紧紧黏在乐安身上。
    公主轻轻抬手,似笑非笑地催促:「去吧,本宫不会再多喝了。」楚轻臣这才低头行礼,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愿:「是。」
    殿门合上的一瞬,静得连风声都清晰起来。
    乐安吩咐婢女撤去妆容,换下繁华的宴服,仅着轻软寝衣,随意披了件外裳。酒意还在,脑子昏昏沉沉,索性推门出了内殿,在小园中缓步散气。
    夜色如墨,月色铺银。园中秋花才初开,清香沁人。
    她手中握着一封家书,是墨玄方才从西北传回。封口严整,字迹一如往常的刚硬冷劲。
    「剿匪既捷,余众将清。待数日收尾,便可凯旋。」
    乐安读到这里,心中一松。可翻到最后一行,却愣住。
    「闻殿下得首侍,当贺。」
    墨玄笔锋凌厉,却没有一丝流于客套的祝颂。冷硬的四字「当贺」,反倒像是重重砸在她心口,敲得她无声叹息。
    楚轻臣的名分,墨玄已知。那男人平日话少,但在某些事上却固执得很。她想像墨玄冷着脸,提笔写下这一行字时的神情,便隐隐觉得头疼。
    一个楚轻臣已够让她心乱,再加上墨玄……如今还有个温辞。
    乐安揉揉额角,长叹一声,将书信收好。正欲转身回殿,耳边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
    「殿下在此叹息,可是为谁?」
    乐安猛地抬头。
    月下的花树后,一人缓步而来。月影下,他身形清瘦修长,素衣烟色,衣袂飘飘。眉目似笑非笑,眼尾微挑,却因那份不染俗尘的淡雅气度,将众人所谓的艳色全然压下。
    温辞。
    乐安心头一震。她分明记得,逐月宴已散,月影楼的伶人们皆已随总管送走。怎的此人却出现在此?
    「你……」乐安语声微哑,「怎么会在这里?」
    温辞步伐极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自然而然。他行至近前,垂眸一笑,指尖微扬,似在拂去她肩头一点落花。
    「殿下向来宴后,总留奴家侍奉。今夜虽未言明,奴家自当守例,不敢先行。」
    乐安脑中瞬时浮出无数问号。这……又是原主的荒唐习性?她正要起身,却因酒意未散,脚步一错,裙裾一绊。
    身子倾斜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已然揽住她的腰。
    温辞近在咫尺,温润气息如风拂面,夹着一缕淡淡药香。
    「殿下……」声音低缓,像是微风自耳畔掠过,「小心。」
    乐安怔住,仰头便撞入他眼底。那双眼含着笑,却不轻浮,恰如夜色里一泓深潭,静静将人吞没。
    她急急要挣开,却听温辞柔声道:「殿下近日,似乎疏远奴家了。」
    乐安一滞。
    温辞的语气不似质问,更不像卑微求索,只是温柔得令人心软。他微微俯首,替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指尖冰凉,触及耳畔之际,乐安竟下意识屏息。
    「筵上,奴家本欲奉酒。」温辞的声音低而沉静「却被那位楚首侍捷足先登。殿下不再喜奴家了吗?」
    这话落下时,乐安心口微颤。
    温辞从不卑辞屈膝,亦不会装作可怜。他的温柔,像清风入怀,不逼人,却让人无处可退。
    「本宫……」乐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温辞却笑了。他笑时并无声色张扬,只是眼角微弯,气质温软。随即,他低头,极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殿下若不喜,奴家便不再强留。只是……可否允奴家最后一次,侍于殿下身侧?」
    乐安脑中嗡地一声,竟连反驳都迟了。
    她清楚自己该推开的,可不知怎的,身子却因酒意微软。温辞的怀抱清凉而稳,与楚轻臣那种热烈火焰截然不同。这一份如水般的温柔,却更叫人卸下心防。
    他的指尖轻触她手背,顺着指缝缓缓扣住。
    「殿下许久未唤奴家,本还道是奴家唐突。如今想来,或许殿下连一眼也懒得施与了。」
    乐安心口猛地一疼。
    这样的话语,若是出自他人口中或许矫情,可落在温辞身上,却像是一股温热的潮水,将她心底冰冷一寸寸浸化。
    她微微仰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酒意翻涌,她终究没有推开。
    温辞见状,眉眼温软,将她抱得更紧,唇瓣轻轻落在她的眼角。
    「殿下若不答,奴家便当您默许了。」
    乐安心神一震,却已被他完全圈进怀里。
    夜风轻拂,月色如洗。花影婆娑之间,乐安的呼吸渐乱,思绪一片空白。她明知这份亲近会让局面更乱,可在温辞的轻吻与拥抱中,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找不到。
    她已然被攻陷。
    温辞的气息在耳畔绕过,极轻极软,如同呢喃低语:「殿下,今夜……让奴家陪您,好吗?」
    乐安心跳剧烈,唇瓣颤动,却说不出拒绝。
    月色下,她的身影与他重迭,静静相拥,似一场命定无法抽身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