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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凤在上,龙在下 作者:流年忆月

    第30节

    龙倾寒听着,冷汗涔涔而从额际滑落,顷刻又被一只温柔地手拭去,凤璇阳眼底的愁绪久久不化:“是以现下我问你,我若不瞒你杀人,甚至带着你去杀你们正道中人,你可下得去手,你可能做到,利落地一剑,看着那些人的血溅到你的剑上?”

    嘴唇龛动,龙倾寒方想开口,却忽而发现,在被凤璇阳揪出他心底的一面,剖析他最深的心态之后,这一句,“我可做到”却是答不出口了。

    段书青当年被正道所毁,但真正的凶手,其实不过是钟问之一人,而其余的正道甚至是魔道众人,都是受到他的唆使而来,虽说他们也杀了不少覆阴教之人,但江湖中人,谁人手里不是有几条人命,而真正该死偿命的,是那个钟问之。

    内心里竟忽地为那些人开脱起来,但在下一瞬,另一矛盾的话语又从心底飘出。可是,覆阴教之人却是无辜的,他们从不知晓发生何事,却各个葬身于他们手下,即便他们是受人指使,这杀人的罪孽却是血洗不清的,洗不清的……

    龙倾寒双眸忽而失了焦距,他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知看向何处。

    知晓他内心的苦楚与挣扎,凤璇阳只得轻轻拥住了他,他无法怪他,因为身在武林盟主的教养下,龙倾寒多年来受到的都是善心的教导,不比自己,多年来在死亡中挣扎,早已练就了做事随心,想杀便杀的狠心。

    他的子玥,太过善良,也不知是好是坏。

    龙倾寒轻轻一动,双唇动了许久,方将心头压抑许久的疑虑道出:“璇阳,为何你执意要复仇,若果未发生这些事端,我们岂会到……”后头的话,生生被他哽在了嘴里,不知如何细说。复生前的反目,今日里不能公开的恋,都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凤璇阳拥着他的手一紧,眸里掠过了一丝难懂的神色:“子玥,你未曾尝过那种因着正魔之间的对立,而造成的惨剧滋味。人心,你终归是懂得太少太少。你以为当年覆阴教一战,当真是受唆使如此简单么,你未免太过天真了。”

    他温柔地顺了顺龙倾寒丝滑的长发,但与温柔的动作所不同的,他的眼里划过了一丝狠戾:“子玥,你可知,为何正道一经唆使,便想着来攻打覆阴教。”他顿了顿,未给龙倾寒发问的时间,继续道:“只因当年的覆阴教误打误撞,一统了黑道,而正道中人便开始害怕覆阴教日益强大,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是以方会如此轻易受到唆使而攻教。而魔道中人,因着正道攻教,他们便会想着趁此机会攻下覆阴教,打击对手。子玥,你瞧,若果覆阴教是正道,正道可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么,只怕不过是将气吞到肚里,表面还得做出一份恭敬的模样,而魔道也不会如此畏手畏脚,非要靠着正道遮掩方敢攻打覆阴教。是以。此番来看,终归不过是因为正魔不两立的缘故,方导致这些争端。”

    龙倾寒沉默了,他已不知能用什么话来答,甚至反驳,思虑了许久,他方迟疑地开口道:“你的杀戮,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么?”

    凤璇阳忽地一愣,又恢复一脸笑容:“你说呢。”

    不用凤璇阳说,龙倾寒自己心中已经明了,从方才他所言的正魔不两立而看,他一统江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那便是销蚀正魔两道之间的对立,建起不分正邪的江湖。

    可是……

    “我宁愿你自私一些,抛却一切。”

    凤璇阳脸上的神情一僵,竟是为着这句话而顿住了,但复而又苦涩一笑,眉底流出化不开的愁绪:“是啊,我也想着自己能自私一些。”

    “你可曾想过,”抬眸,对上那红莲印记,“即便是杀了他们,复了仇,这个江湖该对立的还是对立,不服的还是不服,如此又有何意义。”

    凤璇阳苦涩的笑意愈发弥深,敛下眼底看不懂的神色,他轻轻喟叹:“我未曾想过,但我却不得不做,我无从选择。”

    “璇阳……”龙倾寒为他这份坚持而感到惊诧,但心底却是莫名一痛,“那你可曾想过我,你明知晓这般作为会使你我对立,为何你还……”他心中忽地似针刺一般地痛,他偏过了头去,话语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犹记得你我相杀的那一日,你告知我你想与我携手江湖,天荒地老,为何今日你却负了你的话!”

    凤璇阳愕然怔住了,他轻垂下下双眸,将眼底的哀色缓缓收敛,只余悲伤从口中点滴逸出:“对不住,我终是负了你。”

    此话一落,龙倾寒的心里便被无尽的悲凉所溢满,一点一点地刺入他千疮百孔的心,在一统江湖与他面前,凤璇阳终归是选择了一统江湖,他输了一切,一切……

    也许,他不曾赢过。

    此后几日,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虽说凤璇阳每日还是细心地照顾龙倾寒,为他上药给他喂饭,同从前一样,但龙倾寒知晓,有些东西已经在他们的心底悄悄变化。

    只因,这几日,他们俩都未说过一句话,宛如不相识的两人一般,没有任何的交流,便是同床共枕时,凤璇阳也是背对他而睡,不再抱着他。

    在这几日里,龙倾寒也打听得出了一些消息,大意从离诉口中得知了飞朱谷之事。思及此事,他一方面为凤璇阳的割舍而感动,另一方面又为战越所为忿恨,但其实更多的,是为凤璇阳不肯放弃一统江湖,甚至在此事后继续杀害正道魔道之人而感到心寒。

    可是,他却无力阻止,段书青的死,凤璇阳的恨,他最是明了的。是以,他没有那个权利去制止凤璇阳,只有瞧着他的堕落,瞧着他们之间因为身份对立而越走越远。

    他每一日都会看着夕阳,在余晖中做最坏的打算,想着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他抛下了自己的责任来寻他,可他却抛不下心头的执念,带着他归隐山林。

    他们之间,终归隔了一层不可磨去的纱。

    ☆、第一二五章·为救兄弟求助寒

    “凤璇阳!你杀我满门,此生我你恩断义绝!”

    “哈哈哈,笑话,龙倾寒,你我何谈恩义,你来此,接近我,为的不便是替你双亲复仇么!”

    “凤璇阳,何必多言,受死!”

    “好!你我今日,以死定胜负!”

    红蓝双芒闪过,刺痛了彼此的双目,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武器的相接声,以及心痛的声音。

    凤璇阳,凤璇阳……

    “嗯……”龙倾寒轻吟了一声,迷蒙中睁开双眼,这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抬手拭上自己的额头,才恍然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他直起身来,身边的位置已经冷却,显然凤璇阳早已起身离去。

    他轻叹了口气,抚起额头,脑中一片胀痛,他竟然在梦中,忆起了复生前两人对立的一面。

    那一日,是他留在九天教的最后一日,不知是被谁人揭穿,他的真实身份为凤璇阳所知,当时教众愤怒,凤璇阳便与他面对面的对立,之后,便是说出了梦中的话,拔剑相向。也即是那一日,他不知受到什么暗算,受了凤璇阳一记,此后内功受损,不复得好。但那一日,也是因凤璇阳并未停手,反倒步步紧逼的无情,使得他心中大痛,死心顿生,但好在他强撑着一口气,逃了开去,方能留得性命。

    后来,许是觉得自己过分,凤璇阳便暗中易容,来给他带来伤药,求他谅解。

    可被伤过的心,如何能好。他们终归,无法在阳光下一同相,只得隐藏在面具之下,私下见面。与其让自己如此痛楚,倒不如,索性豁出去,一块赴死。

    但说得容易,做起却是难办,他终归心善,舍不得下那一手,凤璇阳这人,虽说所为为武林不耻,但为人却并不坏,甚至待他极好,因而后来他方会与凤璇阳牵扯了二十余年才了断。

    可今日竟会梦到了昔时之事,真不知是好是坏。

    轻叹口气,便起身穿起衣来,这几日他同凤璇阳之间都是不冷不淡的,而凤璇阳似是故意躲避一般,早早便起身离去,他也未多加询问,每日都是慵懒地睡足了方起身。

    洗漱过后,恰巧侍从将早膳送了过来,怔愕之后,便知是凤璇阳好意所为了,但思及凤璇阳必在附近观看,却不现身,龙倾寒心中真不知是何感受。

    简单地解决早膳后,他便执剑到庭院中练起剑来。

    一挥一刺,拿捏有力,丝毫无差,落叶随着他的剑而走,形成短小的龙形,翩然而飞。在这里他不敢肆意纵气,因而龙形并不大,但因着武林大会那一日忽而爆发之故,他掌握了素心剑诀,如今愈发熟稔。

    挥剑游走几下后,感觉到身边的视线移开后,他方缓缓地放下剑来,双眸紧凝。

    这几日,凤璇阳虽与他不同进同出,但暗地里却是派人看顾着他,生怕他出事,可这般被人瞧着,他非常不自在,总觉得似被监视一般。后来他同凤璇阳提过,凤璇阳便命那人待他起身吃过早膳后,便离开。

    是以,现下龙倾寒得到了解放。虽知晓凤璇阳是担心他,但被人,有些事,他便不能做了。

    譬如,寻找他的双亲。

    思及他失踪不见的双亲,当真是心头烦躁,他来此的目的,一来是为了与凤璇阳相聚,二来,便是为了寻找双亲。

    而先前,凤璇阳都同他缠在一块,他都未能寻找,现下前几日,趁着与凤璇阳闹矛盾,他便同凤璇阳冷战了,使得现下方有余闲去寻人。

    因而此番看来,这几日的冷战,他是五分不愿五分故意的,虽说对不起凤璇阳,但在仍未见着双亲前,他实是放心不下。

    思及此,他当即便要动身去寻找可有什么关押人的密道,然则,步伐一动,便听到一阵迅疾的掠地声响起,听到对方的落地声紊乱,好似十分心急。

    龙倾寒一顿,旋即站定,假作练剑地舞动起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道人影带风而过,直接便立于他的身前,拱手道:“阳公子。”

    龙倾寒闻言,渐渐地收缓了手里的剑,运功逼出数滴热汗后,方装作一副练剑被人打扰的不悦之态道:“何事。”

    来人——血影迟疑了片刻,忽地单膝跪倒在地,对着龙倾寒恭请道:“阳公子,血影知晓您乃是教主身边的红人,如今我求您一事,请您务必帮上一忙。”

    龙倾寒忽而愣住了,这血影他并不熟稔,当年凤璇阳在向梅山庄无意中杀死假向芊双后,血影便饮恨叛逃,因而这般下来,使得他对血影没甚好感,是以现下他语气中也略含冷漠:“何事?”

    听得那声冷音,血影知晓自己前来求龙倾寒必是难得到相允的了,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他已想不出除了寻龙倾寒解决之外的法子了。他当即便是重重的一个叩首,低眉顺目地道:“阳公子,方才离诉惹怒了教主,正受教主鞭笞,望您救他一救!此前他犹受过……”

    “与我何干。”森冷而不带一丝温情的话,将血影后面的话打断了,龙倾寒从怀里不紧不满地掏出锦帕,擦拭头上的虚汗,走到一旁的桌下,怡然自得地赏景,并不多话。

    血影一怔,更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那一日龙倾寒在山崖边受伤归来,凤璇阳因离诉不多加看顾龙倾寒致使他受险,而大怒一场。待得龙倾寒安稳后,便将离诉拖出去足足鞭笞了百下,方解心头之恨,然则那一日离诉因着凤璇阳的放弃要事,也不满地驳斥了几句,言说凤璇阳为了一个男人误了大事。当时众多人在场,都将这话给听了去,凤璇阳更是怒极,当场便想将离诉打死,后头还是血影等人顶着盛怒,将凤璇阳拦下,暗中带着离诉撤离,此事才做了了结。

    可是离诉当日的话却是私下传了开来,许多不利于龙倾寒的言论都在四下传播,虽很精明地避开了凤璇阳双耳,但却毫无意外地传到了龙倾寒的耳里,且经过众人的误传,入龙倾寒耳的话极其不堪,尽都是些类似床伴、禁脔的粗鄙言语,他这般洁身自好的人,听之焉有不气之理,是以现下离诉有难,他自然是冷眼旁观的了。

    血影知晓龙倾寒对离诉的不满,因而更感今日之行的艰巨。但离诉毕竟是他多年的兄弟,离诉多次挑战凤璇阳,只怕此次难逃一死了。

    血影也不知能说什么,方能消弭龙倾寒心中的芥蒂,只能不停地磕头,嘴里喃喃着道:“求阳公子大人有大量,救他一救。求阳公子大人有大量,救他一救。”

    听着这声声泣血的求救,龙倾寒纵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为之感动。

    他站了起身,将磕破了头的血影拉起,轻声问道:“离诉究竟怎地了,为何又惹怒了璇阳。”

    血影双唇一抿,忽地又跪下地,磕头道:“飞朱谷谷主殒命,有人瞧着乃是教主所为,因而离诉一时气恼,便……”他忽而哽住了,但后头的话,不用他说,龙倾寒也能猜得出来,离诉必是又说凤璇阳为了自己,而误了大事。

    龙倾寒眉头轻皱,实是不太想去救离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与离诉不对盘,每次见之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都途生不悦,可是如今血影都这般低头相求了,他若再不去,便是驳了血影的面子。

    “罢了,”轻叹口气,龙倾寒无奈地道,”他们在何处,带我去罢。”

    “好。”血影欣喜地一抹头上的血痕,当即告了声,便带着龙倾寒朝一处大殿掠去。

    龙倾寒随之在他身后跃去,几个纵跃,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凤璇阳办公的书房。

    此时,还未走近,便远远地听到了里头断断续续传来的怒骂以及驳斥声,尚有将那声音吞没的鞭笞声。

    “教主……纵使你打死我……我也……不值得……不知晓……”

    “闭嘴……你当真长胆了……那一日……算账……”

    “呵呵呵哈哈哈……当日……是你……后头……又是你……教主,你将我至于……”

    “闭嘴!”

    “呵呵……若果……知晓此事……教主为了……会如何?”

    龙倾寒双眉紧紧蹙起,究竟离诉和凤璇阳说了些什么,为何如此古怪,可是那声音又断断续续地,淹没在了鞭笞声中,他听得不甚清。侧目望去,发现血影不知是内力不足听不到还是一心只在救助离诉之上,脸上除却紧张并无太多的神情,因而想从血影口中得知这对谈的内容,也是无法的了。

    一道重重的砰声落下,血影还未到得那处,便大喊了一声:“教主,手下留情!”

    旋即脚步快速一划,掠了出去,而龙倾寒也旋即反应,快他一步冲到了房内。

    而入目的,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后背,以及一个一身怒气,紧握着鞭的红衣男子。

    ☆、第一二六章·暴怒之下强行事

    点滴的鲜血从将近皮开肉绽的背上落下,滴落地上,染成朵朵血花令人寒心。离诉早已血肉模糊的血背上,只是零星地挂着几条衣物,可见鞭笞他的力气之大,将衣物都震得破碎。

    光是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后背,龙倾寒便感同身受一般,觉得自己身体寸寸生疼,他是经过父亲的打的,因而极其能明白那被鞭笞的痛楚,如今从伤口来看,离诉定是比当时的他还痛上许多的。

    瞧着龙倾寒的进来,凤璇阳先前还只是微怔了一下,但看到了血影,他便知晓是怎地回事了。

    他忿恨地斥了血影几句,怒道:“血影,你这是作甚!搬救兵来不成!”

    血影心中有愧,忙屈膝跪下,请罪道:“教主恕罪,请看在离诉忠心一片的份上,饶他一命罢。”

    看着离诉这样,龙倾寒对他再多的怨气也出不来了,当即便走了上前,劝说道:“璇阳你……”

    “闭嘴!”红袖猛力一拂,将龙倾寒的话给生生止住了,凤璇阳的双唇下拉,显示出他极其不悦。他瞪着龙倾寒的眸里都快冒出火了,若非龙倾寒乃是他的恋人,只怕当即便要将怒气发到他的身上。

    他狠狠地瞪向血影,当即一脚便踹了过去,踢得血影翻了个跟头,龙倾寒阻止不及,瞧着这样愤怒的凤璇阳,竟忽而顿住了。

    眼见的凤璇阳,哪还有昔日他所熟悉的模样,双瞳怒火,薄唇紧抿,目中射出激烈的凶光,完全便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龙倾寒愣了半晌,便走上前欲将血影扶起,哪知凤璇阳竟是暴声一喝,怒道:“阳玥,你敢将他扶起试试!”

    虽是暴怒之下,但凤璇阳还知晓龙倾寒现下的身份,是以未将他真名道出。

    但即便是这般替他着想的人,龙倾寒依旧是心底发冷,他无视凤璇阳的震怒,轻轻将血影扶起,关切地拍了拍血影的肩膀,淡然地做完这一切后,便俯身欲去扶将近晕倒的离诉。

    然而他的手却忽地被一个强大的力道夺了过去,紧紧地拽在了凤璇阳的手里。

    瞧着自己心上人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凤璇阳早已怒得快要喷出火了,此刻一腔愤怒在他的胸腔里震动,鼓得他要叫嚣出来:“阳玥,你好,你真好!”

    龙倾寒轻敛下了眉目,试图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而凤璇阳力气之大,竟将这气力又用力了几分。

    龙倾寒眉头轻轻蹙起:“放开我。”

    可凤璇阳早已被怒火烧红了眼,哪顾得那么多,现下可是谁想救离诉,他第一个便宰谁!

    知晓抗争无用,龙倾寒只得抿紧了双唇,冷冷地道:“你打他又有何用,能解决甚问题。不论他所些甚,起点都是为着你好,你又何必气恼。”

    “我……”凤璇阳竟是被他这番话哽得说不出话来了,没错,龙倾寒所说的都没错,离诉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就是无端的气,气离诉为着他好,而伤害到龙倾寒。

    龙倾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璇阳,他都成了这般,你何苦再往他身上多添几道疤,先前不是已经罚过了么,何苦再让自己费劲。”

    凤璇阳听得这声劝,这心头的火便渐渐降了下来,最后狠狠地瞪了垂头不语的离诉一眼,震怒地甩袖道:“拖出去!饿他个一天一夜,再让他去慈人堂治伤!”

    血影听得这句,双眼一亮,连忙给龙倾寒送去感激的目光,而后将离诉半搂半抱地拉了起来。

    然则,离诉却在站起的一刻,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凤璇阳,你我多年兄弟一场,却抵不过一个人的一句话,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砰地一声,凤璇阳身侧的花瓶砰然碎裂,碎裂的瓷片竟由着他的掌劲尽数朝离诉飞去!

    龙倾寒一骇,连忙运起掌势,凝起冰锥,将其一一打落,可是毕竟挽救不及,一些仍旧刮到了避之不及的离诉身上,顷刻,血流如注。

    “璇阳,你疯了!”龙倾寒怵然行到了凤璇阳的面前,挡住了他欲冲上去教训离诉的步子。

    凤璇阳方冷下来的火光又怵而燃起,那瞳中竟霎时划过了一道红芒,龙倾寒讶异之余,仍不忘开口喝道:“血影,带他走!”

    血影授意,赶忙抱起离诉,迈步便要跑。kk

    然而,离诉却是这时轻轻扯了扯血影的衣裳,示意他停顿,血影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脚步停在了远离凤璇阳的安全位置。

    离诉凄惨地一笑,语带哀戚:“凤璇阳,其实你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自己吞苦楚,却将痛加诸他人身上的可怜人,呵呵呵,哈哈哈。”

    余下的笑声,被凤璇阳的暴喝声湮没,血影见之,哪敢再留,连忙抱着离诉跑走了。空寂的庭院中,似在嘲讽一般,久久回荡着离诉的笑声,弥散不去。

    离诉走后,凤璇阳双眸立时变得空洞起来,瞧他脸上的神情,竟是被离诉的那句话给骇住了。

    龙倾寒莫名地瞧着他们的对话,不明其中的含义。最后他只能轻轻拍上凤璇阳的肩头,将凤璇阳手里的鞭子取下扔掉,岂知下一瞬,一阵恍惚,他便被一双有力的手钳制,纤细的两只手腕被拽起放置身后,他人则落到了凤璇阳的怀抱里。

    一只冰凉的手触上他的脸颊,一抹邪气却令他莫名胆寒的笑勾在凤璇阳的嘴角。

    这一刻,凤璇阳双眸里竟人忽然乍现了红光,但顷刻复又敛去。

    他笑着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龙倾寒光滑瓷白的脸,另一手则攒起了力量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子玥,你愈发厉害了,本座的教务事,你也得管上一管,啧啧,不愧是本座的夫人。”

    听得这句调侃,龙倾寒没有一丝欣喜,只有无边的恐惧,他仿若在凤璇阳那双红瞳里看到了炼狱,恐惧的炼狱,只要自己被他吸引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他用力地挣扎着:“你放开我!”

    哪知凤璇阳却毫不怜惜,攥得越来越紧,最后他的语调已经渐渐高扬,甚至怒骂出声。

    可是他在凤璇阳眼底,便如同一个戏子,无论自己喜怒哀乐,在凤璇阳眼中不过是做戏一场,激不起他丝毫波澜,这样的凤璇阳,让他感到陌生与悲伤。

    最后,他双目一闭,竟是不再反抗地哀声道:“你待如何,人我已放了。”

    凤璇阳忽而笑了出声:“你放了,你以为本座不会杀么。”

    “你杀罢,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放他,图的不过是你的威信。”龙倾寒淡淡地答道。

    眼底怵而划过一道莫名的光芒,凤璇阳沉声问道:“你此话何意。”

    “呵,莫非凤教主想留下为了一个男人而诛杀贤良的恶名么。凤教主是聪明人,如今江湖形势危急,凤教主自保尚不及,若果此时贤良被诛,只怕于凤教主不利,凤教主当是会饶他一命,以显恩泽方是。”

    一句话,将凤璇阳所有的反驳都挡了开去,此话说到这份上,凤璇阳又还能如何辩驳,最后他只得将气撒到龙倾寒的身上。

    他一遍又一遍地摸着龙倾寒的脸,冷笑道:“夫人为本座考虑得真多,本座若不嘉奖一番怎地可以。”

    忽而天旋地转,龙倾寒还未得喊出反抗,便被凤璇阳怵地点上了穴道,抱了起身。

    凤璇阳一路使着轻功回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将龙倾寒毫无怜惜地抛到了床上。

    一声痛呼落下,回神之时,便见凤璇阳强壮的身子压了过来,龙倾寒一骇,喊道:“你作甚!放开我!”

    凤璇阳却没说什么话,只是不紧不慢地解开龙倾寒的腰带,将他本便不多的衣裳,一点一点地解开,露出他瓷白的肌肤。

    不多时,龙倾寒便已是浑身赤|裸,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凤璇阳灼热的目光之下。

    即便是已猜到凤璇阳要作甚,但龙倾寒依旧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全身在丝丝凉意中不停地颤抖。

    他不喜欢这样的凤璇阳,不喜欢。

    他偏了头去,沉下呼吸道:“凤璇阳,你当真要做那个自己吞苦楚,却将痛加诸他人身上的可怜人么!”

    此话一落,激起了凤璇阳掩藏心底的怒气,他忽地翻身上床,褪去自己的衣裳,对着龙倾寒的下|体,便是一个冲撞。

    “啊——”强烈的痛楚从最脆弱的地方传来,龙倾寒撕心裂肺地叫唤出声,他只觉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但好在,在他以为自己要受到暴行时,凤璇阳却突然退了出去。

    凤璇阳怔怔地望着龙倾寒股间流下的血液,惨然一笑:“我从抱你伊始,何曾让你痛过,流过血。是以未尝得那份痛,你永远便不会刻骨铭心,如若伤害是让你铭记的方式,我甚至宁愿,你恨我一辈子。”

    痛楚的喘息中,龙倾寒迷蒙睁眼,便迷糊中听到了凤璇阳的这句话,然则他仍陷在痛楚里未得出来,因而并未深思他话中之意。

    而凤璇阳,也未给他思索的时间,一瞬间,炽热的吻袭来,将他仅剩的理智都吻干,只有莫名的哀意在两人之间流转,这个吻一如往常一般的炽热,霸道,但是却让人感伤。

    当这漫长的吻终于落下后,龙倾寒只觉身体一紧,怵而被一物贯穿,充盈每一隅,而这一次,因着凤璇阳在相吻时上药的缘故,没有了丝毫痛楚,可是,也没有任何的快|感。

    身上的穴道被解开,但龙倾寒却并未拥住在他身上的男人,他只是攥起了手下的床单,将自己身体上涌上来的快|感一一转嫁到床单之上……

    j□j之后,凤璇阳搂着他的头,将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身侧。

    而龙倾寒则是一直静静地望着床顶,兀自发呆。

    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便只剩伤害了。

    一滴泪悄然而落,滑落枕头里,浸湿了他的心。

    但他却不知,那个将头深埋在他颈侧的人,同一刻,也滑落了一滴痛心的泪。

    若果伤害能让你记得更深,那便让你痛上一辈子罢。便让我,真真正正做一次那个可怜人。

    ☆、第一二七章·夜探离诉知其意

    凤璇阳从龙倾寒的体内退出来时,正对上的,是一双没有灵气的双眸。

    龙倾寒死死地盯着床顶,双眸里一片灰黑毫无波澜,更无j□j的浪涌,只有一片死寂。这样的龙倾寒,让凤璇阳见之,心生大痛。

    除却关乎亲近之人的事,其余事龙倾寒但凡大怒时,不会怒骂,只会是一片平静,他越是平静越是冷,便说明他越是愤怒,而如今的他,凤璇阳却瞧不出任何的怒气,而是——

    绝望。

    究竟是什么,将他们俩推至了这般境地,是凤璇阳的隐瞒,是凤璇阳的伤害,还是凤璇阳祈求怜悯的可怜。

    无论如何,都是凤璇阳,一个人亲手造成的。

    凤璇阳苦涩一笑,起身给龙倾寒温柔地清理后|庭,看着那红白相交的液体,他讥讽的笑意愈深,最后,他轻柔地抱起龙倾寒,将他拥在自己的怀里,汲取着他清淡的冷香。

    纵使伤害过,他仍旧放不开手。

    此刻闻着这熟悉的檀香味,龙倾寒竟升起了厌恶之感,嘴角下拉苦涩的弧度,他无心再想,便在这难闻的气息中,阖目睡去。

    当他在无尽的梦魇中再次挣脱时,凤璇阳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一丝气息都不曾留下。

    而床头,则摆放着一张潦草的狂字,只是匆匆地落下几个字:出外。

    简单而明了的大字,与先前还会与他交代归来时日,以及“勿念”两字的手信完全不同,如此,彰显出亲疏之别。

    龙倾寒惨然一笑,便努力地将凤璇阳从自己脑海里瞥了去,起身做自己的事情来。

    他一心烦闷,匆匆吃了些东西后,便到了庭院舞剑,狂乱的树叶缭绕在他的身周,煽起凄凉的寒息,他的剑越舞越乱,心越来越痛。最后,索性停下剑法,怔然地站在院落里,望着那半升上来的明月。

    月亮如洗,澄天碧空,却是一片落寞。

    他轻叹口气,方想去寻酒喝,却忽而顿足,似是想起,九天教的酒,大都是月上九天,而他一喝便醉,实是不敢再饮。

    左右作甚都不行,他当即闲得便想去找离诉了。

    只因他恍然忆起,早上听闻到的离诉与凤璇阳争执的话,他总觉得离诉似是知晓些什么,而他们争吵的内容,似乎并不单单是指凤璇阳因他而丢下公事之事,那么,究竟会是何事?他忽而从心头浮现了一丝预感,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解开心头谜团的关键,为何离诉如此生气,为何凤璇阳如此失常,一切的一切,似乎只需要知晓那对话的内容,便可破解。

    思及此,他双眸立时清亮起来,迈动步伐便行出了庭院。

    凤璇阳的庭院较之安静,甚少有人往来,行了许久,他方寻到人打听到离诉所在。听闻后,他想了想,还是先拐去了膳房,要了一碗米饭,夹上了几样小菜,捧着去了关押离诉的地方。

    穿过深幽的长廊,拐了几道弯后,便来到了一处幽暗的角落。只见此地荒无人迹,满地的落叶无人打扫,一片萧索,便是一盏明灯都不曾点起,宛若无人居住一般。

    龙倾寒身子后脊生出了一股凉意,左右看顾了一阵,便悄声行了进去。

    正对着那间所谓关押着离诉的小房,他微微愣怔,只因此处竟无人把守,门外也没有锁头扣门,只有开着的窗户与里头若隐若现的呼吸声,彰显里头有人存在。

    如此,委实也忒诡异了,无人看守的,何谓之关押。

    不过,当龙倾寒推门进去,看到离诉那副模样时,便知晓为何没人看守了,只因现下的离诉,可谓是有气无力,连行走都成了困难,怎地还能逃出。

    看他一脸惨白,龙倾寒终是不忍,沿着地上点滴干涸的血液,走了上前。在离诉面前蹲下,从手里的盘里,取出一碗水,凑到了昏迷的离诉唇上。

    干裂开的唇上触上温水,离诉还未清醒,手上动作却快了一步,艰难地抚上碗壁,就着龙倾寒的手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水来。

    “慢些喝。”轻柔的语调从口中逸出,龙倾寒都被这般温柔的自己吓了一跳。

    而离诉闻之,也是愕然愣怔,艰难地睁开干涩的双眼,看到月下龙倾寒那虽普通,但彰显气质的脸颊,他犹发呆了好一阵,良久,才张开经过润泽后的双唇,哑声道:“是你。”

    龙倾寒点了点头,问道:“可还要水?”

    一个“要”字还未成音,离诉便看到了那个已经空了的盛水碗,这一个“要”字,却是说不出口了。

    察觉到了他的饥渴,龙倾寒也未多说,当即便放下那个盛水的碗,走了出去。

    约莫半盏茶后,他便捧了一坛子的水回来,倒了满满一杯在碗里,又喂离诉喝下。

    瞧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离诉既是疑惑又是感激,最后喝完后,他歪着头,靠回到墙上,哂笑道:“你如此作为,呵,说罢,想从我这听到什么消息。”

    龙倾寒收回碗的手一顿,又捧起了一碗饭,感觉到这饭在秋风吹拂下,已有了一些凉意,当即便运起功力将它热好,待得上头冒出饭香的袅烟时,才举箸夹起一口饭,喂到离诉的面前:“吃罢。”

    愕然地看着龙倾寒,离诉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相信,他轻轻撇嘴,更是不屑地道:“你究竟何意!”

    龙倾寒的手依旧未动,嘴里却是冷冷地开口道:“你不吃?那也成,”他当即便将筷子收了回来,放下碗,冷声道,“那我便开问了。”

    瞧着龙倾寒的动作,离诉是又气又恼,他被中伤,又饿了一日,怎会不想吃饭,方才所说的,也不过是气话,岂知龙倾寒竟当了真。

    可现下,他又不好开口求龙倾寒,加之龙倾寒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又怎能丢了面子自己去端饭吃,最后复杂的情绪交杂,他竟只能“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知晓离诉闹别扭,龙倾寒原本下拉的双唇微微扯平,渐渐上扬,他没有开口相问,却是捧起了饭,夹了一口,凑到离诉的面前,道:“吃罢。”

    饭菜的浓香沁入鼻尖,离诉贪婪地深吸了一口,便闭上了眼,大口吞下,细细吞咽。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龙倾寒只是静静地喂饭,而离诉则是将头偏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吞下,咀嚼。

    吃完后,龙倾寒又给离诉喂了一口水,待得他精神恢复得差不多时,方淡淡地开口问:“我有事,想问你。”

    “问罢。”毕竟受了他好处,离诉再不满他,也得开口道。

    龙倾寒沉吟了好一会儿,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可是在骆城假扮新郎官之人。”

    离诉身子一僵,没想着龙倾寒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思忖了半晌,将应对之法想了个遍,才勾唇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承认了。那璇阳那一日……给你下令去杀之人,可是现下这些江湖掌门?”问到这个问题时,龙倾寒竟是有些微颤抖,他是渴望知晓真相的,但却不敢正视这个问题,若果那些江湖掌门当真是凤璇阳下令所杀,那么便可解释为何前去苗疆的路上,那些掌门会被杀了,如此,也即是说,凤璇阳确确实实是杀人凶手,并非被冤的。

    然则,越是逃避的问题,越是会被真相而骇得浑身冰寒。

    “不错,那些人死,确是同教主有关。”这话虽说得含糊,但里头却是蕴含了不少信息,但可惜,此时的龙倾寒已被这消息骇得浑身发颤,未发觉得出。

    昔日曾听人言江湖门派掌门被杀之事,他犹以为凤璇阳是被冤的,可如今看来,凤璇阳非但不冤,还参与了其中。

    一时之间,他忽而矛盾起来,虽知那些人该死,但真正耳闻凤璇阳派人杀人之事,他还是感到无力与无奈。当日复生时,他便想着能阻止此事,岂知,凤璇阳他却快了他一步,将事实部署好了。

    可是,若真是凤璇阳亲命所为,那江花剑派之事又作何解释,那嫁祸凤璇阳之人能如此轻易便伪造出同凤璇阳相同的特征,铁定是常易容成凤璇阳的,不若不会如此相似,那么其中,究竟又是何处出了问题。

    瞧着龙倾寒眉头紧皱的模样,离诉长叹了一声,将真相道了出来:“此前教主确实有命我秘密派人去暗杀各门派掌门,但……”他顿了顿,目光四处一转,瞧着附近没人后,忽而压低声音道,“但却被人暗中劫了消息,使得他人快了我们一步,扮作教主的模样去杀人,嫁祸于我们。”

    “你说甚?!”龙倾寒愕然道,若果真是这样,再联系江花剑派的事件,那么那些人可会是……

    “战越?”

    离诉颔首道:“应是他们无误,你可知我为何气愤,便是因为那一日本该是教主得以脱罪的好时日,岂知……哼!”

    龙倾寒一脸茫然,全然不知此话何意,离诉撇了撇唇,当即便将凤璇阳原本的计划道了出来,说完后,龙倾寒却是沉默了。

    只因他也不知,能如何接话。

    最后,他话语一转,轻巧地将话题转了开去:“若果当真是战越的阻挠,为何他们数次都能成功,再者他们为何不挑别人下手,只挑凤璇阳欲杀之人下手?”

    离诉被他这么一问,也怔住了,他无奈地轻轻摇头:“我也不知,我只知,他们能屡次知晓我们的消息,不外乎是一种可能……”他话语一顿,满含深意地看着龙倾寒,却不道明。

    龙倾寒何其聪慧,早已知晓他话中之意,那便是,教中有内奸,且这内奸,能探到教中的机密。

    龙倾寒把脸一沉,询问出声:“这派人刺杀掌门之事,由何人负责。”

    离诉一顿,冷笑着说出了一个字:“我。”

    龙倾寒闻言一愣,霎时不知说什么好,离诉的忠诚他是看得见的,是以他肯定定不是离诉所为,那会是何人呢?又会是何处出了纰漏。

    左思不得其解,龙倾寒索性便不再多想了,日后多加留意是否有可疑人便是,而今日他来此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

    “你先前……嗯,被打时,同璇阳说了些甚?”

    离诉一愣,脸色忽而变得古怪起来,最后,他竟是勾起了唇角,意味不明地道:“你想知?呵,凑过来,我悄声告诉你……”

    ☆、第一二八章·惊险夜探藏书阁

    走出了房门,龙倾寒回身望了一眼离诉,便掩起门离开了。

    方才离诉并未告知他具体的谈话内容,只是颇有深意的告知了他一句话:“藏书阁最里,左手边第六个书架,第二排,正数第二十六本。”

    龙倾寒闻言后眉头都拧紧了,这毫不搭边的话,他又怎能知晓其意,然而再欲相问时,离诉却是把头一歪,睡了过去,不愿解释了。

    无法,龙倾寒只得走了出来,回房暗自思索离诉此话何意。依离诉所说,指的似乎是一本书,可一本书同他们的对话内容又有何干系。左思不得其解,龙倾寒的眉头是越拧越深,最后,索性便出了房,走出庭院,穿过长廊,缓步行到了藏书阁那处。

    目光远放,只见藏书阁里头正亮着烛火,在昏黄的烛火中,映照的是一个在书架边四处游走之人,那人头发花白,身形微微佝偻,瞧着也有些年纪了。

    虽说守阁人年纪颇大,龙倾寒也不敢放松警惕。藏书阁毕竟乃是机密之处,里头看守之人,必定不是非凡之人。因而他躲在一旁,抿了抿唇,从地上取过一粒石子,朝藏书阁附近打去,还未得打中藏书阁的柱子,便觉眼前一闪,一个人影冲到了外间,同时他身后的阁门快速一关,顷刻间,守阁人便戒备地立于了门口,整个过程极其短促,动作干净利落。

    那人的速度之快,堪称一绝,若非龙倾寒的武功甚高,只怕也瞧不清他冲出来的动作。守阁人出来后一直都未离开阁门寸步,他低身瞧了一眼地上滚过的石子,呼吸一沉,目光如隼般将周围扫了一片,发觉并无异样后,方缓缓走回阁中。

    待得他的人影离去后,龙倾寒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藏书阁因地处要地,以防有贼人来袭,周围百步,毫无可遮掩身形的大树与树丛,而龙倾寒落脚的地方,是藏书阁的拐角处,极好地掩去了他的身形。但若想能溜到这里,非是轻功高而不得,且瞧着方才那守阁人的轻功,只怕不输于自己,若非自己趁着守阁人行到阁中深处时溜到了拐角,只怕也会被他发现。

    瞧着对方的实力如此高深,龙倾寒的心不由得一沉,如此看来,只得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想到这事,他当即便整了整衣衫,趁着那守阁人行到阁里后,方从黑暗中溜去,跃到了不远处,假作故意游走到此处一般,放重了脚步,一副来藏书阁寻书的模样走了进阁中。

    守阁人瞧着了龙倾寒,淡淡地颔首,问候了几声后便由得龙倾寒了。

    龙倾寒未免守阁人起疑,便随意在书架上到处寻书,偶尔拿下几本翻了几翻,后又假作兴致缺缺一般地放回去。

    许是瞧着龙倾寒没别的意思,那守阁人看了一阵,也将注意力挪开了。余光轻落守阁人身上,发现他并未跟过来,龙倾寒当即便行到了藏书阁的最里头,走到从左手边数起的第六个书架,顺着书架的层次将目光放至第二排,从头开始将书籍数了一遍,待数到第二十六时,他双眼一亮。只见那书脊上落着“九天教秘史卷卷十”几个大字,他一喜,似是要看到什么惊天秘密般地兴奋起来,他欲探上前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近了,快近了,很快便可将那本书拿下。

    然则这时,一双略显苍老的手快速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拦下。

    他愕然一惊,侧目望去,便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精瞳,这守阁人是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他竟毫无察觉!

    这守阁人的眸里流动着不明的光,脸上微现一股莫名的冷笑:“阳公子,这后头的书籍,是不能予外人瞧的,您还是切莫乱翻的好。”

    不知是有意无意,“外人”这两字,似被守阁人加重了一般,龙倾寒听得极其刺耳。可是,不论怎么说,他对他们九天教来说,终归只是个外人,毕竟他与凤璇阳成亲之事,也只得俞年明知晓,完全形同虚设,教众毫不知情。

    龙倾寒抿了抿唇,犹想将那卷子的特征记下好方便下次趁夜查找,却见那守阁人身姿一站,原先佝偻的背脊竟忽而挺高,不偏不倚地便挡在了那本卷子的面前,遮掩了他的视线。声音一沉,守阁人不悦地道:“阳公子。”

    听得这声,龙倾寒纵使再不知趣,也只得讪讪地离去了。

    回到了房内,将这本书的特征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生怕自己忘记般,将其执笔画下。

    这书越是不给瞧,这好奇心越甚。是以为了能窥探到这本书,过后几日,龙倾寒都暗中守在藏书阁边,观察藏书阁的一举一动,以及守阁人的作息。

    经过几日的观察,他发现藏书阁共有三个守阁人,一人守岗四个时辰,而经过他的试探,这三人中,武功最弱的,是丑时来接班的一个老头,他的年纪较之那一日的那人还老些,最喜在初接班时到阁外饮一炷香时刻的酒,之后方入阁内。

    纵观来看,龙倾寒他唯一能进阁内偷瞧的机会,便是这老头饮酒之刻。

    可是,即便是饮酒,那老头的戒备也不减,离开阁也未得多远,因而如何能悄无声息地进去,实是一个难题。

    但好在,他有洛羽尘赠与的迷药。这特殊的迷药虽不能对付高手,但却能让那守阁人产生一丝懈怠,如此便足够了。

    几日后,挑着一个无月的黑夜,龙倾寒将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动身了。

    此时已是深夜,他未免他人起疑,便换了一身黑衣,几个纵跃,便要掠到藏书阁处,然则,行到一半时,他的步子忽而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许久不见的故人——向芊双。

    打从向芊双嫁与血影后,他便与她断了联系,更是许久未见了。而来到九天教后,他也只见过血影,却从未见过向芊双,却没想今日会见着她。

    如今天色已晚,她又是孤身一人,神色还有些匆匆,不知要去哪儿。

    龙倾寒的薄唇轻轻抿起,脚步一动,便要跟上去,然而未跟多久,便见她身子一拐,便行到了一处偏隅的地方,这下,龙倾寒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动了。

    却原来,向芊双是要前去出恭。思及她便是居住在这附近,是以来此出恭也不奇。

    龙倾寒见之,脸色一赧,在外头瞧着她只是如厕而已,便未多加留意,加紧步伐离去了。

    不一会儿,他便掠到了藏书阁附近。

    左右环顾四周,确信没人后,便极目远眺,贯注内力在双目之上,静看着不远处的藏书阁动静。

    未得多时,打更的声音落下,那更偏老的守阁人来交接班了。

    而龙倾寒便趁着他们交接,无暇顾及之时,快速地一掠身子,顷刻便落到了墙角边,掩去了自己的身形。

    不多时,交接完后,原先的守阁人便从另一处走了,而那偏老的守阁人则一如先前龙倾寒探的那般,走到了藏书阁阁前,喝起酒来。

    酒囊一举,唇贴上囊口,酒便要入唇,而这时,龙倾寒双目怵地闪过一丝精光,与此同时,他将手里的药瓶一启,淡淡的迷药便四散在了空气中。这迷药无色无味,若非龙倾寒自己服下了解药,只怕也会中招。

    那守阁人自然也不意外地将那迷药吸入了鼻中,恍惚之间,这警惕性便降了不少,不过他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仍自在地饮酒。

    龙倾寒在角落里待了好半晌,确信到药效发挥后,他怵地身子一翻,顷刻掠到阁檐之上,弯□子,足尖轻点,掠到了阁门的位置。呼吸一沉,趁着那守阁人仰头饮下一口酒,再将酒囊放下的一刻,随着扬起的风,将手里准备好的石子轻轻扔了出去,成功地吸引了守阁人的注意力。而他人则快速地翻下阁檐,悄声推门,身子一闪,便不着痕迹地掠到了阁里头。

    入了里头后,他仍不敢懈怠,身子一跃,赶忙朝最里头拔去,寻着记忆里那本书的所在地,快速伸手一拿,身子怵而上翻,顷刻便稳稳地落到了梁柱之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吓得浑身发冷汗,那守阁人的武功不弱,他能做到这一切,完全靠的是洛羽尘给的迷药,再加之无月无星风大的天时,不若,只怕他一翻身下阁檐时就被发觉了。

    心里头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后,赶忙翻开了手里的书册。

    那守阁人在外头,只会有一炷香的时间,因而他必须赶在守阁人回来时,想办法出去。而因着藏书阁的机密之故,上头的屋顶是无法掀开砖瓦的,因而唯一能出去的路,依旧还是那扇大门。想到待会还得惊险一番,龙倾寒的心又揪紧了。

    不过现下也不是担忧那么多的时候,他赶忙翻开了书籍,大意地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原来这是一本记载九天教某位教主一生事迹的书籍,但这个教主是何人,龙倾寒却不认识。

    翻了数页,也未寻得一点关于凤璇阳的事情,他便有些兴致缺缺了,也不知离诉要他来找这本书作甚。不过,想想离诉如此特意说到这书,还记得如此清楚,指不准还真是有些用处的。

    瞧着所剩时间不多了,龙倾寒索性便将书页翻到了后头,从后面倒过来看。很快,他便在后头发现了“凤璇阳”这三个大字,只见上头只是寥寥几笔,记载着这位教主教导着凤璇阳,欲将他培养成新一代教主,结果引致众人不满,一些有心之士便集结起来,意图夺取教主之位,但最后,却被年纪尚轻的凤璇阳以高超的武艺镇压,将反叛之人一一杀尽。

    看到这里,龙倾寒心里忽地为凤璇阳生出一股自豪之心,他的人,竟是如此的勇猛,年纪轻轻便担起大任,当真厉害。他手指轻动,又朝前翻了几翻,瞧瞧可会寻着更多关乎凤璇阳之事,果然不意外,在前面数页,瞧着了凤璇阳的过去,原来凤璇阳幼时在这里,过得并不太好,教主对他极其严厉,时而动怒便将其打骂。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盖过教主的功过是非,但龙倾寒却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个被狠狠打骂,却只是跪着忍气吞声的少年。心中忽地一阵刺痛,想到自己所之人经历过的痛楚,他便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

    他沉了沉呼吸,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将这页又往前翻了一页。然而,在他的目光初落那页的开头 “名为凤璇阳”这几个大字之上时,只听外头一声略显苍老的嗓音响起,言道:“教主。”

    龙倾寒的手一抖,手里的书册,差些便掉落下去。

    ☆、第一二九章·阁中巧遇恋人归

    龙倾寒的呼吸瞬间一窒,璇阳,他不是离开了,怎地会在此处,莫非这几日,他是故意躲着自己,是以方未现身的么。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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