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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逆袭的一百种路线 作者:孟极寒生

    第22节

    他抬手想要摸摸路易斯的眉眼,恋人立刻体贴地凑过来方便他动作,这样紧张的模样让乔伊有些好笑:“眼睛怎么又绿了。”

    或许是曾经的十年身体一直泡在那种特殊的营养液里,即使到现在,路易斯一旦情绪激动,眼睛就会变得幽幽的绿色,看着都有些渗人。但此刻看到这样的瞳仁,却让乔伊心中暖暖的——他知道这是恋人太过担心自己的安慰所致。

    “宝宝,拜托你……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路易斯的声音中都带着些许鼻音。

    那个时候,乔伊为了那个渺茫的机会,不顾自己伤势带队突袭虫族老巢的消息传到帝都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前线爱人的病榻前。

    看着营养仓中双眸紧闭、气息奄奄、生死不知的爱人,路易斯第一次知道了无力的滋味。这是比自己当初确诊基因崩溃症的时候更加惨痛的感受,他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好、好……”乔伊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吓到爱人了。

    其实,这次的事情有一半要归属到他自己的身上。虽然的确是机会难得,但毕竟他是一个开着修仙外挂的心机boy,如果他愿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养好身体并不难。

    但誰让他厌倦了这样拼杀靠着功劳不断升迁、一年中大半时间和爱人易地而处的生活呢?乔伊的人生目标毕竟是功成名就、为克里斯提家徽刷上一层新的荣光,然后和爱人甜甜蜜蜜秀恩爱,而不是真的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啊。

    但是他毕竟是实打实的军人,为了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转职机会,他才顺水推舟这么折腾了一番。

    如果早知道爱人会紧张成这样……咳咳,他也愿意再来一回。

    享受着爱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乔伊按部就班地开始“复健”,然后凭借医生的诊断顺理成章地武转文。

    这还不算,为了加大自己和克里斯提家的话语权,后来他还和爱人一起,整理出了《基因奔溃症病因及治疗方法》以及《锻炼、开发、运用精神力》两本书,拉开了星际世界新的时代。

    正是凭借着文武两方面的不是功勋,即使乔伊是一个“强势”的alpha,也成功成了储君路易斯名正言顺的……咳,“入幕之宾”。

    伴随着帝国国歌凯旋乐的伴奏、一百零八门核磁炮的礼炮欢腾,帝国著名且可能是唯一的双皇登基加冕仪式拉开了序幕。

    路易斯·阿加利和他的爱人乔伊·克里斯提两人穿着华贵雍容的礼服,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进入皇宫大殿。

    后世以此为分界点,将此之前的二十年归纳为“双星临空”,而将此之后的一百年,归为“二皇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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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汇报任务成果:

    “顺利完成角色乔伊·克里斯提的任务,成为该星际位面人类历史的关键人物,完成进度卓越,基本积分1000,任务优秀系数4,获得乔伊·克里斯提的真心感激,获得路易斯·阿加利的真心爱恋,获得一缕护体龙气。获得特殊属性气运50点。现在宿主气运为260,依照惯例将10点气运赠送给乔伊·克里斯提转世,剩余250任务结算得积分为4000点,目前积分总共为13424440点。

    “……正在结算此次提取信息……经过统计,宿主提供的关于一个星际位面的有价值资料为两千万积分,目前积分为33424440点,请宿主继续努力。”

    “系统提示:建议宿主可以购买《九转逆生玄经》剩余部分,原价4千万积分,现在七五折优惠价总共3千万积分。欲购从速,过时不候。”

    ……啧,系统总是有办法,让人能够一秒从之前的那个世界从回到现实。

    韩貅看着系统空间中爱人的龙珠明亮耀眼、龙纹隐隐,照得满室流光,有些感叹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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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眼醒来,韩貅正跪坐在一张矮几之前,他的两只手搭在案上古筝琴弦之上,鼻尖萦绕着一股靡艳的幽香。抬头看去,入目所及,房间内暧昧柔款的轻纱随风浮动。

    房间内的装饰颇为素雅清淡,精致的屏风上画着风姿妩媚的美人图,然而摆设中却隐约透出一点纸醉金迷之气,让这间屋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耳中隐约能够听见外头暧昧的低声笑语、靡靡之音。韩貅寻声打开小窗,从窗口向下看去,只见楼下是同样正是一派倚红偎翠,浅斟低酌的靡艳之景。

    这次的任务竟是到了一间楚馆中,韩貅心中有些微嘲。他曾经当过戏子,正所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同为下九流的贱籍,戏子和娼妓这两个难兄难弟,倒是谁也不能说谁更惨些。只是这个世界又有些不同,此世没有女人,相应的出现了一种能够生育的男人“哥儿”,如此看来,这倒是一个合该全民搞基的世界。

    原剧情说的是一个后世纯o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沦落风尘、貌美娇弱的哥儿,凭借着真正一个文明做靠山的“强大底蕴”,在这个世界中成为好几个有权有势之人心头的朱砂痣、床前的白月光,最终不但成功脱离贱籍,而且也是青史留芳,成为著名的大诗人、大词人。

    而原主萍生好巧不巧,也是一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小哥儿,同样不幸年幼沦落风尘,在这秦楼楚馆中摸爬滚打,生生磨炼出了一双势利眼。

    他生得清艳动人,明眸善睐,任是无情也动人,与主角受同年入楼,在主角穿来之前却已经名扬四方,而主角只能忍气吞声当他的跟班,原因一是早熟现实,二就是那张甩开主角十八条街的相貌。

    更别提他又深得待价而沽吊人胃口的其中三味,勉力将自己打造成了风月场上的一朵白莲花。看这房间的装饰风格,就知道他走的是清雅如仙的高洁路子,也的确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是这朝华城中的头牌红倌。

    原主很清楚自己吃的这碗青春饭不易,为了以后能够安安分分地过上小日子,自然就巴望着能够攒钱,有朝一日,不说能遇上良人给自己赎身,好歹也能等自己年纪大了赎身出这魔窟,平静度日。所以比起主角原身那“贞洁不屈”的心,他则是从善如流地接受现实,也亏得老鸨爹爹待价而沽,是以到韩貅来此,这具身体还未“破瓜”。

    然而假的毕竟是假的,原主纵然将自己打造成一朵清高的白莲花,但他那点底子糊弄糊弄来找乐子的普通人倒还行,真要说有多么出淤泥而不染,那就是一个笑话了。

    原本原主有一位入幕之宾的豪商,豪商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他侍从主角受的美好,两项对比才恍然发现原来主角受才是真正的白莲花,后来移情别恋,只限于主角受没有挂牌出台,是以每每借原主之名守着主角受这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这便也罢了,后来主角受与正牌攻王爷两人纠缠不清,王爷为了报复“负了他一颗真心”的主角受,连续买下原主好几日来连番用东西折磨。最终主角攻受倒是冰释前嫌,然而原主却气息奄奄,身体也毁了。

    原主伤势转好后自然对将自己牵扯进他们两人情感纠葛的主角受深恶痛绝,暗中打击报复,然而这些却被主角受的爱慕者们一一识破。

    那财大气粗的豪商虽然只是一个炮灰苦逼攻二,却豪气地硬是将原主的贱籍买下,联合权倾天下的王爷攻,在官府处将原主改成“奴籍”。可怜原主辛苦奋斗十几年,因为一朝不平,生生断了一辈子的指望。

    这还不算,攻二更表示:

    “你嗜财如命,清高自傲?敢欺负清雪(主角受),我自然要你早都应有的报应。你看重什么,我就要摧毁什么!”

    借着自己成了原主的“主人”,将原主的身价改成十文一夜,令那朝华城中的莽夫粗汉,都能够随意爬上原主这当红花魁的床。就这样不到半年,原主就身染恶疾,缠绵病榻,最后饮恨而终。

    “哼。”

    接受完全部记忆,韩貅手下一重,手下的木质窗檐便多了一个缺口。松开手,掌心徐徐落下化为齑粉的木屑。眼中更是冷光闪动。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轻柔的吐字中带着森冷的味道,一种深沉的哀伤和讥讽从他内心涌动而起。这诗句是多么的熟悉啊!

    这是那主角受清雪的“创作”,但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恰恰也是他记忆中那个低贱庶子的“大作”!看看这剧情中清雪“名传后世”、“青史留芳”的诗作吧,还有那些什么“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清雪,不过是一个将前人智慧据为己有、恬不知耻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天下第一文人”之称的文抄公。

    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十五岁之后蓦然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庶弟韩亦秋,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窃他人之物为自己所有的小人。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坎坷一生只能算是命运弄人,在系统的提示下才知道原来是气运被掠夺。

    曾经他瞧不上这个卑贱的庶弟,却不得不佩服庶弟的惊才绝艳,现在看到这熟悉的“创作”,才知道所谓的才华不过是照搬他人之作,也难怪有这样前无古人的大才子,那曾经挚爱他的王爷后来也忍不住去找别人。

    想到自己的曾经,韩貅惊讶地发现居然和这个可怜的萍生如此相似。同样是沦为一个世界气运之子感情之下的炮灰,而这个气运之子,或许还是来自同一个文明的?看看这相似的创作就知道了。

    恍然间他想到了曾经在现代世界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调侃:

    我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哈哈哈……

    他低低的笑起来,世界之大,偏偏这些套路都是如此的相像。

    曾经在戚从雪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对戚从雪同病相怜,然而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感同身受”。韩貅按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感受着四肢百骸中涌动的不平,眉目清淡冷傲。

    ‘清雪、武大商人还有那位荣王爷,这三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就算作是……以后我对韩亦秋和昭明王爷报复的一次练手好了,我一定一定,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萍生当初收到的屈辱和不甘,如数奉还。’

    深度开发的脑域中,似乎是感受到了此刻主人胸中激荡的不甘与愤恨,第一次迅速地运转起来。

    这是韩貅第一次有一种如此深切的欲望,想要替原主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是的,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来自自己的不甘心,他和萍生太过相似的命运,令他对这个可怜的哥儿有着无限的同情。

    那有怎么样呢?

    只有品尝过相似的经历,才能真正明白这是多么痛苦的感觉。这是单纯接受原主记忆都不可能有的感触,越是明白,越是愤怒,越是无法释怀。

    何况现在韩貅气运滔天,又是修道之人,更是目下无尘,他深深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能度过这道坎,将心中这段因果了结,恐怕这回成为自己未来永远介怀的一个梗,耿耿于怀,最终成为一个死结。

    所以,无论是为了原主,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然要在这个世界搅动一番,好好“接待”那位叫清雪的命运之子。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

    韩貅细细回忆剧情和这具身体的记忆,不难发现,剧情中的清雪每次大放光彩,都是靠着他“白莲花”一样清雅绝俗的形象,而原主也很清楚这种风格对大多数男人的吸引力,所以才刻意将自己往这方面打造。

    然而,原主毕竟没有清雪那么深厚的“根基”,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然不能和文采风流的清雪相提并论,这才相形见绌。

    韩貅要从各方面压过那个道貌岸然的清雪一头,当然不愿意曲线救国,为了避其锋芒选择不一样的路线,这可不是他的风格。被激出傲气来的前世家公子、现千年老妖表示,不就是比谁更会装逼么,他就不相信自己还会输给那清雪!

    没错,说到底,两人拼的就是一个风仪!

    所谓的气度,确实是捉摸不定玄乎其玄,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千年历史,无数文人骚客都在追逐这个东西。

    原本清雪也无非是在这方面胜过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倌萍生。但话又说回来了,那清雪,自己难道就真的有什么气质可言?

    萍生不过是一个受过一些附庸风雅的教育的小倌,而清雪呢?他从后世穿越而来,真要论起来,恐怕在古典文艺根基上比土生土长的萍生还要不如。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那么韩貅这个曾经去过现代世界的人指天发誓,那里的普通人气质同样也不过尔尔。

    说白了,清雪靠得,无非是那点文学创作营造出来的“大家形象”,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主角光环罢了。

    后者,萍生有现在韩貅的滔天气运,不信还能起什么扭转乾坤的作用。

    前者……呵呵,千年修行,几世磨砺,韩貅身上自然有一番气度。

    ……这一局,他不信他还会输。

    思量间,门外笃笃传来几声敲叩的动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萍生公子,爹爹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明日的王家雅集,可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请你去爹爹那里,说有些好东西要给你呢。”

    萍生长眉一挑,修长的手指按在胸口。那里此刻正因为听到仇人的声音而愤怒地砰砰跳动。

    ‘稍安勿躁,你的账,我自然会替你一笔一笔讨回来。’

    萍生在心中默念,感受着心跳渐渐恢复平常,然后唇角微勾:

    “恩,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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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小侍清雪敲了几下门,才听到里头萍生公子传来的回答。

    他心中一惊,心中暗暗叹息:

    难怪这萍生公子和自己同岁,同时入楼,如今年纪轻轻还没挂牌出台,就已经成了这朝华城中有名的公子呢!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的声音比之记忆中,竟然越发脱俗!然自己同为哥儿,也是在现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好嗓子好声音没有听过,现在却也不免为之倾倒。

    思量间,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雪一抬头,不由被眼前的美人给恍惚了魂魄。只见这萍生公子不施粉黛、一身简单朴素的青衫,却清高脱俗,宛犹如琼山瑶华,令人心摇神曳。他目光清凉如水地扫来,自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睥睨,仿佛是九天之上的天山神子,又或者是传说中的姑射神人,一身气度高不可攀,十分摄人。

    明明与萍生一同长大,分明知道萍生内里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倌,又天然带着一种穿越者对土著冷眼旁观的自傲,但此时清雪却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好似真的是面对着出身钟鸣鼎食之族的世家嫡子一般:“萍生公子,爹爹久等了。”

    “恩。”

    短短的一个音,却清凌凌地令人一个激灵。清雪甚至都不敢抬头,却自然能够想到萍生轻描淡写的撇来一眼,然后那精致柔和的下颚矜持地一点。这样的风韵气度,不知要引得多少英雄折腰心醉,想要一掷千金,攀上雪山采摘这株天山雪莲呢!

    直到他当先迈开步子走在前头,清雪方才追上去,心中琢磨仍未停下:看来这萍生还真是重视王家雅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高华模样呢。只是按照原主记忆,他也不过就是能够装模作样些的小人物,莫非从前他都是在保存实力?不,恐怕不是这萍生在韬光养晦,而是从前原主小觑了对方,也是,不然为何原主这么多年,却只混成对方跟前做小伏低的跟班呢?!

    可怕、可怕!纵观整个朝华城,不,恐怕就是放眼天下,甚至再想想记忆中的那些明星,恐怕都没有多少人能与此人的气度比肩吧!而这只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小小妓子……

    是他运气这么好,穿越正好遇上了传说中倾城绝色的名妓?还是说此间人都是这么的风姿绰约?

    这么一想,原本穿越而来,产生的些许自命不凡的主角意识,就被萍生这种种表现连消带打地塞进了清雪内心深处。

    前头的少年迈开步子,已经走远,似乎是发现他没有跟上来,站在拐角处,逆光冷淡地看着他:“怎么不跟上来?”

    “哦,是!”他连忙收拾心情,几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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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生和清雪缓步走在九曲长廊中。阳光从窗花和树枝缝隙中抖落下一片斑驳的灿金。

    萍生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那声音在之前清雅冷淡的中带着一丝旖旎多情,隐约和清雪记忆中那有些媚俗的形象重合,却又远比那种媚俗更加风流迷人:“你今天似乎与往日不同?怎么这么乖巧听话,往日听见要去找爹爹,不是巴不得能多得远远的么?”

    清雪心中一惊,不免为萍生敏锐的观察力暗暗心惊。他这才刚刚穿越而来,想不到就被人发现了与原主的不同。

    “额、萍生公子……”

    “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句公子,”一声轻笑,“咱们俩是什么交情,谁不知道谁的事,旁人称我一句公子,不过是被这张皮相所惑,此时也无旁人,为何不像小时候那般唤我?”

    “……阿生。”

    “啧,果然还是这个听着顺耳些,”萍生声音轻柔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中,“阿雪尽管放心便是,当日我说过会护得你周全,你我二人中,只要有一人做这些骯臓事儿便够了,只消再过几年,我就能攒够替你我二人赎身的钱,到时候出了这金丝笼,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不是更好。”

    这张清艳动人的脸庞上,此刻带着一丝朦胧梦幻的笑意,柔和得不可思议,这笑容是如此的真切动人,恐怕谁都不忍心打破他美好的幻想。

    然而直面这番话的清雪却心中极为震动。

    什么?

    难怪清雪皮相也不必这楼中许多出台的小倌差,却成了萍生的小厮。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只当是萍生心高气傲,什么都要最好的来为自己刷逼格,还对原主对萍生的尽心尽力大为不值。

    原来……原来这一切竟是萍生为了保护清雪的努力吗?

    穿越者只是接受了清雪的记忆,并没有留存他的情感,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待清雪和萍生之间的关系变化,自然多有不解。

    曾经的萍生和清雪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点恐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只是韩貅可以确保,原本的萍生尽管贪财成性,市侩功利,但的确也是把清雪这个竹马当朋友来看待,放了一二分真心的。

    萍生刀子嘴豆腐心,很多时候在背后替清雪挡过去却不会当面说出来,自然也就不可能让后来的穿越者知晓。但现在接管萍生这具身体的却是韩貅,他自然不会让萍生枉做好人,不管将来他会对现在的清雪如何报复,但之前萍生对清雪的种种维护,他都会一点点让清雪知道。

    他倒要看看,知晓了现在这清净日子背后波涛的清雪,日后是不是还能心安理得地面对着他眼中“钻营市侩”的萍生。

    原主是一朵不成功的白莲花,活生生被打成了绿茶婊,那么他就要做一朵真正的白莲花,不但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且还要当白莲花里的一朵奇葩。

    看着清雪吃惊得表情都控制不能的模样,萍生恍若未见,随手投下一个深水鱼雷,然后风姿绰约地继续前行。

    “走吧,莫让爹爹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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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你找我。”

    这里的老鸨自然也是个哥儿,听见萍生的声音,当即就脸上绽开了一朵笑容。

    他大约三四十岁,容貌清秀,若是打扮得素雅清淡些,也是活脱脱一枚帅大叔。

    然而此世最让萍生有些难受的,就是哥儿在这里不但地位相当与女子,连举手投足都与女子颇为相像,看看这老鸨,明明是“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岁数,非要把自己打扮成“半老徐娘”的模样,花枝招展的,虽说因为底子好不显老,还算是风韵犹存,但看着就让萍生和清雪都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他身上簪钗步摇、涂脂抹粉、罗裳金饰,看着灿灿生辉,房间里也是泛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这大概是最符合传说中“秦楼楚馆”这个地方设定的人物形象了,活脱脱就是大众眼中的老鸨典型。

    虽说他自己身上的穿衣品味很让人质疑,但是从他对萍生百依百顺,现在更是耐心十足的表现看起来,起码他的审美能力是没问题的。

    “我的好萍生,几日不见,你出落得越发动人了。”他打量一番,眉眼展开,似乎眼角的每一丝鱼尾纹上都浸满了笑意。

    “爹爹谬赞,不过是沉下心来细细想了几日,略有所得。”

    “略有所得就好呀!萍生儿,你倒是告诉为父,对这王家雅集,你可有几分把握?”

    “不过是一群人在一起附庸风雅,互相吹捧罢了……”萍生眉目清淡,看到爹爹想要发言,风流的俊目一睨,唇角染上几丝笑意,“我最喜欢这样的附庸风雅之人。”

    老鸨立刻喜笑颜开:“哎呀,你能想清楚才是好呢,这参加雅集的人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咱们这又不是朝堂,犯不着去琢磨这个,他们呀,有钱有闲、有地位有人脉,咱们就把他当做是文曲星下凡,啊!”

    “爹爹说的是。”

    又叮嘱了一番后,老鸨便主动送了不少好东西给萍生。

    看着那匣子簪钗步摇,萍生唇边的笑容淡了不少,眼神微微闪烁:“爹爹送我这些做什么?”

    “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如今你也快要正式出台了,自然也需要些来收拾自个儿。”

    “这些?”纤长的手指划过匣子中琳琅满目的珠翠,漫不经心道,“我萍生贪财成性,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爹爹还不如直接送我些珠玉珍奇呢,我走的路子可不适合把这些东西插得满头满身。”

    老鸨送出去的礼物虽然被推拒了,但反而越发高兴,觉得萍生脑子清楚明白,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对了,我那屋子里头,也有些不妥之处,还望爹爹帮忙调整一番。”

    “哎呦我的好萍生,你只要能出人头地,你要什么爹爹都会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

    “那就多谢爹爹了。”

    清雪觉得自己算是长见识了,亲眼目睹了一番红倌如何理直气壮索要财物的戏码,偏偏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萍生、和心甘情愿的老鸨爹爹,他居然丝毫升不起荒谬的感觉。理智让他觉得萍生的做派有些两面派的出戏,但情感上……却莫名觉得这一切都十分顺理成章。

    也是佩服。

    但是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作者有话要说:  清雪忍了又忍,却仍旧忍不住偷眼观察这个容貌殊丽的少年。

    他现在说的话,分明是一副市侩小人的嘴脸,虽然因为那张脸并不那么惹人厌恶,但是这样功利的人,当真会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为了清雪做出种种努力吗?

    =

    ☆、第84章 小倌逆袭111

    雅集是此间文人墨客中极为风行的一种宴饮方式,风趣高雅,意境深远。有诗为证:

    长恨营营忘本真,清清雅集洗心尘;

    广陵抚尽琴歌泪,扇舞拈来宋韵痕;

    冰雪楼前犹刺骨,花春箫里更吟魂;

    何愁幻世知音少,同道新交是故人。

    这首诗说的便是雅集中以诗会友、吟咏诗文的风流雅韵。雅集重在一个“雅”字,正统的雅集不但要以诗文为主角,现场还要参与其他受人追捧的风雅之物,如: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等。

    这王家乃是朝华城中第一的名门望族,他们家的踏春雅集自然也是不同凡响,可堪盛事。而这次雅集为现场弹琴奏乐的乐师,甚至都是朝华城中艳名满城的公子萍生。

    “哎呀我可跟你说,前日我见到了萍生公子,哎呦那把嗓子,那身段,那神采动人顾盼生姿的眼神……这天上的花仙、姑射山的神人,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萍生公子弹得一手好曲子不算,我最爱的啊,还是那股清冷劲儿!”

    雅集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到了些许人,三三两两地和知交好友相对而坐,互相谈论着圈子里的话题。

    这些人里头,却有几个人有些特殊。比如此刻,这带着些许旖旎暧昧的话语随风入耳,引得一个面容温和儒雅的男子眼眸深处带上几分嘲讽的凉意。

    此人却是这朝华城中富可敌国的豪商武世纶。虽说士农工商,但本朝极力发展商业,这商事做大了,自然也能引动天下,大豪商大多也都是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手眼通天的能耐人物。在这朝华城中,就算是王家人看到武世纶,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他生得一副谦和的儒商模样,在这雅集中,风姿似乎比那些震惊的文人墨客更加高雅。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厮后面穿行于正堂之间,对这偶然听见的话语,自是嗤之以鼻。

    ‘一群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便是萍生小妖精那点微末伎俩,也能够糊弄住他们。想来也有几天没见那小妖精了,远行几日,倒有些想念,这次雅集结束,倒不妨去看看他。’

    这小倌虽未挂牌出台,但若是艳名远播,却能有几个关系密切的入幕之宾。

    只是萍生格外懂得爱惜羽毛、待价而沽的道理,轻易不见人,挑选的入幕之宾无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且物以稀为贵,这武世纶武大官人是一位,举办这次雅集的王家二公子王琪就是唯二的那第二位了。

    思量间脚步不停,武世纶在小厮的引领下穿过正堂。

    “世纶来了,来,这是自京华远道来朝华游玩的荣公子,荣珂。”看到武世纶,王琪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地引上来。

    王琪言语中的那位公子荣珂穿着雍容华贵,明显是一位用金尊玉贵堆出来的王孙公子。面对武世纶,荣珂清傲地“施舍”了他一眼,轻飘飘不着一物,片刻之后就挪开视线,丝毫没有打算与之交谈的欲望。

    武世纶脸色不变,这样的眼神他看多了,许多自命清高的王孙公子,一开始都颇为瞧不上他这个末流的商人。

    但那也改变不了,他富可敌国的事实。事实就是在这个国主无力的年代,他这样的豪商很多时候能够起到的作用,远比普通的世家子弟更加厉害。所以这样的眼神,在他越来越富有、越来越有影响力的现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但是这次,这类似的眼神却让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代。

    好在武世纶养气功夫不错,面对这样“欠打”的眼神,他也能引而不发。但当中人负责前桥拉线的王琪的立场难免就微妙了起来。

    王琪却也没有多少犹豫,施施然一笑:“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荣公子、武兄,可要好好尽兴一番才是……”

    “隔老远就听到二弟的声音,不愧是东道主,二弟如此长袖善舞,主君大人见了必然欢喜。”

    一个年长些却更显清朗的声音响起,宛如清风拂面,令人望之心折。

    荣珂寻声望去,只见从另一侧石阶上两人联袂而来。这两个男子俱是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一人与王琪容貌颇为相似,姿势更显得成熟稳重些,正是此人在说话。

    而另一人,纵然荣珂在京华见了不少青年才俊,却也不由在此时心中叫了一声好。

    此人眉目生得英姿勃发,长眉入鬓,眸若寒星,鼻似悬胆,面如冠玉,真个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好一个俊逸非凡的美男子!一身清爽朴素的长衫,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别着发髻,腰悬玉佩,除此之外,不带半点修饰,却自然有一种风流倜傥、落拓潇洒的翩翩风度。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荣珂双目一亮,他向来自诩是爱才之人,对这样一身风骨流于外美男子自然也是十分珍惜,每每折节相交。看到此人,他方才感叹着发现,自己在京华看遍天下俊杰,竟不足眼前人十之一二。

    “这位是?”

    听到他主动询问,原本面对他下面子不理睬自己“友人”都能等闲视之的王琪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不情不愿道:“这是家兄王瑶,至于这位……”

    那俊美得恍若神人的男子扫来一眼,竟让王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有他从这里头感觉出了几分不怒自威吗?

    他语气弱了下去:“这是现任我王家西席的夫子,楚良楚元望先生。”

    楚良,楚元望!

    荣珂一怔,顿时眼眸发亮:“阁下就是前不久写了《五衰》之策,名震天下的琼山居士,楚元望?”

    这楚良确实不得了,少年成名,出身世家大族,博览群书,阅遍百家典籍,跟随当世大儒冷山先生求学,是冷山书院现在最年轻的夫子。虽然年纪轻轻,如今朝堂之上、府衙之内、世家之间的不少中流砥柱,却都与他有过授业之恩。他虽不出仕,但其天资才华,却没有任何一人敢望其项背。他不但长于授业解惑,自身学问也堪称学究天人,甚至有大儒用“前后五百年,难再得一琼山矣”的至高评价来赞扬。

    然而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却深居简出,除了冷山书院的学子,甚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想不到,竟能够在此地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原本面对武世纶清冷高傲的荣珂,现在却像是一个激动的脑残粉迷弟一般,在楚良面前,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他那极为外放的激动与恭敬,在场的人都能够轻易发现,别说他了,面对盛名之下的当世神人楚良,纵然是飞扬跋扈如王琪,也是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站在跟前。

    武世纶看到这样的画面,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虽说这么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豪商”身份带来的种种非议,自诩移气养体,但看到原本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下一刻却对另一个人毕恭毕敬……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啊。

    荣珂这样的表现,身为当事人的楚良反而没有旁观的武世纶那么的心情复杂,相反,他反倒视之平常地微微颔首:“今日只谈风雅,荣公子多礼了。”

    荣珂立刻点头答应:“应该的,应该的。”

    他这样亦步亦趋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那王孙公子的骄矜之气啊。

    几人寒暄完毕,这一群人中不是此行的东道主,便是座上贵宾,自然与他人不同。

    “萍生公子。”待人到齐,坐在主位的王琪向萍生的方向示意。

    淙淙泠泠的琴声倾泻而下,静静流淌在雅集当中。

    原本,这琴声只是雅集中聊以助兴的陪客,然而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想不到这小小的朝华城中,不但天下闻名的琼山之华元望先生,还有如此琴音,不过是一个风尘中人,如此乐音,比之宫中豢养的乐师客卿,似乎也不相上下啊!是我小觑了天下人,还是这朝华城中卧虎藏龙?’

    荣珂在这乐音中心醉神迷,不自觉地想要探究那位弹琴的萍生公子。

    ‘往日萍生说自己只擅弹筝,我几番邀请都以古筝来应对,可分明这琴音如此动人……莫非他往日还有所隐瞒?看来这公子萍生,所图不小啊!’这是向来冷静的武世纶。

    排除掉一些心思各异的,大部分人则是对这乐声惊为天人。这里的人不说有多少真才实学,但毕竟都是熟习君子六艺、文韬武略的文人雅士,于乐音鉴赏一道颇有心得。想不到这以清艳绝俗的美貌闻名朝华的萍生公子,还有这一手令人魂牵梦萦的好琴技。

    而一意孤行做主请萍生来弹琴的王琪,则是大喜过望。他原本是想着,雅集之上,总不能喧宾夺主,何况他又心悦萍生,是以也就允了他的请求。

    只是后来,先是这背景深不可测的荣珂突然出现,后来他那刻板的大哥王瑶和威严的夫子楚良不请自来,他便有些紧张了——若是萍生真的弹得不怎么样,那就有些尴尬了。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组织雅集,场面若是不好看,恐怕以后自己这王家二公子的名头,都要蒙上一层阴影。

    先前下人回报,说萍生来了,带的还不是他弹惯的古筝,反而是一张朴实无华的七弦琴,王琪还心中一个咯噔,心道这萍生不要好高骛远,丢了他的脸。想不到,这不是好高骛远,而是胸有成竹啊!

    此间人认为:古筝悦人,古琴悦己。

    琴比之于筝,在技巧上要简单许多,却长于情感,看起来似乎天生更有难度。因此普遍通行的看法,让古琴的地位无形中高了不少。世间敢称自己擅乐者,也大多擅的是古筝技法。

    就像韩貅刚刚进入萍生身体时,面前摆着的就是一张古筝。弹筝,能够凭借繁复的技巧掩盖演奏者本身内心的真实情感,萍生本身内里不过是一个市侩功利的普通草民,既没有金尊玉贵的锦衣玉食,也没有身世坎坷的沧桑变故,若是弹琴,实在难以动人,所以才有自知之明,选择了弹筝。然而现在时移世易,开着外挂的韩貅却不一样了。

    如今萍生的一曲幽兰操,牵动了多少人的内心,竟让雅集一时之间,除了淙淙琴声外再无动静。

    是了,在种种心绪之中,自然还有一人未提。

    那便是名传天下的琼山之华——夫子楚良,楚元望。

    从第一个音落下开始,楚良就停杯投箸,双目紧紧凝在那个隔着轻纱柔帐,垂首专注操琴的身影上。他目色幽深,全神贯注,以至于,身边的王瑶唤了许多声,都丝毫没有反应。

    这模样,活生生是被这乐音迷住了。

    王瑶比楚良大了十几岁,却因为同为冷山老人的弟子,而相交莫逆,成了一对忘年交。若不是这层关系,楚良也不会来朝华城当王家一年半载的西席。

    此刻看到这个惊才绝艳的小师弟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好笑。

    “此乐竟能令想来眼高于顶的小师弟如此心驰神曳,莫非真是之音?”

    楚良勉强分出一丝心神来面对自己这位同门师兄,语气中却也不乏敷衍,草草道:“此曲,只应天上有,更难得不比那些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可谓雅俗共赏,甚至令这些凡夫俗子都能够领略一二。也正因此,其中妙处愈探愈深,纵使是我,也不过略通一二……若是旷师(当时乐师大家)在此恐怕比我的评价更要高出不少。”

    仿佛是喃喃自语,他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那个朦胧消瘦的身影:“竟能再次得闻如此仙家乐曲,我此行真是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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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集之后五日。

    “公子,那琼山先生又来求见了。”清雪推开门,看到老鸨和萍生相对而坐,似乎正在闲话家常,原本一句“阿生”涌到嘴边却变成了毕恭毕敬的“公子”。

    老鸨爹爹闻言,风韵犹存的脸上绽开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看来这琼山先生,还真是一位痴心人呢,这都连着几日求见了。我的儿,你一直这般阻着不见他,可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萍生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棋谱,信步走到榻上摆着的棋盘前开始打谱。

    这模样可与之前几日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同,老鸨察言观色,立刻发现他的态度有些松动,连忙凑过去坚持不懈地开始却说:“这琼山先生楚元望被称作是琼山之华,南秦之珠,在咱们南秦,哪个士林中人不尊敬他?他说一句话,比官家还有用呢!也不知是你是哪里合了他眼缘,从前也没听说他也是卧花眠柳的同道中人,却偏偏一门心思瞧上了你……我的儿,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他从前并不混迹风尘之地?”这倒是这五日来新鲜的话头。

    “可不是!所以才难得呀!”爹爹肯定地重复道。

    萍生寒星般的眸子中有丝亮光一闪而过,唇畔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如此有诚意,我再拒绝,似乎的确有些不近人情了……那这样,请他进来吧。”

    “可是公子……你之前说闭门谢客,琼山先生来了几日你都拒不接见,他这次不只自己来了,还、还有王家二公子、武大官人和,和一位面生的俊美公子。”清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萍生轻哼了一声:“好大的阵仗,我萍生一介风尘之人,哪里值得这般大人物轮番来请。哎,既然这样,我更该见一见了。”

    自从雅集一会之后,萍生的琴技名传天下。当日参与雅集的人,本就因为这琴声如痴如醉,而在那之后,当时在座的贵人,朝华王氏的两位嫡支公子和被称为是“琼山之华”、最是眼光挑剔的楚良楚元望都出身作保,对萍生的琴技大为赞叹,连“此曲只应天上有”这样的至高评价,都拼命往上堆砌,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萍生搅动了一池春水,却在雅集回来后便立刻闭门谢客,只说是为了半年后的挂牌演出做准备。这样的鬼话,谁都知道不可信,这分明是要坐地起价,待价而沽!

    ——当然,现在的萍生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倌,而是名满天下的琴中圣手,自然不能说“坐地起价”这样的话,改用“清高自爱”才对。

    他做的也的确决绝,说“闭门谢客”,不但以往的恩客“知己”都拒绝,连之前鼎力称赞他的琼山先生楚良也拒之门外,这样有胆色的行为,令不少怀疑他的人都对此刮目相看。

    若是之前,这样“清高”的行为,别说别人了,就是老鸨爹爹,那便是第一个不肯的。然而萍生在雅集上的出色表现,却大大加深了他的话语权。看看吧,整个雅集,他一个没地位的小倌,从头到尾没有出过面一次,仅仅凭着那一手漂亮的琴操之术,就硬生生勾住这么多大人物的心。这样的能耐——呆在这秦楼楚馆中都是屈才了!

    有能耐的人到哪儿都会自然享有特殊待遇。

    爹爹知道萍生是有能耐的人。这想法在萍生之后主动提出的一系列建议之后越发确定下来。这五天中,看似闭门不出,但萍生从房间装饰到穿衣风格等等,都进行了一番极大的改变。

    原本只是浮于表面的“清高”,现在被萍生的一番“指点”之后,果然是处处透着一种清幽雅致的味道。用萍生的道理来说,“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既然要走那高端的路子,自然要走得别人丝毫学不来才好”。就拿那五天前才安家落户的书架来说,上面的每一本书,都在这五天内被萍生细细翻过,仔细做好了标注。

    爹爹只能自叹弗如:“我当年要是有这样的决心,恐怕早就登堂入室,便是寻找机会,入那皇宫王府,也不是不可能啊!”

    “皇宫王府?”萍生轻慢地扫了一眼,“爹爹好雅兴。”

    “嘿嘿,我这也是开开玩笑。”

    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变化的清雪在心中频频点头,不由佩服萍生这个古代土著:‘对自己这么狠,还天资卓绝,过目不忘,他要不成功,恐怕才是奇怪吧。’

    他这些日子的观察,已经让他对萍生这个“天涯沦落人”十分重视,甚至自动为萍生的一切作法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理由:一开始出挑却乖巧,才能在未发迹时让老鸨对他放心,抓住机会之后立刻一飞冲天,为了让自己保持竞争力,不断充实自我……在古代这个远比现在难出头的时代,他身为一个下九流的贱籍妓子,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简直堪称励志啊!

    但是,恰恰因为萍生堪称可怕的冷静和自制力,让清雪对此人越发的警惕起来。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土著非同寻常,他的身上具备一切成功者的要素,所欠缺的可能只是一点机会。

    而这个无比敏锐,在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尖锐地发现自己有所变化的人,真的没有发现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副灵魂吗?他能够感受到,萍生不像记忆中那样对自己坦然了,或许他已经对自己起疑了?清雪本身由于有着在现代社会中培养出来的冷漠性格,特别现在到了陌生的古代世界,他对整个世界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充满怀疑的,这让他绝对不可能放心,将自己脱离贱籍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古代人身上。想想看吧,古代因为怀疑鬼上身、离魂症而去找巫师、道士法师来作法的记载可是屡见不鲜!

    更何况,他穿越一次,是多大的因缘际会,又怎么甘心像原主一样,仅仅脱离贱籍、平安度日就能够满足呢?不说醒掌天下权……起码也得醉卧美人膝啊!

    “别胡思乱想了,阿雪,我们出去见客。”

    一声轻描淡写的声音打碎了清雪的沉思,待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清雪心砰砰的跳起来。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萍生这个男人总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随口说出一些半真半假让人心惊胆战的话,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就像是他知道些什么却隐着不说一样。

    清雪对萍生的忌惮再一次战胜了想要完成原主心愿的意志,他越发坚定了,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萍生。

    ——不,自己身负一个文明的财富,是注定要名扬天下的人,或许只要萍生这个十分了解原身的人在这世间一日,他都是个威胁?

    当然,最后这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还只是深深、深深地隐藏在清雪心底,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85章 小倌逆袭112

    偏厅中四个容貌各有千秋的男子或坐或站。

    “想不到不过几日工夫,萍生公子的架子便这么大,还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他,真是不一般呐。”说话的是武世纶,自打知道萍生得了楚良青眼后,他也试着借往日交情来拜访,心中怀着一点复杂的指望,似乎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些优越感。

    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楚良一较高下。

    然而他失败了。

    这让他将对楚良那一丝芥蒂,也一起加诸到萍生身上,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因为萍生无权无势,依附他人,更能够理直气壮地对萍生反感厌恶。

    “萍生公子本就说了不见客,也是我等不得硬要强人所难。若是武兄不愿等,大可不必陪我等浪费时间。”

    其他人还没说话,始终一副冷淡模样的楚良首先开了口。

    “啊……武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夫子说的对,这个……萍生公子有言在先,我们不请自来,他们哥儿嘛,总要有时间梳洗一番的嘛。这么一时片刻的,有什么不能等的呢?武兄,你说是不是?”

    王琪对萍生的好感飙升,此时一方是自己畏如猛虎、好不容易能讨好一番的夫子,一方是与自己酒肉朋友的豪商,这圆场打起来也是不自觉就有了偏向。

    “只要能够见到美人,等这么一时片刻,也是值得的。”

    虽然如此说,但荣珂心里面却颇为不以为然。

    的确,初初听到那之音的时候,他也的确十分惊艳。皇家人本就有些“收集狂魔”的癖好,他也起过惜才心思,想要将这个琴师收入宫中乐坊。但后来知道他如此清高自傲,最初的惊艳经过几日时间的沉淀模糊,便转为对其恃才傲物的不喜了。

    更别提他身为天潢贵胄,虽说现在是微服私访,但让他等这么久,他又怎么会对这个高冷的小倌有多少欢喜呢?!

    他现在如此,无非是为了能够表示自己的谦和有礼,同时附和一番琼山先生的话罢了。实际上别说这得志猖狂的区区小倌萍生,包括这名扬天下的琼山先生楚良,也因为这段时间他对萍生表现出的近乎狂热的追求,让荣珂有些怀疑他的真才实学来。

    莫非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而始终坚持要来拜访的楚良本人,心中也颇为不平静。他可不知道自己今天能够见到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美人,只是自己锲而不舍的劲头和老鸨一句无心的话语,此刻他心如乱麻,颇为不是滋味。

    自己独来便吃了闭门羹许久……而今却能步入正堂。

    却不知道,萍生公子究竟是看在哪位的面子上让他们进来的?

    想到佳人有可能已是琵琶别抱,最后也是一场“襄王有梦,神子无心”的展开,楚良心中便不由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涩与暴戾的复杂感受,令他胸口都钝钝地生疼,他甚至不敢去看同行三人,因为人人可疑,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这三人生吞活剥的冲动。

    是的,即使连面都不曾见过一次,但他就是在听见萍生弹奏的第一个音符时,便丢了魂失了魄,一颗心结结实实地栽在这个妓子身上。

    慢慢悠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近了,近了,修长的指节慢条斯理的撩开门帘,那姿容秀丽少年轻轻抬眉看来,深色的裙裾越发衬得皮肤欺霜赛雪,看见厅中景象,少年似乎漫不经心地抬眼看来,多情的眉眼便直直撞入心底。

    却是一眼万年,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的一眼。

    面前的这位萍生公子,似乎与传言中那个清高冷傲仙人般的形象不同。

    所谓深衣重色,萍生原本生得容貌极艳,又眉目旖旎多情,若是再打扮得艳些,就未免落于俗流。所以自然是气质不够外观来凑,打开他那衣橱,无一不是一水儿清冷高华浅色系的素净衣裳。为了营造出他那飘飘欲仙的形象,萍生也是做到了他这个阶段能够做的全部。

    只是这种路子难在没人想到,只要有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模仿起来却也不难,即使不能说青出于蓝,模仿得□□不离十也尽够了。萍生能够走,其他人当然也能走。且一味如此,难免有些审美疲劳嘛。

    看看和萍生相识日久的武世纶和王琪,他们可不会真的把萍生当做什么画中仙云中客的蓝颜知己。

    现在的萍生手中握着种种条件,又怎么好辜负,继续走原本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路子呢?

    谪仙?姑射神人?

    真正的谪仙需要用那些累赘多余的外观来稍加赘述?

    自然不用。

    韩貅可是能够在现代那个纷繁杂乱的世界,凭着自身独特的,被誉为“神话般”气质俘获五大洲四大洋三大人种万千迷妹迷弟膝盖的神人,这扮谪仙自然也有独到之处。

    所以现在出现在偏厅四人面前的美人,与传闻中那个喜着白衣的小郎恰恰相反,深色古朴的裙裾衬得肤色雪白透亮,极艳的姿容陪着一双清如寒潭的星眸,漫不经心地睨来一眼,却自然能摄人心魄,令人为之心折。

    饶是武世纶这样深知萍生腹中空空不过是“绣花枕头一草包”的熟人,面对这样明珠般的美人,也不禁失神恍惚……不过几日工夫,他竟似乎有了极大的不同。至于原本就心悦于萍生的朝华王氏公子王琪,一双眼珠子都已经痴痴黏在萍生身上,丝毫动不得了。

    他们两人尚且如此,那初见萍生的荣珂和楚良心中的震动也丝毫不必他们弱下多少。荣珂自诩在京华也算是阅遍人间殊色,看到他时却禁不住地心醉神迷——想不到这小小朝华,竟有如此绝色!

    然而此三人心中的种种心绪,却都不及这当先正面萍生的楚良收到的冲击来的剧烈,尽管他面上依旧古井无波。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此刻正如何剧烈地跳动着。

    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

    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抽走了,自己仿佛缺氧的金鱼,每个毛孔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呼吸困难,目眩神迷,即使如此,却仍旧飞蛾扑火一般痴痴地凝视着面前这钟灵毓秀的少年。

    他的眼神如此炙热,却又透着纯粹的干净,五感敏锐的萍生自然不会感觉不到。

    “阁下……想必就是楚先生?”

    “正是不才。”

    话一出口,楚良便觉得有些不妥。分明是自己痴痴念惘,然而字说出的话,却显得那么冷酷轻慢……这萍生公子,可千万不要因此而对自己退避三舍啊!

    ——他现在这样,哪里还有平日指点江山、目下无尘的清傲之气,反而处处都显出一个初识情爱滋味的少年郎!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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