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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节

    山河泪 完结+番外 作者:歌德斯尔摩

    第45节

    “看过的……爷……爷不嫌弃。”项羽笑了:“你不嫌弃爷,就好。”

    虞楚昭沉闷的“嗯”了一声,没告诉项羽,自己也看不见了。

    “两个瞎子……正好……谁不用嫌弃谁。”虞楚昭混乱的想着,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真他妈的伤感,岂不是连所谓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老天真会开玩笑……

    “自我起兵八年有余……”项羽微弱的声音在虞楚昭耳边响起来。

    虞楚昭咳出一口血,侧过脸去感受项羽微弱的呼吸,他身下的血,和项羽身下墨黑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嗯,未尝有败绩?”虞楚昭费力的侧过身,手指勾勒项羽瘦削的脸庞,抚摸那高挺的鼻梁,念着史记中的经典句子,笑容再次在虞楚昭脸上绽放。

    “不。”项羽默契的听出了虞楚昭的嘲讽,于是勾着唇角,抬手试图握住虞楚昭的手,但是他的双臂已然抬不起来,甚至不能再去拥抱身边的人,最后只得颓然落下。

    “是可惜这八年太短,和你相处的时间太少。”

    虞楚昭想笑一笑,但是眼泪猝不及防的留下来:“小爷……也这么觉得。”

    “爷陪你的时间太少……”项羽的声音低沉下去。

    “你……还在么?”虞楚昭声音发抖,他感觉身边项羽的体温越来越低。

    “在。”良久,在艰难的喘息声之后,项羽对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爷要是能多陪陪你……该多好。”

    “无妨……”虞楚昭再次咳嗽起来,他感觉生命在流逝:“同生共死便……也好。”

    项羽笑起来,墨黑的血从他的七窍中溢出来:“爷对不起你……要是你还在当你的锦衣纨绔,那该多好。”

    “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虞楚昭缓缓否决项羽的话,手指再次眷恋对的勾画项羽的脸颊,最后落下来。

    “若是当年浪迹天涯去……”项羽手指寻到虞楚昭的手,两人五指相扣,手指纠缠在一起,同时回忆起多少个曾经。

    “那你……不见得还能和我在一起。”虞楚昭感慨。

    “爷不会的。”项羽赌咒发誓一般,恍若在许下一个誓言:“爷今生今世都不会和你分离。”

    “那我也不会和你分离。”虞楚昭拇指缓缓擦过项羽的手背,用麻木的肌肤感觉项羽的存在。

    “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愿随风绕战旗。”

    “随风绕……战旗。”项羽低沉的声音合着虞楚昭嘶哑的嗓音悠悠飘荡在乌江上,久久的,持续不断的回荡着。

    满月终于爬上中天,午夜降临,天地间万籁俱寂。

    卷四烈火长天(完)

    ☆、浮生半日

    乌江浩渺,月色在天穹正中洒下千丝万缕的银辉,将荡漾的水波笼罩,泛起泠泠波光。

    两岸厮杀声渐渐远去,烽火硝烟的味道也在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中消散开去,水鸟轻声的呢喃,留下拍打翅膀略过江面的风声。

    水中一点金光蔓延开来,有生命一般逆着乌江水疾驰而上,追赶那随波逐流而去的小船,渐而化为一条金色的巨龙跃出水面。

    只见那巍峨的龙首正中间流转着金色太一之轮的纹路,和虞楚昭额前的交相辉映。

    金色巨龙低下头,威严的双目温柔的注视着船上相拥的两人。

    须臾间,金光扩散开来,将那没了呼吸的两人重重包裹成金色的光茧,光茧中,时间飞速回转,形成实质的时光河水般泛起波澜,如同温柔的手一般拂过两人的身体。

    虞楚昭全身的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陈年伤疤重新被平复下去,被毁的容颜渐渐恢复,他正在逐渐重新变作当初那副锦衣少年郎的模样。

    最后,巨龙低吟一声,虞楚昭额上那流转的太一之轮的八卦图印记暗淡下去,而龙首上,那闪着金光的纹路开始变得立体起来。

    最后,那龙首上的太一之轮高速旋转着脱出龙首,幻化成一道金光,迅速没入项羽体内。

    巨龙在江风中燃烧起来,灰烬漫天飘散开,一柄通体黝黑的五尺长刃在灰烬中出现,无声无息的落在那小船内。

    乌江风止浪息,平静辽远的江面上,一轮朝阳露出半张脸,将金红的霞填充暗色的天空。

    乌篷船晃晃悠悠,拽着倒映进水中的霞光随波逐流。

    船中,两道身躯相交叠相拥着,仿佛进入了一个共同的睡梦中。

    青山晃在碧水中,将此景印成一张灵秀的风景画。

    少顷,水波轻轻一荡,一尾银鱼跃出水面,在霞光中泛着泠泠波光的流线型身体带出晶莹的水浪,“啪”的一声拍在船上的俊朗少年脸上。

    少年不自觉的蹙了下英挺的眉毛,在眼睑下投上阴影的长睫沾了点水珠,借着这点光亮可以看出那白皙漂亮的面庞上曾经可怖的伤痕的痕迹。

    那些伤疤现在只剩下丝线般细微的肉红色,并且在不断的消退,变成原本皮肤的颜色,很快,这张脸就将变得年轻而英俊。

    少年动了动,听觉中出现了鱼吐泡泡的声音,他迷糊的睁开眼睛,世界在本该失明的眼中从模糊逐渐清晰。

    虞楚昭一愣,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

    喘息了一下,虞楚昭将身体的控制权重新拿回来,一能爬起来,便伸长手去摸身边的项羽,待得发觉那湿漉漉的衣裳下头有着温热的体温,这才舒了口气。

    虞楚昭小狗一样翻身,把脸搁在项羽胸前,仰着下巴看项羽。

    项羽两鬓的白发正在逐渐被重新染黑,饱经风霜的面容又重新恢复了年轻和英俊,他瘦削见骨的身材重新变得强壮起来……

    项羽再度恢复成当年英姿勃发的模样,唯有那紧蹙的眉心依旧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仿佛在梦境中依旧不得安宁。

    虞楚昭一放松下来,便神经调节成了正常的“和项羽在一起的时候”的状态,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咳咳……”项羽咳嗽两声,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哭的和花猫似得虞楚昭。

    “昭昭!”项羽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项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先是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眼前之景不过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象,继而感到虞楚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脖颈,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虞楚昭搂紧。

    虞楚昭像猫一般伸着爪子不住抓挠项羽赤裸的脊背,确认了没有伤痕,接着又忍不住张嘴去咬项羽的左胸口,直到确定了那左臂蔓延缠绕而上的黑线消失的彻底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项羽混不在意虞楚昭的抓挠啃咬,只顾着埋头汲取虞楚昭脖颈间温暖的气息。

    “昭昭……幸好……”千言万语这时候却卡在喉头,项羽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项羽只是吁出一口气,全身绷紧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感受着手臂间的温暖,项羽仰头望向朝霞初露的天际,眼角渐渐晕湿一小块。

    江水荡漾,簇着船上相拥无言的二人。

    “眼下怎么办?”虞楚昭靠着项羽的胸膛懒洋洋的开口,艳阳照的他睁不开眼睛。

    项羽像一头心不在焉的狮子,反复摸索虞楚昭光洁的脊背:“走一步算一步,上了岸再说。”

    虞楚昭意思不明的“哼”了声,翻过身仰躺在船上翘着二郎腿看头顶上滑翔而过的水鸟,随即龇牙咧嘴:“什么东西!?”

    项羽连忙把一脸扭曲的虞楚昭重新搂回来,抬手去摸虞楚昭刚躺过的地方:“!?”

    虞楚昭扳着项羽强健的手臂坐起来,伸长脖子去看什么叫项羽一脸目瞪口呆。

    “万鬼朝皇!?”虞楚昭惊呼一声。

    “嗯。”项羽将万鬼朝皇拿起来,在绚烂的阳光下看那沉黑的长刀,锋利的侧脸年轻又英俊,一如曾经在吴中初次拿到这柄刀时候的模样,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中更多了些什么。

    近四年的分别后,他再次抱住了他的昭昭,再次拿回了本该丢失在关山下黄河中的长刀。

    “这是什么意思?”项羽不自觉的有点想多:“是不是……这也是天意?”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虞楚昭轻声的低语传进了项羽的耳中。

    “小爷都不挑剔……你这么挑干嘛?”虞楚昭盘腿坐着东摇西晃,不满的嘀嘀咕咕,一边挑衅一般的对项羽挑眉。

    旁边同样盘腿坐着的项羽姿势也是随意,只是那挺拔的腰背和撑在膝头上的手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威严霸气。

    “爷何时挑剔过……”项羽又点无奈的回答,知道这混小子是缓过来了,开始挑事儿了。

    虞楚昭斜着眼睛看项羽,心中有点吃味,身为男人,他有点嫉妒项羽。

    “好歹小爷也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将军……怎就差这么多呢……”虞楚昭心中有点不爽、又有点自豪的想,视线舔舐了一番项羽瘦削的肌肉线条,不甘心的别过眼睛。

    少年赤着的上身被艳阳烤的微微泛红,略微地拱起的脊背和漂亮的腰线大大咧咧的呈现在项羽的视线中。

    虞楚昭自己看项羽看的口干舌燥,又被项羽撇过来的视线中的别有用意弄得羞臊,喉结滚动了一圈,最后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干甚?”项羽坐着不动如山,眉梢微微动了动。

    “没……”虞楚昭嗓子有点哑,自己不爽的趴到小船边上去,架着船沿埋头去够江水,将脸和头发胡乱打湿了算是吸收点凉气降降温。

    等再坐回来,腰线上落下的水珠将单裤浸湿了一圈,项羽侧脸过来略微看了一眼,口干舌燥的移开目光。

    虞楚昭立马得意洋洋了,觉得找回了场子,别有用意的调侃:“做甚?”

    项羽干咳一声,哭笑不得的伸手去揉虞楚昭的头,眼底带着宠溺。

    “你吃是不吃?”虞楚昭两手抵抗着项羽的大手,一把抓下来,又问项羽。

    “你吃就是……爷不饿。”项羽尴尬回道。

    小船被八月艳阳烤的发白的木甲板上摊着两条横死的鱼,大的也就只有手掌那点大小,是项羽徒手捞上来的。

    “不就是生的么……怎么就不能吃了。”虞楚昭饿的肚子咕咕叫,醒来时候是清晨,现在已经是大中午的了。

    虞楚昭搔搔湿漉漉的头发,用肩膀去撞边上盯着水面的项羽:“喂,你就不饿么?”

    项羽转头看了虞楚昭一眼,万鬼朝皇在腕间潇洒的耍了个花,鱼被剖开,片好的肉成条的放在甲板上。

    “爷不吃鱼。”项羽坚定的说,一边利落的收刀,一点也没觉得用这绝世神兵处理鱼有什么问题。

    自打收了那不吃鱼的钟离昧,项羽也不再吃这东西,不为旁的,就是想到那一众葬身水中、江底的兵卒,就咽不下去了。

    虞楚昭不动,塌着肩膀等项羽动作,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一定要对方吃,一个打死不从。

    秉承着“有难同当”的心理,虞楚昭不想一个人吃着生鱼,但又饿的不行,便想拖项羽下水,哪里知道项羽偏生不从。

    虞楚昭最后被饥饿打败,头昏眼花顾不得太多,捻起一条鱼肉塞进嘴里,嚼嚼。

    项羽饶有兴味的看过来,虞楚昭憋了半天没吐出来,愁眉苦脸的:“有点腥……”

    项羽心疼了,捏着虞楚昭的下巴把那嚼烂的鱼肉弄出来:“腥气就莫吃了,一会儿上岸了给你烤兔子。”

    虞楚昭又忍不住往项羽怀里缩过去,打量两侧地形判断道:“快到吴中了。”

    项羽“嗯”了一声,心不在焉一般摆弄手中的长刀,时不时蹙起的眉宇间闪过些许戾气。

    虞楚昭不吃鱼了,反应过来一般定定的望着项羽:“吴中……”

    他终于意识到,这随波逐流的小船上的安逸,方才的嬉笑怒骂,都不过是这乱世之中偷来的一缕时光,他们并没有真正远离这神州的烽火硝烟,一切皆在,而他们,又即将去面对。

    ☆、白云映水摇空城

    昨夜的暴雨将平原淹成一片汪洋,临近的水道的官路上被水淹着,时不时有鱼从道路这头游到那头去。

    山道两侧鸟儿的啼鸣声在幽静的林子中间传出好远,一会儿又听见一声相通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

    “莫在爷耳边上叫唤,你又不是鸟。”

    “怎么的,不就是逗逗鸟儿么,还不让小爷吹口哨怎么的?”

    远远的声音传来,林中终于染上了人声。

    只见山道上过来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大的那个背着小的那个,两人正斗嘴。

    这一大一小两个,正是弃了可能遇上大军的官道的项羽和虞楚昭二人。

    项羽光着上身卷着裤腿,将虞楚昭背着,在泥泞中淌水前行,往两侧的山丘上走。

    虞楚昭将兔腿上的肉叼在嘴里,一会想想,又撕下一块来塞进项羽嘴里。

    “你吃,莫管爷。”项羽叼着肉含糊不清的开口,辨认了一下方向,接着往前走。

    虞楚昭鼻子有点酸,觉得是被这没调料的兔子肉噎的,于是鼓着腮帮子赌气一般将整个兔子腿往项羽嘴里一塞。

    “没味儿!”说着在项羽汗淋淋涂了蜜一般的肩上擦擦油腻腻的手。

    项羽咬着兔子腿,眼角上带着笑。

    两人长久分别,又是彼此生死不知,此番再度相依偎,难免均是想着狎昵一番,奈何如今情势紧迫,只得打住,但却止不住亲昵的动作,仿佛分别的时光没有在二人之中留下一点间隙。

    虞楚昭和项羽正调笑着,奔马溅起泥水的声响突然从山道下传来,那声响不像是单枪匹马的人。

    虞楚昭一惊,拍拍项羽肩膀示意。

    项羽会意,背着虞楚昭躲进侧面齐腰深的草丛里头,两人扒开荒草朝外望。

    一会儿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军从山道上飞驰而过,那队人马约摸百余人,各个身形骁勇。

    “看上去像是一路往西去的。”等那队人连背影都瞧不见了,虞楚昭方开口,一面重新爬上项羽的背。

    项羽浓黑的眉毛蹙着,望着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虞楚昭的话。

    “不知道什么来路……不是楚军也非汉军……难不成是彭越手底下打游击的那群人?”虞楚昭搂着项羽的脖子说话。

    项羽重新上路,皱眉思索着,未答虞楚昭的话。

    “喂,问你话呢……”虞楚昭半天等不到项羽回答,便用拇指食指去揪项羽的耳朵,要把男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项羽犹豫:“不是……”

    虞楚昭横着眼睛又揪项羽头发:“不是就不是呗……有话说话……这什么意思?”

    项羽无可奈何了:“不是彭越的人手,擅长山地游击的断不会弄出方才的动静来,其次,打游击的兵勇一般身材短小精悍,动作灵活,方才那些人各个人高马大,善于马背战,是正面沙场的好手,却不是干扰后方的游击战士。”

    虞楚昭听得蚊香眼:“那就是正规军?不能啊……”

    当今天下楚汉两立,除却楚汉军队,外就是那些已经成不了气候的诸侯国,一队没有任何标识的骑军又是何方势力的?

    虞楚昭将心中所想和项羽说了,又是半天没等到项羽回答。

    项羽沉默的赶路,他心中有种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从在乌江上睁开眼睛开始,他便觉得的感知力就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好像天地间一丝一毫的气息、变化,都被收纳进了五感之中,就像是方才的那队人马,连虞楚昭都未看清那些人的形貌,但是他却看清楚了。

    此时,吴中已在山脚下露出形貌,蒸腾上半空的水汽随着海拔降低渐渐消散,那城池湮没在交合贯穿的水道中间,白墙黑瓦。

    虞楚昭的心神被分散了,一时想着回到吴中之后该如何,项羽必然会整军打回江对岸去,一时又想着自己大哥虞子期现在是如何情境,项羽命他们自垓下西面突围,要是没战死,那现在该到了何处?他们是走西面去了还是北上了?

    “那队人马不对劲。”项羽突然开口。

    “啊?”虞楚昭先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项羽说了什么。

    “搂好了。”项羽提醒一声,开始离了山道飞跑下山:“爷说的是刚遇见的兵马。”

    “知道……这怎么说?”虞楚昭身体随着项羽的步子摇摇晃晃,一边开口问这个刚才一不小心就被自己扔掉了的话题。

    “气息不对,身形骁勇却双目无神,没有点武人的样子。”项羽把虞楚昭的臀往上托托,让他趴的更舒服点。

    “然后呢?”虞楚昭依旧一脸茫然。

    他发现从项羽醒过来开始,自己的智商就开始不够用了,完全的依赖着这个背着他的男人,身体和脑子都在退化。

    “不知道。”项羽却摇摇头,没给答案,只是推测道:“明显是去执行任务的,像是一批死士,要是这样说,也算说的通。”

    说归这么说,项羽的眉头却始终蹙着,显然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这个说法。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城外树林外缘,透过开始稀疏的林木枝桠看过去,吴中巍峨的城楼如同往昔所见的一般,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却又无端的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虞楚昭惊疑不定,眉头一簇,拍拍项羽肩膀。

    项羽将虞楚昭放下来,往后退了半步,和虞楚昭肩并肩站立,一同打量树林外头的城墙。

    “小爷知道哪里不对了……”虞楚昭说。

    项羽点头,扯住虞楚昭的袖子,轻轻一翻身,带着虞楚昭跃上旁边的一颗参天古木。

    两人鸟一样蛰伏在树梢上望那城楼——城楼上本该来往巡逻的士兵不见踪迹。

    “发生了什么事?”虞楚昭抬手挡住夕阳的余晖。

    不过距离他离开这处只有一夜,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项羽摇头表示不知道,又牵着虞楚昭跃出几棵树的距离,轻巧的在城墙外落地。

    “进去看看?”虞楚昭手指挠挠项羽的掌心。

    项羽点头,于是两人绕去一处隐蔽的角门,项羽挑起万鬼朝皇,对那门上的大铁锁轻轻一挑,将锁挑断,一手牵着虞楚昭,一手握着万鬼朝皇进了城中。

    城中寂静一片,两人小心翼翼的顺着进城的路一路走到城中集市,一路上家家户户紧闭门扉,鬼影都没一个。

    集市中翻到在路边的推车和来不及收拾打烊的杂货铺都透着一股不详。

    “有火油味……”项羽道,小心的用长刀将散落在地上的一片草席挑起来。

    虞楚昭鼻子小狗一样耸动了一下,点头:“泼了火油,不超过一天时间……”

    正说着,虞楚昭突然想到大姐虞霜和龙且的话:“龙且带吴中百姓撤离了……之前他们说若是你……那汉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吴中,昨夜在乌江边遇见的那个古怪的曹氏也是这么说的。”

    项羽点头,拉起虞楚昭就往城外跑。

    “怎么……”虞楚昭气喘吁吁的,刚想开口问项羽,就感到脚下地面地面倏然震动起来。

    “汉军围城……攻城……然后……”虞楚昭意识到大事不好。

    虞楚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项羽没一点反应,将人拉着靠近角门处,两人猫着腰往外头看。

    透过角门的缝隙,虞楚昭看见汉军的骑兵正围拢上来。

    项羽不爽的“啧”了一声,拽着虞楚昭便转换方向,往正大门跑。

    “这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虞楚昭顿时哭丧着脸,这回声音倒是小了很多,跑的气息不够了。

    “莫说话,岔气。”项羽拽着虞楚昭的手,轻斥一声。

    虞楚昭闭嘴了。

    恰逢此时,汉军渡江而来,一路未遇见一点楚军人马,顺利围至垓下城外。

    “龙且定然是想想唱一出反向的空城计……”虞楚昭终于再次站定下来,没形状的靠在项羽身上,两颊上多了抹缺氧造成的绯红。

    两人面对着一道紧闭的城门,均是无可奈何。

    项羽靠近那城门,手指轻轻摩挲着,动作顿下,莫名其妙的转头对虞楚昭:“什么是空城计?”

    虞楚昭尴尬的咳嗽一声,此时孔明他老人家还未出生呢。

    “龙且是想用这空城镇住汉军……刘季多疑,要是围城而不入,那便是拖延了汉军时间;韩信勇猛,破城而入则会……”

    项羽倏然收手,退开两不眯着眼睛将面前对的城门一打量,瞬间将那机括收入眼底。

    “则会……嘭……”虞楚昭也看见了那丝丝缕缕的引线,配合声音对的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项羽拖着虞楚昭的后衣领把人往反方向拽,再次往吴中城后门处狂奔。

    “要是张良……张良……”虞楚昭猛喘,感觉在跑马拉松。

    项羽一把将虞楚昭揪起来扔到背上:“张良一步看百步,小心是一码事,但是又不会放过一点可能性,他不会浪费世间围城等结果……”

    虞楚昭八爪鱼一般黏在项羽背上,这会儿喘息顺畅了,接口道:“也不会直接部署进攻,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箭进来烧城……于是依旧是……嘭!”

    项羽点点头,见后门依旧一样布置,不知道想做什么,拔腿开始往巷子里钻:“所以,汉军若是攻城,便是爆炸,不攻城就是浪费世间,运气好,这布置能埋葬汉军不少人,运气不好,也没辎重能留给汉军使用。”

    “所以这一出其实还是空城计……”虞楚昭嘴角抽搐两下:“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

    “跑……龙且家的宅子……当年吴中起兵的时候,你可记得你大姐是怎么出的城外?”项羽淡定。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从汤锅里爬出来的司马迁:大王,敢问你和丞相分别三年都是如何……咳咳……解决的?

    虞楚昭炸毛:(怎么不问小爷呢!?小爷也是男人!)

    项羽:(暗地里将虞楚昭一打量)太史公……怎么不问丞相?

    虞楚昭:(期待的小眼神)咳咳……这个还用说咩~小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然有万千……

    项羽:(阴测测)哦~是么?

    虞楚昭:(面条泪)没……你想多了……(司马迁……这次算你狠……)

    司马迁:(……我真的只是个写书的……没有丝毫其他意思……)

    ☆、一路向西

    乌金西坠,赤霞烧灼了西侧的半片天空,东侧,月像晦明的水银灯,卡在遥远的山峦和天空的交界上。

    “不是……这处小爷刚看见了的,就是这个桂花糕的铺子……”

    “刚走过?”

    “嗯……一模一样的招牌:三文钱……”

    “甭念了!爷识字!”

    吴中错综复杂的巷子里,项羽没头没脑的乱窜着,想抄近路,背后粘着的虞楚昭后悔不迭——还不如不走巷子!

    “抱紧了!”项羽额上青筋跳动了两下,自己面上挂不住,终于两步窜上墙头,开始在墙头上飞奔起来。

    与此同时,城楼外、万军阵前。

    韩信跨坐马上,几次将手中的长剑举起半分,却最后依旧落回了身侧,他阴沉着脸望侧面战车上高坐着的张良,面色犹豫不决,最后将话语权直接交给了张良。

    “先生看眼下这情况该如何?”韩信语调平稳,抬起的双眼因为夕阳斜照的原因微微眯起来。

    表面看起来,给他依旧是那个敢背水布阵、用散兵灭齐的大将军韩信,但是实际上他自己经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对项羽接二连三战败,最后三百万大军乌江畔围项羽于绝路,居然依旧叫人从眼皮底下离开了!

    不论项羽如今是生是死,他韩信都不是杀他的那个人!

    张良深深的看了韩信一眼,他觉得好像看见了自己,摸着面上擦伤的血痕踌躇一会,最后视线投向大军后方。

    刘季坐在被挡的密密实实的马车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张良眉头蹙起来,但是只得一挥手:“放火箭!”

    “前面那……小爷认出来了……就那是龙且宅子!”虞楚昭一手扯缰绳一般扯着项羽耳朵嚷嚷,一边将被自己“骑”着的人调转个方向。

    项羽耳朵微微一动,两道锋利的剑眉倏然一蹙,骤然提速往虞楚昭比划的方向狂奔而去。

    下一秒,“嗖嗖嗖”的破空声不断自远处传来,虞楚昭暗道不好,战战兢兢的在项羽背上扭头。

    只见远处的城楼上空,一排染着火焰的箭羽铺天盖地的飞射进来,跨过吴中傍晚金红的天空,将第一重埋下的火油点燃!

    “嗷!”虞楚昭惨叫一声。

    “闭嘴!”项羽呵斥。

    爆炸声须臾间从背后传来,震耳欲聋!

    火光登时冲天而起,气浪汹涌的飞撞过来!

    灼热的气浪到达的瞬间,项羽从墙上抢步跃下,落地瞬间双膝弓起,身体顺势下扑消去冲力,同时两臂一卷,将虞楚昭抱进怀中,翻身滚动的刹那间,将虞楚昭牢牢护在了身下。

    虞楚昭被压的又是一声“嗷!”,一边不忘抬手抱住项羽的脑袋,生怕后面什么砸下来。

    几乎是同时,他们背后刚刚站立的那堵墙瞬间被从底部掀翻上去,砖瓦碎屑像水面扬起的、没有丝毫重量的泡沫般飞射向半空。

    项羽手掌折起虞楚昭的耳朵,两人身体交叠在一处,趴在不断震颤的地面上的两人在这一瞬间相互凝视着,在巨大爆炸翻滚的气流的布景中,他们情不自禁的接了个吻。

    “走!”

    唇分,项羽翻身而起,一把将虞楚昭从地上拖起来。

    两人飞冲向龙且家宅,背后的巷道被底朝天的掀开,青石的碎片利箭一般爆射,接连不断的爆炸将他们背后的路途尽数斩断。

    “这边!”冲进龙且宅邸几进几出的院子,虞楚昭眼角瞄到大姐闺房,拽着项羽的袖子将人拉过九十度。

    项羽一脚踹翻雕花木门,两人直奔卧室内的大衣柜而去,冲进密道的瞬间,背后的房屋在剧烈爆炸下化作一片废墟。

    月一轮,照着青紫透彻的夜空,吴中外荒郊野岭,一处和侧面丘陵交界的地方藏在老槐树的阴影里头,茅草丛生的地表还浸着泥浆。

    一会儿,那泥浆“咕噜噜”翻了几个泡泡,一半浸在泥浆里的花岗岩晃动了一下。

    “小爷不先上……你先上去。”虞楚昭在地下的黑暗中到处摸索一番,果断道。

    项羽被先前近距离的爆炸震的短暂失聪,也听不见虞楚昭说话,捏着虞楚昭的后脖颈半天,也没将人脖子拧回来,只得作罢,按着虞楚昭的手拍拍四壁示意虞楚昭小心塌方,快上去。

    他们在这密道里头兜兜转转了好久,一是因为绕出吴中的密道要避开那错综复杂的河道本就绕路良多,再就是不时有前方路段被塌方的土石掩埋了,要清理了才能过去。

    “少说两句不吉利的话成呗?”虞楚昭磨牙,伸手将万鬼朝皇接过来自己抱着,压根不管项羽根本没开口说话。

    项羽听不见虞楚昭的话,见虞楚昭不动,便弓起身体去顶出口处压着的石头。

    虞楚昭又摸摸四壁,往后又退开一步。

    “哗啦!”一声水声从“天”而降,项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被淋了一头一身的泥浆水。

    一会儿,密道的黑暗中响起来了虞楚昭抽疯般的狂笑声。

    灰色的黄岗岩被彻底推开,满身泥水的项羽率先翻身跳上来,接着将手往下一伸,“钓”上来一只虞楚昭。

    两人泥猴子一样坐在地上休息片刻,项羽不住的甩头,像一只刚从水里上岸的狼。

    虞楚昭眯着眼睛适应眼前的光线,听见远方兵荒马乱的声音,嗤笑一声:“看样子刘季那头现在够呛。”

    项羽没出声,茫然的看了下虞楚昭,接着甩头。

    虞楚昭顿时想到了什么,赶紧一副装出满脸问号的样子回看项羽。

    项羽突然就明白了虞楚昭脸上那无辜加迷茫的表情,恨的咬牙切齿,张口吐出发音古怪的话:“爆炸那会,你怎么不捂住爷耳朵!?”

    虞楚昭呆呆望着项羽片刻,长大了嘴巴,半晌,捂住肚子笑趴在边上的大石头上。

    项羽眯着眼睛望虞楚昭,最后也忍俊不禁。

    原来,之前的爆炸中,虞楚昭没想到捂住项羽的耳朵,这直接导致项羽暂时性的失聪。

    虞楚昭无声的狂笑着砸地,一会儿两眼含泪的起来,看见项羽脸上扭曲的表情,便忍着笑上去亲一口。

    项羽眼睛又眯起来一点,虞楚昭又歪着身子上去亲一口,谁知道下一秒便被项羽一下制住了双手,加深了这个吻。

    虞楚昭被亲的透不过气,呜呜直叫唤,谁料到项羽逮住了虞楚昭的舌头便猛力吮吸,叫虞楚昭舌根发疼,又全身绵软,好像就要被压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吞进肚子里去一样。

    虞楚昭不爽了,加倍回击,叼着项羽的舌头不放,又不小心被项羽咬了下嘴唇。

    两人一通胡闹,在泥浆中滚了一圈又一圈,这才作罢。

    “先宅大蒜肿么办?”虞楚昭龇牙咧嘴的往项羽肩上一靠,话都说不清楚。

    项羽听觉恢复了,但依旧一脸茫然的看虞楚昭。

    虞楚昭愤恨的盯着项羽,舌尖舔舔自己舌根,上面被硬是吸出来一个血泡,心道:“装!你特么的再装无辜!”

    项羽绷不住笑起来,将虞楚昭搂回来顺毛,一会儿自己收了笑容,神色茫然又落寞:“不知道……吴中也夷为平地了……底下人散的散逃的逃……爷也不知道……”

    虞楚昭沉默的摸摸项羽棱角分明的下巴,心中替项羽难受。

    历史上,项羽自刎乌江,楚汉战争就此结束,后事词人也只是一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首先便是“未可知”,再来便是“江东子弟”。

    若是今日回了吴中,龙且和朝廷班子尚在,相依尚可立马组织打回去,再不济,也可以带病守住江东这一亩三分地。

    然而,残酷的现实确实汉军兵至,已经占领了江东,吴中兵马连同城内百姓尽数撤离。

    吴中这个起兵地点尚且如此,其他郡县如何可想而知。

    项羽虽未死,却算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项羽扯起一抹笑,坚硬转折的唇线勾勒出一个性感的弧度:“爷有你在,已经知足了。”

    虞楚昭被这情话说的耳垂发红,嘴里咕哝了两句没意义的话,便挨着项羽打了个哈欠。

    “眯会吧,看汉军现在的样子还有的折腾一会,等他们歇下了,爷去弄匹马,带你远走高飞……”

    剩下的话虞楚昭听不全了,挨着项羽,疲倦便涌上来,就像是认床的人瞌睡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很久的床。

    虞楚昭是在颠簸中醒来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是刺眼的光线,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带着热气的风刮过脸颊,却并没有那般炎热,毕竟仲夏已过,初秋已降临了。

    项羽坚挺的腰背垫在虞楚昭身后,骑着马带着虞楚昭一路往西面。

    “去何处?”虞楚昭揉揉眼睛,茫然道。

    “往西走吧,不知道……山高皇帝远,走哪算哪……爷带你浪迹天涯可好?”项羽侧着脸垂眸看虞楚昭,眼眸深处写着认真。

    虞楚昭软绵绵的在项羽怀中调整了下姿势,将耳朵贴在项羽跳动的心脏上面,安稳的打个哈欠:“小爷无妨,和你在一块就行。”

    项羽安静的等着后文,指望虞楚昭说出想去的地方,半天却没等到,再一看,那虞楚昭竟是又睡着了。

    项羽失笑的摇摇头,将虞楚昭又搂紧一些。

    前方天地辽阔,道路直通往未知的远方,夏季的最后一拨蝉在沙哑的鸣叫,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骏马在旷野上奔跑,带着马上二人冲向未来的未来。

    ☆、鸠占鹊巢

    虞楚昭沉在梦境中,隐约间想到了什么,却又未能抓住。

    “啊……”虞楚昭想到什么似的哼唧了一声,从梦境中猛然睁眼。

    “莫出声!”项羽声音在虞楚昭耳边响起来。

    项羽的声音压的极低,带着丝丝的气声,一手捂住虞楚昭嘴巴。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缺了一角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藏在后面,星光为此显得格外明亮。

    虞楚昭放松下来,靠着项羽的肩膀对他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把手松开。

    项羽松开手:“莫乱动。”

    虞楚昭这才注意到他们此时正处于大片荒草和灌木中间,一点动作便会引起“沙沙”的声响。

    这点声音对平常人而言不过就是风吹过荒草的动静,但若是在练家子耳中,可就直接暴露了自身的行踪。

    虞楚昭拽着项羽膀子探头去看,只见前方不远处正路过一大队人马,各个皆是全副武装。

    稀奇的是,这么一大队的人马竟是未点火把照明,夜间也没有丝毫露宿休息的打算,就这么策马急行,领头的人不时东嗅嗅西闻闻的。

    “敢情这位是把自个儿当狗使唤。”虞楚昭压低声音打趣道。

    谁知道话音刚落,那人的脑袋便向虞楚昭藏身的方向转过来。

    虞楚昭惊的一跳,项羽一把捂住虞楚昭口鼻,狐疑的望向那领头的人,同时手臂上肌肉绷紧,握住万鬼朝皇的手已然将刀刃倒转,朝向那队人的方向。

    只要那边稍有异动,项羽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瞬息之间先摘了那人的脑袋。

    一会儿后,马蹄声渐而远去,那大队人马很快消失在夜色荒野之中。

    “他看见小爷了。”虞楚昭狐疑的咕哝,没骨头一样等着项羽拉自己站起来。

    项羽两手撑着虞楚昭腋下将人扶起来,在自己结实的胸膛前靠着,同样面露狐疑。

    “是看见了……但是没有动作……”

    “是敌是友?”这才是虞楚昭关心的问题。

    相依摇摇头表示不知:“这队人就是我们昨个儿傍晚遇见的。”

    虞楚昭扣扣腮帮子,帮项羽处理准备做晚餐的兔子:“不能吧……”

    随即仰着下巴一回忆:“衣裳确实差不多……但没个官号也说不准,况且比咱们俩早出发一天,论时间不会是同一伙儿人吧……”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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