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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将军,这剧情不对 作者:奶油馅

    第4节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小郎君去了趟药田,捡回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又高又壮,被小郎君从山上背下来的时候,远远看去都要把弱不禁风的小郎君压在了地上。

    但朴实的佃户们谁也没去在意那人的身份,只当是谁家的猎户追着猎物误入小郎君的山中,受了伤昏倒后好命被小郎君捡回来了。

    毕竟,自小郎君病愈后,庄子上下都受了他不少恩惠,怎么看都是个未语先笑,心肠极好的人。

    “三郎,这人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城里请个能看外伤的大夫过来?”

    五味端着整盆的血水出去,留了白术一人陪在楚衡身边打下手。

    楚衡丢下手里沾满血的绢巾,挑选着合适的银针,抽空打量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人:“这人看着不像是寻常出身,能治就治,治不好找个地方偷偷埋了,用不着请别的大夫。”

    他这话听着就是说笑,白术自然没有当真,点亮烛台,小心递到榻前。

    “等行过这一遍针,白术,你就留在他身边照顾着。每一个半时辰,就喂他吃一次护心丹。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喂一颗聚魂丹,再喊我过来看看情况。”

    楚衡说着,将手上一套银针在烛火上淬过,摆手在已经脱得精光的男人身上刺入各处穴位。他这一手行针的本事,靠的是太素九针。当初为了能够熟练地行针,楚衡没少在自己身上尝试,这才练出了这一手快准稳的手法。

    饶是如此,分明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男人还是身体一震,似乎被袭击全身的剧痛震得有一瞬醒过神来。

    楚衡这时正巧转身在叮嘱白术注意时辰,却不知男人这一刻算不得清醒地微微睁开了眼。隔着模糊不清的眼帘,他只瞧见了身前立着一人,乌发随意束在脑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还想再仔细看上一眼,眼皮却有些不听使唤地阖上了,重又陷入深深黑暗之中。

    而楚衡,这时重新转过身来,取下针,将暂停流血的伤口紧密缝合起来,最后手指沾了一团药膏,仔细抹在男人肩膀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上。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白术在,楚衡其实更想甩一个春泥护花,再辅以催血活脉的握针,这样也能省下一些聚魂丹,留着日后更紧要的时候用。

    “看伤口的样子,像是弓弩射伤的。”白术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三郎,这弓弩不像是用来打猎的样子。”

    “是用来杀人的。”楚衡仔细给包扎好伤口,重新直起腰来,“这人体格高大,四肢健壮,虎口、手指处都有茧子,是个常年拿刀拿枪的人。”他踢了踢为了治疗方便撕开后丢到地上的衣裳,“还有这身绛纱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多读书的好处就是这样,单从这身绛纱袍,楚衡就能猜出这男人的身份不低。

    不是什么世子,估摸着也该是个郡王。

    虽然一开始救人本的是仁心,但所谓祸福相依,楚衡救这个男人,也打着搏一搏的小小心机。

    如果可以,他还是需要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座靠山的。

    起码,等到二十岁那年,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需要原著中那样放火自焚的地步,有个靠山起码能看看有没有事情转变的余地。

    本着这么一个目的,楚衡自然要竭尽全力把人救活。

    尽管这个时候,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把人救回山庄三天后,端阳到了。

    先前为了能赶制香囊,楚衡托老陈头找来庄子上女红最好的几个仆妇,连日赶制了几十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又亲自往其中填满配比好的草药。到了端阳当日,他喊来佃户家的女眷们,凭着每户人家的人头,将香囊逐个分发下去。

    而这时,白术正留在内院,收拾刚空的药碗。

    人救回来都三天了,喂了不知多少三郎辛苦做出来的好药,仍旧不见醒,白术尽管知道这人伤重,还是觉得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只是可惜了三郎做的那些药。

    尤其是夜里,这人情况总是反复,偶尔突然高烧,偶尔又心跳骤停,白术知道楚衡给他喂了不少保命的聚魂丹,用的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这要是人真没了……

    白术不敢再想,低头端起药碗就要出门。

    他后脚才迈出房门,就听见厢房内突然传来闷哼,然而是瓷器碎裂声。

    想起搁在榻边的药瓶,白术一个激灵,转身冲进房内。

    那个躺了整整三天的男人,半支起身子,面色惨白,喘着气,盯着滚了一地的漆黑药丸。

    “郎君醒了。”白术搁下碗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丸,心疼地吹了吹。

    陆庭脸色虽不大好,见进屋的是个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童,眉头稍稍舒展开。这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十分陌生,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是在一座宅子后昏倒,不想醒来时已经换了个位置。

    “敢问小郎君,这是哪儿?”陆庭顿了一顿,又续道,“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

    “郎君若是要谢,不妨等我家三郎来了再谢。”白术收好药丸,见陆庭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忙给倒了杯水,“这会儿是别云山庄,我家三郎出身扬州楚家。郎君昏倒在山上三郎的别宅后,是三郎将郎君捡回来的。”

    陆庭支着身子的手臂忽然抖了一下,伤口处骤然疼得火烧一般。

    白术赶忙送了楚衡一早备好的定痛散过去:“郎君且将这包定痛散服下,片刻后就会止痛。”

    看着这人送来的药散,陆庭没忍住,冲口问了一句:“这药可含罂粟?”

    罂粟可入药,有定痛之效。不少大夫将其入药定痛,可对于陆庭而言,罂粟入药是大忌。

    “啊?”白术一愣,忙道,“郎君放心,这定痛散是三郎亲自所制。三郎过去差点受了罂粟的苦,可不会拿那东西入药。”

    话说罢,陆庭已接过药散,准备倒入口中。

    半开的房门被人从外头“哗啦”一声推开,然后又是“噗通”一下,门口传来跌倒在地的声响。

    白术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往房门口去,一眼就见着五味从地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鼻头撞得通红,一双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不等他伸手去抱,五味仰头“哇”的哭了起来。

    “阿兄快去前头看看,三郎……三郎叫人欺负了!”

    白术一愣:“这是怎么了?”

    五味哭得伤心,话也说不大清楚了。白术叹气,弯腰把弟弟抱起,迈开腿就要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陆庭已然下了榻,赤着上身,走了过来。

    “我也去。”陆庭捂住肩膀上的伤,剧烈地咳嗽两声,“我也去看看,兴许能帮得上忙。”

    从内院到中堂的路上,五味终于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几个月间,楚衡的医术日益精进,楚三郎的名声渐渐传开,不少人舍近求远,纷纷跑到别云山庄求医。

    最初,还只是普通百姓不再往医馆跑,到后面,就连镇上的大户,也盼着能见楚三郎一面,就是没病也想买几颗药丸备着以防万一。

    如此一来,无形中,楚衡就得罪了镇上的大夫们。

    好在楚衡也不是愚笨的,知道这事后,早请了镇上坐堂的大夫们吃过酒水,并将他手头所制的部分药散以寄卖的形式,放到了他们的医馆,每卖出一份大夫们就能从中抽二成的收益。

    这样,原本差点崩坏的关系,才被他重新修复好,彼此相安无事。

    可这一回,用五味的话说跑来“欺负”了三郎的人,却是镇上新开的一家药铺。

    那药铺带着只剩了一口气的病人颠簸了一路赶到别云山庄。约莫是中途病人就断了气,和药铺一道来的家眷,守在过世的病人身旁大哭,直说是服用了别云山庄放在药铺里寄卖的聚魂丹才出的事。而药铺过来的人也说了那药是从别云山庄出来的,病人的死与药有关,与他们药铺无关。

    当时,楚衡正在中堂分发香囊,闹事的人几乎是横冲直撞闯到了中堂,尸体就摆在了堂下。

    这也罢了,五味从中堂跑出来喊人的时候,那群闹事的正在赶人,要对楚衡动拳脚。

    白术闻言急得不行。这几日邵婆婆的病情越发严重,三郎特地放了邵阿牛的假许他回家陪着祖母,是以三郎身边根本没有身强力壮的人护着。一想到三郎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人打伤了,白术的步伐越发急促。

    陆庭一直跟在其后,虽然肩膀发疼,脚步却不见得迟疑。

    然而,还不等走到中堂,他已然听到了从前头传来的哀嚎声。

    再往前走上两步,陆庭的视线一时间有些移不开了。

    那个站在中堂檐下的青年,穿着一身墨色直缀,似乎因为要见客,束着发,两鬓间有散发从颊边垂下。

    陆庭没来由觉得惋惜,莫名觉得那头乌发若是能散下,必然平添三分颜色。

    然而,即便没能散发,光是看着那半张侧脸,看着对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陆庭仍能想象到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姣好。

    “想到我别云山庄里讹人,该说是我看着太好欺负了一些,还是你们太过愚蠢?”

    楚衡手里捻着一根银针。拿阳明指一类对付他们,容易伤着人,他也就只能靠手上行针的本事帮着抵挡一阵子麻烦了。

    这帮人口口声声说是抬了人过来求他医治,可一来病人早已咽气,二来过来的人各个身强力壮,怎么看也不像是诚心诚意过来求助的。

    被他几根银针扎中关节,酸软地动不了胳膊抡不起拳头,那几个自称是永安堂来的伙计面面相觑,疼得脸上浮起一层冷汗。

    “楚三郎这是要撇清关系吗?这人就是因为服用了你做的聚魂丹才病情严重,最后不治身亡的!”领头的伙计满脸是汗,语气却依旧凶狠,“如今,楚三郎是不打算赔偿,想要推卸责任吗?”

    楚衡听了这话一挥衣袖,怒极反笑道:“还真是我高看了你们。想要讹我,也不去打听清楚情况再来,平白让镇上的同行笑话你们。”他把老陈头送来的册子往永安堂伙计身前一丢,怒道,“睁大狗眼看清楚,别云山庄的确与人合作寄卖药散,可合作对象只有允城的几个医馆,且每次寄卖,不管是数量还是药名,两边都有专门登记,以防万一。如果认字,就在上头找一找你们永安堂的名字!”

    “如果找不到。”楚衡收敛面上表情,伸手指向外头,“就给我滚出别云山庄。该怎么赔怎么赔。要是不知道,我不介意花点时间教你们怎么做人。私造假药,谋财害命,我想,官府应该很愿意收押你们。”

    白术茫茫然站在一旁,有些意外事态的发展。

    而陆庭,看着中堂前站立的青年,日头从侧面照来,在他黑发上映出一片金色光彩,清澈的凤眼中,那薄薄的一层狠戾下,是盖不住的惋惜。

    第11章 【拾壹】聚魂丹

    楚衡一直知道,他凭借万花医术做的那些药,就算没有把方子流传出去,总还是会有人想尽办法山寨出来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压根没打算一辈子只靠那几味寄卖的药吃到老。

    但他也没打算让人随随便便就把那些药山寨了去,然后给自己惹麻烦。

    早在和医馆达成合作意向时,楚衡就留了一手。

    他和医馆各自都保留着一本册子,上头分别登记了寄卖的药名及数量,以及寄卖时间。所有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同时,他和医馆也都保存有一份,有官府敲过印章的契书。

    做这些,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人假借别云山庄楚三郎的名头,贩卖假药。

    但他没想到,这才多久,就真的有人迎头撞上了。

    更没想到,永安堂在因为贩卖假药,谋财害命之后,竟然还有胆子,试图把这个责任推卸到他的头上。

    简直……

    简直蠢得他很想把人狠狠揍上一顿。

    “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册子上可有看到永安堂的名字?”

    永安堂的那几个伙计哪里还能动。楚衡的银针扎在关节上,又酸又疼,根本抬不起胳膊。一起过来的妇人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在翻册子。可眼泪太多了,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清上头写的字。

    还是边上没走的,几个识字的佃户家的女人,帮着在找永安堂的名字。

    可一本册子翻下来,别说永安堂的名字没能找着,就连聚魂丹,也不过才托了一家医馆寄卖。

    如此一来,永安堂所卖的聚魂丹,定然是假药无疑了。

    “怎么会……”妇人难以置信地捂着心口,再看躺在担架上,脸色青白的丈夫,哭得愈发厉害,“永安堂的大夫说那药是别云山庄放在他们那儿寄卖的,药效极佳,就是牛头马面来拉人了,只要吃下药,定然是能活的……怎么会……怎么会是假的……”

    妇人口中喃喃,听的楚衡脸上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聚魂丹不过只是能让人吊着一口气,好等大夫过来施针医治。说白了只比单纯含人参好上一些,却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我因药效不过如此,早已收回寄卖。如今除了我别云山庄,任何地方都买不到聚魂丹。”

    不再寄卖聚魂丹,实际上是因为药材珍贵,售价过高,不适合寄卖。

    “不不不,这药是真的,是真的聚魂丹,我们就是从……从别人那儿买来的!”永安堂的还要狡辩。白术怀里的五味已经气得挣开阿兄,跑到他们身前,抬腿用力踹了几脚。

    五味人小,力气不足,可即便如此,叫一个半大孩子踹了也让永安堂的起了火。胳膊不能动,腿脚总是可以的。

    为首的伙计刚要往五味腰身上踹,膝盖被人狠狠一脚踹中。只听得“咔嚓”脆响,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疼得只能就地打滚,却连捂住膝盖的手都伸不出去。

    楚衡先前被那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五味要遭殃了,不料突然杀出个人来护住了小家伙。

    他松了口气,见护住五味的是他之前从山上救回来的那个男人,遂眯了凤眼扬唇一笑。而后转瞬间,视线移回到永安堂诸人处,只剩一层薄怒:“看样子,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陈管事,去药房取聚魂丹来。”楚衡说,“这位娘子,若是身上带着从永安堂所买的聚魂丹,不妨一道拿出来比对比对。若真是别云山庄之故,楚某自会负起责任。若是永安堂私造假药,以至于害人性命,别云山庄定会亲自报官,以慰令夫在天之灵。”

    他说话时,阳光从脸侧划过,端的是一副美人皮相。

    陆庭收回视线,看着那妇人掏出一只药瓶,眉头忽的一跳,想起了被他碰碎了瓶子后,撒了一地的漆黑药丸。

    老陈头也在这个时候,从药房里取出了聚魂丹。

    陆庭一看,果真和他先前碰碎的那一瓶一模一样。

    两瓶聚魂丹此时都放在了楚衡的手里。

    单从瓶子上看差别并不大,左右不过是造型花纹的差异。

    楚衡看了一眼已经冒出冷汗的永安堂伙计,各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手心里仔细对比。

    “我的聚魂丹中,为能吊气,入了红参、麦门冬、五味子等,因此能使人精神顿加,聚魂强魄,留一息之力等大夫医治。其中,红参能大补元气、回阳救逆。而永安堂所出的聚魂丹,为了从气味上能更接近,也加入了参,但这个气味,不是红参的气味,分量也不足。”

    楚衡说着,拿起永安堂的聚魂丹,张嘴就要往去试。就到嘴边的丹药却被人中途劫走,回过神来,他看着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男人,挑了挑眉。

    陆庭叹口气:“你是大夫,这药如果真有问题,不该由你试。”

    万一吃出了好歹来,叫现在这里的这些人怎么办?

    “你更不该试。你身上的伤不疼了?”

    “已无碍,多谢郎君挂心……”

    这人说话客气得很,楚衡凤眼一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欺身上前,一边夺过聚魂丹,一边往他包扎住的肩膀上戳了一计。

    陆庭眉头一紧,顿时觉得肩膀处从骨子里透出剧痛。而就在方才,他看着青年眉眼精亮地和人理论时,丝毫不觉得身上到处是伤。

    “才刚醒就下床走动已是勉强了,”楚衡收手,抛了抛手里的药丸,瞥了他一眼,“要想痊愈,就老实在边上呆着去。”

    他说完,拿手一刮,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

    “人参、五味子、天麻,还有……相思子。”他的声音一开始还听着正常,到后面陡然间拔高,脸色阴郁,恨不能把手里的药丸塞进制药人的嘴里,“相思子,还真是用的一味好药!”

    看楚衡神色不对,陆庭睁大眼睛,下一刻,就听见他大怒道:“相思子,又名鸡母珠,叶根种子皆有毒,虽能入药,但不宜内服,只因其毒性极大,稍不留神就能夺人性命!永安堂这药,非但不能聚魂,根本就是夺魂!”

    那妇人已顾不上哭,望着楚衡脸上不似作假的怒意,再看两股战战,根本站不住的永安堂伙计,当下一声怒号,扑上去就往他们几个脸上招呼。

    “黑心的混账,你们还我夫君命来!还他命来!”

    事情至此,已然水落石出。

    饶是永安堂这几个伙计,跪在地上如何哭嚎求饶,不敢躲开妇人的拳打脚踢,楚衡脸上的神色依然不变。

    他的心肠说软时软,可说硬时却也叫庄子里头的佃户们门儿清,那是真的硬。光是看他之前整治诸管事那一遭便知。

    永安堂这一帮算是没头没脑就撞了自己满头包,可边上没人愿意为着他们说话,毕竟他们是害了人性命的。

    楚衡直等到被这帮人哭得脑壳疼了,方才等来允城的官差。那群官差得了别云山庄的报信,早就在赶来的路上了,这会儿赶到庄子里,瞧见永安堂那几个伙计哭得脸上涕泪横流的,当下心生嫌恶,把人捆住一把提起。

    惹人嫌的家伙被带走了,那妇人哭完枉死的丈夫,起身向楚衡行礼,手里却被塞进了两瓶药。

    “这是真聚魂丹。若是家中再有人出了意外,服下一颗,遣人去医馆找大夫救治,许是能拉回一条性命。”楚衡入是道,挥手让人抬着尸体,护送妇人回家。

    “那人真是因吃了假药死的?”

    等堂外的人去的七七八八了,陆庭终于再度开了口。

    方才这人试药的时候,他就提着心,等到听清假药当中掺了能致命的相思子时,他只一瞬,想将这人手中握着的药丸打落地上,再寻个大夫给他看上一看。

    可不过三息,陆庭忽然又回过神来。

    相思子虽说能害人性命,却也要过了那个量方能如此。

    楚衡扭头眉梢挑起,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意:“算是吧,但即便没有那里头的相思子,这人也活不了了。”

    “为何?”

    楚衡知道眼前的男人约莫是个武将,对药理懂得还不如五味多,当下简单的解释了一把:“人刚抬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脉象可探,但从眼球、口舌、脸色等处都能看出,这人患的是心疾,能活到这个年纪成家立业已经不错了。”

    他说完话抬头,见男人一直微微低头听他说话,缓了下神,后退一步掬了掬手。

    “还未向郎君见礼。”楚衡微笑,“在下楚衡,小字燕堂,扬州人,在家中行三。是这山庄的主人,勉强算是个半吊子的大夫,不知阁下是?

    燕堂……

    楚衡的名字在陆庭舌尖绕了一圈,见他仍掬着手朝自己笑,忙回了一礼。习武之人动作总是大开大合,偏他身上还带着伤,这一动,竟挣得眉头一紧。

    “陆庭,燕都人。”他放下胳膊,看着显然在忍笑的楚衡,谢道,“因出了些意外,能得三郎搭救,万分感激。”

    楚衡颔首,指了指陆庭肩膀上的伤:“我知你想走,可奉劝一句,不妨多留些时日,等痊愈了再走。”

    “事有轻重缓急,陆某需早些离开,以免连累贵庄……”陆庭话没说话,肩头遭楚衡捏了一把,“三郎……”

    “你这伤不仅厉害,还带了毒,不把毒拔干净了活不过三十岁。我看你的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当真就愿意还没活痛快,就早早把命丢了?”

    楚衡后头的话不敢说出口。

    乖乖,陆庭,这名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正好就是搭档妹子文里的那个主角么。

    再仔细想想,楚衡总算是知道自己这是乱入了哪一段的剧情。

    《与君歌》的第一章,正是写主角陆庭随行庆王世子遇袭,与世子交换衣饰,引开刺客,而后身负重伤的经过。

    文中,陆庭昏倒在一座宅子背后,等醒来时,月黑风高,他匆匆进行包扎,踏上了和庆王世子汇合的路。

    所以……

    楚衡抹了把脸,他随手救了个人,虽然运气极好的是救回了一个明晃晃的大靠山,但也一不留神,就把剧情给改了一遭。

    “真不能走?”

    “真不能。”

    再三确认身上的伤这时候并不好走,陆庭便也决意留下,只是想起赵笃清那边,又有些放心不下。

    早已看出陆庭犹豫不决,楚衡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样东西,一左一右摊在两只手心上。

    “左边是软筋针,若是你强行要走,医者父母心,我大可以给你扎一针让你躺上几天。”楚衡厚着脸皮笑,“右边是机甲鸟,速度比鸽子快,也更安全,不妨用它送信给你要找的人。”

    看着身前青年笑盈盈的脸,陆庭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留下。”

    “这才对。”楚衡收起左手,将右手的机甲鸟丢进陆庭怀中,“这家伙费了我好大力气才做成,记得当心点用。你昏倒的那座山上有处温汤泉,每三日去泡一次,再辅以草药疗伤拔毒,一个月,你身上的伤就能好全了。”

    等到人跟着白术回了房,坐回中堂的楚衡毫无形象地往案几上一趴,捂着鼻子哼哼了两声。

    这人站起来走动着看,身材更好了。

    那肩膀,那胸肌,那人鱼线,啧啧……

    第12章 【拾贰】云山汤

    疾幽马,明光甲。

    龙泉剑,乌光弓,辟尘枪。

    这是中,主角陆庭的标配。虽然楚衡这一回没能在他身边看到这些。但他相信,只要有机会,不管是疾幽马,还是明光甲,他早晚能看到。

    任何一个武将,都有战马、铠甲及兵器,陆庭和其他武将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在拥有这些让人艳羡的好物之余,他令人尴尬的身份。

    铅字中描述过几十次的主角印象,完全不如在现实里看上一眼。楚衡在得知陆庭的身份后,心里瞬间划过诧异。

    妹子坑得太精彩,到故事看完,楚衡还没看到妹子解释陆庭的真实身份。

    只知道,陆庭是靖远侯的庶子,少时被庆王收为义子,因生母未足月诞下他的关系,一直被侯府上下怀疑不是靖远侯所出。为此没少受过委屈,而他的生母也在很早的时候就投缳自缢了,身世的真相一直到配角“楚衡”都被写死了,都还没解释清楚。

    但庆王是陆庭的机缘,从侯府庶子,到亲王义子,从庆王世子的亲卫到后来的大将军,陆庭爬得快,也爬得高。

    这么个人,如果真能作为靠山……

    楚衡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几下,视线停留在墨迹未干的纸上。最终他伸手揉成团,凑近烛台,将被他列出种种抱大腿好处的纸团烧尽。

    如果真能作为靠山,说不定,他就能早点得到敌军铁骑兵临城下的消息,然后找到机会,把粮食和周围的村民都转移,免得熬不过及冠照旧丢了性命。

    带着离经心法穿书,他肯定不是为了英年早逝而来的。

    楚衡拍了拍手上的灰烬,气定神闲:“五味。”

    书房的门被推开,五味眨眨眼:“三郎饿了吗?”

    “不饿,”楚衡笑,“不过准备点点心,等会儿送到陆郎君那儿。”

    他要去抱金大腿了!

    为了熬过及冠,活到自然死,他要努力抱上金大腿!

    肩膀处伤口的愈合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陆庭在夕阳下扭动了下胳膊,回头再看一眼肩膀,心里还是觉得意外。

    武将出身的人,身上很少会不带伤。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千疮百孔也好,只要命还在,只要胳膊腿不断,就能把仇报回来。

    他从前也在战场上受过不少次伤,皮肉被劈开,深可见骨的事也没少经历,但这次内服外敷那个楚三郎的药散,新伤竟然愈合的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快。

    而落下病根的旧伤,也在这时,有了改善的趋势。

    他正要在屋子里找一件顺手的东西,比划两下,耳朵忽的一动,听见了屋外走廊那头传来的脚步声。

    因为陆庭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故而在恢复行动能力后,白术就不再留在屋里。好在五月天,并不冷,白术守在屋外廊下正好能吹吹凉风。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庭听见白术压低了声音的问候,而后门上就传来了敲门声。

    “陆……”

    不等白术传话,房门哗啦从边上推开。陆庭看着站在门外,眼里泛着一点笑意的青年,还是那身掐着银丝的墨衣,腰带箍着纤细的腰身,显得身材越发瘦削。

    陆庭视线一寸一寸下移,最后停留在了他仿佛天生上扬的唇角。

    “三郎的药,很好。”武将说话素来直接,陆庭毫不掩饰对楚衡用在他身上的那些药散的好奇,“不知三郎能否割爱?”

    有潜在的生意上门楚衡自然是要赚的,但比起生意,目前更重要的是抱上大腿。

    “谈不上割爱,回头我便让白术去药房拿一些过来。”楚衡依旧在笑,声音掐的温柔似水:“我看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日可以去泡个温汤。”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打算陪着一起去。陆庭本是下意识皱了眉,可夕阳下,青年眨眼时那被金色的阳光镀了一层金辉的睫毛颤了颤,笑容干净,不似歹意,他方才放松下来。

    “好。劳烦三郎费心了。”

    陆庭施礼。楚衡忙回了一个,而后便指挥着白术,将待会儿泡温泉要用的东西都给带上。

    山上的那处温泉叫楚衡给起了个名字,叫“云山汤”。

    这山无名,因为算在别云山庄的名下,他索性取其“云”字给起了个名。就连温泉边上的宅子,也挂上了“云山居”的牌子。

    白术和五味被楚衡以妨碍疗伤为由,赶进了云山居。温泉旁,只留了楚衡和陆庭二人。

    前者目光灼灼,手里抱着一个木盆,盆中装着许多陆庭并不认识的草药,脚边还摆了个小药臼。

    后者穿着并不太合身的衣裳,看了看氤氲着热气的泉水,努力忽视身后快把他烧着的目光,叹口气,解开衣裳,而后赤身背对楚衡入了温泉。

    在看到衣裳从身上剥离的瞬间,楚衡的神情变了变:陆庭的背后有数条长长的疤,干脆利落地划过一整个脊背,除了那些刀伤外,还有枪戟留下的痕迹,每一处似乎都只要再用力一些,就能彻底把这个男人废了。

    尽管这不是楚衡第一次看到这些伤口,但无论看过几次,对他来说,这些伤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上辈子在军工科研院工作,也曾接触一些曾参与过前线战役的老兵。他们身上的伤,也许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狰狞,可最终以丑陋的样子保留了下来,很多人甚至一生都被那些伤带来的病痛折磨着。

    因而,楚衡第一次看到陆庭身上那些伤的时候,止血的手抖得差点连药散都拿不住。

    陆庭一直背对着楚衡,温暖的泉水浸润着身体,舒服地让他忍不住喟叹。可注意力却依旧集中在背后。

    他听得到背后青年近乎于无的叹息,也听到了那人抓了把草药,然后拿着药臼捣药的声音。到后面,捣烂的草药被一双微凉的手捂在肩头伤口处,他这才回了头。

    楚衡意外于陆庭会回头,微微一怔,眯起眼笑:“虽然泡热水同样有效,但是温泉配上草药对你的外伤效果更好。”他看着陆庭面无表情,扭头咳嗽两声,“要是不喜外人碰触,就劳驾你自己捂住……”

    他光顾着献殷勤想办法抱大腿,却忘了中描写陆庭时,反复提过几次这个男人不喜欢有外人接触自己。

    当然,昏迷状态下自然不算。

    “无事。”

    陆庭忽然道,身体自然往后,靠上了石壁。

    楚衡心底松了口气,张口想要聊几句,视线扫过对方宽厚的肩膀,忍不住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

    哈,上辈子楚衡是个还没来得及谈男朋友的基佬。

    一来工作忙,二来在那样的单位里工作,性取向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没敢暴露自己的取向,更不敢答应单位领导的牵线,私下里一些“同道中人”明里暗里的约炮,也被他拒之门外。

    这么算起来,不管是楚衡还是楚三郎,到目前为止,都还能拿出童子尿来。

    想起一心只读圣贤书,男欢女爱抛脑后的楚三郎,楚衡越发觉得身上热得慌。前段时间忙里忙外,忘了还有生理需求这么一回事,现在这是……这是憋到顶了?

    憋不住也得憋!

    楚衡不敢在温泉边再多呆,等手里的药敷得差不多了,撒手便走。直到肿胀的地方消下去,他这才重新回到温泉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陆庭闲聊。

    为了能抱上大腿,楚衡并不敢隐瞒什么。别云山庄的情况,扬州楚家的情况,以及他这个年纪轻轻还未成家就被分家的楚三郎的情况,只要陆庭问,楚衡都状若无意地回答了。

    聊到后面,陆庭已经泡得全身发红,不得已从池子里出来,楚衡这才忍着发麻的两条腿,跟着从边上站起来。

    云山居内早已收拾妥当。

    陆庭泡完温泉,天色已经全黑,这时下山并不妥当,因而二人带着两个小童打定主意要在山上过一夜。

    五月的云山居,特制的窗纱透着风,微凉。

    陆庭在房内熟睡,脑海中转过他陪同赵笃清准备经过扬州,转道回燕都的事。

    又莫名想起扬州城外官道上突然遇袭,他穿上赵笃清的绛纱袍,引开刺客逃入山林,一路逃到云山的事。

    最后竟意外的,想起那日入城,他骑在疾幽背上,从一辆马车旁经过。

    那微微掀开的车帘后,有着一双通透干净的眼睛。

    只是匆匆一瞥,未能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竟是楚三郎。

    梦到此处,陆庭睁开了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月色透过窗纱,他在榻上辗转片刻,听见屋外的水声,翻身起来,随手推开了门。

    屋前便是云山汤,月色如水,直洒在屋前、院中、温泉旁。

    此时,氤氲蒸腾的热气中,背对他的是月色下玉白莹润的肩头后背,散乱的乌发浸了水,丝丝缕缕贴在脖颈、肩头及背后。

    而泡在温泉中的那个青年,趴在身前的圆石上,伸着手在摸凑近的一头成年白鹿。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鹿角缺了一块?”陆庭往后退了一步,躲进一旁的阴影当中,听见楚衡的声音,不由地看了一眼往他手里凑的鹿角。

    果然,缺了一块。

    “打架输了不要紧,场子得找回来。再不行,你就跟我回去,我养着你。”楚衡往水里浸了下,伸上湿哒哒的手臂,糊了白鹿一鼻子的温泉水,“每三天喂你一次麦芽糖,平日里给你最好的草料,春天到了给你找媳妇,你媳妇怀孕了我给它接生,有小崽子了我帮你养。你看,这划不划算?只要你同意我拿你小崽子一点点的鹿茸,真的只要一点点鹿茸就好。”

    楚衡这算盘打得陆庭差点笑出声来。

    他再去看,才发觉温泉旁竟然还摆了一个黑漆的矮桌,桌上摆了一壶酒,还有一个小酒杯。那白鹿像是渴了,凑过脑袋,伸舌就往酒杯里舔了一口,惊得楚衡慌忙去抢酒杯。一人一鹿到后面,竟把一壶酒你一口我一杯地分了。

    看着转过身来的楚衡脸上两坨绯红,双眸迷离,如月下妖精,陆庭呼吸一滞,扭身回到房中。

    这一晚,陆庭梦中春光绮丽。

    而造梦的那一位,因了半夜泡温泉跟头鹿胡闹,翌日清早径直发起高烧来。

    第13章 【拾叁】妙用酒

    大概没哪个当大夫的,会由着自己在温泉里大半夜胡闹,还跟头鹿玩得忘了时辰,最后爬出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第二天直接发起高烧来。

    陆庭看着被背在邵阿牛的背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只能闭着眼睛无力哼哼的楚衡,忍笑想,果然是半路出家的小大夫。

    楚衡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

    陆庭养伤这几日,一直住在离主卧不远的客房。白术平日里既要照顾他,又担心那头五味年纪小,照顾不好楚衡,忙得两头跑。

    好在陆庭如今除了不能使太大的力气,已经不需要人再在边上寸步不离地跟着照顾,便跟着白术去了楚衡处。

    头两日,楚衡睡在榻上,还烧得有些迷迷糊糊,听到说话声也不见睁开眼回应。老陈头去请允城的大夫过来诊治,人是来了,却也只能开几副退烧的方子。只是方子下去了,仍不见好。

    又过两日,陆庭终于见楚衡从滚烫得像块炭慢慢变得能睁开眼睛,张嘴讨水喝了。

    “去拿些酒来。”陆庭坐在榻旁,为了喂楚衡水,他将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的半边身上。一口水才咽下,就听见楚衡有些勉强地叮嘱,“留一个人用酒帮我擦擦身子。”

    白术看了眼陆庭,见人扶着三郎点头,忙搁下茶杯去地窖里搬酒。

    五味没跟着走,手里捧着刚煎好的药,急得两只眼睛蓄满了水:“三郎,喝药,快喝药……”

    楚衡吃力地撑开眼皮。他现在有些烧糊涂了,以为身后靠着的人是邵阿牛,松了力气往后靠:“再喝就要吐了。”

    这药也不知谁开的,连片甘草都不放,腥苦味儿不用喝下去就扑了他一脸,要不是烧了几天肚子里没存货,只怕这时候早就扒在边上吐了。

    五味眼看着就要哭了,楚衡忙要伸手去接汤药。可他手上哪里还有力气,伸出去的胳膊弱弱的,好像猛抓一把就要被捏断。

    陆庭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将他纤细的手腕握住。

    “是你……”楚衡这时候才发觉不对,勉强扭头去看,见身后的人竟然是陆庭,有些吃惊。

    陆庭咳嗽两声,接过药,凑到了他的嘴边:“先喝药。陈管事找了几个不同的大夫看药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让你好转,但里头的东西不坏,不会伤你身子。”

    听这话,楚衡便知,陆庭一定是从谁口中得知了楚家几次下药的事。

    他虽然为了抱大腿,把能说的都说了,可这些作为前任想要忘记的事,他都下意识地规避开。

    只是没想到,陆庭真的会把这些都打听来。

    楚衡苦笑,可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见药到了嘴边,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口。

    就着这个姿势喝药总有些辛苦,楚衡几乎是皱着眉,由着汤药从碗口沿着他的嘴角、下巴流到胸前。

    药喝完,他没那力气去擦一擦脖子,嘴里已经被陆庭塞进了一颗果脯。

    手指从唇边离开的时候,似乎从唇角处擦过。楚衡没在意,丝毫不知,在他和五味都没留意的时候,陆庭抬手,拇指擦过自己的唇。汤药的苦涩瞬间从舌尖传递后脑。

    邵阿牛搬来酒,白术挽了袖子就要给楚衡擦身子。

    邵阿牛想要留下,跟着同来的老陈头却怕他粗手粗脚伤了人,忙带着去前面做事。可光是五味和白术兄弟俩,想要剥了楚衡的衣服简单,想要给人正面擦完酒再擦背面却不太容易。

    楚衡这时候又烧得厉害起来了,从头到脚的骨头都似乎开始发疼,眼泪止不住地掉。

    白术平日里虽镇定,可这会儿也慌了手脚。还是陆庭几下脱了楚衡的衣服,一边安抚人,一边动作利索地拿绢巾浸透酒,然后往他身上擦。

    等到楚衡全身被擦了一遍酒,眼泪也止住了,陆庭这才歇了手。不过才这么点功夫,他已经热得出了一身汗。再看神色舒缓下来的楚衡,陆庭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随意往边上一坐,看着兄弟俩小心翼翼地帮他换上干净的衣裳。

    “用的……是什么酒?”

    楚衡的精神稍稍好了一些,虽然说话还有些勉强,可注意力好歹已经能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是上回三郎从镇上带回来的烧春……”

    “烧春……你们真是……我这酒想留着过年喝的……暴遣天物啊……”

    “……”

    饶是楚衡因为烧春被用在退烧上觉得心疼,可身上的酸痛感慢慢退下却是实话。

    又过两日,他终于能好好地下床走动了。

    而日子,也晃晃悠悠到了六月。

    陆庭身上的伤和毒都好得差不多了。

    “郎君要走了?”见陆庭在廊前空地上使了一阵棍法,白术询问道。

    “好的差不多了,有人在等我回去。”

    陆庭并未解释太多。他不知道楚三郎出于什么目的,并未隐瞒别云山庄里的事情,也没阻止下人告知他一些情况。他只觉得那青年不像是心怀歹意的样子,倒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示好这样的示好放在从前,陆庭并不会接纳。

    而今,却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份好意。

    白术见识了陆庭每日清早的一招一式后,心里明白这人正如三郎说的身份特殊,因而不再多问,扭头就要去禀告三郎。

    可一回身,他看见吃力地抱着一个小瓮走过的五味:“那是什么?”

    五味吃力地把小瓮往上抱了抱,不敢停下脚步:“阿牛哥给的,说是给三郎的好东西。”他说完话,抱着小瓮就走,生怕慢两步就抱不动了。

    尽管知道白术已经传消息给了楚衡,对方想来已经知道他要离开,可陆庭想了想,依旧还是决定亲自去和他辞行。

    从佃户手中买来的浊酒,陆庭不知以楚衡对烧春的计较,会不会赏脸一起喝上几杯。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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