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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重生阁主有病 作者:时微月上

    第10节

    自从寻到闻墨弦后,她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闻墨弦身上,来了苏州一个半月,她功夫都快被荒废了。若非闻墨弦那日开玩笑,提及这事,她都没反应过来。想着之前在山上,她每日都是卯时起床练剑,到了辰时方才用早膳,一日之间即使是休息也是在打坐运功,哪像这一个多月,连剑都不曾碰过。她之前还下定决心要勤加习武,以便能够帮到闻墨弦,如今却是光想着温柔乡了,到叫她感觉羞愧。而且许久没有钻研过珞珈十九诀,更觉得愧对师傅,最后狠狠心,晚上回了西苑睡,只是依旧每日陪着闻墨弦用膳,待她入睡了再回来。

    复又练完一遍的顾流惜看着手里的剑,眉头忍不住拧了拧,手里挽了个剑花,随即起势,又开始练了起来。

    就在此时,通往院子的小径上,一身淡紫色衣裙的闻墨弦示意身边的紫曦先下去,自己缓步朝院子走去。行到院门口时,她缓缓停下步子,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弧度,静静看着在那练剑的顾流惜。几缕阳光落在她脸上,衬得她整个很越发温润娴雅。

    顾流惜一早便察觉到有人过来,只是全神练剑的她以为是西苑的仆人,因此也未在意。只是随后发觉似乎有人在那盯着她,眼角又扫到那抹清雅的身影,顿时急急收了剑,愣了片刻后,飞快掠了过来。

    “墨弦,你怎么过来了?”问完看了看天色,不好意思道:“我误了时辰?”

    今日她练得这套剑法,是她上一世同人多番过招后,在她所习剑法上进行参悟出来的,但上一世她还未来得及完善它,今日想起来,练了几遍,总觉得有几招不对劲,不由尝试了许久,怕是耽搁了。

    闻墨弦看着她额头有些汗渍,伸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随后苦闷道:“不是你误了时辰,是我一个人睡不好,醒了你又未过来,那我便自己来了。”

    顾流惜听得心里懊恼,急道:“你一个睡不好么?怎么之前不同我说?”随后又悔道:“是我不好,你原本就睡不好,我以为你身子好了些会舒服些,是我疏忽了。”她之所以回来睡,是因着闻墨弦历来浅眠,怕自己起床会惊醒她,不成想弄巧成拙了。

    闻墨弦见她急了,忙收了那丝苦闷,正色道:“无碍,你回来陪我睡便好了,你要早起也无妨,我到那时也睡够了,陪你起来就好。你练功就在墨园便可,我在一旁看着也不会闷。”

    顾流惜心里暗道:“你要看着我,我哪还有心思练功?”不过想着闻墨弦睡不好,立刻点头答应了,无论如何,什么都比不过闻墨弦的身子。

    闻墨弦见她点头,眼里浮出一层笑意。那日她不过开了句玩笑,顾流惜却是听进心里了,不但记起练功了,最后居然不陪她睡,每日回西苑练,可把她郁闷了好久。之前不觉得,可是自从两人坦白了关系,晚上身边有一个暖暖软软的人可以抱着,她晚上便能睡得安稳舒适。方才虽有些装可怜让顾流惜回墨园,但夜里身边空落落的,她心里也空落落的,当真睡不好。

    其实顾流惜也没错过闻墨弦眼里地开怀,只是想着她喜欢自己陪着她,她心里就又软又甜,只要她欢喜,怎样都可以。

    解决完了心头一个结,闻墨弦轻松了不少,想着顾流惜之前那套剑法,伸手帮她把乱了的发丝别好,柔声道:“方才我见你舞剑时一直拧着眉,有几处略显凝滞,可是有不对?”

    顾流惜有些惊讶地抬头,随即想到上次她不过十几招就摸清了那黑衣人的招数,又觉得正常,开口道:“不错,这套剑法原本偏于轻快飘逸,但是却时常后劲不足,我将一些招式改了下,却有几处总不流畅,破绽也明显了些。”

    闻墨弦眼里满是赞许:“原来是你改了,我原就觉得它熟悉,但却比三清剑法多了几分大气,弥补了原本过于华丽,却威力不足的短处。”她眼神有些热切,也有几分欢喜,顾流惜这般年纪,能够在习武之时融会贯通,并自主完善剑招,实属奇才。

    顾流惜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听她说完后却是吃惊。三清剑法虽不算绝妙,但却是她师傅那一派独创的剑法,师傅的师门覆灭已久,他又隐居,江湖上按理无人再习得。即使有人能认出来,那也是老一辈江湖人物了。闻墨弦不过十八岁,如何晓得?

    看得出她的疑惑,闻墨弦笑了笑:“待会我再和你说,现在还是说说你的剑招吧,你再从头使一遍给我看看。”

    顾流惜点了点头,沉心凝神,又在院子里从新来了一遍。

    ☆、第四十一章

    闻墨弦在一旁凝神看着顾流惜,待到她收了剑,缓步走了过去。

    顾流惜摇头道:“还是不行。”

    闻墨弦沉吟:“已然很不错了,只是三清剑法以快打快,剑招飘逸,你那自行改过的招式却是沉稳厚重。你练习三清剑太久,总不由自主快了起来,如此出剑之后又觉得后劲不足。其实三清剑虽胜在一个快字上,却也不是疾风骤雨般,剑给我。”

    顾流惜一愣,随即缩回手:“你不能动武!”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我又不用内力,比个招式就成了。”

    顾流惜分外犹豫,她的确很想看看闻墨弦舞剑,可却更担心她身子。

    闻墨弦看她那模样挑了挑眉,贴上去,环住了她,在顾流惜僵住时,手顺势扣住了她伸后的剑,低笑道:“我不会乱来,替你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回去用早膳。”

    她吐气清甜,凑的又近,温热的气息都拂在了顾流惜耳朵上,惹得她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再加上她脸上那抹笑靥,眸光流转间,顾流惜都快晕乎了,手里的剑也没捏住,被身前的人拿走了。

    看着闻墨弦退开,顾流惜咬了咬唇,嘟囔道道:“用得着勾引人么?”

    闻墨弦却是听到了,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这就算勾引你了?惜儿未免太没定力了。”

    顾流惜羞恼得紧,气急道:“你练你的剑去去。”

    闻墨弦不再逗她,敛神起剑,动作间,看得顾流惜顿时睁大了眼。

    闻墨弦没有内力,因此完完全全是单纯比划招式,可是那把剑在她手里,却是仿佛跟她融为一体,无论她想如何挥动,它都立刻跟随而至,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不见半分拖沓。因着没有内力,闻墨弦剑招并不如她那般疾速,可看似平缓的招式,却生生让顾流惜觉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落在恰当的位置。

    而此时的闻墨弦更让她惊艳,一贯温和的人在使用剑这种利器时,依旧不见锐利,可整个人的状态完全同平日不同。那双眼眸隐着一缕幽光,动作间透着一股出尘。这套三清剑法被她舞得少了三分华丽,却多了七分雅致内敛,却好比一块古玉,敛尽身上浮光,沉淀岁月的繁华。

    不过看了顾流惜使了不到两遍,她已然能将它一丝不差的练下去,到了顾流惜开始凝滞之处,她唤了句:“惜儿,看着。”

    这一处原本是一剑直刺,剑势一往无前。可面对同样速度奇快或者内功深厚之人,完全可以将其挑开。随后剑去而势不止,更是胸口门户大开,因此顾流惜将它改了,却发觉并不顺畅。

    眼见闻墨弦那剑刺出,脚下却紧跟着踩着九宫步,身形移动间,剑却依旧平稳锐利,随后身子后倾,剑也顺势斜攻下盘,紧接着剑尖点地,借力转至后背,使出一招一气化三清,整个过程丝毫看不出停滞之感,更是出其不意封死对方退路。

    不过此时顾流惜顾不得惊叹,而是快速掠过去揽住了闻墨弦,这几招对有内力在身之人都不简单,何况是身体一向孱弱的她。听到怀里人有些急喘,身上似乎出了许多汗,顾流惜顿感懊悔,接过她手里的剑扔到一旁,直接抱着人回了房。

    闻墨弦看着她略带阴沉的脸,有些愕然,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不许说话,歇着。”

    随即后腰一股暖洋洋的热流涌了进来,有些乏力的身子也舒缓了许多,闻墨弦软软靠在顾流惜身上,脸上漾着笑意,却是沉默不语。

    顾流惜原本是气自己,本不该让她去尝试,要真累着了,出了问题,她怕是要悔死。可看到怀里的人低垂着脑袋闷不出声,想到之前自己似乎有些凶,顿时一颗心又纠结起来,酝酿半天才忐忑道:“墨弦,你感觉怎么样?”

    闻墨弦顿了顿,慢吞吞吐了个字:“疼”

    顾流惜脸都白了,连忙撤了内力,将人转过来,上下急急打量:“哪里疼?哪里疼?”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将右手抬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顾流惜看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眼里满是歉意,捏过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我……对不住,是我不好,本是为了帮我,害你受累,我还凶你。”

    她那纤细白皙的手上有一处显眼的红痕,该是顾流惜心急之下抽剑打到了。其实哪里会疼,只是闻墨弦皮肤柔嫩,又因着体质原因,这才极易发红。

    闻墨弦反手捉了她的手指,低着头轻轻把玩,随后抬头叹道:“我的傻姑娘,看不出我故意的么。这是我要求的,怎么都怪不了你,还有,我并不希望你对着我小心翼翼的。”

    顾流惜欲要反驳,却被闻墨弦制止:“我晓得,我的身体让你很害怕,每日都提心吊胆唯恐我出什么事。只是这样太累了,你辛苦,我也心疼,其实我真的没有这般无用,我磕着碰着了也不会要了我的命,只要不太过受累,我也只是比你喘得厉害些,并不会如何。这之前一年里我时常会犯病,每次若君他们都吓得半死,唯恐我挺不过去了,可你看,我都活的好好的。哪怕是遇到你的那晚,我真的觉得我快走到头了,可却还是被你救回来了……”

    察觉到顾流惜身子紧了紧,闻墨弦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像我这般情况的人,也曾有过记载,可除了那位得了七叶琉璃花的,没有一个人撑过了一年,我却是活了十年,想来是阎王爷并不喜我,每次都不要我。所以惜儿,不要这样紧张我,每日欢欢喜喜地陪着我便好,我也答应你,哪怕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好么?”

    顾流惜抿着唇,眼睛里忍不住发酸,闻墨弦一直都这般,总是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即使她当时不说,但事后总会千方百计来宽慰她,无论有意无意,她都在努力替她考虑着一切。顾流惜吸了吸鼻子,轻轻抱着她:“好,那说好了,我不瞎紧张,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只是她如何能不紧张,这一世闻墨弦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对她而言,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噩梦。

    两人在那温存了片刻,随后起身去墨园。

    因着中秋将至,苏州街上这几日都很是热闹,各色糕点月饼都开始进行售卖了,闻着那股月饼香味,坐在马车里的顾流惜有些想念师傅师姐了。

    闻墨弦见她神色怔忡,轻声道:“在想什么呢?”

    顾流惜低了低头:“有些想师傅他们了,往日若在蜀地,这时侯师姐和……二师兄都开始下山准备过节用品了。师姐手艺很巧,做的月饼很好吃,她这时候应该已经开始做月饼了,今年却是吃不到了。虽说山上简陋,只有我们师徒五人,却也很是快活。”

    察觉到她提到孟离时的失落,闻墨弦握住她的手。随后顿了顿,开口道:“之前到没听你提过你师姐?”

    “嗯,我都没跟你说过他们。师姐比我大三岁,比二师兄的还小些,却是入门最早的。自我上山起,就是她在照顾我们,她脾气好,温柔得紧,又很会做饭,我们的衣物都是她做的。”在顾流惜心里她所看重之人也就是自幼陪着她的那几个人,还有闻墨弦。如今闻墨弦同她算是互定终身了,她就格外想让她了解她那些亲人,因此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闻墨弦听着,脸上表情有些奇怪,随后才淡淡道:“你很喜欢你师姐?”

    顾流惜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嗯,师姐对我很好。”说完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这才回味过来,却是笑得眉眼弯弯,故意调笑道:“墨弦,你莫不是吃味了?”

    闻墨弦却是垂下眸子,叹了口气:“不曾,只是想着我既不会下厨,又不会女红,这十年陪着你,照顾你的,也不是我,即便是如今也是你照顾我,我定然比不过你哪位师姐。”

    顾流惜见她有些颓然,顿时急了,连忙道:“胡说,哪里比不过!你很好,对我很好不说,人生得好看又聪明,好像什么都会。即使你不能动武,你也能帮我指出来不足。还有你是心昔阁阁主,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到你这般。”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在看闻墨弦低着头,肩膀微颤分明在憋笑,顿时住了嘴,懊恼道:“不同你说了。”靠在一边生闷气。

    闻墨弦却是不语,只是分外温柔地看着她,即使没有多余的动作,那眼神里的柔情也让顾流惜什么气都没了,到了回府,她一张脸被盯得通红。

    苏彦看着她这般模样,又看看主子那眼神,暗自好笑。

    几人进了墨园,苏彦正了正色,开口道:“主子,千面狐狸被死了。”

    闻墨弦听后顿时停下步子,她皱眉道:“怎么回事?”

    苏彦有些气闷:“原本我们通过追魂香,在迎春楼外发现了他,一路追随到东郊,好不容易抓住了人,却没料到徒然袭过一阵银针,我们一时疏忽,千面狐狸便被伤到,当场便中毒身亡了。”

    “什么毒?”

    苏彦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开口道:“九品红,见血封喉!”

    闻墨弦眸子眯了眯,随即淡淡看着苏彦:“万魇门竟是还有人活着?”

    苏彦神色一紧,连忙道:“主子,是我们失职。”

    闻墨弦却是没任何表情,对着有些欲言又止的顾流惜摇了摇头,随后缓步走到石桌旁坐下,声音不高却是带着少有的压迫:“是失职还是有意?若我没记错,当初去万魇门的是苏望和苏旐?”

    苏彦神色有些无措,最终还还是无奈点了点头。

    这个模样的闻墨弦,顾流惜这一世还从未见过,但却依稀有了上一世那个带着面具,淡漠却带着股上位者气息的阁主影子。怔怔地看着身边的人,顾流惜有些恍惚。

    闻墨弦眉头轻蹙,看着忐忑不安的苏彦,低声道:“苏旐看不清,你们为何也看不清呢?”

    苏彦脸色发白,有些颓然:“主子,阿望一时糊涂相信了苏旐的话,谁知道他还是私自放走了那个女人。我们也曾派人去追,却是无功而返。阿望原想请罪,只是主子身子不好,我……我们怕你生气。”

    闻墨弦冷笑:“当日放过那女人,今日之事只是早晚,瞒与不瞒又有何差?你们如何处理苏旐的?”

    “主子,那日阿望带着苏旐去玄武堂领了罚,按规矩……废了苏旐的功夫,阿望也受了五十棍。苏旐伤好后便再也没参加阁内之事。九品红出现之事,我还未告诉他们。不过马上便是中秋,阿月他们已然动身,来同主子过节,顺便跟主子禀报阁中事宜。”

    闻墨弦眸子暗了暗,点了点头,闭上眼着揉眉心,低声道:“我晓得了,你下去吧。”

    苏彦看着她似乎有些疲惫,脸上满是懊恼,犹豫片刻,看了看替闻墨弦揉穴位的顾流惜,眼里有些祈求。

    顾流惜点点头,让他放心。

    就在苏彦转身时,闻墨弦说了句:“九品红之事你悄悄派人继续查,莫要让阿望晓得了。”

    苏彦脚步一顿,眸子有些发红,回身行了一礼,快步离开。

    顾流惜满眼担忧,却是不愿再让她费神,只是依旧轻柔地给她揉太阳穴。

    闻墨弦叹了口气,随即握住顾流惜的手,轻声道:“是不是听得莫明奇妙?”

    顾流惜替她理了理衣服,笑了笑:“嗯,但大概猜到一些,至于不懂的,等你心情好了,你自会同我说。”

    ☆、第四十二章

    听了她的话,闻墨弦微微笑了起来,眉宇间的愁绪疲惫终究是淡了些,她缓声开口道:“因着我身子不适,所以心昔阁许多事我都没办法身体力行,基本是交给阁内几个堂主,也就是苏彦,苏望,白凌和月卿。他们四人具是孤儿,阴差阳错被我所救。自我幼时便同我一起跟着我的那几位师傅学习,又一起长大,虽然他们一直不肯太过逾越,但感情却很好。”

    顾流惜听着,抿嘴道:“墨弦,紫苏,墨影他们都是你自幼救回来的?”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也不尽然,墨影和紫曦是宫伯伯留给我的。其余同我年纪相仿之人,大多是我带回来的。那几年江南各处都遭遇水灾,流离失所之人彼彼皆是。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或背拐卖,或饿死街头,乞讨街头都经常被驱逐。”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眸子低垂,轻声道:“若是爹娘在,他们定会尽力帮他们,所以能救多少,我便尽量救他们。”

    顾流惜听得心里一疼,眼睛也开始发酸。忍了忍那股疼痛,她皱了皱眉,语气很是失落:“原以为你只捡了我一人回家,不曾想捡人回来已是你的习惯,并不是因着我特别。”

    闻墨弦听得一愣,到是忘了伤心,看着她那模样,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

    耳边那笑声轻柔婉转,听得顾流惜忍不住也想笑,却是忍住,依旧耷拉着脑袋。

    闻墨弦笑了片刻,凑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傻姑娘,我带回来的人很多,但是带回家的却只有你一个。”看着顾流惜眼里的动容,她复又轻语道:“而且,捡回来当媳妇的也只有你一个,如何不特别?”

    原本闻墨弦那句“但是带回家的却只有你一个”让顾流惜眸里水光微闪,几乎要落泪。可下一句直接让她羞得脸都红了。心里又甜又羞,顾流惜赶紧别过头,离闻墨弦远点,嘟囔道:“那是你傻乎乎的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才不算。”

    只是她脸上的樱红,嘴角抑制不住地弧度,完全暴露了她的内心。

    闻墨弦眼里尽是愉悦,却是无辜道:“哪里傻乎乎了,我记得当初我可是问过某人,愿不愿当我的童养媳,她自己点头的。”

    顾流惜怔了怔,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不过五岁的她的确记不清,可是那模糊的场景还是有的,不过她自然不会承认。

    “不记得无妨,反正如今是媳妇了,童养媳忘了就忘了。”

    顾流惜白了她一眼:“又扯远了,正事还没说呢。”

    闻墨弦觑了她一眼,让顾流惜有些心虚,原本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把人带偏了。

    “他四人虽年纪都不大,却很是能干,不过几年就能独当一面。各自配合下,已经不需要那些前辈相助,自己便能管理心昔阁。两年前,心昔阁终是查到了万魇门藏身何处。当时万魇门已然是江湖中一颗毒瘤,门派功夫极为阴毒,擅长各种□□暗器。这倒也罢,只是为了练就更加厉害的毒,他们开始掳掠孩童,自小便养成药人,更是拿活人做实验,其中狠毒可见一般。而我让苏望带人灭了万魇门,还有一个原因。”

    看到闻墨弦有些暗沉的眼神,顾流惜皱眉道:“什么原因?”

    “当年爹虽是寡不敌众,被人所杀,可宫伯伯告诉我,真正原因却是中毒。他当时去救我爹,却是晚了一步,但从爹的遗体看,他当时已然身中剧毒,而那毒便是万魇门从不轻易外传的紫血魇。”

    听到这个词,顾流惜眸子猛地睁大,手指狠狠抓住衣摆,脸色也变得惨白,脑子里不可抑制浮现出一片紫红,一点点无法阻挡的朝外涌出。

    闻墨弦一惊,忙过来扶住她的肩,发觉她身子都在抖,急声道:“怎么了?”

    顾流惜握着闻墨弦的手,哆嗦着嘴唇,直直看着面前的人。那眼神里的痛苦恐惧让闻墨弦心缩成一团,轻轻抱住她,低声柔道:“惜儿,那毒吓到你了?我在呢,别怕,别怕。”紫血魇虽阴毒,很折磨人,但也不至于让顾流惜变成这般,莫不是她遇到过这种毒?闻墨弦眼里暗晦不明,却是依旧温柔安抚怀里的人。

    顾流惜被她抱着,总算缓了过来,却是抬手将闻墨弦死死抱紧,深深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以此缓解心里那无法释然的痛和恐惧。紫血魇,紫血魇,脑海中再次想起,冉清影那阴冷的话语:“闻墨弦,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要找一个人么?只是不晓得,若我这涂了紫血魇的剑,染了她的血,你会是什么表情?”

    忘不掉那把剑挥过来时带起的寒意,也忘不掉那人瞬间扑过来时的果断,更忘不了那把带着幽光的剑刺进那人胸口时,心里的痛。那不断朝外涌出的紫红色血液,成了她死前,生后,一直无法摆脱的梦魇,触及一次,恍若再死一次。还好,还好,此时她即使绝望,还有这人可以救赎她。

    闻墨弦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直到怀里人逐渐平静,身子我放松下来,她才蹭了蹭她的脑袋,温言道:“好了么?”

    顾流惜闷闷地埋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轻轻扶起怀里的人,闻墨弦目光柔和地看着眼眶有些红的人:“可以同我说,刚刚为何会成这般,是因为紫血魇?”

    顾流惜抿了抿嘴,眼里依旧有些疼痛,她看了闻墨弦良久,这才苦痛道:“在……在那个梦里,你……你被人伤了,那剑上,就涂了紫血魇,你……流了好多血,都是……”

    闻墨弦抱紧她,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打断她的话:“不说了,不说了,又瞎紧张,我不是好好在这吗?我活生生在你面前你不想,偏去想梦里的那个,真让人伤心。”

    顾流惜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看她故作伤心的模样,扭捏一会儿,在她唇角亲了亲,惹得那人立刻弯起了眉毛。

    闻墨弦低声道:“还听么?”

    顾流惜点了点头,却是不愿挪窝了,闻墨弦也乐的宠她,继续道:“因此留着万魇门绝无可能,否则日后怕是会成为冥幽教的一大助力。”

    顾流惜抬头道:“你同他们说过爹是万魇门下毒害得么?”

    闻墨弦摇了摇头:“若我说了,他们怕是忍不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也晓得怪不得他们,苏望自幼和弟弟失散,四年前寻到苏旐时,他自是很开心。我见苏旐本性亦纯善,因此让他跟在苏望身边,他却也有才能,很快便能帮着苏望处理些事情。只是一次出任务时他遇上了一个女子,最后更是暗生情愫,那女子也一直陪在他身边,对他很好。只是那女子来历不明,苏彦查了一番更是无半分线索,随后几次与万魇门起冲突,才发觉她不对,最后顺着查下去,才知道是万魇门的少门主。”

    闻墨弦无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顾流惜没再问,却也知道后面他们的纠葛了。那苏旐怕是忘不掉那女人,最后关头心软,放了那女人。

    半晌闻墨弦才低声道:“方才我对苏彦可是太过严肃了?”

    顾流惜听出她话里的小别扭,低笑出来:“何止是严肃,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般威严,虽然不是厉声呵斥,可那轻飘飘几句话,吓人的紧,苏彦都快出汗了。”

    闻墨弦有些迟疑,随后才道:“那你也觉得我那样吓人么?”

    顾流惜从她怀里抬起头,笑得狡黠:“不会啊,虽然不比平日里那般温润,却是很有阁主做派,反正不是对着我,我到是欣赏得很。”

    闻墨弦白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背:“是用膳还是继续抱着?”

    顾流惜一愣,随即立刻窜了出去,瞬间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句话越飘越远:“我去准备早膳!”

    闻墨弦看着自己仍做环抱姿势的手,摇了摇头,笑得无奈而宠溺。

    这边两人温情脉脉,另一边苏若君一行人已然赶了近半个月的路程。此去大理少不得要三个多月,如今紧赶慢赶方才至江陵。一路舟车劳顿,人马皆乏,苏若君吩咐寻了间客栈,就此歇息一晚,换些新马。

    一行人要了客栈二层几间上房,碧青歇在苏若君隔壁,赤岩在对面,因着都有些乏,苏若君用过晚膳,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风尘,便睡下了。

    只是苏若君并不习惯早睡,因此仅是小睡片刻复又醒了过来。今夜虽是弦月,可是月色却不错,淡雅似流水般自未关严实的窗户中倾泻下来,月华皎洁静谧祥和。

    不过外面街上传来一阵犬吠声却是打破了这抹静谧,随即一声哀嚎,那犬声骤然沉寂。苏若君眸子眯了眯,却发觉客房内临街的窗发出一声清响,一个黑影带着一片月华掠了进来,那影子纤细却很快速,只是苏若君却明显察觉到她有些力竭,作为医者,那股血腥气却是没逃过她的鼻子。

    那人进来时压抑着喘息,转头一双明亮锐利的眸子,陡然对上了床上的苏若君!

    似乎没料到她是醒着的,她眼神有些怔,随即瞬间掠到了苏若君面前直接捂住她的嘴,伸手就要劈在她脖子上,却在落下去的半途中陡然凝滞!

    她忙低头,看着脸上不见一丝惊慌,甚至有几分笑意的苏若君,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第四十三章

    只见被捂住嘴巴的女子,左手半撑着身子,右手却是虚放在她的鸩尾穴上,那里隐隐已然感觉到一股刺痛感,在月光下仅着亵衣的人,右手里反射出一抹冷光,赫然是一枚银针!

    随即黑衣人掩去愕然,眸色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苏若君,手未落下,却也不曾挪开。

    苏若君偏偏头,从她手下挪开被捂住的嘴,神色依旧淡然,低笑道:“姑娘打招呼的方式,未免太粗鲁了。”

    她话音普落,那女子便直接倒了下来,苏若君早已料到,迅速挪开来,看着她扑倒在床上。随后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碧青急急敲了敲门,低声道:“若君姑娘,你可还好?”

    苏若君收了手里的银针,看了眼侧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人,月光下她的脸色更显苍白,半睁的眸子里依旧不见一丝波动,只是苏若君却是能察出其中的死寂与绝望,看她样子估计比自己还小些,生得合该也算清丽。

    苏若君一走神,门外碧青更是急切:“若君姑娘!若君姑娘!”

    苏若君回过神,应了声:“我在,碧青,出了何事?”说话间她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小瓶,随手挥了几下,一室血腥气顿时散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片血迹,随手褪了自己的亵衣,也不顾忌后面有个半死不活的人,重新换了件衣服。

    那边碧青松了口气,低声道:“有一批人夜里闯了进来,似乎是落霞楼的,赤岩正和他们周旋,不过他们似乎是在找人,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

    苏若君瞥了眼床上的人,随意应了声:“我没事,穿好衣服我马上过去,如果可以,不要大动干戈。”

    “是,我在外边等你。“

    苏若君穿好衣裙,抬手几根银针刺进那女子几个穴位,一直朝外涌出的血立刻便止住了。给她喂了颗药,压低嗓音道:“乖乖待在这,方才那根银针我涂了软骨散,不会要你命。”

    随后她又沿着她进来的地方撒了些之前的药,一直到窗外,掩去那些血迹。又给那女人盖了被子,随后缓步又出了房间。

    门被带上,一直面无表情保持沉默的女子,那双清冷如霜的眸子里终是浮现出一丝复杂。

    苏若君出了屋,发觉周围死寂的很,客栈里的客人仿佛都未发觉之前的混乱,想来即使知道了,也是躲在房里不敢出声。那边打斗已然停了,赤岩带着随从的护卫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苏若君打量了几人一眼,随即眸子闪了闪,低声道:“落霞楼的几位朋友怎得来了江陵?”

    那为首的男子眼神一愣,想到赤岩几人的身手,却又了然,冷声道:“在下几人乃是为了抓捕楼内叛徒,一路追踪将她逼进了客栈,因着干系重大,所以连夜打扰,并非有意冒犯,希望道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苏若君打了个呵欠,显得很是疲倦:“自然,叛徒自是不可放过,我的朋友方才也是谨慎处之,才与你们动起手了,既是误会,阁下便请便吧,在下连日赶路,困了。”

    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开始在客栈内搜索。

    苏若君顿了顿,随意道:“我们几人的房间就不必再费心了,她要敢进来,也就不用出去了。”

    那男子眉眼一沉,赤岩却是瞟了他一眼,握了握手里的剑:“阁下与其与我们纠缠,到不如看看人是不是趁机离开客栈了,我们只是赶路之人,无心无人结仇,却也不会任由人欺侮。”

    赤岩的功夫他们领教过,而且听口音的确是外地人,脸色沉了沉便隐去了。

    苏若君预备回房,却是拿眼神瞥了要碧青,碧青会意,跟着她一同进了屋。碧青是习武之人,进了屋立刻发觉屋内那股气息,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苏若君。

    苏若君却是摇了摇头,递给一个小药瓶:“客栈院内怕是有血迹,你悄悄把这个撒上去,可以隐了它们。至于缘由,我明日再同你解释。”

    碧青点点头,却是低声道:“只是,会不会伤到你?”

    “无碍,她中了我软骨散,没我给她解,她动不了。”

    碧青也晓得苏若君的厉害,嘴角抽了抽,连忙跃出窗外。

    等到处理的差不多,苏若君让碧青回了房,因着现下也不便点灯,她掏了颗夜明珠,放在床头,想看看那姑娘。

    由于失血过多,伤的不轻,那人已然意识模糊,却是一直撑着不肯睡过去,勉强睁着眼看着苏若君。

    苏若君不曾理会她,伸手解了她的衣服,那人眸子睁大了些,冷冷地看着她。

    苏若君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男人,你这般作何,你这衣服都脏成这样,你还要穿着么?”

    见她低下眸子,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苏若君有些好笑,暗道,总算有些表情了。将染满血的衣服扔在一旁,苏若君看了看已然成了红色的中衣,眉头微微皱了皱。她身上有许多伤口,最严重的便是腹部一道刀伤,自左肋下一直划到右腰,很是狰狞。其他的伤口更是多,身上几乎没有好的。想到方才这人依旧如此快速的动作,不禁暗叹这人忍耐力惊人。

    “落霞楼名字到美,可惜人却太狠。你居然能抗到现在,当真厉害。”

    那女子听得明白,苏若君这话是说那几个人狠,却也是说她狠,只是眼下她半句话也懒得说,而且虽说都是女子,可是这般被人扒光了也是让人羞恼的紧。奈何她动弹不得,只能装死,闭上眼睛。

    只是下一刻她再也闭不上眼睛,猛地睁开眼,咬紧牙关也没能止住嘴里的痛吟,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过来!

    苏若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了看手里的金疮药,弯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痛呢?”自己制的药看来的确厉害,伤得这般重都不曾叫出声的人,现下却也没忍住。

    女子咬牙看了她一眼,她真怀疑这人是故意这般折磨她,那把刀砍下来时她都没这般痛过,如今她那药涂在伤口上,似乎正在咬着她的肉,极为难挨。

    苏若君无辜地看了她一眼:“莫要这般看着我,我的药都这般,连我的朋友我也照旧用这种药。”就连顾流惜也是在闻墨弦一再要求下,她才勉为其难重制了。

    手下不停,替她抹药,发觉这人身上深深浅浅有不少旧伤,一个姑娘家,原本漂亮的身子弄的伤痕累累,苏若君心里却是生了些同情。落霞阁那个地方怕是残酷无比,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却也真是遭罪。

    心里软了软,她动作也轻柔了不少,寻了干净的绷带替她裹好伤口。又拿了套干净的里衣给她穿上,嘴里道:“你那衣服已然不能穿了,你就将就穿我的。”就看了看床上那染了许多鲜血的床褥,她有些头疼,用药粉她都嫌脏,可也没办法,起码看着顺眼些。

    眼看着那药粉倒下去,床上那些血迹迅速消散,那女子有些许惊讶,这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倒不少。察觉到身上那股痛意已然消失,甚至连伤口之前的跳痛也消失了,这才意识到苏若君给她的药,怕是极好的。

    折腾一番苏若君却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轻声道:“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随即一根银针扎了过去,睁着眼睛的人哼都没哼,立刻晕了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那女子都没反应过来,哪有人说完这句话立刻把人扎晕了的。

    直到第二日晨曦微醺,屋内已然一片光亮,躺在床上的人终是睁开可眼,只不过一瞬间恍惚,那双清冷的眸子随即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似忆起昨夜的事,她怔了怔却是平静下来。动了下身子,发觉自己已然脱了禁锢,随即运功却发觉一身内力荡然无存,嘴角勾起抹苦笑,随即平复下去。

    她起身看着搭在一旁的衣物,并不是很繁琐的衣裙,一身简单的外衫,素雅低调,显然是昨晚那人替她准备的。

    看着那身上格外合身的衣服,一直显得很冷漠的人,眼里还是多了些情绪,心底深处冰冷的地方,莫名被人触了一下。

    身上的伤口不做大动作已不会痛,袖口处露出的浅浅伤痕已然收了口子,那药虽古怪了些,却当真效果奇佳。

    出神间,一身素雅长裙的苏若君推门走了进来,她那一头长发挽个简单的发式,斜插着一根白玉簪,此时手里提了个食盒,早上阳光洒了她一身,衬得原本就温婉的人越发暖人。看到她醒了,苏若君笑了笑,让刚回神的人再次有些怔愣。不过也就稍纵即逝,转眼间就淹没在一片清冷中。

    “醒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还有你的药,吃完便喝了。”苏若君说完在一旁打量她,昨晚看得不真切,今日早上才看清,她救得这位姑娘生得到是很漂亮,五官精致秀美,睡着时尤为静雅,如今醒了,多了几分清冷,尤其是那双眸子更是犹如冰雪凝成,清冷漂亮得很。

    察觉到她的目光,肖梦锦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你救我,有何目的?”

    苏若君摆饭的手顿了顿,嘴角轻挑,目的,她还真没想过,也许她应该想一个。

    看着她那股笑意,肖梦锦眉头皱了皱,这人很危险,也古怪得很。

    ☆、第四十四章

    苏若君自顾自忙活着,示意对面的人坐下,随后才开口道:“目的,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好了我便告诉你。至于救你,大概是你比他们让我觉得顺眼。不多说了,赶紧吃点吧,待会要赶路。”

    肖梦锦眉头一皱:“你要带我去哪?”她也明白这人不会放她走,可还是忍不住心烦。

    “我也知道,也许哪日我想让你走了,就把你放了,所以会去哪,我还没答案。”

    “带着我,与你有何意义?”

    苏若君轻笑一声:“落霞楼的叛徒,自然有意义。”

    清晰察觉到肖梦锦眼里的讽刺与寒意,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悲凉,苏若君拿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加了个包子放进她碟子里。

    “其实你也没得选,他们昨晚没寻到你,定不会罢休,而且估计也开始怀疑我们了。即使我放你走,除了死,你没有别的结局。我想你定是不甘就此死去的,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吧。”

    肖梦锦直直看着碟子里的包子,半晌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苏若君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用完饭,苏若君拿出一个小匣子,冲肖梦锦道:“过来。”

    肖梦锦身为杀手,自是知道那匣子里的行头是干什么的,沉默着走了过去,取出水粉胭脂,苏若君仔细替她上妆,似想起什么,她开口道:“对了,还不晓得姑娘叫何名字?”

    苏若君靠的很近,说话的气息抚在肖梦锦耳侧让她很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清冷道:“夜煞”

    苏若君摇了摇头,回道:“真难听”

    肖梦锦脸色越发冷,凉嗖嗖地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苏若君。

    苏若君有些好笑,随后认真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是人名,不是一个工具代号。”

    她的声音低柔和缓,却是着重咬在了‘人名’两个字上。

    肖梦锦有些恍惚,名字?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了?而那个自小抱着自己,温柔如水般唤自己名字的人,已经死绝了!哪怕自己如此卑微,如此不顾一切地为他们卖命,他们依旧不放过她!她以为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言听计从能够让她好好活着,终有一日自己能带着她离开,颐养天年,可是她却是在自己一无所知时,孤苦地死去,甚至连到死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她身上陡然升起来气息让苏若君有些惊诧,满是暴戾肃杀的恨意,却参杂着让人无法忽视地痛苦与绝望,看到她死握的双手,还有逐渐渗出的血液,苏若君皱了皱眉,伸手在她几处穴位上按了几下,坐着的人颤了颤,随即平复下来。

    苏若君柔声道:“你若不愿说,就罢了,只是我也不能唤你那个名字,不然会被人注意到。”

    “肖梦锦!”

    “啊?”苏若君有些愣,随后反应过来了,脸上笑意犹如暖阳,笑道:“梦锦,很好听的名字。苏若君,我的名字,如此一来你也不亏。”

    肖梦锦嘴角抽了抽,她又没想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心里还是暗自记下了。

    等到苏若君鼓捣完,肖梦锦已然认不出镜子里那是自己了,原本白皙的脸已然变成小麦色,眉毛粗了些,明明依旧笔挺的鼻梁,看上去却有些塌,下巴也宽了不少,看上去只是稍显秀丽。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都想象不到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苏若君舒了口气,这么久没用过,还好没荒废了。

    碧青几人已然准备妥当,敲了敲门示意苏若君启程。

    当苏若君带着肖梦锦走出去时,几人昨晚已然听碧青说过了,只是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泰然自若地翻身上马,不见半丝惊讶。

    肖梦锦看在眼里,眸子暗了暗,这群人都不简单,到底是何身份?跟着苏若君上了马车,几声嘶鸣响起,一行人开始启程。

    离开江陵府一路上逐渐荒凉起来,人烟越发稀少,到了晌午,赤岩几人就地寻了处水源饮马,也暂且休息片刻。

    苏若君接过碧青备好的干粮,递给一旁的肖梦锦,随后提了了包东西下了马车。

    马车帘子被拉了起来,她看到苏若君在一旁地上鼓捣些什么,一包白色的粉末被她倒进一个土坑里,随即她拿了节竹筒埋了进去,清水倒进去,发出嗤嗤的声音,还翻腾着白色的水泡,似乎是沸了。

    又见碧青有些好奇地靠了过去,肖梦锦内力尽失,也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却见那碧青一脸惊悚地退了下去。而那人脸上带了丝笑意,依旧温柔,可是肖梦锦却觉得有些恶劣。

    半晌后,她用布包着那竹筒,回到了那车上,随手拿了个杯子。肖梦锦这才发现这竹筒还有塞子。苏若君拔了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杯中,棕褐色的汤水倒出,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溢满了马车,肖梦锦愣了愣,她方才是在温药?

    苏若君将杯子递给她:“你伤口太多,金疮药没了,这里材料不够,我没法制。估计到安州还有几天时间,为防伤口恶化,你就喝药吧。”

    肖梦锦接过杯子,心里有复杂,这药分明是提前熬好的,难不成她特意把几日的药都带着,准备路上用那古怪得法子给自己温热了喝?

    低头抿了抿嘴,肖梦锦很快便喝完了一碗苦涩的药汁,药她没少喝,但这般难喝的,生平第一次!眉头不住打结,却是强压着恶心的感觉。

    嘴边递过来一个糖丸,在她惊诧张嘴时滚入口中,是不能掩盖药味,却也舒缓了不少。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别扭,她自小便是刀尖上打滚,什么苦头没吃过,今日喝一碗药还要别人喂糖,实在丢了她身为前四煞的名头。

    耳边那人低笑声一阵阵传来,让她更是不自在,耳朵隐隐有些烫,随即被她强压下去。

    “还不错,反应到是比我想象中的好。”想到顾流惜喝药时那反应,她就好笑,只是阿墨太护短,不让她再熬。不过这人也会这副表情,让她忍不住发笑。

    这一阵笑意,让肖梦锦方才对她的细心体贴升起的那丝感动全部烟消云散,果然不是她猜错了,这人的确古怪又恶劣!

    正在这时赤岩靠了过来,瞥了肖梦锦一眼,随即低声道:“若君,有人跟上了。”

    苏若君眉头一挑,看着有些暗沉的肖梦锦,轻声道:“昨晚那批人?”

    赤岩点了点头:“不错。”

    苏若君笑了笑,神色却有些冷:“可能解决?”

    赤岩点了点头。

    “那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落霞楼不安分很久了,阿墨怕也要开始动手了。”

    “好。”

    他们说话并未避讳肖梦锦,听到两人几句对话,肖梦锦越发惊疑,听他们的意思竟是早就预备和落霞楼为敌了,可是落霞楼的实力她怎么会不清楚,哪怕是名剑山庄那般大门派,也不敢公然与它对上,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没有人希望惹上一个不要命,时刻谋划着要了你命的杀手组织。

    行到了晚上,一群人佯装休息。空气中拂过一丝幽香,肖梦锦对这味道熟悉入骨,也知道它的厉害,只是可惜,这群人中有苏若君这个怪胎。

    当晚一行六人无一逃脱,有了肖梦锦之前的提醒,几人连一丝讯息都没能发出去,就埋骨荒野。翌日,苏若君几人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大理行进。

    苏州城,墨园内。

    顾流惜看着桌上摆着的各色各样月饼,还有堆在一旁未拆开的纸包,再看看一脸淡然坐在一旁的闻墨弦,有些哭笑不得,她不会是把苏州城的月饼,都每样都来了一点吧。

    “墨弦,你……你弄这么多月饼作甚?”

    闻墨弦眼里有些许尴尬,她只是让苏彦多寻些,也没料到这般多。听了顾流惜的话,她眼神闪了闪,低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吃你师姐做的月饼么,今年你定是赶不回去,你未来过苏州,定也没尝过这里的月饼,我让人寻着口碑不错的几个酒楼铺子,都买了些,你可以看看喜欢那样的。”

    顾流惜一怔,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这人,实在是……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她竟是……吸了口气,顾流惜柔声道:“我又不挑,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

    闻墨弦笑了笑:“晓得你不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

    顾流惜心里一颤,随即抿了抿嘴,轻轻捏了快月饼,咬了一口。

    闻墨弦看她吃的是豆沙的,询问道:“怎样,会不会太甜?”

    顾流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轻笑道:“没你甜。”

    说完看到闻墨弦愣了下,随即耳朵也有些红,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了层薄红,清妩漂亮的不行。顾流惜看地有些呆,随后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有多么暧昧。瞬间。脸上的红晕就超过了闻墨弦,嘴里一口月饼差点呛到自己。她连忙改口,想说,我是说你嘴甜。可她一回味,觉得这更加让人误解,最后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噗嗤”耳边闻墨弦那愉悦的低笑声,让顾流惜越发窘迫。

    等到耳边笑声止了,顾流惜才抬起头,闻墨弦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被她这般目光灼灼地看着,顾流惜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胸腔里一颗心越跳越快。

    随即下巴被她微凉的手指捏住,唇上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黏了上去,牙关被挑开,柔软灵活的小东西直接缠了上来,一点点舔舐磨蹭,直到彼此的气息完全想融。顾流惜晕乎乎地,身子有些发软,自鼻腔溢出几声轻哼,落在闻墨弦耳里,竟是柔媚无比,她微喘了口气,贴着顾流惜唇瓣摩挲了几下,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停下了动作。

    顾流惜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润,仿佛漾着一汪泉水,眼角有些烧红,她看着闻墨弦染上樱色的脸颊,还有眸子里隐约的炙热,却是笑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闻墨弦瞥了她一眼,轻道:“笑什么?”

    顾流惜脸色潮红,却依旧笑道:“你今日气息似乎绵长了许多,喘得不那么厉害了。”

    “是么,你很高兴?”

    不待顾流惜回答,她复又道:“难道我往日气息不足,让惜儿很遗憾?”

    顾流惜:“……”

    “胡说……胡说什么,我只是开心你身子好了许多,才不是乱七八糟地想那些!”

    闻墨弦但笑不语,只是看着顾流惜。

    实在掌不住,伸手捏了块月饼塞进闻墨弦嘴里,一向不喜甜食的闻墨弦眉头蹙了蹙,却依旧将嘴里月饼咽了下去。

    顾流惜看她这般却有些后悔,给她到了杯茶:“不喜欢吐了便是,干嘛勉强吞了。”

    “还好。”闻墨弦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虽不喜,但是对于月饼,她并不排斥。

    这么一堆月饼,顾流惜自是不可能全都尝尝,闻墨弦挑了些精致的留下,其余让紫苏给的府内人分点。

    上午待顾流惜在院里练剑,闻墨弦便拿了卷书,坐在树下看着。到最后她便放下书,托着腮看着顾流惜。

    几遍过后,顾流惜觉得已然差不多了,收了剑,看着有些慵懒的闻墨弦,眼里不禁带了笑:“怎么看上去懒懒的,是不是坐着无趣了?”

    “不曾,看着你挺有趣的。”闻墨弦回的风轻云淡,惹得顾流惜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转话题:“墨弦,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晓得这三清剑法的?”

    闻墨弦直起身子,给她擦了擦汗,又将之前备好的茶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喝点。随后才悠悠道:“自从我身子越来越差,若君便用金针封了我的内力,以此我也再未动过武。可习惯了有功夫在身,突然变成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人,自是不习惯。更何况,练了这么多年功夫,让我完全放弃,我自是做不到。那段时间,苏彦他们几乎把这武林中,能寻到的剑谱,掌法,心法全给我网罗了过来,不能练我便时常看,偶尔也会让紫曦他们几人使给我看,琢磨着破解之法。当时便看到了三清剑法,还有凌云纵。”说着看了眼顾流惜。

    顾流惜嘴巴张得老大,难怪闻墨弦这么简单便看出别人的剑法套路,甚至能快速琢磨出应对之法,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可是单纯看,不曾练过,她一上手竟然能熟练到那个程度,不得不说是个武学奇才,难怪上一世她功夫好成那个样子。

    惊讶了半晌,她才注意到闻墨弦最后说得凌云纵,随后神色有些诧异,凌云纵便是那日她再香水溪船上,使出的那轻功,使原本势竭之人能凭空再发力,因此能再次跃出,她刻意强调是何意?难道她看出自己的师从何人了?

    想到这里顾流惜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有些懊恼。闻墨弦看出自不会有事,可她那日当着许多人面使了那功夫,万一有人认出来了,师傅岂不是要被挖出来了?!

    闻墨弦看她脸色一变再变,眼神不觉有些黯然,她很不愿自己晓得这事么?

    顾流惜收了思绪望向闻墨弦,恰好看到她眼里的那丝黯然,心里顿时一怔,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模样可不让人误会。急急忙忙开口:“墨弦,你别误会,我方才不是针对你,只是想起凌云纵,我当着冉清影他们使过,怕日后会出篓子。”

    闻墨弦看她脸都急红了,勾唇笑了笑,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你谨慎自不会错,我都懂。不过,你真是好骗,凌云纵是何等精妙的轻功,再加上已然销声匿迹这么久,我哪能一眼就看出来,方才不过故意逗你。”

    顾流惜一怔:“那你知不知晓,我师傅是何人?”

    闻墨弦笑了笑:“晓得,可是那位欧前辈?”

    顾流惜睁大眸子,有些不解:“就凭我的三清剑法?”三清剑法虽是师傅师门独创,可是却是基本不过的,而且老一辈会的也不少,怎么就猜到师傅了?

    闻墨弦看着她,眼神柔和,轻语道:“不是,是因着另一件事。”原本她不想同顾流惜说,只是她怕她不明白其中厉害,又因着顾流惜心善,万一哪日又救了别人,会惹祸上身。

    “什么事?”

    “傻姑娘,不曾想过为何我原本受不住其他人一丝内力,可你的内力却可以缓和我的病症?”

    顾流惜有些怔,随即明悟,讶声道:“是因为我……我的内力不同?”

    闻墨弦点了点头。

    顾流惜之前其实也想到过,可是她救闻墨弦时,珞珈十九诀她不过学了半个月,哪里能有多大用处。可闻墨弦这般说自是说明,起关键作用的是珞珈十九诀了!思及至此,顾流惜喜上心头:“那墨弦,若我求师傅救你,可能管用!”

    看着对面那人掩不住狂喜的眸子,闻墨弦笑意有些苦,缓缓摇了摇头,若当年能寻到欧煌自是无恙,如今已然太晚了。看到她脸色又灰败下去,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刺刺发痛,自己又让她白白生了希冀。闻墨弦握住她的手,脸上还是露出一个笑容:“傻姑娘,怎么又蔫了。”

    顾流惜还未从那失落中缓过来,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听到耳边那人一声轻叹:“又犯傻,我又不是立时便要死了……”

    “你胡说什么!”闻墨弦那句话一出,顾流惜仿佛被刺中了般,直接弹了起来,眼睛立刻就红了,里面含了一汪泪,死死瞪着闻墨弦,声音带了些颤:“你再乱说,我……我”

    见她抖了半天也说不出来,闻墨弦眼里有些疼惜,起身揽住了她:“是我胡说了,是我不好,你莫急。你看,这些日子我不是好得很么。而且若君已然去了大理,说不定便能寻到七叶琉璃花,到时我好了,估计得赖你一辈子,那时说不定你就嫌我烦了。”

    她眼里带着温柔,脸色却是很正经,说得那些话让顾流惜那急怒恐慌的心,终是缓和下来,半晌低声道:“只怕你不赖着我,怎会嫌你烦……别说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赖着才好。”

    她的话语越来越低,最后成了微不可闻的呢喃,又好似一种祈愿,低低柔柔带着一丝苦涩。

    闻墨弦听不真切,却能猜到她的话,紧了紧怀里的人,一双眸子深邃如夜空,敛着丝微光。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单纯地想要活下去,即使再如何折磨,她也想苟延残喘,不再是为了苏家的仇,而是为了自己,她想陪着她。

    止了思绪,闻墨弦复又开口:“我同你说这些是让你留心,虽说大多人都不会晓得你习得内功心法是珞珈十九诀,但也怕万一,日后莫要随意用它去救别人。若当日我心怀不轨,你可知你会遭遇什么么?”

    顾流惜蹭了蹭她的脸,低声道:“你才不会。”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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