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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嫡子归来 作者:黄大侠

    第16节

    徐老五心中冷冷一笑,借着低头看纸上数字的机会,眼中闪过一道愤怒和兴奋的光芒。等他再抬起头,脸上则是一脸愤怒,激动地说道:“大人,我自然是记得的!我儿子就是那时候被人诬陷获罪受死的!春季的时候,原本的五万石少了五千,等到了夏季,更是只有四万石了!”

    何足道等人心中俱是一惊——不管是兵部的卷宗,还是军营里拿来的记录,上面黑纸白字写的都是五万石!

    那统共加起来一万五千石的军饷,去了哪里?

    众人都知道这当中有了猫腻,尤其是黄明理。他是知情人,此时心中焦急如焚,恨不得冲上去把徐老五的嘴巴捂住,带出去杀了才好。可他却不能,他甚至不敢主动开口询问,就怕何足道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把四皇子给暴露了。

    姜言年冷眼瞧着,适时道:“徐老五,你可没记错?”

    徐老五恭谨地回答道:“回大人,别的我会记错,这两个数字,我却不会记错。我那可怜的儿子死后,我想了很久,我儿子就是个小兵,平时在军营中认真操练,并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过节,为什么独独选中他作为替死鬼?除非,对方的目标其实是我!可我与什么人有仇有怨呢?呵呵,怪只怪谁叫我是一个书记官呢,军营的军饷都要过我的手,怕是有人不愿意吧。”

    黄明理心中一喜,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暗指朝中有人要谋害与你么!你这般夹带私怨,各位大人,他的话不足为信!”

    徐老五却不理他,继续说道:“若说这原本只是我的猜疑,等我妻子无端被杀害埋在山里,我就断定,分明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只是对方没有料到那天夜里我不在家中,只可怜我的妻子,白白送了性命!”

    说到这,徐老五悲从中来,滑下两行眼泪,低声哭了出来。

    何足道等人互相对视几眼,当中一个说道:“这人着实可怜。各位大人,天底下又能有几个人做到不偏不倚呢?五指尚且有长短,人心又怎么会没有偏颇?徐老五这话虽然已有所指,但他已经家破人亡,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啊。”

    事关军饷,这几个人当中代表皇帝的魏子辰就成为了最重要的裁决人。他看着徐老五低声呜咽,不似作伪,便道:“各位都是栋梁之才,想必不会因为某些人的话而轻易下决断。我记得府衙中也有卷宗记录军饷,依我看,不如取了那卷宗出来,我们再比对一番。”

    姜言年就等着这句话呢,之前郭湛安曾经抄录过这两年的军饷,五年前的卷宗被石果敢藏起来了,可近几年的都还在。

    三万五千石的军饷,呵,他就不信兵部无缘不顾不声不响便把军饷削减了一万五千石!

    要说石果敢,他也算是个人才了,只是一州的卷宗甚为重要,特别是本朝文帝时,曾出现过知州篡改卷宗一事。而且那知州与通判两人合谋,捞取了不少好处。东窗事发后,朝廷全力追查,但追回来的不过十分之四六,损失巨大。

    从此,知州和通判就不能再插手卷宗一事,每年都会由吏部派人去各地编写,且这些人每年都会更换,有时甚至是某个官员一大早还未洗漱,吏部便派人送来专门的笔墨纸砚和马匹,命他立刻出发。

    这些人员变动甚至是李绍锦都无法插手的,但他想着,只要兵部卷宗和军营记录对上,就没有人会多此一举,想到去查阅许州府衙里的卷宗。

    只是,李绍锦一派都没有料到,这徐老五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而且偏偏这个人还被郭湛安给找来了!

    何足道派人去拿卷宗,那人捧着不少过来,说道:“各位大人,五年前的卷宗里有关军饷的记录并没有找到,我把六年前和四年前的都带来了。”

    魏子辰闻言不喜:“怎么会找不到?五年前是谁来许州的?”

    何足道却想到了另一层:“派人去知州办公的屋子里找找,可有那份卷宗?”

    那人听了,放下卷宗,便又领人去找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先看了带来的这些卷宗。果不其然,六年前的军饷每个季度都是五万石,而四年前的,只有三万五千石。

    再看兵部和军营的,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四年前,都是五万石。

    黄明理心中哀叹一声,石果敢,是留不住了。

    何足道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怒道:“好啊,连军饷都敢贪墨,这石果敢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众人都没有反驳,毕竟本朝文武相互牵制,军饷由兵部下发,中间要经过知州,再发往军营。偌大一个许州,除了石果敢,还有谁有这机会?何况,就算有其他人从中作梗,他石果敢身为知州却不知情,一样获罪!

    魏子辰说道:“各位,军饷一事,有关国本,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但陛下让我们来许州,是为了彻查石果敢渎职一事,这件事也不能耽搁。我看不如这样,我和一个大人专门负责军饷一事,其他大人则继续沿着我们找到的线索继续追查石果敢渎职一事。依我看,查到最后,事情都会回到石果敢身上。”

    何足道点头道:“魏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军饷一事就拜托给魏大人了,其余的就交给我们吧。各位,还有谁愿意和魏大人一起调查军饷这件事的?”

    黄明理自然要抓住这仅有的机会,立刻开口说道:“各位,若是信得过我,军饷这件事让我也来出份力吧。”

    黄明理在京城中虽然官位不大,但做事细致,大家都有所耳闻。军饷一事虽然直指向石果敢,但他们手头上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就是石果敢做的,所以让黄明理去调查,他们也放心,便没有人不同意。

    只有姜言年,看着黄明理隐约像是松了口气,不屑地轻笑一声。

    他还以为,自己和郭湛安没有后招等着他么?

    府衙另一边,正在办公的郭湛安接到来报,一笑了之。

    郝运在一旁见他并不在意,不由着急:“大人,如今正是大好时机,何不借此机会把那位拉下马?”

    郭湛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郝运知道自己说错了,可他又担心自己如今已经完全投靠了郭湛安,可郭湛安看上去不像是有要痛打落水狗的打算。那万一石果敢逃过这一劫,他郝运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自己想办法不成?

    郭湛安略略一想,便知道郝运在担心什么。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郭湛安自然不喜,不过看在郝运是这府里他能用的人,便决定先留着他。等改日自己离开许州,自然不会把郝运带走的。

    “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替我重新沏壶茶来。”郭湛安食指点在书桌上,警告道,“别动什么歪脑筋,墙头草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郝运心中一凛,他最善察言观色,之前一直担心着自己的小命,所以才没发现郭湛安已经不耐烦了。如今看来,自己只怕已经惹郭湛安不悦了。

    他忙不迭拿着紫砂壶去重新沏茶,出了书房,郝运才想到如果石果敢这次没有被拉下马,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郭湛安。而他郝运是什么身份?恐怕要有人提醒,石果敢才会想起他这么一号人物吧。

    想到这,郝运不禁后悔,自己前些日子的表现,只怕都因为今天这两句话付之东流了。

    等郝运走后,郭湛安找出火盆,将密信放在里头烧了,又将那半盏凉了的茶水浇灭火苗,这才拍拍手继续处理公务。

    窗外,不知名的鸣鸟叫得正欢,不由让郭湛安想起府中的霍玉。

    这几日霍玉也不知怎的了,突然变得神秘起来,暗地里不知道在筹备些什么,郭湛安问他也不肯说。

    不过郭湛安料想霍玉也不会惹出什么祸端来,而且霍玉难得有想做的事情,郭湛安乐得让他放手去干。

    他却不知道,霍玉正为他谋划一场惊喜。

    虽然郭湛安不插手,可还有个姜言年在呢。有人在军饷上动了手脚,就算军营是受害一方,也难逃罪责。姜言年顺势以军营的立场参与到这场调查当中,魏子辰自然是欢迎的,可黄明理气得当真是恨不得老天爷一道雷劈死姜言年才好。

    显然,老天爷并没有遂了黄明理的愿。这几日许州的天气格外好,可屋子里众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糟糕。

    军饷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就算没有五年前有关军饷的卷宗,可士兵们能不能穿暖,有没有吃饱,都是士兵他们能感受得到的。本来每个士兵半年就有三套换洗的衣服,从五年前半年两套,一直到现在一年两套,这根本就不需要翻阅卷宗,随便在军营里问一个老兵就知道了。

    至于粮草、武器,就更不用提了,与五年前比起来,绝非同日而语。

    魏子辰看着这一桩桩罪行,怒极反笑:“这石果敢也算是个人才了,贪墨军饷这么大的事情,还出了这么多岔子。”

    姜言年坐在一旁,心情舒畅地品茶,笑着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贪墨军饷的时候,只想着如何瞒着上头,却忘了士兵们才是最能感受到这一点的。不过,如果没有了徐老五,我们只是凭兵部的卷宗和军营的记录,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军饷上动了手脚,更不会彻查此事,去问那些士兵了。”

    魏子辰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姜言年言之有理。

    文官和武官历来都是互看不顺眼的,就算是他,也不能免俗。老实说,如果不是姜言年提到有徐老五这么个人,他看到卷宗和记录上的数字相符,并没有打算再找人证来确认此事。

    “贪墨军饷就是死罪,更何况何大人那边也找到石果敢的不少罪证。还请姜少将替我转告军营众位,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姜言年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的戏已经唱完了,就不再继续呆在这惹人不快。他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回军营禀报将军,还请魏大人替我们军营多多费心,众位将士等着魏大人的好消息。”

    黄明理站在一旁,心中已经下定决心——石果敢,留不得了。

    许州大牢,黄明理一身便服,带着兜帽,走进关押石果敢的牢房里。

    原本守着牢狱的狱卒已经被提前支走,黄明理一路畅通无阻,无视两旁传来铁链发出的碰撞声,走到了石果敢牢房前。

    石果敢已经没有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傲气,他这几日的待遇一天比一天糟糕,显然按时着他的罪行正在陆陆续续被揭发出来。他从最开始干净到不似牢房的牢房里,一路到了现在满是老鼠臭虫的牢房当中,已经过去三天了。

    石果敢现在所在的牢房,是许州大牢最深的一个,除了狱卒,连其他犯人都没有。这些狱卒没有一个和他说过话,空荡荡的牢房当中,石果敢几乎要发疯了。

    如今终于来了一个人,石果敢紧张地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黄明理也不拿下兜帽,低声道:“军饷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石果敢浑身一颤,慌忙说道:“胡说!你休得污蔑我!”

    黄明理懒得与他废话,又说道:“我污蔑你?临行前,四少亲口告诉我的。”

    石果敢猛地扑向黄明理,焦急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四少派你来的?”

    黄明理也不回答,只是说:“你妻子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你可要想好了,是要带着一家人死呢,还是留下一条血脉。”

    石果敢气愤难当,险些吐血:“你们是要把我当弃子丢了么!”

    黄明理依旧不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从当中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说道:“想好了,就选吧。”

    事已至此,石果敢早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就算自己告发了李绍锦,也难逃一死。而李绍锦呢,他可是柳相的外孙,身边有多少能人?只怕当初李绍锦把心思动到军饷上的时候,就给自己留好后路了吧。

    石果敢现在想来,后悔万分。那李绍锦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当初还因为李绍锦选择他来替自己办事而洋洋得意,可凭着李绍锦的身份,没了石果敢,还不怕有水果敢,木果敢么?

    这分明就是一早打算好要把他当弃子给扔了的!只不过军饷这件事暴露太早,时间提前罢了!

    可他的妻子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啊,若是自己咬紧牙关不把李绍锦供出来,那自己的妻子,和妻子肚中的孩子,就能活下去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石果敢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是死路一条,没有了砝码的他只能选择吞下这颗药丸。

    但他还不放心:“我凭什么信你?”

    黄明理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正是李绍锦心腹才能有的。

    石果敢还不放心,双手从牢房的缝隙中伸出去,仔细捏了捏,确认这令牌并不是作假的,这才相信。

    “我要你发誓,发誓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妻儿。”

    黄明理不答应:“你没有选择了,数到三,我就走了。”

    石果敢只觉得可笑,自己堂堂许州知州,一方大员,如今却任由人拿捏,还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

    他长叹一声,拿过药丸,吞了下去。

    一直等人不抽搐了,黄明理才捂着鼻子,厌恶地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牢房里,两只老鼠从石果敢尚未凉透的身体上跑过。当中一个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石果敢手指边上嗅嗅,又跑开了。

    ☆、第63章 惊喜

    “死了?”郭湛安收到消息,眉毛一挑,看着面前送信的人,问道,“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可有人证?”

    那人摇摇头,说道:“看守的狱卒只说进去看的时候,犯人已经断气了。”

    “断气了?怎么断气的?”郭湛安冷笑一声,“是自己抹脖子,还是上吊死的?连死因都没查出来,就报告给我,是吃准了我不会继续调查下去么?”

    那人把头低着,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郭湛安这股子怒火撒到自己头上。

    郝运在一旁听了,倒是松了口气——起码石果敢已经死的,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一天石果敢突然起复,轮到自己倒霉了。

    郭湛安一口闷气发作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想了想,又问道:“何大人他们那边可有得到消息?”

    那人一愣,回答道:“回大人,老蔡他们发现石果敢死了以后,就让我来报告给大人。他们还说、还说,还说请大人看在他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在何大人面前替他们美言两句。”

    不说郭湛安,郝运在一旁听了都来气,忍不住道:“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犯人关在牢里突然死亡,如何给你们美言两句?难不成你们还没错不成?”

    这人就是个跑腿的倒霉蛋,本来在许州大牢里头就被其他狱卒欺负,面对郭湛安,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自然明白郝运说的才是对的,可他就是个传话的,还能怎么办?

    他干脆跪下来,伏在地上,恳切地说道:“大人息怒,这、这就是老蔡他们叫我传给大人的话,还请大人息怒啊!”

    郭湛安并不喊他起来,说道:“你当狱卒多久了,那老蔡又有多久了?”

    这人想了想,回答道:“回大人,我是一年多前当的狱卒。至于老蔡,老蔡他约莫做了二十多年的狱卒了吧。”

    郭湛安明白了,这是那个狱卒老蔡看他郭湛安来许州不过一个多月,想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资历来压人呢。想来也是可笑,他郭湛安是什么身份?堂堂许州通判,难不成还会被一个牢头给拿捏不成?

    不过,自己的确是疏忽大意了,初来乍到,虽然雷厉风行了一把,把石果敢这个阎王迅速拉下马,却忘了周围那一圈小鬼还在。二十多年的狱卒生涯,在许州的路子恐怕比石果敢的还多,的确不容小觑。

    想到这,郭湛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决断。

    他盯着依旧伏在地上的那人,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再跑一趟,把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各位从京城来的大人。若是有一个字和我听到的有出入,你也不用继续当值了,听到没有?”

    跑腿的倒霉蛋背后渗出冷汗,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听清了,听清了,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其他大人的。”

    郭湛安点点头,转而对郝运说道:“你亲自带他去见众位大人,就说这件事都是我御下不严,被人钻了空子。我现在要避嫌,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众位大人处理。等事情调查清楚后,众位大人该参我一本便参着,不必顾忌什么。”

    郝运一惊,这可是明晃晃的负荆请罪啊!石果敢这件事若是办好了,郭湛安的官位必然要往上涨一涨,到时候自己也能跟着飞黄腾达了。可如果他把郭湛安这话转达给何足道等人,到时候真的去参郭湛安一本,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郭湛安清楚郝运的性格,不等郝运开口,又说:“这件事拖延不得,赶紧带人过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郝运这两天有些弥补自己在郭湛安心目中的形象,听到郭湛安已经不耐烦了,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匆匆领着人便走了。

    何足道等人听到来报,俱是一惊。黄明理只作不知,疑惑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魏子辰脸色阴沉,怒道:“这些狱卒是在冲我们耀武扬威不成?石果敢好歹还是许州的知州,又是这案子重要的犯人,怎么能够任由他死在狱中?”

    黄明理当然知道原因的,许州大牢中资历最老的两个狱卒,那可是李绍锦决定组建自己的私兵,其中一个就在许州后,柳元亨安排好了的,防的就是这样的事。这两个狱卒全家性命都被拿捏住了,何愁他们不乖乖行事?

    郝运见这几个位高权重的面色都不好看,心中着急,忙把郭湛安交代的说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何足道等人听完他转述的话语,面色反而好看了不少。当中一个更加直言道:“你家大人客气了,这件事他已经不过问了,就是出事,也与他没什么干系。更何况他才来许州多久,这个老蔡当了许州大牢二十多年的牢头,还真把自己当地头蛇了。”

    郝运虽不知道为何这几个人的态度会大为改变,但这显然对郭湛安有利。他在心里愈发佩服郭湛安,也不敢多说话,就按照郭湛安交代的,把人留下之后,自己就先离开了。

    郭湛安听了郝运的回报,只是微微一笑,在折子上最后写下一笔,交给郝运:“把这折子送交工部,许州没有疏浚郎,眼下只能让工部再派几个疏浚郎过来了。”

    郝运接过折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你请罪之后,他们的态度反而好了不少呢?”

    郭湛安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知道?”

    郝运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痒痒的。他见郭湛安似乎有松口的意思,忙点头说道:“当然了。”

    郭湛安却偏偏不告诉他:“说了你也听不懂,把折子送出去,我明日休沐,你也休息一天吧。”

    郝运见状,也不敢多问,只能出去把折子送给驿站里的使者。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那牢头老蔡在郭湛安面前拿乔,还以为郭湛安和那个倒霉蛋狱卒一样好欺负,话里话外都是仗着自己二十多年狱卒的资历来“告诫”郭湛安,却忘了石果敢死在狱中,真正担责任的是何足道等人。

    郭湛安让人把老蔡的话转述给何足道等人听,这几个可都是京城里的大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用郭湛安出手,这几个人就能让老蔡生不如死。

    而且,郭湛安主动认错,将这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只说自己监管不严,给了何足道等人一个台阶,他们自然会投桃报李,拉郭湛安一把了。

    到时候,两厢合力,不光是老蔡倒霉,连老蔡身后的人也要跟着倒霉。

    郭湛安可不认为,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狱卒会无缘无故得罪一个新上任的通判。毕竟,一州通判的权力之大,地位之高,可是一个小小狱卒不能比的。

    等抓出老蔡身后的那股势力,害死石果敢的凶手,恐怕也会自动浮出水面了。

    不过,这些麻烦事他可不便插手,也懒得查收,干脆就让何足道等人一并替自己查出来吧。

    且不说何足道那边众人因为石果敢突然死亡而如何忙碌,郭湛安回到府里,只听到院子里有人低声交谈。

    “这边,把花盆搬到这边来。”

    “哎哎哎,别挂歪了,再忘左边偏一点。”

    郭湛安走过去,只见有几个仆人正站在椅子上,踮着脚把手中的灯笼挂在墙上。

    “少爷好,”当中一个见郭湛安来了,忙停下手中的活,开口问好。

    其余几个仆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计,一个个给郭湛安请安。

    郭湛安摆摆手,说道:“不必了,你们都忙着吧,小心些。”

    第一个开口的仆人笑着说:“少爷免了我们的礼,那是少爷体恤我们。只是二少爷交代了,少爷是许州的通判,多少人瞧着少爷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府里的下人也不能给少爷丢脸。”

    自从府中闹出有人与外人串通,半路引来不少人杀到内院的事情后,霍玉就一改往日嘻嘻哈哈好说话的样子,很是严肃地重新定下郭府的规矩,每隔几日还要来检查。

    不过霍玉为人大方,给下人每个月的月钱很足,又从不拖欠。而且,郭府除了规矩大一点,其他待遇要比外头好上一截,所以虽然规矩严格,但没有下人想离开。

    郭湛安指了指挂着的灯笼,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下人们只是笑着,并不回答。当中一个笑着说:“回少爷,二少爷只是交代我们把灯笼挂起来。要不,您亲自去问问二少爷?”

    郭湛安猜想这多半就是霍玉在秘密筹备的事情,不告诉自己,大约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一想到这,郭湛安本来被老蔡那些话积的气都没了。

    等进了屋里,郭湛安见霍玉正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写些什么,干脆屏住气,悄然无声地走到霍玉身后。

    只见霍玉提着笔在纸上写着,郭湛安便跟着念了出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倒是不知道,玉儿你求的是哪家的千金啊?”

    霍玉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手一抖,毛笔便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转头见是郭湛安,变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埋怨道:“哥哥,你怎么回来都不告诉我?”

    郭湛安伸手点在他的鼻尖上:“想你了,就回来了。”

    霍玉又是欣喜,又是羞怯,嘴巴上说道:“好端端的,瞎说什么。”

    郭湛安忍不住伸手把霍玉揽入怀中,亲了亲他的眉心,说道:“谁瞎说了,就是想你了,来,让我亲亲。”

    霍玉脸颊好像烧起来了一样,通红通红的,却还是乖乖的抬起头,往前凑,任由郭湛安在他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虽说夜里的时候更羞人的事情都做过,但霍玉隐隐察觉到郭湛安今天的不对劲。他顾不得狂跳的心,睁眼问道:“哥哥,今天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

    郭湛安不愿霍玉多替自己担心,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人想给我使绊子。来,再让我亲亲,亲够了就顺心了。”

    霍玉一边任由郭湛安亲吻自己,一边又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哥哥你一定要跟我说。”

    这乖巧贴心的模样真是让郭湛安爱惨了,他忍不住更进一步调戏霍玉,干脆咬住霍玉的耳朵,舌尖细细舔弄着耳垂,含含糊糊地说:“当然有你要帮忙的事了,晚上的时候,再乖一点,嗯?”

    霍玉只觉得自己大半个身体都麻了,只能感觉到郭湛安那灵巧的舌头不停逗弄着自己的耳垂,双手还在自己身上游走着,四处作乱。

    他呜咽一声,求饶道:“哥哥,饶过我吧,现在、现在天都还没黑呢,万一叫人看见了……”

    郭湛安这才放开他:“还害羞呢?书房除了贾欢和福全,谁还能进来?他们两个自小跟我一起长大,你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霍玉先是松了口气,可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哥哥,贾欢和福全他们、他们两个,知道啦?”

    郭湛安点头道:“就你这腻歪的样子,能看不到么?”

    霍玉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都怪你,分明是你腻歪我,我都说了不要的!”

    郭湛安笑呵呵地凑过去,问道:“真的?不要我腻歪你了?那今晚回自己屋里睡,嗯?”

    霍玉似恼非恼地瞪了郭湛安一眼,说的却是:“哥哥,我、我一个人睡不惯的。而且,哥哥一个人睡,我也不放心啊。”

    郭湛安继续逗他:“以前有福全在外面守着,是怕你害羞,才让他去隔壁的。你既然嫌弃我腻歪你,那就让福全继续回来守着我吧。”

    霍玉赶紧讨好:“好哥哥,我错了,我要你腻歪我的。”

    “哦?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以后可别后悔。”郭湛安见好就收,指着书桌上的纸道,“怎么好端端得写这么酸的话了?”

    霍玉回答道:“就是想练练字,正好看到这个。”

    郭湛安一脸正经地说:“这个我不喜欢,倒是有另一句,说到我心坎里了。”

    说着,他拉过霍玉,前胸贴着霍玉的后背,带着人来到书桌前,抓着霍玉的手拿起毛笔,带着霍玉在纸上写下八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霍玉看了,眼眶一红:“哥哥、哥哥,我、我也是!”

    郭湛安放下笔,拉着霍玉转过身,让人面对着自己,故意笑他:“怎么,这就感动到哭了?那往后几十年里,你这金豆子要掉多少?”

    霍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说道:“还不是哥哥,尽戳我心窝子。”

    郭湛安贴着霍玉的脸颊,长长出了口气:“戳了我心窝子的,也就只有你了。”

    霍玉抿嘴一笑,他伸手解下脖子上挂着的锦囊,从中拿出一枚玉佩,郑重其事地交给郭湛安,说道:“哥哥,我霍玉别无所长,虽然想把心挖出来送给你,可我还想多陪哥哥几十年。这玉佩是我爹送给我的,如今送给哥哥,就当做、当做定情信物吧。”

    说到最后,霍玉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了。

    郭湛安笑着接过,说道:“这样也好,以后我就带着这个去府衙办公,就当做是你陪着我。”

    这玉佩刚入手时微凉,但稍稍把玩,就生出一股温热的触感,并且还有些滑润,显然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霍大山不过是一个土匪,这和田玉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将抢来的赃物给霍玉戴上了吧?这可是生生折霍玉的寿啊!

    郭湛安以前是不信这个的,可这是霍玉戴了十几年的东西,他不敢大意,秉着宁可信其有的信念,便低头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初见之下,和当初李绍钧给他们看过的玉佩一模一样!

    “玉儿,这玉佩是从哪来的?”

    ☆、第64章 身世(补完)

    霍玉有些惊讶于郭湛安过激的反应,但出于习惯,他并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这是我爹给我的,我从小就带着的呢霍玉有些惊讶于郭湛安过激的反应,但出于习惯,他并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这是我爹给我的,我从小就带着的呢。”

    郭湛安死死盯着这玉佩,恨不得立刻赶回京城,抢来李绍钧的,将两块玉佩好好比对一番。

    霍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不喜欢么?是不是这个玉佩太差了?”

    郭湛安怕霍玉误会,忙道:“这个我很喜欢,只是这玉佩过于贵重,还是你自己戴着比较好。”

    霍玉不依,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更何况这还是他鼓起勇气送给郭湛安的定情信物呀!

    “哥哥是讨厌我了么?我霍玉就是个穷小子,没有别的了。如果哥哥不收这玉佩,便收下我的心吧。”

    郭湛安伸手在霍玉屁股上打了一下,说道:“是我最近太宠你了么?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嗯?”

    话说完,郭湛安也发觉是自己太过分了,又把霍玉揽进怀中,说道:“那你告诉我,这东西是你爹什么时候给你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好歹也该叫我安心不是。”

    霍玉摇头道:“我也记不得了,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这玉佩就一直跟着我了。”说到这,霍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哥哥,难道这是我爹抢回来的么?”

    郭湛安哭笑不得,心中又冒出那么一小股得意劲来。

    瞧瞧,这就是他培养出来的人,连心思都和自己相似呢。

    “放心吧,你爹那么疼你,又怎么会让你带着赃物?岂不是给你添晦气?”郭湛安在霍玉腰间捏了两把,安慰道,“罢了,这东西怎么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玉儿给我的定情信物。好玉儿,来,替我戴上。”

    霍玉心中美滋滋的,应了一声,便接过玉佩,转到郭湛安身后,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挂在郭湛安的脖子上,说道:“爷爷说了,这玉佩可灵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多亏了这块暖玉才能平安长大。”

    霍玉说的是他小时候身子骨不好,总是生病,多亏这玉佩保佑。可郭湛安想到的却是大冬天里,不过一岁多一点的霍玉被扔在雪地里,周身只包着襁褓,唯有脖子上挂着的暖玉勉强给霍玉一丝活下去的温度。

    郭湛安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心疼的是霍玉年纪那么小就无辜受难,还落下了病,每到天寒地冻的时候骨头关节就会疼;愤怒的是将霍玉偷出来扔掉的那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

    霍玉干脆从背后抱住郭湛安,笑着说:“现在呢,我有哥哥啦,谁都不能欺负我。所以就让这玉佩替我在哥哥当值的时候陪着哥哥,免得哥哥又因为处理公务忘记休息了。”

    郭湛安侧过头去亲霍玉:“就知道你这小家伙没安好心,打算要这玉佩替你监督我么?”

    霍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就是要监督哥哥,免得哥哥一忙起来连着两三顿饭都不吃,到时候又要胃疼了。”

    郭湛安干脆把霍玉抱到自己腿上,凑过去用鼻尖去逗他。

    霍玉一边笑着,一边躲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双手放在郭湛安的肩膀上,轻轻靠着郭湛安。

    郭湛安乐得享受这甜蜜的静谧,任由霍玉抱着自己,他则是一手搭在霍玉腰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霍玉的后背。

    郭湛安又想到李崇浩的习惯——每个儿子,不管是否受宠,都会亲笔写下这个儿子名字当中最后一个字,比如李绍钧,除了雕有四爪龙的玉佩以外,还有一张陈旧的纸,上头就是一个“钧”字。

    当初李绍钰出生第三天就由李崇浩亲自取名,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这纸,霍玉可还留着?

    他手指卷着霍玉的碎发,问道:“玉儿,除了这玉佩,你爹还留给你什么了么?”

    霍玉解下挂着的锦囊,从中掏出一张纸,说道:“还有这张纸,不过我爹不识字,应该是我娘写的。”

    郭湛安接过,这纸的外头已经发黄,显然是有些年月了。摸上去脆脆的,似乎很容易捏破。他打开纸,纸的里头还是白色的,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钰”字。

    郭湛安面上不显,内心却大为震动。

    起初,他还以为这玉佩是霍大山无意间获得的。但他随后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可能性太小了。加之他想起当初岳安初见霍玉,便说霍玉的侧脸乍眼一看像是先帝,又有这“钰”字为证,他这才敢肯定霍玉大概就是李绍钧嫡亲的弟弟,本该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李绍钰。

    也是造化弄人,李绍钰一岁多就离奇失踪,没想到被土匪头子收留,后来又碰上自己,到头来还和自己成了一双。

    郭湛安本想告诉霍玉他的身世,可转念一想,六皇子早在十几年前就被认定是死了的,如今再冒出一个六皇子来,有多少人会相信?

    而且,如今李绍钧和李绍锦二人之间已经势如水火,郭湛安相信李绍钧,但同时也了解李绍锦。如果霍玉的身份被李崇浩认同,按照李崇浩的性格,本来最受宠爱的儿子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宠上天都不为过。到时候李绍锦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郭湛安几乎不用多费脑子,就能想到那时候的霍玉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监视,整日都要面对李绍锦那一派人的阴谋诡计。

    他并不是不自信,只是霍玉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根本出不得岔子。

    他已经站在了李绍钧这一派,李绍钧只要一日没有荣登大宝,他便一日不能安宁。万一自己一个不当心,又让自己的玉儿受伤了,这该怎么办?

    郭湛安每每看到霍玉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想到他两次因为自己险些命丧黄泉,便不敢冒这个风险了。

    想到这,郭湛安忍不住把霍玉搂得更紧了:“玉儿,你放心,我郭湛安此生,定不负你。”

    霍玉只当郭湛安是被自己这一片真情所感动,随之反手抱住郭湛安,忍不住用脸颊去蹭他:“哥哥,我信你。”

    第二日,郭湛安休沐,霍玉早早就命人备下酒菜,又让众人各自忙去,不用在一旁伺候。

    两个人来许州快两个月了,郭湛安整日忙于公务,霍玉不敢打扰他,又担心骤然改变吃食郭湛安会不习惯。因此,他们两个连许州最有名的烤鹿肉都没有尝过。

    今儿个就不一样了,霍玉一大早就起床,穿得喜气洋洋的,在郭湛安还没闹明白的时候,笑眯眯地拱手向郭湛安行礼:“霍玉给哥哥贺寿了。”

    郭湛安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辰。自从生母过世,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做寿,直到如今霍玉起头,他才想起来,过了今天,自己就已经年满十九了。

    郭湛安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笑着说道:“你这人,哪里学来的规矩?寿星还在床上躺着呢,就急着贺寿了?”

    霍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就想着要头一个给哥哥贺寿,都忘了哥哥还未起床呢。来,我伺候哥哥起床。”

    说着,霍玉便拿来旁边挂着的衣服,坐在床边,细心地替郭湛安整理起来。

    换了内里的衣裳,郭湛安从床上走下来,霍玉又忙碌了一阵子,到最后干脆蹲在地上,拿起郭湛安的鞋子就要套上去。

    郭湛安吓了一跳,说道:“往日你替我穿戴就算了,这算什么?”

    霍玉脸一红,说道:“我听武鑫师傅说,做妻子的都要做这些。”

    郭湛安感动之余,拉起霍玉,把人搂在怀中,说道:“你不必替我做这些,我自己来便是了。”末了,他又担心霍玉会误会,补了一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么?在我心中,你霍玉就是我此生携手之人。”

    霍玉点点头,忍不住靠着郭湛安,说道:“哥哥,你真好。”

    郭湛安笑着冲霍玉耳朵吹了口气,说道:“现在就知道我好了?那什么时候好让你知道我能有多好?”

    若是换成在书房里,那就算了。旁边就是寝具,霍玉如何不知郭湛安话中的意思?他一对上郭湛安,脸皮就变得特别薄,完全没了平日里面对郭府下人时那股子劲头,只能不停求饶道:“哥哥,我还小呢。”

    “知道你小,”郭湛安见霍玉虽然羞得满脸通红,但还努力回答他的话,只觉得心满意足,又忍不住多逗弄他一会儿。也是凑巧,郭湛安这会儿刚被霍玉闹醒,还有些迷糊,如同三碗黄汤下了肚,平日里不敢说的那些下流话都说出来了。

    他干脆握住霍玉的手,让他去碰碰自己鼓起的那一处,问道:“那你自己说说,什么时候能长大,受得住我这物什?”

    霍玉吓得浑身都僵硬了,想缩回手,却被郭湛安扣住了手腕。他又不是会反抗郭湛安的,只能任由郭湛安抓着自己的手,贴在那滚烫凸起的地方,求饶道:“哥哥、哥哥,放过我吧,就,就等我十六岁,那时候我便长大了。”

    郭湛安哈哈一笑,这才放开霍玉的手,随后在霍玉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道:“那便说好了,等你年满十六,可真算是我的人了。”

    “我的人”三字实在是太过缠绵,霍玉虽然羞涩,但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又忍不住把头靠在郭湛安身上,低低地说道:“早就是哥哥的人了。”

    今日既然是郭湛安的生辰,长寿面自然是免不了的。霍玉亲自下厨,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就上了桌。

    虽然和其他菜色相比,这只有青菜、肉片和一个荷包蛋的长寿面过于素了,但郭湛安却吃得欢畅。不多时,一碗长寿面悉数下了肚。

    又有郭府众多下人依次前来向郭湛安贺寿,霍玉在一旁笑得比寿星还得意,还会细细去听众人贺寿说的话语。但凡听到别出心裁且寓意好的,霍玉还让贾欢记下这些人的姓名,吩咐账房给这几个人多支两个月的月钱。

    等这些完了,霍玉又黏着郭湛安出门,两个人一起来到许州城外山中的寺庙,点上一盏长明灯。

    看着一旁虔诚许愿的霍玉,郭湛安勉强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一直到出了寺庙坐上马车,这才把霍玉拉进怀中细细吻着他的眉眼。

    回到郭府,已经是黄昏了。早有下人听从霍玉的安排,在后院亭子里摆上烧烤用的各式工具和食材。

    鹿是前几日就买回来的,又在院子里养了两日,今天一大早宰了,切得薄薄的,放在特制的酱料里腌制了小半日。除此之外,厨房还特地准备了在西北难得一见的鱼虾,虽然个头都不大,但胜在新鲜罕见,很是诱人。还有上个月采购回来的梅酒,酒劲不是特别大,霍玉也能喝两口。

    霍玉在老虎寨的时候没少弄过,他熟练的撸起袖子,用夹子从罐中夹起一片鹿肉,摆在铁丝网上。只听见铁丝网发出滋滋声,紧接着冒起一小股白烟,汁水掉进炭里,爆出些许火花。

    郭湛安担心霍玉会被溅到,便要去替霍玉。后者却摇摇头,笑着说:“今儿个哥哥是寿星,怎么能让寿星老爷做这些事么?哥哥放心吧,这些火花不会伤到我的,以前我还直接在火堆旁边烤兔子吃呢。”

    郭湛安无奈,只能任由霍玉忙活成陀螺。手上不停翻烤各色肉类蔬菜,又不停和郭湛安说着话,全是些书房怎么布置啦,花园里头又该增点什么花,卧室里头的衣柜有些老旧了,改日要寻个新的衣柜来。

    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肯定会觉得霍玉没话找话,小题大做,可郭湛安却听得津津有味——他在霍玉的话中,能够看到两人日后生活的光景。

    “成了成了,看看你,一双眼睛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肉,不累么?”郭湛安伸手替霍玉擦了擦脸上的汗,笑话他,“我的好玉儿,你就歇一会。”

    说着,郭湛安拿起筷子,从自己面前堆成山的盘子里夹了一些,送到霍玉嘴边:“听话,张嘴。”

    霍玉垂下眼皮,听话地吃了。

    就在这时,贾欢匆匆来了,顾不得其他,向自家二位主人行礼后,便凑到郭湛安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郭湛安面色不改,笑着和霍玉说:“衙门有人来找我,大概是没有我他们拿不定主意,我先去看看。玉儿,你自己先吃着,只有一点,可不许喝酒。”

    霍玉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应了,回道:“哥哥放心,我那点酒量,一定会等哥哥来了一起喝。”

    郭湛安这才起身,与贾欢一同去了前面。

    来者正是郝运,他面色慌张,见郭湛安来了,赶紧上前禀报:“大人,那牢头老蔡招供了!”

    郭湛安奇道:“他招供你慌什么?”

    郝运忙说道:“大人,那老蔡分明是在陷害与你!我听人说,那老蔡向京城的几位大人交代,说是您去牢里弄死了石果敢!为的就是这知州之位!”

    郭湛安是不信的:“他们审讯老蔡,怎么会让你知道?”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怀疑郝运遭到他人的算计,听到不实的传言。

    郝运赶紧剖白:“不瞒大人,京城那几位大人审讯狱卒时,借用了本府的衙役。当中一个是和我同日进府衙的兄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知道我是大人的手下,他自己也多蒙大人赏识,才得以升迁,因此才特地通风报信,让大人好早作打算。”

    郝运如今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郭湛安并不怀疑郝运会有意给自己透露假消息。他微皱眉头:“我与他无冤无仇,他诬陷我,怕是受了谁的指点。”

    郝运急忙说道:“大人,眼下可是要快些想办法,来证明大人你的清白啊!”

    郭湛安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也多亏你通报我,你先回去,我自有办法。”

    只是,没等郭湛安想出办法来,大半夜的,郭府便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黄明理。只见他看着只披了一件外套,赤脚穿着鞋子的郭湛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郭大人,黄某得罪了。”

    ☆、第65章 诬陷

    有下人哆嗦着问:“二少爷,少爷被人带走,我们怎么办?”

    一旁的贾欢狠狠瞪了这人一眼:“闭嘴!”随后,他又扭头劝霍玉:“二少爷,你不必担心,少爷他一定会没事的。”

    霍玉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担心哥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等明儿个把事情都说开了,哥哥自然会回来的。”

    贾欢会意,便让众人散去,自己则担忧地看了霍玉一眼,见自家二少爷一脸镇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也下去休息了。

    霍玉一个人回到他与郭湛安的房间,也不点灯,一个人钻进凉透的被窝里,曲起双腿,双手环抱住膝盖,大口呼吸着郭湛安留在枕头上的气息。

    他说的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什么例行公事,哪有例行公事半夜带着一群士兵上门把人“请走”的?霍玉心里明白,只怕府衙那边出了什么事,自家哥哥也牵涉其中,且轻易脱不了身。

    霍玉不由慌神,往日里郭湛安虽然会教导他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但官场中人心难测,关系网更是复杂得很,霍玉对此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他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勉强撑着起床,结果脚一落地就扭了一下——大半个晚上心急如焚,头有些晕。

    思来想去,霍玉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眼下他在许州没有门路,只有之前见过的姜言年值得信任,但姜言年如今应该在军营里,而他并不知道许州军营在哪。

    霍玉喊来福全,吩咐他道:“你快去找徐老五,问他许州军营在哪里。你找到姜言年公子,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替我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福全好歹是从小跟着郭湛安,在京城中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和贾欢一样,知道霍玉昨晚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安稳众人而已,自家少爷恐怕是惹上大麻烦了。他不敢多说什么,急急领命去找徐老五。

    霍玉又叫来武鑫,说道:“哥哥不在家,难免会有些小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几日就麻烦你们了,晚上加派一倍的人手巡逻,千万不能让某些老鼠钻了空子。”

    武鑫是郭湛安从京城带到桐花县的,如今又跟着郭湛安来到了许州,同样是郭湛安的心腹。因此,霍玉相信他,并且把这重任交托与他。

    武鑫因为之前霍玉半夜遭贼人刺伤而自觉惭愧,觉得是自己无能,错信了他人,结果看门的被人给收买了。又是他自己人手安排不当,才没有在霍玉遭袭时及时赶到,害得霍玉挨了好几处剑伤,在病床上躺了许久。如今霍玉将如此重任交付给他,他自然要办得妥当,当下说道:“二少爷放心,这几日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我也让它飞不进来!”

    霍玉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快去安排吧。”

    另一边,郭湛安半夜被黄明理带回府衙,并没有遭到严刑拷打,或者是威逼利诱,只是被“请”进了一个素净的房间,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上,喝了大半个晚上的茶水。

    郭湛安只当这是刻意的下马威,殊不知,京城来的这五名官员中,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何足道身为这次的负责官员,显然考虑得更加全面和深入。他并不赞成现在就把郭湛安带回府衙关押:“那些都只是牢头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当成证据。郭湛安的确是上折子举报石果敢,但这也是因为石果敢的确做了这些事,罪证都找出来了,不能证明是郭湛安刻意要把石果敢拉下马,自己能够取而代之。”

    另一个官员王开洋则说:“何大人此话差了!郭湛安此人心机颇深,野心极大。众位大人可还记得,郭湛安担任桐花县县令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就能闹出那么大的一桩案子,惹得陛下大发雷霆,柳相退居二线,岳安则成了丞相,把持六部。我听说,岳安负责审理这桩案子的时候,把柳相不少门人都打入大牢,草草审问后就定了罪名。只怕,这郭湛安与岳安暗自勾结,扶持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呢。”

    何足道皱眉道:“王大人,你莫要忘了,郭湛安所呈的还有物证,并不是他的一面之词。那案子虽然是岳相审理,但参与的官员众多。如果我没记错,王大人你也参与其中。还是说,你也是所谓岳相合谋的同党之一么?”

    王开洋被何足道问得哑口无言,怒道:“何大人如此针对于我,是铁了心要护着郭湛安么?不如我们上书一封,交由陛下处置如何?”

    何足道自然是不以为意的,他大大方方地说道:“你我受陛下重托,却要上书给陛下决定,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当然,如果要上书给陛下,我也是不怕的。我还记得,王大人考中的那一届科举,恰好是柳元亨担任主考官。王大人,我说错了么?”

    王开洋一愣,他虽是柳元亨当主考官那一年考中的科举,但他当时的名次只是在中间而已,并没有引得柳元亨的注意。他从翰林院从六品坐起,十年来凭着自己的毅力和谨慎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当中也没有柳元亨的助力。

    若说他为何如此针对郭湛安,非要让郭湛安吃足苦头,不过是内心的嫉妒和忿恨作祟罢了——凭什么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子官路如此亨通,就算受到三皇子牵连,从翰林院学士贬到了穷地方做县令,还能这么快高升为许州通判。

    黄明理在一旁看着,心中发笑。让牢头老蔡做伪证,诬陷郭湛安,就是他临时想到的主意。老蔡全家人的性命都在李绍锦的人的手里,不用担心他不听话。而至于其他狱卒,他们都有把柄在老蔡手中,当然也不必担心了。

    本来黄明理只是想杀人灭口,所以给石果敢的毒药是李绍锦命人特制的。这毒药服下后两个时辰就消化掉的,而且仵作根本验不出中毒的迹象。

    他原本想着,只要仵作验不出来石果敢的死因,那么何足道众人就只能把石果敢当成畏罪自杀来处理。至于如何自杀,随便编造一个看似合力的解释就成了,皇帝难道还能亲自来看不成?

    当他看到何足道等人要追查石果敢真正死因时,黄明理心生一条毒计,派人传信给老蔡,让他和其他几个一起受审的狱卒通个气,一口咬定是郭湛安指使他们弄死的石果敢。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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