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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 作者:孤注一掷

    第26节

    “什么意思?”钟磬眼神一利,目光冰冷地s,he向他。

    “只是忽然想明白,喜欢顾相知的,或许不是幽篁,从始至终都只是你。”林照月沁凉的声音,平静地说,“那,我就放心了。”

    第88章 88只反派

    钟磬隐隐感觉到,近日自己的能力增涨的幅度大肆提高, 但极为不稳定。

    “是林幽篁、还是我, 有什么分别?你想做什么?”

    林照月的目光澄澈平和, 沁凉的声音不徐不疾:“你感觉到了吧, 或许下一刻,我就会彻底失去自我,堕入恶念, 就像你一直想要达成的那样。之前我很排斥,并非是我有多高风亮节清白纯善,只因我心有藩篱,不能越雷池一步。”

    “如果那是幽篁喜欢的人, 林照月就不能有任何想法。所以我怕,我若是走出这一步,会忍不住做出自己最不愿做的事。但如果从始至终都是你喜欢她, 与姐姐无关,事情就再好不过了。不论与你融合之后的林照月, 还残留多少从前属于我的意志, 林照月都可以再无负疚的去喜欢她了。”

    林照月的双眸,如月辉照亮的天泉, 澄澈清明。眉宇似有若无的笑容释怀, 无妄无执,像浸润芳菲的泉水, 温润微甘。

    是清贵高雅, 自愿焚于火中被烧融的璧玉, 寻求一种自我毁灭的超脱。

    “她,不喜欢我。我在她眼中,从来也不是什么高洁无暇之士。甚至,连我的心意也像是虚伪的算计。我本就是这天道命数下的死人,这样的结局,大约也很好。”

    钟磬的眼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毫无感情的冷酷。林照月的人生是自契约交易开始,就已摆上天秤的代价,也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可是他忽然发现,他也不确定,融合了林照月人生的他,到底是谁?会不会忘记顾矜?

    下一次醒来,又会是谁?

    还会不会有人和他并肩躺在夜色下的秋千椅上,望着漫天繁星,用一种熟悉等待的口吻,轻轻地说,等他想起来?

    林照月起身,平静地抚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衣领。

    他冷静温和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去了,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麒麟大典上。

    久未露面的林书意气色不算很好,看来这段时间的闭关并不顺利,导致他整个人都有些黯淡无光。是以,脸上自来儒雅俊逸的笑容都没有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淡然自若的气度。对着满座宾客谈笑风生,回忆往昔,纵观天下。虽引经据典,言辞谈吐却通俗易懂。

    座下宾客无不折服。

    “不愧是有五百年基业的名门,真是大气磅礴,让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生在百年前。”

    “林庄主真的四十多岁吗?看着可真是一表人才俊逸非凡,真羡慕他夫人。”

    “羡慕什么?林夫人十五年前就过世了。”

    “可是林庄主至今都没有续弦,也没有听说有什么枕边人,这么痴情的男人,如今这江湖上也是少见了。”

    ……

    轻松的氛围,直到林书意说出:“将各位江湖朋友请到这里,自然不是听林某一番无趣的废话。林某是有三件大事宣布,请在座的诸位朋友,做个见证。”

    周围不由肃穆。

    “第一件大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大事,今日是麟儿照月及冠之礼,林某决定一切从简。因为,比及冠礼最重要的是,从今日起,照月便要接手山庄。”

    满座之人即便早知此事,也忍不住有些不解:“林庄主还这么年轻,怎么这就急着退了?”

    “是啊,听说少庄主身体有疾,还不会武功,一向都是大小姐执掌山庄的,怎么今次来一直不见大小姐?”

    林书意神情未有变化:“多谢各位武林朋友抬爱。只是大家或许不知道,林某乃是入赘之身,按理来说,夫人才是山庄之主。她因身体之故,早早撒手人寰。林某也无心江湖之事,只盼着照月早早成人,能肩负起山庄传承重任。林某这未亡人,也能专心陪在夫人陵前,守着她,弥补遗憾。”

    林照月居高临下,缓缓扫过神情各异的人群,目光冷静而理智。

    既然林书意喜欢做痴情人,他便让他做个够。只是不知道,某些人听到这番话,作何感想?

    人群里渐渐涌上喧嚣噪乱:“还有两件大事呢?”

    “听说琴医顾相知在山庄多日,不会少庄主不但要继承山庄,顺便连人生大事也一并解决了吧!”

    “这麒麟大典无聊死了,百年前有麒麟刀,有绝世珍宝、人间奇景,比武大会获胜者能得到一件秘宝,还能得到刀神指点武功。今天的麒麟大典有什么?”

    “哈哈哈哈就是,干脆改名字算了,我们就当来看看风景,欣赏品尝美景佳肴,回去也能替你们吹嘘一句,下次介绍更多朋友来观光赏玩。”

    “奇林山庄扣留了琴医,不让我们见。看来是想重开麒麟大典,以后获胜者别的给不了,能得到一个琴医医治的机会呀。”

    “若是如此,我们一定赏光!”

    ……

    刻意挑衅的话,已然带上嘲讽侮辱。

    林书意沉着脸:“哪位朋友与奇林山庄这般不睦,请出来说话。”

    林照月缓缓从玉阶上走下来,走到麒麟台,站在林书意的右侧。

    沁凉温和的声音,冷静地说:“在下林照月,从此刻起,便是山庄之主。这后面两件大事,便由我来宣布。你们说得不错,既是重开麒麟大典,自然不会只有一个空名。这第二件事便是,从今日起,山庄恢复百年前的旧称,我林家世代以麒麟刀著称,山庄之名自然也以麒麟命名。”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背后高达百尺的山庄正殿之顶,一个瘦削矫健的身影轻巧而上,转瞬间将那巨大的三米高十米长的匾额更换。

    焕然一新的匾额之上,黑底银白笔墨,正是书写着:麒麟山庄,四个大字。

    “这是第二件。”林照月冷静的声音,不徐不疾,不大不小,却听到每个人的耳里。

    那些心怀鬼胎之辈,便是有再多的话,在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能开口打断。

    “第三件事,以后没有麒麟大典,凡有麒麟徽章出现之地,必布下麒麟刀阵,每月均有一次机会可以闯这刀阵。刀阵九九八十一关,每一关都有珍宝以嘉赏各位英雄。”

    人群里传出嗤笑:“什么刀阵珍宝,我们现在就想试试,这消失百年的麒麟刀,到底是什么。莫不是那血祭武器的遗漏之物?麒麟刀早不出晚不出,死人谷一灭就出现了。”

    血祭武器的威名和带来的杀戮,在座各位都还印象深刻,顿时哗然。

    麒麟台上,唰唰唰,四面跳上去十余人,纷纷白刃相对。

    十余人胖瘦高矮相差不大,虽然服饰形貌各异,言语也极为粗鄙。

    但却透着一种与江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似是极为训练有素。

    “听说少庄主不会武功,我们也不为难。便请老庄主赐教!”

    林书意展开腰间折扇:“好说。”

    “那,兄弟们就不客气了。一起上!”

    瞬间,十余人与林书意战作一团。

    虽然这些人来者不善,有砸场子的嫌疑,却也是极为正常的比武请教,若是真被他们砸了,也只能怪奇林山庄自身名不副实。

    是以,台下人群仍旧四平八稳的观望着。

    好在林书意很快便将那十余人纷纷制服,台下一众叫好,那十余人倒也磊落,纷纷收起兵刃,拱手赔礼认输。

    林书意神情微沉,正说着几句软硬兼施的敲打话,忽然台上一声惨叫。

    原来,有人躬身拜服之时,垂下的剑柄之中,竟突然s,he出毒针。

    距离太近,四面被围,视线遮挡,林书意立时中招!

    一旁的林照月瞬间拔刀,银白刀光如一记寒山倒倾。被刀风波及的地方,像龙卷风席卷而过。

    那十余人霎时胸腹一塌,吐出一口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贯倒晕死地面。

    “发生了什么事?少庄主怎么忽然拔刀杀人?”

    “好霸道的刀法,刀光中有兽影红光,是麒麟刀!传说中的麒麟刀!”

    “啊,林庄主受伤了!什么人竟敢当众刺杀林庄主?”

    周围早已出现严阵以待的山庄高阶弟子,纷纷戒备警惕地望向四面。

    林照月神情微冷,薄唇紧抿:“暗器有毒!”

    林书意的脸转瞬间由白变黑,身上出现了斑驳的毒块,如同人死生出的尸斑一样。

    他嘴唇青紫发黑,目光无声,挣扎地说:“薇姐姐,我……有负于你!”

    话音一落,再无呼吸。

    “老庄主仙去了!好狠的毒!”身旁山庄的管事,立刻悲痛含恨大呼。

    人群慌忙杂乱,有人说:“快去请琴医来,她一定可以救活老庄主的。”

    下方人群中,一伙明显与江湖中人有别的人猛然变了脸色。

    “大人,上吗?”

    “不是我们安排的。”被叫做大人的男人,容长脸无须,y柔威严,“不知道林家还得罪了谁。四散开,立刻找到目标位置。”

    “麒麟刀阵太厉害了,半个月来我们的人只有今天才有机会混进来,目前最有可能的地方是东苑。防守最为森严。”

    男人点头,压低声音:“别管这里了,按照原计划,立刻半路劫走琴医。让神机门掠阵断后!”

    不一会儿,立刻有人急急飞来报信。

    “不好了,琴医被人劫走了!”

    林照月冷冷地说:“什么人做的?”

    “有个人正在和三少爷战成一团,被三少爷撕掉面巾,长得很像神机门门主冷洛。庄内弟子被他所阻追击不及,已经失去贼人踪迹了。”

    “不好了,庄主已经完全没有体温了。便是琴医回来,也回天乏术啊!少庄主,你一定要为老庄主报仇。”老管家悲痛欲绝,“这半个月来,一直有人意图攻入山庄,劫走琴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老庄主看在都是江湖同僚的份上,每次都只是逼退,从不赶尽杀绝,这才落得如此之报!”

    “神机门背后不是闽王吗?怎么……”

    “要不怎么敢打琴医的主意?起死回生的能力有几人?”

    林照月脸色霜寒:“林照月以手中之刀为誓,必与神机门讨回公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变了脸色,耸然一惊。

    江湖毕竟只是江湖,怎么敢和朝廷的鹰犬爪牙对立?

    虽说大家平日都不待见神机门,但连江南的第一盟被神机门踩了面子,也不敢当真直掠其锋,只能暗地里想法子讨回来。

    这时,忽然传出一声冰冷动人的声音。

    云惊鸿脚尖轻点,浮于半空:“我们城主说了,琴医乃是我们白帝城之人,林庄主是因为琴医之故,受了这无妄之灾,白帝城理当助照月公子一臂之力。从今天开始,麒麟山庄与白帝城互为友盟。神机门与麒麟山庄的事,白帝城会管到底。”

    随后,那十二个蓝衣英武的青年,瞬间闪入人群,几息之后,几个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的江湖人,被丢到麒麟台上。

    手执琉璃宫灯的粉衣少女,垂眸静谧地上前。

    那宫灯里蓝色的莹光不断飘出蓝色的花瓣,无风却飘落到那些人身上,一触便消失不见。

    那些人立时发出惨叫:“是有人让我们故意制造混乱。”

    “我们只说了几句话,什么也没干啊。求仙子饶命!”

    “好痛啊,我的骨头里长出东西了,求求你别让这花长了,杀了我吧!”

    “是……神机门。我看到他们身上的标志了。”

    云惊鸿翩然落地,冰冷动人的嗓音说:“是谁指使的你们,白帝城并不在乎。以后记住了,不要在不相干的事里提琴医,更不要随意传什么谣言。因为,我们城主会不高兴。城主不高兴,白帝城所有人,都会很不高兴。”

    执宫灯的粉衣少女唇边露出一个恬美的微笑,那琉璃宫灯的蓝光便熄灭了。

    蓝色花瓣消失,那些人也不再挣扎惨呼。

    花非花,雾非雾。来如朝云,去似朝露。如梦似幻,诡谲又仙气飘渺。

    少女安静地退回队伍里,似是感觉有人痴痴地看着她。她微微回首,笑了。

    微白的睫毛轻轻抬起,露出一双暗红如恶鬼一样,没有瞳仁,没有光的眼睛。

    嘻嘻嘻嘻。

    那神魂颠倒的侠客一身冷汗,向后急退撞到人,恍然醒悟。

    再去看,却只看到半空之中浮着一座如阁楼一样的华丽轿辇。那十二个执宫灯的粉衣少女拥着轿辇四周,翩然轻盈,如云霞远去。

    剩下十二个执白骨弯刀的蓝衣英武青年,冷冷地环视周遭。

    一人走到林照月身边,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城主留我们在此,公子可有吩咐?”

    一切都如预期,林照月还能有什么吩咐?

    “我要安排家父丧事,劳烦诸位青龙卫协助山庄弟子,追查神机门人的行踪,尽早找到琴音下落。”

    ……

    远去的华丽轿辇上,四周只有飘渺的绯色云纱,周围挂着琉璃宫灯。

    轿辇内,也只有顾矜霄和云惊鸿两人。

    云惊鸿面如冰雪,笑起来却艳若夏花:“这照月公子真是我见过的,脑子最复杂最聪明的人,城主不算。”

    顾矜霄轻轻嗯了一声:“说说看。”

    云惊鸿听了,便得到鼓励,脸色微红:“他知道东苑那个是灵柩的杀手。他也知道半个多月来意图侵入山庄,劫走琴医的人是神机门之人。他还知道,这些人要在麒麟大典今日闹事,袭击林书意,意图声东击西。但是他不说,他也什么都不做。”

    等到麒麟大典,神机门的人动手的时候,轻轻推一把。让本就是死人的林书意,死得其所。

    于是,一石三鸟。

    暗处的神机门,被迫转明。如此一来,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顾相知被神机门劫走。纵使神机门的人出来说,那是个假的,也没有人会相信。

    而本只是想伤人,引出琴医踪迹的神机门,却被人嫁祸毒杀林书意。自然不会怀疑这是林照月自导自演,连亲爹的命都搭上。而是会拼命追查幕后凶手。

    谁会是那个不存在的真凶?

    自然是林书意临终前的“薇姐姐”。自然是能易容成神机门门主的神秘人。自然,就是灵柩组织。

    云惊鸿长叹一口气,不寒而栗:“林照月的脑子比他的武功更厉害,真是可怕的男人。从今以后,白薇的组织就要处在八面受敌的境地了。白帝城、麒麟山庄、神机门、闽王……江湖上所有打琴医主意的人。”

    顾矜霄神情沉静无波,可有可无地颌首。

    只有神龙暗暗瑟瑟发抖:【最可怕的是,他几乎什么也没有做。更可怕的是,他只是要对付一个人,却随手布出这么天衣无缝的局。我还以为,他是要直接嫁祸白薇,因爱生恨刺杀林书意呢。】

    顾矜霄想到当初,林照月以为他是钟磬,说改变主意不选白帝城,让钟磬在麒麟大典扮作另一个人。

    原来,画像上的人就是神机门门主冷洛。

    所有能算计到的人,都被他随手布作棋子,物尽其用。

    这样的林照月,的确是很可怕了。

    第89章 89只反派

    钟磬估摸着, 带走顾相知的那些人已然走远,这些人再无法追上, 便立刻结束了与容辰的胶着缠斗。

    反掌迎上他的长剑, 利用手指和白刃相击一瞬的冲力, 远远向后遁去。

    几个起落间, 便远去千丈, 眨眼间就消失在青山丛林里, 行踪难觅。

    “好高明的轻功!三少爷,少庄主说穷寇莫追,既已知道那人是神机门门主,直接上门向他们要人便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容辰银牙紧咬,俊秀的脸上一片绷紧的冷峻。像放出栅栏的猛兽,此刻未见血噬r_ou_, 浑身每一寸都叫嚣着无法抑制的尖锐杀意。所到之处, 便要被割伤。

    即便是山庄内的高阶弟子们, 看到他都忍不住心头一寒, 情不自禁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

    甩开奇林山庄众人后, 钟磬脚下不停,忽隐忽现, 于山野之处穿行, 目标明确的停留在一处荒僻的废宅里。

    日头从天穹顶端, 很快走向西斜。

    宅院的光线也从明媚清晰变成昏黄暖融。

    那渐变的光影摩挲过层层绿叶草木, 连风都被镀上一层薄薄的朦胧。绚烂柔和的橙黄, 仿佛置身于半睡半醒的白日迷梦。

    这样幽静荒凉的地点,秋风静谧柔和,黄昏温暖绚烂。若是只有一人置身其中,很容易便会神思沉浸,不经意间勾起记忆里某些似曾相识,永生难忘的片刻。

    直到乌金西坠,这朦胧如梦的静谧恍然,才被突然而来的脚步声打破。

    钟磬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漠然冷锐,神情却无丝毫意外。

    他清冷从容的声音,似有不悦道:“来得这么迟,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那个人?”

    林照月踩着,遍生草jg野芳的青石砖,一步一步,不徐不疾地走近,止了步。

    闻言,他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冷静地说:“无妨。在你等的时候,人已经救回来了。”

    钟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亲自出手?”

    林照月既然要设计摆神机门一道,让天下人都以为是神机门的人劫走的顾相知,之后再将人劫回来,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钟磬本以为,林照月早先约他在此处等候,就是要和他一起去劫人。这才对林照月迟迟不来,生出不满,若是再晚一刻,钟磬便不打算等了。

    林照月唇角微扬,语气也平和,他摇了摇头:“是一位朋友相助。”

    钟磬挑眉,眉宇隐隐一丝桀骜嘲弄,轻慢道:“朋友?你确定那人可信?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小心功亏一篑。”

    “那个人的话,向来是不会在意人间之事的。”林照月脸上露出淡极了的微笑,“走吧,我已将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若是担心,便一起去看看吧。”

    林照月向来很少笑,自出现在这里开始,他脸上的笑容虽淡,似有若无的,却一直都浮于唇边眼底。温润如玉,如玉生烟。

    钟磬才发现,林照月今天穿着一身毫无杂色的红衣,比天边的霞云还要红。

    从很久以前,林照月出现在众人面前,就都是一身比雪还要素的白衣。须知以麒麟自称的奇林山庄,更尊奉黑色和赤红的赭色。唯有本就病弱不足,神情飘渺的林照月一直穿着无暇的白衣,像是为谁披麻戴孝一般。

    与此同时,钟磬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像跃跃欲试的山火,从未有过的充盈强大。

    这代表,林照月已然背弃过去的他,内心深处的恶念已经被完全放纵,而他全然接受侵染,没有一丝抵抗。

    或许很快,就要彻底与恶融合。

    “还是白衣更适合你。”钟磬声音清冷,这么说道。

    林照月微微一笑,清俊的眉宇舒展,透着几分超然:“今日是我加冠之礼,也是麒麟归位之时。往昔所执,俱化作尘埃尽散。是应该穿红衣以贺。”

    钟磬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轻功飞起。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如同两只飞鸟,转瞬消失在黄昏之下的荒野。

    前方依稀一处寂静的庄园,最前方矗立的山石,y刻七个飘逸的字:秋水在天清如月。

    两人直接落到一处假山嶙峋之处。一阵c,ao作,传来低沉的石壁移动的声响。

    暗处,一道石门移开。

    林照月率先走进来,脚步不停向内走去。

    紧跟其后的钟磬,目不斜视,也没有丝毫迟滞犹疑。

    穿过这地下密室通道,很快便走入一处墓室一样的地方。

    在四周镶嵌的明珠的照耀下,一眼便可以看到,在墓室正中的棺椁里,躺着一个人。

    即便是这样森冷诡谲的情景,都无损那棺椁中女子的美丽。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狭长的睫毛轻轻的合上,不像是酣然无觉的沉睡,也不会叫人想到僵冷绝望的死亡。

    她像是躺在满是霜雪或鲜花的仙境,入一场红尘修行,很快便要睁开眼睛,顿悟醒来。到时候,那双空灵的眼睛,那清冷的眉宇,仍旧目下无尘,无欲无求,超脱世外。

    “顾相知!”钟磬的血却无法克制的一冷,随即便是盛怒,“她怎么了?为什么把她放在那种地方?”

    林照月就站在那棺椁旁,带着无忧超然的浅笑,温润如玉,光风霁月,双眸澄明清透。

    他没有往那棺椁中看一眼,而是冷静地看着盛怒的钟磬,沁凉的声音,温和友好地说:“你最好,站在那里不要动。”

    不用他说,钟磬也已经止步。

    就在钟磬试图过来的那一瞬,比钟磬更快的,是林照月手中的麒麟刀。

    那霜华一绽的刀锋折s,he的光,仿佛有一头火红的麒麟之影穿梭而过,摄魂夺魄。

    此刻,这刀尖深入棺椁,正对着棺中之人的颈侧要害。而持刀的人不知是自负还是不在意,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似乎完全不在乎,差之毫厘,便会杀死棺中之人。

    钟磬牙关紧咬,目光凌厉地看着林照月,鼻翼、唇角、眉梢透着狠戾,全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他清冷的声音一经发出,便沙哑不稳,又轻又冷又狠:“林照月,你敢!”

    林照月的脸上却没有丝毫y翳,比任何时候都清贵温雅,高洁无暇。

    他轻轻挑眉,抿唇微笑,温柔地说:“我为什么不敢?”

    说着,那刀尖便轻轻陷下去,颈侧那缕垂散的秀发,一碰到刀锋便断开。刀锋挨着玉一样莹润无暇的肌肤,便是一道白痕,再多毫末,必要沁出血珠子了。

    魔魅的视力极佳,便是那样昏暗的墓室,相隔三十尺外,钟磬都看得一清二楚。

    钟磬的瞳仁微微一颤,连额角淡青色的血管都微微一跳,但他整个人却像被施咒变成的石头人,僵冷得一动不动。

    只有喉结,隐忍地滚动。

    可是,即便他这么配合了,林照月的刀锋都没有往回收分毫。

    “为什么?这是顾相知,你不是喜欢她吗?你把她放到自己身边,为她挡住所有窥探的目光,却喜欢到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你忘了吗?”

    林照月冷静地看着他,神情没有分毫动容,甚至还笑了一下。只是笑容随后落幕,连一点微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他的眼中也清透幽冷,如一泓夜下的泉水。

    波光清润,空明冷寂。

    明显得,连钟磬都察觉到了。可是他的手还是很稳,刀锋仍旧紧贴着那要命的地方。

    红衣不能让他有丝毫暖意,过去的情愫也不能,反而愈冷愈寒。

    “是吗?”他的态度,就像是隐去的后半句是,他已经忘了,不在意了。

    只有钟磬的眼中微微颤抖,清澈脆弱,一说话却清冷无情:“别伤她,你我的交易可以作废。”

    林照月轻笑一声:“真有趣,这时候,你跟我的身份立场好像颠倒了,我好像更像是恶。”他语气温和无害,“这么紧张,看来我猜得没错,你的确已经想起一些了。”

    钟磬面无表情,他全然不知道林照月在想什么:“你想怎么样?”

    林照月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我想试试,杀了你。”

    钟磬眨了眨眼,并不明白。

    林照月平静地看着他,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她刚离开祭山,出入江湖遇见的第一个就是我。在我最痛苦最煎熬的时候,她出现在奇林山庄,为我医病,为我弹了十日的琴。我本可以和她有很好的结局。但是,因为你,我却要亲手毁掉一切。”

    “我原本很感谢你,让我知道姐姐是怎么被害死的,虽然这让我直到现在都在噩梦和痛苦里。你要幽篁的人生,也没关系。可是,为什么却要她日日重复当初死亡的瞬间,不得超生,背负你以她的身份所做的罪孽,直到最后魂魄无存?”

    林照月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眸光澄澈,平静如水。

    “我应该感激你的,找上我,让我有机会挽回最可怕的结局。可是,可是……”林照月笑了,笑得没有一丝温度,“代价却是,这一次由我杀死她。”

    钟磬平静地看着他,眸光幽冷晦暗,似笑非笑:“你杀的,难道不是我吗?别告诉我,你连你姐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林照月静静地与他对视:“我一直都以为,死后回来的林幽篁可男可女,是因为一直女扮男装的姐姐,心底更想做一个男人。若她不是林家大小姐,她可以继承山庄,她不用和燕家联姻,她不会死。”

    “是,她还可以喜欢顾相知。她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钟磬似笑非嘲,他的样子在林照月的眼里,慢慢变作林幽篁的样子。

    林照月却没有丝毫反应,他冷静地说:“不要试图激怒我。”

    话音未落,他刀锋一侧,直接钉穿棺椁之人的右臂,鲜血渗出云锦,刺目至极。

    钟磬的眼底压抑着极致的晦暗y狠,漆黑无光,却一语不发。

    林照月唇角微扬,笑容温柔,眼神清澈,丝毫看不出,此刻他做着这样y狠邪恶的事。

    “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他沁凉的声音,温和缓慢地说,“因为你的误导,面对近在咫尺的她,我必须用尽所有的力气,不能看不能碰……甚至,不能想。以前,因为你的觊觎。我要让她以为我想利用她,远离我的身边。后来,还是因为你,我对她疏离冷漠。”

    他慢慢抬起眼睫,目光如琉璃,轻轻地看着钟磬:“现在,她已经排斥讨厌我了,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也如你所愿,堕入黑暗。你对我说,想想我多喜欢她?”

    先是一声轻笑,然后是克制不住的,哈哈哈哈的笑声。

    似是愉悦,又像是清醒的癫狂。

    笑声到最顶峰的时候,戛然而止,同样消失无痕的还有林照月脸上的神情。

    “你是怕我动摇吗?”林照月一字一顿,“如你所愿,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恶,是什么样子的。”

    “住手!我让你杀,你别碰她。”钟磬已然浑身都是冷汗,他的脸上再无丝毫的强势,平静地,痛苦地,无能为力地看着林照月。

    然而,最先流下泪水的人,却是从始至终都冷静的林照月。

    他却是不知道自己哭了,平静地看着钟磬,一眨不眨:“你说得对,我杀不了你,因为你就是我的心魔之恶。我越是恨,你就越是强大。但是,有人告诉我。恶只是恶,何时有过具象,有过自己的意志灵魂?你不觉得你现在更像一个人。既然恶有了心,会柔软,会痛,那我们不妨试试,究竟是我为恶吞噬你,还是你吞噬我?”

    钟磬感觉到身体虚弱至极,这种感觉很熟悉,那是很久以前,他被杀死封印的时候,烙印在灵魂里,千疮百孔的痛意和寒冷。

    他想回忆,耳边却听到林照月的声音。

    一字一句在说:“就从你我最重要的人开始,要么,我第二次杀死幽篁。或者,你看着她死。没关系,你可以在她死后,用我的人生,和顾莫问在一起。你两个人都可以爱,我只要一个。所以,抱歉,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不能把她留给别人。”

    别杀她!别杀她!

    “……我认输你赢了。”

    钟磬的神情极为痛苦,像是在承受极为残酷的刑罚。

    他的身影虚虚实实,不断变化,一会儿是林幽篁,一会儿是顾莫问,一会儿是他自己。

    梧桐叶下,秋千藤椅,满天繁星。

    忽然看见,无边江景——

    澜江凌晨,酒家竹楼,谁在饮一盏薄酒?

    他自那人的指间拿走一瓣茉莉花,咀嚼吞咽,却心猿意马……

    “你是不是……喜欢林幽篁?”小心翼翼地问,心无端跳起,懵懂茫然。

    看见他笑:“等你想起来,再问一遍试试。”

    想起来,想起来……在荒弃的废园旧址,看漫天的黄昏夕照。

    像深渊之下,业火熔岩自下而上映照的光。那个拉着他的人,怎么会忘?

    ……顾兄,黄泉碧落,切莫辜负啊。

    ……就算相知是男孩子,一千岁了,也还是喜欢。

    怎么会忘?第一次看见她,怦然心动,茫然失措。

    可是顾矜,就是顾莫问。

    夹竹桃……那人静静地看着他……一想到他喜欢自己,便要欢喜的什么也不要……

    喜欢谁?顾莫问,还是顾相知?

    赧然羞恼,还来不及去想。总以为,还有时间去装傻试探逃避。

    “他还在等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顾矜顾矜顾矜……”

    林照月感觉到了,钟磬身上的能量向他流逝,但当真看到他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像燃烧尽的灰烬无痕,却仍旧心头一痛。

    就像,又一次杀了林幽篁。

    林照月静静地看着钟磬消失的地方,许久,失神地说:“傻子,连真假都分不清吗?”

    可是,若非不是最重要的人,他又怎么会明知是假,也不敢看一眼?

    怎么会明知钟磬不是姐姐,他消失了,仍是觉得自己已然身处九幽无间,业障缠身,合该永不超生。

    第90章 90只反派

    顾矜……

    梧桐树下, 秋千藤椅。

    那人阖上的眼睛,鸦羽睫毛轻轻一动,缓慢睁开。

    暗蓝的天穹之上, 风卷y云,遮星蔽月,看来是要下雨了。

    这风雨欲来, 夜色如墨, 经过他的身边格外轻柔些, 似是不可接近的寂静之界。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神情便越发沉静。那张俊美尊贵的面容,如同玉雕的神像, 高高在上, 遥不可及。分明冷情又危险, 飞蛾扑火一般, 无端却引人自溺。

    只有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眸,萦着似有若无的思绪, 证明他是真实的, 而非想象中的异世界的神明。

    直到睁开眼, 顾矜霄才意识到, 夜已经深了。

    刚刚风吹梧桐叶,听入耳中,还以为是钟磬回来了, 在叫他的名字。

    在他所处的地方, 方士的名字, 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彼此相称,通常不是忽略姓氏,而是略去名字里第三个字。

    顾矜霄,就是顾矜。

    钟磬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让顾矜霄稍稍有些意外。

    正在这时,这呼啸幽咽的夜风里,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哭。

    喉咙呜咽,分明难过,又倔强地强忍着。

    “怎么了?哭得这样伤心。”

    听到耳边传来的,轻轻的询问,容辰一边手背用力抹了一下眼睛,一边带着哭腔,下意识愤怒道:“你走开!”

    那人便当真不再说话。

    容辰一边抽泣,一边疑惑地想,这声音好熟悉,让他后背不由自的生出隐隐的不安。

    他嘴唇紧抿,又狠狠抹了下眼睛,不高兴地抬头看去。

    墙檐下,不知何时站着一身白底青羽的男人。玉冠博戴,俊美无俦,眉梢眼尾的沉静,即便神情平和,也叫人觉出似有若无的y郁危险来。

    容辰的神情微愣,保持着抱膝蹲在角落里的姿势,呆呆地仰望着他。

    顾矜霄便将少年的脸全然看入眼中。

    他的嘴角难过地垂着,眼眶红红的,那张向来盈满天真无邪笑容的清秀面容,哭起来的时候却没有几分孩子气。紧抿的嘴唇沾满泪水,似是伤了心,英气的眉宇都透着倔强孤傲,无端有一丝凄美狠绝。

    容辰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还不断泪流。

    “顾莫问,”他的声音低下来,隐隐一分失落,“我现在不想打架,不能陪你玩杀人的游戏。相知姐姐不见了,你能不能把她找回来?”

    “就是因为这个,才躲在这里哭吗?快下雨了,回去吧。”

    容辰抿着嘴吸吸鼻子,却摇了摇头:“不是。”他的声音越发伤心,随着眼眶聚积的泪水满溢,哽咽得说不出话,断断续续道,“他们说……父亲死了……阿辰不好好练功,没有保护好他……呜呜,相知姐姐也被带走了……我要把神机门的人全都杀光!”

    顾矜霄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不是你的错。你二哥怎么说?”

    容辰摇头,抱膝埋下头,咬牙哭腔说:“呜呜,我不敢见二哥。父亲也没有了,二哥好伤心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打得过那个门主,相知姐姐就不会被带走了,相知姐姐在,一定能救活父亲。二哥就不会难过了。阿辰真没用。”

    “去找你二哥吧。也许他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容辰半信半疑地抬起头,小狗一样的眼睛,shi漉漉的黝黑明亮,期待地望着他,却没有动。

    顾矜霄伸出手:“来,我带你过去。”

    夜雨急飞,庭院高高的檐角,四面琉璃的气风灯的光,模糊照亮这自上而下斜飞的雨坠。

    容辰的身边却一丝雨滴都没有,因为在顾莫问站立的地方,也一滴雨都没有。

    他的头顶上方飘着一顶白底兰花的纸伞,伞沿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光,所有一切的风雨都被阻隔在外。

    沾着泪水的手迟疑地伸出去,那修长纤薄的手握住。

    站起来的容辰,只到顾矜霄的下巴。

    他仰头呆呆地看着顾莫问那张和顾相知极其相似的脸,抽噎了一下,泪水勉强止住了:“我以后,还会再长高的。”

    “嗯。”顾矜霄拿出一叠素色的蓝手帕,平静地递给他。

    容辰看着那双寒潭一样的凤眸,眉目淡淡的y翳。想起顾相知那双清冷无尘,却让人觉得宁静安心的眼睛。

    “你和相知姐姐真像,要是,要是她在这里的话,会给我擦眼泪。”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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