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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古董下山 作者:缘何故

    第29节

    京城来道长们已经迅速认出了西装鬼队伍里几个分外风s_ao活跃的面孔, 正是之前在太仓宗鬼屋曾经碰面过的两个部门经理,闻言也不禁陷入了彷徨:“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我们想不想打。”

    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对手了啊!

    那群杀气腾腾的y兵已经丢开道士们跟它们新出现的对手吵了起来, 气势还是一样的危险凶恶,只不过威胁的并不是道长们——

    “放肆!这是教主为我们准备的姻缘!”

    它们的对手却着实很有道理, 振振有词:“你们有病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是你们那个时代的封建主义盲婚哑嫁啊?什么叫为你们准备的姻缘?你问问姻缘对象答不答应了么?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女性解放啊?学过八荣八耻吗你们?”

    修生教的y兵们还真不懂, 也不怪它们,时代进步得太快了,它们客死他乡固守原地多年后又被张庞养在道观里当打手, 平常帮着干的都是违法乱纪的活动, 张庞能教它们八荣八耻吗?它们从哪里接触新时代的文化去?

    然而它们嚣张惯了,又自视本领过人,哪里能听得下去?闻言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一个个不禁勃然大怒:“哪里来的宵小大放厥词!这就叫你们魂飞魄散!”

    清朝兵嘛,法制观念不太强, 本能地就想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打架杀人它们根本都不在怕的!

    可还不等它们动手,一旁就忽然传来了女鬼们的窃窃私语,隐约还可听见些许讨论的声音——

    “直男癌……”

    “暴力倾向……”

    “性格不行不行……”

    修生教凶残的y兵们转头看去,发现相亲对象们对自己动粗的举止果真都是一副印象不太好的表现,顿时也不敢提打架了,取而代之的变成了浓浓的不知所措。

    其实凭良心说,这群生前上过战场的清朝y兵战斗力真的挺强的,或许是因为真正见过血,刚才它们在斗法过程中都很有战斗意识,懂得派兵列阵,y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还悍不畏死,一招一式皆让道长们应接不暇——

    然而,这个能力放在相亲条件里似乎并不算什么优势,至少对当代女鬼来说,真的挺没吸引力的,反倒还更接近缺点:天天就知道舞枪弄木奉,打打杀杀,可不就是有暴力倾向的嫌疑么?婚后万一家暴怎么办?

    申叔轻蔑地看着那群焦急不堪的竞争对手,朝卫西邀功道:“掌门,咱们员工刚接到你的电话就立刻开始准备了,公司斥巨资为它们办了这批行头,拿到参与资格的也是个鬼条件相对比较好的员工,咱们中低层的领导几乎都来了。论工资,论发展前景,论社会地位,这群土老帽拿什么跟我们争?”

    现实也确实就像是它说的这样,太仓宗员工的出场实在是太震撼了,一边是西装革履的社会ji,ng英,还那么浪漫能来事儿地带了花来,一边是spy般的盔甲战队,它们手上提的是刀,哪边更加符合婚恋市场的口味,这还用说吗?

    修生教y兵的劣势还不止于此,它们学历学历不行,清朝还没有脱盲教育,它们当中识字儿最多的百夫长也未必能有小学毕业水平,出道小明有几个苹果估计就能把它们为难得抓耳挠腮,ji兔同笼就更不用说了。

    太仓宗到场的却基本都是现代客鬼,虽然好些都是混不下去自杀了事的,可活着的时候谁还没上过几年学?受过高等教育也一抓一大把好不好?!某个看中了心仪对象的文学专业研究生还当场吟诵起了泰戈尔的诗集。

    修生教y兵们看着那个收下花的女鬼脸上娇羞的笑容却只觉得:“????”

    年纪嘛年纪不行,它们清朝就死了,到现在各个一百多岁,修生教带来参加自家活动的亲人却大多去世不久,年纪最大的不过五六十。俗话说得好,三年一代沟,一百多岁跟五十多岁之间的代沟那简直比索马里海沟还深邃了。

    再就是外形,当兵的军人活动量大,各个高大健壮,在这一点上太仓宗的员工倒是站在了劣势,然而这劣势在修生教某个y兵焦急地摘下盔甲的那瞬间却立刻扭转了过来!

    相亲现场的女鬼们望着这位y兵锃光瓦亮的半边脑门,各个都发出了天啦噜的声音!

    嗨呀!对啊,清朝来的,留的可不就是y阳头吗?!这颜值杀器的发型换个吴彦祖都hold不住,姑娘们当即嫌弃得躲开老远。

    清朝y兵们意识到自己遭到嫌弃,不禁抱着盔甲流下了悲怆的泪水,想当初没死的时候大家还会互相比拼谁的前脑门刮得最干净呢,这社会审美更新换代太快了,叫死得早的鬼怎么追得上流行?

    最后拼的则是事业,这方面y兵们终于有了自信,它们跟孤魂野鬼可不同,都是被修生教正儿八经供奉在观里干活的!平常还可以骗来信众的供奉,有吃有喝有工作!

    太仓宗员工们:“呵呵。”

    不远处的道长还听到几个员工发出吐槽的声音:“……这群马洛斯需求理论的最底层老屌丝。”

    道长们:“……”

    你们懂好多。

    就见员工们冷笑完毕后潇洒地掏出了自己的工资条,工资条里内容罗列清晰,除了基本工资和提成之外,餐补福利一样不少。更有像溺死鬼这样的鬼屋部门小领导,除了基本薪资之外,还能拿到鬼屋季度业绩增长相对应的补贴,那简直是一个鬼生赢家的数字!稳定不说,未来还有无限的升职增长可能!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得到单位正规的铁饭碗编制!结成y亲之后,别的不敢讲,家庭经济绝对是可以保障的!

    这!这是什么神仙公司?!以往在修生教内只有丰厚的祭品供养,因此基本都毫无积蓄的清朝y兵们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脸色发青的张庞。

    小胖子看清它们的目光,哭丧的表情一下变得很焦虑:“师父啊,咱们的薪资待遇被同行给比下去了,这样怎么能留得住人才啊!”

    张庞:“…………”

    张庞作为一个邪教教主,从来都是挑战别人三观的那一个,今天第一次被人挑战了三观,不由得有一种陌生的无措感。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转开跟自家y兵们交汇的视线,死死地盯向正在跟申叔交流女鬼职位和员工集体婚礼举办场地的卫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道长看起来太不对劲了!真的不是自己邪教的同行吗?!

    卫西对他还挺客气的,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甚至还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张道友,你们教真是很不错,观念也先进,在对员工生活关怀这一点上,我们还有许多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

    卫西此前就没想到还可以用集体相亲的方式解决员工的单身问题,修生教在他看来无疑是走在了行业人文的最前端。只不过这波召出来的女鬼还是有点少,太仓宗好几百个未婚单身汉,分配起来不太够啊,要是能再多来一些就好了。

    他把话说得这样真心,张庞的眼睛却瞬间红了,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浓浓的羞辱:“好!好!是我太轻敌,没想到你们京城来的道士们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京城道协的道长们:“……”

    你不要瞎开地图炮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张庞反应却快得很,知道情况不妙,绝不恋战,转身就跑。

    真的是非常的传销了!

    他对自家道观的地形熟悉得很,放下仙风道骨的人设后更加不要脸了,溜得飞快,在场的两地道长见状立刻回过了神,也顾不上现场众鬼相亲的奇妙盛况了,抓着法器就去追赶,谁知张庞手段多端,竟然回手就是一张诡异的符咒。

    那符咒出手的瞬间便弥漫起漫天呛人的烟尘,众人被拖延了几秒钟,等到烟尘散去,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张庞和他徒弟小胖子的身影。

    不光道长们,被留在原地的麻子脸瘦高个都是满脸的:“???”

    师父你怎么回事?我们呢?

    没人顾得上同情他们,许筱凤的魂魄可还没拿回来呢,大伙儿不必说,肯定得乘胜追击。卫西当然要跟着大部队行动,然而还不等他们追出大门,张庞留下的那批相亲失败的清朝y兵们却忽然围拢了过来,将他们牢牢地堵在了大门后。

    道长们领教过它们一身铠甲的厉害,当即大惊,瞬间摆开迎战的准备:“你们还打算助纣为虐吗!”

    那群y兵们闻言巍然不动,目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群里的卫西,眼神锋利而炽热。

    有道长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朝卫西道:“卫道友破坏了它们的姻缘,这群y兵恐怕心里记恨……”

    话没说完,就见为首的那名百夫长踏出一步,拱手郑重其事地开口:“卫道长!敢问想去贵观求职,可有什么硬性条件?”

    说话那位道长:“……”

    两地的其他如临大敌的道长:“……”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求职节目。

    风中隐隐传来小胖子啜泣的声音——

    “师父,怎么办啊,咱们家待遇太差,也没人家正规,现在员工在相亲活动上没市场,连y兵都集体跳槽了啊……”

    “……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朝y兵们:“他妈的修生教这个单位在相亲市场上分量不太行!”

    第八十七章 新南城隍司反贪小组

    意识到自己在相亲市场上没有竞争力后单身y兵们也是拼了, 不过现场有申叔在, 招聘的工作绝轮不到老板来做, 现场的众多道长们就眼睁睁看着修生教这座一开始进来还显得y气森森的道观被迅速划分成了一半相亲一半招聘的现场。

    谁也没想到这批杀气腾腾的y兵最终会被这样解决,众人甚至目睹了这些抛下y刀后的清朝兵们收敛一身霸气被人事经理申叔挑剔得抬不起头的画面。

    新南本地的道长们颇觉魔幻,便有人捂着之前斗法弄出的伤口感慨:“……真, 真想不到这批杀器也能有那么温驯的时候。”

    团结义嗨了一声:“道长,一看您就没出去找过工作,这年头不论人鬼, 谁敢跟hr较劲儿啊。再说它们学历不行其他方面表现也一般, 也就是运气好赶上现在宗门扩张招工困难了,再表现得嚣张一点, 还有哪个公司肯要哦。”

    新南道长们:“……”

    这话竟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对这句话到底哪里有道理了!

    大伙儿呼吸困难地看向太仓宗这一脸理所当然的师徒三人,半晌之后才有人内心复杂地夸奖道:“……常, 常听说京城靠近政治文化中心,居民的思想境界跟外地不太一样, 今天亲眼见到京城道友们的做法方式,果然不同凡响。”

    京城道协的道长们绝望地转开了目光。

    说话间道观大门打开,还不等众人踏出去, 外头就迅速涌近了一批人, 正是那群之前被瘦高个和众多道长斗法时抛出的雷符给吓跑的修生教信众。

    这群信众们都表现得慌张又愤怒,慌张在于刚才道观里混乱中那波不知道从哪来的爆炸声,愤怒则是针对出来的道长们的。

    这年头成家本来就困难,活人都好多碰不上对象,大家好不容易有机会给自家单身亲戚寻场y亲容易吗?难得的机会却被这群道士们给搅合了, 谁能忍得下这口气?老头老太太们又最不讲道理,上前围住大家就不给走:“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破坏教主替我们结亲!”

    不过这会儿现场也多出了不少年轻人,应该不是修生教的信徒,明显不相信修生教搞的这场所谓冥亲,都在满脸尴尬地拉扯自己发难的长辈:“哎呀你们差不多得了,别在这发神经。”

    先前跟卫西师徒说过话的那老太太身边就有这么个小伙子,表情异常的难看:“妈你别闹了,信教信傻了吧,还真信你那个什么张教主说的鬼话啊?跟你说了那都是假的!我姐都去世一年多了,去世了还怎么结婚?快点跟我回家去,别说这种傻话了。”

    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瞄前方被围堵的道长们,觉得自己母亲的封建迷信的表现有些丢脸。

    可世界观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长辈们都固执得很,硬是不肯走,拉拉扯扯中那年轻人眼见着有些生气了,此时却见前方的道长中踏出一道身影,振臂高呼:“老乡们不要误会,我们真的不是来捣乱的,是带着职工来参加冥婚相看的,并且刚才在众多道友的帮助下,相亲仪式已经圆满完成了!”

    正在拉扯家人的年轻人们:“……”

    现场的老人家们也静了静,紧接着态度立刻变了,目光炯炯地望向他身后的道士们,两地道士沉默良久,余光偷瞄着道观里寻常人看不到的热闹场面,艰难地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啊?”老人们将信将疑地对视几眼,试着分辨他们话里的真假,“那你们刚才怎么还跟庆大师打起来了?”

    庆大师就是那个瘦高个,团结义摆了摆手:“相亲嘛,我们带来的单身汉多,他们养着的单身汉也多,抢抢资源有什么奇怪的。”

    信众们听得有些茫然,原来这也竞争那么激烈啊?为首的老太太就试探着问卫西:“那,我家小靓配上对象了么?”

    卫西接过八字一看,一旁的团结义就反应过来了:“师父,这不是那个最受欢迎的黑长直吗?”

    老太太赶忙点头:“哎!对!我闺女去世的时候是长头发。”

    团结义对她态度老客气了:“哎哟,原来是您闺女,您闺女可受欢迎了,我们公司好几个中层领导都喜欢她,往后咱们两家说不好就是亲家了。”

    老太太高兴极了:“真的啊?那我回去是不是该给她烧点嫁妆?”

    团结义笑道:“现代社会了,它们也不看这个,两情相悦就好了,用不着那么麻烦。到时候要是真能成,您等着参加婚礼就行,我们男方这边单位统一给办。”

    老太太有点不好意思:“这哪成啊,我们还是得准备点的,不能全指着你们亲家出钱。”

    迅速改口之后又笑着夸奖:“你们单位福利真挺好,领导还给去世员工出钱办婚礼呢,其他单位都没听说过有这福利。”

    团结义:“亲家愿意信任我们嫁闺女过来,我们这点诚意还是要有的。”

    老太太心想自己找的这户亲家真懂事啊,她儿子则是:“…………”

    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得到了缓解,对峙双方态度变得友好起来,一番沟通之后现场闹事儿的信众们有的开心有的失落,陆续自己和和气气地走了,也有疑心比较重的大叔大妈不肯离开:“……这群道士不会是在诈我们吧?”

    便有同行的人指着那几对垂头丧气的信众给他们看:“真诈我们,犯不着告诉陈姐刘姐她们亲戚没配上吧?哪有这么骗人的?”

    这些获悉自家亲人没配上对象的无一例外带来的都是男性亲属,自家亲戚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他们再清楚不过,说实在的这群道士告诉他们冥婚没配上反倒叫他们觉得真实许多。

    于是临走前那个搀扶着母亲的年轻人也想通了,走前还敬佩地偷偷给在场道长们打了个call:“各位道长果然聪明,我妈这个人你们跟她讲道理她根本听不进去的,还是这个办法好,编个瞎话把她哄回去就没那么多事了。唉,真的想不通她怎么会相信鬼魂相亲这种滑稽的事情,刚才还非告诉我我马上要有姐夫了。”

    众多道长:“……”

    年轻人想到团结义刚才又是亲家嫁妆又是集体婚礼的,打完call后惭愧地跟卫西道谢:“这位道长,刚才给你们添麻烦了。”

    卫西摇头:“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年轻人:“????”

    那年轻人神情迷茫地回首下山,浑然不知身后正有数个太仓宗员工望着自己的背影——

    “那就是我未来小舅子?长得不错啊。”

    “不要脸,是我未来小舅子才对。”

    堵住去路又不好对付的修生教信众终于自发散开,在场道长们回过神来,有志一同地忽略掉了身边那群已经开始畅想起未来的单身男鬼。

    张庞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之前在外看守小胖子的道长和便衣民警都被搞得失去了行动能力。这几人昏沉地靠坐着山壁,路过的修生教信众还在那猜测——

    “他们坐在那干嘛?”

    “爬山爬累了吧?唉,看着挺高挺壮的,现在的年轻人体力是真不行。”

    “是啊,我这把年纪了从山脚到山腰都不至于被累成这个德行呢。”

    那几个道长和便衣警察听到隐约的讨论声,脸上都露出了受到深深羞辱的神情,但他们靠着虽然不能动,却看见了不少东西,卫西等人刚靠近,就听其中一个警察开口焦急道:“张庞跳出围墙后朝着山里去了!可能是去了他在山里的那处宅子!”

    张庞在山里有房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地警方也早有记录,然而玉成山内部地势险峻,村落稀少,加上修生教在外的影响力,一直都没能列入旅游部门的开发项目,张庞那座房子的具体位置警局也始终没能探查出来。

    因此那便衣民警一边说着就一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被道长们带出来的瘦高个和麻子脸身上,这俩人是张庞的徒弟,他们一定知道进去的路怎么走!

    麻子脸现在被控制住,又惧又怕,哆哆嗦嗦地张口就要招,哪知还没出声,背后便猛然袭来一股剧痛。

    麻子脸缓缓回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贴在自己身后的师兄,随即两眼一翻,软软地晕倒在地,露出后背氲开的大片红色来。

    现场的众人都震惊了:“你在干什么?!”

    瘦高个平静地收回自己贴身存放没被发现的折叠刀,抖掉刀刃上沾到的师弟的鲜血,对上便衣民警的目光,露出一个y森笑容来:“你们休想从我们嘴里问出任何东西。”

    事关师父的安危,他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这群人的。

    他递给便衣民警一个得逞的眼神,然后将目光y鸷转向那群y魂不散道士们,谁知却发现这群道士却都在用一种让他捉摸不透的表情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瘦高个捏着刀,内心肃杀紧绷的情绪都被这种目光看得顿了顿:“……?”

    下一秒便听队伍里某个道长咳嗽了一声,尴尬道:“卫,卫道友,敢问你之前解救下的受害黑劳工……”

    卫西平静点头:“刚才已经叫他们上来了。”

    说话间登山阶梯下方隐约传来一道略显青涩的少年音:“老!老板!我们来了!”

    众人包括瘦高个都立刻回头看去,只见阶梯下方没一会儿便迅速冒出了几张俊俏的面孔,爬了那么长的山路,他们连喘气儿都不带变快的,各个一副ji,ng力充沛的样子,脚程飞快。

    瘦高个看清他们后立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们!?”

    “啊!”野狗ji,ng狗蛋站定之后也看到了他,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庆哥。”

    瘦高个目呲欲裂:“怪不得昨晚城区里的消息传递突然中断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师父为你们在人间找工作,你们竟然背叛我们!”

    野狗ji,ng听到骂声,果然露出了些许的羞愧,可眼神依旧坚定:“……庆哥,我知道张道长帮助过我们,可是昨晚团哥已经给我上过课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追求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们搞邪教撺掇信众封建迷信是不对的,为了社会和谐稳定,还是早点向公安机关自首比较好。”

    瘦高个:“……”

    他妈的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被一个妖怪教育不要封建迷信,他错愕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老鼠ji,ng已经愤愤地出了声:“狗哥,犯不着感谢他们!他还有脸说!这家黑中介,乱介绍工作还吃我们的工资回扣!我早上办离职手续的时候问过环卫处的同事了,他们每个月工资都有两千多三千,我一个月才拿八百,剩下的全被他们贪了!“

    又转向瘦高个:”你们是不是人啊你们!我还给你们提供情报……好歹那么大一个教呢,环卫工人两千多的工资也不放过!”

    瘦高个:“……”

    一旁的道长们也不由自主地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他,不太想承认自己有个贪污环卫工妖ji,ng两千多工资的对手,便衣警察更是喃喃道:“原来……修生教……暗地里经营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意……”

    瘦高个一阵羞恼:“胡说八道什么!我师父下山给那些富商随便做点法事都有不下六位数!”

    老鼠ji,ng更气了:“那么有钱为什么还剥削我们?”

    团结义也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你们在京城打网约车拖欠的车费结了吗?”

    妖ji,ng们和本地警察道长都是一阵难以置信:“什么?他们连打车都不给钱?!”

    瘦高个:“……”

    那天跑得太匆忙,他还真给忘了。

    面露羞惭的野狗ji,ng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神色:“庆大师,你们要是困难的话,拿包工头的钱我就不要了,可是开车的司机也不容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

    这番ji同鸭讲的沟通简直如同杀人不见血的ji,ng神攻击,瘦高个被气得头脑一阵昏胀,险些当场晕倒。

    见他这样,就连沉浸在员工脱单喜悦里的团结义都不由得同情了起来,他蹲下看了看麻子脸的背后的伤口,朝着卫西叹息:“师父师弟,你说这人真是……本来就没想让他带路,他无缘无故非得把他师弟捅成这样。”

    卫西望着麻子脸后背的那摊热腾腾的鲜血不由舔了舔嘴唇,二徒弟低头看清他的目光,无语地抬手捏了把他的脖子,他才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点头:“确实太心急了。”

    现场的民警倒是心很大,挂断呼叫救护车的电话后分析道:“没事,正好局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定性张教主的这群徒弟,按理说他们不是邪教的最大组织头目,逮进去最多关个两三年,现在好了,加个故意伤害罪,量刑重好多呢,也没有伤害到无辜群众,自己打自己。”

    话音落地,这位民警忽然表情一变:“喂!你怎么了!?”

    瘦高个抬手撑着山壁,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大口大口地吐起鲜血来,发出呕呕呕的声音。

    这个血卫西倒不太想吃,他倒胃口地转开了目光,听到民警慌乱的询问,略一思索:“可能是刚才斗法时受了暗伤吧?”

    警察也不太懂斗法的情况:“咦?道长们,是这样吗?”

    新南本地曾经跟这位修生教徒弟打过交道的道长们再次:“………………嗯。”

    这次的对手,简直没来由地叫人同情。

    瘦高个吐血吐了好一会儿,大家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卫西更是不客气地问:“你怎么那么多血,吐完了没有?”

    这句话的羞辱简直属于ax版本,瘦高个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这才勉强压制下身体内横冲直撞的火气,一抹嘴,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来。

    他双眼昏眩地盯着卫西,手脚抖得停不下来,卫西却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转头就朝众人道:“走吧。”

    被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的民警看着他们,目光有些担忧:“各位道长,玉成山大得很,你们分头行动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见后头赶来的那个雌雄莫辩的少年皱着鼻子在瘦高个身上嗅了嗅,抬手就指——“朝这里!”

    瘦高个之前跟张庞接触过,身上留着些许他师父的味道。

    道长们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它的脚步,徒留民警们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路上瘦高个被卫西提着后脖子,没走几步又被转手到了个头更高的二徒弟手里,团结义还想着招安呢,对他一阵打击:“你说你跟你师父干有什么意思啊,他那么没人性,跑路都不带你。”

    瘦高个不为所动:“当时情况危急,我师父一向谨慎,你当他跟你们这群满嘴仁义道德的臭道士一样优柔寡断么?”

    “啧!”团结义一脸你别嘴硬的表情,“还唬我呢,他都把你师弟带走了,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你一眼,明显就是偏心。都这样了你还帮他说话,要不要那么渣贱,你暗恋他啊?”

    前后左右的道长们纷纷递来了惊悚的眼神。

    瘦高个又想吐血了,但最终只是y冷地笑了一声:“你们懂什么,我师弟自有他的用处。”

    至于是什么用处,再问他就死活都不肯说了。

    团结义自觉自己找到了真相,悄悄对自家师父和师弟吐槽:“哇,师父,好劲爆啊,那个修生教教主至少都四五十岁了吧?还搞师徒恋,听起来有没有很色情?”

    瘦高个气绝:“我们没有!”

    卫西虽然不太懂师徒恋是个啥,但看瘦高个气成这样,身为对手的自觉还是有的,点头道:“确实很色情。”

    话一出口,就觉得身边气氛有点不对,转头就对上了二徒弟欲言又止的眼神。

    卫西:“阙儿,有事吗?”

    二徒弟沉默半晌,神情复杂地转开了目光:“团结义。”

    团结义很少被师弟主动cue,受宠若惊:“唉!师弟怎么啦?!叫师兄有什么事?”

    师弟的声音格外的冷酷无情:“没有事,请你闭嘴而已。”

    团结义:“???”

    有狗蛋和其他妖ji,ng们在,张庞的踪迹并不难找,他或许根本没想到这批被自己压榨的黑工会反过来推翻自己的政权,逃走的路上并没有规规避山林里的鸟雀动物。

    山里罗列了几处法阵,并不非常完全,应该是他亲手布的,虽然足够阻隔普通人进入,可他入道时间到底太短,基础知识不够,终究是被在场道长找出了缺漏。

    踏出阵法的那瞬间,便有一幢风格古朴掩映在山林之间的院落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卫西不觉回头看了那个被破的残阵一眼,他在这个阵中感觉到了些许熟悉的气息,总觉得这个阵似乎跟那个从前将自己困在凤阳镇山山头的大阵同出一源。

    他的目光少见认真,一旁就有人问他:“卫道友,你在看什么?”

    卫西沉默了一下,再没常识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透露自己的过去:“我只是没想到这个阵会破得那么容易。”

    “这个啊。”那位新南当地的道友了然地笑了笑,“我刚入行学习时候也觉得意外过呢,观里留下的老书上总是把阵法说得很玄乎,好像很难破似的,后来我真正开始接法事,才发现也就那么一回事嘛。”

    一旁有年纪大的道长不由cha话:“这位道友,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观里曾经研究过关于玄门阵法的课题,还结合了历代留下的古籍上先辈的记录,现在的阵法跟几百年前的阵法可不是同样的东西,似乎是从一百年前开始效用才忽然衰弱的。你记得长青观罗观主之前开放参观的他们观里的那个护观阵吗?据罗观主说,那个护观阵过去可以笼罩他们整座长青山,现在的威力却只能局限在一处小小的后院。”

    先前那道长笑道:“罗观主那么爱吹牛逼的人,你还当真了啊。”

    卫西并不知他们话里的人是谁,目光又从那个残阵上转了一圈,依然有些放不下那些许的熟悉感:“这是个什么阵?”

    说话的两位道长听到这个问题也停止了对那位罗观主吹牛事迹的交流,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好像是用古阵修改出来的,你看这个边角,似乎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至于具体的嘛……”

    道长们有点弄不清楚了,旁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这是大荒封印阵的简化版,被修改成了一道迷踪阵。”

    “哦对对对!”那正在思索的两个道长也反应过来了,“确实是大荒封印阵,我在阵书里看到过,嘿,没想到能在玉成山看到那么罕见的阵法。大荒封印,镇压天下妖魔,看来新南这块地过去也有段历史啊。”

    卫西没有参与对话,他皱着眉头思索,大荒封印阵?

    山头上的阵法也是这个吗?

    一抬头,二徒弟正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你问这个干什么?”

    卫西看着徒弟,内心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可他不是擅长思考的人,这念头一闪而过,连痕迹都没留下来就飞快地不见了。

    他愣了愣,于是摇头:“没什么,走吧。”

    与此同时,前方的气氛已经紧张了起来,这座掩映在山里的老宅估计就是张庞最隐蔽的落脚点了。

    张庞根本没想到敌人会那么快地赶到,他回到落脚点后便专注而飞快地摆起香案来,还是一旁的小胖子看到了靠近的人群后哇哇大叫,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了变数。

    那瞬间张庞的内心完全是不敢置信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两地道长们飞快地朝他逼近:“张庞!不要负隅顽抗了!把许道长的魂魄交出来!”

    张庞死死地盯着这群谨慎靠近的道士:“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一边说着,目光锋利地落在了被众人扭住双手推搡行走的瘦高个身上:“是你?!”

    瘦高个又伤心又难以置信,差点再吐一口血出来:“师父你在说什么?!!!!”

    小胖子倒是眼尖,立刻发现了狗蛋他们,尴尬地拉了拉张庞的衣摆示意他看:“师父啊,好像不是师兄,咱们教里的农民工起义了。”

    张庞:“……”

    张庞对上瘦高个指责的目光,难得有点尴尬:“……是我一时想岔了。”

    瘦高个这一路都表现得铁骨铮铮,此时却伤心得连站也站不稳,搞得一旁的道长们居然有点同情他。

    张庞看到那群ji,ng怪,此时内心却只有悔意——早知道就不捞这些小钱了,要不是这几年新南搞旅游开发房价涨得太快,也不至于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但不论怎么说,现在战局已经一触即发,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被警方逮捕的!当初做传销都没有落网,现在怎么可以在y沟里翻船!

    现场的道长们见自己喊话之后他非但不停手,还加快了摆放香案的速度,都十分紧张:“他到底要干什么?”

    团结义也高喊:“张教主,停手吧,你们教的y兵都已经跳槽了,你一个光杆司令还打个什么啊?许道长的魂魄你到底藏在哪了?”

    他这话一出,张庞的表情瞬间就狰狞了起来:“别做梦了!”

    此时他手中的香案逐渐成形,终于有人看清了他手上的目的,惊悸大喊:“不好!拦住他!拦住他!他要请冥差了!”

    卫西:“啊?”

    新南道长们跺脚:“你们有所不知,当初就是因为他请出冥差勾走了专案组民警的魂魄,上一次打击邪教活动才不了了之的。他在冥府的关系非同一般!”

    京城来的道友们:“……”

    大伙儿默默将目光转向了卫西。

    新南道长们:“???”

    京城来的这群道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紧张的时候,为什么还摆出那么奇怪的眼神和表情啊!!!

    卫西这时才抽空想起黑无常一直没出现的事儿,对方当时说从城隍庙走,也不知道现在走到了没有。

    新南的道长们见京城来的这群战友没有反应,又急又怒,索性一咬牙自己结伴冲了上去,要阻止张庞邀请冥差。

    张庞这会儿没有y兵在身,只能孤军奋战,当然不能叫他们近身,索性直接掏出大把符咒朝着人群丢了过去。

    现场硝烟弥漫,他加快了燃香的动作,却听一旁传来小徒弟喃喃的声音:“师父啊,这个冥差好像不太灵光,师兄上一次在京城就没请出来。”

    张庞已经听瘦高个回来说起过这件事了,此时听到小胖子的声音只是一声冷笑:“那是他学艺不ji,ng。”

    他传销出身,思维本就不同于一般的出家人,从入这个教开始,就深知有关系的好处。这些年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才搞定了跟冥差们的关系,平常哪怕不是逢年过节,都记得给交好的差人烧送纸钱,关系稳固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这么说着,余光看见破了各个符咒再次逼近的新南道士们,终于将冒出浓浓烟雾的香火径直竖进香炉里,姿态变得气定神闲起来。

    新南当地的道长们见状一阵胆寒,顿足失措:“完了!”

    仪式已经成了!

    张庞果然露出微笑来,衣袍在山风里被吹得猎猎作响,他随手抓了一把冥钞丢进旺盛的火堆里,启唇平静地念道:“雷霆号令、急如星火、通灵土地、闻吾号令、火速到临、有事相禀、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同样的口令,他念出来就比瘦高个要闲适许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新南道长们不由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死死地盯着前方胸有成竹的张庞。

    果然张庞话一出口,现场就有了反应,那阵仗甚至比他请出那批y兵时更加惊人,连周边的树木都被疾风吹得几乎要弯下腰。

    张庞也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他以往招请冥差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刮阵y风而已,哪有这种台风般的势头?

    但还不等他想清楚原因,疾风中已经迅速出现了一道缥缈的形状,拿着铁链,穿着黑袍,鬼气森森,果然是冥差无疑。

    张庞目光一亮,刚要上前,随即错愕地发现视野之中逐渐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许许多多同样的身影。

    疾风过去后,已经有数十道黑漆漆的冥差安静地伫立在火光烈烈的炭盆前。

    新南道长们看到前方的盛况,不由如遭雷击,各个脸色煞白地后退:“坏,坏了。”

    大家以往只是听说张庞能驱请冥差而已,可是谁也没想到他的驱请,居然是一批一批来的。

    小胖子喃喃道:“卧槽,师父你怎么这么牛逼啊。”

    张庞也很茫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逼了?他只是想招出以前合作的那几个冥差而已啊。

    不过短暂的怔楞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来得多有什么不好的?越多才越好呢。他抓起一把冥钞就朝火盆里塞,同时喜出望外地开口道:“多谢各位大人愿意前来相助!”

    说着目光对上远远望来的那批道士,满意地发现对手们果然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表现。

    张庞朝着他们微微一笑,视线转回冥差们身上,刚要说话。

    “唉!”前方带头的那位冥差已经先一步抬手阻止了他,同时开口,“你这个人,什么相助,不要胡说八道啊。我们是新南城隍司刚刚成立的打黑除恶反贪小组,发现你这边有疑似非法行贿的行为才会赶来的。”

    张庞:“……………………啊?”

    那冥差目光朝人群里扫了一眼,看见卫西,眉头当即剧跳,也着急了起来,一副急于摆脱嫌疑的样子,高声朝神情空白的张庞道:“啊什么啊,还不赶紧的把火盆熄了!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了,才会导致我们本地城隍司风气败坏!上级领导现在已经发下指示了,你别啊来啊去,赶紧把之前跟你有过非法交易的对象都交代出来!还有这个香,香也不许点,像什么话!赶紧灭了!”

    张庞:“………………???”

    新南本地惊慌之下蹭蹭倒退的道长们停住脚步:“???什么情况????”

    京城来的道长们对上他们迷惑的目光:“………………”

    他们能怎么办呢?只能跟以前一样默默地看向他们的卫道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西=全场最高输出

    第八十八章 完美收官

    新南道协的道友们如梦似幻, 张庞比他们更加懵逼, 唯有卫西似懂非懂地点头。

    怪不得黑无常出发那么久都不见汇合, 原来是赶到新南城隍司干反贪工作去了。

    坐镇酆都办公的大领导亲自出马抓贪污腐败,新南城隍司被搞得有多仓皇根本无须赘述,只看那群匆匆到场的冥差扑灭纸钱香火的速度就可见一斑。冥差们眼睁睁看着燃烧的纸钱被熄灭, 内心痛惋的同时对张庞也很没个好气——

    昨儿晚上黑无常毫无预兆空降本地城隍司,惊得本地城隍连信众香火都没来得及清点,匆匆忙忙便召集心腹们开展了接待工作。结果跟大领导一碰面, 接待餐都还来得及提, 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大领导骂完城隍还不算, 又将新南各区的土地司土地也招来挨个训斥了一通,当时整座城隍司的冥差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妈的居然是自己这边的冥差搞外快搞到京城兄弟单位的头上了!还正正好被刚从酆都赶到京城的大领导撞了个脸对脸。

    丢脸丢出了省, 这还能忍?

    城隍土地们在大领导那受气,回头自然不用说,肯定得发泄到下属们头上。后半夜被训斥的就成了它们这些冥差, 一个个被骂得跟孙子似的。出了这种事情, 它们新南城隍年终在酆都的考评肯定也不用想了。考评不好,工资福利就受影响,更重要的是这种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外地的城隍司知道之后指不定该怎么笑话。

    整个新南从城隍到冥差都觉得没脸。

    事情的起因又不难查,被大领导带回来的那个冥差一 到底, 好容易考上的编制被取消后整个鬼都崩溃了,问啥招啥,谁都知道事情就是从修生教这个教主身上搞起来的!城隍顺着一查,差点气死。城隍司工资不高,偶尔收点外快原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小福利,下头冥差搞创收,城隍自己也搞,这种事讲的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灰色收入!灰色收入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得低调啊!修生教可好,弄点来往非搞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居然连阳间的道士们都知道他在城隍司这有关系了,这让城隍司的公信力在业界怎么维持下去?!

    发展到这个程度,不查肯定不行,专案组非常迅速地就组建了起来,导致整个新南城隍司一夜之间进入了严打期,不光被逮住的冥差,就连其他同事也都被断了财路,这谁能不生气?

    冥差们带着气,事儿就做得格外绝,一个个都对张庞表现得铁面无私,还拿出执法记录本记录,势要将本地其余与他同流合污的害群之鬼一口气全给揪出来!

    站在远处的道长们如堕梦境,恍恍惚惚地围观着张庞被审问同伙的画面,都觉得自己这趟法事做得前所未有,见证历史。

    那冥差一边审问张庞还一边偷瞄卫西,这个就是那位把天捅出篓子的卫处长啊……

    张庞则陷入进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里,就连刚才y兵的背叛都没有给他这样的绝望,一边的小徒弟还慌张地询问他:“师……师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y阳两界联合执法,咱们这是碰上严打了啊!”

    张庞倏地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上,那y鸷的视线让小胖子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师,师父?”

    张庞忽然笑了,表情柔和地看着他:“孟小明,师父养你那么多年,师门那么多师兄弟里一直对你最好,是不是?”

    这绝对是真话,小胖子满眼信赖地点头。

    张庞满意地问:“那今天你愿意为师父拼命一次吗?”

    前方被熄灭的香火散发出最后一股浓郁的烟雾,附近的冥差们铁面无私的同时都心照不宣地偷偷多吸了两口,小胖子被熏得愣了愣,然后迅速摇头:“那还是不了不了。”

    张庞:“……”

    张庞的微笑变淡了一点,前方的道长们看出些端倪来,回神后都不敢相信他还不认命:“张庞,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好歹是以前合作过的对象,虽然现在闹掰,执法的冥差们也都有些不忍心:“听说你组办邪教,害人匪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如今有上头盯着,都得配合抓捕行动,你跑不掉的,还是好好接受阳间政府的审判比较好。”

    张庞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们管管这一亩三分地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能管到美国去?”

    冥差们:“……”

    道长们:“……”

    卫西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国家话题,有点茫然:“美国不归我们衙门管吗?”

    听到这话的道长们居然下意识思索了起来,很久之后得出结论:“宗教确实不同,他们信上帝的比较多……”

    团结义大惊:“国家搞了那么多年全球化和海外援助,现在大使馆都有了,我们y曹司都没跟他们搞过建交吗?”

    冥差拿着锁链呐呐道:“……以前好像没领导提过。”

    张庞闻言倒退两步,冷冷地盯着前方的那群错愕的对手,声音变得愉悦起来:“想不到吧?知道你们要来,我早早为自己留了后路,转移了海外资产,还联系律师申请了政治避难。现在我手上护照签证一应俱全,我就不信你们这群穷道士的能量还能大到限制我出境。”

    在场的穷道士们都表示确实没想到,出家人过得清贫,能出去旅游的都少,谁承想现在搞邪教的那么有钱,说移民美国就移民美国,还能有海外资产。

    卫西不由面露羡慕,这同行看起来明显比身边的道长们混得好啊,是他的目标了。

    但此情此景,道长们还是得拼一把的,与张庞针锋相对道:“你跑不掉的。”

    张庞镇静极了,不愧是传销出身,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里依旧临危不乱:“你们怎么又知道我跑不跑得掉呢?”

    说罢俯身牵住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小胖子的胳膊,和颜悦色道:“小明,只怕你这次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小胖子怔怔地盯着他,眼眶里有泪水滑下来,小心翼翼地说:“师父,你,你不要吓我……”

    张庞脸上有笑意,看着他的目光却格外冷酷,随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胖墩墩的他整个提了起来,随即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将他重重朝人群方向一推。

    道长们还挺迷茫,这个哭唧唧的小胖子能顶上什么用场?就见张庞大喊一声:“禄庆!过来!”

    人群中还在悲伤的瘦高个瞥了他一眼,愣了愣,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目光看到一边踉跄一边口中叫着自己“师兄”“师兄”的小胖子,面露迟疑。

    张庞见状拧起眉头:“禄庆!”

    瘦高个一咬牙,最终还是爬了起来,这会儿太仓宗几个人都不在他附近,他鲶鱼一般逃开了身旁几个道长的捉拿,然后连滚带爬地朝着张庞跑了过去。众人紧追在他身后。

    张庞动作却快极了,他迅速抽出一把刀,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随即又抓起瘦高个的手,割开了他的中指。

    此时道长们已经赶到了他身边,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倒在地,他的鲜血就这么胡乱地摊撒了一地,卫西本来还想跟着上前,肩膀上忽然一重,被拎得差点双脚离地。

    他站定之后抬头一看,就见二徒弟神色凝重地盯着自己:“不要过去!”

    卫西愣了愣,目光转向人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庞的鲜血撒在他站立的香案后的地面上,那里竟然撰是有刻印的!鲜血迅速地分成数缕蔓延开来,形状让他眼前忽然恍惚了一下,随后内心立刻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躁意。

    好像一瞬间血腥的香气就扑到了鼻尖,让他无尽的食欲和内心深处隐隐的杀意都开始了说不出的s_ao动,现场那么多鲜活的人类……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一旁注意到他变化的团结义惊呼一声:“师父你眼睛怎么红了?!”

    但这道声音也变得遥远了起来,让卫西几乎听不真切。

    好在正在此时,一道温暖的热意覆到脸上,盖住了他大睁的眼睛。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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