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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人 作者:银色徽章

    个还偷偷传授他偷懒的心得。

    季空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生活,只觉得二十多年来少有的畅快。

    待到酒足饭饱,季空晴乐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单间,却发现竟有人在屋里等他!

    来人年纪轻轻,长了张圆圆脸,乌黑的大眼睛,鼻子略翘,笑起来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模样十分讨喜。

    他身上穿了一套锃亮的铠甲,正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就是荆国来的季空晴?可算是把你等到了!”银盔小将看到季空晴进来,立即道。

    “你是……”季空晴有些不明就里。

    “我叫夏琪,是……是天枢营的先锋官。”他说得有些支吾。

    季空晴发现他脖子上有两个黑色的古怪符文,竟然是个天人血脉!

    “原来是夏将军,失敬失敬。”季空晴一边从柜子里找出一小包茶叶一边寒暄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在自己说到将军两个字时竟然眼睛一亮。

    季空晴放下茶杯,接着问:“不知夏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你是荆国人,知不知道神机弩车的造法啊?”夏琪一脸恳切地问。

    他该不是以为荆国随便找个人就会造神机弩车吧?

    那个是国家机密啊!

    季空晴抚额:“在下虽然是荆人,但是却不认识军中工匠啊……”

    夏琪大为失望,嘀咕道:“完了,完了,看样子这回跟统领打的赌又要输了。我的乌云骓啊,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季空晴奇道:“夏将军不是先锋官吗?怎么军械制造也归你管?”

    夏琪闻言有些尴尬,只好低头解释:“先锋营这不是暂时没有空缺吗?所以统领让我先领了军械部的差事。”

    季空晴突然灵光一闪:“你姓夏,又擅长制造机械,该不会是――天下第一神匠班仲唯一的弟子吧?”

    夏琪闻言一挺胸:“不错,我师傅的确是天下第一神匠。不过我的志向其实是当大将军冲锋陷阵!”

    班仲成名多年,因性格孤僻,又曾被同门谋害,扬言不收弟子,要把一身本事带进棺材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年竟然破例收了夏琪。

    两年前夏琪初露头角,造了可以在空中飞行转弯的机械鸟,给楚帝献寿,技惊天下,被称为小神匠。

    他却不知夏琪出生军人世家,从小耳闻目染,一直立志要当个大将军。

    后来他全家被奸人所害,只走脱了他一个,因缘巧合成了班仲的弟子。学成出师加入了天枢营后,他仍然不放弃自己的夙愿,每每要跟景明蹦肿乓求换地方。

    “连你都看不透神机弩车的构造吗?”季空晴奇道。神机弩车虽然是荆国秘宝,但是“小神匠”应该也不是浪得虚名吧?

    “问题是时间太短了。我跟统领的赌约只有半个月,被送来的神机弩车核心的部分竟然设有机关,一拆就散。我本事再大也要三五个月才能把散成零碎的部件拼回去呀!”说起这事,夏琪不禁有些气馁。他身具天人血脉,随便什么器具都可以很快了解其构造,这也是班仲之所以收他的一大原因。

    季空晴点头表示理解,疑惑地问道:“你们到底定了什么赌约啊?”

    “半个月内我要是成功造出神机弩车,统领就把他新得的宝马乌云骓给我。如若不然,我就把家传宝刀凤隐输给他。我哪里知道荆国人那么狡猾,竟然在送过来的弩车里还另设了机关?”夏琪说罢叹出一口长气。

    “我原想着你也是荆国人,说不定能提供点线索,哪曾想你也没有办法……呜呜呜……失刀事小,我的乌云骓啊!”夏琪为圆自己的大将军梦,辛辛苦苦磨到了师傅的秘银宝盔。不久前他又看上了景明毙碌玫谋β砦谠奇恚可惜看来是有缘无分啊!

    季空晴对这个看起来十分讨喜的小神匠很有好感,决定还是帮他一把:“我虽然不认识制造弩车的工匠,但在荆国皇宫中曾经偶然看到过一幅好像是关于神机弩车构造的图纸,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真的?你还记得多少?”夏琪顿时又燃起希望。

    “时间不长,应该还都记得吧。”季空晴没有说出来,其实他天生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夏琪连忙催促他把记忆中的图纸画出来。

    季空晴取出文房四宝,细细地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收了笔。

    夏琪在一旁抓耳挠腮地等候,一看季空晴放下笔,连忙扑上去查看图纸。只看了几眼就激动得蹦了起来:“没错,就是这个!这下赢定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季空晴看着夏琪兴高采烈地出了房门,暗自摇了摇头。

    这个小神匠可真是有意思。

    不过我这图怎么会有错呢?

    那可是我千辛万苦从皇宫密档里头偷偷默记出来的。正想找个机会给明蹦兀不过给了小神匠也是一样。

    季空晴倒了杯茶,自斟自饮。

    他好笑地回想着刚才夏琪情绪大起大落时表情丰富的样子。

    突然,季空晴愣住了。

    咦,明备貌皇强瓷狭巳思业牡读税桑我这样算不算坏了他的好事?

    他突然想起来,夏琪赢了不就等于明币输?

    天,我把他的刀搞没了不算,还害他丢了一匹马!

    季空晴不禁微微担心,景明被乩春笠怎么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赌约的小剧场

    话说此章开始前的某一天。

    景明痹谔焓嘤门口洗刷着一匹灰色略带着黑色杂毛的马。

    夏琪路过:“统领今天怎么有闲情在此洗马?”

    景明币痪,淡淡道:“无聊而已。”

    夏琪好奇:“这是什么马啊?”

    景明背犊话题:“最近新运来了一批好马,你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挑去。”

    夏琪:“统领,这匹到底是什么马啊?”

    景明碧酒:“告诉你也无妨,这是马中的英雄乌云骓,快如闪电。这马性子很烈,一生只侍一主。我打算先好好跟它培养感情,过几天再试试骑它。”

    夏琪:“!”

    景明保骸肮几天神机弩车就要运来了,你不好好去准备一下?”

    夏琪伸出手,拇指和食指中指搓了搓:“我最近老是犯头疼,没有一点激励怕是研究不了机关了。”

    景明保骸澳阋什么激励?”

    夏琪:“咳……比如一匹好马?”

    景明背烈鳎骸耙是你能在半个月内复制出神机弩车来,那倒不是不能考虑。”

    夏琪:“一言为定?”

    景明保骸澳且是不行,你也得拿出一点彩头来。”

    夏琪:“我的家传宝刀如何?”

    景明北硎静桓行巳ぃ骸拔矣植皇沟丁!

    夏琪:“统领还可以用来送人嘛。天枢营总有人能用上的。”

    景明泵闱客意。

    夏琪:“统领你贵人事忙,先回去吧!这等洗刷马匹的粗活就由我代劳吧!”

    景明本告地看了他一眼。

    夏琪:“真的就只是洗刷,我绝对不先试骑!”

    景明辈环判牡乜戳怂一眼走人。

    半个时辰后……

    景明保骸澳愦蛱角宄了?荆国的混蛋在弩车上做了手脚?”

    景明泉:“百分之百肯定!”

    景明奔樾Γ骸澳蔷秃谩!

    景明泉背脊一寒。

    6

    6、第六章(已修)

    早已结了痂的伤口被重新撕开的一刻,季空晴打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冒了上来,直入骨髓。

    ――――――――――――――――――――――――――――――――――――

    季空晴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练武,十分珍惜如今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每天操练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往往要比别人还要多练上一倍,腿上沙袋的分量也迅速上升。同营的士兵看了都不禁咋舌,这哪里还像个读书人呀?

    他们却不知道,季空晴即使在晚上回房休息的时候也在琢磨武功招式,回想自己过去看过的兵书,对照着思考这几天在天枢营的所见所闻,常常不到深夜绝不休息。

    好在他的体质大异常人,虽然每天消耗巨大,而且休息不足,却是日渐精神,和营里弟兄的关系也越发融洽了。

    连续进行了几天高强度的操练,季空晴手脚上不免起了许多水泡。旧的水泡被磨破了,新的又起了,露在外面的双手上血水淋漓,很是吓人。

    同小队的弟兄看见了大为心疼,指点他去军医那里找些草药,晚上泡上一泡会好很多。

    季空晴虽然觉得等长出茧子来就好了,但是耐不住弟兄们的苦劝,只好在晚饭后去了军医的院子。

    他才刚刚走到主屋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一阵怒骂声。

    “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你本来就没长脑子啊?这两样是一种药草吗?这个上头有绒毛那个没有!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废物来做事?……”

    怒骂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屋里头又传来砰地一声钝响。

    季空晴一时好奇,轻轻推开门往里瞧去。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背对着他正指着个大汉的鼻子破口大骂。

    地上躺着个药匣子,里头的草药撒了一地,似乎是被人摔在地上的。

    转眼一看,屋子角落里还有两个小药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个穿绿衣的正扇着煎药的小炉子,另一个穿黄衣的手持药杵在石钵里头不知在捣些什么。

    “喝!了不起了,你还想撂挑子不干了?敢摔我的东西!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别以为你还是什么大统领了,你就是个寄人篱下的阶下囚!我救了你的命,你就得给我干活抵债!要是干得我不满意,你就等着给我当一辈子苦工吧!……”

    季空晴在一旁细看,突然发现这大夫模样的人年纪其实并不大,五官清隽,一双眼睛英气逼人,脸上却带着三分戾气,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少年白头。

    挨骂的大汉一张脸气得发紫,却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自己虽然早萌死志,但是无奈一开始被外力所阻没能死成,后来又被揭破身上的阴谋,一死以谢君恩的心思也就渐渐淡了。

    更何况如今欠了对方的恩情,既然不想再干回老本行,也只能帮忙做些粗活。

    可是,帮这人做事那是人干的活吗?

    三天两头的挨骂受训也就罢了,自己的确对药理一无所知,手脚也有些粗笨。但是这人脾气古怪无缘无故也要冷嘲热讽一番……

    大汉口中不由喃喃道:“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救我……”

    “哦,原来你宁可死得稀里糊涂,也不要活的明明白白啊?我当初告诉你身中奇毒,活不过半个月的时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想要活下去的。我忙了三天三夜,好容易把你身上的毒去干净,现在你要告诉我,那都是我自讨苦吃,白忙活一场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真没想到,人家还没嫁给你,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都要为了她寻死觅活了?你不要忘记,你们的婚期订在下个月十五,要是没有我,还没到那天你就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我根本没有见过公主,对她更是绝没有半分觊觎之心。更何况斯人已逝,还是不要随便妄加评论的好。”

    大汉心道,自己不过是性子忠直,却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所谓公主只是君王用来软禁自己的借口。本想娶了她以安君王之心,就算以后不能再回到北关,也能成全李家的忠义。

    不料世事无常,国祚瞬间断绝。想起父亲对自己的临终嘱托,当时才会决心以身殉国。

    只是没想到……

    “哼哼,你不让我说我就偏偏要说,我告诉你,女人都不是好东西,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狠毒。漂亮的女人说要嫁给你,心里想的就是要害死你!你的那个公主也不例外!”白发青年咬牙切齿,说着说着脸上竟露出浓重的杀意来。

    突然,他一回头发现季空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

    他吸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对大汉喊道:“滚滚滚!别干了,别干了,我看着你就心烦。”

    挨骂的大汉见触动了他的往事,心里倒生出几分悔意,蹲□把散落的草药拢进匣子,拾了起来,口中呐呐道:“我进去把这两种药仔细分开吧。”

    语罢转身进了里屋。

    白发青年转身撇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季空晴?”

    季空晴觉得自己的脸就跟个活招牌似的,在这天枢营里倒真不容易被认错。

    他点了点头,拱手问道:“敢问阁下是……”

    “你果然有病啊!”

    季空晴愣住了,不太确定这个才刚刚见了一面的大夫到底是不是在骂自己呢?难道是被我打断了骂兴恼羞成怒?或者他本来就喜欢见一个骂一个?

    “我是老高。”高渐邈见门口的人似乎没有挪地方的意思,只好上前几步,一手抓过季空晴的腕子,“经脉不畅,丹田破损……你是不是每逢雨天周身剧痛?”

    难道真的是在给我诊病?!

    不要说一句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季空晴回过神来,洒然一笑:“多谢先生好心,在下年幼时曾得了一场重病,这估计是后遗症,对平日生活起居倒没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我是不是该夸你特别能忍耐啊?”高渐邈语带嘲讽:“你这不是什么旧疾,分明是中了七花断脉散。”

    “是一种毒药?”季空晴心头巨震。

    “中了此毒,全身经脉在三个月内寸寸断裂,疼痛不堪。最后全身无力,变成一个废人。你中毒的时候年纪尚小,本来绝对撑不过来,当时却不知靠什么异宝抑制住了毒性,保下了一条小命。但你中毒多年,深入肺腑,怕是难以根除了。”

    高渐邈摇了摇头,放开季空晴的手腕,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他:“每次服一粒,可以减轻疼痛。”

    季空晴怔怔地接过瓶子,脑子就像被重锤敲打过一样一阵剧痛。多年前一个隐约的疑惑突然像气泡一般被骤然戳破了。

    是毒药!

    竟然是毒药!

    竟然真的是毒药!

    我早该想到的,原来他当年竟然还怕不保险,又给我下了毒!

    还是说让我死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要不是当初……

    呵呵,自己这条命竟然是捡回来的吗?季空晴苦笑。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营房,也不脱衣服,直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在床上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如坠冰窟的身心再次温暖起来。

    ――――――――――偶素地点转换滴分割线――――――――――

    楚国,北地,白石关……

    景明泉一身夜行衣,翘着二郎腿,正坐在雕花圆凳上等人。他百无聊赖,嗖的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吹毛断发的薄刃匕首,竟然开始修起指甲来了。

    看着远处微微发亮的天色,刚刚送走了最后几个商队的首领累得半死的景明鄙炝烁隼裂,推门进来。

    他把最新得到的消息记在簿子上,又在地图上涂写了一番,才转过身来瞥了一眼明显闲得发慌的弟弟。

    真是心里不平衡啊。

    景明币惶腿踹掉了弟弟屁股下面的凳子:“坐没坐相!”

    景明泉脚尖微点,把飞出去的凳子勾了回来,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地面向兄长:“五哥,谁让乌蛮王帐防备太差,我打了个转回来,发现五哥还在忙,只好先坐会儿等你嘛。”

    “现在那边情况如何?”景明敝幌氚咽虑榫】齑理完,好睡上一觉。

    景明泉一本正经道:“今年春旱夏涝,这帮蛮子怕是没粮过冬了。乌蛮的大首领――辛族的族长前几天刚刚死了,据说死得还有几分不明不白。他们内斗了一场,现在他大儿子不知所踪,小儿子虽然继了位,但辛族的力量大大削弱,周遭的小部落多少都起了异心,看来不打一场胜仗,他这大首领的位子不保啊。”

    乌蛮今年怕是一定会大举入侵!

    景明毖矍耙涣痢r淮涡园驯狈降耐胁解除正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这几年楚国在边防线上建城修路,各地的守军互相呼应,又有商人作为眼线,乌蛮几次来袭都铩羽而归。

    景明泉把偷听到的乌蛮行军路线详细说了一遍,兄弟两个研究了一下地图,终于把年前最大事件的方略确定了下来。

    看着自家兄长大人睡眼朦胧地把一封封书信派人递了出去,景明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老高帮你的季空晴把过脉了,说是中了七花断脉散,他目前没什么办法根治。”

    他抬头看兄长对季空晴名字的前缀丝毫没有异议,但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有些吃不准这到底算不算是默认了。

    景明敝迤鹈纪罚骸肮然是中毒吗?……老高也没有办法?”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啦……”

    “……”

    “阿泉……”

    一骑绝尘,出白石关向南而去。

    景明泉坐在马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想,老子他妈就是一个悲催跑腿的!

    听了一句“阿泉,此事就拜托你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在深夜就上了路呢?

    自家兄长大人魅惑人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白石关里――

    景明敝沼谌缭敢猿サ靥傻棺约核寄盍诵砭玫拇采希朦朦胧胧中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他知道了曾被自己至亲之人所害,心里不知要有多伤心难过呢……

    7

    7、晴空之卷 一(已修)

    天人历1248年,荆国,大将军府――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嬷嬷踩着清晨的露水,一路小跑着穿过重重院落,进了书房。

    “恭喜大将军喜得麟儿,公主和小公子母子平安――”

    芸香原是皇宫里公主的乳母。

    一年前公主出嫁,由于感激她多年照顾,便把她一道接了出来,养在将军府中安度晚年。

    昨日公主生产,足足用了四个时辰才诞下一子,这等报喜的好差事自然就落到了这位与公主最为亲近的老嬷嬷头上。

    大将军的书房里头其实一本书都没有,四处摆满了明晃晃的兵刃,让人看了有些胆战心惊。

    老嬷嬷悄悄喘匀了气,偷眼看了看居中而坐的秦纛。

    咦,姑爷怎么没有反应呢?

    秦纛昨晚也显然是一宿没睡,两眼中充满了血丝,面色有些憔悴。他默默坐在书案前,手里正把玩着金灿灿明晃晃的五军大将军印。

    听到报喜的声音,他微微一怔,过来一会儿才终于嘴角微动,扯出一个笑容:“呵呵……那孩儿身上可有天人刻印?”

    “回大将军,小公子的刻印尚不清晰,不过好大一片,应该有不少啊。料想小公子将来必定十分出色!”就好像公主一样,老嬷嬷心里补充。

    “好――重重有赏!”

    老嬷嬷眉开眼笑地收起两个大金锭子。她等了半天,不禁有些犹疑,姑爷怎么说了声好,就没下文了?

    好半响,秦纛才又吐出一句:“哈哈哈,你陪我去看夫人吧!”

    “哎――”嬷嬷捂着嘴答应。

    我说嘛,哪有不去看孩子的道理,敢情姑爷是第一次当爹都高兴得都有些傻了呢。

    第二天,荆帝季之晃听说大将军喜得贵子,为这个孩子赐国姓季,取名晗,又赐下金银珍宝无数。

    同时秦纛被拜为丞相。出将入相,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皇帝的亲妹夫,终于站到了荆国臣子中权利的顶峰。

    ――――――――――偶素视角转换滴分割线――――――――――

    季晗记事很早,七八个月就会奶声奶气地叫娘亲和芸嬷嬷的名字了。

    在他的记忆里,娘亲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常常温柔地抱着自己,坐在开满各色鲜花的庭院里,唱动听的歌谣哄自己入睡。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还有个很重要的人叫做爹爹。

    那个高大的身影并不常出现在自己面前,每次来又站得远远的,连面目都显得有些朦胧。

    娘亲说爹爹很忙,他掌管着全国的兵马,是天下的大英雄,是个了不起的人。

    季晗问有多了不起,比上次那个能连着翻几十个跟头的叔叔还要了不起吗。

    娘亲笑着说,爹爹比他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了不起。

    季晗就问,那比大舅舅还了不起吗。

    娘亲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季晗,天底下只有大舅舅可以管着爹爹。季晗顿时高兴起来,拍手说,那下次我叫大舅舅让爹爹多陪陪我。

    等季晗学会走路了,那个时常来逗他玩的大舅舅就把他带到一个叫做皇宫的地方玩。

    皇宫的院子比家里的院子要大得多,里面花草的种类也更多更漂亮,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动物。

    季晗很喜欢那里。

    有一次大舅舅让季晗在一个屋子里等一会儿,他要去跟娘亲商量点事。

    季晗等着等着就调皮地爬到一张很大的桌子上玩,最后枕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头睡着了。

    等他醒来,只见大舅舅笑着刮他的鼻子,告诉他这块他抱着的石头叫玉玺,是世界上最贵的石头。大舅舅还问他想不想要。季晗说这个还没有家里的枕头抱着舒服呢,他可不想要。

    大舅舅笑得肚子直抽,把这事当笑话告诉娘亲。

    娘亲听了却没有笑,反而有些不高兴,骂了大舅舅一通,惹得大舅舅陪了好一阵不是。

    季晗一岁半的时候背脊时常发痒。有一天娘亲把他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交给一个满脸都是可怕花纹的人。

    那人脸上的青色纹路密密麻麻,身上所有露出的皮肤上也满是各色花鸟鱼虫的图案,一个个犹如活物,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季晗觉得可怕极了,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娘亲连忙解释说他背上生病了,这个周师傅是专门来帮他治病的。她问季晗,治病会有些痛,小晗怕不怕啊。季晗说自己是大将军的儿子,未来的大将军,才不怕痛。

    很快季晗就后悔了,那可怕的周师傅拿针刺着他光裸的背脊,一针又一针,真的是疼极了。季晗痛得昏了过去,又再痛醒过来,直到娘亲含着泪把他抱回家,他觉得仿佛还有针在刺自己。

    后来娘亲好几次在帮他洗澡的时候都抚着他的背流泪,季晗只好安慰她说,周师傅治病的手段很高明,一点都不痛,背上也不再痒了。

    季晗四岁的时候爹爹终于同意亲自教他武功。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兴奋得一宿没睡。

    第二天一早,爹爹匆匆走到他的院子,教了他一个马步的姿势,让他站到站不动为止,就又匆匆地走了。

    季晗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久好久,久得都昏了过去。

    娘亲心疼极了,为他炖了好几天补汤。季晗却挺高兴,因为爹爹听说那天的事,第一次夸他,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有毅力。

    后来学完了基本功,爹爹丢给他一本皱巴巴的旧册子,说是秦家的武功秘籍。那时季晗已经认字,但是秘籍里的字拼在一起,他愣是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爹爹说学武功是要靠悟性的,不肯解释,让他自己领悟。季晗只好跑到家里藏书的阁子里,翻了半个月,终于把那本秘籍弄明白了。只是自此,他又添了个看书的爱好。

    那一天发生的事,季晗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一般。

    那是在他生命的第八个年头里的一天,也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他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堂堂大将军兼丞相的嫡长子,在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怎么就这么轻轻易易地在京城的花灯会上走失了?而且还碰上人贩子给拐走了?

    他只记得自己眼前一黑。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大车之上,一路疾驰而去。周围还依稀可以看见好些个一样被捆住了的小孩子,嘤嘤哭泣着……

    季晗很郁闷。他那时已经有了一些武功基础,本来是有机会逃跑的。可他偏偏好像病了。开始只是肚子有些疼,然后胸口有些难受,三天后竟然连四肢都开始一阵阵地抽痛,压根无法提气,后来连举碗吃饭都有些力不从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车越驶越远。

    他不是没想过说出自己的身份,用金银珠宝打动人贩子把他送回去。不过考虑到劫持他在荆国绝对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说不定反而被杀人灭口,就没有开口。

    其实埋藏在他心底更深处的念头是想着等病好了,自己施展身手,逃出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说不定还能跟那些话本上说的一样,闯荡一下江湖?

    他不是没想过为什么看了自己身上的配饰,人贩子还敢拐人?不过鉴于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只留了一身还算华贵的衣服,难道说自己先是碰上了劫匪,再遇到的人贩子?

    这可真是悲催极了,真该去烧香拜神了。

    事实上,等大车在换成了小船,季晗的病也一直没有起色。

    连本来想靠他大赚一票的人贩子也对此大为恼火。这么漂亮的小摇钱树竟然病得半死不活,连动上一动的力气都没了,还要靠人照顾,这笔生意可真是亏大了!

    一上了岸,季晗就被单独寄养在一个农妇家里。她看起来像是其中一个人贩子的亲戚。

    那妇人起初还好菜好饭的伺候着,甚至不知从哪里弄了点草药来,煎了给季晗灌了下去,试图把他的病养好。可能是想着将来交还回去,还能领些赏钱。

    没过多久,看着季晗毫无起色,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瘦得不成人形了,那妇人开始后悔自己花下去的本钱都要赶上人贩子给的寄养费了,眼看着赏钱也是没指望了,将来还指不定要摊上个刨坑埋死人的活,就对季晗再不上心,只把他放在一张板床上,盖上一条破被子,任他自生自灭。

    季晗躺在床上时昏时醒,身上痛得久了,倒是麻木了。

    那天半夜醒来的时候,明亮的月光照在床上,他却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耳朵里嗡嗡直响,喉咙干得像被火烧过一样,脑子里各式各样难受的感觉纷至沓来。

    感觉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却又偏偏没有,他整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着……

    “你怎么了?”季晗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要死了吗?都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季晗吃力地转动眼珠,发现四周根本没人。

    “你为什么这么难受?”那声音继续问。

    “嗯――你是谁?在哪里跟我说话?” 季晗这次肯定自己不是幻觉。

    “我是……你的双子星……在无尽的星空里……永远只有两颗星星……完全一模一样的星星……无论相隔多么遥远……总能够互相呼应……”那奇怪的声音似近似远,断断续续,听不出男女老幼,倒像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心灵感应。

    “你是天上的星星吗?我要是死了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季晗喃喃道。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在你心里只能看到痛苦的感觉?”那声音里带出几分焦急。

    “真好,变成星星就可以在天上看着爹爹和娘亲了吧?” 季晗继续憧憬着自己死后的日子,他活下去的毅力在这么多天的病痛折磨下,已经被磨得所剩无几。

    “不知道娘亲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呢?我好想她,好想好想她哦……” 季晗的声音越来越轻,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母亲正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

    “你怎么了?”

    ……

    “你还在吗?”

    ……

    “你……死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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