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
第1章 技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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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又要去相亲了,带着毛球!
毛球是毛线的闺蜜,陪她过了一年又一年,这让毛线单身的日子没有那么苦逼。
原本,毛线以为她和毛球一人一狗的日子能幸福长久,毕竟狗不嫌主老。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个单身的老女人,她也无所谓,家有毛球万事足矣。
可是,没承想,这毛球生了异心,七夕那天竟然带回了俩狗!
还都是公的!
更奇葩的是,毛球还献宝一般使劲地把其中一只哈士奇往她身边拱!
好像在说:给你用。
毛线气得一脚把它揣到阳台,怒吼道:“你丫胆肥了啊!敢背着我搞对象?”
毛球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只爪子探到毛线的脚边,被毛线踢了回去,“干吗?现在知道错了?”
毛球“嗷呜”一声,不说错,也不说没错,眼睛里竟挂着点淡淡的忧伤。
这让毛线更加生气了,“你才几岁?你这是早恋,你知道不?”
这一回,毛球终于低下了头,用嘴巴蹭着毛线的棉布拖鞋,向她示好!
毛线这心就软了,不过还是板着脸教训:“你不能一次找两个男朋友,这叫乱搞!知道吗?你看我什么时候脚踩过两只船?”
“那是因为没有两只船让你踏!”毛瑾损起她女儿毛线,那可是完全不需要打草稿,“你连一根浮木都找不着吧?”
毛线非常不喜欢她老妈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她挺起后背,又伸长了脖子,感觉还是比毛瑾矮了一截。
她一直以为159和160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每次在她妈毛瑾面前,都因为这1厘米的差距气短!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毛瑾胸脯一挺,以绝对的优势压向毛线,新割的双眼皮下两只不大眼睛翻了两翻,“技不如狗!”
“我说毛巾,你有损我的功夫不如看好你男人,别再整个小四小五出来!”
毛线一着急双手就往腰上叉,名牌大学博士毕业生秒变乡野村妇,自动开启了撒泼模式。
毛瑾总是能轻易地激起她的怒火,这就怪不得她揭短了。
“哼,那我也有人要。”
毛瑾活到这个岁数,见识过的男人远比毛线知道的多多啦!别说老王找小三,找小十她都不怕,有那个能耐就上呗,反正钱在她手里捏着呢。
她只恨女儿没遗传到她的优良品质,那么些年的书都白念了,在男女问题上一点都不通透,跟她那个爸一样死脑筋儿,想她年轻时候,多招人呀,还轮得着别人挑!
“喔哦!”
毛线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不等毛瑾开口,她先接了过去,学着她说话的样子,右手那么一比画,“想当年你妈我年轻的时候,那追我的小伙子都排到厕所门口了!”
“村口!村口!村口!”
毛瑾气得要伸手要挠她,这死孩子,别的本事没有,气人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跟她那个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你怎么说,这周末你张姨介绍的,你必须去!”
“好!”
毛线知道,她不松口毛瑾一定会跟她叨叨个没完。
况且,现在家里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盼着她早点嫁人腾地儿呢,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的话,那她可真是白活了。
毛线是跟着她妈毛瑾,后嫁到这一家的。
毛瑾后找的男人叫王德胜,毛瑾整日里老王长老王短地喊着,语气时高时低,声音抑扬顿挫的,跟唱歌一样,毛线常被她妈那小声儿整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娘俩进这个家的时候,毛线才五岁,老王就跟毛瑾讲:“给毛线改个名儿,随我姓,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们娘俩。”
一向与人为善,八面玲珑的毛瑾竟然拒绝了,“何必呢?孩子打出生就随的我姓,这一辈子我去哪儿她去哪儿。习惯了。”
老王听懂了毛瑾的意思,铁打的毛线流水的老王啊。
女随母姓,夫随妇性,高兴了你是我娃她爹,不高兴了没准谁是呢,费那劲儿干啥呀!
之后的二十五年里,老王和毛线的关系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客气到什么程度呢?
毛线几乎每次逛街都逃不开两件事儿——不是给老王挑礼物,就是挑装礼物的包装盒。老王也够意思,一路供着毛线读到博士。给毛线花钱,还真没眨过眼。
不过俩人都知道,这种表面上的友好是经不起考验的。
老王和前妻还有个儿子,叫王鑫远,比毛线小两岁。
毛瑾待继子,那真正称得上视如己出,小时候姐俩打架,挨打的总是毛线。
去年,王鑫远找了个对象,一对小年轻就住在二层毛线的对门。
这小弟妹元圆在人前对毛线是恭恭敬敬,一到单独相处的时候,说话那叫一个难听,总是夹枪带棒地挤对她,这剩女那剩女的,还建议她去非诚勿扰站台。
不过,对王鑫远的后妈,元圆倒是分外亲热,深得这后婆婆的喜欢,毛瑾甚至当面呵斥毛线不如元圆懂事。
毛线笑笑不说话,对亲妈,她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个为了钱奋不顾身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算稀奇。能接受元圆这样两面三刀的儿媳妇就更不足为奇了,话说回来,一个后妈,不接受又如何?
毛线对家里的形势认得很清。她也确实有了相亲的想法,最好快点嫁出去,搬离这幢别墅。
毛线一向拎得清,别说她是一个继女了,就是老王的亲生闺女,到了这个年纪,也确实该出阁了,总得给新人腾地方不是!
可是,真要把自己像大白菜一样,这么明码标价地放到相亲市场上,任人挑选,毛线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有知识有文化有逼格有腔调的四有女青年,她这心里就跟灌了风一样,抽抽地疼。对毛瑾精心策划的相亲,她找了各种借口推诿。
直到上个月,老王做了一个小手术,切除阑尾。
按说,这不是什么大手术。不过,老王一住院,家里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王鑫远突然换了做饭的阿姨。家里的水卡、电卡等都被元圆要了过去。
毛线笑了笑,双手奉上,把毛球圈在屋里,摁着它的头,不许它瞎叫唤。
老王出院当日,全家人一起吃饭,老王说到儿子王鑫远的婚事,元圆看了毛线一眼,眼睛弯了弯说:“爸爸,姐姐不是还没有嫁出去吗?我和鑫远商量过了,等姐姐嫁出去了,我们再结婚也来得及。”
老王的眼睛就落在了毛线身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女儿呀,你得加油啊!你弟弟的婚事也都系在你身上了。”
毛线看着毛瑾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抢先说:“爸爸安心,我一定会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的。”
“那敢情好!”老王举起了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来回荡漾着,轻轻地撞了一下毛瑾的杯子,“来,为儿女们的幸福,干杯!”
毛线没有理会毛瑾投过来的目光,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两口干掉了一大杯酒。
不知咋回事,这酒进了嗓子眼里,竟然生出几分酸涩。
几杯酒下肚,毛线借口吃饱了,顺了几块排骨去看毛球了。
元圆嘴里叼着半块排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娘的!毛线那破狗竟跟她同吃一盘排骨,这叫她情可以堪。
那缺心眼儿的王鑫远还不停地给她夹碗里排骨,道:“多吃点儿,瞧你瘦的!”
倒是毛瑾,看出元圆的不自在,拦住了儿子:“都是自家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甭客气!”
饶是如此,元圆还是硬着头皮啃完了那半碗骨头,这个时候,她必然要在二老面前争个好印象啊。待她翻身做主,必定要把这一串毛字辈的,连人带狗一窝端走!
元圆瞟了一眼空旷的客厅,再看看一旁憨憨的王鑫远,这嘴巴里骨头也就没那么乏味了,一个没留神,竟然还吸溜出一小嘬肥油来,那叫一个恶心!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吃肥肉啊!
她迅速抽出一张纸巾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包住放在一边,毛瑾看了她一眼,摁住王鑫远夹排骨的手,道:“姑娘家,都喜欢吃点清淡的。”
毛瑾估摸着元圆是吃不了这个排骨,老王喜欢吃肥瘦相间的,老说那精排太柴了嚼着没劲儿,这元圆接受不了也正常,毕竟现在的小姑娘都特别注意身材管理,有几个像她家那个缺心眼儿的!
“嗯,那吃菜!吃菜!”王鑫远道。
元圆这两天闹了点小脾气,嫌弃他在家人面前不够维护她,王鑫远就很注意了,不就是吃饭多夹几筷子菜的事嘛,好说!
毛瑾看着这俩孩子恩爱的模样,又想起屋里那个老大难,这再好吃的饭菜也提不起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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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毛线和她的前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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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其实谈过男朋友,在很早之前就开始谈了。
毛线的第一任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名字也不错,叫梅辛融。
中学时候的爱情很是单纯,无非就是上课一起复习,放学一起回家,俩人连牵手都没有过。毛线考上一本后,落榜的男朋友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她,连分手都没有说。
大一下半学期,毛线登上QQ,点开他灰暗的头像,郑重地写下分手两个字,为自己的初恋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她做事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毛线的第二任男朋友是大学同学。
大三那年,有个男生开始追她,寒门学子,努力又上进,长得也清秀,这一次,他们牵了手,也接了吻。
可是好景不长,不过半年多,毛线就遭遇了第二次被分手。
故事很感人,她那清贫的男朋友一边花着她的钱,另一边追着他那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最后被揭穿那次是他找毛线借了五千块,却是为了给那心爱的姑娘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最终赢得姑娘芳心。
男友和别的姑娘抱在一起的时候,毛线正和同学在外圈凑热闹,她原本是和话剧社的几个同学在聚餐,没想被一场精心设计的求爱现场所打动,整个餐厅里的人都过来围观。
毛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一下地拍着手,长久地,持续地拍着手,清脆地巴掌声一下一下地回荡着大厅里,引得她男朋友回过神来,紧跟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毛线的身上,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运动鞋在地板上磨地噌噌响……
许久之后,站稳,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笑着说:“那些钱,不用还了。”
毛线的第三任男友是研究生同学。
那次他们处了一年,几次差点上床,毛线想到自己的身世,还是守住了。
她的妈妈毛瑾就是未婚先孕,原本以为孩子会成为维系俩人感情的桥梁,没承想毛线的存在彻底压垮了那座本就不牢固的桥,夫妻双双落水,还夹带着她这个无辜的附属品。
她不想重走她妈的老路,发生关系必然要在结婚之后,她想对未来,对有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负责,她不介意多谈几次恋爱,可是婚姻,她希望这辈子有且只有一次。
如果不是遇上了老教授,她这会儿大概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毛线的目标是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带着他们周游世界。
老教授明里暗里地抚摸她的手、屁股,偷摸着揩油。毛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告诉了当时的男朋友。
那时,正读研二。
男朋友听到这事,眼睛里的兴奋竟然大于愤怒,他教唆毛线去跟老教授谈判,保他俩直接读博。
那一刻,毛线的心就凉了,她向校长投诉了老教授,当然,顺便踢了第三任男朋友。
毛线的第四任男朋友是学校的同事。
才约会三次,竟然提出想去毛线继父的公司任职。
毛线利落地把老王公司人事部的电话给了过去:“去面试吧。祝君好运!”
毛线回来说,这种目的性太强的恋爱压根就没法谈。
毛瑾却不以为然,不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吗?有目的是好事啊,说明咱有利用价值,怕啥的!
她不怕人家图啥,就怕人家不图啥。
“你好照照镜子!人家要说啥都不图,就相中你这个人了,你信吗?”
毛瑾故意翻了下两下新拉的眼皮,顺带挺了下胸脯,问:“您还真当自个儿是朵花儿呢!”
“哎哟!您老人家站在这里,我还用得着照镜子吗?”毛线嫌弃地推了她妈一把,“我连后几十年长啥样,都看得真真儿的!”
“那可不一定!咱俩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毛瑾垂下眼眸,露出两片薄薄的双眼皮,道:“你说我眼睛是不是大了一点呢!跟你比!”
“大姐!你就是拉了个双眼皮,不是开了眼珠子!”毛线一脸黑线地滚回屋去了。
这种腹背受敌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发誓一定要正经八百找个男人,别的不为,就得让她妈长点见识。
死了四任之后,毛线再没有主动谈过。
毛瑾把女儿毛线的单身归结到她狭窄的生活圈里,上学太久了,认识的人非呆即傻。
毛线也有意调整了范围,开始接受了周围人的好意。谁说介绍个适龄男青年,她都会说上一番好话,表示自己决心脱单的强烈欲望。
毛线的第五任是学校领导介绍的,一个系主任的侄子,同时又是继父老王的一个远房亲戚,俩人没见面之前,双方早就摸过底了。
毛瑾在各种打听之后,更是下了通告:这么老实本分的男孩子不多见了,你要珍惜啊。
毛线确实是奔着结婚的目的跟人见了几次见面,俩人却尴尬到不行,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吃什么?”“都行。”“我去买单!”“我来。”“我送你回家?”“好。”
说来说去,都是客套话,俩人都没有什么更进一步发展的心思。
尤其是在学校里碰到系主任,毛线堂堂一火树银花的女子也学会了溜墙根儿。
几次之后,男方先败下阵来,说实在受不了了,这种被家长监督的恋爱压根就没法谈。
毛线也有同感,爽快地应了,接下来,俩人统一口径,分别向介绍人说了对方非自己意中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跟第五任男朋友吹了之后,毛瑾气得一个多月没跟毛线说话,她放出狠话:“你就等着老死吧。”
毛瑾气这个女儿性子太轴,天下男人不都一个样儿吗?
咱家这个条件,也不用奔着人家的钱去,你好歹处一个,赶紧生个孩子!
哪怕不行,以后再离也不晚啊,怎么着咱还能落一孩子不是。这女人岁数一大,生养都困难。再落一身的毛病,倒霉的不还是你自己个儿!
毛线一听这个就火大,直说她妈是个文盲,脑子里除了男人就是生孩子,没点正事,娘俩是谈一回崩一回,索性谁都不理谁了。
这回老王生病,毛瑾更是下定决心,要尽快给女儿找个伴,不说别的,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身边也有个人照应不是?父母再亲也不能守着儿女过一辈子不是?
何况是她这样的家庭,说句公道话,老王对她姑娘就算不错了。可是这种不错说到底还是面儿上的,那跟亲生的,始终都差着一截儿呢。
话又说回来,亲生的又如何?
到了那个年纪了,毛瑾觉得这人在什么岁数就得干什么事。她这两年的重心,就是让家里这俩小崽子成家。
毛线看着元圆在家里进进出出,动不动就对保姆吆三喝四的,竟比她这个闺女还要自在,她这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意。
尤其是这元圆有些欠儿,没事儿就喜欢逗毛球,这毛球有些认生,不喜欢被别人逗,一见着元圆就嗷嗷叫。那元圆更是夸张地往王鑫远怀里钻,嘴里哼哼着:“就怕姐姐的小狗狗!”
毛线非常识相地将毛球关在屋里,不允许它来回走动。
好在毛球是个通人性的,人家不待见她,她也不往人跟前凑。只是这活动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从前,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领地,这元圆一来,毛球就蔫了,耷拉着脑袋缩在屋里不肯出来,那狗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有时她也会捏着鼻子学着元圆的说话的样子,逗毛球开心。
“就怕姐姐的小狗狗。呜呜……”
毛线故意将身子躲在窗帘下,嘴巴撅得像被人挖了半边的瓢。
毛球“汪昂”一声,抖搂着一身的狗毛,对这个说辞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什么小狗狗!呸!人家大着呢!”
毛线将毛球拎进怀里,抚摸着她雪白的狗毛,安慰道:“放心,等姐们儿一结婚,就带着你离开这里!”
毛球嗷呜又是一声,不过明显比之前温柔了不少,更是舔着一张狗脸蹭了毛线两下,那意思好像在说:“嗯,全靠你了。”
这下,毛线就更加坚定了,她也跟着毛球,晃了下脑袋,道:“不就是相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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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上门的狗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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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掐着手指,跟杜云数着自己的五任前男友,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她对将要见的第六任有些抵触,又有些期待。
她决定,不管对方的发际线高不高,牙齿黄不黄,手指甲盖里有没有泥,只要心里美,她就认了。
杜云听她说到发际线的时候直接笑岔气了,手里的画笔怎么都拿不稳,直直地往纸上戳下去,毛球和皮蛋也在一旁跟着起哄,抱作一团撒欢。
毛线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再胡闹,就去告你家狗儿子‘弓虽女干’。”
杜云自知理亏,拿手挡了口鼻,笑意就从眼睛里溢出来,肩膀仍是不停地抖着。
他一想到毛线要跟一个发际线很高、牙齿很黄、手指甲盖里藏满了泥垢的家伙约会,就忍不住想乐。
杜云是邻居,也是毛球的公公,七夕那次之后,毛球就怀了身孕,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起初毛线只当是毛球长胖了,并没有在意,还是毛瑾眼尖,发现了端倪。
这可把毛线气坏了,她把毛球看得很紧,不想让它下崽儿,出门遛狗都可小心了。这下倒好,她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毛线开始在小区里重点筛选,逐一排查,最后找到了搞大她家毛球肚子的罪魁祸首,杜云的狗儿子——皮蛋。
毛线找上门的那天,杜云正跟皮蛋一人一狗煮火锅吃,他吃肉,皮蛋啃骨头,爷俩吃的不亦乐乎。
毛线哼哧了一声,她见过涮羊肉牛肉的,这涮猪骨头,还是头一回。
毛线吼了一嗓子,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啃骨头的皮蛋,吓得小家伙丢下骨头嗖一下就蹿杜云怀里去了!
毛线一脸得意地看向杜云,以前她觉得这种双手叉腰的动作非常粗俗,只有野蛮的村妇才会这么干,跟她妈几番对阵下来,她觉得这动作绝对能助长气势——身高不够,叉腰来凑!
毛线清了清嗓子,简单明了又清晰直接地提出了要求,“你家皮蛋必须对我家毛球负责!”
杜云本来是想赖一下的,“小区里那么多公狗,凭啥说你家毛球肚子里怀的就一定是我家皮蛋的崽儿。”
毛线也是愣了下,的确,那天她把毛球放在了一楼小院里玩,当时确实有两只狗,但是其中一只是哈士奇,她家毛球和另外一只都是博美,毛线笃定罪魁祸首一定是另一只博美,也就是杜云家这只皮蛋!
道理很简单——合并同类项啊。
杜云还想说点什么,他家那没出息的皮蛋就拱上了毛球的后背,作求欢状。
毛线气得脸都白了,狠狠地踢了皮蛋一脚:“下贱东西!”
杜云两手一摊,看来这事他是赖不掉了,问:“你想怎么着?”
这话问的,毛线又是一愣,她只顾生气了,还真没想过要怎么着,毕竟这狗也不是人,总不能给毛球办个婚礼吧!
但是,她也不能让毛球白白被狗欺负了不是?这可是头一胎啊!
“第一,管好你家皮蛋,不容许他乱劈腿,找别的母狗;第二,在我们家毛球的整个孕期,你和皮蛋必须随叫随到,承担你们的那一部分责任。”
“好!”
杜云一口应了下来,毛线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
他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要不要一起吃点?”
毛线其实早已经被那一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所吸引,口水都咽了好几口了,她撇了撇嘴巴,很勉强地点了下头,马上又说:“我要用新筷子!”
杜云无奈地摇了下头,还是起身从橱柜上面的格子间里取了两副新的碗筷,清洗一番之后,摆在毛线面前,“来,给你娘俩用!”
“倒你们娘俩!”
毛线夹了一颗牛肉丸子,滋一口下去溅了对面杜云一脸。
靠!
撒尿牛丸啊!
这下毛线真尴尬了,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表现得更加大大咧咧来掩饰尴尬了。
杜云伸手抹了一把脸,喊了皮蛋,“去!给你丈母娘拿包纸巾。”
那皮蛋竟然跳上茶几抓了一小包纸巾递给毛线,狗脸极其谄媚。
“嚯!调教的不错呀!”
毛线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一个大男人还能把狗养得这么好,当然,作风问题另说。
杜云微微一笑,端起一罐啤酒,给毛线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点,轻轻地碰了一下,“我代表我们家皮蛋,向你和你们家毛球道歉!”
毛线端起杯子,看着旁边一脸呆萌,举着两只爪子成作揖状的皮蛋,有些忍俊不禁。
视线再回到杜云身上,这家伙,还真是教子有方啊。
这样一来,毛线和毛球就成了杜云家的常客,反正都在一个小区里,前后也不过搁了几幢楼。
毛线还给自找了一个非常硬气的理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说客气点是上你家来串门,不客气地说,那就是带着毛球回她自己家,没毛病啊!
那毛球在家憋屈坏了,到了杜云这边就彻底放飞自我,跟着皮蛋上蹿下跳的,动不动就上衣柜里刨几双杜云的袜子,一只一只排成一溜整齐地码放在地板上,俩狗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杜云感叹:他家这皮蛋被毛球带坏了。
毛线瞪着不大的眼睛,气势十足地吼道:“这叫妇唱夫随,你懂个屁!”
杜云看着毛球那日渐膨胀的肚皮,一时气短,只好由着俩狗闹去吧,不影响他工作就好。
毛线本着对毛球认真负责的态度,对皮蛋的老宅,杜云的房子来了一次彻底又全面的大视察,从阳台到厕所,无一遗漏。
杜云看着她背着手走路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姑娘身子滚圆,脑袋却不大,走路一晃一晃的,跟个不倒翁似的。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戳一下,触及她那张冷脸,又忍不住收回。
杜云觉得这毛线这性子不大好,成天板着脸,随时准备教训人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去相亲,搞不好容易被人打。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杜云是搞室内设计的,这房子就是他自己装的,现代简约风,墙上是裸露的青砖白灰,地面是水泥的,连阳台都不封,上面放了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植物,以多肉居多。
毛线总是忍不住偷偷用手指去戳那些肥嘟嘟的叶瓣,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灰色的指痕,乐此不疲。
总之,到了杜云家里,毛线就自觉打开了另一面,跟在家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
就好像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突然穿着丁字裤跳舞,很二!很逗逼!却也很真实!
毛线喜欢这种简单的生活,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大适合当老师,她身上那点老师的庄重,都是卖力装出来的,很辛苦的。
杜云喜欢摆弄一些花花草草,也不介意毛线的聒噪。
像这样杜云作画,毛线自说,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说各的,倒也惬意。
偶尔,毛线也会恶作剧地跑过去怼一下他的右手肘,让他手里的笔在宣纸上,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云也不恼,只是紧着眉头,继续画。
他常常弓着身子,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毛线总是等不及,在藤椅上眯着眼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看着杜云一只手背着后面,躬身作画的样子,毛线突然想,这次要见的人,要是长成杜云这样也不错,比他老点更好。
最好也有一只调教得不错的狗,萨摩就更好了,那样她可以抱着它的脖子睡,博美有些娇小了,经不住她折腾。
毛线看到自己这一身肉,又有些烦躁,到时候还是穿裙子吧,好歹能遮一遮她这大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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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减肥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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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张姨这次介绍的第六任还不错,人长得英俊,又是武警,俩人匆匆见了一面,人家就直接回部队了。
新男友叫于昊,他自爆曾谈过一次恋爱,谈婚论嫁的时候,因对方提了一些奇葩的要求而分手,过后女方又主动求和甚至带人去他家闹过几次。
毛线分析着于昊的话,七分信三分疑。
究竟疑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就是隐隐地有那么一点感觉。
杜云嘲笑她,大约是因为单身太久了,看谁都不像正经人。毛线觉得杜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自己那点猜测有些不好意思。
于昊还是个队长,平常都驻扎在部队里,也常带着兵在山上拉练。俩人平时大都是靠微信联络。
毛线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正儿八经谈一场恋爱的,顺利的话,年底结婚,明年生孩子,这人生大事就算完了。
所以,对于昊的各种要求,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于昊说,他喜欢有爱心的姑娘呢,前任就矫情的很,见到各种小猫小狗就大呼小叫的,跟被蝎子蛰了屁眼似的。
毛线咯咯地笑着,抚摸着毛球快两个月的大肚皮,若是评选最佳铲屎官的话,她是一定能拿个奖项回来的。
毛线咔嚓咔嚓拿着手机一顿狂拍,之后还是默默地删掉她和毛球的合影,只发了一张毛球的独照过去。
于昊说,他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搞那些儿女情长。
毛线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雷厉风行,婆婆妈妈的男人总是有些小家子气,也不被人敬重。
没事,她不介意主动一些,更不介意每天发出的那些嘘寒问暖的短信,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她总是说:“你忙,有时间再回我。”
于昊说,他有些大男子主义。
毛线嘴角微翘,说:“做男人定当做大男子!小的,也入不了她这大女子的法眼。”
于昊说,男人都要面子,他希望以后在兄弟朋友面前,能给足他脸面。
毛线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要面子说明他有荣辱感,符合他的职业性质。
于昊说,好女不过百。
毛线捏了捏肚皮上的肉,当即决定减肥。
她对这一身囤积多年的肥肉之躯放了大招,白天跟着郑多燕跳瘦身操,18:00以后禁食,坚持了一周,才瘦了一斤,实在是太慢了。
毛线决定对自己狠一点,开始了一日一餐的日子,早上一个鸡蛋一把水煮青菜,然后就不停地喝水,尿尿,晚上一下班就饿晕在床上。
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月,她的确是瘦了,原先紧绷在身上的外套可以塞进两只拳头。
不过减肥的副作用也全面爆发了,先是脸上爆豆,接着是月经失调。
她去医院开药,那该死的大夫竟然还让她去照个B超,那意思是排除她怀孕的可能性。毛线涨红了脸说:“我还没有那个,不可能怀孕。”
大夫斜了她一眼:“少废话,只要有男朋友必须做这一项检查。”
毛线纠结了一会儿,不过当那些黏糊糊的液体抹上肚皮的时候,她就释然了,觉得自己在生孩子的道路上又挺进了一大步。
也不知咋回事,从二十七岁那年起,她就有了繁殖的欲望,这种需求在毛球怀孕之后就更加强烈了。
毛球生产之前,毛瑾就窝在家里缝了好几床被褥。
毛线觉得毛瑾对毛球都比对自己好,脸上就有了几分哀怨,“你什么时候能待我像毛球这样?”
毛瑾毫不客气地呛了她一句,“有本事你也怀个孕啊,到时候我一准儿也给你伺候月子!”
毛线顿时气结,不再理她妈。
毛球生了两只小狗,杜云一天打八百个电话,问候毛球。才过了一周,就邀请毛线带着毛球去串门,美其名曰,皮蛋想儿子了。
毛线揶揄道:“你怎么知道毛球生的一定是公的?重男轻女啊!”
杜云马上改口,“母的也行,性别不是问题。”
毛线给两只小狗崽子取名毛茸茸和毛团团,被杜云呵斥:“不行,必须随父姓,皮茸茸,皮团团!”
毛线气得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丢向他:“谁当初怀疑我们毛球的种来着?”
杜云把两只小狗崽子护在怀里,用后背挡住飞过来的枕头,笑道:“误会!误会!”
杜云给毛球包了个大红包,6666,寓意顺顺溜溜。
当然,毛球只抓了个红包,包里的钱还是落在了毛线的口袋里。
毛线突然觉得,靠着毛球赚点小钱的事情还是很美好的,她适时地提出了毛球及她的两个孩子毛茸茸和毛团团的生活费用。
杜云应得很痛快:“每月500!”
毛线翻了翻身,把头埋在沙发里侧,淡淡地说了句:“好呀!你每天来我家给你两个狗孙子铲屎吧。”
“1000。”
杜云咬了咬牙,他怎么有些上了贼船的感觉。
“三个月的押金。”
毛线想着马上到手的三千块可以报个瑜伽班了。
别看她开着小一百万的宝马,实际上兜比脸还干净,毛线作为一个继女,实在不好三十了还觍着脸找继父老王要钱花。
原本她家里是没有什么需要她花销的,可是她这个年纪,结婚的,生小孩的,一千一千地往外出,妈呀,一年中总有那么几个月入不敷出啊。
幸好她有两张信用卡,可以勉强应付。
一想到这事,毛线就更加坚定了结婚的决心——决不能让这些年的份子钱打了水漂。
杜云瞥了她一眼,从包里甩出一沓钱,扔给她,“财迷篓子!给你一年的。”
毛线立马喜笑颜开,下巴上爆出的红痘痘上顶着一个白尖尖,里面的那一包营养液大有呼之欲出的意思,“大爷,有种你再扔一次!”
杜云嫌弃地推了她一把,“你每天都不照镜子吗?这脸都成啥样了?”
毛线伸出一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这减肥的后遗症也不知道要留多久,她叹了口气,怏怏地道:“有什么办法,为了瘦!”
这一个来月,毛线都没怎么出门,杜云自然不知道她自虐式的减肥,只当她是吃了减肥药:“我跟你说,市面上那些减肥药不能瞎吃,你一停就会反弹!”
毛线侧着身子窝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地说:“有什么办法!”
如果不是怕减肥药的副作用太大,以后不好生养,她倒宁愿吃减肥药。
不,啥她都愿意吃,这一个多月的水煮蛋,生菜叶子,吃得她这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你的第六任男友如何啊?”
杜云本身是想问:“你这么拼命减肥,你男朋友同意吗?他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但是,这个话,他又不能问。
毛线那颗恨嫁的心,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问这种话就等于在说人家男朋友的不是。
“挺好。”
毛线听着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心里颤了一下。
“挺好?”
杜云反问道,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态度,很显然,他并不这么认为。
“还好。”
毛线看到他镜片背后的疑惑,改口道。
杜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她可以不顾形象,放飞自我的外人。她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毛线是老师,在学校里要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范儿,就连衣服也要穿得规规整整的;
在家人面前嘛,要装文雅,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良好形象,纵然偶尔能在她妈毛瑾那里逞一时口舌之快,在其他人面前,她还是要装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对历任男朋友而言,分手之前,她就个大大咧咧的傻白甜;
在她的学生面前,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大龄未婚的女博士,有些怪异;
在同事面前,她又是一只人蓄无害的小白兔;
唯有在杜云这里,她可以恣意而为,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的诉求。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毛线突然想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是不是于昊喜欢的模样?比他的前女友又如何?
“哎,你说我是不是很烦人?”
毛线把脑袋搁在沙发边上,两手搓着衬衣的一角,卷上来又放下去,反反复复。
“还好。”
杜云并不搭理她,对着画板左一下右一下地刷着,有时候还会后退几步,从远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毛线听到“还好”二字,心里有些失望。
果然,她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来说是没有什么魅力的,她想到班上那些女大学生随意地扎着丸子头,超短裤,即使抹着劣质的化妆品也是一脸的青春无敌。
毛线这脑子里天马行空,一瞬间生出很多奇异的想法,微整她是不敢的,不过买个屁股垫倒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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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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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已经瘦出了腰线,侧卧下去的时候能看到胯骨和肚子之间生出一条美好的弧线,可是屁股还是有些扁塌,能摸出两个坑,让她十分头疼。
毛线正在欣赏自己身体的变化,琢磨着屁股垫是直接贴上去好还是放在内裤外面好,这肚子里就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她有些尴尬。
“你放屁了?”
杜云问道,一点都不给她面子。
“你才放屁了。”
毛线叹口气,她这肚子呀,这会儿是瘪的连屁都没了。
她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连接视频的声音,毛线看了杜云一眼,任那手机叮当响了一会儿。
杜云皱了下眉头,问:“要我回避吗?”
“不用。”
毛线最终摁了拒绝,在微信上飞快地敲下几个字:不方便。
她不是要回避谁,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满脸爆豆的样子,这些日子,她自己都不想照镜子。
“咋了?怕我听到你们秀恩爱?”杜云故意逗她。
“屁!”毛线叹了口气,看看手机,这于昊又没音了。
回回都是这样,她发微信,他从来不主动回应,偶尔发个视频连接,她一摁拒绝,对方就没了消息。
俩人总是不在一个节奏上。
一个人想聊的时候,另一个人要么不方便,要么不想聊。
这恋爱估计要谈到猴年马月去喽!
比如,毛线给于昊的上条微信,还是在两天前,她说:两只狗崽子已经长很大了。
其实,也没有多大,她不过是没话找话。幸好于昊不讨厌狗,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起个什么头聊天。
这次拒接,他再回消息,大约又要几天吧。
毛线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也许是她年纪大了,懒惰了,不想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了。
她想起初中时候给喜欢的男生偷偷写情书的事,感叹那时候真是年少无知。可以厚着脸皮给人写十来页的情书,每天骑自行车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早上又赶在他前面到学校,把情书悄悄地塞进他的桌洞里。
看来呀,这谈恋爱,还是要趁早。
“你说你好歹是一大学老师,能不能不要老把屁挂在嘴边。”
杜云递了一盘切好的橙子过来,上面被切了三刀,分成六瓣,底部又没有切断,像花瓣一样打开。
“想不到你还蛮细致的啊!”
毛线见到那么精致的刀工就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一番大快朵颐之后,才想起了减肥的事情,立马冲进卫生间把食指放进嘴里开始往外掏。
嗷哦!嗷哦!嗷哦!
几声干呕之后,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你在节食?”
杜云半个身子倚在卫生间门口,脸色不大好看。
“啊!”
毛线对这件事还蛮骄傲的,除了脸上爆痘这附加症状之外,她节食的效果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二十斤哦!
她接了一口水咕噜咕噜漱了漱嘴,吐在洗手池里,哗啦一下冲下去,准备往外走。
被杜云一把拖住,摁着脖子,“来,瞧瞧,你这脸都成什么样了,还节食?”
“关你屁事!”
毛线挣扎了几下,见他还是不肯放手,转头对着他另一只手的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你住口!”
“你放手!”
最终还是毛线先松了口,她知道再咬下去,他的右手就要破了,对于一个搞设计的人来说,手是最精贵的,一点伤都不能受,否则就没法干活儿了。
“你属狗的吧?”
杜云抚着那只被咬出血痕的手腕,脸上跟结了冰一般冷峭。
“要你管!”
毛线摇着身子就出去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临出门前还不忘对着杜云做了个鬼脸,骂了句:“小屁孩!”
“你说谁小屁孩?”
毛线没想到这一句话惹到了杜云,他大长腿一撩,她整个人又被扯了回来。
“放手!”
毛线皱着眉头,这死孩子可真磨人。
“先别走。”
杜云看了看她一眼,说道:“我干完活,给你煮一碗汤,可以祛痘的。”
“真的吗?”
毛线听了这话,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这可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她的眼睛落在他手腕上那两排牙印上,此时已经隐隐发紫,她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需要准备什么,我去买!”
“你老实待着,把狗喂一下。”
杜云指了指那边两大两小四只狗,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原本没有养狗的癖好,他做设计,喜欢家里清净一些,皮蛋是前女友留下的,另外两只小的,是毛线死活讹上的。
毛线不舍得把两只小狗送人,就都自己养了,用她的话说,一只是养,一群也是养,但是这养和养还真不一样,她这铲屎官当的也着实辛苦了些。
好在抓着杜云这么一个小屁孩,可以充当免费的苦役。
遇上出差,或者约会什么的,毛线就以狗孩子也需要父亲的陪伴为由,把一大二小三只狗一堆儿丢给杜云。
幸好杜云并没有表现得厌烦。
倒是这皮蛋,也忒不懂事了,竟然还跟两个小狗崽子抢玩具,气得毛球摇着尾巴冲她直哼哼求做主。
杜云还算懂事,回回都教育皮蛋一番,罚站是必须的。
每每此时,毛球就跳过去撩扯皮蛋,带着俩孩子在它身上作威作福,这边挠一下那边捯一把,皮蛋老实的像个怂包,一动不敢动。
从这一点上来讲,毛线认为,找对象,有个靠谱的公爹很重要,至少家教良好啊。
两个小时后,杜云神神秘秘地端了一碗褐色的汤,闻着有股子土腥味,毛线抿了一口,浓稠度跟豆浆差不多,喝着还好,没有什么反胃的感觉。
她肚子里又咕噜响了一声,毛线舔了舔唇,问:“喝了会不会长胖?”
“你是想要身子胖一点脸上光一点呢?还是想要身子瘦一点脸上花一点呢?”
杜云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毛线脸上的痘,毫不掩饰他那一脸的嫌弃!
“就不能又瘦又美吗?”
毛线两只手捧着碗,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喝吧,喝了脸才能好;另一个说,放屁,吃了这碗汤,你的胃口又被撑开了,这一个多月的饿白受了。
很是纠结啊!
“想得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不知道吗?”杜云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
“哦?”毛线急切地想知道那点好处。
“春天下雨的时候,你脸上的痘坑就能蓄水了,再放颗种子,没准儿还能发芽呢!”杜云一本正经地说着,手指在她面前这儿那儿地乱点着。
毛钱气得一仰脖子,一碗汤就下肚了,这杜云太恶心了,说得她更着急了,她这脸皮真要变成他说的那样雨打沙滩万点坑,那她干脆就别活了。
这身上的肉还可以慢慢地减,大不了也找个胖子,关键是这脸要是毁了,可就完蛋了。
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见到于昊又有什么用,估计人都没法下嘴,还生屁的孩子呀。
毛线长长地叹了口气,指挥杜云给她拍照。
“干吗?担心你这痘一觉睡醒没了,留个纪念是吧?”杜云的眼里满是嘲讽。
“不是,”毛线不理他,只说,“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瘦的时候了。”
“不会。”杜云很是肯定。
“啊?”毛线眼睛放亮,“你是说我以后还会这么瘦吗?”
“不!”杜云摇头,转身,冷冷地扔下一句,“我是说你刚生出来时比这瘦多了。”
“杜云!”毛线咬着牙,怒吼道,“我跟你不共戴天!”
“那得等到你挂喽!”杜云指了指地下,那意思是,死人才不需要看天哦。
“你……”
毛线喊了毛球,就往外走,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小混蛋了。
碰上这么个气死人的玩意儿,她可是倒了血霉了。
“慢走,不送。”
杜云的头始终看着画板,手里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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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掰了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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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咣当一声摔门的声音,杜云才跑去窗口,看着毛线领着她的狗崽子们从楼下那棵梧桐树下经过,肥大的叶子在她头顶上摇摇曳曳,像一把蒲扇。
风掀起了她衬衣的下摆,她的确瘦了,她的衣服都能随风逛荡了,被风吹起一个大大的鼓包,跟她小小的身子极不相称。
杜云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扔了画笔,在毛线刚刚待过的地方躺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脾气,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么难听的话,可是在毛线面前,他尖酸刻薄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这是发哪门子神经啊!
毛线没有直接回家,她领着毛球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
经过她家院子的时候,看到元圆窝在椅子上,跟她妈亲昵地说着什么,那样子就好像她们才是亲娘俩。
毛线嘴角翘了翘,努力地做了一个上扬的动作。
如果没有她这个女儿,她妈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吧?老王对她妈会更好一些吧?
她从五岁开始就小心地讨好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弟弟王鑫远,她以为至少能换取一个安稳的家。
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这里从来都不属于她,有些东西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结果的,就好比这减肥。
杜云说的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从前,她想得太美了,以后,不会了。
毛线一进屋,被毛瑾逮了个正着,“这么晚不回来也不知道打个招呼,你还有点做姐姐的样子吗?”
“我要求做谁姐姐了吗?”
毛线没好气地顶了她妈一句。
哼,真以为谁稀罕当这狗屁的姐姐,打小她就跟在王鑫远身后擦屁股,没落过一点实惠,这样的姐姐,不当也罢。
“跟于昊闹别扭了?”
毛瑾最关心的仍然是女儿的婚事,女儿一天不嫁人,她这心一天悬着。
“没有。”
毛线白了她妈一眼,“放心,我会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的,不碍你们眼。”
毛瑾无端被女儿这一顿抢白,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她跟着进了屋,“我看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我三十了,还是孩子吗?”
毛线扬起头,当着她妈的面,换上睡衣。
瘦人先瘦胸,她胸前那两坨火热,早就集体自焚了,连个灰渣渣都没剩下,只有两个头头干巴巴地挂着那儿,撑一撑门面。
“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毛瑾问道,她其实是想让女儿去公司谋个职的,可是老王说,毛线的专长是教育,在公司里不就浪费人才了吗?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图的啥?
再说了,现在这生意一年不比一年,咱家里有人端着公家的饭碗,这心里也踏实些不是?
毛瑾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女儿在她面前泼辣,在别人面前却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乖巧的很。再怎么说,学校里的氛围也比别处要好一些。
“没。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毛线把毛球赶去小屋,头也不抬地进了浴室。
毛瑾伸手把女儿的床单掸平,这才出了屋子,人说女大不中留,看来是真的,她这女儿呀,就是在她身边蛮横惯了,是该有个人管管了。
于昊又是好几天没有消息。
毛线也摸清了他的套路,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他说话,她就晚几分钟再回。
她不想让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
毛线已经谈了很多次恋爱,她非常清楚,爱情里一开始主动的那个人,最后一定会变成被动的那个。
这一次,她不想那么狼狈了。
于昊说,这周末回来,让她去接他。
毛线一口应下了,幸好杜云那个小混蛋天天让人去学校给她送汤,这脸上的痘去了大半,剩下的那几个拿粉扑遮一遮,倒也不明显。
毛线去了车站才知道,她要接的不是于昊一个人,还有他的三个战友。毛线只好把毛球从副驾驶放到了二排座位上头的空里,叮嘱它“趴好了,不许乱动。”
毛球向来坐副驾驶,还从没有受过这等冷落,耷拉着脑袋,趴着装死。任于昊的几个战友怎么撩逗,都不言声。
毛线从后视镜里看到毛球瞥向自己的狗眼里满是委屈,微微一笑,以示安慰。那毛球竟然别扭地转过了头,不再看她,身子缩成一团。
毛线心疼极了,决定晚上回去给毛球备一份大餐。
送完两个战友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有一个战友是郊县的,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毛线的驾驶水平一般,也就在家和学校,城区内转转,没出过城。
毛线为难地说:“我把你送到最近的汽车站?”
她顺手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块零钱给人坐车用,于昊当场就冷了脸,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上过高速,没跑过长途。”
毛线老实回答,她还想说:“你也没告诉我要送人啊?”
从后车镜里看到一脸不安的战友,她忍了:“你给人家打车回去吧,我真的不敢上路。”
“你自己开回去?”于昊问后座的战友。
“不好吧?”战友回道,声音里却是有些期待的。
“有什么不好的,开回去。”于昊当即让毛线停了车。
“不好。”毛线看了他一眼,非常认真地说,“车子是我……”
她想说,车子是她继父老王花钱买的,她也就有个使用权,真不好往外借。
可是这话在外人面前没法说,就算是于昊,也没熟到那个程度,她还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家里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的车,只能你用,我不能用呗。”于昊的声音高了几分,拳头啪一下砸在方向盘上。
毛线的眼里多了一丝厌烦,仍然好脾气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于昊反问道,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满脸地痞气。
“我……”
毛线看了于昊的战友一眼,当着人家的面,她总不能说,她不想把车给别人开,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不好跟继父老王交代吧。
“你什么你,就说送不送吧!”于昊发起了火,眼睛瞪得老大。
毛线为难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后面的战友终于开了口:“队长,我自己去车站买票就行,你和嫂子先回去吧。”
毛线感激地看了战友一眼,感谢他替自己解了围,她摸出钱包,“这样,你从这里打车走,我出钱!”
毛线拔了钥匙,下车拦了一辆出租,亲自送于昊的战友上车,并提前付了车费。
于昊的脸拉得很长,一直不说话,毛线插了钥匙,想发动车子,又被他夺去了钥匙。毛线再去抢,没承想被他一把扔到了窗外。
缩在后排的毛球嗷呜一嗓子,直接蹿出来,咧着嘴瞪着于昊。
毛线抢先抱过毛球,把它搂在怀里,说了句:“没事,你听话。”
毛球“汪哦”叫了一声,挣脱毛线的怀抱,奔去了后排,两只前爪攀在副驾驶的后背上,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毛线看着它一脸戒备地蹬着于昊的后脑勺,鼻子里头潮乎乎的,她一直教育毛球不许在她开车的时候玩闹,毛球从不在车上捣乱。即使这个时候,它也只是躲在后排,时刻准备着替她出手。
这狗啊,有时候比人懂事。
毛线看了于昊一眼,转身下车去捡钥匙,回来接着发动车,这次于昊没有再抢,毛线却说了话,“下去!”
“你说什么?”
于昊吼道,他本身就大嗓门,这一嗓子吼出来,震得毛线耳朵疼。
毛球“汪昂”一声,右爪又探了出来,在于昊的脑袋后方被毛线的一个眼神止住,定在那里。
“我说,请你下去。”
毛线微笑着,眼睛却落在毛球身上,她担心万一她出手,会被于昊伤害。
“你敢这样对我?”
于昊一手把着车门,一只脚探出去,又回头瞪着她,说:“我今儿下去,咱俩就散了。”
“好。”
毛线点头,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就启动了,她才不管他下没下去呢,爱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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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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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昊的身手自然是可以在她发动车子的那一瞬间跳下去的。
毛线从后视镜里看到于昊气急败坏的模样,以及竖起的中指。
别说,这从部队里待过的男人竖起中指的动作,就是比常人要帅气一些。
毛线在回去的路上竟然跟着音乐哼唱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的郁结,就那么一点一点地释放了。
就像沐浴的喷头一样,均匀地洒开,她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反倒有一种畅快感,由内而外地,熨得她浑身舒服极了。
毛线把车直接停在了杜云的楼下,从后备厢里拎出几兜半路捎回的蔬果。
“你怎么来了?”
杜云有些吃惊,打上次俩人闹翻之后,还没有见过面。杜云也只是从美团下单请人每天送一杯汤去她的学校,喝没喝他都不知道。
“金屋藏娇啦?”
毛线挤了半个身子进去,抻着脖子往屋里乱看,杜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俩人一前一后往厨房走去。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杜云抱着膀子,自上而下打量她,毛线那张大花脸总算是好了一些。
“哼!想得美。”
毛线打开一包火腿肠,给毛球、皮蛋分去。
她去接于昊是特意带着毛球出门的,原本想着有毛球在,她好有个说话的由头,不至于冷场,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一会儿吃火锅吧,我买了菜。”
毛线左右两只手里各握着一根香肠喂着这一对狗夫妇,一路上毛球的情绪都不大好,这会儿见着皮蛋,才算好了些。
杜云抱着膀子,靠在墙上,左腿微弯,脚尖朝下吊着,整个身体的重心放在右腿上,就那么盯着她。
毛线感受着他的目光,抬头,晃了晃手里的肠子,“啁啾!给你也来两口?”
杜云白了她一眼,过来抢了她手里的肠子,扔给皮蛋,“自己吃!”
皮蛋果然听话,“嗯哦”叫了一声,低头叼着半截肠子跑了,毛球也是个有眼力见地,拽着半截肠子,摇着尾巴跟皮蛋跑了。
“又掰了?”
杜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愉悦。
“你咋知道的?”
毛线身子往后仰了仰,张大嘴巴痛快地打了个哈欠,道:“该不是你小子扎小人诅咒我了吧!”
“当我跟你一样闲啊!”杜云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俩人长不了。
“那你咋知道的?”
毛线拿起手机照了一下,她脸上也没有很受伤啊,像她这种经常失恋的人,早就有了免疫力。
“反常必妖。”
杜云抻着脖子,嘴巴向厨房那边呶了下。
一个连口汤都不肯喝的人,突然说要吃火锅,必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呵!”
毛线眼睛弯了弯,右脸颊上挤出一个酒窝,“你不是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
“哦?”
杜云一脸的不可置信。
“脸和屁股之间,我还是觉得脸面比较重要。”
毛线一只手捂着半边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哭一场。
“做得好。”
杜云转身去了厨房,心里莫名畅快了许多。
毛线听着他在厨房里叮里当啷的忙活,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想到脸上扑了粉,干脆冲进卫生间好好地洗了把脸,泪水混着自来水,一把一把地抹着她脸上的悲伤。
毛线看着镜子里被搓得发红的脸,额头和脸颊上的痘已经消了,留了一层浅浅的印迹,新长出来一块一块粉嫩的皮肤。
她认真地摩挲着下巴上的几颗痘,右手大拇指向上一推,食指迅速向下并拢,那颗痘就破了,指尖多了一摊黄白的浓稠的东西。
放在鼻子前面一闻,隐隐地还有股子豆腥味儿。
毛线赶紧冲掉手上的不明物体,又洗了两遍脸,手再次摸过下巴,平坦了不少。
这样一来,她就更有瘾,竟挨个把剩下的那几颗痘都挤了。当然,少不了又多洗了几遍脸。
再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是无痘一脸平了,走路的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你挤痘了?”
杜云一眼就看出她的异样。
“嗯哼。”
毛线得意地晃着脑袋,她现在的心情是极好的,过不了两天,她脸上这痘就会都消了。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这一个多月,她都尽量回避跟别人的对视,跟学生上课也是低着头对着电脑讲。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你给我喝的什么汤啊?”
“就说好不好使吧?”杜云给锅里下着料,顺便卖了个关子。
“好使!”
毛线笑眯眯的,眼睛直接变成了一条缝,讨好地看着杜云,撒娇道:“你快说嘛!”
她是一定要讨到这个秘方,以后留着备用的,为此,不屑做几个恶心的动作。
杜云瞥了她一眼,毛线立马站定,很意外地没有被嫌弃。
为此,她变本加厉,摇着杜云的胳膊道:“你快告诉人家嘛!”
“好好说话!”
杜云瞥了她一眼,骂道:“东施效颦。”
“得嘞!”
毛线顺手操起一把水果刀,“你说不说,不说死给你看啊!”
杜云已经对她这一套有了免疫力,真心懒得理她,不过想到她才刚刚失恋,也就不计较了。
“就是一些汤!”
杜云敷衍道,他手里一直忙活着给俩人调料,熟芝麻、干果碎、胡椒、糖、姜等七七八八地装入料理机,轰隆隆一会儿就磨成细粉了,再热锅烧油,砰砰砰一阵煎炒,一碗香喷喷的沙茶酱就出锅了。
毛线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你是广东人?”
“你看我像吗?”杜云已经挖出了两小碗酱料,催着她赶紧开涮。
“母鸡啊。”
毛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神经搭错了,一见着杜云就自动开启了逗比模式,完全没有形象,尽管她常常是话一出口就后悔,可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犯二,说各种无厘头的话,简直了!
“前女友是梅州人。”杜云淡淡地说了一句。
“哦?那是怎么闹掰的?”
毛线揪着这个话题不肯放手,杜云已经知道了她前六任的故事,她不扒出点他的隐私,总觉得有些不平衡。
“她跟你一样烦人!”杜云黑着脸,没好气地说。
毛线梗了一下,马上就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说:“你去给皮蛋喂点水吧。”
杜云皱了眉头,但是为了能好好地吃顿饭,还是听了她的话。
在他转身的瞬间,毛线就狠狠地挖了两大勺辣椒酱混进她面前的这碗沙茶酱里,搅拌了几下,回头看他没出来,又迅速跟对面杜云那碗调了个儿。
“这回可以吃了吧?”
杜云再坐回来时,看着对面的毛线有些无奈。
这大姐失恋了还能笑成这样,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亏得他还想着怎么安慰一下她呢!现在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连这一顿饭都多余!
“好。”毛线痛快地应道。
“你有什么忌讳?”杜云问道,他的意思是,没有的话,他就要下菜了。
“不喜欢别人给我夹菜。”毛线很是直爽。
“哦。”杜云夹起一串羊肉扔进锅里。
“你呢?”毛线反问道。
两个人吃火锅,她还是头一次呢。
“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一块儿煮得很烂。”杜云说道。
其实也不是他不喜欢,他前女友不喜欢,慢慢地,她的不喜欢就变成了他的不喜欢。
“哦,那我们慢慢吃。”
毛线觉得这人真是矫情,那火锅本来不就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儿扔下锅,捞着吃吗?难不成还要一根一根涮着吃啊?
哼!
毛线举着筷子不说话,且等着一会儿看笑话呢。
果然,杜云只吃了一口,就都吐出来了。
他脸色大变,赶紧把毛线面前那一碗沙茶酱端走,“砸手艺了,你不能吃。”
毛线心里暗叫不妙,故作惊诧,眉头微微地蹙着问:“为什么?”
“辣椒还是胡椒放多了。”杜云摇了摇头,“反正你不能吃。”
杜云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脸上的痘。
毛线本想说:“我那碗不辣!”
看着他那一脸“为你好”的表情,又说不出口,只好暗暗叫苦,吃起了白水蘸菜。
不过,对一个很久没有吃过饱饭的人来说,即使这样,也很满足了。
吃饱的感觉,真他—妈—的好呀。
毛线摸着渐渐鼓起的肚皮,暗暗地下定了决心:以后绝对不能为了男人亏嘴,她要吃遍这世间的美味。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爱没了,美食还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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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想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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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舔着嘴巴,感叹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比得过这一蔬一饭带给身体的满足感。
她打着饱嗝,准备去沙发躺一会儿,又被杜云拦下了。
“靠墙站一会儿。”
“嗯?”
毛线这心里老大不乐意了,还有什么比吃饱了躺着更舒服的事儿?
“刚吃完就躺下容易变成大肚婆。”杜云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听话,去那站一会儿。”
“嗯。”
毛线脸上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大肚婆还是听话,总之,她很乖巧地站墙根去了。
她的确是有肚子,有一阵儿竟然被一个领导问是不是怀孕了,气得她差点儿骂街。
奶—奶—的!
老子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怀你妈个蛋啊!
毛瑾总是一边嫌弃她肥胖一边又怕她吃不好,她以前减肥晚上不吃饭到半夜就饿得睡不着,毛瑾就半夜爬起来给她煮夜宵。
所以,毛线之前一直喊着减肥,结果都是越减越肥。
杜云却不是这样,他一边唬她吃饭一边哄她减肥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毛线看着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忙碌的杜云,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她有没有偷懒,她这心里痒痒的。
他是对谁都这么好,还是只对她这么好?
毛线想着,应该是前者。
她不过是一个追上门的勒索者,实在没有什么动人之处,况且,她还比他大了好几岁。
毛线叹了口气,为自己刚刚心里萌生的那一点奇怪的想法感到羞耻。
毛瑾还是知道了毛线跟于昊分手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她自己爆出来的。
于昊的父母竟然邀请了毛线的父母,说两个孩子谈得不错,该商量一下婚事了。
原本毛瑾还激动了一会儿,觉得毛线这阵子出息了,不声不响地就拿下了一个金龟婿。于昊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了大队长,日后前途无量啊。
没承想,从女儿这边竟然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毛瑾顿时火冒三丈,再三逼问,毛线才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下。
毛瑾一听这话就怒了,“你个不上道的死丫头,那车开就开了,能咋地!他买给你的车就是你的!你操那闲心干啥?”
毛线跟着毛瑾进王家的时候,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她从心里是不肯接受老王这个继父的,表明上却是爸爸长爸爸短叫得很是亲热。
毛瑾懂女儿的心思,正是因为她的懂事和隐忍,她才不愿意难为孩子,私下里说到老王,娘俩都是用他替代。
“妈!”
毛线揽着她的胳膊,讨好地将头靠过去,“我的事,你别操心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以后元圆进门,这儿就是人家当家了,你也别因为这个生气。”
“瞎说什么!”
毛瑾嘴上说得硬气,这嗓子却似塞了一团棉花,话一出口,就软了几分。过了半晌,她才说:“我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毛线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滚到毛瑾的手上,“妈!等到年底,我还是找不着合适的人的话,我就搬出去,租个房子。”
“胡说什么!”
毛瑾是觉得这个于昊还可以再接触一下,人都是会变的,闹了那么一场,他还愿意拉下面子求好,这说明人家心里对她这闺女还是很满意的。
“你跟于昊再试试,接触接触,这人啊,不深入了解你是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
“我试过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他不是我想要的人。”
毛线语气坚决。
她低声下气地去讨好他,甚至去减肥,不是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是为了匹配他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的形象,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她努力过了,可是,她发现,他不是自己理想的那一半。
这一点,她骗不了自己。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毛瑾一提这话就有点火,哪有那么多的理想爱人,过日子,谁又不是在将就、凑合中过完这一生?
那些一味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喜欢的东西的人,说到底就是自私!
难道她就想带着女儿改嫁?被人贴上一个爱钱的标签?
毛瑾真不懂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她都这个岁数了,马上就六十的人,女儿连个家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她死都闭不上眼。
“不知道。”
毛线叹了一口气,她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却没有真正见识过爱情的模样,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倒霉孩子!”
毛瑾本想着一下子推开她,好好地闹上一番,可是看着女儿消瘦的模样,竟有些不舍。
她这女儿是因为愁嫁才瘦成这般模样吗?
哎,算了吧,这事也急不来,大不了再多找几个看看。
于昊最终还是给毛线打了电话,大意就是他不该没提前跟她打招呼就让她送战友,但是,毛线也不该当面撅他让他下不了台。
这事啊,俩人都有责任,各打五十大板,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
毛线就笑了,说了句:“你也过去了,没有下次。”
于昊一听这又火了,说:“你还真当你是朵花儿呀?都多大年纪了,还装什么清纯少女,差不多就行了啊。”
没等他后面那句“蹬鼻子上脸”说完,毛线就挂了电话,直接拉黑。
她是老大不小了,也确实着急了,并且做好了各种忍让的准备。
可是,当于昊一次次猖狂地冲破她的底线时,她才突然明白,她之所以谈了那么多无疾而终的恋爱,就是因为他—妈—的不想将就啊!
跟于昊彻底闹掰之后,毛瑾也就不惦记了,她想着反正这个武警也不是什么好职业,怪危险的,而且还是军婚,以后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搞不好吃亏的还是她女儿。
这么一来,她又开始张罗着让身边的朋友给女儿介绍对象了,不过这一次她声明了,军人不要,这警那警的都不行,城管也不行。
万一有暴力倾向呢!
毛线这才放松了没几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相亲,周六日都安排得满满的,有时工作日还要赶着见一两个。
大学老师的时间是没有那么紧张了,那也不能都用来相亲呀!
尤其是那次在上岛咖啡跟自己的学生撞上之后,毛线差点没尴尬死,竟然跟学生一块儿出来相亲,这叫什么事儿!
毛线气得跟她妈毛瑾大吵一场,再这么相下去,她就什么都不用干了,连班都不要上了。
毛线以为她这么说,毛瑾会多少有些让步,没承想老太太压根就没那意思!
“不上班敢情好,专心在家相亲。”
气得毛线差点儿离家出走,还是杜云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念了这么些年书,没有男朋友,还没有好朋友吗?随便找一个冒充一下,不就完了。”
毛线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还蛮有道理,不过仔细一捋,又开始犯愁了——哪儿有那么好的男性朋友啊?
跟她还有联系的几个男同学,要么已经结婚,要么已经有交往的对象,这实在是不方便啊。
杜云摇摇头,摆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反正也不是真的,你管人家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对象呢?”
“那当然不行。”毛线坚决摇头,“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万一搞出点什么事来,以后我在圈儿里怎么混啊!”
“都说了是冒充,能有啥事?”杜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说了,真要有情况的话,你就顺手拿下!假戏真做!”
“你放屁!”毛线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好感,又被他扑灭了,这小子果然没憋什么好屁,“你们那个搞设计的圈子都那么乱吗?”
“并没有。”
杜云吹着口哨,抓着一只画笔,蘸着染料一点一点地往上宣纸上描着。
毛线“切”了一声,把两腿伸在茶几上,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了起来。
杜云回头瞥了她一眼,“嗑瓜子的时候能不能别出声!”
“你放……”
毛线后面的那个“屁”字刚冲到嘴边,触及杜云那嫌弃的眼神生生憋了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放这么多,不吃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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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谁是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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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坏了我就扔。”
杜云背对着她,一脸的无所谓,他倒要看看她装多久。
“你丫钱烧得慌呀!”
毛线站在沙发上,对着杜云的后背,呼呼地好一通出拳,她想象着拳头砸在他身上的样子,不由地心花怒放。
“你干吗?”
杜云冷不丁一转身,毛线伸出的拳头就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拍了拍手,跳下沙发。
杜云不理她,继续画画。
毛线则大大咧咧地凑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这小子画的竟是一个裸女!
柳眉细眼,头发及肩微卷,嘴唇是梅子色的,胸部稍稍有点外扩,露出一点红豆大小的头头,也是梅子色的,再往下是肚脐眼,以及不可描述的部位。
女子上身披了一件黑色的皮草,长及臀部,下摆的毛微微地翘着。
“怎么没有鼻子?”
毛线想象着画里女子的模样,第一次对“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有了感觉。
那一定是个极有风情的女子,五官单看都算不上别致,凑在一起却是很性感的。
毛线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顿时觉得有了希望。
“我记不起来了。”
杜云随口说着,整个身子向下半蹲着,他就是以这样憋屈的姿势在回忆着他的前任,也算是中国好前任啦!
“噢!”
毛线点头,仔细再看过去,发现那女子的眼睛和眉毛竟然不太协调,眼睛过大,而眉毛不够长,没有很好地盖住眼睛。
她刚想提醒他这一点,杜云哗啦一声扯了宣纸,扔在地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毛线的眼睛跟着纸团一路翻滚,看着它绕过桌腿,发出嘶嘶的声响,极不情愿地挤入那十几个纸团中去。
毛线俯身捡起那些纸团一张张铺开,抚平,都是一样的裸女,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造型。
不同的只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大小、形状,甚至肩线的轮廓,这点细微的差别让每张画的感觉又不太一样,像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她是谁?
毛线听着洗手间里哗啦啦地水声,胸口嗵嗵地跳着,不知怎的,她竟有些紧张。
“我前女友。”
毛线被他这冷不丁这一声吓得一哆嗦,吼了一声:“谁要知道!”
杜云抿了下唇,不再说话。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不想知道她偷看人家的画干吗?
这告诉她吧,又好像多此一举,真是难搞。
毛线本来还想再呛他两句,抬头看到他镜片后面那一片茫然,竟有几分可怜,她竟有些心软,气也消了大半。
杜云嘴巴微张,双臂交叉抱着胸口,像是在等候她的发落。
想到原本自己才是那个闯入者,杜云想画谁、爱画谁、惦记谁,本就是与她无关的,毛线骂了句:“呆子!”
毛线伸出一只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这半天光顾着看画了,不知道多会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会儿腿都麻了。
“哦。”
杜云应着,声音里有些失望。
他发现自己在等一些事情,等她问那人是谁?为什么画她?他也说不好,就是莫名地希望她问点什么,他一定会如实相告。
可是,她并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问,她说谁要知道。
大概,于她,自己就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那样也好。
杜云的嘴巴慢慢地合上,向上撇了一点,从毛线这个角度看过去,杜云嘴角撇起的那点小弧度,就是无所谓的意思。
她用力地笑着,表现得比他更无所谓。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可她就是这样,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掉价。这点来自骨子里的傲娇,是经历多少场相亲都不能磨灭的。
杜云拉起她,顺手掸去她裤子上的土,“多大的人了,还往地上坐!不凉吗?”
杜云的手触及她的臀部,毛线触电般躲开,她的屁股上的凹坑虽然小了些,但仔细看还是有的。
她赶紧转过身子,正对着杜云,道:“白痴!现在是冬天,你们家是地暖!”
“哦!”
杜云用挠头掩饰着他脸上的慌张,说:“一起吃饭吧。”
毛线点头,钻进了厨房。
跟于昊散了之后,她恢复了一日三餐的正常生活,不过按照杜云的建议,只吃清蒸、水煮,油盐的摄入量都在大大地减少,家里的饭她都没法吃了。
况且,回家又会被她妈毛瑾念叨相亲的事,她现在是能躲则躲。
好在毛瑾是个好强的人,马上就奔六的人了,还每天去公司,倒也没那闲工夫时时盯着她。
那顿饭,俩人吃的都很安静。
其实从性格上来讲,俩人都是慢热的。热闹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赶上冷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安静。
毛线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刚塞进嘴巴里的饭就掉了几粒出来。
“你嘴漏啊!”
杜云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一个女生吃饭竟这般不顾形象,难怪找不着对象。
毛线仰头,一口吞掉嘴里的饭,抢着说了句:“你嘴才漏!”
“哎!大姐!好歹你也是住在别墅里的大学女老师,好赖你也装一下文雅,成吗?”
杜云放下手里的碗,梆梆地敲了两下桌子。
不得不承认,他这心情也好了一些。
虽然这毛线一张嘴就是噎死人的节奏,但总好过她闭嘴憋死人。
杜云是最受不了这女人有什么事不说,总是一副委委屈屈欲言还止的样子,他的前任美茗就是那样。
“那别墅又不是我的,是我妈的小伙伴老王的。”
毛线俏皮地笑了笑,捋了一下左耳边上滑下的碎发,“老王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暴发户!我这个形象,跟主人的身份特别搭配!”
杜云低头吃饭,对她的家人,不予评价。
他不太喜欢评价别人,而且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如果真的伤了毛线,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在他看来,就冲毛线这脾气,一般人是伤不着她的,她不出去咬人就不错了。
杜云不知道,毛线在她面前有多凶悍,在外人面前就有多懦弱,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寄人篱下,不懂隐忍的话,她是活不到现在的。
他疑惑地看着毛线,她如此伶牙俐齿,她口中那些前任是怎么做到甩了她还能完好无缺的存活下来的?
那可真是奇迹。
毛线觉察到杜云的异样,只当是有什么东西蹭在了脸上,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左手背在嘴唇两边悄悄地地蹭了两下。
杜云假装没有看到,只顾低头扒着饭粒,脸上的纹路确是舒展开了,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
这一点,被毛线捕捉到了。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他的嘴唇被番茄汁染过,像女生涂了唇彩一般滋润,她顺着他的嘴唇向上一直瞟到眉峰,想象着他浓妆艳抹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杜云没看到,不过她的那点隐秘的愉悦,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就连她咀嚼蔬菜的声音都不一样了,有了跳跃的感觉。
这丫头一定是憋了什么坏主意吧?
毛线一直没有提醒他那满嘴的番茄汁,后来他抹了嘴,竟然蹭到了鼻子上,搞笑极了。她一直在心里偷笑,等到吃完饭,牵着毛球回家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在扶着一棵树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毛瑾看着她那一脸的浮夸,问:“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了吗?”毛线一本正经地反问。
“笑了。”
毛瑾肯定地说道,她这女儿平常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会儿容光焕发的,定是有什么喜事。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是不是前几天介绍的人,有戏了?是那个离异的会计?是那个广告公司的小老板?
还是……
毛瑾在脑子里过着最近两周毛线见过的男人,她希望最好不要是那个牙医。
她不太喜欢在某个领域太专业的人,最近新播的那个电视剧里,那男的就是个医生,不仅出轨,还给他老婆下了点药,弄得精神恍惚的。
这风险太大了!
她决定,如果毛线真的跟那个牙医搞在了一起,那她就出面把这事搅黄。
这人啊,身家性命永远是第一位的,她可不能把这样的隐患留在女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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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半路夫妻的两难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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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也不行,哭也不准,做你女儿……”
毛线哼了一声,不说了。
“做我女儿咋了?你还冤哪!”
毛瑾伸手在她后背上拍了一下,触到肩胛处的大骨头,她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了,她这女儿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不冤!好难!”
毛线说着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蔬菜汁,这是杜云告诉她的秘诀,每天早上一次性榨出一大瓶,入冰箱冷藏,早起晚睡前都要喝上一杯。
“你没吃饭哪?妈给你下饺子吃。”毛瑾说着就要去厨房。
“别。用不起。”
毛线瞟了她妈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这三天两头的把我往出撵,恨不得找头驴把我娶了,我哪敢吃您做的饭哪?还是留给您那些圆圆方方吧!”
毛线说完就上楼了,进屋前看了看楼梯,她门口这边落了一层的灰,弟妹那边的倒是锃光瓦亮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
好呀!
毛线伸出胳膊刺啦一抹,连抹布都省了。
毛瑾在厅里瞪着毛线的后背,看着她头也不回地钻进屋里,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死丫头,咋就这么拧呢!
这么大的人了,说话真能把人气死了,真是随了那家人了。
毛瑾把毛线亲生父亲那边的人都归为那家人,那家人穷、那家人懒、那家人……
她认为,毛线身上的所有陋习,都来自那家人。
毛线的生父要仙林以前是个民办教师,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成天梳着大背头,走路都是背着手,气宇昂扬,多了不起似的。
实际上的,就是一中学语文老师,穷酸得要命,那兜比脸还干净,就这还死要面子。
好不容易有了转正的名额让给别人了,说什么人家指着转正后娶媳妇呢!
后来赶上分房,也让给别人了,说什么人家是奉子成婚,没房子的话,这孩子生出来,就无处安放。
毛瑾一生气,带着毛线就走了。
本来,她只是想给男人点教训,回了娘家,赶上那会儿她嫂子生孩子,多伺候了几天,准备等缓些日子,等要仙林来说句好话,娘俩就回去的。
那让都让了,还能怎么地?
没承想,那要仙林死活不肯低这个头,毛瑾呢,也是个要强的主,一气之下,直接办了离婚,索性带着孩子进了城。
毛瑾没文化也不懂技术,就靠着在工地上给人搬砖再捎带做饭,卖的都是苦力。
到后来,遇上了老王,她开始慢慢地介入装修,一点点死抠,从头学起。
当年开公司的时候,俩人还蹬着自行车。
一般像他们这种夫妻干装修的,都是男的包活,女的跑业务。毕竟,女人做业务,具有天生的优势,老王却不让毛瑾做业务。
时至今日,毛瑾仍然记得老王当时的话……
“我一个大老爷们,靠着你一个女人才能拉单子接活的话,那倒不如让你一个人过。你跟了我,我就一定不会亏了你和孩子。”
因为这一句,毛瑾觉得,这一辈子没白活。
公司里,关于老王的花边传言不少,毛瑾却晓得说那些闲话的,大多是不怀好意的。
老王跟她结婚这么些年,没有一天没跟她睡在一起的。在家的时候,不管应酬到多晚,都要回家睡。这出差,多远都得带着她。
毛瑾只当是老王是洁身自好,冲着这一点,她就觉得这人是跟对了。
她这闺女毛线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又懂事,实际上心里主意很重,拧得很,跟那家人一样。
毛瑾掐准了这一点,才逼着她相亲的。
这再好吃的饭,剩一顿就没啥味儿了,要是剩上几顿,就得连锅扔了。
她现在的方针是广泛撒网,重点捕捞,来者不拒,择优录取。
她就不信最后找不着个女婿!
这一阵毛线忙着相亲,老王私下里跟她商量给毛线看套房子。
毛瑾说:“用不着,咱们家这个条件,还能找个买不起房的呀。”
老王就说她见识短,“这房子搁在那儿,又不会长毛,以后有个什么事,孩子也好有个落脚点。”
毛瑾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嫌我们娘俩碍眼了?你看上了谁?酒楼的张经理还是公司的小李?说句话啊,我毛瑾给你腾地方!”
老王气得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瞎说呢?我啥人你不知道吗?要能被撩跑早跑了,还能等到现在?”
毛瑾白了他一眼,看来还是动过心思啊。
良心上过不去?
因为我给你养了儿子?
老王索性不理她了,鼻子上挂着一幅老花镜,把身子往床那边挪了挪。
毛瑾哼了一声,把被子甩过去大半边,背对着老王不理他了。
她心里其实明白老王口中那个万一,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她这心里就是有些别捏。
老王也不争辩,伸手接过被子稳稳地盖上肥硕的身体。
临睡前,不忘冲了一碗五谷粉喝。
那是毛线给他买的,早上是各种蔬菜根磨的粉,说能降血压、控糖,这晚上是五谷粉,说是安神的。
虽说这玩意儿进嘴就不是个味儿,总是有些古怪,不过想着是人家闺女的一片心意,老王也就硬着头皮喝了。
这后闺女待他确实比他那亲儿子还好,可是就是因为太好、太客气了,父女俩反而显得生分了。
好跟亲昵是两回事。
有时候,老王觉得,要毛线是他的亲闺女该有多好。
过几年,他也请个职业经理人,天天就啥事不干,守着家里,看着这一儿一女,再看着他们生儿育女,多好!
可是,这娘俩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拧,他怎么说也是那个不亲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就是再不高兴,再闹别扭,两口子也不能分床睡。
想当初,他和他那前妻,可不就是闹了场小别扭,分着分着,就把老婆分到别人床上去了吗?
事情败露之后,前妻蓝娥哭得涕泪横流,说什么他总是把她一人丢在家里,冷落了她,她这才钻了别人的被窝,说来说去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那时候,他老王还是小王,还没有隔壁老王这个梗。老王没有挖过别人的墙脚,却扎扎实实被隔壁的人挖走了自家的媳妇。
具体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他都没有抬头看,他打开了门,看到了地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男士皮靴,听着卧室里传来的声音,抱起还在地上爬的儿子转身就走了。
他也从此长了教训,不管毛瑾怎么闹,总之,不能分床睡,就是哭也得躺一张床上哭。
毛瑾没有听过老王离异的真实版本,老王只跟她说,前妻玩心太大,不顾孩子。
毛瑾认识老王的时候,他那还不到两岁的儿子就被放在工地上,孩子才会走路不久,对哪儿都好奇,那工地上到处都是钢筋砖头,多吓人啊。
毛瑾心善,就把那孩子带着了身边,没承想,捎带着钓来了孩子他爸。
王鑫远这孩子对毛瑾要说也是不错的,尤其是叛逆期那几年,常跟老王顶嘴,父子俩一见面就掐。
但是,只要毛瑾一张嘴,这孩子就乖乖的,老实极了。
在这一点上,老王是有些得意的。
不过他们俩都有各自的遗憾,毛瑾觉得女儿毛线不如继子王鑫远听话,老王觉得儿子王鑫远不如继女毛线懂事。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感到欣慰,毕竟像他们这样的重组家庭,父女、母子、姐弟能相处得这般和睦,也算是奇迹了。
老王对元圆是不太满意的,觉得那姑娘心机有些重,他那儿子不是人家对手。
毛瑾开导他,这儿女自有儿女福,他们这一辈的孩子呀,是娇惯坏了,这好赖总是给你带回了个女朋友,要是跟毛线一样找不着对象咋办?
或者说万一,王鑫远给你带回来的是个男朋友咋办?
老王听毛瑾这么一说,倒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眼前的结果,那就是最好的,再看着准儿媳妇,也就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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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脚踏两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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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已经连着相了一个多月的亲,瘦身之后,对她有意思的男人越来越多了。
可是,这毛线也越来越挑剔了,如果说从前她的身材还是个短板,那现在她的短板已经磨成了长板。
为什么要将就?
以前她还能勉强坐上两三个钟头,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现在也就半个小时,开场白都被她练得顺溜极了:本人女,爱好男,单身许久,大龄未婚,家有老母六十未满,诚心寻觅有爱男子,你若有情,买一赠一,你若无意,说个毛线啊?
毛瑾见着女儿久战无果,身边亲密的好友也被她拜托了个遍,总不能见人就问:您家有儿子吗?能跟我闺女好吗?
这也太掉价了,好歹她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不顾自己的脸面,人家老王的名声总是要在意的吧?
她实在不好大张旗鼓地办这事,有时候连老王都得瞒着,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
在她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毛线带回了好消息,谈上了,还一次谈俩。
毛瑾吓坏了,连忙劝说:“闺女啊,脚踏两只船的事,毛球可以干,你不行,你是个人啊!”
毛线摆了摆手,含着一嘴巴牙膏沫子,含糊地说:“别担心,先试试,不睡觉。”
毛瑾探出脑袋,看看客厅里没人,扬手一掌拍过去:“你作死啊!说的什么话!”
“怎么了!”
被她妈这一掌劈的,牙刷直接戳在了牙龈上,搞了一嘴的血水,毛线这个火呀,咕噜咕噜两下漱了嘴,“你毕生的愿望不就是看着我赶紧生孩子吗!”
“你,你是要气死我。”
毛瑾伸出去的手探了两下,还是落空了。
毛线拽了毛巾哼哼哈嘿在手里摇着,身子弓起来,把她妈当在外边。
“我看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毛瑾也不是真的想打女儿,关键还是想听听那两个男朋友啥来路。
“那也是跟你学的。”
毛线看出毛瑾没有再进犯的意思,才直起身子,把毛巾挂好。
“说说俩人都什么情况?”
毛瑾一脸八卦地问道,刚开始相亲的那阵,她还能对上谁是谁,这会儿是真不知道了,实在是太多了。
“不就是那个中学老师吗?”
毛线一脸的满不在乎。
以前她都是一个一个的相,慢慢地谈,可是眼看着就进十二月了,雪都下过一场了,她不得加快进展嘛!
两个都行的话,她就找长得好看的;两个都不行的话,她就一堆儿吹了,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不过,毛线还是按照先来后到排了顺序。
第七任是中学老师——伍心平。
人长得木讷,但是挺老实的,教高中数学的,算是比较踏实的那种。头一回见面就约在了肯德基,人家就豪气地帮她点了一个全家桶。
尽管毛线已经戒了这种洋快餐,可是比起上次那个,她自己花钱买了一杯23块钱的咖啡,就啧啧说她奢侈的那位,这伍老师就朴实多了,不嫌她奢侈,还不介意她多吃,这样的人即使不喜欢,也不会让人讨厌。
第八任是空乘,长得有点像古天乐,名字也有意思,叫何方,人也风趣。
约会也是选在一些相对安静又优雅的地方,毛线也挺上道,听他讲故事,一壶果茶也能喝上一个下午,还意犹未尽。
毛线跟俩人的约会几乎是错开一天,这样能避免凑在一起的尴尬。
这一次,她决定多见几面,沟通几次再作决定,俩人也都同意她的想法。
这也就说明,俩人对她都有兴趣,毛线这心里就有些飘飘然了,姐们还是很有市场的嘛!
毛线是在第四次约会的时候,排除掉第七任的。
伍心平已经连着四次约在了肯德基,并给她点了四回的全家桶。毛线觉得熟一些了,可以提点要求了,她直说她不想吃那些鸡腿、鸡胸、鸡翅等等,她想要一个葡式蛋挞,一份薯条,一截玉米,一个七虾堡,这就够了。
伍心平说:“全家桶里有蛋挞、薯条、玉米啊。那老爷子就是做鸡起家的,来肯德基当然要吃鸡腿堡了。”
毛线直言:“可是,全家桶里东西太多了,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呀。”
伍心平大手一挥:“嗨!吃不了,可以打包啊,肯德基只有全家桶是最合算的。”
“哦!”
毛线尴尬一笑,揶揄道:“你不愧是数学老师。”
伍心平颇为得意地点头,在吧台前点了第四个全家桶。
肯德基的旁边就是电影院,有人进来发广告,毛线看到《三打白骨精》的宣传海报,说想去看电影。
博士生没有读过《西游记》,这冲击力可不不小,毛线高大形象一下子就被撸下来一大截,基本跟伍心平靠齐了。
先前他还觉得这恋爱中女方学历太高,容易造成交流障碍呢!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问题,女博士也不是全能嘛!没嘛了不起的!
伍心平吃惊地看着她,“你没看过《西游记》?这可是名著呀!”
毛线坦言:“没有。”
她有些奇怪伍心平脸上的变化,没看过《西游记》是件很丢人的事吗?
《西游记》热播的那几年,毛线还跟着她亲爸,很穷,家里买不起电视机又不许她去别的小朋友家去看,她便错过了。
后来有条件了,她却看不懂了,实在搞不清那些妖精啊,神仙啊,是干吗来的!
对《西游记》的认知,一直停留在“一僧一猴一猪一人骑马看世界”的浅薄认知里。
有些需求就是这样,过了那个年纪就没有了。
伍心平两眼放光,呱唧呱唧开始给她讲孙悟空如何三打白骨精。
毛线双手撑着下巴听得昏昏欲睡,脑袋里像是卷了一团子的毛线,莫名的焦躁,烦乱。
那天告别的时候,毛线表明了态度,她说:“不好意思,伍老师,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伍心平一秒钟就垮了脸,毫不掩饰他的不愉快,说:“那样的话,你应该早一点说,我们都吃……”
伍心平很讨厌现在一些姑娘借着相亲的名义出来骗吃骗喝,这不就是拿人当猴耍吗?又想花人家钱,又不想跟人在一起!玩呢!
他扶了下眼睛腿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毛线一番,真想不到,现在的女博士也这么不自爱了,还不如上个月见的那小学老师朴素呢!
伍心平想着一会儿可以把这些东西打包,去看一下那位女老师,这些东西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哦,我知道!”
毛线愣了一下,赶紧从钱夹里抽出五百块,递过去,说:“我知道,不好意思。”
伍心平迅速收了钱,他选的全家桶可都是A套餐,一百三十多一套,四回就亏了五十多块了。算了算了,五十多看清一个人,也不错了。
幸好没买电影票……
伍心平左手推了推眼镜,做出一股厌烦的表情,现在的姑娘,真是忒会算计了。
当然,再生气,伍心平也是不会忘记打包那一堆零食的。
他喜欢去肯德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给食物的时候,甭管多少,都有个小袋子,那个包装袋他还可以装上一个礼拜的早点呢,显高级。
那天,毛线独自看了一场电影——《三打白骨精》。
或许是巩俐的演技太好了,她看到一个跟伍老师口中完全不同的白骨精,她也看到了一个普度众生的唐三藏。
观影的过程中,毛线一直在飙泪,当巩俐扮演的白骨夫人咬着牙说:“我可以不吃小和尚,但我跟你没完”的时候,她觉得胸口好疼,右手一把一把地扯着纸巾。
不知道是第几次扯纸巾的时候,毛线才突然想起,她出门带的不是抽纸。她歉意地抬头,向右看去,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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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是不是太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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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
毛线比画了一下,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看人打怪!”
杜云发了一个表情包,再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俩人一本正经地接着看电影。
他不会说,他是看了她的朋友圈跑来的。
他也不会说,他是出了两百块的高价外加一大桶爆米花,才在门口跟人换了一张跟她临近的电影票。
一直到电影结束,毛线都没有再落泪,她心里惦记着一件事,杜云怎么会在这里?是碰巧?还是故意?他会不会笑话她又死了一任男友?
毛线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她赶在电影院里的灯亮起之前快步走出了大厅,她这单眼皮一哭就肿,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准是又给哭没了,不知道多丑呢。
“呦!金豆子还挺多嘛!”
杜云跟上来,拉了她一把,递过来一个口罩,“戴上。”
“我不戴!”
毛线把棉服的帽子扣在脑子上,整个脑袋躲在毛烘烘的领子下面,正好可以挡住眼睛,她又往外退了两步,跟杜云保持了一点安全距离。她实在不想让人看到她哭过的样子,丑爆了。
“戴着!”
杜云大步跨过来把她圈在怀里,直接给她挂耳朵上了。
毛线看着身边经过几对情侣,脸一下子就红了,别捏地扯下一边的口罩,“我就不戴!”
“那就别戴呗!反正明天你那鼻子就会爆皮,估计能把你那些大学生吓死!”
杜云双手插在裤兜里,并不看她,毛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着鼻尖。
毛线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果然这鼻头是红透了,还很疼。
一想到爆皮,她就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口罩,她这脸上的花才少了一些,可不能再添乱了。
毛线没有再照镜子,不然她一定会看到一个裹着军绿色棉服的女子,白色的大口罩子糊了大半张脸,额头又完全被帽子边上那一圈毛给遮住了,不趴在脸上,是完全看不到眼睛的。
整个儿就是一行走的蝉蛹,搞笑极了。
杜云跟着她身后,脸上是那种很想笑又极力忍住的扭曲,感觉像抽筋了一样,极不自然。
他是开心,毫无缘由地开心。
在看到她朋友圈了发了一条“又死了一任”的状态时,他就有种难以抑制地兴奋。
明明他应该安慰她说:“没关系,你不还有一任吗?”
或者他揶揄她,“那有什么关系?一个前任死了,千千万万个前任站起来!”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捧着手机,不停地翻着她的朋友圈,直到看到电影票那张。
她说:“终于可以花点时间弥补小时候的缺憾了。”
他马不停蹄赶来,打了快车,早早地堵在电影院门口高价换票,只为陪她补上那一场缺憾。
毛线没有那么难过,失恋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感冒,开始很焦虑,着急去医院打针,后来在家吃药就可以了,久病成医。
对她来说,失恋不过就是意味着下一轮的相亲,没有什么关系,她不会因为少了一个男朋友落泪,她只是心疼自己,那个执拗又焦灼的自己。
第八任男友何方发来消息说晚安的时候,她也俏皮地打了一个安,后面画了一个波浪号。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可以专心跟何方好好地谈上一场恋爱了。
微信上,两个人开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机上聊骚。
何方:你今儿的晚安跟以前不同。
毛线:哪里不同?
何方:有幸福的波浪线。
毛线:为什么说波浪线是幸福的?
何方:没有什么,就是看到了幸福的味道。
毛线:幸福是什么味道?
何方:波浪的味道。
毛线选了一个小宫女右手叉腰笑得眼睛都没了的表情发过去,她也忍不住哈哈哈地笑着。
明明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字里行间却是隐隐透着几分暧昧。
这大约就是爱情的前兆吧,毛线这一只被爱情遗弃在浅滩的鱼儿,终于迎来了那幸福的波浪,她抻长脖子,抡圆双臂,扑腾着身子用尽全力去咬合,脸上便有了莹润的光泽。
杜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丢了俩字:“幼稚!”
毛线看着何方发过来亲亲的表情,更是喜不自禁,问杜云:“为什么说波浪线是幸福的?”
杜云的两只胳膊压在方向盘上,看上去这车倒像是个玩具。
他抿了抿唇,道:“大波,浪,自然是极好的。”
毛线秒懂,骂了一句:“流氓。”
杜云嘴角微翘,就好像毛线口中流氓那两个字是对他的褒奖一般,问:“跟你那小白脸怎么样了?”
杜云对毛线的这两任男友都不看好,非得二选一的话,他倒建议选那个伍老师。
他看不上何方,觉得他就是一小白脸,除了脸,一无是处。
毛线把杜云的这句话解读为嫉妒,就好比一个漂亮女人看另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眼里装的是欣赏;但是一个不漂亮的女人看另一个漂亮的女人,横竖就俩字:妖孽。
“人家有名,叫何方。”
毛线纠正道,她不喜欢小白脸这一类的称谓,就像不喜欢别人叫她大龄剩女。
“好吧。”杜云翻了个白眼,“你跟那个何方妖孽怎么样了?”
杜云是见过何方的,毛线相亲次数多了,总会遇上鬼,少不了喊杜云救场的。
上回也不知她妈认识的谁给介绍了个暴发户,明明是个东北大汉,硬是整了一嘴的香港腔,一顿饭没吃完呢,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都脱下来三回,毛线最后实在受不了给杜云发消息过来救场。
这杜云竟然戴了副墨镜,一张嘴就是标准的广州土话,那叫一个嘚瑟,毛线都想装作不认识他。
好在人家土豪是个有原则的人,一听说杜云是毛线认的小弟,姐俩还这么亲昵,人家主动放弃了。
杜云对这种事倒是乐此不疲,成天追着毛线问:“要我过去吗?”
那架势好像从一开始就笃定人家成不了似的。
“好得很!”
毛线说着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杜云脸上的失望被她尽收眼底,她得意地翘着嘴巴,哼,这一次一定要让杜云这小子刮目相看。
她捋了捋头发,“我打算这周末带过去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
杜云猛地一脚刹车下去,轰一声,毛线的身子就向挡风玻璃上扑了出去,幸好系着安全带呢!
她气得打了他一下,“你要死啊!不是你的车就瞎霍霍是吗?”
“意外!”
杜云也吓了一跳,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问:“是不是太快了点?”
“不是快了点!是非常的快!”
毛线只当他说的是车速,解开安全带准备替下他,这种半吊子艺术家的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根本不适合上路,准是又在“走——私”,想那个画中美人了。
毛线愤愤地咽了口唾沫,不得不说,那女的长得真他—娘—的—撩—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杜云戳了她脑门一下,“那妖孽的事!”
“噢!”
毛线瞥了他一眼,道:“那没办法。”
说话的工夫,车子已经停在了毛线家楼下。
毛线接过车钥匙,一只脚在地上蹭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谈恋爱就跟考试一样,上半场小差开得多了,下半场就得拼命找补回来,总不能等着打铃交白卷吧?
她觉得跟何方这事,宜早不宜晚。
“我觉得还是应该再了解一下,”杜云点了根烟,说,“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不用。”
毛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受用,一蹦一蹦地往家走去。女孩子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岁,总是喜欢被人呵护的。
毛线只顾想着怎么跟何方说周末见面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
杜云在她家楼下站了约莫半个钟才走。
冬天的风很硬,他出来的急,只穿了件夹克,这么一会儿,手就冻僵了,蜷在袖口里,一颤一颤地。
杜云烦躁地跺了跺脚,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口,尽力攥着不停哆嗦的身子往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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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会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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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事情谈得很顺利,顺利得让毛线简直难以相信。
她还没开口,何方就提出来了,这就好比瞌睡遇上枕头,正正好!
毛线激动之余,不忘跟杜云显摆。
毛线说:“看到没,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何方就是我的Mr.Right!”
杜云对着电话那头的毛线哼了一声,说:“把毛球送过来吧。”
毛线应了一声,又收拾了些狗粮带过去。
何方不喜欢狗,而且对狗毛过敏,毛线想着她结婚的时候,也把毛球嫁给皮蛋算啦。老话说夫唱妇随,毛球住杜云家里,也算是名正言顺。
毛线哼着小调,连狗带窝都给搬去了杜云家。
杜云推开半扇门,看着毛线这大张旗鼓的模样,鼻孔里哼出一股热气,化作一声嗤笑,“你为了那个何方妖孽,连毛球都不要啦!”
“去你的何方妖孽,我们是何方神圣!”毛线说着把手上的狗窝推给杜云,“我把你儿媳妇和孙子们都送来了,以后你就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
杜云气得牙疼,前女友走了,她的狗却留下来了,这会儿还搞了个一拖三,这日子也是够操蛋了!
毛线并不搭理他,轻车熟路地给毛球装起了狗窝,临出门前不忘学着杜云之前的样子,甩给他一沓钱。
“嫁妆!”
杜云接过钱在手里掂了两下,左边眉毛一挑,“少了吧!”
“你儿媳妇花了。”
毛线耸耸肩,她当然要扣下了一大半,给自己置办几身裙子。
“强盗!”
“流氓!”
“汪!”
“汪汪!”
杜云骂毛线,毛线骂皮蛋,皮蛋瞪毛球,毛球领着俩孩子直接占领了皮蛋的狗窝。
那皮蛋就耷拉着脑袋,嗖一下子跳到杜云膝盖上,嘴巴蹭着杜云的胸口,像是在求安慰。只是这动作嘛,有些一言难尽。
杜云涨红了脸,一只手扒拉着皮蛋,可是这皮蛋是死皮赖脸地蹭着,说什么都不肯下来。
“你还真不容易啊,又当爹又当妈!”
毛线把头埋在双膝间,肩膀一抖一抖的,可笑死她了。
一番连哄带吓之后,这皮蛋总算是老实了,赌气般趴在阳台上,混在那堆多肉绿植中晒起了太阳,对他的狗妻狗儿们不闻不问。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不少。
杜云想说点什么,动了两下嘴唇,又实在开不了口,只是伸手挠了下头,缓解尴尬。
毛线还沉浸在皮蛋刨他胸口的“美好”画面里,摆了摆手,道:“甭解释。”
杜云白了她一眼,颧骨耸了下,牙疼似的提了下嘴角,“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毛线愣了一下,马上又点点头。
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比较困惑,何方跟她约会的时候从来没有牵过手,或者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她;可是又主动提出要见家长,像是认定了她。
这男人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不过想到那一张帅脸,她就觉得正常,这样的男人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追呢,能看上她已经是走狗屎运了,牵手睡觉那都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这事,毛线就合不拢嘴呲着大牙傻笑。
“闭嘴!”
杜云一看她这一副贱兮兮的花痴样就烦。
“要你管!”
毛线紧了紧鼻子,哈哈哈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这心里有一种老母猪拱小白菜的美妙,甚至觉得之前那么多次相亲,就是为了遇上他!
何方啊,何方,你到底是哪一方神圣呢?
她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脸上又乐开了花!
“知道的是你终于把自己卖出去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做了嘴角上扬收不回来了呢!”
杜云这一着急,嘴上就没个轻重,不过这次毛线一点都不生气,俘获何方一人心,就是她此生最大的价值了,甭管是他买还是她卖,反正马上都是一家人了!
毛线扭了扭小腰,“怎么,你羡慕嫉妒恨了?”
“呸!”
杜云腮帮子鼓了鼓,做了个吐痰的动作,“哎!你有没有想过,那何方是个干吗的?你觉得你比他们单位那些空姐又如何?”
这话憋了很多天,还是被他说出来了。
打一开始,他就看不上这何方,也说不好是哪里不对劲儿,真的是因为他真的帅吗?杜云自认为自己比他不差啥!只怪这毛线眼瞎!
他就一直好奇,何方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相亲市场上?还对毛线这种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大龄剩女有着浓厚的兴趣?
缺母爱呀?
“兴许人家大鱼大肉吃腻了,就稀罕我这棵小白菜呢!”
“可你明明是棵老白菜啊!”杜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你真烦人!”毛线不得不承认,杜云一语道破了她的心结。
她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虽然说,她可以不要脸地承认自己有一颗老少女心,可是毕竟她是奔着结婚去的。她在相亲市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按道理说,像何方这个外形条件,倒贴都有姑娘上。
何况介绍人跟她妈毛瑾说,人家条件还不错,父母都是正式央企员工,那可是铁饭碗,跟她家这种完全靠自己打拼的暴发户还不一样。
难道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毛线觉得婚前一定要好好做个体检。
“我是为你好。”
杜云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万一,结婚后才发现他有什么毛病,你就是二婚了,以后还得相亲!”
“那怎么办呀?”
毛线知道二婚对她意味着什么,现在好歹她还能假装成一颗水淋淋的大白菜,这结一回婚,她就是一颗蔫巴巴的老帮菜了呀。
这是所用适婚妇女都要面对的真实现状,谁管你是大学教授还是农村保姆?
毛线很清楚一点,她之所以还可以挑三拣四,无非就是仗着娘家还有点条件,她自己还有份不错的工作。
“再了解了解。”杜云叹口气,“别太着急,你又不是没人要。”
“放屁!我就是没人要啊!”
毛线一提这事就火大,二十五的时候,别人这么安慰,她还能信几分,她都三十了,这话对她来说就是浓浓的讽刺。
有人巴巴等着要的,谁还觍着脸去相亲啊?
“你这不是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个儿的威风嘛!”
杜云两张薄唇上下煽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你没听过有个外国女人本来想约会100个男人的,后来还没约到一半就嫁人了。所以,你也不用那么着急。”
毛线是个耳根子软的家伙,杜云这一番别有深意的安慰,在她听来,还是蛮受用的。
她仔细回想着过往的那些相亲对象,还有那些狗血的相亲经历,突然问道:“如果一个人不图你的钱,不图你的貌,还不嫌你又老又丑,死活要跟你在一起,你说是为什么?”
“不是有病就是真爱吧。”
这话一出口,杜云就后悔了,这傻孩子不会当真以为自己遇上真爱了吧?
“对!只要证明他没病,那就是真爱。”
毛线立马拿起电话跟何方说了想一起做个体检,毛瑾在医院有认识的人,方便得很。
空气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毛线在听到电话那头那句“好啊”后立马就喜笑颜开了。
这检查不用做,已经有八成的结果了,哪个有病的人能应得这么痛快?
毛线再看向杜云的眼里,竟多了几分挑衅。
心说:你丫就等着打脸吧。
毛瑾对毛线带着何方一起去做体检这件事,还是觉得满欣慰的,这说明,她女儿这一次的胜算很大,而且那小伙子长得确实养眼。
她动用了点关系,体检报告赶在周五中午就拿回来了。
他们是约了周五晚上一起吃饭的,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老王的意思,既然是见家长,家里的主要人员都得在场。王鑫远这回很乖,没带女朋友。跟毛瑾说这种场合,不能失了分寸,他跟元圆还没结婚,她不适合出席。
毛瑾对着继子又是一顿猛夸,直说这儿子比闺女懂事。
毛线对这些倒没什么看法,她只关心体检结果。
毛瑾在医院的朋友李姨直接说了,俩人都没什么大问题,倒是毛线要注意保养子宫,少吃些寒性食物。
毛线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地差点儿蹦起来,把那一摞体检报告一张一张给杜云拍照发过去,附上几个大字:
老铁,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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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婚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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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的确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何方在饭桌上的表现更是堪称模范。
老王和毛瑾对这未来的女婿那是一百个满意,何方的父母对毛线也是十分看好,两方家长一商量,那择日不如撞日,这个亲事就定下来吧。
毛线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激动,脑袋确是重重地点了下,脸颊上飞出两坨红晕,一只手在桌子底下使劲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她突然有些感激于昊,是她激发了她减肥的动力!
不,还是应该感谢杜云,感谢他监督自己减肥成功!
毛线对自己的身材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她确信若是从前的那个小胖子,何方的父母是万万不能这么痛快的。
她还应该感谢那个第七任伍老师,差点儿她就退而求其次,选那个能算计的榆木疙瘩啦!
岂止是第七任,前七任都应该好好感激,没有他们,她是没有机会近身何方这样高颜值的男人的。
天哪,她还应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不早晚的相遇。
何方就是那件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裳裙,不肥不瘦,不长不短,不偏不斜,正正好呀!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何方的妈妈当场掏出了一张银行卡,说这是二十万的礼金。
不过被她霸气的继父老王推回去了,老王清了清嗓子说:“那个,亲家呀,您太见外了,我们家的姑娘不收彩礼,只要我们孩子愿意,我们这做父母的没有意见。”
老王说完这段话的时候,眼睛落在毛瑾脸上,右眼轻轻地眨了一下,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被毛线看到了,她也看懂了。
继父老王是在给她立威呢:我们家闺女不差你们这点钱,不存在高攀,你们也收敛着点。
毛线的眼睛有点潮湿,坐在左手边的弟弟王鑫远,适时地递给她一张纸巾。她这心里就更难受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她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毛线一下子泪意更重了,赶紧起身推说去洗手间。
毛线出去之后,何方就收到了来自他妈的暗示,也跟着去了洗手间,何方的妈妈笑着用公筷夹了一块扇贝放进毛线妈妈的碗里,说:“亲家母呀,这俩孩子的感情可真好喔。”
毛瑾也回夹了一只基围虾给何方妈妈,“说的是呢!没承想这俩孩子熬到这个岁数成了!真是好饭不怕晚喏!”
何方妈妈说起两个孩子的属相,更是满脸的喜气,脸颊上的皱纹都被撑平了,说这俩孩子一个狗一个虎是三合,天生的好姻缘哪。
饭店的包间是有洗手间的,但是毛线还是特意绕去了外边,她喝了两杯红酒,确实也有点尿意,不想闹出什么动静。
上完厕所后好好擤了把鼻涕,把嗓子里那股子潮湿都敛收干净,又对着镜子整了整胸罩这才出去。
看到在门口等着的何方,毛线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就好像刚才那些动作是当着他的面做过了一般,有些小尴尬又有些小甜蜜。
“我看你半天没回来,出来看看。”
何方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温声宽慰道,顺手递过去一包纸巾。
“谢谢!”
毛线尴尬地笑笑,她不常化妆,出来进去也没有特意带手包的习惯,这两手都是湿漉漉的。
她感觉在何方面前,她才是个男的,何方真的是太细致了,太体贴了。
毛线把剩下的纸巾还回去的时候,顺势搭上了何方的胳膊,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都得抓牢了。
走了三五步,何方借口鞋带松了,弯腰之前,不着痕迹地把毛线的手拿开。
毛线被他那张好看的侧脸迷得不行,也没注意这些细节,只当他是害羞。这么绅士的男人在国内是很少见的,人可以假装优雅一阵子,但是很难保证时时体面地过上一辈子。
但是何方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回回看到他都是这种不急不缓,游刃有余的从容,他的优雅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跟他走在一起,总是能收获到别人欣赏的目光,更为重要的是,别人那些目光没有在他脸上落下任何痕迹,不惊不喜。
这使得毛线每次在他身边,总会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努力保持一个高雅的姿势去迎合他的体面。
她以为,何方就是对她三十年单身生活最大的补偿。
那次会面进行得很顺利,按照何方父母的提议,把婚期定在两周后,赶在腊月之前。
老王的意思,等到开春后也不晚,现在年轻人时兴录像,到时候春暖花开一派繁荣岂不是更好?
这何方妈妈就说,还是趁早好,毛线这一过年就三十有二了,三心二意可不好。
毛瑾觉得亲家母说得也在理,早点嫁出去她还能早点抱孙子。
就这样,毛线就从一个大龄剩女变成了待嫁少女。毛瑾也推了不少公司的事,娘俩就是逛逛街,做做脸,准备一些嫁妆什么的。
老王赶在毛线领结婚证之前,置备好了闺女的嫁妆,一套小二层,连装修都赶出来了。
还不到十天,虽说都是自己家的工人,但是毛线清楚一定是费了不少周折的,尽管供暖期间装修的活儿要少一些,可是工人也少啊。
加上老王连毛瑾也瞒着,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毛瑾和毛线在新房里上下一通转悠,毛瑾更是感动得泪水涟涟。
本来老王做主不要彩礼的时候,她是有些不愿意的。她是经历过两次婚姻的人,深知这婚姻背后的复杂。
彩礼在某种程度上,反应的是男方对女方的重视程度,一分钱不花上赶着送的,不一定就会换来男方的善待。毫不费力得到的注定不会被珍视,来得容易去得快,这是人的通病。
她只当毛线不是老王亲生的,所以人家才无所谓。
没承想,老王能有这份心思,她觉得,这辈子,跟他,值了。
毛线也没想到,当初她刚考上研,老王就给她配了车,他们姐弟一人一辆,算是成人礼。从心里,毛线也没把那车当作自己的过。
可这房子却是实实在在,写在了她名下。
看着老王微秃的脑袋,驼起后背,毛线不免心酸。
她童年时期的所有记忆里几乎都有老王的影子,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她从心里认为她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报恩,报那份养育之恩。
她曾以为老王为她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娶了她妈毛瑾,换一个人娶了她妈,也会这样对她。
可是,现在,她在审视自己,换一个人真的会这样吗?
她的亲生父亲又如何?
从前杳无音信,在她工作之后,偷偷地找到她要生活费。
谁更像父亲?
那一刻,她哽得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用了很大的力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别过脸捂着眼睛。
她还不习惯在老王面前落泪。
老王挪动肥厚的身子,绕过未拆装的茶几,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毛线跟毛瑾吵架后那样哄着她,说:“女儿呀,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是大人了。”
后面的话,老王也说不下去了,嘴巴向下撇着,暗黄的皮肤挤向鼻子两边,鼓鼓的,像个压扁的包子。
“老王,谢谢你。”毛瑾先收拾好了情绪,当着女儿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回踏实了?”老王搂着她的肩膀,又招呼毛线,“走,回家吃饭。”
毛线经过了杜云的房子时,想着该去看看毛球了,从她告诉了杜云结婚的消息之后,那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好些日子没看到人了,她心里还有些惦记。
毛瑾知道毛球和皮蛋的事,只叮嘱毛线晚上回家吃饭,还躲开老王悄悄地跟她说,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男女关系上要节制。
毛线听得这一句“节制”,那才叫一个哭笑不得。
就她这样的,不节制又能有几个?想哪儿去了?
那杜云比她还小了五岁呢,她是不能接受姐弟恋的。现在这年头,找个岁数大的,还得成天防着别人惦记呢,这要找个岁数小的,她不得操一辈子心啊?
她可受不了这个刺激!
现在的姑娘多生猛呀,前一阵那谁不就愣说是继父老王的小三,跑学校找她主持公道来了吗?
幸好她机智,直接把球踢给了她妈毛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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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结过一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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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见,这杜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胡子拉碴的不说,还鼻涕吧啦的。
毛线又忍不住怼他:“咋地?哥们!让人给糟蹋了?”
杜云歪了歪身子,裹着毛绒睡衣哆哆嗦嗦地往屋里走,并不看她。
毛线跟了进去,一把掀开他被子:“你咋回事?病了?”
“没事。”
说完这一句,又把被子兜头上睡了。
“哎!蒙着被子睡觉更不容易好!”
毛线上去拽他的被子,一使劲儿,杜云那张大白脸就露了出来,煞白煞白的。
她伸手摸了下他的头,烧得不轻,问他:“药在哪里?”
“吃过了!”杜云有气无力地应着。
“那你是不是没吃饭呀?”
“吃不下。”
“饿死你!”
毛线嘴上骂得狠,心里还是不落忍,又给他捂好被子,才去客厅叫了外卖,又掏了点米煮了点白粥。
毛球和皮蛋一家四口正挤在一个窝里晒太阳呢,毛线总觉得这毛球比前些日子瘦了,毛发都没那么亮了,有点乌突突的。
她刚想喊杜云问咋回事,想到他那病歪歪的样子,就自己带着它们去卫生间,挨个给清洗了一番。
又过来了十来分钟,外卖也到了。
毛线再次回到卧室把杜云拖出来,逼着他喝粥。
杜云缩在沙发里,裹着毛毯,头发像被鸡刨了一般,横七竖八地立着,完全没有了设计师的气质。勉强吃了半碗粥,就说什么都不吃了。
毛线觉得这么耗着也不是回事,说:“我带你去打针吧。”
杜云摇头,“睡一觉就没事了。”
毛线看着他一脸的难受,想着他以前说最讨厌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又说:“要不,我喊医生来吧?”
现在社区里一些私人医院是可以上门就诊的,费用高一点而已,毛线家里就有一位,只不过一般都是定期上门给继父老王量血压,检查身体之类。
如果叫过来的话,似乎影响不太好,毛线有所顾虑。
“不用。”
杜云哑着嗓子说。
毛线慢吞吞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又突然停下,飞快地去给他接了杯水。
“喝吧!”毛线把水递给他,“尿几泡尿就好了。”
杜云接过水,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像一只冬眠的熊。他双手握着杯子,感受着那点灼热从指间一点点传到胸口,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那个……”
“什么?”
毛线抬头,左边的腮帮子里还塞着一块鸡肉。
“何方结过一次婚。”
杜云干脆一咕噜把话说全了,这是他委托了同学的老叔,才从公安局内部查到的消息。
毛线看着他,嘴巴一下一下地嚼着那块难啃的鸡肉,半晌才问:“确切吗?”
看着杜云下垂的眼睑,毛线这心里就凉了,她操起电话,迅速摁下何方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她惊觉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发抖。
“何方,你结过一次婚?”
电话那头喂了两声之后,毛线才问出这一句。
她的右脚踩在拖鞋上,大脚趾死死地叩着地面,像是陷入泥潭一般沉重。
她迫切地需要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才能拔步向前。
“是。”
电话那头明显有一瞬间的停顿,片刻之后,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毛线的两条腿都陷进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毛线咬着牙,她用极其平静的嗓音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我觉得,没有意义。”
何方不急不躁。
“那是我的过去,与你无关。就像你的过去,也与我无关。我和你,我们属于未来。”
他的声音像一弯溪水,在她耳旁轻轻地淌过,留下一串细碎的浪花,噼里啪啦地涌向她的心房。
毛线突然想到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经历,以及那七任前男友,她用力地咬着唇,问:“你结过几次?”
“一次。”
何方的语气是仍是平和的,并没有因为她的质疑有任何的波动,他始终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毛线可以想象得到。
“噢。”
毛线的声音有些飘忽,电话那头的何方似乎没有接收到她的回应,他说:“我只想你过的单纯一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交给我自己就好。”
“哦。”
毛线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说拜拜,她知道何方是一定要坚守到最后一个说结束语的,那是他的涵养。
电话里如此,微信上如此,就连见面也是,他总是看着她走在他前面,她回头,会看到他嘴角微翘着跟她摆手的样子。
她喜欢那样的他,喜欢那种被人记挂着的美好感觉。
杜云看着她的表情从愤怒、急躁到平静,他就有了答案。
他裹了毯子说:“你回去准备吧,我再去睡会。”
毛线右眼上挑,飞快地在杜云脸上扫了一眼,又垂落了下去。
不知怎么地,她在他面前,竟有些心虚,就好像她背叛了他那般难受。
她慢吞吞地把那些吃剩的东西,拢到一起,收进垃圾袋里,又用纸巾擦拭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垃圾袋里塞满了纸团,她才小声问了句:“我的婚礼你会来吧?”
“会的!”
杜云似乎一直在等她这个问题,她出口的瞬间,他便给了答案。
毛线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里闪着一丝疼惜,说:“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杜云眯着眼,点点头,马上又摆摆手,说:“你快走,我又要打喷嚏了。”
说着,真的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眼泪都冒出来了。
毛线皱着眉头,说:“你还是应该去打针!”
杜云抓过纸巾,又吸了吸鼻子说:“赶紧走,一会儿传给你,婚都没法结了。”
毛线想着也是啊,还有四天就是婚礼了,她可不能生病,这两天她一直在考虑到了那天婚纱里面要不要穿毛裤。
她怕冷,可是穿毛裤又实在是不大好看。
毛瑾让她在肉色丝袜里套上一条保暖裤,她试了两回,还是觉得很别扭。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经历,她当然想漂漂亮地出嫁喽。
婚礼当天,毛线还是穿了丝袜。
原因很简单,一个在丝袜里裹着毛裤的女人实在是配不上她的Mr. Right何先生。
毛线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不是因为喝多了,而是因为不敢相信。
何方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肩,向各位来宾礼貌问好,表现得彬彬有礼。
毛线小心地压制着那颗怦怦乱跳的小心肝,这么好的男人从此就被她收入囊中了,一想到这,她这嘴巴就有点合不拢。
她的嘴角已经不是上扬了,而是开裂。
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里都透着亢奋,她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舒展开了。
她尽力压制,却是更加毛躁了,以至于在司仪还没问完的时候,她就蹦出来一句“我愿意”。
幸好声音不大,幸好司仪反应快,掩饰了她的尴尬。
交换婚戒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了来宾的座位,她的内心隐隐约约地期盼着一个眼神来见证她的幸福。
不,是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是她所信任的目光,只有他在,她才有那种踏实感。
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杜云。
毛线只当自己看花了眼,没有找到杜云。
“没关系,他一定在看着我!”
毛线安慰自己要稳下来,慢慢地享受这幸福的时刻。
毛线近距离地感受着何方身上的气息,她想,她一定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才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扔手捧花的时候,她使了好大的劲儿。
不为别的,她只想让杜云看到,或者说,她想看到那个看着她扔花的杜云……
让他见证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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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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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的表现是一贯的优雅,就连这样激动人心的日子,他也能把面部表情控制的恰到好处。
毛线瞬间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相比之下,她的兴奋就有些浮夸了。好在何方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一直很小心地护在她左右。
何家的来宾不多,何方的意思是,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搞那么大排场。毛线也很赞同,西式的婚礼都是那样,亲朋好友一聚就算了。
毛瑾却不同意了,她这么些年随出多少礼钱就不说了,那些亲戚朋友成天在她面前挤对她家毛线,张口闭口剩女剩女的,她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谁剩了!我们好着呢!
老王这边也赞同大办,当初他和毛瑾结合就没办婚礼,一是俩人正处于创业阶段资金困难,二是俩人都是离异,还都带着孩子,总是少不了风言风语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继女毛线大婚,必须借着这个机会长长脸,好好地热闹一番。
所以,来宾大多是毛线家这边的,一共三十八桌,何家就一桌,还没满。
本来毛瑾是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听着人们夸着新女婿,她这心也就慢慢放宽了,毕竟是女儿大婚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好。
现在城里人都住楼房,也不咋兴闹洞房了,而且毛线这边的朋友还是偏学院风的多一些,不大好热闹,加上跟何方也不熟,几乎都是头一次见面,也就没人起哄。
典礼结束后,俩人就回新房了。
何家父母也挺够意思的,因为毛线没要彩礼,婚房就由他们准备,写了何方和毛线俩人的名字。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何方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磨蹭着不肯睡觉。
虽说俩人是结婚了,可这对毛线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加上跟何方认识的时间不长,俩人还没有那么亲密。
毛线虽说三十了,还是处—女—之—身,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原本她以为何方会主动一些,没承想这何方回来一个多钟头了,愣是没反应,还去书房看上报纸了。
毛线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了,过去暗示了几遍说她累了,想早点休息。
何方还是那标志性的绅士微笑,点点头,屁股一动不动,跟钉在了椅子上似的。
毛线也就没了耐性,都这把年纪了,还矫情啥呀?
她窝了一肚子的火,脸上还是努力挂着一点淡笑,轻声问:“你不睡吗?”
“你先睡吧!”何方捏着那一张报纸,左一遍右一遍地翻着。
毛线把手搭过去想看看那报纸上到底有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何方的躲闪,他把身子向后仰了仰,右手把报纸推给她,身子躲得老远。
毛线也不恼,硬是把身子又靠过去一点,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何方瞳仁里不断放大的自己,以及他的惊恐。
何方的两只手刚刚触及她的双肩,毛线就停下了,在离何方的脸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毛线死死地盯着何方,让他的双目无处躲闪,苹果肌随着嘴角裂开的角度一点一点提上去,对着他的脸,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你不和我睡吗?”
何方的脸就那么僵着,他的双臂仍然是以防御的姿势端着,好像毛线是一个入侵者。他动了动眼珠子,似乎疲惫极了。
他说:“我累了。”
毛线微微地笑着,点着头,身子向后退去。在何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以为警报解除的时候,毛线又迅速探过一只手一把揪起他的领带。
何方急得满连通红,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眼里满是恼怒。
“你干什么!”
“帮你脱衣服。”
毛线依旧是笑盈盈的,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一些,她终于看到了他不那么绅士的一面,这种感觉还挺特别的啊。
“我自己来。”
何方用右胳膊肘生硬地顶着她的肩膀,试图把她挡在外边,他完全忽略了矮小一族身体的灵敏度。
毛线哼了一声,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手上,两条腿已经攀在了何方身上。
何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毛线的上半身,一不留神就被她缠在了身上,像条毒蛇一样箍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发疯似的掰着她的手,嘴里嚷着:“你走开!”
这一次,毛线真切地感受到了何方对她身体的排斥。
她仔细想了一下,俩人似乎并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即使在白天婚礼上,何方也只是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并没有过分的亲昵举动。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一整天都处于亢奋状态的身体一下子就冷却下来,像是被烤得通红的烙铁,“滋溜”一下钻进了冰水里,浑身上下都冒着愤怒的白烟。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跟我结婚?”
毛线被他拖着走了两步,因为怕摔下来,两只手更是牢牢地箍在他的后背上,她就是要知道,何方对她的怠慢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你下去!”何方怒吼道。
“你说清楚。”
毛线两腿一夹,使劲向上一提,又一次加大了力量,她攀上他的胸口,嗡嗡地说:“你说清楚,我绝不纠缠。”
“你先下去!”
何方的两只大手死死地掐着毛线的腰,试图把她这条毒蛇拦腰斩断。
“你不说,我不会放手。”
毛线把整个头抵在他的胸口,指甲被他身上的粗毛呢布剌得很疼,她喘了口气说:“我不要不清不楚的婚姻。”
“我不喜欢你。”
何方明明是吼着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哭腔。
毛线在听得这一句答案的时候,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一下子就松开了,被何方用力一推就甩在了地上,屁股磕在书桌角上,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对不起。”
何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毛线不理他,索性整个人坐在地上,后背靠在桌子上。
那样子,丧极了。
她心里那点担心得到了印证,他果然不喜欢她,自然也谈不上爱的。她满心期待的婚礼其实就是个笑话,连同她的家人,都成了笑话。
“为什么?”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不像是质问,倒像是自言自语。
何方还在整理着他的衣服,他坐在毛线对面,身子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看上去委屈极了,眼泪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毛线怎么了他似的。
本来应该伤心的毛线,竟被何方给吓住了,伸出脚踢了他一下,“喂!有事说事!别哭哭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她这么一说,那何方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
毛线生平头一次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想给他递块毛巾,想想人家刚才对自己的排斥,还是算了。
毛线一手撑地,慢慢地直起身子,去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不用收拾,她带过来的那些衣物,还在箱子里没来得及打开,这会儿倒省得收拾了。
毛线坐在床边,抚摸着那婚纱上那些细细小小的钻石,亮闪闪的。
她刚刚脱下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是能再穿一次,好好地拍上几张照片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何方再进来时,毛线已经收拾好了床上的东西,该归位的归位,该复原的复原,屋子就多一个她了。
见何方进来,毛线笑笑,眼睛里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
恋爱谈得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失恋的时候不那么难过。
别人要撕心裂肺地哭上好几天才能缓过来,毛线却不用,她身体里好像装了一个可以自愈的整合器,不过几分钟,就切回了原样。
她一脸的恬静,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何方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想着毛线是个善解人意的,这事既然已经挑明了,接下来的事也就好说了。
只是毛线有些过于安静了,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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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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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打来电话喊她下楼,毛线起身,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去。
“别走!”
何方一着急就扯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这么一会儿你又喜欢上我了?”
毛线仰头,双眸微转,脸上的肌肉夸张地裂成一朵花的模样。
“我不只不喜欢你。”
何方抿了抿唇,鼓足了勇气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喔!”
毛线倒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他的样子太吓人了,她的两条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能感觉到脖子后面的汗毛正在一根一根地立起来。
她的眼睛落在脚上的红色高跟鞋上,反应了好一会才说:“谢谢你这么善良,给我这么大一台阶下。”
说罢,毛线直接甩开何方,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从前她有多期待他跟她来点亲密接触,现在就有多厌恶。
“我不是给你台阶下,”何方急着申辩,“我说的都是真的。”
“哦。”
毛线这心里还是震惊不小,以前的种种,似乎都有了解释。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是在拿她的婚姻开玩笑!
毛线耸了耸肩,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会跟你离婚的,我祝你们幸福。”
“谢谢!”
何方在听到“祝福”二字时,眼眸里终于有了亮色,他说:“其实我们不用离婚。”
“嗯?”
毛线皱着眉头,心说这婚都不离,玩得还挺开呀。
“你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结婚,肯定也有一些自己的原因吧?”
何方恢复了之前的绅士模样,每次开口总是能露出几颗好看的牙齿,两片薄唇上下碰撞着,声音极富磁性。
毛线机械地点点头,她这么大年纪没有结婚,还能因为什么?
不就是长得不够好,还特么矫情么!
“所以说么,咱俩不用离。”何方微笑着,眼睛里满是殷切,“咱俩各过各的。”
毛线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何方这张大帅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最后把眼睛落在他那青色的下巴上。
这才不到一天的工夫,竟然有胡茬子一根一根地钻出去来,像破壳而出的种子,密密麻麻、绒绒乎乎的,她脑子里一下子跳出那张如花挖鼻孔的网照,胃里有股子东西在翻腾。
这样的人怎么能叫帅的?她这眼真是越来越瞎了!
毛线失望地摇了摇头,朝门口走去。
“你先别急着拒绝,好好想想。”
何方再次拉住她,恳求道。考虑到她的身高,他特意低了头,看上去诚意十足。
“明儿早上8:30,民政局门口见。”
毛线打掉他那只咸猪手,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晚一分钟,我就把你那些事抖搂得人尽皆知!”
“你……”何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毛线努力挺了下胸脯,扬着脸做出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姿态!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何方的指责明显中气不足,那件事,他自以为隐瞒的很好,而且,他认为毛线作为高校老师,对他的态度会有些不同,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没有同情心!
“那是你高看了我。”
毛线扭头就走,心里的失望一点点往下坠,最后落在脚上,咣一声,楼道的灯就亮了。
“如果那样,我就把你同时约会俩人的事也爆出去。”何方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追了一句,“看看最后谁下不了台!”
“你还是说少了,”毛线回头,看向倚在门口的何方,“我同时约的人多了去了,何止俩?”
此刻的毛线是恶毒的,她赌他不敢豁出去接受世人眼光的审视,否则就没必要搞骗婚这一套把戏了呀!
鱼死网破的前提是你首先得有个网!
她哼了一声就昂首阔步咔嚓咔嚓下楼了,这破地方,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何方没料到毛线竟然这么厚颜无耻,一时气结,接不上话茬!
见毛线出来,守在楼道口的杜云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接过她手上的拉杆箱,又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问:“你怎么回事?这才新婚头一晚就跟人打架?”
冬天的风很硬,打着脸上像是刀子剌过一般,毛线哆嗦着打了个冷战,被杜云一把揽住,拖着她往前走。
“回车上说。”
毛线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还在外边的时候,这后半夜还真是冷啊,明明没有下雪,地上却结了一层薄冰,高跟鞋踩上去咔咔地响。
毛线把脑袋缩得不能再缩,还是不停地打着寒战,脑袋一晃一晃地像毛球沐浴后那样抖着身上的寒气。
从何方家到停车场有十分钟的距离,她整个人都冻透了,杜云攥着她的那只手也是冷冰冰的,冷风从四面八方打在两个人身上。
杜云捯了下手,把箱子推到前面,让毛线藏到他身后。毛线想到白天婚礼上,她还穿着丝袜,暗骂自己蠢!
好在杜云下车时候没有熄火,开着暖风,毛线钻进车里,立即感受到了三十年来最温暖的一刻。
杜云把外套给了她,自己冻得够呛,手都僵了,行李箱都拿了两次才放进后备厢,这会儿正对着方向盘搓手呢。
俩人就这么嘶嘶哈哈地抖了十来分钟,身上才有了些温度。
杜云什么都没问,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家,毛线也不矫情,跟着他就进去了。
这个点把他叫出来,自然是不想半夜惊了家里人,她妈那个脾气,知道了这一出指不定要闹出啥动静来呢。
杜云拿了件睡袍递给她:“你快去洗个热水澡,脸都冻红了。”
温热的水花一点一点软化着僵硬的身体,汗毛一根根立起来又收进去,她紧闭双眼,感受着暖流从脚下慢慢地推至全身。
毛线从没有想到,她结婚当天最幸福的时刻,竟是这沐浴之时。
毛线裹着睡袍出去的时候,杜云正包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脸却是更红了。毛线想着刚刚他就穿这一件薄毛衣拖着自己在大风里奔跑,喉咙里有些酸涩。
“你也去洗吧,别感冒了。”
“好!”
杜云指了指里屋,“你先去屋里睡,我刚换了床单。记得吃一颗感冒药。”
毛线点点头,大概是泡了太久的缘故,她这脸红得发烫,头隐隐地有些疼。她进屋吃了片感冒药,最后还是在客厅的沙发睡下了,他的睡袍又大又厚实,她盖着刚刚好。
杜云洗完出来,看到沙发上缩着的那一团,皱了皱眉头,轻手轻脚走过去,本想着抱她进屋的,被一声“干吗?”吓了一跳。
“你没睡啊!”他一脸讪讪,像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孩子。
“啊,早知道你要抱我,就睡了。”毛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那……”杜云趁她不备,打横将她抱起,“不如遂了你的愿。”
“死人!”
毛线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这那里是抱人,这是掠好不好,她半条腿还挂在地上呢!
“放我下来!”她死劲拍着他的胸口。
“你再动一下,我就放手。”杜云威胁道。
“死变态!”
毛线嘴上骂着,手上却不敢动弹了,以杜云的身高,万一经不住闹腾,咔嚓一下子把她摔在地上,她这把老骨头就碎了。
算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毛线的手反扣上去,生怕他一生气真的撒手了。
“挺享受啊!”
杜云毫不客气地把她扔在大床上,“认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本来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这毛线不知哪根劲儿搭错了,竟然嚎了起来,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杜云也不劝她,拉了把椅子挨着床边看她哭天抹泪,时不时地递上几张纸巾,免得她把鼻涕蹭到被褥上。
一番痛哭之后,毛线这心里就舒服多了,马上把矛头对准了杜云,“你怎么也不劝我?”
“我劝你?你还能哭这么舒服?”杜云眨了眨眼睛,抖出了心里的那点小八卦,“那个,新娘子,采访下你新婚之夜的感受?”
“感受个屁!”毛线半个身子倚在床头。
“他奶奶的,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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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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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股脑儿地把何方那些破烂事都倒出来,哭丧着脸问:“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杜云整个人都快笑瘫了,“都说女人三十如虎,你这也不行啊,连半个男人都办不了。”
“靠,今儿才知道这强奸也是门技术活儿!”
毛线想着何方那眼泪吧擦的可怜样,牙尖又开始打颤,说着话这嘴巴都要瓢了。
杜云两只手拍打着床,都快笑岔气了,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
他头一次觉得何方没那么讨厌了。
“哎,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相亲这么久以来,毛线还是头一回有了这种挫败感,这才叫一个走投无路。
“没有没有!”
杜云看她好像真挺难受的,尽力压着自己笑意,“你是败给了男人,不是女人,这不怪你!”
“哎,这年头,找个对象真不容易,不仅要跟女人斗狠,还得跟男人争宠。”毛线真是不敢想象她妈听到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杜云在她面前笑得毫无形象,好半天才憋住,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打算怎么跟家里人说?”
俩人折腾了大半宿,都没了睡意,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也替她着急。婚礼闹了那么大,到头来是这么一个闹剧,别说父母,搁谁脸上都挂不住。
也就亏得毛线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事要搁一般人身上,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知道!”
毛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被子蒙在头上。
她这都焦躁一宿了,第二天还好说,这第三天可是要回门的。
何方是肯定是没有意见跟她扮一回假夫妻的,人家结婚的目的本就在此啊。
关键是她从心里不能接受这个,对性取向这件事,毛线本心里是没有恶意的,对何方的坚持,她还是有些佩服的,换位思考,她不见得有这样的勇气。
可是,她不能容忍被人恶意欺骗,更不能容忍别人毁了她对婚姻的憧憬。
她对爱情已然心死,对婚姻多少还抱着点幻想,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可是,何方连她这最后一点幻想都给熄灭了。
毛线这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阴雨,目之所及,左右都是泥泞,怎么都拔不出来。
“有了!”
杜云被她这掀被子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斜眼看着她,等下文。
“我去单身群里寻摸下,好赖逮一个回去!”
毛线不由地为自己的机智叫好,反正,对她妈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把她嫁出去,而不是她跟谁在一起。当务之急,是找个人顶上这个坑。
说干就干!
毛线索性跳下了床,准备去梳洗好好地打扮一番。
杜云气得一把给拽回来,重新扔回床上,“我原以为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知识,现在看来……”
“啊?”毛线被他推懵了,身上的睡袍也有些松了,她赶紧伸手往回拢了拢。
“都是浆糊!”杜云气鼓鼓地瞪着她,“咋不笨死你呢!”
“那还能怎么样?”毛线嘴巴撅着,两个腮帮子鼓了鼓,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忧伤。
她哪知道会这样啊,本以为好歹结个婚,就像她妈说的那样过不下去再离,手上落一孩子。
结果嘞?
她谈了八次恋爱,结了一回婚,到现在还是原装老处女一枚。
哎,她瞬间就理解了那些没有开封的包裹被退回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当即决定以后绝不退货。
“随你!”
杜云也不知哪儿来得那么大火气,噌一下起身出去了。
看着杜云后脑勺上飞起来的头发,毛线竟有点恶作剧之后的小畅快,不过只是一瞬间,她这心就被潮湿的酸涩占据了。
她看不到,杜云背对着她的那张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嘴角得意地扬向一边,肩膀却在使劲地绷着。
一支烟之后,杜云又回了屋,眼神已经有些不耐烦,“那个,你别去相亲了。”
“嗯?”
毛线果然上套,紧着追了一句:“你帮我找一个?”
“我的朋友们眼光都很高。”
杜云皱了皱眉,嫌弃地紧了紧鼻子,这个动作让毛线误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她伸直了胳膊,也跟着吸了两下鼻子,这才疑惑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的瞬间,杜云扔下句:“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吧!”
说着又要出去。
“啊?”
毛线迅速跳下床,挡着他面前,伸手晃了一下,见他没反应,又蹦起来晃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我假装成你男朋友啊!”
杜云脸上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豪迈,无奈地补了一句:“第九任!”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说完,她自己先否了,“你可拉倒吧!咱俩出去,别人还当你是我儿子呢!”
“是不是倍儿有面儿!”
杜云酷酷地甩了一下头发,冲她抛了个眉眼,“一会儿我就陪你去办离婚,气死那个假男人!如何?”
这后半句具有极大的说服力,毛线一想到何方拼死拼活从他身上往下扒拉自己的那个狠劲儿,这心里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她好歹是一国家承认的正经高校老师,有那么不堪吗?这要传出去,她还怎么为人师表啊!不得让那些孩子们笑掉大牙啊!
毛线心一横,就这么定了,先把眼下过了再说。
杜云得令,马上撵她去客厅,关上门,好一番捯饬。
一个多小时后,站在毛线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溜光水滑的美男子。
平常那几根放荡不羁的头发,此刻正服帖地梳在脑后。
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毛料大衣,下身是牛仔小脚裤,脚蹬一双鹿皮靴,竟然还喷了点香水。
举手投足,尽显慵懒气质,又不失男儿本色。
“别说,捯饬捯饬还真是人模狗样儿的。”
毛线哼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家伙哪天江郎才尽画不出图了,去兼职做个牛郎估计也能糊口。
“哼!”
杜云白了她一眼,嘲笑道:“瞅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竟然被那等人渣闪瞎了狗眼!”
“嘿!你妈没教过你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吗?”毛线挥手就是一掌,“何况老娘我今非昔比!”
“那当然!”杜云眼睛微微地眯着,声线温和,“昨儿您还是大龄剩女,今儿您就是离异妇女,士别一夜,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啊。”
毛线这心里有一万只野生羊驼飞奔而过,但是想到家里那边还得靠他装面儿,硬生生地咽了口唾沫,脸上做出一副“你说的对,你放的屁都香”的表情。
眼睛里的小火苗却是呼哧呼哧地闪着,能烧死人的节奏。
毛线和杜云手牵手出现的画面,还是刺激到了何方,他不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假手于人,更何况杜云这是赤裸裸地明抢。
“你放开她!”
杜云对何方的愤怒视若不见,他仰头,肩膀往后拉,嘴角微微上翘,慢慢拉至两腮。
“不牵她我牵你呀!”
毛线知道杜云的脾气,不过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议论,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暗暗用了点力,想抽出被杜云攥着的手指。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杜云干脆抓起毛线的手放到一侧腋下,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何方,意有所指。
“你……”
何方被他气得脸色发白,两片薄唇像冬日里的枯叶一般轻轻地抽动着,满心的话却说不出来,急得面红耳赤。
这一大早来结婚的人不多,来离婚的却不少,杜云带着毛线去要了离婚协议过来。
毛线悄悄掐了他一下,“要那么多干啥!”
“没事,多填几份,随身携带!”
杜云一脸的玩世不恭,惹得工作人员频频向他们这边看,还没见过来离婚这么轻松和谐的。
毛线只好闭嘴,掏出笔一一认真填写,最后署名摁上手印。
何方带着气,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尖锐的沙沙地声响,让毛线想起头一天晚上大风打在脸上的感觉,身子莫名地抖了一下。
杜云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腾出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
何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签完字的时候把笔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嘟囔了一句:“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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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新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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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笑笑,伸出食指在毛线鼻子上钩了一下,说:“幸好你不是男的。”
“嗯?”毛线疑惑地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然人家就会骂我们是狗男男!”杜云说罢,脸色竟露出几分委屈。
毛线瞪了他一眼,暗骂他是个戏精,脸上的感觉确实很好,她感受到了来自何方眼睛里的那两团怒火,竟是十分配合地说了句:“是哦。”
从进去交表,到领了离婚证出来,毛线都没有看何方一眼,她歧视的不是他的性取向,而是他的人品。
杜云更是夸张地张开双臂,直接将她举起,转了两圈,直到毛线求饶才放她下来。那何方垮着一张猪肝脸,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居然啐了一口。
杜云立马夸张地把毛线夹到臂弯下,喊了声:“小心狗屎。”
毛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着何方那蛋疼般的步子,还是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下灌了好几口的凉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不停地打嗝。
杜云又开始嘲笑她那没出息的怂样,俩人一路嗝一路笑,直接去了她妈毛瑾那儿。
毛线清楚地记得那是个冬日里少有的晴天,光线很足,铺在肩头,像水草一般温顺又柔软。
她贪婪吸着那份清爽和鲜冷,从头到脚,像是被扔在大海里洗濯过一般,舒服透了。
毛瑾看到俩人明显一愣,冲杜云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把拉过毛线,小声问:“怎么今儿回来了?何方呢?”
“离了。”
毛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走过去亲昵地挽上杜云的胳膊,“妈,这是我的新男友!杜云。”
“啊?”
毛瑾脸色骤变,一屁股墩在了沙发里。
她这双眼皮做的效果不错,这会儿眼睛睁得很圆,两条宽眼皮就如同柳叶一般在毛线和杜云的身上刷来刷去,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操起电话拨给老王。
“你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毛线觉得她妈这个反应有点过激,不符合她平常叱咤风云的性格,打趣道:“妈,是我离婚,又不是你,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毛瑾做了打住的手势,脑袋上的卷一颤一颤的,指着她的鼻子,“你别跟我说!等老王回来,你跟他说!”
毛线看向杜云发出求救信号,杜云做了个耸肩的动作,那意思是,你家里的事你说了算呗。
毛线气得冲他龇牙咧嘴,毛瑾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这个女儿她实在是懒得看了。
老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迎上三人的目光,震惊的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当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呢,这都好好地,那就应该没啥事了。
“老王,你快看看你闺女!”
毛瑾先扑上去,攥着老王的胳膊,这才转向毛线,双目嗔怒,“你!把你干的事跟你爸重说一遍!”
老王看毛瑾这副急火攻心的样子,心疼坏了,先拉她坐下,“别急,让孩子慢慢说!”
“爸,我离婚了。”
毛线镇定地看着老王,又把杜云拽过来,“不过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这是我的新男友,杜云。”
“女儿呀!这些家事,我们去屋里说,让人小伙子歇会儿。”
老王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想着毛线闹这么大动静,一定是事出有因。
“爸,他是我的新男友,不用回避的。”毛线故意强调了新男友三个字,那样子好似干了一件多漂亮的事儿。
杜云看着老王一脸为难的样子,赶紧告辞,“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会儿,办完过来接你。”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并不想这个时候夹在中间,让她父母为难。
看他们的窘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毛线的目的也达到了,她假装生气地皱了皱眉,嘟囔了句:“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杜云赶紧跟毛线的父母道别,进退自如,礼数周到。
老王在心里默默地给打了个及格分。
“女儿呀!现在都是咱们自家人,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爸爸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老王开口问道,眼睛的余光瞟到杜云的背影,这小伙子是不错的,可是明显就是个被临时抓包的,这点事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就白混了。
“说呀!”
毛瑾忍了好半天的火,噌一下就燎起来了,尖锐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咣一声砸在了毛线的脑袋上。
见毛线低着头不说话,老王也有些急了,“女儿,你只管说,你虽姓毛,可是一样叫了我几十年的爸爸,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你只管说,一切都有爸爸在。”
毛线见这火候差不多了,面向老王,眼眸轻转,流淌着黝黑的潮湿的光,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快说!”
这下连毛瑾也绷不住了。
“爸、妈!何方他不正常,他骗婚!”
毛线确实不好把这事说得太细,毕竟是在长辈面前,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什么不正常?”毛瑾嘀咕了一句,“他不行?”
毛线嫌弃地看了她妈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何方行不行她是真不知道,不过对她来说,还不如不行!
生理上的打击她还可以容忍,精神上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毛线想了想,还是觉得从实说起,她厚着脸皮把何方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忽略了俩人扭打在一起互撕那一段。
这毛线还没说完呢,毛瑾就蹦起来了,直骂何方一家都是骗子,说毛线不该那么痛快地同意离婚。
老王倒是比较冷静的,只问毛线自己的看法,毛线也实实在在说了自己的态度。
“幸好发现得及时,他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了吧,等改天去房管局把那婚房过户给他们就两清了。”
“过什么过?想得美!他们家这是诈骗,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毛瑾再想到婚礼当天的事情,怪不得何家就来了那么几个人,连一桌都坐不满,原来都是为了走个过程啊!
这不就是把人当傻子耍吗?
“妈!就那样吧!”
毛线压根就不想跟何方再扯上任何关系,那半套房子对她来说,连个屁都不是。
人要那么多房子干吗!
有个住的地不就完了吗!
而且本来她们家也没出那房子钱!
“那可不行!”
毛瑾咬定了主意,要闹个天翻地覆,“我们家来了那么多人,搞了那么大排场,这才过了一晚上我姑娘就是二婚了,二手货了!精神损失、名誉损失费都得有吧!”
“妈!”
毛线有些难为情,知道她妈是为了她好,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单身的和有过婚史的,结过婚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在相亲市场上的身价完全不同,那择偶范围也差了很多。
可是她要为这个跟那种人纠缠不清吗?
再说,何方这样做,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怕被人歧视不敢公开吗?她把事情闹大,那他以后怎么见人,这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最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毛线不想把人往死胡同里赶,不过这话跟她妈毛瑾肯定是说不通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见老王冲她眨了眨眼,心中顿时了然。
“我说,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吗?”老王沉脸,声音加重了几分,“啊,这结过一次婚就是二手货啦?我有那样对待过你吗?说的什么话!”
“我……”
毛瑾撇着嘴巴,两条八字纹坠下去,眼里闪着泪花,“我这不是着急嘛!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好家庭啊!”
“好了。”
老王最见不得毛瑾抹眼泪了,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女娃挤在工地宿舍里,吃不好睡不好的,也没跟谁低过头。
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得多难受啊?
他宽厚的手掌抚上毛瑾的后背,“那何家是什么家庭,我们又是什么家庭?他们可以不要脸面,我们还要呢!女儿的事,你就放宽心吧,别计较那些了!老话说,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看刚刚那小伙子就挺好!比那个姓何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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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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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杜云还好,一提毛瑾就哭得更狠了。
“那就是个小白脸,怎么靠得住呀!她这马上就人老珠黄了,人家那还年轻力壮的,这日子咋过呀?早晚不还得……”
那个“离”字是咽下去了,毛瑾的眼泪却是收不住了,女人离婚带孩子的苦,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些话,毛线又何尝听不懂?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她读了那么些年的书,还不是绕不过这些鸡零狗碎的现实。
她那些早恋早婚早育的女同学,要么跟婆婆斗得水深火热,要么跟老公打得死去活来,要么被熊孩子整得七零八落,几乎没有人对自己眼下的生活满意,更别说什么幸福和美好。
早上一睁眼还活着,晚上一熄灯能睡着,就是完美人生了。
“你想多了。”
老王叹了一口气,下巴上的肉跟着颤了两下,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灯枯油尽吹灯拔蜡了,毛瑾的担心他又怎么会不懂。
“我会做好安排,公司以后,两个孩子一人一半,你不要担心女儿以后的生活,有这份家底在,就算一个人,她也过得下去。”
毛瑾身子还是一抖一抖的,打着哭嗝,眼泪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她伸出腿使劲儿踢了毛线一脚。
“还不谢谢你爸爸!多大的人了,还让我们操心……”
说罢,又抹起了眼泪。
毛线“哎呦”一声,脸上多了几分痛苦。
她其实知道她妈的心思,在老王面前哭穷,装可怜,唱双簧,好让老王心疼她们母女。
毛线的想法是有些东西人家给就给,不给她也不能要,没有那个理儿。
毛瑾不一样,不仅要,还得让人主动给。这不争就什么都没有,所以,争是一定要争的,怎么个争法才是最有技术含量的。
明着争个破皮露脸的,掉面儿伤人不说,那吃相也不好看。
得暗着来,还得让人心甘情愿地给,这才叫真本事。
“爸,我有工作,不要那些,给鑫远。”毛线嘴上说着,也是半真半假。
老王若是真心给,她便是真心拒,老王若是假意做做样子,她便是假推诿。老王待她怎样,毛线心里是有数的,她虽然暗地里给她爸钱,可是老王,她也不会亏了他的。
生的没有养的亲,这一点怎么都说不过去,她只是不喜欢表现在嘴上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谁会嫌钱多了烧得慌呢!
“哎,你挣的是你的,爹妈给的是爹妈给的,我姑娘有本事不用啃老,可是你爹我也有点能耐,能给你们留点。”老王招了招手,让毛线坐过来,“今儿鑫远不在,咱爷俩好好说说话儿。”
“嗯。”
毛线挨着他坐下,看着他的两鬓新长出的两撮白发,心里有些发酸。
距离他上次生病也不过半年,这不过寸把来长的头发,竟从根上白了大半截。
她这半年来疲于相亲,竟没注意到这点。
“爸!”
毛线小声唤了老王一声,不管是客气还是习惯,这爸她都叫了二十五年了。
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狼崽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爸,对不起,让你为我操心了。”
“你若真心当我是你爸,就不会说这话了。”
老王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把,眼里有些潮湿,“你说我闺女长得多周正,怎么就愁嫁了呢?”
他的声音透着点无奈、疼惜,抚在毛线后背的手上带着几分宠溺,一点点传进毛线的身体。
打她进了这个家,就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尽量避免一切的身体接触。直至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手掌竟是那般的温厚,跟她记忆中父亲的温度一模一样。
这么些年,她小心藏匿的那点对父亲的期待,此刻就像复苏的绿植,呼啦啦地撞向胸口。
她低着头,手掌抵着喉部,使劲地压制着满腔的泪意。
老王觉察到毛线的异样,伸出有力的臂膀,轻轻一带,让她靠自己近一点,哽着嗓子说:“闺女呀!以后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时候结婚就由着你自己的心思来吧,别太着忙了。你就是长到五十岁,爸也给你赔得起嫁妆!”
这一番话,不只感染了毛线,连毛瑾也抹起了眼泪。
老王能这么待她姑娘,那她这些年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都值了。说是争这个抢那个的,其实什么都比不上真情实意。
毛线从小就缺乏父爱,毛瑾就把父亲那一份责任也强加在了自己身上,对女儿是苛责大于疼爱,比那继子王鑫远,更是不如。
她吸了一把鼻涕,又伸手推了毛线一把,“你爸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我就是死也要看着你嫁人才能闭眼!”
“又说哪儿去了!”老王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这女儿呀,就是被你吓坏了,成天唬着一张脸,跟个后妈似的!”
把这事一说开,他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
当初毛线背着毛瑾偷偷考了研究生,毛瑾是老大不乐意的,一个姑娘家念那么多书干吗?到现在提起来,也说毛线念书耽误了终身大事。
这一点上,老王却是支持毛线的。
孩子有这本事,咱有这条件,就让她念呗!
看那些国家领导人哪个不是名校背景?
这两年经济形势大转,这创新那投资的,靠的都是脑子,这钱呀转来转去最后还得落到人文化人兜里。
老王更是庆幸当初的明智选择,这家里有个毛线,他这心里多少是有些底气的。
他那儿子书读得不好,办事又不够沉稳,毛毛躁躁的,撑不了大局。加上那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准儿媳妇,将来这公司不垮在他手里就不错了。
这钱攒多少才算多呀?
给继女留一份,一来能解毛瑾的心结,二来也算是上了份双保险。
毛线做事沉稳,颇有几分男子气概,将来他那儿子真成不了器,也有个姐姐兜底善后,还是自家的。
这肉啊,得烂自己锅里才踏实。
他是老了,蹦跶不了几年了,由着孩子们折腾去吧。
杜云再回到毛线家时,手里已经多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真有点姑爷回门的意思。
毛瑾脸上还是冷的,心里却有几分动容。
这小伙子看上去是个会来事的,关键是对她这姑娘还是真上心。
毛瑾瞥了女儿一眼,上楼了。
老王见状,给毛线递了个眼色,又看向杜云示意俩人慢慢聊,紧跟着毛瑾上楼了。
屋里还剩俩人的时候,杜云又开始犯贱,“哎!怎么样?你妈打你哪儿了?”
“脸!”
毛线一手拿着包一手托着腮帮子,往外走去,“这个家真是没法待了。”
“喔哦!是没脸待了吧?”杜云赶在她前面去开门。
“你说什么!”毛线站住,狠狠地瞪着他。
“我说,是没法待了。”杜云赶紧改口,“邻居们看到又要问长问短了,多烦人。”
“嗯,去你那儿借住几天!”毛线径直走在前面,“以丈母娘的身份!”
“哎!我怎么那么倒霉呢?一拖四了都!”
杜云嘴上说着,心里确是美滋滋的。
再回到杜云那里,毛线就重新立了规矩,“我和毛球睡卧室,你跟皮蛋等狗睡狗窝。”
杜云不接她这一茬,问:“你妈真打你脸了?”
“怎么可能!”毛线踢了鞋子,往大床一仰,“我可是她亲闺女!”
“哼!我就说嘛!”
杜云从衣柜里翻出一床被子,正要往外走。
“说什么?”
毛线来了兴致,有时候她真想撬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啥玩意儿。
“你妈下手的话,绝对不可能碰你脸的!”
杜云把被子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捯着那几根头发,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头型。
“为什么?”
“你想啊,就这样都没人要!再打破相了,不就砸手里了?”
没等他说完呢,脸上就扎扎实实挨了一枕头。
那可是纯荞麦皮的呀,“刷”一下地悠过来好几斤呢!杜云只觉得这腮帮子都被她打下垂了,这女人着急了还真是啥都能上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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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假戏要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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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也没想到他根本就没躲,本是玩闹的,这下好了,杜云那右嘴角都肿了.
她有些心虚地凑过去,“你没事吧?”
“假装你男朋友还得挨打呀!”杜云伸出大拇指搓了下嘴角,“那你得加钱!”
“咋没砸死你呢!”毛线背过身子,一骨碌钻被窝里了。
这几天都没睡好,加上昨儿又熬了一宿,她都要累死个屁的了。
杜云也是有些疲累的,他抱着被子,头枕在沙发边上,眼睛看向卧室的门。
耳朵立起来被沙发边磨得有些疼,他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喘一声,生怕错过了屋里的任何一点动静。
毛线的婚礼他其实是去过的,他看着她笑盈盈地站在何方身旁向亲友致谢,接受众人的祝福,面如春花,身似杨柳。
他一半高兴一半落寞。
他高兴的是她的高兴,那落寞却是没有由来的。直至今日,他才知道那落寞大约也是因她而起。
傍晚时候,毛线接到继父老王的电话,问:“闺女,你多会儿回家吃饭?”
“爸,我不回去了。”毛线揉了揉眼睛,说,“我妈怎么样了?”
“她没事。”老王顿了下说,“闺女,你回来吧,离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丢人。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爸,我在朋友家,”毛线吸了吸鼻子,“你放心,过了这一阵儿我就回去。”
毛线听到电话那头拨弄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老王吧嗒抽了一口烟,又过了一会,他才说:“好,有事给爸打电话。”
挂了电话,毛线这心里那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雨,就气势磅礴地来了,泪珠子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杜云来喊她吃饭时,看着她眼圈红红的,只当她是又想起何方那妖孽了,说:“唉咦!瞧你那点出息,赶明儿再咱寻摸一个更好的,我亲自上阵,帮你把关。”
毛线看着他那嘴巴,好像肿得更厉害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问:“疼吗?”
杜云愣了一下,赶紧说:“不疼!”
他挠了一下头,眼睛落在水泥地上,掩饰着不自在,他们之间好像还从来没有这种正常对话。
此时,她应该嘲笑他才对呀!
毛线也感觉到了异样,马上调动脸上的肌肉,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哎哟!再使点劲儿就好了。”
“是啊!一会儿多吃两碗!”杜云一反常态地顺着她说。
“闭嘴!”一提多吃,毛线就牙疼。
好不容易减下来的肥,她可不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必须节制。
毛线对着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不断地咽着口水,嘴上恶狠狠地说:“你不知道我在减肥吗?做这么多好吃的!”
“何以忘忧?唯有食补!”
杜云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酒,给俩人各倒上半杯。
“你还有这技术?”
毛线吃惊地看着杜云,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外秀内慧型的,还能酿这梅子酒。
“我会的技术还有很多,你要不要试试?”杜云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毛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大大咧咧地挖了一勺山药塞进嘴里,说:“别是三分钟热度吧。”
“你都看到了,我画图三个小时可不止啊。”杜云一只长臂伸过来,端着酒杯对着她面前的杯子碰了下,“老人家,你是不是想歪了?”
毛线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举着筷子就要打他。
杜云见状,屁股带着椅子往后一挪,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尖叫:“你要干什么?我还是个孩子!”
毛线被他气得肺都要破了,一腔的怒气化作食欲,开始埋头狠吃。
不只是这一顿,之后的一个月里,毛线都吃得很好。
不只毛线吃得好,毛球吃得也不错,还暴长了五斤。毛线嘲笑它:“你赶紧跟我一起做运动,当心皮蛋被别的瘦狗勾走哦!”
杜云就嘲笑她:“你倒是瘦了,不也没被别的单身狗勾走吗!”
毛线烦躁地瞪他一眼,“不是你捣乱,我早就二婚了。”
杜云带毛线去健身,一大帮的帅男靓女,一个个都颜高钱多的样子。
毛线本以为,她的第二春来了。
没承想这杜云领着她几乎转了一圈,见人就招呼:“嘿!这是我女朋友啊,多关照啊!”
毛线气得拿指甲抠他的手心,还是被攥得牢牢的,这么一圈下来,连健身房门口的安保大爷都知道她是杜云的女朋友了。
人家谁还敢勾搭她!
“咦!不是我把着,你早就八婚了!”杜云白了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那里没有妖孽?”
这一点,毛线确实不好说什么。
经历了何方之后,她对漂亮男人就有了阴影。
让她更奇怪的是,这来健身的,并没有几个大胖子,全都是清一色的精排。这万一再搞个何方出来,估计她妈毛瑾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有杜云这个假男友顶着,毛瑾倒也没有像之前那么丧心病狂地催她相亲。
加上杜云会来事,隔三岔五就要上门问候一下他那假丈母娘,名义上是安抚,实际上呢?
哼!只有他自己个儿知道。
这不,临近过年的时候,毛瑾就跟杜云说了:“今年冬天冷,雪又这么大,你们南方没有暖气,不如叫你父母来,咱一起过年吧。等天暖了再回去。”
老王也在旁边帮腔,说:“正好见见亲家。”
毛线一听这还了得,赶紧跟杜云使眼色想给他点暗示,没承想这傻孩子完全没有反应,还笑眯眯地看着她妈。
毛线一着急,桌子下边的腿就踢上了。
她这连着踢了两下,杜云还是没有反应,第三下刚过去,就被毛瑾一把给摁住了,直接掀了桌布,问毛线:“你什么意思?”
毛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着急用错腿了,她赶紧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毛瑾揪着她就没打算放过,自打有老王撑腰之后,这女儿就越来越不像话了,跟杜云这事,黏黏糊糊的,算怎么回事,真当她看不明白呢?她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这死丫头!
“你连着踢了我三脚,我这要不是身体好,早被你踢折了。”
“妈,对不起啊!我给你揉揉!”
毛线说着就弯腰打算给她妈揉下腿,被毛瑾一把拎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毛线被她妈这么一闹,也火了。
老王赶紧在一旁劝说:“你这么大了,跟孩子一般见识呢!她是你闺女能真踢你吗!”
“你闭嘴!”
毛瑾剜了老王一眼,转向毛线,“你是不是不想让人家小杜的父母来?”
“伯母,您误会毛线了,她前几天还说过年要跟我回家看看呢!”
杜云适时地出来打着圆场,一只脚轻轻地碰了下毛线,冲她眨了下眼,那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说真的吗?”
毛瑾转向杜云,有些不大相信,那杜云的父母能同意这俩人的事吗?差了好几岁呢!
“当然是真的。”
杜云起身,拿了块毛巾俯身帮毛瑾拭去了裤子上的那点土,“伯母,我父母看过毛线的照片,都说可喜欢她了,您就别操心了。”
“那这样的话,就更该来了!”毛瑾转向老王,“咱把事早点定下来,到时候两个孩子一起办喜事。”
“那敢情好!”
老王并不知道实情,一口就应下来了。
反正杜云这小伙子是没得说,他是看好这孩子。有毛线和杜云帮衬着王鑫远,那他可就踏实多了。
他转向杜云,说:“你跟你父母打个电话,请他们来吧。机票我们买,家里住得下,不习惯的话,咱门口不远就有酒店,我来安排。”
毛线这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她再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云,挤眉弄眼好一通暗示。
他们这一出假戏不经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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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比真媳妇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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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道:“伯父伯母,你们别着急,我妈身体不太好,我们先回去看看,可以的话,再让他们过来,成吗?”
“也好,身体要紧。”
老王想着这亲家要是身体不好的话,以后还得接到这边来住,别的不说,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尽孝。
“也好,你们先回去,不行的话就别让你父母来了。”毛瑾看了眼杜云,像是要鉴定这事的真伪。
杜云眯着眼睛,一脸期待地跟她对视,毛瑾收回眼神,在毛线脸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到时候我们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俩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是你妈想得周到。”老王适时地拍起了媳妇的马屁。
毛线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又提到嗓子眼了,没待一会儿就说要回去备课。
她新房那边已经可以住了,老王还是不想毛线一个人住外边,毛瑾倒是没有意见。她这闺女脸皮薄,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多会儿才能捣鼓出个孩子来呀?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女婿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什么时候有了外孙子,她这女婿的身份才能落实。
一回到家,毛线就发了好大的火。
看毛球那肉乎乎的身子,在她眼前滚来滚去就更不顺眼了,愣是罚它在阳台上站了半个小时,让它减肥。
杜云这边也有些麻烦,毛线的父母他倒是搞定了,可这毛线这边,他还真是开不了口。
俩人打打闹闹都习惯了,毛线对他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好几次直说,她不喜欢找比她年纪小的男朋友。
现在看来,这事,他还真得加快速度了。
春节过后,大年初二,毛线被杜云拖着去了长沙的老家。
毛线本来是不愿意去的,没想到杜云这家伙死活不依,一天在她耳边念叨八百遍,说什么:同为铲屎官,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你需要男人的时候,我二话不说上刀山下火海,假装你男朋友,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该着你了,怎么就不能牺牲一下,假装一下我女友?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和真诚吗……
毛线实在是被他念烦了,在确定有红包可领的情况下,决定走这一趟!
就当旅游了。
天津离长沙,路途遥远,俩人权衡了下,还是飞回去算了。
出发之前,杜云特意带着毛线去买了几身粉白系列的衣服,毛线明白这是叫她装嫩呢!
离杜云家越近,毛线越是紧张。
在出租车上颠簸了一会,这胃里就开始翻腾,总感觉这嘴里酸不唧唧的,想吐也吐不出来,一下一下地干呕着。
杜云看着她那样,比她还难受,干脆伸手拍着她的后背。
他这一拍,毛线就更着急了,毕竟俩人又不是真的男女关系,在他面前这么没有形象,她还是有些尴尬的。
毛线这嗓子里就像糊了一块猪油,腥不拉几的。
这恶心一阵赛过一阵,最倒霉的是,本来有一口已经顶上来了,已经到嗓子眼了,被杜云一拍,又咽回去了。
嘴巴里这个酸臭呀,毛线想死的心都有了。干脆把头搁着窗户上,让冷风吹着点,还能好受点。
好不容易到了地儿,毛线一个箭步冲下去,对着路边的树下,右手食指伸进嘴巴里掏了一下,总算是吐了一口。
杜云赶过来给她递了水,漱了两口,好受多了。
毛线咳了一眼的泪花,问:“我能不能不去你家?”
杜云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都要碎了,道:“那我们去找个酒店住下,等你休息好了,咱就回天津。”
“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毛线问道。
用湿巾纸擦了擦嘴巴,吐了一口之后,她这胃里舒服多了。
她只是害怕见杜云的父母,这万一穿帮了可咋办?
“不见了,就说吹了。”杜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毛线愣了一会,咬着嘴唇,小声问:“你妈凶不凶?”
杜云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头一热,揽着她的肩说:“不怕!你就当是去相亲,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走!这不是你擅长的事吗!”
“这能一样吗!”毛线气的一拳捣在他胸口,“我就说不来不来,你非得让我来!”
“乖!”杜云明白她这是心焦所致,伸出手臂将她圈进怀里,“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嘛!你长得这么美,怕什么!”
“滚!谁是你媳妇!”
毛线扭着身子,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圈的更紧了。杜云低头附在耳边,轻声说:“你现在的表现,比真媳妇还真呢!”
杜云这个贱人,说话总是喜欢怪声怪气的,这话吹得她耳朵直痒痒,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毛线使劲儿踢了他一脚,“你真是个妖孽!”
“那我也不是何方!”
杜云哈哈哈地笑着,裹着毛线进了小区。
南方的冬天跟北方不一样,那湿冷的空气打着身上,直奔骨头缝里去了。
毛线哆嗦着身子问他:“朋友圈里不是说,在南方的艳阳天,可以露着小蛮腰的吗?”
“这……”杜云憋着笑,“我对天发誓,纯属谣言!”
俩人裹紧外套,哆哆嗦嗦地走着。
杜云一手拖着皮箱,一手裹着毛线,他突然希望脚下的路可以长一点,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挺好。
毛线这心里确实急慌慌的,就想找个地儿赶紧暖和一下,一路问个不停:快到了吗?几号楼来着?
早先那点对要见杜云父母的抵触心思,早就给冻没了。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冷更让她害怕的,那就是更冷了。
北方的冬天冷,南方的冬天更冷。
外头冷,这屋里头更冷。
毛线这心里像落了一枚石头子,原先还忽忽悠悠地荡着波纹,这下垮擦一下子见底了,她这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空调是开着的,可是对于一个习惯了暖气的北方姑娘来说,空调出来的那点暖风无疑是隔靴搔痒。
杜云给她搬了个小太阳,放在她脚边,让她一个人烤。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说:“大家一起烤吧。”
杜云的妈妈应英笑着摆了下手,“我去备饭,一会儿就好。”
毛线赶紧起身,说:“谢谢阿姨。”
应英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转身去了。
应英保养还不错,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一个小发髻挽在脑后。那张圆脸在黑发的衬托下,就更显得白了。
单眼皮的优势,在她这个年纪的妇人的脸上完美地呈现出来,眼皮紧致,一点褶子都没有。
虽然有些微胖,但是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标准美人儿。
她待毛线是很亲热的,可是,那亲热里总是带着客套和疏离,这一点,俩人心知肚明。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毛线就傻眼了——每样菜里不是红辣椒就是绿辣椒,要不就是红绿辣椒都有。
毛线眼睛的余光瞟到杜云微蹙的眉头,她抢先说了句:“阿姨做的菜真好啊,看着就红红火火的!真喜庆!”
“那你可要多吃点!”应英笑着夹了一筷子熏肉给她。
“她吃不了辣!”杜云直接把那块熏肉夹回自己碗里,转向毛线,眼神里满是宠溺,“挑着吃两根青菜,我去给你下碗面去。”
毛线感受到来自旁边杜云妈妈那火热的注视,她咧了咧嘴巴,刚想说不用了,就被杜云一个眼神止住,他说:“你等着,几分钟就好。”
这下毛线就更坐不住了,刚要起身跟他一起去,就被杜云妈妈拉住了,“哎呀,阿姨不知道你吃不了辣,还当跟潇潇的口味差不多呢!”
她在车上明明听着杜云跟他妈说了让做菜少放辣的,怎么……
潇潇又是谁?
毛线一脸懵逼,不知道说啥好。杜云早跑去厨房了,她这会儿再跟过去倒显得矫情了,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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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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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毛线就得独自一人面对二老了。
杜云的爸爸杜宗明长得很儒雅,看上去六十出头,头发花白,眉毛却是黑的,有些像那些时髦的香港人,人也比较和蔼。
“叔叔阿姨,你们先吃!”
毛线说着,也夹了一根芹菜放进碗里。
她是不喜欢给人夹菜的,一是觉得不礼貌,人家爱吃啥自己夹呗;二是也不卫生啊。
她本以为这青菜不会太辣的,这一入口她眼泪上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呼噜噜地煽着嘴巴,去厨房拿了一杯水涮嘴。
还是辣的不行!
毛线吐着舌头转来转去,最后就着水龙头灌了一大口凉水,含在嘴里才好受一下。
“快吐了!”
杜云接了杯凉水给她,拍着她的后背。
此刻,他是一脸的愠怒,声音有些发虚,“我妈她不是故意的……”
反反复复漱了好几口,毛线这才好点,她抬头,一脸的泪花,嘴巴撇了撇问:“会给我个大红包么?”
“会的!”
杜云被她的样子气笑了,点着她的额头说:“你个小财迷。”
毛线吐了吐舌头,踮起脚尖凑近他说:“我会让你妈满意的!看在钱的份上!”
杜云看着她像泥鳅一样从身边划过去,嘴角又翘了起来。
等他煮好面,端出去的时候,那毛线已经跟他爸聊得热火朝天了。
原来啊,这杜宗明还是个网迷,等面的功夫,毛线已经给他下了好几个网络游戏了,还是益智的那种,说是能防止老年痴呆,特别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玩。
毛线本想着给杜云妈妈也下载的,不过被她拒绝了。
应英推说眼睛不好,看不了那些个新鲜玩意儿。实际上呢,她就是等儿子给她弄呢,才不稀罕她弄得那两下子呢!
这一顿饭,大家都没吃好。
毛线这个北方人,真是受不了这湘菜的辣。杜云则是受前女友美茗的影响,以清淡为主,也吃不惯家乡菜了。
何况他妈为了给准儿媳妇一个下马威,加了那么多“猛料”,他这心里也别扭,干脆跟毛线一个碗里吃面去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倒也吃得满头大汗。
那一大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这杜宗明就不高兴了,冲应英嚷嚷着:“做一辈子饭了,手上还没个准儿!做这么辣谁吃得下!”
他这么一说,应英脸上就挂不住了,“有本事你做!”
眼看着老两口为这吃饭的事要吵起来了,毛线赶紧出来打圆场。
“叔叔!阿姨做得很好吃呢!是杜云嫌我脸上长痘才不让我吃辣的!我可以吃!”
说着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在面前的水杯里蘸了一下就吞进去了,给他们仨都看呆了。
毛线又夹了一筷子,还冲杜云眨了眨眼说:“过一下水就把辣滤掉了。”
一场吵架就这么被毛线平息了,应英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很多,还问毛线喜欢吃什么,她晚上给做好了,保证不辣。
杜云看着呼噜呼噜边吐舌头边大口吞咽的毛线,好像那辣椒是进了他胃里一般,滋啦滋啦地疼。
他也拿起筷子学着她的样子,蘸着吃起来,四目相对时,两个人的眼角都是有些湿意的。
应英最先离开了座位,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这姑娘咋有点二呢!
她一走,毛线和杜云也就放下了筷子,毛线看了杜云一眼,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杜云立马领会,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王老吉出来,俩人咕咚咕咚一通灌,那叫一个酸爽。
杜云去厨房帮他妈收拾碗筷的时候,应英老大不乐意了,“你那女朋友呢?吃完饭都不知道收碗的吗?”
“被您辣怕了!”
杜云顺手抹了点洗洁精泡沫在他妈脸上,“妈,你就不辣吗?”
“辣我也愿意!”
应英偏着头,示意儿子帮她卷起右胳膊上的袖子,一脸得意地说:“我就是要给她立下规矩,省得跟那个美茗一样!你惯着惯着最后还不是跟人跑了!”
“妈!毛线跟美茗不一样!”
杜云最烦他妈老是提美茗的事了,他皱着眉头接过他妈洗好的碗,用干抹布拭了一圈,再放回碗柜里。
“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一个德行!”
杜云妈妈对儿子那是有迷之自信,觉得所有的女孩子都配不上他儿子!
选儿媳妇对她来说,就是矬子里拔将军,凑合着用呗。
“妈!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把她气跑了啊!”杜云一脸神秘地凑到他妈身边耳语了几句。
“是吗?”杜云脸色变了变,洗碗的动作也放慢了些,“那你去看她吧!”
说完她又偷乐了一下,冲儿子眨巴着眼睛,说:“我看刚刚辣得够呛!”
杜云故意皱起眉头,用极度委屈的嗓音说:“妈,你又给我惹祸!”
“妈不是不知道吗!”应英推了一把儿子,“快去!妈不会再整她了。”
毛线还有些纳闷呢,这杜云妈妈对她的态度突然好起来了,还给她找了个毛毯,让她围着坐在沙发上。
下午四个人打了几圈麻将,到四点多钟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毛线赶紧收起毯子,穿好了衣服,打量着进来的一对母女。
年纪大点的,顶着一脑袋螺丝卷,染成了酒红色,做了美睫线,耳朵、脖子、手腕上都挂着金灿灿的饰品。
毛线仔细看了看,那脖子上挂的竟然是一个金貔貅。
小的倒没有那么夸张,瘦高个,齐耳短发,搓衣板身材,从头看下去的话,倒可以用短平直来形容。
关键是这娘俩都穿着貂皮大衣。
毛线看向杜云,眼里满是不解,在南方这样的打扮还是比较少见的吧?
毛线愣神的功夫,那年轻一点的姑娘,就蹿到了杜云面前,摇着他的胳膊,嗲里嗲气地叫了声“杜云哥哥。”
杜云一只手掰着那姑娘的胳膊,眼睛看向毛线,发出求助信号。
毛线对他挤了挤眼睛,苹果肌一耸,表示关她屁事。
那姑娘顺着杜云的视线,看到了毛线,挽着杜云的那只胳膊又紧了几分。
“潇潇!”
应英对那姑娘招了招手,说:“快到阿姨这里来。”
毛线听得“潇潇”这俩字,想到刚刚饭桌上的事,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她朝杜云递了个眼色,上前亲昵地拉起那姑娘的手。
“你就是潇潇啊?”
“啊!你谁啊!”
潇潇语气不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睛都快斜到天花板上了。
“你还没吃饭吧?”毛线问道。
“没呢!要跟我杜云哥哥一起吃。”潇潇那手指紧紧地箍着杜云的胳膊,大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你等着!”
毛线小跑着进了厨房,端出中午几乎没有动过的几碟菜,一一码放在桌子上,然后冲潇潇招手,“快来!阿姨特意给你做的!等你好久了都。”
“是吗?”
那潇潇一听是杜云妈妈特意为她做的,眼睛就亮了,赶紧拉着杜云要尝尝。
“你自己吃吧!”
杜云终于开口了,他看了一眼毛线,道:“我跟你嫂子都吃过了,你慢慢吃吧!”
“嫂子?”
潇潇一时傻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应英反应快,拉着潇潇的手,说:“潇潇,你要不太饿的话,一会儿阿姨给你重做,这都有点凉了。”
应英说完这一句,眼睛在毛线脸上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个闷葫芦还有这等心思啊!真是小看她了。
“妈,秦姨,你们聊着,毛线要去休息一会了。”
杜云趁机拉过毛线,一手放在她腰上,另一只手从外边圈着她的身子,像护宝一般小心极了。
“你站住,谁是嫂子?”
潇潇反应过来,又要往上扑,被应英一把拽住了,“好孩子,听阿姨跟你说。”
毛线笑眯眯地冲两位长辈略微颔首,路过书房的时候瞥见在里面躲清静的杜宗明,正抻着脖子听客厅里的动静呢。
她假装没看见,还是一脸笑盈盈地任由杜云搀着。
刚一进屋,杜云扣上门转过来的瞬间,就被毛线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老实说,你们家人都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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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真假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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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松口!”
杜云最怕这死孩子咬人了。
“你先说。”
“我多给你一个红包!”
杜云对付毛线唯一长期有效的办法就是花钱了。
“好!”
毛线松了口,抹了把嘴,又呸了一口,问:“怎么这么咸,你几天没洗澡了?”
“我……”
杜云也是无语了,这手腕上的牙印要是被他妈看见了,又得叨叨。
“算了,说正事!”
毛线甩了甩头发,一屁股坐在床上,顺手打开了空调。
“那个潇潇是我妈以前同事家的女儿。”杜云解释道,“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
毛线脑子里迅速过着杜云家里那些画上的人,一番比较之后,觉得潇潇这种二百五的气质,跟画中的美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压根就挨不上边儿!
“应该是另有其人。”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杜云,想不到这家伙看上去一本正经的,骨子里还很闷骚啊。
“我和她……”
杜云被毛线看毛了,想认真地解释下他和潇潇的关系。
“等等,那女的也是老师?”
毛线后知后觉地想起杜云说过他妈是老师的事,又脑补了一下那秦阿姨,裹着一身的金碧辉煌在讲台上授课的样子。
实在是……
有些辣眼。
毛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不是拉低人民教师的素养吗!
“不是,潇潇她爸是!”
杜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只好从头说起。
他妈一直希望他回老家这边发展,潇潇就是他妈给他物色的女朋友,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小妹。
“青梅竹马?”
毛线眉毛一挑,看来还真不是前女友啊。
“不是!”
杜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好,这潇潇一直就跟个瘟神似的缠着他,他妈倒也吃这一套,回回打电话不是催他赶紧找个媳妇,就是催他赶紧回家把那潇潇娶了。
“噢!”
毛线一脸的我懂,脑袋不停地点着。
“别瞎想啊,没那事!”
杜云翻了个白眼,警告她。
又想起让潇潇吃饭那事,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哎,没想到你丫还挺记仇啊!”
“哪有?”
毛线把被子往身上拢了下,打着哈欠说:“那是你妈自己说她按潇潇的口味准备的!不给她吃给谁吃!”
这不提还好,一想到中午那蘸水菜,她这心里就不得劲儿,什么玩意儿啊!
“干得漂亮!”杜云赞许地点了下头,他也死烦那娘俩。
“你是不是跟你妈说什么了?”
毛线想起饭后杜云妈妈态度的好转,加上刚刚那潇潇往杜云身上扑的时候,他妈明显给了她几个眼神。
虽然她拿不准这老太太到底啥意思,可是感觉她是向着自己的。
“我跟她说你怀孕了!”杜云指了指她的肚皮,“我还说,你是个富婆,我在外边全指着你赏饭吃呢!”
“啊!”
毛线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了,她这一世的好名声都要被这小子搞臭了!
怪不得他妈刚才看她那眼神怪怪的呢!
“不然,你以为只是吃辣椒那么简单啊!”
杜云白了她一眼,跟他妈斗争这么些年,他早就有经验了,见招拆招,啥都不在话下!
“那万一你妈要让我去医院检查怎么办?以后他找你要孩子怎么办?我父母要来了怎么办?”
毛线这一连串的怎么办爆出来,就觉得脑仁疼。
她还是觉得这事她草率了,不该那么早把杜云拖进来,这下所有的事,都不受她控制了,一个谎接着一个谎,这都要圆不过来了。
她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索性将头埋在枕头里装死。
“没事!”
杜云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那般不轻不重地拍着,说:“逼急了我们就假戏真做!”
“你说啥?”
毛线的脑袋“嘣”一下从枕头里弹出来,一双不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
“把咱们说过的那些,都做一遍。”
这话说出来,杜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烫得厉害,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微微地泛着红光。
“你什么意思!”
毛线的视线收回了几分,感觉心里像是揣了什么东西,憋得慌。
“我说,”杜云慢慢地掰过她的脑袋,让她的脸正对着自己,“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让我这个假男朋友变成真的?”
“哦!”
她的嘴巴张成“O”形傻傻地看着他,露出粉色舌头,胸口咯噔咯噔地跳着,像打鼓一般。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杜云原本是很严肃的,看着她这一脸的憨样,又忍不住想笑。他努力绷着脸,让自己看上去很认真,静静地等着毛线的回应。
毛线想伸手打自己一下,举到一半又默默地放下,她觉得自己很蠢,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答应了。”
杜云伸出舌头快速探进她的嘴巴里舔了一下,那些细小的粉色的颗粒深深地蛊惑了他。
毛线全身像是被电击过一般,倏地躲开了。
她把目光收回来放在自己的双手上,她的手总是下意识地搓衣襟,在她感觉紧张的时候。可是她穿的是毛衣,这一着急,手指就顺着毛衣上的针眼戳进去了。
这下她就更尴尬了。
她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那样的炽热从毛孔里钻了进去,一点一点传遍她的全身,她感觉浑身的血脉都张开了,这使得她整个人抖更厉害了。
“乖!”
杜云将她圈在怀里,把手放在她的额前,挡住她的眼睛,轻声说:“睡一会儿吧。”
毛线推了他一下,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厮混在一起,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杜云触及她眼神,突然又很心疼。
他伸手,将她裹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软软地说了声:“别闹,你好好睡!一切等你睡醒了再说。”
不知道是因为疲倦还是因为温暖,毛线真的睡着了。
她绷了很久的那根弦,好像一下子就被松开了,而那支箭早就不知去向了。
等毛线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杜云。
他趴在床上,脑袋支在胳膊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慌忙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上那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涎水,问道:“几点了?”
“十点一刻了。”
“这么晚了。”
她用左手背揉着眼睛,慢慢地适应着屋里的灯光。
“嗯,你先醒个盹儿,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杜云帮她拿了睡袍,递过来。
毛线低垂着眼眸,一把扯过睡袍裹在身上,脑袋还是有些迷糊,跟在杜云身后出去的时候,咣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小心!”杜云迅速回身,俯身托着她的头,轻轻地揉着,“疼不疼?”
“没事。”毛线疼得直咧嘴,身子却往外躲着,试图挣开他的怀抱。
她只是睡了一觉,又不是死了一次,之前杜云的那些话,她可是听得真真儿的,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了。
“我看看!”
杜云说着撩起她的头发,看着右前额上那迅速鼓起的大包,这心里是又气又疼,“都说了不让你着急!非得不听!你看看这大包!”
他这么一喊,毛线就觉得更疼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就说不来你非得让我来……”
“好了!”
杜云半抱半推着将她带回去,圈在床上,手一直摁着前额一圈一圈地揉着。
“不要你管!”
毛线使劲推着他,却怎么都推不动,她的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地心跳声在耳边炸开,很是紧张。
“你老实点!”杜云吓唬她,“看明天一脑袋包怎么见人!”
“我根本就不想见你们家人!”
毛线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多眼泪,像个孩子一样嘤嘤地哭着,眼泪沾了杜云一手,她嘴里还嘟囔着:“我不想吃辣椒。”
“好,不吃辣椒!”
杜云摸着那核桃大小的鼓包,心疼坏了。
“我不想跟你好!”
毛线紧跟了一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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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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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地?”
杜云手上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故意套她话,“我不比你那些前男友们好太多了!”
“那你也太年轻了!”
毛线那眼泪越来越凶,几乎是泣不成声了。
“唉!”
杜云叹了口气,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你说不好就不好,别哭了行不行!”
没承想,他这话刚落,毛线火气就更大了,晃着脑袋死活不让他揉了,眼泪随着脑袋的晃动呼呼地甩着。
“祖宗,你是疼得哭吗?”杜云两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很是不解。
“我刚说不行你就放弃了,你根本就没有诚意。”毛线气得直打哭嗝。
“这都听你的也不行啊!”杜云把她的脑袋扣在胸口,“你多大来着?”
“三十。”毛线嗡嗡地应着。
“我看你只有十五!”杜云搂着她道,“只有不懂事的小女孩才这么哭天抹泪地胡闹。”
“我也不想哭的!”毛线打着哭嗝,胸脯一挺一挺地,“可是我控制不住啊。”
这一句,彻底把杜云逗乐了。
“好吧,你慢慢哭!哭个痛快!”
杜云换了个姿势,把她搂在怀里,一手给她揉着头,一手帮她抹眼泪。
毛线也不客气,一会儿低声抽泣,一会儿又嗡嗡地哭,一会儿还气得打嗝,有时只抹泪不出声,有时只出声不掉泪,有几次明明觉得她已经止住了,这没一会儿又开始哭。
毛线头上的包小了,杜云倒起了一脑袋的包。
可愁死他了,他头一回看见这人哭还能中间带歇气儿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毛线才哭着睡着了,杜云悄悄起身给她掖好被子,自己在地上放了床被子,连铺带盖,妥了。
半夜,杜云睡得迷迷糊糊地被毛线痛苦的叫声惊醒了。
原来是腿抽筋了,膝盖屈在那里,动弹不得。杜云赶紧过去抱着她的腿一顿揉捏,好半天才放平了。
整个过程,那毛线连眼睛都没睁一下,估计是在做梦了吧。
杜云被她折腾的也没了睡意,索性就那么看着她。
毛线嘴巴微张,唇色发白,原本顺直的头发被她滚得乱七八糟,还有几缕缠在脖子上。卸妆后的脸蛋带着一点青涩,眼睫毛浅浅地覆下来,小巧的鼻子微微隆起,倒是平添了几分立体感。
毛线算不上漂亮,每一样五官单独摘出去看都算不上出彩,只不过凑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很舒服,符合他心中人妻的模样。
看得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
中间,毛线抬了下胳膊,杜云赶紧闭眼,装睡,脸微微地发烫。
他并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等了大约一分多钟,没听见动静,杜云慢慢地睁开半只眼。这一瞧,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毛线竟然在拿右手食指抠鼻孔,那动作慵懒又迟缓,就那么轻轻地挠了两下,最后那食指搁在嘴边不动了。
杜云嘴角微微地翘起,想着该如何跟毛线学她睡觉挖鼻屎偷吃这一段,眼角就禁不住又弯了上去。
杜云一大早起来,就被他妈截在厨房里问毛线的情况。
头天晚上她都听着那毛线哭了,她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想去看看的,被杜云他爸拦下了。
这死老头子说她是自讨苦吃,潇潇这尊大神她怎么请的就怎么送走!他是一下都不想看那娘俩。
其实,应英对潇潇也没有那么喜欢,只不过人家舅舅在长沙有一家房地产公司。
这杜云又是学设计的,这潇潇打小就喜欢她家杜云,成天上赶着往她家跑,前些年她还烦得慌,后来想想,若是杜云真跟这潇潇好了,那房地产跟设计是分不了家的呀,他儿子这后半辈子也算是稳定了。
而且潇潇她妈老秦也表明了态度,只要杜云这边能松口,什么房子呀、工作呀都不用他们家操心了。
不过,杜云说这毛线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这当妈自然得向着儿媳妇了,还说是人家娘家的条件也不错。
这么一来,她还是得赶紧站到毛线这一边。
好不容易才把潇潇那娘俩送走,当然,话没说得太死,什么时候孙子不到手,她都不会把这路堵死。
这年头啊,男人压力太大了,她当然希望能找个好亲家,他儿子能少奋斗好些年了。
像之前那美茗就不行,别的不说,家里还有个弟弟,这就是大事!一辈子没完没了地往娘家搭,这种亲事她是不会同意的!
分得好!
跑得好!
省得她撵了。
“她还没起呢?”应英身子往后仰了仰,抻着脖子往门口看。
“妈,你咋跟做贼一样?”杜云最受不了他妈这神神叨叨的样儿。
“妈问你,她哭啥?”杜云妈妈手里的苹果快速地转着,削下一长串苹果皮。
杜云愣了一下,想到昨天毛线哭的动静可能有些大了,他眼珠子一转,没好气地看了他妈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那潇潇跟你吵架了?”应英试探着问。
那样就能闹上半宿的话,这毛线还真不是个善茬,这潇潇也没怎么样啊,值当的吗?
“你这不都知道吗!”杜云扯了一块苹果皮往嘴里塞去。
“这么点事,至于吗?”
被儿子这么一说,应英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是不想在儿子面前落一个欺负他媳妇的名声。
“妈,你们多过分呀!”杜云边嚼着苹果皮边说,“头一顿就给人整那么辣,还把那不三不四的人招家里来。”
应英换了把刀,咔嚓一刀下去,那苹果汁都溅出来了,她舔了舔手背上的汁水:“我这不是在考验她呢吗?”
“考验?”杜云夸张地叫了一声,“我看你是连儿子带孙子都不想要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应英气得一巴掌拍在儿子肩上,当然她是舍不得真使劲儿的。
“妈!你打死了我了!”杜云故意夸张地叫着,眉毛拧成一疙瘩,好像真打疼了似的。
“打死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应英说着把切好的苹果装进盘子里,再拿保鲜膜包好,递给杜云。
“妈,你覆膜干啥!一会儿就吃!”杜云有点奇怪。
“去放在客厅空调下面!孕妇吃凉的对孩子不好!”应英说着推了他儿子一把。
“妈!你真棒!”
杜云照着他妈脸上亲了一口,出门前还不忘对他妈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真有做婆婆的范儿!”
“越大越没个正形!”
应英嘴上说着,这心里确实美滋滋的。
儿子亲这一下可比这男人亲一下有意义多了,够她美上半年呢!她决定尽快定下儿子的婚事,总不能大着肚子结婚吧?
那多难看!
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见不得这种事儿,这还没买票呢,就先把车上了!传出去多丢人啊。
她把这事又怪在了毛线身上,她那儿子老实巴交的,总是被她勾引的。
杜云帮他妈洗菜的工夫,毛线也洗漱完了。
她起来是看到杜云和他妈娘俩在厨房忙活来着,不过厨房的活儿她本就不擅长,加上那厨房又狭小,也挤不下那么多人,她就直接去洗漱了。
擦完脸毛线才过来打招呼,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不用!”应英挥了挥手,“你等着吃就好了。”
这话听上去是没毛病,不过杜云还是听出了他妈心里的不满,悄悄地拿胳膊肘顶了一下他妈。
应英这才抬头,笑着说:“饭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吃点水果吧。”
“谢谢阿姨。”
毛线说完转身就出去了,她没有心思揣摩杜云妈妈的话,她一想到昨天杜云深情款款告白地那一幕,她这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乱哄哄的,感觉全身的器官都不听使唤了一般。
“还真是个奶奶!”
应英等毛线走远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杜云放下手中的切了一半的洋葱,无奈地看着他妈,那意思是:妈,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儿好,我儿有本事,我儿找了个媳妇天下第一好!”应英看她儿子毛了,赶紧哄他,“妈这么说,你满意不?”
杜云被他妈气得哭笑不得,他在心里深切地慰问了他爸,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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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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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这几天,人们玩得疯,吃得也比平常丰盛一些,就两顿饭。
这一回,有杜云主厨,饭菜比较清新可口,毛线吃得也舒服一些。不过减肥以后她的胃口确实小了很多,也就小半碗饭的量,就放下了筷子。
应英一看这哪行啊,这不饿着她大孙子了嘛!使劲儿往毛线碗里夹菜。
杜云知道毛线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只好说:“妈!她吃不了那么多!”
说着就把毛线那一碗拿过来自己吃上了,把他妈给气得呀,不停地叨叨,这女人啊,吃得好,这孩子才长得好,将来奶水也足。
毛线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只是木讷地点头,一杯一杯地喝白水,陪着他们吃。在听到突然问她多大的时候,一句三十一就脱口出去了。
“三十一?”
应英拍一下把筷子摔在了饭桌上!
“准确地说,是三十二了。这不都过年了吗,又长一岁。”
毛线心里那些乱草,被杜云妈妈这一筷子给连根带苗一把薅起来了。
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反正迟早是瞒不住的,晚说早说都是说。
应英气得直接起身回屋了。
杜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先跟着他妈进屋了。
毛线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没有看任何人,直至杜宗明也进去了,她才起身回屋,进门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桌丰盛的菜肴。
两天了,都没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大概,她真的不适合这里吧。
屋里,应英是气得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呀,她本想着问下毛线的生辰八字,好请人看看,定个日子。
没想到这女人比他儿子大这么多,她这心呀肝呀都要疼死了。
原本她还想着,这女的娘家条件好,她儿子占了便宜,以后过日子她得巴结着点人家,没承想人比她儿子大那么多!
倒是她儿子叫人占了便宜呀!
应英抱着杜云是又哭又打,嘴里念叨着:“我可怜的儿啊!”
杜云也是无语了,昨儿那个哭,今儿这个哭,搞得他都要哭了。
杜宗明给儿子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劝劝。
杜云摇头,又朝他爸努了努嘴,要劝你劝。
他爸赶紧退后一步,爷俩谁都没言声,这下应英哭得更凶了,竟然挣扎着要拿头撞墙,说什么老的小的没一个中用的。
杜宗明无故中枪,迅速躲到了门口处。
杜云索性放开了他妈,“您要真撞了,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整瞎了,可就真看不着您孙子了!”
“你个小混蛋!儿子都不顶用,要孙子有什么用!”
应英这会儿没那么多眼泪了,眼睛使劲地挤着,嗓音更是加大了几分,说话时抻长了脖子,眼睛不时扫向门口。
“妈!”杜云递了张纸巾过去,“好歹您也是一退休女教师,怎么还搞起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村妇把戏?这要传出去了多丢人!”
“怎么!你还嫌弃你妈了?”
应英拿脑袋嗵嗵地撞着她儿子的胸口,头发都弄散了,披挂在耳边,像抗战片里日本人那军帽似的,忽闪忽闪地抖着。
杜云憋着一脸的笑,这下惹得他妈哭得更伤心了,“人家狗还不嫌主丑呢!我养儿还不如养狗呢!”
“妈!那是儿不嫌母丑!”
“你比得过狗吗!”应英真是气得不轻,她以前还真没这么说过儿子。
“比得过比不过,不得看您心情?”杜云帮他妈抹了把眼泪,“妈!你别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应英一下子抓住了话柄,“你说你找什么样的不好!非得找个年纪那么大的?你知道这女人一生完孩子老得多快吗?过两年她就赶上你妈我了!”
“唉!”
杜云叹口气,“妈,实话跟你说吧,这事根本就是你儿子我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就没瞧得上我!”
“啊?”应英一听这话,立马就止住哭了,“那孩子呢?”
“骗你的!”杜云叹了口气,“不就是想让你对她好点,给你儿子我长点脸么!您可倒好!尽给人添堵!真是我亲妈!”
“你说她……”
应英伸手往外指了指,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个老女人!还看不上你?”
“是!”杜云抬头,一脸的凄苦状,“就是你口中的老女人,人家看不上你儿子我,你满意了吧!”
说着扭头就出去了。
杜云进去的时候,毛钱已经收拾好了她的东西,看样子是准备走人了。
杜云过去拉她的箱子,毛线往回缩了几分,他再拉,她再缩。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杜云先开了口:“你就算要走,也得让我送送你吧?”
毛线这才松开了,即使老大不情愿,她也还是敲了杜云父母的门,“叔叔阿姨,多谢你们照顾,有机会也请你们到天津来玩。”
杜宗明最先反应过来了,说:“这才回来就走?不多住两天?”
毛线笑了笑,一脸乖巧的样子,“叔叔,不好意思,这两天给您和阿姨添了不少麻烦!”
杜宗明给毛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客厅,毛线跟了过去。
他从口袋了掏出个红包,塞给毛线,“闺女啊,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毛线赶紧推回去,“叔叔,这不能要,我和杜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拿着!别嫌少啊!”杜宗明又塞了回去,“你阿姨她一时没转过弯来,过过就好了,你们……还是该处就处啊!”
杜宗明这一番话说的有些磕巴,让他一个作老公公的人跟准儿媳妇说这话,他是很难为情的。
不过这要不说,也不合适,总不能让俩孩子因为这么点事散了吧?
他觉得人家这姑娘挺好的,有文化、识大体。
老话说,女大五,赛老母。他那儿子身边还就差这么个贴心人。
“叔叔,对不起,这件事真的有误会,这钱我真不能拿!”
毛线掂量着那红包,装了大约在八千到一万之间,她这一个冒牌货惹得人家里鸡飞狗跳的,还有什么脸拿人家的钱?
“必须拿着!”
杜宗明也不好使劲摁,但他是诚心给的。
这钱啊,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什么也得给出去。他清楚,不管他儿子现在跟这闺女啥关系,但是,要就这么回去了,那俩人是一定没啥关系了。
杜云和他妈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妈,你自己照顾好身体!”
杜云心里是很难受的,可是对自己的父母,他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这事啊,还是怪他办得太草率了,没提前说明白。
“你这回来还不到一天就走了?”
应英有些难以置信,一向懂事听话的儿子居然为了这么点事,就要跟这老女人走了。
“是啊,妈。”杜云长吁了一口气,“再过几天我就上班了。”
“那你俩……”
应英向儿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她的意思,你俩是不是就这么散了?
只是这话直接说出来的话,多少会伤了儿子的心。
但不说,她又憋得难受。
这种女大男小的恋爱关系,她不看好!
“妈,我俩没事。”
杜云应着他妈的目光,十分肯定地说:“我这辈子,就她了。”
这一下,应英就受不住了!
她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儿子还是不肯让步吗?
“杜云!你知道你说这话多伤妈妈的心吗?”应英话没说完眼泪就先落下来了。
“妈……”
杜云伸手拭去他妈脸上的眼泪,他妈的确是老了,眼角的纹路很深,像那秋天的树叶上的茎秆,根根分明。
他心头一热,嘴唇动了两下,才说:“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啊,好好照顾自己。”
“那要妈妈坚决不同意呢?”应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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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是站在你妈那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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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
杜云咬着牙,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结婚就是了。”
杜云的话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刺溜一下就烫在了她的心尖上。
应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了,她直奔客厅,夺过杜云爸爸手里的红包,啪一下甩在毛线的脸上:“拿着钱!赶紧给我滚!”
“妈!”杜云没想到他妈能直接上手,一步垮过去将毛线护在身后。
毛线左脸颧骨处被红包的一角划了一道,渗出一寸来长的血印子。
那伤口不深,出血少且凝固的快,那些细小的血珠一粒一粒地连着一起,颜色一点点变深,慢慢地洇出一条细线。
靠近鼻翼的一小截没有出血,表皮微微地卷曲着,像是被削下来的铅笔屑一般。
“疼不疼?”
杜云看着毛线,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心疼。
“不疼。”
毛线微笑着摇了下头,俯身拾起红包,把散出来的钱往回抖了抖,又把落在门口鞋架边上的几张也捡起来,放进红包,再把口折好,交到杜云爸爸的手上。
“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红包您留好了。”
说完这一句,毛线直接开门走人。
杜云见状直接从他妈面前跨过去,拎着箱子跟了出去,把他妈那歇斯底里的哭嚎抛在脑后。
“你不用跟着,我自己能回去。”毛线躲着不肯把行李箱给他。
“哦!”杜云像个犯错的孩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那情形倒像是闹了别扭的两口子,毛线就更不自在了,回头等着他。
杜云也停下了,还弯腰假装系鞋带的样子。
“嘿!哥们!”毛线喊了他一声,“你那鞋没带子!”
“噢!”杜云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你脸疼不疼?”
这风打在脸上,确实疼了一些,不过也让毛线更加清醒了几分,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可为。
她呀,是自作自受。
“没事!”毛线笑道,“假冒你女朋友还是个高风险事件啊!差点儿被毁容。早知道这样,该让你提前给我买份保险的。”
杜云知道她是故作轻松,说一些宽慰他的话,可是毛线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她看上去并没有说得那么轻松。
“前面有个医院,我们过去处理一下。”杜云眼里满是愧疚。
“用不着,不碍事的。”毛线摆了下手,她不大习惯俩人之间突然这么客客气气地说话,又故意说笑,“这万一破了相,我也好有个人赖!”
“瞎说!”杜云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冲来往的车辆招手。
俩人在小区门口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而且师傅要求不按表结算,三倍价。
毛线看了眼师傅,再次确认了下,“三倍价!说准了哦!”
“那必须准!”
师傅回答,他觉得还是这外地人痛快,这要是本地人,又得跟他墨迹一会儿呢。
到机场半个来钟,他回来正好喝顿小酒,不耽误事儿。
年初,机场人还是比较少的,俩人先后改签机票,过了安检之后,毛线就在机场的小店里逛上了。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老王和弟弟王鑫远买礼物,虽然大多是些华而不实,还死贵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的价值又不能仅仅依靠它的价格来判断。
比方说,她从机场带回去的,和从淘宝上买的,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也难怪现在的商家削尖了脑袋往机场钻,人家营销不是产品,是情义。
杜云从机场服务部要来了棉签和碘酒,本想着好好给毛线处理一下伤口的。
哪知道这毛线死活不愿意,说是本来还没什么呢,那碘酒色那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缺德事被人挠了呢!
杜云哄她说只蘸一点,绝对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让毛线把头靠在椅子上,仰着脸,他一点点用棉签擦拭伤处,本来刚有些结痂的伤口又破开了,再加上蘸了酒精,毛线这眼泪顺着眼角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这可把杜云心疼坏了,手上的动作就更轻了。
清理到下半段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毛线让他先接电话,杜云说甭管。他可得把她这张脸给伺候好了,还得看一辈子呢。
杜云这手实在是太慢了,等他给毛线擦拭完的时候,都要登机了,毛线直怪他害得自己连卫生间都没去成。
她的化妆包放在行李箱里托运了,身边连个镜子都没有,指不定被他涂成什么鬼样子呢。
“等会儿看,飞机上不有洗手间么!”杜云拖着一脸不情愿的毛线去排队登机了。
这一踏上归途,毛线心里就有些突突,也顾不上照镜子照脸了。
这回去该怎么跟她妈解释,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她家这老太太鬼精鬼精的,可不好糊弄呢!
“想什么呢?”杜云给她要了一杯热水。
“想怎么跟我妈交差呗!还能想什么。”毛线一想到又要跟她妈打一场嘴仗,就很郁闷。
“你别管了!交给我!”杜云说着拍了下胸脯。
“你有什么好主意?”毛线这眼睛又开始发亮了。
“负荆请罪!”杜云对着她脸上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笑道,“外加上门提亲。”
“啊!”毛线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掐了他一把,“你想死啊!”
“呸!”杜云白了她一眼,“大过年的,不兴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先不说咱俩怎么样!”毛线左右看看,又靠近他一点,小声道,“你看看你妈那寻死觅活的样儿!”
“她就是纸老虎,吓唬你呢!”杜云勉强挤出一抹笑,有些苦涩。
毛线摇了下头,她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要真跟你好了!你妈不得拿刀剁了我呀!”
毛线撇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你妈以前真是老师啊?她有证么?”
“那些事你都别管了!”
杜云把毛毯给她盖好,又向后调了下椅背,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一切都有我呢!”
“哼!你妈又不会砍你!”毛线将整个身子向后靠去,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我妈一点伤害了。”杜云捏了捏她的手,“你放心,她要砍你得先砍我。”
毛线一时无语,片刻之后,伸出两只胳膊压在麻色的薄毯上,闭眼假寐,“何必那么麻烦呢!”
对杜云的突然表白,如果说她之前还心存侥幸,有所期待的话,那杜云妈妈是扎扎实实向她泼了一盆冷水,她这会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她之所以相亲,无非就是想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
这合适,不只是两个人,也包括两个家庭。
她受不了那种跟婆婆呀、妯娌呀斗一辈子的日子,那倒不如一个人清净。
杜云听出了她的意思,换了一个话题,他说:“你对自己的另一半都有什么要求?”
“没有吧!”
这个问题对毛线来说带着浓烈的悲剧色彩,她都去相亲了,还能有什么要求?无非就是合适呗!
而且,好像一直都是别人在挑她吧?她才是哪个被动的人好不好!
就好像一个屡次面试失败的人去求职,最后人家象征性地问一句,说说你对我们公司有什么要求吗?
能有什么要求?你们录用我呗!
“怎么会?”
杜云摇头,问:“你跟第一任怎么分的?”
“日久生疏,形同虚设。”
“第二任呢?”
“移情别恋,当断则断。”
“第三任呢?”
“攻于心计,不堪重负。”
“第四任呢?”
“急功近利,不值一提。”
“第五任呢?”
“兔子不吃窝边草,毛线不掏领导家雀儿!”
“第六任呢?”
“他有大男子主义,我有小女子情怀。不匹配!”
“第七任呢?”
“算来算去的日子好没意思。”
“第八任呢?”
“能不提这个吗?我有点恶心。”
毛线突然睁眼,翻出一个纸袋作呕吐状。
“第九任呢?”
杜云还是不死心。
“你呀?”
毛线咧了咧嘴,又白了他一眼,眼睛半眯着,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衰!小兄弟,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站在你妈那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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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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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杜云推了她一下,“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这不是自信的问题,”毛线将毛毯往上拉了一点,挡住半边脸,“我这叫认清现实。孩子,咱俩搁了两代人了啊,我80后,你90后。”
“现实是你那些前任们有的毛病我都没有,”杜云看着她又懒洋洋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小声道,“而你却不愿试试我?”
毛线干脆把头偏到挡光板上,假装没听到。
那杜云妈妈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几个缓冲之后,飞机开始剧烈的颠簸,毛线只感觉像是坐在一个跷跷板上,屁股被抬得高高的,再咔嚓一下子摔下来。
她这小心肝也跟着起伏跌宕,整个人轻的像是一团棉花,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甩出去。
有人赶紧叫来了空姐问怎么回事,空姐说遇上了气流有些颠簸,过一会就好。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广播说是要在大连迫降。
杜云捏着她的手说:“别怕。”
毛线点点头,稍稍用力,把手抽出来,继续装睡。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总算是被告知要降落了。
有专门的巴士在机场等着,好不容易到宾馆,又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等候分配房间。
当被告知只能俩人一间时,很多人都开始闹情绪,各种投诉的电话此起彼伏,但是并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
想着将要和陌生人共处一室,毛线也有些头疼。
宾馆的负责人在队伍前面喊:“有自愿合住的,先举手啊!优先处理。”
毛线犹豫的工夫,一只手已经被杜云拖起来了,他直接冲人喊:“我们是男女朋友!”
周围不少人都向他们看过来,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推了他一下,“瞎说什么!”
“先混个房间再说。”
杜云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小声道:“再说你又不是没跟我一个屋里住过!”
毛线也只好点头,好歹杜云算是自己人,她还真没法想象跟一个外人同住一屋是什么样的情景,估计她得瞪一宿眼吧。
宾馆很简陋,跟如家那种差不多。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是意外导致的突然迫降,能一下安置这么多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毛线说想洗澡,杜云说那他出去买点吃的。
毛线刚把睡衣拿出来,准备进去,又看到杜云折回来了。
“咋了?”
“你别洗脸,回来我给你洗!”
“哎哟!用不着,我又不是残疾人!”毛线说着就往外推他。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杜云开始耍赖。
“好好好!”毛线赶紧应道,这宾馆不比家里,隔着一道门洗洗涮涮的,多尴尬呀。
一进去,毛线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妈呀,脸上那道伤口里还淌着黄水的,这洗澡还真得注意。
想想自己这张脸白天被那么多人围观过,她这心里就很烦躁。
宾馆是那种固定好的淋浴头,不能取下来,她要想洗头就一定会淋在脸上。
哎,这人民教师发起飙来跟乡野村妇也没什么区别嘛。
毛线一边在心里腹诽杜云他妈,一边撅着屁股对准淋浴头,折腾了一身汗,最终还是放弃了洗头。
她站在喷头下,脑袋向前伸着,低垂下去,让头发散在两边,免得湿了脸,简单冲了一遍就出去了,连十分钟都没用。
想着她妈看到脸上这伤必定要刨根问底,倒不如回她新房那边躲两天再说。
毛线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说长沙挺好玩的之类的。
毛瑾也是个开朗的人,说女儿你大老远过去一趟,就趁着假期好好玩一玩吧,重要的是跟人杜云家里人搞好关系。
毛线连忙说好,当然又不忘问候了继父老王几句才挂了电话。
杜云带了一些大连小吃回来,有十来样呢,大都叫不上名。
原本毛线是不想吃的,可是杜云说你这才破了相得补补,毛线就吃了几口。有个海鲜煎饼倒是不错,她想再多吃一块,又被杜云拦住了,说怕她伤口的皮长不好。
毛线这个烦躁,吼了一句:“一会儿让吃一会儿不让吃,烦死了!”
杜云见状,赶紧把那些吃的收起来,丢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
毛线真是被他气到没脾气,想着还是洗洗睡吧。
她这刚漱完嘴巴,那杜云又进来了,毛线白了他一眼,把自己那些瓶瓶罐罐收拢到一块就要出去,又被杜云拦住了。
“你没洗头吧?”杜云突然问道。
“咋了?油吗?”毛线抓了一绺头发放鼻子前闻了闻,“没味儿吧?”
毛线最怕油头了,大学时候班上有个女生,那头发简直了,感觉那脑袋上的油随时都能滴下来,用她同桌的话说炒俩菜都富裕。
她最烦这个了,这么些年,她都保持着天天洗头的习惯。杜云这么一问,她就感觉浑身都痒。
“我帮你洗吧。”杜云已经挽起袖子,拉开了架势。
“好。”这一次,毛线倒是应得很痛快。
杜云还从来没有给女人洗过头,他脑子里回放着理发店里小工给客人洗头的样子,先去搬了沙发到卫生间,又铺了浴巾在洗手台上,这才让毛线仰着脸,将她那一头栗色的秀发铺在洗脸池里。
毛线的头发不算多,却是又细又软,握上去,像抓了一把丝线,顺滑无比。
杜云开始认真地给她洗头,十指叉开从两鬓往后梳理整齐,又将那洗发水挤在掌心,双手对着那么轻轻拍了两下,拉出一点细丝,才往她的头发上抹去。
那神情,专注极了。
毛线却是绷不住了,她实在是受不了两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况且,她还面对着他。
睁着眼吧,她实在是不好意思。闭上眼吧,又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很是尴尬。
她不停地催促:“好了没?”
“没呢!”杜云也不看她,“得多洗两遍,都臭了。”
“不可能吧!”
毛线挣扎着想抓一把头发,放到鼻子上闻一闻。
“闭眼!别动!”
杜云从她急促的呼吸里感受到她的紧张,心里就像生了一朵花,张开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反复复。
“你快点,别跟绣花似的,随便冲冲就完了。”
毛线假装镇定地闭上眼睛,喉结却是一下一下地滚着,就像看到什么好吃的,迫不及待吞咽口水的样子。
她有些心虚,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杜云俯身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脸庞,耳旁滚动着她的呼吸,他也紧张了,手上的工作就更加轻柔了,生怕一不小心扯疼了她。
一个头,洗了半个钟头才算完事。
毛线因为身体一直僵着,连腿都麻了,索性坐在沙发上不动,由着他吹起了头发。
电吹风嗡嗡地响声,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杜云也喘了口气,又开始拿她打趣,“怎样?当老佛爷的感觉如何?”
“也不过如此。”
毛线尝试着动了动脚脖子,感觉差不多可以走了。她暗暗用力,一动就酸痛无比,还是不能站起来。
“又麻了?”杜云拿着吹风机,对着她的两只脚脖子嗡嗡地边吹边揉。
“你走开!”毛线这个难受啊,脚心像过电一般麻嗖嗖的,她推着杜云,“走开!啊!”
“你叫得这么欢实,是想把人都招来吗?”杜云不搭理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毛线只好咬着牙硬挺着,她的双脚在杜云的揉捏下一点点好转,毛线再次暗暗用力……
哎?
好受多了。
她双手托着沙发站起来,一点点向外走去,拒绝杜云的搀扶。
杜云洗澡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毛线听着浴室的水声,飞快地下床拿起电话走到浴室门口,又觉得不妥,刚准备回去,门就打开了。
“电话!”毛线低垂着头,用眼睛的一点余光看着他的反应。
“嗯,我接个电话。”杜云看了一眼来电,冲毛线说道。
“你接你的呗,跟我说啥。”毛线转身就回到了床上,假装没有看到他眼里的那一丝慌乱。
杜云在浴室接电话的时候,毛线一直握着遥控器换台,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拨着,耳朵却是立起来的。
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她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很想知道,电话上那个不停闪着的“美茗”到底是谁,怎么会让他一下子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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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找个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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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杜云在一起厮混的时间很多,俩人接打电话也都不避着对方。
毛线有几个同事,杜云有几个好友,甚至连她班上的一些学生,杜云的一些客户,俩人都知道。
那些名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符号,没有什么神秘的。
可是有关美茗的一切,她还从来没有听过。
她是谁?
毛线攥着遥控器的手心微微发热,潮乎乎的,她在跳到某一个频道,出现一个女明星身着旗袍,披着皮草的时候,这心里就“咔嚓”一声裂了一道缝。
她想到了杜云家里的画,那一个又一个的裸女,是她吗?
毛线烦躁地将头蒙在被子里。
宾馆的被褥总是有种过度漂洗后留下的洗涤剂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又猛地掀了被子,抬头就对上了杜云的眼眸,那般清澈如水,不同于往日的痞坏。
毛线感觉屋里闷得慌,跳下去哗啦一下拉开窗帘,顺手推开窗户。
立马有冷风灌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冷战。
“不冷吗?”
杜云给她披了自己的睡袍,跟她一样趴着窗前,吹着冷风。
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一支烟。
毛线斜着眼,从余光里看着那点烟火明明灭灭,她这心就绷得更紧了。
杜云是不喜欢抽烟的。
一般搞设计的人大都有抽烟熬夜的陋习,杜云没有。
他说灵感并不一定非得要晚上才有,他不喜欢熬夜,也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他一直都保持着清冽阳光的形象,并不是电影里那种邋遢的怪大叔,或者放荡不羁的伪文艺青年。
他是活在烟火里的人。
就那么实实在在的,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地磨着,不知怎么的,毛线老是想起他画画时候的样子。
她干脆把脑袋搁在窗户上,让风吹得更透一些。
“她是我前女友。”杜云忽然开了口。
“关我什么事。”毛线抬头,看到他惆怅犹豫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就知道,他在为别的女人忧心了。
想到他对自己的种种体贴……她就有些尴尬了。
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真正能撩拨人家心弦的还是电话里那位。
可笑的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竟然还幻想过跟他一试?真是愚蠢!
毛线回到床上,身上那一层厚厚的壳又支了起来,她把脑袋缩进壳里,闭上眼假寐,似乎这个世界都跟她没有关系。
“你明天自己回天津好不好?”杜云对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毛线说道。
“好。”毛线从被子里应着,脑袋并没有钻出来。
“你看着我说。”杜云站在床边,“不然,我就掀了你的被子。”
毛线用力吸了一口气,调动脸上的全部肌肉,对着杜云摆了个大笑脸,说了句“好!”又迅速钻进被子里。
杜云看着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心里莫名地难过,“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吗?”
“你去哪儿,关我屁事!”
毛线忽一下掀了被子,恶狠狠地瞪着杜云,“这可是你中途放弃啊,红包一分不能少。”
“好。”
杜云抿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这一个字。
说完拿了两件睡袍窝在沙发里了,他们是以男女朋友名义登记的,当然是睡大床房了。
按照惯例,杜云可以选择睡在地板或者沙发,这次,他选择了沙发。
好在大连的暖气很足,不怎么冷。
毛线又开始拿着遥控器乱摁,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向沙发上的杜云,好几次,她差点儿说出来那句话:你也上床了睡吧,你头朝那边,我头朝这边。
可是,终究没有。
毛线总是这样,能咋呼,能想象,不能付诸行动。
就像她跟其中的某一任,在已经处到了撕破衣裳的关键时刻,仍然英勇地滚下了床。
差一点儿就成了。
毛线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上床这件事,她觉得书上说得很好,孤男寡女就是不能共处一室,容易想多了。
电视已经被她从一摁到了六十,她就纳闷了,这么多电视台怎么就不能出个中看的节目呢?
毛线气得直接摁了关机。
她把被子堆出一个窝,挡在脸上,眼睛躲在后边偷偷地瞟向杜云。
看着他安静地窝在沙发里,她在杜云家墙上的相框里看到过他小时候的照片,从婴孩到青年,一张张地如叶片般地她脑海里翻过,最后只留下眼前这一叶。
毛线还是下床,夜里会降温,他那样睡容易感冒。
她蹑手蹑脚地拿了件外套,准备给他加盖在睡袍外面。
衣服刚刚放上去,她的手就被浴袍里伸出的另一只手捉住了。她使劲一抽,却被抓的更紧了。
她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深情的眼眸,里面闪着灼热的光芒,犹如那烟火一般明亮。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再次用力想把手抽出来,反倒被他顺势拽进了怀里。
“你干吗?”毛线火了,两条腿乱蹬着。
“别动,就抱一会儿。”杜云抱着她的双臂稍稍一用力,毛线就骑在了他身上。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姿势,她这心里怦怦地跳着,她的头被他扣在肩头,感受着他浑身的滚热。
“为什么一遇到事你就要躲起来呢?”杜云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毛线感受者脖颈深处传来的呢喃,痒痒的,她一时无语。
“你心里有我,是不是?”杜云摁着挣扎着想下来的毛线,“别动。让我好好地抱抱你。以后绝对不再难为你。”
毛线回味着他的话,大约就是没有以后的意思。
想着他马上就要追随那个叫美茗前女友去了,她的手臂慢慢地贴上了他的后背,她明显地感觉到他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心一横俯身趴在他的肩头,就这样吧。
这一刻,她不想考虑结不结婚,差了几岁,他妈如何,前女友如何,她只想就这么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她像一只翱翔的小鸟,被人折断了羽翼,从半空中坠落,是他的双手托住了她的臂膀,用自己坚实的身躯垫在她的身下。
她能感受到那份踏实和温暖。
她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怀抱。
“毛线?”
在她几欲昏睡的时候,听到了这么一声叫唤,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叫过她的名字,他常说“哎”、“胖妞”或者“毛球她娘”,更多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叫。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只是一下,她马上又恢复如常。
“嗯。”
她哼了一声,掩饰着喉咙里浓浓的湿意。
“你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杜云的双手穿过她的发丝,抚在她的后背上。
“知道。”
毛线把头搁在他的肩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瞅着墙壁上俩人摇晃的影子。
她整个身子的重心都集中在上身压向他的肩膀,她看着墙壁上的俩人跟连体人一般紧紧贴在一起,眼角向上弯了弯。
大约是弯得太过用力,渗出一滴泪来,顺着左眼角一路向下淌进脸上的伤口,杀得很疼,她用力吸了一口气说:“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然后生孩子。”
“怎样才算合适?”杜云像是知道她的疼痛一般,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工资不要太低,不要我养着;长得不要太丑,能带得出去;也不要太好看,能带得回来;父母要好相处,不要有矛盾;对我……”
毛线缓了口气,小声说:“对我不用太好,但是要坦诚。”
“就这些?”杜云抬起一只手,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年纪不要太老,不要太小。”
说到这里,又一滴眼泪滚下来,掉进杜云的脖子里,她含混问道:“这要求,是不是很难?”
“不难。”
毛线的那滴眼泪砸在杜云的心窝上,他胸口一震,努力挺直了脊背,“不过,你不跟一个人相处的话,是永远不会知道他跟你是不是合适的。”
“嗯。”
毛线懒懒地应着,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工资低的,你让他去挣;长得丑的,你帮他捯饬捯饬;长得好的,你让他夹起尾巴做人;父母不好惹的,你让毛瑾女士去对付他们;对你不好的……”
杜云一只手摸上她的头,从上往下捋着,像对皮蛋那样,最后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说道:“一定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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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依依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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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毛线应着,眼泪又掉了一滴,这对她好的,大概再也没有了。
“我……”
杜云“我”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此刻他的任何承诺,都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就像冬日的日头,再美再亮,也抵不过冷风的扫荡,出门照样得裹着棉衣。
他想做她身上的棉衣,而不是那灼心的日光。
“我懂。”
毛线松开手臂,从他怀里滑出来,像条鱼一般。
“噢。”
杜云眼里像是蒙了一层黑雾,浓得化不开,就那么黯然地看着她。
毛线避开他的眼光,跳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你和我一起去广州?”
杜云斗争了半天,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想让她感觉踏实一些。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儿,明明跛着一条腿,却仍然坚持着独立行走,她笨拙的样子刺痛了他。
毛线摇了摇头,她终于把邀请他上床的念头彻底掐灭了。
这样很好,互不惦念,跟她那些前任们一样。
在大连过了一夜,早上9点就被告知可以去机场了,待10:30回天津的飞机了,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奔向机场。
有些人在头一天晚上逛了夜市;也有些人赶早逛了一会儿;更多的人,就跟毛线一样,不过就是在大连的宾馆住了一宿就匆匆离开,根本就无心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
毛线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情绪,俩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声地说话,夸张地笑骂,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搞笑。
毛线试探着问起关于杜云前女友的话题,在杜云咧了咧嘴准备把全部都告诉她的时候,毛线又突然没了兴趣。
她捂着耳朵说:“谁要听你们那些腻歪的事啊!无耻!”
杜云也打着哈哈说:“哼,想套我的恋爱经验,你得先交点学费。”
“交钱找你这种半吊子啊?”毛线捏着他的右脸颊,使劲掐了掐,“你真当你是根葱啊!”
“对啊,我就是根葱啊!”杜云咧着嘴,摸着被她掐得发酸的腮帮子,“你是嫉妒我长得比你美吗?”
“呸!不要脸!”
……
俩人就这样一路打打闹闹到了机场。
杜云本来是要送毛线登机后再回来买票的,被毛线拒绝了。
她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啰唆死了。”
杜云看着她脸上那道伤口,已经再次结痂了,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不要洗头了,忍两天吧!”
“嗯。”毛线敷衍道,“你快走吧。”
“到了给我电话。”杜云又重新拉起行李箱在手里掂了掂说,“打车回去让师傅给你拎家去!”
“嗯!”
毛线撇了下嘴,心里暗骂杜云真是个白痴,人家出租师傅能干搬运工的活儿吗?她又不是小仙女儿!
“走了。”
杜云最后把手放在她肩上按了按,像是很不舍的样子。
“赶紧走!”
毛线嫌弃地往后缩着身子,杜云的手就落空了。
“那我走了。”
杜云道,声音里透着股子依依惜别的味道。
毛线没有回应,在她数到第三十步的时候,才微微地抬头,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一激动就蹦出了一句:“你不走了?”
“是不是舍不得我?”杜云摸了摸她的头,像摸他家皮蛋那般。
“谁舍不得你!”毛线烦躁地站起来,“少摸我头,我是你养的小狗吗?”
“不是,你比皮蛋可差远了。”杜云板着脸说,“还有两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有屁快放!”毛线没好气地冲他吼道,她好像攒了一肚子的气。
“第一、你妈那边的事,等我来说;第二、实在想洗头的话,去理发店吧。”
杜云无视她烦躁的样子,又念叨了一遍。
真是个白痴,人家哪家理发店大初几就开门呀?
一点常识都没有!
毛线哼了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这次她没有再去数那脚步声,而是把行李箱平放在地上,跷起了二郎腿。
她还从没有在公共场合这样不顾形象过,可是这一刻,她就是想这样,她还想找个人打上一架,出上一口气。
可是,她并没有找到一个合理发泄的借口。
周围候机的人都各忙各的,服务台的空姐也是一脸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地展露出她洁白的牙齿。
她不能给家人电话,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行程。
她翻了翻朋友圈,同事,朋友无不都在发着过年的信息,拜年的、打牌的、聚会的、晒娃的、贴压岁钱的、秀风景的……
毛线突然不知道该联系谁好。
她默默地翻着几个公众号,手指飞速地划着,滤掉无营养的鸡汤、筛掉标题党,也就剩下几个跟她专业相关的公号了。
可是这才大年初四,她实在没有心思打开。
微信小号上,单身群里弹出一条信息。
毛线顺手点开,原来是群主准备在初六晚上组织一个见面会,大家正在接龙报名,说是AA制,一人一千,去宝坻泡温泉。
立即有人呼应说,女士必须穿比基尼。
消息发出不到两分钟,群里就炸开了锅,有的说要去买泳衣,有的说这两天都不吃了要减肥,也有的说女的都袒胸露乳的话,男的也不准穿平角裤衩。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回应了,不穿平角穿三角啊?
有大胆的女生回应了,不行!三角也看不出尺寸,挡片树叶算了……
下面的内容就越来越黄了,反正谁都不认识谁,说话都没羞没臊的。
毛线对着手机愣神的功夫,听到广播里开始通知登机了。她赶紧站起来,拖着行李箱赶过去了。
下电梯之后,发现离飞机还有一段距离,有那种内部巴士,人们呼呼地往上挤。
毛线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拎着箱子站稳,她有些后悔没有听杜云的话直接把行李托运。
杜云!
想到这个人,她这气又上来了。
那家伙这会儿也该登机了吧?毛线下意识地查看了下手机,并没有来自杜云的任何消息。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没准儿人家正跟他那个美茗指上传信呢!
贱人!
毛线再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拥抱,这脸“唰”一下子就红到脖子根了,她这脑袋一定是被门挤过了,才会跟那贱人抱在一起。
毛线暗暗地懊恼,再看到单身群里那些男人聊骚的短信,就直接退群了。
这群主呀,是她们学校外聘的一个心理学老教授建的,说是主要解决跟陌生人交流障碍的。
她当初进这群其实就是奔着多学一学说话的方式,察言观色的能力,好在陌生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提高相中率。
好嘛,这教授怎么跟拉皮条的似的?
杜云那边确实在发简讯。
从他告诉美茗,他将南下的那一刻起,美茗就一直不停地给他发着消息,大有再续前缘之意。
她的消息不再是“嗯、啊、哦、噢”而是几个字或者一长串字,就跟他们热恋的时候一样。
可是仔细看又不太一样,她每一条消息后面都附上表情、波浪线或者三个句号之类的。
杜云尝试着想象她写下那些字符的表情时,只看到一张微微上翘的嘴唇,再往上,却成了毛线的鼻子,眼睛。
美茗的样子,他是真的记不大清了。
杜云干脆合眼假寐,把那些闹腾的心事覆盖起来。
毛线到达天津后,还是给杜云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已平安到家。
杜云在回了一条消息之后就没音了。
新房这边都还没怎么收拾,一点年味儿都没有,毛球也在她妈毛瑾那边,连个伴儿都没。
到初五这天,外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毛线一个人在屋里冷冷凄凄的,看着窗户上红色的吊钱左右摇摆,难受极了。
毛线简单收拾了下,准备过去面见她妈毛瑾,反正,她跟杜云这一出戏早晚得落幕。
没承想她这一回家就赶上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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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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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坐了三个人,正中间是元圆,左右一男一女,仨人长得很像,元圆和那女人的神态和动作几乎都是一致的,尤其是她们坐着的时候,略微有些驼背。
元圆携父母来拜年?
毛线的目光再次扫过他们仨人脸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儿。
这可是大年初五,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也不是拜年该有的,不管什么事吧,老话说破五不出门,这家人选这么一个日子上门得多缺心眼儿呀?
王鑫远看着姐姐回来,这眼神明显活泛了不少,赶忙喊了躲在厨房里的毛瑾。
毛瑾出来跟元圆的父母简单介绍了毛线之后,又催促毛线,“快去看看你爸。”
说罢还对毛线暗暗使了个眼色,毛线这脸上的疑虑又加重了几分,应了声“好!”
毛线趁着脱外套的当儿,瞪了王鑫远一眼,眼珠子向右沙发上的那一家三口瞥了瞥,那意思是:咋回事?你又闯祸了?
王鑫远立马领会,跟元圆的父母打个招呼:“叔叔,阿姨,我先帮我姐把东西拿上楼!”
毛线又看了一眼元圆,那姑娘跟往日的跋扈不同,竟是一脸的委屈,毛线对着元圆的父母微微点头,问好,这才向楼上走去。
“怎么回事?”上到楼梯转弯处的时候,毛线终于开了口。
“姐,去爸屋里说。”王鑫远向楼下瞟了一眼,也是一脸的烦躁。
“说吧,咋回事!”毛线一进屋就追着弟弟问。
“姐!元圆怀孕了。”王鑫远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窝在沙发里,这一大早,他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嗯?你的吗?”毛线问道,她有些日子没见着元圆了。
这话一出口,不止王鑫远,老王都愣住了。
是啊,他们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你小子还有心思坐着,给我站过来!”老王冲儿子吼道。
他这一大早就被元圆这家人搅了兴致,这会儿还得藏在屋里当缩头乌龟,老王把这满腔的怒气都撒在了儿子身上。
“爸,你别急,让鑫远把事情说清楚了。”毛线看向老王,他脸色很不好,嘴唇还有些发抖,像是气坏了。
王鑫远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她这才听明白。
她这不争气的弟弟,不小心搞大了元圆的肚子,人家一家人兴师问罪来了。又借口说担心他们这种豪门家庭以后欺负了元圆,想要一份婚前保障,就是把公司一半的股份放在元圆名下作为聘礼。
名义上说是给孩子争的,免得万一俩人感情出了问题,孩子受罪。
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只是,老王家算哪门子豪门呀?不就是凭力气混口饭吃嘛!
元圆父母这么狮子大张口,别说是吓着王鑫远了,连老王都给整懵了。
“你什么想法?”毛线直接问道。
“姐,我都烦死了,还能有什么想法。”王鑫远垂着头,伸手揪着头上的小辫子,很是无奈。
他之前为了让父母同意跟元圆的事,骗家里人说她是大学生。毛瑾再三追问,他也只说是学艺术的,具体什么都打马虎眼了。
其实这元圆啊,就是他从KTV带回的公主。
长得是不赖,他也真心想跟她好来着,这人嘛,谁还没点过去?而且元圆都说了她没出过台,这一点,王鑫远是信的,毕竟她那身穷打扮也不像被有钱人包养的样子。
不过俩人在一起,王鑫远一直都戴套做啊,这怎么就中了呢?
他这也是够闹心了。
王鑫远还不想那么早结婚,跟元圆处了这一阵,他其实还有些后悔,这姑娘看他看得实在是太紧了,他跟那些兄弟都好久没出去聚聚了,回回一有点什么事,元圆就要跟着去,这有时候确实不大方便啊。
而且人家都不带女朋友,就他一人带着,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
像上回几个哥们去青岛看比赛,人压根就没喊他,嫌他带元圆这个拖油瓶,没意思。
王鑫远觉得跟元圆在一起之后,他这正常的社交都被限制了。
这还只是男女朋友,以后结婚了怎么办?不得更严重啊!
当初他带元圆回家那次,本是被她逼着表达诚意来着,没承想元圆直接改口喊了爸妈,这准儿媳妇的身份就坐实了。
紧跟着还管他要了家里的什么水卡、电卡以及钥匙等,俨然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他本来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没什么大碍,直到今儿元圆的父母找上门,他甚至提前都没有收到元圆的消息,给他爸气得直接在楼上装病。
这会亲家哪有不打招呼就上门的?
这可是大正月啊,大年初五啊。
老王是个生意人,他很重视这些节日的,虽然不像别人家那样算这供那的,可是从心里,有些东西他是忌讳的,就像这大年初五找上门的亲家,让老王对这门亲事一下就冷了。
这儿子不像闺女,他家这个条件说是中等也不为过吧?找个儿媳妇还不至于太难!
“你好意思说烦!都是你惹的祸!”
老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儿子脸上掷过去,“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像什么样?你跟街头的混混有什么区别?啊?”
幸好那杯子不是瓷的,王鑫远又躲得及时,杯子只是砸在了地板上,立马的水也洒出来不少,一点一点扩向王鑫远的脚底。
这家伙还穿着露脚踝的袜子,那麻袋一样肥的牛仔裤被他卷了好几层挽到脚踝上面,露出一大截脚脖子。
毛线低头擦水的时候,顺手把他的裤子放下去两圈盖住脚面,这才看向老王,“爸,我们好好商量下,人家还在楼下等着呢!”
老王也清楚这元圆的父母没有拿到明确的回复,怕是不会走了。他叹了一口气,眼神跟王鑫远对上的瞬间,又马上把头偏向一边。
他这个儿子呀,可是太不争气了!
老王心里还有些埋怨毛瑾,若她真的待他儿子像亲生的那样,狠狠地打,死死地管,那不也出落成毛线这样了。
所以,这元圆的父母一来,他就把毛瑾一人扔在楼下了,她不是愿意给他这儿子和稀泥吗?
这回可劲儿和吧!
“鑫远,姐问你两件事,你要老实回答,不然,咱一家就得让人家牵着鼻子走!”毛线一脸平静地说。
“姐,你说。我听你的。”
王鑫远跟姐姐毛线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俩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即使后来姑姑们总是明里暗里地说毛线不是他亲姐姐,说什么这一个爹不一个妈生的都不行,何况你这差了一个爹一个妈,白扯!
不过这长大后,他跟姐姐确实没有小时候那么亲密了,特别是在他跟元圆好了之后,跟姐姐的感情就淡了一些。
元圆老跟他念叨他姐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不是性格有缺陷就是心理有问题,搞得他很为难。
可是这关键时候,他知道,毛线是一定不会害他的。
“第一,你是不是非她不娶?这里面不能有任何条件,就是没了她就不行。不管她的家人怎样,甚至她怀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都认定了她,决定跟她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毛线问道。
“不是!”
王鑫远脱口而出,好姑娘多得是,他被元圆管着已经够烦了,再一看她这父母,真是没了兴致。
一家子都掉钱眼里了吧?
他在她身上花的钱可不少啊,还敢这么狮子大张口,真当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呢?
“选择跟一个人结婚就是选择一个家庭。”
毛线顿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杜云妈妈那张脸,她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跟谁结婚,都有可能会遇上这样的问题,所以,你要好好地想想你对元圆还有你们未来的看法。”
“姐,我知道了。你说第二吧。”
王鑫远低头抿了抿唇,头上的小辫子又翘了起来,老王气得恨不得马上找把推子给他剃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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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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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你对孩子的看法。”
毛线问:“你会因为孩子的事情妥协吗?你会坚持让元圆生下孩子吗?”
“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孩子。”
王鑫远这一句彻底激怒了老王,跳下床就要揍他这混蛋儿子。关键时候,毛线冲过去挡在了弟弟前面,这一巴掌就落在了毛线头上。
老王顿时就愣住了,这么多年,别说打了,他一次都没说过毛线呢!
他这大姑娘事事在理,处处给他长脸,他捧着还来不及呢,哪舍得说她呀!
刚他这一巴掌不轻,他这心里很是不得劲儿,瞪了毛线一眼,“你护着他干啥!你能管他一辈子?”
“爸,那些人还在楼下呢,别叫人家看了笑话。”毛线踢了王鑫远一下,背对着他说,“你先下去,我跟爸商量一下。”
这王鑫远得令,一溜烟就跑了。
“爸,我说说我的想法,你看看行不行?”
毛线说:“第一、鑫远现在和元圆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没到拧着非她不娶的程度;第二、这要公司一半的股份,我个人认为不能同意;第三、孩子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可以表明态度。”
“什么态度?”
老王直接把问题落在了最后一个上,他和毛瑾其实是想早点抱孙子的,可是元圆她们家来这一手,多少都有些胁迫的意思。
这么一闹,他对这孩子反倒没了兴趣。
“爸!我们家养得起一个孩子。”毛线直接说道。
“好,就听你的。”
老王看向毛线,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惊问:“你这脸上怎么回事?出啥事了?”
“没事,”毛线笑道,“就是出去玩被树枝刮了。”
老王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当务之急,是把那家人撵出去。
眼瞅着到午饭点了,一家人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上,他一想到这就恨不得拿鞭子抽那个混账儿子。
“爸,彩礼的事?”毛线问道。
“二十!”老王伸出两根手指头,这元圆是活生生把彩礼从二百作到了二十呀!
他现在对这一家,是完全没了兴趣。
“好,那其他……”毛线没有再说下去。
“你看着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王打断她,他相信毛线不会让他们家难堪的。
“好!”毛线起身,顺手整理了坐过的沙发,“爸,我先下去把他们打发走。”
“去吧,”老王点头,“爸等你消息。”
“放心。”
毛线转身下楼,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亲切的面孔,俨然大家闺秀的派头,不急不缓地走到客厅,先招呼保姆换了一壶新茶。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毛线微微颔首致歉,“我父亲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我讲。”
“你?”元圆妈妈哼了一声,“能做得了你们家的主?还是能做得了王鑫远的主?”
“都可以。”毛线捏着茶杯,像玩具一般在手里来回搓着。
元圆妈妈拿胳膊肘怼了下女儿,暗示该她出场了。
毛线依然保持着微笑,假装没有看到她们母女的小动作。
“王鑫远,你爸你妈都不在了吗?”
元圆的矛头突然指向了王鑫远,声音不高不低,她死烦这个老处女。
“托你们的福,我父亲母亲都健在。”
毛线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沫,跳过元圆,直接看向她的父母,轻声说:“刚跟您说了,我父亲身体不适,不方便会客。我母亲没什么文化,听不懂您的要求,所以,我代表我们家跟您商量两个孩子的事情。”
“那好!”
元圆妈妈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身子往后靠了一点,下巴微扬,道:“现在我们闺女怀孕了,未婚先孕,你们给个说法吧!”
“说法?”
毛线皱了下眉,特意强调了说法两个字,“您二位是否知道你们宝贝闺女还未结婚,就在我们家留宿的事情?”
不等他们回复,毛线又把脸偏向了元圆,“我只当你们是你情我愿的,是不是?”
“可是……”
元圆一下子涨红了脸,看上去有些委屈,似乎想要辩白几句,她没想到这毛线平常看着蔫不唧儿的,说起话来这么直接。
“元圆,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若是王鑫远在我们家强奸了你,你只管大胆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毛线看向元圆的双眼里满是关切,一副大姐姐心疼小妹妹的样子。
“是。”元圆后面那句又抬高了声音,“可我没想那么早要孩子。”
“嗯?这一点,你俩的说法倒是一致!”毛线颇为遗憾地说,“鑫远也跟我说他不想要孩子。”
元圆这心里刚燃起一点小火苗,紧接着垮擦又被泼了一瓢凉水,她下意识地扯了下她妈的衣角。
元圆和她妈脸上那点细微的变化被毛线尽收眼底,她转向元圆,安慰道:“现代医学很发达,还是有一些手段可以避免人为过失的,如果你们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那就放弃这个胎儿吧。手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由我们家来承担,营业费和误工费都给两年的,期间我们会安排医生对你的身体状况定期检查,你看如何?”
她没有给元圆任何改口的机会。
元圆一脸懵逼地看向父母,这跟他们在家预演的不一样啊,再看那王鑫远一副臊眉耷眼的蔫瓜样儿,她这脸都气绿了,一个劲儿地咳嗽给王鑫远暗示,这家伙就是不接茬。
元圆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啪一掌拍在女儿肩上,“胡说,这孩子怎么能不要呢?”
元圆低垂着眼眸,马上要落泪的样子,元圆妈妈大手一挥,正要说点什么,又被毛线打断了。
“阿姨,我们都应该尊重元圆的意愿。现在的女性都很自由,有生育的权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
说罢,毛线话锋一转,看向元圆,“你要是生呢,不管鑫远愿意不愿意,他是必然要担负起父亲的责任的。养育不是问题,这你不用担心。无论你们还有没有进一步交往和发展的打算,这孩子只要你生了,而且是王鑫远的,我们家必定会担负起抚养的责任和义务,我可以给你立字据,作公证。”
“那我女儿呢?谁来为她的人生负责?”
元圆妈妈厉声质问道,中分的酒红色的波浪卷贴在额前,跟她那尖下巴组成一个菱形,更添了几分厉色。
“阿姨,事实上,成年以后,每个人都只能也只有对自己的负责。”
毛线顿了一下,小嘬了一口茶水,继续把玩着茶杯,抿了下唇,道:“我听说你们想要一半的股份做彩礼?有这回事吗?”
“是!”
一直沉默的元圆爸爸终于开了口,两只小眼睛微微地眯着,似笑非笑的样子,肥厚的嘴唇上下嘟噜着,“都是为了孩子们。”
不是提到彩礼,元圆爸爸是不会开口的,他觉得只有老王跟他才是对等的,其他人,他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当然。”
毛线仍是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小口茶,“不过我们家的家教跟您家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当爹妈的!”元圆妈妈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等着下文。
“严格地说,公司属于我的父亲和母亲,鑫远和我都没有资格插手公司的任何事务,更别提什么索要赠予了,他没有那个资格。”
毛线转身示意保姆再添一壶茶,才说:“当然,我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那怎么着?我们家女儿原来只有这么点肚子,”
元圆妈妈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十指扣在一起,拢成一个碗状,又扩成一个西瓜那么大,“现在被你们搞成这样?你们家还想空手套白狼呀?”
毛线一手扶着脑门,十分头疼的样子,眼睛在弟弟王鑫远和元圆俩人脸上扫过,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小心点?让父母为你们操这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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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后妈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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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圆妈妈听了这一句,差点儿气得吐血,她说的是小心不小心的问题吗?
她捋了捋新做的卷发,清了清嗓子,说:“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如果鑫远和元圆他们俩想结婚的话,”毛线再次看向两人,“彩礼我们拿二十万,不要陪嫁,婚房我们家准备,一套小三居,90平,够他们一家住了。”
毛线干脆利落地说完这些,头偏向厨房,竖着耳朵听着她妈噼里啪啦剁馅的声音,有些好笑,这都剁好几个钟头了吧,累不累啊。
“90平?”元圆先跳起来,对着王鑫远吼,“够谁住啊?”
“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很多人都还在攒钱凑首付呢,”毛线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所以,你们将来,也该好好努力才是。”
看王鑫远没反应,元圆气得又一屁股坐下去,却因过于激动,一脚踢在了茶几腿上,这脚趾头都要被戳掉了,疼得她直咧嘴。
元圆父母相互看了一眼,决定先缓一缓,从半个公司到一套房子,这落差也太大了,这让他们一时没法接受,更不可能消化。
他们必须得好好合计一下后面的策略。
“叔叔阿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毛线像在课堂上那样习惯性地做总结提问,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时间。
元圆妈妈脸色铁青,胳膊肘悄悄地顶了下元圆爸爸等他拿主意。
她来之前已经听女儿说过了,王鑫远这姐姐不是亲生的,是那后妈带来的,跟软柿子一样,可眼前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这么扎手呢!
元圆爸爸眨了两下眼,暗示她:先回家再说,从长计议。
再看那女儿元圆更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说好的胜券在握呢?
元圆妈妈这心顿时就冷了。
她完全没想到王家是这个态度,本以为元圆是彻底地拿捏住了王鑫远这颗软蛋,看来还远远没有。
元圆妈妈把这次斗争失误归结在没有充分估算到敌方的实力,又没有彻底把握住对方的要害。
她拿脚尖点了女儿一下,暗示她打道回府,准备下一轮战斗。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毛线还是主动开口,把头偏向元圆,“那我们等你的消息,要生孩子,要结婚或者其他,一周内给我们答复。”
刚刚元圆妈妈那一脚,正好点在了她之前撞在茶几腿上的那只脚上,那叫一个钻心的疼啊。
元圆咧着嘴机械地点头,看向毛线的眼睛里喷射出愤怒的火花,她都快烦死这个老女人了,她一出现,王鑫远都不听话了,明明一开始她们是占了上风的。
“孙姨。”毛线喊了保姆,“去库房把我们家给客人准备的新年礼物拿一份来。”
元圆爸爸微微颔首,就这最后一下,还有点大户人家的派头。
“哦,我差点儿忘了,”毛线一拍脑门,“元圆,鉴于你和鑫远现在这种情感状态,我建议你把我们家的钥匙、电卡、水卡、气卡都留下吧。”
“我没带着。”元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狠狠地蹬向王鑫远。
“没关系。”毛线转向弟弟,“鑫远,你明天打电话给换锁的,把家里所有的锁都换一遍,还有刚刚说的那些卡安排去挂失补办一份。”
“好。”王鑫远应得爽快,他看了姐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刻意回避着元圆的怒视。
保姆拿来礼包的时候,元圆妈妈本来是不想拿的,这丢了西瓜捡个芝麻,什么玩意儿嘛!
元圆爸爸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两瓶茅台飞天,这芝麻也有价值啊,不拿白不拿。
他轻轻地怼了一下元圆,女儿会意,当即拎上,连句谢都没说。
元圆一家走到门口时,又被喊住了。
“忘了一点,”毛线看似无奈地挠了挠头,“元圆,如果你打算就此和鑫远了结的话,分手费一次性给5万,前提是我先安排你去医院做手术。”
元圆愣了一下,脸唰一下就白了。
她压根儿就没怀孕啊,不过是家里遇上点事,才跟她妈想出逼婚这么一招呢,这一闹的话,她不就被打回原形了嘛!
元圆看向王鑫远,一双眼眸里满是氤氲,但王鑫远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没看她一眼。她本想拉一下王鑫远的手跟他解释两句,无奈这毛线一直将王鑫远挡在身后。
元圆只觉得这次是栽在毛线手上,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回头看了一眼王家的别墅,暗骂:毛线,你这个老女人,等着老娘再杀回来收拾你。
等送走了元圆一家回来,毛线姐俩就看到了拎着刀杵在门口的毛瑾。
毛线哼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刀,“人都走了,你还出来吓唬谁呀!有那本事早点出来砍呀。”
“你个臭小子!”
毛瑾顾不上女儿的挤兑,上前对着王鑫远肩膀就是一掌,当然没有什么杀伤力,又推了他一把,“好好跟你爸道歉,别再惹他生气!”
老王一直在楼梯口听着楼下的动静,元圆一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下来了,这会儿正黑着脸坐沙发上抽烟呢。
毛瑾和毛线走在一起的时候,才看到女儿脸上的伤,有些疑惑,但是她没有追问,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都打发走了?”老王看向毛线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许——这个孩子果真是能担当大任的。
“都走了。”毛线当着王鑫远的面把谈判的结果简单说了下。
“闺女啊,”老王招招手,让毛线坐过来,“你今儿可是帮爸大忙了。”
“爸,你说什么呢。”毛线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鑫远是我弟弟。”
“姐,谢谢你。”王鑫远一脸认真地看着毛线,他还真是少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你呀!”毛线点着他的脑门,“少给我惹点祸吧。”
王鑫远点点头,他承认他这次确实是闯了祸,元圆一上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他坐那儿出了好几身冷汗,就担心被她们家讹上。
“你对元圆,”毛线想了想还是嘱咐道,“还是再深入了解一些。”
“这还了解什么?”老王早就拿定了主意,瞪着儿子,“你不怕倒霉你就娶她算了!到时候你给我滚出去!我以后就只当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滚就滚!”
王鑫远本来觉得已经够丢面子了,没想到他这爹硬是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非得让他下不了台!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爸!”
毛线摁着老王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鑫远是大人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咱们就别操心了。”
她只顾着安抚老王了,没想到她妈突然就怒了。
“鑫远!”
毛瑾忽一下站到了继子王鑫远面前,瞪着他问:“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
“妈,你问问他,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从小就看我不顺眼!”
鑫远气呼呼地说着,多少有些撒娇的意思。
没承想他这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毛瑾一巴掌。
“王鑫远,你给我记着,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她手指着沙发上的老王,“那就是你亲爸!你现在长大了,可以质疑这家里所有人对你的好都是有所图,唯独不该质疑你爸!”
毛瑾说完这一句,就转身上楼了,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着。
这还是她进入王家头一回对王鑫远动手,这一巴掌,从元圆父母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打了。
“妈!”王鑫远顾不上脸上的火辣追了上去。
毛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当是她妈白天受了元圆父母什么不好听的话,才这么生气的。
老王这脸上的表情却是有意思多了,毛瑾这一巴掌打得好,打得妙,这说明呀,她真拿鑫远当自己的孩子。
老王这阴了半天的心,像是突然放进了一束光,瞬间敞亮了。
他拍了拍毛线的肩膀,“闺女,咱爷俩包饺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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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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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毛线有些奇怪老王的幸灾乐祸,那样子恨不得她妈多给鑫远几个嘴巴才好呢!
果真是亲生的吗?
她回想着这些年老王对弟弟王鑫远确实比对她更苛刻一些,就像她妈对她一样。
毛线有些琢磨不透,她想着这些年毛瑾对她的方式跟老王对王鑫远的方式,竟然如出一辙。
这天下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爱之深责之切吗?
俩人去厨房一看,都傻眼了,这肉馅啊,白菜啊,早被毛瑾剁成碎末了,完全没有形了。
毛线无奈地摊摊手,“这得使多大劲儿啊?咋包呀?”
“没事。爸今儿给你露一手。”
老王把那些菜啊,肉的都划拉到一个盆里,然后各种调料往盆里一倒,胡乱搅了两下,就算弄好了。
毛线看得这一脑门子的黑线,问:“爸,你确定能吃吗?”
她本想喊了保姆孙姨来做的,被老王拦下了,“咱一家人都在,自己来,让人家也早点回去忙活家里的事儿吧。”
毛线点头,擀饺子皮她倒是会。
俩人一个擀一个包,捏了三十个饺子,还剩不少陷呢。
毛线觉得有点少,说:“再多包几个吧。”
老王摆手,“够了,一人十个。”
毛线就明白了,这是没有王鑫远的份呗。
爷俩又开始忙活别的菜了,这老王系着围裙还颠勺呢,颇有几分大厨的派头。
毛线就负责给他打下手,配菜什么的,又悄么地多包了十来个饺子。
这楼上,王鑫远是各种好话都说遍了,毛瑾就是不搭理他。
“妈,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啊。”王鑫远最后只好使出了撒手锏,说,“我去同学家了啊。”
说罢就朝门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毛瑾果然上套,一声令下给他喝住。
“哎!”王鑫远这半天就等着这一句,立马转身小跑了两步过去,“妈,啥事,你吩咐。”
“我敢吩咐你吗?”毛瑾仍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儿。
“妈,儿子知道错了。”王鑫远跟小孩子一样摇着她的胳膊撒着娇道,“再说,你看我姐多狠,她们家一点便宜都没捞着!”
“谁狠?”毛瑾啪一下打掉他的手,“你分得清好赖人吗!”
“妈!”王鑫远又抓上毛瑾的胳膊,“我这不是没文化,用词不够精准吗!”
“早干吗去了?叫你以前不好好读书,现在被人忽悠!”毛瑾拿手指头戳着继子王鑫远的脑门,“你现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年前那十万到底用在哪儿了?”
“妈……”王鑫远低着头,就是不肯说。
这事也确实没法说,他姐结婚那一阵,元圆找他要了一次钱,说是家里有事,他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找他妈预支了。
王鑫远平常也不是个花钱不节制的,这突然要一大笔钱,又背着老王,毛瑾自然得盘根问底了。
而元圆那边又说不出个什么正经事儿,他就编了个借口,说元圆怀孕了。没想到这大年初五元圆一家就找上门来了,还拿怀孕说事。
那元圆妈妈说话还不中听,说什么婚姻大事,必须要跟王鑫远的亲生父母直接对话。
毛瑾这一生气,撂了句“那你们等着吧!”就进厨房开始剁小人了。她原本想着要耗上他们一天的,这毛线提前回来把事给了了。
她这心里是越想越后怕,真要是王鑫远在外边捅了什么篓子,她这后妈的责任可就大了。
别人不会说她疼孩子,只会说她在惯孩子,再往难听了说,那是害。
这孩子从两岁起跟了她,她还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总觉得孩子没个亲妈管着,怎么说都是可怜。
可是眼见着这孩子连个媳妇都管不住,她就犯了愁了。
以后可怎么自立呀?
“别跟我耍花招!”毛瑾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不老实说,我就把这事告诉你爸,看他怎么收拾你。”
“妈!”王鑫远极不情愿地说了元圆借钱的事情。
说是借,其实就是要。
“你呀!”毛瑾气得直戳他脑门。
“妈,我长记性了,以后不会这样了。”王鑫远马上举手起誓。
经历了元圆一家逼婚风波之后,王鑫远对元圆也算是有了新的认识,对于俩人的关系,他从心里打上了问号。
他们家辛苦攒的这点家底,是怎么都不能落到外人手里的。这一上来就要一半,他后悔当初那十万给得太痛快了。
元圆这事办得,让他在家里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儿子!”毛瑾拉着他的手,道:“你这样,是我这当妈的没做好。”
“妈!”王鑫远瘪着嘴,使劲儿地憋着眼里的泪花,“你别这么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出息的样儿!”毛瑾这眼里也湿了,拍了拍王鑫远的肩膀,“儿子,妈不怕你们王家说妈如何如何,妈就怕是真惯坏了你。”
“妈,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王鑫远立定,非常认真地对着毛瑾鞠了一躬。
后妈的这个巴掌对他来说,也是极具意义的。
打小奶奶和姑姑们就告诉他,毛瑾不是他亲妈,对他不好就让他言声,她们给他撑腰。他也有同学在后妈的统治下过得惨不忍睹,可是他家正好相反,毛瑾待他真的比亲生的还要好。
姐姐毛线犯错,挨打是常有的事,他却从来没有过。
小时候他总是为此得意,甚至背地里捉弄姐姐,比如趁后妈毛瑾不注意,他对姐姐做鬼脸,毛线也对着他做,他就立马向后妈毛瑾告状,回回挨打的都是毛线,毛瑾压根儿就不信是他先起的头儿。
同样的事儿,他做了就没事,姐姐做了就得挨打。
小时候他常为此暗自得意,甚至嘲笑姐姐。
后来长大了,倒是觉得有些不痛快,他有时候会特意做一些坏事,想让毛瑾狠狠地揍上他一顿,就像她对姐姐那样,可是从来都没有。
后妈毛瑾,好像给他准备了无数块免死金牌,无论他怎么闹腾,都没事,他也就没劲儿了。
那一巴掌,填补了他此前所有的遗憾。
原来,在她心里,对他这个非亲生的儿子还是有所要求的。
他为此感到欣喜,眼睛里像是涨了潮的海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又咸又涩。他咬紧牙关,使劲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一遍又一遍。
“妈是不是下手重了?”
毛瑾看着王鑫远微微红肿的右脸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那婆婆要活着看见鑫远挨打,一准儿得心疼死了。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这会儿却是有些后悔的。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不像小时候,挨打该记仇了。
可是想想元圆一家骑在他们家人头上拉屎的嚣张架势,她就觉得这一巴掌都不解恨,这要是自己亲生的,她非得打得他脱层皮下来。
“没有,刚刚好。”王鑫远调皮地笑着,拉她起来,“妈,咱们下去看看吧。”
娘俩下去的时候,老王最后一个白灼基围虾也出锅了。
毛线那边正对着视频围着另一只锅煮饺子呢,左手端着一碗水,右手挥着铲子,嘴巴里还按着视频里的提示默数时间呢。
毛瑾本来是想赶她出去的,被老王一个眼神止住了,努了努嘴,示意她去外边等着吃就好。
王鑫远本是躲着老王,不想去厨房的,却被毛线喊了去端饺子。
说是端饺子,其实是在探口风,避免毛瑾这座老城门失火,淹及她这条小鱼。
王鑫远打了个OK的手势,又把眼睛瞟向老王,意思是老王的心情如何了。
毛线撇了下嘴,意思是一般,还好,不要激怒。
这是他们姐俩多年养成的默契,小时候毛线犯了错怕挨她妈的打,就会哄王鑫远出来顶罪;反之,王鑫远犯错了,也得靠着姐姐在他爸面前美言,甚至是揽责。
结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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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娇子如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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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在饭桌上还是没跟王鑫远说一句话,毛瑾给了个眼色,王鑫远会意,立马端起了酒杯,极为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行为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伤害和羞辱。
老王一听,这不都是毛瑾的主意吗?
脸上仍然是绷着,嘴上却是松了,“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你要是对不起你妈……”
老王抿了一口酒,道:“孩子,良心啊!”
老王这一番话说的,毛瑾也是眼泪汪汪的,她迅速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打了老王一下,“尽瞎说。”
“爸,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
毛线起身举起酒杯,可是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去了,眼泪顺着脸颊落进杯子里,她对着老王鞠了一躬。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年,她经历了太多,可是陪伴这她身边的,始终还是自己的家人。
无论从前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弟弟,现在,都是她的。
这一趟长沙之行,让她明白了一点,这世上没有谁是原本就应该对谁好的。
爱人如此,亲人亦是如此。
“来,咱爷俩喝一个。”老王这心里也不得劲,对着毛线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那天的饭吃得很有意思,一家人边吃边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最后几个人打了半宿的牌,每个人脸上都贴了纸条,数王鑫远最多,毛线最少。
大伙儿都纳闷,这毛线向来是不擅长打牌,这牌技怎么这么好呢?
毛线就普及了概率问题,如何计算排列,如何根据已打出的牌分析对放手上的牌等等。
这几圈牌打下来,老王就做了两个决定:一是让毛线开始着手接触公司的事务;二是让王鑫远去当兵。
毛瑾对第二个决定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并借口说王鑫远的年龄早就超过了入征的条件。
老王对这事也不坚持,他是打定主意要让这浑小子吃些苦头的,当不了兵,那就当农民工嘛!
毛瑾觉得也行,好歹没去当兵,老王要是较上劲了,还真能找着点门道。老王年轻时当过兵,有几个战友的后辈还在部队里。
王鑫远打大学毕业后就没干过正事,这班也是这儿上几天,那儿上几天,没点长进。老王原本是想让王鑫远在公司里当差的,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踏实。
这小子哪肯呀?一提这事就扯皮,说什么专业不对口。
这回就名正言顺地放在自家装修队名下,出去当个监工,熟悉熟悉咱个人家的业务。她万万没有想到,老王让王鑫远干的真是农民工的活儿。
大年初六早上十点钟,老王就操了根擀面杖把王鑫远从被子里提溜起来了,瞪着眼珠子喊道:“要么给我去干苦工,要么你就一棍子敲死我。”
等毛瑾和毛线赶过去,那爷俩已经干起来了,老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王鑫远喊话:“如果还想从这个家待着,就出去从农民工做起,好好地干。”
毛瑾跟王鑫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应了他。
没承想这倒霉孩子也跟着发神经,说:“不待就不待,以为谁稀罕!”
说着就要往外走,任毛瑾怎么拉都不行。
老王气极了,在背后骂道:“你当农民工都没人要。”
这毛瑾都要急疯了,这大过年的,有跟自己家人过不去的吗?
她赶紧追了出去,拉住王鑫远,冲老王吼:“你要撵儿子,就连我一块儿撵走!”
“你跟他走?上街讨饭吗?”
老王这话一出口,毛瑾就愣住了,扑到老王面前,怒吼:“你太过分了!那是你亲儿子!”
“妈!你别管!”
王鑫远过来拉开她,双眼通红,盯着老王一字一顿地说:“你等着我做给你看。”
老王哼了一声,拍了拍手,嘴角向后撇了撇,“我等着。”
毛瑾看着老王,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和善,说出话像钉子一样扎向人心。
她眼里有些难以言语的失望,她还头一次看见这男人这么刻薄的一面。
更让她失望的是,她这姑娘,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这当姐姐的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好歹拦两句呀!
王鑫远走之后,这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毛瑾瞪着老王,“儿子走了,你个老东西自己待着吧。”
“妈!”
毛线上去拉她,也被毛瑾一把甩开了,回头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你也是个没良心的。
“你说你咋不动脑子呢?”
老王给毛线使了个眼色,上去拉着毛瑾去屋里,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原来这老王是故意要给儿子吃点苦头的,这事毛线也知道,他们爷俩头天在厨房说好的,必须得管管这王鑫远了。
这么一来,这毛瑾心里就放松了一些,但是转念一想,这大年初六孩子去哪儿找活呀?她这心里就难受,又开始跟老王商量,先让孩子回来,过了十五再说。
“娇子如杀子!”
老王握着毛瑾的手,说:“我问你,昨儿那样的事情,若是没有闺女,会怎么样?若是真结了婚,他这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样?给他一半的股,他当得起这一半的家吗?”
老王这一连串的疑问,确实让毛瑾有些心惊,可是这孩子还没吃过什么苦,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
老王看出她还想争辩,就冷冷地撂下一句:“你真拿他跟毛线一个样儿,还会这么护着他?怕是比我还要狠吧。”
这一句,让毛瑾彻底没了话说,因为不管她承认与否,事实毕竟如此。
她意识到了,在王鑫远的问题上,她确实应该是适当地闭嘴。
后妈这个角色,向来如此。
做得多了,就是溺爱,不怀好意;做的少了,就是苛刻,不安好心。
毛瑾其实很想反问老王:若我真的待你儿子如我女儿一般严格,你会怎么看?你们家人又会怎么看?怕是早就翻脸了吧?
如此,这家里总算是安生了些。
老王直接跟毛瑾和毛线明说了,这一次必须让王鑫远长记性,任何人不许给他一毛钱。
毛瑾和毛线点头应下。
毛线倒是觉得没什么,一个男孩子,只要能吃苦,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的。
毛瑾这心里却是乱糟糟的,她害怕逼急了孩子走上什么不正当的道路。
老王其实心里也没底儿,但是,这个时候,他必须硬撑着,否则他这儿子这辈子怕是就那样了。一个男人没点正主意,多大的光景够他败坏呀?
何况,他这点家底儿,拼的全是实力,没两把刷子是守不住的。
初六之后,王鑫远还真没再回来。
毛瑾当然是派了人暗中跟着他的,不过也仅仅是跟着,听人说,王鑫远还真在街头等活儿了。
头几天,还开着宝马,人农民工都不挨着他。
这孩子倒也机灵,换了身行头,改骑电动车了。等活儿的时候,他就在路上给人家讲段子,逗人家乐,慢慢也就打成一片了。
毛线跟杜云还是没有联系。
毛球和皮蛋倒好,成天腻歪在一起,好的跟一条狗似的,上蹿下跳的,毛线看着就来气。
她仍然会忍不住刷他的朋友圈,可是没有任何消息。
和她一样,他的朋友圈,停留在了大年初二,他们长途奔波前往长沙的那一天。
毛线没怎么见过南方的冬天,对草木苍翠的街头充满好奇,她拍了一张树干和街道垂直延伸的照片,附字:一路上,有你真好。
杜云转发了她的照片,附字:一路上有你,真好。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了更新,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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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他不是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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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暂时不在身边,毛瑾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女儿毛线身上,有意无意地打探着杜云的消息,追问她和杜云进展到哪一步了。
毛线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如实相告,说杜云妈妈对她不太满意,大概是黄了。对杜云的行踪,毛线只说是工作上有调动,去了广州。
听她这么一说,毛瑾倒是踏实了不少。
她打从心里不喜欢女大男小的婚姻组合,年岁在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明显要多过男人,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
她当即催促女儿再去约见几个人,不要被一个何方、一个杜云就吓破了胆,生命不息,恋爱不止嘛。
新学期开始后,毛线很忙,加上老王有意让她熟悉公司的业务,她没课的时候,就泡在现场,去一线当监工,了解各个材料的来源和报价等,她收集的都是第一手的资料。
在毛瑾看来,这就是走弯路,那些资料,早就有现成的了,直接拿去用就是了。
但是毛线却坚持自己去现场,丈量尺寸,看人家和水泥,抹墙缝,拿个本子这里记点,那里记点,一条牛仔裤上溅的都是腻子点子,条纹衬衫也是花的,跟工人一样灰头土脸的。
毛线长得没有攻击性,一脸谦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现场也没人拿她当老板千金,该递刷子递刷子,该蹭墙皮蹭墙皮,一点架子都没有,工友们倒是蛮喜欢她的。
毛线也在这种最原始的劳动中收获了满足。
对,就是满足。
杜云走后,她总感觉胸口凹下去一个洞,走路钻风,吃饭漏气,睡觉的时候是完全憋进去的,隐隐地疼。
她卖力干活,努力大笑,用力填充那个洞。
她想,只要她填的足够多,就一定能把里面的人挤出去。
到了三月份,仍然没有杜云的消息,当然,毛线还是没有主动过问。
中间元圆上门找了两次王鑫远,都被毛瑾打发走了。
月底时,王鑫远回来过一次,给毛瑾送了一次钱,三千块。
王鑫远变黑了,也结实了,头上的小辫也没了,与之前那个软弱的公子哥形象完全不同。
那天老王也在家,可是父子俩愣是没见面。
王鑫远撂下钱没说两句话就要走,连饭都不肯吃。老王躲在楼上没下来。父子俩谁都没提对方。
毛瑾捏着那一沓钱,用手指沾着唾沫数了两遍,她第一次感觉钱的味道原来是那么好闻。
老王嘲笑她没见过钱,被毛瑾怼了回去,“那当然,这可是我儿子孝敬我的钱,你也没见过吧?”
王鑫远是上道儿了,这毛线还是孤家寡人呢,毛瑾的关注点又回到了女儿身上,开始催着让毛线去相亲。
让她意外的是,这次毛线应得非常痛快,还直接告诉她别操心,她有安排。
老王有时候会带着毛线出席一些活动,公司有重要客户来访时,也会喊上毛线,有意帮毛线扩张交际圈。那其中,也少不了一些仰慕者。
毛线常年在学校里待着,长了一张禁欲脸,还真有点那种有钱人自带的高冷气质。偏偏性格又温和,自带一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又有老王这么大的家业撑着,献殷勤的大有人在。
可是,这在生意场上混的,有几个省心的?
毛线自知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也不想给老王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索性都拒了。
毛线最终还是去相亲了,好歹那里的人,对她的来路不甚了解,她可以收放自如。
不过这次,她在相亲市场的身价确实又不一样了。
对她表达了交谈意愿的,多数是离异的,还都带着孩子。她唯一的优势在于婚龄短,没有孩子。
对于上一段婚姻因为什么结束,毛线扯了个谎,说性格不合。一般人听到这里,也就不问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儿?
尹越就是毛线最近相亲的对象,这次毛线经过了多方打听,确认不是同性恋,说是人还不错。
他在一家保险公司任职,有个一百来人的团队,年薪过百万。跟前妻离异,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安琪,长得还挺可爱,对毛线并没有明显的排斥。
俩人头一次见面,就没有那些生硬的客套话。
尹越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汤匙,慢慢地搅着面前的咖啡,说:“你不是我想象中大学女老师的样子,也不是古怪的女博士。”
他说完之后,毛线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着装:开司米稠的连身裙,不冷不热,特别适合北方的春天。
只是有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杜云的脸,她记得他说过,开司米的触感最好。
只是,很快,她就敛去了那点的情绪,说:“你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保险业务员。”
尹越愣了一下,嘴角翘上去一点,有点吴秀波笑起来的味道,“我还以为大学女老师都是知青那种打扮。”
他简单比画了一下,毛线一下子想到了女知青脖子上那严丝合缝的第一颗纽扣,毛线的嘴角就翘上去了,她说:“我还以为保险业务员都是那种。”
毛线比画了一个斜挎的公文包,最后把食指和拇指圈在一起放在眼睛上,作成假眼镜样子。
安琪立马就笑了,学着她的样子比画着眼镜。
毛线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很疼。
这个动作,好像是杜云做给她看过的。
短暂地疼痛之后,她又开始懊恼,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将他彻底放下。
不过,会好的。
毛线告诉自己,杜云也不过是一个前任,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像一团绽放的烟火会随着下一任的到来灰飞烟灭。
这么想着,她对尹越刻意多了几分亲热,比如,走路的时候,会主动挽起的他的胳膊。
毛线和尹越的进展有些温暾,像是两个慢跑的人:比走快了点,比跑又差了不少。
两个人的见面也仅限于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尹越的宝贝女儿安琪,超级喜欢看假山上的猴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毛线对这次恋情并没有什么期盼,对尹越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俩人就像是走在轨道的两边,看上去是并肩先前,偶尔也会打开双臂试探着勾一下对方,脚下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走各的,并无太多的交集。
五月中的一天,毛线和尹越从上岛咖啡出来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一辆电动车,更不巧的是,原本走在她身后的安琪,一下子蹿到她前面。
毛线下意识地往外跨了一步,一把拖回尹越的女儿,她自己却被那辆电动车给带倒了,车轱辘从她右脚上碾过去,她痛得满头大汗,双手撑地,一动不敢动。
她回过头,本能地求助于尹越,却发现他正紧张地抱着他哇哇大哭的女儿,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着有没有受伤。
那日的太阳很足,毛线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棉T恤,还有她脸上不断淌下的汗珠子。
她就那么坐着,眼珠子落在尹越的后脑勺的发旋里,一圈一圈地转,直到看到了一颗红色的火疖子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的手包里摸出手机拨打了120。
等尹越确认女儿没事,想起她的时候,救护车也来了。
尹越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歉意。
“安琪没事,只是给吓着了。”
毛线艰难地咧着嘴角,想拢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给他一个安慰的笑,但是脚上的疼痛却拉扯着她的神经,嘴角完全不受控,咧得难看。
“先生,你还是先帮我扶一下你太太吧!”最先赶过来医护人员说道,是一个女护士,看上去很清瘦。
“好。”尹越正要过去的时候,安琪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又开始放声大哭。
尹越正为难的时候,另外几个医护人员也赶到了,直接把毛线抬到了担架上。
到医院之后,又经历了一番检查,拍片之后,毛线也听不懂那些太专业的说法,反正她理解的就是骨裂。
因为伤及一个小指,只能先打个护板慢慢养着,看恢复情况再说。
其他的,都是外伤,不碍事。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在被告知她可以回家的时候,那个小护士突然问道:“你先生呢?可以接你回家了呀。”
“他不是我先生。”
毛线忍着疼,对着一脸疑惑的小护士解释:“算是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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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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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哦喔。”
小护士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眼睛却盯着毛线的脸,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很显然,这个关系够她揣摩一阵子的。
这年头啊,男朋友和女朋友是最隐晦的称呼了,对一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来说,这算得上一个体面的称谓。
毛线看懂了她的表情,却不想争辩什么,直接给她妈毛瑾打了电话。
“爸,你怎么来了?”
继父老王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毛线还是有些吃惊。
这么些年,她习惯了在老王面前保持一个良好的想象,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你妈一听你出事了,血压就上来了,犯晕了。”
老王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让司机去办手续,交费。他则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仔细询问毛线的伤势,再回来时,已是一脸沉重。
“没事。”毛线宽慰道,“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
“先回家。”
老王说着就要抱毛线下床,这下可尴尬了。
毛线长大之后,跟老王最亲密的动作就是牵着手了,这,她这一着急,都磕巴了,“爸,我,我……”
她这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老王抱起来了,司机早在前面拉开了门。
毛线的整个身子蜷在老王怀里,别扭极了。
毛线挂的是急诊,在一楼,可是即便这样,到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处也要十分钟的距离。
她能感觉到老王每迈出一步那沉重的呼吸声,毛线抓着老王的手臂,“爸,我自己下来走,你扶着我就行。”
“瞎说。”
老王喘了一口气,稍微停顿一下,双手往上一提,这次一气儿走到了大门口,那司机早就把车开过来了。
老王把毛线横着放在后座上,叮嘱她别动,这才去了副驾驶,抽出纸巾擦了汗。
到家,又是一番折腾,这次毛线说什么也不肯让老王抱了,可是这保姆和毛瑾也使不上劲儿呀,俩人吭哧了半天,连推带架扯得毛线嗷嗷直叫,老王在后面直嚷嚷让她们小心着点。
毛瑾问及女儿受伤的原因,毛线只说是不小心摔的,老王却是不相信的。
他在医院看到了出诊的记录,那个地方正好在一个路口,毛线一向行事谨慎,不是那毛躁之人,他断定这孩子有所隐瞒,却也没有直接点破。
老王借口给毛线买个拐杖,出去后先找人调出了那个路段的监控,这一看,可把他气得够呛。
尹越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老王给毛线订的轮椅和拐杖都送到了。
老王看到尹越的瞬间,手里的拐杖就抡出去了,照着尹越那脑门上飞过去,一旁的毛瑾吓得跳起来,拦了一把,拐杖只是落在了尹越的手臂上,不过也挺疼的。
“伯父,您这是做什么?”尹越忍着满心的愤恨问道。
“你还敢问我做什么?”老王操起拐杖又要抡,这次被毛瑾一把夺过去了。
老王的暴怒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女儿毛线受伤跟眼前这货脱不了干系。
“怎么回事?”毛瑾也沉了脸,问道。
“伯母,让我进去看看毛线。”尹越说道。
“说清楚了再进。”毛瑾挡在了门口,并不理会屋里毛线的叫喊。
尹越只好把毛线被撞的经过简单说了下,当然,省略了他没有及时求救那一段。
“我就问你一句,”老王眼皮微抬,眼珠子在尹越脸上滚过,“我女儿为救你女儿受伤的这几个小时,你在哪里?”
“我……”尹越用手推了下鼻子,身体向后挺了挺,“我把女儿先送回了家。”
“所以,你就不顾我女儿的死活吗?”
毛瑾听到这事也给气坏了,毛线是等到都处理完了才给家里打的电话,怕她着急。她不敢现象女儿一个人被人撞了还孤苦伶仃地等在大街上的画面,万一……
她不能想那个万一。
毛瑾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这胸口堵得厉害,那些愤怒的火焰一点点聚集于手心,在尹越一只脚跨进门的瞬间,啪一声甩在尹越的脸上。
“别说你和我女儿正谈着朋友,就是个两旁外人,你也拉一把吧?何况她还救了你女儿?”
“伯父伯母,这里有误会。”
尹越抹了一把嘴角,眼神里多了些不耐烦,他现在上门,已经放低了姿态,还想怎么地。
“误会?”毛瑾哼了一声,“误会了什么?”
“伯母,我女儿说是毛线把她推出去的。”尹越说完这一句,终于揭开了那层隐忍的面纱。
他跟毛线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不是有意的,她看上去不像那种人。
“你说我女儿故意把你女儿推出去,然后再把你女儿拉回来?”毛瑾双手比画了一个推拉的手势,问他,“为什么呀?有病啊?”
“伯母,我女儿是不会说谎的。”尹越耐着性子说,“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说过谎,但是我也不……”
“你闭嘴!”老王打断他,食指指着他,“跟我走。”
“伯父……”尹越的耐性几乎要被毛线的父母耗光了,他好不容易才哄好女儿赶过来,自然是为了多陪陪她的。
这怎么闹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少废话!”老王把手包夹着腋下,招呼司机直接开去了交警队,把监控摄像调出来给他看。
从监控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是他女儿猛地一下子往前蹿出去,毛线冷不丁被带的身子先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拖回她女儿的。
因为那个路口周围有几家商场,监控很全面,录像清楚地记录了整个事件的经过,甚至可以看到那小女孩在尹越怀里哭时,还偷偷地看了毛线一眼。
老王直接让人拷了录像扔给尹越,“拿回家慢慢观看!好好看几遍!”
“伯父!”尹越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后,这心里一下子就舒坦多了,他觉得他的判断是没有错的,毛线是可以当好这后妈的。
他决定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地表现,巩固两人的感情。
这安琪很快就要读一年级了,是该有个人管着了,毛线是大学老师,为人温顺,又知书达礼,连家教都省了,她做安琪的后妈,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路小跑着跟在老王身后,又赶在司机前面给老王开了车门。
“别费劲了。”
老王哼了一声,顺手就把车门给合上了,微胖的身子倚在车窗上,上下看了尹越几眼,说:“你这样的,还真配不上我女儿。”
“您受累让开!”
司机小刘说着发动了车子,他打第一眼就觉着这尹越不像个好人,一个大老爷们生的长眉细眼的,一看就是个能算计的!
尹越在原地待了好久,他做保险这么多年,可以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脸色都看过了,可是被一个司机嘲笑,还是头一回。
他清楚地记得老王那小司机临走时嘴角扬起的那撇轻蔑的笑,像刀子一样戳在他心上。小司机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决定要扳回这一局。
老王到家时,毛瑾和保姆已经扶着毛线在试轮椅了。
当然,他不在的这会儿工夫,毛瑾早把尹越女儿诬陷毛线的事说了。
毛线一想到老王这么大年纪还为他大打出手,心里就暖烘烘的,再看老王一脸愤恨的样子,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爸,你不要因为这点事跟人动手,你都多大年纪了,万一人真跟你打起来怎么办?”
“我咽不下这口气!”
老王这一下午忙活够呛,这会儿确实觉出累来了,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猛抽了一口,这才说:“老了,这要年轻的时候,你爸我非得把他打出二里地去!”
“你就吹牛吧!”
毛瑾嗔怪地推了他一把,那手确是顺势放在他胳膊上捏了起来,老王为女儿的事这么上心,她从心里是感激的。
“闺女呀,”老王抽完一根烟的时候,清了清嗓子,道,“你跟尹越,就算了吧,爸不同意。”
“好。”这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毛线心头竟然一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毛线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思虑片刻之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我好像一直在等着有人说出这句话!
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左胸口,那里似乎也没有那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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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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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越是在毛线受伤后第三天再次登门的。
毛瑾本来是要撵他走的,毛线却摆了摆手,说:“妈,你进屋待会,我跟他说清楚。”
毛线家的别墅是带院子的,毛瑾让人种了些日常的蔬菜,这个季节园子里倒是一片葱茏,另外还搭了个葡萄架,下面放了一张木桌,还有几个实木圆凳子。
毛线示意尹越和安琪去那边坐。
“哎!”
尹越将要落座的时候被毛线喊住了,他抬头,问:“怎么了?”
“那个,你检查一下凳子上有没有什么钉子之类的东西,”毛线轻声说着,又仰头看了看那葡萄藤,“你再看看这藤上有没有马蜂之类的,都检查一下!”
那安琪果真仰头看了,这个季节,葡萄藤上已经长了很多小果子,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打着那一粒粒小小的果子上,那一簇一簇的小绿珠,层层叠叠地垂挂着,竟似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可爱极了。
安琪的目光里闪烁着惊喜,冲尹越喊道:“爸爸,快抱我看看。”
“千万别!”
毛线急得叫了起来,“我们院子里没有装监控,万一你和你的宝贝女儿出点什么意外,我们家可担当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也听出啥意思来了。
尹越明白毛线在跟他置气,他俯身在安琪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那孩子竟然朝毛线走来,鞠了一躬,说:“毛阿姨,对不起。”
毛线看向尹越,一脸的不解。
尹越赶紧解释,“我已经批评过安琪儿了,她是担心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对她不好了。”
“安琪,不用担心,不会的。”毛线嘴角荡起一抹浅笑。
“快谢谢毛阿姨。”尹越的嗓音里透着喜悦,他就知道毛线跟她的父母不同,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谢谢毛阿姨。”安琪奶声奶气地说道。
“不用谢我。”毛线转向尹越,脸上的笑从柔软到尖锐,尹越看得心里直发毛,在听得一句“因为我是不会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心就冷了。
这女人远比看上去狠多了。
“你听我……”
尹越还没说完,毛线就招呼保姆推她进屋了,进门前她回头问了一句,“尹先生,我听说你们保险人喜欢说一句:‘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
毛线顿了一下,顺手把头发捋到一边把玩着,像个俏皮的少女,“对于这次意外,我很喜欢。”
尹越本就是个人精,自然听得懂毛线的意思。他觉得毛线这种待人接物的方式未免有些不成熟,买卖不成仁义在,做不了夫妻做朋友也是不错的嘛!
他们做业务培训的时候,常说一句话:“每一个你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客户。”
尹越看了一眼毛线家的别墅,总觉得他们还会再见面……到时再续前缘也说不定。他执迷于挖掘一切的未知事物,享受把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之后的那成成就感。
“后会有期!”尹越没再纠缠,抱着女儿回家了。
脚伤之后,毛线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疼痛,可是因为疼痛,她才更加清醒。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她对另一半,有了希冀,有了渴求。
毛线一直在回想着昨天的那个场景,她知道,若是另一个人在身边,他一定会用尽全力护她周全。
她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她其实是渴望被爱的。
这一点,她终于认了。
一周后,毛线基本可以拄着拐试探着走两步了。不过为了康复的更好一些,毛瑾还是不让她下地。
有了轮椅之后,她出行也方便多了。
有课的时候,老王就叫司机小刘在外头候着。
毛线觉得有些过于娇气了,毛瑾却吓唬她说:“必须在意,万一这中间有合适的对象了,难不成还得坐轮椅结婚呀?”
“那没准我还出名了呢!身残志坚的典范!”毛线笑着打起了岔,顾左右而言他。
养伤的日子,老王也不让她去公司了,毛线干脆让人把她之前做的那些记录全部搬到家里来,对着电脑做起了数据分析。
一个月之后,一份精准的企划书就成型了。
老王看着那些数据着实吃了一惊。
“这都是你从那一堆数据里分析出来的?”老王任意找了一个客户,开始核实记录。
“爸,不用翻了。”毛线又调出另一份资料,竟然是所有的明细,不过排列不同而已。
怎么说呢,第一眼抓住的全是最有效的信息。
毛线不止对所有的客户都精准定位,还对物料配比、人力成本都有详尽分析,对比下来,保守估计利润至少能比现在提10个点。
这可都是纯收入啊!
老王看着这些数据,心里一直在扑腾,他公司里缺有文化的人吗?不缺!缺的是知心人啊。
他有了一个想法,让毛线切入业务,主导这些提案的落实,一个个推进。
“女儿呀,”老王下了大决心,“这个事就由你来运作好不好?”
看毛线没点头,他又补了一句,“可以先作股份变更,爸不会让你难做的。”
老王清楚,他们这种关系,毛线一旦进入公司,自然少不了被人嚼舌根,这手里有多少实权,就有多少话语权,这一点上,他是不会让孩子难做的。
“爸,我不要。”
毛线这次给了肯定的回应,“我不是男孩子,又是一个人,不需要养家糊口。我还有工作,即使有一天失业了,我也能找其他的路子养活自己,博士生都能饿死的话,那你不白供我读那么多年书了吗?”
“这些事你别管了,我跟你妈都说好了。”老王摆了摆手,他心里还有有些震惊的,这孩子真的不爱钱吗?
“爸,让鑫远回来吧。”毛线拽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晃了一下,语气恳切。
老王看了一眼毛线,眼眶微热——这姑娘头一回跟他撒娇,竟然是为了他那混蛋儿子。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思量片刻之后,他还是否了,“鑫远做不了这事。”
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他还不知道吗?
王鑫远要是有毛线一半的本事,他也不至于愁成这样啊,又何苦撵他出门?
“爸,鑫远他真的学乖了。”毛线再次恳求道。
弟弟王鑫远的情况,之前一直在她的视线内,可是最近,她脚伤出不去,总担心他出事。
打正月初六之后,王鑫远就一直在工地上,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干过那种粗活?
开始一个月,都是给人搬砖,和水泥的。那水泥看上去稀稀乎乎的没什么分量,和起来费老劲儿了,铲上去那才叫一个沉,感觉胳膊都要给坠折了。
更重要的是,给人递水泥还得讲究速度,大伙儿都要赶工,多干活儿就能多拿钱。
不过即使那样辛苦,王鑫远也熬了过来,还把赚的钱都拿给了毛瑾。
那次回来,毛线帮他找换洗的衣服,才看到王鑫远后背上起了一身的红疹子,正值春寒料峭,工地上潮得厉害,王鑫远跟几个工友挤在未交工的新楼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别人干得久,皮糙肉厚的都习惯了,他这才出道,身上的疹子一层接一层的起。毛线偷摸地带着他去看了医生,人家说是过敏,只要还在那个环境,就还得起。
毛线本来帮他找了别的活儿,让他去同学的公司跑跑销售什么的,历练一下。
没承想这小子死犟,就搁那工地死磕上了,前阵子还卖了车,带了十来个工人,开始自己接活,干上包工头了。
“爸,让鑫远吃苦是对的。”
毛线继续劝说,“可是,每个人最终成长成什么样子,跟他的生活环境是不可区分的,就像让一个很穷人的,突然暴富,他会承受不了一样,我总担心鑫远出事。”
赶王鑫远出门,老王是下了狠心的,可是这会儿听了女儿的话,他这心里就略微动摇了。
不管在外人看来,像他和毛瑾这样半路重组的家庭有多少漏洞,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几乎满足了孩子们所有的物质欲望,也因此,姐俩看起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老王相信物质上的匮乏能激起人的斗志,这也正是他把亲儿子扫地出门的用意。但是,女儿毛线的一番话倒令他心慌,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绝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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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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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毛线摇头,打消了继父的顾虑。
鑫远出去之后跟她的联系不多,毛线也不敢随便打电话过去,怕他正干着活呢,再因为接电话出点什么意外,那施工现场有多乱,她是见过的。
毛线这一算,鑫远得有小一个月没跟她联系了,她这脸色一会儿变了几变。
老王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心里就更着急了,想想自己贸然把孩子赶出去,确实不妥。这年头,外边那么乱,万一因为缺钱学坏了,那可就毁了,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他能回来吗?”老王揣摩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爸,鑫远会回来的。”毛线看继父松了口,赶紧跟上,“端午节马上就到了,咱们一家人应该一起吃顿饭的。”
“他会回来的,鑫远最喜欢吃我包的粽子了。”毛瑾拿冰水进来时,听到爷俩的谈话,赶紧插了一句。
她想着最好趁着老王松口,赶紧把鑫远接回来,成个家算了,这孩子在外边时间长了,怕是会被老王那边的亲戚议论,准得说她这个后妈容不下孩子。
那些人好像不瞧着他们一家子打得头破血流,就多不正常似的。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毛瑾满心欢喜地拨了王鑫远的电话,可是并没有人接。
“估计在忙着呢。”毛瑾有些失望地收了电话。
老王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会儿是中午三点钟,这阵子天热得厉害,很多老板怕出事,都调整了工人的作息时间,一般都是从凌晨四点干到早上九点,再从下午四点干到晚上九点,其余的时间都在休息。
这个时间应该是准备上工的点儿啊,那应该是接电话吧,除非他本来就在上工。
想到这,老王就觉得胸闷,他和儿子都是怕热的体质,一到夏天就恨不得泡水缸里。
这么热的天,那混蛋孩子不会中暑吧?
老王又想起了王鑫远小时候的那次高烧,那会儿他才离婚没多久,赌气搭上全部的身家,从人手里包下一个工程,成天忙得跟孙子似的。
他妈身体不好,他也不敢说离婚的事,王鑫远就被他带在工地上。那会儿毛瑾还没去,一帮糙老爷们也不咋会做饭,都是糊弄着填饱肚子就拉倒了。
王鑫远就跟着他们瞎胡吃一口,那阵子还赶工期,总加班,吃饭也没个点,那小孩子不经饿,跟着他们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几天就给折腾就病了,烧了三天三夜。
那会儿也是夏天,老王身上又没钱,住不起院,买了小儿退烧的药,碾成粉末,给孩子灌进去。
那孩子烧得都没知觉了,药水从嘴巴里灌进去再从鼻子里流出来,一顿药得灌上半个小时。
老王就那么抱着儿子坐了三天三夜,用湿毛巾一遍接一遍地擦,到第四天下午,孩子才好了点,后半夜开始慢慢地退了烧。
不过落下了毛病,后来一发烧就上嗓子,紧跟着就是肺炎。
好在那次老王确实翻了身,赚了钱,没有让孩子再遭过那种罪。
再后来他找了毛瑾,对孩子更是上心,知道了王鑫远的毛病之后,一直给他熬梨汤养肺,别人家的孩子都这饮料那汽水,王鑫远始终就是梨水,坚持了五六年吧,王鑫远后来再没闹过嗓子。
老王想着儿子小时候的事情,这眼眶就发热,他又跟娘俩嘱咐了几句就回屋歇着了。他想着这次王鑫远回来的话,就把孩子留在身边,让姐俩都进公司,担当些实务。
老王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几次感觉要醒了,却是怎么都醒不来,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掐着他的脖子,他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直到听到了毛瑾的叫喊……
“老王,快醒醒!出事了!”
他扑棱一下就坐起来了,“工地出事了?”
干他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工人出事,他和毛瑾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给所有的工人都买了意外险。
他还不知道,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
“鑫远受伤了,正在医院急救……”毛瑾这话没说完呢,老王就昏过去了。
这可怎么是好?
毛瑾吓得六神无主,毛线在电话里只说了她和鑫远都在医院,俩人都受了伤。
毛瑾着急忙慌地给大姑姐挂了电话,响了好半天没人接,才反应过来人家一家子去度假了。
小姑子嫁到了新加坡一时也指望不上,这可怎么办?
毛瑾噌噌地翻着电话,看到杜云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是个女的接的,问她是谁。
“我是他妈!让他赶紧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怔了一下,这才换了杜云接听。
“伯母,什么事?”毛瑾和毛线的声音是很像的,只是略微粗了一点,只一句喂,杜云就听出了是毛瑾的电话,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该不是毛线出什么事了吧?
毛瑾一听到杜云的声音,哇一声就哭了,哽咽着说:“杜云啊,毛线和鑫远都住院了,你伯父刚也昏倒了。”
“打120了吗?”
杜云这话一出口,毛瑾立马就反应过来,啪一下挂了电话。赶紧拨了120 ,同时用手掐住了老王的人中。
约莫过了四五分钟,老王算是醒过来了,问道:“孩子们呢?”
“已经在医院了。”
毛瑾这个时候已经清醒了,她一边帮老王穿衣服一边给120了打电话,取消了出车。
毛瑾带上家里的所有的备用现金,边走边给公司的人打电话,点了两个主力,让去医院那边候着,她直接拦了出租去的医院。
这个情况,她也不敢开车了。
杜云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在通话中,他这急得要死,那美茗还一个劲儿地问他怎么回事,谁啊,谁啊,吵得他心烦。
“我得回去一趟。”
杜云说着就收起了电脑,往行李箱里塞。
他的行李箱一直放在厅里,轮子还朝着门口,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
美茗听着杜云叫电话里的人伯母,再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儿,就猜到十有八九是他口中那所谓的“女友”家里出了事了。
这个时候,放他走不等于放虎归山吗?她才没有那么笨呢!
“好!”
美茗应着,拖着笨重的身子过去把门打开了,又指向窗户,“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跳下去。”
“美茗!你别胡闹!人命关天的事!”
杜云吼道,他明白如果不是十分紧急,又找不到亲近的人的话,毛线她妈是不会给他打这通电话的。
“你知道就好。”
美茗的脸上似乎还有一些得意,就好像拿准了他一般,眼睛微微地眯着,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样儿。
那个眼神,彻底地激怒了杜云。
他上前一步掐住美茗的脖子,五指在一点点收紧,美茗的脸一下在就变白了,呜哦地叫着,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往下扒,指甲嵌进他的肉里,杜云还是没有放松的意思。
他眼里的愤怒和厌恶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另一个人,眼泪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
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他勒死的时候,杜云松了手。
“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死,都不要再告诉我。”
杜云扔下这一句,拖着箱子就走了,把她撕心裂肺地嚎叫抛在了脑后。
杜云拦了辆车,又给航空公司打了电话,约了当天的票,那还是他在大连和毛线分手那天订的票。
他知道,他一定会回天津的。
路上,杜云再次给毛瑾打了电话,本想确认下毛线的状况,可是毛瑾和老王也还在路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杜云就更着急了,只说自己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让一会儿把医院的信息和状况发一下,这样他能第一时间看到。
毛线其实没什么外伤,就是那右脚,再次被伤,疼得厉害,也肿得不像样。
可是她顾不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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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姐弟双双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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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毛瑾和老王回屋之后,毛线又给弟弟王鑫远拨了电话,几乎每隔一小时一次,都没有接通,微信、短信留言,都没有回。
毛线就觉得,怕是有问题了。
她一大早就去王鑫远原来待过的工地上找了,结果人说不知道,说他自己单干了,还带走了几个人。
毛线只好求着人家,把那几个人的电话要来,挨个打过去。
头一个叫郭子就接通了,还真有王鑫远的消息。
毛线说是鑫远的姐姐,让他接下电话,结果对方马上说王鑫远受伤了接不了电话。毛线也是着急,直接要了地址,说过去接王鑫远。
到车上才意识鑫远受伤了,应该去医院啊,怎么还在工地呢?
她又打过去电话问了一遍,说能不能先请他们帮忙把鑫远送到医院,直接在医院汇合,可以节省些时间。
可是对方只是烦躁地说了声“不行”就挂了电话。
毛线接着给其他三个人打电话,都是通着,但是没人接。再给那郭子打,也没人接了。
毛线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王鑫远即使受伤说句话总是可以的吧?
联想到郭子电话里的口气,毛线这心里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打了110报了警,说怀疑弟弟王鑫远被人胁迫了。
警察例行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毛线基本是一问三不知。警察就说了,这又不是失踪,人家又没有勒索敲诈,啥都不清不楚的,根本就没法出警嘛。
毛线再三强调自己是高校老师,不会说那种没根据的话。那警察就乐了,根据呢?
毛线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那个地方比较偏,毛线本想让出租师傅等一会儿,并承诺,她可以多出钱,多少都行。
这师傅呢,听她打了半天电话,恨不得半道上扔了她,远远地看着那栋大楼就把她撂下了,拐杖都是顺着车窗扔出来的。
毛线也来不及细想,看了下四周,咔咔速度拍了两张照片发在同事群里,又发起了共享位置,请求同事们如果十分钟之内没有收到她的动态消息,不要打电话,不要发微信,直接报警。
同时,她删掉了通讯录里老王和毛瑾的电话。
毛线的脚伤没好,虽然可以穿拖鞋,但不能太着力,只能借着拐杖点着地走。
这边很空旷,每走一步,那拐杖敲在地上就发出笃笃笃地回音,毛线边走边看楼的结构,寻思着藏人的地方,穿在里面的背心已经被汗湿透了。
毛线在楼口站定,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就被从侧面蹿出的人抢走手机和包,夺了拐杖,紧跟着被另一个人拖进屋里。
毛线一眼就看到了王鑫远,被人拿绳子捆了双手绑在墙角,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东西,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像是闭着眼。
“鑫远!”毛线大喊了一声,要冲过去,被旁边的人拽得死死的。
鑫远听到声音,努力抬了下眼皮,虚弱地应了声“姐”。
屋里没有灯,又是砖墙,有些暗,毛线又被拖近了一点,这才看清楚——王鑫远脑袋后边的墙上,有一道血印子,再往下看,他那左腿是僵着的。
“你们要干吗?”毛线话一出口,左脸就挨了一拳。
“少废话!”领头的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的,把电话递到她面前,“给你们爸妈打电话,拿钱来。”
“多少?”
毛线听出说话那小平头就是跟她通话的郭子,她眼珠子一转,迅速地在几个人身上扫过。
看王鑫远的一个,门口一个,对面俩,她身边一个,她视线内就五个人了,她清楚俩人打出去或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100万!”对面那个穿着红短裤,灰背心的人说。
“200万!”另一个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人说。
“去你们的!”为首的小平头踢了那俩人一脚,伸出一只手,“五百万!”
“姐!别……”王鑫远刚一开口,就被他旁边穿迷彩裤的男人拍了一掌,但是毛线读懂了弟弟的暗示,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你们把我弟弟打成这样,就为了那么点钱?”
毛线狠狠地瞪着小平头,故意装作一副有钱人不差钱的架势,“把我和我弟弟放一起吧,他成那样了,我这也是瘸的,你们还担心我们跑了不成?那你们得多废物!”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看来他们并不是什么职业绑票的,就是临时起意。
毛线看着那小平头,非常傲气地斜了他一眼,“你们再商量一下赎金,也让我看看我弟弟的伤势,他要死了,你们一分钱都捞不着!”
小平头对着毛线身旁一脸痘疤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闪开了。
毛线没了拐杖,一步一颠地挪到了王鑫远身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在他的左大腿和脚上掐了两下,问:“疼吗?”
王鑫远点点头。
有知觉就好,毛线缓了一口气,再看看小腿上的伤口,有一爪那么长,里面的肉都翻出来了,像是被铁皮划过的,小腿上全是血道子,从暗红到鲜红一点点在毛线眼里晕开。
她猛地晃了下脑袋,问:“多久了?”
“凌晨。”
王鑫远说道,把头搁在她肩上,小声说:“别打电话,”
毛线见那小平头又瞅过来了,赶紧在王鑫远脸上抹了一把,略过唇角的时候,摁了一下,暗示他别说话。
“你们快点商量,我要打电话!我弟快不行了。”毛线故意大声催促道。
王鑫远撞了撞她的肩膀,道:“姐,工地……”
“你们这一次可商量好了啊,别再变来变去!”毛线再次大声说道,一只手覆上他被捆的手上,轻轻地按了两下。
这么热的天气,王鑫远身上却透着一股子凉气,毛线忍着眼泪,在心里默默地算计着时间,从她发出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她的同事们应该已经报警了,她能做的就是拖上个把小时。
毛线把外面的针织衫脱下来,裹在王鑫远身上,她怕空调风,夏天一直都是背心加长裤长衫,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没想到的是,常年在工地上混的人,久不见女色,她这一脱,就等于是亲手打开了他们欲望的笼子。
那些原始的、罪恶的、冲动的欲念正在呼啦啦地往外飞。
几个人频频朝她看过来,毛线也感到了异样,她再次大声喊:“你们确定了要多少了吗?我弟要撑不住了。”
小平头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一起哄笑了起来。
毛线忽一下站起来,冲着小平头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喔哦?翻我牌子!”小平头意外地挑了挑眉,对同伴做了个等着瞧的手势。
小平头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晃一晃地走过来了,上身穿着黑色紧身T恤,下身穿着一条破洞的牛仔短裤,松垮垮地搭在腰上,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
“定了吗?”毛线一只手摁在脖子上,吭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缓一些。
小平头的眼睛落在毛线的胸口,喉结动了一下,像是咽了一口吐沫。
“你媳妇没跟过来呀?”毛线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没。”小平头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得,这回拿了钱,赶紧回家看看。”毛线抬头看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郭子,你真有媳妇吗?”
“有。”小平头伸两根手指在脑门上推了一下,问:“你咋知道我叫郭子的?”
“我们家鑫远提过,你是他在工地上最好的哥们了。”毛线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问:“那些都是你哥们吗?你们要了钱是打算平分吗?”
小平头看了王鑫远一眼,看这小子傻不拉几的,还吹牛说他姐是什么大学老师,看来也是个憨子啊!
都这情况了,谁还顾得上那些哥们情义!扯!
“一人一百万,还真不够在天津买套房的,”不等小平头回复,她又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小平头诧异地看着她,这女的咋就不害怕呢?看来这有钱人就是胆大啊!
他试探着问:“那就1000万。”
“那你不也才分200万吗?”毛线瑶瑶头,露出一脸的不屑。
“那就2000万!”小平头又壮着胆子翻倍,一边在心里暗骂,这有钱人的世界,他还真妈的不一样啊!
“你咋不长脑子呢!”毛线直接上手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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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杜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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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啥!”
小平头被她冷不丁这一掌推的一个趔趄,满脑袋冒火。
“我说你傻!”
毛线大大咧咧地扯了扯胸口的背心,大胆地迎着那些齐刷刷的眼光!
小平头看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毛线伸出一根小指勾了勾,示意他靠过来一点。小平头一看这丫还挺上道,行啊,谁怕谁啊!跟着就凑过来一点。
毛线忍着恶心,对着小平头耳语了几句。
那小平头的眼睛都亮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知道了吧!”毛线掩口打了个哈欠,做什么事都动点脑子!别一条道走到黑。”
小平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不搭理她的呛白,拽了一把裤子,撅的撅的地走了。
毛线又在后面追了一句:“先把电话给我,银行提现金得预约,可别等我爸来的时候,我弟已经死了,那你们就玩砸了。”
“等我们商量好了。”小平头顾不上理她,他得先把分钱的事整明白了,再合计其他,他担心这钱一到手,他就控不了局了。
本来他心里就有些不平衡,这绑王鑫远的主意是他出的,他们几个跟着干这活儿本就是为了讨那一个来月的误工费,满打满算也就五万块钱的事。
“哎!我都给你出主意了呀!”毛线假装不甘心地吼道,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又能拖一会儿。
毛线重新坐下去,捏了捏王鑫远的手,用手指在他手背上划了“一一○”几个字作暗示,小声说:“再撑一会儿。”
“别说话!”那个穿红裤衩的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去死吧!”毛线从地上摸出一块小石子,丢过去,“少你一个,他们还能多分点!”
“妈的!”穿红裤头的男人要扑过来揍她,被旁边穿迷彩裤的男的拦住了,“快点的,一会儿再收拾她。”
红裤头的男人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毛线一眼,警告她小心一点。
外头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还有他身上那背心,本不是灰的,是白的穿成灰的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背过身,围成一圈开始猜拳。
毛线给小平头出的主意是抓阄分大小,她想着这些人已经陷入了欲望的泥潭,他们可能不知道一百万和一千万之间差了多少,但一定会因为分配不均产生争执,这样她就拖上一阵子。
然而小平头却选择了猜拳,显然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
她这心里就像是滚了一锅热油,万一他们猜完拳就马上让她打电话呢?真把电话打给家里,给谁打呢?
上一回脚伤那点事,就把她妈吓坏了,肯定不能打给她。继父老王呢?毛线想到老王头天晚上提起王鑫远那心神不安的样子就后怕。
要是杜云在就好了,她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打起精神。”毛线不时拿指甲抠着王鑫远的手,刺激他。
已经猜了一轮,但是,显然有人对结果不是很满意,嚷嚷着要求重来。
毛线看着他们一个个撅着屁股围成一圈吵得热火朝天,她的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在毛线已经失望,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门口的人影让她精神一振。
果真是警察来了,小平头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分钱上,猜了三轮了,还是有不服的,他们本身就是蹲着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怎么反抗就被警察踢倒在地了。
毛线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使出浑身的力气往起拽弟弟王鑫远,把他的胳膊裹在自己的肩上往外拖,有个年轻的警察先冲了过来,一人一头扶着王鑫远往外走。
在她放松了警惕,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小平头使了个绊子,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连着王鑫远也一块儿带倒了,再次砸在那只伤脚上。
一共就来了四个警察,两辆车,先派了一辆,跟了两个人送他们姐俩去医院,其他的等待支援。
毛线虽然已经全身无力,但是她意识是清醒的,一直尝试在跟王鑫远沟通。
车子开出去十五分钟左右的时候,碰到了110,毛线才反应过来,来的这一拨警察并不是同事报警叫来的。
开车的警察说,他们在工厂那边巡逻,碰到一个出租司机报的警,他们就顺道过来看看。
毛线借警察的手机给毛瑾打了电话,说了医院的位置,叮嘱多带点现金。
有警察护送,省了很多繁杂的手续,王鑫远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毛线则被带去拍了片子,她那右脚小趾骨折块数太多,那个位置又不方便手术,稍有不慎还容易造成二次伤害,医生建议手术切掉上面一截。
毛瑾和老王赶去的时候,毛线刚被送进去做手术,姐俩分别在一东一西两个手术室。警察简单跟他们说了下现场的情况之后,就先撤离了,其他的只能等姐俩手术之后再说。
毛瑾脑子里想象着那些血腥的画面,双腿就止不住地打战,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老王倒是镇定了不少,扶着毛瑾坐下,让她在原地守着,他跟着护士去交了相应的费用。
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毛线那边的手术先结束了。
她虽然虚弱,麻药劲儿还没过,可是已经有些意识了,楼道里明晃晃的灯,医院特有的味道,她都清楚,只是没有力气说话。
“鑫远……”
“还没出来呢,快了。”
老王抢先说道,嘱咐毛瑾跟进去看着女儿,他等着儿子。
直到看着娘俩进了电梯,老王忍了半天的泪才落下来,他的头抵在墙上,肩膀抖得像那筛面的锣一样,身子一点点往下出溜,最后蹲在了地上。
毛瑾安顿好女儿出来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自己也抹起了泪。
老王看到她,立马收住了眼泪,拿手背蹭了一下眼睛,道:“医院这味儿实在是太呛人了。”
毛瑾看了看那手术室上亮着的灯说:“过一会儿就好,孩子会没事的。”
老王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俩人就那么靠墙站着,等了有两个多钟头,在手术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老王率先扑了过去。
这是大半年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儿子,他紧闭着双眼,脸颊、额头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一些伤口,他那眼泪像雨点一样扑簌扑簌地掉。
“您让开一些。”护士推了他一下,“病人还没有苏醒。”
老王木讷地站在一旁,马上又跟了上去。
“医生,手术怎么样?”毛瑾追上大夫问。
“抢救还算及时,不会影响行动。你们就感谢人民警察吧,再耗下去情况可就不好说了。”医生摘下口罩,“幸好没有伤到动脉,否则耽误这么久,早就没命了。”
“谢谢大夫!谢谢您!”毛瑾这眼眶也湿了,小跑着跟上老王,“医生说,没事了。”
“好!好!”老王连连点头,长吁一口气。
王鑫远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医生说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老王让毛瑾守着儿子,又打发走了公司的人,反正护工也找着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用不着那么多人,他则去了毛线的病房。
毛线已经完全清醒了,见到老王,先问:“爸,鑫远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还没醒呢!”老王看着她那又重新打上护板的右脚上还多了好些纱布,难受极了,“很疼吧?”
“不疼,”毛线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瘦了很多,老王吩咐保姆炖点燕窝送过来。
“爸,我不想吃。”毛线这浑身都没有力气,她清楚地记得,在打进麻药的前几分钟,她脑子里还一直在跟小平头那帮人斗争,现在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爸,你不要把鑫远放出去了,好不好?”
“好,以后爸都听你的。”
老王看着那豆大的眼泪从她眼底滚出来,这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闺女呀……”
老王握着冰凉的手,眼里的酸涩就上来了,“爸对不住你,让你操这些不该操的心。”
“爸……”
毛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怔怔地看着老王身后的男人,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想用手背搓眼睛,才发觉一只手上扎着针,一只手被老王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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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凭本事抢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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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顺着她的眼光回头,立马站起来,“杜云啊!来,你坐!”
“伯父好!”
杜云的衬衣贴在身上,肩膀,小臂内侧处印出了很多汗渍,看来是赶了一路。
“回来就好。”
老王冲他点点头,又跟毛线说:“爸去看看鑫远。”
毛线的手被杜云拉起,她的手指却蜷缩起来,不肯展开。杜云就那么攥在手心,死死地盯着她,眼眶通红。
“不是让你照顾好自己的吗?”杜云捏着她的手在打战,声音飘得厉害。
毛线好办天才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道:“我还好。”
她以为她会风轻云淡地看上一眼,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可是,并没有。
他眼里的疼痛灼伤了他,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新婚之夜,他穿着单薄的毛衣带着她在何方家的小区里奔跑,风打着他们身上也是那么的疼。
毛线吸了下鼻子,忍着泪意,咬唇道:“我没事,皮蛋也很好。”
杜云没有说话,他一根根地把她的手指掰开,放到唇边,轻轻地啃着,小鱼咬食一般。
毛线触及那些蠕湿的,偏偏又带些温热的液体,她这心也被软化了,眼睫毛沉沉地覆下来,压得眼皮子直抖。
她缩了下身子,试图把脸蒙进被子里,才想起来这是夏天,并没有被单。她只好把头瞥向另一侧,躲开他一些。
她盼着杜云赶紧放手,走开。
他却不,他的整个头都埋在了她的胸口,她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及轻微的颤抖,她那一只扎着针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后背,触及他被汗湿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脊梁上,她眼皮一抖,拉出一点缝,两行泪就漏了下来。
王鑫远是在后半夜醒的,只问了一句:“我姐呢?”
在听到她妈一句肯定的答复之后就又昏了过去,吓得毛瑾赶紧喊来了护士。
值班的护士说,麻药劲已过,是过度疲累所致的昏睡,不用担心。
手术后的第二天,老王已经托人给找了一间双人病房。这样姐俩在一起,照顾起来就方便多了。
到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正是送姐俩来医院的那二位,说是要找当事人了解一些情况。
老王、毛瑾、杜云都回避了。
王鑫远说了事情的经过:郭子和另外的四个人都是他找的工人,本来他接了一个活儿,就是事发地那栋楼,对方说是简装之后,做成办公楼,租赁给一些小公司的,但是需要垫付三成的材料费。
现在接活儿,都得先投钱,王鑫远也没细查,直接就把车卖了,准备好好地做一把。没承想,材料费给完,迟迟没有拿到料,最过分的是连当初包给他活儿的人也找不到了。
这事耗了有一个月了,本来王鑫远想的是自认倒霉,赔个料钱,没承想,这几个工人也找他要钱。
王鑫远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是干零活的,这没干活,要什么钱啊?他也没有逼着人家干等着呀,这一个月他们没有从他这儿死耗着,不都出去接活了吗?
他们是没从他这儿挣着钱,可也没出力呀,那他还赔钱了呢!找谁说理去!
这三天前,郭子就给他打电话,说是看到了跟王鑫远签合同的那姓李的老板,让他过去一趟,这不,刚去了就被绑了,非逼着他要误工费。
好在王鑫远反应快,纠打的过程中,摔了手机,这样他们就没能在第一时间找着他父母要钱。
姓王的那位年纪大点的警官,拿出一部摔烂的手机,问:“是这一部吗?”
在得到王鑫远确认后,又问了毛线的情况。毛线也把那天去找王鑫远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叫郭子的借口王鑫远受伤,引诱她前去,再索要赎金。
“他们要多少钱?”
“开始要十万,后来改成了100万。等我姐去的时候,又从100万涨到了500万。”王鑫远说道。
“现在的情况有些难办啊,”另一位年轻的警察挠了挠头,问:“你们有没有其他方式证明他们有勒索的证据?”
“没有,我没有按他们的要求给家里人打电话,我说我记不得家里人的电话。”王鑫远说道。
“我也没有,他们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毛线也摇了摇头。
“没有这些证据的话,绑架的罪名不能坐实,他们一口咬定和王鑫远是工友关系,因为一些小矛盾发生了打斗。”王警官说道。
“只是打斗?他们为了钱都疯了,你们冲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争着怎么分钱。”毛线真是气极了,“如果不是那个出租师傅找到你们,我弟可能就被耗死在那儿了!这都不算绑架的话,什么才算绑架?”
“毛女士……”王警官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大了几分,“我们这不也是没证据吗?”
“怎么?你们进去的时候,我弟手上没有绳子吗?他的腿差点就废了!”毛线简直要气死了,“而且,我在意识到这个事情有问题的时候,是在第一时间报了警的,你们说什么了?”
“我们也是要……”那王警察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几乎每天都有打110报假警的,他们这警备资源也有限啊,可不就得一桩一桩地核实清楚了,再安排出警。
不然,谁去找那些真正有需求的人呢?不负责呀!
“要根据是吧?那会儿要,现在也要?非得人死了,你们就有证据了是吧!”毛线气得这脑袋都要炸了,“对,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你们,在没有根据的时候出警,救了我们姐俩!”
“要不,我们再另找时间谈吧!”王警官起身准备告辞。
“不用那么麻烦了!”王鑫远打断,“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毛线瞪着王鑫远,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您二位先走吧,辛苦了。”王鑫远冲二位警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毛女士,这是你的手机。”王警察把一个小袋子递给毛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咬定了要告他们绑架罪,那就准备相应的材料起诉吧。”
“好。谢谢你们。”毛线低声说。
毛线这会儿已经恢复了镇定,她从心里知道应该感谢这几个人的,如果没有他们,事情只能会更糟糕,可是她这心里就是堵得慌。
“姐,别生气了!”王鑫远看着她,“那些人也不容易,他们都很可怜的……”
“可怜?不容易?”毛线这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一下子就起来,“王鑫远!你好好看看自己那条腿!它要是废了,你这辈子都会实实在在地感受什么叫可怜、不容易!”
“还有,你这是什么狗屁的合同!只有甲乙方,没有中间人,没有双方关键人的重要信息,没有公证,这也叫合同?你那些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毛线说着就把那张合同像揉成一团成球掷到王鑫远脸上,“你在跟谁置气?跟你爸?跟我妈?为什么第一时间不直接打电话到家里?你知道你在外边有多少人替你操心吗?你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吗?”
“姐!”王鑫远可怜兮兮地看向她,“我不是还有你吗!”
毛线气得把头瞥向窗外不理他,这眼泪却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她明白自己生气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害怕,越想她是越后怕。
躲在门外偷听的毛瑾一直等到屋里没动静了,才招呼老王和杜云进去。
老王问起事情的起因,这姐俩又都不吭声了,统一口径都说没什么事。一时间,这气氛又沉重了。
杜云这脸皮子本来就薄,这种情况就更坐不住了,想着人一家四口可能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面说,他起身说先回家去准备点吃的。
“不用。保姆一会儿送过来……”
老王这话没说完,就把毛瑾一个眼神给刹住了,示意他闭嘴,毛瑾笑眯眯地看着杜云,“好呀!毛线前几天还跟我念叨你做的菜好吃来着!”
“妈!”毛线难为情地瞪了她妈一眼。
哪儿有的事?
说的好像谁惦记他一样!
毛线却不看女儿,一脸的满不在乎,她这回也想开了,一个电话就能把杜云叫回来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毛线的啊。
管他小五岁还是十岁呢,反正都是她女儿凭本事抢来的男人,她姑娘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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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制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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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伯母。”
杜云一本正经地跟毛瑾、老王道别,这才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一家四口的时候,气氛就有些紧张了,毛瑾先开了口:“你俩谁先说?”
“妈……”王鑫远先开了口。
“别叫我妈,我叫毛瑾。”毛瑾摆了一张扑克脸,手里捏着一把指甲刀对着短得不能再短的手指甲盖,左一下右一下咔咔地绞着。
老王一直站在门后面,看看王鑫远,又看看毛瑾,也是一脸的严肃。
毛线正抻着脖子跟王鑫远对口型的时候,冷不丁被毛瑾转手甩了一个巴掌,“看把你们能的,多大的事都敢瞒着家里,是吧?”
这一把掌过来的时候,毛线正好张着嘴,牙齿直接咬在了肉上,疼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关我姐的事。”
王鑫远干脆豁出去了,把被绑的事前前后后又说了一遍。
其实毛瑾在门口已经听了点,猜了个七八分,她气就气在这俩孩子有啥事都不跟家里人说。
“我就问你,你不跟你爸说也就算了,怎么不跟我说?这么多年我替你瞒的事还少吗?”毛瑾这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
“妈,我就是不想让你操心了,我想做个样子给……”
“给我看?”老王打断了王鑫远,“儿子,你糊涂呀!”
老王转过身子,面向墙壁,肩膀微微地抖着。
“还有你,你这当姐姐的!”毛线用手指点着毛线的脑门,“鑫远要是出事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行了!”毛线烦躁地把头偏向一边,“我这压个脚你都能昏过去,我敢跟你说吗!”
“你!”毛瑾气得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又不是没脑子的人!”毛线见状口气又软了几分,“我在半路上就报警了。”
“对,我姐可厉害了,略施小计就让那些歹人猜了一个来钟的拳。”王鑫远补充道。
“还说!差一点就让人撕票了!”毛瑾那手扬起来,却只是拍了一下,这孩子都这样了,她也下不去手。
“不会那么容易撕票的,他们要钱不要命的!”王鑫远说道。
“图财害命!拿不着钱的时候不就要你命了吗?”说到这里,毛瑾愣了一下,“你是因为钱被人抓起来的?”
“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王鑫远只好把包工程让人骗了的事也说了。
毛瑾这个气呀,自个家里那么多活做不过来,他还去找人家包活儿,再说人家包给他的那就是个烂尾楼,都多少年没人动了,圈里人都知道啊。
“就算是要钱,你们也得跟家里说一声吧!”毛瑾这越听越后怕,尤其是这个毛线,简直就是个毛大胆!
生意场上,讲究个破财免灾,花点小钱买个平安,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可不行,”姐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开始要十万,后来要100万。”
“我去了人直接要500万,一直到最后到还在算计要多少钱呢!不过,也亏得他们贪!”
毛线一想到当时的场面,这心尖就打战。
从本心里,她并没有看不起农民工,他们中的很多人的收入比大学老师还要高。
这个社会就是需要很多工种,有人卖苦力,有人卖脑力,也有人卖肉体,本质上讲,都是为了生存,大家都是凭本事闯荡,靠专业吃饭。
谁也用不着可怜谁,或者羡慕谁。想过得更好,那就更努力一些。
妄图走捷径,那是不现实的,玩火不一定尿炕,但是容易燎着手啊。真要说给他们几个按上个绑架的罪名,判个十年八年的,毛线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俩都给我记着,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给家里人联系,不要因为钱的事冒险。”老王叹口气,说道,“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你们姐俩,昨儿都撂那儿了,我和你妈怎么办?”
“你们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你们能懂一点,这世上啊,啥人啥事都有可能会遇上,你不能拼命。”老王看着毛线,“这又不是战争年代,为了主义、为了信仰,还能落个烈士的名声,你们要是撂了那就是白撂了。我们就是把咱家所有的家底都给人,也换不回来了。”
毛线并不同意这个观点,人心的贪婪是难以想象的,很多人不作恶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没有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干部在基层的时候都很清廉,一上高位就被腐化了。
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吗?
怕是因为低处没有那样的优渥的资源吧?
一番思想教育之后,俩孩子面上倒是应的痛快,但是看上去并不是那么信服,对这件事的结果,也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
老王摇摇头,给毛瑾递了眼色,俩人去外面走廊上透了口气。
这俩孩子怎么就没有一点畏惧之心呢?
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简直不像话!毛瑾想了半天,给出一个答案:没有后顾之忧。
毛瑾接着举了几个例子:那些抗争片里的叛徒,八成是因为家里人被人家控制、挟持才背弃信仰,叛变革命的!
他们有所牵绊啊!
老王深以为然,觉得毛瑾这个形容很贴切。
看来,还得让他们赶紧成家。这家里有人了,他们在外头行事就会有所收敛,有所顾忌。说白了,这人不能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只顾着自己痛快!得有使命感!
这要是成了家,膝下再有个一男半女的,他们还真能这么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吗?
这一次,老王果断地站到了毛瑾这一边。
催婚!马上催!
先大后小,按个来!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毛瑾和老王这对患难夫妻也算是拨云见日了,他们的思想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其实,从他们本心来讲,俩人对彼此都没啥可说的,心里保留的那点,都是为了自己个儿的孩子。
眼见着这俩孩子处得真跟亲姐俩似的,他们这心里呀,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甚至欣慰的。
他们总有一天是要先于孩子走的,担心的无非就是孩子以后没个人照应。这次王鑫远被绑,毛线二话不说铤而走险,那不是亲姐俩,也胜似亲姐俩。
老王觉得呀,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四口总算走到一块儿来了,他这走路都哼着小曲儿,都有些飘飘然了。
毛瑾受这件事的刺激很大,她觉得这紧要关头还是得有人,必须是能以命相托的那种,像尹越那种是万万不行的。
对女儿毛线这婚事,她就愁了,数来数去,对她姑娘上心的,还就只有杜云这一根苗啊!
但是这俩人都跟连个闷葫芦似的,加上人家父母那边还没同意呢,她这心里着急得不行,才一宿的功夫,就长了一嘴巴的燎泡,别说吃饭了,说话都疼。
毛瑾的心思,老王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上,他也确实想出把力。
杜云那孩子脸皮子薄,毛线又是个闷葫芦,有他们这几个大活人在眼前晃荡,还能指望俩人谈情说爱?能说上句囫囵话就不错了!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这孤男寡女搁一屋里日久天长的可不就生出感情来了。
毛瑾当即决定,让毛线出院,回她那边养着算了。
老王不同意,那万一回家再磕了碰了发个炎上个火啥的,可就不好了,这闺女不比小子,经不住这么折腾,还是把那小子弄出去吧。
就这样,王鑫远就被换到了普通病房,打电话的聊视频的追电视剧的竟然还有唱歌的。
妈呀!
那病房里面比外边那菜市场还要闹腾呢,好像满屋子他一个病人似的,一个个精神着呢!
王鑫远再一次感受到了偏心,以及重女轻男等一系列不公正的对待,直到遇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小伙伴,这受伤的小心灵才得以安抚。
因祸得福。
尼雅是王鑫远的小学同学,有那么一阵,两家还住得很近。
王鑫远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她。
尼雅是护士长,病房里每入一个新人,她都要仔细过问一下情况,看到王鑫远的时候,她很意外。
王鑫远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挺憨厚的模样,长大后却清瘦了不少,多了点痞气,看上去有点坏坏的。
王鑫远更是意外,小时候的尼雅可是名副其实的公主,人长得漂亮,学习还好,成天背着手走路跟个小仙女似的,现在长得倒不如小时候好看了,不过看着更接地气了。
当然,俩人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病房里人多嘴杂,也不适合叙旧。
尼雅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尼雅对这个病房的关注度明显要高于其他病房,这一点,是其他病友说的。
王鑫远听到这些,内心是有些小喜悦的。人嘛,总是喜欢被关注,被照顾的,哪怕只是多看几眼。
如此一来,被转到普通病房的日子也就没那么苦闷了。
杜云这边还是没什么进展。
因为他在,毛线也拒绝了同事和学生探望的好意,她实在不想被人传了闲话。
关于他的这趟广州之行,他不说,她也不问。
俩人在一块儿,总是有些尴尬的,毛线要么对着窗户发呆,要么追剧,好像当他不存在一般。
这样又过了两天,复查手术很成功,只需要慢慢恢复,毛线就坐不住了,死活要回学校上课,借口学生马上要期末考试,需要老师辅导为由。
本来,她是不想再住院的,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回家养着就算了。
毛瑾死活不同意,非得让她多住些日子,说是怕切口发炎,老王也劝她,说什么万一感染了,那以后走路都费劲儿。
杜云并不发表意见,好像她怎么都行。
这在毛线看来,就是不走心。
毛线好几次赶杜云走,这家伙皮厚的很,权当没听见。毛线就故意说起自己脚伤,其实是因为尹越。
杜云很自然地问起尹越是谁。
毛线就把她如何如何跟尹越认识,以及他们每次相亲的过程,什么时候、在哪里、吃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连对方穿什么衣服,做了什么小动作都说得一清二楚。
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俩人对彼此的种种欣赏,刻意塑造了一个热恋对象,最后还懊恼地加了句脚伤误事,说不是脚伤的话,她早就结婚了。
毛线以为他听了这些之后,肯定拂袖而去了。
没想到这杜云就像听了别人的故事一样,完全没有反应,还是该干吗干吗。
毛线这心就更冷了,他心里若是有她,必定是恨得牙根痒痒,那样,她也许还会有所期盼。
可是,他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毛线想到他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头一天还在跟她深情告白,第二天就转投前女友的怀抱了,果然是个薄情的人。
毛线再看到杜云那片薄唇,就恨不能啪啪两个大嘴巴子甩过去给他打肿了,趁着杜云回去做饭的功夫,直接办了出院,滴滴回了家。
毛瑾看到女儿被一个陌生男子推回来,吓了一跳,这第一反应是女儿这么快就找了个对象啊?
正准备招呼保姆煮茶的时候,人家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说了句记得五星好评就走了。
“闹了半天,就是个黑出租呀!”
毛瑾看着门口那辆半新的白色天籁,哼了一声,回头问毛线:“你回来干啥?”
“你巴不得我在医院住一辈子?”毛线没好气地怼了她妈一句,自个儿倒了一下轮子往屋里拐。
打她脚伤起,毛瑾就给她在一楼收拾了一间屋子。
“呸!”
毛瑾伸出两只手过来稳住轮椅,问:“杜云呢?”
“我说你有儿有女,老惦记着别人家儿子算怎么回事?你让人杜云他妈怎么想?”
毛线手上一使劲儿就挪向了房间,丢给她妈一个大后背。
“我管他妈怎么想呢!”
毛瑾紧跟上去,“我跟你说,这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哦。”
“哼!”毛线白了她一眼,“太肥了,我咽不下!”
俩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保姆在外边大声报信,“杜先生,您来了!”
这保姆孙姨是个有眼里见儿的,虽说是元圆找来的,不过毛瑾用着倒也顺手,就没换了。
“好好跟人家说话!”毛瑾嘱咐了女儿一声,就乐颠颠地跑出去了。
“云啊!你来啦!”自从认下这个准女婿之后,毛瑾对杜云的称呼就变了,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见着杜云比那亲儿子还亲。
“是,伯母好。”杜云并不提毛线提前出院一事,只把保温桶递过来,说:“给她炖的猪蹄汤。”
“哎哟,我闺女可是好福气呀!”毛瑾直接打开盖子,低头就着闻了一下,“真香啊!”
“伯母也尝尝,特意多煮了一些!”杜云说话时故意放低肩膀,尽量不让毛瑾仰头看他。
“不了,让她喝吧,以形补形。”毛瑾把保温桶递给他,“跟我来,在屋里呢!”
杜云跟着她到了毛线的房间,大呼一声:“你怎么不上床?这脚着凉了可怎么好?”
说着竟当着毛瑾的面,把毛线抱上了床。
毛线看着她妈在门口直不愣登地瞅着,一副看戏的姿态,这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一只手嗵嗵地捶着杜云的胸口,骂道:“放我下来。”
杜云却不动声色,故意大声问:“啥?要去卫生间?”
毛钱都要气死了,两只眼睛鼓鼓地,死死地瞪着他,想要给一个警告,没想到这家伙并不看她。
倒是毛瑾识趣地带了门,掩着嘴巴踮着脚跑了。
“你干什么?”毛线使劲推了他一把,“有意思吗?”
杜云不说话,把她圈在怀里,不肯放下。
毛线更气了,两只脚丫子乱蹬,“你放我下来。”
“乖,别踢了。”杜云一只手摁着她的左腿,不让她动弹,“我就抱一会儿。”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毛线。
想到大连的那一夜,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耻辱,她像一只掉在油锅里的青蛙,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地蹬着右腿。
“杜云!你他妈看清楚了!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
在她以为得逞的那一刻,杜云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不是。我是。”
“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
说完这一句,杜云将她放在了床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掬着一捧水,生怕漏出一滴那般小心翼翼。
毛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更没想到是,只是那么一两秒,他就恢复了正色,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走了。
他甚至没再看她一眼。
外边的天气很热,刚刚出了一身的汗,屋里又开着空调,冷气吹进汗毛孔里,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毛线烦躁地扯了条毛巾被盖上,整个人闷闷的。
杜云总是能把她带进死胡同,想打架又找不着茬头那种感觉,她都快要憋死了。
毛线其实很讨厌现在的这种关系,此刻,她很怀念从前那些斗嘴逞凶的日子,想着想着,她这嘴角就弯起了一点,心里像是有一湾水在流淌,清风拂过时,发出一串叮叮咚咚的声响。
似乎那才是他们相处的正确模式。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还不如跟着去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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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老师夫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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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冷不丁这一句吓得毛线一嘚瑟,她气呼呼地甩了一个抱枕过去。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你吓死我了!”
“真有意思!我进自个儿姑娘屋里,还得买把鼓敲着?”
毛瑾两手一挥,准确无误地接着抱枕,“鲁迅先生说过吃别人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咋就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呢?”
“随根儿!”毛线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别介,我这根儿优良的很,不是什么人都能随的!”毛瑾说着就端起那猪蹄汤,自个儿喝了起来,滋溜滋溜地,那叫一个香。
“哎!大姐!这还有一病人呢!”毛线舔了舔嘴巴,“你好歹给我留一碗,人家可是费劲巴拉煮给我的。”
“哦?”毛瑾端起保温桶又倒了一碗,“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省省吧。”
“哎!毛巾!”毛线抻长手臂,抢了一碗,“你能不能把你自己拧干了,挂墙上,老实地做一块安分守己的毛巾。”
“不能。”毛瑾抡了两下胳膊,哼哼哈嘿比画了两下子,“你妈我生来就是一块不平凡的毛巾。”
毛线哼了一声,一仰脖把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咂摸了两下嘴,味道还不错啊。
“满上!”
“行了吧你!”
毛瑾说着把保温杯端到了一边,“你少喝点吧,好不容易瘦了,这再补圆了,多烦人。”
“哎!我说,人家的妈妈都不嫌女儿胖!”
“打住!”毛瑾做了个停的手势,“我嫌,非常。”
“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哦……”毛线两只手背揉着眼睛开始假哭。
“咦!真把自己个当演员啦?”毛瑾很夸张地探出脑袋,屁股使劲儿地向后撅着,像动物园里搔首弄姿的大猩猩那样扭了两下身子,“我可不是杜云那傻小子啊,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好使!”
“你说什么呢!”毛线气得一把掀了毛巾被。
“说谁谁知道!”毛瑾白了她一眼,“我提醒你啊,把这小男朋友作跑了,你可别后悔啊!”
“谁稀罕!”毛线对着毛瑾走出去的后背喊道,她这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安的。
她妈说的没错,她就是在作。
打心眼里,她是希望杜云回来的,可是,又见不得他这一副来去自由的嚣张样儿。所以,她甩脸子给他,夹枪带棒地挤对他。
她不是想把他撵走,只是想听一句“对不起”,一个她能接受的解释。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就更难过了。
那杜云怎么就不能主动坦白这些事呢?她并不喜欢两个人藏着掖着过日子,好没劲儿啊。
那一晚上,毛线辗转反侧,最后她下定了决心,想要扭转这尴尬的现状。
第二天一大早,毛线出门就看到了候在客厅的杜云。
她微微怔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哪能呢?”杜云接过她手上的书包,又俯身推着她的轮椅,“做人家的男朋友,怎么能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
“啥眼力见儿?”毛线白了他一眼,眼睛微微地眯着,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你想让我做的事呗!”杜云麻利地打开车门,把书包放进去,又俯身抱起她,“比如现在这样!”
“哎!你要脸吗?”毛线瞪着他,却也不敢动弹,她这脚丫子这两天是又痛又痒。
“我不要,都给你!”杜云说着,还真把脸往她脸上凑近了一点,四目相对时,毛线赶紧把眼睛放到别处,躲着不看他。
一直到了学校,毛线准备下车的时候,等了半天不见轮椅,才问:“轮椅呢,你不是忘了吧?”
“今儿给你一个高级的。”杜云神秘地笑着,示意她靠过去一点。
“嗯?”
毛线探出脑袋,左右看了一圈,仍是没有,正纳闷的时候,就被杜云抱起来了,“这个轮椅高不高级?”
“你!”毛线伸出手想敲他的脑袋,可是又怕摔下去,只得牢牢地抱着他的胳膊。
“看来你很享受嘛!”杜云说着,原地向左向右各转了一圈,“这样呢?有没有飞一般的感觉?”
“你去死吧!”毛线紧张地抓着他的膀子。
“赶紧说,在哪一幢楼上课?”杜云追问道。
“我要自己走!”毛线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脸臊得通红,“你把拐杖拿给我。”
“我就是你的拐杖!”杜云俯身,眼里竟有些挑逗的意味,“快来拄我吧!”
“贱人!”毛线想把脸瞥向一边,又担心被她的学生看到,只好把脸埋在他胸口,咬牙切齿地骂着。
“有斗嘴的功夫,不如赶紧告诉我在哪里上课,”杜云四下张望了一番,“不然,我就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逛,让学生们都好好认认,这到底是哪个班的老师!”
“2教305!”毛线脱口而出,她可不想被人像看猴一样围观。
“哎!”杜云拖着她的大屁股往上一颠,“早这么说不就妥了!”
这一路上,毛线接受了无数师生的注目礼。
早上7点半啊,一天中学生上课最集中的时间段。更夸张的是进教室之后,杜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进了教室不说,还在第一排抢了个座。
这课还怎么上?
“你出去吧。”毛线的脸上像是覆了一层朝霞,红通通的,她低声说道。
“那不行!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杜云理直气壮地回道。
“是啊,老师,就让老师夫留下来吧,我们有很多座位呢!”旁边的女大学生插嘴说道。
这些孩子们比毛线小了几岁,但是跟杜云差不了一两岁,对这位体贴暖心的“老师夫”多有好感,很多女生都在为他说情。
毛线不想让学生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只好点头,指了指教室最后一排,“你去那儿!别占好人地儿!”
杜云一脸的乖巧,一声不吭地去了最后一排。
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毛线结婚时,很多学生是想去观礼的,可是正值期末备考,没赶上。
等新学期开始之后,毛线请两个班的学生们都出去大嗨了一场,但是并没有看到“老师夫”,毛线只说在外地工作了,没时间。
学校的同事来往也不甚紧密,并不知道她闪婚闪离的事,只当这杜云就是传说中的“老师夫”,倍感亲切。
竟然还有男生主动凑到杜云跟前,共享一本书。
毛线在讲台上站得这个焦灼啊,她这抓着鼠标的右手总是不听指挥,不能直击目标,当她第三次把鼠标放错的时候,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不要紧张。
学生们哄一下子就笑开了。
原来啊,这毛线上课的时候,会用电脑同步登录微信,方便孩子们提问,大屏上弹出一条来自贱人的消息:不要紧张!
再看毛线和杜云俩人的大红脸,学生们就炸开锅了,接着竟然来了一场持续两分钟的鼓掌,这一起哄,毛线这脸就更红了,咳嗽了好几声,才镇住场。
接下来,无论她讲什么,总感觉下面有人在笑。
毛线感受着来自教室最后一排那道异样的光,说什么都讲不下去了,干脆直接下了令:“你,出去!”
这一次,杜云很听话,比画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出去后门口候着了,正好扒窗户上看。
三五分钟之后,她就慢慢进入了正题。
毛线主讲的是国际贸易,那一堂课,是有史以来,学生们听得最认真的一次,因为一场关于老师的八卦。
也是毛线从教以来,最紧张的一次授课,只因为那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
她竭尽所能给学生们讲了很多生动有趣的实例,表情和声音都比往日更丰富了一些,她就像一只花蝴蝶在尽情地扑棱着翅膀,把自己最美,最专业,最知性的一面展现出来。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的在意他,即便只是一次小小的听课,也能调动她全身所有的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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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敌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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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微笑和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两个动作。
合二为一的话,简直可以化解一切的爱恨情仇。
几次下来,毛线对杜云也没那么抵触了,俩人单独的相处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尴尬了,但是,也远没有从前的自如。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那就是永远地失去了。
毛线摸着软了半截的小脚趾,想着她和杜云大概也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快乐的日常了。
杜云说走就走的广州之行,是横在毛线心头的一道坎儿,过不去。
杜云越是不解释,毛线越是犯嘀咕。
可是,让她放掉这么一个大活人,她又心有不甘。她想着给自己,也给杜云一些时间,也许过一些日子,她就不在意了,或者他又肯说了。
毛线像是一个手握兵器的斗士,她不想一刀了断眼前这个人,她想给他一个机会辩白。
只是,生活哪能尽如人意毛。
线还是等到了美茗,还有她怀里的小不点。
对方只报了“美茗”两个字,毛线就欣然赴约了。她已经不需要轮椅,可是还不能独立行走,需要依靠一根拐杖。
美茗约在了一处僻静的院子,竟然是一家私人咖啡馆,能找到这么隐秘的场所,看来她对天津也很熟悉。
“你还是主动离开吧,”美茗开口道,“我一个电话就可以叫他……”
美茗没有说下去,而是当着毛线的面,揭开了上衣胸前的两颗扣子,给孩子喂奶。
毛线就看到了那孩子小嘴一撅一撅地裹着,有新鲜的乳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毛线看着面前的卡布奇诺,有些不好受,她艰难地咽了一口气,把那些不舒服通通地装进肚子里,扬着头,说:“你跟画里的不太一样。”
“嗯?”美茗左手抚上胸口,捏了一下,“他还在画我呀?”
“是的,杜云手艺很好。”毛线冲服务生招招手,要了一杯白开水,“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美茗长得是不赖,可是,远不及画中的女子那般风情、优雅,毛线这心里很是奇怪,竟然有些小落差。
美茗肩膀一抖,母乳源头就从孩子嘴巴里滑出来了,她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却把咖啡杯拿过去挤了一点奶进去。
毛线用力地合住将要张开的嘴巴,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那一杯白开水里一片浮动的欧芹,眼底流露出一些不耐烦。
“是,你这样的,他都能画成美人儿。”
美茗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扬起一抹轻蔑的笑,上嘴唇中间凸出一块儿,这使得她的笑总是带着几分诡异,好像想笑又压着不敢笑的太过那种,她嘴巴瘪进去一点,说:“怎么,杜云还没给你画过吗?”
“不急,”毛线喝了一大口水,“让他先拿别人练练手。”
“这大学老师就是口—活—儿好啊!”美茗哼了一声,端起咖啡杯小嘬了一口,问:“你来点吗?我这营养过剩。”
毛线微微蹙眉,越发觉得美茗跟那画中的女子,相差甚远。
“不了,谢谢。”
毛线嘴巴翘了翘,手里晃动着杯子,她连喝白水的心思都没了。
“杜云没跟你说过喝人奶的益处吗?”
美茗换了一只胳膊抱孩子,顺手把头发拢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那一字横眉,看上去倒像是个美艳少妇。
她撩起一侧的披肩,轻轻抖了两下,“他可是很上瘾哦。”
毛线顺着她的意思想象了下杜云嘬奶的画面,嘴巴瞥了瞥,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搁在支起的右拳上。
“你不知道吗?”
美茗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大约觉得这一计要成了,她决定乘胜追击,再添上几个细节。
“我说嘛,怎么那么大的土腥味儿。”
毛线说着,头抬起一点,那手背正好抵在了鼻子上,像是不堪忍受什么古怪的味道那般。
“我就直说了吧。”美茗扬起她那特意画粗的眉毛,“这孩子是杜云的。”
“哦!”毛线惊得瞪大了眼睛,“是真的吗?”
美茗没有说话,嘴角微微上扬,头往后向椅背上靠了一点,尽可能地把毛线这个表情收在眼里,“你不信吗?”
“信!”毛线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真是辛苦你了。”
“应该的。”
美茗明显感觉自己占了上风,脸上的表情运作幅度大了一些,颧骨处浮起一块肉疙瘩,那是还没吸收的玻尿酸,摸上去有些硬硬的。
“不,不应该,”毛线起身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美茗听得这一句,微微皱起眉头,努力表现得委屈一些,“我……”
“不用说了,”毛线豪气地打断她,拿出一副正室的气派,“这孩子,我养!”
“谁要你养了!”美茗被她这么一搞,直接撕破了脸皮,“我是让你滚蛋!”
美茗那圆润的胳膊一抬,孩子就立着趴在了肩膀上,她这儿子乖巧得很,吃饱了从来头不闹的,这么折腾也不吭一声,正努力把右手指往嘴边凑呢。
“哎!”毛线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怎么,没听明白吗?”美茗不想多说,直接起身,把披肩拢在孩子身上,挡着空调风,“我就是让你离杜云远一点。”
“我知道了。”毛线利落地拿起手包,离开座位,“你有空多读点书。”
“啊?”美茗被她这莫名的劝告弄得一愣。
“你这孩子长成那样,”毛线微微皱眉,“就不怕我们验明正身吗?”
“你!”美茗一时词穷,孩子确实不是杜云的,她唱这么一出不过就是为了让这老女人死心,赶紧离开杜云。
“刚刚是逗你玩的。”毛线掏出一百块压在咖啡杯下面,“那个,孩子我们都养,正好跟皮蛋做个伴儿,热闹。”
说完就迈着大步走了,留下美茗憋着一张猪肝脸,又不敢太生气,她这脸才打了针,医师说生气不利于吸收。
毛线则是哼着小曲儿走的,路上看见石头子,还玩兴大起踢了起来,引得路人侧目。
这女人是傻了吧?
一瘸一拐地,还嘚瑟!
毛线对路人的好奇,报以微笑,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开心。
这前女友也不过如此吗!
美茗在毛线这里没讨到便宜,自然把目标又放在了杜云身上。
杜云家的门锁没换,她那把钥匙还用得上。
美茗过去的时候,家里没人。
杜云最近确实有些忙,老王成心想撮合他和闺女的事,毛线为了王鑫远豁命的事情,让他感慨颇多。
亲人也好,朋友也罢,还是得交心。
王鑫远拆线的时候,他看到了伤口,那么长一条口子,这要不是毛线,他儿子的命怕是就没了。
老王有意拉拢杜云,正好接了一个活儿,给一房产公司的一幢楼做装修,八十户,全要求精装,并且坦言,要看上去很高级,又花不了几个钱的那种。
老王一听就知道这房子大概是有特殊用途,当即把杜云找来,请他做设计。
这杜云也实诚,在公司里要了一间办公室,成天猫在屋里画图呢。
毛线这边上下班有司机小刘送,她能拄着拐走了,杜云也就把精力放在了工作上。一来是职业要求,二来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在老王这个准老丈人面前好好地表现一回。
哎,得表明态度,他是图人不是图钱。
他家虽然底子薄,可是他杜云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这么一来,他连续两个多礼拜没有回家了,吃住都在公司,连手机都关了。
美茗见不着杜云的人,也不着急,反正她都回来了,还怕什么?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从网上订了婴儿床,直接把杜云的一间屋子改成了婴儿房。
孩子睡觉的时候,她就去刷淘宝买东西,什么面包机、烤箱、破壁机等等都备齐了,她这次完全是以女主人的姿态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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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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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茗是在收拾书房的时候,看到那些画的。
那女子眼睛狭长,眸色如宝,眼睫毛卷翘,分外有神。
头发及肩,微微外翻,嘴唇是她喜欢的梅子色,只是那嘴巴有点瘪,有点欲言又止的韵味。
肩膀很薄,这使得她的胸部看上去更大一些。
美茗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肩膀,再看那画中的美人,心里就生了几分悲凉。
男人果然都是薄情的,这画中的女人显然不是她。
她这算是那种标准的美人肩,而且南方姑娘,即使骨架再小,那身上的肉是一分不少的,肥瘦适中。
而画中的人,最性感之处就在于肩膀。
是她羡慕了许久的那种平直的肩,跟衣架似的,明明很宽却又很纤瘦,让人有捏上一把的冲动。
最最关键的是,架衣服啊!
她哼了一声,把那画摞到那一堆画里面,随意卷了起来,扔到了书柜顶上。
管他画得谁呢!反正这男人她是要定了。
对杜云,美茗很有自信的,不仅因为过去的感情,还因为他们都是彼此的生命中的第一个。
他们相爱的时候,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做过了,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替代的。
美茗和杜云是在大学恋爱的。
美茗第一次离开家乡,到北方读书,又干又冷的天气,总是让她难以适应。开始头三个月头发都梳不开,每天一出门就感觉一嘴的灰渣子,身上痒痒的,很是难受。
同为南方人的杜云却没有那么多不适,或许因为男生天生对环境的刺激没有那么敏感吧。
美茗好几次想中途辍学,她有几个高中同学都嫁给了香港人,混得都比她好。
美茗家在梅州,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并没有特别的收入来源。她又是老大,下边还有一个弟弟,总是要多为家里分担一些的。
她在学校里勤工俭学,就是中午在食堂窗口帮人家卖饭,给教室做卫生一类的。
大学不同于中学,学校有不少经费的,只要她不嫌丢人拉得下面子,赚个生活费倒不难。关键是还有其他的花费,跟画画沾边的,笔墨纸砚都是钱哪!
一方面是生活的拮据,另一方面是朋友们的诱惑,美茗对学业是越来越没了兴趣。
杜云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上进的男生之一,专业课之外的时间,大多在画室练笔。
俩人相好,是在一次杜云帮美茗打扫卫生之后。
他们跟很多大学情侣一样,校园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他们恋爱的足迹。美茗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杜云一人的生活费,省着点,够他俩花了。
大三那年,很多同学都在焦虑。
他们这个专业,往上往下都没那么容易,考研无趣,工作无望,并没有那么好的前景。大多数家境不错的同学都靠家里的活动,做就业的打算,还有一些备考公务员的。
美茗也很焦虑,再看杜云,完全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样子。美茗就很烦躁,她要的日子,并不是这么平庸无趣。
大三寒假回家,高中同学有个聚会,正是那次聚会,美茗的人生开始了大逆转。
她的同村小伙伴阿莲嫁给了一个香港人,那穿着、那气派,怕是杜云奋斗一辈子都给不了她的。
美茗刻意跟阿莲套近乎,俩人很快就亲热起来,阿莲更是问起了她的情事。美茗否认了有男友的事实,并且拜托阿莲帮她介绍个不错的。
那次阿莲在同学会上出尽了风头,美茗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像阿莲一样做人上人。
阿莲一口就应下了,直说,你早该这么想了,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趁着好时候赶紧把自己嫁出去。你现在可是女孩子最值钱的年纪,想找什么样的男人不是随便挑嘛!
阿莲甚至邀请她去香港转了一圈儿,吃喝用度一切都是人家花费的。
美茗第一次住两千多一晚的酒店,想着她和杜云出去在那一百多的如家过夜,真是冤死了。
并且,阿莲还介绍了黄生给美茗。
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当然,家室是有的。
起初,美茗还有些生气,这弄一个有家室的算怎么回事?
阿莲就笑她土,说你不找有家室的,还找那一穷二白的愣头青啊?你等得起吗?即便你等到了,也人老珠黄了,不是被人抛弃就是自己觉得寡淡无味。都四五十了,再往脸上扑粉,拍啥它都得掉渣啊!
有意思吗?
美茗翻着阿莲朋友圈里那些精致的下午茶、一线大牌的包包、阿玛尼的口红,再想想自己若干年后,往脸上一层层涂粉的悲惨画面:早上浮粉、中午掉渣、晚上搓泥。
她心一横,认了!
女人嘛,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
庆幸老天还给了她一副不错的皮囊,就这么着吧。
之后的一年半,美茗其实是在同时跟两个人谈恋爱。黄生给她物质上的享受,杜云给她精神上的慰藉,至于肉体的触感,应该说各有千秋吧。
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美好时光,她甚至有些暗自得意自己可以在两个男人之间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发生,她大概会把这种关系持续一辈子吧。
大四那年,专业课已经很少了,杜云这边一边实习一边忙着准备俩人的毕业设计,也顾不上管她。
美茗常常借口在老家找工作,偷偷跑去跟黄生约会。
只是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
圣诞节那次回来,例假推迟了一周,美茗就着急了,悄悄买了试孕纸,有两道红印,一道深一道浅,果真是中奖了。
美茗推算时间,正好是她从天津飞香港那几日,她还真说不准是谁的。美茗一着急,当天就在医院做了药流。
杜云对美茗自作主张堕胎这事,是不大认同的,这马上就毕业了,俩人一结婚,啥都不耽误。
美茗就反问了,你有房吗?你有车吗?你有钱吗?你拿什么养孩子?
这么一问,杜云倒是愣了,觉得这事是自己的过错,给美茗造成了伤害,红着眼眶告诉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再也不让她受这种苦了。
美茗头一次经历这事,肚子疼了好几天,黄生再来电话让她过去的时候,她就把怀孕的事说了,想看他那边什么态度。
没承想那黄生还是个有情人,当天就飞过来,把她安顿在一家私人医院,坐起了小月子,那叫一个周到啊。
那一次,美茗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钱的好处。
杜云本来是打算好好让她养一阵的,没想到她这一声不吭又走了。
想着回家休息一阵也好,只打了几个电话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又给她卡里转了两千块钱,让她买些好吃的。
美茗看着那两千块的入账的短信提示,再翻翻上一条,是十万啊,天壤之别。
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要跟杜云分手。
杜云一直认为是那段时间,他疏于对美茗的照顾,冷落了她,伤了她的心。分手的时候,只说希望她以后能幸福。
美茗想起以前的种种,一时也有些难过,反问:“如果我不幸福呢?”
杜云说,那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感觉幸福。
美茗挥一挥手臂,把杜云留在了天津,踏上了去香港的飞机。
黄生待她还不错,给了她父母一大笔聘礼,还给了美茗一个极其隆重的婚礼,那金镯子从手腕处一直戴到了胳膊上,这还不够,还弄了一个红肚兜捧着。
父母更是直言,美茗婚礼的风头早就盖过了阿莲的。
美茗抬着两条沉甸甸的胳膊,向父母作别,早就把她和黄生不能领证的那点不痛快抛之脑后了。
阿莲说得对,当一个男人把他的爱、他的钱都放她身上的时候,谁还会在意那一纸没有什么屁用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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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孩子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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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美茗明里暗里耍了很多的小手段,黄生才同意在公司人力资源部给她安了一个职位。一个月赚个万儿八千的,也没什么太实质性的活儿。
美茗是个会来事的,没多久,就把她弟弄进了采购部。
那可是个有油水的部门啊,哪个供应商看着采购的不都得巴巴地给好处?
所以,这两年,美茗的确是带着全家奔了小康。只是她自己,在黄生那里,一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在黄生的圈子里,俩人的关系被定格在上下级的位置。
去年年会的时候,黄生还携着黄夫人和儿子办了一次宴会,一家三口给公司所有的人都敬酒、问好,黄夫人特意拉着她的手,感谢她为公司付出的一切。
美茗看着黄夫人,真是一脸富态一身贵气,头发盘在脑后,眼睫毛一根根地立着,那脸皮保养的极好,连眼角都看不到一点褶子。穿着香奈儿的套裙,抬腕间,袖口里那只翡翠镯子若隐若现。
只那一只,就抵得上她那两胳膊的金镯子。
黄生那儿子完全是一白面小生,像极了童话里的王子。
那黄生,一手举杯一手托着夫人丰腴的腰肢,亦步亦趋,从美茗脸上扫过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美茗的脸却莫名地红了,原来她费劲巴拉挣来的一切,还不及人家一个小零头,在正牌夫人面前,黄生甚至连个安慰的眼神都不屑给她。
那次宴会,美茗待了半个小时就溜了。
她把黄夫人的气场归结到母凭子贵,黄生再来,她就使出浑身的招数勾搭,总算是成功怀上了。
为了避免中间出什么意外,她真的是小心又小心,两个多月查出胎儿是男性的时候,她直接辞了职,安心养胎。
她本以为,黄生老来得子,定会对她宠爱有加。没承想这黄生压根就没想再要孩子,当即就让她去医院打胎。
美茗吓得连夜逃回了广州,她辛苦做的局可不能让人一秒破功。
她没敢回老家,直接在广州白云区买了一套房子安胎用,但又怕被人找上门来,就喊了杜云去照顾她。
既然他认为欠了她,那就来还好了。
美茗算得没错,当年的堕胎的事,杜云自认为有愧于她,美茗再借口被夫家抛弃,在电话里哭天喊地寻死觅活的,杜云就丢下毛线飞过去了。
杜云一开始就摊牌了他有新女友的事,除了不能再有亲密关系,对美茗的其他要求都没有异议。
他想得很简单,这怀孕生孩子,满打满算也就十个月,就当是还她当年的情了。
他没想到是,这美茗竟还要收了他的手机,说是怕他跟毛线单独联系。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他妈那出一样样的。
杜云也就认了,反正这个情况,他在电话里也没法跟毛线解释,倒不如日后见面再说。
美茗没想到的是,杜云在孕期照顾她的几个月,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对杜云的爱恋。
杜云已经不是从前的毛头小子,照顾她的时候工作也没丢,还在给原来的公司做设计,可见前途无量。
相比之下,杜云才是那个跟她厮守一生的最好人选。
美茗又动了歪心思,等她生下儿子,拿到黄生的钱,再跟杜云一起……
这念头一起,美茗再看杜云,就更不舍了,甚至借口晚上怕掉下床,非得让杜云跟她一屋睡。
只不过,任她怎么哄骗,杜云都不肯上床,借口怕不小心踢着她的肚子,在她屋里打起了地铺。
不过,美茗也不着急,她这个情况,就是睡到一张床上也干不了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对付黄生的筹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杜云仍然记得她的喜好,一日三餐都按她的口味来。
孕期水肿的厉害,杜云就每天给她按摩腿,对她的一切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这让美茗更加确信,他的心里一定是有她的。
只是没想到,那一个电话,就让杜云打道回府。
美茗对杜云妈妈的声音不是很熟,加上当时对方很急,她心里还掂着将来是要嫁到杜家,必然要在杜云他妈面前争个好印象的,就直接就把电话给了杜云,没想到这一下放虎归山了。
美茗一想到这,就恨得牙根痒痒,她这刚出了月子就赶紧杀回来,想会会这毛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美茗头一回跟毛线交手,就出师不利,没占着啥便宜。
那毛线看着文绉绉的,还是什么大学老师,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含糊,说她丑,还拿她儿子跟狗比。
后来惹急了,她故意拿人奶说事,暗示她和杜云有亲密关系。这一般人早就怒了,没想到这毛线竟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人如果不是没心没肺,那就是城府太深了。
对这个判断,美茗更倾向于后者。
美茗攥紧了一双手在太阳穴上摁着,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下后面的路。
她已经把孩子的照片给黄生发过去了,意图很明了。可是,她又不敢接黄生的电话,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杜云这边也是没有消息,搞得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叫毛线的女人说了什么,才让杜云对她避之不见。
她的话,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杜云应该带着毛线来找她当面对质呀!
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就那么有恃无恐吗?
美茗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拿了两块小饼干,慢慢地嚼着,脸上的肌肉有节奏地拉扯着,她混沌的脑子里慢慢地理出一条线来。
毛线的满不在乎,或许说明了另一个问题,杜云的新女友,也许另有其人?
妒忌是女人的天性,她在毛线面前说了那么多露骨的话,无非就是想激起她的嫉恨,让她知难而退。
她不相信哪个女人能在听了那些话之后无动于衷,除非她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要是那样的话……”
美茗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她想到那画里的人,身子就不由地打了个颤,看不见的对手才是最让人怵头的。
她决定再约毛线,探探底儿。
跟上次一样,毛线依旧是应得很痛快,还是在那家咖啡店。这一回,美茗穿了件柠檬黄色的连衣裙,跟路边的花朵很衬。
“这一次,我可不想请你。”毛线窝在沙发里,打量着美茗。
她长了一双南方人特有的扣扣眼,眼窝凹下去一点,带点异域风情。额头和颧骨处大概打多了玻尿酸,那凹陷就更明显了,倒显得有些突兀。
皮肤不是南方姑娘常有的小麦色,有些偏白,但是那种白,又不同于江南女子的白净,带几分浊气,倒是浪费了那身漂亮的柠檬黄裙子。
“这么快就不耐烦了?”美茗伸出手指,在儿子粉嘟嘟的小脸上点了一下,逗孩子玩。
“有事快说!”毛线白了她一眼,“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瞎扯。”
美茗后背一绷,她知道她在瞎扯?
那就是说她见过杜云了?
或者,至少杜云把自己的情况说给她听了?
不然她怎么会知道那孩子不是杜云的?
“你觉得我在瞎扯吗?”美茗挺了挺脊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也不是吧。”毛线扫了她一眼,看着美茗的眼睛陡然亮了一点,“你是睁眼瞎扯!”
美茗抱着孩子的手臂一紧,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
这至少说明一点,毛线知道她的孩子不是杜云的。
她找他求证过了吗?
她回来这么久都没见着他的人,难道是跟这什么毛线厮混在一起?
美茗这心像是被人从冷柜里提了出来,又立马浸在热水里,一下子就木了,她浑身上下滋滋地冒着白气。
“那个……”美茗索性拿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儿,“我想你也知道了,孩子确实不是杜云的。”
毛线斜着眼睛,不耐烦地划着手机,等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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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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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茗抱着孩子起身,笑道:“不是他的又怎样?他不照样把你一人扔在大连,飞过来照顾我们母子?”
美茗看着毛线的双眼明显一怔,她就知道自己赢了。
“我好心骗你,给你留点面子,你非得把这事剖开了说,有意思吗?你要是能接受自己的男人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我是无所谓的。”美茗特意拉长了后一句,抱着孩子就走了。
看着毛线那发白的脸,她才感觉身上的冷气散了一点,好受多了。
毛线的确是很生气。
杜云死活不肯说的秘密,原来是跑去照顾前女友,以及前女友和别人怀的孩子去了。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中国好前任吗?
不给他颁奖真是委屈了他!
毛线咣咣咣喝光了面前的咖啡,又连着点了五杯。
服务生那嘴巴都要笑成瓢了,开业这么久,头一回碰上把咖啡当酒喝的女人。
那咖啡自带点苦味,喝多了更是有一股子酸涩的味道,毛线不停地打着酸嗝,感觉胃里一直在翻腾。
她没有打车,一个人拄着拐杖在烈日下走了很久。
那天的太阳很毒,她走到家时已经快下午了。
一进院子,就看到王鑫远和尼雅踩着凳子剪葡萄呢。
尼雅那姑娘生得白净,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几乎每一次见她都是一身白,还真对得起白衣天使的名号。
见到毛线,大大方方地喊了声“姐”,就进屋洗葡萄了。
王鑫远的腿伤也没好利索,跟毛线一样拄着拐,姐俩相互瞅了一眼,会心一笑。
“你俩定了?”毛线问道,只有见到自家人,她这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一些。
“定了。”王鑫远脸上竟然有一丝羞涩,养伤的日子他倒是胖了不少,脸都圆了一圈,看上去憨憨的。
“跟元圆那边利索了?别整得不清不楚的啊。”毛线提醒道,她非常讨厌杜云那种藕断丝连拉拉扯扯的关系。
“姐,放心。早就断了。”王鑫远说道。
正月初五见面那次闹得不欢而散,初六王鑫远就被他爸赶去了工地,等元圆找过去的时候,王鑫远正在街头跟一帮农民工侃大山等活儿呢!
元圆跟他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后来又找过两次,他都在工地上,大概人家以为王鑫远是彻底被毛瑾这个后妈逐出家门了,也就没了心思。
前一阵他住院的时候,有朋友来看他时,说起元圆已经结婚了,嫁到了郊县那边。
说是男方有缺陷,一只手四根手指连一块儿,跟个扫帚疙瘩似的,但是人家里条件好,有厂子还有果园子,年入百万不是问题。
说是元圆已经怀孕了,之前特意去盐山找神医抓了中药吃,一准儿怀的是男孩,她家那老公公都放话了,孩子落地就给两套房。
毛线对元圆的事不感兴趣,说了两句就要回屋,又被王鑫远拦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啥事儿?”毛线最怕这人有啥事藏着不说了,一个杜云已经够她烦得了。
“姐,你觉得尼雅怎么样?”王鑫远挠了挠头问道。
他有早点结婚的打算,老王被他这一通闹腾,受惊不小,这些日子看着有些郁郁寡欢,这头发一下子也白了很多,他想来点实际行动,宽一下老头子的心。
“先别管人家姑娘怎么样,你不好好干的话,多好的姑娘都得跟人跑!”毛线撂下这一句就进屋了。
王鑫远领会了姐姐的意思,尼雅就是那个好姑娘。
毛线进屋没多会,尼雅就敲门进来了,给她送来了洗好的葡萄,顺便看看她的脚伤。毛线走了大半天的路,那小脚趾被磨的又红又亮,还有些疼。
“姐,你还不能走那么多路。”尼雅拨弄了两下,用手捏了捏,倒也不算严重,抹点百多邦消肿就行。
“好。我知道了。”毛线朝门口努了努嘴,“你好不容易歇班,快去跟鑫远玩吧。”
这尼雅的脸腾地就红了,像小孩子一样。
尼雅是那种标准的圆脸,自带几分娃娃气,眉毛也长得标致,眼睛不大却总是带着笑意,鼻子小小的,唇色很淡,还带着一点干皮,头发也梳得很顺,盘在脑后。
不像现在的年轻的姑娘,头发整得五颜六色的。
她这样的倒是很耐看,有些小清新的感觉,像是高中女生。
“这就不好意思了?”毛线逗她,“咱家人都爱开玩笑,你要慢慢习惯啊。”
“知道了,姐。”尼雅飞快地跑了出去,完全没有了在医院的稳当劲儿。
尼雅走后,毛线就打开了窗户,趴在床上,听夏风吹过树叶哗哗地声响,感受着那些温热的风像浪花般一股一股地扑上来,在她身上拂过,又一波一波地推下去,不留痕迹。
杜云于她,就是一场夏风吧。
可惜她这块土壤太贫瘠了,生不出花来。
毛线决定趁着假期出去散散心。
晚饭时,她独自出行的这个主意,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否定。
毛瑾更是直接,“你可以走,别带拐。”
“这不废话么,我现在不带拐能出门吗?”毛线没好气地顶了她妈一句。
“哎,知道就好。”毛瑾就是想让毛线对自己的现状有个清醒的认识。
“闺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老王问道,他看着闺女这几日气色都不大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就是想出去看看,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假期!”毛线赶紧否认道。
“你想去哪儿?让你妈陪你去。”老王在桌子底下踢了毛瑾一脚。
“好吧,你说说想去哪儿?”毛瑾问道,有些不情愿。
这老王咋想的?出去可不比家里,赶上旅游旺季,到处都闹人灾,她管自己都够呛,哪还顾得上女儿?
“算了!”毛线往嘴里扒拉着饭粒,“我不想跟她一块儿去!”
“唉!你当我想跟你一块儿去啊!”毛瑾看着女儿一脸的嫌弃,这火气就上来了,呼啦把碗推到了一边,不吃了。
“哎,你看看你。”老王好脾气地把碗重新放到她面前,“现在是苦夏,你再不好好吃饭,可别饿晕了哦。”
“我妈三天不吃饭也不会晕的。”
王鑫远偷笑着,看毛瑾的眼底添了怒意,赶紧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会给我妈买好吃的。”
毛瑾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了一些,接过老王盛的那碗绿豆汤。
毛线看着老王和她妈的互动,鼻子里酸酸的。
婚姻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和杜云结合的话,比得上老王和她妈吗?
毛线一直觉得她妈毛瑾的婚姻不算幸福,因为她和王鑫远的缘故,跟两边的亲戚来往都不多。
甚至对王鑫远,也存在刻意讨好的嫌隙。
她妈幸福吗?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把面前的凉菜推到她妈面前,“多吃点菜花,对身体好。”
毛瑾极不情愿地白了她一眼,却还是夹起一小块菜花,迅速塞进嘴里,像是吞毒药那样一口咽下去。
“哎!你连嚼都不嚼?”毛线瞪大了眼睛,“肠子都要被拉破了。”
“要你……”
毛瑾这话说了一半,脸色就变了,还真给她噎着了。
那老王见状立马撂下筷子,一手端着碗给毛瑾喂汤,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着,那叫一个紧张!
毛线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她开始相信她妈毛瑾和继父老王之间是有爱情的。
相比那种山盟海誓惊天动地的热烈,她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柴米油盐的寡淡。
在她看来,爱情这东西跟其他物件一样,都是有生命周期的,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消耗、被磨损。
前面用得太狠了,后面剩下的自然就没多少了。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爱情,不能寿终正寝的真正原因吧。
毕竟,没有谁一开始就懂得“且用且珍惜”这几个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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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谁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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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毛线被老王叫去了书房。
“爸,出啥事了?”
每一次单独召见,毛线都感觉责任重大,她下意识地调动脑细胞摆出解决问题的姿态。
“没事。”老王示意她坐下,“你是不是跟杜云闹别扭了?”
“没有。”毛线看了老王一眼,立马把头偏向书架上。
她不太习惯跟继父老王说这些太过私人的事情,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个画面怎么看都是违和的。
“杜云这些日子在赶图,顾不上你。”老王简单把让杜云那边做的事说了一下,“再有一个礼拜,差不多就都出来了。”
“哦。”毛线极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她本想说:管他呢!
可是这话就是说不上来。
特别是听到老王说杜云连着好几个礼拜吃住都在公司,她这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么说,那美茗也没见着杜云,他俩没有腻歪在一起?
老王观察到毛线脸上那细微的变化,眼眸也不似刚才那般黯淡,又说了一句:“闺女,你要想见他就去公司嘛。”
“谁要见他!”毛线赶紧起身,假装看中了书架上的某一本书,直愣愣地走过去,随手拿起。
“你对圣经也有兴趣?”老王看着毛线手里的红皮书问道。
那是他一个韩国客户送的,那人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传播者,几乎是见人就送一本,可惜他不信基督。
“不,噢……拿错了。”
毛线尴尬地把书放回了架子上,又装模作样地看向别的书。
“闺女呀,有啥想法就去做,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老王憋了半天,又说出这么一句。他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好,本想着让毛瑾说的,又担心这娘俩两句话不对付又呛起来。
毛线后背一紧,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脸颊微微地发烫。
她转身,向门口挪了两步,随时准备逃出去一般,“知道了,放心吧。”
“闺女啊,还有个事儿!”老王又成功将毛线拉回了视线之内。
“爸,你说。”毛线用手指勾着胸前的头发,拧了一圈又一圈。
“你上次的提案,咱抓紧落实下?”老王倒不是急提案,这钱多赚一点少赚一点,都没什么关系,他着急的是两个孩子。
毛线这放了暑假没事干,怕是又要惦记着出去了。王鑫远那边腿伤也见好,该是考虑让他做些事了,至少看看资料是可以的。
他觉着儿子这回新处的这尼雅不错,是个本分姑娘,他就更着急了。
这男人,成家和立业都是相跟着来的,两头都耽误不得。
“爸,让鑫远做吧,有问题我帮他把着。”毛线说道。
“爸的意思是,还是你来做,让他跟着你打个下手就算了。”
“爸,你就放手让他做一回吧,”毛线咬了下嘴唇,“出了问题,我来善后。”
“好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王怎么也得让儿子试一把了。
但是,也仅限于试试,练个手。
绑架事件之后,老王更是不敢对他委以重任了,那么点小事就能闹到绑架?就算真的给他们点误工费,也不过几万块钱的事,闹到那么大还差点儿出了人命。
老王相信同样的事,换了毛线一定不会闹到那步田地。
这公司呀,是万万不能交到儿子手上的。
“闺女,你也得答应爸一件事。”老王用座机摁了王鑫远房里的电话,也让他过来一趟,又吩咐毛线去喊了她妈。
“爸……”毛线有些意外,什么事,要叫这么多人?
“去吧。”老王说道。
王鑫远和毛瑾,娘俩是一块儿进来的,俩人也正纳闷啥事呢,看着毛线的眼睛多了几分疑惑。
“我跟你们说点事。”老王说道,挥了下手,让大伙都坐。
“爸,啥事这么严肃呢?”王鑫远小心翼翼地打探,他仔细想了一下,这阵就在医院和家里了,没犯啥事呀,难道是之前的事?
他这心里又开始发虚了,直接后退一步,站到了他妈和姐姐中间。
“是啊,再给孩子们吓着。”毛瑾这心里也有些发毛,这老王少又这么严肃的时候。
“你们都听好了,”老王清了清嗓子,“我做了个决定。”
几个人都抻着脖子等下文。
啥决定啊?
“以后公司的事,都交给毛线处理,法人也要变更,周一就去办手续。”老王说着,在儿子脸上扫过,“鑫远,你同意吗?”
“同意啊。”
王鑫远脱口而出,他还当是又要挨老头子削呢!
只要不是这事,其他的都不叫事。
再者说了,他从工地上练了小半年,知道这管人怕是比干活还要难的,他可不想再被人涮了。
这事,当然得姐姐来。
“我不同意!”
毛瑾先跳了出来,这死老头子,这不是明摆着让姐俩结仇呢吗?
她面带怒色,“你这一碗水总得端平吧!”
毛瑾瞪着老王,给了他一个眼色,意思是:这要传出去了,让我们娘俩怎么做人!
老王拉起她的手,“这事啊,我没意见,鑫远没意见,就通过了。”
“不是那么回事!”
毛瑾是真急了,她总觉得这事不妥当,再怎么说,也是老王的家业,最后交在毛线手上,搞得好像她们母子怎么着了一样。
况且她这会儿也觉得毛线在学校待着挺好,她见过不少老师,这性情虽然大多偏执,带点职业病,可是眼神清澈,跟同龄人站一块儿,看着可显年轻了。
更何况,她是希望女儿赶紧结婚、生孩子的,这女人一旦钻了事业,有几个还能顾上家的?
“妈!就让我姐管着吧!她又不会饿着咱娘俩。”王鑫远在一旁劝道。
“你怎么……”毛瑾气得打了王鑫远一下,又转向老王,“那你只能给你名下那一份,我名下的要留给儿子!”
老王怔了一下,他倒是忘了一点,毛瑾名下主要负责家装业务,他名下着重在工装业务,俩人向来分工明确。
“爸,你听我的,好不好?他又不是笨蛋!”毛线拉过王鑫远,冲他使了个眼色,“对吧?”
“对!对!”
王鑫远还没搞清状况呢,不过他知道顺着姐姐的话说准没错,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有姐万事足矣。
“那好吧!”老王把一摞资料递过去,“你好好准备一下,跟这个项目吧。”
王鑫远扫了一样文件上的字,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说什么话好,这信任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是你姐坚持要让你试试。”老王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他倒是真希望这儿子能有些出息,多点担当。
“爸,我也回屋了。”毛线起身,姐俩一块儿离开了。
谁都没有想到,那次谈话,竟成了他们四人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孩子们出去后,毛瑾又埋怨了一番,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跟她商量一下再跟孩子们说,这样容易让孩子们有心结。
老王觉得无所谓,反正明着暗着的,他必须表明一个态度。
这家里万一有什么情况,王鑫远必须听毛线的,这家里外头的没有个主次先后,不就乱套了吗!
“还是不行!”俩人躺下之后,毛瑾又一骨碌爬起来,“得让儿子当家。”
打闺女离婚之后,老王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有这份心,毛瑾已经很满足了,半路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够意思了。
真要把这些家业放在毛线名下,反而不妥了,先不说外人怎么看,家里这一关就过不去,她那俩大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日子王鑫远受伤,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直接质问她王鑫远为什么会跟农民工搅着一起?
她这没法说呀!
“你女儿不会亏了我儿子的,这一点你还信不过吗?”老王把睡衣给她披上,“你真的觉得咱这儿子,能当起这么大的事吗?”
“那你也得让他慢慢来嘛!”毛瑾劝道,“再说,交给毛线也不一定就行啊,她毕竟是个老师,学院气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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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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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这你可说错了。”老王连连摆手,“怕是连你都错看自个儿闺女了,我倒觉得这孩子杀伐果断。”
“还杀伐果断?”毛瑾都被他气笑了,“这么大了还没个对象,连个杜云都搞不定?”
“你这话说的!”老王反问道,“那你没瞅着杜云那小子,一门心思都放在咱闺女身上?这回设计的事,人家二话没说就接了,压根儿就没提钱的事儿!”
“谈钱伤感情呗!”毛线哼了一声,“再说了,我们家能白用他?”
“你看你这话说的,又抬杠了不是!”老王把她拉进被窝里,“你呀,还别不信,你这闺女呀,是个能担大事的主儿!”
“别的咱不说,就说鑫远这回出事,这要碰上别的小女孩,不得吓傻了呀?而且她本来是可以先给我们打电话,可是人先报的警,而且是拜托了同事报的警,都没惊动咱俩,这说明什么?”
“傻大胆呗!”毛瑾白了他一眼,“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误打误撞!”
老王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她就来气,她还没腾出空儿来好好收拾毛线的,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怎么跟老王交代?
说什么?
对不起,我闺女逞能误了你儿子的性命?
这是人话吗!
“你错了!这叫章法,有条不紊,不忙不慌。那干大事的人,都是这路数。”老王把身子转到一边,背对着她。
他这些日子心脏不太舒服,躺下去一会儿就得换个姿势,总觉得累得慌,好像是打他儿子出事落下的毛病。
一想到那事,他这心就慌慌,怎么都不踏实。
俩人又争了几句,还是没谈拢,毛瑾也懒得废话,她总觉得现在说这话有些太早了,不大吉利。
甭管儿子闺女,都是自家的,非得争个高低上下干啥呀?
这么着,她就睡下了,她这一到夏天就困得不行,沾枕头就着。
第二天,毛瑾像往常一样喊老王起床。
摸着他冰凉的身子,本来还想说他怎么睡觉不老实又踢被子的,看着他没反应就掐了一把,这老王还是没反应……
毛瑾直接吓蒙了,嗷地一嗓子,大拇指就掐上了老王的人中,这人还是没反应。
等毛线和王鑫远赶过来的时候,就看着毛瑾抱着老王的头,使劲儿晃着,跟疯了一眼。
“打120。”
毛线推了一把愣在一边的王鑫远,又拉开她妈,看到老王只穿了睡衣,就那么直愣愣地躺着,一动不动。
“妈,你帮帮我。”
毛线从衣柜里拽了两件衣服,老王是个特别正统的人,除了卧室,是不允许他们在家穿着睡衣晃来晃去的。
所以,毛线的第一反应就是先给他穿衣服。
“你爸是不是死了?”毛瑾呜呜地哭着,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妈,赶紧给我爸穿衣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毛线使劲抬起老王一只胳膊,示意她妈帮忙。
毛瑾还是一动不动。
“快点!”
毛线吼了一声,“我爸最讨厌这样见人了。”
毛瑾这才回过神,配合着毛线给老王换了衣服。
毛线摸着那胳膊上的肌肉早僵了,硬邦邦的。她不敢动老王的头,怕耽误救治,马上放弃了先穿上衣的想法。
毛线指挥王鑫远抬起老王的一条腿,开始给老王换裤子。
王鑫远的身子抵在衣柜上,把老王的一条腿扛在肩膀上,他的脸正好对着老王那根根矗立的头发,半黑半白。
他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任由他们搬动。
王鑫远这眼泪就掉下来了,“姐,咋办?”
“别哭!”
毛线面无表情地说着,一点一点儿地给老王的右腿上套着裤腿,她总觉得老王还是有意识的。
“我求你们,别哭。”
毛线费力地套上了一条裤子,跟王鑫远合力放下一条腿,又小心地抬起另一条。
等救护车来到的时候,娘仨刚给老王换好了裤子。
医生按常规翻开眼皮,照了瞳孔,又摸了脉,在胸口摁了两下,敲了敲手背,就直接宣布了自然死亡。
毛瑾就在听到死亡那两个字的时候,身子一软就昏过去了。
医生又开始对毛瑾进行了急救。
约莫十来分钟,毛瑾才再次清醒过来,开始号啕大哭。
“辛苦!”
毛线谢过医生,让保姆送他们出去,马上转向弟弟,“鑫远!”
“姐!咋办?”
王鑫远的眼泪啪啪地掉着。
他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头一天晚上他爸才同意交给他一个项目呢,他激动得半宿都没睡着,想了好多主意。
“先给爸穿衣服。”毛线招呼弟弟过去。
“你们出去吧。”毛瑾突然说道。
“妈……”毛线轻轻推了她妈一下,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声音也是虚飘飘的,看上去很是吓人。
“让我跟你爸再待会儿。”毛瑾再次说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绝望。
毛线点头,硬拖着王鑫远往外走。
“鑫远,给姑姑们打电话。”毛线又扯过一张纸,写下几个名字,“这几个是平常跟爸走得近的,也通知一声,三日后出殡。”
毛线本想让保姆孙姨看着她妈,没承想这一会儿工夫就找不着人了。
她只好嘱咐弟弟,“你看着点咱妈,我去一趟公司。”
毛线在路上就叫了人事部通知所有中层以上的干部到会议室开会,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求所有人即日起向她报告所有工作进展。
底下的人相互看了几眼,眼睛里就多了很多想法。
毛线直说,她妈毛瑾身体不适,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继父老王的事,她一句没敢提。
老板猝死的消息,足够让这些人揣摩一阵子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消息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先缓一缓吧,她现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任何额外的事情了。
杜云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才凑过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尽管毛线一直强装镇定,可是她的眼睛里有恐慌,不似从前的镇定。
“我爸没了。”
毛线哽咽着说道。
“啊?”
杜云拖着她往家赶去。
路上,杜云又找一家花店要了殡葬服务公司的信息,他们到家没多会儿,那些人也到了。
杜云一人出面跟殡葬服务的人谈所有的细节,毛线则去安抚她妈,毛瑾已经完全没了情绪,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歪倒在老王身旁。
“妈!”毛线拉起毛瑾,扳着她的头,“我们得让我爸好好走,是不是?”
毛瑾完全没有反应,刚拉起起来又出滑溜下去,整个身子软绵绵地瘫在床上。
毛线狠了狠心,招呼王鑫远过去,“你给尼雅打电话,让她帮忙弄点安眠药出来。”
“好。”王鑫远已经完全没了主意,机械般地听毛线的指挥。
尼雅一听出了这么大事,赶紧给换班的同事打了电话,让她提前过来盯着,她亲自拿了药箱赶到了王鑫家。
“姐!”尼雅把小半瓶矿泉水递给了毛线,她在路上就把两片安眠药融进水里。
毛线接过水,递给毛瑾:“妈,喝一口。”
毛瑾整个人都是木的,嘴唇戳着瓶口,动都不动。
毛线单腿跪在床上,把毛瑾的脑袋搁在她曲起的左腿上,强行给她妈灌了几口。毛瑾不反抗也不顺从,任那水顺着嘴巴流进脖子里,她完全没有反应。
她全身的力气都汇集在左手上,死死地攥着老王的手,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回握着她,哪怕一下也好。
那药性很快,过了十来分钟,毛瑾那眼皮就死死地黏在一块儿了,任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杜云就趁着毛瑾没有意识,把她抱去了毛线的房间。
这边毛线和王鑫远姐俩在尼雅的帮助下,很快就帮老王穿好了衣服。
毛线本来是不想让尼雅过来的,毕竟人家还只是跟她弟谈恋爱,又没过门,这事怎么着都轮不着人一小姑娘。
尼雅倒是很大方,她本就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病人在她面前,并无性别之分,也没什么忌讳。
况且,她也看不得王鑫远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一哭,她心里就难受,恨不得替他哭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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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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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殡葬服务公司的人在,省去了很多麻烦。
毛线看着那些陌生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后背一直绷得紧紧的,以至于杜云的手放在她肩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抖了个激灵。
杜云愣了一下,身子又靠过去一点,他想她要是能不这么绷着好好哭一场就好了。
到傍晚的时候,灵棚就搭起来了。
毛线突然问道:“是不是得穿寿衣?”
杜云点头,从车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寿衣,从头到脚都备齐了。
毛线想想还是应该叫她妈再去看看的。
进去一看,毛瑾还在睡着,尼雅正在给她妈量血压呢。
“姐,阿姨的身体状况不大好,我带回医院吧。”
“好。”毛线半天才说,“那就让她在医院待着吧。”
毛线又去叫了王鑫远,俩人换上孝服,准备给他爸重新换上寿衣。俩人一个腿伤,一个脚伤,都没好利索,也顾不上拄拐,一颠一颠的。
临到门口的时候,毛线拦下了杜云,“我俩进去就行。”
“我也去吧,伯父待我一向很好,”杜云又在俩人身上扫过,“你们腿脚都不利索,怕是穿不好,我们让伯父走得安心一些吧。”
毛线没再推辞,点点头。
老王的身体已经彻底凉透了,毛线一早地就关了空调,屋里很闷。
即使这样,杜云还是先去拉了窗帘,没有谁愿意在洗漱的时候被人围观,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故去的。
毛线打了盆温水,又拿了他常用的毛巾,香皂。
有杜云的帮衬,这次衣服脱得很快。杜云和王鑫远俩人扶着,毛瑾拿毛巾蘸了水,一点点给老王擦洗身子。
从头到脚,一点点擦拭。
仨人都没有经历过给人送终的事,王鑫远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也是,完全是凭着心意在做。
触及老王的头时,毛线总感觉老王的头发比早上看到的要长一点,她手一抖,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头发,打着香皂洗了两遍,再用毛巾蘸着水一点点擦干。
中间还叫王鑫远换了几盆水。
几个人都是抽抽搭搭的,可是谁都没有哭出声来。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轻之又轻,像是怕吵着老王一样。
等穿戴整齐之后,毛线看了杜云一眼,向门口看了看。
杜云明白,姐俩是想单独待会儿。
对着老王的遗体叩了三个头,杜云说:“伯父,您安心地走,我会照顾好毛线、鑫远还有伯母的。”
杜云一出门,王鑫远这眼泪就绷不住了,他双手搓着脑门,问:“姐,咋办?”
“鑫远,别哭啊。”
毛线嘴上说着不哭,她这眼泪先落了下来,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揉着鑫远的脑袋,“别哭,别让咱爸操心了,他总是不放心你。”
“爸!”王鑫远的头抵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想说,他会好好地努力,他会照顾好家里。可是,想着他爸头一天还是满脸忧心地让他试试看,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姐,爸是不是知道他要走了,昨天才找我们谈话的?”王鑫远突然问道。
“可能是吧。”毛线愣了一下,看着老王的遗体,眼泪忽地从指缝里流下来。
从此以后,她就不用再叫他爸了,也再没有人会喊她一声闺女了。
当天晚上,老王的遗体就被移至院外的灵棚里。
毛线和王鑫远也正式换了孝衣,在棚里守了整整一夜。
进入二伏后,天气很热,即使到了深夜,那风也是温热的。院子外面有很多香樟树,里面钻了蝈蝈、知了还有数不清的蚊子,闹哄哄地叫。
王鑫远一直对着冰棺里老王的遗体哭泣,男人的哭声不像女人,粗重又沉闷,像榔头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在毛线的心上。
毛线想起上一回弟弟这样大哭,还是在四年级的时候,王鑫远考了倒数第一,被老王关在门外,不许他进屋。
那也是个夏天,王鑫远被蚊子叮的浑身是包,一边拍门一边骂老王。
后来,还是毛瑾让她偷偷从窗户里给他递的花露水。
那一次,王鑫远被罚站了四个小时,他就哭了四个小时,那时候他的哭声嘹亮,像小猪嚎叫一般。
不像现在,只见他不停地抖动着肩膀,很久才发出一声或者一声不出,只是默默地掉泪。
“鑫远,别哭了啊。”毛线拍着弟弟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
她吸了半天鼻子,敛去脸上的泪意,说:“别哭,咱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鑫远是哭着睡着的,蜷着腿,弯着身子,枕在毛线的腿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
毛线的头一直抵在冰棺上,她就那样守着老王,从天黑到天亮,从燥热到清宁。
太阳一节一节升起来,毛线身上温度却在一点一点儿褪去,有关老王的一切记忆,都变得很遥远,最后缩进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她挂上一把锁,死死地扣住。
听到大姑王德英的说话声,毛线赶紧一把推醒弟弟,说:“你大姑来了!”
“姐,我去看看!”王鑫远一骨碌爬起来,两个眼睛又红又肿。
毛线费力地搬起发麻的腿,揉了两下,被进来的大姑看在眼里,脸上又添了几分怒色。
王德英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弟弟,就失声痛哭起来。那份悲痛,是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毛线看了眼一旁的鑫远,他大概是哭累了,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不少。
姐俩交换了个眼色,王鑫远点点头,毛线就先出了灵棚。
老王猝死之后,保姆就吓跑了,家里更没了人手。
杜云带回了粥,让她吃一口,毛线瑶瑶头,说:“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洗把脸。”
毛线迅速刷了牙,抹了一把脸,又给尼雅去了电话,问她妈的情况。
尼雅说,毛瑾醒来一次,一直念叨着老王,这会儿还在昏睡。
“不行的话,你就再下点药,今天别让她回来。”毛线算着时间,去殡仪馆再叫毛瑾就可以了,现在只会让她更伤心。
毛线再出去时就被大姑王德英拦住了,气势汹汹地追问:“你妈呢?”
“大姑,我妈在医院呢。”毛线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的事,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王德英哼了一声,然后问了一些事情,无非就是说毛线不会办事,这儿那儿都没按规矩弄,连张像样的遗像都没有。
这的确是。
老王本就不爱拍照,家里更没有那么正式严肃的照片,毛线从合影里挑了一张,让人单独抠了一张出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好端端的也不会提前准备遗照吧?
王德英又挑了半天刺,看那架势,很多东西都要重新置办。毛线都拿纸记了下来,准备一会儿跟殡葬服务公司的人核对一下,尽量按照一个标准来弄。
老王没病没灾的,也没遭什么罪,按殡葬服务公司那边的说法,这是喜丧,怎么顺当怎么走,赶紧安葬好让早点上路比什么都强。
毛线和王鑫远也同意这一点。
王德英却不愿意了,说应该七日后再出殡,还追问谁定的日子。
“我。”毛线赶紧承认,她没经过丧事,却也看到过,那小区里搭灵棚的,不都是三日吗。
“你们娘俩恨不得当日吧。”王德英哼了一声。
“大姑,那您定吧,我们听您的,”毛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一是想让老王走得安心,二是本来鑫远大姑就是至亲,又是过来人,根本就没必要争。
“大姑,您没来之前,我们先找了殡葬服务公司,现在都订得差不多了。”王鑫远突然说道。
他对大姑指手画脚这一套,是很烦的,都在天津,即便是在郊县一天也赶过来了,何况是在市区。
而且他最先打电话的时候,就问过大姑要准备些什么,他是儿子,这披麻戴孝的事自然是要做得体面一些。
谁知道大姑回了一句,“问你妈吧”。
这会儿再来指指点点,晚了。
王鑫远相信,不管他们做得好与不好,他爸都能理解。
“那人是谁!”
王德英突然把矛头指向了一身黑衣腰间缠着白布条在外头忙活的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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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各路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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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姐夫。”一旁的王鑫远抢先说道。
王德英这脸色就更难看了,听说那毛线没结婚几天就离了,这会儿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姐夫?还恰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明摆着来争家产的吗?
德胜这一走,剩下的这一圈可都是外人啊!
王德英看着侄子王鑫远的眼睛又红了,呲了他一句,“姐都没有,哪来的姐夫!”
王鑫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两个姑姑这种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姑,你自己歇会儿吧,我跟我姐得去外边看着了。”
王鑫远又追了一句,这个节骨眼上,吊唁的、帮忙的,可以。添乱的、挑刺的,少扯!
他说完这一句拽着毛线就往外走。
王德英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姐,你去歇会儿吧,上午人应该不会太多,我来盯着。”一出门,王鑫远就跟毛线说道。
他哭了大半宿,这会脑子却是异常清醒。
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从今往后,他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
下午,来了位不速之客。
不止毛线姐俩受惊,杜云也很意外。
来人正是工程部的元老,尚文军。他跟老王年纪差不多,私交也是有的。平日里老哥俩都是老王老尚地称呼着,毛线和王鑫远私下里也喊他一声尚叔。
只是,此刻他不应该在工地监工吗?
“尚叔,是工地上出什么事了吗?”毛线问道。
她眼皮肿得厉害,看什么东西都要使劲地睁一下,尚文军眼皮底下那一闪而过的小狡黠就被她收入眼底了。
“没事,没事。”尚文军摆了下手,用极度悲伤的语气说:“我就是听说你爸出事了,来看他最后一眼的。”
“噢。”
毛线再次看向尚经理,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惜,她只看到了一个悲伤过度的人,眉头紧锁,耷拉着眼皮,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有难过。
她这心里猛然一抖,像是过了一阵阴风。
“听谁说的?”
王鑫远这边却是沉不住气了,他爸没了的事,他可是按照姐姐的嘱咐一个一个打的电话,公司里的人不应该那么快得到消息呀。
“鑫远!”毛线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我带尚叔去看爸。”
“哎。”尚经理应着,跟着毛线进去了。
点了三炷香,鞠了一躬,却并没有看冰棺里的老王一眼,毛线这脸色就黑了几分。
尚经理一走,她就叫了杜云,王鑫远也跟过来了。
“姐,咋回事?”
“你换了衣服,马上去趟公司,看看有什么情况。”毛线没有回应弟弟,直接对杜云说道。
“好。”杜云一脸的沉着,好像并没有意外。
“你知道些什么?”毛线诧异地看着他。
“你们家的那个保姆,应该是他家一个什么亲戚。”杜云说道。
头天毛线去公司开会之前,杜云去男厕正好撞上尚经理,他突然挂断了电话。
但是,杜云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什么“猝死”。
那个时候他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那就是毛线家保姆孙姨的声音。
杜云回忆起尚经理在厕所里看到他时,那一脸的错愕就有些纳闷:他想干什么呢?
“孙姨?”
王鑫远也是一脸的惊诧,那不是元圆找的人吗?怎么还能跟尚经理扯上关系呢!
“无非就是乘虚而入,趁火打劫!树倒猕猴散!”毛线看向杜云,“你去公司帮我看看有什么动静,不要刻意打听。”
“好。”
杜云转身就走,他和毛线的关系在公司并没有暴露,老王之前给了他一个设计总监的虚名,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还调了两个助手,探听点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姐,你说那个老尚,他想干吗?”王鑫远急坏了。
“你看好亲戚那边就好。”
毛线话还没说完,鑫远二姑王德兰就喊他了,这老姐俩也不知道啥意思,来了也不说帮忙,搁屋里嘀咕了大半天了。
“姐……”王鑫远这心里乱糟糟的,他感觉要出大事了。
“去吧。”毛线一个人在院子里守着。
王鑫远跟着二姑进去,才发现还有一个陌生女人,见到鑫远的瞬间,就扑了过来,嘴上叫着:“我的孩儿呀。”
“死的是我爸,不是我。”王鑫远任由那女人抱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手臂始终都垂在两侧,半握成拳状,他不知道这一屋子人到底想干吗,觉得他很闲吗?
“鑫远!”
王德英一把拉过他,又向门外看了两眼,这才回过头,问:“跟姑说实话,你爸到底是怎么没的?”
“姑,现在说这有意义吗?”他就搞不懂了,这些人真是唯恐他家不乱啊?非得听到谁下药弄死了谁才甘心吗!
“当然有,你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姑姑们给你做主。”王德兰插嘴道。
“你们是怀疑我妈害死了我爸,对吧?”王鑫直接把话挑明。
“这……”王德英没想到她这大侄子这么直接,索性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大姑、二姑!”王鑫远极认真地看着两位姑姑,“我爸是您二位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现在还在院子的冰棺里,有任何疑问,你们随时都可以去报警!”
“儿子!你不能这么跟你姑姑们说话,她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啊!”那个女人突然蹿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好好听她们说。”
“你谁啊!”
王鑫远随老王,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后背一挺,那女人的气势就矮了一大截,“我只有一个妈,她叫毛瑾,现在躺在医院。”
“鑫远!”
王德兰沉了脸,她这大侄子小时候可是很听她话的,也见过蓝娥的照片呀,这会儿怎么倒像不认识。
“姑,你们要叙旧,搁屋里待着。要看我爸,去棚里。”
说完这一句,王鑫远黑着脸转向那个管他叫儿子的女人,“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我爸他一定不想看到你。”
王鑫远记性再不好,也记得眼前的女人,不就是生他的那个蓝娥吗?
小时候他跟奶奶上街见过一次,一向与人为善的奶奶见她就气得哆嗦,那架势竟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她。
他当时还好奇,咋回事呢?
回去听奶奶跟他爸说起上街撞上那蓝娥了,他爸那脸色当时就变了,眼底满是厌恶。此后,他就特别留意奶奶和姑姑们的谈话,有关蓝娥的一切,都被他记下了。
他甚至直接问他妈毛瑾,知道蓝娥是谁吗?
毛瑾也很大方,直接告诉他蓝娥是他的生母,后来还偷偷带他去看了她一次,在她单位门口。
那个时候,他还想她能过来抱抱他,听他喊一声妈。他想知道,亲妈和后妈叫起来有什么区别?
毛瑾就抱着他,让他远远地喊上两声试试。
王鑫远发现,喊蓝娥妈的时候他胸口疼,想掉眼泪,喊毛瑾妈的时候很自然,胸口一点儿都不疼。
他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王鑫远回到灵棚,让姐姐毛线去休息一会儿,她的脸色很差,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
“姐,你去睡一会儿。”
毛线摇头,这继父一出事,各路妖魔鬼怪都来了,她怎么睡得着?
“姑姑她们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姐你别管!”王鑫远说道。
他就纳闷,这蓝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
“姐,你有没有看到不认识的人进去?”王鑫远问道。
“一个女的?”
毛线没有让通知太多的人,只是近亲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所以,来的人差不多都是认识的。
而且,这种事,不认识也没人凑热闹吧?怕是躲还来不及呢吧!
倒是鑫远二姑王德兰进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女的,她看着有些面生。
“对!下回别让她进!”
“没有下回了。”
毛线叹了一口气,她这两天总有一种错觉,总觉得继父只是睡着了,会在某个时候突然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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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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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看着毛线,那句“不一定”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他知道,姑姑们大约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打发走,他只希望至少在他爸安葬之前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否则,他要她们好看。
当年父母离婚的真实原因,王鑫远也知道个大概。
小时候他奶奶和姑姑们说起蓝娥的事,也不咋背他,又不提名道姓的,只当他是个小孩子,不懂事。
可是那股子愤怒是压不住的,多多少少总会露出点端倪来。
现在,姑姑们反而和蓝娥站到一条线上了,连他爸的脸面都不顾了,这只能说明,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王鑫远隐隐约约猜到了她们大约是为了什么事而纠集在一起。
晚上,杜云从公司带回了消息,那尚经理果然有想法。
他鼓动了几乎一半的员工跟他离职,他负责的那几个跟其他公司合作项目,怕是也会有问题。
“他们都提出离职了吗?”
“都递交了辞职,在文书那儿。”
“鑫远,跟尼雅说,把咱妈的电话关机。”毛线嘱咐道,又去屋里拿了老王的手机来。
她这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尚经理负责对口的那几个公司,王鑫远也凑过来。
“姐,咋办?”
这好像是他这两天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儿了,他作为家里顶梁柱的意识在复苏,可是他实在无力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毛线身上,不管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他就觉得踏实。就像小时候犯了错那样,即使挨打,也要拉上姐姐一块儿。
那样,好像可以减轻疼痛。
“好好准备爸的后事。”毛线把手机塞进口袋了。
这身孝服于她有些太过宽大了,每走一步,汗毛都会过风,热烘烘的。
这天晚上,毛线和王鑫远姐俩还是在灵棚里守了一夜。
与前一天不同的是,这一次毛线靠在王鑫远身上,她实在是太累了,俩人跪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王鑫远像个话痨,一会儿问,“姐,你说咱爸会不会冷?”一会儿又问,“姐,你说人死后是不是能看到活着的人?”
毛线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家四口相处的画面像树叶一般轻轻地抖动着,伴随着剧烈地声响,她一张张拨开,只有最后一次老王找他们谈话的那一叶最清晰,经络分明,又清又亮。
她把头靠着弟弟身上,说了一句:“过了明儿,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她的声音是那么虚弱,她整个人像一团棉花,软塌塌地缩着,这让王鑫远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又问:“姐,咱妈咋办?”
“没事。”
“没事。”
毛线用了很大的劲儿,想要告诉弟弟,这些都会过去的,事实上,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皮,一道一道地竖纹,像极了张开的老树皮。
“哥!”
王鑫远低声唤道,守在外边的杜云就进来了。
本来他和王鑫远说好了,俩人轮流守灵,让毛线去歇会的。可是毛线不同意让他守,杜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毛线的顾忌他懂。
“我一会儿出来替你。”杜云轻轻地托着毛线,生怕弄醒了她。
“嗯。”王鑫远低垂着眼眉,灵棚里又热又闷,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突然有些想他妈了,不知道她这两天在医院怎么样了。
这个家里一直跟他作对的人躺在冰棺里,两个护着她的人倒了一个半,他趴在冰棺上,肩膀剧烈的抖动着,直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哥!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完了。”王鑫远抹了把泪。
“怎么会?不是还有咱俩么!”杜云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也进屋睡会,明儿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哥!我就在这里,陪陪我爸。”王鑫远嗓子里像是塞了一根草,发出粗狂而低沉的声音。
“好!”杜云往外边挪了挪,示意他躺下。
天还没亮,毛线就醒了。
她睁眼发现自己在屋里躺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就这最后一晚,她还没撑住,算什么闺女?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
“再歇会儿吧,今儿还有好多事呢!”杜云看她急慌慌地进来,手上的香抖了一下。
“一会儿麻烦你去医院把我妈接回来。”
“好,我这就去。”
“天亮后再去。”
“好。”
杜云点头,顺手推醒了王鑫远,“你们姐俩去收拾一些伯父生前用的东西,要带走的。”
“好。”王鑫远一骨碌爬起来,跟着姐姐进屋了。
他的腿伤没好利索,一抻劲儿就会很疼,他只好把重心放在另一条腿上,从背后看上去,两个肩膀总是一头高一头低,来回颤悠。
杜云看着姐俩,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到,自己也有大半年没跟他妈说话了,这事过去之后,是该打个电话回家了。
医院那边,毛瑾也醒了。
看到尼雅她就吵着要回家,尼雅正为难的时候,杜云到了。
“哥……”尼雅为难地看着杜云,她这会儿也不敢瞎拿主意。
“你先去忙。”杜云上前扶住毛瑾,“伯母!”
“你带我回去!”毛瑾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伯母,我就是来接您回去的。”杜云给她递过来一碗粥。
毛瑾却不肯接,摇着杜云的胳膊,像小孩子一般乞求道:“现在就走。”
“伯母,先吃一口,”杜云挖出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不然一会儿在路上饿晕过去了,怎么办?”
“好。”毛瑾用力咽了一口粥,抹了一把泪就起身了,“够了。”
杜云也不好勉强,只得带她回去。
毛瑾一进来就扑倒在老王的冰棺前,身子抖得像筛一般,一双手隔着玻璃在老王的脸上拂过,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王鑫远几次想上前去,被毛线拉下。
“让咱妈跟爸待会儿吧。”
毛瑾转身看到在院子里候着的尼雅以及她身后的两位,赶紧出去打招呼。
“姐,这是我爸我妈。”尼雅介绍道。
“叔叔阿姨,很抱歉……”毛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老王如果知道亲家第一次会面是这样的场景,那得多不自在?
她爸是那么好面的一个人儿。
“孩子,没事。”尼雅妈妈过来拉起毛线的手,“我们觉得还是过来看看的好。”
尼雅的父母听到女儿说鑫远父亲去世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原本他们是不需要这么做的,毕竟两个孩子还只是在谈朋友,没到会亲家的阶段。
可是,尼雅妈妈一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们离开时,尼雅也需要一个人承担这份痛苦,这心里就不落忍,也顾不上什么禁忌了。
既然女儿的心思定了,还是过来看看的好。
这心里呀,总会踏实一些,好歹算是见了亲家公一面。
“谢谢您二老惦记。”
毛线使劲压着眼里的泪,还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老王最惦记王鑫远的婚事,这回算是找了个好亲家,能放心了吧……
这第三日上午出殡,来的人多点。
鑫远的两个姑姑,也帮衬着在外边张罗了一会儿,老尚散布了老王去世的消息之后,公司里也有人送来了花圈。
毛线正在门口对来客鞠躬道谢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一抹红光,刺目又张扬。
毛线顺着那裙摆看上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那张不算陌生的脸。
“站住!你谁啊!”站在外边的尼雅先拦住了美茗。
这人有病吧?上白事穿红裙子?
美茗左右扫了一圈,见大伙的视线都被她吸引过来了,嘴巴微微地向两边拉开一些,红唇中间凸起一点,翘翘的,看上去像是杂志上的摩登女郎。
她左手捧着一束白菊,一双明亮的眼睛穿过人群,寻找着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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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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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老师,听说您家死人啦?”
美茗故意说得很大声,挑衅地看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的毛线。
“是。”
毛线径直走到她对面,几乎就要贴到她胸口了。
美茗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只是,一切都晚了。她只感觉左肩被猛地拽了一下,紧接着右脸颊上就挨了一个巴掌。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手里的花又被人抢去甩在了她脸上。
“你尽管进来!不怕挨打的话!”毛线拍了拍胳膊上的花瓣,转身就走。
尼雅看着毛线这麻利的动作,简直太崇拜了。
毛线比那个叫美茗的矮了半头,她是把人拽下来打的。
那速度,那力道,那叫一个漂亮!
尼雅摊了摊手,“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进吧!”
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目光几乎要把美茗活剥了,更可笑的是,杜云看她的那眼里竟然满是厌恶。
美茗这个委屈,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就是那样对她的吗?
她早上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跟杜云擦肩而过,尽管他在车里,还是被她一眼认出来了。
她本以为他是要回家的,她迅速回去穿戴整齐,化了一个美美的妆,还煮了两碗他爱吃的绿豆沙。
可是,他并没有回来。
美茗确信她看到的是杜云,她着急忙慌地下楼,前后左右几栋楼挨个找,终于看到了杜云开的那辆车,就停在灵棚外边。
美茗从外边等了好久,才看到身着孝服的毛线,她那瘸腿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这心里一下子就冷了。
杜云和毛线家住得这么近,她怎么不知道?
她和杜云谈恋爱的时候就住这里了,那杜云和毛线又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美茗一想到这毛线有可能是她和杜云之间的第三者就气得肝疼,她特意回去换了一身大红的裙子,去小区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
她就是来给她添堵的,管她家谁死了呢!全死了光了才好呢!
只是到最后,她倒了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她万万没想到那毛线能动手,这会儿她只感觉这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疼,更让她心寒的是,杜云的态度。
杜云的眸光,透过人群,冷冷地从她脸上滑过,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那眼底浮动的厌恶和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他甚至没有想过来搀她一把,给她个台阶下。
很快,她就被王德英和王德兰姐俩连推带打赶出了院子,美茗这脸是彻底摔在地上了,捡都捡不起来了。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招!”王德英看向毛线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毛线只是略微颔首,表示抱歉,并没有言声。
王德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看看在冰棺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毛瑾,暗想,她姐说的没错,这娘俩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到了出殡的时辰,一行人跟着殡葬服务公司的车往殡仪馆走。
尼雅本是要去的被毛线拦下了,那里阴气太重,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去了,毛线让她留下看会儿家。
毛瑾这一上年纪,睡多了脸就容易肿,加上这一哭,这会儿更是肿的不像样了。
按照殡葬服务公司那边的说法,毛瑾是不应该去火葬场的,说是夫妻俩不能让一个眼看着另一个离开,怕跟了去。
毛线觉得这有些太残忍了,明明就是很亲密的两个人,不让他们再彼此看一眼,谁又能安心呢。
“妈!”
毛线扶着她妈,“一会儿就是最后一次见我爸了,你好好跟他说会儿话,别让他走的不安心,知道吗?”
“嗯。”
毛瑾打了一个长长的哭嗝,她整个人都紧紧地靠在女儿身上,生怕毛线也会丢下她。
殡仪馆排队待火化的人很多,排着队。
同行的人,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了,该哭的,该说的,好像都做完了。
亲属中也有不少扎堆儿聊天的,偶尔还能看着几个笑脸。那情形,跟医院的产房,竟有几分相似。
生与死,都有一场声势浩大的仪式。
老王的遗体被火化之后,毛瑾抱着那飘轻的骨灰盒,眼泪又连成了一道道线。
那么大个人,怎么就烧成这么点儿了呢?
到了墓地,毛瑾死活不肯同意把老王的骨灰放在地下,嘴里一个劲儿地叨叨:“那太闷了,你爸他怕热。”
鑫远那两个姑姑就不愿意了,都这会儿了还装什么装?她们可是算好了时辰的,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那你还能一直捧着他呀!”王德英呛了她一句,要上去夺骨灰。
“大姑!”王鑫远在旁边拉了她一把。
“妈,让我爸入土为安吧,听话。”毛线红着眼说道。
“就是,嫂子,来,给我。”王德兰也上手准备夺过来。
“你们别着急!”王鑫远挡着毛瑾前面,“再吓着我妈。”
两个姑姑瞪了他一眼,就往一旁去了。
这个小白眼狼,谁吓谁啊!
毛线也不知道弟弟王鑫远凑在她妈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毛瑾就松手了,老王总算是可以安葬了。
回去的路上,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几个人都靠着椅子假寐。
这一进市区,就不一样了,鑫远的两个姑姑在讨论去那儿吃饭呢。
“姑,已经订好了。”王鑫远说了店名。
头一天,他们姐俩就商量好了,鑫远带着这些亲戚们去吃饭,杜云带着毛线和毛瑾直接回家。
这姑姑们就不大愿意了,非得说有事要说,鑫远只好给姐姐打了电话。
杜云在旁边听着,给毛线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去,伯母交给他。
毛线看了他一眼,应了弟弟的要求。
她其实也不想让那些人感觉这老王一没,她们娘俩就跟老王那边的亲戚都断了来往,尽管事实上平常也不咋来往。
“尼雅还在家里,我点外卖给你们送回去。”毛线说道。
“不用,你就甭操心了。”杜云看着一脸憔悴的毛线,很是心疼,“你完事给我电话,不要跟人着急。”
他知道王鑫远那俩姑姑都不是善茬,这个时候吃饭还非得喊毛线去作陪,准没憋什么好屁。
“好。”毛线咬了下嘴唇,半天才说,“辛苦你了。”
杜云苦笑了下,两只手稳稳地摁着方向盘。
天津市区的路跟那小肚鸡肠子一样,绕来绕去,那叫一个堵呀。
等到了地儿,王鑫远已经在等她了。
“姐,不管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生气啊。”
俩人在门口洗了手,又含了一块冰糖,毛线这嗓子里齁甜齁甜的,加上刚刚路上颠得狠了点,她就有些恶心。
洗手她倒是能理解,这含冰糖为了啥?
鑫远也不能理解,反正他是听姑姑们这么说的,又不是什么难事,就提前准备了,免得落人口舌。
“姑姑,找我有什么事?”毛线开门见山问道。
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陪她们大吃二喝,公司那边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呢。
“急什么,边吃边说。”王德英拿手指抠开一套餐具。
“是呀,线线,累好几天了,吃完再说。”王德兰这脸笑得跟花一样,见毛线盯着她看,那花儿又收回去了,换了一脸的愁苦。
“姑,你们有啥事就先说吧,我妈一个人在家呢,我姐得赶紧回去看着点。”王鑫远也催促道。
“催什么催!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王德英啪一下摔了筷子!
毛线脑子里嗡地一下,眼底流过一丝厌烦。
本来大家都在扮友爱,这脸面既然撕破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毛线起身,“鑫远,照顾好姑姑们。”
“你站住!”
王德兰拉了她一把,毛线这两天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稍稍一带就被人摁到座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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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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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说了吧,公司现在谁负责!”
“我。”毛线眉头微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王德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马上转给王鑫远!”
“大姑!”王鑫远皱了皱眉头,他就知道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这事我爸都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公司归我姐管!”
“你瞎说什么!”王德兰拿胳膊怼了王鑫远一下。
小心撑了很久的友好表皮,一下子就被扯破了,露出狰狞本色。
“真的,而且我也管不了啊。”王鑫远解释道。
“管不了也得管!”王德英刹住他的话,“你爸的公司,不交给你难道要交到外人手里吗?”
老姐俩都动了怒,毛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外人?
她妈在这个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几十年,始终只是个外人?就因为多带了一个她?
这女人改嫁,就得把自己前面生的孩子掐死,给别人家养孩子才好?
毛线这脸上就绷不住了。
她本来是可以让着她们什么都不说的,可是,这会儿不说点什么的话,鑫远的姑姑们怕是要骑到她妈头上来了吧?
毛线想着她妈那么好强的一人,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还被人这样中伤,那她妈得多疼呀!
毛线这一脸的友好就装不下去了。
“您先等等!”
毛线抻了抻脖子,把那颗冰糖吐出来,用餐巾纸包好,才说:“您二位是不是当我们家人都死光了?所以特意请您来主持大局的?”
“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德兰气得直拍桌子,吓得上菜的服务员手里的盘子都歪了,差点儿扣在地上。
“知道现在公司什么状况吗?”毛线在两个姑姑脸上扫过,“如果为这事,那么我告诉您,怎么处理,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我爸有安排,我妈也会作计划,我们姐弟俩也会商量着来。”
“你爸有安排?”王德英反问道,“你爸什么时候做过安排?”
“就是我爸走的前一天!”王鑫远脱口而出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说多了,这麻烦怕是要来了。
“什么时候?”鑫远的两个姑姑异口同声地问道,她们一直觉得这兄弟走得有些蹊跷。
没病没灾,不痛不痒的,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毛线看了他们一眼,最后对弟弟说:“鑫远,我先回家了,你跟姑姑们慢慢解释吧。”
“不行,你不能走!这事得说清楚了。”王德英这会儿基本已经确定,一准儿是那毛瑾不安好心,逼着她弟弟把公司交出去的。
她这弟弟要么是被下了药,要么就是被气死的!
总之,怎么都跟那娘俩脱不了干系的。
怪不得那蓝娥能找上她们呢!
这远近她是分得清的,蓝娥跟毛瑾比,是个外人。但是,蓝娥生的儿子王鑫远可是他们老王家的孩子呀!
关键时刻,她这当姑姑的,必须站在侄子这一边。
这姑舅亲啊,才是实实在在的亲,她还跟妹妹商量着,这次跟鑫远舅舅那边也一起吃个饭,攀点关系。
那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人都得往前走,为下一代着想。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去。
原本她们以为这毛线是个姑娘,应该没什么威胁,这回来一看,很明显,她这大侄儿不当事儿啊,事事都听人家的。
再看那毛瑾装的呀,哭得死去活来的,还像模像样地去了送一场,真有那心,早跟着去了!
“姑!我跟你们说,让我姐回去吧。”王鑫远说道。
刚刚毛线说到公司的情况,让他突然想到一点,蓝娥怎么知道他爸没的呢,都多少年没联系了,怎么就那么巧呢?
“大姐!”王德兰对姐姐使了个眼色,毛线的手就被松开了。
她明白,这老姐俩是要给王鑫远洗脑了,她也顾不上管那么多了,一说到公司的事,她一下都坐不住了。
毛线到家时,尼雅还没走。
“尼雅,你该回去上班了吧?”毛线问道,她早上走得着急,只说让人孩子看家,没问人家上不上班。
“姐,我跟同事调休了。你去忙吧,今儿我看着阿姨。”尼雅说道。
王鑫远已经给她发了微信,说他姐可能一会儿就得去公司,让她看着他妈,别出什么意外。
“那好。”毛线转向杜云,“你也去收拾下,一会儿跟我去公司,我先去洗个澡。”
“好。”杜云应着,他看毛线的脸色比在火葬场还要难看,心里就跟着着急。
这事怎么就都凑一块儿了呢!
毛线脱了衣服,把淋浴开到最大,好好地冲了澡。
她的双手一直在搓着眼睛,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撑起这个家。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条黑色长袖连衣裙,她戴了一副茶色的眼镜掩饰那红肿的眼皮,看上去没有那么沉重了。
杜云心里一怔,她这是准备好了。
毛线去看了她妈,她躺着床上,眼睛像是闭着,又微微地张开一点缝。
“妈,你好好睡一觉。”
毛线给她妈盖了半床夏凉被,又把窗帘打开,让阳光放进来一些,整个屋子就敞亮多了。
出来她又跟尼雅说:“家里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别耽误工作。”
“姐,这行吗?”尼雅有些犹豫,其实,还真有一个病人这两天要做手术,正在控糖,她确实有些不放心。
“去吧,她要真想不开,我们也看不住。”毛线说道。
她相信她妈从来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人,她有谋略有胆识也有心机,她还没看着她和鑫远结婚生子,她还不甘心离开这世上。
只要活着,别的什么都好说。
毛线这么安慰自己。
一路上,毛线都没说话,她整个人蜷在后排,只说了句:“到了叫我。”
毛线并没有睡着,她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可是也只有这样迷糊的状态下她才能放松一点,不用去考虑任何事情。
杜云也不去打搅她,眼前的毛线比任何时候都令他心疼,从前他总是嘲笑她没心没肺,现在她心里装着所有人,他却宁愿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
她那么小的人,本就不该承担那么多的。
杜云的眼睛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毛线,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一只冬眠的老猫。
杜云把车厢里的温度调高一点,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毛线冷,或许是因为她瘦了太多的缘故。
他准备了好久,本想在车上跟她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说,你不要担心,以后还有我呢;说,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次,要节哀呀;说,你好好哭一场吧,哭出来就好了;说,美茗的事,很抱歉……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没到公司,毛线就坐起来了,杜云看到后视镜里的她用手指捋了头发,整了衣领,还捏了下嗓子。
杜云皱了下眉,开始留意路过的地方有没有药店。
“你可以在公司多待一阵吗?”毛线突然开口,“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老尚为什么要这么做?
鑫远的妈妈蓝娥又是谁叫来的?
这些问题一个个摆在面前,毛线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担起公司的事,她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撒手。
她想把这些捋清楚了再交到弟弟手上。
这是老王唯一托付给她的一件事,她得办好了。
“好。”杜云回得很干脆。
他除了刚毕业实习的那半年,并没有在公司坐班的习惯,时间一直是比较自由的。
毛线去的时候,那些员工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老尚没在,其他人虽然提了辞职,但因为没有批准,还在公司。
“提了辞职的人都请站起来,我点到名的时候,都回应一下。”
毛线说着从文书手里接过那些辞职申请书,又给出纳递了个眼神,那大姐就把一个皮包摆在了桌上,从里面掏出好几摞钱。
会议室的气氛就紧张了,他们不知道毛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重金收买人心?
这些人手上可都有项目啊,这半路撂挑子,后面的人接手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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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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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点了一圈人名之后,一共站出来十六位。
“我一直觉得管理层应该精简,正好你们提出离职,算是很体贴了,谢谢你们。”
毛线把那一摞离职书捏在手里,“这书面的原因我都清楚了,真实的原因想必你们都比我清楚,所以……”
毛线拉长了嗓音,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突然问道:“尚经理人呢?”
“通知了,没来!”文书回应。
“好!”毛线从那一沓离职书里翻出尚经理的离职申请书,一扯两半,丢给文书。
“无故不上班,也不请假,辞退!”说完又转向出纳,“他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用发了,月底给大伙分了,当奖金吧!”
“所以,我说,你们都是特别善解人意的。”毛线又转向那站着的十六位,甩了甩手里的辞职书,“这种时候,还能按规矩办事,谢谢你们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暗自庆幸没有跟着尚经理直接走人。
他们每人手上都有项目,基本工资就过万了,加上奖金还有点灰色收入,这一个月下来不少啊,这要跟尚经理一样就直接走人,那损失还真不小。
虽然说尚经理已经许了他们高工资,可是这马上到嘴边的肥肉,谁也不想眼瞅着让它跑了呀!
有些人甚至后悔,这辞职提的有些早了,再挨上几个月,年终奖领了再走也不迟啊。
出纳面前那一沓红票子引得他们心潮澎湃,有点后悔这辞职提的有些草率了。
“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能集体来这一出,确实让我很意外。”
毛线拽过文书手里的笔开始签字,那笔尖划过纸片发出唰唰唰的声音,她写得非常用力。
“对这次意外我不想追究,”毛线抬起头,再次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但是,你们每个人在公司其他岗位的亲属,一起带走!哪怕是蹭墙皮的小工,一个都不要。”
不只是站着的人,连坐着的人,都在帮他们算,这一共是要走多少人!
这干工程的,谁没个沾亲带故的?
他们的另一半一般都安排一些比较轻松的岗位,做一些项目核算、物料采购等工作,老王为了照顾他们的家属,几乎是每年都要组织几场内部培训。
他们中的很多人不只是夫妻俩,兄弟、姐妹甚至父母都在公司里干活。
毛线曾经跟老王讨论过这个问题,说现代化的企业管理是不允许这种裙带关系存在的,不便管理,也不利于公司的长期发展。
可是老王说,他就是个包工头出身,那包工头怎么出的活儿?不就是兄弟哥们一块儿上嘛!
这老尚就是老王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之一,无论是年龄还是工龄,都算得上是老人了,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人们相互递了个眼色,这小姑娘拔萝卜带泥出,狠哪!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你们所有亲属的离职申请。”毛线把那一摞离职单扔过去,“你们也可以去劳动仲裁告我。”
“到时候,我正好可以揪出这次集体离职事件的内幕,算一算你们给公司带来的损失。”毛线双手一摊,摘下眼睛,露出两个红肿的大眼泡,“没关系的。”
没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毛线又发话了,“财务已经算出了你们的工资,现在你们可以去准备交接工作了,直接跟我交接就好,交接完就可以拿钱走人了。”
说完这一句,毛线起身,鞠了一躬,“我代表我父亲感谢你们为公司付出的一切,谢谢!”
那十六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不大好看。
交接不是问题,他们的手上的项目已经被老尚切走了,交不交的没什么区别,关键是家里人的工作,这一下子就没了,可不好交代。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文化,这尚经理也没答应一下子接收那么多人,这事可就难办了。
“没什么事,就去准备吧,我们还要开会。”毛线给文书杨子娇递了个眼色,那小姑娘机灵得很,直接跑过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毛线等那些人走了,才招呼大家坐近一点。
她对着头天去送花圈的两位颔首,然后起身,给大家鞠了一躬,“我特别感谢,你们还在。”
在坐的十来位,看着毛线左臂上的孝牌,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头天去看过老王的那位李明华先带头,问起后事是不是都安排妥当了。
李明华只有四十岁左右,他是投奔叔父才到公司的,也做了十来年了,他的妻子也在这里上班,他们就是靠着这份收入,供养一儿一女上了大学,还攒下了一套房子。
老王总对他们一家有知遇之恩,那尚经理头天就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李明华这人不错,起了个安抚的头,接下来的会议更像是座谈会,大伙对眼下的状况说了各自的看法,也出了实质性的补救对策。
毛线抓着了话头,赶紧一对一敲定,争取把尚经理离职事件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老尚想釜底抽薪!没门儿!”
“他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呢?那老板是谁都能当的?”
“咱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毛线见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再次起身,“各位元老,我爸已经不在了,我妈也倒下了。他临终前一天把公司托付给了我。之前他总说,他身后站在好几百口人,要养活。现在……”
“我爸不在了,得我们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毛线吸了吸鼻子,“我相信,我们能一起撑过去。”
“能。”
“一定能!”
会议室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李明华带头站起来,把手伸出来,几十支手摞在一起,他们像在鼓励毛线,又像在鼓励自己。
“加油!加油!加油!”
毛线把脸偏向一边,她想,一定是老王平日里足够宽厚,才有了这么一帮忠实的员工,在最艰难的时候选择跟她站在一边。
老尚的局她势必要破,狠狠地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毛线的办公室就没断过人,除了汇报项目进展的人,还有一部分已经被离职的人,他们用各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继续留下来的愿望。
毛线显得十分为难,明确表示完全不能接受朝令夕改这种事情。
儿戏吗?
几个人又开始述说这么多年对公司的感情,和对工作岗位的不舍。
毛线只好请来了李明华,由他组织员工,以投票的形式决定每个人的去留。
而留下来的人,要重新经过面试、试用期、调整岗位等等一系列的考核。连带亲属可以免除这些不必要的流程,坚守原岗位就好。
这么一来,真正离职的只有六个人,其中不乏平常在公司里口碑就差、飞扬跋扈之人,倒也算得上大快人心。
公司里很多人对毛线有了新的看法,这姑娘其貌不扬,但是手段了得,敢做敢挡,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有人预言,这公司以后就改毛姓了。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说怕是早就姓毛了,虎妈无犬女啊!
有关毛线和老王非亲生的八卦又被扒了一遍,就连毛线勇闯烂尾楼救弟弟王鑫远的事情也被揪出来了,说是毛线一人三天三夜智斗了十来个流氓,传得有鼻子有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整顿了员工之后,毛线就开始对付那几个公司。
还是老办法,毁约可以,先按合同赔偿损失。
这事又不好办了,尚经理毕竟不是当家人,他事先给人画了个大饼,许了人家好处,结果来了个毛线,反咬一口。
大家做买卖图的是个和气,谁愿意刀光剑影的上法庭呢?
而且他们也听到了风声,这尚经理那所谓釜底抽薪的计划,只抽出了他这一把老斧头,那薪还在,没用。
跟他当初承诺的,相差甚远。
本来他们占了上风,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比如验收工程为由解约的。
但是毛线说得很清楚,现在所有问题,都是因为尚经理个人原因所致,她怀疑对方公司也有人跟尚经理勾结,一旦工程出问题,她必定要把这些吃里爬外的蛀虫都揪出来。
这么一搞,不就乱套了吗?
他们干这一行的,有多少算不清的糊涂账,自己个心里没点数吗?
他们只能一边骂上了老尚这只老王八的当,另一边骂毛线这小娘们太棘手。算了,就这一回了,好歹把手上的活儿结了再说。
这正合毛线的意思。
干工程本来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儿的活儿,不能指着一个活儿吃上一辈子。
她只是不想前期的投入都打了水漂,这种出尔反尔的人,以后求她都不合作了!
这就一锤子买卖,砸到底就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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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家贼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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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那边基本稳住了,这家里的事还没完呢。
毛线跟王鑫远约在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馆,俩人相互交换了各自这边的进展。
“二姑已经回新加坡了,但是,这大姑还是没完没了。”
王鑫远说起这事儿就头疼,他大姑早就退休了,平常还能接送小孙子上下学,这会儿正是暑假,闲得很,这要耗上一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事,事情已经控制住了。”毛线按着弟弟手,“这两天,你就回公司吧。等咱妈好一点,我们就去做法人变更,公司在你名下,你以后要担待起这份责任。”
“姐,不行。”王鑫远那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毛线只当他是怕担责任,宽慰道:“你听我说,你当头正好堵了她们的嘴,有什么问题,还有我在呢,在你能独立担当之前,我不会撒手不管的。”
“不行。”王鑫远还是不同意。
这倒让毛线有些恼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对这个家,他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毛线气得半天不说话,那眉头皱得连抬头纹都挤出来了,眼底满是失望。
“姐……”
王鑫远搅了半天咖啡,却是一口没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毛线又有些心软了,她这弟弟当惯少爷了,这要一下子让他当回大爷,他还真拿不起那个架。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这还有一个来月就开学了,以后怎么办呢?
“我会去公司上班的,但是,我不能当家。”
王鑫远说道,那咖啡已经被他搅出去一些了,在杯壁上留下一串土黄色的小点。
“你不当家,行吗?当小工啊!”毛线这气又上来了。
“哎,我直说了吧!”王鑫远咣一下把汤匙扔一边,探过来半个脑袋,“姐,我觉得蓝娥不对劲儿。”
每次提及自己的生母,王鑫远总是直呼其名或者用她替代。
“你妈?”毛线听到这话有些吃惊。
“她不是我妈!”王鑫远立即纠正道,“姐,听大姑的意思,是蓝娥主动找得她。”
毛线这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还有这心思?她这么些年对王鑫远这个亲生儿子,可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啊。
“姐,你说她咋知道的?”王鑫远低声问道。
毛线脑子里回想着让弟弟打电话报丧的那张名单,又过了一遍来吊唁的人,这跟蓝娥有交集的就是鑫远的两个姑姑呀。
她还纳闷呢,这姑姑们怎么能跟蓝娥搞一起呢?她们之间是有仇的啊!
听她妈说,鑫远奶奶知道蓝娥出轨的事之后,还跟两个姑姑一起上门打过蓝娥。
“你怀疑这事是从公司里传出去的?”毛线这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公司里有蓝娥的人?
目的是什么呀?
帮她儿子王鑫远争家产?
“我怀疑老尚跟蓝娥认识。”王鑫远判断道。
“有可能。”毛线点了下头。
老尚是公司里最早的一批老人了,姐俩总听着老王给老尚打电话,这长那短的,这都多少年了。
要说他跟蓝娥认识,倒是很有可能。
说到老尚,毛线又想起了她家的保姆孙馥香。
杜云是个谨慎的人,轻易不下结论,加上老王一出事,孙馥香就跑了。头一天说是吓的能理解,这后来连个电话都不接,连工资都不要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让毛线几乎可以确认,就是她给尚经理报了信。
他们仨都认识吗?
毛线想到这一层,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
“蓝娥跟你联系了?”毛线问道。
“没有。”这也正是另一个让王鑫远费解的地方。
按说,如果蓝娥真的是为了帮助他继承老王的遗产的话,那这些天应该跟他联系的啊,怎么没了音?
毛线微微蹙眉,看来老尚的局,还没破。
姐俩正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呢,杜云就来了电话,让他们直接去附近的七天酒店,说是找到了保姆孙姨。
毛线见到孙姨有些诧异,这才几天不见,老太太就鸟枪换炮了,竟然拿着LV当菜篮子,还有半截莴苣露在外边。
“孙姨,这是做什么?”毛线上去搀起她,“我们以前眼瞎,没看出您是这么有身份的人,对不起啊。”
孙馥香怔了一下,她能有什么身份,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呗!
“老王先生的事,跟我没关系。”孙馥香说道,“我就是给他们报了个信,真的没有害人。”
孙馥香唇色发白,还有点哆嗦,毛线越往起拽,她越是往下出溜。
毛线看了杜云一眼,看来他已经吓唬过了。
“给谁报的信?”王鑫远问道。
“一个男的。”孙馥香眼神躲闪,并不直接说出名字。
“你不知道是谁,对吗?”王鑫远垮擦一下杵到了她面前。
“知,知道,”孙馥香看了王鑫远一眼,又突然改了说辞,“不知道。”
“孙姨!”毛线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那我只当你今儿是来要工资的!”
孙馥香被毛线突然提高的一声“孙姨”叫得一个激灵,再看她真是给钱,她反倒不敢接了。
这毛线整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那元圆一家是些什么人哪?愣是一点便宜没捞着。这姑娘看着软不踏踏,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那翻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她一凑过来,她就忍不住整个身子往后仰了一点。
“就是认识,不太熟。”孙馥香低着头,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巴着,不时偷偷地瞄向毛线,等她提问。
没承想,这姑娘眼珠子瞪着地砖,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一咬牙,就把那事都秃噜出来了。
事情并不复杂,孙馥香跟那老尚是邻居,这还是在年初那次老尚来家里拜年她才知道的,不过当时俩人都没有说话。
人主家来客,哪有她一保姆插嘴的理儿?
倒是当天晚上,老尚去了她家一趟,拎了好些东西,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多留心着点老王家的事儿。
这孙姨也是个人精,知道老尚这是有求于她了,自然就摆起了谱,再三说这把年纪了给人干点活多不容易之类的。
人老尚马上就接过去了,说王总家里的保姆,理应由公司开支,每个月给她五千块。
孙姨自然也知道这五千块不是那么好拿的,可是谁让她有这条件呢?不就是报告一些家事嘛!有啥啊,谁家没有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加上老王家给她开的七千块,她这一个月就是一万二呢!这小钱赚的,每个月贴三四千给小孙子,眼都不带眨的。
这儿媳妇待她立马就不一样了,妈长妈短的,赶上过节啥的还能给她买点礼物,孙馥香更是为自己的精明叫好。
如果不是这次老王猝死,这活儿呀,她一准儿还得干下去。
孙馥香胆小,还有点迷信,她一直觉得这老王家姑娘嫁人日子没选好,这头天嫁第二天就离了,紧跟着就初五元圆她家闹了一次,再后来俩孩子腿脚都坏了,再到老王猝死,她就觉得太不吉利了。
所以,当天就跑了。
当然,这些不吉利的消息,还是为她换了不少的好处费,光是这次老王猝死的消息,那老尚就直接奖励了她两万。
所谓家贼难防,毛线没想到,这家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竟然把她家那么多事都抖搂出去了。
这不就相当于活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吗?
她气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可都说了。”孙馥香慌张地看了杜云一眼,又向毛线求助,“那个,能别让人跟我了吗,我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
“放心吧,我不会的。”毛线把钱塞进她手里,嘴巴夸张地向耳边咧去,“我爸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
那孙馥香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孙姨,你晚上睡得着吗?我可好几天没睡着了,我爸天天托梦给我。”
毛线看着那孙馥香额前渗满了汗珠子,一粒一粒地往下滚,她又靠过去一点,伸出一只手,“孙姨,我老感觉我爸没走,我一关灯就能看到他!你帮我看看手相,看他在哪个位置?”
这孙馥香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啊……”
毛线本来就是故意吓唬她,见差不多了准备往外走,瞥见孙馥香那LV的包,突然想起另一个人,问道:“这包是谁给你的?”
她才不相信一个伺候人的老太太,舍得花上万把块钱,买一个LV的棋盘格篮子。
“老尚的表妹!”孙姨脸色又是一变,赶紧把包递上去,“你拿走吧。”
“你留着买菜吧。”毛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这个人吗?”王鑫远把手机递到孙馥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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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生母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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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就是她。”孙馥香连连点头,极力想要撇清跟老尚和他表妹的关系。
姐俩对了下眼,向门口走去。
“完事了?”守在门口的杜云问道。
“嗯,”毛线点头,向里面看了一眼。
“你们走吧,我送她回去。”杜云说道。
杜云看得出来,他们姐俩还有事要做。
“谢谢你!”毛线抬起眼眸,又嘱咐了一句,“别吓唬她了。”
“好。”杜云点头。
姐俩出了如家,在路口站了一会儿。
“姐,咋办?”王鑫远问道。
毛线问起孙姨包的时候,他突然想到那天见蓝娥手里拎的也是一个LV的棋盘格,不过那个是最新款。
“去看看尚大经理。”毛线咬牙说道。
她刚从孙馥香那要来了尚经理的另一处住址,不去拜访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毛线在寿衣店订了一个花圈,只选了黄白菊花,也不用包扎,直接捆成花束的样子。
尚经理的这所房子在新区,是花园洋房,姐俩折腾过去已经是傍晚了。
毛线正眯着眼找楼牌号的时候,被一旁的王鑫远拉住了,“姐,你看!”
王鑫远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毛线拖着王鑫远的手臂,牵住他几乎要冲出去的身体,对着同样惊诧的尚文军抿嘴一笑,“尚叔好啊!”
“你们怎么在这里?”老尚的嗓音里透着惊慌,原本牵着蓝娥的右手也倏然松开了。
毛线看着他们眼中的慌乱,并没有戳破,捏着王鑫远的右手轻轻地摁了两下,才说:“嗯,我们听说这个小区里的菊花开得很好,就特意过来给爸爸采点。”
“哦……”尚文军微垂的眼珠子迅速转了一下,像是在分辨这句话的可信度。
“给,尚叔也来一些!”毛线直接把一大捧菊花塞给尚经理,“这菊花跟阿姨很是相称呢,人淡如菊。”
“这不好吧。”尚文军脸色一沉,先前的那份慌乱已经被愤怒掩过了。
这不是故意咒他嘛!
“哎呀!尚叔,您就甭客气了。您跟我爸爸那么好的关系,给谁不一样。”毛线不由分说将那花塞进他臂弯里,松手说道:“见者有份,我们再去采就是了。”
“你!”尚文军这脸都要绿了,额前的几根头发跟着一抖一抖的。
“不用客气您!”毛线摆了摆手,“我们走了!”
毛线故意不看蓝娥,直接挽着弟弟的胳膊转身。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不靠拐杖走路,姐俩一起出行的时候,就互相搀着,外人倒也不看不出什么了。
“姐!他们不是兄妹!”经过小广场的时候,王鑫远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这还用说。”毛线双手撑着脑门,蹲在地上。
她不敢想象老尚和蓝娥的关系。
“姐,你说咱爸知道吗?”王鑫远的声音很是疲倦,他气恼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妈。
“鑫远,现在讨论这些没有意义,你让我想想以后该怎么做。”毛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王显然是不知道老尚和蓝娥这种关系的,否则怎么可能留他在公司那么久,还给他那么高的位置?
这不就是养了一只狼么!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里混着花香和饭菜香,一波一波地荡过,到处可见出来遛弯的人们,还有些是一家好几口都出来了。
毛线想起前不久还一家四口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纳凉,而今,那屋子里冷凄凄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她这心里就是一阵酸涩。
沉默了半晌,她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回家。
无论怎样,她妈在,就还有家。
“姐,你说我会不会不是爸亲生的。”王鑫远在后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半天脑子乱糟糟的,越想越难受。
“瞎说!”毛线掐了他一下,指着自己说:“非亲生的在这儿呢!”
以前她也计较过亲生与非亲生,可是,眼下这个问题早就没了意义。老王这一走,毛线明白了很多事。
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怀念过去,抱怨当下,别着劲儿过日子,直到遇上更不好的将来,才会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不圆满的过去才是最好的时光。
那些美好的过往总是在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响,细细地、轻轻地、悄悄地落在心头。
待她想要仔细回味时,又全然不见踪影。
“鑫远!”毛线捏了捏弟弟的手。
“嗯?”鑫远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都会好起来的。”毛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与那耳旁走过的风,融为一体。
“嗯。”
姐俩回家的路上,突然下了一场急雨。
雨刷来回地摆动,王鑫远依然看不清路,“姐,咋办?”
“靠边,停下。”毛线道。
雨点像滚落的豆子一样霹雳吧啦地砸在车窗上,刷出一道道雨帘。
王鑫远突然把头伏在方向盘上,肩膀不停地抖着。毛线摇下一点窗花,那噗落噗落的雨声足以掩盖他们的哭声。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那雨就停了,没有忽大忽小,就那么突然中止了。
毛线把手伸出窗外,“要是白天的话,可能会出彩虹。”
“是。”王鑫远重新发动车子,这次很顺利地到家了。
地上多了很多小水坑,像破碎的镜子,在路灯下泛着光,明晃晃的。
王鑫远看到坐在门口的毛瑾,上前扶着她,“妈,你怎么不进屋?回头该着凉了。”
毛瑾看着他,两眼泪汪汪的,“儿子,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王鑫远进屋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冷着脸的蓝娥。
“你来干什么?”王鑫远眼睛瞪得通红,上前一把将蓝娥拎起。
“儿子!”毛瑾急得大叫,想要喝住儿子,可她这手上就是使不上力气。
“妈,你别管。”王鑫远给他姐使了个眼色让把他妈拉开,拖着蓝娥往外走。
那蓝娥也是半老徐娘了,哪里禁得住他这么拖?
拉扯的过程中,那假头套就被扯歪了,露出稀疏的头顶,仅有的几根头发被汗水黏在头皮上,像发了芽的土豆,王鑫远一下就愣住了。
蓝娥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指着毛瑾骂道:“你这个贱人,把我儿子都教坏了!”
王鑫远无奈地挠了挠头,他一直都在毛线和毛瑾的庇护下过日子,最多也就跟老王斗个嘴,并没有跟他人争吵的经历。
这蓝娥耍起横来,他还真是没辙,自然地送开了双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腿在那里哭闹。
“你换一只腿抱吧。”毛线拉住她妈,冲蓝娥喊道,“鑫远的左腿伤了,不吃力的。”
说完之后,她就拖着毛瑾回屋了。
毛瑾挣扎了几下,还是被女儿摁住了。
“妈,让鑫远自己处理吧。”
“我的儿子,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们管不着!”
蓝娥的两只手像钳子一般用力地箍着鑫远的腿,丝毫不肯放松。
王鑫远脸色铁青,紧紧地咬着牙关,如果蓝娥是个男的,他一定会把她甩出去的。
“有事说事,撒泼耍赖算怎么一回事?”王鑫远烦躁地瞪了蓝娥一眼,“你再这样闹,我就报警了啊!”
“你报啊!让人来把你亲妈抓走!”蓝娥耍得更凶了。
她听着王鑫远叫那女人妈,她这心里就像刀剜一般难受。
王鑫远直接掏出电话就开始拨号。
“等一下!”
蓝娥眼睛瞪地通红,迅速将头套归位,道:“你说跟我好好谈一谈的?”
“出去说!”
王鑫远是一刻都不想让她留在家里。
蓝娥忽一下在就站起来了,像大鹅一样架起胳膊扑落扑落衣服上的土,拎着她那LV的包就往外走。
当然,她的右手还是迅速地攥着王鑫远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一般。
“放手!”王鑫远低吼了一声,他最讨厌拉拉扯扯了。
蓝娥想到他刚才对那女人亲近的模样,整个人都要发狂了。
凭什么?
她才是亲妈呀!
她攥着儿子的手臂又紧了紧,就是不肯撒手。
王鑫远弯腰,假装低头卷裤脚,顺势甩脱她的手,紧走几步,蓝娥穿着高跟鞋,就落后了几步。
两个人的影子一长一短,那神态确是一模一样。
这点发现,给了蓝娥不少安慰,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就不信这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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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突然冒出个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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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啥事?”王鑫远站在小区门口,问道。
“儿子,你尚叔他不是针对你的。”蓝娥说道。
傍晚见过这俩孩子之后,蓝娥和老尚就知道孙馥香那边露馅了。
按说,这王鑫远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蓝娥再三追问,老尚才说了他提前实施了那釜底抽薪的计划。蓝娥大骂老尚蠢!
老王的死是个契机,俩人都准备打一场翻身战,老王的提议是把公司掏空,从人员到项目,打个措手不及。
蓝娥的想法是让儿子王鑫远掌权,为她所用。
老王觉得她是妇人之仁,说那孩子都多少年没认你了,让他掌权又能怎么样?蓝娥嘲笑老尚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力。
她坚信,只要她愿意,王鑫远一定会为她所用的。
让儿子当家有什么不好?
除非他另有打算!
蓝娥觉得老尚还是背着他留了一手。
打年轻那会儿俩人好的时候,就各有家室,一人一个儿子。这些年,老尚偷偷摸摸地跟她在外边过日子,俩人又生了一个,这也是她顾不上王鑫远的原因之一。
但是不管怎么说,跟老王的,跟老尚的,俩儿子都是她亲生的。
蓝娥相信,只要将来把事情挑明,王鑫远有的,自然少不了她小儿子的,这世上有什么感情能比得过一奶同胞?
但是这老尚就不一样了,他这么急着下手,想把主动权在手里,显然是为了他的那个儿子尚志铭!
想通这一点,蓝娥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不,晚上老尚还没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来了老王家,没想到那姐俩回来这么晚,害她白等了几个小时。
当然,这半天她也没闲着,把姓毛的那个贱人上下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王鑫远不耐烦地问道。
“儿子,你得把公司握在手里!”蓝娥直接转入正题,“说一千道一万,我都是你亲妈,你躲不了的。”
蓝娥见王鑫远半天没说话,只当他是被说动了,暗自窃喜了一番,又靠过去了一点。
她拉着他的手,说:“子承父业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你难道要放着自己的亲兄弟不管,把王家这么大的家业拱手让于他人吗?那个跟你既不同父又不同母的假姐姐!”
“你什么意思?”王鑫远用力抽出右手,脑子里琢磨着亲兄弟几个字。
难道他爸在和她妈毛瑾好了之后,跟这蓝娥还有来往?
小区里的路灯很亮,明晃晃地照下来,蓝娥可以清楚地看到王鑫远脸上的愕然。
她心里一动,她就知道王鑫远跟那老王是一个脾气,重感情的主,那亲兄弟三个字一定给了他不小的触动。
“说来也怪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犯了错,失去了你和你爸爸。”
蓝娥右手在鼻子上推了下,像是抹了把泪,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爸爸和我是有感情基础的,但是,后来你知道,那毛瑾娘俩已经介入你们的生活了,你爸爸那人脸皮子薄,也干不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所以……”
王鑫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所以你们就背着我妈苟且,又生了一个孩子?”
蓝娥看着一脸愤怒地王鑫远,脸上滑下两颗眼泪,算是默认。
“你还是人吗?”
王鑫远疯了一样摇着蓝娥的肩膀,他从没见过这么可耻、下作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么能是他妈呢!
不!她不配!
“儿子!”
蓝娥哽咽道:“我也遭到了报应不是,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着你爸爸,你是我的儿子,却从来不肯叫我一声妈,我还得眼睁睁地……”
这后半句,蓝娥是动了真情的,她只要一想到王鑫远跟那毛瑾的亲昵,就恨不得撕烂了那女人的脸。
“够了!”王鑫远一把推开蓝娥,跑出去几步,又回头冲她吼,“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儿子!”蓝娥无力地喊了一声,直到看着王鑫远跑远了,才吸了下鼻子,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了。
她才说了一个“亲兄弟”就激动成这样,怪不得能被那娘俩哄得团团转呢!
“没事吧?”毛线见王鑫远脸色不大好。
“没事,就是胡搅蛮缠。”王鑫远进来之前,已经在外边站了一会儿,这会儿脸上倒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失望,不只是对蓝娥,还有老王。
“别那么想。”毛线说着撕开一个茶包。
她本想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可是触及王鑫远的眼神,她就说不下去了。
没有几个小辈能在知道父母的黑历史之后还能坦然接受的,毛线知道,相比离婚,那背后的原因才是压在弟弟心头的一块石头。
这么些年了,那份量不减反增,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鑫远啊,”毛线一边煮茶一边跟他絮叨,“这马上就周末了,你约人出去转转吧,这腿要活动活动才好的快。”
“哦!”王鑫远缩在沙发里,看着那壶里的茶色一点点变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姐,把你身份证借我一下。”
“嗯,你去拿吧,在床头柜里呢!”
毛线这会儿正琢磨着给她妈煮点什么吃好呢,这老太太好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都掉好几斤肉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姐,你明儿别去公司了,陪妈出去走走。”王鑫远顺手洗了杯子,又说道:“你看妈这不吃不喝的,我真怕出什么事。你好好陪陪她,去走走亲戚也好。”
走亲戚倒是不必了。
毛线姥姥那边的亲戚更糟糕,前些年嫌毛线去哪儿都带着王鑫远,不满意她对一个外人那么好,用她姥的话说,你那么多侄子侄女,还不如一个外人亲昵!
这些年舅舅家、姨家的孩子越来越大,姥姥就三天两头地给她妈派活,总而言之,但凡花钱的地儿,她妈就是那个冤大头,动不动就那一句:她家有钱。
久而久之,连毛线都烦了。
不过出去走走倒是可以,早点起来,太阳也没那么毒,呼吸下新鲜空气,或许她妈这心里就没那么闷了。
“那我明天带妈去一趟蓟县农家院。”毛线又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公司,盯得住吗?”
“姐,我可以的,让那些妖魔鬼怪都来吧。”王鑫远故意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毛线无奈地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稳当点啊。
“姐,放心吧!不还有我杜云哥呢嘛!”王鑫远推着她往屋里走,“你去歇着,看我给咱妈露一手!”
“哦。”毛线木然地点着头。
一提杜云,她这脑子就不够用。这些日子俩人在公司里碰到,也只是公事公办,俩人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毛线一想起出殡那天美茗的张狂,就不由得对杜云生起怨念来。
就那么有恃无恐吗?
从头到尾,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毛瑾喝了一碗王鑫远做的西红柿疙瘩汤,脸色好一些了。
毛瑾只是难过,无力,但并没有傻掉。
那蓝娥能追到家里来闹,孩子们定是瞒了她不少事。
“公司里都好吗?”毛瑾问道,这还是老王走后这么久,她头一次关心公司的事。
“都好。”王鑫远正在削苹果。
“你妈找你什么事?”毛瑾问道。
那女人一进门就冲她大吼大叫,一定是王鑫远驳了她的面子,激怒了她。
王鑫远手上一哆嗦,那削了一半的苹果皮就断了。
“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王鑫远冷冷地说道。
他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又被勾出来了,手里的动作也变得粗暴了,那苹果皮厚一块薄一块儿的,怎么都连不成条了。
他一生气,干脆开始打皮,像削土豆那样“噌噌”地削着手里的半拉苹果。
“你个败家子!还是我来吧!”毛线从盘子里捡了块苹果皮丢进嘴里。
她正准备拿过来削的时候,电话响了。
屏幕上那“美茗”俩字忽闪忽闪地亮着。
“接电话去!”王鑫远拿胳膊肘顶了她一下。
“什么事!”毛线拿了电话往外屋走去,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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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送你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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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正想说说儿子,不能对自己亲妈那个态度!
没想这王鑫远也拿了电话要往外走,他得赶紧给杜云报信去,那个疯女人又找他姐了。
毛瑾无奈地摇摇头,孩子们都懂事了,开始跟她报喜不报忧了。她自己也得收拾收拾好好过日子了,可不能成了孩子们的累赘啊。
她关了空调,打开窗户,这外面的风啊,就是舒服,她想好好睡上一觉。
毛线撂了电话,拿了包就往外走。
“姐,你干啥去!”王鑫远在后边追着问,电话也没顾上挂。
“去儿童医院。”
“干啥去?”
“美茗的孩子病了。”
“啥?”王鑫远拉住毛线,“姐,你管那个疯子呢!”
毛线本是不想管这事的,可是一想那美茗准是找不着杜云才给她的电话,那她就去!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在医院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你别管了。”毛线已经穿好鞋子拿起手包,“我带钥匙了,别等我。”
“姐,我开车送你去。”王鑫远说道。
他伤在左腿,不怎么用力,开短途还是可以的。
“我打车走。”毛线再次叮嘱他关好门窗。
其实,这叮嘱有些多余,打从十二岁起,王鑫远就替代老王,睡觉前检查所有屋子的门窗,算是每日必修功课了。
“知道了,姐。”王鑫远爽快地应着,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王老吉塞给她,“你上车前记下车牌号,到医院先给我打个电话。”
“好。”毛线鼻子一酸,从前这些话都是老王嘱咐她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弟弟,突然觉得这孩子好像成熟了些,连胡茬都浓密了许多。
医院里闹哄哄的,走廊里站满是抱着孩子排队的家长。毛线正要打电话问美茗在哪儿呢,就听着有人喊了她一声。
循声望去,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美茗竟然穿着睡衣睡裤,满脸油光,看到她二话不说,先把孩子塞过来了。
毛线怔了一下,并没有接。
“大姐!快帮我抱一下,我要尿裤子了。”美茗急切地说道,嘴巴微张,带着嘶哈声。
毛线这才注意到她屁股下沉,两条腿不停地来回拧着。
“快点!”
毛线被美茗推了一下,手上就多了软乎乎的一团,那小孩正挥着拳头,吭哧吭哧地哼哼着。
“怎么?你个小家伙也跟我有仇啊。”
毛线没怎么抱过小孩,她小心地托着美茗的孩子,尽量躲着身边的人,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把孩子撞翻在地上。
还有七八个就轮到她了,这美茗还没回来。毛线焦急地左右张望着,还是没见着人。
她心里这个急呀,这得多大一泡尿啊,这么久还没完事?
前面还有一个的时候,毛线干脆蹲在地上,把孩子放到腿上,给美茗打电话。
竟然关机。
这人怎么回事?
毛线左右张望,这火噌噌地往上冒。
“哎,前面的姐姐,你看不看,不看让我们先来?”后面的大妈不耐烦地催促。
“看!”毛线一咬牙直接抱着孩子进去了,这好不容易排着队,可不能半途而废。
医生问孩子哪儿不舒服,毛线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索性直说不知道哪儿不舒服才来的,光听着孩子吭吭地叫唤。
“你这妈妈怎么当的,连孩子哪儿不舒服都不知道?”
中年女医生边说边伸手在孩子胸口,肚子上都摸了一遍,又听了听胎心,才问她:“你是不是抽烟了?”
毛线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哺乳期间不能碰烟酒不知道嘛!”女医生板着脸教训道:“你这孩子才多大点,你就沾染这些东西!”
毛线感受着周围人鄙视的目光,这脸上火辣辣的,腾一下就红了。
“回去吧,没什么大问题,忌烟忌酒。这两天别喂母乳,给孩子吃奶粉,多喝水。”女医生说道。
毛线听了这一句,赶紧抱着孩子逃出去了。
她问了护士这一层的卫生间在哪儿,喊了半天美茗都没人应。毛线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味不味儿了,抱着孩子挨个去敲,就是没有美茗。
难道是走岔了?
毛线抱着孩子重新回到儿科急诊处,还是没找着美茗,拨打电话,关机。
“她不会是想把孩子扔给我吧?”这个想法一出,马上就被她否了,这孩子最多也就百十来天,还没断奶呢,离了妈怎么活?
“能去哪儿呢!”
毛线想破脑袋也没琢磨明白,只当她是回来没看着她,俩人走岔了。
那没关系,医院就那么大点地儿,总能找回来的。
毛线抱着孩子站在走廊口最醒目的位置,美茗回来一准儿能看着。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孩子都要睡着了,毛线这心里像熬了一锅热油,又急又火。
在她感觉那口油锅马上就要炸了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等到美茗,等来了杜云。
“怎么你一个人?”杜云伸手接过孩子。
“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毛线捏了捏发酸的胳膊。
“啊?”杜云脑子里嗡地一下,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去门卫。”
监视画面中,美茗冲着镜头得意地翘起了嘴巴,似乎早就料定会有这一刻。
像是有一粒冰块落入了油锅,在毛线心里哗啦一下炸开了。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先回吧。”
杜云把孩子放在后排,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他只怪自己在美茗的问题上不该冷处理,或许,前些天他接了她的电话,跟她好好谈谈,她就不会这么胡闹了。
毛线坐上了副驾驶,准备系安全带的时候又跳下去上了后排,她是不想看那个孩子,可是,万一路上颠下来摔着就不好了。
她伸出一条腿挡在外面,防止那孩子掉下去。
杜云从后视镜里看着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闭眼假寐的毛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这时候才感到后悔,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飞去广州看美茗?分都分了,还犯什么贱!她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搞得他现在沾了这一身的腥,甩甩不掉,说说不清。
杜云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轰一下就开走了。
毛线摇下车窗,把头搁着外面,任风呼呼地吹着,她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累过。
杜云到家一看,整个人都懵了,这还是他家吗?
屋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各种婴儿用品,最可气的是,他的书房被改成婴儿房。
他气呼呼地把孩子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要走。
“上哪儿去!”毛线拉住他,指了指桌上的纸条。
杜云一看,鼻子都要气歪了,那上面写着:
毛线:
你打我一个嘴巴,我送你一个礼物!
……
“这孩子不是我的!”杜云一把扯了纸条,“我们早就断了。”
“我知道。”毛线无奈地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这是跑了,咱报案吧。”杜云拿出电话准备拨110。
这时,毛线的电话响了,是她妈打来的。
杜云示意让她先接电话。
电话一通,毛瑾就直接问她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毛线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说让她先睡。
她知道即使报警,也不是马上就能找着人,在这之前她还得管着这孩子,总不能把孩子丢给杜云吧?
男人在看孩子方面天生不占优势,看他抱孩子那别扭样儿就知道了!
毛线越是不说,毛瑾这心里越是紧张,那蓝娥没头没脑地闹了一场,她这心就慌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赶紧喊了王鑫远,让他去找姐姐,连声音都变了。
毛线一听也急了,想到这些天都是她陪毛瑾睡觉的,这么晚不回去她肯定不放心,索性就把美茗和孩子的事都说了。
她再三强调,只是一个晚上,等报案之后咱就不管了。
毛瑾半天不说话,毛线只当她妈生气了,小声哄道:“妈,我明儿一定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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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难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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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什么送,她敢给,我们就敢要,带家来吧,你也没带过孩子。”
毛线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毛瑾又嘱咐了一句:“快点回来。”
“好。”毛线挂断电话,冲杜云说了一句,“我妈让抱回家。”
“啊?”杜云这心里就更慌了。
完了,这好不容易在准丈母娘面前积下的那点好感,一下子都没了。
“啊什么啊!”毛线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尽给我惹事。”
毛线从没有跟杜云提过美茗单独找她的事,对杜云,她有自己的判断,更不会听风就是雨,她在意的是态度。
她这个年纪,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爱情和婚姻,她想要的关系是真正的亲密,无所不能言的亲密。
显然,她和杜云,还做不到。
毛线的抱怨落在杜云的心里,像是一根火柴扔在草原上,他心里那小心藏匿的欲望呼啦啦就烧开了,照得他满脸通红。
“对不起!”
这句等了许久的话,终于听到了。
毛线的身子有点发抖,顺势倚在墙上,站稳。
但是,还不够。
毛线努力扬起脸问他,“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杜云一愣。
他没想到,毛线会在这个时候刨根问底儿。
“我,我不该跟她搅和在一起。”杜云突然磕巴了起来,“我没有处理好跟她的事情,我……”
毛线不说话,抱着双臂等他的解释。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杜云的鼻翼两侧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你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想听的。”毛线转过身,不再看他。
“我不该什么都不说就走了那么长时间,还不跟你联系……”杜云在后边说道,“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毛线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才说:“对不起有用的话,就没人会犯罪了。”
“我会补偿你的!”杜云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又从冰箱上拿下一罐奶粉。
“你拿什么补偿?”毛线见他只拿了奶粉,又去找了一个奶瓶。
“拿我的一辈子!”杜云一本正经地说着。
毛线怔了下,忍着泪意,举起奶瓶作势要打他,却也只是虚晃了一下,又放下去了。
他没在的那些日子,她在心里打过他千百次,可是,面对面的时候,她根本就下不去手。从她和鑫远受伤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你别以为我会就这么饶了你!”毛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俩人一前一后地往家走去。
“任凭发落。”杜云在后边抱着孩子,乖巧得像个小媳妇。
而走在前面的毛线,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等俩人回去的时候,毛瑾和王鑫远已经在客厅候着了。
“就睡我们那屋吧。”
毛瑾刚刚已经叫儿子找出了他小时候睡过的婴儿床,老王一个做木工的工友亲手打的,王鑫远一直睡到八岁呢。
她看了一眼那孩子,粉粉嫩嫩的,这心瞬间就柔软了许多。
老王才走,就有人上赶着给她家送孩子,莫非这是老天的安排?毛瑾对这孩子,凭空多了几分好感,多日阴沉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毛线看着她妈脸上的变化,心中一动。
她妈这么喜欢孩子的话,倒不如让鑫远跟尼雅早点结婚,生个孩子,兴许能哄着她妈高兴高兴。
可是这家里才出了白事,办红事合适吗?
毛线看向王鑫远,却意外撞见了他那一脸的惆怅。
的确,王鑫远这一晚上,都在想着蓝娥口中的那个亲弟弟。
要不要先见上一面,带他去给父亲上个坟?
王鑫远还是个小孩脾性,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毛线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直接跟杜云下了逐客令。
“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毛瑾好不容易把眼睛从孩子身上挪开,软软地说了一句。
“妈!”毛线拉了一下她妈的衣袖,暗示这样不好。
“姐,让杜云哥跟我睡一屋吧!”王鑫远插嘴道。
毛线想到杜云那一屋子的狼藉,想着他若是就这样回去的话,估计也得收拾一晚。
算了,让他凑合一宿吧,公司那边还指着他干活呢!
晚上睡前,毛瑾还让毛线给孩子温了奶。
那小孩长得还蛮好看的,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粉糯的肌肤上,很是可爱。
不过毛线还是不习惯,这小孩浑身散发着奶味儿,总让她想起美茗那次在咖啡馆向她挑衅,当众撩起胸脯哺乳的事情。
那之后,她就再没吃过奶制品,连酸奶都戒了。
“想什么呢?”毛瑾问她。
“妈,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那么点?”毛线瞥了一眼床上的小不点。
“你生出来,可小了!只有这么点!”毛瑾伸出胳膊比画了一下,“一直都不长个儿,可愁人了,还挑食!妈那会儿奶水不足,家里又没钱买奶粉,寻思着给你喂点羊奶算了。”
“啊,我还喝过那玩意儿?那得多膻啊!”毛线一脸的惊恐。
“喝个屁!你是一口都不沾!怎么喂进去怎么吐出来!”毛瑾提起这事儿就来气。
跟着那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遭罪就算了,害得她闺女也受罪,月子里那个难过呀,愣是把她闺女饿得嗷嗷叫。
一直到六岁,她家毛线都比人家同龄的小孩要少几斤的,个儿头也是差了不少,还是跟了老王以后才有了改善。
要说这老王待她娘俩还真是不错,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舍得让毛线跟着王鑫远吃小灶,那牛奶也是姐弟俩一样的份,生生把毛线补成了个小胖子。
“妈,辛苦你了。”毛线搂着她妈的胳膊,把头枕上去。
“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是可惜了你爸,他是个好人。”毛瑾说着话,那眼泪就流到耳廓边上去了,湿乎乎的。
“妈,别难过了。”毛线把身子往她妈身边靠了靠,“你得好好过日子,才对得起我爸。”
毛瑾听着那句“我爸”,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跟闺女谈及老王不再用“他”了。
“妈知道,妈知道。”毛瑾厚重的手臂拍在毛线身上,她这倦意就上来了。
毛瑾把自己肥厚的身子靠上去一点,半条腿骑在女儿身上,像小时那样把她夹在怀里,这毛线片刻就睡着了。
“睡吧,闺女,好好睡一觉。”
毛瑾关了床头的灯,看着纱帘上的左右摇摆的树影,想着明儿该去看看老王了。
他走的时候,她哭得昏天暗地的,他该多惦记啊。
这一晚,对毛瑾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昏睡了很多天,此刻却是异常的清醒。
公司怎么样了?鑫远的两个姑姑没作什么妖吧?那蓝娥到底藏了什么心思?美茗这孩子是杜云的吗?女儿能接受养育别人的孩子吗?那尼雅父母对鑫远还满意吗?
毛瑾一件一件地捋着,她很想把他们都叫过来,问个清楚,把这些疑惑一个个都排空了。可是,她不能去打扰,她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孩子们累坏了,是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毛瑾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两点钟。
她一点儿都不困,这脑子是越来越清明。
辗转难眠的,不只毛瑾,还有王鑫远和杜云。
杜云躺着床上,脑子里过着跟毛线的对话,回来这么久,她对他,总算没有那么疏离了,这是个好兆头。
可是一想到美茗,还有那孩子,他这后背的汗毛就立起来了。
出殡那日,毛线已经打上手了,他才看清来人是美茗。但是,很显然,那美茗不像是第一次上门找碴,可是毛线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她是不信任自己?
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这两个答案,都令他懊恼不已。
旁边的王鑫远也在翻来覆去的烙大饼,那件事像块石头一样堵在他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可是又实在说不出口。
“你有什么事?”杜云打一进门就看出王鑫远有事,这孩子脸上不藏事儿。
“没,没有。”王鑫远冷不丁听得这一句,腿肚子一下子就绷起来了。
“跟我说说吧!我不会告诉你姐的。”杜云说道。
“告诉我姐倒好了。”王鑫远心里想着。
他这一晚上也没等到跟他姐单独说话的机会,杜云问起,他才想到自己焦虑的不是问题本身,而是没能得到姐姐的回应。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事事跟姐姐商量,照她说的做。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大他三岁的姐姐算得上半个家长了。
王鑫远最终还是没有跟杜云说,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他怕姐姐知道后会不高兴,毕竟她和杜云的事,还很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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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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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一大早,王鑫远就起来了。
他必须要赶在姐姐出发前把这事说了,不然他非得憋死了。
但是,这毛线睡得很死,一直到八点多才醒。
王鑫远磨蹭了半天,还是早早去上班了,带着一张写满心事的脸。
毛线一醒来,毛瑾就跟她说了,王鑫远找了她好几趟。
毛线想着反正计划好了带毛瑾去散散心,这会儿已经晚了,倒不如先去公司一趟,正好看看王鑫远有啥事。
公司这些日子还算正常,老尚之后,再没人起来闹,对毛线这个新官,倒是有几分敬畏的。
王鑫远一见着姐姐,就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地把蓝娥口中那亲兄弟的事说了。
毛线皱了皱眉头,示意他慢慢来,仔细把跟蓝娥的对话全部复述一遍。
这一次,王鑫远没有那么着急了,坦白讲,他只要看着姐姐,就没那么着急了,从头到尾,把整个对话还原了一遍,几乎一字不落。
那段对话,他昨晚已经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了,自然记得很清楚。
毛线嗯了一声,点点头,给弟弟倒了一杯水。
没收到指示,王鑫远又慌了神,追问:“姐,咋办?”
此时,毛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留意到“婚后老王跟蓝娥苟且,并生了一个男孩”这个结论,是蓝娥引导王鑫远得出的,这足以说明,她心虚。
一旦她心虚,这事十有八九是个晃儿。
毛线在心里默默地做出判断。
“你跟她这么说。”毛线手里不停地转着一只签字笔,她这次要封住蓝娥这只疯狗的嘴,让她不敢乱咬人。
“怎么说?”王鑫远从旁边扯下一张纸,准备拿笔记下来。
“用不着。”毛线扯过他手里的纸,“你就说,你已经跟妈说了爸在外边还有亲生骨肉的事,在你的再三劝阻下,她已经同意把外边的弟弟纳入王家。但是……”
“什么?”王鑫远张大嘴巴竖着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必须做DNA鉴定。”毛线看着弟弟,脸上浮起一点坏笑。
王鑫远不解:“姐,要刨咱爸的骨灰呀?”
“瞎说!”毛线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跟你做!”
“啊?那能检出来啥!”王鑫远这心里一下子就凉了,这个主意还真不算高明。
“让你不好好读书!”毛线又狠狠地敲了弟弟一个脑瓜,“亲缘鉴定,理论上讲,同父同母的兄弟,有50%的相似度,而同母异父的兄弟,仅有25%的相似度!”
“那不还是有25%吗!”王鑫远挠着头,他读书时最烦老师讲那染色体那些事了,恶心巴拉的。
“够了!”毛线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解释,“足够证明同母不同父……”
“噢哦!”王鑫远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姐,不等她说完就一溜小跑出去了。
他这就去找蓝娥!看她敢不敢去验!
蓝娥接到王鑫远电话,很快就收拾好出门了,走了几步,她又折回去换了一顶披肩长发头套,左右照了照镜子,又拿剪刀修了修刘海。之后她又换了一身印花泼墨长裙,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拎着一点裙角,倒生了几分袅娜。
王鑫远看着蓝娥这浑身上下的做作,这眉头就皱了起来。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一辈子都没见过亲妈,至少还能在心里留一点美好的念想。
“儿子!”蓝娥亲昵地喊了他一声,在王鑫远对边的灰丝绒沙发里坐下。
王鑫远支起手肘,把脑袋搁在上面,低着头,并不说话。
他这一脸的愁苦,在蓝娥看来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他愁,不正说明她的话他听进去了吗?
“儿子!那女人同意把公司交给你了吗?”蓝娥特意抹去了女人前面那个贱字,这个时候,她不愿意做让儿子逆反的事情。
王鑫远给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搅了两下,才问:“你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蓝娥愣了一下,马上正色说道:“是啊!当然是真的了!”
她这次见儿子特意化了一个小时的妆,从太阳穴开始斜向下往颧骨处晕开两坨橘红,撇开这浮囊的脸皮,倒也是个时髦的妆容,有点像杂志上的时装模特。
“儿子,你不相信我吗?我才是你亲妈呀!”不知怎么的,蓝娥突然感觉王鑫远脸上的冷漠,比平日里还多了一分。
这一点,很让她着急。
“我说不信了吗?”王鑫远把汤匙往旁边一扔,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信就好,信就好!”蓝娥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像不信她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是相信你的,可是她们不信有什么办法?”王鑫远轻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窗外过往的路人。
“她们?”蓝娥脑子里嗡地一下,下意识地重复道。
“对呀,我妈和我姐都不信,非得要让我们拿出证据来!”王鑫双手搓着两鬓,很是烦躁的样子。
“她们当然不信了,你怎么能把这事跟那娘俩说了呢!”蓝娥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把头靠过去一点,“你这是打草惊蛇!”
“那怎么了?”王鑫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给她们拿证据就好了!”
“什么证据?”蓝娥问道。
她这会儿脑子里在迅速地转着,她这没脑子的儿子竟然把这事先透给那娘俩了,那她不如把这事直接捅出去,让鑫远的两个姑姑来对付那娘俩!
反正老王现在人没了,死无对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DNA报告呀!”王鑫远身子往后靠了靠,斜眯着一只眼等蓝娥的反应。
“你爸人都没了,还怎么鉴定?”蓝娥拍了下桌子。
她当然知道有亲子鉴定这一说了,那电视上不说了吗,是不是亲生的,一验一个准儿,要不然她怎么能等这些日子呢!
这老王都变成灰渣渣了,看他们怎么验!
“我爸是没了,我不还在吗?”王鑫远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同父同母的兄弟,基因形似度……”
“怎么?”蓝娥这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这使得她的声音听上去又尖又细。
“很高!”王鑫远一下子忘了姐姐说的那个比例是多少来着,只好含混说道。
不过这两个字,足以震慑蓝娥了。
她这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薄汗,后脖颈处热乎乎的。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亲缘鉴定这一说?不是只能鉴定父母和孩子的吗?
“是吗?”蓝娥试探着问道,或许这是毛瑾那个贱女人唬人的说法,她得赶紧找人问问。
“是啊!”王鑫远肯定地说道:“我姐读书多,懂得多。跟我讲了一大堆生物遗传之类的,我是没听懂,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相信科学。”
“那敢情好。”蓝娥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又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拭去脸上的汗。
这要真能检出来的话,不都露馅了吗?
她刚还准备借力鑫远的两个姑姑,把这事敲死!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蓝娥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王鑫远,她这儿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就跟她走不到一条道上呢?
“那什么时候去做?”王鑫远有些迫不及待。
“你弟弟还在外边念书呢,怕是没有时间吧。”蓝娥假装镇定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王鑫远却不肯放过她,催促道:“还是要早定把这事定下来,总得去给我爸磕个头吧?”
一提到老王,蓝娥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还真是糊弄鬼呢!
她抹了一把手臂上竖起的汗毛,道:“我问问他时间吧!”
“好!”王鑫远起身,“我随时都可以去做。”
王鑫远也不是个傻子,他看得出来蓝娥对亲缘鉴定这事没有那么上心,他凑过去一点,想仔细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闻到那香水味儿脖子又缩回来了。
他对一些味道比较敏感,尤其不喜欢香水味儿,像他妈和姐姐那样,啥都不抹,清清爽爽多好。
王鑫远的眉眼跟老王很像,蓝娥只觉得那眸光锋利又精明,好似一下子就能看到她骨头去。
这气势瞬间就短了半截,整个身子先后靠在沙发里,眼眸低垂着,不肯跟王鑫远对视。
半晌之后,蓝娥才恢复镇定,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王鑫远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得赶紧回去跟他姐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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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暂缓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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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叽里呱啦地说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姐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呢。
“姐,我可都是按你说的做的,你说现在咋办?”
王鑫远解开衬衣领子的第一颗纽扣,他可不喜欢穿西装了,可是他爸每天上班都是西装革履的,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做啥都要有个样儿。
如今,他也算是有样学样了。
“说什么!你不分析得头头是道儿嘛!”毛线半天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几乎每签一张纸就要划拉出一笔钱,她这个肉疼啊。毛线又开始揉起了太阳穴,她得趁这段时间有空,搞点有赚头的项目了。
“姐,你说她真不敢去验?都是骗我的?”
王鑫远端过姐姐面前的杯子,咕噜咕噜一口干到底了,说了半天话,他这嗓子都要冒烟了。
“你!”毛线打了他一下,拿出一个新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
“姐,你说她到底会不会去?”王鑫远抹了下嘴巴,问道。
“我估摸着,八成不会。”毛线说道,顺手拿起计算器哔哔哔开始加这一天要支出去多少钱。
“八成?”王鑫远刚喝的一口茶直接喷出来了,烫的。
“嗯。”毛线点头。
“那还剩下的两成?”王鑫远问道。
就是说还有一种可能——蓝娥没骗他。
“鑫远,剩下的两成,就随缘吧。”毛线抬起头,“如果真是你亲弟弟,我们就替爸尽点责任,好不好?”
“不好!”王鑫远一口回绝道,“姐,我这一个弟弟已经够你忙活了吧!”
他不是不想认个弟弟,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他爸也不在了,不存在争宠一说。
他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蓝娥的为人,自然觉得她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跟她和她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而且蓝娥已经明确说明了她的意图,就是争家产。
这事说不过去,就算他爸后来真的跟蓝娥又发生过什么,那也是摆不上桌面的事儿,否则也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地找他了。
他这边若是松口了,那他妈毛瑾的面子往哪儿搁?
“鑫远,你应该相信爸爸的为人。”毛线顿了一下,收起计算器,“以及他的品性。”
“嗯!”王鑫远莫名地闹了个大红脸。
没错,打一开始,他就相信了蓝娥的话,才这么慌张。若是他信任自己的父亲,自然不会这么紧张。
反观姐姐毛线,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是因为她更信任父亲吗?
王鑫远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中午,杜云约了毛线一起去派出所报案,她是当事人,非去不可。
毛线想着都到派出所了,该顺道去看看老李叔叔的,前些日子继父葬礼上人还来了。
她先打了电话,确认当班后才说了方便的话中午去看看他。
李维江已经这一半年就要退了,用不着出外勤了,平常就是在办公室坐着,整理材料之类的,接着毛线的电话就直接约在外边的咖啡馆见面。
半路上,毛线去买了两盒大桥道点心,见杜云不解,又解释道:“老天津人都好这一口儿。”
一见面,李维江就直接问起了毛线到派出所啥事,显然这个点儿不是专门来看他的,提前也没有预约。
见毛线有些为难,李维江又说了:“孩子,你爸在的时候,你有事不找我还说得过去,他这人都没了,你还能找谁呀?有啥事就直说,叔自有分寸,不会犯纪律的。”
毛线眼眶一热,就把美茗在医院把丢弃孩子的事说了。当着杜云的面,她只说一个不错的朋友遇上的事,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人。
“报案!最直接最有效。”李维江道,“现在可不是前些年了,全国联网,出门啥的都用身份证,只要这人还活着,不是闭门不出,总会找到的。”
“嗯。”毛线想到了什么,问:“那会有什么说法?”
“核实无误的话,可以算作遗弃,但是,也就是教育教育,判不了刑,毕竟还没有造成恶劣后果,就是个人档案上会留下痕迹。”老李认真解释道。
老王这闺女虽说是非亲生,但是在这老哥几个后一辈中,口碑是极好的,他对毛线的问题是有问必答。
“知道了,李叔。”毛线起身,准备告辞。
她前面编造说是朋友的事,这会儿也不好立马就报案吧,再说也不知道杜云记不记得那美茗的身份证号,还是回去商量下再说。
“等等。”李维江给了她一张纸。
“这是……”毛线不解地看着上面的几个字。
“你爸生前托付我关注绑了鑫远的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好像是有人故意透露了王鑫远是富二代的消息。”老李说道。
他知道这事的时候,人已经放走了,王鑫远没有追究,派出所这边也只是教育了一顿就放人了。
他是找了当时参与问讯的同事,私下了解一些信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记下这么几个关键词。
“谢谢李叔。”毛线向李叔鞠躬致谢。
老话说人走茶凉,老王一走,她妈也病了,平常的牌友都不来了。
这时候还有人惦记着她家的事,那一定算得上恩人了。
“闺女!”李维江扶住毛线,“以后有啥事,你就跟叔说啊。”
“好!”毛线点点头,忍着泪意,告别了老李叔叔。
毛线还没出派出所大门,就接到了她妈的电话。她先吸了吸鼻子,收敛了下情绪,才接通了电话。
毛瑾直接问她在哪儿,怎么还不回家。
毛线这才想起早上出门跟她妈说去公司转一圈,开个会就回家的,这一折腾,已经到中午了。
她赶紧说,在派出所,这就回家。
“派出所?”毛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去那里干什么?”
“妈,没事,一会儿就到家了啊。”毛线借口路上车多赶紧挂了电话。
毛瑾这心里就明白这闺女八成是去报案了,索性守着孩子寸步不离。
等毛线到家的时候,王鑫远已经赶回来了,这些天他们姐俩中午至少有一人回来看看毛瑾,怕她有什么意外。
这家里还是冷锅冷灶的,毛瑾好些日子没吃啥东西了,就头一天喝了碗疙瘩汤。
王鑫远一看姐姐也回来了,赶紧往厨房钻去,他也不会做别的,就疙瘩汤拿手了,小时候生病吃不下东西时,毛瑾老给他煮着吃,说是这东西养胃。
也是奇怪了,他只要喝了这汤,出上一身汗,这病就好了。
杜云看了毛线一眼,拉住王鑫远,“你去陪她们说会儿话,我来做。”
他在回来的路上买了点蔬菜,老王出事后,家里一直没有外人。
保姆孙馥香的事对毛线触动很大,这家里再也不能留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连跟了老王多年的司机小刘也辞了,多给了仨月的工钱。
毛线必须确保短时间内家里任何人都不再出意外,这家里呀,好久没开火了,冷冷清清的,确实需要点烟火气。
“报案了?”客厅里毛瑾抱着孩子问道。
“没呢,问了问。”毛线说道。
路上杜云说他也不记得美茗的身份证号了,得花点时间查查,俩人处了那么久,总会有交集的地方,应该可以找出来的。
“妈,你别抱那孩子!”毛线给她切了一块西瓜,“你自己身子还那么虚呢,哪里看得了孩子。”
她这话算是暗示吧,她妈如果以后想抱孙子、外孙子,那就得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
“能抱动!”毛瑾把那孩子放在臂弯里哦哦地逗着。
“妈!能抱也不许抱!”王鑫远说道,“这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可是我姐的情敌!”
“鑫远!”毛线对他使了个眼色,才说:“那你跟尼雅可得抓点紧,让咱妈早点抱上大孙子!”
“就是!”毛瑾瞪了他一眼,“我小时候要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孩子知道什么!”
毛瑾说完这一句,看向女儿,她想告诉女儿,她和美茗的那些事儿,别扯到孩子身上。
“我不跟你们说了!”提到尼雅,王鑫远还有点害羞,干脆躲开她们,“我去帮杜云哥打下手!”
“妈,你说鑫远和尼雅的事……”毛线试探着问道。
她始终记得老王的临终前那一晚的托付,弟弟要是能早点成家的话,对他也算是个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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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喜上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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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跟几位年长的同事打听了过了,说法不一。
不过大多认为现在是新时代了,也没必要非得那么守旧,一般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没什么特别的忌讳了。
而且他们说,睡梦中过世这事儿算喜丧,再办红事的话,也算喜上加喜啊。
“尼雅父母都看过你爸了,我们双方家长就算见过面了,我和你爸都没意见。”毛瑾说道。
天下也只有这当父母的,才能体会那期盼儿娶女嫁的急切心情,她这会儿还后悔,若是当初拦着老王,把儿子留着身边,早点结婚成家,那老王也会少一些遗憾吧。
毛瑾清楚地记得老王去的那个晚上,还在嘀咕王鑫远身边没个好人管着,办事不牢靠。
“妈,只领证,先不办事,行吗?也算咱给人尼雅一个交代。”
毛线实在忍不住把这事说了,为了继父老王,也为了她妈,这家里也应该添人了。
她妈看那孩子的眼神,柔得都能滴出水来,这两天看着人也精神多了。
“好。”毛瑾说道,“让鑫远先跟尼雅沟通好,然后约人父母见个面,商量下。”
毛线点点头,有她妈在,她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杜云做饭很快,才半个来钟,这饭菜就准备好了,四菜一汤,虽以素为主,颜色却是格外的鲜亮。
毛线给她妈盛米饭的时候,被王鑫远拦下了,“姐,咱妈有小灶。”
姐俩说话的功夫,杜云就端了一个小砂锅出来,竟然是砂锅粥,上面飘着蘑菇片、小河虾、香葱碎,看上云很开胃,连毛线也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伯母尝尝。”杜云给毛瑾盛了一小碗,道:“时间有点短,味儿还不够正。”
“好啊,我这么快就享姑爷的福了。”毛瑾点头,对杜云啊,她倒是越来越满意了。
就是不知道跟那美茗断干净了没!
杜云做饭的手艺不错,又十分清淡,尤其是那砂锅粥煮得还不错,毛瑾喝了两碗,觉得这胃里不那么难受了。
这是老王过世后,一家子头一次聚在一起吃饭。
毛瑾在几个孩子脸上扫过,心想,这尼雅是该早点进门了。老王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饭后,毛瑾喊住了准备去公司的王鑫远,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卡。
“这是给你们的,年初你爸爸就办好了,一直在我这里,”毛瑾递给姐俩一人一张银行卡。
“这些是你爸常用的会员卡!”
王鑫远接过几张花花绿绿的卡片,心里不是滋味,他爸有一张高尔夫球场的会员卡,他说了好几次想要过来跟朋友一块儿去玩,都被他爸拒绝了,说那是接待客户才用的,他一小破孩儿打什么高尔夫,乒乓球更利于身心健康。
如今,这些卡全在他手里了,可是他一点消费的欲望都没有了。
毛线手里的几张是很多品牌服装的会员卡、美容卡,里面好多是她平常想都不敢想的品牌。
姐俩愣神的功夫,毛瑾又拿出一把车钥匙递给王鑫远。
“妈,这是我那车钥匙!”王鑫远惊呼道,那上面有一个纪念币一样的挂饰,他认得。
“是!”毛瑾点头,“在咱家老房子那边的地下车库。”
王鑫远清楚地记得,他那车挂在网上好些天都没有人买,打电话划价的倒是一大堆,说什么新车落地赔一半。
他挂了好几天,价格一降再降,在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被告知车被人买走了,没有划价,直接开到指定地点就完了,人都没见着。
现在想起来,有一个大漏洞,连户都没过。
他当时只顾高兴了,竟把这最重要一点给忘了。这会儿仔细想想,除了家里人,谁会做这个冤大头?
原来老王从心里还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王鑫远想到这,眼圈就红了。
毛线也不习惯她妈这样,跟交代后事似的,她把那一摞卡塞过去,“妈,你还是留着送客户用吧,我可穿不起这么贵的衣服。”
毛瑾摁着她的手,“拿着吧,你已经穿了。”
“啊?”
毛线吓了一大跳,赶紧摸了摸衣领。
她穿的衣服大多是没有标的,她不大爱逛街,什么化妆品啊,包括贴身小衣服都是她妈买回家的,换季的时候一批一批的拿,都没有标。
毛线还问过她妈这咋回事,毛瑾只说是在折扣店买的陈货,没有标。
这么说来,应该是提前剪过了。
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从小就被教育要节俭,在桌上不许剩饭,在学校不许攀比。
上学时候,他们曾一度非常羡慕那些家境好的同学,人家总是有最时髦的衣服,最流行的玩具。
可是,他们从不敢提那样的要求。
老王教育他们,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王鑫远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包工头的儿子……
他们的物质要求都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确保可以实现的那种,对他们来说,那车子就是对他们人生最大的奖赏了。
“我把这些拿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凭你们现在的能力,是过不上现在的生活的。”
毛瑾拍着王鑫远的肩膀,“儿子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爸为你创造的,你只有很努力,才能勉强保持住咱这一家人的体面,让我们的生活水平维持在原状。”
说着,毛瑾又拉过毛线,“你也一样!你们不努力,咱家就垮了。今天你们手上所有的卡,都只能是个纪念了。”
“等公司法人变更完,这个家就是你在当了!”毛瑾拉着儿子的手,“妈以后都得听你们的。”
“妈,你别这么说!”王鑫远听得这一句,很是紧张,赶紧坐到他妈身边,搂着她的胳膊。
“你跟尼雅商量下,成个家吧!让你爸安心。”毛瑾开了口。
“妈,不是要守三年孝吗?”鑫远问道,他好像听人说过这事。
“用不着!”毛瑾叹了口气,“你们都好好过日子,才是对你爸最大的孝心。”
说到这里,毛瑾又看了女儿一眼,这毛线不结婚,她怕是死不瞑目吧。
老王走了,王鑫远还能托付给姐姐;她要走了,把毛线托付给谁呢?那杜云家里人能同意吗?
她这眼眸又沉了几分,再次落在孩子身上,“以后你们该上班上班,该成家成家,不用一天好几趟地往家里跑,甭惦记着我,有这孩子给我做伴,挺好!”
“妈!”毛线拉了她妈一下,小声说了句,“那孩子又不是我们家人!”
“那杜云不是我们家人吗?”毛瑾反问:“我看也差不多了!他是,那他孩子就是!你可不能小心眼啊!”
毛线一听,坏了!她妈把这孩子当成杜云的了,赶紧说:“妈,他不是杜云的孩子,是……”
“是吗?”毛瑾眼睛一亮。
那敢情好,她就觉得杜云是个正派孩子,干不出那事儿。她眯了眯眼,越看越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尤其是那厚耳垂,肉嘟嘟的,多耐人啊!
“是美茗跟别人生的!”毛线都懒得看那孩子,这会儿她有点后悔,上午直接报案好了。
“那正好啊!”毛瑾扫了她一眼,“来到咱家就是咱的人了!”
这话让毛线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妈说了这么半天,敢情这孩子才是正题啊。
“妈!”毛线对弟弟使了个眼色,“你不知道,现在这孩子身份不详,将来落户入学都是问题。”
“是呀,妈,我姐说得对!”王鑫远也在一旁帮腔。
让蓝娥闹的,他现在对这身份不明的人都有一种抵触感。
“对什么对!”毛瑾当即拉下脸,“那有什么难的?在我们家养,还不如扔大街上吗?我还不信哪个政府机关能说出那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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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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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收养有收养的流程,不是这么来的。”
毛线硬着头皮说道:“再说,那我跟鑫远以后成家了,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呀,那到时候孩子难免会觉得厚此薄彼,多不好呀!”
毛线是绝对不会管这孩子的,原本她对美茗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老王出殡那日,她竟然敢闹上门,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她去医院,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她就是要表明态度。
那美茗老老实实做个前任也就罢了,只要她敢找上门,她一定要她好看!
别说杜云跟她没有染,就是有染她也要刨回来。
从美茗穿红裙子出现在老王葬礼那一刻起,她毛线跟美茗势不两立!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你心眼小吗?”毛瑾眉头紧蹙,“你不愿意养拉倒,我养。”
“妈!我姐不是那个意思。”王鑫远眼看着娘俩就要吵起来了,又开始和稀泥。
“用不着你们养!”毛瑾一把抱起那孩子,“鑫远,你跟尼雅说,让她帮妈弄一些检查报告,不就晚上一年户口嘛!我就说我生的,我看谁能把我怎么的!”
毛瑾是铁了心想留下这孩子,原本她还怕是杜云的孩子,担心毛线别扭,这都说不是了,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毛线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妈,这不瞎胡闹吗?
“妈,你别闹了,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毛线说道,“再说,你多大年纪了?”
“我多大年纪了?该死了是不是?”毛瑾眉毛一挑,眼泪却先下来了,“我就该跟你爸走!”
毛瑾并没有号啕大哭,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抹鼻子,抽抽搭搭的,就像缠着大人买新衣服的小女孩,委屈极了。
“妈!你别哭了啊,我养!”王鑫远最怕她妈哭了,一着急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凑什么热闹!”毛线被这娘俩气得胸口疼,冲王鑫远喊了一声,“上班去!”
“老王啊,你一走,这家里就没有人管我了,你带我走吧,连这可怜的孩子一块带走……”
毛瑾捧起桌子上那张全家福,摸着老王的脸哭诉道,左手还不停地捶着胸口。
毛线看着这个心疼啊,她妈这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可别因为美茗这破孩子再给折腾个好歹。
“行了,妈!”毛线递了纸巾过去,“我们不报案了,但是咱得说好,人家孩子亲妈来要,必须给人家。知道吗?”
毛线现在把希望寄托在美茗身上,只要找着她,不要也得要。
“嗯!”毛瑾哽咽着应道,“都听你的。”
毛线都要被她妈气笑了,要死要活地耍了这么半天,最后还来一句听她的!
听她的,倒是别管这孩子呀!
“姐!”王鑫远在门口催她赶紧走,他怕再待下去,娘俩又得吵起来。
姐俩前脚刚走,毛瑾在屋里就抱上那孩子了,捏着小脸亲了半天,才想起了脸上还挂着泪呢,一把抹净,又去洗了手,生怕给孩子染上细菌。
“乖宝,姥姥抱哦。
”毛瑾在那孩子脸上亲的叭叭响,完了又扶着孩子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乖宝,别怕呦,姥姥刚才是在教育你妈妈呢!”
毛瑾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她当然看得出女儿不愿意留这孩子。可是,婚姻和孩子,对大多数女人来说,缺一不可。
既然她姑娘这婚姻注定要滞后,那就先抱个孩子吧!
等上了年纪啊,什么都晚了,生不生得了还不一定呢!
她觉得呀,这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孩子,那收获呀,难以言喻。
王鑫远三岁半的时候,蓝娥来看过一次,给孩子买了两身衣服。毛瑾也没敢告诉老王,就跟她约在了超市门口,结果这蓝娥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得挒着孩子喊她妈!
毛瑾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么点小人儿,一边哭着喊“你不是我妈妈”,一边朝她扑过来!
那一瞬间,她这心都化了,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么些年,她跟老王特别是婆家人,因为孩子的事没少吵吵,可是关键时刻,儿子都站在她这一边。
就说前些天,蓝娥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王鑫远回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拎出去了。
毛瑾真能让她儿子打他亲妈吗?
这说不过去,天下人会笑话孩子的。
可是,这态度,这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她决定好好过下去的动力,两个孩子都在努力拉她,当妈的,绝不能拖了孩子后腿。
这世上,只有傻子才会把自己的孩子往别人怀里推,那蓝娥、美茗,注定不会太幸福。因为她们把自己身上最关键的那一块肉给了别人,什么时候,这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毛线没有回公司,直接让王鑫远开去了施工现场,从物料到技术,把关键点讲给他。
王鑫远在工地上混了几个月,本来他觉得自己悟得差不多了,摸清了里面的门道了。听姐姐这么一说,他才知道,人家给他看的,那不叫门道。
门道呀,是人给他看了,他也没看懂的那一部分。
“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王鑫远觉得他这姐就是个全才,干啥都是几下就通。
“你用心点,也能明白。”毛线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中午那股子气她还没撒出去呢。
俩人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
毛瑾是不提倡管理层加班的,每天对着那几张脸重复着千篇一律的活儿,本身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这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了,还不赶紧回家?
该搞对象的搞对象,该看娃的看娃,该充电的充电,该玩耍的玩耍,这人才有上班的勇气嘛!
非得一根弦拉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崩啊?
她从来不相信老板和员工之间能变成一家人,该剥削的剥削,该利用的利用,那才是和谐的雇佣关系。
工作和家庭,还是适当剥离开来比较好。
毛瑾喜欢那种上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下班就跟磕了药似的连蹦带跳地翻滚着回家的员工,但凡下班不积极的员工,在她看来思想都有问题。
为了公事?
如果不是个人能力不足,那就是公司分配有问题。
为了私事,那就更不应该了。
员工加班,老板压力大呀,她都这么个年纪了,连个正经对象都没有呢,不得花时间约会呀!
都在办公室耗着大眼瞪小眼,合适吗?
管理层的人应该时刻保持精力充沛和身心愉悦的状态,才能抓住重点,把握关键。
毛瑾确认过各个项目进展之后,就去了杜云的办公室。
“有事?”杜云问道。
毛线把一个工资本递过去,“你查一下,如果有异议的话,可以提。”
杜云的工资,是老王之前就定下了的,除了基本工资外,按设计件提成,比行业标准高了百分之三十。
杜云打开看了一下,说:“多了。”
毛线白了他一眼,“凭本事吃饭,你值这个价!”
杜云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不大对劲儿,问她怎么了,被毛线一句“上班时间不谈私事”怼了回去。
他只好闭嘴,继续抠图。
毛线就背着手在窗前站着,等她看到门卫开了自动门时,抬手一看,五点半。
她嘴里默念着:1、2、3、4……
数到60的时候,毛线呼一下冲到杜云面前,厉声质问:“你什么时候能找到那美茗?”
“不是说上班时间不谈私事吗!”杜云往门口努了努嘴,示意她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现在已经下班了!”毛线直接把拳头砸在桌子上,那杯里的茶水震的晃了几晃。
杜云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在查时间,不是在查人数。
“姑奶奶!谁惹着你了!”杜云起身,打开门朝外看了一眼。
这下班的点,楼道里总有人经过,被听见了可不好。
“你!你们!”毛线听着他那话,气得都走音了。
还谁惹着她了?
谁还能把她惹成这样?
杜云一把捂上她的嘴巴,“姑奶奶,咱回家吵!”
毛线被他捂着发不出声来,索性一使劲儿狠狠地咬在他手指上。
她这憋了一下去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杜云又没有捂得太紧,一下子就被咬着了,这回是想松也松不了,只得对着毛线的后脑勺龇牙咧嘴。
约莫过了两分钟,毛线才松口。
杜云右手攥着被咬惨了的左手,瞪了她一眼,“你属狗的呀!”
“呸!”毛线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我妈要养那孩子,你赶紧把那女人找回来!”
杜云一听,也急了,这孩子不能瞎养啊,他赶紧给王鑫远打了电话。
“送你姐回去,我这还有事。”
他该去哪儿找这美茗呢?
她是不是为了让他找着,才故意把孩子丢给毛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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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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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到家才看到,尼雅也来了,正在客厅逗那孩子玩呢。
“姐,给宝宝取名字了吗?”尼雅问道。
“你随便叫吧,这又不是我孩子!”毛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她正准备回屋换衣服呢,听得厨房里传来哗哗的炒菜声。
进去一看,她妈竟然下厨了。
“妈,我来吧!”毛线说道。
“你去跟尼雅说会儿话吧,饭一会儿就好。”毛瑾顺着锅铲倒了一小半瓶醋进去,屋子里满是醋酸的味道。
“妈,你咋放那么多醋!”毛线脑子里迅速思考着什么能中和醋的酸味。
“没有,糖醋藕,尼雅爱吃。”
“哦!”毛线翻出一头蒜来开始扒。
“有了。尼雅扒完了,你快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毛线被她妈推出厨房去,咣一声上关上厨房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还是中午那个寻死觅活的妈吗?
那孩子真有那么大吸引力?
不一会儿,饭就好了,毛线先夹了一块藕正打算尝尝有多酸呢,被毛瑾一筷子打断,“杜云呢?”
“咱自己家人吃饭,就……”
毛线说了一半,就被她妈那能杀死人的眼神止住了,改口道:“他在忙呢!”
“再忙也得吃饭呀!”
毛瑾直接拨了杜云的电话,“云啊,你还没忙完呢?都等着你开饭呢!”
杜云推辞了几句,又被毛瑾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类的堵了回去,他只好硬着头皮跑过来了,顺便带了两瓶红酒。
毛瑾笑眯眯看着他,“云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子太薄了,以后到点就回家吃饭。”
杜云刚嗯了一声,毛线就在旁边吭了一声,杜云只好改口:“伯母您身体还没恢复好,不要太劳累了,想吃什么,跟我说就是。”
“不能!”毛瑾在女儿脸色扫了一眼,说:“我只要看着这孩子,就什么病都没了。”
一说到孩子,杜云就不敢言声了,只好低头吃饭,连夸伯母做的菜好吃。
刚喝了一碗汤,准备盛饭的时候,毛线来了一句:“还没吃饱吗?”
杜云赶紧抹了把嘴,“饱了!”
尼雅悄悄地踢了王鑫远一脚,那意思是:他俩吵架了?
王鑫远对尼雅摇了下头,装作不经意间把食指抵在嘴唇上,表示不知道,让她别管。
尼雅会心一笑。
毛瑾不能眼看着这饭吃不下去呀,清了清嗓子说:“来,孩子们,多吃点!”
毛线却起身,拉了下杜云,“你不是还忙着吗?我送你出去!”
“好!”杜云赶紧起身。
王鑫远和尼雅怕引火烧身,都不敢挽留。毛瑾看着毛线一脸的杀气,就是留了,这杜云怕是也不能动筷子了。
她没想到这女儿有时候还真是苛刻啊,她跟老王磕磕碰碰这么些年,还真没有不让吃饭过。
这毛病可要不得!
她准备吃完饭好好教育一下毛线,太不像话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毛线送杜云走到院门口,说了句:“不管我家里人什么态度,美茗的事情不弄清楚,孩子不弄走,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杜云愣了一下,他想说,他跟美茗之间很清楚,现在连半毛钱的关系也没了。美茗把他心里那点仅存的愧疚都耗光了,他欠的情,也都还了。
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毕竟毛线现在所有的麻烦都是他带来的。
杜云点头,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
几乎同时,毛线就转身走了,她的脚伤快好了,走路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很多,这让她的身影看上去更加单薄。
毛线重新入座,吃饭,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到了晚上,毛瑾实在没忍住,说:“对男人呀,不能太过苛刻了。”
毛线利落地褪去身上的衣服,换上睡衣,一字一顿地说:“我提醒一下,他还不是我男人!”
毛瑾被女儿怼的无话可说。
她一手托着孩子的脊背,一手扶着后脑勺,把孩子小心地放到洗澡盆里,上上下下,那孩子被逗的咯咯地乐。
“给孩子取个名吧!”毛瑾又说道,她觉得这总不会拒绝吧?
“癞皮狗!”毛线头也不抬。
“哎!”毛瑾直接把手里的玩具丢向她,“你是个大学老师啊!什么素质!”
“我素质差,你自己取吧。”毛线把头蒙在被单里,不再说话。
毛瑾气得差点儿一盆水泼过去。
这是个什么姑娘?都叫那老王给惯坏了!
毛瑾本是打算教她喂孩子的,晚上给喂奶换尿布什么的,看这意思,是指望不上了。
她得另想办法了,这孩子呀,比大人都灵,就得多亲近,才能记着这当妈的味道。谁知这毛线愣是一眼不看,晚上这孩子饿得吭吭地叫唤,她一动不动。
毛瑾只好哄着孩子说:“你妈妈明儿还得上班呢,姥姥喂你!”
其实,毛线睡觉很轻,尤其是这些日子,起风都能醒的人,何况一孩子在屋里哼哼唧唧的。
她就是不愿意喂。
她在以实际行动抗拒这个孩子的到来。
早上出门前,毛瑾又喊住她,让她抱一下孩子。
毛线低头穿着鞋,冷冷地说了一句:“万一我不小心摔地上了,你可别找我茬啊!”
“你个犟种!”
毛瑾伸出手准备狠狠地打她一下,毛线抬头的瞬间,她那手又缩了回去。
她看着毛线眼里竟有些红血丝,想着她这些日子的辛苦,家里外边都是她一人撑着,这心里就有些不落忍了。
算了吧!
反正孩子长得很快,大点再跟毛线亲近也不晚。
毛瑾想着自家姑娘不是那狠辣之人,她就不信一活蹦乱跳的孩子脆生生地喊着妈,她还能不应?
毛线一去公司就被文书小杨告知她不能外出,连续一周都有客户来访。毛线看了看来访人员,没有一个认识的。
“毛总,我确认过了,这些都是新客户。”
做文书的姑娘杨子娇是个刚毕业不久大学生,大三实习后就被留在了公司,做事倒也老练,干净利索,人也长得漂亮,大伙儿都喜欢亲切地叫她小杨。
“小杨,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我们公司的?核实过吗?”毛线问道。
“核实过了,都说是杜总监推荐的。”小杨看着毛线脸色不大好,小心地递过来一个信封,“这是杜总监让交给您的,他外出了。”
“知道了。”毛线一听到杜云的名字,就一脸的不耐烦。
信封里装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份清单,姓名、所属单位、主要特征和喜好。毛线大致扫了一遍,囊括了所有的来访者。
他从哪儿搞到这么多人的?
王鑫远进来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给她。
“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毛线说着就一层层揭开,里面竟露出一本结婚证。
她有些惊讶,“这么快吗?我们还没有见人家父母?没下聘礼呢!”
“姐,尼雅父母说,我们家出了这么多事,现在又是孝期,不用讲究那些。”王鑫远说道。
“那怎么也应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吧,太委屈尼雅了。”毛线觉得这事办的不妥,失礼了。
“姐,尼雅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说低调一些,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常对待。”王鑫远道。
这样做,一方面遂了继父老王的心愿,另一方面又不至于惹人闲话。
尼雅的父母考虑得很是周全,只是委屈尼雅了。
“尼雅那边……”毛线还是觉得不妥,即使不大操办,小范围的仪式也还应该有一个。
“没事,姐,她不在意这个。”王鑫远挥了下手中的小红本,道:“姐,我下午去墓地,给咱爸看看去!”
“不行!”毛瑾把那来访信息给他看了下,“你一会儿跟我接待客户吧。”
老王和毛瑾有一个习惯,就是所有客户第一次业务接洽都是由他或者毛瑾负责,这样既能表达重视程度,也能深刻地了解客户需求,从而达到深度合作的目的,只有接进项目的时候才会转给项目经理。
这一点,毛线也认同,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不说事事亲力亲为吧,基础功还是得做好,否则再出个老尚那样的,这公司一下子就垮了。
想到老尚,毛线就问起了蓝娥的事,“她这两天有联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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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孩子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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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估计是她就是瞎诌的,不敢真做。”王鑫远得意地说。
他这会儿觉得姐姐说的“八成”太保守了,蓝娥是百分之百怕了,否则早就跟他联系了。
“话别说得太满。”毛线顿了一下,问:“法人变更还有多久完事?”
“五、五六天!”一提这事,王鑫远就不自在,脑门上还渗出一点汗来。
“看把你吓的,多少人惦记着当老板呢!”毛线只当他是担心做不好这个位置,又宽慰了几句,“这不过就是个形式。”
最后嘱咐他:“法人变更完成之后,先把复印件给大姑一份,省得她再找上门来。然后给蓝娥打电话,别告诉他变更完,催她,就说咱妈都等不及了,必须确认私生子身份的真实性,看她怎么办!”
王鑫远点头称是,问道:“姐,那时候她再不验的话,就说明了她那儿子跟咱爸没关系了吧?也就找不上我们了吧?”
“差不多吧。”毛线还是不敢肯定。
现在整个公司的账目都由她经手,老尚那么一出,多少是受了些影响,光这个月损失了差不多有两百万,折腾不起。
她不过是想探个底儿,看那蓝娥还有什么后招儿。
从前,她最讨厌耍阴谋诡计的人,可是老王走了之后,她不得不学着走一步算三步了。
或许将来我也会成为自己讨厌的人吧。
她心里想着。
“鑫远,一会儿见的客户,你要用心观察他们的特点,拿不准的事情,不要着急下结论,更不要表达出特别想跟人交好、合作的态度。”毛线嘱咐道。
“姐,这啥意思?”王鑫远不解,人家找上门来了,难道还要拿着架子吗?
“这些人是杜云介绍的,他本身就是独立设计师,他的性格也是偏冷傲的,太热情了,反而容易让人觉得我们没有合作价值。我们的态度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毛线解释道。
有句话叫看人下菜碟,这头一遭给人舔了屁股,后边就等着吃屎吧。
“就是可有可无呗!”王鑫远说道。
“对!你尽量少说话,拿出当家人的气派来。”毛线整了整他的衣服,“这领带,要么别系,要么系好!”
“姐,我脖子短,勒得慌!”王鑫远的表现跟上学时不愿意穿校服一个样儿。
“把领带解了,”毛线说道,又帮着他解了两颗衬衣扣子,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穿什么是其次的,关键你脑子里得有货!”
“知道,姐,土鳖在金子里滚一圈儿出来,顶多算是个金龟子!”
毛线一口茶差点儿喷他脸上,“你骂谁呢!是不是傻!”
王鑫远见她笑了,趁机劝道:“姐,你就别跟咱妈还有杜云哥生气了。”
毛线愣了一下,凶他:“少管闲事!赶紧回去干活!”
王鑫远才走到门口,又被她叫住了。
刚刚毛线从包里拿唇膏,看到钱夹想起里面还放着老李叔叔给她的那张纸。
“你在张家窝那边有朋友吗?”毛线问道。
“张家窝?”王鑫远挠了挠头。
他一下还真想不起来,但是听着有很熟,谁是哪儿人来着?他这一时怎么都想不起了。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毛线只是借口说有朋友想在那里盖厂房,她帮着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她不想给王鑫远太大的负担,她这弟弟纯得跟张白纸一样,经不起撕巴。
“姐,我想起来告诉你哦!”王鑫远一听是这事,就决定发个朋友圈好好打听一下。
“别发朋友圈哦!”毛线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说:“不是什么重要朋友。”
这时,文书小杨打了电话进来,说客户已经到了,姐俩直接去了会客室。
本来毛线是准备了资料,想跟人家介绍一下基本情况的,结果人家说:“只要是杜先生推荐的,我们就信得过。”
没说两句,就开始做项目说明,连合同都准备好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毛线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给王鑫远签了。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就拿了一个五十万的单。
这还是她接手公司后开展的第一个项目,毛线知道这不过是搭了杜云的顺风车,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隐隐地,还觉着欠了他一个人情。
不过想到那美茗的种种,她那点感激之情瞬间就被掏空了,心里暗骂道:别以为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能抵消罪孽!不可能。
毛线是个记仇的人,什么都弥补不了美茗在老王葬礼上带给她的伤害。她自认为是父母的骄傲,结果被美茗搞了这么一出。
她一直在想,如果老王知道了,对她这个女儿该有多失望?还能放心把公司交给她打理吗?
毛线一想到这,舌尖就打战,恨不得亲手将那美茗打扁,让她再也不敢出来作恶。
不过,毛线显然低估了杜云的本事,他的顺风车,不是小轿车,而是火车。
几户每一个客户,都是一样的路数。
会谈基本可以总结为:干吗?干。妥了。
这一个礼拜,杜云给她介绍了大大小小合计近千万的项目,人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又是重新分配项目,又是招聘的。
王鑫远这回主动请缨亲自去跟了一个项目,姐俩忙得是脚打后脑勺。
这王鑫远还好,跟着工人一起同吃同住,毛线经常忙的忘记吃饭,活生生掉到了八十斤,穿啥衣服都是男朋友风。
什么美茗啊、孩子啊、杜云啊,她压根儿就顾不上想,爱咋咋地,赚钱要紧。
毛瑾原本还做了很多让毛线跟孩子亲近的计划,看着闺女一进门就倒头昏睡,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她给鑫远打了几个电话,让儿子回家来睡,被他拒绝了,反问她:“妈,你这么惯着我,还指望我当家呢?”
毛瑾被问得一愣,转念一想也对,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苦,白受的罪,忍一忍呀,都会过去的。
看着孩子们这么努力地生活,她看孩子就更起劲儿了。
那孩子还小,又乖巧,不闹腾,毛瑾看着孩子,家务也顺手就干了。虽然累了点,倒也蛮充实的。
杜云这边却是乱糟糟的,他是弄了点儿活,暂时稳住了毛线,可是这美茗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几乎找遍了所有能联系上的同学,都说跟美茗没有联系。
他这时候才发现,美茗对他来说,早就是陌生人了。他不了解她的朋友、她生活的圈子。
杜云找到广州,被告知房子卖了,他又找到美茗的老家,从她父母那里要来了阿莲的电话。
不过,没等他跟阿莲联系呢,就有人找上他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美茗孩子的父亲——黄生。
三个月前,失联近一年的美茗给他发了条彩信之后,又玩起了失踪。
头一次失踪,黄生并没有太在意,美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太物质,他只当是在他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移情别恋了。
没承想收到了那张婴儿的照片,还特意圈出了孩子的某个部位,以示性别。
黄生这下可着急了,直接向夫人承认错误,这孩子生都生了,只要鉴定是他老黄的种,就收下吧,给儿子当个伴。
没承想,这黄夫人是个刚烈女子,当即对灯发誓,这个家绝不许外人入驻。
黄生起家,用了夫人娘家不少的资源,包括现在跟大舅哥的公司都是合作关系。夫人下了令,他哪敢不从?
再说了,黄夫人威胁他若是收了那对贱人,她必然闹得人尽皆知。
这怎么行?
黄生不是路人甲,上市公司的老板,万一因为个人私事影响了股市,他怎么跟股东交代?
好在黄夫人办事得力,竟挖出了美茗前男友的信息。
他从时间判断,那美茗当年跟他好的时候并没有跟前男友断,十有八九啊,是拿了他的钱养小白脸了。
想到这,黄生就觉得自己头上冒着绿光,一时竟然想放弃找孩子的打算,反正找着也没有好下场。
但是,黄夫人不干哪,孩子的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可不想若干年后冒出个私生子跟她儿子分家产。
没门儿!
黄生这才慌了,这女人要发起狠来,男人还真是自愧不如。
他这才不得不找上杜云,打探美茗和孩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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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生父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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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生在电话里声称自己是美茗的先生,因为闹了些别捏,她才赌气离家出走。
他笃定美茗不会把自己那些不光彩的黑历史讲给前任,女人嘛,多多少少都想要在自己爱过的人面前装装纯情。
何况,他是真的给了她婚礼的,只是没有领证而已。
杜云听着电话里不算年轻的香港腔,再想想整个孕期美茗对自己的折磨,对这黄生莫名生了几分抵触。
“你找着她,顺便来我这把孩子领走吧!”
“孩子在你哪儿?”
黄生声音提高了几分,片刻之后又冷静下了来了。
这女人还真有那么大胆,她竟然敢把孩子送给前男友?还是这孩子就是个野种?
他这头皮一惊,有了一定要把这孩子弄到手的冲动,他要好好地惩罚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什么样的身份,她敢这么胡闹?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杜云听着他那冷漠的口气,对这男人更是一点好感都没了。
“我说你们两口子生孩子,能别把我这个前任扯进来吗?”
黄生听到这话,略微放松了些,这么说来,这孩子或许并不是这傻小子的,他这口气,顿时就顺下去了。
俩人约了在天津见面。
杜云直接买了回去的车票,找不着孩子他妈,找他爹也一样。反正,他也不想找美茗。
那么大人了,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一路上,杜云这心里轻快了许多,还给王鑫远去了个电话,问他姐啥情况,他这准小舅子还真够意思,杜云决定等他和尼雅结婚要好好送上一份大礼。
黄生跟杜云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天津。
毛线接着杜云的电话,从公司赶回去的当儿,黄生已经在约定的咖啡馆了,杜云和毛瑾正抱着孩子在院门口等她呢。
杜云特意约了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开车过去得三十分钟。
不知咋回事,毛线看这黄生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那眉眼细长,脸色白的像卫生纸一样,声线不缓不急,说话时也不正眼看人,脸上更是看不出一点表情,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毛线已经安抚过了毛瑾,说是孩子亲爹来了。毛瑾纵使有千般不舍,可也不能绑着人家孩子不是?
她看着黄生的第一眼就有些愣神,小声问毛线:“不是说是孩子他爹来了吗?怎么是爷爷?”
毛线轻轻地在她妈后背上按了一下,让她不要言声。
“你是?”毛线问道。
“我是孩子的父亲。”黄生起身,向前跨了一步,准备从毛瑾手里接过孩子。
“慢着!”毛线眼疾手快,拽了一下毛瑾,并了两步,挡在她妈面前。
“美茗怎么没来?她在医院把孩子丢给我算怎么回事?”毛线一想到这事就来气,“你们这孩子跟我们家谁有关系?”
“毛小姐,不好意思啊……”黄生一张口就是纯正的香港腔。
他早就不说广州白话了,不过他并不知道在北方人听来,这两者之间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香港没有普及普通话吗?”毛线皱着眉头,“我是不是还得请个翻译?”
“不系(是),我普通话讲不好啦!”黄生慌忙解释道。
他承认他从心里瞧不起大陆这些土鳖们,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接下来的交流,他倒是特意讲了普通话。
事实上,这并不是多难的事,他公司的业务面众非常广泛,哪里人都见,他也只有跟朋友在一起才讲香港话。
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在美茗前男友面前表现一点优越感,他这个年纪,能拼的不就是财力和资历嘛!
黄生再三解释说,美茗是跟她闹了点别扭才离家出走的,说着又看向杜云,“我知道你以前和她的关系呀,你也希望她幸福是不是?”
“不,我们只是希望她离我们远一点。幸不幸福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杜云第一时撇清了他和美茗的关系。
他可不想毛线再因此误会了。
“好,好!”黄生伸出手,“孩子给我,就跟你们没关系啦!”
毛线看了杜云一眼,他也是赶紧把孩子给出去拉倒的意思,可她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美茗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一她前脚把孩子给这黄生,后脚美茗就上门要人咋办?她可不想惹出那么多麻烦来。
“你们是不是不想给我孩子?”黄生摊了摊手,从包里拿了两万块钱递给毛线,“这是给你们的好处费!”
哼,打发要饭的呢?
杜云暗笑这香港人抠门,毛瑾这几天在这孩子身上花的都不止两万了。
“不需要!”
毛线用胳膊挡了一下他递过来的钱,说:“你把结婚证和身份证拿出来,我们就给你孩子。”
黄生脑子嗡地一下,声音稍稍有些一点变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认养别人的孩子?”
毛线并没有生气,上下扫了他一眼,“那可没准儿!重金求子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这一眼,彻底激怒了黄生。
难不成在怀疑他没有那个能力吗?废话,老子厉害着呢!那韩国进口红参茶可不是白喝的!再说那孩子的大耳垂跟他一模一样,这不就是他家祖传的嘛!
“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道吗?”黄生指着毛线等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去告你们!”
“好!我等着!”毛线对毛瑾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先不说这美茗怎么样,就是一个陌生人把孩子交到她手上,不也得盘问一番吗?
要是没鬼的话,就大方地把东西拿出来呀,以为谁愿意这么耗着?
毛线回头瞪了走在后边的杜云一眼,“我让你找美茗,你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没想那么多。”杜云小声说道。
他只想着赶紧把这孩子交出去,这黄生正好找到了他,一听是孩子他爹,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刚刚毛线找黄生要结婚证的时候,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倒让他一阵心惊。
这人明显有问题啊。
要说谁出门也不会把结婚证揣兜里,没有也就算了,一个身份证,有什么不敢拿的?这孩子大小也是一条人命,总得知道去处吧?
杜云觉得毛线的要求很合理,反倒是这黄生的反应不大合情理。
他会是谁呢?
“你说说你都想啥了!”
毛线本来公司里挺忙的,让他这么一通折腾,结果孩子还是没送出去,只好让她妈再抱回去。
一行人,只有毛瑾是最开心的,这孩子没送走,说明还是跟她家有缘。而且,她也不想那老头子当这孩子的爹。
都多大年纪了呀?真是不要脸!
毛瑾想着孩子也是怪可怜的,爹不像爹,娘不像娘的,怪不得从小就这么乖巧,从来都不闹人,真是个懂事的小宝贝呀!
毛瑾忍不住又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
这小孩子的脸呀,一天一个样,看着毛瑾,就挥舞着小拳头,嗯嗯地叫唤着,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脸还似笑非笑的,别提多耐人了。
这一路上啊,毛瑾都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反正这孩子一时半会也送不走,就由着她吧,毛线也没再阻止她妈跟那孩子亲热。
“你也别着急了,看那黄生也是老来得子,为了这孩子,他也得想办法找着美茗。”毛线说道。
她看着那杜云也是一脸的疲惫,想着他这些日子大概也没有休息好,再想到公司里那么多项目都是人家介绍来的,这语气就软了几分。
“你看后面那出租是不是一直跟着咱们呢?”毛瑾突然说道。
她担心,那黄生悄悄地尾随过来,趁她不备,偷偷地抱走孩子,故而一直留意着后边的车况。
这辆出租,她都看着跟了三个路口了。
杜云惊得方向盘都差点脱手,果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出租。
毛线也回头去看了,她隐隐地感觉到那就是黄生,不过还是假装淡定地说了声,“哪有的事?别瞎想!”
杜云从后视镜里看到毛线的暗示,略微颔首,跟毛瑾说:“伯母,要不我们从外边吃点饭再回去吧。”
“好呀。”毛瑾应道,“顺便给鑫远打包带点。”
毛瑾对两人的小动作也不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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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闺蜜爆出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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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杜云打着寻好吃的晃儿,直接开上了外环。
他是准备直奔开发区走的,一般市区的出租都不愿意奔那儿去,而他对开发区的地形很熟,这是天津的地盘,他还不信那老东西能追得上。
这样过了十来分钟,那出租就被甩掉了。几个人都吁了一口气,看来这香港老头不简单啊。
杜云兜了一圈又回到市中心,随便找了个地儿吃饭。毛瑾心不在焉,一直盯着外头看。
毛线知道她心里头着急,安慰她说:“这是在天津,不是在美国,治安好着呢,再说了,大白天的,谁敢跟着,咱立马报警。”
毛瑾细细一想,也只有这样了。
饭后,毛线要直接打车回公司,杜云送毛线妈妈回家,他主要是担心那黄生真的找上门来。
“你们都去上班吧,没事!”毛瑾说道,“我一老太太,谁还能把我咋地!”
杜云心里很是内疚,就因为他,把毛线一家人都带进这旋涡中。
他紧攥着拳头,道:“伯母,我在家画图,你有事随时喊我,两分钟就到。”
毛线知道他就是找了个借口想守着她妈,那家都让美茗造成啥样儿了?还画个屁的图呀!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略带警告。
毛线走之后,杜云又绕着毛线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这才回到自己的家。
对于美茗和黄生的关系,他从最初的肯定,到现在慢慢地开始怀疑。
普通夫妻吵架,再大的怨,也不会顾及孩子的。但是在广州的那几个月,好像并没有黄生的任何消息,美茗也几乎没有提起过。而且,俩人年龄差了那么多,莫非……
不能!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他就赶紧收回了心思,还是找阿莲核实一下吧。
电话一接通,听说是找美茗,阿莲就直说不知道。这些日子,找美茗打到她这儿的人太多了,她犯什么事了吗?
“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干什么?”阿莲追问道。
“我是她前男友。大学同学。”杜云如实回道,他总觉得这阿莲应该知道点什么。
“啊!”
电话那头的阿莲笑得极为夸张,美茗在学校有男友的事,后来还是被她知道了,美茗跟黄生之前,那处女膜可是她陪着去做的。
倒是便宜了那穷小子!
“怎么,混不下去了?”阿莲揶揄道。
“如果你有她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她孩子在我这里呢!”杜云并不理会她的嘲笑。
“你等下,什么孩子?”阿莲的尖声叫道。
算下来,阿莲跟美茗有小一年没有联系过了。开始她以为美茗是攀了高枝,看不起她这同村小姐妹了。
后来,黄生也找美茗,她就觉得是黄生在外边胡乱勾搭被美茗发现了,赌气跑了,对美茗无故失联这事也就没那么介怀了。
可是这会儿说什么孩子,她就觉得太蹊跷了。
难道这家伙是想上位,故意躲起来了?
“男孩子!”杜云答非所问。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阿莲解释美茗和黄生的关系,因为他本身就不是很清楚。
“噢喔!”电话那头的阿莲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这美茗才是那闷声发大财的主啊!不声不响就把事儿给办了,狠狠地摆了黄生一刀,怪不得那老东西急的上蹿下跳的。
阿莲这心里不由地生了几分嫉妒,凭什么她的运气那么好,自己这些年可是天天被人逼着吃避孕药的,搞得她这内分泌都要紊乱了。
再看那美茗悄么声地怀了孩子,竟连她都不告诉,也不想当初是谁带她出来的。
哦,现在居然还把黄生钓到了天津,还有个小白脸跟着牵肠挂肚的?咋啥好事都让她占着了呢!
阿莲心一横,就把美茗和黄生那档子不光彩的事全抖搂出去了。
哼,一身的骚气还想当白莲花,想得美!
杜云捏着电话的手指在打战,他怔愣了很久,不等阿莲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片刻之后,才跟毛线打了电话,“我有事找你。”
毛线还没有下班,马上就要开学了,尽管大学的课时没有那么紧凑,可是时间上会受限,她需要提前做些部署。
她直接跟杜云说:“你到公司来吧,去旁边的咖啡馆。”
毛线这边离得近,她等了一会儿杜云才到。
“什么事?”毛线开门见山地问道。
掌管公司以来,她常常以这样的问话作为开场白,她并没有意识到,对曾经很熟悉的两个人来说,她这种语气里透着的疏离和客气是多么伤人。
“我……”杜云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的客人,有些难为情,“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夏末秋初的傍晚,热气褪去了大半,风也算温和,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不了,就在这里说吧。”毛线拒绝道。
一看到杜云她就会想到美茗、那孩子,以及找上门的香港人。
都这么乱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杜云愣了一下,她这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他只恨自己蠢,把这好好的一家人搅和到美茗混乱的私生活中。
杜云微微蹙着眉,在毛线以为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杜云开了口。
这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把他和美茗之间前前后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都讲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阿莲电话里说的,他也一股脑地倒给了毛线。
他脸上的表情,也比进来那会儿好转了许多。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真的早就没什么了。”杜云说道,“去广州那次,我就是因为歉疚。现在了解到之前的事儿,我想我和她之间,其实早就两清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吗!”毛线低头嘬了一小口果茶,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声音却不像刚才那么尖锐了。
“我去说服伯母,咱报案,那孩子是流落街头、进孤儿院、还是被香港人抱走,都跟我们无关了。”杜云说道。
“报了案,就……”毛线犹豫了一下,说:“档案痕迹是无法抹除的。”
“哼,”杜云笑了一下,“无论档案里有没有记录,都无法抹除她的劣迹。”
阿莲的说法,倒是印证了美茗村里人的一些传闻。
杜云当时只当是村里人闲扯八卦的,没想到,事实比传闻更加不堪。
他很难想象,美茗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跟他求和,想要重归于好的,他看起来像棵万年青吗?还得常绿啊?
杜云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恶心。
“既然孩子是她对付香港人的筹码,我相信她不会轻易放弃的。”毛线想了一会,说:“再等等吧,一个礼拜。”
杜云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就等一个礼拜,他还不信美茗能作出花儿来。
“那个,跟尼雅说下,我把毛球和皮蛋接回来吧。”杜云见毛线频频向外张望,随时都有可能走掉,他着急表态,“我可以带好它们两个的。”
“你的狗,随时可以拿走,”毛线看了他一眼,“我的狗,我自己带。”
这话一出,杜云就不敢言声了。
于他俩人,分狗不就等于分手吗?
看来,他说了这么半天,她心里的疙瘩还是没有解开,杜云这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恋爱使人幼稚,也教人成熟。
杜云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实现了从幼稚到成熟的蜕变。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毛线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手包。
“有。”杜云起身,想要抓住她的手,“对不起!”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一点屁用都没有,可是,不说,杜云又憋得难受。
这些日子,他看着毛线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忙里忙外的,他就心疼得不行,恨不能替她代劳。
可是,他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那美茗没完没了的挑衅,还有他妈……毛线脸颊上,到现在还有一道浅浅的疤印。
他想到这些,就满心的愧疚无法言表。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毛线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我还应该谢谢你,拉了那么多客户过来!”
杜云这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这个疼呀,他半天才起身追上毛线,“我送你回家。”
不过,即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被毛线拒绝了。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打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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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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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师傅看着蹙眉的毛线,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把温度调高一些?
毛线说了句谢谢,就把头趴在窗户上了。
听着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像是钻进了她的身子,胳膊上的绒毛一根根立起来,整个人也清醒了很多。
她不是不知道杜云的心思,只是在不彻底割掉美茗这颗毒瘤之前,他们之间,没得谈。她不想一辈子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
如果杜云做不到,那就连他一块儿割掉!
这世上,就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这么一说!
那是新学期开始前的最后一周,毛线心里异常的焦虑,她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开学前都做一个了结。
随着时间一天天推近,她这心思越发焦灼,整个人像是被架着炉子上烤一般,常常是一身一身地出冷汗。
毛瑾都以为她是中暑了,非得逼她喝那藿香正气水,那叫一个难以下咽!毛线一闻那味儿就忍不住干呕。
毛瑾在一旁叹着气说:“可惜了啦。”
“有什么可惜的?”毛线索性把剩下的一盒藿香正气水都塞给她妈,“给你!”
“要是怀孕就好了!”毛瑾自言自语道,不再理她,转身回屋逗孩子去了。
毛线气呼呼地倒了两大杯水咕噜咕噜漱嘴,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
她收拾好自己,左右闻闻,还是感觉到一股藿香味儿,又回去冲了个凉,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又被人拦住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鑫远大姑——王德英。
“大姑啊!”
毛线半个身子倚在本口,并没有往里让的意思,她妈这才好些,可不能被她刺激了。
“怎么,我都没有资格进这个家了吗?”
王德英一张嘴,那眉毛挑得老高,像要跟人干仗似的。
“您找谁啊?”毛线并不理她那一套,“我妈身体不好,我弟在公司,我也要去上班,您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去外边说吧!”
王德英猛地拉了毛线一把,大半个身子就挤上来了:“我到我弟弟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算哪根葱!”
毛瑾闻声赶来,喊了声大姐,又示意毛线上班去!
“大姐!”
毛瑾上去扶着王德英,她那眉眼间跟老王有几分相似之处,更是勾起了她心底的思念。
“哟!我可不敢当!”
王德英那嗓子里像是塞了只苍蝇一般,发出的声音难听极了。
毛线皱着眉头,给王鑫远发了条微信。
“我说,你们娘俩皮可真够厚的!我那兄弟都不在了,还赖着不走!”
王德英径直往厅里走过去,正准备落座的时候,看见摇篮车里的小孩,顿时跟被人踩了尾巴一般,嗞儿一声尖叫起来,并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情形好像她看见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什么怪物一般。
毛线哼了一声,别过脸看向院门。
“这,这是哪来的孩子?”王德英指着那孩子,哆哆嗦嗦地问,脸都白了。
“我一个朋友的。”毛线赶在她妈之前接过话,解释道:“她有事出远门,孩子在我们家待几天。”
“你们家?”
王德英上了年纪之后,一说话,两边腮帮子上的肉就跟着抖,那脸就跟粘在脑袋上似的,稍微一动,就完全错位了,那眼睛、鼻子都不对称了。
毛线一下子就想到敷面膜的状态,好不容易才忍住上去扶正的冲动。
“大姐,怎么了?你这一大早过来是有啥事吧?”毛瑾看毛线也没有去上班的意思,吩咐她去煮茶,特意嘱咐多放点大枣。
姐俩都没有跟毛瑾说起鑫远大姑、二姑逼迫毛线赶紧给王鑫远让位的事,王鑫远是怕她操心;毛线则是觉得反正结果是王鑫远当家,就由着她们折腾一段日子吧。
但是,没想到,那王鑫远偷偷地把法人变更的资料全部换了,公司现在到了毛线名下,这一时半会儿,毛线还真没法跟鑫远大姑交代。
毛线趁着去厨房煮茶的当儿,拨通了王鑫远的电话,确认他在回来的路上之后,她才稍稍放心一些。
这种事情,外人是说不清的,必须得王鑫远自己出面。
“我就问你!公司到鑫远名下了吗?”王德英眉毛一挑,白眼仁向上翻了翻,“还有你们娘俩什么时候从这里搬出去?”
“大姐!”
毛瑾跟大小姑子,还从来没有撕破过脸,老王是个好脸面的人,毛瑾自认为兄弟姊妹成家后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老太太走了之后,来往更少了。
这大姑子一年也就见几次,那小姑子一年还见不上几次,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
但是这话怎么说都是过分的,她从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她和老王的根都在这里,那小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俩人亲手种的,往哪儿搬呀?
“别叫我大姐!我当不起!”
王德英完全不顾及那小孩子的存在,直接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毛瑾赶紧抱起那孩子往屋里去了,这王德英还是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
“大姐!这房子里还有姓王的人,他让我走,我就走!”
毛瑾也是气极了,再怎么着也不能在一个婴儿面前这样吧?这烟熏火燎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你别什么事,都往我侄儿身上扯!他被你们娘俩灌了迷魂药……”
“大姐,那你也去灌吧!反正我说了,除非我儿子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毛瑾把床头的蚊帐放下来,“大姐,你去外边抽吧,小孩子真受不了这个。”
“这是我兄弟家,我想在哪抽就在哪抽,有本事你把我兄弟叫回来呀!”王德英那扬起半张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害死了他!”
毛瑾气得浑身发颤,低吼了一声:“你有证据吗?”
“有!”王德英用手指头戳着毛瑾的脑门,“他死了,你活着!这就是证据!”
毛瑾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但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她还是头一次碰上。一个人死了,就得全家陪葬才算了了吗?她不想跟着老王去吗?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呀!
就算毛线不是老王亲生的,那王鑫远总是吧?
一下子失去双亲,让孩子如何承受?都不考虑活人的感受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姑姑?
毛瑾心里的恨,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撞向大姑子,她就是拱也要把她拱出去。
那王德英,没想到毛瑾这个小胖墩能在瞬间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她整个人一下子被撞出门去,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了起来。
等毛线赶过来的时候,那王德英更是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不撒手,活脱脱一个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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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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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一看女儿的头发被扯了,垮一下骑上大姑子的肩头,弓着身子使劲儿地掰着大姑子的手,那王德英哪里肯撒手,等王鑫远到家,就看到了扭打成一团的仨人。
毛瑾多少还是要泼辣一些的,但是毛线就不行了,完全没有战斗经验,被王德英拽倒在地,一手护着头,一手抠着鑫远大姑的手背,脸涨得通红。
原本很清晰的战况,但是这王德英一见着王鑫远立马撒了手,倒成了毛瑾骑着她,毛线也抓着她的胳膊,娘俩欺负她一个。
“瞧见了吧!”王德英顿时哭得梨花带雨,“她们当着你的面都能这样对我,那背后不一定怎么对付你爸呢!”
她说话的功夫,毛瑾和毛线娘俩也起身了,毛瑾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并不看王鑫远。
尽管她心里这知道,大姑子这事怎么都算不到儿子头上,可是她这心里就是不好受,不想看王鑫远。
“先起来!”
王鑫远伸手想拉起他大姑,反倒被她拽了一把,差点儿跪下去,他这眉头就拧起来了,任由她拽着胳膊在那里哭诉。
他这些日子跟项目没日没夜的,生怕错过了一个环节,连家都不回,没想到他大姑还来闹。
他皱眉的时候,眉心会拧起一疙瘩肉,跟老王一个样儿,“大姑,你来到底啥事?”
“啥事?”王德英止住了哭,“还不是为了你的事?”
鑫远一下子就想起法人变更的事了。
他那次偷拿毛线的身份证,调换了资料,主要是为了防止蓝娥从中作梗,万一再有什么计谋,而他手里又掌着权,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每次都那么坚定地拒绝亲妈的要求,这才换了资料。
公司由姐姐毛线掌权,一方面顺了父亲的意愿,另一方面也能规避蓝娥那边的风险。这事再好不过了,至于姑姑们那边,他本打算亲自去找一趟大姑,好好跟她解释这件事情的。
无论姑姑们的要求多过分,都是为了他好,这一点,他很清楚。
只是没想到,一下子接了那么多项目,鑫远这些日子都在几个工地之间来回奔波,忽略了这件事。
“大姑!”王鑫远这次用力一提,将她拖起,“这一段公司太忙了,我忘了跟您说,咱们出去谈。”
“出去?”王德英狠狠地扫了毛瑾一眼,“该出去的是她们吧。”
王鑫远愣了一下,这说的是什么话?
“鑫远,你现在就命令,让她们滚出去!”王德英往前逼近一步,“现在!马上!”
“为什么呀?”王鑫远疑惑地看着他大姑。
“你爸都没了,她们娘俩凭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王德英用手指着毛瑾娘俩骂道:“一对贱人!”
此时,毛瑾的脸异常平静,她抬起发红的眼眸,看着王鑫远,像是在等候他发落。
而毛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王鑫远一眼,从她知道王鑫远偷换了资料那一天,就觉得这是个大隐患,就怕鑫远大姑找上门来。
这孩子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这下好了,非得一家人都撕破了脸面,兵戎相见。
这烂摊子,看他怎么收拾!
“大姑,你非得逼我这么做吗?”王鑫远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失望。
“必须!”
王德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她这次就是要见个到底,让那娘俩看个清楚了,这王鑫远说到底是她老王家的孩子,哪有不向着她的理儿。
“那好!”王鑫远指了指门口,“大姑,你现在就出去!”
王德英只感觉耳边轰地一下,整个世界都在晃。
她看了王鑫远好半天,确认他指的人正是自己的时候,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哽咽着说:“鑫远啊,亏我疼你跟疼我的孩子一样,你对得起我吗?”
“大姑!”王鑫远伸手欲扶住她,“大姑,如果你非得逼着我在你和我妈之间做选择,我只能选择对不起你。”
“你……”王德英忽一下抡起胳膊甩掉王鑫远伸过来的手。
王鑫远不再坚持,由着她自己起来。
“大姑,就这样吧,我们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王鑫远顿了一下,“有我妈呢!”
“你!你别后悔!”
王德英气呼呼地冲向门口,脑袋上的花卷直接炸开了,她每走一步,就狠狠地甩一下,像一个散开的拖布,左一下右一下地怼着,那气性比来时还要大!
王鑫远回头扶了毛瑾,她那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实话,她已经做好了被儿子扫地出门的准备。
“妈,你说你哭啥,人都走了!”
王鑫远伸手想要抹去他妈脸上的泪,又想到这些日子在公司上,手都糙了,怕剌着毛瑾,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
毛瑾眼明手快,抓过王鑫远的手,摸着手心那些硬硬的茧子,她这眼泪就收不住了。
王鑫远扶着她坐下,又喊了毛线,“姐,快去找个水桶,接着点咱妈这金豆子!”
毛瑾一下子又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身上打了一下,才说:“是你大姑先薅你姐头发的。”
活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干这事,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光彩的事儿。
她这面对儿子的时候,很是难为情,怎么就到了那么不堪的地步?还让儿子给瞧见了呢!
“妈!就算是你先薅的,那也是该薅!”王鑫远搂着她的胳膊,说:“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得我在场才好,你们女人打架占不了便宜。”
“儿子,你真不怪妈?”毛瑾脸上还是湿乎乎的。
“妈,咱俩才是最好的,别人都是外人。”王鑫远宽慰她道,又忍不住挖苦他姐,“不过话说回来,我姐比您老人家可差远了!”
毛瑾嘴巴微张,等着下文。
“你看,同样都长了头发,我妈就能骑到人脖子薅别人头发,我姐就是那个被人薅着头发的!”
王鑫远一本正经地摇着头,学着他妈毛瑾的口气,感叹道:“哎呀,那么多年的书,真是白念了!”
“还不是赖你!”毛线一说话,这左半边脑袋就火辣辣地疼。
她这脑子里一直过着一部描述女子监狱生活的电影,里面就有一个人被另一人薅着头发,最后生生把头皮都扯下来的画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还好,还在。
又忍着痛,揪了揪头发,还没掉。
顿时对自己这一头不甚茂密的头产生了爱惜之情,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嫌弃它们又稀又少了。
王鑫远这边还得赶回工地,待了不一会儿就要走,毛瑾也不想因为这事耽误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都去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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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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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们还是请个保姆吧。”
王鑫远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这么大的房子,他妈一个人在家,这要有点什么事,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毛线又何尝不想,可是之前那保姆孙馥香的事确实吓着了她。
现在这样,她妈确实辛苦一些,但是,总不至于把什么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再想到钱夹里的那张纸条,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王是个厚道人,这么些年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吃亏的事倒是一箩筐,结不下什么大仇。
至于鑫远的姑姑们,也无非就是为了给鑫远争家产这事,不可能对王鑫远下那个手。
毛线脑子里一个个过着跟他们家有交集的人,想到美茗时,直接跳过了,那个时候,美茗还在广州,恨不得把杜云绑在身边,还怀着孕,根本就不可能。而且没有动机,绑她还说过去,绑王鑫远干吗?
这么数了一圈,毛线这心里就清明了一些,如果那些人绑王鑫远是有人授意的话,那这背后的人,就只可能是蓝娥或者老尚。
可是当时那些人迟迟没有定下赎金的数目,而且对王鑫远也没有下死手,这就说明他们的目的可能不是谋财或者害命。
难道只是为了制造点麻烦?
毛线有些想不通,故而换了个话题,“蓝娥那边有消息吗?”
“有,”王鑫远把车窗下去一点,“她约我中秋节去她家吃饭。”
“哦。”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看来这蓝娥是想走亲情路线,搞糖衣炮弹啊,她问:“你怎么说的?”
“不理她!谁过节不陪家里人?她这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吗!”王鑫远对蓝娥这别有用心的邀约完全没有兴趣。
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呢?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转呢?
“姐,你说接下来咋办?”王鑫远问道。
他倒是想过跟蓝娥假亲近,套点消息出来,可是,这事他也做不来啊,一见着蓝娥那装腔作势的样儿,他就烦得要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看看再说吧!”毛线把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向后推了下座位,说:“保姆的事,你别操心了,我会找个合适的。”
毛线想着这一两天就要返校了,她可以向同事们打听一下,让他们帮着介绍一个。
她还不相信老尚和蓝娥能渗透到学校里去呢!
瞧把他们能耐的!
鑫远大姑这么一闹,她倒是踏实了不少。身边这几个人前面都没占着啥便宜,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只是那香港人咋又没了消息呢?
毛线有些后悔,干吗要那么较真?
好不容易有个人上门认领那孩子,给他好了呀!
路上经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毛线摸摸自己这差点被人薅掉的头发,瞬间就做了个决定,让王鑫远靠道边停了车。
店不大,又是早上刚开门不久,还没有顾客,毛线就请人家设计了个短发。
“传统的包包头的基础上打散一些,略有些蓬松。每天洗头之后吹一下,发量看上去会增加不止一倍哦。”
后面那一句“发量大增”,对毛线有着致命的诱惑,她索性仰面躺在沙发里,闭着眼,把脑袋交给理发师折腾去。
中间短信响了几次,她也没管,反正公司有事,都会直接打电话过来,八成是垃圾短信。
不过半个小时,头发就剪好了,毛线对着镜子甩了甩头发,感觉脑袋轻快了不少。
理发师建议再烫一下,说是会更加蓬松,被毛线决绝了,她这头皮这会儿还麻着呢,哪里还禁得住折腾。
回去的路上,毛线随手翻了下短信,这一看不要紧,来自不同号码的三条短信,内容却是一样的:看好孩子!
“重要的事说三遍!看来这美茗也是绷不住了。”毛线直接拨通了杜云的电话。
“我正要给你打呢!”杜云有些小窃喜的,他刚想着给她打,这电话就来了,这说明呀,他们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
“有人给我发短信——‘看好孩子’!”毛线顿了一下,“我觉得是美茗。”
还有谁比当妈的更在意孩子的安全吗?
这一条没有署名的信息,显然就是出自美茗本人。
“你一会儿把电话号码发给我!”杜云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个香港人来电话了,约我们见面,说他可以做亲子鉴定证明自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这倒也行。”毛线想到刚刚那条短信,又迟疑了一下,“可是美茗那边怎么办?”
离她跟杜云约定的报案时间,还有两天了,偏偏美茗又在这个时候发来了短信。
这条短信来得不早不晚,让毛线一时没了主意。
“我们还是得找着美茗,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把那孩子交出去,剩下的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杜云暗暗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把美茗挖出来。
“好,那我这边需要准备什么?”毛线问道。
这个时候,他们必须齐心协力把孩子这个大麻烦解决掉,否则就等于在家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更要命的是,她明明知道它会爆,可是什么时候爆,怎么爆,谁都不知道。
“不用了,你等我消息就是。”杜云说道,“别让伯母出门。”
“好。”
毛线挂了电话就回去上班了。
一回到公司,文书小杨就告诉她,尚夫人来了,在会议室等着她呢。
“她来做什么?”毛线皱起了眉头。
这尚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尚文军的老婆尚玉萍。
夫人这个称呼也是她主动提出的,别的女人介绍两口子的关系,习惯说“我是他老婆”或者“我是他媳妇”之类的,尚玉萍不,她喜欢说“我是他夫人”。
这么一来,尚夫人这个名号就在工友们之间传开来。
尚玉萍这人生得不错,又喜欢穿棉袍一类的古装,平日里接待人接物也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倒也有几分电视剧里面那正牌夫人的气势。
“来给尚经理办离职手续,等着您签字呢!”小杨说罢将一张便笺递给她,上面是来找过她的电话。
“好,你去吧。”毛线走倒一半,突然又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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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上点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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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交代说:“你帮我查一下,咱们公司跟张家窝那边的公司,有没有合作或者什么项目。”
“全要吗?”小杨问道,这个工作量可不小啊。
“全部。”毛线叮嘱她,“不着急,慢慢来,别漏了就是。”
小杨当即明白了毛线的意思,这是要让她仔细筛查。
她粗略算了下,道:“给我一周时间。”
“好。”
毛线满意地点下头,转身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那尚夫人看着很朴实,灰白的头发在脑后盘起来,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麻布袍子,眉眼很干净,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上去文雅又端庄。
“毛总!”
见到毛线,尚玉萍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大方又不失气度。那神情,跟毛线她们学校教古汉语文学的老教授颇有几分相似。
“您快坐!”毛线看她面前那杯咖啡没有动过,又转身给她接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谢谢!”尚玉萍一直保持着微笑。
“尚姨,您不记得我了?”毛线在她右边椅子坐下去。
“记得,记得。”尚玉萍想起往事,脸上又多几分局促。
先前,两家关系不错,逢年过节的都还有些走动,那老王有啥事也是第一时间知会她家老尚。
前年老尚犯了腰椎,老王就再没让他去过现场。让他在办公室带带新人什么的,算是提前让他退休了。
倒是这老尚,老是一副不服输的气势,还非得要过来几个项目,瞎掺和。前一阵也不知道咋闹的,还非得说要出去单干。
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劲呢?
“尚姨,公司的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大好,您知道,我爸爸才走,尚叔又是老人,我怕不处理他,别人难以信服,希望您能理解。”毛线简单解释道。
“你说你处理了他?”尚玉萍疑惑地抬起头,难怪这老东西让她替他来办手续的。
“是的。”毛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什么原因,联合那么多人闹离职,确实给公司造成了一些影响,我不那么做的话,难以服众。”
处理老尚是必然的,毛线不过是想从这老实憨厚的尚玉萍嘴里打探点消息,看看她对老尚外边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啊……”
尚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马上又恢复正色,“应该的,公司有公司的规定,该咋办就咋办。”
毛线这时候已经断定尚玉萍对老尚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清楚,尚玉萍的善良、憨厚是他得以安享齐人之福的前提条件。
“尚姨,尚叔的离职手续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您放心,等手续都出来,我就派人送到家里去。”
毛线捋了下耳边的碎发,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您家搬到花园洋房那边了,是吧?”
“花园洋房?”尚夫人愣了一下,霎时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是叫那个名吧?您看我这记性也不好了。”
毛线说着拿起遥控器调高了两度,又坐过去一点,“尚姨,我上次在楼下见着尚叔和您表妹,说您身体不好,我就没好冒昧上门,怕打扰了您,现在好些了吗?”
“好……好了!”尚夫人伸手拢了下光得不能再光的头发,起身说了句,“毛总,您先忙,我今儿就不打扰了。”
“尚姨,”毛线假装没有看见尚夫人脸上的慌乱,说了句,“我派车送您回去。”
“不,不用了。”尚夫人急忙摆手道,“手续好了,麻烦让人通知我一声,千万别送家里去了。”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常在家的。”
“好。”毛线微笑着把她搀到门口,道:“那就辛苦尚姨了。”
尚玉萍一出门,毛线就通知文书小杨亲自送她回家,再三嘱咐,尚夫人年纪大了,不经折腾 ,一点要亲自送上楼才行。
毛线并不是刻意表现,她只是觉得眼前这尚夫人太可怜了,她这通话是给老尚上眼药的,给尚夫人添堵,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此,她也很抱歉。
小杨是个心灵巧的姑娘,对毛线的安排的事情,办得很是妥帖。
一路上,尚夫人打听起公司的状况,以及离职事件,她也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两句,无非就是夸小毛总办事果敢,女中豪杰之类的。
坐在办公室的毛线,耳朵莫名地红了起来。
她只当是对尚夫人做了不太友好的事情,羞愧所致。
毛线这眼药上得很是时候,第二天公司里就有人给她打了小报告,说那尚经理在新公司的开业庆典上,被自己的夫人亲手砸了场。
传闻说那尚经理宝刀不老,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边包养了小三,还说那孩子都读大学了。
公司里的人,对尚经理后院起火的事情,大都是幸灾乐祸的态度,更有那爱热闹之人趁着下班的空儿特意跑过去捡乐子。
毛线指使文书召开了内部会议,对尚经理的事不许以讹传讹,妄加揣测。
这么一来,这流言传播的就更快了,人们都自觉地挖出了尚经理更多的八卦,不过大家最后的关注点都回到了尚经理如此小心谨慎十几年,怎么会大意失荆州?惹得一向和蔼可亲的尚夫人变脸,竟在开业庆典上大动干戈!
小杨对公司里的流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回想起那日尚夫人来公司的情形,变脸或许就是从见了毛线之后开始的。
当然,这些话她得烂在肚子里,职场上生存的原则之一,就是成为老板的心腹,但又不能妄自尊大,否则就是大患了。
蓝娥的遭遇更惨。
王鑫远到家问起姐姐知不知道那尚玉萍闹庆典的事,毛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听公司的人说了。
王鑫远又说蓝娥打电话找他哭诉,说她被尚玉萍找的人打坏了,还被撵了出来。
那尚玉萍看上去温良,实在心狠手辣,愣是只许她穿着身上的衣服滚着出去,身上分文没有,那些重要的证件、银行卡之类的都在包里,也被尚玉萍没收了。
尚玉萍说,蓝娥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她家老尚支撑的,老尚是她的丈夫,他所有的钱财,都有她的份,她想什么时候收回来就什么时候收回来。
毛线听到这里,抬头看了弟弟一眼,说:“尚玉萍那边是我透的底儿,蓝娥那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毕竟是你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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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正室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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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对这件事并不后悔。
蓝娥和老尚到底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主意,她不得而知。甚至,她背着王鑫远找过当初绑他的几个民工,那些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消失了。
她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跟他们耗了,她就是要主动出手,各个攻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认。
只要能保护家人不受伤害,她什么都敢做,也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包括家里人。
“姐,我想给蓝娥找个房子,安顿下她。”王鑫远好半天才说出这句心里话。
他其实见过了蓝娥,看着她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他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他对蓝娥虽然恨,但是,恨不致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真的流落街头。
不过他也清楚,他所有的同情,仅仅是因为那点生养之恩。所以在蓝娥提出要暂时搬进别墅的时候,他一口拒绝了,甚至隐隐地有些懊悔——这蓝娥果然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不值得同情。
这一整天,王鑫远都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感情之中,他很想有个人清楚地告诉他,做或者不做。
比如这会儿,如果姐姐说别管,他正好可以借坡下驴,给自己找个台阶。
可是,等了半天,姐姐也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她让他想怎样就怎样,可他就是不知道他想怎样啊。
王鑫远费力地往嘴里扒拉着饭粒,味同嚼蜡。
“我说过了,你随意。”毛线已经把自己用过的碗筷收进厨房,去了毛瑾那屋。
那碗饭被他扒了半个多小时,仍是不见少。
毛瑾出来看着儿子那脸抽抽的,都没个人样了,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筷子,“妈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
王鑫远像被惊着了一般,身子抖了个激灵。
“这是老房子的钥匙。”毛瑾把一串钥匙放到他手里,“你问问你……她愿不愿意过去。”
王鑫远不愿意喊蓝娥妈,毛瑾说到一半又换成了她。
“妈!”王鑫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姐姐刚跟我说了。”毛瑾在儿子身旁坐下,“鑫远,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她生了你,对你有生育之恩,这说起来,妈也应该感谢她才是……”
老王走后,毛瑾时常感叹命运。
如果当初不是王鑫远那么个小人儿在工地上晃来晃去,激起她的怜悯之心,她和老王兴许就走不到一起,那她和女儿的生活也许会是另一番样子。
更好或者更坏,她不得而知。
人生的很多选择和经历,都是不可逆的。
这一点,她认。
鑫远对蓝娥的情,迟早是要还的,这个时候,也算是正好。若是那蓝娥能痛改前非,多一个人疼她儿子,又有什么不好呢?他已经没了生父,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再失去生母吧?
毛瑾明白,这原生父母在孩子心里的地位不是别人可以轻易撼动的。骨肉之情,哪有那么容易分离的?
就像她女儿毛线,即使再不愿意,那家人有难的时候,哪次不是忙前忙后的,听说连她前夫后找的那女人家孩子的工作,都是毛线帮着找的。
当然,这事,毛线不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可王鑫远不一样,这孩子一点儿主心骨都没有,遇点事就愁得不行,她这当妈的再不帮着拿主意,那孩子得多熬煎啊?
“妈,你要是我亲妈多好!”王鑫远声音微哑,毛瑾若是她亲妈,那蓝娥的事,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瞎说!”毛瑾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我要是你亲妈,咱娘俩还能这么好吗?”
王鑫远愣了一下,揽着毛瑾的肩膀,眼睛看向房顶,使劲憋着眼泪。
“你要是我亲儿子呀,”毛瑾装模作样地掐了他一下,“一天得打你八遍!那你可就成倒霉蛋喽!”
“本来能长一米八的大个儿,估计被我打的只有你姐那么点儿了!”毛瑾对着桌子比画了一下,“这么高!”
王鑫远忍不住咧了咧嘴,但是,眼泪也飚出来了。
毛瑾伸手抹去儿子的眼泪,又打趣道:“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感觉我养了个假儿子呢!”
这次,王鑫远真被她妈逗乐了,扑哧一声,鼻涕泡都喷出来了,正好被出来倒水的毛线看了个全景。
“咦……”毛线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出去可别跟人说你是我弟!”
“儿子!去,抹她一脸!”
毛瑾对毛线一声不吭就把头发剪短这事还有些恼火的,这么短的头发,还怎么别头纱?就不能等结完婚再剪吗?
姐俩玩闹的时候,毛瑾去厨房端了两碗银耳雪梨羹出来,说:“儿子,你每天在工地上泡着,到处是灰尘,得多喝点汤清清肺才好。”
毛线就不乐意了,说:“妈,你也太偏心了,我之前去工地的时候,咋没见你给我煮过汤呢!”
“你肺活量好!用不着!”毛瑾头也没抬,自己端着面前那碗喝起来。
王鑫远刚要把自己那碗递给她姐,就被毛瑾喝住:“喝你的!”
他只好示意毛线去厨房自己盛去,毛线撇了撇嘴,眼睛耷拉下去,表示自己才不吃嗟来之食。
不过,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她这又是哪儿惹着她妈了?
不等她琢磨明白呢,门铃响了。
娘仨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这已经晚上九点了,谁会来呢?
她家没有晚上没有会客的习惯,老王走之后,更是没有什么人来了。想到之前鑫远大姑那一出,毛线这头皮就开始发麻。
毛线愣神的工夫,王鑫远已经去开门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蓝娥。
一进门就扑到王鑫远身上,说她一个人害怕,不敢睡,身上穿的还是酒店的浴袍。
王鑫远又皱起了眉头,他对这蓝娥正是忍耐到了极限,都已经给她安顿到酒店了,就老实待着吧,这鼻青脸肿跑出来干吗?还嫌不够丢人吗?
“放手!”
王鑫远抓着蓝娥死死箍着他脖子的两只胳膊,试图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无奈这蓝娥占了先机,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抠不下来。
“坐下来说话吧!”
毛瑾踮起脚用力抓起蓝娥一根手指,使劲往后一掰,蓝娥吃痛“哎哟”一声,手也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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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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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嫌弃地抖了抖刚刚掰过她的那只手,说:“我儿子腿伤没有好利索,不吃劲儿。”
“什么你儿子!”蓝娥呸一口吐向毛瑾,“那是我儿子!我生的!”
毛瑾没理她,继续坐回餐桌喝她那碗汤,勺举倒一半才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费了点劲儿,生下了我儿子,你又凭什么在我们家呢?”
“凭什么?”
蓝娥笑得太放肆,以至于不小心撑裂了额角的伤口,渗出一点血来,这让她看上去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受害者,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味儿。
“我还跟你明说,我来这里,就是投奔我儿子来了,我生了他,他还就得管我!”
怎么就那么理所当然呢?
一个当妈的,说这种话不亏心吗?
毛瑾起身,从餐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嘴,径直走到蓝娥面前。
“你想怎么着?还想打人啊!”
蓝娥挑衅道,她早就盘算好了,若是毛瑾那个贱人敢动手,她就赖在她家不走了。
哎,她巴不得她赶紧动手呢!
蓝娥挺着胸脯往前一撞,“来,你打我呀!”
毛瑾抬手,用那团抹过嘴巴的纸巾在她额角轻轻试了一下,“我帮你擦掉脸上的血,别吓着我儿子!”
毛瑾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蓝娥那满腔的愤怒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她凭什么?
蓝娥想到若是当初她拼死不离婚,现在这别墅里的女主人就是她自己了。而眼前这个贱女人,仅仅仗着养大了自己的儿子,就敢这么三番五次地挑战她的耐心。
蓝娥这脸上,已经说不上是什么颜色,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一扑,企图把毛瑾这个贱人撞翻在地,最好也让她头破血流,连滚带爬地出去!
只是,蓝娥没有算到,自己的儿子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毛瑾一把,反倒让她扑了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抓着王鑫远的脚脖子,哀吼道:“儿子,你这么对你亲妈,不怕遭报应吗?”
“怕。”王鑫远应了一声。
蓝娥心里一动,舌尖轻轻勾了一下,吸去齿缝里流出的那点腥甜。
却听到一句:“所以,我会把你交给我爸!”
王鑫远拽起蓝娥的一只胳膊,像拖死猪一样把她往门口拖去,蓝娥吓得呜哇乱叫,毛瑾也追上去拦王鑫远,被他挡了回去。
“妈,你别管!她不是觉得生了我很了不起吗?我今儿就把这命还给她!”
毛线和毛瑾娘俩一边一个,掰王鑫远的手,无奈这男人发起狠来力气大得吓人,那蓝娥硬是被他拖到了门口。
毛瑾情急之下,转手抱上了儿子的腰,吼道:“儿子,你别犯浑啊!不值得!”
正是这一句“不值得”,让王鑫远松了手,那蓝娥轱辘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跑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即使没有带着身边,也断然不可能跟外人更亲近。
此刻,她浑身上下唯一能感知的,就是疼痛和陌生。
曾经她以为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把儿子要回来的,可眼下如过街老鼠般的狼狈生活……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陌生,以至于她根本就无法相信。她那张已经辨不出颜色的脸,在路灯下发出悲怆的冷气。
蓝娥裹着浴袍,像幽灵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不去躲来往的车辆,也不捡那只被马路牙子磕掉的鞋子。
就那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血腥味儿,引得行人侧目。
毛瑾让毛线看着王鑫远,独自一人开车出来,走了两个街口,就看到了蓝娥。
其实并不难找,这大晚上裹着浴袍出来的人,实在没有第二个了。
毛瑾把车停在道边,又从后备厢里拿了一双布鞋过来。那鞋子还是老王的,他开车喜欢穿布鞋,车里常备两双。
“穿上吧!”毛瑾拉住蓝娥,弯着身子把一只布鞋放到她脚下。
“你滚!”蓝娥见着她陡然变了脸,一脚踢向毛瑾脸上。
毛瑾一只手撑在地上,身子向后仰了一下,又收回了。她把鞋放在地上,然后起身,把一串钥匙塞进蓝娥手里。
“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回老房子吧,你认识的。”
“你得逞了是吧!”
蓝娥把钥匙摔向毛瑾的脸上,骂道:“贱人!”
毛瑾侧了一下身子,那钥匙从她耳边滑过,哗啦一声落在街上。
她微微一笑,没有再去捡。
“去不去,是你的事,我只是帮我儿子做点事情。”
“那是我儿子!”
蓝娥吼道,眼泪在她那色彩斑斓的脸上落下,更显晶莹。
“从生物学上讲,鑫远曾经是你儿子。”毛瑾捋了下被风吹起的头发,“可是从你丢弃他之后,他就是我儿子了。”
“你个贱人!”蓝娥伸出两只爪子扑过来,想要掐住她的脖子。
“我说的有错吗?”毛瑾躲开了她,“刚开始的时候,我背着老王带着鑫远找过你几次?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喊着要妈妈,你那心呢?那时候你不知道他是你儿子吗?”
蓝娥彻底被她激怒了,嗷的一声,再次朝毛瑾扑过来。
“别费劲儿了。”毛瑾往旁边站了站,两臂交叉着抱着胸前,“你现在这样,还真打不过我。”
说完这一句,毛瑾转身就走了。
留下蓝娥一个人,对着街边的小树一脚一脚地蹬着,她一使劲儿,那树叶就发出哗哗地声响,像鼓掌一般。
再次经过蓝娥的时候,毛瑾摇下了车窗,“房子所有权还是我的,只是暂时借你用用。”
说完这一句,她就一脚油门走了,留下骂街的蓝娥以及她那张五彩斑斓的脸。
等红绿灯的时候,毛瑾从后视镜里看着蓝娥手里捏着一串明晃晃的钥匙,一下一下地甩着,却怎么都甩不出去。
毛瑾回神,等绿灯亮了,腕上稍微一用力,脚抬高一点,车子就走了。
此后,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毛瑾停好车,两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候着,王鑫远好几次都要出去找她,被毛线拦下了。
“怎么不进去?喂蚊子啊?”毛瑾问道,顺手递给王鑫远一个大西瓜,“妈刚从路口买的,去切了尝尝。”
“妈,你没事吧?”王鑫远上上下下打量着毛瑾,生怕她哪儿伤着了。
这半天他已经想通了,那蓝娥就像条贪吃蛇,他退一寸,她就进一尺,是没有个头的,他不该因此折腾家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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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我跟你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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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毛瑾应了一声后,转向毛线,“那孩子没醒吧?”
“睡得好好的。”
毛线也是纳闷了,不管家里有多大动静,那孩子都不知道害怕,该睡睡,该吃吃,一点儿心眼都没有。
这一点,倒是没有随了美茗。
那女人,浑身身下,除了P眼就是心眼了。
王鑫远切了西瓜过来,可是娘仨都没有吃的欲望。这一天天的,都招谁惹谁了?这些破烂事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妈!”
王鑫远心里猜想着,那蓝娥定是对他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这心里很是难过,他真希望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辈子都跟蓝娥没有一点关系。
毛瑾叉了两小块瓜,分别递给他们姐俩,这才转向王鑫远,“儿子!钥匙我已经给她了,她不会流落街头的。”
王鑫远“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房子……”毛瑾顿了下,“先别给她过户了,免得她又生了其他念头。”
王鑫远点头应允。
毛瑾这是怕他应得快,那蓝娥变得更快,又开始惦记着让她儿子给这给那。
这人心啊,都是贪婪的,得寸进尺是大众心理,只是在蓝娥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睡前,毛线接到了杜云的电话,说是美茗那边有消息了,让她做好准备。
毛线跟他说了自己的返校时间,希望他安排的时候,尽量错开。
这孩子不亲自交出去,她是不放心的。
毛线磨蹭了好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妈开口,这两天的事情一茬接一茬,她真担心,这个时候把孩子送走了,她妈再倒下了。
“什么时候送走?”毛瑾突然问道。
“就这一两天。”脱口而出的瞬间,毛线才反应过来问话的是她妈。
算了,反正这事也瞒不住的,她看了一眼那孩子,舔了半天的嘴唇,才喊出一个妈字。
“妈什么妈!要送就早点送!”
毛瑾丢下这一句,就把身子扭到一边了。
刚刚毛线接到电话,毛瑾就猜出了七八分,她闺女那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一些,那眼神太熟悉了,高考、考验、考博,她都见过,是长久坚持一件事之后突然被告知通过后的放松。
那一刻,毛瑾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为了这么个孩子,竟让闺女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
蓝娥再次打上门之后,她也在思考一个问题,闺女一定要走自己的老路么?
养别人的孩子,这其中的心酸,她是清楚的。
这么多年,娘家人、婆家人……多少人在误解她?
人都是有亲疏远近的,就像她自己,当初对毛线的教育,向来是一言不合非打即骂,可是对鑫远,她就做不到。
因为下意识里,她就会告诉自己,这是人家的儿子,跟她搁一层肚皮呢,搞不好就得记仇。
好在王鑫远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对她,还真不错。可是,她怎么敢保证这孩子,将来也能拿她闺女当亲妈呢?
将来毛线有了自己的孩子,一碗水端平,对亲生的不公平,稍微斜一点,那个非亲生的又感受到了冷落。况且,这父母对孩子的感情都是有所偏向的,怎么可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呢?
最重要的是,她看那美茗,比蓝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将来要让女儿为这事纠缠一辈子吗?
算了吧,谁的娃娃谁养,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做,都是那有理的。
毛线没想到她妈能痛快地应下这事,毛瑾再跟那孩子亲近,她也不觉得烦了。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她明显感觉到毛瑾跟孩子的接触少了,也没看着她妈再抱那孩子了。
她想着,等这孩子一走,就赶紧让尼雅把毛球带回来,给她妈做伴。
到了周六那天,杜云发来了消息,让她带着孩子到酒店。
毛线本来还想问,就送个孩子,订哪门子酒店?转念一想,前面那三叩九拜都做了,就差这最后一嘚瑟了,赶紧的,送完拉倒。
毛线是不想让她妈去的,担心她舍不得孩子,但是,毛瑾非跟着不行,借口说怕她在美茗哪儿吃亏,实际呢,就是想多看会儿孩子。
这孩子在家待的这么些日子,擦屎把尿都是毛瑾一个人弄,这会儿说走就走,她这心里还是不落忍,一路上都在感叹这孩子怎么就没摊上个好妈呢?
娘俩到酒店的时候,杜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人呢?”毛线问道。
“已经到了。”杜云伸手想要抱孩子,被毛线打断了。
“我抱!”毛线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
那孩子,准确地说,是被她端在手里的,她就是要这样把孩子丢给美茗,接不接得住,她随便!
杜云推开门的瞬间,房间里的吵闹声就消停了,美茗一见着他,就调转了枪口,“你不是说,他已经答应给我股份了吗?”
美茗和黄生已经为这事吵了十来分钟,原本杜云跟她说,那个香港人是已经同意让出百分之十的股份给美茗的,还说香港人特别注重子嗣,有意把孩子要回去养呢!
美茗这心里就盘算着,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再争取百分之五的股份。
没想到,这一见面,黄生就骂她不守妇道,还甩了她两个嘴巴,钱的事,压根就没提。
杜云淡淡一笑,“你跟他好了那么多年,他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美茗愣了一下,明明说好了是拿了黄生的钱一起远走高飞的,怎么弄得跟她一个人的事似的?
她气呼呼地扑上去:“你个骗子!”
她整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杜云身上了,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门外的毛线,杜云侧了下身子,躲过美茗的同时,顺手把门拉开,毛线就进来了。
美茗的脸瞬间就白了,她一边往外推毛线一边吼道:“不是让你看好孩子的吗?带他来干什么?”
“给你看孩子?”毛线哼了一声,“请问我毛线跟你美茗,什么交情啊?”
不等美茗反应,毛线就直接把孩子塞给美茗,迅速抽回手。
她手抽得太迅速,那孩子的屁股猛地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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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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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茗下意识地收紧另一只胳膊,孩子才没掉在地上。
不过孩子还是受了惊吓,嗷一嗓子,几滴清澈的泪滴顺着紧闭的眼缝里淌下来,让站在毛线身后的毛瑾,好一阵心疼。
那黄生早已经凑过来,站在美茗旁边,防着她再次溜掉。
“黄生!”杜云看了他一眼,“你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杜生辛苦了。”黄生非常绅士地伸出一只手,请他们出去。
“骗子!你们这群骗子!”美茗气得把凉拖踢到了毛线小腿上。
“好漂亮的鞋子。”
毛线弯下身子,捡起那只凉拖,对一旁搀着他的杜云笑笑,挣脱他的手臂,下一秒,那只漂亮的鞋子就突然跃起来,重重地拍在了美茗脸上。
“你妈没教过你不要乱扔东西吗?”
毛线顺手把那只凉拖扔进门后面的垃圾桶里,拍拍手走人。
为了预防再有不明飞行物过来,杜云特意走在了最后。
那黄生也是紧跟着关上了门,美茗的嚎叫实在是太难听了,他这么大个老板,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下楼的时候,毛瑾悄悄地捏了一下毛线的手,“怎么还喘气呢?刚刚不是蹦得挺好吗!”
“又不是每次都能砸中!”毛线捋了捋胸口,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出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毛瑾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她女儿可是个软柿子啊,读小学时有个男生跟她女儿座位之间搁了一条过道,那倒霉孩子天天往毛线脚边吐痰,毛线就是一声不吭,拿块纸巾擦掉。
这事还是开家长会她才知道的,在外边那么被人欺负,她回家都不敢言声,可想而知,她这姑娘有多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毛线面无表情地走向一楼的卫生间,后背挺得笔直,一米五几的小个儿愣是挺出一米八几的气场。
毛瑾眼前回放着她女儿的那个跳跃、下扣的精彩画面,突然想起王鑫远跟她说的事,回头问道:“杜云,毛线真的打了那个美茗一巴掌?”
“是的,伯母!”杜云有些难为情,“是我不好,让那美茗搅扰了伯父。”
“不,不怪你!”毛瑾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那天发生的事她不大清楚,只记得闹哄哄的,她一直趴在老王身边哭,把所有的事都丢给了女儿。
没想到,她这姑娘,震住了那么大的场面。
这事,后来还是王鑫远说漏了嘴,她才知道。但是,她并不相信。无论从性格还是体力,她姑娘都不是人家的对手,直到今儿亲眼所见,她才知道,她家这个软柿子会蹦高打人。
真是应了那句:兔子急了也咬人哪!
一路上,毛瑾都挽着女儿的胳膊,这么久以来,她深深地感受到女儿的不易,想着前些日子要死要活地耍,更是觉得不应该。
毛线只当她妈是不舍得那孩子,心里合计着得约一下尼雅的父母,这尼雅已经是她弟妹了,还是应该住到家里来了,有些仪式还是要走的。
尼雅来了,或许可以暂时填补一下她妈心里的空缺。
快到家的时候,杜云接了个电话,他惊呼:“什么?你和我妈,要来天津过中秋节?”
几个人的心里都沉了一下。
毛瑾捏了捏女儿湿湿的手心,说了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并没有起到安慰作用。
杜云好几次手滑,有一次差点跟前面的车追尾。毛线看着杜云脖子上渗出的汗珠,让他靠边停车,换她自己开。
俩人错身而过的时候,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自己,无奈又颓败。
像路边随处可见的落叶,所有的朝气和蓬勃都被人踏平了。
毛瑾借口要去逛逛,中途下车了。
她觉得有必要给孩子们一点空间单独相处,她也需要冷静一下,反思自己在教育孩子上是不是有什么欠缺。
毛线当着美茗的面,差点把那孩子扔了,那个狠劲儿跟王鑫远拖蓝娥时是一样样的。
他们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万一那美茗没接住,把那孩子摔坏了呢?
她真的是不敢往下想了,两个孩子好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人。
车里还剩毛线和杜云俩人的时候,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等红绿灯时,毛线对着窗玻璃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想起上一次剪这么短,还是高中时候,那时候她喜欢过一个男孩子,非常干净的那种……
毛线嘴巴向后拉开一点,似笑非笑的模样,甚是可爱。
“挺好看的。”
杜云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我是通过电话找到她的。”
后视镜中,四目交错的瞬间,毛线迅速收回眼神,看向前面路口的指示灯,右手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叩着,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好像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
“你给的那三个号中,有一个是我们当年上学时她用过的号码,我也曾有一个,尾数不一样的,算是情侣号。”杜云说道,“不过我早就不用了。”
前面绿灯正好亮了,毛线“噌”一脚下去,杜云呼一下身子就向挡风玻璃上扑出去,幸好系了安全带。
杜云这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看着旁边的毛线,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开出几米之后,毛线才说:“没了?”
杜云摸了一把汗,说:“我一看那号,就猜着她是想让我去找她。”
按杜云的分析,美茗此番举动一是图钱、二是要人。
图的当然是黄生的钱了,要的人是杜云。
打她怀孕那会儿就一直明里暗里地说着要跟他重归于好,开始杜云还纳闷呢,美茗为什么把孩子丢给了毛线,而不是他本人呢?
在看到那个号码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
美茗压根就没有走远,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黄生找上杜云,或者杜云找上黄生,都是她愿意看见的,有杜云这个中间人在,她就多了一重保障。
把孩子丢给毛线,一方面可以确保孩子的安全。
毛线是个老师,不是一般的家庭主妇,她不会随随便便处理手中的孩子,更不可能随便丢给到黄生。
另一方面,可以挑拨毛线跟杜云的感情。
无论她和杜云发展到哪一步,美茗相信,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带着现任的前任的孩子过日子,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而毛线这个老女博士的智商明显在线,不会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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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再会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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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跟她说,那黄生同意给她百分之十的股份。”
杜云感觉到毛线这眼神不大友善,迅速结尾,“我猜想她已经很久没有跟黄生联系了,我骗她说,我会跟她一起见黄生,事成之后,带她和孩子远走高飞。”
“她就信了?”毛线哼了一声。
她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傻呢还是奸呢?
“嗯,信了。”杜云说道。
他找美茗是花了一点心思,不过她确实没走远,就住在他们大学附近的宾馆里。
这个,杜云也是根据电话号码判断的。
那时候,学校流行情侣套餐,正好那家营业厅旁边有一家宾馆,他们第一次就是去哪儿开的房。
这一点,杜云记忆深刻。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直接去那里订了一个房间,然后挨个房间敲过去找到美茗的时候,她以为,他真的回心转意了,对杜云的话,也就没什么戒备了。
在美茗心里,杜云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是她的初恋,更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千年老备胎。
“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毛线挖苦道。
杜云好像突然闻着了一点醋味儿,他心里一阵窃喜,正了正身子,又瞄了她一眼,说:“我又跟黄生说,我有了美茗的消息,不用亲子鉴定那么麻烦了,但是要拜托他给美茗打一个电话,说一个谎,引她见面。那黄生自然也答应了。”
“这就是大概经过,细节你想听哪个?我再慢慢说给你……”
“我哪个也不想听!”毛线突然打断他,把车停在道边上。
“你打车走吧,我要回学校!”
啊?
这姑娘什么脾气,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刚刚还吃醋来着……
杜云一脸不甘地问:“今儿不是周六吗?”
毛线不说话,那手指却是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杜云只好极不情愿地下了车。
这女人的脸,变得真是快啊。
毛线本想去超市接她妈,打电话才知道毛瑾去了老王的墓地。毛线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跟了过去,她有些后悔不该让她妈一个人下车,这会更是埋怨起了杜云。
不是他裹乱,他也不会这么大意。
到了墓地,毛线远远地就看到了杜云,有些纳闷,“你怎么在这里?”
杜云指了指里面,说:“让伯母跟伯父单独待会吧。”
毛线看着她妈靠在老王的碑身上,像是在晒太阳一般,她这眼睛又潮了,回过头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妈在这儿?”
“我本想帮伯母拿东西,送她回家的,她非说不用,我听着电话里风声比较大,猜着可能是在这儿,就打车过来了。”
杜云踮着脚尖,把地上的落叶往一堆儿划拉。
“算你还有点良心!”
毛线不理他,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鸟,眼睛跟着它们的影子转圈。
俩人就那么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瞅地,谁都不理谁,待了半天。不过从远处看过去,倒像是两个贴在一起接吻的俩人,两个人的身子,几乎是重叠的。
毛线的心思并不在看鸟,旁边这根大柱子立得笔直,让她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想着不久将至的杜云妈妈,她这心里就生起了无尽的忧愁。
一阵风吹过,树叶被卷起,又落在她身上,连头发上也沾了几片。
毛线伸手想要捋下树叶的时候,早有一只温厚的手掌从她的头发上拂过,她的心突然就动了一下。
想到她还没有好好谈过一次恋爱,她和杜云,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都没有好好约过一次会,竟然有一些遗憾。
毛线踩着杜云的影子向老王的墓碑那边走去,她感受着后背上灼热的目光,想着,要是有一次像样的约会,再分手,她大概就可以心甘情愿地放手了吧?
毛瑾红着眼圈,却没有落泪,或者说,那泪早就被风干了。
毛线看着老王的墓碑下边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伸手想要扒开,被毛瑾拦住了,“就这样盖着吧,风一吹沙沙地响,有个动静,给你爸做个伴……”
“好!”
毛线跪着对老王叩了三个头,她其实不想这个时候见老王的,家里的事还没利索,她总觉得没脸见他。
可是这来了,又不能不说点什么,她挺直了脊背,对着老王的墓碑起誓:“爸,我会撑起这个家的,你放心啊。”
回程的路上,接到文书小杨的电话,“公司在张家窝只有过一次出工记录,都有八年了,当时正是老尚负责的。”
毛线挂了电话,直接把车开上了便道,跟杜云说:“你送我妈回去,我去公司一趟。”
“出什么事了吗?”毛瑾问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公司的事了。
“没事,就是杜云新给我们介绍了很多客户,有一个正好下午过来。”毛线说着看了杜云一眼,他立即就明白了,打开车门说:“伯母,咱俩去逛逛,让她去忙吧。”
“那好吧。”毛瑾总觉这孩子不大对劲儿,再一抬头,看她一脸平静,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她托着杜云的手就下车了。
毛线没有回公司,而是叫小杨拿了老尚的离职资料,约了尚夫人去喝茶。
原本尚玉萍是不想去的,可是一想人家亲自送资料过来,选的地儿又离她家那么近,她就不好意思了。
“尚姨,对不起啊!”
毛线一见面就揽上尚玉萍的胳膊,跟她道歉说,上回记错了她家地址,后来让文书查到了,是她自己记岔了。
尚玉萍看着毛线一脸的娇憨,心里一怔。
她从前怎么没注意到,这孩子还有这样的能耐,上次明明是她透露了老尚和那蓝娥的消息给她,地址都是一字不差的,这会儿倒说是记岔了,是怕她记恨她吗?
这倒不至于,若不是毛线嘴快,她这会儿还被那俩老东西蒙在鼓里呢!
尚玉萍眼角略微弯了一弯,说了句:“你的好,尚姨记着了,今儿吃茶,我请。”
毛线这一听,这尚夫人果真是个明白人,这是扎扎实实地给她记了一“功”啊,索性,她就把这功臣演好了。
尚玉萍点了一壶普洱,又特意叫人添了菊花,这茶一入口,就有一股自然的甘甜:“尝尝,是不是你妈妈给你们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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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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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顿时就明白了,尚夫人这是想打听,上回的事,是她的主意,还是她妈的主意。
她小嘬了一口,咂了下嘴,摇头说:“我妈现在别说煮茶了,我看她连饭都不愿意做了。”
“做饭?”尚玉萍问道:“保姆呢?你妈妈这个年纪了,肯定是做不了家务的。”
她只听老尚说,老王死后,这一家子元气大伤,没想到这么严重,都到了要毛瑾亲自下厨的程度了吗?
“尚姨,你不知道,我爸的前妻之前派人在我们家安插了个保姆当眼线,我们家的事儿啊,人家是一清二楚。我们一时也不敢找人了,我妈这状况又不大好,让她干点活儿,多少活动一下,有点事干,还好点,否则……”
毛线轻叹一口,再抬头,眼眸上蒙了一层雾气,说:“尚姨,我真怕我妈挺不过去了。”
这话,在尚夫人听来,算是情真意切了。
毕竟毛线的担忧是真实的,不存在刻意表演的痕迹。而且,尚玉萍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毛线对老王的前妻,怕是有很深的芥蒂。在这一点上,她们可以说是同仇敌忾了。
尚夫人再看毛线,那眼神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
“那蓝娥也太过分了。”尚夫人狠狠地说道。
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的。
按说,她跟蓝娥,比跟毛瑾认识得还要早些。
老尚是最早一批跟着老王干活的人,老王的发家史和感情史,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她没想到的是,那老尚和蓝娥竟然背着他们,搞起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藏了这么多年,她一想到这事,胃里就一阵翻腾,真是恶心!
“哎!尚姨,我不怕您笑话,我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毛线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她还敢上你家去?”尚夫人追问道。
她一提起蓝娥,牙关就咬得吱吱响。蓝娥带给她的不只是耻辱,还毁了她的生活。老王被蓝娥绿的事,那几个老人差不多都知道,那么点孩子就被挒到工地上去了,猜也猜出了。
这会儿想起来,当初跟蓝娥瞎搞的人,说不准就是老尚。
人家老王一拍屁股,把那蓝娥扫地出门了。
她呢?
稀里糊涂地跟老尚过了大半辈子!
尚玉萍一想到这事,就感觉像是生吞了一只绿豆蝇,恶心又窝囊,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同盟,一举灭了那个贱人。
毛线看着尚夫人略显激动而泛红的脸,心里就有数了,她凑过去一点,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她想把我和我妈都赶走呢!”
“什么?”尚玉萍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看把她能耐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尚姨!”毛线拉了一下她的袖口,“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怕什么?她又没在这里。”尚玉萍看着毛线眼神有些闪烁,她心里一动,“难不成她还想害你不成?”
“尚姨!”毛线一手撑着脑门,掩饰着眼中的纠结,过了一会才说:“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的。”
“你说吧,孩子,尚姨不是外人。”
此刻,尚玉萍已经完全相信蓝娥一定是威胁或者恐吓过毛线,这小姑娘她了解了,打小就是个怂包,私下里哪个工人的孩子都敢熊毛线。
尚夫人又想起,老尚说毛线头一天结婚第二天就被人退回娘家的事,这换了一般人能干吗?
就是这姑娘太怂了!
想到这里,尚玉萍更是觉得毛线可怜,她揽着毛线的肩膀,道:“别怕,你妈这会儿精神不济,尚姨可明白着呢,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
尚玉萍口气轻狂,她这后半辈子就跟蓝娥干上了,她就是拼死也不会让她好过!
“尚姨,我怀疑蓝娥在给我挖坑!”毛线接着说了王鑫远被绑架的事。
这事尚夫人知道,有老尚这个老灵通在,王家谁放了个屁,她都能听着音。
可是,这不应该是蓝娥的手笔呀,虎毒还不食子呢,她总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死手吧?
“这不会是她干的吧?”尚玉萍故意提出了她的疑问,当然,如果毛线认为不是,那她就给她一个是的理由。
“尚姨,你不知道,之前鑫远跟人签了一份合同,被人骗了。”
说到这里,毛线一脸的愧疚,“那合同,本来应该是我去签的,我爸让我独立跟几个项目看看,但是那天我学校有课,就让鑫远替我去了,没想到就出事了。”
“哦?”
尚玉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对上了。
她还纳闷呢,毛线那么怂的一姑娘,还能勇闯烂尾楼去救她弟弟,这不扯呢嘛!
这事没准就是人家的套,专门引她过去的。
“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尚玉萍问道。
“民工!”毛线肩膀倏地抖了一下,像是很怕提到这件事,“只穿了裤衩和背心。”
“哦!”尚玉萍看着毛线,点点头。
她这回是彻底明白了。
毛线这姑娘虽然长得一般,可是怎么说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那身上的气度还是不一样的。那些人常年在外边干活,见不着媳妇,那方面饥渴得很,见了这样的姑娘还不得生扑?
这蓝娥,心也太毒了!
“尚姨,我怀疑是蓝娥骗了我的钱!”毛线突然说道。
“傻孩子!”尚玉萍一脸心疼地摸了摸毛线的头。
这孩子果真是傻!
只当谁都看上了她的钱,殊不知人家的真正目的是她的人啊!
她想着有一阵老尚还惦记着把毛线说给她儿子志铭呢,现在想来,亏得他儿子嫌毛线长得丑没同意,否则,她就是娶了个傻儿媳妇,影响好几代呢。
想到这里,她就起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接着,尚玉萍就把她的分析说给了毛线。
果真,这孩子一听就炸了,着急忙慌地要回家,看那样子恨不得拎把刀去砍了蓝娥。
这就对了!
尚玉萍心里想着这顿茶,吃得真好,以后还得再请几次。
两天后,毛线又请了尚夫人吃茶。
这一次,她显然已经把尚夫人当作了自己的靠山,开门见山地问她张家窝有没有认识的人,她怀疑当初蓝娥指使的坏人窝藏在那边了。
毛线红着眼睛说,她要拿着证据,让蓝娥当面承认自己的罪行。
尚玉萍暗示毛线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干啥事都得讲究真凭实据,逮着了,就把她送进监狱,让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害人。
毛线点头表示,一定要找到证据,她和她妈再也不能任人欺负了。
尚玉萍搂着毛线说了句好孩子,又塞给毛线一个电话号码。
老尚正好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那边呢,还真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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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老朋友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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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拿到电话,一刻都不敢耽误,直接找了王鑫远。
路上又打电话给派出所的李叔,说她可能有一些线索,问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李维江直接给他派了个人,他侄儿李锐这个月才调回刑警队,正好休半天假,可以跟她一块儿去。
身边有个专业的,毛线这心里就有底了。
她又跟王鑫远嘱咐了一遍,这才给尚夫人的远方亲戚打了电话,毛线直说是自己尚夫人的朋友。
对方一听这事,直接说好办,给了地址。
那尚夫人提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是搞什么投资,可能要让他帮忙找些干活的人。他正想拉点活,赚上一笔呢,电话里对毛线也是很客气。
毛线收了电话,又放了一遍录音,问王鑫远,这声音熟悉吗?
王鑫远直摇头,跟他签合同的那李老板,说话带着点唐山味儿,不是这个调调儿的。
毛线心里已经有些失望了,她想仅凭着李叔给的一张纸条,就这么往张家窝奔去,好像有点草率。
毛线看了身边的警官一眼,说:“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自己去就好,这事还没准儿呢。”
“叫我李锐好了。”李锐摘下墨镜,看了她一眼,“就是没准儿,我才更应该去呢!”
“李锐!”毛线这一声尖叫,给王鑫远吓了一哆嗦。
“怎么会是你?”毛线说着砸了他一拳。
她怎么都没想到李叔给他派的人,正是他的侄子李锐。
毛线和李锐很早之前就见过面,这李锐好像一直都在老李叔叔家住着,在这边上学,不过他们的交流比较少。
一方面是继父老王刻意跟在机关上班的几个哥们减少走动,说是怕给他们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是他们俩人年纪相仿,俩人认识时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都知道避嫌了,再后来,就各自上大学了。
毛线只听继父老王说李锐考了公安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了云南那边,老李叔叔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没能调回来。
而且,毛线记得那会儿李锐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的,哪像现在啊,穿了一身正装,还人五人六,挺像那么回事呢!
这要是走在大街上,她一准儿不敢认!
毛线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李锐却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好半天才接一句,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锐身上带着一股天然的正气,连坐姿都是很标准的那种,她甚至有些羞愧,为自己那些大大咧咧的言行举止。
她本想捋下头发,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手伸出去才发现这头发已经变得很短了,没得捋了。
她只好把眼光放在窗外。
王鑫远好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向李锐,几乎没有印象,他小时候比较皮,老王出门做客很少带他的。
早知道有个这么厉害的哥们,那他出去非横着走不行!还能被那几个民工吓住?
王鑫远感叹了好半天。
李锐对王鑫远是完全没有印象,对毛线的印象也仅停留在一个“黑胖墩”的层面,没想到她现在变样了,竟然瘦了这么多,估计是吃了不少减肥药吧?
听他叔说,这毛线一路念到博士,还是个大学老师,怪不得这么能说呢!
等这姐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李锐这才吭了一声,往前探了下身子,准备谈点正事。
“跟我说下事情的经过吧。”李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准备记录。
毛线和王鑫远对视了一眼,姐俩迅速进入状态。
“鑫远之前跟人包一个活儿,是烂尾楼,被人骗了,对方应该是故意的,拿着材料费就跑路了,再没见过人。后来跟着鑫远的几个民工就把他抓起来了,说是要工钱,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干过活儿,在那期间,鑫远也没有拦着人家干其他的活儿,相反,吃吃喝喝还搭进去不少。”
毛线说道:“后来,民工被放了,因为我们有没有实质证据指向他们勒索或者绑架,也不想那么干。”
李锐点点头,脑子里捕捉着关键信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示意毛线继续说下去。
“李叔从同事哪里探听到一条关键消息,说是那些民工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好像是有人给过暗示。”
毛线接着从包里掏出那一张纸递给李锐,“李叔就给了这几个字的线索,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也是瞎猜的。”
毛线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揪出以前的事情,她只想干干净净地做事,并不想节外生枝,可是老尚和蓝娥接二连三的闹事,她不得不提防着点。
老尚人是撤出去了,开业庆典也算是搞砸了,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这老东西大张旗鼓地搞了一次离职事件,计划带走那么多人,绝不仅仅是另立门户这么简单。
毛线这些日子总是不踏实,她梦到过老王几次,在梦里,他拉着自己的手,再三嘱咐:闺女啊!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她总是半夜惊出一身冷汗,开学的这几天,她这心里就更忐忑了,总是担心出什么意外。
怕自己守不住这点家底……
她在现场待过,知道大部分的民工都是老实憨厚的,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多心眼,或者说,也没有那么多坑人的招数,更不会随便咬人。
这一次张家窝之行,无论怎样,她都要走,就当是自我安慰吧。很多事做了不一定有结果,可是,做与不做,这心理感受不同。
正因此,面对年轻气盛的李锐,她才更加内疚。刑警出警都很危险的,她把他这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休息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基础的猜想之上,说起来,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你刚说那人是唐山口音,是吗?”李锐问王鑫远。
“是!是!”王鑫远应道。
这一点,他印象很深,他记得高中有个同学就是唐山那边的,那李老板说话跟他那同学一个味儿。
李锐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问:“你包工程,怎么会让跟你签合同的人把材料费拿跑了呢?”
一般包工就分半包和全包,全包的话,自己控制材料,半包的话,对方提供材料,怎么会因为材料被骗呢?
“给我供料的,是李老板介绍的人,他说他们以前有过合作,是信得过的人。”王鑫远再说起这事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人呢。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那李老板的?”李锐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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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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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会儿被我爸赶出来之后,跟一帮人在桥头底下等活儿,他找过我几次,帮他干过几个小活儿,都是家装。”
王鑫远回忆着说:“后来慢慢就熟了,他说这次接了个大活,他一人拿不下来,兄弟们一起干。”
“兄弟们?还有其他人?”李锐拧着眉毛,一脸的严肃。
“对,一起吃过一次饭,人家都比我有钱,但是李老板看中了我,说我年轻、卖力,不像他们几个都是老油条了!最后把合同给了我。”
王鑫远说着叹了一口气。
他那时候真是不懂事儿啊,自己家里什么资源没有?他非得出去瞎嘚瑟!
“说白了,就是看他傻,好骗!”毛线无奈地接了句。
毛线真是替王鑫远臊得慌,她头一次知道这“傻白甜”还可以用来形容男生。
“好,我知道了!”李锐收起小本子,又将那张纸条递给了毛线。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不知道怎么地,毛线想起了于昊,虽然这个前任对她不好,有些大男子主义,可是又不可否认,国家需要他们这样的热血青年来守卫。
人啊,都是有阴暗面的,就像没有经历于昊之前,她在大街上看到巡逻的武警,都会认为他们是最可敬的人。
毛线看了一眼身旁一脸正气的李锐,对于昊那点事儿,突然就释然了。
一个时时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人,为人民服务的人,想从人民群众中找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子为妻,过分吗?
车子一进张家窝,尚玉萍家的远方亲戚就出来迎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脸上胡茬很多,黑压压地覆盖着大半张脸。
毛线看向王鑫远,他轻轻摇了下头,表示不认识。
她正想开口的时候,旁边的李锐先说话了,“我看这里环境挺好的。”
毛线点头,表示会意,她先伸出手,“你好!我是尚夫人介绍的人,请叫我May!”
“啊!”
中年男子也微微点头,并回握了毛线的手,“梅小姐好,我叫朱会生。”
“幸会!”
毛线的视线落在朱会生指甲里的泥垢上,“朱先生,可是做工程的?”
“啊。”
朱会生倏地缩回两只手,背在身后,对着抠指甲里的黑泥,嘴上笑着说:“是的!干点小买卖!”
“哪里!”
毛线笑笑,看了李锐一眼,又转向朱会生,“买卖不论大小,凭的都是本事。”
这话,倒说到朱会生心坎坎里去了。
别人不说,就说他那三大爷的小舅子的外甥女家的那老尚吧,不也是农民工起家吗?人家怎么着?现在都自立门户了!
老话怎么说的?这升官发财的事,讲究的是时运,谁知道那片云底下有雨呢?
他觉着今儿这事,没准就是一个转机。
看这仨人的派头,不是老板,也是老板亲信。他这脸上的肌肉一点点推上去,使得本来不大的两只眼睛就像掉在大肉坑里一样。
“梅小……”
朱会生在对毛线的称呼上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嗯,梅女士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梅小姐是不能称呼的,叫梅总又不大合适,眼前这三人的身份他一时还猜不透,看着前面这一男一女里,这女的像是主事的,但是拿主意的又好像是这男的,也有可能是后面那男的,那家伙全程戴着墨镜,背着手,倒有几分老板派头。
“朱先生,我们是想来这里做一家厂房的。”毛线顿了一下,道:“但是,找不着门路,不知道该找什么人租地,我听尚夫人讲你在这方面有些人脉?”
朱会生这一听,激动的差点儿蹦起来。
这要是能运作好,他就发了!
近几年来天津投资的韩企可多了,可惜他家没有地儿。
朱会生大手一挥,大有包在他身上之意,问:“你们是韩国人?”
他这句话的语调是那种刻意跟外国人套近乎说的,在毛线听来别扭又生硬。
毛线朝王鑫远看了一眼,道:“我们老板是,我是他的秘书。”
“啊!好说!好说!”
朱会生对着王鑫远微微鞠躬,讲了一句“安宁哈塞油”,然后转向毛线,“我这就打电话叫人过来谈。”
毛线看着朱会生走远,这才对王鑫远说:“见着认识的人再摘眼镜,其他时候别说话。”
“姐,我长得像韩国人吗?”
王鑫远背着手,抖着一条腿,目视前方。
他真不是在嘚瑟,他就是想尽量装出一副韩国老板的派头。
“别抖腿!”毛线瞪了他一眼,“韩国男人在外边可不会这样。注意形象。”
“不抖吗?”
王鑫远顿时觉得上了韩剧的当,他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咋办?”
“你看人家!”
毛线先李锐努了努嘴,这哥们多会儿都站得笔直,跟颗树干一样。
她还纳闷了,那电视里的刑警也不这样啊,不都跟普通人差不多吗?有些还特意扮成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倒好,比警察还像警察!这坏人见着他都得绕道吧?
“哎!”
毛线忍不住问:“你这样的,能抓住坏人吗?”
李锐瞥了她一眼,没言声。
毛线却从他那头板寸上看到了杀气……
算了,还指着他抓坏人呢!
毛线看着在远处打电话的朱会生,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还比画着。说的什么,她也听不大懂,索性老实等着。
又过了五六分钟,那朱会生就打完电话了,直接跟他们说,订了家馆子,边吃边聊。
毛线看向王鑫远,他指了指手表,摇头。
毛线一脸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朱先生,您看,我们老板时间很赶,咱能不能直接看看地方?”
王鑫远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手表,可是亮瞎了朱会生的双眼,果然是个金主啊!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一切从速,就直接带人往王斌那边去了。
要说这办厂子的资源啊,朱会生是没有的,但是王斌有啊!他有个相好的,好像在哪个开发区管委会上班,有两把刷子。
不过这家伙办事太狠,回回都是王斌吃肉,给他剩点汤。
朱会生决定这一次,他要落点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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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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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会生憋了半天,才跟毛线简单介绍了下要见的人,先说了对方如何如何能耐,接着又说对方如何精明抠门。
毛线这就懂了,朱会生是怕他落不着好啊。
“放心吧,朱先生。”
毛线跟李锐交换了下眼神,跟他说:“你是尚夫人的人,我们自然是信任你的,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费。”
“这,倒不好意思了。”
朱会生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满是烟渍的大门牙,说:“不过,打点是必须要的,在中国跟人打交道,总是少不了……”
朱会生拇指捻着食指和中指,作了要钱的动作。
毛线立马就笑了,“全都交给你打点,5帕佣金。”
“五百?”朱会生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他没想到这些当老板的出手这么小气!
“5帕,每一个项目的5%!”
毛线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又问道:“前面该左转还是右转。”
“左!左!”
朱会生一激动,这汗都下来了,他这是捡了块金砖啊。
看来得好好谢谢老尚,不,是尚夫人。
老尚可没给过他啥好处,一提这事,他就来气。怎么说,他和老尚也是沾了点亲的,那好事咋就都落在王斌头上了,搞了半天,他还不如个外人,不够意思!
约莫十来分钟,就到了王斌家所在的小区。
他已经在小区门口候着了,开着一辆红色的马六。
朱会生最先下车去,跟王斌打招呼。
毛线本想着仔细看看这人,记下外貌特征,那边王鑫远已经冲过去了,照着王斌裤裆就是一脚。
“李老板,你给我介绍的人呢?活儿呢?”
朱会生也觉出不对劲儿,扑过去抱住王鑫远的腰,“什么李老板?他叫王斌,我哥们!”
那王斌已经回过神儿来了,正准备跑的时候,被赶过来的李锐拦住了,右腿一扫,那王斌就捂着裤裆单脚跪地上了。
“我现在是以王鑫远朋友的身份在打你,你要老实点,把钱还给他,这事还好说。”
李锐松开拧着他的手,又瞪向抱着王鑫远的朱会生,“还不松开!这里也有你的事啊?”
那朱会生愣了一下,就一溜烟跑了,王斌干的那些烂事,可跟他没关系。
王鑫远又冲过来,想揍王斌,被李锐一个眼神止住了。
李锐看了看周围,这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啊,他揪着王斌的后背,“上车。”
毛线在前边开车,王鑫远、王斌、李锐在后排依次坐开。
“王斌是吧?”
李锐吧嗒点了一根烟,猛抽了一口,递过去,“我提醒你一下,王鑫远被人绑过,不过当时证据不足,他也没有追究,就不了了之了。但是,现在,逮着你了,这事就有意思了。”
李锐摁下一点车窗,道:“绑架罪可是公诉案件,不是说王鑫远想撤就能撤的。你考虑一下,是现在照实了说,还是等我跟你亮明身份再说!”
“现在说!现在说!”
王斌脊梁骨一软,身子就矮了半截,转向王鑫远,求饶:“鑫远,好兄弟,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
“你到底叫什么?”王鑫远打断他。
“王斌!”
“你为什么骗我?”
“见财起意。”他话音刚落,就听得李锐喊了句停车。
毛线反应也快,又是在小区附近的便道,嘎一下就停了。
“鑫远,让他下去!”李锐说道。
王鑫远愣了一下,这好不容易逮着,他钱还没要回来呢!
“让他下去!”李锐坚持道,“你明天来所里正式报案吧!”
“别!别!”
王斌把着两个座椅,屁股顶着后座,“兄弟,有话好好说,我真的是头一回干这事,这不赖我,都是那老尚……”
毛线跟李锐对了一眼,仨人都没有说话。
王斌左右看看,索性就实话实说了,“老尚欠了我一笔装修款,我要了几次他都没给,说是你欠了他钱,然后还给我支了个招……让把钱拿回来!”
“我从不欠他钱!”王鑫远瞪了他一眼。
听这话,王斌就有些傻眼了——老尚这不是在坑他吗?
他们这一行,顶账的事常有,可是这骗人跑路,他还是头一回,老尚说都安排得妥妥的,只要他找几个人做做样子就是。
“意外吗?”毛线探过来半个身子照着他脑门敲了一拳,“我弟差点就被你们整死了,你知道吗?”
“整死?”王斌突然想到旁边那个高个子说的绑架,“绑架那事可跟我没关系!咱一码归一码,那真不是我干的。”
毛线看了王鑫远一眼,本想跟他来个眼神交流,这孩子眼神里装的全是愤怒,没有一点有营养的内容,完全不走脑子!
她瞬间想起了三个字——猪队友!
“兄弟!扫个码!我卡里有十万可以先给你,剩下的容我慢慢还。”
王斌掏了下兜,想拿手机,才反应过来手机被旁边那个大个子拿走了,他拿胳膊碰了下李锐。
“兄弟,让我用下电话,给他转个钱!”
李锐看着这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整娘们唧唧这一出就很闹心,索性扔给他,“你顺便帮我报个警啊!”
“不敢,不敢!”
王斌拿着电话,打开微信,朝着王鑫远问道:“兄弟,来扫一下,加个好友!”
王鑫远快被他气死了,想到自己竟被这猪一样的人坑了,他就一脑门子的黑线,他怎么就那么笨呢!
“别扫了!”王鑫远看了他一眼,“你李老板不神通广大吗?”
王斌一听还当是有啥好事,以为不用还了呢,没想到接下来王鑫远来了个狠的。
“我们现在往市区开,你呢,给家里人打电话,拿了我多少钱,就给我还多少,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王鑫远顿了一下,“到派出所门口为止,到了,你没给我凑齐,我就把你送进去!”
这下王斌就急了,他从王鑫远那骗的三十来万花的就剩十五万了,他父母都在农村,没什么钱,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还指着他活呢,找谁要钱呀?
他这琢磨的工夫,那毛线就加了油,那车嗖嗖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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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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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斌只好给几个哥们打电话,都是千儿八百的,打了六个电话,才收到5000块转账。
这可咋整啊?
王斌这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滴,他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撩着衣服擦着额头,顺带观察着旁边大个子的脸色。
不料,正好对了个眼,王斌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尿出来。
“喝口水?”李锐拧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不,不了!”王斌这一着急就想上厕所,这会儿小腹里面顶得慌,哪里还敢喝水。
“怎么,他们都不借你钱吗?”李锐收起瓶子,“你那大贵人呢?没准他有好主意呢!”
一提大贵人,王斌这脑子就开始转了。
对呀!
他怕啥的?
都是老尚让他干的!
王斌正准备给老尚打电话呢,触及李锐的眼神,又放下了电话。
他该怎么说呢?
说被王鑫远逮了个正着?那万一老尚不承认了,不就都成他的事了?他跟老尚可没那么些交情啊,犯不着替他兜着。
王斌把事情都捋了一遍,判断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王鑫远,而是右边这个大个子。
刚刚大个子又提醒了他大贵人,这不就是暗示他找老尚要钱吗?
闹了半天,他们真正想整的人是老尚呀!
妈的,差点儿做了替死鬼。
王斌给老尚编了条短信,让他赶紧给转点钱过来,把王鑫远那边的窟窿补上,否则,他在后边用了个省略号。
果然,那短信发出去没一分钟,老尚的电话就过来了。
王斌这会儿脑子是越来越清晰了,明明就是老尚想整人,拉他垫背,想得美!
还有那朱会生!竟然能把这些人领到他家去,胆儿也太肥了。
王斌简单回了老尚几个字:不方便!快!
马上,他就收到了老尚的回复:在哪儿呢?
王斌气得差点儿摔了电话,这老王八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工夫扯闲篇呢!
他回了句:在去派出所的路上,他们说不给钱,就把我关进去,到时候,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王斌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但他又不明说他要干什么,这一点是他刚从大个子身上学到的。
王斌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迅速挖掘出别人身上的闪光点,并且能够学以致用。
那老尚回得也很快:你差多少?
王斌眼角挒过一丝笑意:我他妈身上一分钱都没,尚总你整的啥破事!人家说根本就不欠你钱!现在到闹得老子要吃官司。
老尚又回:我不是让你别在这边露面了嘛!
王斌这会真是气极了!
这老东西,还敢说风凉话,要不是那个朱会生领路,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家在哪儿?还说什么投资商!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该不会这些人正是老尚授意去找的他吧?要不怎么是他那个什么表亲朱会生带路的!
这会王斌直接操起电话开骂了,“老尚你个老王八蛋!还敢给老子做套?明说吧,老子今儿进去了,明儿就把你拉下水!你那些破烂事……”
老尚听到这里,直接把电话摁掉,给他发了条短信: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
王斌直接把卡号给他复制过去了,不一会儿,就陆续进来几条到账的短信。
“停车!停车!”王斌一脸的兴奋,“钱到账了。”
这回他直接要了王鑫远的银行账号转账,里外里一算,他还没亏,小赚了一笔,挺好!
王斌这会儿心情好多了,一手搭上王鑫远的肩膀,“老弟!我跟你说,都是误会,不是老尚那王八蛋骗我,我能坑你吗?”
“你确认这是老尚的主意,跟你没关系?”毛线突然问道。
“当然。”王斌拍着胸脯说:“我跟这小兄弟没啥过节,前面我们处得都很愉快的,是吧,兄弟?”
王鑫远正低头对着手机短信提示确认钱数,没工夫搭理他。
毛线问道:“万一,需要你指证,你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说出来吗?”
“可以。”王斌点点头,反正这回他跟老尚算是撕破脸皮了,他索性豁出去了。
“你说绑王鑫远的人,你不认识?”李锐问道。
“不认识。”王斌脱口而出。
“好,我信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要瞎说了,我一定还能找着你,除非……”
李锐看了他一眼,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你死了!”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王斌被他吓出了一身的汗,这裤子都湿了,黏糊糊地贴在大腿根上,难受死了。
“你是唐山人?”李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是!”王斌马上否认道:“我是跟朱会生学的,他是宁河人,他们那边的话,跟唐山一个味儿,我觉得还挺有意思,就学了点。”
李锐愣了一下,马上让毛线掉头回去。
“那个,兄弟!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王斌被李锐身上强大气场吓着了,生怕他半道上变了卦再把他拎派出所去,他恨不得马上跳下车去。
“我们送你回去。”李锐说道。
毛线看了一眼后视镜,她就明白了李锐的用意。
老李叔叔给的那张纸上,清楚地写着张家窝、唐山口音这几个字,当时他们判断是可能有个唐山口音的人,在张家窝跟几个民工中的一人联系过。
但是很明显,如果王斌说的是实话,那就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参与过这件事。
原本,毛线以为骗钱和绑人的是一路人,现在看来还不是。
难道是那朱会生?
毛线和李锐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
……
杜云这两天没出门,他打算把家里好好地整修一番,被美茗沾染过的东西,从家具到床单都扔了个遍。
等把这些东西都清出去,他发现这屋里更没法待了,他的心情也没有变好,索性找了家中介把房子挂网上卖了。
他把钥匙直接丢给中介,谁想看房直接找中介就是。
同学的健身房在重装,要他过去看看,杜云就过去帮着做了几幅装饰画。
年轻人凑在一起,谈的无非就是跟哪个姑娘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发财的事呀?说来说去,最后还得落在赚钱上,还是那句话,没有钱,就没有好姑娘。
说到最后,大家都觉得很没意思,好像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都是为了人家姑娘,什么梦想啊,兴趣都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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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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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是他们同学中仅剩的一两个还在做本专业事情的人,按他们的说法,现在都是跟风式装修,国人的审美始终停留在别人家,很少有人真正为了自己舒适而创造一个新家,更别说把精神上的追求融入进来。
杜云却不这么认为,现在少有人意识到,不等于将来没有,这一代不行,不等于下一代不行。
举个简单的例子,他们这一辈人跟父母辈以至祖父母辈,在对家的理念上就有了很大的差异。
这种差别体现在择偶、婚恋、育儿,家装上也不一样啊?
进入一间房子,从它的装修风格、细节布置、家具陈设,是可以看出这一家主人的经济状况、教育背景、从事的行业、甚至跟家人的亲密程度。
杜云的这种观点,自然又被同学说教了一番,但是,却激起了他内心的一些想法。
他发现以前做设计的时候,他考虑更多的也是实用问题,比较少考虑客户精神上的表达。他突然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方向,或者说,是一个趋势。
请得起专业设计师的客户,自然是已经突破了大多数人对房子面积层面和实用性的追求,那么为什么不能在这个基础上,去挖掘更深层次的需求呢?
家给人的感觉,应该不是仅仅局限于安全感、归属感,温馨以外,能够享受就是最好不过了。
杜云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这个想法一成型,他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跟同学告别,这件事,他还想听听毛线的看法。
毛线的电话是王鑫远接的。
此时,姐俩刚送完李锐,正在高速上,往回家的方向开。
“杜云哥,我姐在开车呢!有急事?”王鑫远问道。
他故意把杜云的名字喊得很大声,想引起毛线的注意。王鑫远老觉得这李锐有点过于热情,好像对他姐姐有点意思。
在这件事上,他一定是站在杜云这边的。
虽说,这次张家窝之行,收获不小,那李锐是功不可没。可是,他是一个讲情义的人,才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就倒戈呢!
“你们在哪儿呢?”杜云问道,他听着电话那头有呼呼的风声,不像在街上。
王鑫远这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把这事说了一遍,他把重点放在了讨回那三十多万上。
杜云一听,这毛线胆子也太大了吧?一声不吭就直接奔张家窝找人去了。
那李叔给纸条的时候,他是在场的啊,当时毛线还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不想纠缠那么多,给家里招惹麻烦。
这些日子,因为美茗的事,他也没顾上过问,没想到这姑娘竟自己上了,这也太生猛了吧?
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俩人的安全。
“鑫远,你俩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
王鑫远看了毛线一眼,把头偏到另一边,压低声音说:“我们今儿可是带着贴身保镖呢!一会儿就找老尚算账去!”
“确定是他指使的吗?”杜云问道。
老尚那人不是那么好惹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不要惊着他。
“有!证据都拿到了!”王鑫远得意地说道。
这一回他可是留了心眼,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都被他一字不漏地录下来了。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顿了一下,杜云又问:“这事,伯母知道了吗?”
“不知道呢!我姐说一会儿要回家接上我妈一块儿过去!”王鑫远说道。
“那好,我先去家里等着。”
杜云觉得毛线妈妈的情绪不是太好,还是得过去看着,他怕她听了这些事一下子接受不了。
“姐!杜云哥说提前去家里等着我们。”王鑫远转头问毛线的意见。
“你都说完了,才问我!”毛线专心开车,没理他。
他愿意去就去吧,谁知道老尚那老东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多个人在就多个帮手。
本来李锐是问她需不需要由他出面去吓唬吓唬老尚的,毛线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第一、她没想把老尚真的怎么样,毕竟她取证,是骗了尚玉萍,耍了手段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第二、她之所以主动出击,无非就是想震慑住老尚,让他认清一个事实:老王不在了,但这个家还在,不是谁都可以过来踏上一脚的!
那朱会生交待,老尚不过是让他给人打了个电话,说是“那姓王的他爸是个大老板,有钱!”
老尚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另外买个电话卡打,别用自己的号。
朱会生多奸啊,他在街上借别人电话打的,还多找老尚要了一千块钱。
毛线等人一说明来意,朱会生就把老尚卖了,原来这老东西没安好心哪!才出一千块钱,就让他顶那么大个雷啊!
这不坑人吗!嘛亲戚呀!
朱会生再想他那媳妇也是,说好了是介绍个投资商找项目,结果呢,很明显人就是破案来了。
朱会生觉得老尚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鸟,以后得断交。
这样,毛线几乎没费什么口舌,朱会生就把老尚那点事都秃噜了,还说了一些他干活拿回扣的事儿。
当然,这个是他胡诌的。
老尚那种人精,怎么可能把那种把柄落在他手里呢?他也是听人说的。不过老话说,无风不起浪,朱会生相信老尚这事一定有得查,他巴不得看他倒霉呢!
什么玩意儿?
呸!
下了高速,王鑫远才想起一个问题:怎么跟他妈说呀?
这确实是个难题,毛线也觉得不大好说。
毕竟那蓝娥和老尚的事,太过分了,她没敢跟她妈说呢。可是现在是老尚对王鑫远下手了,这要以后再出点啥事,咋办呢?
毛线还是希望她妈能有所准备。
另外,老尚已经另立门户了,尽管她在短期内平息了老尚离职事件造成的影响。可是不得不说,将来老尚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是老人,在公司待了大半辈子,说白了,对公司的情况怕是比她和王鑫远都要清楚。
毛线是希望毛瑾能够了解这些事,做一些防范。
而且,公司那边,到底哪些人能作为亲信培养,哪些人需要从重要岗位上调走,毛线也希望能听听她妈的意见。
这些事不说清楚,冷不丁问的话,又会让她生疑,倒不如直接摊开来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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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走!打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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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前,毛线已经下定了决心,把这些事从头到尾跟她妈讲清楚,听听她妈的意见。
入秋之后,那葡萄藤上的叶子已经有些泛黄了,有一片叶子正好落在了毛瑾的肩上,杜云随手帮她妈摘下去,俩人看上去倒像是亲娘俩。
毛线觉得,杜云跟她家里人在一起,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毛瑾看到姐俩,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公司有什么事吗?”
毛线摇头,上前拉着她妈的胳膊,“妈,进屋!我有事跟你说。”
毛瑾突然怔愣了一下,印象中,女儿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正经地跟她谈过话了,难道是好事将近?
毛瑾看了杜云一眼,又觉得不像,表情不对。
难道是王鑫远又出了什么事?
毛瑾看向儿子,他倒不像平常闯了祸的样子,难道是闯了大祸?
她这心一下子就慌了,也顾不上手里拿着的剪刀,直接跟女儿进屋了。
“出啥事了!”毛瑾一进门就问道。
“妈,你先把这东西放下!”
毛线说着把她妈手里把剪刀拿掉。
“这样多吓人啊!一会儿我说到你不爱听的,你再捅我一下就完蛋了。我一个大学老师,就要被你偷偷干掉了!”
毛线的故作轻松的调侃,并没有缓解她妈的紧张,相反,毛瑾这心里更慌张了。
“究竟啥事?”
毛线就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包括老尚和蓝娥的私情。
毛瑾震惊之余,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老王是突然间叫她和孩子们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决定把公司放在她女儿毛线名下的。这个决定,事先她并不知情。
那天晚上,她和老王还为这个事争了半天,说白了,毛瑾是觉得,这儿女大了,由不得父母,她女儿现在是清心寡欲的,可是将来成家了呢?有孩子了呢?
在利益面前,谁人不为自己打算?
到那个时候谁来保障王鑫远的利益?
换一句话说,就算她女儿、儿子都没那些心眼,姐俩能和平相处,友爱互助。可是这女婿和儿媳妇呢?
这添一口人进来,心就不一样了。
毛瑾还记得元圆在家里住那一阵儿,两个孩子嘴上不说什么,可是那心里的隔阂她是能感觉到的。
应该说,是王鑫远出事后,重新拉近了姐俩的关系,或者说是更加深了姐俩的感情。
可是,这孩子们大了,必将要组建自己的家庭,她不能期望孩子们能始终保持这种亲密的关系,这不现实。
毛瑾再想到娘家的哥哥、弟弟、妹妹,心里就不由得失落,她只盼着这两个孩子以后有什么事能互相帮衬着。
也正是这个原因,她从心里认为,两个人一半一半的股份更加合适一些,甚至,她希望王鑫远是控股的那一方,因为儿子在能力上弱一些,需要这份话语权。
可是老王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说王鑫远扛不了事,担心公司出问题,难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毛瑾这心里咯噔一下子。
毛线看着她妈一脸凝重的样子,只当她是受了惊吓,赶紧安慰道:“妈,这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说出来,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儿。毕竟我们这一辈跟他们不会有交集,我怕你不知情……”
“做得对!”毛瑾回过神来,“这事就应该早让我知道。”
“妈!”毛线总觉得她妈心事重重的。
毛瑾起身,在门口喊了一声王鑫远,又对毛线说:“你从外边找个律师,问一下这个情况,够不够给他定罪的!”
毛瑾还是不想这事闹大,对老王名声不好,特意避开了公司的法务。
“已经咨询过了,在鑫远的事情上,老王其实没有直接授意或者参与……”毛线说道。
她对朱会生和王斌说的那些,大多是吓唬他们的,那些并不能作为有效证据。
毛瑾又是一怔,她不相信凭老尚那干瘪的脑瓜子,能那么巧妙地避开所有的责任,这背后肯定少不了人指点。
“跟我们合作的那个辛律师,有没有过问过什么事情?”毛瑾问道。
老王是个有先见的人,公司成立不久,就请了法律顾问,每年都要支付一笔服务费。
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老王这人实在,顺着给辛律师介绍了好几个单位,这一年下来,光服务费就不老少呢。
现在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个问候都没有吗?
“没有。”毛线答复。
王鑫远那次出事,她原本是想找辛律师咨询的,被老王拦下了,说是家里的事不好跟外人说,免得生了流言,毛线也就没找过辛律师。
“今年到期,跟他解约吧!”毛瑾说道。
“妈,你怀疑辛律师跟老尚勾结?”毛线愣了一下。
“没有!”毛瑾转向刚进门的王鑫远,“长期重用并信任一个人,可能养虎为患,这是血的教训,你们都要记住了。”
老尚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几乎都有老王的资助,娶妻生子、到后来的孩子出国留学,老王都给予了帮助。
可是到头来,坑老王、害他儿子的,正是老王拿他当了一辈子兄弟的人。
毛瑾替老王不值!
“妈!”
毛线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要定那老尚的罪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犯了重婚罪。只要那个尚玉萍肯告他,他脱不了干系的。”
“他和蓝娥领证了?”毛瑾问道。
“他们有一个孩子,属于事实婚姻。”王鑫远说道,就是蓝娥口中所谓的亲兄弟。
“尚玉萍知道这事吗?”毛瑾问道。
她打量着儿子和女儿,孩子们这是瞒了她多少事啊?
“这个我还不确定。”毛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妈,“这你就别担心了,一会儿我和鑫远上门吓唬老尚去,保准他以后不敢乱来。”
姐俩为这事兴奋了一路,他们计划着当着尚玉萍的面,揭开老尚的阴暗面。
毛瑾拿过王鑫远手里的纸,那上面是他们跟王斌和朱会生谈话记录,还有短信截图,上面都摁了手印,还有签名,下面几张都是复印件。
她这就明白了孩子们的想法,这东西拿出去即使不能当作证据,也可以揭露老尚的恶行。
这么一来,两家人的脸面就撕破了,以后形同陌路,各不相干。
“我跟你们去!”
毛瑾起身,对着俩孩子说:“去把正装换上。”
“给尼雅也说一声!”毛瑾嘱咐王鑫远,“问她在哪里,一会儿接上她,再给你哥拿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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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仇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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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一家人都穿戴整齐了,毛瑾给了杜云一把车钥匙,“开你伯父那辆!”
一行四人开着四辆车,就奔老尚家去了。
尼雅自己有车,请了一会儿假,直接过去了。
到地儿一看,好家伙,一家人都穿了黑西装,脸色凝重,尼雅是白色阔腿裤加白衬衣,一下子就显得分外突兀。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阵势,看了王鑫远一眼,想问他咋回事呢,结果这家伙竟然在向别处张望。
尼雅只好绕过他,走到毛线身边,小声问道:“姐,谁死了?”
毛线被她逗乐了,“谁也没死!”
“那……”尼雅看了婆婆一眼,又拉了下毛线的袖子,“那咋穿成这样?”
“妈让穿的!”毛线也觉得好笑。
他们几个这身打扮,往老尚家楼道门口一杵,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
看着一个个精黑的,加上那么多车,准是谁家遇上什么事儿了。而且,八成呀,不是好事。不然谁好端端地会丧着个脸,穿一身黑?
从身边经过的人,都是小心绕过,又忍不住侧目 ,窃窃私语。
毛瑾不耐烦地看了王鑫远一眼,“等啥呀,尼雅这不是来了吗?”
“妈,等下,马上!”王鑫远说道,一脸焦急地看着身边经过的车。
毛瑾正想问个底儿呢,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王鑫远面前。
蓝娥早早就看见毛瑾了,她特意叫出租车停在了王鑫远面前,本想让毛瑾看她儿子给她开车门,结果这王鑫远一动不动,瞥了她一眼,就往里走了。
蓝娥只好一脸悻悻地跟着下了车。
本来她看着王鑫远奔着毛瑾去,是想拉住他的,一想到王鑫远在电话里说要帮她讨回公道,她就不计较了。
她和毛瑾的仇小,跟尚玉萍的仇大,这孰轻孰重她是知道的,这会儿,犯不着跟那贱女人计较。
蓝娥仰着头,一脸傲娇,心里暗叹这关键时候儿子还是向着她这个亲妈的,不然怎么会动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来给她助阵呢?
她这心里还有些感动,这儿子呀,还是随了那个老王,嘴上不行,那心里还是有她的!
“你怎么把她叫来了?”毛瑾斜了儿子一眼。
“她不天天哭着喊着说我是她儿子吗?我倒要看看,她老情人要害她儿子,她跟谁站一边!”王鑫远搀着毛瑾的胳膊紧了紧。
毛瑾微微转头,向后斜了毛线一眼。
她确定这主意不是王鑫远的,她这儿子是一根肠子直通屁眼的主儿,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
准是又被她这姑娘给涮了!
毛线一脸坦然地迎着毛瑾的目光,她就是成心让王鑫远喊蓝娥来的,她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蓝娥的事。
尼雅就是个小姑娘性情,她从没遇过这事,这小心肝突突地跳着,她悄悄地拉住毛线,“姐,我们到底去干啥?”
“打架!”
毛线比画了一下,眉毛往后挑了一下,暗示她蓝娥在后面听着呢。
尼雅虽没太明白姐姐的意思,但是看得出来,她并不紧张,似乎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她这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
跟在后面的杜云比蓝娥整整高出一头半,蓝娥被他挡得死死的,什么都听不清。
她几次想蹿出去,却被杜云挡住了,她往左,他身子就往左,她往右,他那大腿一撩,也往右去了一点。
这楼梯本就不宽敞,她愣是没挤上去,气得在心里骂娘,又不敢表现出来。
或者说,此时,她内心的兴奋是远远大于愤怒的。
跟老尚偷偷摸摸好了这么些年,她还是头一次上门呢!
这么想着,她这心就跳得更快了,像是有一只小手,怦怦地捶着胸口,她忍不住停下喘了口粗气。
蓝娥歇气的当儿,毛瑾已经敲开了老尚家的门。
眼看着那杜云就要关上门了,蓝娥提了一口气,垮一下脚先过去,勾着门边,迅速上手拉开,贴在杜云身后挤进去了。
尚玉萍对毛瑾是很客气的,即便不喜欢这么一大家子突然登门造访,她还是本着一贯的优雅说:“嫂子,您咋来了?”
尚玉萍看到蓝娥的第一眼是极为愤怒的,这么个不知良耻的下三烂也敢上她家来?
她算个什么东西!
尚玉萍特意等着杜云转过身来,堵在蓝娥面前,狠狠地瞪着她!
她这是找着靠山,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那她今儿就来个关门打狗,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不知廉耻的东西!
蓝娥看着尚夫人嘴边的笑意,只当是毛瑾的面子让她对自己有了几分的忌惮。
当然,经历了上次那样的事之后,她对尚玉萍这个面善心狠的老泼妇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她迅速向右跨了一步,贴在王鑫远身后。
再次看向尚玉萍时,已是一脸的挑衅。
她还不相信,王鑫远能让别人当着他的面打自己的亲妈呢!
况且她早就想好了,万一尚玉萍忍不住动手,她就把毛瑾先推出去挡着,反正她站在前面。
这么想着,她竟有几分期待尚玉萍动手了。
她倒要看看这次仨人凑一块儿了,老尚这个老滑头跟谁站在一边。
蓝娥的双目像两把刷子一样,不停地在老尚和尚玉萍二人脸上刷过,试图看穿他们的心思。
毛瑾直接无视尚夫人,扯着嗓子喊:“尚文军,你出来!”
“嫂子!”
尚玉萍看毛瑾这一上来就要吃人的劲儿,就不愿意了,有啥事非得这样,她这脸上也就冷了几分。
“你看有啥事,咱坐下来慢慢说!”
说罢,她看了一眼毛线,提醒她别忘了她们之间是有合作的,至少当着蓝娥的面,不能拆台呀。
毛线点了下头,表示领会,但也仅限于此,这尚玉萍就有些不高兴了。
“嫂子……”
尚玉萍已经在很努力地压着火气了,她想提醒毛瑾娘俩,别欺人太甚,她尚玉萍也不是个吃素的。
“没你的事!”
毛瑾瞥了她一眼,粗暴地打断她。
这尚玉萍看着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可是,她还就不信老尚做这些事,她尚玉萍能一点儿不知情!
“尚姨!你看看这些!”毛线抽出几张纸递给她。
老尚从卧室出来,看着毛瑾这一家子在客厅里一字排开,他身子一颤,差点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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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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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来了,坐!”老尚顺势扶着沙发坐下,手指向一旁的沙发。
毛瑾哗啦一下把一沓纸摔在老尚面前,一句话没说。
老尚下垂的眼皮匆匆在那纸上扫过,顿时明了,他眼珠子一转,身子微微前倾,对着毛瑾挤出一张笑脸,“嫂子,你听我……”
他后面那个“说”字还没说出来,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毛瑾一巴掌。老王摸着火辣辣的左脸瞪向毛瑾的时候,右脸又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顿时他这耳边嗡嗡地响。
老尚是想站起来还手的,可是他这腿像灌了铅一样,愣是提不起来。他所有的愤怒都写在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比平常大了一倍。
“第一把掌,是替我家老王打的。原因你知道吧?”毛瑾胳膊一抡呼哧一把揪出挤在王鑫远身后看热闹的蓝娥,毛线顺势一推,蓝娥就被丢进沙发了。
尚玉萍这强忍了半天的火,一下子就蹿上了来了,手上的纸被她卷成一个筒向蓝娥脑袋上砸去,“贱人!你敢占我沙发!”
尚玉萍的手抬到半空就被王鑫远挡回去了。
毛瑾瞪了尚玉萍一眼,“你该是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吧!那就再忍一会儿。”
“嫂子……”
老尚本想着解释两句,看着毛瑾抬起的手,赶紧用手捂住了脸。老尚中年发福以后,脸变大了不少,他那两只布满褐色斑纹的手并不能完整地盖住那张老脸,看上去像是被人破了一半皮的老玉米,滑稽极了。
王鑫远心里这个窝囊,没想到他竟被这么怂的人给耍了。
“第二巴掌,是我自己打的!”毛瑾把儿子往前推了一把,“我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打我儿子的主意!”
毛瑾“咔”一脚踏上茶几,左手薅起老王的半个肩膀,使劲往上一提溜,右手啪啪地拍着老尚那垮下来的大脸。
“你他妈看清楚了,我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在这呢,你他妈再敢动我家孩子一根手指头,我发誓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让你这一家子好过!”
老尚本是想挣扎的,可是毛瑾这老娘们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又占了先机,他就成了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老尚只觉得这辈子的脸算是丢尽了,尤其是他老婆的眼神,满是鄙夷。
他在毛瑾放手的那一瞬间,呼一下站了起来,似乎他那满腔的怒气都被毛瑾刚刚那一把给提溜起来了,他扬起手想给这老娘们一个教训,却被杜云一把扣住了。
毛瑾回过头,冷傲的双眸,跳过老尚,落在一旁尚玉萍的脸上,“玉萍啊,你这一辈子也是够窝囊的,这种东西,你也真拿他当个宝儿!我劝你呀,还是赶紧放人一马,让人一家三口早日团圆吧!”
毛瑾拍拍手就走了。
蓝娥本是想跟着一起走的,她刚起身,就被尚玉萍一脚踢上肚子,再次跌坐在沙发上了。
那毛瑾明显是话里有话,什么一家三口?尚夫人决定问个清楚。这贱人敢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让她有进无出。
毛瑾等人还没出门,那尚夫人就跟蓝娥扭打在一起了。
到楼下的时候,毛瑾刻意在车前等着几个孩子,毛线还以为她妈还想给老尚加点料呢,她这会儿巴不得让她们大吵大闹,把警察招来才好呢!
那毛瑾却先是红了脸,“那个,刚刚骂人,是一时冲动!你们都不要学啊!”
毛线都要被她妈逗死了,捂着肚子靠在车门上,半天直不起身来。
尼雅还是第一次见她婆婆跟人打架,她想起那日毛线在公公葬礼上打美茗的事,瞬间就理解了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妈和姐好厉害呀!”尼雅悄悄地抠了一下王鑫远的手心,小声说道:“有她们罩着,我以后在医院可以横着走了。”
尼雅觉得,以后哪个病人家属再敢胡闹,她就回家喊婆婆去!保准一招制敌。
王鑫远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尼雅就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看见毛瑾回头,她又不好意思地躲到王鑫远身后。
几个人准备回去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一些人,都是听着楼上的吵闹声出来的,相互打听着是哪一家的,有一些胆大的,还上了楼梯,寻声而去!很快就有人探听出,那打闹来自老尚一家,人们开始议论他家的一些琐事。
毛瑾开着车,带着孩子们扬长而去,他们身后的浓烟下,一场有关老尚家的八卦,正在慢慢发酵。
尼雅回去上班了,毛瑾让杜云开老王那辆车去做保养了。
这样,家里还是他们娘仨。
毛线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他们这次主动出手,把事情摊到桌面上讲,那老尚再有什么动作,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她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放下了,她本想着赶紧冲个澡好好地睡上一觉。
没想,姐俩刚换了拖鞋,就被毛瑾喊去书房。
“跪着!”一进屋毛瑾就变了脸,让姐俩对着老王的遗像跪下。
毛线本以为跟她妈说通了,已经没事了,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揪着小辫子不放,还拿起了以前老王管王鑫远用的小皮鞭,这都多大人了,还拿这个吓唬人!
“妈!有啥事……”毛线后边那句“明天再说”还没出口,只感觉耳边“咻”一声过了一道风。
“完了,这回真打呀!”毛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从小到大,毛线就挨过一次鞭子,还是因为替王鑫远写作业。
那孩子可肉了,老是被老师留堂,聪明的毛线想了个招,她替王鑫远写作业,这样就可以早点带王鑫远回家。不过只写了两次,就被老师发现了,那老师直接把作业本拿给她妈了。
一晚上毛线战战兢兢的,那毛瑾就跟没事人一样,不吼也不骂的,这到了睡觉的时候,等她脱光了,准备钻被窝了,毛瑾操着鞭子就进来了,照着屁股狠狠地抽了三鞭子,虽说没有打到屁股开花吧,她也是半蹲着上了一个礼拜的课,那滋味儿,不堪回想啊。
然而,毛线并没有感受到儿时的那份疼痛,只听得王鑫远一声尖叫,扑向了她妈!
毛线愣住了。
她妈那鞭子抽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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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暴风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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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王鑫远扑过去想要夺下她妈手中的鞭子,又被毛瑾一声厉喝,“我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
“妈!我错了!”毛线赶紧拦住王鑫远,姐俩规规矩矩地跪好。
她妈这个脾气上来,只能顺着来呀。
“你哪儿错了?”毛瑾问道,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可触犯的威严。
“我……”
毛线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从心里,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过是用尽全力去守护家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咻!”
毛瑾照着自己的大腿又是一鞭子!毛线看着那丝袜下边隆起的两道红印子,眼皮子一抖,那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不该瞒着你!”毛线赶紧说道!
“我不也该!”王鑫远在一旁附和道,他闭着眼睛使劲地憋着眼泪,毛瑾最见不得男孩子哭哭啼啼的。
“咻!”又是一鞭子!
“我不该擅自做主……”毛线哽咽着说道:“带王鑫远去张家窝。”
“还有呢?”
毛瑾对着自己的大腿又是一鞭子,王鑫远迅速扑过去用后背接着落下来的鞭子,哽咽着说:“妈,我真不知道了!”
“王鑫远,你怎么能像拖死猪一样拖蓝娥?我就是那么教育你的吗?”毛瑾扶着他的后背,“儿子!如果哪天蓝娥死在咱家里,你就是那个置她于死地的人,你知道吗?”
“妈!”王鑫远哭得更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烦死她阴魂不散的,天天琢磨着算计我们家人了。”
“儿子,她做了那么多恶,自然会有人收拾她,再不行,还有妈在呢,这事你不能干!”毛瑾说道:“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跟自己的亲妈拼命!你将来良心上过不去啊,儿子!”
王鑫远趴在毛瑾大腿上,肩膀不停地抖着。
不用等将来,他现在就过不去。从老尚家回来以后,他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尚玉萍会怎么收拾蓝娥?跟上次一样,打个半死,还是轰出家门?他恨自己,无论蓝娥做了什么,他都做不到看着她被人侮辱,他一次次下定决心,又一次次食言。
毛瑾扶着儿子的后背,看着毛线,问道:“你为什么要把美茗那孩子往地上摔?”
“她就是那么扔给我的!”毛线红着眼说道,她承认她是气极了,想用美茗的方式把那孩子还回去。
“谁拿枪指着你去医院了吗?”毛瑾抹了一把泪,“我姑娘,博士,大学老师,差点亲手摔死一个孩子?”
毛线愣了一下,她从没想过万一美茗接不住那孩子怎么办。
她只当所有的母亲都爱子心切。她更没想过,自己与杀人犯就在一念之差。她自诩是个理性的人,可是在美茗这件事上,她确实冲动了,还差点酿下大错。
“你们都是成人了,用不着我了!敢一声不吭就带人往贼窝里蹿了。”毛瑾一手捂着半边脸,压着自己的哭腔,“你们知道你们还有妈吗?你们要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毛线靠过去一点,抱着她妈的胳膊,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过着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开始认认真真地反思自己做错的地方。
那一晚,娘仨抱着哭了大半宿。
那是老王过世以后,娘仨第一次这么痛快地大哭,谁都没有藏着掖着,尽情地、放肆地哭,就像是干涸许久的土地突然迎来了一场预谋多日的大雨,来时汹涌澎湃,去时酣畅淋漓。
后半夜,还真下起了雨。
“大约是老天也觉得我可怜吧。”尚夫人开着半扇窗户,把头伸出窗外,又被老尚一把拽回来。
他拖着烂泥一摊软乎的尚玉萍,求饶道:“老婆,你睡觉行不行!天大的事,我们明儿再说!”
老尚真的是累了,两个女人打架,身上伤最多的人,是他。
尚玉萍逼问蓝娥孩子的事,这蓝娥索性就承认了。反正这些年她也是受够了,不如挑明了说。跟上回不一样,这一次尚玉萍没有那么多人,加上年龄又大了几岁,这气势上就弱了。
尚玉萍给蓝娥一个嘴巴,蓝娥就还她一巴掌!
总之,一个狠,一个更狠!
两个女人斗了半天,最后把矛头指向了老尚,二选一吧!
这老尚就怂了,这尚玉萍跟她过了半辈子,相夫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加上他家那么多事,里里外外哪里少得了尚玉萍的操持!
蓝娥就不干了。
她藏头露腚过了这么些年,就等着摊牌这一天呢,这老尚竟敢不站在她这一边?他设计陷害王鑫远的账,还没算呢!
这尚玉萍就说了,老尚确实不该害人王鑫远,那不是他的种,就该弄死你那野儿子!
蓝娥又炸了,索性赖在尚玉萍家不走了!她是铁了心要分个高低立下出来!指着老尚的鼻子叫他把尚玉萍这个老太婆撵出去!
老尚真是被折腾烦了,说你们这都一把年纪了,闹啥呀闹,叫人看了笑话!
这尚玉萍泼辣起来也不是一般的狠,索性要给老尚在国外的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处理他爹裤裆里这股风流债。
老尚一下就蔫了,这事说什么也不能闹到孩子那里去呀!硬是连哄带骗把蓝娥赶了出去!
本以为这下清静了,没想到这尚玉萍作上了,一会儿要拿刀抹脖子,一会儿要在浴缸里把自己淹死,一会儿又是要开天然气!吓得老尚一下都没敢合眼,一口一个姑奶奶,各种对灯起誓,尚玉萍就是不肯松口!非得让他斩断跟蓝娥和私生子的一切来往。
这根本就不现实呀!
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怎么断吗?
老尚越是烦躁,这心里越是恨毛瑾娘俩,她们不仅让他在两个心爱的女人面前颜面尽失,还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旋涡之地!
他暗暗发誓要狠狠地报复这娘俩,让她们这后半辈子都没有好果子吃。
老尚想好好睡一觉,醒醒脑子对付那娘俩,可这尚玉萍就是不消停,这一宿啊,差点儿没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第二天起来,这老尚浑身酸痛,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那尚玉萍更是收拾了他的东西,让他滚出家去。
老尚一下子就火了,这男人在外打拼事业,谁身边还没个可心人儿啊!这么点破事就闹腾地天翻地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一番话出来,是彻底寒了尚玉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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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准丈母娘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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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文军当初可是入赘到她家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靠着她娘家在大城市里站稳了脚跟,现在反倒嫌弃起她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尚玉萍当即收拾了东西出门!
老尚赶出来拦她,说你出去散散心也成,早点回来啊!
尚玉萍捋了捋头发,斜了他一眼,她一定会回来的。
老尚收拾了半天,左右照了半天镜子,换上长衣长裤就出门了。
毛瑾那两个巴掌打得很响,他这脸上都有些肿了,好在两边都打了,肿得也算匀称,出门见人还是可以的。
老尚一到公司就召开了紧急会议,这回,他要放大招了。
他要让毛瑾带着她一窝小崽子们上门求他!
只是,他这会开了一半,就被硬闯进来的蓝娥打断了。
这女人完全是一副疯婆子打扮,逼着他在公司给她安排职位。她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员工们:她蓝娥才是正牌尚夫人,公司里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老尚都要被蓝娥这没脑子的货气炸了,这是生怕员工们不知道他那点婚外情啊,公司开业还不到一个月呢,这真假尚夫人就闹了两出,他这老板当的也是够窝囊了。
老尚索性让保安把蓝娥拖出去,这种拎不清的女人是万万不能放在公司的,否则,不用等别人,员工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蓝娥扯着嗓子在公司门口叫嚷了好半天,都没人理她。那看大门的,硬是拦着她不让进去,还放出了两条狼狗冲她嗷嗷地叫唤。
蓝娥气得把嘴唇都咬紫了。
她这回算是认清了老尚的真面目。当初说什么帮王鑫远争回在老王公司的权利,安置她的两个儿子,都是些放屁的话。他自己的公司都容不下她,还能容下谁?
蓝娥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毛瑾说老王背后对王鑫远下黑手的事是真的,他根本不是在帮她儿子,他是在帮他自己扫清障碍!
蓝娥想通这一点,这心里对老尚就生了怨念,她没名没分跟了他这么些年,他就那么容不下王鑫远吗?
这天下比妇人心更毒的,就是丈夫心了。
蓝娥沿着马路走了很久,秋风一过,就有一串串的树叶落下来,跟着风一圈一圈地转起来,最后又被路人踏在脚心。
那一瞬间,蓝娥想到了她的儿子——王鑫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杜云一大早来到毛线家,想送她去上班的时候,却被王鑫远告知,他姐六点半就走了。
杜云一听,这毛线八成是在躲他了。
他耷拉着一张脸,准备回去的时候,被毛瑾叫住了。
“伯母,什么事?”
杜云对毛线妈妈一向是有求必应,除去刻意讨好未来丈母娘的成分,这毛瑾待他确实不错,思想也比较开放,能跟年轻人聊到一块儿,不像他妈,他干点啥都看不惯。
“过来!”毛瑾对他招招手。
她那几鞭子抽得确实不轻,有好几处破皮的,这可把王鑫远心疼坏了,愣是给他妈放轮椅上,连班也不去上了,说是在家反省错误。毛瑾也有意让他休息休息,这老往工地上跑,状态不好,那太危险了,也就由着他在家了。
“伯母!”杜云看着毛瑾腿上的伤,吓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去老尚家的时候,他们可都没吃亏呀!
杜云赶紧俯下身去看伤口。
他这一来,毛瑾倒不好意思了,那点皮肉伤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子趴着看她还能接受,这准女婿,她可就受不了了。
毛瑾对王鑫远使了个眼色。
“哥,已经擦过药了,没事!”王鑫远拉起他,“咱去小院喝茶去!”
“哦!”杜云看看这娘俩,也大概明白人家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他知道,反正有尼雅这个大护士在,应该没什么大碍,养几天结痂就好了。
杜云起身道别:“那伯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毛瑾瞟了他一眼,“人家故意躲着不见你,你还能撵学校把她绑回家啊!”
杜云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一下子就被毛瑾看穿了,他确实想去学校等毛线来着,他必须要告诉她,无论她的父母什么态度,他对她的感情是不会变的。他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有着特别的坚持,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看法而改变选择,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行。
“那有什么办法?”杜云推着毛瑾往小院去了。
王鑫远这次非常识趣地去泡茶了。
“你说你啊,别的事都挺灵光的!怎么就这事上不开窍呢?”
毛瑾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她倒觉得在对付女人的问题上,她那儿子就很有一手,不声不响就把尼雅这小姑娘追到手了。
哪像这个?
这都大半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尽被她那傻姑娘牵着兜圈子了。
“伯母……”
杜云一提这事就是一脑门子的黑线,原来他跟毛线还能嘻嘻哈哈地开个玩笑,一百句玩笑话里那也能蹦出个一两句实话,现在,压根就没那气氛。
毛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少年老成,运筹帷幄的英雄气概,他一站到她面前,就不由得气短!
“你看!又来了!”毛瑾一着急说话声音就高了,“磨叽啥!就痛痛快快说你心里咋想的?”
毛瑾是想着借着这次杜云父母过来,赶紧把这两孩子的事情定下来,把这一儿一女的终身大事都一块儿了了。
“我,我当然是非,非她不行了。”杜云在毛瑾的鼓励下,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话当真?”毛瑾看向杜云的眼里,满是赞许,眼角微微地眯上去一点。
“当然是真的!”杜云赶紧表态,“伯母,我会说服我父母的。”
毛瑾点了点头,算这小子还有点志气!
“伯母!您可千万别让她去相亲了啊!”杜云恳求道。
毛线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只要让她再相上几次,一准儿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嗯!”
毛瑾哼了一声,眼睛向下瞅着地砖,嘴巴使劲地往回拢着,好不容易才憋住那呼之欲出的笑意。
“伯母!我是认真的,她跟谁结婚都是可以的。”
杜云说出这话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的本意是,毛线根本不在乎跟谁结婚,只要她想结,跟谁都能将就。
可是这话说出来,听上去倒好像是说毛线很随便。
再看毛瑾紧锁的眉头,他赶紧解释道:“伯母,我的意思是……”
毛瑾没等他说完,呼一下转过轮椅,对着花池,双手捂脸,肩膀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可把杜云吓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让毛线妈妈那么伤心,这可完蛋了,看来毛线去相亲是跑不了了。
杜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王鑫远端茶出来了,他像是抓到了救星,“那个鑫远,我还有事,你好好陪伯母吧!”
王鑫远正纳闷怎么刚来就走呢,那毛瑾转过身来,眼睛微红,冲杜云喊道:“站住!”
杜云和王鑫远俩人一怔,双双立定。
“没说你!”毛瑾看着被冷不丁吓得一怔的儿子,“去把妈的手包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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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结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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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得令拔腿就跑,他还当自己又犯了啥错被她妈揪住了,一看,原来是杜云这个倒霉蛋,他回头看了杜云一眼,不厚道地笑了。
他倒是希望杜云这个准姐夫早点进门,好多一个替他背锅的。
这个过程,杜云就一直看着地上落下的几只小鸟儿,眼睛的余光,却是不停地扫向毛线妈妈,看着她从王鑫远手里接过手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完了,要给分手费了。”杜云心里想着。
他暗暗后悔为什么要一大早地跑来毛线家呢?来就来吧,非得跟未来丈母娘套近乎!这下可好,要被人像拔草一样连根薅起了!
他这心里,可以说是万念俱灰。
杜云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拿了这钱,他和毛线就彻底完了。他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毛瑾的手。
“不能,不能!”杜云推着毛瑾递过来的卡,“伯母,我不要分手费,我们是自由恋爱!”
“分手费?”毛瑾愣了一下,随即被他这副憨样逗乐了,这孩子看着挺正常的啊,这脑子怎么还缺根弦呢?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啊?”毛瑾看着杜云叹了口气,表示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杜云被毛线妈妈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发热,不是分手费?这事还有得商量?他这耷拉了半天的眼皮慢慢地抬起来,眼神终于活泛起来。
“傻孩子!”毛瑾身子往前探了一点,把卡塞到他手里,“这些钱,是你前一段时间做的那些设计的报酬。”
说罢,毛瑾又叹了一口气,道:“这钱还是你伯父在的时候就准备好的,耽误太久了,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事啊!
杜云可算是松了口气,他赶紧把卡塞回毛线妈妈手里,“伯母,后来都给我发工资了,这个不能拿!”
“拿着!刚还信誓旦旦地要说服你妈呢!怎么?光靠着一张嘴纯忽悠啊?你不得表示表示?”毛瑾把卡塞进他手里,捂住,“这就当作活动经费了!搞不定你妈!可别怪我让女儿相亲喔!”
“伯母!真用不着!”杜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刚刚还担心人家要把他扫地出门呢,现在看来,这老太太是真拿他当自个儿女婿啊,他这鼻子里开始泛酸。
“你的是你的!这个算是我的心意!”毛瑾摁着他的手,“一个大小伙子,让你拿就拿着呗!再墨迹,我可生气了啊!”
杜云见状,只好先收下,想着找合适的机会再还给毛线。
毛瑾这才满意地点头,让他赶紧去忙吧。
王鑫远在一旁撇了下嘴,叨叨着,“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看咱家这女婿的待遇都顶上我这一个半儿了!”
杜云听了这话,心头一热。
突然,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执着于毛线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融入这样一个家庭,大家都比较自由,不像他们家,他从小就顶着教师子女的光环,做什么都不能出那个圈,否则就是所有人的笑话。
这么多年来,他也期待有一个家,可以容许他犯错、撒泼、打滚或者仅仅是在他执着于某件事情的时候,给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想到一句话:选择跟一个人结婚,就是选择跟她身后的一家子生活。
毛线这一家子,他是选定了。
她呢?
他那一家子能勉强及格吗?
杜云对即将到来的父母,正应了这一季的景,满心期待又夹着淡淡的忧伤。
中秋节那日,毛瑾正式邀请了尼雅的父母,王鑫远一大早就带了大礼去接尼雅和她的父母了。
原本毛线的意思,从外边订酒店算了。毛瑾却不同意,她坚持说,宴请最高的待遇就是在家里。
毛瑾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毛线打下手,到中午一共做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毛瑾本是给尼雅准备了彩礼的,尼雅的父亲老尼却是坚决不收,“亲家母啊,咱就别走这个形式了,你家条件好,我家也不赖,这钱给来给去没意思。咱呀,就当没有,让这俩孩子踏踏实实干!不然,这将来一点苦都吃不了,可不行啊!”
毛瑾当下就明白了亲家的意思,应该说,这一点上,两边家长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俩孩子,应该说都是惯坏了,王鑫远打毕业起就没干过啥正经活儿,这儿那儿的瞎晃荡,这是老王发狠,撵出去了,才开始真正静下心来做事,好歹现在知道吃苦了;这尼雅也是个学业不精的主儿,这护士长啊,真是一点一点熬上来的,跟她父母在医学上的成就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好在,这会儿算是开了窍了,好歹都知道努力了。
被父母这么一说,尼雅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加上穿了一身白裙子,衬得那脸更红了,低垂着着眼眸,跟个受气包似的。
优秀的父母总是习惯以自身的资质和能力去衡量孩子的成就,就像尼雅父母始终搞不明白,按他们这个智商,这尼雅少说也得混个主治医生的资格吧?怎么就沦落到了一个小护士呢!
他们甚至羞于在一些老朋友面前谈起尼雅的工作,那会让他们很没面子。他们只当尼雅是不够努力,却没有想过他们的女儿,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并没有那么好的资质,也没有能够继承他们身上所有的优点。
这一点,不只是尼雅的父母,可能连尼雅本人也没有认识到,她只是一味地跟自己死磕,妄图杀出一条血路来,却常常感觉力不从心,这是她最大的苦恼。
毛瑾看出尼雅脸上不自在,她从桌子底下拉过儿媳妇的手,跟亲家表态,“亲家放心,咱家的孩子,没个不好的!以后都能好好干!”
王鑫远也赶紧表态,以后一定好好努力,跟尼雅把这日子过好了,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尼雅的父母相对一笑,这孩子们大了,也只能由着他们自己的性子来了。好与不好的,都得他们放手让他们自个去经历。
对尼雅这门婚事,他们最大的欣慰就是,女婿和亲家都是良善之人,这一点,是他们最看重的。
这一顿饭下来,两个孩子的事就正式定了。尼雅的父母也比较开明,婚礼孩子多会儿愿意办就办,不愿意就不办,可着孩子们的心思来。
俩人都坚持不办,在书房摆好桌椅,把老王的遗像摆上去,对着双方父母鞠了三个躬,这事就算成了。
毛瑾拿出一套蓝宝石项链、耳环、戒指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儿媳妇,毛线送了尼雅一只翡翠手镯,认了弟妹。
这样,王鑫远和尼雅的婚事,也算是有了仪式。
几个人都红了眼,毛瑾更是没忍住抱着老王的遗像大哭。只是这一次,她的泪是滚烫的,有温度的。
她的儿子总算成家了,真正了了老王的一桩心愿。
尼雅父母一时也是感慨万千,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交出去了,这心里到底是不舍的,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好像嫌弃什么似的。
俩人当即决定,回家。
尼雅当日就没有再跟父母回家。
这是尼雅父母的意思,尼雅妈妈依兰拉着尼雅的手说:“女儿,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家了,你的婆婆,你的姐姐,还有你的丈夫,你跟这里的一切,荣辱与共。”
尼雅被这一句“荣辱与共”所触动,眼眶微热。她和王鑫远早就领了证,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结婚的真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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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来探个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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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早早地就在车站候着了,守着出站口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生怕错过父母。
这明明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还没见着人,他这就站不住了,怕俩人不认路再走错了。几乎是一分钟一个电话,糟糕的是,俩人都不接电话,他这都要急死了。
他正抻长脖子,准备跟巡逻的人打听的时候,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他才顾不上管呢。杜云左胳膊一使劲儿,夹紧手包就要往另一个出站口走,又被人撞了一下。
“有完没……”
杜云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已经是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是他妈,这才大半年没见,他妈怎么就老了这么多!
“妈!”杜云赶紧伸手接过她妈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埋怨道:“带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哪!”
“这可都是咱老家的特产,你在这里可买不到。”应英说着招呼走在后面的杜宗明,“你快点,行不行啊!”
杜宗明小跑了几步赶过来,说道:“不是你非得让我拿这么些东西,我能走这么慢吗!”
杜云把所有的袋子腾到一只手上,伸出另一只手去接他爸手里的东西,被他爸拒绝了,“赶紧走吧,你那手上也够多了。”
“你拿这个,我拿那个!”杜云挑出两个轻一些的袋子去换他爸手上的大袋子!
那蛇皮大袋子勒在手上的瞬间,杜云感觉右半边身子都塌下去了,这一袋子少说也得有六十来斤了。
“买的软卧?”杜云问他爸。
本来他是要给父母订机票的,几个小时就到了,很方便的,她妈就说晕机;又说买高铁吧,睡一觉就到了,她妈又说晕车!就得坐这小铁皮火车,咣当咣当坐了十好几个小时。
“啥软卧呀!”
杜宗明一提这事就来气,这老太太犟得很,非得买硬座,就为了省那几百块钱,他这把老骨头都要给折腾散架喽。
“啥几百块呀!”应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一人好几百,俩人就小一千了!一去一回就是两千!”
“好!好!”杜宗明实在是累得不行,没力气跟她吵了,“你说的对,行吧!”
“什么叫行吧!”应英提高了几分,“那我说的本来就对呀!”
“好!你对!你都对!”杜宗明哼了一声,“人家叫总理,你是总有理!”
应英气呼呼地走在前面,把杜宗明甩得远远的!
“妈!你别走错了啊!”杜云在后边喊道:“这停车场我都不好找!”
“那还能不让我出去!”应英嘴上说着,这步子却是慢下来了,磨蹭了几下,跟杜云并排走着,右脚往后一撩,稳稳地踢在了杜宗明小腿的迎面骨上。
“你干啥!”杜宗明走得好好地,被她冷不丁这一脚蹬地,顿时火冒三丈。
应英瞪着老伴,眼睛一个儿地往杜云身上瞟!手还在后腰上比画了个竖着的一字。
杜宗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能消停会儿不。
应英眼睛一翻,使劲儿地跺了下脚,杜宗明收到警告,只得开口问儿子,“就你一人来得?”
这话一出来,应英就竖起了耳朵,连走路都是踮着脚的,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儿子有没有甩了那个老女人。
“嗯。”杜云换了口气,把那些大包小包一个个塞进后备厢里,这才说:“毛线家里有点事儿,过不来。”
应英听到这后半句,黑着脸先钻车里去了,车门被她甩的哐当一声。她就猜着是这么回事,不然他儿子怎么可能大半年不跟家里联系,总是毛线那个老女人挑唆的。
杜云假装没看到他妈那一脸的不满,从后备厢拿了两瓶水给他爸。
杜宗明接过水,朝杜云挤了挤眼,小声说了句,“跟你妈好好说。”
“好!”杜云点头应道。
应英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很怪异。
杜宗明只好起了个头,主动跟儿子说起了火车上的见闻,其实就是为了说点有趣的,逗他老伴开心。哪承想,这应英就像是吃了枪药一般,他说啥,她就怼啥,都赶上那说相声的了。
气得杜宗明索性不理她了,把头歪向一边,贴着窗户睡觉去了。
这么一来,更是惹火了应英。想着这大半年受得那些委屈,竟是抹起了眼泪。
杜云一直在专心开车,杜宗明这一路颠簸,也确实累了,还真睡着了。应英一看,这老伴不理她,儿子也不拿她当回事,一生气,胳膊一抡就想打开车门。
杜云被他妈吓得一脚刹车下去,嘎一声,车停了。
杜宗明也被吓醒了。
跟在后边的车差点儿追尾,那车主也吓够呛,那大哥又是天津本地人,出来指着杜云的鼻子好一通骂。
没办法,这事儿一点都不占理,杜云只好跟人赔礼道歉,给人两百块钱,说是就当中秋添个菜了,大过节的,让大哥消消气儿。
那人看着杜云态度还不错,也不是有意为之,又说了几句,拿钱走人了。
杜云有一句话是对的,这一过节,路上车多人多,谁不想图个顺当?得亏后边那大哥技术好,这一撞可不是一两辆的事,是一长溜啊。杜云给手上到了点水,扑到脸上,他得醒醒脑子,这路上的事,就没小事。
应英也确实吓了一跳,所幸是杜云把车门锁死了,她没推开,不然她真滚马路丫子上了。
杜宗明这回是真生气了,吼她:“你有啥事,不能回家好好跟儿子说!非得从半路上闹!这路上多危险啊。”
本来,这应英已经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了,她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可是被老伴这么一说,她就觉得很没面子,吵吵着让杜云停车,让她下去。
杜云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妈一眼,默默地加了速,在前面路口挑头直接拐去了车站。
再次看到天津站的标识时,杜云爸爸大呼:“儿子!走错了。”
杜云并不回应,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找位置停好后,才转过头,对他妈说:“下吧。”
杜宗明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儿子这是生气了,他推了下老伴,说:“你不是说有东西落在这儿了吗?我陪你去找!”
应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伴拖下车了。
应英这腿脚已经不那么灵便了,杜宗明那背也有些驼了,两个人搀扶着往前走了一轱辘,装模作样地找东西。
杜宗明捏着老伴的手,说:“你大老远地折腾这一趟图啥?真让儿子把你这么发配回去!”
“他敢!”应英嘴上硬着,那眼泪却是先掉下来了。
儿子在跟自己赌气,她是看得出来的,换了年轻的时候,她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可是现在,人老喽,不中用了。她一想到这大半年担惊受怕的日子,这胸口就透不过气了,太煎熬了。
“回去吧!别折腾了!”杜宗明拽着她的胳膊,“你不是还想摸摸底儿,看看他过得啥样吗?”
“对,不能前功尽弃,如了他的愿!”应英转身就往回走。
杜云本想再说些狠话的,诸如,“我给你们买票回去之类的。”
可是,看着蹒跚着向自己走来的父母,他这舌头就发了僵,半天才吐出一句:“找着了吗?”
“没!”杜宗明朝儿子挤了下眼,道:“怕是让我落火车上了。”
“什么东西?我带你们再去买一个!”杜云接着他爸的话往下说。
“你以为……什么都能花钱买得着!”应英本是很生气的,触及儿子那双深邃的眼睛,她那后半句就软了下去,她突然发现儿子成熟了,不是那个事事都挂在脸上的少年了。
“那上车吧!”杜云先给父母拉开车门,又朝着他们身后看去,像是真落下什么东西似的。
经历了这么一场风波,回程的路上,就快了很多。杜宗明又讲了很多家乡的趣事,应英时不时地还插两句嘴,车里的气氛和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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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儿媳妇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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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看着后视镜里那两张沧桑的脸,心里就升起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无论怎样,父母总归是父母,他太着急了些。
可是,他又必须要让他妈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这让他很纠结。
杜云直接把她的父母送到了酒店里。
应英这脸又垮下来了,说:“住什么酒店,回家呀!”
杜宗明不想为难儿子,就打圆场说:“住外边多好,家里不方便!”
这老东西,一路上总是跟他唱反调,应英暗暗掐了杜宗明一把,“你老糊涂了吧!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从教多年,应英练就了一手抓粉笔的好姿势,现在用来掐老伴,那真是毫不费力,只是轻轻地掂起一块肉皮,再用力一捻,这杜宗明就疼得受不了了,他一个劲儿地朝儿子使眼色,那意思是家里方便吗?
“爸、妈,我那房子卖了!”杜云说道。
这倒没瞎说,他收拾那房子很是闹腾,干脆就卖了,把他爸妈要来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卖了?”应英一声惊呼,“你知道现在天津的房价涨得多快吗?”
应英对天津的房价比较上心。
虽然她一直都想让儿子回老家,可是这孩子不愿意回去,那当然是手里有套房子比较好了,权当投资了。
但她没想到这孩子一声不吭就把房子给卖了。
“还行!”
杜云买那套房子的时候,还算便宜,他本来就是租客,后来提出想买的时候,那房东就直接给他优惠了几万块,不过他装修也贴进去不少,又清了些贷款,算下来赚了二十万。可是按现在的行情,再想买这种房子就很不容易了,首付直接翻了三倍。
但是,不管怎样,他是下定决心要把美茗从他生活里清出去的。她既然已经把这当作落脚点了,那就难免再找上门来。
杜云是决心要甩掉美茗这口锅的,房子的事,不着急。慢慢再看吧!
“我的天啊!”
应英坐在车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不肯下车,她这大包小包地带了那么多吃的,不就是想给儿子做几顿家里的饭吗?
这一竿子给她支到了酒店,那她还不如不来呢!
“妈!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好好放松一下,休息休息!”杜云打开车门,还是请他们下车。
“那你住哪儿?”应英还是不能相信这事,他觉得也许是儿子在骗她呢?没准那个老女人就住在他家里呢!
“公司宿舍!”杜云说道,他这些天确实是在公司里。老王之前给他单独分配了一个工作室,里面有休息的地方,挺宽敞的。
“那我们就去宿舍!”应英已经探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催促杜云往公司开。
这回,她就是要看个到底。
“妈!这公司不是谁都能进的!”杜云说道:“再说,这会儿都放假了。”
“对呀!”应英点着头,“就是趁着放假,带我们去看看!”
“就从外边看看!”杜宗明对儿子的工作单位也很好奇。
“那好!不一定能进去啊!”杜云又重新回到了车上,这大半天折腾的,比上班都累。
这一次,应英来了精神,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个劲儿地问杜云还有多久到。
杜云也是无语,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快了!快了!
杜云的父母在教育一线待了大半辈子,受职业限制,还真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况,进入开发区之后,看着那一幢幢高楼大厦,厂房呼呼地闪过,那阵势可比电视剧里大多了。应英不停地比较着哪家的楼更大,占地面积更多。
相比之下,杜宗明倒是安静很多,他知道老伴的表现归根结底源于中国妇女内心深处“地广人多”带来的安全感在作祟,无关其他。
等到了杜云上班的地儿一看,还行,不大不小,应英做了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杜云在门卫签字的时候,看到了毛线的车,他这心里一紧,问道:“毛总也来了?”
他记得毛线妈妈说是要在中秋节宴请尼雅父母的,她怎么来公司了呢!
“是!都来了!”门卫恭敬地回道。
他听说这杜总监很有才气,深受老板器重,自然不敢怠慢。
“好!我就带我爸妈进去一会儿就出来!”杜云按照公司规定帮父母挨个作了登记。
刚到一楼,就跟毛线一家撞了个正着,他这会儿才明白了门卫那句“都来了”的含义。除了毛线之外,毛瑾、王鑫远、尼雅都来了,而且都是身着正装。
杜云看着自己这牛仔裤加衬衣的打扮,真是太随意了。
“毛总好,这是我父母,他们想来看看我的工作环境。”杜云简单跟毛瑾介绍道,最后把目光落在毛线身上。
“啊,”毛瑾一只手搭上毛线的肩膀,轻轻往前推了她一下,笑着跟杜云父母打招呼,“是杜云的爸爸、妈妈啊。怪不得杜云长这么阳光帅气呢,原来是父母基因好。”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客气两句,可是应英不会。
她一眼就认出了毛线,原来他这儿子果真是靠这个老女人吃饭的。她莫名地对毛线妈妈也生了抵触,并不正眼看她。
“叔叔、阿姨。你们好!”毛线先对杜云父母打了招呼。
杜宗明倒是反应快,他乐呵呵地说:“原来你们两个在一个公司上班啊。”
说完,他又转向毛线妈妈:“亲家母啊,这姑娘长得随你啊,讨喜。”
杜宗明这话一说出来,杜云和毛线都愣住了,有这么快吗?
应英在一旁吭了一声表示对老伴自作主张乱说话的不满,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你瞎说什么,人家都说了,是假的。”
说完,她又转向毛线,笑眯眯地说:“是吧?”
“对,是假的。”毛线看了杜云一眼,说道:“那叔叔阿姨,你们慢慢转吧。”
毛线说完这一句,又对文书小杨下了指令,“按客户标准接待!”
毛瑾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应英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几分轻视。为了表示出自己的气概,她也挺胸收腹,端起架子,表现得更加傲慢。不就是有几个钱吗?穿西装的暴发户!应英在心里嘲讽道。
杜云上楼前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着毛线甩了甩头发,她的轻松刺痛了她,这家伙可算是逮着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甩了他。
杜云看着在一旁腻歪在一起朝他做鬼脸的王鑫远和尼雅,他这心里就更窝火了,同样是父母,他爹妈这边怎么就这么不给力呢?人家那边已经打得火热了,他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杜云他们到二楼会客室的时候,文书小杨已经准备好了果盘和饮料,多以进口小吃为主。
“今儿你值班?”杜云有些纳闷,文书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更多时候在扮演着老板秘书的角色,不应该给她排班呀!
“哦,没事过来看看!”小杨见着杜云,那脸红得像是烧了一团火,烤得她声音都虚了,说出的话也不似平常那么干练,柔柔弱弱的。
“你病了?”杜云问道。
“没……没有!”小杨手指一僵竟然打翻了面前的茶杯,这下成功把应英的注意力从会议室的盆栽拉到她身上。
“你去忙吧!”杜云看这小杨跟平常不大一样,他说道:“这里没什么事。”
“我不忙的!”小杨抽了纸巾,迅速擦掉桌子上的水渍。
应英顿时就明白了,这姑娘,怕是对她儿子有意啊!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柳眉杏眼、双颊红润,腰肢丰腴,臀部紧实,这一看就是当儿媳妇的料,天生一副旺夫相啊。
她再想到那毛线,又老又丑,还剪了个短发,再加上那股冲劲儿,跟个男人没什么区别。
这一比较,高低立下,应英当即决定帮儿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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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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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们这卫生间在哪儿?”她笑眯眯地问道。
“伯母,您这边请!”小杨扶起杜云妈妈的手,她偷偷地瞄了杜云一眼,激动得眼泪差点儿落下来。
她觉得今儿是要把这一辈子的好运都用光了,怎么就那么巧,都让她赶上了呢!
文书小杨对杜云早有关注,作为公司为数不多又能经常接触到高层的单身女员工,她对杜云早就有了心思。
只是一直苦于自己的出身,不敢表白。
今儿来公司,也是因为有个快递到了,她打电话跟门卫说话的时候,正巧听到毛线说话的声音,她就直接奔公司来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杜云和他父母一进来她就看到了,包括哪些寒暄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再加上公司的一些传言,她就明白了,这杜云对小毛总有意,可是他老娘不同意啊,而且看那架势,大毛总也不是很乐意。更让她欣喜的是,她从前认为高不可攀的杜总监,原来就是一凤凰男啊。
小杨为自己的这个意外发现暗自窃喜了半天,尤其是当她看到杜云父母的时候,几乎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影子!这让她更加肯定,属于她的机会到了,同样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小杨相信,她和杜云一定会有更好的沟通,更多的默契。
他们才是那最登对的!
上厕所的功夫,应英已经摸清了小杨的底细。
比杜云小三岁,湖北人。
单是这两个条件,她就很满意了。再问学历,小杨羞怯地低了头,说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大学本科。
杜云妈妈这个开心啊,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姑娘家就得是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嫁人的时候嫁人,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女人要都喊着“活到老学到老”,全跑去钻研书本了,那谁来创造下一代,搞四化建呢,社会不都乱套了么!
国计民生这可是头等大事哟。
小杨搂着杜云妈妈的手臂,直夸她眼光好、思路新、一句话就切中要害。
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杜云妈妈说:“伯母,您说的好有道理喔,听了您的话,我感觉我必须把结婚生子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这一句话,说的应英心花怒放,她轻轻地拍了下左臂上小杨那只手,问道:“像你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小杨冷了一下,眼眸一闪,噘着嘴巴说:“才没有呢。我这一毕业就来上班了,公司里男的除了已经结婚的,就是生完孩子的,连个单身的男生都没有。”
应英一听,对这小杨就更满意了,拉着她手说:“谁说没有,我儿子杜云就是单身啊!”
“杜总监啊!”小杨看似一脸为难地说:“他不是在跟小毛总交往吗?”
应英一听这话就急了,当即否认,“怎么可能,我们家书香门第,怎么会找一个暴发户……”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妥,这话有失身份,应英吭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研究表明,在婚姻关系中,女大男小的夫妻组合比较脆弱,不利于持久……”
“哦!哦!”小杨不时点着脑袋附和,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伯母您懂得可真多啊!那您快看看,我是不是太老了!”
“没有!”杜云妈妈伸手点了下小杨的鼻尖,“不大不小,正好!”
小杨激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了,她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提了提随时可能裂开的嘴角。
“怎么了?”应英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伯母。”小杨扬起脸,抹了下眼角说:“没事,伯母,我就是想家了,我看到您,就特别想我妈,想她给我做的饭,想……”
“哎!我当啥事呢!”应英拍拍她的肩膀,“你说吃啥,伯母给你做!”
“真的吗?”小杨这次真的是落泪了,这一切太顺利了,她决定,这事一成,她马上跟远在北京的男朋友提分手。
俩人再回去会客室的时候,小杨和杜云妈妈俨然是一对亲密母女,应英更是要求立马回家。
“回家?”杜云反问。
他搞不懂,他妈咋去了一趟厕所,就跟公司的文书这么亲密了呢?这是毛线的安排吗?杜云不解看向小杨。
这小杨早已是满面桃花,羞答答地躲在杜云妈妈身后,像个小媳妇一样。
“对呀!我们去小杨家!”应英说着就去拿椅子上的手包。
“这不好吧!”杜云和他爸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杜总监,您就来嘛!”小杨咬着唇,摇了摇杜云妈妈的手臂,撒娇道:“我和伯母一见如故,很是投缘,伯母说给我做家乡菜吃呢!”
杜云特别不习惯眼前这忸怩作态的小杨,跟平常行事利落的文书形象相差太远了,而且,他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怪怪的。
小杨租的房子,离公司不太远,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应英指使他们爷俩,把后备厢里从家乡带来的那些大包小包,都拎去小杨家了。
她自顾自地换了拖鞋,跟小杨去厨房开始忙活,杜宗明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都不是,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儿子。
杜云掏出一千块搁在小杨家的鞋柜上,说他还有事,就走了。
杜云几乎是一路狂奔,直接开到了毛线家,正赶上一家人坐在小院里喝茶。
“杜总监!”毛线顺手把杯里的茶泼向杜云脚边,“您有事吗?”
杜云也不管毛线那些阴阳怪气的腔调,他只问:“是你安排的吗?”
“你说什么呢?”毛线攒了一肚子火,瞬间就喷出来了。
毛瑾摁着女儿的手,跟杜云招招手,“啥事,坐下来慢慢说!”
杜云就把他父母跟着去文书小杨家吃饭的事说了一遍,又问:“是你安排的吗?”
他就纳闷了,这小杨怎么一下子跟他妈搞那么近乎呢?除了毛线授意,他想不出别的缘由,可是,他又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出这样的主意!
毛线听他说完,乐得一口茶都喷出来了,她起身,对着杜云拍拍手,问:“你爸你妈,真是退休教师?”
“啊!”杜云想不通跟这有什么关系!
“那我只能说,像你们这种高知家庭的一些作为,我这种暴发户的女儿,看不懂!”毛线端起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晃了两下,“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少来找我!”
杜云这就明白了,那文书的事,跟毛线没有半点关系,既然不是她授意,那就是……
小杨对他有意?不能吧?他回想着自己在公司的所作所为,也没跟谁释放过那种信号呀,跟小杨更是不可能,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画图那一阵,小杨天天帮他打饭,可那都是老王安排的呀。
杜云愣神的功夫,一杯热茶就泼他脸上来了。
他看到毛线眼底,闪动的情绪,愤怒里夹杂着厌恶,她的嘴巴微微翘起,眉头紧蹙,说道:“以后,不要来我家!这是警告!”
说完,毛线就进屋了,王鑫远和尼雅见状,也躲开了。
院子里只留下毛瑾和满脸滴水的杜云。
“哎!怎么搞成这样!”毛瑾递给他几张纸巾。
虽然她对杜云妈妈下午见面时的态度也有些看法,但是,杜云这边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的,她觉得这将来过日子,最重要的还得看他们俩,也就没太在意他妈的态度,只当是人家爱子心切。
不过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她原本还想着,第二天请杜云的父母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碰上这样的父母,杜云这会也是完全没了章法,他就把从接上父母到去文书家这一路的细节,都跟毛瑾复述了一遍。
他倒不是为了解释什么,他就是心里憋得慌,不知道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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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我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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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
毛瑾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道:“看来你妈妈对我这姑娘确实没有好感。”
“我家孩子很丑吗?”毛瑾摸着脸颊自言自语道。
“没有!”杜云摆了下手,“不丑,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杜云已经不时十七八岁的小孩了,他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之间,他选择后者,况且,他也没有觉得毛线长得有什么不妥,他打心里喜欢她骨子里散发的那种随性,那种不做作的舒服,很让他着迷。
当然,这些他不能跟眼前这位准丈母娘讲。
“怎么会这样呢?”毛瑾瞥了杜云一眼,还是有些搞不懂,“你跟我说实话,你妈妈除了嫌我女儿年纪大,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杜云就把过年回老家那些事也说了,包括他妈伤了毛线的脸。
毛瑾这脸色就变了,毛线并没有说脸是杜云妈妈故意拿红包砸的,不喜欢归不喜欢,怎么能动手打人呢?真当她们家是上赶着往上贴啊!
“伯母!”杜云迎着毛瑾的目光说:“我把这些事都说出来,就是想跟您表个态,毛线跟着我是受过一些委屈,但是我不会让她白受的!”
“怎么,你还能打回去?”
毛瑾的语气有些生硬,她的女儿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毛线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一见着杜云妈妈反而是这么一张吃人的臭脸。
这都是有缘故的啊。
“伯母,我一定会对毛线好的,绝不辜负她,也不会再让她被人欺负,包括我家里人。”杜云说道。
那次之后他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让毛线吃这种亏,即便将来结婚了,也绝对不会跟他父母住一起。
“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毛瑾眼眸一沉,反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如果毛线同意,我会努力争取您同意,”杜云说道:“如果她不同意,我……”
“你怎么样?”毛瑾挑了一下眉毛。
“我等到她同意为止。”杜云挺起身板,眼神里透着坚定。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跟你妈一样不同意吗?”毛瑾反问。
“我……我知道您是站在我这边的!”杜云鼓起勇气说道。
“唉!”
毛瑾叹了口气,唇角蠕动,半天才说了一句:“孩子,你错了!”
杜云身子一僵,满心的话,堵在胸口,就是说不出来!
“我是站在我女儿这一边的!”毛瑾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优雅,她抻了一下发酸的腿,看向杜云的眼神里满是怜惜,女儿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是的,伯母!”杜云应着她的目光回应道:“我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这孩子,毛瑾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可怜又可爱。
怎么办呢?
碰巧王鑫远出来喊她吃饭,一声“妈”让毛瑾突然有了主意。
“儿子!”毛瑾对着儿子一番耳语。
只见那王鑫远狂奔回屋喊着:“姐,快下来吃饭,咱妈有事要说。”
这时,应英又打来了电话,准是催他去那文书家呢!
杜云一想到那小杨,就很烦躁,这都安的什么心!杜云一只手撑着脑门,很是头疼。
“接吧,说你一会儿就到!”毛瑾道。
杜云很是惊诧,连毛线妈妈也把他往那边推?
合着这半天都白说了,他真是欲哭无泪啊,黑着脸说:“我不去!”
“按我说的做!”毛瑾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一次,杜云从毛线妈妈眼睛里看出一点亮光,难道……他在毛瑾的鼓励下接听了电话,按照她说的应了。
“你怎么还没走?”毛线一见着杜云就来气!这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毛瑾打断毛线,清了清嗓子,“我宣布一件事,我今天正式收杜云为义子,从今往后,他就是你们的哥哥!这个家,欢迎他常来常往。”
毛瑾特意把后面几个字拉得很长,眼神重重地落在毛线脸上,好似在敲打着她。
“啊?”
毛线和杜云同时看向了毛瑾,只有王鑫远和尼雅在后边摆动着身子,嘴里喊着“哟!哟!”,表示欢迎。
“怎么?你不愿意吗?”毛瑾看着杜云,眼神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才不管杜云妈妈打的什么算盘,先替女儿把人圈在身边才是正经事!
“妈!”杜云一时情绪复杂,他手心微微发汗,眼神确是分外真挚。
王鑫远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拉着尼雅对着杜云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哥”,然后伸出手,“改口费!”
“胡闹!他比你还小呢!”毛线照着王鑫远的后背拍了一巴掌。
杜云这会儿有点明白毛线妈妈的意思了,他索性把钱夹递给王鑫远,“自己拿去!”
毛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俩没皮没脸的,大喊:“我不同意!”
“没用!”
毛瑾甩了她一个大白眼,这女儿真是要笨死了,连个婆婆都搞不定,还差点儿被一小文书挖了墙角,她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回去换衣服!”
毛线这才看到,旁边的王鑫远和尼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上了正装,弟弟手里还拿着一件西装外套,不用说,准是给杜云的。
“你们?”
毛线指了指身边这一对小奸细,摆摆手,算了!先换衣服要紧,一般都是有紧急情况,她妈才会提这种要求。
只是,她一时想不到是谁家出了状况,老尚还是蓝娥?
毛线一想到这俩人,这步子就迈大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屋换了衣服。
“去哪儿?”毛线再出来时,杜云也套上了西装,两人对视的瞬间,杜云迅速挪开了视线,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毛线解释这一切。
王鑫远和尼雅摇头表示不知道。
毛瑾也不搭理她,直接转向杜云说:“儿子!带路!”
杜云应了一声,就去发动车了。
“你跟你哥坐一辆车走!”毛瑾对毛线使了个眼色,又回头看向儿子,说:“我们娘仨一辆。”
毛线对她妈这种明目张胆的捆绑安排,是非常恼怒的,可是一想到她拿鞭子抽自己的画面,她这心里就不忍了,不就是同坐一辆车吗!坐就坐!
毛线气呼呼地上了后座。
车子走了好远,两个人都一言未发。杜云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又怕惹恼了她。他只能从后视镜里,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你是怎么骗我妈认你做义子的?”过了很久,毛线才问道。
她是不想理他的,可是这口气她实在是顺不下去!
杜云从后视镜里,看着毛线愠怒的脸色,突然有些别样的情绪,她如此恼怒,是因为那文书小杨的事吗?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吧?
这样一想,他脸上积了一整日的阴霾就消去了大半,他开始耐心解说事情的缘由。
毛线听着那文书小杨的事也是有些气恼的,不过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他解释?有这个必要吗?
她伸手敲了敲座椅后背,粗暴地打断他:“嘿!我问得是这个吗?”
“你听我慢慢说……”
杜云是想借着二人独处的机会,把这事好好说清楚的,这再好的关系,也怕生了嫌隙,多少恩爱死于猜忌?他可不想这好不容易才争取道得爱情小树苗刚冒点头就被人一剪刀绞没了,他还指着跟毛线开花结果呢!
“闭嘴!”毛线瞪着他的后脑勺说道。
她突然不想听了。
那日,毛瑾在她面前鞭策大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毛线仔细反省过来,自己跟美茗的种种,究其缘由,都是因为杜云,没有他,自己就不会失控,更不会变得那么暴躁。杜云就是长在她身上一根毒刺,她说什么都得拔掉他。
“好!”杜云闭上嘴,半天才说:“你解气了就好!”
解气?
因为这个词,毛线那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出来了。她为什么要生气?他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消气?
他把她当什么了?气球吗?吹一下就膨胀,扎一下就泄气!
毛线气得长吁了一口气!
好在到地了,杜云停下车之后,毛线推开车门,看着完全陌生的小区,夹着一股霉味、油烟味、土腥味还有一些饭菜的味道,小区里的为数不多的几棵垂柳,已经完全泛黄了,风一吹过,像是染了一头黄毛的小姑娘,额前飞着几根刘海,倒也有几分飘逸。
只是这么好的季节,这些怪味,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毛线忍不住紧了紧鼻子,问一旁的杜云:“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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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谁是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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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杜云回话呢,王鑫远他们也到了,毛线迅速躲远一点,跟杜云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王鑫远下车先打开后面的车门,让他妈先下,准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时,那尼雅已经跳下车了,对着他俏皮一笑,说:“给我老公省点力气!”
毛瑾在一旁扶着脑门,假装没有听见。
这俩孩子这个黏糊呀,这一路上尼雅不是老公长老公短,就是妈这妈那的,叫得她心里这个暖呀。
“这俩太甜腻,那俩太寡淡,什么时候能中和一下就好了。”毛瑾瞅着杵在车门口一左一右跟俩电线杆一样毫无交集的毛线和杜云,这心里就犯愁。
“妈,这是去谁家?”毛线问道。
“上去就知道了!”毛瑾看了一眼杜云,示意他带路。
杜云微微颔首,就走前面去了。
尼雅挽着毛瑾的胳膊,看看她的套装又看看自己这身,怎么都觉得自己穿不出那种气势来,她这嘴巴就不由得翘上去了,轻轻地扯了下毛瑾的胳膊:“妈,我们是来跟人打架吗?”
毛瑾看了儿媳妇一眼,这话说得,她看上去是那种好斗的人吗?
她捏了尼雅的手,“不是,咱们是文明人。”
毛瑾回头扫了一眼,看着王鑫远手上拎着那个包了,这才安心地进了楼道。
“妈!”尼雅捂着鼻子八卦道:“为什么每次打架都要穿正装,扯坏了不是很可惜!”
尼雅还在纠结自己身上的正装,她总觉得没有婆婆,姐姐她们穿着好看,人家穿着像商务精英,她穿着就像是卖保险的,一点都不正式。
“你爸爸说,正装关乎气场!”毛瑾皱了皱眉,多少年了,她都没闻到过这种霉味了。
“气场?”尼雅并没有看清婆婆脸上的表情,她对这个说法是更加好奇了。
“对,气场!”毛瑾想到老王,就忍不住停下长喘了一口气。
毛瑾以前其实也不爱穿正装,总觉得太板了,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可是老王告诉她,正装是一个人最好的硬装了。
大多说男人不像女人可以靠化妆撑门面,但是,一套好的正装是可以提气的,不管身材多糟糕的人,有一套合身的正装加持,那气势就不一样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装就是一个人的门面。从面料、裁剪、做工、合身与否,透过这些细节能看出主人的财力、精力以及能力。这样,毛瑾就喜欢上了正装,于她,这不是仪式,是一种态度。
王鑫远在后面悄悄地扯了一下尼雅的衣裳,暗示她不要多嘴了。
尼雅也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谈到跟公公有关的话题,惹婆婆伤心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给王鑫远让出地,让他扶婆婆上楼。
她对毛线咧了咧嘴,小声问道:“咋办?”
尼雅倒不是那种不懂察言观色没有心眼的人,她每天都要观察病人的情况,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只是,她一回家,就会自动卸下那身铠甲,在家人面前剥得干干净净,完全是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恢复了纯良本性。
这一点,跟从前的毛线恰恰相反。
毛线捏着她冰凉的手腕,轻声说了句:“没事。”
杜云等到大家都上去的时候,才敲了门。
小杨特意换了一条露肩的白裙子,左手食指勾着胸前的一绺卷发,左肩前倾,再稍稍往下斜了一点,正好可以露出脖子下方的锁骨,这是她趁着杜云妈妈做饭的时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练了好几次的造型,再加上一张娇羞的小脸,哎哟,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动心了。
一听到敲门声,她就奔向门口,竟忘了放下屁股后面折起来的裙边,她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了,让杜云帮忙放下去岂不是更好?小杨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自信的。
只是,她拉门的瞬间,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过度地惊诧,使小杨使劲儿睁大了眼睛,笑容也僵在脸上,在看清楚所有人之后,她猛地抖了个激灵,肩膀缩回去几分,一只手慌忙拉扯着屁股后面卷起的裙边。
“杨子娇?”毛瑾率先推门进来,在屋里扫了一圈,然后才转向一脸惊恐的文书,“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
小杨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毛总喊她的名字为什么要用疑问的口气?
等她看到随后进来的毛线,顿时就清醒了许多,不管了,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杜云妈妈也认可她了,就拼一次吧!小杨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姑娘,在过去,她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只有这一次,她愧对毛线。
只是,这种愧疚在停留了不到半秒钟,她看着杜云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刚刚对毛线的那点愧疚就全没了。
这样的男人,理应跟她这一起啊!
小杨从毛线的脸上扫过,那胸脯又挺了起来,不是她不讲情义,实在是这工作不比男人,丢了可以再找啊!
小杨清了清嗓子,扬起脸,笑了笑,“毛总,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不是你打电话给我儿子,说请我们过来吃饭的吗?”毛瑾并不看她,在屋里环视了一周,像是在现场检查工作那样,拿手指敲了敲墙皮说:“这房子,用料太次了。”
小杨还陷在毛瑾前面那句给她儿子打电话请吃饭的问题上,她看了王鑫远一眼,眼皮轻轻地抖了一下,说:“我没给王总打电话!”
“可是你给杜总监打了!”毛瑾微微扬眉,笑了笑,“不是吗?”
不等小杨回话,毛瑾就拉过一只凳子,挨着杜云妈妈坐下,又对几个孩子招招手,说:“都愣着干什么,自己拿凳子呀,还等着小杨给你们搬吗?这又不是在公司!”
“哎!”王鑫远应了一声,就从手上拎着的帆布包里,开始往外掏东西:小马扎、碗、勺、筷子,还都是成套的。
毛线这脸上的惊诧不亚于杜云妈妈,她瞪着王鑫远,搞了半天,装的都是这些呀。
“等等!”应英看着一脸委屈的小杨,先拦住了毛瑾,“你说谁是你儿子!”
毛瑾顺势抓住杜云妈妈的手,情深意切地说:“妹妹,那会儿在公司没顾上跟你说呢!”
完了又看了一眼杜云,拍了一下她的手说:“我呀,认杜云做义子了,以后就是咱儿子了!”
杜云也赶紧坐到毛瑾身边,对他父母说道:“爸、妈、今天事多,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应英这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这叫什么事?早不认晚不认,偏偏这个时候认!她只感觉眼前发黑,看着那毛线那张老脸一圈一圈地晃。
杜宗明反应很快,他笑着说:“好事啊!那咱可得好好庆祝一下!以后我儿子在天津也有亲人了啊!”
他这后半句是说给老伴听的,他看着毛线妈妈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特别是在他家应英下午那样说话之后,还能笑脸相对的,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他觉得挺好!
他家这杜云啊,跟他年轻时候一样,傻呆傻呆的,人情世故方面不是很懂,有这么个通透的人带着,他也省心了。
“那是自然,以后天津就是你们的家。”毛瑾笑着说道,她甚至贴心地嘱咐杜云,“儿子,把那电扇挪开一点,别正对着你妈吹!”
杜云还真听话,立马就把电扇转到小杨那一头了,她这头发是散下来的,顶风那么一吹,那画面,可以说是群魔乱舞了。
尼雅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小杨一手捂脑袋一手按屁股的囧相,忍不住把脸窝在王鑫远肩上,肩膀轻微地颤着,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最后还是毛线过去直接把那电扇关了,她这会儿是完全明白了她妈的意图。
这不就是明摆着上门抢人吗?她虽不是很赞同这种做法,不过来都来了,岂能白跑这一趟?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又转向杜云,说:“这里实在是太挤了,还是带叔叔阿姨回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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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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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
杜宗明抢先站起来对着小杨说:“姑娘,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说实在的,他早就想走了,这一下午他在小杨这里都是坐立不安的,正愁没人给他台阶下呢!
“没、没事,伯父!”小杨这满心的话,像是石头子一样劈来啪啦地砸想胸口,让她想要咆哮。
可是,她又不得不忍着,生生把这份疼痛烟下去,一声不吭。
“伯父?”毛瑾看了她一眼,笑容一点点在嘴角拉开,饶有意味地说:“人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你这是要跟我们家攀亲戚呀!”
毛瑾刻意把小杨的意图从抢人说成了攀亲戚,听起来像是嘲讽,实际上警告她不要有妄念。她向来不屑于以权压人,可是,当她儿女的利益被损害的时候,她还真不介意说点大话。
闹到这个份上,这饭肯定是没法吃了,应英缓了一口气,也起身了,毛线妈妈不是认她儿子作义子了吗?那杜云和毛线就是姐弟,再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伤风败俗。
这么一想,她这紧绷着点脸,就稍微放松了点,有了几分血色,她托着老伴的手站起来,向外边走了两步。
眼看着精心筹划半天的事就这么被搅和了,小杨实在不甘心啊,她上前一步,拽着杜云妈妈的胳膊,极委屈地喊了一声,“伯母!”
“没事,没事!”应英按了按她的手,表示尽在掌握。
这做饭的功夫,小杨就直接跟她表明了心意,说自己对杜云仰慕已久,只是迫于毛线的权威才不敢表白。当时,应英就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绝对不会认下毛线作儿媳妇的。正是这一句话,给小杨吃了定心丸。
王鑫远做了回小跟班,再次把刚拿出的马扎、碗筷等一一收入包内。小杨这脸色就更难看了,就那些破烂东西,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难道谁还会觅下不成?
她再穷,几只碗还是买得起的吧!
“王总真是讲究!”小杨忍不住嘲讽道。
王鑫远的身份也就唬唬别人,在她面前,那可是漏洞百出的大草包,无非就是仗了个好爹妈!她悄悄看向一旁的杜云,心想,这身份若是安在杜云身上,那就是完美了。
她突然想到,老毛总刚刚说过已经认下杜云作义子了,小杨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毛线一眼,她这内心的阴云就扫去了大半,除了女大男小女丑男俊之外,他们以后还会戴上一顶“姐弟”恋的帽子,那杜云妈妈死烦毛线,岂能让他们如愿?想必这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想到这里,她更加庆幸,自己事先搞定了杜云妈妈这一步棋是对的。
“做人当作讲究人!”王鑫远扫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输人不输架!废物一个!”小杨在心里骂道。
“那我以后要向王总学习了。”小杨在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重新扬起一张笑脸,迎着王鑫远的目光看过去。
“难得你这么用心。”王鑫远对着小杨笑了一下。
小杨心里暗自得意,这草包果然听不懂好赖话。
王鑫远不作声,假装没看到她眼底涌现的那点得意,又对她笑了一下,突然转向毛线,“姐,以后让小杨跟我出现场吧。”
“哦!”毛线看向王鑫远,“你不嫌麻烦就好!”
麻烦?
小杨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嫌谁麻烦?谁要去现场?那是姑娘家去的地方吗?她揉了揉眼睛,把求助的眼神给了杜云妈妈。
只是很可惜,那应英正撅着腚弯腰换鞋呢,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临出门的时候,杜云指了指鞋柜上的钱,对她说:“杨文书,辛苦你照顾我爸妈了!”
“我不要钱!”小杨急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抓着钱往杜云手里塞去!
她很清楚,拿了这钱,杜云只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毛线,是公事,再或者说不过就是一次有偿帮忙。
自己辛苦了大半天,到头来还是为了她人作嫁衣?
小杨看向毛线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憎恨。
“那你想要什么?”毛线直接把钱从她手里拿回来,巧妙地推开小杨拉着杜云的手,轻轻挑了下眉,说:“你不会是看上杜阿姨家的山货了吧?”
这会儿应英已经穿好了鞋子,回过头来,她看着门口堆着的那几袋家乡特产,对儿子说:“给小杨留下吧。”
她的本意是,小杨还可以借口做些家乡美味跟他儿子约会。
杜宗明本就对这小杨不感冒,他总觉得这姑娘心计太重了,上一趟厕所就能跟人搭个上,这要真是娶进了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姑娘,总觉得她不如毛线心思单纯,那孩子是长得不大好看,但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子呀,这一点,他看得明白。
只是他这老伴,跟中了邪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这一下整得他心里怪不得劲的,总觉得对不住毛线这孩子。
眼看着来了救星,他巴不得赶紧走人,谁还在意那点土特产,他大手一挥,非常痛快地应了,“对!给小杨留下!”
杜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他一人听得出来毛线口中的“山货”说的是他自己吗?
算了,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杜云什么并没有搭理小杨,而是直接出了门。
王鑫远走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文书一眼,“小杨,记得上班就直接找我报到!”
小杨悻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掩门的瞬间,她就跑到阳台,趴着窗户往下看了,当务之急,她先得搞清楚杜云父母要去哪儿,好计划下一步行动。
毛瑾一直搀着应英,看似怕她摔着,实际上是拖着她往前走,这一点让应英很不舒服,她也更加断定,毛瑾搞这一出就是来帮她女儿抢她儿子的。
因此,她这心里,还是有些小傲娇的。
下楼梯的时候,她几次故意叫唤,说是差点儿踩空,把大半个身子都靠向毛瑾,就是为了整整她,听着你毛瑾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比她还要累,这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到楼下之后,毛瑾拉着应英的手问:“妹妹,回家里,还是去酒店?”
“酒店吧!”应英顺口说道。
她这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又折腾了好几小时做饭,真是累了,就想洗个澡舒舒服服睡个觉。
至于她和毛瑾,且等吃饱喝足睡好了,来日再战!
“好!”毛瑾嘱咐几个孩子回家,她和杜云一起送俩人去酒店。
杜宗明特意躲到了副驾驶位上,他可不想夹在女人中间,两边都不讨好。
应英虽不大情愿,还是跟毛瑾一起坐在了后排。
毛瑾在高位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了普通家庭妇女身上那种八卦的潜质,她安静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冷傲,并不容易接近,就像现在,她已经半天没说话了。
应英哪受得了这个?就算她现在是退休老教师,那也是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透着知识分子的味道,几时受过这种冷落?
她决定恶心一下毛瑾,给她添点堵。
“姐姐?”应英试探着伸过去一只手,像说悄悄话那般往毛瑾旁边靠了一点,说道:“你说咱杜云是不是该成个家了?”
“是!”毛瑾回握着应英的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应该的。”
“你说那个小杨姑娘怎么样?”应英捏了捏毛瑾的手,似乎想引起她的重视一般,直接把话挑明,“我决定把她说给杜云。”
杜云脚下一使劲,车子晃了一下,他真是气极了。
他妈真是有些过分!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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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险胜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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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毛瑾微微点头,“那妹妹应该问杜云的意见!”
“妈!我不喜欢小杨!”杜云一只手敲打着方向盘,试图阻止她妈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闭嘴!”应英豪不留情地怼了儿子一句,“你懂什么!”
毛瑾微微一笑,并没有发表意见。
应英没有在毛瑾脸上看到期待中的愤怒,她索性把毛瑾的一只手抓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姐姐!你觉得小杨怎么样?”
“我说你……”杜宗明终于忍不住瞪了老伴一眼,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我怎么了?孩子的终身大事不该操心吗?”应英这一腔的怒气都撒在了老伴身上,“非要等到三十好几了,没人要了,出去祸害人吗?”
应英那火气虽是对着老伴的,可她眼睛的余光一直扫着毛瑾的表情,她倒要看看她能忍多久!
“妈!”杜云的口气明显是有些生气的。
他现在特别后悔让毛线妈妈也坐这辆车上了,他妈这话真的是太难听了。
“妈什么妈!我说的不对吗?”应英这会儿就像是个炮筒子,谁开口她就把炮口对准谁。
“我觉得,小杨这孩子五官端正,三观不正。”毛瑾特意拉长尾音,把应英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不过……”
“什么三观不正!”应英冷哼了一声,心说:“只要不是你女儿,就都不正呗!”
“妹妹是文化人比较开放,应该是可以接受同时多交几个男朋友的事吧?”毛瑾笑笑,轻轻拍了拍应英的手。
“你说小杨有男朋友?”应英捏着毛瑾地那只手倏地松开了,手指握成拳状,紧紧地攥在一起,她怎么都不能相信,那么清纯的姑娘,能干出这种事?
“这也可以理解!”毛瑾说道:“骑驴找驴嘛!”
应英身子往下一沉,头向外偏了偏,与毛瑾拉开一点距离。
她哑着嗓子说:“姐姐还真是辛苦,连员工的私生活都了如指掌。”
“凑巧!”毛瑾收回手,不再看应英,她把头偏向窗外,准备眯一会儿,合眼之前,不忘嘱咐杜云,“专心开车!”
就是这四个字,让应英心里又是一沉,她想着白天儿子把她载回天津站的情景,本打算挖苦毛线妈妈的几句话,就咽进了肚子里。
一路上,再无二话。
毛瑾对文书小杨确实摸过底,不止小杨,几乎每一个女员工,她都特别“关注”过。她活了大半辈子,能跟老王平平稳稳过这么些年,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勤奋。毛瑾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懒散了,对身边的人,疏于管理,差点儿让自己姑娘折在这小文书手上。
毛瑾半合着眼,听着耳旁的风摇落了一树又一树的叶,又开始陷入纠结。
一方面希望孩子们能够迅速成长,独当一面;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受伤害,恨不得把他们都护在身后。
总是这样,喜忧参半。
酒店位置比较隐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应英又哼了一声,绕了这么大老远的路,就来这么个破地方?还不如去七天呢。
毛瑾并不理会她的那点小情绪,只是跟前台报了个名号,预定了一个月的时间,不一会儿就有经理出来送他们去房间。
那叫一个奢华,放眼望去,一片辉煌啊。
应英忍不住问经理:“这房间一晚上几百?”
“女士您好,我们这里的房间2000起!”酒店经理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信,礼貌又不失风度。
杜宗明立即转身往外走,不住了!
他们折腾了十来个小时,省下的两张机票钱还不够睡这一宿的。
“嗯!还行。”应英轻轻咳了一声,那经理就非常识趣地退出去了。
“慌什么慌!”她瞪了老伴一样,转向杜云,“谁花钱?”
杜云无奈地看着她妈,说了句:“我义母安排的!”
他是特意这么说,为了在父母面前替毛线争个好脸,这钱当然不能让人家出,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他父母只住几天的话,他还是可以承担的,毕竟是大老远的来了,他这做儿子的,得表表孝心。
只是,他希望他妈能够感念毛线妈妈的恩情,不要再生事端了。
“走吧!”杜宗明推了老伴一下,“这房子太贵了,我们住不起!”
他一个月退休金才多少,够住几天的?有那闲钱都不如省下来给他儿子准备婚房呢!
“别老钱不钱的!你儿子有本事给自己找了个有钱的妈,还不兴我这亲妈跟着沾点光啊!”应英说着话的功夫,半个身子已经跪在床上了,太舒服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躺上去睡上一觉。
“你看你澡都没洗!”杜宗明皱起了眉头,他这会儿看这老伴跟人毛瑾实在是差太远了,太不讲究了。
杜云在一旁站着,有些尴尬,他想着不如等他父母休息好了,再说其他的事,就准备先回去,“爸!妈!今儿不早了,你们先歇着吧!”
应英起身,垮着脸从儿子身旁经过,看都没看他一眼,鞋子趿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杜云只好跟他爸又说了一遍:“爸,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有夜宵,可以去楼下吃,也可以让人送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喊服务生就好,他们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
杜宗明点头,折腾了这么一天,他早就不饿了,气都气饱了。他摆摆手,示意儿子快走!
临末了还追出门口嘱咐杜云:“好好谢谢人家毛线妈妈啊!”
“知道了,爸!”杜云应道,他确实得赶紧下去了,毛线她妈还在楼下等着呢!
儿子走后,杜宗明就开始数落老伴,“这也没外人,这俩说说心里话,你干吗呀这是?看不出儿子为难吗?”
“他为难?我还为难呢!”应英想着她这没出息的儿子背地里认下毛瑾当义母这事,她就火大,她感觉这次天津之行,就没有一处顺心的!
“你为难?那都是你自己作的!”
杜宗明也生气了,这么大人了,做事那么没谱呢?跟人上了趟厕所就去人家,这让他儿子以后多为难呀?这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一想他父母是那样的人,他儿子得多栽面儿呀!
“他没面子?我还没面子呢!”应英扯着嗓门喊:“你看看他跟那个老女人,藕断丝连的!”
“什么老女人!老女人!说话多难听呀!咱儿子是跟毛线好,又不是跟毛线她妈好!你这话说得让人听了笑话!”杜宗明吼道。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男孩子愿意闯荡就让他在外边闯荡呗,非得圈在家里放眼皮子底下,那能有啥出息?这老伴非得说,要来看看儿子,他也就认了。毕竟这个浑小子也大半年没给家里联系,他心里确实惦记。
为这,他再三嘱咐老伴,千万别再作,别把孩子惹毛了。这在家里应得好好的,一出门咋就变卦了呢?还咋都说不服!
“那还不老?”应英抻着脖子,把脑袋伸到老伴面前,一手揪着自己的脸皮,道:“你看到没?她马上就长我这样!”
“长你这样咋了?我看就挺好!”杜宗明推了她一下,“你再这么作,我自己回去!”
“走就走!”应英嘴上凶着,这口气到底是软下来了,她是习惯了老伴陪伴的,真要把她一人扔下,她还真是待不下去了。
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决定暂时选择隐忍。
杜云下去的时候,毛瑾正在道边等着。刚刚车上有些味道,她打开车门放了一会儿。
“都安顿好了?”毛瑾问道。
“好了。”杜云说着帮毛瑾打开车门,又递给她一杯柚子茶,“伯母,你先喝一口。我从会所拿的。”
“你叫我什么?”毛瑾故意逗他,“你小子这是过河拆桥啊!”
这话说得,杜云脸腾一下就红了,他动了动唇角,一脸幽怨地说:“我是想叫您来着,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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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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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是觉得,毛线并没有正式认可他,这妈叫早了,会让她有压力,而他,并不想让她为难。
况且,以她现在的脾性,她若是不同意,叫了妈又如何?
他想到这里,就有些懊恼,为什么一开始跟她相亲的人不是他,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相处,哪怕只是一阵子,也好过这样。
毛瑾看他这纠结样儿,也就不再为难,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既然已经认了你,你就是我的孩子,不管你以后跟我女儿是不是在一起,只要你愿意,你就是!”
杜云只感觉鼻头发酸,眼眶微湿,他忍了几忍,终于靠过去一点,揽着毛瑾的胳膊,喊了一声:“妈!”
此刻,杜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各种情绪涌动。
从接到父母的电话那日起,他就猜测着各种状况。他很清楚,他那生性固执的母亲是不会轻易接纳毛线,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与母亲对抗的,可是,不得不说,在看着已是花白头发的母亲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是很难过的。
他突然觉得生儿育女是一件好没意思的事。
“哎!”毛瑾应了一声,笑容从眼底溢出,她拍着他的手腕安慰道:“好好的,日子还长着呢!”
杜云终是没忍住,有一颗泪从眼角滑下来,他慌忙发动了车子,刻意弄出一点动静掩饰自己的失态。
毛瑾到家已经快九点钟了,毛线正在客厅里等着她,见到杜云也不打招呼,全当他是空气一般。
杜云的眼底闪过一丝疼惜,她一定很难过吧?
他清楚地记得,在公司突然撞上他妈的时候,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左脸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横在毛线和他妈之间鸿沟,日日可见。
毛瑾对杜云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回去。
杜云只好点头,先行离开。
“人都走了!”毛瑾对着向门口张望,对女儿说道,“洗洗睡吧!”
“关我屁事!”毛线拉着个脸进屋了。
等毛瑾洗漱完,进屋一看,这姑娘已经蒙着头,睡了。
毛瑾无奈地摇头,推了她一下,“你蒙着个脑袋,不怕被屁熏着呀!”
毛线还是不理她,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闺女,妈这一天也挺累的!”毛瑾打了个哈欠,又推了她一把,“你说咱在外边跟人斗智斗勇,回家就甭窝里斗了呗,咱娘俩,你有勇,我有谋,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毛线拧了下脖子,甩开她妈的手,裹着被子往床边上挪了挪。
毛瑾也跟着挪了挪。
最后毛线贴床边上了,毛瑾才挨着她躺下,“睡吧,乖女儿,妈给你唱首摇篮曲!”
毛线还是不理她,头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毛瑾也不恼,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拍着女儿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开唱了:“安睡吧!小宝贝!梦像红玫瑰……”
只是那音调确是变了,那不是唱,简直就是嚎!而且是就这一句,反复嚎!
毛线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掀了被子,顶着乱蓬蓬的脑袋,吼道:“行了!你再把狼招来!”
“不怕,狼来了,妈也会保护我的宝贝女儿的。”毛瑾趁机将女儿裹在怀里,“安睡吧,小宝贝……”
毛线这脑袋都要炸了,她正准备挠毛瑾的胳肢窝以便突出她的包围圈的时候,一张大嘴就扑过来了。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抬起右腿顶着毛瑾的身子,“你干吗!”
“来,宝贝!让妈亲一个!”毛瑾嘴巴撅成了喇叭状使劲地往女儿脸上凑,“快让妈亲一个,嗯啊~”
“你恶心死了!”毛线手脚并用,晃着脑袋胡乱踢打着不让毛瑾近身,她越是反抗,毛瑾就越是故意往她身上扑,娘俩好一阵鬼哭狼叫,最后双双滚在了地上。
这一次,毛线占了优势,她迅速骑坐在毛瑾的大胯上,不让她起来。
“让我起来!”
“那你保证不再碰我!”
“那你保证跟我和好如初!不跟我生气!”
“我做不到!”
“那我就亲你!”
……
娘俩又是一番唇枪舌战,累得呼哧带喘,满头大汗。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妥协的,俩人都靠着床边喘着粗气,谁也不理谁。
过了好久,毛线才拖起她妈,俩人重新上了床,熄了灯。
毛瑾依旧是搂着毛线,把她圈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她的手指像木梳一样拢着她的头发,柔声说:“你不必过得这么辛苦,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
毛线翻了个身子,使劲地闭着眼睛,眼角还是滑下一串冰凉的液体,直抵耳廓。
她突然觉得她不太会喜欢别人,也不值得被人喜欢,就像那长在笼子里的怪物,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一辈子都在与囚笼为伍。
毛瑾压在女儿脖子底下的那只手抚上去,摸着她冰凉的脸颊,“你跟妈不一样,你不需要考虑任何因素,你唯一需要清楚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毛线感受着毛瑾手上的温热,带着浓厚的鼻音,“嗯”了一声。
那一夜,她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毛线又醒了个大早,她本是小心起身怕惊了毛瑾的,一摸才发觉身边没人。
老王走了之后,她妈这觉是越来越少了。
毛线叹了口气,进去洗漱一番,又换了一身衣服。她上课时总习惯穿素色长裙,外面搭一件毛衫,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只是根据季节的变化,衣服的厚薄和材质略有变化。
只是她这个假期瘦了很多,以前挺合身的衣服,现在穿上去有些晃荡。她试了好几身,都不是很满意,还折腾出一身汗,她索性仰面倒在床上,对着房顶的吊灯发呆!
听到门外有动静,毛线突然一跃,从床上跳起来,光脚奔到门后,躲起来。
随着门一点点被推开,毛线的身子也贴上了墙壁,踮着脚尖,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咦?”
毛瑾整个身子探进来,门被推开又弹回来一点,她顿时就明白了,反身一把揪出躲在门后的毛线,“多大了,还闹!快换衣服去!”
说着把一个大号牛皮纸袋扔给了毛线。
毛线眼里闪出一丝亮光,伸手掏出袋子里的衣服,眼眸瞬间又暗下去了,这是什么衣服啊!花里胡哨的,还有牛仔裤,她要穿这样去上课,那孩子们还能分出老师和学生吗!
“试试吧,不知道码合不合适!”
这还是前几天毛瑾打电话叫送来的,她实在没心思逛街,就叫人送了最新款小码给她女儿。
结果人就把橱窗里的尖货都送来了!
毛线最后选了一件黑底茶花真丝衬衣搭了一条有点泛白的牛仔裤,左看右看,还是不自在,又拿了之前的一件军绿色的风衣套上,好歹顺眼了些。
没想到这身衣服竟然在班里引起了轰动,一头精干的短发配上宽大的风衣再加上水洗牛仔裤,妥妥的男朋友风啊。
毛线一下课就被女学生围上去了,纷纷问她从那里买的,还有人拍了照,要去淘宝。毛线被孩子们这一拖,愣是晚走了半个多小时。
刚出校门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杜云,毛线本来是想躲开的,却被他一拉住,“出事了!”
“怎么了?”毛线被他一脸的紧张吓坏了,竟忘了抽出那只被他攥着的手。
“尚玉萍把老尚和蓝娥告了!”杜云说道。
“嗯?”毛线应了一句,又像是自问。
看来尚玉萍这次算是彻底发狠了,干得漂亮!
转念她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蓝娥找了鑫远!”杜云把手机短信递给她,“他怕你在上课,让我等着你。”
“蓝娥!”
她这心口一跳,若是尚玉萍无所顾忌非得撕破脸面,揪出老尚和蓝娥的事,那蓝娥和老王那段婚姻又会被再次挖出来,供人娱乐了,人们对情色总有些特殊的偏好,这一类消息会传播的很快。
到时候除了继父老王,还有一个人将被拖进舆论旋涡,那就是弟弟王鑫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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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狗急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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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已经故去,虽说声誉会受一些影响,但是别人的指点对他来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但这这活着的人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一旦发酵,王鑫远无意就是备受煎熬的那一个。
她怔怔地看着杜云,显然,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怎么办呢?
怕是她给尚玉萍下的药有点重了,毛线一着急就会不自觉地咬手指。
杜云伸手拨开她的手指,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一些事……”
“什么?”毛线让他快说。
“老尚把公司的报价资料泄了出去!”杜云搓了下脑门,道:“他这是狗急跳墙了。”
“给汪明山那边?”毛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能。”杜云并不能确定老尚只给到了汪明山一家,他目前也只是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
毛线“嗯”了声,指甲盖被啃得吱吱响。
汪明山主业是做连锁酒店,还有一个公司,跟他们家的业务大同小异,属于竞争关系,老王和汪明山在业内曾有大小王之称,老王一过世,一些人就说小王靠死了大王,风水要轮流转喽。
最关键的事,他们这边有老尚这个大漏洞,人家那边没有……
毛线这后背上汗毛一层层倒立,这是关乎公司生存的大问题啊。
“回公司!”毛线先上了车,又喊住杜云,“先别告诉我妈!”
“好!”
杜云应了一句,也钻进了车,他有些后悔不该一下子跟毛线说这么多的。毕竟现在还没造成什么影响。
他看着毛线急成那样实在是心疼。
毛线把油门踩得很猛,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了很多汗液,黏糊糊的,这让她更紧张了,好几次方向盘差点脱手,好在杜云一直开车压在前面,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让文书马上到我办公室!”毛线跟前台说道。
前台的姑娘微微张了一下嘴,看着毛线一脸严肃,又马上捞起电话,通知小杨。
其实文书小杨的办公室就在毛线办公室外边,这是后来毛线调整的,方便工作。所以,当毛线到办公室的时候,文书小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身着工装,与头一天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判若两人。
“毛总!”
小杨见到毛线身后的杜云,立即站直了身体,但想到自己身上的装扮,她又低垂了眼眸。
王鑫远一大早就让她领了工装,却没有直接叫她去现场,而是让她穿着这一身工装在办公室随时待命。
这一上午,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嘲讽的目光,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似乎都别有用意。她一下子就从老板身边的大红人变成了一线员工,刚刚毛线竟然让前台打电话通知她去办公室,以前可都是直接给她打电话的,她这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把鑫远叫回来!”毛线无视小杨,直接跟身后的杜云说道。
本来小杨是想像之前一样直接跟着毛线进去的,可是,没想到毛线顺手带上了门。她只好重新敲了门。
三声之后,才传出一声,“进来!”
小杨注意到毛线已经换了西装外套,内搭印花衬衣,比那工装衬衣添了几分灵动,换了平常,她一定会说,毛姐,你这衬衣很漂亮耶!这会儿对着毛线一张冰冷的脸,她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杨这就明白了,原来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要看身份的,这俩人身份悬殊,想拍马屁人都不给你这个机会!
“您找我有事?”小杨斟酌了许久用词,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
毛线抬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右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了几下,才问:“杨子娇!我还可以用你吗?”
“毛总,我……”文书小杨情绪激动,她想好好解释下,说工作和感情是可以分开的之类。
不过,毛线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突然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划了两下,小杨的脑袋稍稍往前一探,就看清了那字上的字,竟然是一张空白张离职申请单。
她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显然这张单子是给她准备的。
可她并没有做好马上走人的准备呀!
杜云那边没搞定,以后的去向也没定下来,可她每个月还要按时给家里寄两千块的生活费呀!还有他弟前些天说想考研!
小杨突然觉得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还是需要这份稳定工作的,光是每个月过万块的收入就是她不能舍弃的,还有她弟,她原本打算他一毕业就推荐到公司来上班的,他学的土木建筑,这可是对口就业啊,现在本科生的就业形势不好啊……
小杨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工作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重要,否则她又怎么会选择留在天津而不是跟着男友做北漂一族呢?
原来在一开始,爱情和工作之间,她就选择了后者。
小杨抿了抿唇,准备开口的时候,又被毛线打断了,她眼眸微扬,颧骨提上去一点,温和地说:“你只需告诉我——可用或不可用。”
“可用!”小杨非常坚定地回答。
她两只手交叉着落在腹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毛线,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是,毛线只是笑笑,没有答应或者拒绝。
这让小杨就更加紧张了!
她的右手死死地攥着左手,眼睛慢慢地从毛线脸上落到自己这身工装上。她是越发后悔昨天跟杜云妈妈套近乎的事了,她太着急了,实在不该插那么一竿子,她原本以为杜云妈妈就是大靠山了,现在看来,屁都不是!
他们会不会让她在这个城市里无法扎根?
小杨又看了毛线一眼,想起她那一次开会时,最终也没有把老尚那帮人一网打尽,她这心里就稍稍有了点安慰。
可是转眼想到那些人后来都被迫从新人做起,她这身子又是一僵。
小杨一时情绪复杂,直到王鑫远和杜云进来时,她才往右边站了站,特意跟杜云拉开一点距离。
“你这段时间给杜总监当助理吧,听候他的安排!”
小杨愣了半天,看了眼王鑫远,确定毛线指的是自己,她激动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这就是不撵她的意思吧?
她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她需要这份不菲的工资维持现在的安稳。
“谢谢毛总!”小杨对着毛线弯了弯腰。
“记得你说过的话!”毛线起身,眼神从她脸上扫过,带着淡淡的冷光。
小杨几乎是夺门而逃,她生怕再多待一会儿,毛总就会变卦,把那张离职申请单拍给她!
“姐!咋办?”王鑫远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是刚刚在路上才知道老尚泄露报价的事。
“我还没想好!”毛线给他俩一人一张单子,“鑫远你先去把所有的项目经理召集起来,开一个电话会议,让他们按照这些新的资料去核算项目成本,按新的要求把现在手上的所有项目重新估算一遍。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全部交上来。”
“好!”王鑫远接过资料,他只感觉手上的那几张纸很重。
“杜云!你帮我查这三个月所有没有拿下来的项目,要确认出背后的原因。”毛线说道:“让文书协助你。”
“我会一直在办公室候着,每两个小时咱们更新各自的情况。”毛线说道。
“财务那边……”杜云看向她,他觉得这种情况必须要先保证资金安全。
“我已经安排了。”毛线看了他一眼,“暂时不会接进新的项目。”
“好!”
临出门前,王鑫远又回过头来,“姐,要不要把咱妈……”
他还是头一次见毛线这么慌张,这说明这次的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这个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妈了。
“鑫远!”毛线打断他,“把你手上的事办好!”
这件事,毛线还真没想好怎么办,报价资料被泄,他们基本就是完了,任何一个同行都能拿这个事做文章,也势必会影响到正在进行的项目。
这个事情,谁都没法逆转,她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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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遭遇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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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下午,毛线办公室的电话就没断过,她脖子上一直都夹着电话,眼睛刷刷地过着各种报表,这样持续了八个多小时,一直到晚九点钟的时候,各个数据都汇总过来了。
一些员工也知道了老尚泄密的事情,谴责之余,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饭碗,一时间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王鑫远和杜云回来的时候,毛线召集大伙儿在办公室开了个小会,简单的汇总报告之后,只丢一下一句:“大家都各回各家,好好休息一下,来日再战。”
很多人都在揣摩“来日再战”的意思,是有了应对办法吗?似乎不大可能。对外行来说,这东西很神秘,可是对于同行来讲,报价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那么点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
也正是如此,聪明人一眼就能瞧出关键点,知道把利润藏在了哪个环节。这就好比大家都穿内裤保护自己的隐私,可是,属于他们的那条底裤,被老尚扯掉了,这秘密也就被曝光了。对大多数同行来讲,这都是一件尴尬的事,可是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乘虚而入的绝好时机。
毛线几乎可以料定未来的结局,凡是跟汪明山那边竞争的项目,在报价上面都不会再有优势,争是争不了了,但是,放弃竞争就等同于放弃市场,这已经不是老大、老二之间的竞争,这一站战关乎公司的存亡。
她原本打算利用当时给老王做的企划案,用那10个点争取一份更有竞争力的报价。
可是,新方案的推进至少要有半年的缓冲期,而杜云那边拿到的消息是,所有的新项目,竞争对手那边的报价直接比他们低了二十个点。汪总那边更狠,凡是跟他们有竞争的项目,都是直接砍了一半拿下的。
这说明,他们已经在不计成本地抢占市场份额。
毛线、王鑫远和杜云在办公室熬了半宿,对着成本分析表试了无数遍,都没有找出更好的方式。毛线敲打键盘的声音越来越急躁,邮箱里项目经理竞价失败的信件一封接一封地顶进来。
王鑫远坐不住了:“姐,你说砍50%,他们怎么做?光材料就占了多少!”
王鑫远一着急就开始在屋里走圈,一圈一圈地转,晃得毛线眼晕。
杜云是这里面最难熬的,他很想马上想出个办法把这事解决掉,好让毛线歇会儿。这都几个小时了,她一口水都顾不上喝,下嘴唇上顶出了一个大燎泡,这得上多大的火呀!
“你也不怕走成罗圈腿?”毛瑾一推门,正好撞着王鑫远。
“妈!你怎么来了!”王鑫远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眼睛却看向他姐。
毛线和杜云也同时起身,三个人相互对了下眼,他们一直忙着分析数据,竟忘了跟毛瑾说一声,只好打马虎眼,“我们在这说点事。”
“出什么事了?”毛瑾看了毛线一眼,直接拿起她办公桌上那一沓被涂满标记的纸,一张一张翻起来。
“妈!”毛线是想要伸手夺回来的,可是触及毛瑾凌厉的眼神,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好端端的,弄这些做什么。”毛瑾嘴里嘀咕道,她在翻到下边几张单子时,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反复地看着那些报价,“这怎么回事?”
“杜云!你说!”毛瑾把那几张纸摔在他面前!
毛线对杜云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她拾起那几张纸,冲她妈挤出一个笑脸,“妈!我说!不过你听了可别着急,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只是,她实在是无力了,那个笑脸做得很失败,嘴角裂了一下,又迅速弹回去了,太敷衍了。
这毛瑾顿时就明白了,这一准是碰上大麻烦了,若是女儿已经有了主意,就不会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瞒着她,更不会提前说这么一番话出来。所有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安慰她,实际情况怕是比这还要糟糕。
“你说吧,妈听着呢。”毛瑾挨着沙发边坐下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毛线看了杜云一眼,就把事情简单说了,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那样。
毛瑾靠在沙发上的身子滑下去一点,窝在沙发里。
蓝娥最后还是出手了。怪不得她这一天都心神不安的,感觉干什么都使不上劲,提刀切手,走路绊脚,干啥都不顺。
“妈,这老尚也没有好下场,他被尚玉萍给告了!”王鑫远安慰道。
“哦!”毛瑾应了一声,并没有看几个孩子,她想着那天蓝娥的电话,这手就不由得攥紧了些。
“妈!”毛线推了她一下,安慰道:“你别担心,可能没有那么糟,我们只是提前做些准备,毕竟报价这些东西,都有一个行情,我们内部做一些调整,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毛瑾像是突然回神般,她抬眸,转向王鑫远,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见蓝娥!”
毛线就愣住了,难道这里还有蓝娥的事?
王鑫远虽然反应不及毛线,可是他清楚,如果不是蓝娥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妈是一定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他索性把早上蓝娥求他的事也说了。那蓝娥让他找毛瑾向尚玉萍求情,撤回对她的起诉,说是这些事情公开了,对老王、对王鑫远都不好。
“儿子!如果这事公开,你撑得住吗?”毛瑾扬起下巴,她使劲地摁着自己发颤的手,克制着她的愤怒。
“撑得住!”王鑫远靠过来,揽着毛瑾的肩膀,“妈!让她接受报应吧!”
王鑫远还是没有把蓝娥给他出主意,让他借尼雅之名把别墅过户到他名下的事说出来,不是他有所保留,只是,他嫌丢人。
蓝娥的贪婪,彻底击垮了他心里那最后一点同情。对蓝娥被告这件事,他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期待,他从心里可以接受这件事,用他的身败名裂去还她的生育之情,从此,再无瓜葛。
“那好!”毛瑾攥着儿子的手,“从此,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认识这个人。”
“好!”王鑫远回握了他妈的手,他触及毛瑾手心的汗意,鼻子一酸,说:“妈,无论怎样,儿子都跟你在一起。”
“好!”毛瑾挑了下眼眉,敛去泪意,说:“孩子们,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明儿咱们一起过来做清算吧。”
毛瑾粗略算了一下,现在就开始分流遣散的话,资金会有些紧张,她再出手一些房产,是能够安置好员工的,这要比耗到没有订单时再被迫清算好多了。
至于手上进行的项目,只要对方没有意见,她是可以带着小批工人赶完的,这样至少可以省去管理成本,还有一些未收款可以贴补。
总之,主动破产要比被动破产好一些,可以减少一些债务风险。
“妈!”毛线低声说:“让我再想想……”
老王交付给她的心血,不能就这么在她手里毁了。她得再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毛线双手在两鬓来回搓着,既是在想办法也是在缓解头痛。越是要用脑,她这头越是疼得厉害,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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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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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着急,两只手握成拳状在交替捶打着两鬓。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她这眼泪倏然就溢了出来,一颗一颗地往下滚,毛线只得胡乱抹了两把,仰头看向吊灯,做思考状,眼底却是潮湿的。
这时候的毛瑾反而冷静了,没有那么着急了,她知道后边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善后呢,她不能倒下,也不能表现得很丧,她必须给孩子们做一个好的榜样,让他们闯过这一关,好好地过下去。
她正了正身子,稳稳坐定,之前那些慌乱的情绪一一敛起。
她知道这次事情不同于老王过世那次,这一次她不能再把一个烂摊子甩给孩子们,她现在就是这个公司的顶梁柱,必须妥善安置这里所有的人,因为他们每一个的身上都背着一家老小,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毛瑾稳稳地坐了半个钟,面色逐渐平缓。
“行了,姑娘!”毛瑾过去拉了她一下,“天灾人祸,咱躲不过了!”
只是轻轻一下,毛线支着脑袋的胳膊就滑出去了,“梆”一下磕桌子上了。
“哎!”毛瑾一把拉起女儿,才发现她身子软得不行,“鑫远,快把你姐抱起来!”
毛线索性趴在桌子上,她摆摆手,努力挤出几个字:“让我再想想!”
毛瑾看着姑娘这煞白的小脸,她这眼眶有点热,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从后面架着毛线的两只胳膊,“姑娘,你听妈的,公司没了,咱人还在,不怕啊!”
“是啊,姐,我可以赚钱养家的!”王鑫远也过去扶她。
这毛线就跟被人抽了筋骨一样,浑身软塌塌地,一个劲儿地往下出溜。
毛瑾瞅了杜云一眼,有些急了,“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呀!”
杜云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他忽一下站起来,说:“有办法了!”
毛线像是被人从头顶上提了一把,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已经直挺挺地站起来了,娘仨一起看向杜云,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把报价明细公开。”杜云说道,他的一双眸子分外明亮,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兴奋。
“哦?有什么不同?”毛瑾问道,眼里刚刚生起的那点亮光又暗了下去,这话要是王鑫远说出去,她非得一巴掌拍过去不行。
毛线却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她熬了这么久,都没有形成一个主意,此刻她急需要一个方案,哪怕只是听听也好。就好像那落入深渊的人,即使她知道被人拖上来的希望很渺茫,可是有点声音总是好的,她迫切地需要一点动静来打破眼下的沉默。
杜云受到毛线的鼓励,开始跟大家说自己的方案。
他的这一招,可以说是破釜沉舟。
杜云建议把报价明细公开,让大家清楚成本和利润。
“现在这种情况,不公开也是公开了。”毛瑾无奈地叹口气。
“可是咱主动公开和被动公开,意义完全不一样!”杜云说道:“主动是我们的态度,对客户的信任和坦诚。”
“赚取服务费?跟中介一样?”毛瑾琢磨着杜云的意思。
“对!”杜云说道:“把我们要的利润明确出来,让客户掌握主动权。”
毛线微微点头,她似乎明白了一点他的意思。
“这样!”杜云拿起一支笔开始在白板上画,“传统的家装方式,实际上客户是很被动的,无论是从选材还是到施工,或者说设计,他们都不够专业,这个问题直接影响了用户体验。”
毛瑾点头表示认同,很多人就是利用客户的不懂和不专业来赚一些黑心钱,这也是家装市场水深的一个原因之一。
“但是,我们是专业的,”杜云在专业两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从今往后,我们靠专业吃饭!”
王鑫远看着一旁的姐姐,他有些搞不懂,他一直以为,他们家本来就是靠专业吃饭的。
杜云敲了敲白板,“公开报价明细,就是我们专业的体现之一。”
毛线这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了,她一下蹿过去开始跟杜云讨论“专业”,俩人不约而同在白板上写下设计、物料、工程几个字。
毛瑾心里这口气,始终提着。
没错,在这些方面他们的确是专业的,只是这个专业本就应该是这个行业的门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仔细想想,他们能在这个行业里混这么久,靠得并不是专业,而是信用。
论实力、论专业、比他们厉害的有的是,跟他们不差上下的更是数不胜数,只是老王品性纯良、厚道,从来不偷工减料,更别说像别人那样以次充好,坑害客户了。也因此,这次泄密,影响才更大,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利润,也就意味着没有太大的调整空间。
他们做生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人家那样求神拜佛过,老王说咱外不欺客户、内不坑员工,有一分赚一分,踏实。
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家业就要毁在她手里了。毛瑾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没脸见老王,她后悔自己那段时间沉浸于伤痛,疏忽了管理,才导致出了老尚这档子事。
毛瑾愣神的功夫,毛线已经弄明白了杜云的计划,虽说很冒险,可是值得一试,或者说,眼下的情况,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王鑫远是跟不上俩人的节奏的,他只知道,他姐认可了,那这事情就有转机了,他这心里就稍微松快了一些,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白板上写写画画的俩人。
“这样做的话,你那边压力比较大。”毛线说道:“我们得马上找到一些设计师,这待遇还不能提得太高……”
公司眼下的状况都说不好,哪里还敢有额外的支出?
经营公司不是不那么容易的事,即使小心谨慎,一夜倒闭的,也是一抓一大把,何况他们已经把老底泄出去了。
“不用找!”杜云摆摆手,“你就从现有的职员中,给我调出一组人就行,要手脚麻利,反应快、口才好的。”
毛线脑子里过了几个人,点头,“好!”
“鑫远,你能管工程吗?”毛线突然转过脸来问道。
“我……”王鑫远被问得一愣,他目前只是跟着去做过,并没有独立带过。
“把李工配给你,你要负责所有工程的统筹,确保所有的项目按计划进行。”毛线并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
“好!”王鑫远咬着牙一口应下了,他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毛线不会让他独立担事,他现在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物料那边?”杜云问道。
这一块必须得有个懂的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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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榜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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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半天没说话的毛瑾突然开了口。
这会儿她也想明白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杜云的计划也许不能成,可是,总得拼一把,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被人打垮了。
杜云看向毛线,“那剩下的,就是宣传这块了,你可以吗?”
“可以,我从学校找一些兼职的学生,让他们在论坛和社群里投放……”毛线说道。
“你先把学生找到,后面的我们再计划。重点叮嘱财务那边。”杜云拧了一下眉,他觉得那样做可以是可以,不过收效应该不会太大,他有些别的想法。
“那咱都休息一下,”杜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明儿早上上班后正式开始。”
“鑫远,你跟妈先回去吧!明儿早点过来!”毛线说道。
“姐!我留下来帮忙吧!”王鑫远看着杜云已经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了,知道他俩怕是要熬一宿了。
“回去!”毛线对他使了个眼色,“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身体要紧。”
毛瑾本想留下来的,一想到自己在这儿,孩子们更不能安心做事,也就依了他们的意思。
天蒙蒙亮起的时候,杜云总算是做完了所有的计划,毛线也理清了手上项目。
“我去洗把脸,你先躺一会儿吧!”杜云起身,伸了个懒腰。
“哦……”毛线一开口就打哈欠,实在是太困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熬夜蹦迪什么的都不在话下,这一过三十,晚睡一会儿她就哈欠连天的,她拿手背挡着嘴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杜云过去推着她的肩膀,将她引至沙发上,“睡一会儿吧,都会好起来的。”
毛线“嗯”了一声,软绵绵地靠在沙发上,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安慰话,他们谁都不敢打包票。
“放心,有我在呢。”
毛线看着杜云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搂紧怀里,触及她的肩膀,却停顿了一下,只是帮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嗯!”毛线应道,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杜云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又马上抿紧。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想毛线应该没有那么脆弱,此刻,他希望她那么多破败不堪的相亲经历,能让她有点韧性,坚持住。
早上六点钟的时候,王鑫远和毛瑾都过来了,带了点吃的。
杜云洗漱过后,仍旧在仔细核对方案,这方案他已经看了三遍了,还是不放心,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预演着每个细节,生怕有一丁点儿的漏洞,他的眉心因为过度紧张拧成一团,像是考场上被题难住的孩子,手里的签字笔一圈一圈地转着。
毛瑾看在眼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她道:“孩子,先吃点东西,歇歇脑子啊!”
杜云抬起头来,冲毛瑾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在沙发里蜷成一团的毛线。
杜云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拎着早点,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又往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惊动毛线后才小心地合上门,跟毛瑾说:“上午有课,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嗯,你快去吃点东西。”
毛瑾本想问问进展,看着孩子累成这样,又开不了口,她这心里实在是急得慌,紧跟在杜云身后,两只手握成了拳状,晨光打在她的手指关节上,微微泛白。
“妈,你看看我做的应急方案,有哪些没有考虑到,我再加进去。”杜云一进会议室就把电脑打开,又转向鑫远,“你也看一下吧。”
“你还做成了PPT?”
毛瑾果真一页一页开始往下翻,这个时候她才算是真正理解了杜云的方案,回想到昨天晚上毛线和杜云热烈讨论的情形,当时,杜云并没有做成这么清晰的计划,毛线却是能跟他接上,毛瑾微微点头,看来这次的事,没准儿还真有转机。
“妈,有什么补充的吗?”杜云看毛瑾半天没说话,问道。
“没有。”毛瑾摇摇头,“你分析得已经很全了。”
杜云的计划听上去不错,可是真正落实起来,相当的难,别的先不说,去哪儿抓那么多会设计的人去?
毛瑾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是我们一起做的。”杜云把最后一截油条塞进嘴里,顺手扯了一块纸巾抹了嘴,又嚼了两下才说,“这要是能做成的话,我们就有希望了。就是利润低一些。”
“嗯。
”毛瑾重重地点了下头,她这会儿哪里还敢想利润,只要不赔钱,能把这几百号工人养活就不错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跟了老王很多年的人突然在她手上失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毛线也醒了,有些员工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了,他们赶在上班之前,又核实了一遍方案。
八点钟的时候,毛线一行人进了会议室,她把准备好的一张纸递给毛瑾,“妈,您宣布吧。”
毛瑾却摆了摆手,她先起身,对着所有的员工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管理不善,导致了泄密事件,给你们带了困扰,给咱们公司造成了恶劣后果,真对不起!”
员工们相互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事真怪不到毛总头上,就赖那个老尚,太没良心了。有些性子耿直的,干脆说把老尚告上法庭。
毛瑾敲了两下桌子,做了个停的手势,“当务之急,我们要解决的不是老尚,是我们自己的生存问题。”
这么一说,会议室里就安静了。
大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拖家带口的,在城市里生活跟农村不一样,每一滴水、每一口饭菜都得花钱,一天不进钱,就得吃老本,谁都耗不起啊。
“时间比较紧张,我现在正式宣布两件事情,希望大家认真听。”毛瑾清了一下嗓子,“第一、对这次危机感到紧张,有一些想法的,可以马上申请离职,我直接批复,财务会多支付你们三个月的工资;第二、决定留下来,跟公司共进退的人,全部遵从小毛总的决策,按照应急方案落实每一个细节。我们再拼一把!”
这番话一出,在座的人又有些骚动了。
老尚泄密的事情,已经在员工中间传开了,不少人确实私下里做了准备。他们没想到,这个时候毛总还能多给三个月的工资。人们对老尚此举更是不满了,这年头,有个仁义的老板可不容易啊,他这不是砸大伙儿的饭碗么!
“我们公司,没有什么债务,如果到了最后,真的挺不过去了……”毛瑾顿了一下,“留下的人,我会卖房卖车,补发你们三个月的工资。”
毛瑾的最后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因为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老板始终把他们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毛总,我们不走。”李明华起身,“我们要拼一把,这公司是您的,更是我们自己的,大家说对不对!”
不得不说,英雄主义在特殊时期,是能够起到很好的榜样作用的,在李明华的感染下,很多人纷纷起身,他们带着哭腔挥拳喊道:“我们要拼一次!”
毛线这嗓子里也很难受,她看向李明华,这个单薄的中年男人,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帮她稳住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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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定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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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毛线对着工友们弯下了腰,“我今天放个大话,如果这次我们翻身了,明年年终奖,发12个月的!”
今年是来不及了,这已经是十月份了,能撑过这一年,就会有转机。
毛线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
“好!”会议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毛线后来回想起,那大概是她这辈子听到最热烈、最诚挚的一次鼓掌了。
那是最紧张的一天,所有的员工都放下手上的事情,按照毛线的吩咐,重新规划工作,所有的交接只有半个小时。
可是,那也是有史以来,大家协作最默契的一天。
公司封了大门,不许外人进出。
前台小姑娘一个人承接了所有的客户来电,不停地重复着一句,“是的,没错,即日起,我们公司对外报价明细全部公开。”
王鑫远跟着李明华辗转于各个施工现场,每到一处,李明华都会跟工人们讲话,恳请大家一定用十二分的力气,把这手上最后一份活儿干好。
“干好了,我们兄弟们可能还有机会一起上工,干不好,咱就得各回各家了。”李明华哑着嗓子说:“老王总待我们不错,我们就是走,也不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们孤儿寡母。”
王鑫远跟在李明华后边,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落泪。
那时,他才明白了为什么老王总是称呼工人为工友兄弟们。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利益共同体。他第一次,作为一个农民工的儿子,有了些许的骄傲感,为自己从前挥霍过的日子,感到羞耻。
他原本应该跟他们一样,把汗水洒在混凝土里。
毛瑾跟着司机,一家一家拜访主要物料的供应商,确保供应没有问题。
杜云则集中了一些人分批进行培训,一组人熟悉新的报价模式,开始演练,确保可以在两小时内报价;一组人负责就进行中的项目跟客户解释,说明这次公开事件的原因及后续合作方式;一组人负责创意设计;一组人负责效果演示。
等毛线下课赶去公司的时候,整个一楼已经开始施工了,原来的接待室会议室等都被撤了,用有色胶带划分出不同的区域。
她仔细看了下,基本是按照不同的户型大小分割的。
杜云一见着她就问:“你那兼职的学生里有没有可以做文案(c6k6.com)的?”
“我来试试吧。”毛线说道。
那些孩子们大多一直待在校园里,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她是不敢把这么大的事托付给别人的。
“你按照这上面的,把所有的要求发下去,让他们自由选题,每采纳一个,我们都付给相应的报酬,”杜云又说道:“价格你定,别起太高了。”
“好!”毛线说道:“我要不要以同样的方式在朋友圈征集一波?”
“不要!”杜云指了指楼下,“还没准备好,不能贸然宣传,否则就是见光死。”
“那家具那些怎么办?”毛线问道。
她明白杜云是想做展厅,可是得有实物啊。眼下这钱紧得很,她实在是不敢有多余的支出。
“这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杜云拿了包就要往外走,“都培训过了,他们会定点向你汇报进展,你得盯死财务,特别要督促回款的。”
“好!”毛线看着他一脸的倦态,嘱咐道:“你别开车了,打车去吧。”
到了晚上,很多员工都主动留下加班。
毛线想到曾经说过不喜欢员工加班的话,就觉得羞愧,这会儿她恨不得一天变成七十二个小时,不吃不喝不睡,把这所有活儿都在一天内赶出来。
“家里有事的,都先回去。”毛线一再嘱咐大伙儿给家里联系,可是都没有人动。
有人干脆说:“小毛总,你去办公室待着吧,别吵着我们干活。”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门卫打来了电话,说是李明华的老婆杨珍平,带着一些家属给他们送来了夜宵,让出去两个人接一下。
夜宵很简单,一大桶红豆粥、一锅煮鸡蛋、一篮子包子,一摞一次性的塑料碗。
毛线亲自带人出去接的。
她拿了一千块塞给杨珍平,“李婶儿,您先收着,当买料了。”
杨珍平是地道的农村人,说话大嗓门,她把钱推回来,道:“小毛总啊,俺家老李说,现在咱公司是困难时期。俺们一家这一碗米一颗蛋,还供得起!大伙儿说是不?”
“是!”
“就是,一口米的事儿。”
“那老王总逢年过节给我们的东西多着了,不差这个!”
……
杨珍平这么一吆喝,大伙儿都劝她赶紧回去干活。
有个年轻的小媳妇,还怀着孕,看样子有六七个月了,她拉着毛线的手说:“小毛总,可别让俺家男人失业啊,我们……”
她抹了一下鼻子说不下去了,他们本想着好好干几年,也买个房,让孩子在城里读书呢,听说有这天津户口,孩子将来高考能省不少分呢!
“不会的!不会的!”毛线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哽咽着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的!”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安静地做事,杜云赶回去的时候,毛线和毛瑾正在给员工们盛粥、剥蛋,挨个分好,办公室里顿时有了家的味道。
他眼眶一热,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谈了两家家具厂,同意免费赞助我们,把他们的样品拿过来做陈列。”
办公室里就有了欢呼声,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即使一点小小的回报,也足以让他们激动,一碗粥抑或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都好,他们需要这样的慰藉。
毛线也需要,持续的工作使她脑子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完全忘了杜云父母的事情。所以,当门卫电话告知,有人找杜云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什么问题。
连着两天没见着儿子,即使那酒店再好,应英也是住不下去了。得亏她记下了公司的名字,索性叫了个车就找到公司来了。她也想证实一下,这儿子是不是真的住在公司。
没想到,公司还对外封锁了,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来。保安一再强调,现在是特殊时期,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应英就火了,“你那天不还让我进了吗?今儿怎么就不行了?你们公司的规定一向都是朝令夕改?还是只给我一人定的?”
保安也是无语了,老尚泄密导致的危机,公司上下人人皆知,可是他不能跟外人讲啊。只是反复劝说,真的不行。
这应英就怒了,大吼:“我哪里是闲人了?我儿子是你们公司的总监,还是你们老板的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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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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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宗明赶紧拉了她一把,“你咋啥都瞎说呢!”
应英却是满不在乎,怎么了?她们敢做,她怎么就不能说了!
里面明明灯火通明的,却不让她见儿子,只能说明那毛瑾母女在搞了什么猫腻。她就是要抓个现行。
那保安是个有眼力见的,听说杜总监是老板义子之后,赶紧把电话打给了毛线,说外边有人找杜云,请求放行。
毛线下意识地就答应了。
那应英可不是个省事的主儿,一路喊着杜云的名字就上来了。看着一办公室埋头干活干活的人,噼里啪啦的,她倒是先傻眼了。
杜宗明更是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向大伙点头表示抱歉。没想到,人家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又埋头干活了。
倒是毛瑾闻声出来,把杜云父母迎进了会议室,这才过来喊杜云。
毛线正跟杜云俩人商量宣传方案,听到这事,立马就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闯祸了。
她推了一把杜云:“你快去看看,千万别让你妈在办公室吵!”
杜云起身就往外走,他眉头拧得厉害,他已经打过电话了,说公司这两天很忙,没时间陪他们,没想到他妈还是杀过来了。
这回要不来点狠的,他妈怕是要闹上一阵子了。
杜云狠了狠心,手上的力度就大了些,咔一下推开门,“你们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应英冷不丁被他儿子这么一吼,先是愣了几秒,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了,她是占理的呀,这么想着,她那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大老远来是图什么?”应英猛地一拍桌子,人民教师发火的气势不减当年。
“我求您来了吗?”杜云看向他爸,一脸严肃地问道:“爸,我妈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吗?公司出了大问题,我们都两天没合眼了!”
“你,你妈非要看看你……”
杜宗明被儿子这么一凶,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他这老伴发起疯来,他还真不好弄,而且,他也只当是儿子为了回避他们找的借口,没寻思他能真有事,还这么多人一块儿加班。
“很严重吗?”他有些难为情地挠了下头,问儿子。
应英听着“很严重”几个字,眼珠子咕噜一转,看向杜云的眼神就更加坚定了,看来这娘俩是真要倒霉了,她这当妈的说啥都得把儿子拉回去,省得被她们拖累。
“是!”杜云一手撑着脑门,问道:“爸,带烟了吗?”
“带了,带了!”杜宗明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准备给他儿子点上。
烟刚拿出来的,就被应英一把夺过去了:“抽!抽!抽!你是要儿子跟你一样变成个老烟鬼吗!”
“你看你……”杜宗明无奈地摊摊手,他真是搞不懂,这老伴一说到杜云的事,无论大小,都这么上纲上线的,他也是服了。
“算了!”杜云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那小杨呢?”应英岔开了话题,“她也在加班吗?”
“妈!”杜云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是找我还是找她!”
应英愣了一下,她是想顺便叫来小杨问问她男朋友的事的,她想了两天,觉得毛瑾那娘俩的话,是不能信的,她得亲自证实了才好。可是,没想到,她这儿子态度这么恶劣。
她本想好好地闹上一番的,可是看着他儿子一脸的倦态,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说:“我当然是来找你了,你这是什么工作?不分白天黑夜的。老这么下去,人不都熬坏了吗?”
“就这几天!”杜云打断她,“妈,你赶紧说事,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出啥事了?”应英反问道,她对发生在那娘俩身上的不幸充满了好奇。
“有人泄露了重要资料,我们正在想办法应对!”杜云拉起他妈,“妈,你看这真的很忙,很乱,现在是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你们赶紧过去吧。”
说着他又从钱包里拿了所有的现金递给他爸,“别去那个酒店了,从外面找个宾馆,我忙完这几天就去找你们。”
现在公司只出不进,杜云的意思是能省点是点。
没想到,他这点心思还是被他妈看出来了,应英一把接过钱,问道:“毛线她们家是不是破产了,连酒店都住不起了?”
这话一出口,杜宗明也愣了,不会那么严重吧?
“妈!”杜云有些生气了,“你就不能盼着别人点好?”
“都说是别人了,我管她好不好!”应英眼珠子瞪得跟要吃人一样。
她看着儿子急赤白脸的样儿,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她大手一挥,“黄了正好!你现在跟我们回去结婚。”
应英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合适的人选了。
春节之后,那老秦家的潇潇是相过几次亲,不过还没有订婚,加上那潇潇本就钟情于杜云,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妈!”杜云皱着眉头,低吼了一声。
“妈什么妈!你要还当我是你妈,就跟我们回去!”应英也不甘示弱,她下巴微微扬起,身子往后靠了靠,“你说她现在还有什么可图的?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矮、挫、丑、老、穷都占齐了!”
应英掰着手指头,数落着毛线的不是,唾沫星子都溅到杜云脸上了。
原本她这两天还有点动摇,想着这毛线家真要是条件那么好的话,委屈一下儿子,为下一代创造一个优渥的环境,倒也未尝不可。
“妈!你太过分了!”
杜云起身要出去,又被他妈一把拉住,“我过分?天下的父母,哪个不想让孩子早点成家立业,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图什么?”
应英一手扽着儿子的西装袖子,一手招呼老伴赶紧过来,她这下是铁了心要把儿子弄回去了。
“对呀,图什么?”杜云哼了一声,反问:“你本来可以一把掐死我的呀!”
他这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枉你还是教师子女,竟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应英气得直发抖。
杜云没有躲开,好半天才抬起眼眸,看向他妈:“妈,你希望我过的生活,无非就是找个你看得顺眼的女孩子结婚,过两年再生个孩子,好在你去公园里锻炼的时候,有个伴。对吗?”
“对!”应英双目通红,声音更大了几分,“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对你就这么一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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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她的事,也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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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想的那是你的将来,你想过我的将来吗?”
杜云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我将不得不跟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然后再跟我不喜欢的人,生一个我不那么中意的孩子,憋憋屈屈、窝窝囊囊、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应英看着儿子,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马上就三十的大小伙子了,还谈什么喜欢?
她以为,美茗之后,儿子能有所长进,不会再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可是,他这儿子显然还是那一根筋儿!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说什么都不听的?她记得青春期都没有这么叛逆过呀,怎么成人之后反倒越来越不好管了呢?
她有些惊愕,还有些恼火,这还是她那个乖巧懂事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吗?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不可以吗?”
应英抬头正视着儿子,她这才发现,这孩子跟从前在她身边的样子相差甚远,此时的他,一脸凛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她这满肚子的火一点点地聚集到手腕,随时准备着挥出去。
“不是说不可以,而是,”杜云挑了下眉毛,眼神越发抵触,“我觉得生命的意义不应该止于此。妈,小时候你问我长大想做什么?我说做警察,跟坏人做斗争。那时候,你夸我有志向。后来,我想读军校,你说,我们家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不应该投入到那样的危险之中。妈,那个时候,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小时候的梦想了吧!”
应英愣住,她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这事,那小时候说的话,有几个能当真的?
她当老师这么些年,一说《我的梦想》,就有无数的科学家、医生、人民警察……无数的人民英雄凭空诞生,哪个孩子会说自己将来想当一个平头老百姓呀!
杜云叹了一口气,“我虽然跟你们妥协,选择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可是,我也想在这个领域做出一点成绩来。而且,我也一直在为获取这样的能力而做准备。现在,就是我最好的时机。”
杜云妈妈看向老伴,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好缓和一下自己的尴尬,却看到一张更加沉默的脸。
“妈,你总说毛线又老又丑,”杜云笑了一下,眼角扯出几条细纹,“那是因为你没跟她相处过,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人。而且,你也并不知道,在我眼里,她是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叠加。”
应英哼了一声,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这让她的眼神无处安放,只好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那条卡其色的条纹裤子上,她的眼光顺着那纹路一直看下去,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妈,你们回去吧,这次危机,我一定会跟她在一起,这不仅是她的事,也是我的事。”杜云说着拉开了门,做了个请出手势。
应英看了儿子一眼,这一眼,很是复杂,有失望,有无奈,还有几分期待。
从心里,她是希望儿子能做出一番成就的,这样,那个老女人会知道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有多优秀,不是她那种姿色的女人能配得上的。
“妈,这一阵过了,我跟毛线就去看你们。”杜云在后面说道。
“可别!”应英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尊菩萨,她还是不看的好。
杜宗明紧跟着老伴走在后头,讨好似的搀着她的胳膊,被她甩了好几次。
杜云看着眼前的二老,他们早就不是健步如飞的年纪了,下个楼梯都气喘吁吁的。
他想,以后他会好好孝敬他们的,现在,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他说什么都不能把这一摊子甩给毛线一人。
杜云把父母送到公司门口,一脸严肃地警告门卫,“员工之外的人,都不许再放进来,除非毛总特批。”
门卫小伙子起身,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杜云的父母,又看看杜云,慌忙点头称是,在这里默默记下了这杜总监不喜欢他父母来公司。
“杜总监,您不必为难这小小的门卫,您应该告诉他,下次见着我们直接报警好了!”应英说着笑了笑,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眸,“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我就当这儿子白养了。”
“你看你说……”杜宗明刚想说老伴两句,触及她潮湿的目光,立马闭嘴,冲杜云挥一挥手,让他快进去。
那日后半夜,杜云做好了宣传方案刚躺下没多久,就收到他爸的消息,说是他们已经买好票,连夜赶去天津站了。原本杜云是想去送一送的,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只看了一眼手机,就倒头昏睡了。
杜云并没有跟毛线说起他是如何说服父母的,酒店经理打电话到毛瑾手机上确认是否提前退房,娘俩才知道了这事。
杜云只说了一句,他们不习惯北方的天气就早点回家了。毛瑾虽然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也确实没有精力过问,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连续一个多月,毛线都是在学校和公司来回奔波。她已经完全打破了原本规律的作息时间,每天都是困得实在撑不住了,才闭眼眯上一会儿,醒了又接着干活儿。
杜云眼睛上的黑眼圈也是越来越重。
毛瑾和王鑫远相对好点,但也是一脸的倦容,特别是毛瑾,原本老王过世,她就受了不小的打击,加上这次公司危机,那头发更是白了大半,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老年人了。
员工们都自觉轮休,三班倒。
好在所有的努力,都有了些回报,到十二月初的时候,他们开始接到了新的订单。熬了两个多月,公司总算是有进项了。而且来得特别容易,客人参观了一楼的展厅后,直接请设计团队做了一个方案,收了5%的佣金,当天就兑现了。
更没想到的事,第三天,那个客户又来了。
这次是十个设计方案,毛线留了个心眼,跟人套了个近乎,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本来就有装修队,只是在设计这块有些欠缺。
毛线跟毛瑾商量了一下,把一些好的供应商资源共享给客户了。
那客户本来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去接触这么直接的货源,但是,经毛线这么一推荐,这关系就建起来,不仅物料质量有保障,价格也优惠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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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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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户之前也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了毛线这边的一些信息,知道她们的处境,加上受了这么大的恩惠,就下了工夫帮她们做客户,几乎是把自己身边所有的资源都介绍过来了。
这么一来,公司的业务就慢慢有了好转,杜云更是在公司全范围内培训,保证一半以上的人,都可以熟练使用设计软件。
而先期做设计的那一批人,已经被他转去做业务了,他们成了这个行业里最懂设计的业务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在行。公司的新业务也正式进入了宣传期,所有的员工都自发跟身边的家人、朋友宣传。
真正的爆发是在圣诞节的那一天,杜云在一个小区广场上租了一块空地,临时搭建了玻璃房,又拉去了家具等物件,带上设计组的人给周边的居民现场做家装效果演示,从早上九点钟到晚上九点钟,做了十种完全不同的家装风,傍晚以后,毛线班上的同学还跳起了健美操帮老师助阵,年轻又充满活力的身体,总是分外的引人注目。
只一天,公司就签了三百多万的单,而其中有超过三成的订单,是直接要求连设计带装修包工包料一块儿做的。
这就意味着,原先公司的业务,都被正式盘活了。
毛瑾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激动地抹了半天泪,一遍一遍地播放着现场发来的视频,在那一刻,她才真正相信,这公司,不会垮了。看着视频里,一身正装深情解说的杜云,她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这女婿是越看越顺眼。
那之后,每月一次家装效果展示就成了全员的功课。
除了在设计上狠下功夫之外,杜云更是调及了身边几乎所有的资源,员工家属、装修队的工人、毛瑾的学生、甚至尼雅的同事,都加入到了宣传的队伍中,每到街头展示的公开日,就是全体总动员。
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公司终于稳定下来了,更意外的是,有不少家具和物料的供应商上门谈判,不仅免费提供样品,还要长期入驻,请他们做广告。
原本,毛线是不想收费的,大家互通有无,资源共享嘛。可是杜云不同意,他坚持认为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可以更好地鞭策他们自己,不断地扩大战果。
毛线笑说,他比商人还像商人,唯利是图。
杜云却给了她一个建议,如果觉得这份钱是额外的收入,那就不妨用来回馈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资助穷学生、家里负担过重的工人、甚至是尼雅医院的一些特殊病人。
毛线还真听从了他的建议。
她做事向来有底线,在她看来,尽管公司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业务量,利润也差了很多,但是,她相信这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她并不想额外获取一些收入。所以,这份钱一进来,她就以全公开透明的方式公布了去向,她完全没有料到是,这给她带来了新一轮的广告效应。
那几个被她资助的学生,虽然清贫却是极有才华的,公司的事被他们放到学校贴吧宣传,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毛线被提拔为系主任。没多久,学校为了扩大生源,准备建新校区,校领导点名直接把工装的业务给了他们公司。
原本毛线以为,学校要装一些硬件,怕王鑫远这边拿不下来,没想到王鑫远一口就应下了。
后来她才知道,在公司最困难,没有单的那两个月,王鑫远带着工人跑去给人做监控了。从一开始只能给人打下手,到现在都可以独立接活了。
学校那点活,完全不在话下。
这还只是开始,那之后,毛线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一些陌生的电话,很多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介绍的。她每次都会认真记下对方的要求,安排业务去对接,公司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的业务量。
也就是那个时候,毛线才真正明白了杜云的策略,走一步看三步。她对杜云这个人有了新的认知,看向他的眼神里,慢慢地多了一团灼热的光,而且,越烧越烈。
中间,毛线也听到了一些老尚的消息,尚玉萍的确把他告上了法庭,但是没过久,说是又撤诉了。有人说是尚玉萍和蓝娥达成了协议,也有人说是老尚的儿子从中调解,还有人说是老尚和蓝娥对尚玉萍磕头赔罪了。
对于这些,毛线都没有什么感觉,经历了这场危机之后,她开始觉得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倒是毛瑾,一边旁敲侧击地打探儿子的想法,时刻关注他的思想动向。
她已经在蓝娥和老尚身上吃过一次大亏了,加上儿媳妇尼雅又怀孕了,这家里外边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一边又得忙着跟进女儿的感情进展。这两个闷葫芦天天见面也没闹出点动静来,她这缺心眼的姑娘还把那杨子娇放在杜云身边,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毛瑾好几次有心开了那小杨,反正现在公司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也不缺她一个了,不如早点撵走,省得碍眼。
可是这毛线老从中作梗,一次次破坏她的计划,毛瑾又有意在公司树立两个孩子的威信,不想过度干预,加上那小杨还装得一本正经,她还真没找着合适的理由下手。这让她确实有些上火,对这种有前科的人,她是实在没法容忍。
可是这毛线就是一根筋儿,还说什么公司正是用人之际,不易有这种人事变更,害得毛瑾不得不动用心思查两人的岗,这一点上,她还觉得挺对不住杜云的。
毛瑾纠结了好些日子,在看一档相亲节目的时候,终于来了灵感。
毛线又被她妈催着相亲了。
毛瑾的态度很明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必须在今年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毛线是想拒绝的,她举了很多例子,说在一些发达国家,比如韩国,早十年前像她这样的单身女性都是一抓一大把,小日子滋润的不要不要的。
毛线掰着手指说:“妈,你看我年纪轻轻,有才、有钱,就说这貌差了点,但是,搞不好我以后还能有名呢!你说你现在随便找个人把我甩出去了,以后万一我过得不幸,被人分钱废才毁终生,你得多伤心呀!”
“你是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毛瑾顺手打开了窗户,放进暖风。
这春天一到,整个世界都是暖的,她就搞不懂,这么好的季节,连阿猫阿狗都知道思春了,她这闺女怎么就跟块榆木疙瘩似的,顽固不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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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该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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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了!”毛线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里,眼睛微微眯着,像一只打盹的猫,“我这叫及时行乐,享受当下。妈,我跟你说,你也得学着点,不要成天杞人忧天,搞得……”
毛线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她感觉这氛围不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她妈手里那卷成筒状的报纸,正在她脑袋斜上方等候击打指令呢,她那后半句“跟个神经病似的”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换成了“身心疲惫”。
见她妈把那报纸收回去了,那纸筒跟散了架似的摊在茶几上,毛线这才敢发牢骚,“妈,你说我在学校管着百十来号学生,在公司管着百十口人,你老这么对我,非打即骂,动用暴力,合适吗?”
“你是我生的!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毛瑾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两下,声音嗡嗡地说:“有本事你就别喊我妈!再把我撵出这个家……”
毛线一听这话头不对劲儿,赶紧坐起来,拉着毛瑾,“妈,我错了啊。”
“你哪儿错了?”毛瑾一双眼眸里噙着泪水,千回百转就是不落,她吸了一下鼻子,“我女儿是有才、有钱、有貌、有名的四有女中青年,啥都能有,就是不能有错!”
她顿了一下,推开毛线的胳膊,“是我错了,我就应该跟你爸一起走,跟他做伴,省得看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到死也闭不上眼!老王啊……”
一提老王,毛瑾这眼皮子一抖,扑扑簌簌泪如雨下啊。
毛线这下就慌了,继父老王走后,她妈这脾气是越来越怪,稍不顺她的意就这样碎碎念,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哭能哭上好几个小时,还不吃饭,跟她闹绝食。
“妈,你别哭啊,我这就贴面膜去,你说跟谁相我就跟谁相,全听你的!”毛线赶紧躲屋里去了。
“那你把眉毛也修修啊!”毛瑾带着哭腔在后面追了一句,她又小步过去扒着门口听了一会儿,还不忘发出哽哽的哭音,确认毛线走远后,这才抹了把脸,对着桌子上老王的遗像说了句:“还是提你好使!”
毛瑾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特意嘱咐保姆吴姨,“如果女儿问起,就说我去扫墓了。”
新保姆吴姨是毛线从家政公司找来的,毛线吸取上次孙馥香的教训,对吴姨做了多次身份确认,并且特意嘱咐家里人跟保姆拉开了些距离,不要搞得太亲密。每天一做完饭,就让吴姨走了。
至于打打扫扫的事情,她全交给了钟点工,而且找了几家家政公司,确保一月之内人员不能重复,不能有交集。
这吴姨本就不善言辞,看人主家态度又这么寡淡,自然就更沉默了,她虽然好奇不是过一阵清明节才扫墓吗,但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这有钱人家的事啊,她是不好多嘴的,搞不好会丢工作的。
毛瑾还真去墓地了,不过跟她同去的,还有一个人——杜云。
杜云对毛瑾的任何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把手上的活一放就跑了,到车上才问毛瑾:“妈,鑫远呢?”
“我没叫他,就咱俩去!”毛瑾说道。
她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杜云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点了一首轻音乐。
琴音如溪水一般汩汩而出,不急不缓,干净又纯粹,毛瑾这心里也松快了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通往墓地的路上,两旁种了绿植,干瘪了一冬天的树呀,这会儿已经吐出点绿芽,还透着点黄心,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着枝条,随便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满眼的春意。
杜云一时间竟有些感动,他想着应该带毛线出来转转的,她不应该错过这万物复苏的美好。
到地儿之后,毛瑾还没有醒,杜云下车走了一会儿,阳光很好,打着身上非常的舒服,风也很暖,夹着花香,他抻长了双臂,仰头向天,享受着这少有的安静,他从没觉得春色如此美妙过,这些将开未开满的花、将绿未绿透的树,还有那将至未至的姑娘,都让他充满了期待。
只要一想到毛线,他的嘴角就会微微地翘起,以至于毛瑾走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察到。
“你跟我一起进去!”
毛瑾顺手整理着头发,这大半年,她头发白得太快,索性就不染了,阳光一照,亮晶晶的,配上她那微眯的眼睛,甚是可爱。
“好!”杜云迅速敛去嘴角的笑意,上前搀着毛瑾。
“人家以为我都老了呢!”
毛瑾有些不好意思,这杜云但凡出门都搀着她,看着身边走过的那些形影单只的老头老太太,颤颤悠悠的,随时都能跌倒的样子,却还是一个人走路,她就觉得自己这样,多少有些显摆的意思。
杜云“呵呵”两声,也不说话。
毛瑾这大半年,受了很多打击,身体没那么好了,听毛线说晚上总是咳嗽,这多走几步路,就喘不上去气来。他总是万分小心,有时候搀着毛瑾,他就觉得是搀着他亲妈,那气味,很是熟悉。
可是他也很清楚,毛瑾不会是他亲妈,那个偏执的退休老教师正等着他低头认错呢,她老人家可不会这么和颜悦色。杜云每每想到他妈,心里就会泛酸,他有时会想,如果真的如他妈所愿,娶一个她看着顺眼的女孩子,他跟他妈之间会有这么融洽吗?
像这样,他挽着义母的手,到处走走看看……
“你多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毛瑾突然问道。
“每周都有联系。”杜云挽着毛瑾的胳膊僵了一下,又立马恢复镇定。
他是每周都跟家里联系,但是,只跟他爸通话。杜云和他妈,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说过话了,那次从天津回去之后,他打电话,他妈就没再接过。回回他爸接电话,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是在外边就是躲在厕所。
对这一点,他也很是无奈。
毛瑾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拉着他到老王的墓碑前说了会话。
“这是我们的义子,你认识的,杜云。”毛瑾一脸温和,声音软了几分,“也跟咱亲儿子差不多。”
接下来,毛瑾又说了很多,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她都一一跟老王念叨了。不过,更多时候是自问自答,诸如前面才问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呀?后面又说知道你个老东西过得好,连个梦都不给我托!
杜云主动站到了三米开外,多留一点空间给毛瑾。他看着毛瑾,一会儿哭一会笑,絮絮叨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人如果能够植物一样,不管经历了多少次风吹日晒,霜打雨淋,花开花败,来年风一暖,又醒了,该有多好!
他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毛线是不是也会这么伤心?她跟义母很像,应该会吧?
杜云想到这里,就赶紧上前扶起毛瑾,“妈,起风了,咱改日再来。”
毛瑾这半天腿已经麻了,脚下稍一用力,就跟过电一样,又麻又痛,她整个人差点跌下去,幸好杜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让她整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半蹲下去给她揉了半天腿,这才好了些。
“妈,要不我背你吧!”杜云看毛瑾走路还是不大利索,不能着力似的。
毛瑾冲他笑了一下,“你真当我老得走不动啦。”
春天风大,早就吹干了她脸上的泪,可她这鼻子、脸颊都是红的,看向杜云的眼睛也是潮湿的。
这一笑,更是让人心酸。
杜云揽着她往前走,拐弯的时候,毛瑾突然说了句,“你也该成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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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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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杜云习惯性地应道,又马上摇头。
这一阵,公司才刚刚恢复元气,他并不想给毛线施加压力,更重要的是,他妈那一头,他一时还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弄的一家人跟仇人似的,那样,最为难的是毛线了。他是儿子,无论如何,他妈也舍不得把他怎么样,但是,对毛线就不一样儿,他担心他妈会把所有的不满都迁怒于毛线,搅乱了现有的安宁。
“我找了人,这两天你安排一下手上的事,去相个亲吧!”毛瑾说着就上车了,也不等他回复。
杜云只感觉呼吸一紧,他这心里堵得厉害,好像一下子被人推进了深渊。
杜云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他的心绪像是那枝头的花儿,被风摇着,东一下西一下颤颤悠悠的,颠得他好心慌。
“妈,我……”杜云这声音嗡嗡的,带着郁闷又夹杂着些许委屈。
他一直都以为毛瑾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啊。
“行了,我知道!”毛瑾打断他,“你和毛线呢,算是有缘无分吧,本来我是有意撮合你们的,可是你妈妈不同意,你俩也不争气,我这等了大半年,看你俩也没那个意思。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对吧?”
杜云刚想说话,又被毛瑾打断了,“算了,你不用解释,毛线是我女儿,你是我义子,一个手心一个手背,我谁都不为难你们,以后就各顾各吧,都给我早点成家!”
毛瑾说完又半眯着眼,不再理他。
杜云这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人掏走了一般,难受极了。
他甚至有点埋怨毛瑾,明明是拿他当儿子一样的,又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还把他往外人那推?可是从后视镜里看着毛瑾那泛红的脸,他就不忍心责怪他了。她都那么难受了,还惦记着他的终身大事,不是拿他当亲儿子又是谁呢?
整个回去的路上,杜云都心不在焉的,等红绿灯的时候,还熄了火,他迅速往后看了一眼,幸好没有吵醒毛瑾。
他一直处于惊慌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毛瑾其实是半合着眼,两只精亮的眸子正透过狭长的眼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他的那点心事全被毛瑾看透了,她嘴角往后撇着,右脸颊上肌肉紧紧地绷着,在靠近嘴角的位置浮出一个小酒窝来,像不堪重负那般。
毛线上午去了趟公司,没什么事就早早回来了,因为她妈再次提出相亲的事,她这心里也是有些烦乱,索性坐在小院子里开始修剪那些花花草草了。
说是修剪,其实,她也不懂什么章法,看着哪个长得太过繁茂,就咔咔上去两剪子。
毛瑾一见着她手里的剪子,吓得连包都扔了,“我的祖宗哟,你快回去吧,这可是你爸养了多少年的花了,你可别给我剪秃了。”
老王生前的很多东西都烧了,剩下一些个小物件也无非就是个寄托,唯有这院子里的花,是鲜活的,扎扎实实出现在毛瑾的生活里。她常常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几个钟头,摆弄这些花草,看着它们一点点复苏,生成花的模样,摇曳生姿,她这心里,有关老王的一切记忆,也就活了,不再那么干巴巴的,像一块土疙瘩,无从下手。
毛线看了站在大门口的杜云一眼,想到周日要去相见的人,心里竟生了几分愧疚,避开与他对视。
毛瑾没有像平常一样留杜云吃饭。
他就那么干站了一会儿,好几次想开口,又无从说起,只好道别。
毛瑾只嘱咐了一句,“别忘了妈跟你说的事啊。”
杜云含糊应了一声,门口就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毛线皱了皱眉,在心里嘀咕道:这人走路都不抬脚吗?
她的眼睛一直看向院门外边,直到听着那汽车的发动声才收回视线,追问毛瑾去扫墓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毛瑾瞥了她一眼,“终身大事没有搞定之前,家里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了。”
毛球适时地蹿出来,汪汪地叫了两声,算是替毛线回应了。
毛线无奈地看着它,这家伙又怀孕了,还不知道是谁的。这大半年,她家事很多,毛球一直寄养在尼雅父母那边,尼雅妈妈比较外向,养狗的方式也很豪放,基本等于散养,这毛线和皮蛋就撒了欢,都怀孕好几天了,尼雅妈妈才发现不对劲儿。
毛瑾一看到毛球就心肝宝贝地叫着,嘱咐它不要上蹿下跳的,以免动了胎气。
毛线在一旁白了她一眼,伸腿踢了她妈一下,“嘿!大姐!注意态度!你对毛球比对尼雅还要好了。”
“那,”毛瑾白了女儿一眼,“凡事不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其实,毛瑾这心里对尼雅也是不老放心的,这怀孕头三个月,就得特别注意,她有意让尼雅在家养一段时间,可是尼雅说医院太忙了,坚持要继续工作。还动员她妈妈给毛瑾打电话,说是这女人怀孕生子都是常事,她家孩子惯是惯着了,但是没那么娇气,让她好好工作。接着还跟毛瑾讲了她当年怀着尼雅,八个月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给人做手术呢,啥事都没。
毛瑾也不好跟亲家争辩,只能格外留心尼雅的反应,好在她这儿媳妇还真皮实,没怎么害口。毛瑾就一日三餐都吩咐保姆做好了,额外再偷偷地备些小零嘴,隔三岔五地给尼雅点,还得防着他儿子和姑娘,不能被他们发现。
这俩孩子天天叨叨着什么科学饮食,这个糖高、那个油腻,可多事了。可是她觉得,这女人怀孕本身就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她那个时候想吃都没得吃,这会儿条件好了,说什么都不能再亏了孩子的嘴呀。
一般毛瑾都是赶在孩子们下班前,把那些零嘴小吃放到她屋里靠窗户的那个床头柜最底下那一层,上面用一块花布盖着,她再制造话题把两个儿女都拴在客厅里,等着尼雅吃完从屋里出来了,她才放人。
尼雅要吃什么,再留个纸条放在她枕头皮子里,她按纸条备货,完了还得小心把纸条塞进钱包夹缝里,出门时候扔到外头的垃圾桶里。那纸还得是面巾纸,那玩意儿,软乎,不容易被发现。
哎呀,可麻烦了,搞得跟过去那地下党接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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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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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大早,毛线就被毛瑾从被窝里提溜起来了,又是敷面膜又是化妆的,光衣服就换了三身。
毛线想着,一大早这么美好的补觉时间就被这么白花花地浪费掉了,还是这么没用的事上,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说什么也不肯穿毛瑾手里那条花裙子。
“哎!妈,这种乡村风,连大明星都撑不起来,何况是我这种小……”
“小什么小!”
毛瑾瞪了她一眼,直接上手一把扒掉毛线身上的衬衣,“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老干部似的,怪不得嫁不出去呢!”
打毛线穿了那件真丝印花衬衣,毛瑾对女儿穿印花风的衣衫就有了迷之自信。她姑娘这一张高冷的脸,被印花这么一中和,还搞出点风情来了,挺有味道的,整个人看上去也温婉了不少,用时髦点话讲,就是有点那种文艺女青年的气质了。
“妈!你再这样,我不去了啊!”
毛线还真是发火了,成年之后,她还没有在她妈面前裸露过身体,她妈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儿,一把薅下去,这内衣都歪了。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剥了壳的虾,浑身上下泛着赤裸裸的白光。
“哎哟!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妈我什么没见过!”毛瑾说着伸出食指在女儿胸脯上点了一下,“你说好端端地,减什么肥,搞这么小!原先那一对肉团子多可爱呀!”
“毛巾!”毛线是真要被她妈气哭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动了。
“哎!好闺女!”毛瑾完全不搭理她那一茬自己把裙子套她头上了,完了又挒起她一只胳膊,“乖宝宝,妈妈给你穿衣衣哦!”
毛线又被她气笑了,一把推开她,自己调整好内衣,套上裙子。
每次她正儿八经生气的时候,总是能被她妈这幼稚的表演一秒破功。毛线回回都骂自己没有原则,发誓下一次一定要撑住,可是到了下一回,又没忍住。毛瑾总是找中自己的笑穴,趁她不备,狠狠地撩上一把,然后躲在一旁,看她自己哭了笑,笑了哭,跟个神经病似的。
这是成年以后,毛线和毛瑾之间的奇葩相处模式,一个没原则,一个没底线,倒也相得益彰。
毛线重新扑了粉,盖过刚刚那点泪痕,看着镜子里那个不是很熟悉的自己:头发及肩,脸色白里透着点红,因为画了眼线更显狭长的眼睛,还有那一抹金棕色的眼影,从眼头到眼尾一点点晕开,只在垂眸的时候才能看见点隐匿的光泽,配上砖色的唇膏,让她想起傍晚太阳落山时的模样……
“这不是作弊吗!”毛线推开一旁帮她吹头发的毛瑾,“我平常又不是这样式的!”
“管它真假呢!忽悠一个是一个!”毛瑾哼着小曲,打了个响指走开了。
只是她那响指打得实在是不咋地,空有一套花架势,却只是一点点皮肉摩擦的声音,怎么都打不出老王那般气势。
老王生前是非常喜欢打响指的,他们决定组成家庭时,拿到第一份订单时,公司成立时,女儿考试通过时……
有任何好消息来临时,他总会打个响指,“叭、叭、叭”,像是要把自己的喜悦传递给全世界,那时候,她总是嘲笑他土气、幼稚、还有点粗俗。一个被西装包裹的人老爱打响指,这是什么毛病?老王回回都笑说她不懂这里的乐趣,还亲手教了她几次,她从心里是抗拒的。
只是毛瑾没有想到,这些肌肉是有记忆的,老王走后的日子,每每遇到一些好消息,她总是不自觉地竖起拇指和中指。
潜意识里,她也想把这些美好的瞬间分享给他。
“叭嗒”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毛瑾赶紧抹了眼角,拎起一双裸粉色的粗跟鞋给了女儿。
“妈,这不是装嫩吗!”毛线实在是有些难为情了,十五岁以后,她就拒绝了所有粉色系的东西。
除非,她故意装嫩,像那次长沙之行。
“瞎说!”毛瑾俯身要给她换鞋。
毛线刚好能看到毛瑾头上的白发,那样软软的,白生生的,看得她心里直发慌。
“好!好!好!”毛线一把夺过鞋子,“我自己来。”
那鞋子还真舒服,而且意外地跟她肤色很搭。
“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毛瑾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物件,照着毛线腿上去了,凉飕飕的。
“妈!你干吗!”毛线看清楚毛瑾手里拿的是王鑫远的剃须刀时,她这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给你去去毛!”毛瑾说着又朝她扑过去,手里的家伙嗡嗡嗡地转着。
“妈!你别过来!”毛线迅速跳到床上,跟她妈求饶,“你先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说!你出去看看哪个姑娘的大腿不是白花花的,哪像你?”毛瑾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人刚准备上手,黑压压的一大片,还以为你妈是猴呢!”
女儿一点都没遗传到自己那光滑的大白腿,这是毛瑾的一大遗憾,她总惦记着拉着女儿去美容店做个激光褪毛什么的,这孩子那个虚呀,非说疼。
毛瑾就纳闷了,人家的姑娘一个个都爱美,动不动就这儿拉两刀那儿削几下的,她这姑娘倒好,刀子还没过去的,她人就抖成一团了。上回说好的娘俩一块割双眼皮,结果,她割完了,毛线把她一人扔美容院跑了。
“妈!我穿丝袜!穿丝袜!”毛线终于举手妥协了。
看着毛瑾一脸释然地摊摊手,毛线无奈地垂下眼眸,真心觉得她这妈比学校那一百来个熊孩子还难搞。
相亲的地点在一家主题咖啡馆,开在市区一条老街后身,门面看着不起眼,大大的木匾上画着几个简单的符号,连店名都看不出来。
里面的装修却是很有风格,墙上贴在一些装饰相框,很简单的木框里,镶着一张张黑白照片,底下还有一张泛黄的纸,附有一两段手写字,行楷,钢笔字。每一张桌椅上都铺着不同的格纹桌布,大小是正正好的那种,没有啰里啰唆的垂挂在两侧,这一点倒是跟很像店主。
听说店主是一位海归女青年,单身,性取向不明确,长得更倾向于英俊,常年穿黑色的衬衣,搭配黑色的仔裤,上面两颗扣子解开。
她从来不招揽客人,总是抱着一把吉他在里面弹唱,人们最长看到的就是她那一头飘逸的短发,有几缕挑染的白色,还有俊秀的侧脸,那紫褐色的嘴唇尤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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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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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帅气的姑娘,干净、纯粹、黑白分明。
相亲的地点在二楼,有两排卡座,挨着墙壁搭起一条长长的木板,每搁一小段都有间隔板,也就是说,两边的人是背靠着背的,而左右的人,也是看不见的。
毛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最怕被人围观了。
服务生将她引至一个卡座前,毛线这才发现桌上有个小木块,刻着自己的名字,字体跟楼下画框里的一样。
而卡座的墙上,贴着一张只有背影的照片:夕阳西下,一男一女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远方的日头一点点潜入水底,海天相接的地方,一片金芒,两个人身子有点微侧,女生的头发扬起一点,正好拂到男生的肩上,即使只是个侧脸,也能看到他的微微翘起的唇角。
他们没有拥抱,没有牵手,没有依偎,就连发丝的跳动,也不够热烈,可是,她分明看到了爱情。
毛线垂眸,打开桌子上的茶色信笺,上面有一行字:你上次遇见爱情,是什么时候?
毛线抓过桌上的钢笔,写下两个字:刚刚。
约莫过了十分钟,坐在毛线右侧的人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女士,请上三楼,别出声,别带走信牌,悄悄地。
毛线笑了一下,顺手把纸条递给左边的姑娘,她是七号卡座,里面应该还有三个。
她起身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对面卡座上的人,一件深灰色的针织毛衫,里面是一件白衬衣,袖子抽出来一节,随意卷到胳膊肘上。
“真够邋遢的!看背面就知道正面不行!”毛线心里想着待会儿千万别跟男七坐一桌哦。
三楼整体感觉很明快,粗犷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的,有几扇落地的大窗户,阳台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绿植,还有一只蓝色的布偶猫,悠哉地逛了一圈,最后坐在阳台上的布毯上打起了哈欠。
“快过来,从这里选一个你最喜欢的答案。”有人喊她。
毛线凑过去一看,几个姑娘正在翻看男生们的信笺。
信笺是被裁开的,看不到问题,只有答案。
姑娘们围成一团抢着自己喜欢的答案,只有毛线在圈外,好像个局外人一样对着那只猫傻笑。
“你看这人多蠢,他写昨天哎!那还来相哪门子亲?”旁边的姑娘指着一张纸惊叫道,手腕上发出丁零零的声响。
毛线记得她那只明晃晃的手镯,是纯金的西圈,一个一个摞了十来只套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特别有趣,她是六号,长得非常娇巧,很日范的那种萌妹子。
“那我来吧,”毛线想着自己也写了个“刚刚”,说不定自己也正在被那帮男生嘲笑呢!
相个亲而已,她无所谓的。
“姐姐,给你!”六号姑娘直接把那张信笺递给她。
“好,女士们都拿到纸条了,那我们各就各位。”主持人伸手往里面引了一下,毛线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这个厅里,正好摆了十张桌子,上面立着带有她们名字的号码牌。
她朝着七号桌走去,刚准备落座的时候,被六号姑娘拦住了,“那个,姐姐……”
“怎么了?”毛线随意撩了下耳边的碎发。
“咱们还是换一下吧,我还是相信第一感觉。”六号姑娘指了指毛线手中的信笺,她眼睛眯眯着,长长的睫毛卷起来,像个精致的娃娃。
毛线顿时觉得像六号这种姿色的姑娘,才应该是相亲的主角,这种姑娘带出来,赏心悦目啊,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姐姐,你不会不愿意吧!”六号姑娘嘟着嘴巴对毛线撒娇道,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可爱极了。
毛线一向不喜欢撒娇的女生,可是对秀色可餐的六号姑娘,她还真不能拒绝。
“不会。”毛线笑笑,“不过,我可不喜欢换来换去的,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姑娘重重地点了下头,率先把自己手中的信笺递过来。
毛线接过纸条一看:二十年前!
“这人也太虚伪了吧,这二十来年都活在真空里吗?”毛线收起纸条,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杜云和其他几位男士被领上来的时候,是一个一个走过去的,他们挨个桌子去找自己写的信笺,对号入座。
他走到六号桌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斜对面七号桌上正歪着脑袋逗猫的毛线,她不止化了妆,还穿了件低领的印花裙,发尾还特意吹出个造型,微微有点卷曲。
相个亲还搞这么隆重?看来期待不小啊!
杜云心里这火噌一下就冒出来了。
他发愣的功夫,已经有个男人在毛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杜云迈了一半的脚又迅速收回来,眼底刹那间生出一片寒芒,死死地盯向那男人的后脑勺。
六号姑娘确实是留日归来,对杜云这一款,很是满意。
发型不错,没有染得乱七八糟的,很清爽。衣品也好,日本年轻男人都喜欢穿针织衫,很时髦的,还有那九分小西裤,居然是褐色的,跟皮鞋颜色很搭喔。要是胡子再留长一点,就完美了。
六号姑娘打一进门就注意到杜云了,看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就赶紧点头打招呼,“嗨,你好,我是玖眉。”
“我杜云!”他伸出手,象征性地跟玖眉握了一下,又迅速放开。目光直直地向后看去,用余光扫视着毛线那一桌。
毛线正在跟对面的男人握手,她化了点淡妆,低头垂眸时,眼睛一闪一闪的,右手总是习惯性地捋着头发,抬腕间,锁骨若隐若现,她习惯跟人谈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并没有注意到来自斜对面那道火辣的注视。
“你好,毛女士,我先介绍下自己的情况吧。”对面的男人说:“我叫林海,做药品的,在天津待了有二十年了。结过一次婚,离了,没有孩子,跟你一样。”
“哦。”毛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她的耳朵使劲地竖着,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呢?说说你的情况?”林海试探着问。
他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喜欢在那些小姑娘身上花费精力了,费钱又耗时的,眼前的这位倒是蛮符合他的择偶标准的,离过一次婚,身材还能保持的这么好,大约也没吃过什么苦,再看打扮,虽然朴素了点,但是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相比,倒是蛮适合家居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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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遇见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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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比人们吃惯了外边的大鱼大肉,这回到家里,还是青粥小菜更舒服些,暖胃又养人。
娶媳妇也是这样,丑妻家中宝,踏实!
“我叫毛线,老师,脾性不大好。”
毛线一只手托着下巴,跟林海对视的同时,慢慢地抬起眼皮,用眼尾的余光偷偷地扫着在座的男人。她这半天耳朵里嗡嗡的,总感觉杜云在说话,自己出来相亲的事,还是不要被他撞见的好。
两束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毛线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这是咋回事,那穿灰毛衣的家伙不是杜云又是谁?
这时,正好有服务生过来送果茶,林海只当是服务生的动静大了点,让毛线受惊了,紧张地问毛线,“没烫着吧?”
“没有,没有!”毛线低头说道,她换了一只手托着脑袋,避开跟杜云直接对视。
“饿了吧?”林海见她半天一直在舔嘴巴,只当她是没吃早饭饿了。
听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睡懒觉,早饭午饭一块儿解决,还美其名曰早午餐。
“没有。”毛线看了下表,“我们喝点果茶就好。还没到午饭时间。”
没到点儿不吃饭,这说明生活很规律呀!
林海满意地点点头。他做药品生意这么久,跟医生打交道最多,知道这很多病呀,都是生活不规律所致。他选老婆,首要条件就是,懂得节制。
一个节制的女人,脾性再不好又能差哪儿去呢!
“毛老师您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林海觉得只要她父母身体好,有保险,那这事基本就成了。
“我父亲过世了,母亲退休在家。”毛线低声说道。
她在想着这杜云怎么突然来了,是跟着自己来的吗?还是……毛线扫了六号萌妹子一眼,他不会也是来相亲的吧?
这个问题一出来,毛线的脑袋就炸了!她觉得该去发条短信问问。刚准备掏手机,又觉得太不礼貌了。
“你家里就一个孩子吗?”林海继续问道,他看着毛线好像有点紧张,就继续主动提问。
“有一个弟弟,已经成家。”毛线语速明显快了,她起身,“不好意思,林先生,我先去个洗手间。”
“我陪你去吧?”林海也起身。
“不,不,我自己去就好!”毛线的脸颊有些发热。
所幸,她的座位去卫生间比较方便,向左拐,一直往里走到头,就是卫生间了。
毛线一紧张就尿急,她洗了半天的手,又仔细擦干了,才给杜云发短信:你来干什么?
她是想等着杜云回复的,可这都过去五分钟了,还没回信,估计是被那个萌妹子迷住了吧。
“色鬼!”毛线骂道。
她只顾生气,低着头往外走,没想到一下子撞人身上了。
“不好……”毛线抬头看见杜云的瞬间,后面那两个字就被她吞回去了,换成了:“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杜云反问道,一手插着裤兜,抖抖嗖嗖的,一脸的无所谓。
毛线瞅着他这一脸的贱样就来气,亏得她还觉得来相亲有些对不起他的,他不也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吗?德行!
“我来相亲啊!”毛线仰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决定待会儿回去跟那个林海好好地聊一聊!
对!祖宗十八代都要问个遍!
杜云忍着一肚子的火,往前一步,一手撑在墙上,把毛线逼进墙角内。
“你干吗?壁咚啊!”毛线使劲推了他一下,她这脸上却是火辣辣的,实在是不习惯跟这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想什么呢?”杜云敲了敲她的脑袋,右手从她头上划过又落在左肩处,“还没到我胳肢窝呢,壁得着吗?”
毛线气得跳起脚来狠狠地踩在他脚上,“不要脸!”
“说谁呢!”杜云说着话就把毛衫脱下了。
“你干什么?”毛线使劲地推着杜云,连打带踢,还是被杜云捉住两只胳膊,一手抓着她一只胳膊,扽着毛衫袖子一拽,从脑袋上一翻,那毛衫就套在毛线身上了。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这么穿着,”杜云一手扶着脑门,很是头疼的样子,“要么我把你扛回家去!”
“死变态!”毛线骂着,出溜一下就从他身边划过去了,像条欢实的小鱼。
杜云嘴角翘了翘,哼着小曲就出来了。
他这会儿总算是有点明白了义母的用意。
玖眉是一直盯着卫生间那个方向的,她看着七号姑娘出来身上突然多了件毛衫,心里就大叫不妙。
紧接着出来的杜云证实了这一点,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衣了。他们刚刚不会在卫生间里做了什么吧?那么前卫吗?玖眉想着自己身边的那些日本同学,一时间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她就敛去脸上的疑惑,笑眯眯地问杜云:“你身上的毛衫呢?”
“哦!毛衫呀!”杜云随手指了一下毛线,一脸无奈地说:“她说她冷,我就借给她了!”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低,加上又挨得近,毛线刚喝进口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林海赶紧递上了纸巾。
“没事,没事!”毛线故意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身子却是向后靠了一点,躲开林海的手,自己拿了纸巾擦了两下,耳朵竖起来听着杜云那边桌上的动静。
“为什么?”玖眉扫了毛线一样,毫不掩饰她眼底的嫌恶。
杜云无奈地摊摊手,“不知道,大约是看上我了呗!”
这回是轮到玖眉喷茶了,她狠狠地瞪了毛线一眼,想不到看着这么老实的女人,也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刨人家男朋友,真是太过分了!果然这女人一上了年纪,就急不可耐了!
“那么好!老娘就跟你一较高下!”
玖眉在心里骂道,眼睛斜向毛线,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又迅速举起手里的杯子,做了个碰杯的手势,脸上亦是笑靥如花。
毛线明白,那是奉陪到底的意思。
她看着一旁装无辜的杜云,狠狠地咬了下唇——你小子等着!
林海也觉出了不对劲儿,他顺着毛线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了杜云和他频频回望的女伴,再看到毛线身上的针织衫,就突然明白了,他脸色一沉,“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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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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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毛线无所谓地甩了甩头,“前男友,刚刚在卫生间门口碰到,就把以前送他的衣服还给我了!”
林海这脸色就好了些,前男友而已,又不是前夫!
“还得好!”他脱口而出。
毛线哑然,暗自腹诽:这人有病吧。
“我是说,你穿这衣服,还挺好!”林海笑着解释道。
林海并没有见过毛线圆滚滚的样子,看她长得瘦瘦小小的,套上这件男士毛衫,领子正好搭在肩膀上,露出一点印花,还蛮有趣的,看上去有几分慵懒,有点像美剧里主妇的样子。
“哦!”毛线礼貌地笑笑,不再说话。
他们又聊了十来分钟,主持人就通知大伙儿换一个房间,说是做游戏。其实就是为了给大家制造一个机会,让不满意现有伴侣的人也有机会了解其他人,机会均等嘛。
游戏很老套,真心话大冒险,用最原始的抽纸牌的方式。
很不幸的是,第一盘,三个人输了,将要接受惩罚的分别是女四号、女七号、男七号。毛线和杜云都在其中。
三个人都选择了真心话,问题是:你经历过最奇葩的事情?
女四号先说了自己拨错电话,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尬聊半小时的经历。
毛线听着也觉得很无厘头,笑得还很起劲儿,后来被林海提醒才反应过来轮到她了,一下子就紧张了,这脸腾一下又红了。她的那些奇葩经历,实在是不宜分享啊。
她正为难的时候,杜云先站起来了,“我先说吧,我的前女友,竟然有八任前男友。”
杜云做了一个委屈的表情,然后看向林海。
他刚坐下,毛线嚯一下就站起来了,斗狠似的说道:“我相亲居然碰到了前男友!”
她接得太快,不止身边的林海,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再看她那吃人的眼神,又把目光放在了杜云身上!
这俩人啊!不是有仇就是有缘,看看俩人眼里的喷射的火花,八成有过故事,这一下人们就笑翻了,还有人干脆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毛线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了,她下意识调整了脸部肌肉,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坐下。
杜云倒没什么,很大方地跟着大伙儿一块儿笑,倒是两人身边的玖眉和林海尴尬了。
又玩了几局,好在杜云和毛线再没输过,有些人讲真心话,顺便说自己的信息,也有人选择大冒险趁机跟喜欢的人表白。
玖眉就是其中之一。
表白的对象正是杜云,只是被他拒绝了——杜云非常诚恳地说:“很抱歉,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
玖眉气得当场落泪,好在她是个萌妹子,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没多久,她又被人表白了。
到最后,主持人说:“大家相识就是缘分,如果在场的还有人有意,我们一起拿起手机,把雷达打开,向你的意中人发出爱的讯号。”
大家心下了然,纷纷拿起手机,都是成年人了,也没有什么好矜持的,倒有几分先下手为强的紧迫感。
毛线看到了林海好友提示,她没有加。
杜云也没有加任何人,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不是为了他人。
临别的时候,林海挥挥手,却没有过来道别。
相亲本来就是这样,拒绝或者被拒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相亲,即使像毛线和杜云这样被逼无奈,被人拒绝总归是有些失落的,因为没有人喜欢被拒绝。
毛线看着林海的背影,有些难受,她想到了自己那无数次被拒绝的相亲经历,如果没有杜云,她也许会试着跟林海交往一阵子吧,毕竟他算是相亲场上第一个真正认同自己的人,或者说至少他给了毛线起码的尊重。
毛线眼角湿润,她追上去,拍了一下林海的肩膀说:“嘿!祝你好运!”
林海回头,机械地应了一声:“好运!”
他老大不小了,不会轻易说喜欢,也不喜欢被拒绝,每一次认识新人,对他来说,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好在,相亲的成本很低,他可以简单直接地了解对方所有他想知道的情况,而不用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交往上几个月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探听,白白浪费精力。
一个不行,换一个。
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无碍的。
“嘿!”杜云伸手在毛线面前晃了一下,“人都走了!那么依依不舍吗?虽说你老大不小了,能不能矜持点?”
杜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可这话一出口不知咋回事变了味了,有些酸不唧唧的味道。
毛线原本是有些伤感的,被他这么一呛,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她挥了挥拳头,“哪里都有你!”
“那是!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杜云打开车门,对毛线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毛总!”
毛线刚准备拒绝,看到后面贴上来的玖眉,呼一下就打开车门钻进去了,她特意摇下一半的车窗听着杜云和玖眉的谈话。
大约是玖眉想要联系方式,还说什么做不成情侣可以做朋友嘛。
毛线一听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就膈应,胳膊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是奇怪,先前她还觉得这姑娘不错,羡慕人家来着。
毛线正准备摇上车窗的时候,被杜云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把你微信给人家!”
完了又对一脸憋屈的玖眉说:“找着她就找着我了,我俩吃住都一块儿的。”
杜云这话没说完呢,玖眉直接甩开他跑了。
“谁跟你一起?”毛线看着那仓皇落逃的玖眉,心里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不过,她还是不忘嘲讽杜云,故意掐着半拉嗓子学玖眉说话:“你不是喜欢人家这种小姑娘吗?”
“是啊!”杜云也学她,捏着鼻子说:“你不是喜欢人家这种小伙子吗?”
他有一种感觉,毛线在吃醋啊。
“谁稀罕你!”毛线呼一把扯下他那毛衫丢过去,“开门!让我下去!”
“你往那边看!”杜云指了指旁边,毛线顺着他的方向一看,已经有人在发动她的车了。
她这才想起前一阵太忙了,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杜云那里,竟忘了要回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自作主张叫了代驾,她狠狠地瞪了杜云一眼,算是警告。
不过很快,她又后悔自己刚刚的反应,这是干吗?闹情绪吗?她偷偷地看了杜云一眼,他正专心开车的,白衬衣的袖口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他的手腕,连领口最上面那颗也扣上了,跟刚刚的邋遢形象完全不同。
“喜欢你就光明正大地看呗!咱俩这关系,我又不能收你钱!”杜云慢悠悠地说道,手上稍微一用力,方向盘就动了,看上去毫不费力,完全不像毛线,回回都得死死地把着方向盘,用力地打轮。
毛线被他这一激,又忍不住挖苦道:“呦呦呦!就你这样的,想靠脸吃饭的话,早饿死了吧!”
“嗯!”杜云重重地点下头,又递给她一片口香糖,“所以,毛总您行行好,考虑下把我包了吧!权当您济贫了。”
哎!真是越说越没溜了。
毛线索性不再理他,自个儿翻起手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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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只剩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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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杜云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翘,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他讨厌他们之间那些一本正经地对话,更不喜欢她把自己推得远远的。
毛线就像一只刺猬,稍微一个不留神,她就会竖起浑身的毛缩成一个球,她不是要扎谁,而是把所有人都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对杜云来讲,她的客气、疏离,才是那根最伤人的刺。
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像第一次带着毛球上门撒泼那样。他始终觉得,那个看似尖酸、刻薄、有脾气的姑娘才是真的毛线。
他喜欢那个有血、有肉、有腔调的姑娘。
“你为什么来这里?”毛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听不出任何情绪。
杜云愣了一下,如果义母没有跟毛线说他也来这里的话,那他就更不能说了。
“嗯,我就随便看看,这里的店主是我的一个朋友,算是误打误撞吧。”杜云迅速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脸上那点细微的轻松之后,才说:“也不能说是朋友,准确说是我一个哥们的朋友。”
“嗯?”毛线果然被他带偏了,偏离了原来的话题。
她脑子里回忆着那个一头短发的黑衣女子,从她进门就一直在那里弹唱,似乎一刻都没停过,算下来,也有小三个钟头了。
“店主安怡是我一个学长的女朋友,曾经啊!”杜云接着跟毛线讲了一段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
“学长张东杰比我大三岁,我跟他弟是中学同学,我们关系比较好,私下都是好哥们。那安怡和张东杰原本是同学,俩人从小初中就好了,一直到张东杰上大四寒假的时候,两家本来是碰了面,定了亲,计划一毕业就结婚的,结果张东杰突然出车祸了……”
“算是飞来横祸吧,俩人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那车就撞过来了,本来是正对着安怡来的,结果张东杰在最关键的时候推开了安怡,自己就被撞了个正着,当场死亡。”
“啊!”毛线这心都被揪起来了,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吗?
“你听我说啊,”杜云脸色也有些凝重了,“当时安怡也在上学,结果呢,她为了找着肇事司机,直接退学了。出事的地方,在老家,也没有监控,安怡坚持了三年半才找出那肇事司机,把他送到牢里了,说是判了十二年。后来听说她父母给她找了好几个不错的人,她都不同意,一直单身。再之后,我们就没见过,说是出国了。”
“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杜云顿了一下,“如果不是那文身,我也不敢肯定。她变化还是挺大的。”
这话是真的,杜云确实没想过会再见到安怡。
只不过,他并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进来才知道。店里面有很多照片,都是他们年轻时梦想要去的地方。那时,年少轻狂,曾在地球仪上标注了每一个想去的地方。他没想到是,那些被张东杰所标注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安怡的足迹。
毛线一时胸口堵塞,她想起了那张埃菲尔铁搭下的留影,那上面有一段字迹:你走之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回忆。
毛线想起那个叫安怡的女子不知疲倦地弹唱的模样,眼角便湿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世间还有那么深情的女子。
杜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了毛线的手,“别难过,她很好。”
可是,毛线不能不难过,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故去的老王,还有杜云。她在想,若他有一天,也离她而去,她会不会像那个女子一样,在悲伤里挨过下半辈子?
马上,她就否了这个想法,她是不能够的。
她妈还在,弟弟王鑫远还不能当家,不久后,她将会多一个侄子或者侄女,这些人都离不开她,不允许她为了一己私欲放纵自己。
原来,人活着是这样的艰难。
她还有什么理由,说那些负气的话,做那些负气的事。
她这眼圈莫名就湿了,这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杜云也不说话,任由她发泄着。路过一家甜品店时,他停车去买了一只冰激凌,上面涂满了香浓的巧克力酱。
“给!”杜云递给毛线,“听说,巧克力能让人感觉快乐。”
毛线这会儿也哭得差不多了,她舔了一下巧克力,看了杜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乖,慢慢吃。”
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她老大不小了,已经过了需要人哄的年纪了。
杜云只当她是不爱吃,问道:“不好吃吗?”
“好吃。”毛线闷着头哼了一句。
杜云嘴角翘上去一点,脸上的肌肉松弛多了,他好像带进了一些暖风,这车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好多了,暖暖的,很是舒服。杜云这心情就好了很多。他从没想过,哄一个女孩子吃东西,也可以这么幸福。
他想到曾经和美茗的那场恋爱,那时候很年轻,不像现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埋头画图,并不会刻意去讨女孩子欢心。
他不知道是因为不懂爱,还是不够爱。
不过,都不重要了。他的现在,和将来,都只要这一个人开心就好,杜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踏实感。
毛线那只冰激凌吃了不到四分之一就不行了,她对甜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这嗓子里齁得慌。可是不吃的话,很快就化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杜云开口了。
“吃不下了?”杜云伸手接过毛线手里的大半只冰激凌,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你!”毛线生生把后面那句“我都舔大半天了”咽了回去,这时候才提醒他不会太恶心了吧。
“是有些甜!”杜云目视前方,大嘴巴一张一合,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半个冰激凌干掉了,然后咧着嘴巴对她笑了一下:“我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毛线看着他牙齿沾满了巧克力酱就忍不住想笑。
“有困难找云哥啊!”杜云夸张地拍着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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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圈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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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被他那一口浓浓的天津话逗乐了,刚要提醒他那一嘴巴的巧克力酱,瞬间想起了自己刚刚也吃了半天。
完了,完了,她赶紧喝了一口水,咕噜咕噜涮了半天。
等到整个腮帮子都酸了,她这才想起,吐哪儿呀?她开始坐立不安了,抻着脖子向外看去。
“憋着!马上到家了啊!”
杜云这会儿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刚她咕噜咕噜的嘟嘴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事了,只不过想到她前面的坏笑,就忍不住想要惩罚她一下:“哎,你照照镜子,你现在特别可爱,像个小包子。”
毛线赶紧捂住嘴,摁住自己喷出来的冲动,憋得脸都红了。
“要不然,你现在答应我一件事,我帮你想个办法?”杜云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毛线看着杜云使劲地点着头,她感觉这水都要咽下去了,她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请我做你的第九个男朋友吧!”杜云一本正经地说道,眼角确是经不住渗出笑意来,只不过,这笑意瞬间就被毛线喷过来的口水淹没了。
杜云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抹脸,极为憋屈地说道:“姑娘,你这么凶猛你的前几任男朋友知道吗?”
“你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毛线只好用愤怒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又抽了两张纸递给杜云。
好在这还马上就到地了,她决定一停车就开溜,她这脸啊,实在是烫得厉害。
没想到,这车一停,杜云就捂着脸啊啊地叫上了,毛线一脸无奈地看着杜云那浮夸地表演:“咋地?你还讹上我了?”
杜云也不言声,只是拿手不停地搓着眼睛。毛线想到拿水确实不干净,搞不好进去什么残渣了吧?
她只好下去扶他,“我送你去旁边的诊所清洗一下吧!”
小区里有一家诊所,就在居委会旁边,不远。
她的手刚挨上杜云的身子,就被他一把搂住了,“你怎么还用这种方式圈地盘呢?”
“啊?”毛线捶打着他的胳膊,想要挣开他的钳制,可是她越动,这杜云裹得越紧。
“毛球才尿尿占地盘,你竟然也学人家向我眼睛里滋水圈地盘啊!”杜云腾出一只手,关了车门,“你不就是想让我的眼里只有你吗?有必要下手这么狠吗?”
这不是强盗逻辑嘛!
毛线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她抬起一只脚,狠狠地对着杜云踩下去,咬着牙使劲一拧,杜云疼得直咧嘴,不过他好不容易逮着才有这么好的机会,断然不会因为这点疼痛松手。
这样想着,杜云裹着毛线的手就更紧了,“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毛瑾在院子里看着这俩孩子,明显一怔,只是很快,脸上就布满了笑容,“这头两天才让你们去相亲,今儿你俩就给我双宿双飞了?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是的,妈!”杜云抢先说道,裹着毛线的胳膊有紧了紧。
“妈,你别听他瞎说!”毛线又羞又恼,急得飞起一条腿,对着杜云蹬过去。
“这还用说吗?”毛瑾摊摊手,“你看看你们这勾肩搭背的,我看一会儿就把事办了吧。”
毛瑾说完赶紧转身,一手捂着嘴,捯着小碎步进屋了。
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场了。她这女婿反应不错啊,够给力的。早知道这么容易,她早就下手了,说不定这会儿外孙子都抱上了。
毛瑾就此得出一个结论——以后这不管啥事,都得早下手,绝不能拖泥带水的。
毛瑾一走,杜云也松开了毛线,还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毛线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她几乎是一路逃进了卧室。
毛线把自己关在屋里,踢掉鞋子,扯掉了身上的裙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了好半天嘴,看到了那一点残留的巧克力酱,这才有了真实感。
她知道杜云是真心的。
尽管他的表白方式,真的不敢恭维。可是,无论怎样,他都在尝试在向她走近一点。这样的他,没有工作时的果断、麻利,但是,足以打动她。
毛线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在怦怦地跳,她想到刚刚走回来时,杜云的心口也是这样的跳动,她听得到。
她的双颊泛出两团粉红,比早上打了胭脂还要好看一些。
毛线整个人有些发僵,索性躺倒在床上,可她这胸口还是压制不住嗵嗵地跳着,她又扯过被子压上。
她就像一条浮在海里的鱼,周身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她努力回想着她跟杜云之间的过往,她带着毛球去他家找事,他陪着她去跟民政局办离婚,他带她去长沙,他们在大连……再到他们一起去相亲。
毛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一起走过了太多日子。
她想到这次去相亲时的抵触,原来,她从心里,是不愿意再接受其他男人的,她不屑于去了解别的男人。
毛线想到杜云的父母,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毫不掩饰地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的妈妈都不会接受她的。从杜云妈妈看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
她很清楚,这世上,无论她怎么做,怎么努力,总会有一部分不喜欢她,就像也总会有一部分喜欢她,对这些没有缘故的爱恨,她本不该介怀。
可是对方,是杜云的母亲,她只要选择了杜云,就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人。
毛线脸上的红晕渐渐地褪去,她能感觉到胸口的凉意,一瞬间,她又迷茫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才被毛瑾拖出屋去。
晚饭是杜云烧的,还是清淡口,不过每个人爱吃的菜都烧了一样。王鑫远和尼雅已经改口叫他姐夫了。
尼雅更是夸张,不停地抚着肚皮说:“宝宝!我们尝一尝姑父的手艺好不好。”
毛线扫了弟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这尼雅就做了个鬼脸,抚着肚皮说:“宝宝,你看姑妈都不好意思了。”
好嘛,这是什么弟妹!
还不如不暗示呢!
毛线索性谁都不理了,低头扒拉着饭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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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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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餐饭,毛线感觉每个人都在笑。
毛线就着夹菜的时候,余光扫到杜云,发现这家伙竟然在干咬筷子,看来他也不自在啊。
这个发现,让毛线格外的畅快,她突然间就活泼了起来,无视大伙儿的目光,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王鑫远最先跑过去,看了一下,回头跟毛瑾说:“妈,尚玉萍!”
“她来做什么?”毛瑾给王鑫远递了个眼神,自己去开了门。
尚玉萍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风衣,里面是一条奶白色的棉布裙,上面印着几朵梅花,加上她一丝不苟的发型,看上去还是一贯的优雅。
“嫂子!”尚玉萍亲热地称呼毛瑾。
“还是叫我名字吧。”毛瑾笑了一下,并没有往里迎尚玉萍。
嫂子这称呼是从老王那边论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嫂子,你就看在老王大哥的面子上,帮帮我吧!”尚玉萍先一步挤进来,抓着毛瑾的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的。”
毛线听着不对劲,也起身跟了过去。
“说吧,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毛瑾的语气非常平和。
“老尚他病了,肝癌,要化疗,我所有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尚玉萍每说几个字,眼皮子就要眨一下,似乎在看毛瑾的反应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哦,那是挺不幸的。”毛瑾叹了一口气,坏心肝这事原来是真的。
在尚玉萍以为有希望,身子又往前探了一点的时候,毛瑾说了一句:“不过,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巴不得他早死你早解脱吗?”
“嫂子!”尚玉萍拉着毛瑾的胳膊,“不管怎么说,他都这样了,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啊?”
毛瑾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你能这么想,当然好了!”
“嫂子!”尚玉萍扑通一声跪下,“以前的事,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你就不要计较了。”
“我当然不会计较!我如果真计较起来,你们家老尚恐怕早就进去了。”毛瑾试图拉起她,可这尚玉萍就是不肯起来。
“是!是!”尚玉萍一脸讨好地说:“嫂子,你大人有大量。”
毛瑾“哼”了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你如果当担心我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话,大可不必,我们家跟你们家,早就恩断义绝,井水不犯河水。”
“嫂子,”尚玉萍跪着身子,往前挪了一步,抱着毛瑾的腿,“你就帮帮我吧,先借我50万,我得给他治啊。”
这一句,真把毛瑾逗笑了。
“尚玉萍,你是尚文军的妻子!”说完她马上又否了,“不对,应该是原配或者正房更贴切一些。”
尚玉萍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这脸上烫极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不快,身子又放下去一点,说:“嫂子,你怎么嘲笑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帮帮我。”
“你知不知道老尚对我们家做了什么?”毛瑾看着尚玉萍一字一顿地说:“他差点儿搞得我家破人亡!”
“知道,嫂子!他一时糊涂!”尚玉萍那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声音也更软了,“可是,嫂子,老尚他跟了大哥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大哥在,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不提老王还好,一提这茬,毛瑾顿时就炸窝了。
“大哥?你们也配!”毛瑾一把薅住尚玉萍的衣领,“尚玉萍,我劝你现在赶紧马上立刻给我滚出去!”
毛瑾这一发话,杜云和王鑫远就上来,两个大小伙子,一边一个,那尚玉萍就被架起来了,那一头精致的发髻也散了,像个疯婆子一般。
尚玉萍大吼道:“毛瑾,做人要讲良心,老尚怎么说都是为你们家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几十年如一日啊,你这样见死不救,不怕遭……”
她话还没说完,尼雅就从毛瑾身后蹿出去了,她狠狠地甩了尚玉萍一个嘴巴,“报应?来吧!”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尼雅这孩子不言不语的,出手这么快!
还是杜云反应快,率先打开门,哥俩一个在门外拉,一个在屋里推,就把那尚玉萍拖出去了。
可这尚玉萍哪里甘心哪?
她是拉下脸面来的,老尚被查出肝癌之后,蓝娥早就跑了。
最开始她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是老尚的报应。可是看着他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熬得都没个人样儿了,公司还没做起来就黄了,她这心就软了。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她这个年纪了,还能图什么?
无论老尚有多大的错,他毕竟是志铭的父亲,有这么个人在,还喘着气,她这心里就踏实一些。她宁愿余生跟老尚狠狠地吵架、打闹,往死里折磨他几十年,而不是看他这样等死。
她恨死蓝娥和毛瑾了,这两个女人太狠了,一个见老尚不行了,就立马卷钱跑路;一个见死不救,一点情面都不讲。
同为女人,这心怎么能这么硬呢?
还有那个尼雅,算什么东西!
尚玉萍心口的这团火越烧越旺,最后对着抓着她右胳膊的手狠狠地咬下去。她要咬烂这小崽子的肉,尚玉萍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向了王鑫远。
“呃啊!”
王鑫远完全没有料到这尚玉萍会来这一手,痛得汗都渗出来了。
杜云迅速腾出右手,照着尚玉萍的后脖子狠狠地怼了一下,她这才松了口,因为过于用力牙龈还渗出一些血来,看上去有些瘆人。
哥俩对看了一眼,直接拖着尚玉萍去了小区门卫处。
他们家在的这小区不算太新,但却是最有名的老小区,住户的素质普遍较高,现在这里面的人家基本上不是在政府机关的就是开公司的,加上毛瑾那老太太和气,跟他们说话特别客气,所以几个保安对她家的孩子都比较了解。
一看王鑫远的架势,就知道放错人了,当即跟王鑫远哥俩保证,再也不会让尚玉萍进去了。
杜云看了下王鑫远的胳膊,所幸他穿着长袖T恤,没有咬穿肉皮,只是皮下出血,用不着上医院。
“如果她再胡搅蛮缠,就送派出所吧,我们可以去做笔录。”杜云说道。
哥俩进屋的时候,尼雅正端坐在沙发上听毛瑾训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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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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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回事?”
毛瑾坐在沙发上,板着脸凶尼雅,“动了胎气咋办?”
尼雅自打过了门儿,还没听过谁说一句重话,婆婆和大姑姐都拿她当小孩,啥都让着她,突然被毛瑾这么一凶,她这眼泪就上来了,撇着嘴说:“妈,我是看着她先要动手……”
“当真?”毛瑾双目似剑,尼雅跟婆婆对视了一下,马上低下了头,不言声了。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婆婆带着打了两次架,解放了天性。
打那尚玉萍一进门,她就想上去打来着,什么东西!欺负人欺负到家来了!真当她们家人是吃素的呢!
毛线看着尼雅可怜巴巴的模样,在一旁帮腔道:“妈,是那尚玉萍先要动手的,我看着了。”
王鑫远也亮出胳膊:“妈,你看那老家伙还咬了我一口!”
“嗯昂?”毛瑾一听尚玉萍还敢咬她儿子,这个火呀,噌一下就站起来就要往门口冲去。
“妈!妈!”杜云赶紧拉住她,“已经被我们赶走了!”
毛瑾虽不能解恨,但也没办法了。
再看尼雅那一脸憋屈的样儿,想到自己刚刚又做了坏的榜样,只好哄她,“妈刚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啊!”
“嗯!”尼雅这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鼻音,委屈的都不行了。
“哎!傻孩子!”毛瑾拉着她的手说:“就算打架也用不着你啊,你说咱家就你这一个长得好看的!万一被打坏了脸可怎么办?”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毛线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她看了一眼王鑫远,那小子正一脸得意地对她笑呢,那眉毛都快扬到脑门上去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对话,更让她扎心。
尼雅刚还有些委屈,觉得婆婆只关心她孙子不关心她呢,听毛瑾这么一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婆婆的胳膊说:“妈,我错了。”
“你知道就好!”毛瑾揽着尼雅的肩膀,“你嫁到我们家来呀,不是跟人打架来着,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你就躲屋里去,让你姐上!”
毛线在旁边听得一愣,这是什么逻辑?啊!合着就她不要脸,她这脸不怕花的呀!
尼雅被婆婆感动坏了,整个身子又往毛瑾那边贴了一点,这下毛瑾就更得意了,“我跟你说啊,打脸,还是你姐有经验!这么地……”
毛瑾从沙发上一跃,学着毛线打美茗的样子,做了个打人的手势,不过只是短短一两秒,她就反应过来,这毛线也在场呢,还有杜云。
想到这里,毛瑾这脸一下就红了,眯着眼跟毛线说:“妈就学学!学学!”
“甭解释!您继续!”毛线无奈摇头,扭过身子直接回屋了,她这几十年的妈呀,怕是白叫了。
她想起网上吐槽父母偏心的段子,说什么见过父母对弟弟的好,才知道自己从来没被爱过。她觉得,那都不算什么!见过她妈对弟妹的好,毛线深深体会到了自己就是多余的。
“姐……”尼雅这个小人精一看到毛线被气走了,跟婆婆对了个眼,赶紧跟过去善后。
屋里就剩下这王鑫远和杜云了。
“说吧!有什么事?”毛瑾看着王鑫远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王鑫远看了一眼杜云,收到他鼓励的眼神,这才鼓足了勇气,跟毛瑾说:“妈,我想去老房子看看!”
“嗯?”
毛瑾愣了一下,老房子都给蓝娥住了,去老房子不就是去看蓝娥吗?她这脸色就变了。
想当初要不是蓝娥在后面煽风点火,老尚也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绝。
毛瑾重重地扫了儿子一眼,她这心里就更气,这小子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不是杜云,这公司能挺得过来吗?他这会儿还想着认那祸害当妈呢!
“妈!我不是去看她,我真的是去看房子……”王鑫远一看他妈急了,这说话就没底气了。
“妈,是这样的,鑫远觉得老尚生病这点钱,他们家不至于拿不出来,就算拿不出,以尚玉萍的脾气,她应该先去找蓝娥呀!所以……”杜云迎着毛瑾的目光,“我们怀疑,蓝娥跑了。”
毛瑾想到房子还在儿子名下,是应该确认一下,万一搞出什么债务纠纷就不好了。
她看了王鑫远一眼,又对杜云说:“杜云,那你明天陪鑫远去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肯定的。”杜云一口应下,“我们还是觉得晚上去比较好,这样容易见着人。”
“现在吗?”毛瑾算了下这个点是晚高峰,过去怕是要两个小时了,太晚了,不安全啊。
王鑫远看出毛瑾的犹豫,他赶紧表态,“妈,我们会小心的。”
毛瑾想着这事迟早都得去一趟,有杜云在,她还安心一些,就应了俩人,只嘱咐他们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哥俩这就直接奔老房子去了。
毛瑾回屋时,尼雅已经去睡了。自从她怀孕以后,就特别嗜睡,恨不得一回家就睡觉,这尚玉萍一闹,都耽误了。
毛线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事,看尼雅哈欠连天的,还哄她开心,这心里也不落忍,没说几句就让她回屋睡了。
“怎么,你还生妈的气呢?”毛瑾又爬过去讨好女儿了。
“走开!我嫌你烦!”毛线伸腿踢了她妈一下,也就挨了腿一下,这毛瑾就开始叫唤,捂着被子假哭。
好嘛!本来毛线占理的事儿,倒成了那没理的了。
她觉得,这老王走了之后,她妈变得娇气了,还很矫情,动不动就跟她演一出。她还不能不搭理,否则假哭就成真哭,那眼泪,瞬间就稀里哗啦的,简直就是戏精本人。
“妈!妈!”
毛线赶紧推了一下毛瑾,“妈,我错了,我不该当缩头乌龟,我应该在尚玉萍一进门的时候就杵在她面前,跳上去甩她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张不开嘴。PIA~PIA……”
毛线一边拍手一边合音,一脸的生无可恋。
谁能想到她一博士、大学老师、还是半个老板,天天回家还得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哄她妈开心呢!
“妈,你说我们是不是对尚玉萍太狠了?”毛线突然问道。
毕竟之前揪出老尚害王鑫远的事,尚玉萍是出过力的,虽说她不知情吧,可毛线到底是利用了她。
“狠?”
毛瑾听得这一句瞬间就精神了,一骨碌爬起来道:“我问你,这次如果不是杜云没黑没夜地帮衬着,咱们家是不是就完了?”
“可这毕竟不关尚玉萍的事儿。”毛线说道,这正是她纠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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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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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两家并没有尚玉萍说的那么亲密,可是在毛线记忆中的尚玉萍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
“你呀!头发短,见识更短!”毛瑾点着毛线的脑门,“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没有尚玉萍的事?你知道当年……”
“当年什么?”毛线问道。
她一直就有些纳闷,按她妈和尚玉萍的说法,他们两家应该是很亲密的,可是在她看来,两家人并没有那么多走动,都是一些礼尚往来的事,比熟人是亲近了些,但是离亲密还差很远吧?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毛瑾知道她这姑娘的脾性,她要不说个明白,她这心里怕是总过不去,索性一口气儿把那些陈年老事都抖出来。
老尚和老王,俩人原本是一块儿出来打工的。
老尚脑子灵,比老王会来事儿,人家早早地自立门户了,单干了,没多久还搭上了尚玉萍,准备入赘。老王呢,人比较蔫,不咋会来事,但是,干活踏实。
老尚就跟老王说,你出来,跟我一块儿干。老王就应了,带了几个人就投奔老尚去了,结果呢,这尚玉萍死活不同意,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何况这种不亲的,你俩搁一块儿干,该谁当家呀?
就这么,这事就黄了。
可这老王已经把工人带出来了,哪能再反悔呢?这样一来,老王就又带着几个人开始这儿包点活,那儿打点散工,慢慢开始自己干了。
也算是老王走运,没跟那老尚合伙。他那会儿接的那个活儿赔了,好像是料有问题,人家验收没通过不结款,把他老丈人那点钱都搭进去了。而那个时候,老王已经跟蓝娥分开了,他自己也攒了些人,已经干得小有起色了。
老尚就从那个时候,又跟着老王了。
“等到我们这边正式成立公司的时候,老尚就拿了一笔钱,好像是五万块,说要入股。你爸这个人,不想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他觉得有多大的能耐就支多大的摊子,加上那会儿我跟你爸已经在一起了,本来我们二婚,这事就多,公司里就有人传言说,我们是两头当家。你爸就不想弄得那么乱,就直接回绝了。”
“后来尚玉萍约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又说了一次,我们也没同意。不过,男人之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闹不痛快,所以这么些年,老尚一直都跟着你爸。你爸也是把他当心腹来着,这些年他家有啥大事,你爸都会有所表示,近几年老尚年纪大了,你爸就让他主坐办公室,当了个闲差,但是,钱不少给。”
说到这里,毛瑾歇了口气,“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多事,包括他跟蓝娥的事,你爸到死都不知道!你说他城府得多深!”
毛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一直觉得这老尚不是那种痛快性子,不过看上去还算和善,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在背后搞了那么多事情。
要不是他耐不住性子,突然出现在继父的葬礼上,她估计这会儿还得蒙在鼓里呢。
毛瑾一想到这事就来气,“不管尚玉萍怎么说,这些事她都择不干净。”
女人之间,是很敏感的。
毛瑾活这了这么大岁数,见识了这么多人,深谙这里面的道道,那尚玉萍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她刻意把自己捯饬成优雅、高高在上的公主,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不像毛瑾这个没文化的土包子吗?
这点路数,打头一回见面,毛瑾就了解了,跟毛线她奶奶那死出一样样的!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老王怎么说,她跟老尚一家就是这样,没有走得太亲近,当然,面子上的活儿,总是要做得漂亮些。
可是毛线不这么认为,当初张家窝那边的信息还是通过尚玉萍透出来的,她真要知情的话,肯定不能那么做。
“妈,我觉得尚玉萍不像知情的。”毛线看她妈又要激动了,赶紧拦住,“放心!我就这么一说。她家的事,都跟我们没关系。”
毛线不是那记吃不记打的。
那次泄密事件之后,公司的事,毛线就格外上心了,以前她还偷个懒,没什么事就溜出去,现在,她是没什么事就待在公司。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她家这点所谓的家业根本经不起折腾,她要不看死了,随时可能化作乌有。到时候,她们的日子别提多惨淡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刚出事那会儿,杜云那边盯着创意,她这就寻思着拉拢点老客户,结果,很多人都不见她,连敷衍都不屑。她那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
从前,她讨厌身上那些所谓的身份,总觉得别人张口闭口提什么博士呀、大学老师呀、什么总呀这些冠名词,她真的是反胃。可是在碰了那么多次灰之后,她终于明白了身份的价值。
细想人这一辈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这样,从抗拒、接纳、习惯、维护再到慢慢喜欢甚至热爱再到倦怠,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条定律了。
毛线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护好这个家,只要他们一家人好好的,其他人,爱咋咋地!
“你有这个态度,最好!”毛瑾警告女儿。
尚玉萍那边她是没什么好感的,就算之前的事她不清楚,那后面泄密的事情呢?难保不是他们几个共同策划的结果。
毛瑾想起蓝娥最后那通电话警告,这胸口就闷得难受,她忍不住咧了下嘴巴。
毛线觉得她妈的反应有些过激,那尚玉萍来了又没占着便宜,还对着她妈下跪,按理说,她妈不说高兴也不应该这样拉着一张脸吧?
她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件事,“妈,你不会以为,泄密是尚玉萍搞的鬼吧?”
“啊?”
毛瑾被女儿冷不丁这么一问,也是懵了。她倒还真没怀疑过尚玉萍泄密,她是怀疑蓝娥跟尚玉萍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那次,蓝娥在电话里很是嚣张,直接让她用公司一半的股份保一家平安。
毛瑾当时觉得蓝娥一是在说大话。可是后来公司真的因为泄密事件差点保不住,她那会只顾着发慌没想到这茬,直到尚玉萍再找上门来,她突然觉得蓝娥和尚玉萍这两个情敌或许早就达成一致了,她们中间,有一个老尚,还有两个孩子,早就是利益共同体了。
再加上女儿这么一提点,她突然觉得,泄密这事没准就是蓝娥的手笔。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也无法证实,唯一能肯定的是,不管尚玉萍和蓝娥有没有插手,老尚是一定脱不了干系的。
“别瞎想了,你们就记着离这一干人越远越好。”
毛瑾并不想提这些事,增加孩子们的心理负担,赶紧岔开话题,“你给杜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嗯?他们去哪儿了?”毛线反问道。
她这就从屋里待了一会儿,难道又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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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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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一说是去了老房子,毛线就知道又有蓝娥这根搅屎棍的事!赶紧给杜云拨了电话。
“你们回来了吗?”毛线问道。
相亲回来被她妈逮着以后,毛线一直在想再见着杜云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不如我们试试?要不我们将计就计,先对付了老太婆……
她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没想到最后说出的这第一句,与主题毫不相干。一时间,她这心里还有些小失落,这让她完全忽略了杜云那边的情绪。
“事都办完了。我们晚上不回去了,太累了,正要去捏脚呢,明儿早上再回去。你跟妈说一声吧。”杜云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嗯,嗯,好。”毛线还沉浸在她的小情绪中,觉得这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他俩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的话,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杜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毛线又嘱咐了一句:“别带王鑫远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啊,尼雅怀着孕呢!”
“你说那话,真是多余!”毛瑾斜了女儿一眼,“你信不过鑫远还信不过杜云吗?”
毛线真是无语了,这不就随口一说,再说这男生出去可不就撒野了?不就得提点着点?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毛瑾又剜了她一眼,“说个注意安全之类的。”
“妈,你这不是找碴吗?”毛线双手叉腰,站在床头,像随时准备着把她妈踢下去,“他都说不回来了,还注意什么安全?两个大小伙子,谁还能把他们怎么着?”
“啧啧啧!”毛瑾咂巴着嘴,嘴巴都要撇到耳朵后边去了,“你瞅瞅你,洋不洋土不土的,还双手叉腰叽叽嗷嗷,你上学时老师都不教礼仪吗?”
毛瑾站在毛线对边,学着她的样子,“你说你这样的,我都看不下去,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男人!男人!我的价值就是找男人吗?”毛线气得直跺脚,那床上的被褥都被她踢得起皱了,还是不解气。
“哼,那也得有男人让你找啊!”毛瑾扭了扭身子,跳下了床。
毛线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反正在她妈眼里,没有男人,她的人生就等于零。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毛瑾见女儿真生气了,又凑过去,拉了她一下,“妈就是想提醒你,像杜云这样的小伙子不多了,过了这村啊,就没这店了。你还不赶紧捡个漏!”
毛线气得眼泪都下来了,瞧瞧,就连她自己个儿亲妈都认为她跟杜云在一起,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也难怪杜云妈妈一直看不上她。
毛瑾看女儿真生气了,一下子就慌了,赶紧搂着她坐下,“妈不是说你不好,也不是嫌弃你。”
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毛线不搭话,完全当她妈是空气。
“要是杜云不是个好孩子,或者你俩没那意思,那妈也不强求。”毛瑾说道:“可是你俩不是那样啊,那耗个什么劲儿呢?你说你还把那杨子娇放杜云身边,搞不好哪天就把杜云拿下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谁爱要要去!”
毛线嘴上硬着,眼底却是闪出一丝无奈,她留小杨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她对付人是没什么经验,对付熊孩子倒是有不少招数,最为关键的是,她不能因为某个孩子调皮捣蛋开除了她。
那绝不是上策!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毛瑾眼眸一闪,反问:“你如果真是这个态度,那就说明我姑娘不是非他杜云不行,那妈就不操这个闲心了,你俩赶紧一块儿相亲去,各领一个回来,也好壮壮咱家的人气!”
一提相亲,毛线就想到了那6号姑娘,日系萌妹子玖眉,身子莫名一僵,整个人都精神了,“那不行!”
毛瑾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但她马上就收敛好情绪,问道:“怎么?舍不得了?姑娘,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我们没文化的人怎么评价吗?”
“什么?”毛线眼眸一紧,下意识地问道。
“占着茅坑不拉屎!”毛瑾点了点毛线的脑袋,“姑娘,你好自为之吧!这男人的胃口呢,偶尔吊一吊,还行,他总惦记着。像你这么长年累月地吊着……”
毛瑾哼了一声,“会饿死人的!”
毛线默默地垂下眼眸,她倒也不是排斥杜云,或者故意难为他。她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对恋爱这么学科,她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那些所谓的失败是成功之母之类的话,纯粹是放屁!
在恋爱这件事上,她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来没有及格过。她不想把她和杜云之间的这条路走死,至少现在,他们还是朋友、亲人。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肉体之外,应该说是很亲近了,城市里的人情关系很淡漠,对于很多家庭来说,都做不到他们这一点。
也正因此,她才格外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摧毁现在的一切。
杜云就是点在毛线心头的一根烟,她知道那烟灰迟早要落下,可是,她从心里希望他可以燃烧的久一点,她害怕他在她心里摔成灰的样子。
她不敢想象,也不能接受。
因为杜云对她来说,不是过往遇上的某个人,吃吃饭、聊聊天,觉得不合适,就立马转身,一拍两散,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是长在她心里的一根藤,那些细枝末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她的每一根神经,他们彼此缠绕,相互滋养,共同生长。扯不断,也分不开的。
那一晚,毛线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玖眉变成了吸血鬼,对杜云好一顿穷追猛打,她被困在一棵树上,噼里啪啦给玖眉身上扔东西,试图把她砸晕了,可那女人丝毫不肯退却,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死命地追啊。杜云就在前面拼命地跑啊,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一点,却被玖眉拖住了腿,咬掉一大口肉,伤口在汩汩地冒着血泡。
“你赶紧走!别管我!”
毛线哭着冲杜云吼道,她的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根本跑不动。杜云就像没听到一样,裹着她的腿,拼命地往下拖,那玖眉就在树下一口一口地撕咬着杜云的腿。
毛线又气又急又疼,整个人都哭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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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老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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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她愣了很久,直到听到毛瑾进来喊她,“你上班快迟到了啊!”
毛线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下来,赶紧刷了牙,抹了一把脸就往外跑。
毛瑾在后面追着让她带早点,她也顾不上,真的是晚了。她的课调到第一节了,8:10分,还有半个小时。
毛线一出院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杜云。
“快上车!”
毛线看了杜云好半天,看着他接过毛瑾送出来的早点,这才钻进车里。她特意看了杜云的腿,是完好的。
还能跑,没事,那只是一个梦。
毛线这鼻子一酸——去他娘的玖眉!去他娘的萌妹子!不管了,拼了!
“你吃过了吗?”毛线红着眼睛看向杜云,他好像没有休息好,脸色有些发白。
“我不饿,送完你再去吃。”杜云帮她系好安全带,又顺手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慢慢吃,别噎着。”
“嗯。”毛线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掩饰自己那浓重的鼻音。
杜云只当她是怕迟到了,安慰道:“别急,肯定不会晚的,我走近道。”
从家到学校确实有一条近道,但是要路过一个大桥墩,那坡很陡,跟考驾照时钓鱼那道差不多,毛线从来不敢走那条道。一听杜云说走近道,她吓得脸色都变了,也顾不上吃了,双手抓着座椅两边。
“坐好了!”
杜云见她这紧张的样儿,心里就有点小得意,顺手摁下了车窗。
霎时,就有冷风灌进来。
毛线一直以为春天的风是比较温和的,可是,很显然,它也有张狂的时候,就像现在,卷着花香,夹着微尘劈头盖脸地砸进来。
进桥墩的时候,毛线再也忍住啊啊啊尖叫起来,那风声打在石壁上的回音太瘆人了。
好在那桥墩不算太长,只是短短两三分钟,那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拂面而过的时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春天的温度,湿湿的,软软的。
毛线这颗忐忑的小心脏总算是平复了。
“害怕了?”杜云扫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你应该信任我的。”
毛线想着刚刚自己的反应,紧张是有的,害怕好像倒不至于。真正令她害怕的事情,她是一定会抗拒的。
“怕!怕你毁了我的车!”毛线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道。
“哦!”杜云嘴角动了下,没再说话。
到校门口一看,还有十分钟,确实比她开车快了不少。毛线匆匆拿了书包往教学楼赶,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
“落什么东西了?”杜云上去追问。
毛线回头,“回去别走桥墩。”
说完就别过脸,快步小跑着去了。
“哎!哎!”杜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说了句关心自己的话呀。
杜云在原地傻乐了好久,一直看着毛线进了教学楼才回到车上。
正好电话响了,杜云一看是王鑫远,他赶紧接通,问道:“都弄利索了?”
“利索了。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呢!”王鑫远闻着出租车里臭烘烘的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哎,姐夫,你是不是过分了点,头一天管你叫姐夫,你就把我一人撂下跑了?你不怕我去你丈母娘那儿告黑状呀!”
杜云一听,这小子过河拆桥啊,他眼眉微挑,笑道:“小舅子,别忘了我可是才把你从狼窝里捞出来啊。”
一提这事,王鑫远就蔫了,完全没有了逗乐的心思。
他们哥俩赶到老房子的时候,确实有人,不过没有蓝娥。几个年轻人正在涮火锅呢,他们进去的时候,人正吃的热火朝天的。
王鑫远一问才知道,那蓝娥早在两个月前就把房子卖了,还是贱卖。
老房子这边才建了地铁站,这两年房价长得很快,那房子面积不大,但是市值怎么也有三百万了。
那蓝娥跟人签了个协议,一百万就出手了。还跟那买房的人说,房产证在她儿子手上,等他出差回来就给他们过户,上面还约定了时间,一年以内。
王鑫远直说那卖房子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房主,买卖必须经他手,之前他们不管跟谁签了什么协议都无效。
那买房的一听这话,就急了,几个人饭也不吃了,直接把他们哥俩摁椅子上了。
现在住在老房子的这两口子是保定人,男的叫李阳,女的叫杨玉红,俩人因为工作调动,要在天津待几年,正好瞅着这房子便宜,想着为孩子以后上学备着用。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因为一直没见着房主,他们确实犯过嘀咕来着,但是蓝娥找了个第三方做见证,又签了协议,上面特别备注:若是甲方未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过户给乙方,甲方将赔付二倍的房款于乙方。
他们还出示了蓝娥写的收据,甚至还有一张王鑫远本人的身份证复印件,上面还写着他的电话。
这事,怎么说,买房的这边都不吃亏,所以他们也没着急张罗着找王鑫远过户,反正这房子一时半会也涨不了一百万吧?哎,到时候过不了户,那他们还能白落一百万,怎么都是赚。
但是,没想到这王鑫远不认哪!
那杨玉红已经跟之前卖房的蓝娥和中介打了半天电话,结果都关机。这李阳一着急,就要报警。
还是杜云反应快,他说:“哥们,你们别着急,我先回家拿房产证让你们看看,咱再商量。”
看几个人犯嘀咕,他又特意强调了两人的关系,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押下:“房子在这儿,动不了。我这小舅子也在你们手上。我肯定得回来呀!”
王鑫远这会儿也来了机灵劲儿,跟杜云使个眼色,“姐夫,你找我媳妇,李锐,她知道在哪儿!”
一听李锐,杜云立马就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看着王鑫远,“那行,你把她电话给我。”
“你们是不是要报警!”李阳忽一下站起来,“你们是亲戚?你能不知道他媳妇电话?”
杜云无奈地笑了下,“兄弟!你知道你小舅子对象的电话?都年纪轻轻的,那么不懂得回避呢!”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李阳点点头,让王鑫远把电话号码报给了杜云,反正,这事闹到现在,他们也是受害方,就算警察来了,他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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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霍霍好几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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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杜云才脱身,出去联系了李锐,他直接找了负责老房子这一片的民警。杜云又按李锐说的地址去接了一个律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人讲了一遍,一行人这才又重新回到了老房子。
李阳那些人也是普通老百姓,本心倒不坏,没有怎么着王鑫远,就是派人看着,还给他拿了点水喝。
王鑫远当着几个民警和律师的面,说了他和蓝娥的关系,又说了房子的具体情况。
这李阳也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合着他们是被那叫蓝娥的老娘们给耍了。本来他还想通过王鑫远找到蓝娥的,王鑫远就故意说他那亲妈差点儿合伙老情人整死他,他们之间只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完全没有联系。他这次根本就是顺路看看老房子这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李阳两口子听完都傻眼了,这都什么人啊?
杨玉红扑向王鑫远,“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是母子,那我们的100万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只是,他还没近身,就被民警拦下了,“有话好好说,蓝娥的行为违法,你们这样对待王鑫远,同样违法。”
这时候,妇女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杨玉红跟民警哭诉他们在外边如何如何的不容易,那一百万可是他们的血汗钱呀之类的。
王鑫远听到这些,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蓝娥实在是太不是个东西了,这坑蒙拐骗都占齐了呀!他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妈!亏得听了他妈毛谨的话,没把这房子过给蓝娥!
王鑫远气得一拳捣在桌子上,“这样吧,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受害人,之前那一百万房款我给你们,从此,两不相欠。”
李阳一看有了下家,眼珠子一转,这口气就变了:“那我们这么久的损失怎么办?”
“你们有什么损失?白住小俩月了,还想怎么着?”
杜云不耐烦地敲了敲墙壁,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了,那玄关处的墙壁上竟被楔了十来个钉子,上面挂着衣服、帽子、钥匙、包之类的,显得十分杂乱。不用说,这肯定是后加工的。
那律师反应很快,瞬间领会了杜云的意思,他笑着跟李阳点了下头,又看了王鑫远一眼,“来,您二位都把各自的诉求提出来,我们核算一下。”
这下该李阳傻眼了,他们搬进来后,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这房子是老装修,看上去总是不够新派,他们也不太在意那些细节,反正将来也是要装修的嘛。没想到这帮人眼那么尖,竟然连墙壁上的钉子都不放过,这么算下来,他们两口子应该是占不着什么便宜的。
“那倒不必了。”李阳讪讪地笑了一下,“我们都是受害者嘛!”
“是啊,吃一堑长一智,”杜云看了他们一眼,“以后可长点心吧!房子是大件,买卖得去正经地方找正经人办正规手续。”
李阳看着这小子就来气,心想早知道他脑瓜子这么灵光,他们就把他扣下,换那小子出去好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出租房的中介费,”王鑫远掏出一千块扔桌子上,“明儿一天之内搬走。”
那李阳和杨玉红,单位是有分配宿舍的,不过就是在开发区,条件不大好,男女分开住,一屋有八个人呢。他们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才定了这房子。
这要被人收回去了,那他们就回宿舍去住,这租房一个月下来也不少钱的,加上这吃吃喝喝的,少说也得多出去三千块的开支,还不如把那钱攒起来回头再找个合适的房子呢。
正好有工友在,俩人一商量,就连夜开始搬东西,也没什么家当,就是一些衣物之类的,不过穷家值万担,收拾起来,哩哩啦啦的破烂玩意儿还真不少。
王鑫远那眉头皱得,这房子算是糟蹋了,非得重装不可。
那几个民警受李锐的委托,一直盯着李阳他们弄利索了,生怕他们前脚刚走,那两口子再反悔,出了变故。
这么一折腾,就天亮了。
王鑫远带着大伙一起吃了个早点,表示感谢,就等着银行上班取现金了。
杜云是直接开车奔回了家,不管怎么说,他和毛线之间,总算是迈出了这第一步,他得趁热打铁,赶紧拿下。
要是依着毛线那温暾的性子,没准下个礼拜又得去相亲呢!
而毛线早上的那句回应,让杜云更加确定自己这么做是对的,简直太机智了。
果真,这女生,不管是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总是喜欢享受被人呵护的感觉,杜云似乎一下就找到了套路毛线的良策。
王鑫远听杜云叨叨了半天,嗯啊哈地应着,可他这心里实在是提不起劲来。
杜云察觉出电话那头的王鑫远不大对劲儿,问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我跟你姐好了,你有意见啊!”
“我拍双手赞成,外加双脚。”王鑫远说着又停顿了一下,“那个……”
这个纠结呀!
杜云忍不住挤对他,“你一大小伙子,有啥你就痛快地说呗,怎么扭扭捏捏的!”
王鑫远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姐夫,老房子这边的事,先别跟妈说了,我怕她上火。”
无论怎样,王鑫远是想在他妈这边给蓝娥争一点薄面,真的是太丢人了,干的这些事没一件能上得了台面的,他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还有一点,王鑫远比较忌讳,他担心他妈会因蓝娥的事对他有了看法。
毕竟,他们是血脉相通的,有时候连王鑫远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从骨子里就遗传了蓝娥那些恶劣的基因。否则一个家庭里养大的孩子,一样的父母教育,姐姐那么优秀,他却这么混蛋,虚度了那么多光阴不说,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好吃懒做的本性。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是被宠坏了,现在想想,怕是随根!
这么想着,王鑫远就更焦虑了,尼雅已经有孕在身了,那孩子将来要像他,可就完蛋了。这蓝娥一个祸害能霍霍好几代啊,王鑫远真心期待尼雅的基因能更强大一些。
王鑫远在外边待了一宿,身上都快馊了,他打算到家先冲个凉再去公司。
好在毛瑾没有问起老房子的事情,王鑫远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直接回屋洗澡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收拾利索准备出门的时候,被毛瑾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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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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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身子明显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等他发现他妈只是递过来一个手机的时候,一下子就轻松了,只是下一秒,他那颗刚刚放松的心,就猛然提起了。
他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毛瑾看着儿子,他眼里竟有些惊恐,她这心里一惊——难道真出什么事了?
她提了提嗓子,尽量放平语气,“儿子,这卡是你爸爸给你们的,里面的钱随你们支配,妈只想知道,你一下子划出这么多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鑫远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苍白,他动了半天嘴唇,确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越是这样,毛瑾越是着急,细细一想,王鑫远在钱这方面,一向有节制,不会有这么大手笔的消费啊!肯定是出事了。
毛瑾一把拽住他,“儿子,到底出啥事了?”
她的声音由于过于着急,已经完全变了腔调,像是锯条拉过木头的声音,烙在王鑫远这心头,他想到自己在路上还担心他妈会因为蓝娥的事,对他不好,这会儿看着他妈着急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那些想法有多混蛋了,他妈是不会那样待他的。
同是当妈的人,这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他这眼眶发涩,鼻子里也塞得难受,有什么东西似乎马上就要滑出来,王鑫远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毛瑾一看他这样,更是急死了,“儿子,你别哭!慢慢说,慢慢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已经完全乱了分寸,眼睛四处张望着,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起手机,“我马上叫你姐回来。”
“妈!”杜云只好说了实话,“我又上蓝娥的当了!”
毛瑾身子一僵,愣了两秒,马上又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儿子,“她怎么你了?伤着哪儿了?”
“没有,我没事。”王鑫远推着他妈坐下,“妈,你别这么着急,我没事。”
接着,他就把蓝娥卖房子的事,还有一次找他借身份证的事都说了。
“她跟我说,居委会要登记户主的信息,需要身份证原件,用一下就还我,我就给她了,”王鑫远哑着嗓子说:“应该就是那会儿留下了我的身份信息。”
毛瑾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安慰他说:“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事。”
“小事!”毛瑾又低声咕哝了一句,一只手抵着太阳穴,打王鑫远上次出事以后,她就受不了惊吓,心慌头疼。
……
毛线下课出来,看到杜云的车子还在校门口,脸颊有些发热,她过去弯身敲了敲窗户。
杜云猛地被她这么一惊,下意识地去推车门,差点儿把毛线撞到。
毛线哎唷一声,手就扶着额头躲开了,一脸恼怒地看着他,这下杜云是彻底醒过神来了,匆忙下车,拨开毛线的手,“我看看!”
只见左边额头上有一块微微发红,似乎比别处高了一点,杜云赶紧给她揉了揉,小声嘀咕了句,“不会撞成脑震荡吧!”
原本毛线的头正抵在杜云胸口,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呢,直接被他这句话惹毛了,她暗暗用力,脑袋迅速往后拉了一下再嗵一下撞向杜云的胸口,嘴里骂着:“你才脑震荡呢!你全家都脑震荡!”
杜云被她撞了个猝不及防,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是没事,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
毛线故意上了后座,不跟他说话,车里的氛围却不紧张,倒有些小暧昧。
觉察到这一点后,毛线索性闭眼装睡。
倒是杜云先开了口,跟毛线讲了老房子那边的事,特意叮嘱她到家后别再问起,省得说漏了。
“鑫远不想让妈知道!”杜云再次嘱咐道,他这妈喊得也是越来越顺口了。
“好。”毛线嘴上应着,眼睛却是半闭着的,像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脸上并没有异色。
实际上,她这内心翻腾的厉害。
蓝娥能那么轻易就拿到王鑫远的身份证信息,这说明她弟这个傻小子随时还会被人当枪使呀!她这心里有些不踏实,可是想到自己也常背着她妈接济生父那边,想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男孩子都好脸面,王鑫远不想让蓝娥看上去太过狼狈,这事,她能理解。
况且,亲生父母对孩子来说,总有种特殊的意义,父母可能会忘记带孩子来这个世界的初衷,分道扬镳。可是孩子不会,他们将用这血肉之躯,铭记父母一生。
毛线的生父或者王鑫远的生母,注定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回避的人,无论他们有多不堪,有多少麻烦,他们都得接着,毫无缘由地接着,如果非要给一种解释,那就算是命运吧。
有此命,才有彼运。
她正想着心事的时候,车子嗡一下突然就停下了,同时听到砰的一声。
由于惯性,毛线整个身子扑向了驾驶座靠背,正好看到了一个女人被撞飞的血腥画面,脑袋直接被抛到半空,跟个球一样叽里咕噜地滚出去好几米!
“快,报,报警!”她吓得直哆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胃里翻上来。
杜云没有回话,迅速发动汽车,同时向右打轮,拐上了另一条道。
毛线这脑子里嗡嗡地,难受极了。
车子大概又走了几十米,才在便道上停下,杜云解下安全带,“不是我们的撞的,是前面那辆车!”
毛线这才回过一点神来,向后看了一眼,马上又缩回来。
“你在车上待着,别乱动,我下去看看。”
杜云是亲眼看着前面的车在过路口的时候,突然从左侧的路上蹿出一辆电动车,那司机完全来不及刹车,直接就撞上去了,再晚几秒,撞车的兴许就是他了。
实在是太吓人了,杜云这身上起了一层汗,被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毛线在后座上缩成一团,她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忍不住干呕起来。
杜云走到路口,远远地看到那里围了好多人,那车也还在现场,看来是已经报了警,在等着处理了。
想到毛线刚刚那惊惧的眼神,像一只受伤的鸟儿,缩成一团,杜云脚下的步子就快了,走了两步,干脆跑起来。
毛线也稍稍回了点神,想到只差几秒,可能撞人的就是他们了。
好在杜云一直没有跟车太紧的习惯,否则,她真的不敢想象那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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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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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又想到那咖啡馆的女店主,她这心里一直慌慌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人原来是这么的脆弱、无助。
这些所谓的鲜活肉体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杜云拉开车门,问她:“要不要下来透口气!”
“不要!不要!”毛线摇头,外面都是血腥味,她想迅速逃离这里。
“好!”杜云点头,上了车,再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的神经高度紧张,身体坐得笔直,就像刚练车那样,不敢有一丝怠慢。
这时,毛线接到了她妈的电话,“下课就直接回家吧!”
毛线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缓了一会儿,才说:“好!”
杜云听着是家里的电话,问道:“怎么了?”
“怕是老房子的事,妈已经知道了。”毛线有气无力地说道。
显然,跟生死相比,这些都不叫事儿。
老尚泄密后的那段日子,她过得很焦虑,她曾以为那是她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可是,现在看来,那些都不叫事儿。
老王去世的时候很安逸,没有受什么苦,甚至算不上意外,用一句话说就是——眼睛一闭,不睁,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在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被撞飞时,对生死有了不同的看法。
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们又该如何接受这飞来的横祸?
她还骑着电动车,家里应该是不太富裕的,她的父母,她的孩子,谁来养呢?
在那一瞬间,毛线才明白,原来人在将死的时候,是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些的。她这心又揪了起来,老王明明是在前一晚找了他们,对她和王鑫远的将来做了安排,难道他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毛线学校有一位信佛的教授,她常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是可以看到死亡的。
可是,显然老王还没到那个该走的年纪的,他本应该看着她和王鑫远成家立业,享受天伦之乐的。
毛线心中像是长了一团乱麻,绕得她心慌意乱,脸色就更差了。
毛瑾看着女儿脸色那么差,攒了半天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她看向杜云,“出什么事了?”
“路上遇见了车祸。”杜云还没说完,毛线就捂着嘴跑去洗手间了,跪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来。
毛瑾赶过去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毛线一声不断一声,到最后吐的都是黄绿色的汁液。
她整个人也累瘫了,坐在地上,问道:“什么事儿?”
“没事,没事!”毛瑾递给她一杯水,又去放了洗澡水,“你先漱漱口,再泡个澡。”
毛线无力地点点头,这么一吐,她这胃里是好受多了。
“你好好洗,感觉不舒服就喊我,妈就在门口。”毛瑾说着把浴巾给她摘下来,放在凳子上。
“嗯!”毛线使劲地摁着马桶的冲水按钮,听着哗哗哗地水声,一遍一遍地响起,她这满心的抑郁也像是被抽走一些。
毛线在浴缸里泡着,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握着牙刷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其实,连牙膏都没有挤。
毛瑾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听着里面没有动静,她这心里慌慌的,生怕女儿昏倒在里面,拍着门问:“水还热吗?”
毛线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马上出去。
毛瑾这半天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总算是顺下去了。她这屁股刚挨着床边,又马上去衣柜里拿出一件裙子,平铺在床上。
她还从没见过女儿脸色这么难看过,毛瑾回想着最近的种种,琢磨着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让女儿犯了难?
毛线出来的时候,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因为热水的缘故,她的双颊还有些微微发红,眼神也有些光泽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裙子,二话不说就套上了,还主动找出一双丝袜穿上。
这让毛瑾很是吃惊,她暗自猜测着女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毛瑾愣神的功夫,毛线就穿戴整齐了,她微微笑了下,说:“妈,叫我回来不是有事吗?”
“嗯。”
毛瑾这半天其实在犹豫要不要说,说吧,女儿这精神不大好,无意是雪上加霜;不说吧,她实在是担心,王鑫远再被蓝娥拖下水搞出什么事端……
“出去说吧!”毛线也看出了她妈的心思。
可是,她没有那么脆弱,这半天,毛线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竟是安怡。生离死别确实无常,可是活着的人终归是要好好活下去的,因为只有那样,才是对死者最好的缅怀。
“走吧!”毛线看着一脸诧异的毛瑾,向门口走去。
从此以后,在她这里,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王鑫远和杜云已经在客厅里等半天了。
杜云煮了一壶水果茶,放了草莓、苹果、柠檬、西柚、桂花蜜等,口感有点酸甜,算是比较开胃了。
毛瑾连着喝了两杯,才开口说:“你们也都喝吧。”
王鑫远唇角嚅动,终是没敢开口。
“妈,有什么话就说吧。”毛线看了王鑫远一眼,说道:“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公司呢!”
毛瑾拿出老王的手机,放在桌子上。
“事情的经过是……”王鑫远刚说几个字,就被他妈打断了,“不用说了,这事恐怕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王鑫远只好闭嘴,把求助的眼神给了毛线。
“妈,这事……”毛线刚起了个头,触及她妈的眼神就说不下去了。
毛瑾把手机推到王鑫远面前,又扫了毛线一眼,“去银行改一下那两张卡的电话预留信息。换成你们自己的。”
“好!”毛线应了一声,她总算是明白了王鑫远的破绽所在。
不过,即使没有这手机,依他那藏不住事的性子,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吧?毛线看着王鑫远左一下右一下地拧着,就好像屁股底下坐了根针似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她这弟弟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我问你,”毛瑾突然看向女儿,“你爸去世那天晚上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把公司给你管?”
“没有!”毛线看了她妈一眼,“怎么了?”
毛瑾又看向儿子:“你呢?”
“也没有。”王鑫远赶紧摇头。
“妈!你就直说吧,搞得我们怪紧张的。”毛线看王鑫远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搞不懂她妈这好好的怎么又提起继父来了。
毛瑾一口气喝光了半杯果茶,咬了下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说:“我怀疑你们爸爸在走之前,知道了老尚和蓝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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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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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毛线下意识地回想着老王去世前那段时间,可惜她因为脚伤都窝在家里,跟老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没发觉什么异常啊。
王鑫远也是一脸的错愕。
他觉得蓝娥和老尚能在他爸眼皮子底下瞎搞那么多年,同时还能瞒着尚玉萍,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如果不是保姆孙姨,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发现这事。
毛瑾看着儿女们脸上的惊讶,干脆把蓝娥曾经电话威胁她的事也说了。
这下,不止毛线和王鑫远,连杜云也傻眼了。
他们一直以为,泄密事件只是老尚对他们当日上门羞辱的报复,这么说来,里面很可能有蓝娥的事啊。
“你们都坐下!”毛瑾拉住一旁起身要打电话的王鑫远,“我本来不想说这些事,可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们被她耍得团团转。”
“儿子!”毛瑾看了王鑫远一眼,“妈之前不准你跟蓝娥联系,也是这个原因。她是你妈,或许你可以原谅她做的所有事,我不能。她伤害我丈夫,利用我孩子,觊觎我家业,我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也不能!”王鑫远懊恼地捶打着脑门,他真的是太傻了,竟然还对蓝娥那样的女人有怜悯之心,这简直就是笑话!
他额角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愤怒极了。
“先不说你爸的死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单是他们在你爸眼皮子底下苟且,把他当傻子一样耍,我就不能原谅。所以,我以你爸合法妻子的名义,要求你们,离蓝娥、尚文军、尚玉萍远远的,我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关系,我只要你们和这几个人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你们作为他的子女连这点都做不到……”
毛瑾越说越激动,她狠狠地扯了下嘴角,道:“我只能替你爸感到心寒。我也可以说,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女了。”
毛线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那天提起尚玉萍的事,她妈怎么就那么大反应了。
“妈,我们不……”毛线刚开口就被她妈打断了。
“不用多说。”
毛瑾摆了摆手,就转身回屋了,不给他们表态的机会。她只要一提这事,就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攥,手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姐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保姆吴姨正好买菜回来了,还特意拎了把小葱,说是从乡下的老农那里买的,水灵着呢!
毛线瞅着那把绿油油的香葱,灵机一动,她妈最好吃葱油拌面了,她决定亲自下厨,哄哄她妈。
这么想着,她就打发走了吴姨,“中午我们没事,自己做饭吃。”
毛线捋起袖子,摆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又像她妈那屋瞟了一眼,道:“祸是你俩闯的,你们自己想辄吧!”
“你干吗?会做饭吗?”杜云拉了她一把,他还真是服气毛线这一点,只要有事,不管前一秒有多难受,下一秒她都能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像个斗士一般。
毛线说着就往厨房去了,她这会儿身子还有些轻,没啥力气,可这脚步是稳的。她决定好好地给她妈做一次手擀面,心寒了不要紧,胃不能冷。
哥俩在屋里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王鑫远推了杜云一把,“姐夫,还是你去吧,我妈现在就中意你!”
“我倒是想去,”杜云瞥了王鑫远一眼,“能解决问题吗?我跟蓝娥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他这么一说,王鑫远就抓住重点了。
对呀!他妈生气是因为他跟蓝娥的事,那只要他表明态度不跟蓝娥联系了,不就完了?
杜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敲了敲桌子,“你呀!上次没表过态吗?你怎么做的?”
听杜云这么一说,王鑫远又泄气了。
这蓝娥都拿到他身份证信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那卡里的钱!不都是给蓝娥擦屁股的吗!
“你先去打个头阵!”王鑫远推了杜云一把,“我妈这回真气得不轻!”
“不不不!”杜云赶紧摇头,他这会儿还真不能去,他和毛线的事,家里那边没搞定,他这会儿去恐怕也是给她老人家添堵!
“我去帮你姐!”杜云避开王鑫远求助的眼神,溜去了厨房。
毛线正对着手机视频学习怎么和面呢,听着背后的脚步,转手弹了他一脸的面,“赶紧去!”
“我……”杜云真是有口难辩,这事多新鲜啊,小舅子闯祸非得找他一个还没上门的女婿顶雷!
“哄不好我妈!咱俩的事就算了。”毛线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什么?他没听错吧!
杜云赶紧拉住她,眼眸里生出一丝亮光,“咱俩的事,你同意了?”
“你后悔了?”毛线抬头,反问他,眼底分外的清澈,像溪水一般澄明。
“没,没有!”杜云马上转身,“我这就去办!”
王鑫远对杜云去而复返的行为略感意外,不过当务之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刚刚他已经去敲过他妈的门了,老太太愣是装没听见,一声不吭。
他还记得毛瑾说最后那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他长这么大,毛瑾还从来没用那样的口气、那样的眼神跟他说过话,看来真是对他失望了。
杜云这次主动请缨,说他去试试。
他敲了几下门,还特意说他是杜云,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连杜云都不肯见,看来毛瑾这次确实是气坏了,哥俩索性就在毛瑾门口坐下了。
杜云随口问了句,“你今儿回来给尼雅打电话了吗?”
“没呢!”王鑫远眼眸一转,突然有了主意,他腾一下起身,对着杜云一番耳语,又小声嘱咐他,“你去了等她一会儿,她还没到歇班时间。”
“好!”杜云应道。
他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王鑫远一眼,觉得这小子准是这阵子跟着尼雅核桃吃多了,脑子里有了点油了,不那么锈了。
过了半个来钟,尼雅和杜云回来的时候,毛线已经在厨房里跟那一盆面奋战了近一个小时。
哎呀!这个面呀,越和越不成形,黏在手上薅都薅不下来。原本她是用右手和的,为了解脱右手,她出动了左手,好嘛,这下可算是彻底陷进去了,沾了满满两手的面在盆里打转,和不起也拔不出来。
毛线整个人都被汗淋透了,双颊通红。
她想起了小时候学过一篇壁虎的尾巴的课文,默默地念叨着:“这手要是剁了能再长出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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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心口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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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杜云和尼雅的瞬间,毛线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快帮我拿刀刮掉手上的面!”
杜云转身对一脸惊呆的尼雅说了句,“你先上去!”
这才抓着毛线的两条胳膊,又拿了个盆放在水池里,直接拧开水龙头对着她那已经完全看不出皮肉的手冲了起来。
毛线还是忍不住想搓两下,又被杜云拦住了,“就这么泡着,别动啊!”
“那要多久啊!”毛线真要急死了。她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胳膊酸得不行。
“十来分钟!”杜云又叮嘱她一句,“盆里水满了,就用胳膊怼一下,倒掉,千万别把盆拿走啊,别堵了下水道!”
杜云又搬了把椅子给她,“我去看看他俩!”
毛线点头,问道:“妈开门了吗?”
“快了!”杜云说完就上楼了,他一上去就惊呼,“鑫远!你快把尼雅拉起来,别让她跪地上!”
这尼雅反应快呀,他话没说完呢,就跪下去了,身子往前探,抻着脖子听着屋里没动静,这才右手轻轻地叩着门,“妈,我们错了!”
杜云继续喊,“听到没,快起来!”
王鑫远嗡嗡地应了一句,“姐夫!你别管!”
“别跪着啦!”杜云又喊了一声。
这回毛瑾是听清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垮一下就把门拉开了,照着王鑫远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跪你的,拉着她干什么!”
“妈!我们知道错了!”尼雅抱住毛瑾的大腿,声音哽咽着说:“以后再也不会跟蓝娥联系了!”
尼雅这眼底就早就浮起一层水雾,这会儿眼珠子一转,那眼泪就要下来了,拉着毛瑾的胳膊又喊了一声,“妈!我们真的错了!”
毛瑾最见不得儿媳妇这副委屈样儿了,赶紧拉起她,“这又关你什么事?快起来!”
这尼雅就是不动,低垂着眼眸说:“妈,我们的真的错了,让你难过,姐姐也……”
“嗯?”毛瑾一下子又想起早上毛线回来那副丢了魂魄的模样,心下一惊,“你姐怎么了?”
“她都出不了屋了!”尼雅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快起来!”毛瑾拍了王鑫远一巴掌,“还不赶紧拉你媳妇起来!”
“妈!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尼雅自己起身,抹了把脸,对着王鑫远使了个眼色,他刚准备起来的肩膀又落下去了。
他悄悄拧了下膝盖,动了动发麻的腿,他这不是做样子,都跪了快俩钟头了!
尼雅搀着毛瑾直接去了厨房。
只见毛线坐在椅子上,举着两只裹满面泥的手,一脸讪讪地看着毛瑾,道:“妈,这个面还真不好和啊!”
她那头发都被汗湿了,打了绺,贴在脖子上,像是刚洗过一般,湿乎乎的,脸上,头发沾得都是面粉沫子!
毛瑾气得上去拍了她一下,“作死啊你!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不是想给你做点好吃的,将功赎罪嘛!”毛线噘着嘴说道。
“诶咦!”毛瑾索性从碗柜里拿出一把洗碗的刷子,对着毛线的手刷起来,边刷边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这一屋子的面粉!”
杜云已经拿了笤帚在扫面粉了,只是他作为一个南方人,完全低估了面粉的魔性,他这不扫还好,一扫那面粉就满屋子地飞,呛得尼雅直咳嗽。
“直接拿湿巾纸擦!”毛瑾说道,又回头冲门口的尼雅喊了一声,“傻孩子!你快回屋去呀!”
等毛线把那指甲缝里的面泥都抠出来,毛瑾已经上手把她一盆面和好了,又给上面扣了个锅盖,说:“还得饧一会儿!”
杜云已经在毛瑾的指挥下收拾好了厨房,正挑小葱呢!
毛线也想干点啥,表现一下,凑过去问:“妈,我来剥蒜吧!”
“你还是去把你自己收拾干净吧!”毛瑾回头瞪了她一眼,“去外边抖搂抖搂,别再给我弄一屋子的面粉!”
毛线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的面粉,又看了看杜云,也觉得自己这形象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开始,灰不溜秋结束,还真不是她的风格,不过再看看这刚解放的双手,她瞬间就决定放弃了。
这场厨房大战,让毛瑾想起了那些以家务为生的家庭主妇们,看来,选择做家庭主妇比出门工作更需要勇气呀。生活的琐碎会耗尽人的热情,哪怕只是一碗面,也需要十分的热爱。
毛线突然想感谢继父老王,如果不是他坚持让自己读了那么多书,那她可能连做一名家庭主妇的资格都没有。
她又想到了上午那尸首分离的女人,如果她是一名纯粹的家庭主妇,该有多好!
这样她就不会骑着电动车出门,在家相夫教子即可……
这一次,毛线只开了淋浴,冲了几分钟就好。她刚穿好衣服,就听到杜云在敲门。
毛线迅速披了件毛衫,冲门口说了句:“进来!”
“妈让我看看你洗好了没?”杜云说道。
“我妈还知道给咱俩创造机会,说明她这气消了一半了!”毛线拿毛巾搓着头发,并不看他。
“过来!”杜云冲她招手,“我给你吹!”
“我自己可以!”毛线嘴上拒绝着,身子却是被杜云拉过去了。
杜云一只手插入她的发丝,轻轻地揉着,另一只手抓着电吹风自上而下地吹着,他身子微微弯着,认真极了。
毛线想到那次在大连,他帮她洗头,吹发……她这耳根就有些发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吹风机嗡嗡嗡地响着,毛线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没有那么烦躁。
“低头!”杜云忽然开口道。
“干什么?”毛线这逆反心理又开始作祟了,她变态地以为,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
假!太假了!
她猛地甩了一下头发,“我自己来!”
她甩头的时候,有洗发水的香味从杜云鼻尖掠过,杜云吸了下鼻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头,“老实点!你能够得着后脖子啊?”
“后脖子?”毛线下意识地重复道,那脑袋抬得更高了。
杜云只好叉开双腿,微微下蹲,一手拿着吹风机从她后拨根往上吹,一手轻轻地摁压着脑袋后方的几个穴位。
别说,这脑袋还真是轻快了不少。
毛线索性趴在床上,“你再给我吹两块钱的!”
杜云看她精神大好,又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有些人啊,就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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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下来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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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毛瑾进来就撞见了眼前这一幕,迅速退到门外,喊了句:“吃饭了啊!”
毛线一脚飞起,叽里咕噜地下床,追着她妈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帮我吹个头而已。”
“哼?吹头还得上床啊?”毛瑾白了她一眼,一脸我懂的表情。
毛线这脸上就挂不住了,冷着脸说:“你都看见了,是我一人在床上!好不好!”
说完,她又觉得这解释有些多余。
不就吹个头被她妈撞见了吗?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啊!那大白天的,你们俩人都在床上也不大方便啊!”毛线甩开她,“我看从今儿起,你就搬回去那边住吧!”
毛瑾觉得她这姑娘一直也没好好谈过恋爱,估计跟家教也有关系,总是这么绑在身边,一点隐私都没有,孩子想干点什么也不方便,更别提什么抱外孙子。
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牛年马月呢!
就说刚刚这俩人,多好的机会呀!这要在自个儿家里,没准就把事儿办了!
毛瑾心里这个遗憾啊!
“妈!你可别在尼雅面前瞎说啊。破坏我形象!”毛线特意嘱咐道。
毛瑾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说:“只要你搬走!都好说!”
毛线这一脑门子汗呀,新房本来就是老王的陪嫁,倒是什么都不缺,以前她确实想在那边住来着,毕竟尼雅也进门了,总在一起的话,难免会有些小摩擦。
可是这一年多,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加上这会儿尼雅这身子也不利索,她还真不能就这么搬出去。她妈这边万一晚上有个什么事,找谁呀?这鑫远毕竟是男的,不大方便啊!
尼雅正在摆碗筷。
毛线趁着毛瑾去厨房拿面的空儿,问她:“鑫远呢?”
“还在上面跪着呢!”尼雅往厨房看了一眼,小声说:“没事!等妈气消了再说。”
毛瑾擀的面条不错,很是劲道,杜云吃了一口,就夸张地大叫,直说:“妈这手艺真好!”
“好吃你就多吃!”毛瑾顺手拿起一碟扒好的生蒜递到他面前,“就蒜吃,更香!”
“别忘了,他不是你亲儿子!”毛线面无表情地嚼着面,顺便心疼了她弟一万下。
“妈,我想回屋吃,累了。”尼雅盛了满满一大盘面条,还不忘给碗里多扒了两瓣蒜。
“你下午上班,能吃蒜吗?”毛瑾问道:“不怕熏着病人!”
尼雅俏皮地吐了下舌头,“不怕,我刷牙,还戴口罩!”
毛线知道她这儿媳妇总是要偷摸着给王鑫远送饭吃,她也舍不得儿子饿着,这都折腾了一宿了,头天晚饭让那尚玉萍闹得也没吃好,又跪了半天,该不会晕了吧?
“就在这儿吃吧!上上下下地,再摔着!”毛瑾扒了几根黄瓜丝,看上去没什么胃口。
杜云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呼噜呼噜两下吃完一碗,说:“妈,好吃!我要再来几碗,昨儿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这么一说,毛瑾更吃不下了。
来回扒拉着碗里的几根面,眼睛的余光悄悄地往楼梯口瞟了两下,这死孩子!就闻不着味儿么!
“妈!你是不是煮多了呀!”杜云问道。
“这个傻姑娘和了一盆面,我这还没都擀完呢!”毛瑾说道。
杜云给了毛线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开口。
毛线清了一下嗓子,卯足了劲儿冲楼上高喊:“王鑫远!快下来吃面!咱妈特意给你擀的!”
“谁让你喊他的!”毛瑾看似在发怒,脸上的表情却是松快了。
“我不是怕剩下吗!擀面条多费劲儿呀!不能浪费!”毛线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王鑫远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一接到她姐的信号,就蹬蹬蹬跑下来了,拉了把椅子坐在毛瑾旁边,一副狗腿样儿。
尼雅早就盛好了一碗面条,递给他,“快尝尝!咱妈擀的面条可香了。”
这句话,尼雅是发自真心的,她从小就跟着父母吃医院食堂,家里很少开火,更别说吃手擀面了,她妈那手能拿得了手术刀,拎不起菜刀!逢切菜必剁手。他们的一日三餐啊,就跟双十一刷淘宝一样,清一色的买买买!
王鑫远确实是饿极了,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一碗,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毛瑾:“妈,我能不能再吃一碗!”
“谁不让你吃了!”毛瑾白了他一眼,顺手把配菜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杜云和毛线对了个眼神,假装没看到。
“你看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多好!齐齐整整的!不像我妈那边!”尼雅感慨道。
她本是想在婆婆面前,说几句好听的。不想毛线却想到了早上的车祸现场,脸色一变,捂着嘴往洗手间跑去了。
“她不是怀孕了吧?”毛瑾自言自语道,眼睛却是看向杜云,淡淡地扫了一眼。
“妈,怎么可能!”杜云被毛瑾这一句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毛瑾哦了一声,小声咕哝了一句,“可真够笨的!”
杜云被她这么一说,闹了个大红脸,他趁着弯腰捡筷子的工夫,低声说了句:“我去看看!”
趁机开溜。
尼雅还不知道毛线早上看到车祸现场的事,她看着杜云满脸通红,俩人还真像有事似的。
她赶紧替毛线打圆场,“妈,我下午带姐姐去医院检查一下啊?要是真有了,那咱家就是双喜临门了!”
毛瑾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毛线估计是又想到早上那一出了。
照着这俩孩子的性子啊,她要想抱上外孙子,那还真得挨到牛年马月了。
“不用!”毛瑾看着尼雅一脸的不解,就把毛线路上遇车祸的事说了。
尼雅这回就全明白了,“怪不得我看着姐姐今天脸色不大好呢,她就是心理素质太差了!跟我去医院待上几天就好了……”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王鑫远怼回去了,“瞎说!好端端地去什么医院!”
尼雅这会儿也觉出自己的语病来了,好像盼着姐姐生病似的,她赶紧改口:“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你事多!”毛瑾狠狠地瞪了王鑫远一眼,“还不让人说话了!”
尼雅一看自己又挑起了婆婆对王鑫远的不满,就不敢说话了,迅速吃完碗里的面条,说:“妈,我要去上班了,你不要收拾了,留着吴姨回来洗吧。”
王鑫远赶紧起身,“妈,我去送尼雅啊!”
毛瑾点点头,嘱咐尼雅上班得空就歇着点,别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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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不能双重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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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一出门就拦住了王鑫远,“我自己去就行!你快好好陪咱妈,哄哄她,你看妈只吃了一点饭,都要被你气死了!”
王鑫远一听这话,就折回去了。
这下彻底惹怒了毛瑾,扬起巴掌就要甩过去,“她一个孕妇,你也敢让她开车上班!你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瞎听!”
这时,杜云也出来了,赶紧挡在王鑫远面前,“妈,我去送尼雅!正好去医院有点事!”
毛瑾看着杜云,扬起的手掌就放下去了,气呼呼地坐下,不再说话了。
杜云对王鑫远使了个眼色,就出去追尼雅去了。
毛线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个精光,不过她这会儿没有早上那么难受,从心理上她已经接受了那场事故的冲击。
换一句话说,不接受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跟她不相干的人。
这种无力感深深地束缚着她的胸口,让她呼吸紧促,索性一屁股坐下,“妈,你就别一个人生闷气了!我们都挺难受的!”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王鑫远主动挨过去,搂着毛瑾的胳膊说:“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欠她的情,都还完了。以后,绝不会手软!”
毛瑾还是绷着脸,一言不发,她眉眼低垂,似有泪光在打转。
自古英雄难过儿女关。
但凡那蓝娥对孩子有一点仁心,她也不至于这么逼迫孩子呀!她都这么个岁数了,给谁争气呢?不就是图孩子们安好嘛!
“妈,我会试着跟杜云相处看看,”毛线把头抵在她肩上,“你不要为我操心,也不用替鑫远着急了。他是大小伙子了,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这是他应有的担当。”
目睹了一个生命的殒没,让毛线更加珍惜身边人。
春有繁花压枝,秋有落叶凋零,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周期的。毛线相信,人坏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要遭受报应,就像那尚文军,不管他再如何忏悔,都无法尽除体内的病痛了。
人这一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独独这不得善终是痛中之痛。
她相信,蓝娥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我就怕他担当不起啊!”毛瑾红着眼睛说道:“那蓝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妈!蓝娥是什么样的人,鑫远有他的认知,我们不能强加!”毛线顿了一下,道:“况且,他也挺难过的!你不能像杜云他妈那样专制吧?”
毛瑾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呀!不管怎么说,这王鑫远毕竟是那蓝娥的亲生儿子,自己非得逼着他斩断跟蓝娥所有的来往,这对王鑫远来说,确实不公平。他小时候被生母放弃,长大被后妈逼迫,他自己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毛瑾这眼眶又是一热,她照着王鑫远的脑门敲了两下,“傻儿子!你可长点心吧!”
王鑫远像小狗一样往他妈身边蹭了蹭,说:“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再犯那种错了,我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
听他这么一说,毛瑾就忍不住泪崩了,他们家马上就要添丁了,老王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娘仨正感慨的功夫,吴姨回来了,她看着一桌子的狼藉,赶紧劝道:“哎哟,毛姐,您跟孩子们上客厅说话吧,我来收拾。”
“你吃过饭了吗?”毛瑾抹了一把脸,敛去泪痕,说:“没吃的话,去下点面,这酱是我做的,你尝尝!”
吴姨一脸的受宠若惊,她家比较远,中午这一会儿工夫,还真不值当倒公交的,她就从外边转了转,特意晚点回来的。
那外边小店的拉面都涨到十块钱一碗了,她可舍不得吃!
“我去给您煮!”毛线看着吴姨咂么了下嘴,想到她家离得远,可能没来得及吃饭。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吴姨虽说有些不好意思,可看着人主家这么诚心实意地,她就利落地卷起袖子,顺手收了桌上的碗筷就奔厨房去了。
“吴姨!你多吃点啊,咱别剩了啊,要不浪费了。”毛瑾使了个眼色,娘仨就回屋了。
他们在这里,那吴姨怕是不好意思吃饱的。
杜云回来把几个纸包交给吴姨,说是从药房配的,过些日子煮凉茶喝。
北方人在夏天喜欢喝绿豆汤、酸梅汤,对凉茶差点。他这还是从美茗那学来的,她读书的时候,受不了北方干热的气候,就让她父母从老家寄了很多凉茶包过来。
杜云就是凭记忆一样抓了点,又请医生添了点两味安神的,嘱咐吴姨天热的时候煮给大伙喝。
毛线见杜云回来,想着她妈这边也安抚得差不多了,该去公司看看了,起身要去拿书包,被她妈拦下了,“让鑫远自己去!”
“哦?”
毛线摊了下手,表示她得亲自去一趟才好,打泄密事件后,她就养成了习惯,每天不管多晚,都要去公司走一圈,这心里才踏实一些。
“鑫远!妈这半天想通了一件事,我对你的要求是不大合理,你们几个里面,只有你跟蓝娥是扯不断的,妈那样要求你确实有些过分!”毛瑾捋了下额前的头发,顺手别在耳后,说:“所以,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妈!”王鑫远眼皮子瞬间就鼓起来了,他本以为她妈已经不追究这事了,也确实准备重新做人,跟蓝娥划清界限了。
怎么又来这一出呢!
“你先别急!妈不是故意说气话!”毛瑾眼眉一挑,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儿子,“但是,你不能用双重标准,选择时用一套,出事了换另一套!你得承担你自己选择的后果!换一句话说——你得自立。你不能一会儿要自由,一会儿要权利。”
“你做个计划,”毛瑾转向女儿,“公司的事都让出来,以后都交给他吧!”
毛线愣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也是迟早的事,现在的情况还不错,早点把公司交到王鑫远手上,让他早些熟悉业务,没什么不好。
“妈!我管不了!”王鑫远急得差点儿蹦起来,他管着那些工人,都很费劲,这好不容易才上手了。
“你看!一说事就撂挑子!”毛瑾眼里透着从来没有的威严,“咱家出了那么多事,你跟蓝娥接触就没有过一点防备之心吗?”
这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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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丈母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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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下意识地摇摇头,他的确是一直防着蓝娥的,可是每次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忍心。
而且,他从心里没有认为蓝娥能真的害自己,这一点上,他还真是随了老王,爷俩一个德行。
“所以!你必须承担起这件事,再有一次泄密那样的危机,哪怕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你王鑫远也得记着,那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你得好好担着!”毛瑾大手一挥,“这事没得商量,否则我现在就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王鑫远只好转向毛线求助,一个劲儿地挤眼睛,暗示姐姐帮他一把,没想到她姐完全不理他这一茬。
经她妈这么一说,毛线倒觉得,让王鑫远多担些事是好的,一个男人要是没有点担当,总是仗着父母的庇护,那是成不了器的。他马上就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连最起码的辨识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如何担当重任?
蓝娥的事情确实难缠,可是这世上比这难缠的事还多着了,若他总是这种拎不清的性格,以后怕是要吃大亏的。
不用别人,蓝娥这一个就能把他拖死!
“我觉得妈说得对!”毛线看了王鑫远一眼,“这一个礼拜内,我们就都交接完。”
“姐!”王鑫远瞪着一双眼睛,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这太吓人了。
他还记得当初出事时,公司昼夜不休的场面,他真的掌不了那个局。
“别啰唆了!”毛瑾瞥了他一眼,“还不走!”
王鑫远一步三回头,眼神里满是幽怨,他是多希望这会儿有人能站出来帮他说句话呀!
“妈,你这一下,是不是逼得太狠了?”毛线觉得这大半年,王鑫远的进步还是很大的,李工反馈,王鑫远在工友兄弟们当中,口碑还不错呢!
“我问你,他划出一百万跟你商量了吗?”毛瑾问道。
“没有。”毛线摇摇头,“那不是突发……”
“他连尼雅都没知会一声!太自负了!”毛瑾反问杜云,“你们都叫了律师、惊动了警察,真就没有办法追究这件事吗?那蓝娥是孙猴子转世吗?她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杜云摇头,这倒不是!
真要是那家人报案去追究蓝娥的责任的话,也不是不行。毕竟是法制社会,没有谁能凭空蒸发,不留一点痕迹的。
“我再问你,有没有拿着身份证去查一下,有没有什么贷款、债务之类的?”
杜云听得脊背都冒出汗了,这事他还真忽略了。
“这说明,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根本没有危机意识,公司好转这还不到半年,就可以这么嚣张不管不顾了吗?”毛瑾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公司没了,你爸爸留下的那些钱,可能就是你们最后维持生活的钱?你们知道一百万对普通人家是什么概念吗?”
“挣钱的本事没见着,花钱倒是挺大方啊。”毛瑾斜睨女儿一眼,“你们呀,根本就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我跟你爸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妈不是非要逼着你们忆苦思甜,可是,这做买卖,两脚得着地,踏下来,这不把钱当钱的人,永远赚不着钱!”
原本那老房子毛瑾是没看在眼里的,她也跟儿子说了找个合适的时机给蓝娥过户。但是,蓝娥等不及啊,这主动送出和被动让给,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毛线还是不放心王鑫远,借口说想去超市遛一圈,又对杜云使了个眼色,让他拖住她妈,就打车溜了。
杜云正好有事想跟毛瑾商量,求之不得呢!吴姨白吃了一顿手擀面,总觉得过意不去,这屋那屋地转着,非要打扫卫生。
让毛瑾给拦下了,“要没事,就把晚上的菜准备好,我们自己炒,你早点回去!”
家里其他的活儿,有钟点工,两天一次,用不着麻烦吴姨。
“这哪行!”吴姨更过意不去了,坚持说:“那就扣一天工钱!”
毛瑾笑笑,“那你要有时间,就帮我们做点稀奇的小吃吧,尼雅这一阵子嘴馋。”
吴姨应了声,乐呵呵地去忙了。
“说吧,什么事儿?”毛瑾也看出这杜云找她有事,他这身子打进门就没直起来,一直是含着的。
杜云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呢,被毛瑾这么一问,脊背一下就挺直了,干脆直接进入正题了:“妈,有两个事,我想征得您的意见。”
“说吧!”毛瑾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四月初的天气,已有回暖,可是这屋里还是挺凉的,她这坐久了,腿上凉飕飕的。
杜云看着她双臂合抱着,说了句:“妈,等一下啊。”
说罢,就起身回屋了。
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条薄毛毯。
毛瑾接过来盖上,顿时觉得暖洋洋的,眼角的几根皱纹也像那外面的花儿一样,舒展开了。
“第一个事,我想跟毛线结婚。房子先买个90多平的,首付也够,我每个月再供一些就是,不用她花钱。其他的,我想听听,看您这边有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毛瑾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事不好开口,要仔细斟酌一番似的,唇角嚅动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妈,您尽管说,我尽量满足!”杜云抢先说道。
“我的要求是……”毛瑾突然抬眸,看着他,“没有……要求!”
毛瑾看着一脸惊愕的杜云,笑道:“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完全不用考虑我这边。”
杜云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老太太刚刚是故意寻他开心呢!
“房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毛瑾起身,示意他回屋说。
她让杜云搬了一把椅子,在衣柜顶上摸索了半天,最后抽出一个红本子,递给杜云。
“妈!我的钱够买!”杜云看着房产证有些惊讶。
其实买房这事,他还没有跟毛线商量过,他只是觉得,这个事,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态度——你可以不需要,但我不能不给。
“我对女婿没有要求,但是对儿媳妇还是有的。”毛瑾一脸温和地看着他,“妈认你做一回义子,一套婚房还是给得起的,一会儿咱就能去过户!”
“这哪成!”杜云连忙摇头。
这不是让人家倒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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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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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还当我是你妈,这事就听我的!”毛瑾眼眉微挑,把那一本子用力往他手里一塞,“即便你娶的不是我闺女,这房子也是你的,妈给你的!你不要有压力。婚房定了,媳妇随你挑!”
“这……”杜云本是做足了准备,等着丈母娘的刁难的,可这哪是丈母娘呀?分明就是亲娘的气势!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提这一茬了。
杜云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第二个!”毛瑾先开了口。
杜云赶紧回神,“妈,我们结婚以后,我想离职。”
“嗯?”这回毛瑾是真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猜想杜云这么说一定有一些想法的。
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示意他继续说。
“他俩刚刚站稳脚跟,在公司的地位也是相对比较平衡的。但是,如果我和毛线的关系公开,恐怕会引起一些波动。”杜云看了毛瑾一眼,委婉地说道:“那样,对鑫远不利,对我们家来说,更不利。”
毛瑾微微点头,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是非,而这是非十有八九跟利益有关。公司那边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两个人在管,以前是她和老王,现在是毛线和鑫远。
只不过前者是二婚夫妻,后者是非亲手足。
在大多数人眼里,在灾难面前,这些关系都是靠不住的。
而利益,比灾难更甚。
毛瑾猜想,这一阵子公司业务好转,人心怕是又有些躁了!开始胡思乱想。或者说,无论公司好与坏,这些想法从来没有少过。
杜云的退出,算是维和了。
可是,这人可以撤出,业务怎么撤?总得有自己人管吧?
毛瑾这脑子里一时也捋不出个头绪,好一会儿才问杜云:“我姑娘那边,你可有把握?”
杜云抿了抿嘴唇,似乎用尽全力才吐出一个字,“有!”
这事,他还没跟毛线商量,他已经在他父母那边吃了一吃亏,就想提前把毛瑾这边的要求也核实过了,免得毛线为难。
他完全没想到毛瑾这么开明,事情比他想象的容易多了,顺利得让他简直无法相信。
毛瑾一看他这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是他一人的主意,她看了杜云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你负责搞定我女儿就好,其他事都教给妈,咱娘争取俩双管齐下!一招制胜!”
“哎!”
杜云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直到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他这眼眸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了,像是突然被蒙了一层灰。
杜宗明这次的确是有急事,应英这几个月一直说口渴,一天能喝小半桶水,他觉得不对劲儿,带着去社区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说是糖尿病。
“糖尿病不是大病,”杜云稍微缓了一口气,说:“现在人们生活条件好,日子过于精细,普遍都有这方面的毛病,平常注意饮食,辅助锻炼,慢慢就会好的,千万不能乱打胰岛素。”
杜云觉得还是应该去大医院来再做个检查,寻求更专业的治疗方案。
电话那头,他爸刚想说什么,就听着他妈哎哟一声。
杜宗明清了清嗓子说:“儿子!你还是准备一下回来吧,你妈不只有糖尿病啊,她还有风湿!这大半年走路都不方便。”
这话倒是不假。
应英这腿确实不大好,先前以为是以前当老师站太久了留下的后遗症,也是这次查了才知道是风湿的毛病。原先还能去公园里遛个弯什么的,打检查完起,这应英就说什么都不出门了,成天窝在家里,哎哟哎哟地叫唤。
杜宗明的意思是,不行就去做个核磁,打封闭针,总好过这么疼着吧?
这应英那个死犟啊,一不的二不,非得叫杜云回来。好像只要这儿子一回来,她这毛病就能都好似的,杜宗明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打了这个电话。
杜云还想说什么,他爸就说要扶他妈去厕所,一会儿再打过来。
毛瑾看着杜云脸上的变化,心里像是落了一颗石子,扑通一下,她女儿这婚事呀,怕是没那么顺啊!
“家里有什么事?”毛瑾像是随意问道。
这些事,杜云知道瞒不过毛瑾,他也不想瞒着。毛瑾待他比亲妈还好,掏心挖肺的,他不想也没有理由隐瞒,可是又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这边才说了要结婚,那边就让回家,就好像成心似的。
“嗯?”毛瑾再次追问。
杜云只好如实说了电话的内容,其实他不说,毛瑾也能猜个大概。
糖尿病和风湿病,这俩都不是要命的,却能绑人一辈子,尤其是那风湿,没个好的,要遭一辈子的罪!
“让你父母来这边吧,”毛瑾说道:“我知道小站那边有一家看糖尿病的,吃中药,再注意饮食,可以控制。风湿的话,尤其怕冷,你们南方没有暖气,冬天不好过,不如到这边养养。”
杜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思量了片刻,说:“妈,那小站那边……”
“人来就好!”毛线打断他,“其他的我来安排。”
杜云想着,暂时也能这样了,他回去的话,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他爸再打过来的时候,杜云直接摁了免提,“爸,我义母也在,她说这边有一家中医,可以控制糖尿病。要不你们过来看看?”
“行啊……”杜宗明刚一开口,电话就被人抢过去了,传来他妈的声音,“行什么行?那医院有名号吗?谁上一次撵我们来着!你跟你那个义……妈说,没有那个金刚钻让她不要揽那个瓷器活儿!”
“妈!”杜云这脸腾一下就红了,他妈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
他有些难为情地看了毛瑾一眼,拿起电话准备去外边接听。
“让我跟你妈说两句!”毛瑾微微摇头,一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别放在心上,“妹妹,你们到天津来,一切费用,由我承担。”
“你承担?你能替杜云尽孝啊?你能管我们老啊?”应英语气很冲,她一听说去天津就知道是毛瑾那女人的主意。
哼!不要脸!
凭什么她生的儿子要白白留在她身边?还装模作样地认个义子!不就是想让她儿子做上门女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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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中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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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活着一天,她毛瑾就甭想得逞!
应英索性撕破了脸皮:“我说大姐,你有儿有女,干吗要抢我儿子呢!”
毛瑾愣了一下,一时语塞。
杜云也是被他妈这神逻辑怔住了。
娘俩这一不说话,应英更是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索性拉开了嗓门,“顺便提醒你一句,这倒贴,什么时候都是那不值钱的,我们家啊,不稀罕!”
这不是故意找碴嘛!
杜云赶紧拿起电话,“妈,你说什么呢!”
没承想,他妈直接挂了电话。
“唉!”
杜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搓着脑门,尽量平复了下情绪,这才看着毛瑾说:“妈,对不起!”
毛瑾不说话,只是笑笑,对他说:“孩子,结婚这事,你可要想好了。”
杜云应了一声,说了句,“妈,那我先出去一趟。”
毛瑾点点头,不再说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说不介意他父母的态度是假的。
毛瑾是把杜云当儿子,可她还有女儿。原本,如果不是杜云,真要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家庭,她是万万不情愿的。可是,就因为是杜云,她就应该把女儿嫁过去,面对这样的婆婆吗?
她突然觉得,这样做,对她女儿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婚姻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做主吧。”
毛瑾决定,以后一定要站在中立方,绝对不能再偏向杜云。
别人家孩子的幸福重要,她家孩子的幸福同样重要。她绝对不能像杜云妈妈那样,强行把自己的意愿加在孩子身上。
毛线回来的时候,毛瑾并没有提起杜云那边的事情。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给女儿的选择做任何指引,她也不会再人为地去推进这件事,成与不成,看缘分吧。
毛瑾这心里装着事,躺在床上烙大饼,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妈,你别因为这事上火,鑫远小事上可能糊涂,大事上他还是分得清的。”毛线只当她妈是为了王鑫远和蓝娥的事,安慰道:“之前尚玉萍要告他们的时候,蓝娥让鑫远劝我们出面求情来着,他不都没提吗?这说明他心里有数。”
毛瑾哼了一声,算是应对。
她还打了个哈欠,假装自己很困了,其实根本就没有睡意。好不容易挨到女儿睡着了,她才起身,披了件睡袍,轻手轻脚地去了书房。
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杜云一大早就来接毛线了,毛线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也准备以全新的姿态面对杜云。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她和杜云,无论怎样的结果,既然他已经走出了一步,她实在没有理由再退缩。成长是一辈子的事,她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为现在的选择而觉得遗憾。
毛线再次提醒王鑫远他需要确认的几个事项,其实不用她说,王鑫远也已经烂熟于心了。头天被他妈撵出来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经过毛线的一番开导,他又觉得自己可以试试;晚上杜云找他谈了一次后,他更是觉得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责任重大。
他是把毛线说的那些重要事件都打印出来,带在身上的,他必须当好这个差。
毛线是下午的课,杜云一大早就带她爬了山,中午还带她回了大学校园,正赶上饭点。俩人也像其他校园情侣一样,在各个档口转来转去,挑着喜欢的小吃,毛线每样都想尝一点,这下可苦了杜云,这十几样下来,即使小份也够他受了。
最后,他只好摸着溜圆的肚皮,投降,“姑娘,咱就这样吧,明儿再约!”
毛线见他实在是吃不动了,也就放过了他。
俩人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杜云不断地给她指着——这个是我以前上课的地方,那个是我以前的宿舍楼,还有那边,原来是洗澡堂,男女混洗的那种……
毛线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牵着的时候,俩人已经逛了大半个校园了,她指尖微蜷,想收回来,又觉得太矫情了。
杜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适时地松了手。
毛线双手交叉着,做了个撑腰的手势,掩饰她脸上的不自在,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她的手心还留着他的温度,湿湿的,暖暖的,风过之后,又有点麻嗖嗖的。
过了许久,她才皱起了眉头,板着脸问道:“男女混洗?你们学校那么开放吗?”
杜云伸手掸去她头发上的柳絮,“13:30到16:30男生洗,17:00到20:00女生洗!”
“哦!”毛线想到杜云家里的那些裸画,撇了撇嘴,“你准是16:30到17:00洗的。”
杜云笑而不语。
那时候年少,大多数孩子首次脱离了父母的视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当然,探索女性身体的奥秘就成了最重要的一课。他们每天晚上熄灯后都有卧谈会,无非就是对自己班上的,隔壁班上的女生评头论足,从身材到谈吐,都是分了等级的。
最最重要的是不能错过17:00到18:00这个黄金时间。
这个时候女生要么赶去洗浴,要么刚刚洗完。校园里的女孩子还是比较单纯的,穿吊带短裤或者一件薄裙抱着洗脸盆,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进出出,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最关键的是,有些女生嫌麻烦,真空就出来了,尺码尽在掌握。
这样,每天这个时候,男生宿舍楼上,每个阳台上都挤满了晾晒衣服的男同学,在那些长长短短的衣服遮掩下,偷Kui那些青春蓬勃的身体。
来自异性的美好,刺激着每一根年轻的神经。
毛线也想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还有其中的某一任。
那时候,她和杜云身边都有自己笃定会成为另一半的人,可是,后来,他们又各自和当时的恋人分开,在好多年后相遇,这是他们在当时都不曾料想过的。
人这一辈子,遇见谁,错过谁,或许,命中早有定数吧。
毛线和杜云坐在校园的长亭里,俩人背靠背各自看着远处的风景。
左边是图书馆,有年轻的姑娘在外边排练体操,在一簇簇深深浅浅的粉红里,深情绽放。右边是灰白的教学楼,跟毛线任教的大学没有太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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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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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心里觉得杜云是个不懂情趣的人,两人头一次约会,就到这么怀旧的地方,也实在是无趣。
打记事起,毛线就在学校里,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辈子怕是都脱离不了。
那些年轻的身体,美是美的,可是,总让她有一种紧迫感,孩子们像是地里的庄稼,一茬接一茬地长,她是种地的老农。
人们只惦着地里收成,谁在乎老农脸上沧桑?
早上,毛线还从镜子里拔了一根白头发来着,她倒不是惧怕衰老,她只是不想每天面对那些比她更年轻更鲜活的生命,那让她有一种紧迫感。
这学校,实在不是个好的约会地点,除非,他在念旧?
毛线心里猛地一沉,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她和他之间,好像隔了一大片海,他在岸上,她在水下,每次她竭尽全力想靠过去时候,就会被一个浪花卷走,反反复复,一波接着一波,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可以上岸了。
杜云明显感觉到了毛线情绪的低落。
他对女孩子的心思还真不是那么敏感,只当她是走累了,说道:“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还要上课吗?”
毛线忽地起身,快速走了两步,她本想说:“你是带我来追忆青春的吗?”
杜云递过来水的时候,她突然又不想问了。
忆就忆吧,还能少一块是咋地?
年轻的时候,毛线会为了一点小事计较,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她学会了跟自己和谈,能跟自己吵的事,就不要跟别人吵。矫情这种小女生惯用的伎俩,到她这样的老女人这里,就是作。
毛线笑了一下,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慢点!”杜云在一旁拍着她的后背,“一会儿该岔气了。”
毛线却是赌气似的,一口气干掉了大半瓶。
杜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呢?”
毛线得意地笑笑,不语。
“你都看到了,这是我年轻时候待过的地方。”杜云伸手帮她拭去嘴角的水,“下次,也让我看看你以前待过的地方,如何?”
毛线的耳根腾一下就红了,她嘴角微翘,说了句:“这样啊,早说嘛!”
“嗯?”杜云一把拉住准备溜走的毛线,“你以为是哪样?”
“没哪样。”
“没哪样是哪样?”
毛线被他逼急了,使劲扒开自己腰上的手,“我就是以为,你来追忆跟某些人的青春岁月来了。咋地!”
杜云腕上一用力,毛线就被扣进怀里了。
毛线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心跳的声音,均匀又持续地一下一下,震得她直发晕。
“那会儿人家还是少年,不懂事!”杜云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我的青春,就交给你啦!”
他呼出的热气,温软轻缓,像云朵一样从她耳旁飘过。
毛线像是站在云端上一样,整个人都飘了,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和杜云的日常不是在抬杠就是在工作,她特别不习惯这样的杜云……
不,是不习惯他对她的态度。
毛线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身子,脖子也缩进去了一点,更糟糕的是,她竟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这会儿真的是又羞又急,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而她越是躲,他越是往前凑。
在毛线暗暗用力准备给他一个巴掌的时候,杜云突然收紧她腰上的手,轻轻那么一拉,一个吻就落在毛线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毛线惊得睁大了眼,身子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地上,杜云扶住她,将毛线牢牢地圈在他的臂弯里,看着自己在她那双褐色的瞳仁里一点点放大,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笑。
“混蛋!”
毛线反应过来,使劲推了他一把,往车上跑去。等她反应过来,俩人还得坐一辆车回去的时候,这脸更是涨得通红。
她使劲地掐了一把大腿,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让那小子看了笑话。
杜云上车后,看她坐在后边,说了句:“你到我后面坐!”
车上最安全的位置,就是驾驶位后方的座位,而且,就俩人,还坐个对角线,他觉得别扭。
“我就坐这儿!”毛线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声音里却是有了几分气势。
“方便偷窥我?”杜云笑道!
“不要脸!”毛线气呼呼地挪到了他后面,眼睛正对着杜云的后脑勺!
杜云只是笑笑,嘱咐她坐好。
毛线虽然是闭着眼,可她这脸上一直火辣辣的,总感觉在杜云在看着他。她索性闭上眼装睡。
“哟!不好意思了!看来你的前几任都没尽到当一个好男友的义务啊!”杜云看着后视镜里,那不住地颤抖的眼睫毛就忍不住想调笑。
这不就是一小女生嘛!还冒充什么社会大姐大啊!
这话果然见效,怎么说她也是有过一大把男朋友的人,不能露怯呀!
毛线一下坐直了身体,眉毛向上一挑,“谁说没有!”
“那就亲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表现不及格呀!”杜云就喜欢她这炸毛的样,急赤白脸的像只小狮子!
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毛线会在下一秒突然探出头来亲他,而且是直接咬他舌头!足足咬了有一分钟才松口!
杜云咧着嘴,拿手指刮了一下舌尖的血迹,顺手扣住了毛线的脑袋,摁着她亲了起来。
毛线本是探着身子的,被他这么一摁脑袋,整个人都要架空了感觉。她只有死死地咬着牙齿,抵挡着杜云的舌头,只是舔到那血腥味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松开了,她没想咬他那么狠的!实在是他太气人了!
杜云的舌头像蛇一样,使劲儿地裹着她的舌头。
“咬吧!”毛线索性闭上了眼。
不过,她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而是像小鱼一般轻轻地咬噬,所经之处,泛起一股灼热。
毛线整个人像是抛在了云端一样,软绵绵的,轻飘飘的,拖着她的,只有他的舌头,以至于她不得不张开嘴巴,努力地回吮着,她的鼻尖上渗出细小的汗珠,眼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好似承载了一片浓厚的云雾,迷得她睁不开眼。
直到手机闹铃响起,毛线才从那云端落地。
“遭了!”
她竟然忘了要上课的事,毛线叹了一口气,准备给班长马丽打电话,说她可能晚到一会儿,让同学们先自习。
“不用打!”杜云看了她一眼,重新坐正了身子,发动车子,“来得及。”
毛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从没想到他们之间会进展这么快,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她使劲地蜷着身子,往车窗边上靠着,像一只努力想要躲进壳里的蜗牛,只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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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修女也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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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学门口,车还没停稳呢,毛线就推开车门急慌慌地跑了,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总算是没耽误。
毛线长喘了一口气,跟同学们说了声抱歉。
有个调皮的男生问:“老师,你是不是跟哪个小哥哥约会去了?”
毛线这耳根又开始发烫,她不动声色的敲了敲桌子,“同学,我猜你期末要挂科!”
那男生收到警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笑。
毛线不像别的老师,仗着资历老些,一身老干部做派,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毛线是乐于跟学生打成一片的,多数时候,充当了一个大姐姐的角色。不过这“大姐姐”也不好惹,严肃起来,还真要命。
大学的学分不是全凭着考试成绩来的,课堂表现也占了很大一块。毛线教的还是专业课,可以说,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她手里了。
玩笑归玩笑,课还是得好好上的。
几个男生相互递了个眼神,就不说话了。也不是他们成心捣乱,最近系里有一些传闻,说毛线早就离婚了,还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修女!
几个男生倒挺仗义的,没有男朋友,那就创造一个男朋友出来,反正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大姐姐”被人笑话!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毛线会迟到,她没有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回到了教室,压根不知道她办公桌上有一大捧红玫瑰花。
毛线也察觉出班上氛围不大对劲儿,几个男孩子老是交头接耳的,一改往日昏昏欲睡的状态,她索性招手,把带头的那男生叫起来,“到底什么事儿?”
“老师,春天到了,我们想去踏青!”那男生是南京人,留着中分,还烫着小卷儿,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加上南方人身上的谦和,颇有几分韩国明星裴勇俊的范儿!
“踏青?你们能不能不要把出去浪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毛线皱了下眉头,突然狠狠敲了下黑板,“下个学期,你是不是还得去挖个洞好冬眠哪!”
这下班上又炸开了锅,大学生不同于中学生,他们的自我意识突然苏醒,并且迅速膨胀。在大学里,任何一件小事对他们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独独这上课是最没有意思的。谈恋爱,找兼职,打游戏……甚至是去操场走圈,去食堂打饭,每一件事都比学习重要。
“黄鼠狼下豆杵子,一窝不如一窝啊!”毛线心里感叹道。
她们那个年代的孩子,多数还是以学业为主的,不像现在的孩子。他们自以为大学是人生最好的年华,有大把可以任意挥霍的时间,所有的一切花费都由父母买单,混个毕业就好,不需要对任何人做交代。
可是,只有到了毛线这个年纪才知道,真正可以全身心去学习的时间,也就是那几年,走出校门之后,他们会瞬间从孩子长成大人,开始充当一个社会人的角色,有无数的需求和欲望,也有沉重的责任和义务。他们会发现,没有什么比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学习更奢侈的事情了。
毛线作为过来人,必须时刻提点着孩子们。
她再次敲了敲黑板,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集中到黑板上,“如果你们表现得好,咱们倒是可以去浪一回!”
“真的?”这次是班长马丽问的。
“嗯,具体策划交给你们,时间只能是周末,不允许占用上课时间,不允许再交头接耳。”毛线接着回到正题,正式上课。
有了盼头,上课的氛围就好了很多,毛线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几个学生尾随着她去了办公室,从外边偷偷观察毛线看到花的反应。
毛线抽出里面的卡片,是打印出来的小字,再联想到班上同学们的哄笑,她向门口瞟了一眼,隐约看到了那个酷似裴勇俊同学的身影,这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随手找了个花瓶,插上,拿回了班里。
果然,那几个男生还装模作样地在教室里百~万\小!说!
毛线挖苦道:“哎哟,你们要上课也像下课这么认真就好了!”
“嗯,我们也这么认为!老师要是上课也能像下课这么可爱就好了!”
“那就放羊了!”毛线瞪了他们一眼,“赶紧下课吧,别装了!”
几个男生迅速收起书包,跟着毛线往外走。
没想到杜云正在楼下等着,他身着一条水洗牛仔裤,上身是一件修身白衬衣,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又阳光。
“老师?”几个男生同时看向毛线,露出一脸诡异的笑,亏得他们还担心人家被戴上一顶修女的帽子呢,这小哥哥帅得不要不要的!
毛线斜了杜云一眼,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假装不认识。
杜云只好跟她的学生们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你来干吗?”毛线没好气地问道,本来这些孩子们就不好管,这下更让他们抓着话柄了。
“接我妹下课啊!”杜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妹?”毛线眉头微蹙,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妹?他不是独生子女吗?莫非是个干妹妹?
“嗯!”杜云眼角微弯,“你忘了?妈不是让你和鑫远叫我哥哥的吗!”
毛线愣了一下,她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没太在意,现在算起来,她妈这就是胡闹!就算是认杜云作义子,那杜云才是那小的啊!他比王鑫远都小好不好!毛线觉得这事得跟她妈念叨念叨,免得被人听了笑话!
“快,叫一声哥哥听听!”杜云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幼稚!”毛线甩开他,大步朝前走去。
不知道是被学生们起哄闹的,还是被杜云的无耻气的,她这脸颊莫名地发热。
杜云也不戳穿她,俩人一路无话。
毛线到家时,毛瑾正在小院里喝茶。老王走后,她妈最大的消遣就是茶了。
“妈!”杜云跟毛瑾打招呼,她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言声。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不过,她也不顾不上琢磨这个了。这一天没去公司了,她得赶紧问问王鑫远公司那边的情况。
“明儿不用来接我啊!”毛线扔下一句就进屋了。
杜云无奈地笑笑,都这么大人了,谈个恋爱还这么害羞,真不知道前面那些恋爱都是怎么谈的?不过这似乎可以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家毛线还是很单纯的。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欣慰。
他宁愿她用情浅一点,这样,伤得也轻一些。
爱情里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得不说,毛线是好样的,也是非常通透的,可是,从心里他又自私地希望这次,她能不太一样。就好像争宠的小孩子,总喜欢别人更喜欢他一些,待他与别人不同,真是纠结!
杜云本是想找义母说会儿话坐一会儿的,可是老太太并没有留他的意思。杜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毛线给王鑫远打过去,电话是尼雅接的,说他正在开会,完了他们一起回来。
毛线这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也是很愿意看着王鑫远上进的。
尽管很多人都在鼓吹男女平等,但事实上,女权意识的苏醒,正是源于对男人的不满。一个男人,不自立,是没有退路的。
因为他们没有“大不了找个人嫁了”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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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毛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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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吴姨做好饭了吗?”尼雅突然问道。
“好了。就等你们回来,”毛线随口问道:“你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尼雅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说:“姐姐,我想吃鸡蛋羹!”
“啊?早上不才吃过吗?要不要给你换个做法!”毛线笑道。
她还当是想吃什么好玩意儿呢!
“不要,就吃鸡蛋羹!”尼雅回答得很是干脆。
“好,姑奶奶,给你炖鸡蛋羹,还有什么想吃的?”毛线说着话随手拉了下抽屉,发现她妈竟然上了锁。
尼雅嗯啊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句:“姐姐,让比平常多做一点。”
“你饿了?我让前台给你拿点吃的?”毛线问道。
她听说这孕妇最怕饿着了,孩子一挨饿就会长得抽抽。
“不要!”尼雅犹豫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姐……”
“嗯?”毛线老觉得这尼雅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还是等我回家再说吧!”尼雅说着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哎!”毛线气得把电话扔在了床头,最烦这话说一半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算了,谁让人家身怀巨宝呢!
毛瑾回屋看到毛线又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这个气呀!
“洗澡了吗?衣服换了吗?东西收拾了吗?”毛瑾一连抛出了好多问题。
这洗澡和换衣服还好说,收拾东西又是什么鬼?
毛线只当她妈是为了清明扫墓的事,每次去墓地,毛瑾总要从家里带点东西去。说是怕老王一个人在那边待的不习惯,解个心焦。
“花已经订完了。家里还有啥需要带的?”毛线问道。
她实在是想不出了,人家墓地那边也是有管理规定的,好多东西都不让带进去的。
“那些不用你管!”毛瑾瞥了女儿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去那边吧!”
“啊?”毛线惊得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这老太太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要撵她走啊!
“赶紧的!省得碍我眼!”毛瑾一脸嫌恶地看着她,“挺大个姑娘,没羞没臊的,都多大了,还跟妈睡一张床!”
“妈!”毛线赶紧拉住她妈的胳膊,摇了两下,“哎哟!就让人家跟你睡嘛!你说回头我嫁人了,你想跟我睡都没得睡喽,到时候想我怎么办?”
嫁人?
毛瑾的眼底滑过一丝惊诧,看来杜云这小子是有动作了。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上下打量了毛线一圈,看得她直发毛。
“想你?”毛瑾忽一下撩起她的裙子,“就这两根毛山药!”
“毛山药?”毛线下意识地看过去,她那小腿上的汗毛根根矗立,参差不齐,别说还真是形象。
她撇了撇嘴,“这不也是你生的?”
毛瑾哼了一声,顺带剜了她一眼,“你多大了?”
“三十多点?”毛线本是有些心虚的,不过看她妈那一脸的不屑,就很来气,“你说我多大?”
“三十以前,你生的有缺陷,赖我!三十以后,你长得有瑕疵,还赖我呀?”毛瑾一手叉腰,一手对着女儿身高比画了下,“我招谁惹谁了?我本想着你这腿能长得跟山药一样,又细又长,匀乎,直溜!”
“结果呢?”毛瑾的右手落在毛线腿上,拇指食指一捏,迅速薅下一根汗毛,对着空气一吹,“你只像了山药的一半,空长了皮毛!你瞅瞅!这汗毛都有你长了吧!”
毛线疼得直咧嘴,啪一下打掉她妈的手,“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哎!你说对喽!”毛瑾拿手指点着女儿的脑门,“你不搬走的话,就等着我给你拔毛吧!”
“走就走!”毛线气得直接跳起来。
她妈这简直是吹毛求疵!谁身上还没有几根汗毛?
毛线有个女同事,腿上倒是没毛,不过也不知咋弄的,那皮就跟那鸡皮似的,一个点一个点的,那美在哪里?还不如有毛呢!再说了,她出门已经穿丝袜了呀!她还不相信谁敢往她腿上扒着看呢!为这么点事,至于么!
毛线越想越生气的,她觉得这次必须要跟她妈摆明立场,不能任由她拿捏了。这老太太明显就是蹬鼻子上脸啊!
毛瑾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看着女儿收拾行李,脸上的皱纹都乐成花了,“谁不走谁是小狗啊!”
“谁求我回来谁是!”毛线都懒得叠衣服,带着衣架一堆儿往行李箱里塞!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让着谁,听着动静的吴姨吓坏了,早早就候在院里,等王鑫远两口子一回来,她就把那娘俩吵架的事说了。
“有这事?”尼雅一听婆婆要把姐姐赶出去,就急了。
这事要传到她妈耳朵里,准得说她的不是,她妈一定会说:“你没嫁过去的时候,人啥事都没有,你这一进门,婆婆就把大姑子往外撵,准是你说了什么话!”
“咋办?”尼雅看着王鑫远,一脸的急切。
“没事。”王鑫远顺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暗柜里,对于他妈和他姐之间的战争,他是见怪不怪了。
这呀,就是一场持久战,且有得打呢!
“你这人!”尼雅有些生气了,推了一下王鑫远,“你是不是没良心?姐姐对咱多好呀!”
“媳妇!”王鑫远点了尼雅鼻子一下,“你是不是傻!咱俩过去了,你说帮谁?”
“这倒也是!”尼雅急得直转圈,转着转着,她就有些晕了,差点儿摔着。
这可吓坏了吴姨,一把搀住她,“哪儿不舒服呀?”
“不舒服……”尼雅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就往一旁的王鑫远身上靠了过去,“吴姨,快去喊我妈!”
娘俩赶过来的时候,王鑫远已经扶尼雅在沙发上坐下了。
“愣什么呀?还不赶紧送医院!”毛线一看她弟这个肉样就着急。
“姐,不用,就是抻了一下!”尼雅软绵绵地说道。
“那更得去看看了!”毛瑾迅速跟女儿统一了战线,这事可不能大意。
“妈,姐,你们坐下……”尼雅推了王鑫远一把,让他坐一边去,“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走!快跟妈上医院去,有啥事路上说!”毛瑾说着让吴姨帮尼雅拿件外套去。
“妈,不用去了!”尼雅让王鑫远把书包递给她,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递给婆婆。
“这怎么了?”
毛瑾哪有心思看这个呀?只匆匆扫了一眼,她还真看不懂这些报告,她怀毛线那时候,也不兴这检查那检查的,那生出来啥样就啥样,没有产检这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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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老将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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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有两个孙子了!”尼雅软软地说了一句,还有些不好意思。
“啊?双胞胎?”
不只毛瑾愣住了,连王鑫远也愣住了,他这媳妇嘴也太严了吧,一路上都没给她透个信儿。
“是的!”尼雅笑道:“等以后姐姐也有了孩子,咱们这家里就热闹了。”
“她?”毛瑾哼了一声,劝尼雅赶紧上医院,她还是先顾着眼前这一对孙子吧,指着她这闺女呀,怕是比铁树开花还要难。
“妈!”尼雅拉着婆婆的手,道:“我真没事。白天才检查过了的!”
这倒是实话,上次检查,医生就说是双胎,她怕有什么变故,就又等了两周做的检查,这次可以确认了。
“那好!咱们先吃饭!”毛瑾说完瞟了女儿一眼,“你还吃吗?”
“谁说我不吃?”毛线对她妈翻了个白眼,直接走向餐桌,“不吃白不吃!”
“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啊!随根!”
毛瑾并不想在儿媳妇面前让姑娘太难堪,索性不再理她。
“姐夫怎么还没回来?”尼雅突然问道。
听她这么一说,王鑫远也放下了筷子,看向毛线,“是呀,人呢?”
他们这么一问,毛线才反应过来那不对劲儿地方——她妈竟然没有留杜云吃饭。
这好像不符合她妈一贯的作风。
毛线抬眸扫了一眼毛瑾,这才看向王鑫远:“他忙,我们吃我们的。”
尼雅在桌子下拿脚尖点了一下王鑫远,对他使了个眼色,王鑫远到嘴的话就咽回去了。
晚饭后,毛线直接拖箱子走人。
王鑫远本是要追的,被尼雅拦下了。
“你干吗?”王鑫远看了她一眼,表示不解,“她们吵都吵完了,咱不得给姐搭一台阶下呀?”
“我觉得有情况!”尼雅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扯了下王鑫远的衣角,朝楼上看了看。
王鑫远领会,俩人跟毛瑾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咋了?”王鑫远一进门就问尼雅。
“你给姐夫打个电话,告诉他姐姐被妈赶出去了。”尼雅伸手抹了下眼睛,“记得说得惨一点。”
“嗯?”王鑫远真是搞不懂他这媳妇的心思。
“快打!”尼雅眉头一拧,王鑫远就把电话掏出来了,按照尼雅的指示说毛线被他妈赶出去了,还是哭着走的。
“怎么会这样?”
杜云这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们娘俩好好地,吵什么架?因为他吗?
“不会吧!”
他的感觉是义母并没有把父母那通电话告诉毛线,不然,依着她那个脾气,早就炸了。毛线对他,可是从来都不留情面的。
“我也不知道!”王鑫远看着尼雅比画的手势,又说了句,“你自己去问我姐吧!我还得去哄妈呢!”
说完,没等杜云回话就先挂了电话!
“漂亮!”尼雅对着王鑫远竖起了大拇指,“老公,你真厉害!一点就通!”
“到底咋回事?”王鑫远问道,他是不喜欢被人这么牵着鼻子走的,有一个蓝娥就够他烦的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媳妇也是那么个脾气!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尼雅笑道:“不过,你没发现姐姐跟平常不一样吗?”
“不一样?”王鑫远想着晚上跟他姐说的话,大都是公司的事,其他的,他还真没在意。
“平常你称呼杜云姐夫的时候,她都会拿眼瞪你,今天没瞪!”尼雅说道。
“嗨!这能说明什么!被妈气懵了忘瞪了呗!”王鑫远叹了口气。
他姐的婚事,就是他们家的老大难啊。好不容易有个杜云不错吧,人家父母还不愿意。这事啊,还真没准呢!
话说回来,外人都说毛线脾气好,与人为善,怎么就搞不定杜云他妈呢?这实在是不像他姐的作风啊。
“说明他俩有事!”尼雅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眼神,“妈把姐姐这么一撵,说不准你很快就要当舅舅了!”
“啊!”王鑫远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姐夫他妈那边……”
“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尼雅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听说过生米煮成熟饭吗?”
王鑫远脊背一挺,“能吗?”
“怎么不能?”尼雅拍了拍胸口,“到时候木已成舟,杜云他妈能怎样啊?”
尼雅挺着肚子在王鑫远面前走了一圈,“到时候,姐姐跟我一样,大着肚子往那儿一站!看那老太太还有什么好说的!”
尼雅在医院是见识过不少这种情况的,有一些第三者插足,婆婆死活不让进门的,最后都是靠着怀孕一招制胜。
在老人家眼里,这血脉传承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咱姐能想出这主意?”王鑫远还是不大相信。
“不!准是咱妈的主意!”尼雅摇着头,“我跟你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对付杜云他妈那种老太太,还就得咱妈,这叫以毒攻毒!”
“嗯?”王鑫远皱起了眉头。
他可不想从尼雅嘴里听到说他妈不好的话,这婆媳是一辈子的事,这个苗头可不能起啊!
“我是说咱妈厉害!”尼雅扬起脸,眼睛笑成一条缝,“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不,顶十!”
王鑫远被他媳妇这呆萌的样子逗乐了,这姑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拉着尼雅的手,亲了亲,“媳妇,你就操心好肚子里的娃就是了。其他的,让咱妈这老将上吧!”
他觉得,真要是像尼雅说的那样,那他妈赶她姐走,很明显就是为了给杜云制造机会呀!他想着应该给杜云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个事。
“打住!”尼雅赶紧拦住他,“给姐夫一点机会,让他自由发挥吧!这事都让咱家做了,倒好像我们上赶着似的!”
“那倒也是。”王鑫远点头,放下手机。
尼雅这么一分析,王鑫远倒是放心了不少,下去跟他妈打个招呼,汇报了下公司的情况就回屋了。
尼雅这一阵子嗜睡,王鑫远却是睡不着,他翻了几页书还是觉得不太踏实,“要不,我还是过去看一下咱姐吧!”
“不要!”尼雅拉着他,“你这一去,好事都让你给搅和了。”
“可是,我看咱妈那脸色不大好呀!”王鑫远担心这事只是他们的猜测,或许他妈就只是跟他姐闹了个别扭,生闷气呢!他这当儿子的,可不得把姐姐请回来,给他妈搭个台阶下嘛!
“你甭管妈那边怎么样!”尼雅坚决地说道:“睡一觉,就什么事都好了!”
王鑫远并没有理解尼雅口中睡觉的深层含义,他觉得确实应该给他妈点时间,好好地冷静一下,或许明儿一大早,他妈就先绷不住让他去接姐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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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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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敲了半天的门,毛线都不开。
她只当是她妈忍不住追过来了,就想着故意晾晾这老太太。直到杜云打电话说他在门口,毛线这才赶紧披上睡袍,拉开了门。
“你来干吗?”毛线没好气地嘟囔一句,大半个身子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我来看我女朋友啊!”杜云直接一把拎起毛线,拿后背抵上门。
“嘿!”毛线胡乱踢着,像一只被扔进锅里的大虾,身体是蜷着的,四肢是扑腾着的,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这个时候突然有点怀念那个肥胖的自己,他一准拎不动,累死丫的!
“再闹我就不放你下来!”杜云索性换了一只手,毛线只感觉耳旁过了一阵风,这人就被他抡到另一边胳膊下了。
“你个死变态!”毛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狠狠一口对着他的胸口咬过去!
“哎!你这么着急呀!”杜云顺手在她Pi屁股上掐了一把。
这一下就让毛线就松了口,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杜云长得跟个人似的,原来还是个闷骚型的,这摸摸揣揣的小动作真是,一言难尽。
杜云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腹诽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快去换衣服,跟我出去!”
“谁要跟你出去!”毛线看着杜云又要靠过来,眼珠子一转,“好!马上!”
她可不想大晚上的跟杜云独处一室,先把他骗到门外再说。
“穿多点啊!晚上凉!”杜云在身后嘱咐道。
毛线白了他一眼,迅速进屋套上了牛仔裤、夹克,拿起桌上的钥匙,冲杜云晃了一下,“走啊!”
“你先!我来锁门!”杜云拉开门,示意她先出去,完全一副主人翁的态度。
“我来!”毛线话还没说完,就被杜云拎出去了。
“哎!你这人……”
杜云嘘了一声,说:“小声点!别吵着邻居。”
这一下,毛线是彻底没脾气了,一脸悻悻地跟着他下楼了。
她本想着只要杜云一出门,她立马就把门关上,锁死。没想到竟然被这家伙看穿了。毛线正愁找个什么理由折回去呢,手往兜里一掏——手机忘带了。
“你先到楼下等着我,我去拿下手机!”毛线说着就要往楼上跑,又被杜云一把拽住了,“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毛线晃了下胳膊,试图甩开他的手。
“那我跟你一块儿!”杜云早就看出她想开溜,抓着她的手不放。
“算了!”毛线气呼呼地推开他,走到了杜云前面,她还不信甩不开这家伙呢!
“哦!”杜云也不坚持,反正家里有事找不着她人的话,也会打到他这儿来的,那电话带不带的,无所谓。
“去哪儿?”毛线气恼地踢着墙角,她穿了运动鞋出来,俩人站一块儿还不到杜云的肩膀处呢!
她刻意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上来!”
杜云已经拧开了旁边的一辆摩托车,拍了拍后座,“上来!带你去兜风!”
毛线这才看清楚,那是辆蓝白相间的摩托车,看上去还挺酷的!
“你会骑么?”她忍不住问道。
杜云这家伙不像是热爱骑行运动的啊!
“你敢坐吗?”杜云扬着脸,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毛线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件牛仔外套,跟平常在公司穿正装的杜云判若两人啊。
“我有什么不敢的!”毛线脑子一热,就准备垮上去。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待会儿给他发个红包就好了,就当是打了个摩的!
“慢着!”杜云单脚撑地,将摩托车稍稍歪倒一点,“别再劈了你这两条小短腿!”
“嘿!”毛线一拳捣在他背上,一只手撑着后座一跃,就跳上了摩托车,接着她狠狠地拍了杜云一掌,“驾儿!”
“你赶驴呢?”杜云说完这话,就恨得差点儿咬舌自尽。
果然,那毛线都快笑岔气了,“是呀!驾!”
杜云一手扶着车把,又腾出另一只手将毛线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腰上,“小心一会儿给你甩出去!”
“切!”毛线嘴上不在乎,那两只手却老老实实地搭在了杜云的腰上。
虽然只是轻轻地捏着他的衣服,不过,这对于杜云来说,已经是很开心了。他家毛线啊,是个矜持的主儿,这一天下来,进步算是不小了,好歹俩人总算是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杜云挺直后背,拧了一下车把,这摩托车嗡一下就飞出去了,毛线吓得直接搂住了他的腰,两只胳膊箍得紧紧的。
杜云没有说去哪儿,只是不停地开着。
毛线像一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他们穿过了街角小巷,看到了很多车辆迎面跑过,还有那嘶吼的风声以及路边摊上的嘈杂……毛线好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充满诱惑。
她还从没有在大晚上出来吃过路边摊,毛线回头看着那个在街边吃烤串的姑娘,穿着破洞的及踝牛仔裤,趿拉着一双拖鞋,头发软软地垂在两侧,正在跟一个男生分享一根烤串,类似鱼豆腐一类的东西,她还从没有跟哪一任男朋友这样相约着逛过夜市。
“饿了吗?”杜云在前面大声地喊着,耳旁的风呼啸而过,他的声音也听上去有几分沙哑。
“嗯!”毛线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她其实吃过了晚饭,可是不知道怎么地,她就是想停下来吃点东西。
“好。”杜云在下一个路口转弯,重新拐回去。
寻着刚刚的烧烤摊过去。
开春以后,出来吃夜宵的人很多,烧烤摊到处可见三五成群喝酒划拳的人,他们大声说话,大口喝酒,看上去颇有几分梁山好汉的气势。
杜云寻着毛线的眼神看了一眼,便将她护着身后,小声说:“远一点,一会儿他们要打起来了。”
“嗯?”毛线下意识地看过去,这才听清几个人好像因为罚酒的事起了争执,其中一个还摩拳擦掌,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杜云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后,毛线这心里莫名一暖。
毛线一直盯着烧烤师傅的手里的铁签子,听着那上面的菜呀,肉呀,被烤得滋滋叫,她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等了十来分钟,师傅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烤串,装在塑料兜里。
杜云拉着毛线再次上路了,这次他一直骑约莫三十分钟才停下来。毛线是闻着咸湿的味道,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到了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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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没那么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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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找了块大石头,毛线准备坐上去的时候,被杜云拦住了,他伸手一拉,毛线就跌坐在他腿上,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杜云拉住。
“这上面太凉了。”他解释道。
“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毛线故意狠狠地一屁股坐下去,手指触及石头表面,才惊觉,确实很凉,她这脸上顿时又烧了起来。
好在天色很暗,杜云看不到她那红透了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俩人开始说小时候的趣事。
到最后,毛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杜云的肩膀说:“原来你小时候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呀!”
“是呀!跟你现在一样!”杜云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扣在自己肩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坐好了,别摔下去。”
那个瞬间,毛线忽然想起了在大连的那一夜,他们也曾这样相拥,只是,转天,杜云就离她而去了,他不会是要故伎重演吧?
毛线心头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她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向他身上压去,搭在他肩头的两条胳膊突然收紧,缠得死死的,在杜云意识到她的反常时,又倏然松开。
杜云后背微僵,只是将她紧紧地搂住,俩人在海边拥坐了一宿,再没有说话。
早上日出升起的时候,毛线和杜云也踏上了回程的路。
清晨的风很凉,毛线整个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贴在杜云的后背上,像是蜗牛背上的壳,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搂着杜云的腰,像是怕自己摔下去,又像是怕他离开。
每搁一会儿,杜云就会腾出一只手,捂着她手上,帮她取暖。他的手指冰凉,手心却是有些温度的,那点温热留在毛线的手上,传遍了她身上的每一根血管,整个人顿时就不那么冷了。
连呼啸而过的风,也有了一丝暖气。
到家的时候,杜云特意嘱咐她停稳了再下,他依旧歪了车身,却没有再嘲笑她小短腿。
“上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下午我送你去上课。”杜云伸手揉了揉她耳旁的碎发。
“好!”毛线向旁边躲了一下,跳开。
杜云眼底浮起一丝疼惜,又很快隐去。他们原本就不够亲密的。即使他十二分主动,也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慢慢适应。只是,想起那两个相拥的夜晚,他就有些心疼。他们那些亲密的瞬间,似乎只属于黑夜,一到白天就会见光死。
杜云摆了摆手,让她赶紧上去。
她的唇色微微发白,像是冻着了。
毛线也点头,转身就进了楼道。杜云在楼下待了两分钟,估摸着毛线进屋了,才离开,他顺手将头天晚上打包的那些烧烤扔进了垃圾桶。
毛线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多喜欢那些小吃,他们去了海边之后,她就没了吃的欲望。
杜云想到有一天他离开了,她估计也会这样把自己抛在脑后吧。她经历了那么多感情,却还能全身而退,大约,是真的没那么爱吧!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杜云摇摇头,再次踏上摩托车的时候,又想到她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似乎是把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了他一般,那样温软,娇巧。
他甩了下头发,眼角微微眯起,看向她的窗口——算了!只要她以后能开心就好。
杜云并不知道毛线其实没有上楼,她还藏在楼道拐角处,看着他蹬着摩托车突突突地走了,她才蹬蹬蹬地跑上楼。
心里暗骂:这都四月了,咋还这么冷呢!
毛线对候在门口的毛瑾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呦!您怎么来了?”
“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离不开我,这头一晚就放飞自我,夜不归宿了!”毛瑾看着女儿这一脸的倦容,就有些恼火,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良好的生活习惯更重要的事了,熬夜这种事,实在劳心费神后患无穷啊。
“啊,如您所愿哪!”毛线掏出钥匙,对准锁眼插进去,可她在海边待了一宿,这手指有些发僵,怎么都对不准。
这下可吓坏了毛瑾,她这闺女不会是逛夜店,沾上什么坏东西了吧。
她听说那地方的人可坏了,给饮料里面下毒,勾人上瘾。在这方面,她对儿子看得很紧,对女儿确是有些疏忽了,潜意识里她认为毛线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是眼下她这心里也慌了,暗暗后悔自己非得把姑娘撵出来。
这恋爱成不成的是小事,沾上那玩意儿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毛瑾索性一把夺过钥匙,打开门,又跑去倒了一杯水递给毛线,“快去漱漱嘴,吐了!”
“吐什么?”毛线白了她妈一眼。
“在外边吃过什么、喝过什么都吐了!”毛瑾态度强硬。
“那你要失望了。”毛线虽然很困了,不过还是想逗逗她妈,“我在外边吃的喝的可都是好东西,贵着呢!不能吐!”
毛瑾这脸色就变了,没等她说完,揪着她耳朵就往洗手间去了。
“哎!大姐!你这是家暴,你知道吗?我可以去告你的!”毛线咧着嘴喊道。
“赶紧吐!”毛瑾一脸的严肃地说道:“你别让我伸手去抠啊!”
毛线见她妈来真格的,一下就犯了怵,“哎哟!妈,我什么都没吃!吐什么呀!”
“那你晚上去哪儿?”毛瑾并不相信女儿的话,这很明显就是夜不归宿啊。
得亏她一大早就拿了早点送过来,不然还逮不着呢!
“我去海边了。”毛线伸手打开淋浴,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母女之间,就不能有点基本的信任嘛!
“海边?”
“对!有人证!”毛线趁着她妈愣神的工夫一把将她推出去,迅速锁上卫生间的门,“你不信的话,就问杜云吧!”
“问就问!”毛瑾拧着屁股小跑着去客厅里找电话。
毛瑾这电话拨了一半就挂断了,她想着姑娘既然敢这么说,那八成是跟杜云在一起的,就算不在一起,那小子也不见得肯跟她说实话。
这屋子很久没住人,毛瑾老感觉四处冒凉气,干脆打开了所有的窗户,放点阳光进来。她本想拿点喝的,打开冰箱一看,才发现里面是空的,连根毛都没有。
毛瑾这心里一下子就不好受了,她只顾着赶女儿出来,竟忘了提前给她收拾一下,置办些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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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遇见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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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进屋跟女儿打个招呼,去趟超市的。
“你自己吃早点,我……”毛瑾说到一半就停下了,那毛线已经骑着被子睡着了。
“死孩子!”毛瑾小声骂了一句,又轻手轻脚地过去,给毛线掖好被子,这才出了门。
许是临近清明小长假的缘故,那超市的人分外多,就跟不要钱似的。
毛瑾推着小车,挤在队伍后面,看着黑压压的后脑勺,顿时就没了兴趣,想着要不回家从网上买去算了。
她正准备走人的时候,听着人喊了一声嫂子。
循声望去,原来是老李啊。
他在隔壁的那条通道上排队,身边还站着一个,挺精神的一小伙,看着年纪也就三十上下,长得很是英俊,不同于那些广告男星,好看是好看,就是娘了点,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嫂子!你咋一个人出来了呢?孩子们呢?”李维江问道,这还不到一年,原本英姿飒爽的女强人就变成了满头花白的老妇人,真是不敢相信啊。
“啊,孩子们都忙,我闲着出来转转,这是?”毛瑾的视线落在老李身旁的小伙子身上。
“我大侄子呀!不认识啦?”李维江转向李锐,“李锐啊,这就是毛线妈妈。喊伯母。”
毛瑾这下就明白了,原来李锐就是这小伙子呀。
这老李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侄子,爷俩感情很好,李锐小时候她倒是见过几次,不过后来因为上学的缘故就没再见过,没想到现在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听毛线说上回张家窝那事,就多亏了李锐,还有这次老房子的事,也是人家找的人。
毛瑾看了一下表,道:“老李啊,要不一会儿到家吃个便饭?这马上就中午了。”
老李是老王生前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虽然不常走动,可是关键时候,人家都出得上力。
这份恩情,毛瑾是记在心里的。
李维江看了侄子一眼,大手一挥,“那成,今儿就上老嫂子家蹭饭去!”
他这侄子烧菜的手艺不错,正好可以露一手。
毛瑾当即给吴姨打了电话,让她多备点菜出来。
结完账,仨人就一块回家了,老李上了毛瑾的车,李锐单独开一辆。他们到家的时候,正赶上王鑫远也回来了。
“你姐呢?”毛瑾问道。
“她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王鑫远替姐姐打着马虎眼,他是刚打过电话催了几次。这家伙,半个小时前就说马上到家,结果呢,估计这会儿还在找马呢!
“叔,咱爷仨杀一盘?”王鑫远从直接在院子里摆好棋盘,看向老李叔侄。
“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李维江看了旁边的毛瑾一眼,后面那句“我和你爸杀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就咽了回去,物是人非啊!
他摆了摆手,看了李锐一眼,“你们小哥俩杀吧!我老喽!”
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这老嫂子聊聊天说说话的,老王生前待他不薄,他们虽然不常来往,可是,哥俩这感情是到位了。
毛瑾也是想着跟老李唠叨几句的,这人到了她这个岁数啊,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她又不能跟儿女说,只能跟这些老哥们老姐们念叨念叨。
李维江本是想让他这大侄子掌勺的,一看家里有保姆,也就不说什么了。这吃什么不重要,凑一块儿聚聚说说掏心窝子的话,才是正经事儿。
俩人就去客厅里说话了。
毛瑾特意拿了珍藏二十年的普洱,给老李泡上。俩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话。毛瑾问起他老伴的病,李维江感叹道,十来年了,还是下不了床,磨人啊!
毛瑾接过去说:“你那会儿要是听老王的,把莉香送国外看看,兴许能好!”
“嫂子!啥人啥命!”李维江摆摆手,他没有那个条件啊!
老王倒是肯救济他,可是他不敢让人帮忙啊,他在那个位置上,这些事就得在意着点。
俩人说到老王的死,又说起他的姊妹,还有那蓝娥。
这些事,李维江多少是有些耳闻的,可是当面再听毛瑾这么一说,他这心里还是很震惊,人心叵测啊。
“亏得这闺女能扛事!”李维江对毛线是赞不绝口,这姑娘看着小小个儿,没想到爆发力那么强大,这性子,做个女警也是一把好手!跟他那侄子一个脾气。
“哎!能啥呀!可不省心了!”毛线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家都成不了,我以后有啥脸去见老王哪!”
“可不是吗!跟我那侄子一个样儿!”老李提起这事也伤脑筋,他哥就这么一个孩子,他又没孩子,这老李家不就这一根苗嘛!
结果呢,这都三十了,还没成家。
回回他哥电话里都唠叨这事,说他这当叔的不负责任,让他侄子干那么危险的工作就算了,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管着成个家。他这回是舍了老脸,托了不少人才把李锐调回天津的。别的不说,天津这个治安情况在全国还是数得着的,这出警的风险也相对要小一些。
“这也不能赖你啊!”毛瑾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不好强求。”
“话是那么说的,可是,我哥那边不好交差呀!”老李额头上拧出一个大大的川字。
想当年,他哥是为了供他上学,主动退学的,换一句话说,如果不是他哥,就没有现在的他。
这李锐一天不成人,老李就没脸去见他哥。
正说着话呢,毛线回来了,正搁门口跟尼雅说话呢。
看着人家儿女成群的,李维江这个羡慕呦,干脆跟毛瑾提了个小请求,“老嫂子,你帮我寻个合适的侄媳妇儿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毛瑾看看女儿,再看看后面跟进来的李锐,这心里就有了些想法。
这李锐也不比杜云差甚吧!
毛瑾“噢”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挺好!
杜云接到毛瑾的电话时,还是有些意外的,义母似乎已经不计较那天的不痛快,让他赶紧回来吃饭。
杜云还特意去买了一束鲜花,路上顺便打包了毛瑾爱吃的蝴蝶酥,乐呵呵地去了毛线家。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了一桌子人,老李叔他是见过的,旁边那位年轻的,长得倒是跟老李有七分相像,杜云脑子里忽一下蹿出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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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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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快去洗手,都等你了!”毛瑾向他招手,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吴姨早就接过了杜云手里的东西,他只好先去洗了手,到入座的时候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毛瑾跟老李坐对面,接着是毛线跟李锐,然后是尼雅跟王鑫远,他只好坐到了毛瑾旁边。
“老李,这是我义子,杜云!”毛瑾笑着介绍道。
“李叔好!”杜云跟李叔打完招呼,又看向一旁的男子,“李锐吧?上次的事多亏你了。”
“没有关系!都是自家人!”李锐大方说道。
这个自家人落在杜云心里,激起了一阵涟漪,看这爷俩的阵势,还真不是拘束的主儿。而杜云刚刚是当着大伙儿的面拿了花来的,这下,他倒像是个外人了。
杜云一脸温和地笑着,跟他们爷俩寒暄了几句。
倒是王鑫远机灵,他说:“哥,你坐过来,咱几个喝点酒!”
李维江是个爽快人,也是有心让侄子跟王鑫远他们多来往来往,这几个孩子都不错,要是能处好一些,以后有点什么事,相互也有个照应。
“嫂子!让孩子们喝几杯吧!”李维江道:“我们一会儿叫代驾。”
毛瑾冲杜云微微点头,示意他坐过去,“咱家里不讲究这个,你们哥几个随便喝啊!”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总觉得她妈这态度,有些不大对劲儿,可是她又说不上哪儿有问题。杜云那边,她也尽量避开眼神交流,这两天他们有了太多的亲密接触,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尤其不能在众人面前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失态。
故而,毛线的视线就放在了老李爷俩身上,张罗着给他们添菜之类的,毕竟人家之前帮了他们大忙,她早想着请他们一顿,可是又怕给他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们娘俩倒了红葡萄酒,毛线分别敬了老李叔侄一人一杯,感谢他们的关照。
李维江是个通透的人,知道毛线的心意,他喝一杯,让毛线小抿了一口,“大侄女啊,你一会儿还要上课,意思一下就行了。”
毛线笑着道谢,她不善饮酒,只一两口就已经双面绯红,眼眸滢滢,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人。
尼雅还要去医院上班,时间很赶,早就习惯了快速吃饭,也不管老李他们,只顾自地吃完,就要上班了。毛线借口送尼雅上班,也跟着回了屋,顺便准备了礼物,让吴姨包好,再三嘱咐到时候记得让王鑫远给他们爷俩放后备厢里。
“李叔,我们先去上班了,你们慢慢吃!”毛线又嘱咐了王鑫远一句,“下午都别开车了,叫代驾啊!”
“知道了,姐!”王鑫远多喝了两杯,已经上脸了,连带脖子根都是红的。
毛瑾看老李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叫上他去客厅里坐了,“让他们年轻人喝个痛快吧!”
李维江也觉得他这一半大老头子,跟这年轻人实在是喝不到一起去,“嫂子!老咯!再过几年,就能见着老王了!”
“你还年轻着呢!”毛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吩咐吴姨准备了果盘,眼睛的余光扫向王鑫远那边,“不要断酒!”
“不会喝多了吧?”吴姨问道,她是个谨慎的女人,凡事总是忍不住多啰唆两句。
“没事!”毛瑾笑道。
这年轻人喝酒呀,就得喝透了。中国有句俗话叫“无酒不成席”,男人不懂点酒桌上的事是吃不开的,她正好也想看看这几个孩子的酒品如何。
结果这几圈酒喝下来,唯一一个不像样的就是她那儿子。李锐自始至终都是坐得非常端正,话不多说,酒不少喝,似乎他才是那个掌局的。
“这大侄子不赖呀!”毛瑾眼眸里全是赞赏,她是非常欣赏这种时刻都能保持清醒的人,尤其是酒后少言这一点,在男人身上尤为可贵。
“这是他的职业惯性。他们有过专门的训练。”老李指了指一旁的杜云,“那个是真不错。”
三人中,酒量最不行还最能咋呼的就是王鑫远了,杜云每次给他倒酒,只倒三分之二,而且只要他喝一口,就会马上添上。这样看上去酒杯一直是那么多,但实际上几轮下来,少喝了不少呢!对李锐,虽是斟满,但并不劝酒,只是偶尔碰一下杯。
“这孩子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啊!”老李说道。
“那倒是!”毛瑾听着人家夸杜云,还是很受用的。
杜云妈妈似乎把这一身的教养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她不像个老师,儿子倒像个教师子女。横看竖看,都算得上周正。
那天喝到最后,还是杜云叫了代驾,送老李叔侄回去,当然,那些礼品也是杜云送上车的,王鑫远已经喝得找不着北了。被毛瑾拖进洗手间,拧开淋浴喷头,劈头盖脸好一顿冲洗。
毛瑾是很生气的,这儿子怎么这么没数呢,公司那些事,总是少不了要应酬的,吃个饭喝成这德行,怎么担当重任?还敢让他干点啥!
“妈!我来吧!”杜云是有些气那吴姨的,这王鑫远不懂事,一个老太太凑什么热闹,还不停地给添酒,唯恐天下不乱啊!
“你去忙吧!我看着他!”毛瑾冷冷地应着,手里拿着淋浴头照着王鑫远的头上滋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儿子能醉成什么样!这王鑫远倒好,支支吾吾地喊着妈,还一个劲儿地傻乐。
毛瑾气得胸口疼,直接喊了杜云,把淋浴头递给他,“你来!冲到他清醒为止!”
“哎!”杜云迅速拉开门,“妈,你先出去吧,别弄一身水!”
“别停啊!”毛瑾狠狠地瞪了王鑫远一眼,这儿子真是一点都没有遗传那老王的稳当劲儿。
公司原先那些工程都是老王跑下来的,都跟他这式的喝,早死了多少回了。她心里这个气呀,她这儿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杜云把淋浴头挂起,扶着王鑫远坐进浴缸里,给他放了热水,泡了约莫半个小时,这王鑫远才清醒过来,直嚷嚷着头疼,被杜云止住,“你小点声,妈还在外边呢!”
“哦!”王鑫远应了一声,又挣扎着要站起来。
等他看到这身上的衣服都被杜云扒光了,瞬间就捂住了胸口,“姐夫,你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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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再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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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知道占便宜?看来没傻啊!”
杜云给他递了浴巾披上,又拉开一点门缝,看毛瑾没在,才蹑手蹑脚地跑出去,打算上楼给王鑫远拿衣服的。没想到一出门就撞上吴姨,她也是鬼鬼祟祟拿着一套衣服往这边跑呢,见着杜云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杜云无奈地笑笑,看来这老太太也知道惹祸了。
“姐夫,你咋就看不出个高……高低来!那李锐是冲你示威来着,我们可不得把他干……干趴下!”王鑫远推了杜云一把,“趴下!”
“真是不怪妈揍你!”杜云拍了他一下,“酒桌上逞能算什么英雄!而且你还不能喝!”
“那咱俩加起来不……不就行了!”王鑫远迷瞪着两只眼,冲杜云呲着大牙,一只胳膊还在他眼前乱晃,“你!你该不会是真想把我姐让出去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杜云索性拎起王鑫远,“你还是跟我回屋吧,这样非得感冒不行!”
“我可是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王鑫远一个没站稳,腿就磕在浴缸上了。
杜云听着声音都疼,干脆架着他往外走,“鑫远,我跟你说,妈在外边!你小心挨打哦!”
王鑫远一听说他妈,速度扯过衣服套上,愣是把衬衣扣子挨个扣上,才往外走,虽说是扣差了一个吧,那也裹得够严实了。
杜云把王鑫远安顿好,又给他灌了一碗吴姨煮好的醒酒汤,才出去。
毛瑾一直在小院里坐着,她这半天都在合计着一件事——就这么把公司交给王鑫远,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直到杜云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才收起心思,走一步看一步吧!老王就王鑫远这么一个儿子,不交给他又交给谁呢!
“妈!鑫远睡一会儿就好,我们中午说得高兴,就喝多了点!”杜云解释道。
“你不用替他解释。”毛瑾摆摆手,自己养大的儿子,她是知道的,她这儿子呀,当块里子还行,要想穿在外边当面子,且有些日子呢。
“那好!妈,我先回公司看看!”杜云说着就准备走了。
对那天,对今天的事儿,他不解释,也不过问,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觉得李锐怎么样?”毛瑾突然问道。
她就是气杜云这不愠不火,不急不慢的性子!慢腾腾温吞吞的,跟她那姑娘一模一样!
“李锐?”杜云下意识地重复,想到王鑫远那些酒话,他瞬间就明白了义母的用意。
这情况不太对头啊!
“嗯。”毛瑾眉毛微挑,身子向后靠了一点,等着他的回应。
“还不错。”杜云说道,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哪里不错?”
“都不错。”
杜云双眸微沉,脸色有些发白。
这更惹火了毛瑾,她决定来剂猛的,问道:“那你觉得,他跟毛线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不是。”杜云脱口而出,身子莫名一僵。
毛瑾假装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慌乱,继续问道:“是吗?”
“是的,”杜云抬起眼眸,看向毛瑾,低声说:“当然是我和她更合适一些。”
“你确定?”毛瑾双眼微微眯起,嘴角拉开一点,轻哼了一声,像是听了个笑话。
“确定!”杜云说道。
这回他声音抬高了一些,眼眸间的慌乱全无,透着一股子坚定。
“那好!”毛瑾起身,看向杜云,“做我的义子或者我的女婿,你只能二选一,我不允许你们再这样稀里糊涂地和稀泥,行就行,不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杜云点点头,正打算开口,又被毛瑾拦住了,“我不要态度,我要行动!”
“好!”杜云抬起眼眸,眼角微微翘起,他知道,义母嘴上严厉,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毛瑾就是有再难听的话,看着他这副模样也说不出口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杜云,你还小,可是我女儿不小了,我不想让她耗下去了。你能明白吧?”
还有一句她没说:这世上的婚姻,并不都是你情我愿就能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两个人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还得看缘分吧。
“明白!”杜云突然伸手抱了毛瑾一下,“妈!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妈!”
毛瑾欣喜之余,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不等于没说吗!
她非得逼着杜云在儿子和女婿两个角色中二选一,结果这孩子绕开了命题,那意思是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婿,都叫她妈!
“臭小子!”毛瑾看着杜云的背影骂道,觉得又被这小子解套了,可是她又实在狠不下心来非得逼出个你死我活来。
“这头不行就换一头!”
毛瑾心想,这女婿是别人家的儿子,她不能说得太重,这闺女总是自己个亲生的,不怕她记仇。
她决定给女儿也下点猛药,逼她一把!
转天,就是清明节的小长假。
毛瑾早早地带着孩子们扫完墓,刚到家就嚷嚷着毛线去洗漱一下,好好地捯饬一番,说是要带她相亲,毫不避讳杜云在场。
“妈!”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人家清明节扫墓,我清明节相亲!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不都喜欢对天发誓,说什么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吗?清明节相亲,这算是应景啊!”毛瑾抻着脖子,嘴巴一张一合的,眼睛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一旁的杜云。
“应什么景,这不糊弄鬼呢!”毛线气鼓鼓地说道。
“不对,闺女你说的是上坟烧纸,我说的相亲,咱娘俩说的不是一回事!”毛瑾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毛线都要被她妈气死了,一手呼呼地煽着胸口,说:“我还要带学生出去玩呢!”
“那正好!头一次见面,就一起出去逛逛,挺好!”毛瑾捋了下头发,“你们年轻人不是说过吗,能一起旅行还能一起回来的,绝对是真爱!多好的机会!”
“你!”毛线一生气,手又叉上腰了。
“咋地?你还想揍我啊?”毛瑾哼了一声,抻着脑袋往毛线身上靠过去,顶了她肩膀一下,“来呀!照这打!打死我,一了百了。”
毛线没寻思她妈能来这一出,反倒被她顶得一个趔趄,杜云赶紧扶住她,“妈,你别让毛线去相亲了,我俩好了!”
“你说好就好了?”毛瑾眉毛一扬,“人家当事人都没同意呢,怕又是你一厢情愿,热脸蹭人家冷屁股蛋子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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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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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是难住杜云了,他唇角嚅动,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毛瑾拍拍他的肩膀,“儿子!我跟你说,你这个年纪,不用愁找对象,再过五年,你就是钻石杜老五,往你身上贴的小姑娘不要太多哦!保准你薅都薅不下来!”
毛瑾得意地看了一眼毛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下,算是彻底惹怒了毛线,她心一横,横跨一步贴上杜云,“他就是我男朋友,我俩就是好了,怎么地吧?”
毛瑾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又被另一种表情所替代,她左右打量着俩人,围着他们绕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怎么?这回可以了吧?”毛线一脸视死如归的豪迈,抓着杜云的胳膊,努力挺起胸脯,看向她妈。
“这场面,还真是……”毛瑾歪着脑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说:“似曾相识啊!”
毛线这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了,想着她和那个何方离婚的时候,就是临时拉这杜云过来顶雷的,她妈这是暗示他们不要故伎重演啊。
“你甭管相不相识的,反正我俩就是好了!”
毛线说着就拽着杜云的胳膊往她肩上一搭,杜云这手触及她胸口那一团柔软,这脸唰一下就红了,突然间在长辈面前表现得这么亲热,他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有发票吗?有可信的人证、物证吗?”毛瑾背着手,围着俩人走了一圈,说完双手一摊,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浮夸,简直跟宋丹丹演的白云大妈有得一拼了。
毛线正想着如何破局呢,突然间,她妈泪如雨下,跌坐在沙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王的名字。她妈这早上去扫墓才哭了一场,这会儿又开始哭,这身体怕是受不了啊。
她这心一软,赶紧过去哄她妈,“妈,我俩真好了。这次是真的。”
杜云也凑过去解释,甚至连俩人那天晚上骑摩托车去海边兜风的事都说了。
这毛瑾就是不信,眼泪就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滚,嘴里反复念叨着,“你们!你们都骗我!”
毛瑾的哭声时高时低,动情之时,还不忘捶两把胸口,捣得“嗵嗵”响,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毛线不得不服软,“妈,要怎样你才能信呢?”
“嗝!”毛瑾打了个哭嗝,半晌才抬起一双泪眼,微微拉开一条细缝,“你们俩住一块儿?”
“这……”毛线有些难为情,她已经在接受杜云了,可是要说俩人住一块儿,她还真没想过这事。
“啊!”毛瑾双眼一闭,仰头大哭,还使劲儿地催着胸口,“老王啊,你把我也带走吧,这儿子姑娘,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我这生不如死啊!”
毛线黑着脸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她真不知道她妈是真的那么伤心呢?还是故意在她面前上演苦情戏。
倒是杜云,隐约感觉到了毛瑾在斜睨着他。
杜云轻咳一声,拉了一下毛线的胳膊,说道:“要不,就按妈说的,试试?”
毛线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这毛瑾突然就止住了哭,迅速将一把钥匙塞杜云手里,“对!就得试试!万一不合适,早点分开!”
“这都什么呀!”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也不管她妈了,自个跑屋里去了。
毛瑾对杜云使个眼色,杜云心下了然,赶紧追过去了。
毛瑾那纸巾抹着泪,早上哭了一场,被风吹了,这会儿脸上还有些剌得疼。不过,想到能为女儿做点事,她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女儿呀!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毛瑾听着屋里咣当摔门的声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毛瑾那日叫老李爷俩到家吃饭,确实是有私心的。
一方面她觉得李锐那小伙子也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除了工作危险一点,没啥毛病。她是有心本撮合一下俩孩子的。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想看看杜云的反应。
可惜啊,她这闺女明显对那李锐不感冒,那饭还没吃完就跑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而且,好像因为那天的事,这两天毛线在面对杜云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愧疚,总是刻意躲着杜云。
她这当妈的着急啊,不能眼看着闺女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不就是一个杜云妈妈么,有啥大不了的?同意就结婚,不同意就不结。生了孩子,咱自己养!最坏不过就是做单亲妈妈么!可以的!
毛瑾想通这一点的时候,顿时有些后怕,这当父母的当真能为儿女一次次拓宽底线。这样的事,放在之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一直坚持的理念是,女人,好歹都得成个家,这家里没个老爷们,那还能叫家么!
她对女儿那一套一人一狗厮守终生的独身理论是不认同的,这人到了什么年纪就得做什么事,再者说了,一个女人就是再能耐再有本事,能把狗当男人宠着,还能把狗当男人使唤吗?
这也是她这一阵,刻意让毛线远离毛球的原因之一。
可是,眼看着毛线相了那么多次亲,一次不如一次,女儿乏了,她也乏了。原本她逼着毛线相亲就是为了给她创造一些机会,多认识一些人。毕竟,相比熟人,跟陌生人相亲,压力要小一些,反正出了门,大伙谁都不认识谁了。成就成,不成就拉倒,没那么些是非。
她对女儿的婚事,没有那么些要求,女儿满意就好。
毛线在这方面一直还比较配合,而且也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这一点,她还是蛮欣慰的。坦白讲,她一看到那电视上为情所困的男女,就忍不住提心吊胆,当心女儿哪一次会受不了打击做傻事,好在毛线一向是来者不拒,对相亲这件事,还挺积极的。
直到这次见过李锐,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这闺女对杜云是上了心了,以至于她从内心开始抵触这件事,否则以李锐的资质和条件,她这闺女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她顿时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毛瑾觉得人这一辈子,能找个可心的人,挺不易的,她姑娘既然是认定这杜云了,那她就不妨再推一把,无论结果怎样,都得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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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大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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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在屋里接到学生的电话,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去郊外野营,说是要准备一场篝火晚会。
她确认了下,只有几个家庭条件不大好的学生不参加活动,那些孩子们年轻,自尊心又极强,他们几乎不参加任何活动,一次活动的费用,大概抵得上他们一个礼拜的生活费了。毛线只好一个个打电话过去,再三强调,这次活动,是老师组织的,没有费用,算作社会实践活动,孩子们这才答应参加。
毛线又给班上的几个男生打了电话,决定带他们出去采购一趟,多备些吃的。
“妈,我们得先走了!”毛线跟她妈打了个招呼。
尼雅是个爱凑热闹的姑娘,加上她好不容才有的两天连休,是很想跟着去凑热闹的。她轻咳了一声,扯了下毛线的衣角。
毛线会意,冲杜云说了句,“你去外边等我。”
又转向尼雅,“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在家怪无聊的。”
尼雅顿时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向毛瑾,“妈……”
“不许去!”毛瑾淡淡地扫了儿媳妇一眼,又瞪向女儿,“你走你的,撩什么骚?她这肚子能去吗?”
毛线看向尼雅,一脸的爱莫能助。
尼雅嘴巴一撇,都要哭了。
自打王鑫远喝醉后,毛瑾就对儿子实施了冷暴力,对尼雅这儿媳妇也是不冷不热的。以前毛瑾天天嘘寒问暖的,上班还要给儿媳妇去个电话,再三嘱咐她,感觉不舒服就赶紧回家。现在就是到家,毛瑾也不搭理他俩,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的。
尼雅知道婆婆是在生王鑫远的气,她已经十二分讨好了,这毛瑾还是爱答不理的。尼雅虽说是被父母放养的,可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心肝宝贝儿,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眼瞅着尼雅这眼眶都要红了,眼睛里一片碎芒,那委屈的小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啊,毛线在心里不由地感叹道:这女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啊,连哭都这么楚楚动人。
毛瑾也不想委屈了儿媳妇,松口道:“你跟她们凑什么热闹!荒郊野外,还烟熏火燎的!”
“那我在家干吗!妈妈又不理我!也不让我跟毛球玩……”尼雅这下是真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都要憋死了我……”
这下毛瑾可慌了神,赶紧拭去儿媳妇脸上的泪,“你看你这金豆子!比我的还不值钱!”
毛线哼了一声,本想说:“这世上就没有比你那再不值钱的眼泪了。”
可是,触及她妈红肿的眼眶,她又于心不忍,心里嘀咕着:她妈是又想继父老王吧。
毛瑾趁女儿愣神的工夫,对着尼雅一番耳语,这姑娘终于破涕为笑了,咧着嘴一个问:“真的?”
毛瑾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
毛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娘俩摆摆手,“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尼雅却完全不在意她的揶揄,握着拳头冲着毛线的后背喊了声:“加油!”
毛线哼了一声,尼雅这没出息的样儿,跟她弟王鑫远是一样一样的,两句话好话就能哄得找不着北的主儿,真是愁人哪!
“要去学校接他们吗?”杜云问道。
“不用。”毛线跟学生约的是直接在超市汇合。
“好!”杜云应了一声,车子就拐去了超市的方向,他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毛线是什么都不想说,她将头抵着车窗边上吹风。
她妈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是有七八分明白的,准确地说,从她妈千方百计地将她赶出家门,杜云却找上来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妈的用意了。
只是,她还有一点疑惑,她妈明明对杜云是很上心的,说拿他当亲儿子也不过分,可是这几天她总觉得她妈在故意疏远杜云,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呢?
毛线不能理解,她微微地眯着眼,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杜云身上。
快到超市的时候,杜云接了一个电话,他极不耐烦地蹦出几个字:嗯、啊、噢、知道了。
毛线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她本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忽然想到,这电话不应该是公司打来的,态度不对。
那么……
毛线想到这电话十有八九是家里的,她这双眸瞬间就黯淡了,闷闷地趴在车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
杜云从后视镜里看着毛线一脸不悦,这眼神倏然一紧,她该不是听到什么了吧?想到这里,他就愈发地烦躁。
毛线去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到了,还嘲笑她这开车的,竟没有人家骑得快。
有个学生眼尖,看见车里的杜云,忍不住打趣道:“嗯,这样开车,是要慢一点。”
毛线也想到了那个段子,脸唰一下就红了,低吼道:“你们这般没规矩的小孩!”
有两个男生索性过去,跟杜云打招呼,“老师夫好!”
杜云听着学生们的称呼,脸上的阴霾终算是散了一些,大手一挥,“走!采购去!”
几个学生好一阵欢呼,直言老师夫有范!完全忽略了毛线这个老师的存在。
毛线气得直跺脚,早知道是这阵势,她就不叫这些熊孩子出来了。
总算有两个有良心的女学生,贴心地凑过来,拉上毛线,分成两拨去采购。
为了避免重复采购,俩人做了分工,毛线负责买零食之类的成品,杜云则负责买易加工的半成品。
可能是女生在采购方面,天生比较迟钝,这逛逛那瞧瞧,过了一个多小时,杜云打过电话说他们已经结完账的时候,毛线这边的小推车里还不到一半呢。
有三十多个学生呢,这点吃的哪够啊?
毛线也顾不上挑什么口味了,大手一挥,指着货架:“每样5个,这一排!那一排!还有那边两排!”
学生们得令,这手上的动作就快了。
等毛线结完账出去的时候,杜云正好买完了炭火往车上装呢!
“老师!老师夫说给我们烧烤!”几个学生兴奋地说道。
他们的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食堂解决,早就吃腻了,对DIY美食,尤其是烧烤,有着迷之热爱。
毛线无奈摇头,算是默认。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这么多东西,一个后备厢也装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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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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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次亲眼看见车祸以后,她就没再自己开车出来过,她总担心自己这半吊子的车技酿成大祸。说什么都不敢独自开车上路了。
杜云打开后备厢看了看,道:“可以装下!”
“我还不信呢!”毛线本来是准备再叫一辆出租的,听他这么一说,就来了兴致,她倒要看看这“老师夫”如何打脸的。
“打赌?”杜云也不甘示弱,一脸挑衅地问道。
“赌就赌!”毛线这犟脾气也上来了,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你输了咋办?”杜云拎起一手拎起两大兜食品袋,问道。
真有意思!毛线就见不得他这副势在必得的神气!谁输还不一定呢!她眉毛一挑,反问道:“你输了咋办?”
“你说咋办就咋办!”杜云一脸温和地笑道。
“那我也是!你说咋办就咋办!”毛线抱着双臂往旁边一站,拉开了看戏的架势,嘴角微微地翘起,跟鼻翼的延伸线形成一个尖锐的角,等着看他出丑。
“您就瞧好吧!”杜云大手朝着学生们一挥,“合并同类项,没问题吧?”
“没问题!”孩子们一听打赌就来了兴致!
杜云比了个OK的手势,“开干!”
毛线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杜云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装一个个码放整齐,简直堪比超市的理货架,前后不过十分钟。
她瞪着眼睛检查了两遍,发现确实没有落下。那几大包东西一个不剩都装下了,而且,还很富裕,没有塞得满满当当。
“老师夫厉害啊!”学生们赞不绝口。
“小意思!”杜云得意地冲毛线招了下手,问道:“你小时候没玩过俄罗斯方块吗?”
学生们一片唏嘘,瞬间就爆发了掌声,还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反了你们了!”毛线拿手指点了他们几个,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杜云,警告的意味十足。
杜云只好替她解围:“你们老师是好学生。不打游戏的!”
学生们可不吃这一套,故意学着杜云的口气,相互问着:“你没玩过俄罗斯方块吗?”
毛线再瞪过去,准备好好给他们几钉眼神杀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又蹬着自行车一溜烟跑了,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毛线这个火大呀!
这些孩子们本来就不好管,这下在他们面前出了丑,怕是更不好管了。她气恼地瞪着杜云,“都赖你!”
毛线没想到学生们的热情会那么高,带假面的,玩COSPLAY的,弹吉他的,跳街舞的,真的可以说是各显其能了。
杜云长得很阳光,完全没有那种社会人的油气,深受孩子们的喜欢,而且是男女通吃的那种。听着女学生们夸张地尖叫,毛线心里竟然有点小失落,她不知道杜云还会弹吉他,貌似技术还不错。
篝火点起的时候,杜云拿了话筒,“下面这首歌,送给我们美丽、善良、可亲、可爱的小毛老师!”
“老师夫,你就直接说亲爱的小毛老师不就好了!”
毛线不用看都知道,又是那“南京裴勇俊”在起哄。
“是啊!是啊!”几个大胆的女生索性把毛线拉起来,“小毛老师,这么好的小哥哥你不要我们可就要了啊!”
毛线被学生们这么一闹,脸就更加红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杜云伸出一只手,牵住她,“我们一起吧,我弹,你唱!”
“我……不会啊!”毛线一张小脸被篝火的映衬得火红,她倒是喜欢唱歌,也能哼上几句,可是没有一首能唱全乎的,这不是让她出洋相吗!
“有我呢!”杜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毛线只感觉身子轻颤了一下,竟然主动向杜云靠过去了。
“唱首老歌吧,《童年》怎么样?”杜云问道,他好像听毛线哼过几句。
“好啊!”学生们开始鼓掌。
他们虽然是九〇后,对《童年》这样的经典名歌倒也不陌生,毕竟,那是属于一代人的记忆。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毛线一开腔就露怯,本身她就五音不全,加上紧张,声音都有些飘了,好在杜云的声线很稳,硬是把跑偏的毛线拉回到了正调上。
学生们看老师确实不咋会唱,也跟着一人一句接龙式地伴唱。
毛线看着可爱的学生们,那些有关学生时代的记忆碎片,像花瓣一样在她眼前绽放,她这眼角一片湿意,这感觉慢慢就上来了,总算是第一次完整地唱完了一首歌,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日的天气并不太好,早上下过雨,地上透着一股子湿气,可是毛线却感觉分外的温暖。他们在山坳里纵情歌唱,肆意嬉闹,远离城市的喧嚣,几十号人簇拥着一团火,就着微弱的星辰,目之所及,心之所向,都是可爱的人。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被杜云牵着的,只是看着他那一双黝黑的眸子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下泛着灼热的光,看得她有些炫目。
学生们精力充沛,过了午夜还不肯回民宿。毛线却坚持不住了,眼皮完全不受控制,一点点往下沉,脑袋不停地晃着,杜云只好将她先送回宾馆,又一个人折回去。
这些学生年轻又单纯,他生怕出点意外,就替毛线守了一宿。
原本计划第二天睡一个上午,下午出去踏青,晚上去看民俗表演的。
结果早上七点多,毛线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班长马利说几个学生被村民们围起来了。毛线整个脑袋都是懵的,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往外跑。
杜云那边刚躺下没多久,听着动静迷迷瞪瞪就出来了,正好看着毛线她们急慌慌地往外跑去,就追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杜云看着毛线身上还是穿着睡衣,着实吓了一跳,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毛线看着杜云,一下子就恢复了镇定,“对呀,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我们好有个准备。”
“有几个同学早上去看日出,下山的路上,发现了一处小河沟,有好多鱼,就顺手捞了几条,打算烤了吃的。结果刚烤好,就有村民找过来了,说要赔偿他们的损失!他们还录了视频,说不给钱就放网上去……”
班长马利抓了下后背,她这吓出一身汗,衣服贴在后背上,楼道里一过风,脊背上凉飕飕的。
“你们跟村民说你们是大学生了?”杜云问道。
毛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俩人一起看向了班长。
“是!”班长一脸焦急地说:“同学们都围过去了。”
“胡闹!”毛线也急出一身汗,大学生已经成年,出什么事的话,是一定要负法律责任的。
她迅速做出决定:“给于骁尧打电话,让学生们散开,谁要敢动手,开除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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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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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换衣服!”
杜云推了毛线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这身出去的话,是毫无震慑力的。
毛线边跑边嘱咐马利,“马上打电话,千万不能发生冲突。”
“你打电话!我去找人!楼下集合!”杜云先跑下楼去,他得先找到民宿店的老板打听一下情况。
马利这会已经没有那么慌张了,学生是习惯了被领导的,这事报告给老师,就等于有了主心骨。
那于骁尧就是素有“南京裴勇俊”之称的学生,在同学中还是有些威望的。他和马利本身就是情侣,加上马利再三强调了老师很快就会赶到,于骁尧就成了那镇场的。
学生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关键时刻还是比较团结的,无论村民们怎么挑衅,他们都没动手,于骁尧反复强调:一切问题,等我们老师来了说。
这样,等毛线和杜云赶到的时候,他们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几个村民迅速把俩人围起来,学生们见状,又在外边把几个村民围起来,形成了三层包围圈,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
为首的村民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许是常年劳作的缘故,皮肤都晒成了黄褐色,只有一双黝黑的眸子闪着精光,叽里咕噜地转着,打量着毛线和杜云,半晌才说:“你们就是那带头的?”
“是的!”毛线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你们。我先跟我的学生们说几句话!”
“说!说!”另一个村民有些不耐烦了,把几条鱼扔到毛线脚边,“说什么说,鱼都在这儿呢!赔钱!”
“好!稍等!”毛线转头,“我的学生们受了惊吓,请给我两分钟时间,安抚一下他们,并问清缘由!”
为首的村民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同学们,听我说,”毛线拍了两下手,以示警示,“我宣布,本次社会实践活动到此结束,接下来,你们排队回民宿,整理这次活动笔记,准备你们的论文。现在,由班长马利带队,集体回民宿。”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什么时候让写论文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把老师扔给这些乡野蛮夫吧!
“老师……”于骁尧出声。
毛线使劲地眨了下眼,做了个停的手势,高喊:“向后转!齐步走!”
为首的村民就不干了,“你把他们都放走了,谁赔我们鱼呢?”
“嗨!我说老乡,你们是拐卖人口的吗?”杜云给他递上一根烟,“这些名校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穷,这里唯一挣工资的,就我们俩人!你说你留谁有用!”
几个村民相互看了看,觉得也是那么个理儿,看两个人总好过看几十号人!
为首的村民清了清嗓子,“甭废话了,赔钱吧!”
“怎么个赔法?”毛线问道。
“5块一条!给你们算便宜点!”站在杜云对面的一位村民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二十五!”杜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过去,“找零!”
“一百?玩呢?”一个村民扑上来,呼哧撕开一条鱼,抠出一块鱼籽扔杜云手里,“你数数,这是多少鱼?”
毛线紧张地看了一眼杜云,还真被他说中了,被人讹上了。
杜云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她别吭声,他掰开那一块鱼籽看看一下,“咱这是天价鱼啊?”
为首的村民愣了一下,“你甭扯那没用的,不吃四月鱼,不打三春鸟,你们这些老师是怎么教育大学生的?”
“对,怎么教育的!”
“这不误人子弟么!”
“赔钱!”
……
几个村民七嘴八舌地说着。
为首的村民看他俩脸色越来越差,觉得这火拱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哎,听我说一句啊!咱就折个中,一条按一万算,一共给五万就算了。”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回应,“五万?太便宜了,这得少多少条鱼啊!”
“行了!行了!”为首的村民吭了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学生是国家的栋梁,就当我们做福利了!”
“那可不行,大学生更应该懂事,古时候那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可不是吗!大学生都这样,以后步入社会岂不是更加嚣张。”
……
“他们犯了什么罪?”杜云突然插了一句。
“这……”几个村民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又马上往前靠了一步,他们这是碰上硬茬了呀!
“你们有树立禁止捕鱼的标示吗?这鱼归你们哪个人所有?鱼籽又归谁所有?”杜云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笑了笑,这倒让几个村民犯起了嘀咕。
那河沟是这几年才有的,村长为了开发旅游,带领村民们偷偷从邻村引过来的,本来里面也没有鱼,一些开小饭馆的,为了打出农家院的噱头,就自己买了一些鱼放进去,这慢慢地,鱼就多了起来,村里人谁吃谁捞,也不分你我,反正鱼多的是。
村里每年都是按人头分红的,这些鱼其实都属于公共的,他们也就是欺负一些城里来的人,讹点钱而已。
这事,村干部也知道,不过谁要了钱还不得给上面打点一下,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事破坏和谐,传出去不好听。
“要什么标识?这事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大学生还不如小孩吗?”为首的村民一下就怒了,“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
“甭废话!赔钱!”几个村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籽生鱼,鱼又下籽,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啊!”毛线笑道:“会赔的!你们好好数数鱼籽吧!”
“还是这姑娘明事理!不用数了,就赔5万吧!”为首的村民咳了一声,对着杜云啐了一口,“挺大个老爷们,磨磨唧唧还不如个娘们!”
毛线笑了一下,“别介,你们还是数清楚吧,记者和警察都在路上呢!一会儿要如实报道,必须得数清楚了。”
“嗯?”为首的村民一愣,“你们报警了?”
“当然!”毛线非常认真地说道:“你们说得对,现在的大学生是得好好惩治惩治,一会儿麻烦乡亲们去民宿那边给我们指认,该关几年咱就关几年,该赔多少就赔多少。一分不能少,一个不能放!”
听她这么一说,围着的几个村民倒往后退了一点,纷纷向为首的那个靠过去,这事咋还报警了呢?没看着他们几个打电话呀!
为首的村民给其中两个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留在原地看着俩人,剩下的几个小跑着去一边商量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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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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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三分钟后,为首的村民过来:“算了,学生们也不容易,你们就给一万吧!也别让警察抓那些学生了。考大学不易,因为这点事荒废了,不值当的!”
“那怎么行!”俩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得让他们接受惩罚!这些孩子们太嚣张了。这件事必须公开,放大,引起全社会的关注。”杜云跟毛线对了个眼神,手机对着几个村民晃了一下,“对,还有这视频,都得留好了啊!”
正说着话的时候,村长带着几个人赶来了,后面还跟着那些毛线的学生们,离这老远呢,就冲这边高喊:“嘿!干吗呢!”
这杜云和毛线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几个围着他们的村民就跑得没影了。
毛线这下可傻眼了,这周围也没别什么道啊!
杜云向旁边的小树林瞥了一眼,低声说了句,“别言声。”
毛线长吁了一口气,她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
毛线提出高于市价十倍的钱买那五条鱼。
村长是有点脑子的人,自认为阅人无数,一眼就认准毛线确实是个知识分子,这钱说什么都不肯收,并且保证再没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至于那几个村民,村长一口咬定:就是外村跑来的小混混,属于治安问题。
杜云只好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说:“啊,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们都不用过来了!让采访的车也回去吧!误会!”
“误会!误会!”村长一脸赔笑,一行人又寒暄了几句才走了。
因为这起意外,大伙儿都没了兴致。
几个学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跑来向毛线道歉,但是,他们从心里认为这不过是一桩被放大了小事,甚至直言: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话,毛线就听不下去了。
“你们左右好好看看,再回家问问你们的父母,数数你们中间有多少人来自农村?你们才到了大城市几天就能说出这种话?你们当真以为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就是天之骄子,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毛线越说越激动,“你们还记得校训吗?你们出门还敢报自己的校名吗?”
学生们还没见过毛线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言声了。
“先不说你们该不该这个时候打鱼吃!”毛线看着那几个学生,“你们这种行为,叫偷窃!”
这次,学生们都低下了头,规规矩矩的认错:“老师,我们真的错了。”
“检查,社会实践报告,辩论赛,分头准备吧!”毛线看向班长马利,“检查在全系张贴,日常考核成绩按零分计算。”
说完又看向于骁尧,“清点人数,二十分钟后准备返校!”
毛线训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学生们经历了这次风波,倒是老实了不少,尤其是那几个闯祸的同学,干脆拦着杜云,向他求情。
“我现在跟你们一样,还在考核期呢!”
杜云婉拒了学生们的请求,他觉得毛线处理得非常帅气,自己当然得维护她做老师的威严了,岂能被这些熊孩子们几句好话蒙骗!
回城的路上,毛线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根霜打过的茄子,又黑又蔫!
“怎么?还在为那事生气呢!”杜云给她递了一瓶水,“那学生们不懂事也算正常,现在的孩子普遍缺乏社会常识。”
毛线气得不是这个,她听到几个学生在哪儿嘀咕,说什么不吃四月鱼,不打三春鸟根本就伪鸡汤,说那鱼下多少崽,到最后不都落人肚子里了吗?早吃晚吃都是吃!有什么区别!
“你说他们这不就是把无知当个性吗?”毛线想起来就生气,这要是她自己的孩子,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我倒觉得他们未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在向社会过渡了,好脸面的!”杜云说道。
毛线训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那几个孩子的反应,从他们脸上是可以看出羞愧的。
“这就更不对了!既然对自己有了正确的认知,那就应该勇于承认!”毛线说道。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不想展示于人的阴暗面!”杜云说道。
“那你认为他们是对的?”毛线反问道。
她虽然在外人面前维护了学生,但这不等于她认同他们的做法。
错了就是错了。
“当然不是。”杜云看她又急眼了,只好打住这个话题,“你睡一会儿吧!”
毛线看着杜云一脸的疲惫,想着他只睡了几个小时,还得开车,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我不睡,陪你说会话吧!”
“噢!”杜云笑了一下,“那我得好好谢谢你!”
“谢什么!”毛线嘟着嘴说道:“不是你出主意,我估计已经损失5万了!”
毛线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果不是杜云出主意,假装报警让民宿店主把这事捅到村长那边,那些村民坚持要拿视频来威胁的话,她只有拿钱了事了。
不管怎么说,学校的声誉总是在第一位的。
“不会的,”杜云看了她一眼,“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平安无事的,你很聪明,还勇敢,肯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的。”
“唔……”毛线突然觉得很别扭,这好像是头一次听他夸奖自己。
“什么?”杜云以为她要说点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你说我很聪明?”毛线扬起头,脸上憋着坏笑。
“嗯!”杜云大方地承认:“当然,不过跟我比,还是有一点距离的!”
毛线白了他一眼,挠了一下头,问道:“对了,你那会是不是问过我有没有玩过什么?”
“俄罗斯方块。”
“什么?”
“你小时候玩过俄罗斯方块吗?”
“哦。那你小时候玩过超级玛丽吗?”毛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玩过呀!”
“那你怎么不拿脑袋撞墙呢!”毛线看着一脸懵逼的杜云,心里有一丝报仇后的快感。
杜云一愣,说了半天在这儿等着他呢,没看出来,这小人还挺记仇啊!
他吭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撞了!天天撞!不然能这么聪明么!”
这回毛线真被他逗乐了。
笑着笑着,她就忍不住想哭了。她突然发现,有杜云在身边的日子,她很安心,终于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撑起了一把伞,帮她抵挡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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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情侣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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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带尼雅做了美容,又逛了商场,好一通买买买。当然,最关键的是,尼雅已经深得婆婆欢心。
尼雅这姑娘一点都不贪心,凡事都是先紧着毛瑾喜欢,而且不止向着婆婆,啥好东西都不忘给毛线来一份。在毛瑾看来,这是非常难得的。她跟老王这些年,最在意的,就是家庭和睦,手足情深。
毛瑾看着人家那些家庭关系好的,说实在的,羡慕啊!
只不过这人和人吧,真讲究缘分,就说自己那些兄弟姐妹,不都比她家这俩孩子关系近么!那可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崽儿啊!结果呢,哪个和哪个都不亲。老王那边也是。
毛瑾就觉得她家这俩孩子,在这一点上是很不错的。对王鑫远的气,也就消了些。她这儿子儿媳妇,能力差是差了点,但没有那些坏心眼子。这一点,她很是欣慰。
毛线一到家就看到了地上的购物袋,拿起来一看,竟是情侣睡衣,男士的还好,中规中矩的,这女士的吗,只能说,聊胜于无。
毛线拎起那一片布来看了看,拨通了她妈的电话,“我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随便出入我家!”
“你回来了?”毛瑾心下一喜,回来的好啊,她恨不得这姑娘哪儿都别去,就搁屋里待着呢,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该干点正经事。
“说正经的!”毛线琢磨着要不要把放在她妈那的备用钥匙都拿回来了。
“哎哟,你在我面前还讲什么隐私啊。”毛瑾一想到那小睡裙穿在姑娘身上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妈,你没事别瞎折腾了啊。我要去忙了。”毛线知道这事跟她妈在电话里是掰扯不清了,干脆就不理她了。
“好啊!”毛瑾立马挂断电话。
毛线洗了个澡,出来时突然心血来潮就把那块小布片挂身上比画了两下,好嘛,后背那衩都要开到屁股上去了,前面更是直接露了一大片,这睡衣还不如不穿呢!
她一把薅下扔垃圾桶里了。
毛线简单收拾一下衣柜,打算把夏天的衣服倒出来的时候,杨子娇就来电话了。
“小杨。”毛线口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感波澜,就好像说你好一样简单。
“毛总,”小杨愣了一下,马上又接了一句,“您在办公室吗?”
她手里掂着机票的一角,反复地捻搓着。
“没有。”毛线皱下眉头,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杜总监的机票到了,我刚没找着他人,还以为他在您那边呢?”小杨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毛总,打扰您了。”
机票?
毛线这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杜云在路上接的那个电话,他这是想不辞而别吗?
毛线尽量收起自己这些慌乱的情绪,缓了两三秒才试探着问道:“是后天去广州的航班吗?”
小杨愣了一下,顿时了然,毛线对杜云的行程怕是一无所知,她看了眼机票,“不,是下周日中午飞长沙的航班!”
毛线“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那就等看到杜总监再给他吧,应该一会儿就到公司了。”
“好!那您先忙。”小杨等毛线挂机后才挂断电话,将机票重新装好放回抽屉。
毛线是坐不住了,背心裙外边套了件卫衣就下楼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小区里闲逛。
楼下早就开了一树一树的花,白的、粉的、红的、粉红的,一簇一簇地缀满了树枝,清风拂过,落英缤纷,那些最美好的春色就被搅翻了一天一地,最后,浓缩在那凋落的花瓣里头。
毛线寻了一块台阶坐下,旁边紧挨着一个晒太阳的老婆婆。
她问毛线:“姑娘,你光着腿不凉吗?”
“还好!”毛线笑道,任那裙角在风里张扬。
她手里捏着电话,想打给杜云打,想打给她妈打,又想着先给谁打呢?
一直到太阳落山,她都没有拨出一个电话,只是一遍一遍地拿衣服蹭着手机面板,屏幕被她擦得铮亮,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一个人坐着,晒晒太阳,挺好。
一直到毛瑾打电话催她回家吃晚饭,毛线才极不情愿地踏上小石子路,晃晃悠悠地走回去。
偶尔,她也玩性大发,跟着放学的孩子们踢起路边的小石子,听着他们哈哈笑,笑哈哈。
再见着杜云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本色,简单地问候,笑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接过那么一通电话,还不知道他将在不久离开的事实。
毛瑾接了一大盆水,在院子里给毛球洗澡,顺手拍了一下毛线,“你怎么穿得这么随意?”
毛线笑笑不说话,一把一把地往毛球身上兜着水花,像个顽皮的孩子。
大约是很久没有这么亲近的缘故,毛球嗓子里发出“嗝呜嗝呜”的声音,脖子一抖一抖的,一双狗眼,甚是委屈。
“咦!你还来情绪了!”毛线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屁股,“你跟别的狗浪了大半年,还下了那么多崽!我说什么了!”
毛球汪汪两声,将大半个身子挤向毛线,试图拉近俩人的距离。
“我跟你说,没用!”毛线点了下毛球的小脑袋,“以后,你是你,我是我,绝对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这下毛球更不好好洗了,抖着一身水就往毛线胸口扑过去,一张狗脸,甚是谄媚啊!
“你又耍贱!”毛线躲开它,重新将毛球放回浴盆里,“好好洗啊!不是每天都有日光浴的!”
杜云在门后面看着自说自话地毛线,无声地笑了,有这么个小东西陪着毛线,她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饭后,杜云送毛线到楼下,“上去吧!到家就马上锁门,早点休息。”
毛线笑了下,“你就好人做到底吧,我妈一会儿保准查岗。”
说完不等杜云回应,她就牵着两条狗,率先走在了前面。
杜云挠挠头,想到出门时义母那句,“你们到家后给我打电话啊!”
顿时心惊,原来还要查岗啊,这真是比亲妈还亲。
进门之后,毛线就把毛瑾买的那身睡衣递给了他,“你睡小卧吧。”
杜云眼眸微沉,静静地看着毛线。
他的瞳仁里没有一点色彩,像一池清水,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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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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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和他对视,足足看了五秒中,才扯出一丝笑,“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杜云马上挪开双眼,他的双眸里突然有了色彩,火一样炽热。他嘴巴微张,想要说几句解释的话。
可他刚要开口,就被毛线打断了,“你不用解释,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她下巴微扬,眼睛眯眯着,像是在努力看清他,又像是不想看他。她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耀,亮晶晶的,像阳光一样刺眼。
杜云瞬间就猜到,她可能知道了不日他将要回老家的事。
他看着她,等着她质问,或者对他发一通火,说一些难听的话。
可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如常,她的双颊慢慢上推,最后,展现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杜云的心,一下子就被刺痛了。
如果毛线质疑或者发泄,他会好受一些。那样,至少可以证明,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不同于任何一任的。
可是,她没有。
她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上去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好像他在她那里,根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去与留,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是!”杜云一把拽住她,双手托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的眼睛看向自己。
毛线是想开口的,可是她的下巴被他钳的很紧,她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一双眉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杜云松开了手,将她拥住,“不管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人,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没有人能凌驾于你之上。”
毛线抬眸,有些震惊,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所以,你想再一次抛下我?这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
杜云沉默不语。
“这次,你想离开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从此销声匿迹,老死不相往来!”毛线抬起一双泪眼,低吼道:“你他妈倒是说呀!”
杜云垂眸,刚想开口,就被毛线一把推开,“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你施舍来的爱!”
杜云愣住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裹住,“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跟你,是玩过家家呢?”
毛线抬眸,脸上带着一丝怒意,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用说什么,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云叹了一口气,将她放到自己腿上,“你以为我是什么江湖侠士,跟你讲哥们义气呢!”
毛线不说话,嘴巴微微地扁了扁,本来就是么!
从一开始她上门讹诈到现在,他不就是回回充当一个消防员的角色,救她于水火之中么!
“就算是过家家,我也要跟你过一辈子!”杜云松开她,去客厅里找公文包。
毛线在床边怔愣着,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根,可是,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脑子里嗡嗡地,只有那三个字:一辈子!
她迅速跑过去,打开窗户,将脑袋抻在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很想有个人能狠狠地抽她一下,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早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被嫌弃。如果突然有这么一个人,跳出来,站在她面前说“我不嫌弃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她一定会认为,不是自己瞎了,看错了,就是人家瞎了。可是她没瞎,杜云,好像也没瞎。
毛线被杜云从窗口拎回来,摁在床边坐下。
他单膝跪地,小心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掀开上面的绒布,“亲爱的毛老师,我恳请你,认真的考虑,请我——杜云,做一辈子的第九任男朋友。我可以陪着你做你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爱护你。我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再三心二意,随随便便放弃我。”
毛线憋了半天的泪,一下子就崩塌了,像小石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溅到了杜云手上捧着的那枚钻戒上,瞬间便星光四射,晃得人眼晕。
毛线捂着脸,肩膀抖得厉害。
杜云只好起身,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我不是不想跟你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本想花上一年半载的,还了他们这生养之恩,我以为,我们有一辈子,时间还很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毛线再也忍不住,趴在杜云怀里号啕大哭。
她好像要把这攒了几十年的委屈,都哭尽了,她哭得喘不上气来,双手死死地扣着杜云的背,生怕她一松手,人就跑了。
杜云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早知道你哭成这样,我就不说了。”
“不行!必须说!”毛线一着急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她索性拿手背抹了一把,顺手蹭杜云衣服上。
“哎!你怎么这么邋遢!”杜云一边帮她抹泪,一边逗她,“你这有瑕疵啊,我要申请退货!”
“本姑娘一经售出,概不退换!”毛线大声说道。
“嘿!你这不是粘包赖么!”杜云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又嫌弃地抹了下嘴角,呸了一声。
“就赖!”毛线使劲地往他身上贴,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杜云给她试戒指,“这款式你喜欢吗?不喜欢可以改的!”
“喜欢!”毛线一把抓过来,套在无名指上,她突然眼眸一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第九任男朋友?”
“嗯!”杜云点头,举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觉得这戒指简直太合适了。
“从哲学上来讲,只有过去的才是永恒的,我是不是以后得带着这颗巨钻相亲啊!”毛线坏笑道。
“你敢!”杜云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九九归一了都!”
“MD!”毛线发现戒指内圈上的字母!
“咱俩名字的缩写!有意思吧!”杜云一脸得意,这可是他自己手写的图样呢。
“有意思极了!”毛线哼了一声,“马蛋!以后谁惹我,我就把戒指内圈给他看呗!”
杜云瞬间就一脸黑线了,一只大手将毛线的两只小手捉着,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子,“你这一会儿工夫,毁了我俩创意了!”
毛线嗯啊叫唤了半天,惹得毛球和皮蛋也过来围着他们转。
杜云看了一眼皮蛋,眼眸中掠过一丝歉意,“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皮蛋是之前美茗留下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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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买一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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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出去杀了!”
毛线梆一脚踢在床边上,吓得杜云一怔,转眼,就看她扑过来,搂着他的腰,说:“算了!连她的人都是我的了,还差一条狗吗!权当买一赠一了!”
杜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俩更搁一块儿算吗?
他这是挑了一朵教育界的奇葩啊!
有了钻戒在手,毛线走路都带风了,嗖嗖地这屋蹿那屋,那屋又蹿这屋,比毛球还勤快,一会儿指挥杜云搬箱子,一会儿指挥杜云收垃圾,尽情地使唤。
“喂!我这任期是一辈子,咱能省着点用吗!”杜云有些哭笑不得,这画风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那好吧!”毛线娇羞地笑了一下,“那就洗洗睡吧!”
杜云心头发软,这还是他头一次看着她像个小女生一样蹦蹦跳跳,可爱极了。
他先去把水放热,“你洗干净一点啊,看这满脸的鼻涕!”
“那我出来还想喝点红酒!”毛线说道,这是她三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她必须得好好纪念一下,哪怕不眠不休。
“好!”杜云摸了下她的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毛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不知咋回事,她现在看杜云,总觉得他眼神里有种魅惑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想扑上去,好好地闻一闻,看一看,摸一摸。
她为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她知道,杜云还是杜云,变得是她的心。在她确认心意之后,这一切就变了。
杜云从冰箱里给她拿出一瓶红酒,又觉得太凉了,接了半盘温水,把酒瓶斜放在里面,醒一醒。
他又收拾好了床铺,听着浴室里面淅淅哗哗地水声,想着他们共处一室的几次经历……
这一次,总算是心意相通了。
他甚至想,再早一点表明心意,会不会更好一些,不会错过那么多的时间?可是,马上他又否了,这一年多,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如果没有这些经历,她是断然不会那么轻易地信任他的。
如此想来,这一切,都是这么合乎时宜,不早不晚,刚刚好。
毛线这次洗澡的时间很长,她认认真真把自己上上下下彻头彻尾清洗了一遍,就连平常随便抓两下的头发,她也仔细搓洗了好久。
她一遍一遍拭去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总觉得不甚满意,她的胸部已经严重缩水,只有小小的一团像个窝窝头一样扣在扁平的胸口;她的双臂有些松弛,没有之前那种圆润和紧致;她的脖子还算纤细,但是不够修长,隐隐地还有一道颈纹……
毛线左右抻着脖子,试图寻出一个可以藏匿颈纹的姿势,结果她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问题,她的脖子跟脸不在同一个色号,很显然,脖子比脸黑了至少有两度。
她暗暗后悔这半年太懒散了,只敷了面膜,没贴颈膜。
毛线迅速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面膜和颈膜一块敷上,当然,这个过程,她还是一直开着淋浴头,掩饰这些不小的动静。
又过了二十分钟,她扯下膜片,摸着自己滑嫩的肌肤,满意地拍打了两下,她决定趁着明天去做个全身美容。
她弯腰仔细地擦拭着身体,浴巾移至臀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扯掉浴巾,弓着身子从臀部一路摸下去,果然,屁股尖那儿还是硬的。
她迅速打开化妆包,将那些营养水、乳液、精华挤在手心。将整个身子撑在梳妆台上,撅着屁股,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直到那些营养液全部被吸收。
毛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决定以后在办公室要站着办公,一定要把这屁股尖上的老茧去掉。
在毛线收拾好自己,换好干净的娃娃睡裙,她的头发只是用毛巾裹去了发尾的水滴,半干未干地低垂在肩上,她始终记得杜云那次帮他吹头发的情形……
毛线眼角微微地弯着,面色绯红,轻轻地拉开一条门缝,就看到了在床上轻声打鼾的杜云,那家伙已经睡着了。
“又砸手里了!”毛线迅速关上门,用毛巾擦干头发!
想到将要白白浪费掉一个春宵,毛线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她从心里认识到一件事——机会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
那日,毛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窝在沙发里喝了大半瓶红酒,一直到凌晨才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她身上盖着薄被,一睁眼就看到餐桌上的早餐,有红豆面包,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旁边放在一张便笺:我去上班了,你记得吃点东西。
毛线捏着便笺,看着那上面如画一般的铅笔字,甭提多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前三十年都白过了,是时候翻盘了。
毛线迅速塞完一个面包,换上一件浅粉底色的印花裙子,她脑子里快速计划着一天的行程,先去做个美容,再去趟健身房跟教练约一下,回来得买束花放在卧室,最重要的是,她得赶在杜云下班前给屁股上贴个膜。
毛瑾接到毛线的电话,说要去美容院,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推了下旁边的尼雅,“你快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尼雅嘴巴微张,小声问道:“姐姐要干吗?”
“她约我去美容院!”毛瑾故意大声说道,惊得尼雅喷了一地的水。
她赶紧把杯子塞给婆婆,抢过手机,“妈,我跟姐说两句。”
“告诉她,我们不去啊!”毛瑾嘀咕道:“之前我们三番五次地邀她去,她愣是窝在家里不肯动弹,这回让她自己去!”
她年纪大了,这才陪儿媳妇出去逛了一天,还没缓过来呢,浑身酸痛。
尼雅笑着拍了下婆婆的手腕,拿开一点手机说:“妈,小声点!别打击姐姐的积极性!”
“好吧!”毛瑾摊了摊手,她还在纳闷这姑娘怎么这么反常呢!
“姐呀!”尼雅甜甜地喊了一声,“我跟妈帮你挑的睡衣怎样啊?嗯?”
她那个嗯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一脸坏笑地冲婆婆挤了下眼。毛瑾顿时明了,莫非是那套性感睡衣发了力,她也把耳朵凑了过去,想听听电话那头怎么说。
尼雅偷偷摁了免提。
“嗯什么嗯?看你那一脸的八卦!”毛线语气是严肃的,声音里却不乏一点小甜蜜,瞬间就被尼雅捕捉到了。
毛瑾则在一旁掐着手指算着毛线的生理期,正好在中间这一段,没准一次就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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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又趟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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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等着,一会儿我们去接你啊!”尼雅迅速挂断电话,拉着婆婆的手,“妈!你听到我姐说话的口气没?还嗯什么嗯?我看是成了!”
尼雅学着毛线说话的样子,总觉得姐姐今天这语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她兴奋地跳起来,“妈!成了!”
“别蹦!别蹦!”此刻毛瑾的内心也是非常激动的,但她还是比较内敛的,拉了一把尼雅,“当心肚子!”
“哦!”尼雅吐了下舌头,一把拉起婆婆,“妈,我们快收拾下出门。”
“我们可是昨天才去过!”毛瑾心里已经乐成花了,脸上还是端着婆婆的架子。
“妈!”尼雅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你不想抱外孙子啦?好不容易我姐上道了,咱还不得趁热打铁!”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啊!”毛瑾嘴角一弯,“那咱们就速战速决!”
“好嘞!”尼雅伸手跟婆婆击了一个响掌,乐颠颠地找钥匙去了。
“吴姨!”毛瑾吩咐保姆,“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啦!你自己吃吧!”
“啊!”吴姨举着一个面手跑过来,“那我就不着急了,咱们晚上吃凉皮啊!”
“吴姨!我要吃两碗!”尼雅这一激动竟比出三根手指头。
她早就馋凉皮呀、麻辣烫之类的街边小吃了,可是婆婆看得紧,不让她吃外边那些东西。
“不行!”毛瑾转向吴姨,“我们吃炒的!”
“妈!”尼雅撇着嘴巴,眼眸低垂着不看婆婆,一双手却在摇着她的胳膊。
“不行!你这个胃口能吃凉的吗?”毛瑾说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尼雅就忍不住乐了,她这腰上都是痒痒肉啊!
“妈!就吃一点!加上一勺辣油,两勺醋,别提多酸爽了!”尼雅说着就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呀!”毛瑾伸手欲敲她脑门,被尼雅巧妙地躲开了,她扁着嘴巴说:“好吧!听妈妈的!”
尼雅在医院算是一线,中午吃饭,很是马虎,就闹了胃病,吃点凉的,就不停地打嗝。打嫁过来,毛瑾就刻意板她这些毛病,生冷一律不准碰。中午吃饭也是,闲的时候,就回家吃,忙的时候,就让保姆送过去。
打尼雅结婚,就活成了她们科里那个“别人家的儿媳妇”!
这一点,尼雅还是很感动的,她也知足,庆幸自己遇上了毛瑾这样的好婆婆,没有那些个七七八八的鸡零狗碎。
俩人看见毛线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尼雅更是夸张,“天哪!姐姐你就去做个美容,要不要穿得这么漂亮!”
“人靠衣装,马靠鞍!”毛线看了她妈一眼,“天生丽质是不行了,只能靠后天捯饬了!”
毛瑾在前面听着,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到前面挡风玻璃上,这是怪她没生好咯?
“我跟你说!就那家人长成那样!我把你生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毛瑾一想到这事就来气,毛线他爸唯一的好,就是长了一对双眼皮,就连这点,都没能遗传给孩子!
“那赖谁?”毛线看着后视镜里一脸愠怒的毛瑾,默默地咽下了后面那句,“还不是你自找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幸福了,就不应该干那种给别人伤口撒盐的事。
一场好的恋爱,能使人心胸开阔!她连杜云他妈的刻薄都不计较了,又何必计较她亲妈对亲爹的那点怨愤呢?
她妈选择带着跟前夫所生孩子一起生活,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单凭这一点,她就值得被善待,一辈子。
毛线看着身边躺着的那些白花花地大腿,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这年头,真的是长得越好看的,越想好看,像她这种人长得丑的,简直就没法出门了!她狠心一咬牙,同意了激光脱毛!
尼雅也在旁边鼓励她,说是跟蚊子叮一下的感觉差不多。
只是,毛线的皮肤过于敏感,两条腿瞬间就红肿了,又疼又痒。美容师吓得赶紧给她敷了冰块。
毛线掐了尼雅一把,“你不是说跟蚊子叮一下差不多吗!”
“啊!”尼雅哼哼了半天,说道:“姐,你想象一下蚊子比较多的时候,就这种感觉!”
本来美容院这边是要她们多歇一会儿的,毛瑾觉得没什么大碍,直接带她回家了。美容师用保温箱装了一些冰块,嘱咐她回家一直敷着。
尼雅本是想叫毛线一起回家的,被毛瑾一个眼神止住,直接送毛线回了她自己那边。
毛线只好一个人在家里待着,翻书,看电影,百无聊赖地过了半天。一直熬到六点多,杜云还没回来。
尼雅本来是想让吴姨给姐姐送点吃的,又被毛瑾拦住,让他们自己解决。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病小痛,最适合培养感情了。”
尼雅想想自己和王鑫远感情升温,正是王鑫远受伤的时候,她对着婆婆竖起了大拇指,“妈,我发现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话在毛瑾听来,格外受用,总觉得这几个孩子里面,就属她这儿媳妇最乖巧了,性子好,不惹事,心眼还好,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媳妇,比那元圆不知强几百倍!
她想起当初自己还有心成全王鑫远和元圆的婚事,不是元圆父母闹那么一出,俩孩子可能早就成家了,那家里还不得鸡飞狗跳的!一想到这个,她这心里就不由得后怕。
这人啊,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干那些昧良心的事儿,毛瑾把眼下的这一切安稳,都归结为善报。
尼雅还不到八点就困得不行了,打了半天的哈欠。毛瑾只得看着她去洗澡。
王鑫远这些日子都比较规矩,对公司的事,也是越来越熟悉了。可是,毛瑾总觉得他这儿子好像越熟悉越沉重,很是吃力。她临上楼前,再次看了下砂锅,确保里面的梨汤是一直温着的。
毛线看着王鑫远跟杜云一块儿回来,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杜云捡起抖了一地的冰包,看看她那微微泛红的小腿,没说什么。
“姐!公司出了点事!”王鑫远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他这一整天,嘴上巴巴地,就没闲着。
毛线转向杜云,“到底咋回事?”
“我们现在装修的那座楼盘所属的开发商估计有问题,一期的一些购房者拉起了横幅,说是房子的外墙有裂缝。”杜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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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倍受打击的王鑫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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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墙是施工单位的事,跟他们这搞内装的没有直接关系,毛线这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问:“那边的活儿,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开工一周了!”王鑫远担心这活干了,收不回钱啊!
“你们看现场了吗?严重吗?”毛线问道。
“有照片!”王鑫远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给她看,“售楼中心那边的解释是,今年雨水多,外墙上水泥被冲开了!”
“放屁!”毛线仔细看着照片上那道裂缝,“你仔细看看这上面水泥、保温板,这是墙体裂了!”
“是!”王鑫远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在对面的高层拍的,从马路上看不到这么清楚!”
“这项目谁审核的?”毛线突然问道:“这个小区的房子是不是没有主房梁?”
“辛海洋,”王鑫远愣了一下,他脑子里迅速回想着白天去的那楼里到底有没有主房梁。
“没有!”杜云在旁边肯定地说道,他对这个房屋结构这块比较敏感,一眼就记住了。
“辛海洋是谁带的人?我怎么没听过这人?”毛线皱起了眉头。
王鑫远干张了半天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他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毛线一看他这态度,心里就更没底儿了,她迅速拽了件外套,“马上回公司!”
“姐!那人是大姑介绍的!”王鑫远眼看着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那次大姑上门闹完之后,跟我说,她想放一个人在公司里,帮我盯着,带带项目什么的,我一想,她怎么说都是长辈,一个人而已,就同意了……”
“王鑫远!”毛线气得一脚踢在沙发上,狠狠地瞪了王鑫远一眼,往门口奔去!
“小杨!你马上给我通知项目部的人到公司开会,把人事和财务负责人也叫上!”毛线边跑边打电话。
毛线几乎是一路飙车赶到公司的,李明华还没下班,看着她急匆匆地赶来,脸色也不大好,他心也提到嗓子眼里,追着毛线问:“小毛总,出什么事了?”
“会议室说!”
毛线直奔楼上会议室,小杨已经准备好了项目资料在候着她了。
毛线挨个翻着辛海洋负责的项目,眉心拧成一坨!随后赶来的杜云和王鑫远也跟着进来了,俩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如果真像毛线所说,是墙体的问题,他们这趟活儿,八成是赔了。现在舆论造势那么厉害,二期三期的房子,甭想好卖了。
资金链一断,开发商上哪儿给他们弄钱去?跑还来不及呢!
“抱歉打扰大家休息,今儿加班算三倍工资,”毛线顿扫了一圈,最后把眼光放在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你叫什么?”
“辛海洋!”
辛海洋身子向后仰着,紧贴着椅背,嘴巴里还嚼着一块口香糖,他是顶烦这种下班以后再被人叫过来的老板的,没人性!
“你!出去!”毛线说道,并不看辛海洋那一脸的错愕。
大伙儿正纳闷的时候,毛线看向财务,“马上通知出纳去跟他结算工资!”
“好!”财务的大姐一看这阵势,立马往外走。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像是凭空架起一口油锅,滋滋地冒着火气。
辛海洋哼了一声,一脸的满不在乎往外走去,他管王鑫远大姑叫二妈,有这层关系在,他还不信毛线敢把他怎么样呢!
“下面我们长话短说,李工您带一组人,亲自负责重审辛海洋经手过的所有项目;王工您修订下业务规范和流程,要求如下:一、所有项目接入时,对开发商背景做信誉调查;二、流程里面加上一项,项目经理必须亲自去核实施工现场,并形成图片和文字记录。根据这两点要求,所有项目经理对自己手头的项目做复审。明天下班前,要看到结果。”
毛线一口气说完了关键点,又将一摞资料递给刚进来的财务大姐,“您受累,加个班,核算下这个项目的损失,把管理成本单独劈出来,只保留工人工资。”
“大家分头行动吧,发现问题随时提出,我在办公室候着!”毛线说完又转向王鑫远,“那边的活儿,停了吧!”
“已经停了!”王鑫远说道,他在路上就通知过了。
大伙松了一口气,都分头行动了,并没有表现出不情愿,干他们这一行,半夜出工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小毛总算是懂得体恤员工的,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招呼大伙连夜赶过来。
毛线刚回到办公室,王鑫远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摁掉。
“接通!”毛线这会儿刚恢复了平静,对上王鑫远的眼神,这火又腾一下冒出来了,准是他那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大姑!
“鑫远!海洋到底怎么回事?”电话一接通,王德兰就开始咆哮,“你就连这点家都当不了吗?我听说人家都骑你脖子上拉屎了!”
“大姑!”毛线咳了一声,“您说的人家是我吗?”
“你闭嘴!让王鑫远接电话!”王德兰吼道。
“您听好了,我只说我该说的!第一,这个公司,我说了算,您再把那些阿猫阿狗扔过来,我就一棍子敲死!第二,您要还想多活几年,我奉劝您老少管闲事,多吃青菜!”毛线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王鑫远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他是千小心万小心,结果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觉得自己根本就当不了这个家。
“行了!别垂头丧气了!”毛线看了他一眼,“这点事,不算什么,就算赔,我们也还赔得起!”
杜云也在一旁安慰道:“这两天,再接下别的单,补回来就是。做买卖吗,盈亏都正常。”
毛线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辛海洋或者王鑫远,只怪那些开发商太贪了,房子卖那么贵,还不造结实一点,以前都是50的墙,现在37的墙,用空心砖,保温板再不弄点好的,水泥灰号再不够,再少根梁,那墙不裂才怪呢,没塌就不错了!
她气得是王鑫远这孩子,完全拎不清,分不出个大小事来。
这往公司塞个人,还在那么关键的工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吗?继父老王这么些年,都没敢给公司里放过亲戚什么的,不就是觉得这事不好把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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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力尽不可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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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老尚那档子事之后,大家都能长点记性。可是看王鑫远这样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一个人还没有历练出什么真本事,就学人家成功人士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都是放屁的话,真正的成事的人,靠的都是细节取胜。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有什么新点子都不足为奇,因为不管多好的点子,很快就会滋生出一大批的追随者、效仿者、抄袭者。唯有真正专注、专心、专业做事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这其实是一种相对公平的竞争方式。只要够认真、够专业、够精细、够深入,假以时日,一定能够看到成绩。
“你回家吧,这边有我呢,别让尼雅和咱妈着急!”毛线说着又看了一眼杜云,“你也先回去吧!”
“好!”杜云看王鑫远这样,真要让他一人开车走,他也是不大放心的。
王鑫远刚想说他也这在等着吧,毛瑾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赶紧接了。
毛瑾听着儿子这声音不大对劲儿,马上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鑫远手一滑,手机就掉在地上,直接黑屏了。
杜云赶紧用他的电话给义母拨过去,“妈,鑫远跟我在一起呢,他手机没电了,我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哦!那好!”毛瑾一听是跟杜云在一起,也就不紧张了,只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这回,王鑫远也只能回家了。
“姐……”王鑫远被杜云拖出门,还是一脸的无奈。
“没事,我在这儿呢!”毛线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财务大姐送报表进来了,“毛总,保守估算,一百五十万。明细这这儿呢!”
王鑫远听着这一句,身子一歪,差点儿栽倒地上,他这才管了几天,就赔了这么多钱!加上之前老房子那边,正好凑了个二百五啊!
毛瑾还是知道了这件事,那王德兰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来了,劈头盖脸好一通骂。她一句话都没有接,只把电话放到一边。
王鑫远回来正好听到了他大姑的电话,拿起电话直接挂断,顺手将他大姑拉进了黑名单。
“妈,对不起!”王鑫远有气无力地说着,额头上还渗着汗珠。
毛瑾摸了一把,凉的。
她心里一惊,问道:“你姐在公司了?”
“嗯!”王鑫远窝在沙发里,一点精神都没有。
杜云看义母一脸着急,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只好说:“妈,没事,毛线就在等一个报告,现在估计已经出了,我这就去接她!”
“好!那你小心点。”毛瑾想着公司那边有这俩孩子看着,她这心里就稍微安稳一点,拉了一把王鑫远,“来,过来把梨汤喝了!”
“妈!”王鑫远眼眸一沉,吸了下鼻子说:“我又闯祸了。”
毛瑾看着儿子这样儿,实在是心疼,她拉了儿子一把,“儿子,力尽不可催!不是还有你姐呢嘛!”
王鑫远听着这话,就更难受了。
关键是他没有尽力呀!
这又不是什么技术问题,完全就是管理上的疏漏。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毛瑾使劲提了一把儿子的肩膀,“我就不信还能比泄密那次更糟糕!”
王鑫远抬了下眼眸,这倒没有。
“赶紧喝了,上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毛瑾又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王鑫远一口气喝掉那碗梨汤,就直接上楼了,他感觉这脑袋沉甸甸的,脚上老使不上劲儿,他只好扶着楼梯往上走。
毛瑾看着儿子恍恍惚惚的样儿,赶紧说:“儿子!你就在楼下睡吧!”
这样,王鑫远又折了回来,被他妈拖进屋里,“别洗澡了,先睡吧。”
王鑫远这身子昏昏沉沉的,倒头就睡了。
毛瑾给儿子掖好被子,又拿了床毛巾被半窝在沙发上,她生怕儿子半夜又哪儿不舒服,她听不到。
她半合着眼,一会儿想着毛线和杜云,一会儿又想着王鑫远和尼雅,脑子乱得很,整个人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中。
杜云返回公司的时候,李明华那边也出结果了,其他项目没有问题。
毛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腿上有些杀得慌。她那皮肤本来就伤着了,加上出了很多汗,这会儿有种灼热的痛感。
杜云看着她脸色不对,两条腿来回动弹,就想起那会她好像还敷冰来着。
他俯身,撩起她的裙摆,看到那两条又红又肿的小腿,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怎么回事?”
“没事。”毛线迅速推开他的手,放下裙摆,很是尴尬。
汗毛没褪掉,还搞出症状来了,毛山药秒变火腿肠,也是够丢人了。
“怎么会没事!”杜云一着急就把裙子又撩了起来。
毛线红着脸使劲推了下杜云,迅速将裙子放下,一脸讪讪地说:“我上午去激光脱毛了!”
“你!”杜云倏地举起手,在毛线头顶停顿了一下,最后狠狠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怎么那么傻!”
毛线刚想说什么的时候,杜云已经转身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包湿纸巾,还有一杯热水。
“坐沙发上!”杜云拧开一瓶矿泉水给花盆里倒了一半,又将热水倒在矿泉水瓶子里晃了几下。
“我自己来!”毛线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要帮她擦腿,脸上有些发烫。
“听话!”
杜云直接挪开她摁在裙摆上的手,将那裙子小心的撩起,又将温水倒在湿巾纸上,洇开,再攥干一点,摸着没那么凉了,才开始给她擦拭,就像对待初生的婴儿那般小心翼翼。
“疼不疼?”杜云突然抬眸,正好撞上毛线一双潮湿的眸子,“忍着点啊。”
他误以为毛线是因为疼痛才这般失态的,故而下手就更轻了,这对毛线来说,简直就是受刑,她使劲地挺直腰板,似乎想要把这突突乱跳的心口也给捋平了。
她看着杜云那精亮的短发,突然想伸手也摸一下。
“疼不疼?”
杜云抬眸,手里捏着她那少了一截骨头的小脚趾,那里的肉是软的,扁的,似乎稍稍一用力就能戳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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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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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
毛线刚伸到一半的手倏地缩回来,放在耳旁,顺手捋了下头发,她看着杜云手心里那丑陋的脚丫子,耳根就烫了起来,脚下暗暗使劲,想要抽回来。
杜云好像料到了她会抽动一样,紧紧地攥着她的脚丫子,低头,轻轻地嘬了一下她的小脚豆。
毛线身子一颤,眼泪就滚了下来。
那天晚上到家,已经凌晨三点。
杜云更是夸张地将她抱上楼,一开始,毛线那身子还是僵着的,两只胳膊交叉着抱着自己的双臂。
杜云有些哭笑不得,俯着她耳边说:“乖,抱住我。”
杜云故意抖了下手,毛线吓得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俩人都摔下去的话,可就难看了。
杜云明显感觉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条胳膊还是僵硬的,生疏的。他吸了一口气,胳膊上一使劲儿,让她更贴近自己一些。
毛线一个猝不及防,嘴唇就撞到杜云下巴上了。
杜云垂眸,毛线迅速偏头,将整个脸埋进他怀里。杜云眼角微弯,亲了亲她的头发。
到家后,杜云直接将她放在床上,又撩起她裙子看了下,说:“今儿不洗了,好不好?”
“不好!”
毛线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隐隐绰绰,像那枝头的海棠花一般娇媚。就连声音听着也跟往日不同。让杜云忍不住想要顺着她。
“我去放水。”杜云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去了浴室。
很快,他就放好了水,调在三十九度左右,手伸进去是温乎的。
他出来一看,毛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傻了,不知道脱衣服?”
毛线“哦”了一声,撞上杜云深邃的眼眸,迅速低头,“我去里面脱!你去那屋!”
“快点,要不水凉了!”
杜云直接抱起毛线进了浴室,帮她洗好澡后,还一脸正经地帮她擦拭着,足足有三遍。这才拿了条浴袍将她裹上,直接扛床上去了。
毛线迅速蒙了被子,将整个人缩进去,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直到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半天竟忘了穿内衣。她一骨碌爬起来,迅速跳下床,从衣柜里拽出一套内衣,在被窝里穿上。
听到浴室的门打开,毛线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将被子压紧。
杜云看着她把裹得跟粽子似的,嘴角不由得翘了翘,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谈过十多次恋爱的毛老师,竟是零经验啊……
这不得把人活活憋死嘛!
杜云下意识地紧了紧围在腰上的浴巾。
毛线正屏着呼吸听外边的动静的,脚丫子就被人握在手里了,她身子一僵,一脚蹬了过去。
“你是属驴的呀!”杜云一把掀开被子,两手对搓,将手心的护肤液揉开,顺着她的腿抹上。
毛线又被他撩了个大红脸,迅速将睡袍拢住,小声说:“我自己来。”
“早干什么去了?”杜云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活得比大老爷们还糙。”
这下毛线就无语了,想着反正看都看了,就让他擦吧,赶紧弄完拉倒。
“还疼吗?”杜云问道,她这腿好像比刚才肿得还厉害。
毛线摇了下头,折腾这么大半天,她早就忘了腿疼的事了。
“乖,睡觉!”杜云长腿一钩,就将她的两条小短腿牢牢夹住了。
他的右胳膊穿过她的脖子,抓住她的右臂,他的左手握住她左手,放着她的腰上,让她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就这么睡了。
毛线本想等他睡着了,再溜出去的。却不想,自己比他还要先入睡。
毛线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窗帘很厚实,屋子里光线很淡,毛线想到自己就那样跟杜云同床共枕了一晚,心里这个懊恼啊。
幸好杜云不在,毛线简单洗漱一番。回想着那些尴尬的场面,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是不想跟杜云亲近,她只是没有准备好。
她担心,一旦他看清自己的真实面貌,会心生嫌弃,毕竟他见识过了美茗那样的尤物。她本来计划着以一个好一点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可是,这计划没赶上变化,一切都比她预想的来得要快!
毛线脸颊上的两坨红晕,久久不能褪去。
好在学生的电话及时将她拉回正道,班长马利说辩论赛准备好了,请她下午提前一节课过去。
毛线瞬间醒了盹,冲进去洗洗涮涮又化了个淡妆。
过了一个晚上,这腿已经见好,肿得没那么厉害了。毛线特意选了条牛仔长裙,上身套了件白衬衫就出门了。
学生们脑洞清奇,辩论的主题仍在四月鱼该不该吃,偷鱼的学生这回全部站到了反方,光明正大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该吃!那场面,基本相当于脱稿演讲了。
毛线听着他们那些话,这心里很是震撼,现在的孩子们,果真不同他们那个年代的孩子。照这形势,黑的说成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在投票出结论之前,毛线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留有余地。
“坦白讲,我跟鱼非亲非故,”毛线说着拎了一下裙摆,“你们看,我唯一跟鱼的渊源,就是希望自己能长成美人鱼的样子。结果也不大如人意。”
毛线说着摊了下双手,一脸的无奈。
学生们相互看了一眼,气氛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不似先前那般紧张。
“所以,我今天不想说鱼的事,既然我们这个物种是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我们拥有选择把一条鱼春天杀了吃,还是等到了秋天把这只鱼全家杀了吃的权利,我们可以决定着一条鱼和一群鱼的生死。所以,我们的这种讨论,本质上就是没有意义的,鱼固有一死,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毛线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敬畏。
“我想问个问题,你们知道城市里普通职工的月均工资是多少吗?”毛线问道。
学生们愣了一下,有说三千的,也有说五千的。
毛线笑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们知道在一些农村一个家庭的年均收入是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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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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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大家的说法更多了,有说三十万的,又说十万的,有说五万的……
毛线看了下举手的几个同学,“杨志,你讲!”
“我父母一年的收入差不多有两万。”杨志小声说道。
他第一年的学费是靠县里的奖金,第二年是靠助学贷款,他的生活费全是靠勤工俭学来的,即使这样,他每个月还能挤出200块给乡下的父母。
城里赚钱的路子很多。
“我家也是,我家只有我妈可以干活,我妈养了好几百只鸡,下好多鸡蛋,一年下来刚好够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李美玲扬着脸,有点小骄傲。
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她妈希望她可以去大城市生活,不用像她一样成天围着鸡窝猪圈转。
“还有谁有话要说?”毛线环视了一圈她的学生,在确认没有人回应之后,从书包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那两个学生,“这是老师的心意,奖励你们勇敢、坦诚、敢于直面自己的出身。”
学生们中间起了点小小的骚动,特别是那几个同样来自农村家庭更困难的学生,早知道有这等好事,他们也说了呀,这可是真金白银啊。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平。
毛线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笑了一下,“那么,谁能说说你们一个月的开销?”
“1500!”
“1800!”
“2000!”
“3000!”
……
同学们纷纷说道,一些花费更高的孩子,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他们一个月的开销,很明显高于那几个农村家庭一年的收入。
“你们报的恐怕只是零花钱吧?”毛线用手指了指脑门,“那么,请你们再想一想,那些年均收入只有一两万,还得供养孩子上学的农民家庭,是如何过完这一年的?”
这次,学生们拿笔在纸上算着一个月的基本开销。
最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根本就没法活!
“李美玲,你说下?”毛线把目光落在这个来自农村的姑娘身上。
“老师,我们家最大头的开支,就是我。其余也没啥花销。”李美玲掰着手指头数着,“我妈每年养两头猪,一大一小。过年的时候杀一头留一头,猪肉会直接烧好,就够一年吃了。菜的话,夏天院子里应有尽有,吃不完。冬天的话,吃干菜或者腌菜,也不用买。面也不用买,每年的粮食都够吃。就是衣服花点钱,我妈每年做两身新的,夏天一身,冬天一身。”
这下,班上就炸开锅了,有同学直接问:“李美玲,你家有多少地啊?”
“十几块吧!”李美玲说道,具体她也不是很清楚。
“那怎么种的下那么多种农作物?”
“怎么就不能了?”李美玲反问道:“你比如说玉米地里,可以种高粱、可以种豆角,再放几苗向日葵。夏天吃鲜豆角,秋天吃鲜玉米,冬天吃干豆角,还有用大豆和玉米煲杂粮粥,也可以做豆包,过年还能炒瓜子!”
“我的天哪!”城里孩子兴致一上来就完全顾不上毛线这个老师了,“美玲!今年暑假我去你们家掰玉米吧!”
“对对,还要炒瓜子!”
“抱歉,我家今年不种玉米。”李美玲笑道:“不过,倒是欢迎你们来摘棉花!”
“嗯?”学生们又是一愣,问道:“咋不种玉米了?”
“土地也需要休养生息,不能种重茬庄稼。”李美玲随口说道。
“什么是重茬?”学生们瞬间对李美玲家地里的事充满了兴趣。
毛线对李美玲微微点头,示意她说下去,这正好是她要讲的。
李美玲收到老师鼓励的眼神,索性站起来,走到黑板前,列了几个表,把重茬、迎茬、正茬解说了一遍。
她讲起这些熟悉的事情时,那语气,那形态,神气极了。
班上几个农村的孩子眼里流露出些许的不满,这些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也知道。
毛线看讲得差不多了,敲了敲黑板,把学生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首先,我请大家对李美玲同学致以最热烈的掌声,感谢她讲给我们有关土地的故事。”
毛线带头,学生们把手拍的啪啪啪响,大多数在城市里生活的孩子都对农村生活充满了好奇,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鄙视农民,“农民”这两个字已经成为他们相互鄙视的一个词。
“其次,我们要感谢那些懂得利用土地的农民,是他们的善良和聪明,让我们这些人能够轻松地在城市里生活。”
毛线环视了一圈,“最后,我们要感谢脚底下的这片热土,它足够宽厚、包容,所以,我们这些城里人才可以随意地花钱买到食物;它又足够善良、真挚,所以,养育了一大群没有钱,只能靠双手的农民。你给它一粒种子,它回馈你很多的粮食,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学生们也被毛线的情绪渲染,特别是那几位来自农村的同学,微微地挺直了腰板。
“所以,我说今天的这辩题的结论不重要。”毛线话题一转,手指在黑板上重重地敲了几下,“重要的是,这几个字!”
“你们中有很多人,从小学就开始学习英语,一直学到大学,我们为了很好地掌握一门外语设立了试听、阅读、会话等课程,可还是学得一知半解。我想问的是,你们还记得你们上学的第一本书吗?你们了解我们的语言和文化吗?”
毛线捋了下袖口,“同学们,再过一两年,你们就要踏入社会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你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将从事与我们本专业无关的工作,所以,我请你们,多多地了解我们的国学,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农民,我们的文化,因为,很可能,接下来的一辈子,我们都要与这片土地长相厮守,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
教室里一片沉默,学生们都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她讲。
“作为你们的老师,我有幸比你们年长几岁,在此,我把我不算太丰富的人生阅历讲给你们,算不上忠告,只是,一点点建议。”
毛线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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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作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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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农民都知道,要让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休养生息,我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知识分子,又岂能干出那种赶尽杀绝,杀鸡取卵的事?”
“孩子们,留点余地吧!”毛线笑道:“给鱼一条生路,让它们更好地繁殖,给鱼一点时间,让它们更好地修养,给鱼一点自由,让它们更好地活着。”
毛线看那几个偷鱼的学生,把头都低下去了,教室里鸦雀无声。
毛线对学生们微微一笑,“这样,我们才能年年有鱼嘛。”
突然,于骁尧起身鼓掌,紧接着同学们都起立鼓掌。
毛线一只手扶额,挡住发烫的脸,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你们这是让我下不了台啊!”
又上了一节课,毛线整整站了三个小时,这腿好像又肿了,隐隐地有些灼热的痛感。这让毛线走路的姿势没有那么从容,她不想让学生看出端倪,故意放慢了步子。
“小毛老师!”于骁尧追上来,“你腿怎么了?”
“没事!”毛线笑道:“站得有点久了!”
“我背你啊!”于骁尧挠了一下头,说道。
“你又拿我寻开心!”毛线作势要敲他的脑袋。
“那我帮你拿教案总可以吧!”于骁尧说着接过毛线手里的教案,“老师,那几个同学说这周末要去给那几条鱼的钱。”
“嗯?”毛线一脚已经踏进了办公室,又回头嘱咐于骁尧,“你说服他们,不许去!”
“老师……”于骁尧有些不解,“他们这回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吸取教训,而不是要求你们对这次事件怎么样。农民讹诈你们不对,可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才给了别人讹诈的机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们再去,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毛线将办公桌上的书本都归拢好,拿起书包,“农民有大智慧,也有小狡猾,跟我们一样。”
于骁尧的视线一直盯着毛线的袖口上的红色墨迹,看到老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马上说道:“好,我会跟他们说的。”
“等一下!”毛线叫住一脸慌张的于骁尧,“你跟马利闹别扭了?”
她上课时注意到马利眼圈发红,像是哭过。
“没有!老师,我跟你一起下楼吧!”于骁尧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毛线无奈地摇了下头,说实在的,她也确实不适合对学生们的情感问题发表意见。
大学时期的恋情,怎么说呢,还很年轻,存在太多的变数了,过早地肯定或者否定,都不大合适。何况她本身对感情就很迷糊呢,她只希望自己的学生不要钻牛角尖就好。
前一阵子英语系有个女生,半夜跳湖的事情在学校里影响很不好。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但是校领导给各个辅导员和班导施加了压力,希望他们多关心大学生的恋爱问题。
毛线自认为没法在这方面给予孩子们引导,她本身在感情上就败得一塌糊涂,哪里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
不过,关心学生的思想动态,她倒是可以的。
“那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我哦!”毛线出了教学楼,跟于骁尧道别。
“好!”于骁尧问道:“老师夫没来?”
“我自己开车。”毛线笑道。
她昨天晚上一着急开车去公司了,倒也算是克服了那次车祸之后的恐惧症。
毛线回家之前先去了趟公司,才知道她妈也在。
原来王鑫远病了,毛瑾实在不放心就一大早去公司了,好在毛线都善后了,没什么事,可她这来都来了,索性就待了一整天,正好可以查查财务的账。
“闺女,你说鑫远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干这个?”毛瑾问道。
儿子这一病倒,她这心里就特别不得劲儿,老觉着是自己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
“有什么不适合的?”毛线问道,“他这不是干得挺好的么!”
毛瑾叹了一口气,“好什么好!”
“鑫远啊,以前都是在天上飘着的,好不容易这会扽着两条腿拽下来一点,你可千万不能松口啊!”毛线挑了下眉毛,“这谁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这要没有这点家底,他凭什么娶人家尼雅?住那么大的房子?还想养一对双胞胎?他不得吭哧吭哧努力挣钱养家糊口啊?跟那相比,哪个更辛苦?”
“他说他想去念书!”毛瑾接着把早上王鑫远的话学了一遍,“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男孩子多学点……总是好的!”
“就听他忽悠你吧!”毛线捞起电话,给马利拨到一半,想到她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又摁掉,给于骁尧拨过去,“你帮我找一本马哲,我借读几天。”
“好的,小毛老师我给你送哪儿去?”电话那头的于骁尧很是热情。
“你方便的时候,帮我拿到门卫就可以,我过四十分钟到学校去拿!”毛线说道。
“好。”于骁尧痛快地应下。
“妈,咱回去吧!”毛线说道:“鑫远的事,我跟他说。”
“好!”毛瑾听着女儿这一番话,心里就有底了。
出去的时候,毛线又借口去卫生间,特意绕到杜云的办公室那边看了一下,竟然没人。
毛线这心里一紧,盘算着回去该怎么面对杜云,才能扳回一局。
王鑫远没什么毛病,其实就是有些劳累,加上紧张,这一着急就犯头疼,歇了大半天,已经全好了。
倒是把尼雅心疼坏了,大着肚子跑来跑去的,一会儿给他拿点吃的,一会儿给他拿点喝的,哎哟,简直是把王鑫远当小孩子哄的。
“尼雅,你先去歇着,我跟鑫远有话说!”毛线一进屋就把尼雅撵出去了。
尼雅临出门前,还是忍不住拉了下毛线的袖子,“姐,不要说鑫远了哦,他都病了。”
尼雅在王鑫远床上支起的小桌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小吃。
再看那王鑫远一脸的委屈,毛线在心里气得直骂娘,看她弟这意思,这哪里像刚赔了钱的,分明就是劳苦功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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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好人都让你们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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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得不轻啊!”
毛线故意伸手过去试了下王鑫远的额头,道:“不烧啊!我看,还得去医院抽两管血化验一下!”
“不用!”王鑫远扯了下嘴角,像是难受极了。
相比他妈毛瑾,他更怕姐姐毛线,他妈是个软心肠,事事都顺着他来,他姐可就不一样了,常年在学生堆儿里滚,整人的路数多着呢!明知道他怕扎针,还让他去抽血!这不成心的吗!难道自己看上去还不够可怜吗?
王鑫远这心里有些发虚,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眼眸低垂,避开与他姐的眼神对视。
毛线将他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她上上下下将王鑫远打量了好几遍,像是在确认他到底有没有病。
王鑫远本就有些紧张,这心里一虚,还真发了些汗,身上黏糊糊的,这脸也是抽抽的,倒像是真病了似的。
“听妈说,你想去念书?”毛线故作惊诧地问道,不再提送他去医院的事。
“是的!”这次王鑫远说得非常肯定,他认为,在读书这件事上,姐姐一定会举双手赞同的,她本身就是高知女青年啊。
“想学点什么呢?”毛线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管理吧。”王鑫远递过来一个尼雅刚削好的苹果,“姐,你吃这个!”
“你吃你的!”毛线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王鑫远大跌眼镜,“我就是闲着,想削点东西而已。”
“哦!”王鑫远一时有些接不下去了,他思量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说:“姐,我去读个MBA怎么样?”
“好啊!”毛线问道:“学出来,你想做点什么呢?”
王鑫远顿时语塞,这他倒没想过,他就是想把公司的主权交到姐姐毛线手里,这活儿他实在是接不下,没那么大盘子呀!
“你看你看!”
毛线将水果刀插在削了一半的苹果上,拿湿巾纸擦了手,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王鑫远,“所有没有明确目的的学习,那都是浪费时间!你要真想学点什么的话,我倒是建议你先从认识自己开始,马哲最精髓的部分,就是教我们学会认知自己,认知世界,认知社会活动。”
“姐!”王鑫远一脸的无语。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还丢本马哲过来,拿他当三岁小孩呢!
“怎么?你小子还看不起马克思主义哲学呢?”毛线眼眉一挑,“你现在最大问题,就是如何认知自己以及解决你身上这些接二连三的问题,这一点,马先生早有先知。”
王鑫远一看自己那点小心思又被他姐看穿了,索性说了实话,“姐!我不想去公司了!你管吧!你不也是咱爸的孩子!公司也有你的份啊!而且咱爸本来就是要把公司交给……你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毛线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那咱俩明儿就把公司卖了,钱你都拿走,你看成吗?”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鑫远急忙摆手否认,好端端地卖公司干啥,他爸要知道了这事,还不得从地下蹦出来呀!
他正要解释什么呢,抬头对上他姐那双精亮的小眼,恨不得咬舌自尽,这怎么又上套了呢!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毛线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只是少爷病犯了,想撂挑子不干了。对吧?”
这么说,其实有些冤枉王鑫远,他怕的是他守不住这点家底,明明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他当然乐不得做个甩手掌柜了。
“姐,你就能者多劳嘛……”
王鑫远一脸无辜地看向姐姐,活像一只呆萌的小白兔,可怜又可爱!
“呸!”毛线一把掀起他身上的被子,骂道:“你少跟我来韩国人那一套!我问你,你知道咱家一个月开销有多少吗?你知道你养孩子一个月要开销多少吗?”
王鑫远又是一愣,这些事不都是他妈在管呢吗,他还真不知道,而且他认为姐姐也不一定就知道,这是在诈他呢!
刚想说点什么,又被毛线吼得一哆嗦。
“你还不赶紧上楼给咱爸上炷香,好好地拜一拜!”毛线不重不轻地照着王鑫远的肩膀拍了一巴掌,“赔了那么多钱,你还有理了是不?我是不是也得把你供起来呀!”
“那……好吧!”王鑫远被他姐这一通教训,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反正有姐姐在,他怎么都不至于过得太惨,真要把她惹急眼了,完全不管不顾了,那才要命呢!
毛线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
他要真心想学点东西,那也成,这怎么还开始学着耍心眼了呢,还冠上一个以学习之名,说得跟真的似的!她真要被这熊孩子气死了。
“王鑫远,我生气的不是你赔了!而是你这拎不清的性子!不知道轻重,做人没原则做事没底线!差劲儿!”毛线出门前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一边的马哲,道:“你真应该好好地读一读马哲,这样,再遇到事情,你至少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来!”
“噢!”王鑫远赶紧应道。
他突然觉得她姐这个脾气,还真是应了那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找男朋友都费劲儿呢!真不知道,那杜云是怎么受得了的!
“怎么样?”毛线一出门,就被她妈拦住了。
儿媳妇尼雅一直在客厅坐着,她说了好几次都不肯上楼,说是怕王鑫远喊她听不着,毛瑾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儿媳妇的面扒门口听呢!
“他说他不念了,要好好工作,天天向上,努力赚钱养老婆孩子!”毛线故意说得很大声。
“好啊!好啊!”
尼雅听到这话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她是一万个不赞同王鑫远去读书,那一下得好几年不说呢,再说来来去去那么多女同学,她现在又是这个情况,那不都是婚姻隐患吗!
她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在一起就好。
尼雅一激动扑过来抱着毛线的脸吧唧一口,“姐,我太爱你了!”
“咦!”毛线被她这弟妹弄得哭笑不得,“你都孩他妈了,能不能稳当点啊!我的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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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他这是在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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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不是激动吗!”尼雅说着话,身子一弯就从毛线身边溜过去了,嘴里喊着,“鑫远!”
“哎!”毛线摇摇头,看着她妈,说:“这种事,你交给尼雅去办就好了呀!”
“那怎么行,这不是让孩子为难吗!”毛瑾一高兴就把大实话都秃噜了。
她就是觉得尼雅和王鑫远在一起时间不长,感情基础没有那么深厚,这万一尼雅劝了,王鑫远又不听,俩人不就生了嫌隙吗!
她这儿媳妇可是双身子呢,她可不想尼雅心里不痛快。
毛线这个气呀!
合着全家就她是个炮筒子,指哪打哪呗!
“啊!好人都让你们做了!就我一个坏人!什么人嘛!”毛线说着转身就走了。
“什么人?我是你亲妈!如假包换!”毛瑾对着女儿的后背吐了下舌头,看她走远了,才想起忘了问她跟杜云进展得怎么样了。
毛线在楼下,看着自家的屋子已经亮起了灯。
她足足磨蹭了有十分钟,才下定决心上去。
她想,反正第一晚是稀里糊涂过的,第二晚是各种尴尬着过的,这两晚都很含混,她决定就在今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反正,看都看过了,想必那杜云对她这副Rou体也没了兴趣,不如,来点狠的!反正人已经丢过了。
毛线决定从别处找补回来!
她刚要掏钥匙,门就从里面开了。
杜云一把拉她进来,又将拖鞋放到她脚下,问:“怎么这么晚?冷不冷?”
毛线看着杜云一脸温和可亲的样子,一下子又说不上话来了。他扎着围裙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毛线这辈子没法拒绝的两件事,一是美食,二是做美食的人,刚好这两样都被他占了。
“你出门得带件外套啊,这会儿天气忽冷忽热的……”杜云接过她的书包,还是忍不住唠叨,“以后还是要给车里放件外套的。”
想到这里,他又马上补了一句,“我这两天带你练车啊!”
毛线马上就想到他是想在回家之前,安顿好她,心里一阵泛酸。
“怎么了?”杜云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说:“再有五分钟就开饭!你先去换了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毛线点了下头,朝卧室走去,一进门进被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吓到了,几乎是满满一地啊。她随手扯开一个袋子,看了看,裙子,正是她的码。
“他这是在善后!”
毛线想到这里,就去洗了手,顺手打开一件裙子换上。
灰白底色,上面印有灰粉色花朵,前后都是V领,无袖,腰身是收着的,裙身左右各有两个暗褶,后边却是开衩的。虽然是长款,可是她穿上一点都不拖沓,倒显得高了几分。她最喜欢的是,侧面还压着两个暗袋,正好可以藏起她的双手。
毛线做老师久了,手里总是习惯拿点东西,否则就会觉得不自在,感觉一双手总是无处安放,这个口袋的设计很好,从外边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儿都不影响美观,很是实用。
毛线特意踩了一双裸粉色的高跟鞋,往杜云面前一站,“怎样?”
“漂亮!”杜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说道:“你去鞋柜里换一双平底鞋试试。”
“哦?”毛线想着自己还没拿那么多东西过来呀。
看着杜云一脸憨笑的模样,她这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打开鞋柜一看,果然是摆满了一个柜子的鞋子,几乎都是那种圆头的,深口、浅口都有。还有一排只有三公分高的。
毛线大概数了下,足足有三十双。
“你疯了?鞋子都要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的。”毛线说道。
“来不及了。不合适的就不要了。”杜云将装汤的砂锅放在桌垫上,又在围裙上擦了下手,弯身从里面挑了一双银色亮闪闪的鞋子,放到她脚下,“试试这双。”
“这是不是太小女生了?”毛线总觉得这种BLING BLING亮闪闪的东西,只适合那种年轻的小姑娘。
“你不就是小女生吗?”杜云已经捉住她一只脚要给她换鞋。
“我自己来!”毛线脸上一热,迅速换上了鞋子。
杜云就在一旁看着她,觉得他家毛线长得挺好,属于十分耐看的那种。也不知道他妈啥眼神,老说丑丑的。
这哪儿丑呀?美着呢!
“还真是舒服。”毛线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不过,这会不会显得我太矮了!”
“不会!”杜云捏了下她的小鼻子,“我们长得小巧玲珑,不像她们,人高马大的,吓人!”
“噢!”毛线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落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她长得小巧玲珑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矮挫丑呢!
不管了!
毛线伸出手臂,踮着脚尖搂上他的腰,“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净说瞎话!”杜云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椅子上,“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听得这一句,毛线羞得差点儿把脑袋搁到桌子下面去。
她又想起了头天晚上洗澡那一出……
哎!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你全身上下无一例外都给我看遍了!以后可不许瞎出去勾搭人了哦!”杜云若无其事地盛着汤,完全不顾毛线那一脸的羞赧。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毛线很是难为情。
“好,好,不说了!”杜云将筷子递给她,“好好吃饭!”
他其实憋了一肚子的笑,这毛线矫情起来还真矫情啊,难道她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给他看吗?这才看了看就已经这样了,这要是……杜云赶紧塞了一口饭,把那些不好的念头噎回去,他死都得忍着。
杜云刚吃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
毛线愣神的功夫,他已经从屋里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件毛开衫。
“屋里凉!”杜云将开衫给她披上,坐下继续吃饭。
毛线的余光悄悄地扫向杜云,看着他安静吃饭的样子,突然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从来不知道恋爱的滋味这么美妙,难道从前她找的都是假男朋友?
毛线这时候有些庆幸,得亏她脸皮厚,不然这么好的男朋友就是别人了,她一想到那玖眉姑娘,心里就哆嗦,真是细思极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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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敷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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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吸溜了一口老鸭汤,里面的莴笋,可真是清甜啊。
她一得意,就跷起了二郎腿,正好踢着杜云,这脸瞬间就垮了,咬着筷子尖干咂摸嘴。
杜云看着她这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是无语了。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好好吃饭!”
饭后,毛线本来是要洗碗的,被杜云推回了屋里,“你去试裙子吧!”
毛线也确实好奇,那些袋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衣服。
不得不说,衣服真的是女人的好朋友,就连毛线这种不入流的身材,在那些华美裙裳的衬托下,竟也陡然生了几分姿色。而且,杜云的眼光极好,每一件都很惊喜,这一点,真是太意外了。
毛线连续试了四个小时,竟不觉疲倦,她甚至有些喜欢上镜子里那个生机勃勃的自己了。
她贴近镜子,左右看了好几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不是服装店的那种镜子,可以把人拉长变美的那种!”
“不是,你本来就很美,只是他们瞎!”杜云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小声说道:“不过,幸好他们眼瞎!不然我上哪儿捡你这么大个宝呢!”
毛线从来不知道,杜云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将脑袋偏向他的侧脸,整个人骑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不大雅,可是,她喜欢,她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长久一点,让她好好地享受一下他身上的温暖。
杜云托起她的屁股,将她整个人都放到自己怀里,这才撩起她的裙子,看了看她的腿,问道:“还疼不疼?”
“疼!”毛线说道,这次不只是表皮疼,肌肉也疼,连续站了好几个小时,又试了好几个小时的衣服。
这一歇下来,真是酸痛无比啊。
“唉!”杜云叹了口气,“那你还乱动!”
“可是我刚刚都忘了疼。”毛线说道。
她的确是忘了,不止忘了疼,还忘了羞耻,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整个坐在杜云身上……
杜云正抻着胳膊想把毛线抱起来一点,没承想,这毛线自己换了个姿势,略起身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啊!”杜云忍不住疼得叫了一声。
这会儿毛线也觉出不对劲儿,她整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熨过了一般,滋滋地冒着热气,她暗暗用力抻起一条腿,想着赶紧下去。
结果,又是一下。
“别动!”杜云将头埋在毛线肩上,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真是要命啊!
毛线想起港台片里,那些人打斗的时候,好像踢中某个部位就能一招制服。她心里一惊,咕噜一下就翻到床上了,扎扎实实给了杜云又一次碾压。
“你!是不是……那里疼?”毛线红着脸问道。
“嗯。”杜云哼了一声,弯着身子,将两手撑在腹部护着。
整个人像只被煎熟的大虾,头尾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这可吓坏了毛线,“要不要去医院?”
杜云摇了下头,他想说点什么,可是真的说不出来,他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毛线想了一下,迅速拨通尼雅的电话,“尼雅,我跟你说……”
“嗯,说吧,姐。”尼雅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应着。
“杜云好像被我伤着了。”毛线只顾着说话,完全没看懂杜云的脸上扭曲的表情。
“伤哪儿了?”尼雅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一把推起身边的王鑫远,“醒醒!姐夫伤着了!”
毛线心一横,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下,并准确地描述了杜云的症状:像个虾米一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额头不停地冒汗,说不出话来。
“姐,你们真不是正……时候……”毛线说得支支吾吾,尼雅还是听明白了问题所在。
毛线本是不懂她在说什么的,一听这孩子那语调,瞬间就反应过来。
“没有!”她这脸臊得通红,赶紧解释道:“就是被我不小心压了几下。”
“还几下?”尼雅想象了一下那个蛋疼的画面,这嘴都有些瓢了,催道:“姐,你现在快去找条毛巾,用温热一点的水浸一下,给他敷上!”
毛线迅速跳下床,脖子和脑袋之间夹着电话,给洗脸池里放好热水,迅速浸透毛巾,又拎出来,拧了一下,才问道:“敷哪儿?”
“哪儿疼敷哪儿!”尼雅无力扶额,她姐这是得有多笨啊,怕她还听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学名。
听到那两个字,毛线这手机啪一下就摔地上了,想着她这问的也确实有些多余,当然是哪疼敷哪儿了!
“我……”杜云挣扎着想从她手里拿过毛巾,可他实在是太疼了,连着小腹一块儿疼。
“算了!”毛线掀过被子蒙在他脸上,眼睛使劲一闭,噗一下把手里毛巾整个呼上去了。
杜云这个脸色就更难看了,身子又蜷到了一块儿。
毛线看他那痛苦样儿,又实在帮不上忙,只好跳下床去准备温毛巾去了。
这样,反复敷了约半个小时,杜云总算是缓过来一些,毛线也松了一口气,好好一个晚上,就这么被她毁了。
毛线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手臂,“对不起!”
杜云裂了下嘴,咬着牙说了句,“没事。”
“那我先去洗澡了,你再歇一会儿。”毛线说道。
虽然,这事,确实挺尴尬,不过想到头一天晚上,毛线心里就平衡多了。最重要的是,看清了杜云的身体构造以后,她这心里就没那么自卑了。
他长得,也就那样喽!
毛线洗漱出来又温了毛巾,给他换上。几次下来,她已经很娴熟了,并没觉得什么不妥,倒是杜云有些不自在了。
不知道是热敷的效果,还是心理作用,总之,这疼痛是缓解了不少,他也能倒上气来说话了。
毛线看着一地的衣服,又有些无措了。
试的时候没觉着什么,这要收起来,可就费劲儿了。加上很多裙子都有摆,她叠了好半天也不过才收起十余条,还多着呢!
“你该不是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买裙子了吧?”毛线懒洋洋地收着裙摆,“这都够我穿好几年了。”
“没事,慢慢穿。”杜云侧了一下脸,他的身子还是背对着毛线的。
“哦!”毛线想着他说的话,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你不是要走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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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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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刚尝到恋爱的滋味,就要分开,这怎么说,都有些……不舍。
“你可以等我吗?”杜云问道。
由于腹部附近的疼痛拉扯着,这让他没法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就连说话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嗡嗡的。
毛线像是没听见一样,反复折着手上的裙摆,一双眼眸里满是愁绪,浓重而阴郁。
“那些大摆的不用叠,直接拿衣架挂起来。”杜云说道。
他不忍心逼问她,即使他从心里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不再说话。屋里很是安静,杜云可以清晰地听到她手里那些布料摩擦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拉扯着他的神经,那痛感好像又强烈了一些。
“我等你!”
这几个字,软软地落在心头,像是那枝头上摇摆的花朵,颤了又颤。
他再次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毛线手里已经换了另一件衣服,她手上的动作似乎快了一些,两个袖子对折,裙摆左右对折,衣服就成了一个长条,再折上两次,就变成了更小的长方块,被她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她再拿起另一件,右手持剪刀“咔”一下剪下标签,左手接住,装进旁边的塑料兜里。
她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娃娃领睡裙,头发长及锁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抹过胸口……
杜云怔怔地看着她,在毛线抬眸一笑的瞬间,他确认自己是听到了那几个字!没错!一定是的!他抻了一下右腿,想要下床,将她拥进怀里,好好地抱抱,亲亲。
“毛巾凉了?我去换。”毛线听着动静,放下手中的裙子。
“我想……”杜云清了下嗓子,想到她刚刚的笃定,这眼眸里就浮动了一丝笑意,“我想抱抱你。”
“嗯?”毛线愣了片刻,下一秒就过来俯在了他胸口。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杜云伸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揽过来一点,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她的头发。
“还疼吗?”毛线岔开话题,她当然不想说,她只是想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屈指可数的幸福时光,她怕他这回一去不复返呢!
想到这,毛线这眼眸里就蒙了一层水雾,“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杜云用一个亲吻堵住她要说的话,在毛线错愕的瞬间,他又松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不过,你以后可得注意点啊,这可关乎你后半生的幸福生活。”
两个人眼里都有了一点暧昧的情愫。
毛线在他胸口轻轻地捶了一下,将头埋进他怀里,“还能洗澡么?”
“嗯……可以。”杜云咬牙说道。
他其实不想动弹,真的是Dan疼。
“我帮你擦一下吧!”
毛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起身去了浴室,又翻出了两条浴巾。
这个时候,杜云已经撑着墙过来了,“还是我来吧,太麻烦了。”
他不想看着她着急,她那腿还没好,不该这么折腾的。
“那好!一会儿洗好了你叫我!”
毛线帮他放好水,又趁着他洗澡的工夫,百度了下男人Dan疼的缓解措施,结果除了热敷好像没有其他的办法。而且,上面说得很可怕,说是几乎可以跟女人生孩子的疼痛类比。
这下,毛线可紧张坏了,瞬间决定跟杜云分床睡,免得他不小心遭受二次伤害。
躺下之后,毛线怎么都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心里惦记着等天亮了得让杜云去医院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样一折腾,她早上又没起来。原本还想做个三明治表达一下心意的,又是杜云做的早餐,小米南瓜粥加水煎包。
“好了?”毛线问道。
“嗯!”杜云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真不用去医院看看?”毛线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总觉得这个话题不大好。
“不用!”杜云口气轻松。
他担心这事会让毛线误以为自己那方面比较脆弱,这可是比Dan疼更严重的问题。
杜云剥了一个水煮蛋,递到她面前的碟子里,“好好吃饭!”
“哦!”毛线将面前的碟子推开,“我不想吃鸡蛋。”
“吃一个,这水煮白蛋是最有营养的。”杜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多吃点才能长肉嘛!”
“啊!”毛线惊得差点儿把一口粥喷出来,“你不知道我以前减肥多难?”
杜云笑了一下,埋头吃饭。
早知道她会成为自己的女人,干吗要帮着她减肥呢!
中间,毛线把包子里的汤汁咬的溅了一桌子,还蹭的满嘴都是,杜云直接拿纸帮她拭去了。毛线也没觉得尴尬,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之间这些亲密的小动作。
她清楚,这个改善源于他们对彼此的“坦诚相见”,尽管不大合时宜,也不尽如人意,可是,结果的走向,却是极好的。
小孩子之间光屁股玩耍似乎没有什么,可是成年人之间,即便是同性,也很难把自己的Rou体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别人。
这不止隐私问题,还关乎尊严。
毛线上课时,又感觉到了马利的小情绪,她用提问、敲黑板等方式暗示都没有用。等到下课,她想叫住马利问问什么情况的时候,这姑娘又推说自己不舒服溜了。
这让她很是担心。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自我意识特别强,又有很强的自尊心,她也不好干涉太多,只嘱咐于骁尧多关心下马利。
中午到家,那杜云已经上班去了。
家里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一地的衣服也都归位,看来让他休息这一个上午也没少干活,毛线索性就不管了。
正好毛瑾来电话,说吴姨做了年糕,让她回家吃。
这吴姨是个勤快人,总是额外给他们准备一些小吃,这一点,深得毛瑾喜欢。她这儿媳妇是个馋嘴猫,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想尝上一口,有吴姨在,她倒是省心了不少。
尼雅一见着毛线,就把她拉到屋里说悄悄话去了。
“姐,姐夫咋样啊?”尼雅逮着毛线问道,她是医务人员,没有什么避讳。
“啊,没事。”毛线这脸又臊红了,她还是不习惯弟妹这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问候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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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两性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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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看着她这一脸的难为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过去。
“什么?”毛线翻了一页,在看清书名《两性指南》四个字后赶紧推开,“我不要!”
“姐!你这思想也太守旧了吧!你堂堂一女博士还怕这个?”尼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哦!”
她从王鑫远那边没少听说毛线的事,别的不说,单从被何方骗婚这一件事,就说明她这太缺乏那方面的知识,连个男人是直的弯的都分不清,一点常识都不懂,这可不行啊。
时代变了,对女性的要求也不同了。
从前只管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肤白貌美大长腿,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手。现在这年头,可不行了,多少正经大老婆被那不正经的小三扳倒?这床上床下得两手抓,才不至于落得人财两空!
这女人呀,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脸皮厚,技术好!
别说几个小三了,明火执仗又如何呢!
毛线被弟妹这一番神理论说得一愣一愣的,干张了半天嘴,一句都接不上。
好半天,她才说了一句,“尼雅,你肚子里还装着我两个侄子呢!”
“没事!全当胎教!”尼雅不由分说地将那书塞进毛线包里,“回家好好研究研究!”
毛线无奈地扶着额头,她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回来吃饭的好。
“你们姐俩嘀咕什么呢?”毛瑾过来招呼她俩吃饭。
“没事,我们说闲话呢!”毛线迅速将书包拉好,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拉开,将那书塞书包暗袋里,摁了摁,才重新拉上。
“吃饭了!”毛瑾说着点了下尼雅的脑门,“傻姑娘,天天就数你最高兴了。”
“那是!我是妈妈的开心果!”尼雅搂着婆婆的胳膊就走了,顺便贴上婆婆的耳朵轻声耳语了几句。
这可吓惨了毛线,这傻孩子不会把那些事都跟她妈讲了吧?
毛线故意咳了一声,以示警告。毛瑾回头看了她一眼,竟是一脸的笑意,吓得毛线抖了一个激灵。
只能从心里祈祷她妈什么都不知道。
毛线突然发现,尼雅和王鑫远这俩孩子,还真是绝配啊,都这么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
吃饭的时候,毛线老感觉她妈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扫着,她这个别扭啊,索性把话挑明了,问:“妈,你老瞅我干啥?”
“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毛瑾问道。
这下把尼雅的兴趣也挑起了,刚她只顾着谈“正事”了,竟忘了问她衣服的事。
毛线穿了一件淡紫色的V领连衣裙,上身非常修身,袖子也包裹得很好,但是下摆很大,有点公主风,但又没那么累赘,腰上仅有一条同色皮带。
关键是这种饱和度低看起来又点性冷淡的风格,跟她很搭呀。加上毛线还化了一点淡妆,竟然有种很雅致的感觉。
“对呀,姐姐!这么漂亮又适合你的衣服哪来的?”尼雅一脸坏笑,“该不是姐夫给你买的吧。”
“是!”毛线干脆豁出去了,故意扭了下身子,“怎么?羡慕嫉妒恨了吧!”
不过她这脸上的笑还没完全展现出来,就被尼雅吓蒙了,她突然将筷子丢下,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这可吓坏了毛瑾。
“肚子疼?”毛瑾已经起身准备带儿媳妇去医院了。
“妈!”尼雅眼睫毛轻轻地抖了两下,嘴巴瞥向毛线,“姐姐她欺负我……”
“哎哟!宝儿啊呀!你可吓死妈了!”毛瑾捋了下胸口,将筷子递给儿媳妇,“不就是个破裙子么,有啥好显摆的!妈给你买!”
“嗯!”尼雅一得意就忘性,那鼻孔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明明是你俩先问的!”毛线这一口气,好半天都没顺过来。
“赶紧吃完,滚回你家去!”毛瑾挖了一勺琥珀核桃仁放在尼雅盘子里,“多吃点!”
“喂!到底谁才是亲生的!”毛线气得差点摔碗,又瞪了尼雅一眼,“你知道先来后到的吧?在这个家里我可是你的老前辈哎!”
“哼哼!”毛瑾冷笑了一声,“老是真老!”
毛线气得一口辣椒直接呛嗓子眼里,这家,是真没法待了。
她是越发地想念杜云了。
回家的路上,毛线就跟杜云通了电话,诉说着她在娘家受到的委屈。她瘪着嘴跟杜云告状,说她妈如何如何胳膊肘往外拐,从前待王鑫远比她好,现在又待尼雅比她好,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杜云非常好脾气地哄着她,高冷的毛老师竟然学会了撒娇,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再三承诺,以后一定会加倍地对她好,抵过所有人对她的不好。
毛线听着他说的那些幼稚的话,咯咯咯地笑了一路。
她不是真的责怪谁,她只是突然有了一个可以分享小秘密的人,她一直幻想中的爱人就是这样,无论她的要求多么无礼,他都允许她小小地发泄一下。那种感觉很奇妙,她开心得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小毛孩。
当天晚上,毛线被杜云拉去参加了一个小型的朋友聚会。
毛线大都不认识,可是她依然玩得很开心,杜云几乎全程都将她牵在身边,一直将手护在她的腰上。
杜云的那些朋友们都很随意,自说自唱的大有人在,她从前很少参加这种聚会,因为她长得一般,家庭出身又是那样,别人最喜欢讨论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那个有钱的后爸。时间一长,毛线几乎拒绝了所有的这种聚会。
不过这一次,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冷落。
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提议跳舞。
杜云捏了捏她的手心,附在她耳边问:“可以吗?”
“我……”
毛线对上杜云期的眼神,突然决定试一把。
毛线大学时有选修课,要求必须选一项喜欢的运动,她选的国标,华尔兹和探戈都会,男朋友也是那个时候搭上的。
不过,很多年不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转得起来。
毛线穿的是杜云帮她选的一件黑底印花及踝长裙,大一字领,肩膀属于半露不露的,袖子是从肩部直接延长出去的一块,正好可以遮掩腋下的褶子,高腰收身,上半身是纯黑色的,腰以下是黑底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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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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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身上黑底金花的裙子旋转起来的时候,那一朵朵金色的郁金香就鲜活起来,跟着她的步伐,热烈地绽放着。毛线只穿了三公分的高跟鞋,她跳得还算轻松。
一曲终了,毛线毫无意外地成了全场的焦点,杜云趁机宣布:“这是我女朋友,毛线,以后请多关照。”
场上的男的开始起哄,说怎么都得表示表示。
毛线正纳闷该怎么表示的时候,一个吻就落下来了。杜云扶着她的腰,轻轻地吻住她的唇,毛线只感觉心尖一颤,竟踮起脚回应了他。
这次,很友好,他们谁都没有咬坏谁。
一到家,杜云就掀起她的裙子,看她腿有没有好点儿。毛线这次学聪明了,乖乖地坐在床上。
“还那么疼吗?”杜云轻轻抚了一下,又吹了一口。
毛线被他那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哪有那么严重,马上就要好了。话说,你以为我是纸糊的吗?”
“嗯,你老厉害了!是铁打的!皮糙肉厚,可皮实了!”杜云揶揄道。
“你嫌弃我!”毛线噘着嘴,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哎哟!这个矫情呀!”杜云无奈扶额,“那以前说你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毛线不满地撅起嘴巴。
她觉得女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基因,叫恃宠而骄。别人越是拿她当回事,她就越是端着,就好像坐跷跷板那样,总是喜欢高高地翘起来嘚瑟,想想就觉得好笑。
“那有什么不一样?”杜云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
“当然不一样了!”毛线对着杯子里的两片柠檬片皱起了眉头,“以前你是路人甲,我对你没要求。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必须宠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挤对我。”
“嗯,说得好!我为此深感荣幸!”杜云直接将水送到她嘴边,“来吧,爱心牌蜂蜜水,美容养颜补维C,保你喝了一杯还想下一杯!”
“嗯!”毛线捏着鼻子一仰脖,将一杯蜂蜜水干到底。
她最受不了柠檬这个酸不拉几地味儿了。
“怎么样,够不够宠你!”杜云笑着递给她一杯白水,“喝一口,涮涮嘴巴。”
俩人一番玩闹之后,就去洗漱准备睡了。
这一次,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毛线像一只猫一样蜷在杜云怀里。杜云不时用手捋着她的头发,亲一亲。他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那种感觉就好像行走在春天里,张开双臂,就是晴空万里,暖风拂面,混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连流淌的空气都是绿色的,目之所及,一切都是清新的、温盈的、灿烂的、热烈的。
杜云忍不住又亲了亲她软软的头发。
毛线懒洋洋地枕着他的胳膊,感受着他胸口的温度,突然抬头,“你是不是把我当毛球了?一直捋毛。”
杜云直接被她逗笑了,刚刚那些美好的感怀就像泡沫一样,瞬间就被她戳灭了。
“嗯,谁让你们是本家呢!”杜云故意逗她,转念又问道:“你说妈怎么给你取的名?”
他着实好奇,这么随性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他至今还从没听过一个跟她重名的。
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了。
“我生父姓要,我妈跟他结婚那会,家里一度很拮据,我生父是老师,特别好面子的那种,对别人倒是大方,实际家里过得很穷酸,总是入不敷出,我妈隔三岔五地要钱,他一生气说,天天要钱,赶明儿你生个孩子就叫要钱吧!”
毛线平静地说道,就像在讲儿时某个玩伴的故事。
“后来,我出生了,我生父是个文人,总想着给我取个有趣又有内涵的名字,所以,我这名就迟迟定不下来,眼看着到上户口的日子了,我妈一生气,就真写了个要钱。听说后来叫了一阵,我妈觉得这名不好,充满铜臭味。就擅自做主给我给成了毛线,她说这名叫着顺口,听着温暖。”
“嗯,没毛病。”杜云将她揽在怀里,捧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是够暖人的。”
“不过媳妇,我希望你以后给咱孩子取名的时候,不要像咱妈那么任性,千万别取个杜绝之类的。”
“那可没准!你觉得肚子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毛线就后悔了,怎么好端端地说到生孩子的事上了?好像她多着急似的!
毛线赌气似的推了他一下,“谁是你媳妇了。”
“当然是你了!”杜云将她圈在怀里,道:“我给你走了后门,内定了。”
毛线被他这没皮没脸的话逗得不行,想掐他一下以示警告,想到他那受伤的下半身,又老实地窝在她怀里,不肯动弹了。
俩人叽叽咕咕说了大半宿,也不知道多会儿才睡着的。
总之,很久。
杜云抽出两个下午带毛线练车,她本来就有基础,只是胆子小,加上受过惊吓,有些抵触而已。有了杜云陪练,她上手很快的。两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偶尔也会把车停在路边,下来逛逛。
清明之后,天就转暖了,没几天的工夫,甬道两旁伸出很多嫩绿的枝条,总有些调皮的孩子在树下蹦跶,伸手够那些摇摆的枝条。
杜云捡了孩子们丢弃的枝条,掂在手里三五下编成一个花环的形状,戴在毛线头上。
“我们去拍照吧!”毛线突然说道。
她想到,他走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好!”杜云说:“我去开车!”
没想到等他回来,她又不想去了。
“累了。”她这样解释道。
“那,我们回家!”杜云也不再坚持,牵着她的手往车里走去。
她穿了一件白色及膝棉衫,风一吹,就会鼓起来,左一下右一下地飘着,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单薄了。
杜云跟她拉开一点距离,侧着身子看了一会说:“以后不许穿这个衣服!”
“可是,很舒服啊!”毛线撅着嘴巴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想抗争一下。
“那在家穿好不好?”杜云将她裹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说:“好东西都叫别人看见了。”
“嗯?”毛线低头扯了下衣摆,故意说道:“看见就看见了呗,不是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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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随便画了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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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等了半天没反应,刚要去看的时候,整个人就被杜云腾空抱起来了。
“快放我下来!”毛线感觉到行人火辣辣的注视,迅速将头埋在他肩头,双手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是对你的惩罚。”杜云一手抱着她的大腿,一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不敢了!”毛线赶紧求饶,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可千万别撞着熟人呀!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杜云说道,他这会儿觉得自己才是毛线减肥成功后的最大受益者,这要是以前的体重,估计抱着没这么容易。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心疼,这家伙对自己够狠的啊。
“我不敢了。”毛线缩着脖子,附在杜云耳边求饶道:“快放我下来。”
杜云耳旁传来她软绵绵的声音,就更加不想放手了,他扶着她的后背,小声说:“你不是累了吗?”
“不累了!”毛线想着他那地方还没好,也不敢太用力挣扎,急得直掐他,“快放我下来,都被别人看到了!”
“看就看呗,做好事要让大家都知道!”杜云将她的小脑袋扣在自己肩上,笑道:“你就假装自己累晕了!”
“啊!”毛线心里暗暗叫苦,这男人计较起来还真是要命啊。
好在,车就停在便道上,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毛线一直将头埋在杜云的肩头,并没有注意来往的行人,她也不好意思去看,毕竟她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女孩的把戏,怎么说,都有些做作的嫌疑。
俩人在半道上就接到毛瑾的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
“去吗?”毛线问道。
她其实不大想回去,他俩满打满算也待了不两天了。她想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待着。
杜云跟她的想法一样,“跟妈说,明天中午,我们回去吃,我做。”
毛线把杜云的话学了一遍,她又编了个理由,说自己练了一下午的车,累了。
毛瑾也觉得没什么,她这姑娘好不容易才开了窍,她恨不得这俩孩子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块儿,赶紧给她捣鼓个外孙子出来。
那她可就完成任务啦。
不过,她并没有忽略掉应英那个大隐患,她琢磨着过些日子得亲自去趟长沙,这老话说见面三分亲,她总不至于把她赶出来吧?
毛瑾觉得这婚姻大事,还是要尽可能地取得双方父母的认同。
这一家人过日子,就怕这心里结了疙瘩,一辈子别扭。
杜云一回家就扎进厨房做饭了,毛线也张罗着要打下手。杜云看她那笨拙的样子,那个韭菜一根一根地挑,都赶上绣花了。
他暗叹一口气,指着吃她媳妇做的饭啊,他俩估计都得饿死!
“你去试衣服吧!”杜云看她弄了一手的泥,捉着她的手在水池里冲了冲,“这个不适合你干。”
毛线正干得起劲儿呢,被他这么一说,瞬间就垮了脸,她是决定从今往后洗手做羹汤,做一个称职的人妻的,没想到这一上手,就被人嫌弃了。
“我可以的!”
毛线嘟着嘴说:“一点都不给人表现的机会。”
杜云指了指她衬衣沾上的韭菜汁,这毛线瞬间没话说了,她明明很小心的呀!
“我媳妇不用在厨房表现……”杜云俯身亲了亲她,“乖!听话!”
毛线对自己的干活的效率也是有数的,按这个速度,他俩估计没等做完饭就得双双晕倒在厨房。
“那好吧!”她歪着脑袋说:“不是我不干活哦,是你赶我走的!”
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耍赖的味道,明明是她不会干,还能说得清新脱俗也是够了!杜云突然觉得他家这个毛老师,还挺好面子的嘛!
“你在别处表现好点就行了!”杜云捏了下她的脸,“快去!”
毛线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小声骂了句“Liu氓”就跑开了。
杜云撇嘴笑了下,看来这小东西脑子里装的也不全是知识,这不也是一点就透吗!
不一会儿,毛线就出来了,“这件怎么样?”
说罢,她拎着裙摆在杜云面前转了一圈。
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印花裙,无袖,船领,后背有一排本色布包的小圆扣一直合到腰上,下面是大太阳裙摆,里面还有两层薄纱撑着,裙身上是粉白的海棠花,自上而下,越来越密,全开的花朵,将开未开的花苞,还有那一小簇嫩黄的花蕊,以及翠绿的叶子缠绕在褐色的纸条上,间或还有几片散落的花瓣,最下摆却是落花和泥土的混合,深深浅浅地摞在一起,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明媚极了。
杜云忍不住裂开嘴巴,她终于翻到这件了。
“我是不是把春天穿在了身上?”毛线等不及他的回话,笑着又转了一个圈。
杜云擦了擦手,将她后背上面的几粒扣子合上。
“你快说吗!”毛线老觉得自己衬不起这条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尤其是那上面的花朵。不是千篇一律的粉或者红,每一朵都有着很明显的层次,深深浅浅在盘在枝头,立体又逼真。
“嗯?”杜云挠了一下头,“说实话?”
“快说!”毛线最见不得他卖关子了。
“找到一个既能夸你底子好,又能夸我手艺好的词汇挺难的!”杜云摊了下双手,略微低头,一本正经地道:“你知道,我不太会说甜言蜜语。”
“你?”毛线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撩起裙摆仔细瞅了半天,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画的?”
“嗯,”杜云点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画了几笔。”
“啊!你太厉害了!”毛线一把揽上他的腰,好一会儿才敛好情绪,柔声说道:“谢谢你,这么用心待我。”
她清澈的双眸里,慢慢浮起一层水光,搂着杜云的手,紧了又紧。
杜云想到她那走马观花式的恋爱,心里骤然一紧,她是多容易满足啊!
“我就是买了块布,请人做了裙子,然后画了几朵花而已,瞧把你感动的,”杜云捏了下她的鼻子,俯身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早知道这样,我就多画几条!”
“嗯!”毛线点点头,又迅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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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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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知道在衣服上作画挺费劲儿的,而且他们这阵子几乎都在一起,他并没有摆弄那些画笔呀!
毛线想着他大概是很早就画了,她心里一颤,使劲地眨着眼睛想好好看他一眼,可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都看不清。
“乖!”杜云将她抱回椅子上。
毛线还是抱着他不撒手,一个劲地掉眼泪。
“那你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杜云捋着她的头发,故意问道。
“喜欢。”毛线哽咽着说:“你是我的!”
杜云身子一僵,他还从没听过她说直白的话,他俯身将她拥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你咋还会讹人了呢?”
“就讹!”毛线抽噎着抬起一双泪眼,扬起下巴,对着杜云的唇,轻轻点了一下,小鸡啄米一般。
杜云这身子一抖,感觉浑身热乎乎的。
“好,盖了这个戳,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杜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耳垂,“毛线,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也爱你。”毛线将整张脸埋在杜云胸膛里,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杜云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他真想把这个小东西揉进自己身体里。
俩人紧紧地拥在一起,就好像拥抱了全世界,他们那样的努力,才迈出了这一步。可是,即使是小小的一步,也足以鼓励他们前行。
此刻,他们清楚,在说出爱之前,他们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那样热烈而深沉。
他们曾深陷爱情的泥潭,患得患失,也差点儿与真爱失之交臂,所幸,他们拥有了彼此。从此,他们会很好。
这一番表白,直接导致他俩那顿晚饭吃了俩小时,咕咕哝哝,哎哟,腻歪死了。
直到杜云再次接到家里的电话。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毛线身子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将两条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
她不客套、不回避、不见外,真正成了他的“自己人。”
杜云顿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对电话那头的父亲也多了几分耐心,他迫切地希望快点回家,跟父母面对面好好地跟父母谈一次,早点把这事定下来。他太喜欢现在这种状态了。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他这两天都舍不得睡觉,恨不得不眠不休跟毛线好好地待着。
杜云挂断电话,将她揽在怀里,用力抱了抱,说道:“他们都好,就是怕我不回去,催得紧。”
“你都计划好了?”毛线轻声问道,她整个头倚在杜云身上,懒懒的,像一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
杜云这心里又是一软,他的确还没有计划好,但是他已经十二分的决心,没有谁可以阻止他走向她。
“好了,放心。”杜云将她扶正,“我先把这些收掉,你去洗澡?”
“好!”毛线揉了下眼,眯着眼睛说道。
不知怎么地,她一赖在他怀里,就忍不住犯困,他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让她很是安心。
毛线懒懒地起身,想着跟杜云一起将桌上的碗碟收拢在一起。
“快去!”杜云拦住她,用下巴蹭了下她的额头,催促道:“以后也要记得早点洗澡,太晚了容易头疼!”
“知道了!”
毛线也不跟他争了,解下披肩,又低头确认了下没有油渍沾在裙子上。
她有些后悔,怎么没有在吃饭前把这裙子换下来。
“傻样儿!可以水洗的!”杜云被她这憨样逗乐了。
“不会入水即化吗?”毛线歪着脑袋看看杜云,又看看裙子,“我说的是花朵。”
“不会!”杜云笑着揉了下她的小脑瓜,“瞅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罢,他转身将那些碗筷都摞在一起,准备拿去厨房。
“你见过就可以啦!”毛线从背后扑过去搂着他的腰说道:“以后,我见世面全凭你带了!”
“荣幸之至!”杜云非常臭屁地说道。
毛线看着杜云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突然间想到了岁月静好这几个字,她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跟小杨约一下。
毛线一大早醒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准备去做早点,给杜云一个惊喜。
拉开门一看,没人。
想着他可能是先去了公司,毛线心里有些小失落,就这几天了她怎么就不能表现得好一些呢?她四处张望着,心里莫名地期待着什么,果然,看到了餐桌上的小纸条:早餐在电饼铛里,我去超市了。
毛线打开电饼铛一看,竟是她喜欢的红豆馅饼。
想到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红豆馅饼比红豆面包要好吃一百倍,杜云就给她做了。毛线咬了一口,又软又香,那豆沙是吴姨自己煮的,一点糖都没放,完全是那种自然的清甜,一点儿都不腻。
她一口气干掉两个馅饼,一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她迅速收拾好自己,也学着杜云留了一张纸条:我去公司了。
完了,又马上撕掉,抽出一张餐巾纸重新写了一遍,最后再盖上一个唇印。
“完美!”毛线对着餐巾纸吹了一口气,再轻轻地压在杯子下,齐活。
这个过程,她一直在嗤嗤地傻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毛线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没想到,小杨更早,她面前的那杯白水已经见底了,怕是来了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毛线说道。
“我正好路过这边,就早点过来了。”小杨笑道,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提前一个小时来的。
“吃过早餐了吗?”毛线问道。
“嗯,嗯。”小杨被毛总这突然的关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有点结巴,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热地说过话了。
“一份提拉米苏,一杯卡布奇诺?”毛线问道,同时冲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可以。”小杨赶紧说道,她这心里一紧张,脸上的笑就有些僵了,不知道该表现得再热情一点还是收敛一点。
“毛总,您找我有事?”小杨试探着问道,当然,这也不过是一句废话。
她只是想快点知道是什么事。
“不急,你先吃早点吧!”毛线对赶过来的服务生说:“一份提拉米苏,一杯卡布奇诺,一杯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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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私事还是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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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跟服务生点完餐后才转向小杨,随口说了一句,“我在家吃过早餐了。”
小杨这心里猛地一抽,别是想让她主动离职吧?
她这个时候可不能没有工作,她那不靠谱的北漂男朋友根本就指望不上,她现在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这份工作了。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阵跟着杜总监,她可是兢兢业业的,而且刻意保持了距离,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呀?难道又是老毛总的意思?打上次那事之后,老毛总就没再正眼瞧过她,而且后来找了她好几次碴,以前那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错都被那老太太放大了。
小杨想到这里,顿时就有了主意,若是她们娘俩成心叫她过不去,那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撕破这层脸皮。
反正她就是一光脚的不怕她们这穿鞋的。
这样一番斗争之后,小杨总算是拿定了主意,她清了清嗓子,将那叠提拉米苏往一旁挪了下,说道:“毛总,您还是先说事情吧?”
毛线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杨心里又是一惊,这个眼神她见过,在老王总过世后,小毛总正式接受公司的会议上,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依次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您这么忙,哪敢让您陪我吃早餐啊!”小杨为自己上一个问题找了个完美的托词。
“那好,我就直接说了。”毛线将手中的杂志合上,“杜总监要去长沙待一段时间,你是他的助理,我希望你能陪他一起去。”
“啊!”小杨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她没想到毛线会这么直接。
“当然,你可以拒绝。”毛线说道,她从来不会强求任何一个人。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小杨往前抻了抻脖子,“这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她就公办,私事她就是私办。
小杨脸上有些小得意,她觉得这十有八九是私事,那样的话,毛线就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小杨一手托着下巴,尽量控制着脸上的情绪。
毛线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这才笑道:“可公亦可私,看你本事!”
小杨被毛线那诡异的一笑吓着了,她突然觉得这小毛总城府很深啊。
“啊,是公事啊!”小杨迅速做了选择。
无论怎样,她身上的翅膀还没硬到可以单飞,需要依靠毛线这棵大树。还有一个就是,那十二个月年终奖的诱惑,眼瞅着就要结果了,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退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钱啊!
“你可以慢慢考虑,明天给我答复!”毛线从钱夹里拿出一百块放在桌子上。
“我去!”小杨说道:“毛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协助杜总监的。”
“那就辛苦你了。”毛线起身说道。
“那您慢走!”小杨这回心里可踏实了,她打算好好地享受一下咖啡馆的早餐,发个朋友圈,装一把小资。
毛线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小杨,“以后私人场合,不必这么拘束,你可以叫我毛线,或者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毛姐。”
这话说得,小杨差点儿落泪,她迅速起身说道:“毛姐慢走。”
毛线唇角微翘,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她并没有多么信任小杨,只是觉得,对付一个熟悉的人,要相对容易一些。
杜云到家看到毛线留的纸条,本想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正在开车,只好又写了纸条,先去了义母那边,正好他还有些事要交代。
毛瑾看着杜云拎了那么多东西进来,吓了一大跳,“傻小子哎!你这是把超市搬回咱家了吗?”
杜云笑道:“反正也是去一趟。”
“现用现买呗!这些东西往门口一放,我再搬个小板凳往那儿一坐,咱家就开小卖店了!”毛瑾嘴上说着,那边已经叫吴姨在腾冰箱了。
“这主意不错!”杜云两手拎得满满的,并一一对吴姨做了交代,“那是放储藏室的,这是放冰箱的。”
剩下的,他都拿进了厨房。
“吴姨,您帮着收拾一下虾,我一会儿出来做。”杜云说道。
他知道吴姨的脾气,这要一点儿活都不让她干,她准得去找义母少算一天的工钱。
“哎!”吴姨应着,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衣角,笑道:“你又帮我干活来了?”
“练练手!”杜云笑道:“还得您在一边指导呢!”
“没问题!”吴姨笑着拍了拍胸脯,“好好表现哟!”
吴姨对杜云很有好感,加上这两天毛瑾总是念叨,她估摸着这俩孩子好事将近了。说实在的,她也跟着高兴。
这穷人也好,富人也罢,哪个当妈不都是为了儿女活着!
她比毛瑾还小八岁呢,那孙子都上大学了,这毛瑾的孙子还在尼雅肚子里呢!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有优越感的。
杜云应了一声,就出去找毛瑾了。
“妈!”杜云从包里掏出一本房本,又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这是干什么!”毛瑾这脸立马就冷下来了,“不是说好了给你的吗!”
“妈!”杜云笑着将她,“我马上都要成您女婿了,这些都用不上了。”
“你父母那边搞定了?”毛瑾看着杜云,一脸的期待。
“快了。”杜云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屋里推,“妈,您把这些东西都藏好,我用不上。”
杜云还记得这房本,义母还是从衣柜顶上钩下来的,费了好半天工夫。他估摸着这房子的事,没准毛线和鑫远都不知道呢!
毛瑾也不想在厅里跟杜云拉拉扯扯的,毕竟还有吴姨呢。
她径直向屋里走去,一进屋子就扣上了门,“老实说,你父母那边什么态度?用不用我亲自去一趟?”
“不用!不用!”杜云一想到他妈那通电话就头疼,再说了,这事,本来就应该他出面去摆平。
“那你更不能给我了!”毛瑾说着将那房本和卡一起塞过去,“别犟!”
“妈!我真不能拿!”杜云捂着包,坚持着。
他一直认为婚姻里对等很重要,他家条件是不如毛线家,可是,他自认为凭自己的本事能让毛线过上好的生活,可能算不上优渥,但衣食无忧是可以保证的。
他不想在钱财上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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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上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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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拿是吧?”
毛瑾脸一沉,两只手就往外推杜云,“走走走!再也不要叫我妈!”
“妈!”杜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实话实说,“我是真心喜欢毛线,不是想占便宜来着!”
“我不知道吗?”毛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是那种的人吗?”
“妈!”杜云只好安抚她,“别生气了,我不也是……”
“也是什么?”毛瑾眼眉一挑,“一对榆木疙瘩,这还能有好吗?”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扬起手中的房本,说道:“糖衣炮弹,会不会呀?你把事办成了,再拿回来也行啊!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一点诚意都没有,你怎么说服你妈?”
“那万一,我妈她当真了呢?”杜云有些哭笑不得。
他妈那个脾气上来,还真难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认真的呢?”毛瑾气得一手叉着腰上,“你放心去谈,只要能同意你俩的事,钱不是问题!”
毛瑾长吁一口气,这话憋了好久,可算说出来了。
“妈!”杜云觉得话说到这份上,他再推辞就没意思了。
“别跟你妈整虚的,给她上硬菜!”毛瑾捋了下头发,说道:“她上一回在电话里不是说养他们老吗!应着!养!”
毛瑾觉得到了谈婚论嫁这种时候,必须拿出态度来。她的态度很简单:人必须是我姑娘的,花钱多少不是问题。
这大半年,她琢磨出一个硬道理:光有钱不行,还得有人。
她觉得杜云孩子就挺好,重点是,她这姑娘还能降得住。这就是好上加好呀!
如今这些小姑娘找对象,要么看脸要么看钱,在毛瑾看来呀,还不如她家那一根筋儿呢!长得好、有钱又对人好的,不是没有,关键是,降不降得住。
这可是关乎一生的幸福啊!
如此类比,在对付儿子王鑫远的问题上,毛瑾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对呀,她费工夫收拾儿子,倒不如花心思调教儿媳妇。
这女人是一个家庭稳定的基础啊。
这么一想,毛瑾也顾不上杜云了,急急地跑出屋找电话去了。
尼雅本是值班的,没有什么事,一听婆婆说中午吃大餐,她可馋坏了,忍不住吞起了口水,为了掩饰那点失态,她慌忙喝了一大口水,说道:“妈,我刚正喝水呢,吴姨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是你姐夫主厨!”毛瑾说道,一提这事,她就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她这姑娘以后可有口福了。
“啊!”尼雅想到前几天毛线打电话问的事,怕他俩尴尬,就决定不回去了,她捂着嘴巴,故意装出很忙的样子,低声说:“妈,我今天挺忙的!”
“噢!”毛瑾有点小遗憾,不过她马上说道:“那就给你送过去,你跟办公室的人一起吃。”
毛瑾在吃的上面一向大方,家里有什么小吃,都会让尼雅带去办公室给同事们分享,她一直教育尼雅,“就是再看不上你的人,她隔三岔五老吃你的东西,不说你好,总不至于说你坏吧!”
这女孩子在外边工作,吃穿上,就得讲究一些。
一是增加自信,二是不会给人可乘之机呀,三是易于交际,一举好几得啊!
尼雅想着,这一打包,姐姐和姐夫又知道是给她送的了。倒显得她怎么地似的,还不如直接回去呢。
“妈,也许一会儿就闲了,等我中午打电话哦!”尼雅说道。
“好吧!”毛瑾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儿媳妇这个时候上班,可是这医院的班不同别个。她这成天都提心吊胆的,恨不能陪着尼雅去上班。
杜云拗不过毛瑾,又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他想着还是留给毛线吧。
毛线是直接到她妈这边的,一进门就看着杜云在厨房忙活,她也洗了手,想着给他打打下手什么的。
这吴姨一看毛线回来了,干脆躲了出去,给俩人留点空间。
杜云看着毛线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拿了围裙要给她穿上。
“我还是去换一下衣服吧!”毛线穿的是那件“春天”的裙子,她把它当作他们之间的定情物。
她可舍不得在厨房里嚯嚯了。
“好!”杜云在她鼻子上钩了一下,手指上的水珠就顺着她的鼻子淌到人中那里,像是淌了一条鼻涕。
“讨厌!”毛线抹一下鼻子,撇着嘴跑开了。
等她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裙,小立领,上面有些自然的褶皱,松松垮垮地打在毛线身上,有种慵懒的气质。
“哎!”杜云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毛线低头拽了拽下摆,“很丑吗?”
“你是怎么长的?”杜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穿块破布都能这么好看?”
“假话连篇!”毛线故意斜了他一眼,饶是如此,她这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说是打下手,毛线也就是个捣乱的,总是趁杜云不注意,偷一把半成品坐楼梯上吃。完了再忽一下跑出来抱着杜云的腰,看他又出了什么好吃的。
蹦蹦跳跳,比那毛球还欢实。
尼雅中午还是回来了,姐俩非常默契地不再提那件事,一家人准备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本来毛瑾的意思是让吴姨也一块儿过来吃的,吴姨说什么都不肯。
毛线也不大愿意,毕竟饭桌上可能会说一些家里的事,她还记得保姆孙馥香那档子事呢,她将每一份菜都分出一些来,让她自己回屋吃。
这对吴姨来说,正是求之不得呢。
她弯腰接着餐盘,嘴上不停地说着:“够了!够了!吃不了那么多!”
“多吃点!厨房里还多了几只螃蟹,您晚上也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吧。”毛线还是坚持每样都给她分了一些。
她从内心里是希望有个信得过的人能留在家里的,可是信任这个东西,必须经事。这红口白牙吃进去的不作数,吐出来的就更不算数了。
这事啊,急不得。
“那怎么好!连吃带拿的!”
吴姨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玩意儿贵着呢!看着挺大个儿,实际上就丁点儿肉,一口就吸溜没了。
那一只抵她好几天的工钱呢!
“没关系!您看咱家也没那么多人!不然就浪费了。”杜云在一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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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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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毛线嘱咐他特意多买的。
毛瑾看着女儿的坚持,突然觉得这姑娘其实在某些事上是很有主意的,只是看她计较不计较了。
“吴姨,让你吃就吃嘛!这菜都要凉了!”毛瑾笑道。
“哎!”吴姨一抬头看着这一桌子人都等着呢,迅速端着餐盘一溜烟小跑着回屋了。
毛瑾给她分了一间房,让她白天累了在那里休息的,这对吴姨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呢,她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才找着这么好的主家。
以前她干的那家呀,婆婆和儿媳妇闹不到一块儿去,她一个打工的,劝也不是,帮也不是,里里外外哪头都不落好。
婆婆说,钱是她出的就得听她的,儿媳妇也说自个儿当家,她这一仆难伺二主啊。
到后来,婆婆住院了,那儿媳妇干脆让她去伺候,恨不得让吴姨二十四小时常驻医院才好呢,那婆婆也看透了她的心思,指名道姓就得儿媳妇伺候,想借着生病好好地整整儿媳妇,就这么,吴姨才脱开了身。
后来到了这边,一看,又有儿媳妇,大姑子,她寻思着这人脑子还不得打出狗脑子来,没承想,人家这一家子这么和睦。
这一点,她很是欣慰啊,可算是找着个好主家了。
饭桌上,杜云给毛瑾敬了酒,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一度让王鑫远很是汗颜,他拉了一下杜云,“姐夫,咋整得跟亲娘俩似的!”
话没说完,就被毛瑾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还知道挑理了?”
“哎哟!妈呀!”王鑫远很夸张地叫了一声。
“哎!”毛瑾笑眯眯地接道,端着酒杯,“来,儿子,妈敬你一个!”
“啊!”王鑫原本是撒娇的,看他妈来真格的,他就端起杯子,准备倒上一杯。
这可吓坏了尼雅,上次王鑫远醉酒后放飞自我,惹得婆婆好几天不搭理他俩,这回可千万不能惹事了。
桌子底下,尼雅伸出脚丫子勾到王鑫远的小腿肚,用力踢了一下,王鑫远腿肚子一颤,脑子就开始转了,顺手拿起尼雅面前的果汁杯,“来,我以果汁代酒。敬我最亲爱的老妈!”
“哎哟!”毛瑾被儿子冷不丁这一出闹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次是真打算跟儿子喝一杯的,没打算套路他呀!
不过,看着这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坐在她面前,跟那地里的庄稼似的,她这打心眼里高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妈!你不能再喝了啊!”毛线将酒递给杜云,瞪了一眼,“你想喝自己喝,甭拉上我们家人!”
“我……”杜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我还不算我们家人吗?
毛线唇角一勾,又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要造反啊?
杜云迅速点头,笑道:“不喝了,不喝了,这不是临行之前,想好好谢谢咱妈吗?”
“姐夫,你要去哪儿?”王鑫远问道。
毛瑾想到饭前,杜云找她还房本的事,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打断王鑫远,“哎,你哥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吗?问七问八的!”
王鑫远叫他“姐夫”,义母却特意扳成了“哥”,杜云意识到,这是准丈母娘在逼他表态呢。
杜云挺了挺脊梁,说道:“回老家。”
“嗯?”王鑫远想着杜云一走,她姐岂不是又成了孤家寡人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这时候回去,这俩人才好几天呀,不正是巩固劳动果实的时候吗!
“你不是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王鑫远拿胳膊肘怼了杜云一下,提醒他别忘了她妈还有个后备女婿李锐呢!
杜云摇了下头,表示不可能。
这下,王鑫远就有些搞不懂了,这货不是想把他姐拐走吧?
就杜云他妈那老太太,尖酸、刻薄、刁蛮、不讲理都占齐了,她姐要是嫁过去那得吃多大的亏呀!
况且,公司那边怎么办?
不等杜云回复,他又转向毛线,“姐,你也跟着去吗?”
毛线愣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眸,说:“我得上课呀!”
“噢!”王鑫远看看他姐,又看看杜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他又问杜云:“那多会儿回来呢?”
这次毛瑾没有拦着儿子,因为这个问题,也是她想知道的。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杜云,毛线看着杜云为难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小失落,她知道的,这次回去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
毛线趁弟弟不备,给他嘴里塞了一只虾,“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尼雅见状,也说自己要吃虾,央求王鑫远帮她剥去虾皮。
就这么,姐俩算是给了杜云一个台阶,可这问题已经抛出来了。就像是一块石头子丢进了水池里,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太平啊。
毛瑾担心的是,杜云对毛线的感情不够坚定,过不了他妈那一关;王鑫远担心的是,万一姐姐远嫁,这以后有了婆媳矛盾,吃亏的肯定是他姐,越想他这饭就越是吃不下。
毛线想得更实在一些,她对杜云的心意是了解的,但是,她也同样能理解他对父母的心意。
疏不间亲,父母毕竟是父母,异地处之,她也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做出什么伤害家人的事情来。杜云此番回家,不是说服父母就是被父母说服,而前者的可能,微之甚微,不是她说丧气话,实在是……
杜云妈妈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孟子有云: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何况,杜云妈妈本来就是老师。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性格里的偏执是一样的,都不容易被说服,更不可能去接受自己压根就瞧不上的东西!
换一句话说,如果杜云逼着她去跟她妈伏低做小,她也是万万不肯的!
在外人看来,她毛线是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不过,很抱歉,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心里有个小本本,一边记着对自己好的人,一边记着对自己不好的人,一笔一划,清楚着呢!
当然,毛线不是非得强求每一个人都对她好,她一不是菩萨二不是小仙女三不是人民币,没那么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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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亲妈的八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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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毛线也试图找出一个点,说服自己,去求和。
可是,越是捋那些事她就越生气,从潇潇到小杨,杜云他妈对她,可以说是全面封杀了,她又怎么可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这不科学,也非常没有人性。
“妈!我这次回去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有很多事要准备,”杜云突然说道,对上义母冷寂的双眸时,他两片薄唇抿了一下,笑道:“等我回来,我们就准备结婚了。”
“嗯?”尼雅不禁唏嘘道。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觉得姐姐这是把人先搞定了。她使劲地朝毛线挤弄眼睛,想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应。
“好啊!”毛线看了杜云一眼,应道。
她嘴角微微地卷起一点,眼眸好像突然就有了亮光。
饭后,杜云被王鑫远叫走了,毛线也被她妈叫去说话了,尼雅非常聪明地选择了去“午睡”。她认定婆婆和姐姐有些贴心话要说,毕竟,这件事够大伙儿消化一阵了。
尼雅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选择回避,她这个儿媳妇是入驻者,将来要像婆婆一样当家的,得多给姑婆一点独处的时间。
杜云被王鑫远拉去了书房,俩人装模作样地摆了一盘棋,心思却不在那上面。
“说说吧!你对我有啥意见?”杜云拍了一下王鑫远的肩膀,颇有几分长兄的气势。
既然这话已经说破了,王鑫远也就不矫情了,他直接说出自己的态度,“你跟我姐结婚,我很高兴,但是你不能带她走,不能让她跟你父母在一起生活。”
“嗯?”杜云显然是没想到王鑫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搞定了这个小舅子的。
“即便我姐同意,你也不能带她走!”王鑫远又补充道。
“你以为你姐会同意?”杜云饶有兴致地说道。
“有可能,不都说爱情中的女人都不带脑子嘛!”王鑫远觉着这事还是得事先掰扯清楚,“咱哥俩有一说一啊,你说你妈死看不上我姐,这俩凑一块儿,要么我姐把你妈气死,要么你妈把我姐整死!好在哪儿呢?”
杜云没想到王鑫远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本以为他会说毛线离家太远的话,见不着家人,公司没人管之类的,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他就是怕他姐一个人在外边吃亏。
这一点,杜云倒是很感动,多一个人疼他家毛线,好事啊!看来这小伙子也成长了。虽说这王鑫远比他还大,可是,就是一个小孩心性,没经过什么事,他跟毛线一样,一直拿他当弟弟来着。
杜云也不想他为这事操心,干脆撂了实底儿,“就我妈那脾气,你姐同意跟她一块儿,我也不能同意啊!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杜云想起正月那次回家的事就来气,大过年的,就是个两旁外人到家也不能给人整那么一出吧?连口饭都不让人吃。
他觉得这么些年,她妈在学校里管着上百号学生,回家管着他爷俩,真的是独惯了,啥事都得依着她的性子来。这也是他这小半年不跟他妈联系的原因,说什么呀?她说的他都做不到,他说的她又听不进去,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白白惹一肚子气。
听他这么一说,王鑫远这心里就踏实了,哥俩痛痛快快地杀了几局。
毛线这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端坐在床上,毛瑾搬了把椅子,坐她对面。
娘俩开始了一场唇枪舌剑。
“姑娘啊,妈采访你一下啊,”毛瑾清了清嗓子,“敢问,你这大龄女中青,枯树逢春的感觉如何呀?”
“说人话!”毛线翻了一下眼皮子,摆出一副懒得理的姿态。
“那好吧!”毛瑾迅速坐直了身体,脑袋微微前倾,问道:“感觉如何?”
“挺好的!”毛线没好气地应道。
毛瑾抻着脖子,将整个脑袋伸到毛线脸下,自下而上地盯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啊!”毛线故意张大嘴巴对着她妈哈了一口气,“熏你!”
“哇啊!”毛瑾夸张地跳了起来,“有男人的味道。”
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他们做饭的时候在厨房里确实亲了几下来着,不过,有那么明显吗?
她下意识地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毛瑾看她这反应,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这说明,俩人至少有过亲密接触了,好的开始。她吭了一声,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说实在的,问女儿闺房之事,她这当妈的还真有点抹不下面来。可是转念一想,这笨鸟就得先飞,腿短就得捯快点儿,她这姑娘低,必须要出手快、准、稳才能赶超上去。她这当妈的,是该豁出脸面,给女儿做个榜样。
“嗯!”毛瑾又吭了一声,拉开了气势。
“有痰就吐,有话就说!老这么憋着,甲状腺容易肥大!”毛线继续翻着手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女儿的调侃,倒是给了她勇气,毛瑾脑子里灵光一现,霎时就有了主意,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啊。
“你那个的时候,避孕了吗?”毛瑾一本正经地说着,“那避孕药可不能瞎吃啊,容易引起内分泌紊乱的!”
“毛巾!你过分了啊!”毛线没想她妈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问得出口,腾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什么都管!”
“我当然得管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毛瑾故意挺直了腰板,“你倒是吃了没?”
“没有!”毛线甩下这一句,就要往外走。
毛瑾小跑着揽上女儿的胳膊,满脸堆笑,“没吃就好!没吃就好!那些东西千万不能乱吃啊!”
杜云下楼时,看着毛线委屈巴巴的,一旁的义母却是一脸的春风得意,心里琢磨着,准是她家毛线又被老娘涮了。
他揽过毛线,说:“我们回去?”
“嗯!”毛线噘着嘴,迅速点了下头,径直往外走去,不看她妈,也不打招呼。
毛瑾一看这架势,很显然,俩人的亲密不止在嘴上哦。
她这一高兴,也顾不上应承杜云了,一路小跑着上楼找尼雅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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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能不能把自己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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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杜云捏了下毛线扁扁的嘴巴,问道:“妈说你了?”
“她竟然问……”毛线看向杜云,说到一半的话又噎住了,她烦躁地丢了一句,“她什么都问!”
杜云挠挠头,表示不解。
女人之间的交流,尤其是母亲和女儿之间,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超出了他能想象的范围。
毛线噘着嘴走在前面,其实,她心里也在琢磨一件事,这最后一晚了,能不能把自己交出去?
下午两个人都窝在家里,杜云在工作,毛线在收拾东西,实际上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就是想做点什么消磨时间,可是,又什么都做不进去。
到最后,还是软软地靠在杜云身边。
杜云是南方人中少有的高个儿,肩膀算不上魁梧,可是足够宽厚,毛线懒洋洋地赖在他肩上,听着他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心底像是起了一层浪,一波一波地涌向岸边,又在刚刚触及时嗖一下被推开。
只要有杜云他妈这股邪风在,杜云于她,就是那不可抵达的岸吧?
毛线蜷着身子,将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累了?”杜云揉着她的脑袋,将她放倒在他怀里,“睡一会儿。”
“嗯!”毛线低喃了一句,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杜云是男人里少有的爱干净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干爽的味道,像午后阳光那般,毛线一挨着他的身子,就忍不住犯困。
杜云偶尔也会垂眸,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或者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上几下,这样,毛线整个人都被温暖笼罩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呼一吸之间,有几缕淡淡的体香掠过鼻尖,细嗅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略有略无。
杜云就以那样的姿势坐了一个下午,只是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地翘着,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毛线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努力地睁了几次眼去适应屋里的黑暗,直到摸着杜云抱着她的手臂,这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还真怕一觉醒来他已经走了。
“醒了?先闭一会儿眼。”杜云一手盖在她眼睛上,抹了一下,说道:“我去开灯。”
“不要!”毛线搂着杜云的腰耍赖。
她的眼睫毛拂过他的手心,像一把小扇子一样,轻轻地煽着,杜云心中一动,亲了她一下。
毛线还是不动,两只手死死地缠着他的腰。
“乖,我去弄点吃的,得把你喂饱了。”杜云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问:“饿不饿?”
“不饿!”毛线可不想在吃上浪费时间,她只想赖在杜云怀里。可是她这肚子却是非常不争气地咕噜了起来,像小鱼吐泡一般。
“乖!”杜云这次狠心将她抱起来,让她的半个身子倚在沙发背上,“别动啊,小心掉地上。”
毛线听着杜云趿拉着鞋摸索着去开灯,她探出一只手在茶几上摸了几下,触到手机,点了一下,这屋里就有了些亮光。
这时,杜云也将灯打开了。
毛线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灯光。
“想吃什么?”杜云问道。
“西红柿鸡蛋面。”毛线记得冰箱里还有挂面,这个最省事了。
“好!”杜云捏了下她的脸,“很快就让你吃饭。”
毛线趁着杜云做饭的功夫去洗了澡,浑身上下拍打了一遍护肤液,这才满意地出屋了,她特意换上了一件丝质的睡裙,在外边套了件线衫,左右两边随意一裹,妥了。
走到客厅的时候,听到厨房传来一些动静,她好奇地跑过去一看,杜云正在擀面,而且他也正对着视频学呢。
“多麻烦呀!”毛线说道。
她就是为了省事才说吃面的,这可倒好,还自己擀上了。
“马上就好!”杜云转身,亲了亲她,说道:“我媳妇要求又不多,我当然要满足了!”
毛线眼睛一湿,两只手从背后环上他的腰。
“乖!你去玩一会儿!马上就好!”杜云举着两只面手,用胳膊肘推她出去。
杜云本以为这手擀面没什么难度,这一上手才知道有多麻烦,就这块面他已经揉了三次了。头一次太软,黏的不行;第二次切的不匀,宽的宽,细的细,太丑了。这是第三遍了,他得弄好点,故而不想让毛线围观。
毛线没有回屋,她本想去阁楼上看看毛球的,可是走到一半,眼睛的余光瞥到杜云在厨房里忙碌的影子,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索性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躲在暗影里看个够。
“我终于正儿八经地谈了一次恋爱。”毛线吸了吸鼻子,挺直腰板,顺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毛线看着他把面煮进锅里,才跑下去的,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还差点儿踩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两碗面,一碟西红柿鸡蛋,还有一碟凉拌菠菜,一碟削了皮的黄瓜丝以及一碟葱油酱汁。
“简单吧。”杜云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问道:“放碗里拌,还是放盘子里拌?”
“碗!”
杜云刚夹了一筷子面,她又迅速改口,“盘子!”
杜云给她面前的盘子里浇上一大勺西红柿鸡蛋卤,才开始拌自己面前这碗,他放了葱油酱汁,又加了黄瓜丝,和菠菜碎,那叫一个香啊。
毛线扒拉了一口面条,好吃是好吃,但是,没有葱香啊。
她咂摸了两下嘴巴,眼巴巴地瞅着杜云,“我想尝尝你碗里的!”
“要不要麻酱?”杜云问道。
“要!要!一点点!”毛线连连点头。
天津人对麻酱有着迷之热爱,不过那东西热量高,她已经戒了很久了。这劲道的手擀面,再拌上麻酱,那滋味……
她喉咙里像是长了一只小手,有些急不可耐了。
杜云起身去冰箱里拿出麻酱,淋上一勺,哇啊!那香味儿,更加醇厚了。
“就这个感觉!”毛线一把抢过碗,大口大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杜云端起她那盘西红柿鸡蛋面,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叫喜新厌旧,知道嘛!”
毛线对他吐了下舌头,“我保证,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新的!”
杜云宠溺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脑瓜,“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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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日三餐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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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故意吃得很夸张,小嘴吧吧地一张一合,面条秃噜一下子就进肚子里,都不带嚼的。
“慢点吃!”杜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嗯!”毛线果真放慢了速度,可是她这头都快埋到碗里了。
这大约就是最后一顿晚餐了,她是得慢慢吃,慢慢吃。
杜云感觉到了她的小情绪,心不在焉地扒着面条,眼睛却一直瞄着毛线。
“一日三餐四季,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毛线把碗底吃了个精光,抹了一下嘴就跑了。
杜云想说,可以的。
可是看着她眼睛里泛出滢滢的泪光,他又说不出来了。
跟他妈这场硬仗,他不知道要打多久。这样冒昧地承诺,就等于是要求她一定要等他,太自私了。
杜云去洗漱的时候,毛线已经钻进被窝里了。她倚着床头,膝盖上放了一本书,整个人看上去很安静,不似先前那般失态。
杜云俯身,亲了亲她的头发,说:“我去洗澡了。”
“好!”毛线抬眸,眼窝里溢出浅浅的笑意。
这笑,反而让杜云感到不自在。他迅速奔去浴室,好一番冲洗。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屋里的灯已经灭了。
床头柜上,竟然点了一根蜡烛,旁边还有两杯红酒。
毛线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坐着,手里捧着书,但,很明显她的心思没在书上。
杜云也不点破,笑着抱了抱她,顺手拿走她手里的书,“把眼睛都看坏了。”
“嗯!”
毛线回抱着他,将整个头倚在他的胸口,他身上有沐浴后的味道,像是下过一场雨,清新而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像小狗一样使劲地嗅着。
“乖!”
杜云将她的头扣在怀里,用力抱着她。两个人就那样相拥而坐,影子在烛光里摇晃。
过了好一会儿,毛线摸着他冰凉的后背,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是光着上身的,四月的天气,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她松开手,说道:“快到被子里来。”
“等一下。”杜云扯过被子,毛线被她围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杜云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说道:“这里有一个房本,一张银行卡。是咱妈的,你帮我还她。避着点人。”
毛线诧异地接过,她并不知道这事。
“这一张是健身卡。”杜云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说道:“你有空可以约着朋友一起去锻炼锻炼。”
毛线“哦”了一声。
“这一张,”杜云拿起最后一张卡,“这张建行的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每个月都会有一些收入进账。”
毛线嘴巴微张,有些不解。
“朋友的健身馆,我投了一点钱,每个月都有分红。”杜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不多,给你零花。”
“不要!”毛线摇头,不肯收下。
“听话!”杜云想去拿她的钱夹,被毛线拉住。
“拿回去给你妈吧!”毛线将头抵在他胸口,轻叹了一口气。
杜云这心头莫名一紧,这好像是那次长沙之行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提及他妈,一如最初的友善。
他的毛线,还果真是个毛线,外表看着毛毛扎扎的,心里却是暖得很。
“不需要,她有我爸呢!”杜云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好久,最后亲了亲她的小嘴巴,“那些事,你都不用操心,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好。”
“嗯!”毛线嗓子里哽了一下,她想笑的,也确实是笑了,她双眼狭长,微微眯着看向杜云,像一片树叶,上面蒙着一层水雾。
杜云眼看着那水汽渐渐凝结到一块,越来越重,那眼皮不堪重负一般,下一秒就马上跌落的样子,那嘴角硬是生生地裂开,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齿,泛着清冷的光,脸上的肌肉却是一动不动,这笑竟不如不笑。
杜云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将她拥在怀里,揉着她那一头蓬松的短发,过了许久,又一绺一绺捋顺,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好!”毛线从桌上拿过一杯酒,递给他,“听说有助于睡眠。”
“嗯!你可以每天喝一小杯!”杜云接过她手里的酒,又拿起另一杯递给她。
叮!
玻璃的碰撞声在夜里尤为清脆。
毛线一仰脖,就将那酒灌进去了。她知道豪饮是不对的,可是她就是想这样喝上一杯,最好能一醉方休。
杜云也跟着她一口干了,然后,俯身舔去她唇边的酒渍,竟有点苦涩。
俩人相拥着躺下,毛线当着他的面脱掉了那件单薄的睡衣,一咕噜钻进他怀里。他们的身体紧紧地拥在一起,胳膊裹着胳膊,脚丫子缠着脚丫子……
毛线像头小羊一样使劲儿地往他身上拱,杜云抱紧她,又退到边上一点。如此反复,毛线也没有觉得羞耻,她铁了心要把自己交出去,杜云被拱得受不了,只好屈起双腿将她夹在怀里。
“乖!别动!那没好呢!”他身上热得难受,可是还不得不找出这么一个借口。
毛线“嗯”了一声,果然老实了。
她想,这也许就是命吧。
杜云明显感受到了她的失望,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嘴巴,“乖!等下次回来。”
毛线没有再说话,将身子蜷在他怀里,她的手指从他腹部滑过,那样的纤细温软,杜云忍不住捉到唇边,亲了又亲。
“我给你讲故事吧!”杜云将她圈在怀里,开始将他小时候那些奇葩经历。
毛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在杜云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她又会嘀咕一句:“还要听。”
杜云只好拍着她的后背,继续讲。
那日后半夜起了风,窗玻璃被吹得刮啦啦响,窗纱也被卷起好几次,床头柜上的蜡烛也被吹灭了。
杜云往外挪了下身子,试图把胳膊抽出来去关窗户,却听着一声叹息,“好害怕呀!”
“不怕!”他拍着她的后背,又重新给她掖好被子,问:“你以后还是回妈哪里睡吧?”
“不要!”毛线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要等……”
说到一半,她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己滚到一边去了。
“这家伙在说梦话啊!”杜云有些哭笑不得,起身关上窗户,又重新挨着毛线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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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大闺女,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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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他们都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
俩人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毛线很早就醒来了,可她就是不睁眼。杜云几次进来出去,她都知道。最后,杜云也觉出她醒了,因为,她的眼睫毛一直都在抖动。
“乖!你睁开眼睛!”杜云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
毛线是典型的单眼皮,有点小肉眼的感觉,只有在闭着的时候,才能看见睫毛根上那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线。
这让她看上去像个婴孩一般可爱。
“你再不睁,可就看不到我了啊!”杜云看看时间,他虽是中午的飞机,可是这周日路上堵得厉害,还是要早走的。
这都拖到十点了。
毛线还是不肯睁。
“我真走了啊!”杜云作势往门口走去,眼睛却一直看着毛线。
果真,毛线这小眼睛刚掀开一条缝,就被杜云逮了个正着。
“大闺女,起床了!”杜云拿了睡衣,本想将她抱起来,回头一看,这毛线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泪,正无声地淌着。
“乖!”
杜云刚凑近,毛线咕噜一翻身将整个头埋在枕头里,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睛都是紧闭着的,她将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杜云。
“我一定会回来的。”杜云揉着她软软的头发,说道:“相信我。”
毛线还是一动不动,她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听山盟海誓的年纪,知道有些承诺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一颗包裹完美的糖果,吃完就拉倒。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杜云这次没有再勉强她,他知道这样拖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他要做的是,赶紧回家跟父母好好地谈谈。
毛线一直听着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才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随手抓了件衣服套上,呼一下打开窗帘,又迅速合上,只掀开一角,将整个人身在藏在窗帘背后。
她一直看着杜云拖着行李箱隐没在楼群里,这才转身冲进浴室,从头到脚,淋了好一阵。
她不是矫情的人,她只是实在没有勇气,记住他的眼神。如果注定要分开,就这样去吧。在他们都还没有很好地记住彼此的时候。
毛线突然有些感激杜云的节制,她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确信自己还能不能这样轻易地放他走。
洗漱之后,毛线又赖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她这一宿都没有睡好,感觉一直在做梦,醒来后感觉浑身酸痛,像是散了架一般。
当然,她也睡不着,赖了一会儿,索性起身,坐在梳妆台前认认真真地化了一个淡妆。
毛线特意换了一条浅灰色的连衣裙,很简洁的款式,左右双襟交叉,外边有一层亮银色的真丝滚边。腰部有一条很长的腰带,原先的款式是系成一个蝴蝶结搭在腰间的。
可是毛线不喜欢蝴蝶结这种小女生的东西,总觉得穿这自己身上有种做作的感觉。杜云就教她一个小诀窍;将那腰带交叉错位裹了三圈,最后随意打成死结,放在侧面。
这样穿起来,竟比之前还要洋气不少。
毛线从家里出来,并没有去她妈那里,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毛线先去了设计部,那些都是杜云培养起来的精英。她待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的状态都很好,杜云的离开对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可能他事先已经做过功课了,毛线想到这一点还是比较欣慰的。
她随后去了办公室,王鑫远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毛线敲门进去的时候,他一把藏在了桌子下面,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姐,你没去送姐夫?”
“他自己要走,还得要我送?”毛线说道,一脸的满不在乎。
王鑫远上下打量了她一会,问道:“姐,你哭了?”
“嗯?我看你马上就要哭!”毛线说话的功夫已经绕到王鑫远身后,迅速抽出一本书。那封面是用牛皮纸包上的。
她好奇地翻开看了一眼,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百~万\小!说你就好好看!有什么好藏的?”毛线举着手里的书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真看了那本马哲。
“要让员工看到了,我多没面子!”王鑫远小声咕哝了一句。
王鑫远本是不想看这书的,可是尼雅翻了几页,跟她讲了什么主要矛盾次要矛盾之类的,他就觉得可以看一看。
“你真想去念书?”毛线将书还给他。
“姐,我以后有机会真的应该多读点书!”王鑫远说道。
他这些日子,每天都参加项目部的例会,听他们讲那些专业的词汇。有些时候,人家已经说过去十来分钟了,他才能反应过来,还不敢表现出不懂的样子,这实在是太憋屈了。他现在才能理解当初老王对他说的话:你可以不那么专业,但是不能不懂。
他并不需要每天亲临现场去做具体的某件事情,可是,他必须有能够掌握某件事情走向的能力。
“读书,不是有机会才能读的。”毛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读书的成本很低,只要你肯,机会无处不在。”
毛线心里有了主意,决定在学校里帮他找一些经管方面的公开课。
人就是这样,只有费尽心机得到的,才会格外珍惜。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了。”王鑫远笑道:“我很快就是孩他爹了。”
王鑫远一提到尼雅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这眼角眉梢里,都是笑啊。
“你知道就好!”毛线白了他一眼,“用不着见天憋在屋里闭门造车。多出去看看,听听他们说话。”
“知道了,姐!”王鑫远推了她一下,“你快去给姐夫打个电话,他都要登机了吧。”
姐俩正说话的功夫,小杨来电话了。
毛线跟王鑫远打了个招呼,直接拎着包去外边接了。
“毛姐,我已经看到杜总监了。”小杨将帽檐拉低一点,道:“马上就要登机了。”
“嗯!”毛线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小杨顿了一下,心一横,说道:“毛姐,刚我弟跟我打电话,说他来天津了,想留在这边找工作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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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将她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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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还真是不凑巧!”毛线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太意外。
“毛姐,您能不能……”小杨的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你问问弟弟,去北京发展如何呢?”
“北京?”小杨愣了一下,那敢情好,可是得有人啊,北京的生存多难啊,她那男朋友到现在还在外边漂着呢!
“嗯!”毛线应道,她有同学在猎头公司,解决一个工作不是问题。
她早就想到了小杨早晚得敲她一笔,用她弟弟的前途做筹码,应该不会太亏。
“毛姐,北京好是好,可是我没有资源啊……”小杨故意拖长了尾音,做出难为情的样子。
“让他买车票去北京吧,你把他电话发给我。”毛线挂了电话,没有解释,也没有给小杨道谢的机会。
很快,毛线就收到了小杨的短信,一条是她弟的姓名电话,一条是百十余字感恩的话。
毛线直接将电话提出来,发给同学:帮我安置一下。
很快,她就收到了同学肯定的回信。
毛线嘴巴微翘,“哼”了一声,这点事,还难不倒她。
小杨在登机前接到了弟弟的电话,说是北京有个公司叫他去上班,起薪八千,试用期过后还有奖金,管食宿。
听着弟弟一口一个姐地叫着,小杨激动地差点落泪,弟弟这工作有了着落,她肩上的胆子就会轻一些。
“好好好!赶紧买票去北京,到了好好干!”小杨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这不怪她激动,在北京,还能管食宿,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不用像他男朋友那样,因为交不起房租被人家撵来撵去的。
看看在后边闭目眼神的杜云,小杨这心里就有些浮躁,同样是男朋友,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她家那个隔三岔五地找她要钱,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她的辛苦。再看那杜云对毛线,简直可以用孝顺来形容了。不过想到毛线的家底,她就平衡多了。
她要是毛线,才不找杜云这样的呢!
小杨叹了一口气,又给弟弟转了五千块钱,叮嘱他马上去订张机票,别耽误了大事。
她弟根本就没在天津,她不过就是找个由头,将毛线一军。
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她现在用得着她。
起飞前,小杨本想去找杜云身边的人换一下座位的,可是对方竟然不同意。
她不知道,杜云事先嘱咐过旁边的人。
杜云老早就看到她了,只是嫌她聒噪,懒得理她。他借口说,遇见一个老熟人,有些渊源,不想挨着。
隔壁大哥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下杜云的肩膀,用一口浓重地天津话说:“放心啊!兄弟!有我在,嘛事没有!”
“杜总监,毛总派我来跟您出差,有需要您随时喊我。”
杜云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他家这毛线还知道派人跟着他,看来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这么一想,他这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那电话不接就不接吧,反正有王鑫远和小杨俩人在,他们是可以随时了解到对方的状况的。
“兄弟!我跟你说,这妹子长得还不赖啊!你要没意思,就让给我吧!”杜云被旁边大哥冷不丁这一句吓到了,真是……拿他当什么人了。
他想了一会儿,问道:“行啊,兄弟,你买保险了吗?”
这大哥明显一愣,搞不懂杜云什么意思?是说那女的是卖保险的?还是说那女的有什么毛病?他琢磨了半天,打了个哈哈,这事就翻篇了。
头一天晚上没睡好,这飞机一起飞,忽忽悠悠地,杜云跟着就睡着了。
一路睡到了长沙。
小杨穿了一身职业套装,本来就很丰腴的身材,更是被包裹的前凸后翘。
她这是有意在向精英阶层靠拢,老毛总一家西装革履出现在她那小出租屋里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跟那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样的。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爱上穿正装的。
那之前她还嫌弃公司的这项规定有些不合人意,现在她觉得正装就是一种阶层的附属品。平头老百姓穿正装会被人笑掉大牙,但生活在城市里的精英就不一样了。小杨有了一种很特别的优越感。
尽管,仔细看,她的正装还是比价劣质一些的。
但是,没关系。
像不像,三分样!有这个派头就行了。
杜云看着她这身打扮就觉得土得要命,这又不是上班,出门也不知道换件衣裳!不过想到这次回家的任务,他就尽量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毛线既然给他派了人来,那他就得物尽其用。
“先去给你买几身衣服吧!”杜云突然转头。
“嗯?”小杨万万没想到杜云会说出这番话来,果然,这男人都是偷腥的猫,一有机会就放荡。
她想着,或许之前杜云对她的无视,正是因为毛线在身边守着呢。
这么一想,她胆子就大起来了,她随手撩了一下头发,胸脯使劲挺了一下,说道:“这,不合适吧?”
杜云正想说要不算了。
小杨马上眯着眼问:“去哪里?”
“你百度一下这里的商场。”杜云说道。
小杨并不介意他这种冷淡的态度。相反,她觉得这次的活儿接得非常好,一切尽在掌握。
俩人打车去了商场。
小杨本想让杜云陪着她好好地逛一逛的。管他真假呢,反正现在就他们俩,天高皇帝远,山高任鸟飞。小杨想起那毛线狂傲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伸手给她一巴掌,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可公可私,那她就亮亮真本事!
小杨正琢磨着该挽杜云的左臂还是右臂的时候,杜云站住了。
他从钱夹里掏了两千块,“你自己看着买吧。我在门口等你。”
“你陪我去吧!”小杨一把拽住杜云的胳膊,嘴巴一噘,“我这也不熟啊!”
杜云微微蹙眉,直接拿开她的手,拍了拍自己手臂,径直往里走去。小杨迅速跟了上去,不过这次,她并没有挽上杜云的胳膊,那家伙是抱着胳膊走的。
小杨在心里哼了一声,其实,她现在对杜云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她觉得想要在大城市扎根,无论是北漂男友还是杜云,都不是好的出路,她必须找一棵大树靠上,像王鑫远那样的,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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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莫名被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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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见过尼雅,总体,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乏善可陈。
小杨觉得,她要是一早把目标锁定在王鑫远身上的话,没准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老板娘了,王鑫远在她看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但人家会投胎呀!
只是,再没有兴趣的人,也不该这般漠视她。小杨决心这次一定要把杜云睡了,让他见见世面,知道什么叫真女人!
杜云全程黑着脸,小杨跟他正好相反,这件那件都想试一试。杜云并不看她,每进一家店,他就直奔沙发上坐着。
有个不长眼的店员,非得问杜云,“先生,您看您女朋友穿这件多漂亮!”
杜云抬眸,盯了小杨一眼,却并没有反驳。
小杨顿时就有点心花怒放了。
男人的放纵一般都是从默认开始的。当然,她也懂得适可而止,这才头一天,好戏还在后头。小杨最后只挑了两件裙子,见好就收。
“你很享受被人当成我女朋友?”杜云冷冷地甩过一句。
小杨这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就定住了,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镇定。
她的笑容从嘴角一直推到苹果肌上,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杜云,“是的。”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小杨现在对杜云没了企图,这胆子就更大了。
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吗,挑明了说更好。
“那行!”杜云点了下头,扔下一句,“好好演!”
说完就去马路上拦出租了。
小杨原地愣了一会儿,就快步跟了上去。
演就演!谁怕谁啊!
“师傅,找一家照相馆停下!”杜云径直拉开副驾驶的门,也不管小杨跟不跟得上。
“好嘞!”出租师傅是个有眼力见的,等到后面那跑得气喘吁吁的姑娘坐稳了,才发动车子。
车子在一家照相馆停下的时候,小杨还有些纳闷呢,难道是杜云的父母退休后搞起了第二职业?这倒是有趣啊!
“给我们俩分别照一些证件照。”杜云直接说明了要求。
“一寸,还是二寸?”
“都要!”
小杨皱了下眉头,一脸不解地看向杜云,“干什么?”
“办结婚证啊!”杜云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我吗?”
小杨怔怔地看向杜云,脑子迅速转着,她环视了一圈,确认这是照相馆不是民政局的时候,嘴角微微一翘,“好啊!”
搞了半天,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呀。
小杨哼了一声,反正又不是真结婚,也就弄两张纸糊弄糊弄杜云父母,她吃不了什么亏的。不过这事应该在一开始就说明呀!还什么假惺惺地叫她来出趟差,小杨把这账都记在了毛线头上。
“我有什么好处?”一出门,小杨就追问道。
“好处?”杜云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没好处你能来?”
小杨想到登机前,托付毛线给她弟找工作的事,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就正大光明地提要求了呀。最好把那北漂男友的事也一块儿搞定。毕竟,这么多年了,好与不好的,情分在那摆着呢!
再退一万步讲,她跟男朋友之间,那是有真情实意的,真要是他哪天飞黄腾达了,那她还不用找下家了呢!
想到上次在电话里,她一着急就说了他没本事之类的话,俩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这次小杨决定先低个头,这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不能只是敲打,还得拿好话哄着。
“亲爱的,我到外地出差了……”小杨觉得这已经是她求和的最大诚意了,没想到被提示消息被对方拒收。
她迅速点开男友的头像,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朋友圈更新的状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拉黑了。
小杨迅速拨出男友的电话,一直显示忙音。
“停车!”小杨这声大吼把杜云吓了一跳,他向后瞥了一眼,跟师傅说:“您受累靠边停一下。”
出租师傅也被吓了一跳,哼了一声,将车停在了路边。
这车子还没停稳,小杨就往下跑。
连行李都顾不上拿!
“哎!出什么事了?”杜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很烦躁,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呀!
“杜总监!我要去趟北京,请你给我一个礼拜的假!”小杨说得很用力,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在抖。
“哦……”杜云挠了下头,想着该怎么调整计划。
小杨只当杜云是不愿意给她假,她这下就更着急了,“杜总监,你今儿给我这个假,以后的事,你说了算。”
“行!不过你总得跟我说下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杜云看她好像真有什么急事,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边,出点什么事,我不好跟毛总交代!”
他想着无论如何这小杨都是公司的员工,又借着出差的由头,怎么说,安全都是要保证的。
“放心!”小杨抬眸间,飞出一行热泪,她使劲咬了下唇,道:“也许不用一个礼拜,我就能回来。”
她去北京,是要找男友要一个说法的。
就这么不声不响不明不白地被分手,开玩笑呢?
小杨跟男朋友好的这些年,没有花过男友一分钱,享过一点福,也因此,她才特别的要强,在公司卖命发干活,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依靠的,除了她自己。她承认自己心思活泛,有过很多次想蹬了男朋友的想法,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呀。
从内心深处,她还是期望他能有所成就的。
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她不能接受。
不,她不是不能接受被分手。有时候,她甚至期望他提出来分手,结束这段感情对彼此的消耗。两个家庭背景都不怎么样的人,还一心想在大城市打拼,实在是太难了,生活不是算数,负负就能得正,更多时候,讲究的是强强联手。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有她才有资格提分手。
这么些年,她背着父母往男朋友身上搭了多少?说那些钱都是从她牙缝里省下的,也不过分吧?她本可以过得更好。
杜云坚持让小杨把她男朋友的电话和联系方式留下,他将那地址和电话拍了一张照片,存在手机里,问道:“你带的钱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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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谁还没点儿小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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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小杨带着哭腔说道:“毛总让财务给我预支了差旅费。”
“哦!”杜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看来他家毛线是早有打算啊。
“我不会乱报账的。”小杨赶紧解释道。
她知道去北京的花费不应该算在这里。只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感谢毛线,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因为她几次三番地把自己留在身边吧,这样,她才不至于失恋又失业。
“你直接去机场吧!”杜云将手机收起,伸手帮她拦了一辆出租,“我帮你订了机票。信息一会儿会直接发到你手机上。”
“好!”小杨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了,她用手背胡乱蹭了一下脸。
“嘿!”杜云将刚买的那两件衣服塞进出租车里,“见人前打扮好看点啊。咱输人不能输阵。”
“嗯!”小杨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辛苦伪装的坚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撕破了。她所有的自信一下子就坍塌了,在车子开出的瞬间,忍不住痛哭起来。
杜云对着远去的出租车拍下号码,无奈地摇了下头。
其实,小杨是个工作能力非常强的姑娘。
他拿着电话翻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给了王鑫远,让他把这个情况跟毛线说一下。
不是他不想直接跟毛线讲,而是毛线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微信。他不想逼着她把自己拉黑。他知道她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在等一个结果。
毛线一下课就接到她妈的电话。
“你在搞什么?”毛瑾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这也不怪她生气。
她防贼一样防着那杨子娇,竟被她这缺心眼的姑娘给弄到杜云身边去了。她接到这个小报告差点儿没气死,这毛线要不是在学校教书,她早冲过去了。
“妈!我在上课呀,刚刚下课!”毛线顾左右而言他。
“你真是气死我了!”毛瑾干脆直说:“你赶紧把那小蹄子给我弄回来!”
毛瑾还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那件事之后,她是彻底看清了这姑娘的性子,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就敢明目张胆地抢人,这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妈,一会儿回家说,我开车了!”毛线说道。
一听在开车,毛瑾就直接撂了电话,她这姑娘胆小,上回见着个车祸,差点儿没把魂丢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呢!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背着手走了半天,突然想到一点,她可以直接给杜云打电话啊!
这电话刚拨了一半,她想到这个点杜云已经在家里了,估计一家人正说话呢!她赶紧挂断。两个孩子的事没定下来,她这个时候打过去,不是给应英添堵吗!搞不好,那老太太又得炸了,指不定得怎么收拾杜云呢!
这么一想,毛瑾就更着急了。
毛线一进院子,就被她薅着胳膊拽进屋里,点着她的脑袋问:“你说你这脑瓜子里到底装的啥玩意儿?昂?”
毛瑾一说这事气得肝都疼,她本以为她这姑娘连个汗毛都不敢拔的主,是个胆小谨慎,没承想,人家不声不响就干了票大的!
这简直就是毛大胆啊!
“妈!我跟你说过了,那都是小杨一厢情愿的,人家杜云没那意思!”毛线缩着身子,一手掰着她妈的手指,“你看你,处理问题总是这么粗暴,一点都不像博士她妈!”
“像不像,我就是了!怎么地!”毛瑾气得一巴掌拍在毛线后背上。
她这回是真生气了。
“你还真打啊!”毛线嗖一下跳上床,“我跟你说,你也有错!”
毛线说着从包里掏出那房本晃了晃,“这咋回事?”
毛瑾看着那房本,愣了一下,杜云这小兔崽子到底还是把这东西留下了,早知道她就不给了。
“关你什么事?”毛瑾伸手就要去抢房本,被毛线牢牢地捏在手里,“怎么?想销毁证据啊?没门!”
毛瑾捋了下头发,轻飘飘地说了句,“那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不行啊?”
“嫁妆?”毛线哼了一声,“你给谁手里了?”
毛瑾一看这事也赖不过去了,她迅速拉开门朝外边看了一眼,这才回过身,反锁上门,一脸严肃地道:“你下来,听我说。”
“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背着老王搞了多少私房钱!”毛线从床上跳下来,没想到她妈却上去了。
毛瑾先打开衣柜,从里头取下一根挂衣杆,然后,踩着床边,抻着脖子,朝衣柜上好一通搅。
毛线正愣神的功夫,“哗啦”一声,一个黑色的塑料兜就落在她面前。
毛瑾看了女儿一眼,示意她打开。毛线捡起那袋子,一层一层打开,三个装垃圾的黑色塑料兜里包裹着一沓房本。她随手打开一本,权利人处,赫然写着毛瑾。她又翻了几本,全都是。
“妈!你囤房?”毛线有些傻眼了。
“啊。”毛瑾讪讪地拍了下手,“谁还没有点小爱好什么的。”
“小爱好?”
毛线突然想起泄密事件那次,她妈还承诺就算卖房卖车,也不会拖欠员工薪资的。
她当时还觉着她妈是一时激动说了大话,一套别墅,一套老房子,加上她名下那一套,能卖多少钱啊?那车就更别提了,奔驰、宝马又不是什么豪车!现在想来,她妈这手里还真是有货啊!
“我爸知道吗?”毛线又追了一句。
“算是知道吧!”毛瑾捋了捋头发,并没有正眼看女儿。
她觉得囤房这种行为,跟囤金是一个意思,多少都有些低俗的感觉。这跟她一贯教育女儿的理念不大符合。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算是知道,还吧?”
毛线歪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妈,她觉得八成她妈是背着老王搞得这些事儿。
这也太吓人了,这得多少钱啊!
“怎么了!都是他给我的钱!”毛瑾有些受不了女儿这种审人的口气。
这买房的钱真不是她私自觅下的,老王每年都要送她一些珠宝,要么买给她,要么给钱让她自己买。毛瑾觉那些石头蛋子是最不实用的,哪有房子捏在手里踏实呀!
好几十万才那么一丢丢,她觉得太不划算了,只留了几套,剩下都被她变现买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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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结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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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这人朴实,他也不会搞那些浪漫的事,反正就是给钱,自己喜欢啥买啥,他也不过问,但是这钱必须得花出去。
毛瑾就这样跟耗子偷米一样,一点点攒,开始得要两三年才能攒一套的钱,后来一年两三套的时候也有,最初她只在天津买,后来也在别的城市买了一些,人家不都说了吗,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她买房不跟风的,哪里僻静往哪儿买。
“这是账本!”毛瑾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普通的笔记本递给女儿。
前半本看着没什么,都是些日常人情礼往的账目。从后面翻过来倒着看就不一样了,一张一张的表格上,一笔一笔记得很是清楚。每个房子都有一个固定编码,由字母和数字组成,分别代表了购房日期、所属城市、面积大小、装修与否、出租与否、租金等信息,序列号竟长达二十一位。
“妈,你这也太吓人了。”毛线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包租婆女儿这一层隐秘身份。
“这钱,真不是我故意藏的。”毛瑾认真地解释道:“老王对咱娘俩真不赖。”
也因为这些房产的缘故,她从心里没想过要让女儿插手公司的事务,跟王鑫远争那份利益。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万劫不复,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她们娘几个能活。
至于杜云他妈,说实在的,甩她两套房子又如何呢!关键在于,值不值。她总不能出了皮袄还得让姑娘受冷冻吧?
问题再回到杜云身上,毛瑾叹了口气,“闺女,妈跟你说实在的,杜云这孩子还真不错。别的不说,他那个条件,还能把这些还回来,说明他这个孩子是有些骨气的,你是可以托付的。你说你把那小杨放过去,这万一……”
“如果有万一,那只能说明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毛线咧了下嘴,笑道:“一辈子那么长,一个小杨都过不去的话,那真没必要凑合,反正他父母也不是很如意。”
“那倒也是。”毛瑾觉得女儿这番话也不算过分。
她这姑娘在长相上没有优势,是既成事实。杜云如果连这点诱惑都受不住的话,那她姑娘这一辈子,基本上就是跟小三、小四、小五……血战到底的悲惨命运了,那还不如趁早拉倒。
这么一说,毛瑾更想知道那个事到底成了没?她觉得有必要让尼雅带着毛线去医院检查一下。
男人的事可以慢慢来,孩子的事却等不起了,这女人过了三十,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生养孩子必须得趁早。总不能三十求人,四十求子,蹉跎一辈子吧?
毛瑾又开始焦虑了。
杜宗明提前做了思想工作,杜云这次回家,他妈这态度还算不错,不过对杜云的电话倒是看的很紧。只要电话一响,总得问是不是那家人啊?离了你不得活了吧?
杜云本是要带着他妈好好地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他妈这个拧呀,一不的二不,非得说那排队的时间比看病的时间还长。
杜宗明把儿子叫到一边,“你妈没啥大毛病,她就是心病。”
老头叹了一口气,给杜云递了一根烟,“儿子!你跟那姑娘的事,要不就算了,听你妈的吧。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多少年啊!你就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吧。”
杜云接过烟,将那烟屁股掐掉,点上,他不大会抽烟,偶尔来一根,这一口抽下去,感觉嗓子都要着火了,他被呛得好一通干咳。
“算了,你也不会抽!”杜宗明将儿子手里的烟接过来,吧嗒抽了一口。
见杜云没有反驳,他又商量着说,就近说个媳妇吧,又问:“那潇潇怎么样啊?知根知底的……”
“爸!”杜云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
“嗯?”
杜宗明一惊,那烟头直接戳手指头上了,烫得他直咧嘴。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婚姻大事,怎么也得跟父母说一声吧。
他尽力摁着那股怒气,沉着性子问道:“谁呀?”
“你们都认识!过几天就来了。”杜云扔下一句就走了。
“你站住!”杜云爸爸在后边低喝一声,喉结微微滚动,说了句,“好好跟你妈说。”
“我妈会同意的。”杜云不看他爸直接进屋了。
说实话,他对他爸是有些失望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爸当起了说客,成了他妈的同盟军。好在他心意已定,任谁都无法阻挡。
没想到是,小杨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约了杜云在外边见面。
“都处理好了?”杜云看着小杨,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干练。
“好了!我现在就可以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
小杨刻意笑了一下,顺手撩起垂在耳边的头发。
杜云这才看出她的右脸好像是肿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我这边也不急,你先找个酒店,休息几天吧。”
“不用!”小杨又笑了一下,“我每天可领着薪水呢,正事得先办好了。”
杜云一手撑着脑门,他在考虑该怎么跟小杨说比较好!看她这架势,跟她男朋友的事,十有八九是吹了。他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会不会有些……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希望这件事给小杨一些不好的误导。
“我……”杜云张了下嘴巴,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还是我说吧!”小杨将视线从手里的咖啡杯上收回,问道:“你是想让我假装你女朋友,跟你一起骗你们家老太太,是吗?”
“嗯,差不多。”杜云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红本,递到她面前,“看看。”
小杨打开,看着那上面的两张照片,哼了一声,“合的还挺好。”
“我会付给你报酬的。价格你定。”杜云总觉得这样做,对小杨有些不太好,毕竟是她是一个女孩子。
“十万。”小杨晃了下手中的小红本,“我把这换成真的。”
“嗯?”杜云皱起了眉头,他不是这个意思。
小杨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好气,“你放心,我不会赖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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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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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什么时候离婚,你说了算;第二、十万块,算你借我的。毛总有按时给我发薪水,还有差旅费。我这算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可以立一个协议。”小杨将那两本假结婚证扔给杜云,“这东西,从你妈那儿过不了关,你家老太太不傻。”
小杨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也没想好要做什么样的打算,她这脑子里乱混混的,都是那女人大着肚子的画面,她只是迫切地想马上进入角色,而且,这出戏,必须得由她来控局。
从此以后,她和所有男人之间的牵扯,都只有这一条规矩——她说了算。
此时的杜云,正在看着玻璃窗外的马路发呆,有两辆车追尾了,两个车主都下来检查各自的车况,后面追尾是个女司机,一脸茫然地向前面的车主道歉。
杜云想起那次遇见车祸时,毛线吓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抽搐……
他一直在担心她,惦念她。
杜云不由地看了眼手机,他这两天总有幻觉,老感觉手机在响。
然而,并没有。
他家那个小东西,狠起来,还真是要命。杜云轻叹了一口气,视线对上小杨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她正在等着他的回复。
“十万块,是我给你的。不用还。”杜云拿出其中一本假证给她,“这个,就行。我们要让我妈相信,这,就是真的。”
他倒不是觉得办个真的有什么风险,他只是不能接受,跟他一起出现在结婚证照片里人,不是毛线。
仅此。
杜云直接去银行取了五万块给小杨,说剩下的五万,约定结束时再给。
小杨有些不解:“总得说说具体需要做什么吧?”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杜云看了小杨一眼,“我只希望你跟我保持同步,不要唱反调,必须按照我的节奏来。”
“你是不是想先骗你妈说结婚,然后再让她讨厌我,逼着你离婚?”小杨眉头紧皱,想想就觉得很扯。
“不是。”杜云说道:“你得先做些铺垫,让我妈逼着我和你结婚。”
“噢!”小杨看了杜云一眼,她突然觉得这男人要是动起歪心思来,女人还真不是对手。
他真有那么喜欢毛线吗?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不管了!她现在都一身骚呢,管不了别人的事。
“那既然这样,我先准备两天。”小杨看着银行对面的装饰城,突然有了些想法。
“好。你这两天先住酒店。”杜云说着帮她拦了辆出租。
小杨摆了下手,“你先走吧,我想随便逛逛。”
“好!”杜云想着她这才经历了感情问题,是需要释放一下情绪,也没多想。
他前脚上了车,小杨后脚就冲进了装饰城。
她现在手上有了钱,又有了时间,还有人发着薪水,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这趟北京之行,彻底地改变了小杨的人生。
她那北漂的男友,已经背着她跟别人搞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而且,在那么长的时间里,男友还以梦想之名,心安理得地花着她的钱。
男友鼻涕横流地诉说着北漂的艰辛,他的现女友掰着手指数着跟她在一起的好处,在北京四环有一套房,通州有三套……
她一脸傲娇地看着小杨,一字一句地说:“有些东西,是你们奋斗一辈子都得不来的。”
小杨忍着泪,跟男友摊牌。
“分手可以。从你读硕士到现在这些年花的钱我也可以不要。但是,孩子必须打掉。我不同意。你跟她瞎搞的时候还花着我的钱,你是我养的,你们肉体的欢愉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我他妈连爱情都没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耻辱的见证者?”
男友跪着求她,啪啪地煽着耳光,让她念在旧情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他这副委曲求全的窝囊样刺激了小杨,她一气之下就冲过去打那女人,“这孩子,你下不去手,我来。”
就在那个时候,男友突然起身,从后面拽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嘴巴。小杨就在那个瞬间,飞起一脚,使出浑身的力量蹬向了那女人的肚子。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小杨趁着他们打电话叫人的功夫跑了。她承认她很怂,没有勇气耗上自己的所有跟他们死磕到底。可是,她还是要出这一口气。
这件事彻底刷新了小杨的认知。
男人这东西,物质起来比女人还要物质。她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名堂来。这年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连续两天,小杨都泡在装饰城里,装成买家跟那些卖家套近乎,问这问那,说自己才到长沙,新买了房子,正准备装修呢。这样,从软装到硬装,她都仔细转了一遍。还真是发现了商机——室内保温材料。
小杨记得有个供应商去他们公司推销过这种产品,被拒了。因为北方都有供暖设备,大部分的保温材料都是贴在外墙上的。
不过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只有毛线那里才有。
小杨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接跟毛线打电话问一下。
如果说之前,她对杜云多少还有些幻想的话,经历了被男友劈腿事件,她是彻底断了那心思。她跟杜云,半斤对八两,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小杨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对杜云的某些执念,可能在很大的程度上,源于他是她那长得不怎样的女上司的男朋友。
捋清这一点,小杨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毛线了。
凭良心说,毛总待她还是不错的,即使经历了那样的事,也没有让她卷铺盖走人,更没有在公司为难她,反而把她放在了杜云身边。
难道说,毛总真的就那么信任她?
小杨有些疑惑。
跟以往不同的是,小杨这次先说明了她的用意,看毛线没反应,她又解释了一句,“毛姐,我想看看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机会。我们公司不是在拓展业务吗?”
毛线“嗯”了一声。
小杨见她没反应,又岔开了话题,“毛姐,我还在宾馆,没有去杜总监家呢,明天去。他说……”
“不用跟我汇报。”毛线冷冷地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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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不会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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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愣了一下,叫她过来,不就是盯梢吗?难道这俩人事先没通气?
在她以为毛线已经要挂电话的时候,又听得一句,“供应商的电话,回头发给你。”
“谢谢毛姐。”小杨激动地捏着电话,眼泪都飞出来了。
她没想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竟是她曾经处心积虑想要算计的两个人。
小杨暗自下定决心,这次的事情,无论成与不成,她都不会再背叛毛线了。
转天一大早,小杨就拎了礼品去杜云家了。
应英心里还惦记着毛瑾说小杨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好在小杨会来事,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不一会儿就钻进厨房,张罗出一桌子菜来。应英觉得这姑娘至少能看出个高低眼,光是这一点,就比那毛线那老女人灵光多了。
连着好几天,小杨都是这样,只干活,不说话。
应英终于挨不过,这天吃中饭的时候,直接问她:“你那男朋友怎么样了啊?”
小杨一愣,感情她不受待见的原因在这儿呢!她眼珠子骨碌了两下,眼泪就上来了,只顾低头扒着饭粒。
应英一看,这是有情况啊。
她继续追问:“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还等着给你封红包呢!”
“伯母,我们早就分了。”小杨哽咽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惹人疼爱。
她虽然长得圆润,可到底是南方姑娘,骨架小,皮肤又好,给人一种肥而不腻的感觉,看上去很是舒服。
应英听了这话,心里这口气就顺多了,详细追问了原因之后,更是觉得小杨这姑娘太实诚了。眼下这些小姑娘找对象,哪个不是奔着钱去的,她这可倒好,啥都没落下,还倒贴进去不少,朴实呀!
杜云妈妈觉得这年月,像小杨这么有心的姑娘还真不多了。
“别光吃饭,吃点菜!”应英给她夹了一筷子腊肠过去,“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味儿!”
“是呀!伯母,您记性可真好!”小杨一口塞进嘴里,眼角一弯,脸颊上现出一个小酒窝。
应英就更喜欢了,她将那盘腊肠推到小杨面前说:“你看看,这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咱娘俩以后是能吃到一块儿去了。”
说着又瞥了杜云一眼,“不像那些个,吃个饭还得端杯水涮着!也不知道吃个什么劲儿!”
杜云听到这,立马撂下筷子走人。
“你看你看!”应英怼了杜宗明一下,“我说什么了,又急眼?这一家人还能好好吃饭吗?”
小杨已经猜出了杜云妈妈口中的“那人”大约就是毛线,他们一家口味都偏轻,听说家里保姆做饭都是按营养师建议的食谱,不像她,在外边这么些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好肠胃,岂止是辣,咸、甜、酸、苦,她都吃得。
“伯母,我去看看!”小杨快速扒光碗里的饭,去找杜云了。
屋子里又剩下老两口。
杜宗明啪一下放下筷子,看向老伴,“你到底想干吗?这儿子都回来了,那个也吹了,你还要怎样?”
“什么叫我要怎样?你问问他要怎样?”应英一提这事就上火了。
这杜云人是回来了,可是心呢?鬼才知道。要么闷在屋子里一声不吭,要么就干脆躲出去,打回来就没在家住过呢!跟她更是没有任何交流。
她是越想越觉得窝囊,啪一下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怎么?我养他这么些年还养出仇来了?”
“你小声点!人家小杨还在呢!”杜宗明觉得他这老伴现在就是个炮筒子,点火就着,也不知道哪那么大的气性!
这老了老了,脾气还见长了。
“正好!”应英腾一下站起来,往屋里走去,“我正好问个清楚!”
小杨听着屋外的动静,迅速起身就朝外走,正好撞上杜云妈妈,那一双美目啊,洇了一圈的泪花。
“怎么回事?”应英拉住小杨。
“伯母,没事。”小杨低声说着,身子往后缩了一点,“吧嗒”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了杜云妈妈手上。
她这个气呀!
拉着小杨直接蹿到杜云面前,厉声喝道:“站起来!”
杜云起身,哼了一声,眼睛瞥向窗台上的绿萝,并不看他妈。
“你看着我!”应英气得直发抖。
后边跟过来的杜宗明看这架势,也喊了一声,“杜云!你妈叫你呢!”
“这不站着呢嘛!”杜云踢了一脚身边的椅子,“有话……”
“啪!”他话没说完,下巴上就挨了一巴掌。
应英跟儿子身高差了太多,这一巴掌煽出去,刚刚够得上他的下巴。
“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应英额角的青筋暴起,许是过于用力的缘故,她的手指不停地发颤。
“不是。”杜云弯弯了身子,把脑袋凑近他妈,指了指他的脸,“这回能够着了吧!”
“你!”应英左右开弓,啪啪啪连着甩了几个大嘴巴子。
她使了很大的劲儿,杜云原本白皙的脸刹那间就出现了N个多红手印,一点点在小杨眼里放大,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右脸,忽一下蹿出去挡在杜云面前。
“伯母!”
小杨看向杜云妈妈的眼神很是复杂,有惊恐,有恼怒,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她曾经羡慕过杜云的父母,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时髦,可是,他们的身上有知识分子的气味,举手投足,一言一语,是普通市井百姓完全没有的气度,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实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一激动,她竟忘记了杜云让她“扮弱”的任务。
“走开!”杜云阴冷的声音从脑门上灌了下来,小杨抖了一个激灵,身子就矮下去一截。
“你有火,冲我来!”应英一抡胳膊,小杨就跌坐在床边了。
她呼一下踩上凳子,伸手勾上吊灯,“今儿咱娘俩就做个了断。”
“杜云!”杜宗明一把推开儿子,去拉老伴,这刚挨过去,就挨了一脚,一个趔趄,正好撞在桌子上,磕得他这把老骨头嘎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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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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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有话好好说!”杜云见这火拱得差不多了,也说了句软话。
“好好说?你跟我说吗?”应英这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人家养儿防老,我养你这么大,图什么?我还不如当初就把你摁尿痛里淹死呢!”
小杨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这话只有她妈会说,看来这天下妈说的话,都差不多啊。
“伯母,您下……下来,咱们好说好商量。杜云他也是……”小杨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有“任务”的,她双眸微抬,触及杜云的眼神,又迅速垂下了眼眸,看上去很是委屈。
“你甭替他说话,我自己养的儿子,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应英用袖口噌了一把鼻涕,这气势又上来了,“今儿我就要个结果。”
“什么结果?我这不都听你的,回来了吗?”杜云叹了一口气,道:“妈,你先下来啊!这个危险。”
“你人回来了,心呢?”应英拿胳膊肘顶开他,“你别碰我啊!你动一下,我马上死给你看!”
“妈,那你说吧,你想叫我怎么做?”杜云妥协道。
“你跟小杨,马上结婚!”应英语气坚决,胳膊又往上够了一点,眼睛扫过老伴的时候,看似无意地点了一下。
杜宗明立马会意,捂着腿在一旁喊道:“杜云,你个不孝子!你妈今儿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好!”杜云倏地松手,直接往外走去。
应英愣神的功夫,他又转头瞪了小杨一眼,“这回你满意了吧!”
小杨迅速扑上去,跟着他出去了。
杜宗明扶着老伴下来,朝外头看了一眼,说道:“没想到,这回应得还挺痛快。”
“快给我揉揉!”应英将两个通红的手心伸过去,“疼死我了。”
“你说你,做个样子就得了,还真使那么大劲儿打儿子!”杜宗明埋怨道,将她两只手攥一块儿,左右大拇指屈起,来回搓着手心。
“不打!他能长记性吗?我看就是收拾得少!”应英昂着头,嘴角向上撇起,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说实话,她抡巴掌的时候倒没觉得是在打她儿子,她眼前一直晃着那娘俩的脸,她这所有的怒气就攒到手上来,这回掌心传来灼热的痛感,她才后知后觉地想着她儿子是得多疼啊!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这一顿打,也不算白挨。
“儿子已经应下了,你以后对他好点,别动不动就甩脸子!”杜宗明劝道。
“那得看他表现!”应英抽出一只手,在他头上点了一下,“你行啊,还能看懂我的点。”
她觉得这老伴今儿临场发挥不错,关键时候都撑下来了,没掉链子。
“嗨!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杜宗明白了她一眼,“你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说上凳子就上凳子,说摸电灯就摸电灯?也不怕人笑话!”
儿子没回来之前,应英就三天两头地作,闹腾着让他打电话给儿子,今儿说自己摔了一跤,明儿说重感冒。成天神神叨叨的,净琢磨这一件事了。
杜宗明觉着,真要是杜云这回能听他妈的,把这婚结了,他也就踏实了。老这么僵着,他这老伴早晚得作下病。这些日子,动不动就说自个儿肝疼,心疼的,七分装,也有三分痛吧。
他们这一辈子啊,竟为孩子们操心了。
上半辈子是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下半辈子轮着自个家孩子了。
报应啊。
真的!杜宗明现在觉着孩子就是父母的报应,先不说别人家的孩子,单说这杜云,那个犟劲儿,跟他妈一样样的!杜云找了俩姑娘,一个美茗一个毛线,他妈都瞧不上;他妈看上的这小杨,杜云又瞧不上。这娘俩在一起能有好吗?谁都说不服谁,光剩干仗了。
他是打心眼里盼着杜云早点成家,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杜云娶妻生子了,他这家里才能安生点。
小杨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
不过看着杜云脸上隆起的手掌印,小杨还是不厚道地笑了,“伯母,还挺……”
“生猛!”杜云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要是让毛线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这么评价的。
“我去给你买点药膏吧!”小杨说道,这事,她基本没出什么力,倒是让杜云挨了几个巴掌,挺过意不去的。
“不用了。”杜云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小杨也不勉强,她的确有事要做。
杜云随便找了家酒店,开了房间,又找服务生要了一些冰块。
敷冰之前,他又拿出手机,左右上下“咔咔咔”好好地拍了几张照片,清晰地记录下他这张差点被打破相的脸。
想到将来有一天,把这些照片打印出来,往毛线面前一甩,豪气地说:“看看!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连脸都不要了。”
这么一想,他竟觉得这冰不敷也罢,最好能等到见着毛线再消肿,得让她好好看一下这是多么痛的斗争啊。
整个一下午,杜云都在捧着手机傻乐,他在手机记下了这一年多,俩人的情感进展,从“始作俑者”毛球开始。
那一幕幕,在他脑子里刷刷地过着,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刚刚才发生过。他写写停停,一遍一遍点着毛线的头像,想着她的模样。
他不知道,毛线也正在想他,她这例假迟了一周,不得不想。
头几天,尼雅说医院有给家属免费做体检的福利,毛线就被拖着去做了一次检查。
当时她也没觉着有什么,可是这几天毛瑾话里话外地追着她问,例假来了么?
毛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次所谓“体检”的用意。她迟疑了一会,糊弄她妈说来过了。其实,并没有。
她仔细回想着跟杜云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开始还非常坚定地认为:没事。
可是,这例假一天天不来,她也拿不准了。她生理期一向很准,前后不会差过两天。这都过了一个礼拜了。
那天晚上毛线喝了点红酒,确实有些迷糊了。
兴许是做了什么,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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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你才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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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几日有些发慌,心里就像是挂了一架秋千,左一下右一下地荡悠着,晃得她晕晕乎乎,做什么都没有精神,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能集中注意力。一回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趴趴地窝在沙发里,不想动弹。
这种症状,在毛瑾看来就俩字——初孕。
毛瑾是早就觉出女儿不对劲了,一连好几天赶早去给女儿送早点,去卫生间检查纸篓,一点来事的迹象都没有。
这说明她在扯谎。
可是,这尼雅又说医院的体检结果没查出什么。
毛瑾想着可能是太早,没检出来。
这倒是提醒了尼雅,可以做血检,HCG。
“可是,妈,这好端端地就抽血,我怎么跟姐姐说呀?”尼雅有些为难,上一回体检她就编了瞎话,更为重要的是,这才没多久,就要血检,姐姐会不会被吓到,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你们那医院不是有那种那什么遗传病检查的?一家子都要去的吗?”毛瑾琢磨了一会,一咬牙说:“那时候你也让我抽一管血不就完了。”
“啊!”尼雅在电话那头很是无奈,“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毛瑾看吴姨买菜回来,起身回屋里接电话了,“我跟你说啊,你姐这些日子状况可不好!”
“嗯嗯。”这个尼雅知道,她只当是杜云走后,姐姐害了相思病。
为这,她还没少拿姐姐打趣。
“嗯什么嗯?你姐那例假根本就没来!”毛瑾一着急,就把她侦查到的结果都说了,“她根本就是在瞎扯!”
尼雅这回也慌了,都说,女人挨着一起,那个生理期是会传染的,她嫁过来好像两三个月之后,俩人的生理期就基本一致了。她要没怀孕的话,尼雅掐指算了一会儿,生理期确实过一周了。
而姐姐一般比她还要早一两天。
“妈,这确实有些……”尼雅这会儿才知道婆婆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你说你姐会不会担心我们对她有什么想法?”毛瑾想到之前毛线离婚还立马拉回一个替罪羊的事,她这姑娘脸皮子薄,准是怕人家在后边指指点点的。
“不会。”尼雅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样,我一会儿就给姐姐打电话,让她明儿早上就过来抽血。”
一个成年女性,该来的没来,确实不能排除怀孕的可能性,但是,也不能以此判定怀孕。还是要好好地检查一下。
尼雅又找了两个护士小姐妹,把这个事简单说了一下,当然,她特别强调她大姑姐已婚,是育龄妇女,只是身体娇弱,要格外关照。所以,请她们检查的时候千万不要提这茬,免得给她大姑姐造成什么心理负担。
尼雅平常待人宽厚,又没什么脾气,小姐妹自然愿意帮她。
毛线特意百度了一下,对尼雅的“特别关照”也不戳破,非常配合地检查,并且幸灾乐祸地看着毛瑾也被抽走了一管血。
毛线出了医院,就直接回学校了,她这段时间,有课没课都喜欢在学校待着,闲了就去泡图书馆。
只不过,半路上,她拐去了药房,买了几根验孕棒。
她说那几个字的时候,脸都红了。人家药房的小姑娘倒是很大方,给她拿里两种不同品牌的验孕棒,还额外送了她两枚避孕套,说是新产品,让她体验一下。
毛线一把将那些东西塞进书包里,脸红脖子粗地冲出了药房,连零钱都忘拿了。等那药房的小姑娘扯着嗓子追出来,毛线早跑得没影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毛线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蹲在马桶上,酝酿她那第一泡尿。
可是,时间不对,她比平常早起了一个小时,一点尿意都没有。她只好先洗漱了一番,在感觉有意思的时候,迅速接了一杯,将那小玩意儿插入。
看着那上面的一条杠从浅粉变成深红,足足等了五分钟,看另一条杠还是没有变化。许是等待的过程太漫长了,耗尽了她的耐心,看到这结果,她这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毛线对着镜子笑了一下,这个结果,应该是预料之中的,她早就应该相信,她和杜云那天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那么,她又在紧张什么呢?
毛线叹了口气。
中午,尼雅拿到同事送来的检验结果,赶紧给婆婆打了电话——没有。
毛瑾这个气呀!她这不白忙活一场么!这么大人了,连这么点事都搞不定!真是笨死了。
晚上,毛线到家,更是故意问尼雅,“医院有结果了吗?咱妈是不是有什么病?”
她故意把那个“病”字咬得很重,成功激怒了毛瑾,“我看你才有病!”
“你别以为你干了什么,我不知道!”毛线索性直说了,“我都这么大人了。天天还得活在你的监视之下,还讲不讲理了?”
“哎哟!这话说的!不是怕你以后到了我这个岁数,人老珠黄孤独空虚寂寞冷,你当我愿意理你呀!”毛瑾也不示弱,反正家里就她娘仨,王鑫远上课去了,想说什么也不用避着。
“我谢谢你啊!”毛线狠狠地夹了她妈一眼。
“受不起啊!”毛瑾直接抓起一个抱枕丢向女儿。
她真是恨不得敲开她女儿这榆木疙瘩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啊!男人放跑了,孩子也没落着,有这么缺心眼的吗!
娘俩正吵得热闹的时候,尼雅突然问道:“姐,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过了十天了。”毛线一提这事也犯愁。
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不是提前绝经了吧。
“姐,你这些日子吃啥了。”尼雅问道。
“我这不天天回家吃吗,这不都一样么!”毛线数了一下这一周就在外边吃过三次饭,还是跟学生一起在学校食堂吃的。
“麻辣烫、酸辣粉、烧饼里脊!”毛线掰着手指头数着,看着尼雅搀得直舔嘴巴,赶紧跟了一句,“我们学校的烧饼里脊可好吃了。明天早上去给你买哦!”
尼雅眼珠子一转,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姐,我跟你去学校吃!”
毛瑾听着,在旁边吭了一声,尼雅吐了下舌头,赶紧回到正题,“姐,那你喝啥没?”
“就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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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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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毛线突然想起,她这些日子百~万\小!说有些多,眼睛老是发胀,还有点酸涩。那个于骁尧给了她几包决明子茶,让她泡水喝来着,难道跟这有关?
想到这里,毛线眼眸底下多了一丝疑虑,“决明子?”
尼雅听罢,重重地点了下头,“这就对了!”
她这么一说,毛瑾也凑过来了,“怎么回事?”
“决明子在明目和通便方面有显著效果,但是它性寒,体质偏寒的女性,不适合服用,特别是在经期前,容易导致延后或者紊乱。”尼雅这般解释道。
“这样啊!”毛线本打算多买点,给家里人都喝的。
“是的,事物都有两面性,药物尤其,要慎用。”尼雅对基础的药物属性比较熟悉,她小时候常常因为背这个被父母罚站,现在倒是都张口就来。
“哎呀!我这大儿媳妇,行啊!学以致用啊!”毛瑾对尼雅这小丫头又有了些新的认识,甚是欣慰。
再看那一脸释然的女儿,毛瑾这气就更盛了。
“不像有些人,博士博士,搏到最后,就剩下她一个孤寡老人,还是空巢!”毛瑾眼睛一瞥,扫过毛线平坦的小腹,嘴里发出一声,“哎咦!空巢老人!”
毛线正想反驳呢,她妈哼了一声,拧着大屁股,直接从她面前越过,拉了一把尼雅,“走了!大儿媳妇,娘亲有赏!”
尼雅一听有赏,挺着大肚子,颠颠地跟着跑了。
毛瑾又特意等了她两步,娘俩搀着上楼了。
毛线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王鑫远听课回来,已经八点半了,毛线是特意等着他。
“姐,老尚的葬礼,我们去不去?”王鑫远问道。
“去啊!当然要去!”毛线说道:“你就为这事让我等着?”
“嗯……”王鑫远倒了一杯水,往楼上看了一眼,这才小声说:“蓝娥可能会回来。”
“我知道。”毛线说道。
上午她去公司的时候,赶上李明华过来汇报项目进展,顺便说了老尚去了的事。
李明华的意思是,大家工友一场,这人都死了,去送送也无妨。还说那尚玉萍也通知了蓝娥,意思是让她和那孩子也来给老王守丧,披麻戴孝。
毛线当时赶着去上课,没听完,不过,说实在的,她也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
“那我们还去吗?咱妈那边……”王鑫远问道,他觉得这事还是应该听听他妈的意见,他不想再因为那些事惹他妈生气了。
“我没意见。”毛瑾从楼梯上下来,说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都不用去。”
“妈!你也知道了?”王鑫远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妈,这事他还没来得及说呢。
“知道。你们别忘了,李工是你爸爸带起的老人了。这么好的消息,他怎么可能不跟我说呢!”毛瑾说着去厨房给王鑫远端了一个炖盅出来。
毛瑾不知道,李明华一开始确实没想告诉她,毕竟老毛总已经很久不过问公司的事,而且那老尚也不算是公司的员工了。只是,他担心孩子们年轻,如果赌气不去的话,可能下面的人会有些说法,他知道私下里有些员工跟老尚还是有些关系的。
老王总走了之后,他是亲眼看着娘仨好不容易才把这局稳下来,这才刚消停没多些日子,可不能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搅和了。
“妈,你不能一个人去!”王鑫远跟他姐交换了个眼神,“万一那尚玉萍闹起来……”
“妈,你别去了。”毛线说道:“我俩去就行。”
“就是,当初我爸走的时候,他来过。我现在过去,不管从哪方面都说得过去。”王鑫远挖了一勺雪梨羹放进嘴里,这嗓子里立即舒服多了。
“那万一蓝娥回来呢?”毛瑾觉得那蓝娥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她这俩孩子实在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我就当没看见!”王鑫远放下汤匙,看着他妈,很是肯定地说:“妈,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她再有任何瓜葛。”
王鑫远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因为从心里,他已经为自己和蓝娥的那段关系画上了句号。
毛瑾看着儿子,杜云走了之后,家里外头,他处处在意,事事上心,好像一下子成熟了很多,那眉眼跟老王是越来越像。毛瑾点了下头,就这样吧,让儿子见见那女人也好。
周六那天中午,毛线和王鑫远去吊唁老尚了。
意外的是,不只蓝娥没去,连尚玉萍的儿子尚志铭都没回去,工友倒是去了几个。
姐俩冲几位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是代表我父亲过来的,您节哀!”王鑫远只是礼节性地鞠了个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叩头。
尚玉萍一下子老了很多,两块颧骨高高地凸出来,法令纹却凹进去,脸皮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一动一晃的,像是浮在脸上的两坨面泥,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感觉,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散着,早就没了从前的优雅。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在从王鑫远手里接过礼钱的时候,极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毛线打量了一下太平间的格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老尚这一生有妻有妾,尽享齐人之福,临了了,却是连个正经吊唁的地方也没有,亲生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到场,也算是凄凉了。
王鑫远从医院门口等着几个工友,不一会李明华也出来了,听他说,那尚玉萍为了给老尚治病卖了房子,可最后还是没能挽回老尚一条命。
“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毛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人这一辈子,很多事都是可以预见的。老尚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最后的结果自然也只能这样,上不了台面。
“哎!说的是,他那儿子也不是个东西,听说打老尚病了之后,就回来过一次。”李工觉得这人不管有多大的本事,这父母的事,还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老尚家里的事,早在工友群里传开了。
说是尚玉萍逼着儿子给老尚看病,她儿子跟她差点儿干起来,说什么“他都不管你,你管他干啥!那癌症治不治的有什么区别。”
尚玉萍一气之下打了儿子一耳光,人家就带着洋媳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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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杜母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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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想起那次尚玉萍上门借钱的事,看来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说来说去,她也是个可怜人。
“那蓝娥呢?她怎么不管!”王鑫远问道。
李明华不是外人,蓝娥那些破烂事,人家早知道了。
“说是带着儿子在国外念书呢!”李明华碍着王鑫远的面子,说起蓝娥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
“她倒是有钱!”王鑫远哼了一声,“大骗子!”
李明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才好,反正按照尚玉萍的说法,老尚手里那些钱,最后都被蓝娥糊弄去了,说是给他小儿子留的什么教育基金。
“李工!您把这些钱给尚玉萍,以您的名义吧!”毛线从包里拿出一万块,权当是还了她的那点人情。
“好!我替尚玉萍谢谢毛总了。”李明华觉得这小毛总做事,就是板正。
“不用,她也不会想要谢我们的。”毛线说着,眼神点了一下王鑫远,俩人就走了。
车上,王鑫远一直都没有说话。
毛线等了半天,也不见他问话,只好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怪我给她那一万块钱了?”
“是!”王鑫远回得非常肯定,他是一分钱都不想给,给他们那种人还不如给那大街上那要饭的呢!
“鑫远!”毛线侧了下身子,面向他,“第一,我们这一万块钱,给到尚玉萍手里了,老尚是花不上了。尚玉萍曾经帮助过我们,也求助过我们,这点钱,算是还了她的恩情;第二,这一万块钱,收的不是尚玉萍的心,是那些工友们的。”
“来吊唁老尚的人,不见得多喜欢他的为人,但他们或者他们的父辈或多或少都跟老尚有些关系。这些人,从前是咱爸的人,从今往后,都是你的人。要为我们所用。杀人诛心,反过来,也是这个理儿。”
“嗯!”王鑫远闷闷地应了一声。
姐姐说完第一点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接受这个事了。至于第二点,他真的没想到。王鑫远觉得,他跟姐姐之间,最大的差距,在于度量。一想到这点,他就更加头疼了。
他把自己身上的这些小家子气,都归根于蓝娥身上,随根啊。
“姐,你说,我是不是就这样了?”王鑫远突然问道。
“怎么样?”毛线愣了一下,看到他眼底的郁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着拍了下王鑫远的肩膀,“一直这样?想得美!你当你是唐僧啊!长生不老呢!”
她这一打趣,也把王鑫远逗乐了。
姐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无非就是说公司哪些人该怎么用之类的。
王鑫远上了几次课,听老师推荐了读了三国,突然发现里面很多套路,放在现在,仍然适用。
“用人之道可以多读,权术还是算了。”毛线又给他敲起了小边鼓,“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你不能光想着好处,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知道的,姐,我这脑子,想玩弄权术也转不过来呀!”王鑫远挠了下头,一说脑子,他倒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今年她妈的生日正好赶在了母亲节那一天,对他来说,很有意义,应该好好准备一下礼物。
毛线听他这么一说,赶紧翻开手机查了一下,还真是。
想想她这个亲生女儿对她妈竟不如人家一个非亲生儿子上心,之前,她妈对她造成的那一万点心灵伤害,瞬间就没那么疼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她跟她妈这一辈子,是注定亲密不起来了。
……
杜云承诺跟小杨结婚之后,他妈这态度就变了。
出来进去也不再吊着个脸了,对小杨更是嘘寒问暖的,只惦着早点让两个孩子成家。
应英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亲家。
这一点,小杨早有准备,她说,父母身体不大好,还是农忙的时候,不如先领个证,以后再办婚礼,到时候双亲一起见面。
应英仔细一想,成啊!
请不请客其实不重要,重要的事那本结婚证啊!
应英又说了房子的事,“我们家就这一套房子,不过也没关系,将来我们走了,还不都是你们的。”
小杨心里飞过一万只草泥马,幸好这不是真结婚,不然她就得跟公公婆婆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她嘴角微扁,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句老东西,眼睛却是弯着的,“没有关系,伯母,有地方住就行。我家连楼房都没有呢!”
应英顿时觉得这回没看错人,这姑娘连房子都不要,一准就是相中她这儿子这个人了。她其实是准备给儿子买一套小的,可是这儿子本来就应该留在他们身边呀!干吗要花那个冤枉钱!
“我们这边的年轻人,都不兴给彩礼了,你们那边是什么意见?”应英拉着小杨的手,语气很是亲热。
“我们村一般给两万。”小杨微微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不好意思,他们村的彩礼都飙到三十万了。还不算房子、车。这正是她父母供她上学的原因之一,好赚钱给她弟娶媳妇呀!
“没问题!”应英一口应下了。
两万块,买头好驴都不止这个价了,何况一个能干的儿媳妇。
小杨瞥了下嘴,心说:这要再有问题,我就一头撞死算了。
“我妈妈说,我们家不要彩礼,反正也还得陪嫁,给来给去的,麻烦。”小杨眉梢微扬,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是你妈妈开明!”应英拍了下小杨的肩膀,乐得双下巴都掉出来了。
小杨也跟着呵呵地笑,细细的眼缝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她倒要看看这杜云妈妈到底有多少后招。
“你知道我现在身体不大好,给你们带不了孩子,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妈妈了。”应英觉得这事得说在前头,她可不是那种给人带孩子的人。
儿子的婚事一定,她还想着到处去转转呢,可不想被一个孩子绑在家里。偶尔看一看还行,这要成天带着,那不得烦死她。
她看了一辈子孩子了,死烦!
“这不就是婚前恐吓么!有本事叫你儿子结扎啊!像你们这样的,就他妈活该断子绝孙!”
小杨看着杜云妈妈一脸慈祥的样儿,想想那十万块钱,硬是生生把这些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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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还是您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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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呵呵”干笑两声,夸张地挽着杜云妈妈的胳膊,“伯母!我妈最喜欢小孩了!她一准儿得跟您抢……”
小杨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想着头一次见杜云妈妈那档子事,亏得半路杀出了老毛总,不然啊……
这件事,她从心里感谢老毛总,这是救她于水火之中啊。
这么一说,应英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她料定若是换了毛线那老女人,总不能这么痛快。
她这一高兴,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递给小杨,“这是你奶奶……”
小杨看着那拧得跟麻花一样乌突突的银镯子,有点懵了,差点儿蹦出一句:你奶奶!
应英看着小杨一脸的惊愕,满意极了,她抖了下手腕,将那银镯子拿起,对着光线照了照:“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的,这银镯子呀,是你奶奶的奶奶留下的。传了好多辈了。”
小杨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眼眸低垂,做羞涩状抿了下唇,这在应英看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应英点了下小杨的脑门,“我们家呀,好东西多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接下的几天,应英戴着老花镜分别给小杨展示了一打古铜生肖、一方石墨砚台、一本泛黄的线装《红楼梦》以及一把老式竹篦子。据杜云妈妈讲,杜云的奶奶的婆婆,曾经用那把篦子刮过头上的虱子。
应英拿那玩意在头上刮了两下,说:“舒筋活血,送你了!”
小杨吓得差点儿没吐出来,小手一转,巧妙地避开,笑说:“伯母,既然这把篦子是咱杜家的传统,那我怎么敢占为己有呢!还是您收着吧。”
应英也不勉强,反正这些东西,早晚都要传给儿媳妇的。她又搬出了一本族谱,从头到尾给小杨讲着每一个名字的意义。
“这是你外祖父……”
“这是你曾外祖父……”
小杨晃着沉甸甸的脑袋,嘴巴微微地翘着,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不时还插上一句,“哎哟!这个名字好有文化呀!”
这下可闯祸了,应英开始认真地给她讲解那些字的含义。
中间,有一下没拿稳,那本老族谱就掉地下了,她立即拿了一块毛巾仔细地擦了起来。在她看来,这本族谱就是他们家族文化的象征,万万不可含糊。
好不容易挨到五一,小杨借口跟朋友约好了出去玩,才躲去酒店住了几天。
应英则开始筹备他们的婚宴。
这领证也是结婚,还是应该小范围的操办一下的,朋友可以先不请,亲戚总是要叫的吧?
她本是要订个大一点的酒店的,托了很多关系,人家都说早半年前就定出去了。这好不容易才匀出一家,说是临时取消婚礼了。定在五月八号,也是个吉利日子。
应英好一通准备,几乎每天都要给人打电话,这儿子一直都是他们家族的骄傲,这小杨长的又是盘正条顺,一看就是标准的旺夫相,关键是还乖巧可爱,她可得好好显摆显摆。
她这个岁数的人,还有什么好炫耀的,无非就是子贤女孝。
当然,最重要的事,她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地杀一下毛瑾的威风。
那两个老女人,占着有俩臭钱,哎哟,这要没有那俩屁股单子坠着,一准得上天了。她就是要让她们娘俩看看,你再有钱,也买不着人!
哎!就是不稀罕!
应英光是想象一下毛瑾那娘俩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都能乐上大半天。她觉得不亲眼看着,实在是不过瘾。
五一假期,尼雅父母来了,还带着毛球的两个小狗崽子。
老两口退休后又被医院返聘回去了,虽说工作量不大,但是碰着俩人同时歇班的日子还真不多。本来尼雅妈妈是想带着女儿去放放风的,远处去不了,近处总是可以的吧。
没想到人尼雅还不领情,说是跟姐姐约好了要出去。
依兰看她闺女跟大姑姐处得那么好,也乐不得她们多亲热亲热呢!
“让她们去玩,咱们搁家打牌!”毛瑾特意准备了麻将,正赶上老李来给他们送樱桃。
这牌局就凑齐了。
吴姨也是个老牌迷,总是趁着做菜的功夫溜出来看牌,毛瑾不得不一次一次提醒她看着点菜。
每次都是毛瑾一回头,吴姨立马会意小跑着往厨房赶去。
“吴姨!耍牌事小,吃饭事大,可别饿着亲家母啊!”毛瑾笑道。
“不能!不能!”吴姨先端了一些炸好的小麻花上来,“当零嘴吃。”
依兰对这些小吃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一听说是吴姨亲自炸的,直接说要拿走。
“你们住两天,让吴姨多做点小吃带走!”毛瑾笑道:“尼雅也好这口,每天晚上都得吃上几口,说什么……”
“溜牙缝!”依兰笑道,她这姑娘呀,嘴馋,随她。
“对对!就是溜牙缝!”毛瑾笑着摸了一张牌,八万!她今儿手气很好,摸的都是六、八、九之类的,听着就顺当。
“亲家大姐,尼雅多亏你费心照顾了啊!”依兰虽不常过来,还是看得出,人这一家子对她这姑娘可是够上心了。
老实说,原先她还担心自己的女儿融不进这个家庭的,毕竟,人家条件比他们要好很多,这也是他们坚持不要彩礼的原因,就怕孩子看人脸色。没承想,她那闺女,简直就是这家里的活祖宗,老婆婆大姑子都将就着她。
而且,尼雅跟婆婆和大姑姐之间的那种亲昵很是自然,不做作也不客气,这一点,她是很满意的。
古时候姑娘嫁人,看的是都是婆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就成了,这说明什么?找个好婆家比找好男人重要得多!这一家人就该有个一家人的样子,和和美美,顺顺当当的,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她这姑娘呀,是傻人有傻福!
“尼雅独立又不娇气,哪里需要我做什么?要我说呀,还是你们教养的好。”毛瑾笑着扔了一个四筒。
这一点,毛瑾是打心眼里的服气。
她这儿媳妇怀的可是双胎,这肚子比一般的孕妇大不少呢,就这还是坚持上班,挺辛苦的。
“对,就不能惯着!”依兰最怕的就是女儿会因为怀孕的事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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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反常必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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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喜欢安逸的,婆家这个条件,也不缺她那份工资,她总担心女儿会被这种优渥的物质条件腐化了。
这女人一不上班,交际圈就容易缩小,跟外界的差距就会拉大,而这差距会直接或间接地导致很多家庭矛盾。这小两口平日里各忙各的,晚上碰个头,睡个觉,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一个上班,一个天天从家里干巴巴地等着,两个人交流的都不在一根条线上了,时间长了,可不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人是讲需求的,他心里苦闷总得想办法排遣啊,家里说不得,那就只好去外头说喽!
“嗨!咱自个家的孩子,我不惯着谁惯着!”
毛瑾觉着,这孩子就是长到八十岁,在当妈的眼里也还是个孩子。她对孩子向来宽容,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可控。
几个人搓得热火朝天呢,毛瑾的电话响了。
“吴姨!你来替我!”毛瑾喊了一声吴姨,拿起电话去一旁接了。
“你好!”毛瑾想着上次那通电话,对这应英就没了之前的客气,她觉得有必要让那应英学着区分一下敬和怕的含义。
“姐姐,是我呀!”应英声音里透着热情,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的笑意。
毛瑾愣了一下,反常必妖。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啊,是妹妹呀!”毛瑾笑了一下,“你身体还好吧?”
“多亏你惦记,好着呢!哎,姐,那事杜云跟你说了吗?”应英非常耐心地引导着毛瑾,她这嘴巴都要贴到手机上去了。
“嗯?”毛瑾下意识地问道。
打杜云回去后,就没给她来过电话。她猜想着这是毛线的主意,也就没计较。
“姐,你还不知道吧?”应英故意卖起了关子等着她问。
“什么?”毛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有啥事就好好说呗!
不过,中间夹着一个杜云,她并不想让孩子难做,还是非常有耐心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们家杜云要结婚了。”应英屏着呼吸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预料中的沉默之后,她又补了一刀,“姐姐,到时候你和孩子们一定要来呀!”
“几号?”毛瑾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五月八号,好日子!”应英笑道,她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毛瑾的绝望。
这一得意她就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尽管她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动作,可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表达她的美好心情。
她就是想嘚瑟。
“那还真有些……”毛瑾顿了一下。
应英抻长了脖子,等着下文。
“毛线也是那天结婚,要不妹妹到天津来,让俩孩子一块儿结了?”毛瑾一口气说完,语气比前面明显快了不少。
“啥?”应英气得噔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杜云结婚,毛线也结婚?她不是喜欢杜云吗?咋这么快就变心了?长得又老又丑,凭什么呀?
“我说,我女儿和你儿子同一天结婚。”毛瑾笑着解释道:“他俩,还真是有缘啊!我说要不你们过来,咱一堆儿从这边办了?”
接着,不等应英回话,她又补了一句,“妹妹放心,所有的花销都由我们承担,包括你们所有亲属的往返机票。人来了就好。图个热闹。”
没有期待中的气急败坏,反倒被她将了一军,应英有些下不了台了,她硬撑着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别了,太麻烦了!”
毛瑾见她草草挂了电话,心里的怀疑就从五分变成了十分。
没错,一开始她是很生气的。她放虎归山,可不是为了等来一个杜云结婚的消息啊!女儿还在这儿呢?他跟谁结!
可是,转念一想,以杜云的为人,这么大的事,应该亲自跟她说才是。加上,那应英说话太得意了。她就判断,这通电话八成是为了气她来着,后来,她故意说了毛线也五月八号结婚的事诈应英。
若她真敢来,那毛瑾就找个人跟毛线结婚。她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世界这么大,瞎转的人那么多,还找不着一个跟她闺女结婚的人。
最差也不过今儿结明儿离么!又不是没干过!
毛瑾哼了一声,将电话扔在了一边,白白搅了她的兴致,这牌是没法打了。
吴姨是很灵的,一眼就看出毛瑾情绪不大对劲,正好那锅里的肉也炖得差不多了,赶紧张罗大伙儿吃饭。
这时,毛线和尼雅姐俩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中药。
“这是?”依兰问道。
“给我姐补身体的!”尼雅对她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多问。
依兰一点就通,立即明白了大约是女孩子家的问题。她帮着吴姨腾了冰箱,把那些中药包都放好,又特意嘱咐了毛线吃药的禁忌。
“从明儿开始吃吧。”尼雅看着一桌子的菜,对毛线挤了下眼,“来个最后的狂欢!”
“好!”毛线从善如流。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不想扫了大伙的兴致。
毛线的例假一直没来报道,已经推迟了两周。尼雅帮她约了中医,把过脉,人说是体寒,气郁所致。
毛线说自己以前一直很准的,为什么突然会这样的。
医生就问她最近有没有受过寒之类的。
毛线想了半天,也就那次去海边,有些冷。其他都还好,她本身就怕凉,一直都很在意,办公室里常年备着针织衫。
“这就对了。凡是都有因果的,你仔细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肯定有改变你体质的因素在里面。”老中医说道。
他一直认为,病人应该比医生更清楚自己的体质变化,身体的病变有一个积累发酵的过程,就像一团毛线,看着杂乱无章,但是仔细分辨,抽丝剥茧,是一定能找出那病头来的。
毛线听着老中医的话,也明白了症结所在,她心里记挂的,无非就是杜云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毛线这一路上心里都不太平,早知道那家伙在他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就不该放他一个人回去。
这下可好了,覆水难收。
毛线扒着饭粒的筷子有些迟钝,慢条斯理的,很是随性。
“跟姐姐学着点,别狼吞虎咽的!”依兰数落着姑娘,这都要当妈的人了,一点儿稳当样都没有。
啪!
尼雅刚要往嘴里送的羊排就掉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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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怎么个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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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小嘴一撇,看着毛瑾喊了一声,“妈!”
“大口吃肉那才香!”毛瑾说着又夹了一块羊排递给尼雅,还起身去给她拿来一副一次性手套。
“哎!”依兰瞥了眼满嘴油光的女儿,很是无奈。
她这姑娘打小就喜欢吃,想到小时候的趣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你还让不让我吃了?”尼雅只当她妈又在笑话她,有些不高兴了。
“你还记得你对王鑫远的第一印象吗?”依兰笑道。
“憨?”尼雅反问道,她都忘了第一次是怎么跟父母介绍王鑫远的了,好像是他自己说的。
“你说班上有个叫王鑫远的同学,长得很好吃的样子。”依兰这一番话,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有吗?”尼雅被她妈这一番话闹了个大红脸。
小时候的事,她都不咋记得了。
“当然。”依兰也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当时她没听清名字,现在想来,就是王鑫远没错了。
当时尼雅班上,就数他最胖了。
“那我可得赶紧给儿子多买几份保险了。”毛瑾也跟着逗起了尼雅,怪不得她头一次在医院见面,就感觉这小姑娘很是亲切呢。
听亲家母这么一说,还真是天定的姻缘哪。
“妈!”尼雅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毛瑾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擦手,又盛了一碗蘑菇汤给她,“来,咱也吃成‘很好吃的样子’!”
尼雅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这时候王鑫远还回来了,真会赶。
尼雅爸爸和老李一齐出声,“长得很好吃的人回来了。”
大伙儿又开始爆笑。
王鑫远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这眼眶就湿了,赶紧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王鑫说他不饿,正好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毛瑾就招呼依兰上楼了,“让他们爷仨说会话吧。”
他们一个是王鑫远岳父,一个是老王的生前好友。毛瑾是希望儿子跟这些父辈们多交流交流,儿子不像女儿,啥事都憋在心里不说,她也没法刨根问底。有个长辈在身边,总是好的。
尼雅还记着上回王鑫远醉酒的事,直接吩咐吴姨不许给他们拿酒,只能给凉茶。她说起话来,气势很足,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尼雅妈妈和毛瑾在后面对了下眼,偷乐。
毛线则躲去阳台,去看毛球和它的小崽子了。
毛球下了几窝崽子,就是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所经之处都要捯上几把,这会儿正对着大落地窗搔首弄姿呢!
“嘿!姐们儿!低调点!”毛线招呼了毛球,想着很久没带它们去遛遛了。
这五月的天气,刚刚转热又不太热,正是遛弯的好时候。
刚出院门,就撞上了李锐。
他手里捧着一大把花赶过来,额头上还渗着汗珠,看上去很热,那衣服却是扣到领口最上面一颗,很是工整!
“你这花不错呀!”毛线笑道。
“啊!”李锐有些尴尬,他是见上次杜云给毛线妈妈买了花,这次过来接老李,路过花店,他也捎了一束。
可是他忘了,这个季节,正是花繁叶茂的时候,别处不说,这满院的蔷薇花……已经够多了。
“挺好看的!”毛线拔开一朵百合嗅了嗅。
“不是给你的!”李锐说完这一句,悔得差点儿咬舌自尽。
“你还真是……耿直啊!”毛线笑着侧了一下身子,往院里看了一眼,“去吧,都在呢。”
毛瑾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直叹气,她这傻姑娘都不肯把那李锐迎家里再出去,看来这俩人真是没感觉啊。
她当即决定让尼雅从医院找个小姐妹介绍给李锐。
从前她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留了一手。现在看来,她这一手,是白准备了。这俩孩子也不是头一回见面了,还是多一句话都不肯说,还能指望啥呢!
毛瑾把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尼雅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她们医院的那些小姐妹了,别说,还真有。
“找个家庭条件别太高的。”毛瑾知道尼雅医院里那些小姐妹大多都是出身不错的,这老李是把李锐当儿子养的,可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卧床的老伴,那花销也不小啊。
女方要求太高的话,这孩子怕是吃不消。
“当然得找个条件好点的!”尼雅不大认同这个观点,搂着婆婆的胳膊,“妈,你想,他本身条件没那么好,再找个不如他的,那日子还怎么过?还不得鸡飞狗跳的?”
她觉得,相亲这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两个人可以把各自的条件一一摆在明面上讲,这跟谈恋爱还不大一样,两个人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垮擦一下子把这些条件抖出来,太煞风景了,也伤感情。
但是相亲就不一样了,有组织有目的,没感情没根基,多好。成就成,不成就拉倒,一拍两散,啥事都不耽误。
“就这样……”尼雅抬头挺胸,故意摆出架势,道:“我叫尼雅!就这个条件,就这么个人,行就行,不行拉倒!”
毛瑾听着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笑道:“你看着来吧,其实条件那些都是次要的,我看李锐那孩子也很本分,关键是人得好。”
“怎么个好法?”尼雅问道。
这倒把毛瑾问住了,一百个人眼里得有一百个好法吧,那她只能按自己的标准来了。
“像我儿媳妇这样的呀!”毛瑾笑道。
“那就没有!”尼雅摆了一下手,将整个人丢进沙发里,一脸愁苦地说:“妈,像我这么好的儿媳妇,哪那么容易找啊?”
她这儿媳妇夸起自己来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毛瑾被她逗得直乐。
“嘿!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依兰顺手拍了女儿一巴掌,又转向毛瑾:“像你家这么没皮没脸的儿媳妇还真是少见。”
“那是。”
毛瑾乐得眼泪都飞出来了,这么一来,她心里就松快了许多。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英那通电话的确是起作用了,她心里确实不痛快。
她这女儿,即便在长相上没什么优势,可也远不至丑陋吧?就这么入不了杜云妈妈的法眼吗?即使她倒贴都不行?她长得也不过就那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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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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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并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她这样的婆婆之外,还有另一种婆婆——她觉得全世界的姑娘都配不上她儿子!
杜云妈妈就是后者。
她不止看不上美茗、毛线、就连小杨,也不过是觉得,听话懂事是块当儿媳妇的好材料。不过,这再好的料,也少不得调教。
应英已经在给准儿媳妇立规矩了。
小杨这才呼吸了几天自由空气,一进到杜家,就钻进杜云妈妈的包围圈了。跟个说教士一样,这儿那儿的,指指点点!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更过分的是,杜云妈妈竟然喊她早起,学着做早点。
小杨这个烦躁呀,她这才在装饰城租了个铺子,累得要死要活的,就想着早上多睡一会儿呢。别说做早点了,她连吃都懒得吃。这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谁还自己做早点?外边卖的啥没有?那不瞎耽误工夫么!
她本想找杜云说道说道,可这家伙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好几天没见着人影了。
小杨心里这个苦呀!
好在杜云爸爸是个明理的人,直说让她多睡会儿,不用做了,他一会儿下楼买点就好了。
看应英那脸色不大好,他又补了一句,说自己馋豆花了。这个在家可没法做,工程太大了。
“伯母?”小杨转向杜云妈妈,轻轻地扯了衣摆,她的声音里透着点委屈,却又不明显,倒像是在撒娇。
应英也不想因为这点事,让那小杨对她儿子有什么意见,这个教儿媳妇呀,跟教学生是一样的,得讲方式方法,松弛有度,循序渐进。
反正她这马上就正式进门了,日子还长着呢!
“你去歇着吧。明儿早上再做。”
应英说着转身瞪了老伴一眼,她这心里虽不大情愿,却也不想拆了他的台。
从心里她还是想要营造一个温馨友爱家教良好的家庭氛围的。她要让小杨知道,那天的事,是逼不得已,她可不是那种悍妇形象。
当然,最重要的,她不能让儿媳妇学了那些不上道的东西,再反过来对付她儿子!
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我说,我们还是给儿子买个房子吧!”杜宗明跟应英商量道:“你看这洗洗涮涮都在一个屋里,总是不大方便。”
他这些日子都躲着在外边上公厕了。
那卫生间里到处挂得都是小杨的小衣服,红的粉的,一大堆。他毕竟是当公公的,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那不就得赶紧买!来不及了。”应英接过他手里的豆浆,倒在碗里分好。
婚姻法她早就研究过了,这房子婚前婚后买,里面差着事儿呢!
婚前买,那就是杜云一个人的,这要是婚后,即使放在杜云的名下,也有人家小杨一份,夫妻共同财产啊。
“那俩孩子都结婚了,婚前婚后有啥不一样的!写谁的不都是俩人的吗!”
杜宗明觉得凡是惦记着房子归你还是归我的那些人,压根就不该结婚,他们根本不是奔着好去的。
两个人要都奔着好好过日子去,谁还有工夫瞎寻思那些个破烂事,都着急闷头挣钱呢,赶明儿有钱了再买一套不就完了。
多大点事儿,非得把话说那么难听,敢情这房子比人还重要呢!
“当然不一样了!”应英推了他一下,又往屋里瞟了一眼,说道:“你都不看电视的呀!”
“看啥看呀!我这辈子名下啥都没有,那我不也没睡大街上去!”杜宗明笑道:“因为房子是你的,并且你是我的,所以房子还是我的。这是包含关系,十来岁的小孩都懂!”
他觉得现在那些电视剧都把人们教坏了,天天尽播些这小三那小三那些不三不四的破烂事赚收视率,搞得好像人们就没啥正经事干了似的!
“瞎说!”应英打了一下老伴的手背,递上去一块湿毛巾,又瞥了一眼屋里,小声说道:“他们跟咱们能一样吗?你多少年了,就我这一个。你儿子呢?”
应英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这都仨了!”
“仨咋了?”杜宗明剥了一颗茶蛋放到应英面前的盘子里,“就你这么搅和呀,我看将来不止这……”
他话没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
“没个正经的!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吗?”应英真有些生气了,这马上就要领证了,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啊!
“不说了,不说了!”杜宗明也觉得这话好像说的不是时候。
“我一会儿给儿子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买就买!”应英想着这些日子儿子都没从家里住,是不是也觉得不大方便呢?
她还惦记着让他们早点要孩子的,这俩人老不在一块儿,什么时候才能给她造出个小人呢!
好不容易挨到小杨出去了,应英赶紧给儿子拨通了电话。
“儿子,你啥时候到家?”她问道。
“什么事?我很忙。”杜云那语气里竟没有一丝温度。
相比那几巴掌,他妈的态度更让他寒心,原本他预想了很多种跟他妈谈的方案,想着看来,都是白搭。
照着他妈这个脾气呀!他不结过婚还真过不去了。总不能真让她去摸电门吧!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毛线给他派了个小杨来,这要换了别人,这事还真不好说。旁的不说,他上哪儿找这么个人去呀!
应英听着电话那头儿子那冷淡的态度,很是恼火。
是!她逼着儿子娶那小杨是不对,可是又能有多大的错呢?儿子是让步了,她不也让步了。若是娶了那潇潇,连工作的事都搞定了,得省多少事儿,尽瞎折腾。
再者说了,那小杨跟那老女人比,差着啥了呀?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换了别人,这偷着乐都来不及呢!
她这儿子倒好,竟然不识好歹生起怨气来了。
“小子诶!等你真正结了婚,俩人睡一被窝里,就知道那小杨的好了!”应英心里暗骂她这儿子蠢,看不出个高低贵贱来!
当然,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只能看他慢慢悟了。
应英相信这一天不会太晚,毕竟他才是那个受益人啊!她再一次为自己那头的机智叫好!她宁愿儿子现在埋怨她一阵子,也不愿意看他将来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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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儿女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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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什么呢?”应英耐着性子问道。
“妈!我这马上就要结婚了,不得挣钱养家啊!”杜云突然提高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恼火。
应英猛地被儿子这一吼,恨不得当面甩上他一个巴掌。
这小兔崽子要反天啊!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她本是很生气的,可听儿子的话音,也就算了,他还知道要挣钱养家,这说明他从心里已经接受这一件事了。这马上就要结婚了,她不想这个时候惹孩子不痛快。
“是这样,我和你爸商量着给你买套小房子,你们住着也方便。”应英特意补充了一句,“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们这些年手上也攒了点,够了。这两天你跟我们出去看看房子就行!”
“不用了!”杜云冷冷地回了一句,“在家住挺好的!”
应英听得后面这一句,激动坏了,她就知道,儿子还是舍不得她。这个小混蛋,就是嘴巴硬那心肠软着嘞。
“那好!你注意着点身体啊。别太累了!”她赶紧挂断电话,她可不能耽误儿子忙正事呀!
杜云看着挂断的电话,无力摇头,对自己的父母,他深深地有一种挫败感。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毕竟是父母,他生命中剪不断也割不掉的一部分。
他们不是客户,他可以说大不了不挣这个钱,直接拒了;他们也不是朋友,他可以说三观不合不适合一起玩耍友尽勿扰;他们不是伙伴,一言不合打上一架出去撮一顿还是好哥们!对父母,他是说不得、拒不得、断不得、离不得也舍不得啊!
杜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这智商有问题,怎么连自己的父母都搞不定呢!
没容他多想,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小杨。
还没等他开口,小杨就叽里呱啦一股脑地把他妈要求她做的那些事都倒出来了。
“你说,你妈怎么这么过分呀?”小杨觉得再这么待下去,自己非得给逼疯不行。
“你之前不是上趟厕所的功夫就把她搞定了吗?”杜云哼了一声,他觉着他妈这一招挺好,正好断了这小姑娘的念想,省得她总是想入非非。
“之前……”小杨狠狠地咬了下唇,说道:“杜云,我跟你说,我对你早就没想法了,你也让你妈省着点使唤我吧!别当我是头驴,见天瞎吆喝!”
一说这事,她就来气!
还让她做早点?拿她当什么人了?就算是头驴,也得花钱买回家吧!她花那份钱了吗?
“你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杜云笑道,他暗自庆幸先给了小杨那五万块钱。
这一声冷笑,像是冰锥一下扎在小杨的心上,瞬间就清醒了。
是啊,她现在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杜云的钱,毛线支给她的差旅费都被她押在店里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趟过去,何况是一个杜云妈妈!
“我没那意思!”小杨顿了一会,叹口气说道:“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到的。”
“知道。”杜云又笑了一下,“没其他事我就挂了啊!”
“等下!”小杨顿了一下:“八号穿的衣服,你总得陪我买下吧!”
“嗯?”杜云凝眉,“我之前不是带你买了两身衣服吗?那就是工作服!”
说完直接把电话撂了!
工作服?小杨气得差点儿骂街!
之前她还觉得杜云是一个暖男,心生感动来着!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抠门!什么玩意儿!
毛瑾趁着依兰在,俩人去市场上挑了几块棉布,准备给孩子做小褥子,各种大小花色的,买了很多。
“用不着这么些。”依兰说道。
这些针线活,她是一点都不会。现在人们什么都买得着,那小孩子的东西可全乎了,人家有那种小棉被,小孩儿往里一裹,可省事了。
“那可不行。”毛瑾摇头。
她总觉着那超市的被褥好看是好看,那要说起软乎,还得是原先那种老棉花被褥。
“那还得好几个月呢!太早了吧!”依兰还是觉得大热天弄这些东西很是麻烦,看着就热。
“不早!等过些日子开空调就……”毛瑾说到一半,突然拉了一下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看向街角,“那儿是不是卖桑葚的?”
“好像是!”
依兰刚说完,毛瑾就蹿出去了,老远就冲人家喊:“等一下!”
“哎!你慢着点啊!”依兰也紧走了几步,“人看见咱了,不会走的!”
她觉得这亲家大姐这嘴巴也挺馋啊,为了一把桑葚还跑得呼哧带喘的。
那挑着筐的老汉看着她俩奔过来,嘴巴一咧,露出两颗豁牙。
“尝尝,可甜了!”老汉将那筐往外推了一点。
毛瑾捏了一颗扔进嘴里,尝了一下,就是那个味儿,她眯着眼睛跟人说:“给我来十斤。”
依兰在后面拉了她一下,毛瑾也捏了一颗递给她,“尝尝!”
依兰有些愣住了,她是不习惯在外边乱吃东西的,尤其是水果,不卫生。
“尝尝吧!没打药的!”老汉起身给他们要称。
依兰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将毛瑾递过来的那颗桑葚扔进嘴里,轻轻一嚼,“别说,还真甜!”
“那是!”老汉憨笑着,扶了一下头上的草帽,“我们家的老桑树,一共就还剩这么多了。”
“别称了,你都给我吧。”毛瑾她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说道:“要不您等会儿,我回去取车。”
“我给您送过去!”老汉看她那意思家也没多远,用不着费那个油钱!
他半蹲下去,身子一躬,胳膊一拐,那担就稳稳地横在肩上了。
“哎!买那么多熬着吃啊!”依兰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多!这桑葚是个好东西,尼雅这一阵子开始闹便秘了,吃这个东西好。一会儿回去给老李带点,剩下的,我让吴姨熬成果酱存起来。”毛瑾指了指前面颤颤悠悠的两只筐,“你看着挺多的,熬出来没多点!”
“对!也就三十来斤!”老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这东西压不得。”
依兰这才注意到,那装桑葚的筐看着挺大,其实没那么高,而且只装了一半。
不过,怎么还滴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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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亲家母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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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依兰正要开口问呢,毛瑾捏了下她的手腕,说道:“人家给筐底下放了冰块,不容易坏。”
“那还挺沉的!”依兰感叹道,这卖点东西也是挺不易的。
不过更难得的,是亲家母这份心意。
她回身握着毛瑾的手,“姐,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女儿!”
“嗨!尽说那外道话!”毛瑾推了她一下,“咱家就这几个孩子,还分闺女媳妇啊!”
毛瑾叹了口气,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半,那杜云还不知道咋回事呢!
依兰想到上午她接那通电话,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那俩孩子的事定了吗?”依兰问道,反正这会儿就她俩人,说说也无妨。
而且,毛瑾这亲家做的真的是没话说,她从心里也惦记着毛线那姑娘的婚事,上午那会儿好像是听着说杜云的名字来着。
毛瑾本不想跟依兰说这些的,可是她这心里实在是憋得慌,索性就把杜云他妈那通电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毛瑾后悔自己没多念几年书,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应英。
“霸道!”依兰接道:“她也就是生了个好儿子!”
“说的是呢!”毛瑾一提杜云这心里就不得劲儿,这个孩子吧,他嘴上啥都不说,就是一门心思地对你好,她还真下不了那个狠心对他怎么样。
“嗨!咱也就图这个人了!”依兰给她宽心,“我瞅着杜云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妈怕是拗不过他的。”
“但愿吧!”毛瑾长吁了一口气,这些话说出来,她好受多了。
尽管说依兰那些宽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是至少给了她一点信心,她就只等着杜云的信儿,别的什么都不说了。
俩人说着话,就到家了。
那老汉挑着框,站在院门口,不肯进去了,他怕给人淋一道水印。
“鑫远!”毛瑾冲屋里喊道,这一嗓子,把李锐招出来了。
“鑫远去洗手间了!”李锐说道:“伯母,怎么了?”
“你来!”毛瑾也不客气,招呼李锐去院门口拎桑葚了。
“这么多啊!”李锐一手一只筐,就把那些桑葚拎门口了。
吴姨已经拿出两个大盆,准备倒进去。
“吴姨,把那盛冰糕的保鲜袋拿来,分开。”毛瑾说着冲老汉招了下手,“进来歇会!得倒腾一会儿呢。”
老汉当然得进来了,他还没拿钱呢!
他心里合计着,他这桑葚是十五二斤,人家一次性包了圆,还得便宜点……
正算着呢,毛瑾递过去五百块,“给您!”
“多了!”老汉只抽了两张。
“快拿着吧!还麻烦您挑了一路!”毛瑾从石桌上拿了一罐凉茶给他,“辛苦您了。”
“不……不辛苦!”老汉眼眶一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实在的,他还没见过这么和气的有钱人。
在他看来,那有钱人看他这样的乡巴佬都是用鼻孔的,一开腔那嗓子里就跟塞了块抹布似的,装腔作势,那架势好像他们一撅腚拉的都是金子似的,可了不得了。
他前两天还碰到一个开豪车的人,买完桑葚拎手上的时候,车钥匙把兜戳破了,桑葚漏了,非得说是他的兜有问题了,愣是又讹了他一份。老天爷呀,那好好的兜被他自己戳破了,倒成他的不是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分完桑葚,老李说要回去了,王鑫远把吴姨提前把准备好的羊排、酱牛肉等吃食装到李锐车上。
老李也不客气,倒是那李锐有些不好意思,这回回连吃带拿的,真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李锐,有空就过来玩啊。”毛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对象的事,很快就会有着落。”
这下,他就更不好意了,脸腾一下就红了。
“妈!”王鑫远绕过他妈,笑着推了一下李锐,“上车!下回打球记得喊我!”
李锐点头,拍了下王鑫远的肩膀就走了。
上车之后,他又摇下窗户,一一跟众人打招呼,眼睛落在毛线身上的时候,笑了一下。
依兰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她回头看向毛线,觉得这姑娘仔细瞧的话,还挺耐看。尤其是她身上总是带着那么点淡然,没有一点浮躁之气,尼雅往她旁边一站,就跟个小尾巴似的。
她轻轻摇了下头,转瞬间,又释然了,有毛线这大姑姐在,她这姑娘也不用担什么大事了。
老李走后,依兰也说想回去。
她本是有些不放心女儿的,尤其是跟婆婆住在一个屋檐下,磕磕绊绊是少不了的,她这姑娘从小一个人,独惯了,她怕孩子惹得毛瑾不高兴,又担心姑娘受了委屈。
现在看来,人家毛瑾这婆婆比她这当妈的用心。不只惦记着肚子里的宝贝孙子,拿她这儿媳妇可当回事了。
“不住两天的吗?这么急呢?”毛瑾问道。
“不了。我们就过来看看尼雅,她这也没啥事。”依兰看向亲家,“我们好些年没回新疆了,这次趁着假期,回去探探亲。”
“那是正事!”毛瑾一听说是要探亲,也就不说什么了。
依兰抚着女儿的肚子,又将她右侧散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回来妈再过来看你。”
尼雅瞥了下嘴,不说话。
婆婆对她是很好的,可是,她也想妈妈。
尼雅跟她妈妈长得很像,都是自来卷,眼睛大大的,能瞧出花来的那种。
她这会儿靠着她妈身上,倒是让毛瑾有几分羡慕,她家那个,这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亲昵的小动作吧。
想着尼雅嫁过来以后,家里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没顾上跟亲家多走动走动,忽略了尼雅的感受,毛瑾就有些歉疚。
这孩子跟妈呀,都是过命的交情,她以为她已经做的不错了,可是还远远不够,没有谁能够替代亲妈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对一个孩子来说,永远都是需要母亲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坐着。
毛瑾突然想到了蓝娥,那女人真就不惦记孩子吗?
“哎哟!多大了还腻歪人!”
依兰轻轻推了一下女儿,却是顺手揽上她的肩膀。
她跟女儿,已经有些年没这么亲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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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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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从依兰狠心将女儿一个人丢进医院,要求她不许提父母的名号,任由她自生自灭之后,就再没亲密过。
毛瑾看着她娘俩这伤感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忍了,她捏了捏尼雅的脸蛋,“咱家那么多房间,等你爸妈有空了就住过来!昂?”
“不是!”尼雅突然抬眸,拧了下身子,说道:“我就是想听听,亲妈的良心会不会痛!”
“这孩子!”依兰一抬手,尼雅倏地就躲出去了,那反应,完全不像是一个孕妇,倒像是着机灵的小皮猴!
依兰笑了一下,那手最后只是落在她肩上,按了按,说道:“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啦!”
毛线被她娘俩逗乐了。
看来这天底下的母女,不都是小棉袄,也有天敌啊!
说话的工夫,王鑫远和老尼也过来了,他搬了好些陈年老酒给岳父,还给了他几身西装。他这从头到脚已经是焕然一新了,看着年轻了不少。
“爸,你竟然还穿尖头皮鞋!”尼雅惊得围着她爸转了一圈。
“啊,我们爷俩脚丫子一个码!”老尼抬起一只脚,抖了两下,“好看吗?鑫远说很时髦!”
“嗯!时髦!”
依兰笑道,她这老伴是个老古董,这辈子就没穿过几次正装,这么一捯饬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笑着转向毛瑾,小声道:“我说多少回都不肯穿,还是姑爷的话好使啊!”
毛瑾跟她对了下眼,这心头也是热乎乎的。
她心里明白,儿子这是把老尼当老王哄呢!有个人还能让他喊一声爸,比什么都好。
“爸、妈!”王鑫远看了尼雅一眼,“等我们孩子出生后,我想跟尼雅补一场婚礼,你们觉得怎么样?”
尼雅怔愣了半天,他没跟自己提过呀。
再说生完孩子一定胖死了,还怎么见人啊。
“好事啊!”毛瑾先应了。
说实话,这鑫远结婚没有个仪式,就一家人吃了一顿便饭,她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俩孩子。
“对!”依兰笑着看了一眼毛线,“到时候,你们姐俩一起办啊。”
毛瑾和毛线娘俩同时看向对方,眼神接触的瞬间又迅速错开:这事啊,不靠谱!
依兰想起那通电话,惊觉自己失言了,有些尴尬。
倒是毛瑾反应快,她拍了下女儿的肩膀,“姑娘,加油啊!争取给你两个大侄子弄个姑父回来!”
“没事。不行到时咱花钱买一个!”王鑫远也在一旁打趣道。
“那就干脆买俩!备着!”毛瑾笑道。
毛线一下子想到了她和杜云那场“买一赠一”的对话,也咧了嘴,笑开了。
那个时候,她和杜云之间,无论继续与否,都该有个结果了吧。
毛线这些日子想起杜云,胸口就有些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一团云朵,在她的身体里不停地游走,有时空旷,有时拥挤,有时天晴,有时阴雨,总是那样游离不定,云聚云散,变幻莫测。
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它和她一样,都在寻找一抹蓝,那里有一个澄明瓦亮的世界。
假期之后,毛线又回到了她的线段生活,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到这一头,这头是家,那头是学校,或者反过来。
总之,她的生命就在那段预设的线段中来来去去,没有一丝波澜。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五月八日。
应英干等了几日,这俩孩子一点结婚的喜气都没有,俩人都忙得不着家。
她一直等到六号晚上问小杨:“后天穿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好了!”小杨赌气似的将她回来那天杜云给她买的两条裙丢到床上,一条是黑色的,一条是墨绿色的。
应英这脸瞬间就垮了,“大喜的这日子,就穿这个?”
“嗯!又不是正式结婚!”小杨随口说道。
“怎么不正式?这都领证了还要多正式。”应英就是见不得她这副敷衍了事的态度。
“啊。”小杨这才觉出自己失言了,赶紧往回圆,“伯母,杜云的意思是,这不是正式办酒席。”
她干脆把这事推在杜云身上,心说:要怪就怪你儿子吧!谁让他那么抠的!场面都不给我做足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呀!”应英一时气结,“好歹总得穿的喜庆点吧!人看着也舒服!”
“伯母……”小杨撇了下嘴,有些小情绪。
应英瞬间就懂了,她这儿子还拧着呢!她一下子就火了,“我给杜云打电话,让他陪你去!”
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小杨就收到了杜云的微信:衣服自己去买我报销,限额一千以内不要白不要红。
小杨一口气读完,差点儿没噎着,这家伙是有多腻味她,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用。
她啪啪啪打下一行字:那还不如不买,话说你是有多懒!多抠!
想了一下,她又把标点符号也删掉,心里骂道:累死丫的。
这没过几秒,她就收到了杜云的回信,就俩字:随便!
这次他用了感叹号!
小杨气得差点儿扔了手机,要不是把那些钱都投在了店里,她才懒得跟他演呢!这都什么人家啊!小杨突然有点同情毛线了。
她琢磨着,若是叫杜云妈妈对上了毛瑾,谁会赢呢?两个阴暗的老家伙!她竟有些期待这场好戏了。
这么一想,小杨就有了个好主意。
第二天,她借着担心杜云和毛线死灰复燃的由头,找杜云妈妈这个“准婆婆”做主,好好地哭诉了一番。
她这些日子,感情失意,那眼珠一转,再轻轻咳一声,眼泪就上来了。
小杨抱着杜云妈妈的胳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呀。
应英只好跟她承诺,“放心,明儿我就把你们结婚的事告诉她们!”
上次她在毛瑾那边没占着便宜,这次,说什么都得找补回来,不然,那娘俩还以为她是瞎咋呼呢!
婚礼当天,小杨穿了一件紫红色的旗袍,杜云一件白衬衣,牛仔裤,驼色鹿皮短靴。
应英气得直皱眉,儿子太前卫,儿媳妇太老土。这衣服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颜色,当不当正不正的!
更可气的是,她一转眼的工夫,就找不着杜云人了。
本来她是计划带着儿子、儿媳妇,好好地在亲戚面前走上一圈的,没承想她儿子溜了,那她这钱不就白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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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养到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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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直接给儿子打电话,质问他在哪里,干什么去了。
“妈,你不是都拍照片了吗?给他们看照片就好了呀!我忙着呢!”杜云不等他妈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应英再打过去,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了。
她这个气呀,加上那酒店里有好几家办喜事的,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杜云妈妈顿时感觉胸闷气短,在洗手间里待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好在小杨一声不吭,把整个场子撑下来了。可是,应英心里确实落下病根了。
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儿子都能躲开,这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原本她和小杨之间,她是占了上风的,儿子这么一弄,小辫子就被人抓在手里了,以后少不了得被人拿着说事。
她这心一横,从手机里调出她拍的杜云和小杨那张合影,左右端详了一番,咬着后槽牙编辑了一条短信:毛线,非常感谢你对我儿子的垂爱,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我也衷心地祝福你,早日觅得心上人,毕竟,老大不小了。不要让你妈妈太操心啦!
临发送的时候,她突然又改了主意。
以她这身份,要对话也只能跟毛瑾啊。
毛线正坐在阳台上,跟她妈一起给被子里絮棉花,她妈对伺候月子这件事有着迷之热爱。
先前是毛球,这回是尼雅。那兴致可高了,早早地就招呼毛线一下课就回家帮她干活,连毛球也被她关起了禁闭。
毛瑾嫌弃女儿絮的这头不够工整,娘俩调了个个。
手机短信响的时候,毛线是直接拿起手机递过去的,不过毛瑾正忙着,让她等一下,也就是那个瞬间,毛线一眼就扫到了自己名字,她索性点开,看了个全乎。
“谁的?”毛瑾觉出女儿的异常。
“没事,垃圾短信。”毛线随手删了短信。
“有吗?”毛瑾疑惑地接过手机。
她这个手机号并没有办理任何银行之外的业务啊,怎么会有垃圾短信呢?
她正纳闷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短信,来自应英:麻烦你把上条短信转给你女儿。
毛瑾看向女儿,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手里掂着一团棉花,正在认真地拍打着。
毛瑾低头重新看了一遍短信内容,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顿时就明白了,那短信准是叫她姑娘给删掉了。毛瑾微微蹙眉,直接将杜云妈妈拉黑。
她可以容忍她,前提是她不要伤害她女儿,否则,还忍个屁呀!
过了好半天,毛瑾才说道:“你甭听他妈瞎咧咧,她做不了杜云的主。”
“哦!”毛线岔开话,问道:“这褥子要装几斤棉花?”
“四、五斤?”毛瑾说道。
她也没个准数,看着絮呗,絮厚实点。可不能让尼雅着了凉,这女人坐月子就怕受风。
娘俩正说着话呢,王鑫远回来了。
“姐,你帮我看看这个!”王鑫远手里捏着一沓文件。
“怎么还拿家来了?”毛线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棉花,又拍掉身上的棉絮,这才过去。
刚要伸手拿文件,就看到王鑫远冲她朝外边使眼色。
“哎!呛死了!去外边看!”毛线说着,跟王鑫远去了书房。
“咋回事?”毛线老觉得这王鑫远最近不大对劲,就跟丢了魂一样。
“姐,那蓝娥又找我了。”王鑫远说道。
五一蓝娥就回来了,找他要钱,说是她现在孤身一人,只能投奔自个儿子了。
“你跟她还有联系?”毛线挑眉。
“没有。”王鑫远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删了她的电话,没想到蓝娥丧心病狂竟把电话打到了公司,还跟前台说她是他亲妈!
“什么时候的事?”毛线皱着眉头,这蓝娥还真是张狗皮膏药,揭都揭不掉。
王鑫远把蓝娥几次找他的事详细说了下。
“你说五一那天她就回来了?”
毛线突然想起那天她跟李锐说话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躲在花架后边,她一抬头,那人就溜了,当时她只当是个偷着摘花的,这会儿想想,那背影跟蓝娥倒是很像。
“是。”
王鑫远一提这事就窝火,他最开始是想告诉姐姐这事的,可是尼雅父母来了,不太方便说话,后来毛线学校有活动,也很忙,俩人碰面就在家里吃饭的那一会儿,没找着单独说话的机会,这事又在电话里说不清,就拖到了现在。
今儿那蓝娥威胁他,如果不管她这个亲妈,她就天天来公司等他,还要去网上发帖子讨伐他。
“姐,咋办?”王鑫远对蓝娥这种无赖真是没办法。
“她要多少钱?”毛线问道。
“一个月十万养到她死!”王鑫远愤愤地说道,说句难听话,他真希望她早点死!这就是个祸害。
“嚯!口气不小啊!”毛线笑道:“你打算给多少?”
“给个屁!”王鑫远眉毛一挑,“咱家欠她的呀!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嘿!”毛线拍了他一下,无论怎样,这种话都不该出自鑫远的口中。
“姐!你说是不是!”王鑫远叹了一口气,“我真想开车把她撞死算了!省得她天天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
王新鑫已经想好了主意,他给蓝娥买辆车,出去兜一圈,再制造点事故,非死即残的那种。
“胡闹!”毛线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她整个身子都在抖,“你还是一个人吗?你没有爹也没有妈了吗?没有妈没有老婆孩子吗?”
王鑫远被他姐这一巴掌打懵了。
他怔怔地看着姐姐,眼眶发红,他是真有心把蓝娥弄死,不然这一家子就没个好。
“没大没小没规矩!”毛线推了王鑫远一把,让他正对着老王的遗像,“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跟咱爸说,看他能不能同意你那么做!”
毛线顺手收了他的手机,咣当一声锁上书房的门。
毛瑾见毛线一个人回来,脸色还那么臭,问她出了什么事。
“被我关起来了。”毛线狠狠地回了一句,“不许给他开门!”
“什么事闹成这样?”毛瑾一听就急眼了,直接踏过刚刚才抚平的褥子,“你们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真是越长大越不像话!”
“他要杀人!”毛线踢开褥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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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先关他二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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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鑫远多大的人了,怎么会生出这么幼稚的想法?一着急就走极端。
“啊?”毛瑾这脸唰一下就白了。
毛线就把蓝娥又找上王鑫远的事说了。
“都是你惯的!”毛线这一激动,声音也哑了,“你再去开门,把你儿子放出去哦,等他杀人了你们娘俩一块儿进去蹲着!”
毛瑾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这儿子怎么会有这种糊涂的想法,现在是什么社会了,还想这种杀人放火的招儿。
“都怪那蓝娥!”毛瑾拿起电话就要往外走,被毛线一把拉过来,“怎么?打死架啊!”
毛线起身,拿了手包,“关他二十小四!”
“这……”毛瑾有些为难,儿子这么大了,也关不住啊。
这万一跳了窗户,可就麻烦了。
“他有本事跳就让跳,摔残了我养着!”毛线一句话,就将她妈要说的话堵死。
那门锁不锁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让王鑫远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敢做犯法的事,就让他先领教一下坐牢的滋味。
“我去公司。别的事你不用管。”毛线出门前又看了她妈一眼,“看好家!”
一出门,她就先给李锐打了电话。
“我需要你帮忙。”电话一接通,毛线开门见山直接提了要求,“帮我查一个人。”
“好。”电话那头的李锐顿了一下,“电话、身份证号码有吗?”
“我一会儿发你。”毛线想着她妈那里应该有蓝娥的身份证信息,又折回去了。
“用不用我过去?”李锐听着毛线那头声音不太对劲,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不用。”毛线直接回绝了他的好意,想了一下,又嘱咐道:“在你方便的时候查。”
她的意思是,不要违反纪律。
“好!”李锐一口应下。
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想查他自然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毛瑾果然在楼梯处转悠呢,她想上去看看儿子又不敢上去。说什么呀?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她相信儿子是个良善的人,那些混话只是一时情急。
“怎么了?”她看着女儿又折回来心里又是一惊,赶紧说道:“我没有去找鑫远啊!”
“有蓝娥身份证号吗?”毛线问道。
“有,有,等一下!”毛瑾赶紧跑回卧室,去抽屉里翻老王以前的离婚证去了。
毛瑾直接对着蓝娥身份信息那一栏拍了照片,发给李锐。
等她到公司,已经快五点了,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
毛线将蓝娥的照片发给门卫,“不许她进公司,只要看着她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立马报警。”
她又问前台:“你们给王总办公室转电话,都不确认吗?”
两个小姑娘低着头不言声,她们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恨不得多听点老板的花边新闻呢,对电话里自称是王总亲妈的人很是好奇。
那负责人事的经理,正好下来拿快递,看着毛总吓了一跳。
毛线扫了一眼前台桌上印着京东的快递小盒子,瞥了那人事经理一眼,“再有一个乱七八糟的电话打进王总的办公室,你们这一竿子人都收拾东西回家!”
她这句“一竿子”落在人事经理心里,又是狠狠一击。
小毛总办事狠辣,从不拖泥带水。当初闹离职的那帮人都被调离了原岗位,到现在都没有通过考核呢。他狠狠地盯了前台的小姑娘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小毛总,心想,这老天对人真是公平啊,这女人一旦长相上占了大优势,脑子就容易不在线,反之亦然。
他吭了一声,说道:“毛总,您教育的是,我们这就改进。”
“你上周不是申请说你们部门要进人吗?”毛线唇角勾起,笑了一下,“从现有的人员中裁掉一个,再补一个进来,正好。这事你自己做主吧!”
毛线说完直接走人。
顺手给财务拨了一个电话,“通知小杨,从这个月开始,她只有基本工资,如果有疑问,就让她回来找我述职!”
她确信小杨不会回来,或者说她没有本钱回来,钱都投铺子里了,差旅费的账怎么报呢?
毛线想到那张照片就觉得好笑,小杨啊小杨,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不过,毛线这会儿顾不上收拾小杨,她得先收拾蓝娥。
不过半个来钟,李锐的电话就到了,“查清楚了。我给你发手机上了。”
“嗯。”毛线问道:“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毛线觉得蓝娥都没出现在老尚的葬礼上,这说明她这次回来就是奔着王鑫远来的,可按照尚玉萍那边的说法,她应该是不缺钱的呀,怎么会这么快就跟王鑫远挑明目的?
她觉得蓝娥那么贪婪的人应该会把王鑫远这条小鱼养肥了再杀,这鑫远在公司才刚刚立定,还没站稳呢,就想下手?
毛线判断蓝娥是遇上事了,必须要花钱才能了断的大事。
蓝娥肯定等不及每个月十万一直挨到她死,她之所以把标准降下来,就是想让王鑫远或者她妈提出一个一次性买断免骚扰的价码。
“他儿子在国外惹事了,对方要一百万美金。”李锐是用了点特殊手段才打听到这一消息。
“哦?”毛线听到“惹事”俩字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这次要好好地给蓝娥备上一壶。
那天晚上毛线回家的时候,赶上了起风,电闪雷鸣,街上的树都被吹断了几棵,路上堵得厉害。
毛线开着车在街上兜圈子,走走停停,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响雷在车顶上炸开,直到后半夜才到家。
毛瑾一直在客厅里等着她,见毛线淋了一身的雨,赶紧嘱咐她去洗澡,又跑去厨房端了一碗粥出来。
毛线只花了五分钟就出来了,头上裹着浴巾,像个印度人,向楼上看了一眼。
“我没给他吃饭!”毛瑾赶紧说道。
不管儿子是不是一时冲动,这都是有问题的,他什么样的身份?亲儿子呀!能说那种遭天谴的话吗?她总有一天是要走的,有毛线看着,他这儿子还能老实点,不然,真要养成个混世魔王,她怎么去见老王?
这一次,她必须支持女儿,绝对不能心软。反正这一大小伙子,少吃一两顿也饿不坏。
毛线点了下头,直接拿了那碗中药咕噜咕噜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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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跟我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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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先吃点东西啊!这肚子里空空……”她这话还没说完呢,毛线已经放下了药碗。
那中药还是有用的,她喝到第三天,例假就来了。
“妈,这次蓝娥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让鑫远休息一段时间吧。”毛线用白水漱了嘴巴,又咕噜了两下。
“啊。好啊。”毛瑾觉得让儿子好好地放松一些,换个心情也不错。
“我的意思是,以后让他做他想做的事,公司他想管就管,不想管也不要强求了。”毛线说道。
“可是……”毛瑾觉得这公司还是要交到王鑫远手里的,他是老王的亲儿子,他不管谁管?
“公司还是他的,我不会跟他抢。”毛线说着窝在沙发里不动了。
这一句,就堵死了毛瑾下面想说的话。
“回屋睡吧。”毛瑾拉了一把女儿,觉出她身上很凉,又摸了一把额头,也是冰凉。
“妈!”毛线拧了一下身子,把头转向沙发里侧,“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毛瑾只好去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叹了一口气回屋了。
这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心思,这些日子,她常有种有力没地使的无奈感,对女儿,对儿子,都是如此。
毛线在沙发里窝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弄了头发,刚刚及肩的长度,发尾打薄,烫了一点弧度,看上精干却不显得老气。
之后,她去了公司,开例会,批阅文件,一直到下午李锐来电话了,她才赶回家去。
毛瑾已经让吴姨备好了饭菜,在锅里温着,随时准备着端给王鑫远呢。
毛线一回来,她就赶紧迎上来,“都一整天了!”
“慈母多败儿!”毛线白了她妈一眼,“你能不能端着点,有个后妈的样儿!”
毛瑾也不跟她呛,讨好地推着女儿赶紧上楼。
王鑫远长这么大,还没被他姐打过,他这一天一夜都没有睡,就那么一直跪着。开始还觉得膝盖疼,这会儿都没感觉了。
“哎!你个傻孩子,不知道放个垫子呀!”毛瑾一进屋就跑过去扶儿子。
“垫子?”毛线哼了一声,转向王鑫远,“我给你啊?”
“姐!”王鑫远已经饿了四顿了,又一宿没睡,整个人都有点飘了,声音虚得慌。
毛瑾见状赶紧下楼备饭去了,她就觉得这闺女有些小题大做了,她这儿子那么老实,让他跪着都不敢坐着,哪里有胆子干那种杀人放火的事?就是嘴上说说,图个痛快而已。
她前脚刚出屋,毛线后脚就把门锁上了。
“鑫远,我们好好谈一次。”毛线转身问道:“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是要弄死蓝娥吗?”
王鑫远晃了一下发麻的腿说:“想。”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想法,总之蓝娥已经把他所有的耐心都耗光了。除了你死我活,王鑫远找不到其他的出路。
“我问的是要不要?”毛线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他,“昂?”
“不……要。”王鑫远垂下了眼眸。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弄死蓝娥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他还没有见过两个孩子,这正是他犹豫的地方。
毛线看他这副糟心的模样,真想撬开这孩子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连只鸡都不敢宰的主,还敢想那些杀人放火的事。
没长那根毒肠子吧,还老放这种没味儿的屁!
“好!我再问你,你给不给她钱?”毛线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公司在你名下,所有的事情你自己来决定,不用考虑其他的,只说你真实的想法。”
“不给!一分都没有。”王鑫远说道。
那老房子本来是要给她的,是蓝娥自己个把这条路堵死了。
“那好!”毛线看了他一眼,“下楼吃饭,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掉!然后跟我去派出所。”
“派出所?”王鑫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还没对蓝娥怎么样呢!
“对!告她去!”毛线走向门口,抓着门把,使劲一拉,毛瑾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上。
毛线哼了一声,直接从她妈面前走过。她就知道,只要她对王鑫远做点什么,她妈准得来这一出,防她跟防贼一样。
毛瑾撑着下巴,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那个心疼呀。
这一天关得都给她儿子饿瘦了。
她觉得必须得跟毛线商量一下,以后关他儿子,不能超过一天,半天就可以了。不能不给饭吃,面条也得吃一口吧!还有,不能关书房,里面没有卫生间啊。刚刚他儿子那一大泡尿,足足尿了有十分钟吧。
毛瑾想到这里,看向毛线的眼眸里就多了几分怨念,她真没想到,这闺女心这么狠,说不给饭吃,就真的一口都不给。
王鑫远这边刚撂下筷子,毛瑾赶紧端了一碗汤,“儿子,快顺顺。”
“妈,我不喝了。我去洗把脸。”王鑫远说道,他这肚子总算不叫唤了。
“好!不着急!”毛瑾在后面嘱咐道:“好好泡一会儿!”
“快着点!”毛线在后面冷冷地来了一句,立马遭到她妈一记白眼。
毛瑾眼看着王鑫远进屋了,这才转身,“你不要一下子对他要求那么高,慢慢来!”
“妈!”毛线无奈地看了她妈一眼,“你好好看看中央12,那些法治节目,哪个犯人不是痛哭流涕说自己只是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
“啊。”毛瑾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拉着她,“姑娘,不管怎么说,鑫远都是你弟弟,你无论如何都要看着他。”
“妈,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多矛盾。”毛线趁机吓唬她妈,“妈,你要知道一点,王鑫远不管做了什么事,都是你教养的结果,你可是他妈!”
她这么一说,毛瑾就不说话了,她摆了下手,转身回屋去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毛线看着她妈有些失落的背影,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这事她是有意背着她妈。
怎么说,都不能让她妈落下一个“教唆继子状告亲妈”的罪名啊。她就不一样了呀!她无所谓的。谁要想跟她撕,那就来吧!
毛线甩了下头发,去车里等王鑫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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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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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娥是被尚玉萍和中介的人,扭送到派出所的。另外,当初要买老房子的李阳两口子也到了。
三家一块儿报案,说蓝娥诈骗。
蓝娥呢,一口咬定是误会。而且,她也打听过王鑫远已经给了那一百万了。这事,他们没占着便宜也没吃亏,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相信,王鑫远再怎么着也会帮她圆这个谎呢。
至于尚玉萍那边,这老尚人都没了,死无对证,她有什么好怕的!
没承想,王鑫远来了一口咬定,她就是骗子,也吵吵着要报案,说是自己被她敲诈勒索,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生活。
这下蓝娥可傻眼了,在派出所又哭又闹,撒泼耍赖说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她之类的。
负责的民警一看,这其实就是人民内部矛盾,构不成犯罪。
蓝娥是使了点阴招,可那小中介资料也不齐全,还收了人好处费;至于李阳和杨玉红的说房款,王鑫远早替蓝娥归还了;尚玉萍那边呢,两老太太,一见面就打,话都不说明白。
民警就直接问蓝娥:“你同不同意和解呀?”
“我当然同意了,都是他们瞎给我安罪名的!我什么都没干。”蓝娥一口咬定自己是个良民,守法遵纪,还像模像样地威胁民警说要找律师来。
“那行。正好王鑫远也请了律师,那我们就不管了。你们自己谈!”民警说道。
“这怎么行?你们收了纳税人的钱,是有责任保护老百姓的呀,我现在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了!我不走!”
蓝娥不是傻子,知道这事不掰扯清楚的话,出去也会被那些人暴奏,她就不明白了,她这趟回来,按说是很隐秘,怎么就被那尚玉萍知道了?还有那中介,之前已经拿了她的钱了。这事都了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至于李阳和杨玉红,她压根就没想骗他们钱,那房产证都没在她手里,怎么骗啊?不就是让王鑫远出了点血么!啊,她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生下他,现在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了,还不能用一下?
蓝娥一想到这事就很生气,她这儿子总是被毛瑾那个贱女人洗了脑,那母女俩最会迷惑人心了。她这儿子耳根子软,跟那老王一个德行。
早知道这孩子这么难搞,当初她就该争下那抚养权,这样老王一出事,儿子回来接班也是名正言顺的,还有那娘俩什么事!
蓝娥叹了口气,跟负责的民警说:“你们让我跟我儿子单独谈谈,他对我有误会,我当面跟他解释。”
这没几分钟,王鑫远就进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当初老房子出事时,找的那律师刘文君。
王鑫远这一路上也想明白了,既然武力解决这一条道行不通,那就听她姐的,来文的。
“儿子!”蓝娥看了一眼跟王鑫远一起进来的眼镜男,微微蹙眉,“我跟我儿子说话,你瞎凑什么热闹。”
“蓝娥!”王鑫远喊了她一声,那一双眼眸泛着冷光。
蓝娥这心里一颤,这火就上来了。
王鑫远虽然不肯叫她妈,但是之前好像并没有这么直接喊过她的名啊。
“那个女人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蓝娥抓起桌上的笔朝王鑫远脸上掷过去,“混账!”
“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的律师讲!”王鑫远捡起地上的笔放在桌上,又看了旁边的民警一眼,微微点头,说了句“抱歉”。
接下来,无论蓝娥怎么哭闹,王鑫远都是摆着一张扑克脸,跷着二郎腿看着窗外,只有那刘律师偶尔会动笔记下一二。
蓝娥没想到王鑫远会这么绝情,她一直以为只要有亲妈这一层身份在,王鑫远最终一定会倒向她。那次老房子事件,她觉得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还有什么关系能比得过母子情深呢?
蓝娥笃定王鑫远内心深处是渴望得到亲妈的关爱的,她始终记得老王去世后那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看她的眼神,有怨恨。
这世间,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呢?爱而不得,才生了怨恨呀。蓝娥觉得那恰恰说明了王鑫远对母爱的渴求。
她并不知道,在王鑫远的世界里,从来不缺少母爱,甚至可以说,毛瑾对他的关爱,不比任何一个亲妈少。
对王鑫远来说,蓝娥才是那个闯入者,从前他对蓝娥尚有一点感激之心,可是,看着美茗把那几个月的婴儿丢给姐姐之后,他就有了不同的看法,生而不养,生他干吗呢?
从蓝娥这个角度看过去,王鑫远完全是一副随意的姿态,他甚至都不在意被留在派出所这件事,只有那两片薄唇,轻轻地勾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儿子!你听妈说!这个世上,你已经没了生父,你弟弟也没了生父。最亲最近的人就是咱们娘仨了。”蓝娥一着急就当着外人的面,把这事说了。
她总感觉,一个不留神,那王鑫远就会走人,她的确需要儿子帮着度过这一次难关。
“警官!我不想跟她和解了!我要告她!”王鑫远起身就走,刘律师也立马收起桌上的纸跟着王鑫远出去了。
出门之后,王鑫远马上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跟毛线打了电话,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他跟蓝娥的谈话内容。
“行,你看着办。”毛线又嘱咐了一句,“你为她担保的前提,必须是她不再骚扰你,要有协议,要有公证。”
“好!律师已经把协议准备好了。”王鑫远说道:“我会把这一条加进去。”
毛线顿了一下,又说道:“鑫远,你要不想这么做,就随时出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姐,我不会后悔。”王鑫远轻咳了一声,他知道这事必须做个了断。
“那好,我再告诉你,”电话那头的毛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咱妈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如果你要怪的话,就怪我。”
“知道,姐!”王鑫远吸了一下鼻子,“我不怪你!”
“好,别急,我等着你。”毛线挂断电话,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不管怎么说,蓝娥对王鑫远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就像生父在她心里的位置一样。
那个人再不好,再不堪,再差劲儿,也给了自己一条命,单凭这一点,她这心里就不落忍。
可是,蓝娥这么贪,她那儿子又出了事,如果她这个时候不把王鑫远从这泥潭里拽出来,等到他已经完全沦陷的时候,再去拽还能行吗?她还拽得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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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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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利己的一面,毛线也不例外。
那些自己家一屁股烂事还管着别人家事的人,都是些拎不清的。毛线不是,老王走之后,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家她都必须要撑下去。
她需要维持一个安稳的现状。
她的要求很低,可以不用更好,但是,绝对不能更糟。
蓝娥耗了小半宿,在认清王鑫远心思歹毒六亲不认已经完全被那女人控制的事实之后,她终于妥协了。
她请民警喊来了王鑫远,这一次,她态度诚恳,“妈只求你一件事,你赶紧帮我跟那些人说清楚,我不是有意骗他们的。”
王鑫远“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鑫远,你帮妈这一回,”蓝娥哽咽道,“你弟弟他遇上事了,妈不能在这儿干耗着!”
“跟我有关系吗?”王鑫远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鑫远!你们是一母同胞!”蓝娥厉声喝道,“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吗?你不怕遭天谴吗?”
她那一张脸,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口红已经蹭出了唇边,连着鼻翼上的一小坨浮粉,看上去有些诡异。
“不怕!如果老天真有眼,你就不会在完好无缺地站着这儿指责我了。”王鑫远一脸平静地说道,从刘律师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扔给蓝娥,“如果你想好好谈谈,就按协议上的内容谈吧,这是我的底线!”
不等蓝娥开口,王鑫远就出去了,留下刘文君一人在一旁候着。
那文件袋里其实就装了一张纸,纸上写了好几条,但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王鑫远要求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这个畜生!”蓝娥气得直发抖,一把扯了那张破纸。
刘文君笑了一下,又从自己手上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递给她,非常好脾气地说:“没什么异议的话,您就在这儿签了吧,有什么意见,您也可以提出,我可以全权代表我的当事人。”
蓝娥红着眼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门外,吼道:“你们都是一些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刘文君无奈扶额,轻轻地摇了下头,“您这些言论……”
他敲了敲桌上的协议,说道:“没有任何意义。”
蓝娥呼哧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纸,唰唰划了两下,“拿去!给那个畜生!”
许是蓝娥扯纸的动静过大,弄疼了自己,竟有一滴眼泪溅在纸上,正好印在了她签名的那块。
“不好意思!您看……”刘文君无奈地摊了下手,又从手中的文件袋里拿出几张协议来:“来,您受累重新签一下,一式三份,还需要摁上您的两个手印,左右手的大拇指印。还有,字迹要工整可辨识。”
刘文君一本正经地讲着他的要求,语气很是客气。
蓝娥下笔的力道很重,几乎要把那纸划拉了,刘文君又不得不提醒她:“轻一点您,烂了还得重写!”
“还有多少?都拿来!”蓝娥唾沫子都飞出来了,她伸手一抹,那印泥又蹭到了下巴上,整个人看上去更滑稽了。
“够了。”刘文君转身跟民警说道:“我们这边已经谈妥了。”
民警点点头,拿起电话通知把尚玉萍、中介、李阳夫妇、王鑫远一起叫进来。
王鑫远出面解释了老房子事件,“这里面确实有误会,我跟蓝娥吵过架,她一生气就自作主张卖了我的房子。我发现这件事之后,就赶在第一时间偿还了房款,并安置了李阳夫妇,我免了他们的房租,还额外给了一千块让他们租房子。这是证据。”
李阳夫妇看了一眼民警递过来资料,分别有他们收那一百万现金收据,及在银行门口给现金的照片,还有当时出警人员的证词。
“有异议吗?”民警问道。
“没,没有。”李阳咧着嘴还想说点什么,被杨玉红掐了一把,可别整得再找他们要那俩月的房租!
“没事。看来真是误会!”杨玉红说道:“你们也真是,给我们好好说不就完了,给人警察同志添多大的麻烦呀!”
“那没事的,你们从这里签字就可以离开了。”民警递给他们一张单子。
李阳还想仔细看下来着,被杨玉红一把抢过去,利落地签上大名,“那警察同志,我们走了!”
“走吧!”民警点点头,示意王鑫远继续。
“至于中介,安顿好李阳夫妇之后,我的律师曾经去找过他们,他们当时否认跟蓝娥认识,说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王鑫远将一只录音笔递过去,“这是当时的录音,可以做声音甄别。”
民警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录音放了一遍,那中介大姐就不言声了,她没寻思那小子是个律师,还录了音。
早知道有这事,她就不来了。
“那个民警同志啊,俺们也是误会。您别看俺们那庙小,菩萨可不少,那不就是刚刚那两口子非得说跟俺们有关系的,不然我也不能来啊。”
“马上把李阳夫妇追回来!”民警对另一个女民警点了下头,那姑娘作势要去追。
这中介大姐可着急了,“哎呀!民警同志,用不着啊。俺们都是误会,你们一天天怪忙的,别因为俺们这点事麻烦啦。来,我也签字。”
这大姐签完字也扭着屁股走了。
尚玉萍看了王鑫远一眼,知道自己再待下也捞不着便宜,反正这蓝娥人已经找着了,这出去要杀要剐还不由着她?反倒是圈在这里,她什么都干不了。
“我们的事情,私下解决。”尚玉萍瞪了蓝娥一眼,“你说呢!”
“随便!”蓝娥在看到尚玉萍的第一时间,就恢复了斗志,王鑫远是指望不上了。
那老尚的儿子总还在吧?那不也是他亲兄弟么!
“你们这就是没什么事了吧?”民警问道。
“没有。”
尚玉萍率先过去,在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蓝娥其次。
王鑫远等到他们都出去之后,才签了名,跟民警一一道谢,“实在不好意思,给您几位添麻烦了。”
民警不兴收礼,而当下也确实不是个合适的地方,王鑫远只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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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受人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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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王鑫远就给老李叔叔去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打点一下同事们,“李叔,这次多亏您帮忙了。”
“没事,民警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嘛!我一会儿下去请他们吃夜宵!”老李说道。
因为王鑫远这事,他也熬了半宿,不出结果,他这心里也不踏实。其实在王鑫远之前,就有同事给他递了话,他就知道差不多了。
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他们有些关系的,都得回避,但是大伙儿干活也有轻重,能透露的多少还是会透点信的。他们也有一套自己能听懂的密语。
比如刚刚,有个同事问他:“要不要吃个夜宵再回家啊?”他就懂了,这事八九不离十,解决了。
老王不在了,他这当长辈的,总是要想办法提点着孩子们,多少年的哥们情谊在那儿摆着呢,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被人耍得团团转吧?
“好,那辛苦您了。”
王鑫远也不客气了,都这么晚了,有那客套的功夫还不如让人家赶紧休息呢,这么大年纪人了,还跟他熬着,他这心里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毛线把车停在派出所斜对面的街脚边上,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门口进出的人,看到尚玉萍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成了。
这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
那尚玉萍在街角正对面等着蓝娥,她还是有些顾忌的,不想在派出所门口跟蓝娥撕破脸,那不就是作死么!
可这蓝娥也不傻,直接在里面叫好了车,等她出门的时候,那车已经到门口了,还赶上了绿灯,尚玉萍在马路对面气得直跺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娥跑了。
毛线看着气急败坏的尚玉萍,突然有些担心,那蓝娥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追到家里去吧?
毛线赶紧给她妈打了电话,“妈,晚上别给人开门啊,我和鑫远自己回去。”
“好!好!”毛瑾听着姑娘这话里有话,本是想问个清楚的,又想着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当面说吧。
她琢磨了一晚上,觉着蓝娥这事,还是应该依着王鑫远的性子来。
毛线那边,她倒是管着了,不也没管住么。说一千道一万,她还是一个后妈,这是铁打的事实,何必因为这事讨孩子的嫌呢!
这孩子呀,都是属猫呢,好奇着呢,什么时候不撞得头破血流了,是不知道回头的,让他们见识一下人性的阴暗面也好,长记性!
蓝娥走后,毛线就将车开过去门口等王鑫远。
他们本是想请刘文君吃个夜宵,刘文君摆摆手,“不了。家里有泡面,明儿上午还有个开庭的,改天叫上李锐,一起聚聚吧。”
“好!”毛线也不勉强,她从后备厢里拿了一包零食下来,递给律师,“拿着吧,万一不想吃泡面呢!”
“这……谢谢!”
刘文君有些哭笑不得,他和李锐是大学同学,后来转行做的律师,但是他们都有着非常好的生活习惯,零食这些东西基本很少碰,顶多吃个面包、泡面、火腿肠之类的应下急。
这一大兜的零食,他得吃到什么时候呀!
毛线摆了下手道别。
那些零食,还是杜云给她备的,让她用来堵那些不听话的学生的嘴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毛线想起杜云说的话,就忍不住想笑,尤其是看到那张照片里他剃了毛寸之后。
“姐,都利索了。”王鑫远打断她的思路,“你去后面睡一会儿,我来开。”
毛线为自己刚刚的失神有些歉疚,这么要紧的时候,她怎么会想起杜云来呢!
她甩了下头发,拉开后边的车门,“你躺一会儿,我来开。”
这半宿,姐俩都不轻松,那王鑫远好像真的认真“反省”了一天,他脸色发白,像是极度疲累的样子,毛线还是想让他歇会儿。
姐俩到家已是凌晨两点了。
毛瑾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候着,听着动静就赶紧起身,她寻思着给孩子们煮点汤饺,少吃几个,垫巴一口。
王鑫远摆了下手,说他不吃了。毛线也没心思。
“那就去洗洗睡吧!”毛瑾总觉得这一天把他儿子憋坏了,这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尼雅呢?”王鑫远问道。
算下来他已经两天没见着媳妇了。
“我跟她说你出差了,早早就睡了。”毛瑾推了一把儿子,“快去睡!”
“好!”王鑫远还是硬撑着检查了一遍门窗,这才上楼的。
他怕吵醒尼雅,特意洗漱完了才进去的,没想到他这身子一挨着床边,就被尼雅抓着手腕了。
“好好睡!”王鑫远帮她盖好了被子,尼雅这一阵子肚子渐大,只能侧着身子睡。
“你被放出来了!”尼雅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婆婆一直往楼上看,她就觉着有问题,她悄悄给王鑫远发微信问他在哪里,他一直都没回。后来她又问吴姨,王鑫远是不是回来过了。那老太太嘴很严,愣说没注意。
尼雅就觉出其中有猫腻。
“嗯。”王鑫远应了一声,将她的头揽着胳膊上,问道:“你是不是担心了?”
“没有。”尼雅换了个姿势,将一条腿骑在他身上,“你没回我消息,我就知道你在家里,没走远。”
“我媳妇可真聪明!”王鑫远亲了亲她的头发,一只手放在她的肚皮上,“好好睡啊,明儿还要上班呢!”
“嗯!”尼雅哼了一声,又咕哝了一句,“姐为什么关你?”
“这事……”王鑫远想着该怎么跟尼雅解释呢,白天还好说,这大晚上的,他要都说了,她还睡得着吗!
他思考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这怀里的人就睡着了,均匀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王鑫远的胸口。他慢慢地把胳膊抽出来,将那枕头垫好,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他这睡意倒是没了。
王鑫远想着自己说过要弄死蓝娥的话,这会儿想想,还真是幼稚,家里有老妈、老姐、老婆等着他呢,过不了多久,还会多两个小宝,他何苦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幸福?
他没有拼命,那蓝娥不也认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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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起码的专业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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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又想着那次被民工绑的事,他那时候就是拧着一根筋,不肯给家里打电话,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姐姐给了他太多的庇护。
那种庇护是从小就建立起来的信任,不同于父母给他的爱,他爸的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势,她妈毛瑾的爱有些过于宠溺,是天底下所有母亲对孩子的爱,倒是这姐姐毛线,在外人面前对他百般维护,回家关起门来各种花式吊打,这也算是非典型护犊子了。
王鑫远想起这些,喉咙里就有些发潮。
楼下那娘俩也没有睡好。
主要是毛瑾一直想问他们出去干了什么,那毛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好好说话。
毛瑾气得一脚蹬在女儿腿上,“你是不是以为我管不了你了!”
这猛地挨了一脚,还挺疼,毛线就势滚作一团,那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
“嗯?踢疼啦?”
毛瑾本以为女儿是装的,再看这大把的眼泪,又有些心疼,不管怎么说,孩子们都折腾一天了。她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口,哼了一声,就回屋睡了。
她妈这一走,毛线就迅速跳了下床,关好门,她对着镜子捏了下脸,小伙子,行啊,戏精本人喽。
只是这么一捏,她这眼泪又上来了。
总之,那一晚上,毛线是哭着睡着的。
她早就过了那个矫情的年纪,不会因为挨了她妈一脚就哭得天昏地暗。不疼,也没有难过,还打赢了一战,可这眼泪就是收不住,像是平地里突然裂出一道沟渠,紧接着就是汩汩的水流,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天是周日,毛线一大早就起床,收拾好自己。
毛瑾本来还担心这两个孩子的,一看一个个精神焕发,反倒是她因为一宿没睡好,哈欠连天的。连吴姨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地劝她回去睡个回笼觉。毛瑾哪里肯回去,拿了几只水果在厨房和客厅里转悠,她得看看这孩子们的反应。
没承想,那姐俩一声不吭。
倒是尼雅一直围着毛线转,说姐姐新做的头发好看,时尚之类的,还说哪个明星也留了这么个头。
饭桌上,毛线终于开口了,“这两天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歇两天吧,好好陪陪尼雅。”
尼雅看了姐姐一眼,摇着王鑫远的胳膊,“我上半天班就回来,下午我们跟妈一起去看电影。”
“好!”王鑫远应道。
他是怕蓝娥再找上门来,家里没个人可不行。
公司都还好,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们这一行,越是休息日越忙。毛线一直待到下午,才想起了该给李锐去给电话感谢一下。
可是这电话拨通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是重复着说非常感谢之类的话。
“甭客气,有事你就直说。”李锐听着她那些客气的话,心里有些发酸,怕她不好意思,又追了一句,“杜云拜托过我照顾你们的。”
“嗯。”毛线愣了一下,马上就借口不打扰他工作挂断了电话。
这电话挂了没多会儿,李明华就来了,他作为公司的老人,颇有几分大总管的姿态,上上下下的事,他都操着心,这不,赶着跟毛线汇报消息来了。说是听一个项目对接人说,新起了一家公司,走的也是他们公司的路数,还标榜他们是零利润。
“都是吃饱了撑的!”毛线给他拿了一瓶水,“您甭搭理他们,也就能热闹一阵子。”
这两年,网络比较发达,人们的思想也相当的活泛,竟有了点全民皆商的意思,好像是个人,就能出来卖!也不看看自己个几斤几两。
还零利润,零个屁!
那几百人怎样养?喝风啊!
毛线觉得这做买卖的,就得有个买卖人的样儿,规矩不能坏,节操不能掉,底线也不能破。
起码的专业素养是要有的吧?
单凭这一腔热血喊几声口号那钱就哗啦哗啦刮过去了?
这也忒不讲究了吧,她笃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长不了,所以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这……”李明华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像前些年,买卖不好做,还是得有点准备。
“您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有一份咱就干一份活儿,没有,咱就关门休息。”毛线拿着笔唰唰地在签着字,又叫了业务经理过来。
“我们公司的报价明细早就公开了,利润也是死的,对外报价时心里要有数,不要承诺客户做不到的事情。”毛线嘱咐道,她觉得人都是会有心理落差的,从一开始就拒绝和给了人希望又拒绝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好。”业务经理马上应下。
他们这些人是杜云一手培养起来的,已经不是之前传统的业务员了,原本都是普通人突然介入了设计,那些看似高深莫测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们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换句时髦的话说,他们是最懂设计的业务了。
这种学习的沉积,让他们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有了足够的自信。
李明华看着毛线也没有让他走的意思,就问:“毛总,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有!”毛线放下手中的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聘用合同,“您回去仔细看看,有什么要求,下周提出来。”
李明华稍稍迟疑,在毛线的注视下打开合同一看,这不是等于把公司全部的施工队伍都交给他了吗?老王总都没这么干过呀!
“这不合适吧?”他琢磨着这小毛总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毛线怕他不明白,索性挑明了,“您有其他什么想法,可以在上面备注。这合同是死的,咱人是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明华是对小毛总突然把这么重的胆子给他有些意外。
“那好,我等您信。”毛线点了下头,把注意力放在那一沓财务报表上。
毛线此举,在李明华看来,就是把公司的主力都交到了他手上,被信任之余,他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毛线也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可是,她思来想去,还是这李明华最合适。
她和王鑫远毕竟年轻,管那些管理职还凑合,要管一线的工人,那必须得有些群众基础的人。这活儿呀,不是非得攥在一个人手里才能干。一个人站不成个圈儿,这是杜云给她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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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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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毛线到家没一会儿,那小杨就来电话了。
毛线调了静音,装作没听见。
“还不开了她?”毛瑾看着那上跳跃的名字就躁得慌。
“这要是遇上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都开了的话,那我不就成光杆司令了,还教谁呀?”毛线顶了她妈一句,“现在的员工那么难管理,你不开他,他还想开你呢?这又不是什么骄傲的事!”
“那是学校,你开除人家,是要受处分的!”毛瑾瞥了她一眼,“这是在我们家,我们家开的公司里!我还能让她骑到脖子上拉屎!”
“你看你看!三句里面两句不离屎尿屁!一点老板的范儿都没有!”毛线哼了一声。
“怎么?老板不是人啊?只进不出啊!等我放松一下,马上回来!”毛瑾一撅屁股,钻卫生间去了。
她这也刚到家没一会儿,王鑫远和尼雅非得拉她去看电影,她就当了一下午的电灯泡,还憋着一泡尿呢!
毛线没有接电话,小杨反倒松了一口气,若是毛线接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弟下午来过电话,说感谢她的老板不仅帮他找了工作,还特别打电话问他有什么需要。
她弟还傻呵呵地说:“姐,你们老板可真好,听声音还是个小姐姐呢!”
小杨气得一口水都喷出来了,还小姐姐?老姐姐还差不多吧!
不过毛线突然搞这么一出,大约是因为杜云妈妈那照片的事,小杨觉得这事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好在她现在在杜云家里住,吃喝都不用花钱,也不需要什么花销。
而且,请客那天,杜云几个姑姑给了她点钱,算是见面礼,有两万多。杜云妈妈没提,她当然不会提了。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吧,反正她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马上又该给她父母打钱了。
小杨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激怒毛线的,她斟酌了好久,最后才编辑了一条短信:一切顺利。
这次,毛线很快就回了短信:无须汇报。
小杨看着毛线的回信,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们现在是彼此需要,没有必要非得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小杨把降薪这件事,算在了毛瑾头上。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毛线,她这次可能又惹下大麻烦了。这么一想,她这心里又有些失落了,看来呀,她这尾巴还得夹些日子呢。
正值夏季,长沙比天津热多了。
她那保温材料的市场推广没那么容易,大多数人抱着过过再看的态度。
应英小心谨慎了几日,这傲娇劲儿又上来了。
啊,杜云这是娶了个儿媳妇还是活祖宗呀,啥都不干不说,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一分钱都没给家里花过,连下楼买袋盐都能伸手等着她拿钱。那衣服换下来也不洗,扔洗衣机就走了。
应英不得不点拨她,“杨啊,咱家那洗衣机不是全自动的!”
她就没好意思说:“你当你把衣服扔进去,它还自个儿顺杆爬上晾衣绳了!”
“啊!我知道的!”小杨眯了下眼睛,笑道:“伯母辛苦了。”
“伯母?”应英这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这都领证了,还叫伯母。
“啊,我们老家那边都是办完酒席双亲给过改口费才叫爸妈的。”小杨眼眉微挑,说得极认真。
反正杜云让她随意发挥,那她就索性放飞自我了。
应英哼了一声,拎着茶壶出去了。那意思就是不给钱不改口喽?
她一生气,又给儿子挂了电话:“你这媳妇是给我娶的吗?”
“是啊!”杜云答得很是干脆。
“啊?”应英愣了一下,吼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要她有什么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当祖宗供着呀!”
“我也觉得她不行!”杜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您老人家寻死觅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应英一下子没话说了,真没想到儿子拿这事堵她。
“那也不能……”她尽量压着火气,把那些抱怨的花生生咽回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忙着呢!”杜云哼了一声,“您给我娶了一个祖宗,我可不得花钱供着!”
应英叹了一口气,她的本意是劝儿子回家,跟着小杨好好地谈谈。可这孩子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话里话外地都在埋怨她做主娶了那小杨。
她这一时也真不知道怎么接了。
“妈,就将就着用吧。别跟我发牢骚啊,我这还一肚子火呢!”
“你!”她这个气呀,这混账儿子说的都是什么话,费劲巴拉地给他娶了个媳妇,反倒成她的不是了?
“你要实在看她不顺眼,那我就跟她离!”杜云随口说道。
这可吓着了他妈,这结婚才几天啊,就说离婚的事,这不是瞎胡闹么!
“混账东西!”应英低喝一声,“你赶紧给我回家!”
“不回!”杜云哼了一声,“我看见她就吃不下饭。”
她还想说两句呢,这杜云就借口忙挂了电话。
“这造得都是什么孽啊!”应英叹了口气,收起电话,准备下楼透透气呢!
出来看着那小杨正在客厅里修眉毛呢!
“咋不在屋修呢!”应英皱了下眉头,这客厅是整那玩意儿的地吗!
“屋里暗,这边亮堂!”小杨抿着嘴巴,两个膝盖中间夹着一块小圆镜子,弓着背,一手扒着眉头上方,一手操着刀片,噌噌地刮着,跟削土豆子似的,那俩大鼻孔正好对着杜云妈妈。
哎哟!
应英重重叹了一口气,咣当一声扣上门,下楼了。
“这个家实在是没法待了!”应英想到这里,就有些委屈,这好端端的家,娶了个儿媳妇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楼下的一帮老太太又围在一起说闲话呢,正好楼后那家也娶了儿媳妇。
老太太正吐槽她家儿媳说呢,说到激动之处,那唾沫星子都挂嘴角边上了,她右手虎口上去一蹭,继续说。
“哎哟!你都不知道啊,那屋里满地的卫生纸,都不知道收一下!”那老太太也不觉得难堪,反正这些都是老街坊,谁还不知道谁家那点事儿呀,她也不怕人笑话。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我家那个也不行,那早上都睡到十点钟才起。十一点钟吃饭,还说什么早午饭。哎哟,我这一天尽给人家做饭了。”另一老太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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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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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那倒还好,就是太能花钱了,天天淘宝啊。你看我身上这破玩意儿,就是人家买大了不要的!”
说这话的,正好是杜云家楼下的老太太,穿着一件印花的大雪纺裙子,里面还套着大半截黑色蕾丝打底裤,正好箍在膝盖下面那一截肥硕的腿肚子上,边上还有俩蝴蝶结,哎哟,要多丑有多丑!
一看就是人家年轻人不穿了淘汰给她的,她这还挺美!那大屁股一拧一拧的,甩着那两根半红不黄的卷毛,还以为自己多美呢!
应英是死看不惯这种穿法,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洋不洋土不土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再说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能穿几年新衣服呀?非得捡人家不穿的那些个破皮烂片!丢人!
几个老太太看着应英也跟她打起了招呼,那楼下的老太太嘴很欠,问道:“应老师,你家那个怎么样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应英无奈摇摇头,“我家那个呀……”
她好像很烦躁不愿提及的样子,几个老太太顿时来了兴致,抻长了脖子等着下文。这应英可是退休老教师,一般的姑娘可进不了她家大门。
“哎哟,太能干了。”应英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脑袋,很是头疼的样子,“你说从外边开了门市铺,这一天下来多累呀。回家还啥活都抢着干!拦都拦不住!”
几个老太太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有了些变化,臭显摆!瞧把她能耐的!
楼下的老太太就说了,“哎呀,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不领出来给我们瞧瞧。”
说着冲旁边的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领神会,一起起哄,“就是,就是!这邻里邻居,总得认识认识吧。出来进去的也好打个招呼。”
“那孩子生性腼腆,不好热闹。”应英随口说了句,“在家洗碗呢!”
“哎呀!那你可是享福了!”一个老太太夸张地拍了下大腿。
她家那儿媳妇打进门就没做过一顿饭,这都生二胎了,一家老小全靠她这个老妈子伺候,撵都撵不走。
她一听人家谁说自家儿媳妇贤惠能干,恨不得跟人家换两天使使。
楼下的老太太轻哼了一声,抱着膀子问:“哎哟,好些日子没看着杜云了啊!俩人什么时候结婚呀!”
“已经领过证了。”应英笑了一下,借口要去趟超市,赶紧溜了。她是不能在人前提这个儿子的,这楼上楼下的,太容易穿帮了。
她前脚刚走,身后的几个花脑袋立马凑成一圈,听楼下老太太开扒杜云家的那些事儿。
“我瞅着这个不是以前那个!”楼下的老太太说道:“那姑娘看着比这个稳当。”
她说的是毛线,那次回来,他们在楼道里碰到过两次。
“那一准是吹了!就她那个脾气!”穿花裤子的老太太嘴巴一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说的是呢!听她吹吧!还生性腼腆!”另一个老太太学着杜云妈妈的神态,拧了一下身子,又啐了一口痰,道,“你们见过腼腆人做买卖的吗?”
“说笑呢!那做生意可不都凭着一张巧嘴,睁着眼把那黑的往白了说!”楼下的老太太说道。
她家儿子跟杜云是初中同学,一个班的。
人家杜云仗着有对当老师的父母,啥好事都占去了,他家那个,啥都落不着,回回考试都比人家低那么几分。
哎哟,应英那个神气啊,鼻孔都是朝天长的。
好在后来,杜云读了个什么美院之类的,她才解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呀,那跟文艺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学校。
应英隐隐可以听到身后老太太们的议论,但是,没有关系,她不在乎也不介意。
她并没有意识到一点,人们普遍具有从众心理,这些老太太们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意见,就像她们每天都凑在一起吐槽自己家的儿媳妇,可是一回家关上门还是该干啥干啥,在她们眼里,自个儿家的儿媳妇再不好,也是比别人家的要好那么一点点的。
她们这些所谓的吐槽,其实也在变相地炫耀。
总不能见面就说,“嘿,我家儿媳妇又给我整了件花褂子!”或者说:“我家儿媳妇每天就是花花花买买买,我儿子就是有钱!”这些话呀,不是正常的社交用语,招人烦讨人嫌!
啊,大伙儿都在吐槽,就她清高,说自己家儿媳妇如何如何好,还不明说。
这不就是赤裸裸地显摆嘛!
哎哟,装什么装呀!
这都楼前楼后,邻里邻居的,谁还不知道谁能吃几碗干饭呀!真要那么好,那应英早献宝似的张罗着跟各位邻居认识一下了!
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硬撑着有意思吗?
人民教师的谱还要摆一辈子啊!切!
几个老太太从心里认定,那应英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指不定心里得多苦呢!
应英也懒得跟这些婆婆妈妈的老太太计较,天天个没个正经事儿,媳妇长孙子短的,还不如那乡下的农妇呢!她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狠心买到新区了,那里的住户素质普遍要高一些!都是些有文化的。
这人啊,一步错步步错!
她当即决定,等杜云两口子稳定了,他们干脆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在新区买一套大的。
当然,小杨身上的毛病,她也是必须要扳过来的。进了这个家门,就是这个家的人了,由不得她胡来。
应英对小杨这儿媳妇说不上多满意,但是,一想到让那娘俩吃了瘪,她这心里就畅快了很多。
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眼看着那娘俩气得蹦高的样子。
毛瑾家里,这几天确实不太平。
表面上都还是风平浪静的,可这心里呀,早就是惊涛骇浪了。对那天的事,两个孩子只字不提,毛瑾不想太多的过问,非得把孩子逼急眼了。
她想着缓几天看看,她那儿子是个沉不住气的,没准儿哪天就自己秃噜出来了。
连着几天,都没有动静,王鑫远就寻思着那蓝娥这次应该是彻底地消失了。这心里就放松了很多,他琢磨着也该去公司看看了。
他姐这些日子学校公司两头忙活,也是够累了。
王鑫远这还没到公司呢,就接着吴姨的电话,说是家里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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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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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着急忙慌地赶回家,正赶上尚玉萍和蓝娥在院门口打成一团。连那卖桑葚的老头,也操了根扁担,在他家门口站着看热闹呢!
尚玉萍看到王鑫远时发了下楞,就被那蓝娥占了上风,薅上了头发,看着王鑫远直奔院里,没有搭理蓝娥,她这立马就精神了。拧着蓝娥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拉,迅速去扯蓝娥的头发,没承想,抓空了,这老东西竟逮着个假头套。
尚玉萍气得一把甩开,又抻着胳膊去抓,这蓝娥一不留神被人薅了头套,又羞又恼,也抡起膀子去打尚玉萍,俩人瞬间又扭成一团了。
王鑫远直奔院里找他妈了。
外边这俩都打成这样了,他妈不会有啥事吧?他这心慌得厉害。
“儿子,你回来的正好,带尼雅去医院检查一下。”毛瑾喘着粗气说道,一手还托着腰。
“我没事。”尼雅拉着婆婆,眼泪汪汪地说,“还是带妈去看一下吧,被那蓝娥推倒在地上!”
王鑫远这才注意到她妈这坐姿跟平常不太一样,她的整个后背是倚着后边的桌子呢!
“你俩都跟我走!”王鑫远想招呼吴姨搭把手,扶一下,转身就看着她脸上的血道子。
他这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这蓝娥真当他们家没人了吗!
“报警了吗?”王鑫远拳头攥得死死的,他真想出去一拳砸死那蓝娥。
“没有!”毛瑾冲儿子使了个眼色,眼里多了一丝狡黠,“让她们打一会儿!”
“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王鑫远将胳膊护在他妈腰上,他觉得还是应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人年纪一大,骨头就脆了,不禁摔的。
“没事,儿子!”毛瑾摆了一下手,“我跟你说,她就是趁我不备,这要是平时呀,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毛瑾想起她刚刚被蓝娥当着儿媳妇的面,推了个大屁蹲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
正说着话呢,卖桑葚的老头也过来了。
“这不是……”
王鑫远转向他妈,一脸的疑惑,这不是上次送桑葚的老头吗?怎么又来了?还挑这么个时候,真够没眼力见的。
“儿子!来,快谢谢邢大爷!还有你吴姨!”毛瑾弯着眼睛说道。
“啊!”王鑫远迅速点了下头。
尼雅看他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啊,他上班走后不一会儿,吴姨就听着门口有动静,出去一看,是上回卖桑葚的老汉,挑着一担韭菜、小白菜、香葱、土豆、西瓜在院外候着呢,说是送给他们家的。
这事,吴姨哪能做主啊,就赶紧进屋喊毛瑾去,这时候,尼雅正好出来了,说她先出来看看,毛瑾呢,正好赶着去卫生间,听着吴姨喊她了,她这岁数大了,也憋不住尿,就想着想上完厕所再出去,一泡尿的工夫能耽误多大的事儿啊。
乡下这些小菜就是新鲜啊,瞧着翠绿翠绿,鲜嫩鲜嫩的,尼雅和吴姨俩人正商量着这么多菜,可怎么放呀。
说话的功夫,蓝娥就突然蹿出来了,非得说要进去找毛瑾。
本来吴姨觉着这是人主家的家事,她不便掺和,就没上前拦着。没想到那蓝娥生扑啊,这尼雅挺着大肚子两条细胳膊一抻就挡门口了。
蓝娥还怕这个?直接上手推尼雅,被赶出来的毛瑾瞧了个正着,赶过来挡着儿媳妇前面,她这一着急,脚下就不大稳当了,被那蓝娥一把推在地上,正好磕在台阶上。
这尼雅也急了,看婆婆被推倒了,张罗着往上扑,吴姨吓坏了,迅速把尼雅拉到身后护着,她也不敢有大的动作,怕伤着尼雅。
那蓝娥觉着自己占了上风,一屁股坐到毛瑾腿上,连吼带骂拉开了阵势要好好地教训一下毛瑾。
这时,愣了半天的老汉也反应过来了,别个的关系他看不懂,可这毛瑾他认识呀,是个好人呀。他操起扁担,就那么用力一怼,蓝娥就从毛瑾身上翻下来了,毛瑾趁势爬起来,吼着让尼雅先回屋去。
就这,那蓝娥挣扎着还往毛瑾身上扑,吴姨将尼雅赶到门口,撸起袖子就往蓝娥身上抽。
不过,那蓝娥确实有一股子蛮力,又专门朝着尼雅那边引,这毛瑾和吴姨施展不开,也没占着什么便宜,俩人好不容易才将那蓝娥连拖带拽弄出院子。
这会儿,老汉就上阵了,他肩上横着扁担往院门口一站,咧着嘴喝道:“你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啊!”
这要不是个女的,他早就上手了!
什么玩意儿!专门盯着人家那怀孕的小媳妇,也太过分了。他们村的老娘们觉悟都比这个强!大人吵吵,干人肚里的孩子啥事!
“那家伙,就跟咱院里那藤蔓子一样,缠在身上,薅都薅不下来!”吴姨提起蓝娥来,还是有些怵头,那女人看着不咋样,身上的力气大着呢!
“我们没事。”毛瑾看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安慰道:“我本不想让吴姨叫你回来的,我歇一会送尼雅去医院,捎带着检查一下就是,没伤着,就是怕动了胎气!”
说着又伸手在尼雅头上点了一下,“这个不听话!说多少回了,让你不要掺和这些事,回屋老实待着!就不听!”
尼雅确实是吓着了,这会儿看着王鑫远眼泪更是收不住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婆婆被人欺负啊,她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啊!
“我这个岁数还怕啥呀!”毛瑾替她抹了一把泪,“她还敢把我打死呀!”
尼雅一听这话,更是忍不住抽抽搭搭。
“谢谢您了!邢大爷!”王鑫远对卖桑葚的那老汉点了下头,又转向吴姨,“您也跟着,咱一块儿去医院看看。”
“不用!”吴姨挥了一下手,“我这人皮实,肉长得快,两天就好了。”
“那行,”王鑫远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留给吴姨,又转向那老汉,“邢大爷,您要着急的话,跟吴姨结下账就是。不着急的话,等我们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去吧,去吧,甭惦记!”老汉挥了下手,他觉着应该留下来等着他们回来,不然那女人再折回来咋办!
有他这个大老爷们在,那女人再想撒野,也得掂量掂量。
“走!”王鑫远一把搀起他妈,尼雅也在另一头扶着毛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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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最好的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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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娘仨出去的时候,那尚玉萍和蓝娥都停下来了。
蓝娥一见着毛瑾就骂道:“你个贱人!坏东西,教唆我儿子不认亲妈。”
王鑫远这手上暗暗用力,就要过去揍她,被毛瑾死死地扣住了手腕,“儿子!她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毛瑾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上车了。
那蓝娥还想扑到车前面拦路,被尚玉萍一把薅住了,“怎么样?你个贱人!瞧着自己个的儿子管人家叫妈,这心里不好受吧?活该!”
蓝娥也顾不上她,索性扯开嗓子大吼,“你们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坏女人教坏了我儿子……”
“看吧,看吧!这就是当小三破坏人家庭的下场,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认她!报应啊!”尚玉萍两眼放着精光,喊得那叫一个热闹。
她早就料到这女人一定会回来找毛瑾的,她连着好些天猫这块守株待兔,可算让她出了一口气。
“快来看呀,走过路过都不要错过啊!偷人的下场啊……”
这时候,正好是上班的点,路过的人不少,好奇的也很多,可谁有那闲工夫看俩神经病老太太打架呀,一个跳着脚骂,一个坐地上嚎,闹哄哄的,吵都吵死了!
王鑫远出去的时候,直接告诉小区的保安,“报警,把那两老太太弄走。”
“我们马上过去!您放心!”一个保安拿着对讲机招呼他们的人过去。
“不行,必须报警!”王鑫远沉着脸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许放那疯子进去吗?你们不报警,我马上联合所有的业主投诉你们!”
说完,一脚油门,走了。
几个保安一听要投诉,也就不客气了,手里揣着警棍就奔过去了。
“她们会不会冲到咱们家砸东西啊!”尼雅突然问道,脑子里过着叮咣当啷一片狼藉的画面。
“让她进去!”王鑫远勾了下唇角,“我正好告她一个私闯民宅!”
进了一次派出所之后,王鑫远突然开窍了,他这会儿巴不得蓝娥进去呢!只要她敢!
毛瑾眼眸一沉,脸色就变了,王鑫远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就不敢多嘴了。
到医院,娘俩都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事后,这才回了家。尼雅本是要上班的,医院领导看她脸色不好,就给她调了个班,这样娘俩又都回来了。
那吴姨见尼雅也回来了,心下一紧,问道:“咋回事?”
“没事。调了班,歇歇。”毛瑾接道。
她这腰啊,还是不敢抻得太直,走路一只手拖着后腰。
“开药了吗?”吴姨赶过来搀着毛瑾。
“没事啊!哪那么娇气!”毛瑾嘴上说着,还是把手放进了吴姨胳膊里,问道:“那老邢头走了吗?”
“走了!一直等到那俩人被民警带走才走的。”吴姨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递给她,“人家不要,说上回就给多了。”
“有没有留个地址,回头咱好谢谢人家啊?”毛瑾问道。
儿子一回来,她这心里就踏实了,脑子也开始转了。这家里有个男的还是不一样的,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子震慑力,她这又开始惦记杜云了。
“留了,留了!”吴姨笑道:“他说等过些日子,核桃下来了,给咱尼雅送点核桃过来。”
“哦!”毛瑾刚坐下,尼雅就拿了碘酒过来了,“吴姨,我给您擦擦脸!”
“这不碍事的!”吴姨连连摆手,她一伺候人的,哪敢被人伺候呀,这尼雅还大着肚子呢!
“让孩子给你擦吧,这事儿,我们家尼雅在行!”毛瑾说道,伸手接过王鑫远递过来的抱枕放在腰后边。
“哎!那我也享受享受!”吴姨这一乐,眼角的皱纹就拢一块儿了,跟她细长的眉眼连在一起,眼皮一动,那些皱纹也被拉扯着,像一条游走的八爪鱼。
尼雅搬了小板凳坐在她对面,拿棉签蘸了碘酒,小心地擦拭着吴姨脸上的伤口,“会有点疼啊,吴姨你忍着点!”
“啊,不疼!不疼!”吴姨嘴上说着不疼,那脸上的肌肉却是绷得很紧,使劲地抿着嘴巴,压着轻轻扯动的嘴角。
那血痂才干了点,又要拿酒洇开,杀得慌啊。
好在,尼雅业务娴熟,手上的动作很快,没两分钟就搞定了。吴姨这才放松了点,长吁一口气。
“中午别做饭了,我给咱点外卖吧!”王鑫远看着吴姨手臂上还有几道划痕,不能沾水。
“那可不行!”吴姨腾一下站起来,“那老邢头送了那么多小白菜呢!我给咱包饺子。”
“太麻烦了!等好了再做。”王鑫远说道。
“不麻烦!”吴姨急慌慌地往厨房赶去。
“行了!”毛瑾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吴姨那个脾气,不让她干点啥她是坐不住的,“鑫远,你帮吴姨洗下菜,一会儿我们一起包。”
毛瑾觉得凡是遇上了这种烂事,一家人都应该坐下和和气气地吃顿好饭,庆祝一下,不为别的,增加咱自家人的凝聚力。
别人越不想咱好,咱越得过好喽。
“好吧!”王鑫远点了下头,去厨房帮吴姨打下手。
客厅里,尼雅正老老实实地受训呢。
“总这么毛毛躁躁的,哪行啊?”毛瑾帮尼雅仔细捋了额前的头发,“过日子就是这样,总免不了会遇上一些事,也会有些扯不断的麻烦,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不是大的就是小的。总之,生活的常态就是麻烦不断。你不能每次都跑出去拼命呀!”
见尼雅撅着嘴巴,不大服气的样子,毛瑾又拉起她的手,“你为妈出头,妈这心里是很感激的,也很开心。这说明呀,在你心里,妈也是有分量的!”
这一句,说的尼雅这眼眶又红了。
她没有什么恋爱经验,遇上王鑫远没多久就结婚了,她每天面对的都是病人,尽管很麻烦,可是他们毕竟是站在一个相对弱势的位置,她并不需要特别讨好,大多时候,就是把本职工作做好,连哄带骗就可以了。
可是在家里不一样,妈妈和姐姐对她都很好,她都没有什么可回馈的,只能从心里想着对她们好一些。
再说了,她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到家里来呢!鑫远和姐姐不在家的时候,当然得由她来守卫这个家呀!这里也是她的家啊!怎么能让那些人随便来撒野。不止她这样,将来她的孩子们也得这样,这叫血性。
尼雅想到这里,眼眸里竟添了几分得意,她觉着,这就是对孩子最好的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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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毛大胆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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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咱家现在啊,你肚子里的,就是最重的,你就是最急的,其他的,都不叫事!”
毛瑾想想早上的事还有些后怕,那尼雅身上可是三条人命啊!
也算是那蓝娥还有点良心,没有狠扑尼雅,否则……她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毛线上午学校有会议,下午第二节本来还有课的,这些日子她中午都不回来,有课的时候就从学校等着,没课就直接去公司。
可是,这天上午,她也不知道咋回事,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中午就赶回来了,还从学校门口买了两个烧饼里脊,尼雅可喜欢那个味儿了。
这一进院子,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老王生前养了好些年的君子兰,被撞折了杆,还没收拾。
“毛球!”毛线四处看了一眼,她只当是毛球调皮,闯了祸。
“姐姐回来了!”尼雅抹了一把脸,捏了下毛瑾的手腕,“妈你别跟姐姐说哦,不然她又得罚鑫远。”
尼雅并不知道王鑫远告蓝娥的事,只当又是王鑫远招惹了那蓝娥,她才追到家门口来了。
但是,毛瑾心里却不糊涂,蓝娥突然来这么一出,一定是这俩孩子背着她干了什么,八成是她这姑娘出了什么损招,惹毛了那女人,不然蓝娥不会这么狗急跳墙,找她拼命的。
还有那尚玉萍,是谁招呼来的?
“让她到楼上的书房。”毛瑾一手托着腰,一手扶着楼梯就上楼了。
毛线半天没找着毛球,就自己动手把那盆君子兰“扶正”了,她从外边捡了一截小树枝插进花盆,跟那主干靠在一起,又添了点花肥,这才进屋洗手。
“你怎么没上班?”毛线看着尼雅在家愣了一下,“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休息一下。”尼雅赶忙否认,又用手指了下楼上,“妈让你去书房?”
“鑫远呢?”毛线问道,一般她妈“请”她去书房,准是王鑫远闯了什么祸,连累到她。
“厨房!”尼雅往厨房里面努了努嘴。
“嗯?”毛线有些难以置信,这么早钻厨房干吗?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吴姨脸上的伤,“吴姨,这脸怎么了?”
“还不是那蓝娥……”吴姨说到一半就有些后悔了,这话不应该由她来说啊,再怎么着人也是鑫远的亲妈啊。
“她来过了?”毛线看向王鑫远。
“哦。”王鑫远放下手里的几瓣蒜,说道:“吴姨,我去拿下手机啊。”
“哎呀!你快去忙吧!都够了,不用扒了。”吴姨催促道:“快去洗洗手,这新蒜可辣呢!”
“好!”王鑫远跟她姐对了个眼,俩人就回了房间。
王鑫远把那事又大概说了一遍,毛线听着,这眉头就拧起来了,“她到底还是来了!”
“是啊!亏得吴姨和那老邢头!”王鑫远觉得,他妈现在这身体还真不是蓝娥的个儿,那女人出了趟国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竟壮得跟头牛似的。
“妈和尼雅怎么样?检查了吗?”毛线最关心的就是尼雅的肚子,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没事。咱妈那个腰得养几天,撞台阶上了。”王鑫远说道。
“好!我先上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王鑫远说道,他估摸着准是被她妈察觉出什么了。
“好。”毛线觉着反正这事她妈早晚都得知道。
她估计这蓝娥也就闹这一次了,出口气就完了,她还敢天天来呀!
俩人进去后,就见毛瑾手里捏着小皮鞭,对着老王的遗像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那里。
“妈,我回来了!”毛线先开了口。
毛瑾看了姐俩一眼,没说话。
王鑫远想着上回他妈拿鞭子抽自个儿大腿的事儿,这心里就发怵,他妈这腰还没好呢,身上可不能添伤。没等他妈开口,就先跪下了。
毛线瞥了她弟一眼,也挨着这个怂包跪下了。
“呦,”毛瑾捏着鞭子转过来身,“这不是我家毛总和王总吗!您二位这是干吗呀,赶紧起来!”
毛瑾说着就要下跪,“我该给您二位叩头,拜拜码头!对吧!”
“妈,我错了!”王鑫远赶紧扶着她妈坐好,“是我告的蓝娥,惹恼了她!”
“啊?”毛瑾愣了下,她想过王鑫远会找蓝娥谈谈,她也赞同,毕竟是母子,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回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没想到这儿子会来这么一出。
啊,不武力解决了,开始走法律途径了?
怪不得那蓝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亲儿子告亲妈,任谁都得疯啊!
“都是我的主意!”
毛线主动说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她是怎么知会到中介和以前买房子的人,还有尚玉萍的。前者为了利益,后者为了情仇,找几个人放点风,他们就跟苍蝇一样叮上蓝娥这颗臭蛋了,不难。
毛瑾愣愣地看着女儿,就跟不认识一样。
在她眼里,心地纯良胆小谨慎的姑娘算计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毛瑾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这张清心寡欲乖巧安静的脸,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些事都是她干的。
“你再说一遍!”毛瑾只感觉这耳朵钻了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妈,这都是我的主意。”毛线一脸平静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鑫远跟蓝娥之间早晚都得……”
她后面那句“有这么一回”还没说出来,脑后就倏地起了一阵风,紧跟着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我看尼雅今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能不能有脸在这儿说话!”毛瑾气得直哆嗦,吼道:“我跟蓝娥认识多少年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跟她一般见识,还把鑫远拖下水,让他背个状告亲妈的骂名!你让他以后怎么跟人解释?怎么做人?”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毛线只感觉后背上火辣辣的,惹得她浑身发燥,她一把抢过那鞭子,膝盖使劲一顶,又狠狠地撅了几下,啪一把甩到门口,“我们家就得一辈子被她拖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有好吗!”
毛瑾被她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毛线捡了鞭子摔门出去了。
她气得不是她妈这一鞭子,而是蓝娥这个贱人专挑他们不在家的时候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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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那是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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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宁愿自己上场,跟蓝娥打个你死我活,也不愿自己家人跟着受牵连,更不愿这一大家子人被她牵着鼻子走!
若她真是个好的,也就算了。本身就是个劣迹斑斑的垃圾人,凭借着十月怀胎这一件事就想为所欲为,想什么呢?她算个什么东西!
只要有她毛线在一天,她蓝娥就甭想打这个算盘。
王鑫远同意就同意,就是不同意,她也照样收拾蓝娥!
只是说到尼雅这事,她这心里也确实不得劲儿。真的说闹到了那个程度,她确实没法面对家人,用两个侄子去跟蓝娥搏命,万万不能。
毛线在楼下遇着尼雅,又仔细问了一遍她的情况,这才出了门。
她妈那一鞭子不轻,毛线又穿着件白衬衣,左肩胛骨突出的那块渗出一点血印,尼雅吓了一跳,想喊住姐姐问问咋回事,想到她刚刚脸色,又不敢多嘴了。
吴姨把那些小白菜都收拾了。
这天一热,青菜都留不住,她想着正好人多,一起都包出来,存在冰箱里,给尼雅当夜宵或者送人都好。没承想,这娘几个都没人影了。
这毛线刚回来就走了,总是娘俩又谈崩了。
吴姨叹了一口气,这家家都得有根搅屎棍,只是像蓝娥这种,尤其恶心。
她当即决定,以后不干活的时候,这眼睛得灵一点,这院里院外边边角角地都得看仔细了,防着哪天那蓝娥再突然蹿出来。
对,她还得从家里捎根棍子过来。
她觉着那老邢头的扁担就不错,再敢过来,一扁担出去悠死她。吴姨这么想着,手上的力道就大了些,那块面团被她揉偏搓圆,光溜极了。
“吴姨,已经备好了吗?”尼雅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探着脑袋问。
“好了。一会就能吃了。你饿了?”吴姨说着赶紧擦了手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水果,“我这一忙忘了给你准备水果了。”
平常她都是洗好了,给尼雅装保鲜盒里带班上吃的。
这早上让蓝娥那么一闹,她就忘得一干二净。她这心里还有些内疚,毛瑾可宝贝她这儿媳妇了,一点屈都受不得。
“不麻烦了。吴姨,我去喊鑫远下来包饺子啊!”尼雅想着该上去看看了。
“也行!”吴姨也是个干脆人,大伙儿一起包完早点吃饭也好。
听着尼雅敲门,毛瑾就赶紧抹干了眼泪。
她这也是一时气急了才打了姑娘,这王鑫远拿着那协议跟她解释了好半天。毛瑾也觉着,有了这个东西,对蓝娥来说,多少都是个震慑。最主要的是,她儿子不会再因为这个去想那些杀人放火的事。
不管怎么说,硬拼不是办法。
当然,退让,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就是担心我将来后悔了,把这事算在你头上。”王鑫远看他妈这情绪稍稍有缓,才说了姐姐的担忧,“妈,我姐她就是不想让咱娘俩之间因为蓝娥的事生了嫌隙,她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很辛苦的。”
王鑫远说着,看了一眼尼雅。
尼雅立马会意,问道:“妈,你是不是打姐姐了,她背上都破了!”
“她就是该打!”毛瑾嘴上很硬,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严重吗?”
“不知道,我就看到好几道血印子,姐姐哭着出去了。”尼雅细声慢气地说着,脸上满是担忧。
“嗯?我不就打了一下吗?”毛瑾转向王鑫远。
“妈!那是一鞭子!”王鑫远撇了下嘴,“上次你那腿都成啥样了!”
“还好,不是脸上!”毛瑾长吁了口气,那么愤怒的情况下,她还能惦记着避开脸,怕她这闺女毁容,也算是仁慈吧。
“妈!”尼雅将头靠着毛瑾身上,“我觉得姐姐好可怜呀!又得上班又得管着公司,稍稍一个不小心,还得挨打!真是……”
毛瑾知道尼雅这点小心思,拍了她两下说,“哎呀,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再说鞭子都被她撅折了,还打什么呀!”
“妈,这家里没有你和姐姐,可怎么办呀!”尼雅一不小心就说了真心话。
她扪心自问,自个儿不是蓝娥的对手。她老公王鑫远,更是个糊涂蛋,不被那蓝娥牵着鼻子遛她就阿弥陀佛了!
“瞎说!咱们一家人不都好好的吗!你只管看好你自己就行!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毛瑾捏着儿媳妇的手,安慰道:“没事啊!”
尼雅想着婆婆的腰才伤了,该卧床休息一会儿才是,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婆婆先休息一会儿,消消气。
“嗯!”尼雅点了点头,“妈,我们去包饺子,让鑫远给姐姐送去。”
“不用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毛瑾一手抻着床边换了个坐姿,打都打了,再不让她家这毛大胆长点记性,那才真是白挨这一鞭子了。
毛线回了学校,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的门是锁的,她直接去了教室。
这背上火辣辣地疼,她想趴着睡一会儿。
也睡不踏实,一直迷迷糊糊地,直到教室里进了人,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离上课还早着呢,就继续趴着了,即便睡不着,也能缓解下背上的疼痛。
她妈下手可真够狠的。
幸好不是打在脸上,不然她怎么上课!
“小毛老师?”于骁尧唇色有些发白,问道:“你怎么了?”
他私底下,从不说您,这样好像更亲近一些。
毛线也习惯了他的称呼,微微抬头,问道:“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嗯!我……”于骁尧支支吾吾,他总不能说用教室里的投影仪,打游戏很酸爽吧。
毛线也不是真的想要听他说个一二三,见他不说话,索性又把头放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于骁尧看着她后背上那一道血渍,很是着急。
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学校里可能有危险的地方,想不出哪儿能让她受伤。
“没……”
毛线胳膊抬到一半就“哎哟”倒吸一口气,这后背可能被抽坏了,跟衣服黏在一起,动弹一些,扯得生疼。
“你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啊?”于骁尧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跨近一步搀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我自己可以。”毛线躲开他的手,她不想让学生知道这些私事。
“那怎么行?”于骁尧利落地收起毛线的书包,“万一让你住院呢!”
“哎哟!哪有那么夸张!”毛线想着去抹点云南白药粉就行。
“快点吧!一会儿该赶不上上课了!”于骁尧催促道。
一说上课,毛线也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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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疑似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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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坐着的时候没太大感觉,这一站起来,背上就拉扯地疼。
看于骁尧已经帮她拎了书包,也就没说什么,不过还是躲开了于骁尧搀着她的手,“你当我是七老八十了!”
“哪有!您老呀,是年轻貌美,永远十八岁!”于骁尧收回手臂,作势在头上挠了一下。
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她那白色衬衣上有一道血渍,斑斑点点的,左肩胛骨那块尤其明显,像是被黏住了,看着就疼。
下楼的时候,于骁尧忍不住出声,“我背你吧。小毛老师!”
“呦!不错啊!小暖男一枚!”毛线嘴角扯一下,笑道:“这马利果然有领导力。”
于骁尧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半天才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毛线“嗯”了一声,心中隐约明白了这些天马利上课走神的缘故。
于骁尧看着她每下一个台阶,那肩胛上的衬衣就跟着抽一下,很是不忍,他大胆地伸出胳膊一勾,将毛线的胳膊放在自己手臂里,跟她并排站着,“小毛老师,你拧起来,真是,让人头疼!”
毛线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好再将胳膊抽出去,只好由着他,一直搀到教学楼外。
“钥匙呢?我去开车?”于骁尧松开了她的手臂。
“你?行吗?”毛线有些吃惊。
“要给你看驾驶证吗?”于骁尧很是无语,“我早就成年了好不好?”
“那也不行,你还是学生呢?”
“对!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于骁尧问道:“小毛老师,您该不是想做烈士吧?”
看她一脸不解,于骁尧耸了下肩,“你这样上路,多危险!”
“好吧!好吧!”毛线一把扯过书包,把车钥匙拍在他手里,“就数你嘴贫!”
于骁尧摊了下手,最不喜欢她老拿他当三岁小孩的样子了!不过想着她身上的伤,也就不计较了。
“你靠里面点站着,我去把车开过来!”
这入夏以后,中午的太阳还是很烈的,女生最怕晒了,于骁尧将毛线引到墙根下,“就这儿!”
“我跟你一起……”她这话还没说完呢,这孩子已经跑远了,毛线看着他的奔跑得背影,无奈地摇了下头。
于骁尧十五岁就会开车了,一过十八岁就直接考了驾照,车技很是娴熟,比杜云开的还要好一些。
毛线看着于骁尧专注的模样,倍感欣慰,她和所有的老师一样,以学生的骄傲为骄傲。
于骁尧是有些紧张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跟小毛老师出来,他这胸口跳得厉害,不敢去看副驾驶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再颠着她。
这么一来,竟忘了问她怎么受的伤。
挂完号,毛线想着这背上的伤免不了要脱衣检查,身边跟着个于骁尧不是很方便。
“你去车里等我,很快就好!”毛线说道:“后备厢里有零食。”
“好!”于骁尧心里正琢磨另一件事呢,也就痛快地应了。
毛线僵着身子,跟着护士的指引去找医生,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于骁尧上上下下将她身材的比例记了个遍。
她那衣服确实黏在伤口上了,还挺大一块,不大好弄的。
“把扣子解开。”医生又嘱咐旁边的护士协助毛线把两个袖子也褪掉,她直接从外面用药酒洇湿了,再趁毛线不注意,一把将衣服揭下来。
那叫一个撕扯的疼啊,毛线这眼眶里的泪啊,就像那花间的晨露,摇摇欲坠。
“很疼吧?”一旁的护士说道:“疼你就哭出来。”
这一句话,反倒让毛线平静了几分,她借着低头的当儿,使劲地闭了会眼,再抬眸时已是一脸的平静。
“你没带换的衣服?”医生问道。
“嗯,我刚走得急,忘了。回去再换吧。”毛线说道,她车上是有一条裙子的,可是刚刚急着支开于骁尧,忘拿了。
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护士赶紧迎了过去,“什么事?还没叫号呢!”
护士本是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一脸阳光的男孩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给我们老师送衣服!”于骁尧指了指里面的蓝布帘子。
“哦!进来吧!”护士说着把门整个拉开,这门本来就是敞着的,方便叫号,只是因为毛线伤在后背,她才特意掩上的。
“您受累给一下!”于骁尧有些不好意思。
“好!”护士笑着接过,这么暖心的学生真是少见,关键是长的还这么好看,跟电影明星似的。
毛线这衣服已经穿了一半了,看着护士拿过来的袋子有些诧异,敢情这孩子这半天是帮她买衣服去了。
“都拿来了就赶紧换上吧!”医生低头在纸上划了几下,问道:“家里有消炎的药吗?”
“有!”毛线说道,有尼雅在,别说家里了,车上都有小药箱。
“那就不用开了。吃两天消炎药,再按时换药膏。”医生叮嘱道:“晚上最好趴着睡,把纱布揭掉,会好得快一些。”
“好!”
说话的功夫,毛线已经换好了衣服,护士顺手拉开了小窗帘。
“这些都收好!”医生将她的诊断记录连同照片,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递给她,语重心长地说:“记着,家暴只有零次和N次的区别!”
“嗯?”毛线怔了一下,马上又“哦”了一声。
刚人医生问了她好半天这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只说是不小心弄的,估计人家以为她这是被家暴了。
“必要时候,这些都是证据!”女医生说道。
她每天都要接待形形色色的病人,看伤势就能猜出致伤原因,更何况这么明显的鞭痕,不是家暴又是什么?她见过无数的女性患者,即使被家暴也不敢说,甚至对医生也不肯说实情,含含糊糊的。
真是悲哀!
“好!”毛线淡然一笑,收起袋子,走人。
在门口候着的于骁尧也是一脸的震撼,“老师夫”竟然敢对小毛老师动手?
太不像话了!
“好看吗?”毛线特意抬起手臂,抖搂了下衣服,问道:“花多钱呀,老师给你双倍报销!”
“哦!”
于骁尧还在消化着刚刚听到的“家暴”一事。
怪不得小毛老师那么早就到学校了,敢情是打架了呀!
毛线看他愣着不动,笑道:“你也要看病?”
“哦,不。”于骁尧反应过来,双臂抱着毛线的书包,低头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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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交换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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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梯的时候,毛线将那件沾上血渍的白衬衣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反正也洗不出来了。
于骁尧又愣了下,等毛线进电梯的后,他借口自己落了东西,让她在一楼等一下他。
于骁尧红着脸将毛线那件衬衣从垃圾桶了刨出来,又迅速塞进包里,这才快步从楼梯跑下去。
跟毛线坐的电梯几乎是同步达到。
“找着了吗?”毛线问道。
“嗯。”于骁尧迅速点了下头,不敢再看她。
于骁尧去开车,毛线就在医院门口等着,见识过了学生的车技,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索性由着他去。
楼上的李锐一直看着她钻进车里,这才将视线收回。
他出外勤,协助监狱那边找个嫌疑人,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一头卷毛的男生,不,准确地说,是先注意到他手里的女士书包,那是毛线的,很耐用的那种牛仔蓝布包,包带上还别着一个同色的兔子布偶,其实里面是一个U盘。
毛线每次出门基本都那一个书包,说是方便盛东西。
他看着那个男生从垃圾桶里拽出一件沾着血迹的白衬衣,迅速团进包里,因为过于紧张,还撞了一个人,说对不起的时候连头都没抬就跑了,甚是慌乱。
李锐就留了个心眼,果然看到了一楼门外候着的毛线。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衣,下身是一条蓝白竖条的半裙,裙摆被风鼓起来,像树叶一样呼呼啦啦地摇着,一只手不停地捋着被风吹散的短发,像极了当年大学校园里晨读的女生。
他还看见那卷毛男生小跑着帮她拉开车门,好像还搀了她一把。
她生病了吗?
李锐想起那小卷毛抱着的衬衣,再回头看了眼五楼的科室——外科。
他微微蹙眉,向屋里走去,反正也要找人。
他的工作证很有用,女医生用十分确定的口气告诉他:“那个女人准是被家暴了。”
“家暴?会不会搞错了?”李锐拧眉,杜云不在,家里就那几个人,谁会家暴她?
“没错!”女医生非常肯定地说:“哎呀,你问的不就是跟那个小卷毛男生一起来的,叫毛线的那个吗?不会错的!谁还会叫那样的名啊!”
“哦!”李锐这眉头拧的更紧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完事后给杜云打个电话。
于骁尧一直惦记着医生说的家暴的事,到学校了,终于没憋住,问道:“小毛老师,你真的是被家暴了?”
“嗯?”毛线又是一怔,伸手,“把手机拿给我,我就告诉你!”
“好!”于骁尧心里着急,并没有读懂毛线眼中的狡诈。
毛线接过手机,迅速打开微信点了收款,然后才说:“你刚刚这个问题,太隐私了。作为交换,你也需要回复我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才算公平。”
“好!”于骁尧只想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跟马利为什么分手?”毛线问道。
“我喜欢上别人了。”于骁尧声音轻了一些,眼睛躲着毛线。
原来是移情别恋,好在还有羞耻感。
毛线点了下头,她是经历过劈腿的人,相比脚踏两只船,她更欣赏于骁尧这种坦荡的性格。
“不是我们班上的吧?”毛线想着马利这一段时间的课堂表现,顿时明了。
可是说到底,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谈恋爱这事从本质上讲也不过是丰富人生的阅历,算是一种成长经历。
突然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人只有在经历过一些人之后,才能确定自己到底要选择跟什么样的人共度这一生。
“不是!”于骁尧终于抬起了眼眸,“家暴的事,是真的吗?”
他的眼神里有哀怨,声音也很低,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哎!”毛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教比较严,让我妈打的!”
“嗯?”于骁尧眼眸里有了一丝亮光,“不是老师夫?”
“想什么呢?”毛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多恨我呀!想我被那么多人打?”
“哪有!喜欢还来不及呢!”于骁尧躲了一下,小声嘟囔道。
“嗯?”毛线没太听清。
“我说,我们很喜欢你!”于骁尧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逼着人家跟你表白!”
“哈哈!”毛线笑得太夸张,成功扯到了后背,这脸瞬间变形了,“跟同学们说,周末我请大伙儿看电影啊,你们自己选片。”
于骁尧这脸瞬间就垮了,又嘟囔了一句,“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干吗要请那么多人……”
“昂?”毛线又想敲他的头,一抬胳膊这后背就疼得直抽抽。
“请全班得花多少钱啊?你不如请我一个人吧,七次!能省下很多钱呢!”于骁尧还在努力争取一点独自跟小毛老师相处的机会。
“我花得起!”毛线白了他一眼,“赶紧准备上课去!”
“嗯!”于骁尧撇了下嘴,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不过看到她身上穿着自己买的衣服,这心里顿时就明朗了。
“还有,跟马利的关系要处理好!”毛线嘱咐道:“别仗着一张俊脸,给我惹是生非哦!学习为重!”
“知道了!”于骁尧有些丧气,他真想马上就毕业,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平等了。
毛线还想着在课后找马利谈谈心的,没想到人家先找来了。
“毛老师,我想转班。”马利直截了当。
“嗯?”毛线想到刚刚跟于骁尧的对话,觉得这两孩子这性格,还真是不大相像啊。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直爽利落。
“理由。”毛线抬眸,她突然发现这马利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喜欢这个班。”马利语气坚决。
“马利?”毛线有些吃惊,“你是班长!”
“班长就不可以有选择的自由吗?我不喜欢这个班里所有的人。”马利回答得很是硬气,全然不顾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这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包括所有的代课老师?”毛线看了下时间,拿起教案准备去上课。
“对!所有人!”马利扬着脸,眉眼里透着坚决。
不知道为什么,毛线竟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得意。
“你确定?”
“确定。”
“好,我现在就回复你,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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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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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看着比她还高了大半头的马利,说道:“第一、你不喜欢所有人,是你的问题,应该努力检讨自己,学会适应环境,而不是逃避;第二、作为你的老师、班导,我会请学校的心理老师对你进行辅导;第三、学校有学校的规则,不会因为某个人不喜欢一群人同意转班这种不理智也不合理的申请。”
“如果你真的适应不下去,退学,将可能是留给你的唯一选择。”
毛线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她的思想汇报,“还有一点,大一时,你是毛遂自荐当的班长,你曾说你热爱这个集体,热爱你的同学,你愿意为我们这个集体尽一份努力,你每学期的思想报告上也是这么写的,但是,今天,你站在这里,告诉我,你不喜欢你的集体,不是一两个人,是所有人。”
毛线笑着拍了一下马利的肩膀,“马利,我作为你的老师,你不喜欢的这个集体的一分子,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表示很受伤,也很失望。我希望你收回刚刚的请求。”
说完,毛线就直接回教室去上课了。
马利在原地怔愣了半天,她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毛老师竟然这么矫情,还一套一套的。
想让她退学,没门儿!
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考进这所学校。
“不转就不转,我跟你死磕到底!”马利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噌噌跑着去上课了。
课上,马利异常的积极,特意提问了很多比较刁钻的问题。
好在,毛线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老师,每一节课,她都会准备足够丰富的课外资料,马利这点小把戏,难不倒她。
不过,她倒是从马利眼里看出了点怨恨。
同样注意到马利的反常举动的,还有于骁尧。他整个一节课,眉头紧锁,烦躁地看着马利。
毛线只当看不见他俩的表情,还特别夸奖了马利,鼓励大家都要向她学习,多了解一些书本以外的知识。
她明显看到了马利那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心里又是一惊,这孩子怎么这么反常?
想到前些日子,她几次想约马利谈谈,都被她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一个于骁尧就能把她变成这样吗?还是她对自己这个老师有什么意见?
毛线仔细捋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杜云接到李锐的电话,已经是晚上了。
李锐是个耿直的性子,一上来就问杜云,“你媳妇被人打了,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可就出手了啊!”
“嗯?”杜云一惊,这电话就掉地上了,他迅速捡起,在衣服上蹭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你媳妇还是我媳妇?你问我?”李锐有些生气。
那女医生说得很清楚,是鞭痕!毛线都这样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外边逍遥?也不知道那傻丫头看上他哪点了!
杜云这两天确实没顾上跟王鑫远联系,那小子也没主动找他,到底为了啥事呢?
听着电话那头杜云的叹息声,李锐这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他要是敢不上心的话,那他非得追过去活劈了他不可。
毛线那么好的姑娘,他敢不善待?
李锐就把蓝娥又回来作妖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也把王鑫远状告蓝娥那事也说了。
“这一准就是毛线的主意儿!”杜云颇有几分骄傲,只有他家毛线才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啊。媳妇被人打了,你还挺骄傲?”
李锐就见不得他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儿,这没两句呢,尾巴就翘起来了!他忍不住泼冷水。
他有些后悔上次跟杜云喝酒的事,这要不喝那顿酒,他是不是做点什么也不算是趁人不在刨人墙根?
“肯定不是蓝娥干的!”杜云分析道:“以她的性格,等不着蓝娥动手,她就先打出去了!”
“嗯?该不是你那不着调的前女友吧?”李锐故意刺激他,反正他是没有杜云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科,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干净着呢!
“不可能!”杜云十分肯定地说道。
一方面是那美茗在毛线身上才吃了一次亏,没这么快反扑;而且就算反扑,她的目标也不应该在毛线那啊,他人都没在。另一方面是,上了毛线黑名单的人,她一定会格外留神,不会给她们背后下手的机会。
他觉着这事八成是他义母干的。
李锐听他这么一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心里也没那么揪得慌了,只是觉得毛线太可怜了,腹背受敌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李锐想到他一回来,自己就更没理由往她那儿去了,马上又改了口,“算了,你还是别回来了!”
“她们家那边,拜托你了!”杜云笑道:“回去我请你吃大餐!”
“那算了!”李锐烦躁地敲了下脑袋,直言,“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你啊,你别乱领情。”
“知道!”杜云笑道:“我替我们家毛线领,谢谢你了!”
“切!”李锐哼了一声,这事也能替吗?
他跟这种厚脸皮子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挂了电话。
杜云很快就从王鑫远哪里得到了证实,那一鞭子,确实是他妈抽的。杜云想到当初义母对她自己的那三鞭子,这心里就凉了,那得多疼啊,他家毛线长得那么瘦小,估计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了。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长得皮糙肉厚的!怎么……”杜云把这事都怪在了王鑫远头上。
王鑫远本来就为这事内疚呢,这马上就母亲节了,又赶上他妈生日,加上尼雅也要做妈妈,他本来是打算好好地热闹一下呢,结果让蓝娥横插了这一杆子,他姐直接不回家了。
“还说我呢!你又干了啥好事?”王鑫远忍不住呛他,“你要真跟那小杨搞一块儿,咱俩就等着绝交吧!”
马上他又想到绝交也不能解了他的心头恨,他立马恶狠狠地说道:“等着挨打吧!”
“不会的!”杜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解释,他觉得结果才是做重要的,他人回不去,扯那些都没用。
王鑫远也不想逼他说什么,好像少了一个杜云,他姐就怎么了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跟你说啊,万一有什么事,我可不会站到你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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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墙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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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本是想给杜云敲个警钟,说说李锐的事,想到人家才帮了他那么大的忙,怎么说都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
算了,点到为止,上不上心就看他自己个了。
而且,经过这些事之后,王鑫远觉得真要是杜云跟他姐成不了,那李锐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是无所谓的,他姐喜欢谁,他就支持谁。
“哎!你真是棵墙头草啊!这风还没来呢,就预备着倒了。”杜云这才跟李锐通了电话,自然明白他的暗示了。
“我就是根墙头草啊,哎,我就随风倒,哪边硬我就往哪边跑!”王鑫远索性表明了态度,“咋地?”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出主意了!”杜云问道。
“出出出!赶紧的!”王鑫远催道,她姐今儿都没回家,明儿他妈这生日可咋过呀!
“找你媳妇去!”杜云说完就挂了电话,看那李锐刚发了什么东西过来。
王鑫远气得差点摔了电话,怒吼:“我找我媳妇,还用你说!”
“嗯?”尼雅刚进屋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咋了?”
“没事。”王鑫远说道。
“那好,我明儿上午的班,中午我去学校接姐姐,你在家负责安抚好妈妈。”尼雅边说边往脸上擦护肤液。
“嗯?”王鑫远眼前一亮,还是他媳妇聪明啊!
周末这天,毛线并没有去学校,她一大早就带着她的学生们看电影去了。
毛线这次换了一条厚一点的裙子,遮着背上的纱布,是一条豆沙色的衬衫式连衣裙,娃娃领上覆着一层蕾丝,扣子一直开到膝上十公分,及踝的长度,腰上是一条同色蕾丝腰带。毛线在里面搭了一条白色的真丝衬裙,刚刚及膝的长度,直接敞开了怀,将那连衣裙当风衣穿,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于骁尧的目光一直盯着毛线,她没有化妆,却打了一点豆沙色的唇彩,眉毛也修剪的整齐,一条蕾丝腰带随意的摆动着,看上去很有味道。
她左手撑在腰上,走得比较小心,估计是肩膀还很疼吧,于骁尧下意识地捏紧了书包。
这个动作,刺痛了马利,她知道那包里有什么!
头一天晚上在教室自习的时候,她趁着于骁尧上厕所的时间,翻了他的书包,她本是想悄悄地给他一件礼物的,还有一周他就生日了。没承想翻出来一件软乎乎的东西,当时她还以为于骁尧给她准备的什么惊喜呢!
毕竟他们这种分手的桥段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她并没有太当真。
没承想是一件衬衣,还是脏的。
马利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毛线的衬衣。
毛线搭配衣服有固定的套路,那条蓝白裙上身配的是白衬衣,而且,她的白衬衣都是一个款,她曾经开玩笑问过老师是不是买了一打的白衬衣。
可是那天上课老师明明没有穿白衬衣,后来马利借口自己的一本书找不着了,特意去找辅导员调了他们那一层的监控,就找到了毛线穿白衬衣和蓝白裙子的画面,正好是上课前。
当然,她也看到了于骁尧。
马利并没有跟于骁尧识破脸皮,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她要找一个机会,让毛老师出尽洋相最后还能身败名裂的“好”机会。
这么着,看电影这事,她也来了。
远远地,马利就冲过去照着毛线的肩膀用力拍了一下,“嘿,小毛老师!”
“嗯?”毛线忍着后背的疼,仰着脸笑了一下,拿胳膊肘挡了下旁边蹿出来的于骁尧,“稳当点儿!”
“小毛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吗?”马利假装没有看见于骁尧眼底的滚动的情绪。
“没有。”毛线笑了笑,“电影马上就要开场了,前面排队吧。”
说完又喊了下于骁尧,“等散场了,你负责清点人数,回学校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于骁尧抿了下唇,刚刚马利那一巴掌正好拍在小毛老师受伤的肩膀上,那得多疼啊!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有对小毛老师的疼惜,还有对马利的厌恶,这让他看上去有些阴郁。
毛线随手把自己那张票给了后面排队的一个女孩,“我有事看不了了,送给你吧!”
正巧那姑娘也是她们学校的,选修课正好是毛线教的,高兴地差点蹦起来,“谢谢毛老师。”
“嗯?”毛线没想到会遇上自己学校的学生,看了她身边的同伴,又用手机买了一张电影票,“你们自己看吧,如果位置不在一起的话,跟身边的人调一下。”
“谢谢毛老师!”两个姑娘开心坏了。
传说小毛老师对学生很是慷慨,这次她们真是见识了。
两个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哎,听说没,毛老师家里好像是开公司的。”
“怪不得对学生那么好,人家不差钱啊!”
“听说还资助了几十个贫困生呢?”
“有吗?不是说是她们家亲戚的公司吗?”
“那就不知道了。”
……
于骁尧听着两个女同学的议论,这心里的怒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下,他决定等电影散场了,好好地跟马利谈一谈!
小毛老师当她是无意的,可是他却知道,她就是故意的。马利翻他书包的事,同学早就告诉他了。
她那点小心眼儿,哼!
于骁尧觉得真是幼稚,他最讨厌这种耍小心机的女生了,长得挺好的一个姑娘,干的尽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也不害臊!
毛线刚到家就接着尼雅的电话,这姑奶奶一声不吭就冒到学校去了呀!
“我在家呀!今儿周末!”毛线说道:“你要吃烧饼里脊跟我说一声就是啊,还亲自跑一趟呀?”
“姐!你在家等着我!我这就过去!”尼雅不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
毛线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急性子。
她脱下裙子照了照镜子,那纱布上果真洇出一点血来,她剪好纱布,又拿棉签对着镜子胡乱抹了几下药膏,到盖纱布的时候,却怎么都弄不好了。
那伤口不算深,就是表皮破的厉害一点,这过了一宿,已经开始长肉了,又疼又痒的,她折腾了半天,倒弄得自己个满头大汗,索性爬上床等尼雅来来帮她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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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亲妈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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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一进门,就闻着屋里的碘酒味儿。
再一看毛线露着的大半个肩膀,马上就明白了,“姐,你趴床上,我给你弄。”
“嗯,不急。你先喘口气!”毛线说着已经趴在了床上。
尼雅迅速去洗了手,又从小药箱里拿出一副医用手套戴上。
“有这么夸张吗?”毛线想着昨天那护士好像都没戴手套直接给她抹的。
“姐,手上有细菌的,怕给你伤口感染了。”尼雅说完又戴上口罩,指了下嘴巴,说:“唾沫也有。”
“那好,我就享受一下特殊服务!”毛线笑道。
尼雅给她擦完药膏,又仔细换了纱布,这才摘了那些装备,道:“姐,咱妈下手可够狠的!怪不得妈说蓝娥不是她对手呢!”
她同时又觉得婆婆对王鑫远实在是太好了。
“别提那人!”毛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尼雅这么一弄,她还挺舒服,都不想动了。
“哪个?”尼雅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知道姐姐是不让她提妈妈,还是那个蓝娥!
“都!”毛线又是一声冷哼。
尼雅吐了下舌头,拉着毛线的胳膊,摇了下,嘟着嘴说:“姐,咱妈都哭了一上午了。鑫远给我派了任务,让我说什么都把你带回家去!”
“她有什么好哭的!我都没哭!”毛线一提起她妈这脑袋就大了。
她得灭灭这老家伙的嚣张气焰。
“姐,你看你跟妈妈都是因为我闹得不愉快,”尼雅一脸的不安,连声音都有些哑了,“我真没用!”
“谁说的!”毛线腾一下坐起来,又扯到了后背,疼得她牙花子都龇出来了。
“鑫远说的!”尼雅这眼睛已经湿了,“他说我就会扎针,扎针,其他的啥都不懂!”
“啊?反了他了!”毛线说着就要抓电话,教训一下这个王鑫远。
“姐,你就回去吗!妈都哭了一上午了,今儿她生日,又是母亲节!”尼雅说着顿了一下,一拍脑门,“哎哟,要是那蓝娥来了可咋办!”
“嗯?”毛线一说到蓝娥就坐直了身体,拢好了衣服。
“姐,就这么走啊?”尼雅问道。
“嗯,”毛线已经下了床,开始穿外套了,被尼雅拦住。
她呼一下拉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条白色的T恤,“就这个吧!”
“还要换衣服吗?”毛线想着穿T恤确实比裙子方便,又套了牛仔短裤,这就准备出门了。
“姐,等下!”尼雅抓着她的领子使劲一扯,哧啦一声,毛线这小半块背就露出来了。
“嗯?用得着这样吗?”毛线皱了下眉,好端端的衣服就这么废了。
“透气,好得快。”尼雅说着话已经去开了门,毛线的书包早就被她拎在了手里。
“你肚子,有没有不舒服?”等电梯的时候,毛线又提起了这茬,她很是担心,蓝娥那一出吓坏了她的两个小侄子。
“没事。”尼雅轻拍了下肚皮,“小崽子们!问姑妈好!”
等姐俩赶过去的时候,王鑫远已经备好了一桌子菜,正摆碗筷呢!
“老公你真厉害!”尼雅一见着好吃的,这两眼就放光。
毛线哼了一声,“是人家酒店厨子厉害!”
正说着呢,毛瑾端着一锅鲜贝汤从厨房出来了。
王鑫远拉了一下他姐,“今儿母亲节,给吴姨放假了。妈亲自下厨做的,厉害不?”
毛瑾平常做饭,只注重口味的,这次她是特意摆了盘,像模像样的。
“嗯,这样啊!”毛线拿着书包就要回屋,“那我可不敢吃,别再一个不小心让人下了药!”
“哎咦!”毛瑾手伸了一半,看着女儿后背上的纱布就放下了,还真给她打坏了?
“妈……”尼雅撇着嘴抻开胳膊挡在毛线面前。
“有些人怕是没脸吃吧!”毛瑾哼了一声,她一看着姑娘这个劲儿就来气。
毛线后背一紧,转身坐下,笑道:“那倒不是,我这人皮厚,随根。”
毛瑾还想说点什么,被尼雅拉了一把,“妈,我饿了。”
“那吃吧!”毛瑾也摘了围裙,坐下了。
她这话音刚落,那毛线已经夹了一筷子木耳,自己个先吃上了,还故意吧唧嘴巴,招来毛瑾一记白眼杀。
午饭后,毛瑾又给孩子们分了蛋糕,王鑫远给他妈买了个按摩椅,尼雅送了毛瑾一条小海珠项链,一层一层的那种,很别致。
毛瑾当即挂着脖子上比画起来,“是不是太时尚了点!”
“那才好呢!”尼雅帮着婆婆系好项链后面的扣。
毛瑾当即去了去了卧室,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照了半天,说道:“我给你拿钱,给你妈妈也来一条!”
“有的!”尼雅说着拿出另一条。
卖这项链的人,是个独立设计师,有一个癖好——每个款只做一件。
她从心里更喜欢婆婆这一条,这条设计别致,价格也高不少,相比之下,给她妈妈的那条就有些简陋了。
两只小手一般的叶片上托起一颗宝珠,造型比较单调,好在色泽不错。
“你晚上回去的时候,把这两条都给你妈带着,让她先挑!”毛瑾伸手去勾脖子后面的项链扣,“我戴哪个都行!”
“妈!这是给你的!”尼雅被婆婆这一番话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事,孩子!妈戴哪个都高兴。”毛瑾说道。
儿媳妇有这个心思已经很好,她何苦难为孩子呢?这先给了她,亲家母就挑不着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别捏的。
毕竟人家才是亲娘俩,哪个当妈的不希望自己在儿女心里的分量与别人不同。
“妈!你怎么这么好!”
尼雅腆着大肚子去拉毛瑾的手,最后把婆婆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妈,你不要跟姐姐生气了。我肚子里装了两个,等生出来,抱一个给姐姐,你就不用担心姐姐以后一个人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也不要打她了,姐姐一个人在家,连个给她换药的人都没有……”
这是她和王鑫远商量好的事,如果杜云一时不能回来,姐姐又非他不嫁,那总不能让姐姐总是这样一个人干耗着吧?
尼雅想来想去,决定等孩子出生,抱一个给姐姐养,她以后也好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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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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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吗?”
毛瑾眼眶瞬间就湿了,她从心里是很感激尼雅这份心思的,可是这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某一个物件,说给就给了。
而且,还有亲家那边呢?
这事要不是尼雅提出来,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行的,妈!”尼雅按着婆婆的手,在自个肚皮上来回走了一遍,“妈,从此以后,我们就有血脉相连了,蓝娥那样的,再来一打也不怕!”
毛瑾心头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暖流,眼眶发热。
“傻孩子!一个就够闹心了!还来一打!”毛瑾揽着儿媳妇的肩膀坐下,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母亲节礼物了。
虽然这些年来,从法律上讲毛瑾是王鑫远的母亲,可是对儿子,她始终有些放不开,尤其是在管教方面。一方面想着孩子缺母爱,得对他好点;另一方面总觉着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能管得太狠了。
那蓝娥找上门来的时候,说实在的,她没有一点底气,她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儿子就跟人跑了。
或许,她的儿子,鑫远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非得逼着蓝娥签署什么断绝母子关系,永不打扰的协议。
现在想来,没有什么意义。
蓝娥是生了王鑫远,曾经有过做母亲的权利,可是当初那场离婚,她毫无留恋地抛弃了王鑫远,就等于亲手弃权了。现在想争回来,不好意思,太晚了。
王鑫远已经不是那两三岁路都走不稳当的小不点了,他成长了,他身边一直有母亲的陪伴,那个人,正是她自己。
尼雅这一番话让毛瑾动容,她也为自己那些患得患失的小情绪感到愧疚,她的儿子,不善言辞,却是用行动实打实地守在她身边。反倒是她,每次蓝娥出现,她都有些动摇,一次一次地把儿子往外推。
她真是糊涂呀!
这么一想,她就挽住了尼雅的胳膊,“走!妈要亲自谢谢我这大儿子!”
毛线和王鑫远姐俩正在客厅说话呢。
“你的礼物,妈收下了。”毛瑾吸了一下鼻子,拍了儿子的肩膀,“妈要好好地谢谢你!”
王新鑫正纳闷的时候,看到尼雅冲他眨了下眼,他这心里顿时明了,这是尼雅把那事跟她妈说了。
“妈!咱娘俩有啥好谢的!”王鑫远也有些动容,搂着毛瑾的肩膀,“真要说谢谢,那也应该是我谢谢妈……”
他嗓子里有些发哽,说不下去了,见识过蓝娥的无赖之后,他才知道他妈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
更为难得的是,这些事,她并不是带着目的做的,她从不求回报,甚至在明知蓝娥心思不纯的情况下,还敢把公司交给他管理。
说白了,他妈嘴上说的狠,可还是亲手把选择的自由和权利交到了他手上。
毛线疑惑地看着这娘俩,还有一旁的尼雅,很是生气,这怎么还煽情了呢?搞得这一家子好像只有她是个多余的?
“嘿!”毛线一脚踢开沙发上的靠垫,双手叉腰,“你们在干什么?完全当我不存在啊?”
毛瑾的注意力被拉回女儿身上,脸上的泪意也敛去了大半,这种时候,她不应该闭嘴吗?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什么热闹都凑!
毛线并不以为然,她突然觉得很受伤。
“我,因为你,挨的打!”毛线戳了一下王鑫远的脑袋,又指向她妈,“你!打的我!”
说罢,她噌一下跳到地上,觉得还是不够解气,她又抬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问:“现在说说,你俩凭什么在这里哭哭啼啼的煽情呢?”
她这越说火气越大,右手绕过脖子噌一把揭起肩膀后的纱布,丢到毛瑾手里,“你!赶紧赔我一块好皮!我要一模一样的!”
尼雅正对着她的后背,看着刚刚有点见好的伤口被她这么一弄,又渗出血来了,“啊”一嗓子回屋去拿药箱了。
毛线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火辣辣的,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她暗暗后悔自己这力道有点过了,可是她实在是受不了她妈这副傲娇的模样。
她这一生气,直接蹿到毛瑾面前,拿后背对着她,喊道:“你赶紧赔我,现在就赔!”
毛瑾看着女儿后背上的伤,这两天的气一下就消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下手那么重,她觉得没使多大的劲儿啊,这好些年没打了,手都生了,没个轻重。
“姐,我赶紧给你包上!”尼雅找了两管药膏,虽然跟毛线现在抹的不大一样,但是可以应个急,现在天这么热,搞不好就发炎了。
“谁打的谁包!”毛线推了她妈一把,自个儿先趴在沙发上候着。
“妈!”尼雅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毛瑾。
“我包就我包!别嫌疼啊!”毛瑾嘴上说得狠,这手上的动作却是很轻,拿棉签蘸着碘酒一点点地擦着。
可她毕竟没有经验啊,又担心弄疼了女儿,这手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戳着伤口,毛线只感觉有一根针在肉上生戳,别提多疼了。
她这一叫唤,毛瑾就更紧张了,额上渗出了很多的汗珠,慢慢地拉出一道线,滴在毛线的胳膊上。
这下,毛线心里就平衡多了。
毛线咬着牙,硬挺着吼道:“快点给我弄!疼死了!”
毛瑾这手哆哆嗦嗦还不容易才上好了药,勉强贴上纱布,她想着以后还是不能下手这么重,这孩子不是小时候了,肉片长得没那么快了,这要是万一落下块疤,那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得不偿失啊!
从她妈这里尝到了“甜头”,毛线索性不回她那边了。
一回家就跟个废人似的,招呼她妈拿这拿那,动不动就哎哟哎哟地叫唤,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把毛瑾使唤的倒是浑身上下都疼。
更夸张的是就连上个厕所,都要叫她妈搀着。
“你伤的是背,又不是屁股,”毛瑾被她折腾烦了,“咋地?尿不出来啊!”
“对呀,我这后背一疼,就什么事都干不了。”毛线点头,“你说我能怎么办?”
毛瑾再多说几句,这毛线就把那医生给她拍的那张照片搬出来了,“看到没?人家都知道我是被家暴了!”
毛瑾自知理亏,也不好争辩,只是觉得她这姑娘远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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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被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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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说到底,这都是在自己人面前,怎么都好说,对上那应英,她又该如何呢?不是仇人却比仇人更甚!不是亲人却也不能断亲!难啊!
毛瑾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从人堆里滚出来了,可她就是看不明白应英的心思。
到底为了啥呀?跟别人过不去也就算了!跟自己的亲儿子作难,那好在哪儿呢!她是百思不得其解。
毛线可顾不上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惦着眼前怎么治治她妈这军阀做派,仍然是不作不休。
就这样,毛线足足整了她妈一个月,那伤口明明两周就结痂了,毛线还非得让她妈用纱布包上,说是新长的皮太嫩了,跟衣服磨得疼。
反正就是各种撒泼耍赖,就差让她妈给端着喂饭了。
这个矫情呀!
有意思的是,毛瑾这回竟是被女儿吃得死死的,就跟那丑媳妇遇上刁婆婆似的,亦步亦趋,唯唯诺诺,敢怒又不敢言的,有趣极了。
尼雅对家里的这一非正常状态表示百思不得其解,还是王鑫远一语点破玄机,“咱姐跟咱妈呀,就是那跷跷板的两头,一头高一头低才是常态。什么时候瞅着两头平了,那遭殃的就是我了!”
毛线对花式虐妈这件事乐此不疲,书也搬回家看了,反正也有人伺候着,不用白不用。
这样一来,她对学校里的新鲜事反应就迟钝了一些。
六月中的一天晚上,她正跷着二郎腿享受着毛瑾的背部按摩呢,接到了同事邓丽霞的电话,说学校贴吧里有一篇文章是关于她的。
“嗯?有这事?”毛线扑棱一下爬起来,同事说得很隐晦,但她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
毛线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翻到学校贴吧,原来是有人指名道姓说她跟学生谈恋爱,还抢了某个女生的男朋友。
她这脑袋一下就炸了,趿拉了鞋子就要往外跑,被毛瑾一把拉住,“大晚上的去哪儿呀?抢都抢了,就领回家来呗。”
“开什么玩笑!”毛线狠狠地瞪了她妈一眼,“唯恐天下不乱!”
毛线觉得这事还是回她那边处理比较好,这家里尼雅和王鑫远都在,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晚一些的时候,于骁尧也打来了电话,说他查到了发帖的IP地址,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网吧。
毛线粗略数了一下,学校对面少说也有七八家网吧,他怎么锁定的?
“你们都干吗了?”毛线这脾气就上来,这马上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还有闲心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找了篮球社的同学,有学计算机……”于骁尧有些底气不足。
对发帖的人,他这心里早有猜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麻烦,是他造成的。他对老师的感情,准确地说,是一种暗恋,也可以说是一厢情愿,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
他一直沉浸在这种自我编织的美好世界里,直到这一份帖子的出现,他才意识到这一切会给小毛老师带来多大的困扰。
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如何能承担那些流言蜚语?
“好了,你把IP地址,发我手机上。其他的你都不要管了,好好备考。”毛线说道。
能这么指名道姓写,还能了解她的生活状况的,也只有她班上的同学了。毛线在脑子里画了个圈,一遍一遍过着两个班里的女生,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于骁尧的短信有些奇怪,除了IP地址,还有一个手写的对不起。
毛线笑了一下,明明电话里是发火的是她,倒让这孩子来道歉,她有些过意不去,回道:好好复习。一定要给我考好!后面附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毛线将那IP地址发给李锐,又把那条帖子的内容的截图也发给了李锐,“这是学生用自己的方式获取的IP地址,你帮我核实一下,再看看能不能调出当时的监控,找出发帖的人。”
李锐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准备下班,他迅速联系了毛线他们那个区的队友,这才回了短信,就一个字:好。
同样的帖子,也转到了杜云的手上,不过,他还多了一张照片,跟上次一样,还是那小卷毛于骁尧的,上次那张是在医院里,于骁尧搀着毛线的照片。这一张,是从监控画面里截下来的,正是于骁尧刨垃圾桶的图像。
照片上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正指向于骁尧手里的一白色的东西上,像是衣服什么的。
这要干吗?
杜云觉得那帖子很有意思,这说明她家毛线越长越年轻,让学校的小姑娘都有了危机感了,好事呀!
可李锐那两张图片他就搞不懂了。
那小卷毛不就是于骁尧吗?他认识,还很熟呢!挺不错的一小伙子!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栽李锐手上了?他觉得这事还得跟李锐说说,孩子们年轻气盛,少不了要犯错,吓唬吓唬就得了,别动真格的。
杜云看完照片马上就给李锐打了电话,“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李哼了一声,笑道:“你家后院着火了,火烧眉毛,马上就要冒绿烟了。”
不等杜云说话,他又补了一句,“哎,你要那么大方的话,这活儿给我呀!好歹咱俩是一块儿喝过酒的哥们,算是酒肉朋友,这便宜你不能让别人占去呀!”
“放屁!”杜云一听他又要打毛线的主意,这火就上来了。
于骁尧之辈,自然是入不了她家毛线的法眼,可这李锐就不一样了,老谋深算的。这要刨他墙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哟!你急了!”李锐笑道非常不厚道。
“我警告你啊,朋友妻不可欺!”杜云把牙咬得咯吱响。
“酒肉朋友算哪门子朋友?”李锐继续耍贫嘴,“何况人还不是你妻呢!”
杜云这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兄弟!回天津我帮你说个漂亮的姑娘。”
他寻思着这李锐长得人模狗样儿的,领他去健身房转两天,刨个姑娘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意思是,你家这位丑呗?”李锐不依不饶,继续给他挖坑。
“不是!”杜云赶紧解释道:“我是说……”
“甭说那些没用的了,两年!”李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两年你还不娶毛线的话,我就接你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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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开除这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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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一时无语,好半天才说了句:“好!”
他和小杨“结婚”后,刻意闹出了很多不和的事,为的就是让他妈早一点认清出一个现实——这儿子娶媳妇是给自己个娶的,不是给她老人家娶的。她看得上看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说实在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可是,他妈这脾性好像突然收敛了很多,以前她还会忍不住跟杜云告状,数落小杨的不是,打他说了离婚那次,反倒再没提过,这让杜云很是着急。
这么搞下去,他就要被套牢了,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毛线还没起床,李锐就把调查监控的结果发过来了。
照片上的姑娘模样高挑,身形清秀,即使戴了帽子,毛线也能一眼认出她的得意门生——马利。
她一到学校,就被同事告知,院长有请。
路上,毛线特意搜了下帖子,发现帖子已经被删了,她这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马上就考试了,不能因为这种破烂事影响了孩子们的情绪。大学可是学分制,补考很麻烦的。
院长办公室在另一栋教学楼,毛线这一路上,昂首阔步,迎着孩子们的目光走去。
同行的两位老师倒是替她捏了一把汗,反复问她:“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是学校!要说得罪,也是学生得罪我!”毛线假装洒脱地甩了下头发。
“那你先进去!”一向跟毛线比较要好的邓丽霞说道:“你进去要十五分钟还没出来,我再进去!”
“没事!”毛线说道,她捏了一下邓丽霞的手腕,“别瞎掺和。你自己也是一身的骚气。”
她这位同事邓丽霞是湘西妹子,非常聪明,是她们那一届唯一一个留校的。虽说只是个辅导员,不任教,可人家很努力,又有上进心,入职还不到两年,就升到校党委,还是主要负责人,这外面就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人家一路睡得好。
平常的时候,她俩并没有太多来往,倒是毛线升职做了系主任之后,工作上有了交叉,两个人这才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毛线也明白了人家的过人之处,一个系,少说也有上千人吧,这邓丽霞愣是能准确地叫出每个学生的名字,反观她自己,也就记着自己教课的那两个班的学生,其他的,能知道是这个系的,就不错了。
这越是相处,她就越佩服人家,俩人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那帖子的事,也是邓丽霞告诉她的,而且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同事。
院长在拐角最里面的办公室,经过走廊的时候,毛线特意绕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
“毛老师,进来。”毛线正预备敲门呢,门就从里面拉开了,院长是为儒雅的老先生,气度不凡。
毛线一见着人家就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像学生一些微微地弯了下腰,表示对老先生的尊敬。
院长单刀直入,问她是否知道了帖子的事情。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毛线微微仰头。
“那你什么想法啊?”老先生将一沓照片递给毛线。
毛线拿起桌上的照片,全是监控下马利的行踪,从她离开宿舍开始,到去了网吧发了帖子回来的照片,连她中间去学校超市里买了一个西瓜的图像都有,每一张上面都有清晰的时间记录。
“院长,照片里的女孩,叫马利,是我班上的学生,她最近感情遇到了点问题,状态不大好。”毛线解释道。
院长微微地点头,对她这一番话,还比较满意。
“可是……”院长有些难为情,师生恋这事,在学校是不提倡的,更不能沦为学生们谈资。
“院长,我向您保证,帖子的内容,是不实的。从法律上来讲,我处于离异单身的状态,可是,我有在交往的固定的男朋友。除此之外,”毛线将那几张照片压在手底,“我还有职业操守,我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
“毛老师,对你的人品,还有业务能力,校领导都是非常认可的。”院长轻轻地敲了下桌子,“这件事情,校方已经做了调查,也有了结果,学校会给你一个公道,也会给造谣的人,一个处分。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开会决议,开除这个学生……”
这些年,高校的女老师、女教授越来越多,如果学生们都以这样的心态去抨击女老师,那这真是可悲。
院长觉得学生已经成年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们至少应该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像这样的事,会在学生和老师甚至学生家长中产生极不好的影响,说难听点,这就是在校园里散播负能量的谣言。
“院长!您刚刚问过我的想法是吧?”毛线起身,“那我说一下,这件事的确不好,而且我的学生确实有错,可是我身为他们的老师,也是有责任的。”
“这是两回事。”院长微微蹙眉,“老师再不好,也有老师的尊严,何况这关系到你一个女老师的清白。”
“实际上,这是一回事。”毛线看向院长,“我认为,与学生的前途相比,我的清白不重要,我是白是黑,时间会说明一切。可是,如果马利一旦被学校记过处分,甚至是开除,她那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毛线越说越激动,“每年高考,有多少学生和家长惦记着入我们这所大学?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而我作为他们的老师,要因为一个小错误,就抹杀了他们曾经那么辛苦才换来的结果。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这件事,对我,我的事业,我的家庭,我的爱人,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您信任我,校方信任我,我的家人也信任我。可是,对另一个人就不同了。”
院长手里转着一支笔,若有所思,眼前这个小毛老师还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我们这是学校,不是监狱。即使在监狱那样的地方,仍然会给犯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是在这里?教书育人的地方。”毛线看院长一直不肯松口,有些泄气了,索性一口气说完,“院长,我不管多少人同意了开除我的学生这件事,我,作为他们的老师,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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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我不会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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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必须让她写一份公开的道歉信。其他的处分……你看着办。”
“好!这个可以。”毛线赶紧接道,说罢,又对着院长鞠了一躬,“谢谢您院长!”
院长颔首,又摆了下手,让她去忙。
他想起会议上几个专业的学生代表,他们对毛老师的评价里,排在第一位的,是仗义。这确实有些出乎意外,他们那个年纪的师生关系,没有这么复杂,师尊和威严是绝对的,现在却是不同喽。
各路明星也就算了,连那些传销的小头目,甚至于热门的微商,都被冠以“老师”的称谓。这个词的含金量是越来越低了。
院长无奈地摇了下头,给校务处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安排人找马利谈话,并将道歉信在全校公开。
“一定要说清楚,这个结果,是毛老师为她争取的。”老院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电话那头的老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班上把马利叫出去的。
毛线正上着课,只是点了下头,就让马利走了。
于骁尧有些走神,注意力老不在书本上。毛线索性将他叫上来,让他读,反正这堂课是划期末重点。
这一下,他想不集中都不行了,老老实实地站在讲台上领着同学们翻书,时间过得飞快。
之后,毛线又跟同学们商量着加两堂课,给那些专业知识差一点的同学补一下。
“需要补的同学过来,觉得自己没问题的同学,可以不用来。”毛线笑道:“不用特意赏脸。我们的目标是不挂科。”
学生们也被她的幽默逗乐了,有大胆的学生问她:“老师,你出名了知道吗?”
“啊!听说了!”毛线随手撩了一下头发,笑道:“我也是刚知道我在班里还有个小男朋友。是你吗?”
同学们哄一下就笑开了。
“我跟你们说啊!都把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哄好了,别再给我整事啊!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帮你们背这种锅啊?”毛线眼眉一挑,眼睛依次在班里的男生脸上扫过,说道:“回去谢谢你们的女朋友们手下留情,没有给我安个同性爱人!午饭给加个鸡腿啊!”
孩子们又笑了,除了于骁尧。
他脸上的肌肉很僵,像是谁欠了他好几百块钱。
他一大早就找马利对峙,问帖子是不是她发的。马利也非常地爽快地承认了,反问他是不是喜欢小毛老师?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跟她提的分手?
他一再说不是,马利就是不信,她说除非两个人重归于好,否则他就是。
于骁尧虽然咬死了不承认,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被那马利捏住了把柄再去咬小毛老师一口。
课后,毛线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一直等到同学们都走了,她还没走。
“小毛老师,一起走吧!”于骁尧是故意留下来,想单独跟她说声抱歉的。
“你先走。我要等马利!”毛线说道。
“那我也一起等她。”于骁尧赶紧说道,上次马利故意拍小毛老师那掌他还记着了。
那姑娘现在就跟疯了一样,很是执拗。
“你们如果有感情纠纷的话,”毛线抬眸,看了于骁尧一眼,说道:“另找个时间吧。”
这一眼,就把于骁尧所有想说的话都挡回去了。
他点头应了一声,就离开教室了,包带划下去一点,书包拖在跨上,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屁股,很是烦躁。
毛线又等了近二十分钟,马利才回来,两个眼睛是红肿的,明显是哭过了,可是她的眼神依然是不屑的,她狠狠地拍着桌上的书本,并不往书包里塞。
“马利!”毛线走到她面前。
“还有什么事?不是下课了吗?”马利一开口就很冲。
“有。”毛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帖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想当面告诉你,你写的那些都是你的猜想,于骁尧跟你一样,是我的好学生。”
马利哼了一声,将那书翻得哗啦响。
毛线笑了一下,说道:“至少,以前是。当然,我希望,你们一直都是。”
“我会道歉,但是,我不会感激你的!”马利眉头一皱,她没想到校方竟然会要求她退学,而且还驳回了她的入党申请书。
她当这个班长,就是为了能在大学期间入党。
“当然,你不需要那样做。”毛线拿起讲台上的书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作为一个老师的本分,与你无关。”
马利哼了一声,把书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也希望你能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毛线说着往教室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她又停下,说道:“还有,以你现在的状态,并不能胜任班长一职,我会组织同学再选出一位品学兼优的班长。”
马利一生气,直接将桌子踢翻了。
毛线听着教室里的动静,摇摇头,作为一个老师,她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
现在的孩子普遍有一种误解,以为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就是他们生命的最高点了,膨胀得不行。可是,人生的路那么长,大学不过是一个门槛,进来出去,也不过短短四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杜云对毛线在学校的事,并不担心。
他家毛线啊,不是像看起来那样,小小的一只纯良的兔子,她是一匹小野驹,开心了让你摸两下,惹急了踢你也没商量。
这正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有的男人喜欢独立自信的女人,一起并驾齐驱;有的男人喜欢温柔乖巧的女人,被需要被依靠。杜云觉得毛线是个另类,她该独立的时候独立,该依人的时候依人,没有强势得让他透不过气来,没有黏糊得让他烦躁。
他们之间,可近亦可远,是所有情侣都羡慕的关系。
这一点,杜云颇为自豪。毛线于他,就是那个最适合不过的人,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除了他妈那边。
杜云对着镜子,拍打了两下嘴巴,他这次回来,特意剃了头,也蓄起了胡子,为的就是刻意在他妈面前制造一种颓废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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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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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是特意叫儿子回来,想商量下买房的事情。
当然,这事最好先避着小杨,她觉着没准这房子一大,儿子就想回来住了呢!
“这些事,不用跟我商量,你们自己做主就好。”杜云从屋里拉出自己的行李箱,“一是我没有钱,二是我不会住。所以,你们自己定。”
说完,拖着箱子就要走。
应英这积压了许久的火,呼一下就喷出来了,“不住?你当这个家是什么?旅馆吗?”
“不是,旅馆还是可以住人的。”杜云无所谓地抖了下裤腿,他穿了一条滑不溜丢的阔腿裤,一动就忽煽忽煽,抖抖索索,跟灌了风似的。
应英最见不得这男人没个正形嘚嘚瑟瑟的样儿了,所有的火气都攒到手上,不可抑制地抬了起来。
杜宗明赶忙一把摁住,“这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你看他好好说吗?”应英回过神来,默默地收回了胳膊,手指卷曲,垂在身子两侧。
杜宗明使劲地冲儿子挤了两下眼。
“妈,你说吧!还要我做什么?”杜云直接坐直行李箱上,仰着脸等着他妈开口,一条腿随意地点着地,来回晃荡着。
“你回来住!”应英被他晃得很是烦躁,“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跟个二流子似的!”
“我在工作室,穿这个舒服呀!”杜云一句都不肯示弱。
“你那叫工作室?”应英一提这就来气。
这杜云在外边租了间房子,前面搞了两张桌子画图,后面就是床,统共还没三十平呢!这算哪门子工作室啊!
“我觉得挺好!”杜云说道:“至少,睁眼看到的、闭眼想到的,都是我喜欢的。”
应英被儿子气得倒吸一口气,“你喜欢的、你喜欢的,喜欢能当饭吃吗?你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呀?还不正经找个班去!”
“不多,刚好够养活我自己。”杜云一条腿抻在地上,笑道:“幸亏你们都有退休金啊!”
应英气得一巴掌拍过去,“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养家?”
“我为什么要养别人?”杜云一改之前的态度,道:“我养我自己都够呛!”
这前些日子打电话还说要养家糊口呢,这才几天工夫,怎么就变卦了呢?
“咦哎!”应英气得要拧他耳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个男人不要赚钱养家的?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好见人家小杨的父母?”
“我为什么要见他们?”杜云把头偏向一侧,“我有爹有妈,已经够够的了。”
应英扑上去又要打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杜云身子向后一仰,那轱辘一滑,就躲出了好远,他妈就扑了空,气得浑身发抖。
“杜云!过分了啊!”杜宗明这身后喊道。
“爸!我求你了,别和稀泥了,行不?”杜云看了他爸一眼,“你看看我,被你们整得还不够惨吗?”
这下,杜宗明也没话说了,儿子这一身的颓废味儿,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啊。
他有时候也在想,这么做,到底有没意义?为了小杨这么一个别人家的闺女,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边,这到底图什么呀?
“儿子,不管怎么说,你跟小杨也成了家了,应该有些担当了。”杜宗明叹了口气,“你总不能老这样吧?”
“怎样?”杜云忽一下站起来,“我要有什么担当?她有手有脚还要我养着不成?我爹我妈我还没养呢!”
杜宗明本就不善言辞,被儿子这么一说,他倒没了词,只好看向老伴。
“这房子是不是也是她让你们买的?”杜云歪着脖子问道。
“不是!你别乱给人扣帽子!”应英狠狠地瞪着杜云。
杜云哼了一声,拎着箱子朝门口走去,“你们跟她说,就这条件,愿过过,不愿过拉倒!”
“是我要买的!”应英一把拉住儿子,“你是不是只有把我气死了才甘心?”
杜云咧了一下嘴,干笑道:“怎么可能?咱娘俩,半斤对八两,谁先气死谁,还真说不好!”
应英眼里流下一行泪,他这儿子说出的话,就跟那钉子一样,“噗噗噗”一根不落地扎在她的心尖上,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这又是何必呢!不都如你愿了吗。”杜云叹了口气,掰开他妈的手就出门了。
应英转身就扑到老伴怀里,抓着他的胸口号啕大哭,“都怪你!”
她年纪大了,没哭几声,就开始打嗝,嗓子里噎得疼。
杜宗明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着,“哎,你说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儿子心里是憋了很大的气,他嘴里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对他们的怨恨。
“要不,让儿子跟这小杨分开吧?我瞅着这俩孩子都不大情愿。”杜宗明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这胸口一下子畅快多了。
“那怎么可能?”应英瞬间止住了哭,“我连亲戚都请过了,这小杨进进出出的,邻居也都知道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这脸面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啊!”杜宗明叹了一口气,“你就作吧,干脆连我也一块撵走算了。”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应英刚刚还哭哭啼啼地,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这瞬间就变身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了。
“什么叫我撵他走?我撵了吗?”应英叉着腰骂道:“我不要脸的呀?”
杜宗明见这老伴又把枪口对准了自己,这心里那个烦呀!
他觉得国家这个退休年龄太早了,应该再往后延几年。打退休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这两口子成天吵吵,可没意思了。
他叹了一口气,躲开她想回屋待会儿。
这个举动,更是惹毛了应英,她狠狠地朝他胸口捣了他一拳,“你又想去哪儿?”
“那你让我说什么好?”杜宗明捂着发麻的胸口,低吼道:“儿子不听你的,不也不听我的吗?你都看见了呀!”
“你早干什么去了?”应英一提这事就来气。
杜云读初中那会儿,正是需要多跟父亲沟通的年纪,可是他呢?年年带着个毕业班,累得要死要活。早上儿子还没起呢,他就去学校了,晚上儿子都睡了,他还在改作业。那一天天不是出题就是备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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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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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杜云高三那年,应英寻思着给儿子也补补课,结果呢?一天都没落着!
还说什么,高考是中考就打下基础了,临时抱佛脚没用。结果呢,他班上出了十来个重本的,儿子却上了个破二本!
为这事,俩人整整冷战了一年!
“该你管的时候你不管。”应英气得踢了他一脚,“现在管?晚了!”
“那你说现在要我怎么办?”杜宗明也火了。
这干老师这一行不都这样吗?那学校领导安排带哪个班就带哪个班呗,这又不是上市场买菜,还能挑三拣四啊?
应英一看他还来劲儿,这个气呀,撅起屁股铆足了劲儿狠狠撞向他:“我死给你们看!”
杜宗明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应英那腰就撞在了桌子上,直接就磕倒在地上了。
“应英!”杜宗明一脸惊慌地去扶老伴,这一下摔得可真不轻啊。
应英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按着腰间的手掌上青筋暴起,身子屈向膝盖处,这可吓坏了杜宗明。
“是不是磕坏了?”杜宗明俯身拿开老伴的手,撩起一手一看,胯那块已经肿起一片了。他脑子里嗡地一下,使劲将老伴的胳膊往肩上一搭,“起一下试试。”
他这一动,应英叫得那个凄惨呀。
她这腰就跟折了一样,一点劲儿都不敢使啊。
“你坐好!我给儿子打电话!”杜宗明拉了把椅子,让老伴把上半身的重力分解一下。
应英也试着抻了一下身子,那个疼呀,这身子就像被人那斧头破开了两截一样,上下不能一起使劲儿啊。她一手扶腰,一手托着椅子,将将巴巴地抻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躺在了地上。
她估摸着这骨头怕是被撞折了。
杜云这才去踩了鲜花,准备给毛线寄走,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他本以为这又是他妈耍的什么计谋,不想搭理来着,没想到他爸直接挂了电话,说还要打给120。杜云这心里就乱了,他连采了一半的花都顾不上拿,直接就奔家去了。
当然,行李箱他还是先存在了小区保安处。
应英一见着儿子,这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啊,好像迷路的小孩一下子被父母找到那种感觉,这满心的委屈都化作了眼泪。
“怎么回事?”杜云伸手去扶他妈。
“都是杜宗明推的!”应英这一气,只感觉那腰上更疼了,眼泪更是收不住了。
“妈,你别动,我看看!”杜云伸手撩开他妈身上的衬衣,就看见了那腰上的红肿,他无奈地摇头,“这伤在腰上,抱着背着都不行啊!”
“120还有多会儿到?”杜云转向他爸。
“十来分钟。”杜宗明此时像个犯错的孩子,他这会儿也确实后悔,干吗要躲那一下呢!
杜云点了下一头,又迅速做了安排,“爸,你去收拾一下几件我妈穿的衣服,万一要住院呢!”
杜云又去拿了块毛巾被一点点挪到他妈身下,这应英的眼眶就更红了,她就说嘛!她养的儿子一定是靠得住的。
“妈,别怕!不是大毛病!”杜云宽慰道,又问她:“渴不渴?”
应英这半天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儿子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蹭着鼻涕,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刻薄。
杜云叹了一口气,抻着胳膊勾到桌上的餐巾纸,抽出两张,帮他妈擦了脸,“真没事呢!你要是以后动不了了,我伺候你,天天看着你作,任你打骂,还不行吗?”
这一句,更是惹得杜云妈妈号啕大哭。
杜宗明从屋里听着也不敢言声,这祸呀,还真是他惹下的,儿子回来了,就让儿子先顶着吧。
要杀要剐的,等看完病再说。
医院拍完片子一看,右侧髋骨轻微骨裂,位置比较特殊,连护板都没得打。只是开了一些消炎药还有盘龙七片,就打发他们回家了。
应英本是想住院的,她觉得这腰疼得这么厉害,不得做个手术啥的?就这么回去了,连个药膏也不上,这得多会儿能好啊。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呀,就回家好好休息吧,在医院也没用,白占一个床位。”医生将单子递给杜云,“等老人家恢复一周左右,再来拍个片子看看。”
“那合着,我们来这一趟,啥,啥也没干啊?”应英因为疼痛,这嘴角总是忍不住抽动,这会儿又躺在床上,说话也不大利索了。
杜宗明见她抻着脖子想要坐起来,赶紧在一旁搀起她的胳膊,却被老伴一把甩开了。
杜云看着他妈,无奈地摇了下头,又将那些单子递给他爸,“爸,你去楼下拿药。”
“你一人行吗?”杜宗明皱起了眉头。
这楼上楼下还好,都有小平车推着,一会儿上车可就遭罪了。
“行,爸你快去吧,咱别耽误工夫了。”杜云催促道,这医院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杜宗明点了下头,又看了老伴一眼,这才快步下楼了。
杜云又问了护士,“我妈那腰那块都肿了,不用敷点药吗?”
“用不着!”护士头甩了他一句就走了。
这种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能手术也没法动刀的,还就得硬挺着,直到骨头慢慢地合上。
“那这么疼,能不能吃点药什么的?”杜云看他妈那么难受,这心里还是不忍,又追上去问。
“最好不要。”护士大约觉得像他像个孝子,又回头嘱咐了他一句,“回家多煮些骨头汤之类的,好得快一些。”
“好,谢谢您!”杜云看着护士头上的帽子,突然想到了尼雅,他觉着这事还是问问尼雅比较好,他这心里顿时就没那么紧张了。转身回去推他妈下楼。
躺着确实还好,这要上车,可是费了大劲儿。应英算不上太胖,也有小一百三十斤了。而且她伤得这个位置,怎么都不方便。
“爸,你先上车里!”杜云指挥道。
“你一人也不行吧?”杜宗明有些不解地看着儿子。
“我说,你先去车里,接着。”杜云有些不耐烦了,两个大活人在家里还能弄成这样,这回可好了,这还不知道要躺上几个月呢。
“噢!噢!”杜宗明恍然大悟,赶紧打开出租车门,先一步进去,张开双臂,预备着接人。
“你抱住上半身,我托着腰和腿,抬进去。”杜云又嘱咐道:“那边的车门也打开。”
“好!好!”杜宗明这回总算是明白了儿子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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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婆媳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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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有力使不上,杜宗明也不敢生抱他,这样,整个人的力量又放在了杜云身上,他可是用胳膊托着他妈的腰啊,爷俩吭哧吭哧好半天才把应英弄进车里,都出了一身的汗。
可这后座也不够长啊,应英挣着想要把身子靠在窗户上,这一使劲,又是哎哟一声。杜云皱了下眉头,看看车上也没有个抱枕之类的。他迅速将她妈的两只脚捏着,那么轻轻一推。应英只感觉腰上猛地抽了一下,又疼出一身汗来,但好歹算是进来了。
杜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拦了一辆出租,“爸,你坐那一辆走!”
这样,等仨人折回家,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了。
幸好夏天天长,外头还亮着呢。
杜云本是想着爷俩一起把他妈抬上去,结果电梯还坏了。这台阶一上一下的,怎么都平不了啊。这还没走两步呢,应英就被他爷俩这一顿折腾,脸都白了,那个疼呀,就跟整个人被拦腰锯开了一样。
“等下!”杜云喊他爸停下,又迅速转身,将他妈放在背上,“这一顿疼啊,是免不了了,长痛不如短痛吧!”
杜云咬着牙一使劲,他妈这双脚就离地了,为了尽量不让腰部受力,他刻意压低了身子,让他妈身体的弧度没有那么大。这杜云爸爸也跟着扶着老伴的腰往上走。其实,这样做,不只没什么用,反倒加重了杜云的负担。
这一层还没上完呢,杜云就发话了,“爸,你别托着了。”
杜宗明只好悻悻地收回双手,跟着他们娘俩身后,儿子背地吃力,背上的应英也不轻松,他这心里的内疚就更加重了几分。
这事儿啊,赖他!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杜云这才将身子俯在楼梯扶手上,用一只胳膊肘支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杜宗明也愣在哪里,听着儿子喘气的声音,一只手扶着老伴。
杜云回头:“爸,开门呀?”
“我没带钥匙。”杜宗明一脸无奈地看着儿子,“这出门都是你妈带着,我也记不住啊!”
“你!”应英挣扎着想要推他一下,被杜云用力往上一颠,她这手就收回来了。
杜云敲了门,他估摸着这个时间,小杨也该到家了。
叩!叩叩!
敲了好几下,小杨才顶着一张白脸出来,她正敷面膜呢,看着杜云这一家的架势,吓得一把薅下面膜,“你们,这是……”
杜云累得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加上他刚刚本来已经泄了气,这会儿再重新用力,感觉整个人随时都能趴地上喽。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一鼓作气把他妈背进了卧室,这回杜宗明搭上了手,将老伴安顿在了床上。
杜云来不及喘气,就赶紧拿了水递给他妈,“先吃药。”
应英抬了下眼皮,看了身边愣着的小杨一眼,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是个死的吗?”
小杨愣了一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做点什么呢,这一下瞬间就有了主意。
她扬起脸,看向应英的眼神里有些不屑,应英正要说点什么,就听着从她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伯母,我是活的,能动。”
她是活的,能动,这不就说,我动不了了,是死的嘛!
应英想到这一层,气得直想打人,可惜她这个身体状况,疼得说话都走音了,更别说动手了。她双眼通红,瞪向小杨,这小杨也不回避,她甚至挑了下眉毛,嘴角似乎还勾上去一点。
应英愣了一下,这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呀!
她回想这最近种种,这杜云没回来的时候,至少面上还说得过去,之前她说什么,那小杨基本也是应的,尽管她也知道人家大多时候都在敷衍,可是这么明目张胆地顶嘴还是头一回啊!
这怎么突然跟变了跟人似的,应英心里一嘀咕,就多看了小杨两眼,这一看不要紧,毛病都给瞧出来了!
小杨那眉毛像是才修过不久,细细的一条,眉峰的位置却很明显,那眼线愣是画得超出眼尾一截,向上翘着,这不就是一脸刁钻相儿吗?
她觉得小杨现在的模样跟刚认识的时候相差甚远。这才没多久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应英再看向儿子,他这半天都没瞧那小杨一眼,她心里刚刚对小杨的那点怨念顿时就消了。她儿子这样对人家,还指望人家怎么对她呢?不掀桌子就不错了。
应英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没事,你们回屋歇着吧。”
她这话音刚落,小杨先出去了。杜云看了她妈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应英听着俩人推门进屋的声音,这心里才算是缓了一口气,她想着,正好可以借着这次生病的由头,让杜云在家待着,俩人沟通沟通感情,她把小杨的种种都归结为儿子的不上心。这老话讲得好,相由心生,小杨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能变成这样,那心里该有多苦啊。
“我是不是太过了点?”小杨转身对杜云来了一句,“这样,不会把你妈气坏吧?”
她这也是临场发挥,她急切地希望早点结束这种合约关系,拿到剩下的五万块。店里天天入不敷出,她这两天更是急火攻心,连拉的尿都是焦黄焦黄的。
“是差着点。”杜云看了小杨一眼。
“啊?”小杨正愣神的功夫,脸颊上就挨了杜云一巴掌,她这个火呀,顿时就跟炸了窝的鸡一眼,连哭带嚎,对着杜云好一通拳打脚踢。
“这!这!”杜云并不躲开,而是特意把脸凑到她面前。
“嗯?”小杨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管他真假呢,先还回去再说。
她觉着自己已经使了很大劲了儿,可这女的力气到底不如男的,杜云脸上就是有点发红,并没有太大的痕迹。
“你这不行,再来!”杜云抓着小杨的手使劲地往自个脸上拍着。
这下小杨愣住了,这人不是有毛病吧。
这时,外边已经传来了杜宗明的敲门声,这应英听着屋里的动静,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派了老伴过来劝架。
不管怎么说,打架是不好的,尤其是这大晚上的,让邻居听了笑话。
杜宗明是很不情愿的,咕哝了句:“这分开过多好,非得往一块儿凑,你说让我这一当公公的怎么劝架?”
应英气得两条胳膊一抻,要下地。他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幸好,这门是锁着的。他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撞钟似的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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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马上跟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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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越是让她打,小杨越是缩,杜云敲了她脑门一下,低声说:“你该不会是想这么跟我过下去吧?”
“嗯?”小杨看向杜云眼里的挑衅,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一咬牙,挥手甩向杜云脸上。
杜云被她这突然爆发的力度吓了一跳,更重要的是,他这半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怎么还剌得疼呢?再看那小杨正撇着嘴,一脸嫌弃地用大拇指弹着中指和无名指,仔细一看,那指甲缝里竟夹着些许血丝。
杜云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转向衣柜上的镜子,照了过去。好家伙,连着四道指甲印,够狠的呀。
“你还敢挠人?”杜云咧着嘴对小杨竖起了大拇指,又拿眼睛瞟了瞟门口。
小杨顿时会意,一把扯过台灯砸向衣柜上的镜子,“打你怎么了?我杀你的心都有!”
杜云也踢翻了椅子,又顺手推翻了梳妆台。小杨一边骂着杜云,一边迅速把自己的东西往行李箱里塞,还不忘哭上两嗓子。
杜云趁机抓了她两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杜宗明听着这屋里叮了咣啷的,动静越来越大,也觉着这么闹下去不是个事儿。手上一使劲儿,狠狠地砸向门,没承想那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他那一拳想收回来,却来不及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小杨手臂上。
小杨手上的箱子跟着胳膊猛地一抽,那行李箱就碾在了自个脚上,那个疼呀。
她那眼泪噗噗地往下掉,小杨一脚踢开箱子,跟个疯子一样,冲向杜云妈妈那屋,扯着嗓子喊:“老妖婆!你有本事冲我来,叫你儿子、你老公打我,算她妈什么本事!你个挑三祸四的小人!我要你好看!”
小杨挥着手臂就往杜云妈妈身上砸,被随后赶到的杜云一把拽住,可她这口怒气已经涨上来了,哪抑制得住呀,转身就给了杜云一记响亮的耳朵!
“小杨!你太不像话了啊!”应英眼瞅着儿子挨了一个大嘴巴,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愣是忍着疼,坐起半个身子,挣扎着要下地。
杜云迅速拉住她,“妈!你别动!”
这一下,杜云妈妈看清了儿子脸上的血道子,她顿时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亲生的儿子,她都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
为了她小杨,她逼着儿子成婚,还打了他。她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吗?不就是她说了句重话吗?说不得吗?谁家的儿媳妇不要伺候婆婆的?
“你个泼妇!你给我滚!”应英使出浑身的力气吼道:“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啊!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滚我就滚啊!”小杨瞪了杜云妈妈一眼,再次扑向杜云,又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那杜云竟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将他妈护在身后,任由那小杨打骂。
应英气得直捶胸口,“贱人!你来打我吧,别打我儿子!”
杜宗明在一旁愣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刚刚那拳他是实实在在打在了儿媳妇身上的呀,这公公打儿媳妇传出去多难听啊?
他木然地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
应英气得把枕头扔向了他,哭道:“杜宗明,你是个死的呀!就这么看着她打咱儿子!”
她越是哭,小杨越是打得起劲,她的双手被儿子紧紧地攥着,动弹不得,她那眼泪成串成串地往下掉,嘴里骂着:“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会遭受报应的!”
她骂一句,小杨就回一句。
如果前面是在演的话,后面这一段算是本能了,杜云爸爸的那一拳彻底地激怒了她。
应英毕竟是个老师,骂人这一方面的用词很是匮乏,加上儿子又被人不断地打着,她先败下阵来,求饶道:“小杨,你别打了,别打了……”
“你倒是求我呀!”小杨眉毛一挑,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好!我求你!”应英哽着嗓子说道,她整个身子都倚在儿子后背上,试图护着他。
“好!”小杨拍了下手,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今天,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起身,拢了拢乱蓬蓬的头发,又拖着着箱子回屋了。
杜云愣了一下,演到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直接拎包走人吗?这又是闹哪样?
她前脚刚走,应英就喊着让杜宗明赶紧插上门。
“那就是个疯子!”应英抓着儿子的胳膊,这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就是个疯子呀……”
杜云叹了口气,扶着他妈靠着床头坐好,低声抱怨了一句,“这不都是您选的吗?”
应英身子僵了一下,猛地抬手,推了儿子一把,“儿子!你现在就去把她赶走!我们跟她离婚!”
杜云迟疑了一下,没想到他妈这么痛快!
“对!离婚!”应英咬牙说道:“马上跟她离!”
她觉着,就是换了毛线那老女人,也不敢这么嚣张吧?她小杨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没钱没势的,也就仗着那脸蛋长得还不错。
之前,她一直因为儿子的态度在将就着她,总觉着小杨对这个家不上心是因为儿子对她不好的缘故,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啊。就这样式的儿媳妇,放在旧社会早就被婆家休了八百回了,乱棍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应英一想到小杨那个疯子,她这牙齿就咬得吱吱响。
她觉得这娶儿嫁女还是得找个门当户对,这事要搁潇潇身上,一定不会这样的,起码老秦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这再往远了说,那毛瑾也不能这样啊,有钱人更好面子,生怕人家笑话他们没文化没涵养。
倒是这野生的小蹄子,是骂不怕打不服啊,她这会儿有点后悔,这婚结的太仓促了。早先还是应该先会会亲家的。
她当初只是觉得,小杨一农村出来的姑娘,小门小户的,能掀起什么大浪来?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老话说“乡野蛮夫”,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这么琢磨的功夫,应英把自个儿嘴唇都咬破了,她舔了舔唇,看向儿子的眼神无比坚定,“这婚,必须离了。”
杜云心下大喜,脸上却是装得很平淡,眼眸微垂,手里的汤匙一下一下地搅着杯子里的水,好半天才说:“好。”
应英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她们家是万万不能要这种儿媳妇的,太没教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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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男人都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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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宗明本是不赞成这婚事的,不过既然结了,那就得往好处说,他刚从外头也听着了,那不是一个人闹出的动静,再说了,他儿子平常对人姑娘啥德行,他也不是没数。他还真不信,好端端地那小杨能突然爆发,准是他这儿子先惹了人家。
这姑娘平常也不是那种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人啊。
再说了,这小夫妻打闹也是正常嘛,人不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趁着这个机会,让儿子低头认个错,俩人好好过日子不就完了?
现在的姑娘,像小杨这样的已经不错了,谁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好几月不着家,还天天的没个好脸?
他吭了一声,道:“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他的意思是,真要离婚,也得让这俩小的商量好了,这话怎么着都不该他们俩老的说。
哪有公婆劝儿子儿媳妇离婚的?
“你放屁!”他这话音刚落,应英手里的杯子就砸过去了。
她对这杜宗明是一肚子的火啊,刚刚人家打儿子的时候,他不言声,人走了,他倒出来当老好人来了?她早怎么没发现他是个这么没有血性的男人呢?
再想想刚儿子那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怂样,跟他爹是一模一样啊!
“就这样的媳妇,不离还留着过年吗?”应英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疼痛了,她额头的青筋暴起,突突地跳着,腮帮子上的肉跟着一抖一抖的。
杜宗明对老伴受伤这事本是很歉疚的,可是被她这么一闹,他突然就没了耐心,那儿子儿媳妇吵架的事,不是她挑起的吗?惹得俩人打了一场,她能落着什么好呢?就算是离婚,就不能和和气气地离吗?非得弄得鸡飞狗跳的!
杜宗明哼了一声,“你就作吧,这个家早晚得让你作散了。”
应英再把手里的纸巾盒扔过去的时候,杜宗明已经甩门出去了,那纸巾盒咣一声砸在门框上又落在地上,盒子的一角开了,散了一地的纸巾。
“妈!”杜云抬眸,烦躁地看了眼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玻璃渣滓、纸片,说道:“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收拾那些东西,他知道他爸一会儿就会过来收拾的。
他爸就像一块儿坚实的土地,任他妈怎么践踏都不会有任何的塌陷。他妈再怎么闹腾,再怎么跺脚,顶多也就能飞起一裤腿土,瞬间又被风掩平,连点凹痕都留不下。
杜云一直搞不懂这样的婚姻生活,有什么意义?
用一个人毫无底线的妥协和退让去换去另一个人的平和?还打着真爱为对方着想的名义?累不累啊!
杜云老早就发誓绝对不能过他父母这样的日子,他和毛线的婚姻,势必会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绝对不会傻到亲手耗光了两个人所有的爱意,当然,也不需要这种无谓地将就,没有意义。
杜云觉得,人活着本来就已经很艰难,找个不那么可心的人将将巴巴地过一辈子,那倒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杜云回到住的地方,先给王鑫远打了电话,让他回头问问尼雅那髋骨裂有没有什么好点的办法。
尼雅正打算睡觉,听着是杜云打来的电话,又看王鑫远瞅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什么事儿?”
王鑫远就把杜云他妈摔伤的事说了,把医院那边的诊断也学了一遍。
“让他把医院拍的片子发过来!”尼雅说道,这骨裂一般都要靠养,但听他们说的这个位置,大概需要卧床一段时间了。
电话挂了没多久,杜云就把医院拍的那些片子连同诊断记录一起发了过来。
尼雅看过之后,也给了他回复:“养着,等着。”
“哦!”杜云叹了一口气,又问:“那有没有办法缓解疼痛的?”
“前两周应该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尼雅又问道:“肿得厉害吗?”
“嗯。”杜云没好意思说本来没那么严重的,这一折腾,好像又肿大了一些。
“这样,让鑫远明儿给你邮一瓶药油过去。”尼雅嘱咐道:“轻擦表皮就好,千万不要触到骨头。”
“好!”杜云想了一下又说:“要不你把药名发过来,我去这边买好了。”
他不想老麻烦尼雅的,她怀着孕还得上班,挺不同意的。
“国内没有卖的。”尼雅打断他的顾虑,“姐夫,你就甭跟我们客气了。都一家人。”
说着把电话给了王鑫远,“你俩说吧。”
杜云又问了义母那边的情况,王鑫远也如实说了。
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上门打扰,他妈这一阵精神还不错,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早上还能去公园溜达几圈。
杜云“嗯”了半天,又问道:“你姐呢?”
“这就不好说了。”王鑫远不知道他姐给杜云之间的那些约定,只是觉得杜云这么做,大有一去不复返之意,尤其是他姐被学生中伤,杜云连个屁都没放,倒是那李锐跟着忙前忙后的,他这心里憋着气呢。
“怎么了?”杜云顿时紧张起来。
“算是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吧!”王鑫远特意编排了一段李锐和毛线同进同出的亲热画面,临末了还不忘刺激他,“我觉着,跟你那时候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杜云这脸瞬间就冷了。
李锐这小子怎么出尔反尔呢?
“你怎么……”杜云牙了半天牙,啥都说不上来。
怪谁呀?这不都是他自个儿的事么!
“我怎么?我可给你敲过警钟!”王鑫远拍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虽然夸大了他姐和李锐之间的亲密,但是,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哦。
毛线最近确实是常跟李锐约,而且每次都是李锐过来接上毛线走的。明明两个人都有车,还非得整这一出。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当然,他并没有觉得俩人真好了。
他姐还是比较内敛的,但那李锐看他姐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怎么说呢,那种眼神,男人都懂。只有他姐这个傻大姐,一副完全不懂的憨样。每次人家来,还乐颠颠的。这可把王鑫远愁坏了,他觉得不管怎么说,杜云这边还得敲打着点。
毛线和李锐这些日子,其实并不是单独约会,还有一个邓丽霞呢。
那次李锐去学校找毛线,正巧被邓丽霞碰到了。这姑娘就对李锐动了心思,央求毛线帮她创造机会。
这不,毛线就当起了媒人,这头约李锐,那头又赶紧通知邓丽霞会面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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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你不是个好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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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毛线觉得谈恋爱这事,一回生两回事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两三回下来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没想到这俩人也是温暾性子,李锐这边就不说了,那邓丽霞也不赶紧表个态,回回还非得拉上毛线这颗大灯泡继续在他们中间发光发热呢。
幸好这一阵监考比较忙,邓丽霞也有很多善后工作,李锐那边也比较忙,这仨人就没怎么再约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毛线组织了一场联谊会,把她代的两个班的学生都叫到了一起,这次活动还是交给于骁尧去办的。
那次发帖子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是马利干的了,她在班里的威望几乎是一下子就没了,连毛线都觉出马利被班上同学排挤了。这种局面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觉得这事的结点,还在于骁尧身上。
于是,于骁尧和另一名同学被毛线以“沉溺游戏”的名义请到了办公室。
本来,只叫于骁尧一人来就可以。可是,上次的事情之后,毛线也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她不想让马利有更多的误会,给她的学生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在排挤马利?”毛线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于骁尧哼了一声,就马利那样的作为还用得着人排挤吗?都不长脸的吗?
“没有。”他身旁那个叫王一乾的同学也跟着附和道,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嗯?”毛线敲了敲桌子,看着俩人,“那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马利更好地融入大家?”
“小毛老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替她说话?您忘了她当初是怎么编排您的了?”于骁尧一提这事就生气,如果不是揪出了马利,那在学校里受万人指点的就是小毛老师了。
“这里面没有你的事吗?”毛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于骁尧心里咯噔了一下,小毛老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迅速摘下眼镜,一手撩起衬衣下摆噌着镜片,脊背却是僵着的。
“于骁尧,分手是你先提出来的,在这件事上,你处于主动地位,理应善后。”毛线看了一眼于骁尧,“我想,你应该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对吗?”
说完,不等于骁尧回复,她又转向王一乾,“你认为呢?”
“我觉得老师说得对!马利她……”
王一乾思考着该怎么组织语言,马利发帖子那事,他并没有当回事,他其实一直都很喜欢马利的,教学楼里贴着的那些致歉信都是他撕掉的,只是,他毕竟是男生,对马利现在的处境帮不上太大的忙。
这也正是他着急的地方。
“行了,这件事,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我希望在联谊会上看到你们每一个人的面貌都是积极向上的。”毛线说着又转向于骁尧,“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小阶段,我希望你们能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同窗、友人。因为,你们将不会再有机会跟家人以外的人共处这么长时间,这是属于你们的青春,应该有一些特别的色彩。”
“好!”于骁尧点头,他从小毛老师脸上就看到了几个字——你不是个好前任。
他不希望自己在小毛老师心里是那么一个形象。
“去吧。”毛线笑道。
接下来她又叫了其他几个同学一一询问了暑假去向,以及有无考研意愿等。等她忙完这一圈,已经是六点半了,毛线的办公桌在最里面,还是背向门口的,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院长!您什么时候过来的?”毛线看到院长下意识地起身,微微点头鞠躬。
她身上还保留着学生气息,见到资历老一些的教授,都会起身问好,表示尊敬。
“一会儿了。”院长笑道:“这都要放假了,你还这么忙啊?”
一般考完试,学生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只有毛线,每次都要求学生们必须在考后做一次面谈,并安排一个小小的联谊会。
“啊,这都没什么事了。”毛线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琢磨着院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呢?开会不是等所有科目都结考之后的事吗?
“我过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院长伸手,示意她坐下说。
“您说!”毛线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院长,又顺手调低了空调。
“院里特别批了一笔启动资金,支持学生们创业,另外还要选几位老师做监督。”院长把一沓文件递给她,“我推选了你。”
“啊?”毛线接过文件快速翻着,然后一脸懵懂地看着院长,“院长,我不懂啊。这不是我的专业。”
“可是,你有实践经验啊。”
院长眯眯着眼睛,他这两天在学校食堂吃饭,无意当中听到学生们在议论小毛老师,这才知道她家里不简单,这姑娘更是不简单,很是有几分魄力。
“你资助那些学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听说你还提供了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
“啊!”
毛线一脸的惊慌,她统计了班上一些暑期不回家在外打工的孩子,就安排人事给他们一些实习工位,同时也分配了一些给合作的公司,孩子们想锻炼一下自己是好事,可是这安全也是第一位的,她觉得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院长一看她这表情,就彻底明白了。
他只是听说毛老师帮着孩子们找了些工作,他就问了是在什么公司,亲自跑了一趟。又联系她之前的导师,这下,就把毛线的底儿都给挖出来了。而且还发现了一件事,学校匿名助学贫困生的事,就是毛线家的公司。
“院长……”毛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很少跟外人谈论家事。
无论好与不好,她只会把情绪留在家里。
“好事!”院长赞许地点了下头。
其实学校很多教授,特别是一些工科专业的,都在承接一些项目,他们也会适当给自己带的研究生留一些课目,既是研讨,也是实践,对双方都有好处。
可是这本科生,还没毕业,去单位实习,几乎可以肯定地说,短期内对企业的回报率是很小的。很多年轻的学生兵,连基本办公软件都捣鼓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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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退却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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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这几年,学生们的就业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很多用人单位干脆都不要了,觉得这大学生眼高手低,心高气傲,不好管理,成本还高,还不如中专生用着顺手。
这样,学校方面的压力其实是很大的。
毛线看看手里的文件,又看看老院长,不明白他老人家是几个意思,“这个……我完全不懂啊。”
毛线一向有原则,不揽自己不擅长的活儿。
公司那边,那纯粹是被逼上梁山了。她妈年纪大了,弟弟王鑫远又担不了大事,她不上谁上?
“别急着推辞。”老院长眯着眼睛说道,“你能把公司管好,自然也能把这个团队带好。”
“真不行,这完全不是一回事。”毛线很是坚决地推辞道。
这自己家的活儿,赔了赚了,她都说得过去,也会想办法处理。可是带领学生兵创业就不一样了,她担不了这么大的事。
再往回说,她其实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不考虑了?”院长还是希望她可以接下这事的,她这么年轻又能干,正是职业上升期,还发表过几篇挺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再干几件实事,评个副教授不是什么问题。
像毛线说的,他可以找其他专业更对口一些的老师做这事,可是,他从心里比较看好这个姑娘,上回在处分马利那件事上,小毛老师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影响。
高校的老师不同于中学,大都是上完课走人,像她这么有责任心的,真是少见。
“不考虑了。”毛线笑道,“谢谢院长的信任,我只能说自己能力还不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好!”院长也不勉强,起身告别。
他前脚刚走,邓丽霞后脚就跟过来了,“刚院长找你了?”
“嗯。”毛线收拾着办公桌,将那些没用的文件粉碎掉。
“是不是学生创业的事?”邓丽霞一脸激动。
“你知道?”毛线反问道。
“当然。”学校里这些大事小事,邓丽霞消息灵通得很,而且,前两天院长跟她打听过毛线的一些事,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哦。”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家里的事,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事是知道一些的,可是,也仅限于一些。
但刚刚院长的意思,很明显对她家的情况很了解了呀。
这倒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是让你带队吗?”邓丽霞问道。
“不是。就随便聊了两句。”毛线并不习惯跟同事分享这些事,她觉得无趣,也无益。
“噢。”邓丽霞瞬间转移了话题,“那再帮我约下李锐?”
“哎!又拿我当枪使!”毛线推了她一下,“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一向都是直奔主题的,这回怎么还打起了太极?”
“人家这不是为情所困吗?”邓丽霞眼眸低垂,脸颊飞起一坨红晕,她只有在提起李锐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回怕不行了,我要出去几天,你自己约吧。”毛线笑道,她有一种预感,这种三人行的约会,是不会有结果的。
“啊!”邓丽霞本是想赶在回老家前,跟李锐见上一面的。这下,可完蛋了。
“哎,你能不能晚几天啊?”
“不能。”
毛线点了下邓丽霞的脑袋,“而且,以后也不能,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再也不做你们之间的大灯泡了。”
“啊!”邓丽霞撇着嘴,扯了下她的袖子,“你就再帮我约一下嘛!”
毛线收拾起书包,瞥了她一眼,“顺便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李锐的叔叔正催着我们家毛女士帮他侄儿介绍对象呢!你再不下手,这颗好白菜就要被别的女生收走喽。”
“啊!”邓丽霞气得直跺脚,见毛线拎包出去了,她又小跑着跟上,“你可得站在我这一边啊!”
“看你表现喽!”毛线朝她挥了挥手,“假期愉快!”
“愉快!”邓丽霞有气无力应着,一脸的失落。
她每次跟李锐在一起,总感觉他身上的气场太强了,让她坐立不安,更别提什么表白了。不过,他应该会知道她的心思吧?毛线有没有帮她透点口风呢?她这心里慌慌的,像是揣了只小猫一般,千抓百挠的,很是纠结啊。
毛线那边的联谊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她刚回家换了件衣服,东西都没顾上吃一口就赶过去了。
这次活动,选在了学校的小礼堂。
毛线过去的时候,几个女生正在做紫菜包饭。这个活儿,马利是一把好手,她包出来,一点都不散,又不会太过紧实,口味儿相当不错。她正手把手教几个女生怎么碾压米饭,怎么码放小菜,卷坏了的,就递给旁边的男生吃,很耐心的样子。
这一幕,很是眼熟,毛线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小毛老师,你尝尝?”马利刻意拖长了尾音,将一碟切好的紫菜包饭递给毛线。
“哦,”毛线回神,冲她笑了一下,“谢谢你!”
毛线自己拿了一块塞进嘴巴,又将碟子递给身边的同学:“来,尝尝咱们马利的手艺。”
王一乾最先抢了一块,整个塞进嘴巴里,一口吞掉,非常夸张地说:“马利,谁要是娶了你,那得多幸福啊!”
他这话音刚落,马利就揽上于骁尧的胳膊,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幸福吗?”
“幸福!”
几个男生在后边跟着大声起哄,于骁尧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拿掉马利的手,同学们就笑得更欢了。
毛线也笑了一下,假装没有看到马利投在她脸上的视线,她的目光看向站在马利身后的王一乾,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起哄的男生,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开心,也有失落。
开心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终于看到了她的笑脸;失落的是,那个让她笑的人,不是自己。
毛线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一下,讲了几句开场白,希望大家好好地过一个假期,迎接新学年。
“老师,今年的成绩能不能早点告诉我们?”有个男生问道。
平常他们是没有这种压力的,可是因为那次“打鱼”的事情,有几个人被抹去了平时课堂的成绩,只能看考试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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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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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说了什么来着?”毛线眼睛里闪出一丝狡黠,“忘掉考试,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地放松一下,准备进入新的学年。”
“啊!小毛老师你成心……”那男生有些失望。
“大不了重新来过吗!”于骁尧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不幸留级的话,我们这么多学长学姐给你免费辅导!怕啥!”
“找死!”
学生们瞬间又笑成了一团。
那天的晚会进行得很顺利,有不少学生还表演了才艺,唱歌的、弹吉他的、演双簧的、说相声的……
马利竟然还来了一段即兴脱口秀,虽然段子的内容一般,但是她的表演很到位,控场能力也很强,加上王一乾的配合,这一圈下来,马利又成了焦点人物,又有点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毛线去洗手间的时候,马利也跟出来了。
“讲得很好,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毛线笑了一下。
谁讲自己的糗事还不搏个满堂彩?什么狗屁天赋,她不就是为了跟同学们重新打成一片吗?不是毛线招惹了于骁尧,她犯得着在打大伙儿面前装疯卖傻,丢人现眼吗?
马利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被她敛去,换上一张颇为夸张的笑脸。
“谢谢小毛老师,”马利甜甜地说道,“我们家于骁尧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我们”的时候,特意拖长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毛线的反应。
“哦!”毛线眼眉一挑,说了句“恭喜”,就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等她解完手出去的时候,马利还在外边等着,毛线愣了一下,道:“在等我吗?”
不等马利回话,她就径直走向洗手台,哗哗哗地冲洗了手,又对着洗手盆拍打着手上的水珠。
“给。”马利递过来一张纸巾。
她知道她应该接过那张纸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示她的大度。可是从心里,她不能接受。她对马利的包容仅仅因为她这层老师的身份,她的耐心是有限的。
毛线好吃,但绝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相反,谁打了她,她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着呢!她只是不能去计较,而不是不计较。
“谢谢!”毛线并不去接她手里的纸巾,“我不大习惯擦手。”
学校的卫生间里没有那种专门擦手的纸,毛线又不喜欢用普通的面巾纸,每次都是把手上的水珠一抖,等回到教室差不多也就干了,久而久之,她反倒习惯了不擦手。
“小毛老师,我有件东西要还你!”马利突然提高了声音。
“嗯?”毛线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捋了捋了头发,她看到马利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纸袋。
她记得刚没看见她拿东西啊?
这孩子还真是……
“这是您的吧?”马利见她有些疑惑的样子,从纸袋里抖出一件衣服来。
毛线心下一惊,这事怎么让马利知道了呢?
于骁尧拿了她衬衣的事,李锐告诉她了,不仅如此,他还把于骁尧从垃圾箱里刨衬衣那段也详细说了一下,并嘱咐她:“以我对男性的了解,你这得意门生啊,十有八九对你有了别的想法!你要注意点!”
跟杜云一样,李锐同样不认为毛线会对这种毫无经验的小毛孩有什么兴趣,可是马利发帖诋毁一事之后,让他不得不提醒毛线要小心点,他又举了几个为情所困做出极端反应的例子。
这也正是毛线这一段刻意疏远于骁尧的原因,虽然她并不认同李锐口中于骁尧对自己有哪些所谓的“暗恋”说法,但是,这事确实对马利造成一些困扰,毛线就只好冷处理了。
毛线是过来人,又长期在学校待着,她很清楚孩子们的想法,他们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两位可以寄托情思的异性,可能是自己某一位师长、某位长辈,甚至是同龄人,这是成长不可回避的一部分。
人是情感动物,无论是婴孩时期对母亲的依赖还是少年时期对老师的依赖甚至是成年后对异性爱人的依赖,都是成长的需要,也因此,情感才变得更加丰富、柔软、可贵。
“眼熟。”毛线忽然拍了下脑门,说道,“哦,前些日子,我后背伤了,弄脏了衣服,忘了放哪儿了。”
说着,毛线接过衣服,“你帮我洗的?谢谢啊!”
“啊,不……”
马利正想往下说呢,被毛线的动作惊住了。她搓洗了十来遍的衬衣,就那么轻易地被毛老师随手扔进垃圾桶里了。
毛线又重新洗了手,随口说道:“有些污渍啊,是洗不掉的,不要了。”
毛线走了半天了,马利还在原地发愣。
她本想直接跟毛老师说明白了:“这衣服是从于骁尧哪儿翻出来,只凭这一点,无论我之前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冤。”
没想到毛线压根就不接她这一茬,马利这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出不来进不去的,难受极了。
难道,真的像于骁尧说的,只是他捡到了毛老师的衣服,忘还了?
这衣服可是于骁尧特意拿给她的,并且请她洗干净了还给小毛老师。
于骁尧是这样解释的:“那时候,我们正在分手期间,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后来忙着考试,就把这事忘了。”
于骁尧还说了:“我跟你分手,并不是看上了谁,相反,我还没有碰到过比你更优秀的女孩子。我只是,突然间有些焦虑,想一个人安静地过一些日子,我甚至想过休学一段时间,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里,谁都不认识,谁都不联系,一个人过一段日子。”
马利仔细想了下,这段时间于骁尧好像确实很少跟同学走动,连社团活动都很少参加了,很久都没见他上过球场了。
而刚刚从毛老师的反应来看,她好像并不知道于骁尧拿了她衣服的事。
马利是个聪明的姑娘,既然毛老师对这事并不知情,她才不会傻到点破呢。倒是她可以把毛老师刚刚的反应转述给于骁尧,这样,纵使这落花有意,也得让他知道流水无情啊。
这么一来,马利这心里积郁许久的怨气就散了不少。
回去再一看,这小毛老师正跟同学们托着肩跳兔子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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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迟来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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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利突然想到,好像她就是那样的性格,跟谁能打成一片的那种。再联想那次她为自己求情的事,真有那一层关系的话,她巴不得学校赶紧开除她,让她滚蛋呢!
整个晚会,马利的视线一直在小毛老师身上,快到散场的时候,她终于抢过了话筒,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给小毛老师道了歉,说到那件事,她哽咽着说,都是因为太在乎于骁尧了,她说这一阵子她也非常后悔,希望大家能原谅她。
马利之前在班里的人缘是很不错的,这会儿又说得这么诚恳,眼泪汪汪的,那王一乾早就带头鼓掌了,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还是我们的好班长。”
这话音落下去,李美玲就站起来,她作为现任班长,率先伸出双臂,“我们原谅你了,老班长!”
毛线看向李美玲,顿时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刚刚王一乾那一番话说完之后,气氛是有些尴尬的,毕竟马利已经不再是班长。
她还想着该怎么往下接呢,没想到这姑娘先站出来了。
她皮肤黝黑,一身简洁的白T牛仔短裙,眼睛却是黑白分明,黑黝黝的长发高高地束起,看上去倒有几分英气,跟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马利站在一起,毫不逊色,反而更显得大方一些。
“是啊,我不想说你们像我的孩子,毕竟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毛线走到舞台中央,揽着马利的肩膀说:“但是,说你们像我的弟弟、妹妹,可是一点都不夸张,你们都经历过那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有吵闹、有分歧、甚至还会有打骂、但是,大家都不会太紧张,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最终都会在一起的,打不走,也骂不怕的。”
“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有反思,才会有成长。”毛线说着捏起马利的手,举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们,把你们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我,这一点,让我受宠若惊。”
毛线最后轻轻地拥了一下马利,就准备下去了。
没想到她的学生们都冲上来了,各种拥抱,牵手,完成了一首《军中绿花》的大合唱。
这里面最激动的人,就是马利了,果然,她那一番“情真意切”的道歉,又重新赢得了同学们的认可。
最重要的是,于骁尧看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温度。
甚至在大合唱的时候,马利试探着去拉于骁尧的手,他也没有拒绝。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马利计划着假期去趟南京,最好能见见于骁尧的父母,免得夜长梦多,她一定要趁着假期,让他们的感情和好如初……
不,是更上一层楼。
马利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王一乾牵住了。
她更没有想到,那会是她和于骁尧的最后一次牵手。
邓丽霞临走之前,毛线还是约了李锐,借口说是给邓丽霞送行,临末了又说自己公司有事走不开,让李锐帮她送一程。
李锐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他自然懂得邓丽霞的心思,更加明白毛线的用意。
那日正好,他要去和平那边办事,就想着给邓丽霞打一电话,意思意思得了。没想到,这邓丽霞没说两句话就不搭理他了。
李锐听着那边很吵,还有人在喊抓小偷,正想着嘱咐她离那些人远点的时候,就听着电话里呼呼的风声和嘈杂声,他喂喂了几声没等着回音之后,就直接开车奔火车站去了。
没承想,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了天桥上有好几个人在追着跑,乱哄哄的。
李锐当即把车拐上另一条道,在便道停好。迅速从天桥的另一头倒追过去,他也顾不上考虑对方是什么身份,反正他没做什么的话,人家干吗追着他不放?
他冷不丁一出手,那人就被他摁在台阶上了。
等后面的人追过来一看,李锐只感觉这下巴都要掉了,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拎着高跟鞋跑的,不是邓丽霞又不是谁?
“小……小……”邓丽霞跑得实在是太猛了,这会儿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
还是后面跟来的人告诉李锐,“他是小偷。”
李锐这才仔细看了下手低摁着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逮着一顶鸭舌帽,看脸倒是个白净人,只是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只胳膊死死地夹着腋下,另一只胳膊抱着腿,肩上还在暗暗用力,试图挣开李锐的手。
“嘿!哥们!自己交出来!”李锐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换个地方,你这性质就变了,算是……明抢。”
“对!就是明抢!”邓丽霞操起高跟鞋使劲地砸向男子,“你有没有心啊,连老太太的钱都抢!”
“那是我捡的。”男子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好将另一只手打开。
邓丽霞一把将钱抓过来,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叫你不学好。”
这钱一要回来,围观的人也就散了,李锐又穿着便衣,这男的又开始不老实了,“你们当街打人,是违法的。”
“哟,你还懂法呢?”李锐一掌劈在他那只紧贴着身子的胳膊上,男子“哎哟”一声,一个红色的女士钱夹就从他腋下掉出来了。
邓丽霞举了一半的鞋子又放下了,她这鞋子有点贵,再多打几下就该废了。
李锐当即给街道的民警打了电话,这没多大的工夫,巡警就过来把人带走了。
“你还挺勇猛啊!”李锐指着她那满是灰的脚丫子笑道,“行啊,见义勇为。”
“少贫!”邓丽霞满脸通红。
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狼狈的状态出现在李锐面前,她本想先把鞋子套上的,再一看那个黑黢黢的脚丫子,已经脏得不像样了,她只好又拎着鞋子往回走去。
“女英雄,您这是要干吗呀?”李锐拉住她,“脚踏实地的感觉很好吗?”
“很好!”邓丽霞脑袋往前一伸,故意凶他,她突然觉得这李锐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还挺会开玩笑的。
她挥了挥手里的钱,“我还得还人家呢!”
李锐想到她刚刚说是抢了一个老婆婆的钱,就详细问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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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一颗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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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邓丽霞过天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卖小东西的瞎婆婆,想着那么大年纪了还出来摆摊,她就给她老人家面前的零钱罐里放了一百块。
没想到老人家耳朵很灵,拉着她让她拿东西,俩人拉扯的工夫,起了点风,正好把那钱刮走,然后就被那男人捡着了,当时她还在接电话,也没着急,以为人家是帮着捡一下就拿回来的,谁会拿一个老婆婆的钱呢?还是个瞎子。
没想到那人撒丫子就跑。
这给她气的,行李也不拿了,拔腿就追。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邓丽霞眯着眼睛问道,她觉得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呶!”李锐从兜里掏出电话给她看。
邓丽霞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着急就忘了挂电话,她迅速从牛仔裤兜里掏出电话挂断,看向李锐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李锐单凭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她,这也太神奇了,莫非他对她也动了心思?
邓丽霞每走一个台阶,这心就跟着咯噔一下,手心里全是汗。
远远地,就看着那瞎婆婆站在那里等着,两只手紧紧地把着邓丽霞的行李箱,像是怕人给抢去了。
“老人家,我回来了。”邓丽霞将那张一百的放进瞎婆婆手下,又将她粗糙的手指合上,摁了摁,“您呀!装衣服口袋里,别再放零钱罐里了。”
李锐扫了一眼那个所谓的零钱罐,其实就是一破了瓷的茶缸子,里面有几张十块的,剩下的是一块的,竟然还有不少毛票。
他又看了一眼摊上的东西,两个纸壳箱子踩扁了平铺在地上,覆着几张报纸,上面是一些松紧带、芝麻扣、鞋垫之类的,分门别类地码好,最外面又一张纸壳,上写着:一律2元,零钱自找。
李锐也拿了两百块给瞎婆婆,“今儿天热,有橙色预警,您早点回家吧,小心晕倒。”
“谢谢!谢谢!”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瞎婆婆灰白的眼睛里淌下,她握着李锐和邓丽霞的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谢谢你们!”
她那背驮得厉害,加上过于激动,瘦弱的身子跟着一抖一抖,许是过于消瘦的缘故,整个下巴倾出来一大块,加上没有牙齿,看上去特别像历史课本里那些远古人的插画。
邓丽霞侧了下身子,把脑袋偏向一边,隐去眼里的泪意,半晌才回头,说道:“老人家,我还要赶火车,您早点回去。”
“好!好!快去!”瞎婆婆颤巍巍地从蓝布衫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邓丽霞手心,“孩子,路上吃。”
“好,谢谢您!”邓丽霞拖着箱子转身离去,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看一旁的李锐,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脸上一定很难看,妆也怕是花了。
李锐紧走两步,从别的小摊贩手里,买了两瓶水,追上邓丽霞,“来,冲冲脚。”
“这……”
邓丽霞正为难的时候,李锐拧开了瓶盖,将她手里的高跟鞋放在地上,“抬脚,靠着我的肩膀!”
他不由分说地捏着她的脚开始搓洗。
“啊!我自己来!”邓丽霞觉得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整个人都是酥的,身子完全不受控制。
“你站得稳吗?”李锐搓到她脚心的时候,很是小心,这姑娘倒像是个不要命的,这脚心都被剌出好几道血印子了,还能追那么远,可见也是个刚烈性子,跟那毛线一样。
邓丽霞的心思不在脚上,所以并没有感觉到多痛,李锐皱着眉头将高跟鞋放在她脚下,“你一个姑娘家,出门怎么也不换双平底鞋?”
“嗯,忘了。”邓丽霞小声说道。
她身长165cm,不算矮,可是跟李锐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就差了很多。她试过很多双鞋子,觉得这5cm的高度就刚刚好。
当然,她每次回家都是穿运动鞋的,不知咋回事,这次临出门时,竟改了主意。
邓丽霞平常不这么好打扮的自己,这些日子却是无妆不出门的,她潜意识里希望每次遇见李锐,自己都是光彩照人的美好状态,不过,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邓丽霞忍着脚下的疼痛,把肩膀挺得笔直,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好的状态呈现在李锐面前,抹掉她之前那些糟糕的形象。
李锐去药店的工夫,邓丽霞在他车上的后视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大花脸,尤其是眼睛那一圈,跟鼻子上完全是两个颜色。想到这是最糟糕的一次见面,她没等李锐回来,就直接拖着行李箱跑了。
一直到李锐再次打电话过来,“你去哪儿了?”
“我,我刚正好看到了出租,怕耽误你办事,就直接打车过来了。”邓丽霞故意装出很大气的样子,道,“哥们,今儿给你添麻烦了啊,等回来请你吃大餐。”
“好!一路平安。”李锐顺手将刚买回来的那些云南白药粉和创可贴扔在后备厢的储物盒里。
想了想,他又嘱咐了一句,“别追人了啊,你好歹也算是半拉大学老师,跟我们这些人民警察抢活儿干,像话吗?”
邓丽霞憋着笑,软软地应了句“好”。
李锐并不知道,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邓丽霞靠着反复听他们的电话录音,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想哭,跟个神经病似的,泪洒千里啊。
假期开始后,毛线本以为自己能在家好好地看上几天书的,她这一阵对金融一类的书籍都非常感兴趣,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没承想,被毛瑾拖了后腿。
老邢头又送了几次新鲜蔬果之后,毛瑾就有了些想法,那农家的蔬果那么水嫩,还有味道,就是买卖太费劲了。这么一想,她就决定趁着假期,亲自去趟乡下,帮老邢头策划一下。
有了上次被村民围堵的教训,毛线也不敢让她妈一个人去,只好陪着她妈一块儿下乡了。
人家毛瑾还不乐意带她,嫌她碍事,“你一连骡子驴马都分不清的主儿,去哪儿干吗?”
“我怎么分不清,驴拉磨马拉车,骡子是它俩杂交的混血儿,既能拉磨又能赶车!”毛线回怼道。
“哼!没脑子的货!”毛瑾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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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回乡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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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毛瑾自个儿也分不清。她不过是想让女儿趁着假期,去外边走走,她听尼雅说杜云他妈病了,这个时候怎么也该问候一下的,她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想法,结果还是被女儿粗暴地拒绝了。
毛线拒绝得很是干脆,“我不去兴许还能好点,我要去了,他妈没准当场就得撅过去。”
毛瑾叹口气,算了,就由着他们去吧。
七月中,天气已经很热了,好在乡下树多,比城里确实要凉快一些。
毛线这会的心思不在那上面,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猫在车上百~万\小!说。毛瑾就不一样了,天天跟着老邢头下地,脚底都磨了一层的血泡,还是乐此不疲的。
毛线不禁揶揄,她将手握成半拳,对着毛瑾的唇边,“我采访一下啊,毛瑾女士,请问是什么原因促使您从农村出来又回到农村去呢?”
没等她妈说话,毛线倏地收回了手,“是梦想吗?前半生进城和泥,后半生回乡务农,您跟脚下这边热土,还真有不解之缘呢!”
毛瑾并不搭理女儿的这一套,她非常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听烦了,就叫毛线滚回家去。
这么着,又过了两天,毛瑾一大早就喊来了老邢头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我有一些想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毛瑾将她这些日子琢磨的计划一条条罗列出来,“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蔬果基地。”
看着他们爷仨大眼瞪小眼,一脸的惊诧,毛瑾又简单总结了下,“这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就是一头负责蔬果供应,另一头负责对外销售。两头都是自己人,省了中间商环节,一是提高利润;二是可以更好地服务客户。”
“这主意听着倒是好,可我们家这点地也产不了多少东西啊!”邢老头说道,他们村这土地都是按人头分的,每一家都是那么几块。
“这正是我们接下来要谈的。”毛瑾将递过去另一张纸,“有两种方式可以考虑:一种是把村里有些规模的土地都承包过来,再雇人集中种植;还有一种是只做后期,收购成品。”
“头一种比较麻烦,但是好管控。”老邢头的小儿子邢武说道,他读到高中,算是有点墨水的。
“说的没错。”毛瑾点头,“第一种方式,前期投资会高一点,但是后期回报率也好。”
“这事,还真能干。”老邢头的大儿子邢文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不过这两年也开始往外头跑了,干的都是二道贩子的活儿,他也听说过那些搞有机种植的,传得可邪乎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想把这件事,当一件事去干的话,第一种方式是必走的道路,因为前期对种植的监控,直接影响蔬果的质量,而第二种单纯收购成品的方式,就比较被动了。”毛瑾说着将一沓纸递给他们,“你们爷仨好好商量一下,不要有负担。”
毛线在一旁听着这事,就觉得头大。
承包?那么容易啊?
还管种植,她都多大年纪了,还能下地锄田啊?
不过,当着众人面,她也不能拆了她妈的台。毛瑾搞这事,纯粹就是觉得老邢头不错,想帮着他们多赚点钱,看他们爷仨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说她们娘俩先回去。
“你们商量下,到时给我个准信儿就成。不要有负担。”
一路上,毛瑾都在感叹着乡下的水土好,长出来的蔬果好,那养出来的人也好,朴实啊!
“对,乡下的蛋屎味儿还重呢!”毛线哼了一声。
都这么岁数了,折腾个什么劲呢?就说那老邢头一家不错,那买他家的菜不就完了嘛,还非得这么大张旗鼓。
“你懂个屁!”毛瑾就听不得女儿这副腔调,索性跟她杠上了,“毛老师,我采访您一下,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产业是什么?”
“当然是知识了!”毛线觉得有关读书这件事,不同的人理解可能不大一样,甚至有人说了一些读书无用之类大言不惭的话,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
尽管已经过了那个靠读书考取功名的年代,很多人读了一辈子书,可能也还是一普通人。但是,绝对不能因此否认读书的意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读书的层次决定了个人的段位。
除去那些天赋异禀的,大多数都过得是平常日子,但是读过的那些书,会慢慢地,不知不觉中,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或是通过气质或是为人处世的态度或是某一项异于他人的能力。
总之,毛线认为,这世上就没有白读的书。
只要真真正正地读过,那些书本里的东西最后一定会转化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品质。
“哼!”毛瑾瞥了她一眼,“说你是个书呆子,还不服!我跟你说啊,这到了什么时候,最重要的都是吃,老祖宗不都说了吗,民以食为天。”
“吃吃吃,就知道吃!”毛线白了她妈一眼。
当人们能享受到的物质足够丰裕之后,首要解决的当然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了,这是自我追求的必然升华。
看人家那些真正的有钱人,还有几个像她妈这样囤房的呀?没追求!
“你别瞧不起吃!”毛瑾一本正经地说,“你没听那些卖保险的、卖保健品的都说了吗?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健康产业。”
“这说明人们的意识已经在发生改变了,从以前的得过且过,到现在的未雨绸缪,这是整个社会的进步,也是时代的产物。”毛线说道。
“那我问你,健康从哪里来?”毛瑾索性让她靠道边停车,“你说这人都不行了,你啪一下给拍下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说这些钱都是你这些年交保费的回馈,你想干吗就干吗吧,看病或者留给你的子女都可以,这有用吗?”
毛线看她妈越说越激动,只好把车停在了便道上。
“这么点事,值当这么上纲上线吗?啊?毛巾同志,您说您一把年纪了,干点什么不好,非得下乡种菜?”毛线是想彻底打消她妈这个念头的。
“你没听说过吗?病从口入!这就是说呀,入口的东西,你得讲究着点。”
毛瑾这些日子,她这嘴巴都被老邢头家的菜养刁了,吃了他家那小白菜,再吃市场上买回来的,就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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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博士生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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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的妈呀!咱能吃多点东西,把老邢头他家那些地都包了,富富有余啊!”毛线也承认在乡下的菜好,可是就为了这么点事,整这么大,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再说了,就算吃了山珍海味,不也照样得排泄吗!有啥可计较的!
“那你让我在家干吗?”毛瑾问道:“你们一个个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我就是想打麻将凑个局,拉上一个吴姨,还二缺二呢!”
毛线没想到她妈会把问题扯到这上边来,正想着要不给她妈报个老年大学吧?
“再说了,那打麻将的事,能常干吗?玩物丧志啊!姑娘!”毛瑾说着,敲了下女儿的脑袋,“你妈妈我老当益壮,是个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负、有房子的老同志。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姑娘你可不要拖我后退。”
毛线可不想被她妈洗脑,她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把她妈弄回家,再报个老年大学什么的,给她找点事干,就算了。
“嗯嗯,毛巾女士胸怀大……”毛线说着瞄了眼她妈胸前那两坨,嗯,确实不小,她咽了下唾沫,干干地说了句,“志。小女自愧不如,回吧,您!”
毛瑾见女儿松了口,这脸上立马乐开了花,开始畅想着美好的乡野生活,她觉得这事特别有意义,既帮了老邢头,又能造福老百姓,还能给她大孙子赚点奶粉钱,一举多得啊!
毛瑾这一路上心情都不错,正想着晚上跟儿子儿媳好好地说道说道她的乡村计划呢,就看着尼雅红着眼眶在沙发里窝着,吴姨还在一旁帮她抹泪。
“这是怎么了?啊?”毛瑾下意识地去看尼雅的肚子。
“妈,你可回来了。”尼雅忽一下起身,往毛瑾怀里扑过去。
她这憋屈了一天了都。
“啥事啊?慢慢说。”毛瑾扶着尼雅坐下,她本想喊毛线也过来陪尼雅说会儿话的,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桌上的纸,“什么呀?”
“检查!”尼雅哽咽着说道,她都为这事上一天火了。
“嗯?”俩人同时看向尼雅,原本在一旁劝尼雅的吴姨非常识趣地躲进了厨房,这孩子憋了一天都没跟她说理由,怕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她知道。
“我们领导让我写检查。”尼雅本来就是娃娃脸,怀孕后身子又胖了点,这脸看上去就更显小了,这会儿脸上抽抽的,那个委屈呀!
“啊,那没事,让你姐写。”毛瑾大手一挥,把那张纸连同笔一块儿划拉给毛线。
“什么呀,就让我写?”
毛线这话音还没落,就被她妈在腰上掐了一把,“谁让你读那么多书的?你这个博士对家里有什么贡献?”
毛线顾不上跟她妈拌嘴,她转向尼雅,“好歹得让我知道为啥事吧?”
“就是有个肠胃黏连的患者,已经有四年多了,每次都是疼得不行了过来做个小手术,治标不治本的。这次送来的时候,那阿姨疼得直打滚……”尼雅解释道。
“你做了什么?”毛线听到这里,判断出尼雅遇上的不应该是一般的医患问题。
她不过是个护士,说白了就是听从医生的吩咐做事,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自然也惹不了什么事。
“我……”尼雅这一抬眸,眼泪又上来了。
儿媳妇这反应倒是吓着了毛瑾,她拍了小尼雅的肩膀,“说吧。”
“我私下跟病人介绍了一家中医大夫,让她去看看,然后被她的主治医生知道了,跟我吵了一架。”尼雅又吸了下鼻子,“我们领导批评我,让我做深刻检讨。”
“这不是好事吗?有什么好吵的?”毛瑾有些搞不懂。
都说医者仁心,这不都是为了病人着想吗?而且尼雅介绍的也是正规医院啊,并不是什么乡野大夫。再说中医在一些顽疾上,就是要比西医效果好,别的不说,那毛线吃了一段时间的中药,她看着这些天脸色明显见好。
“妈!你先去忙吧,我俩说会儿话!”
毛线自然懂得,不管是在学校、公司还是医院,每个地方都有一套生存法则,尼雅作为一个护士,把医院的病人往外推,这叫吃里爬外!
“你们也不用背着我嘀咕,我觉得尼雅这个班可以不上了。”毛瑾直接说道。
本来这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忙活一天就挺累人的,还整这种没营养的事,这不是欺负人吗?
“妈!”尼雅一听不让她上班就急了,“我得上班啊!”
“要是个好班也就算了,这累死累活地干一天,还得写什么检查,这不把我们孩子都累坏了?”毛瑾瞥了眼尼雅的肚子,“这看看这俩月长得多快呀,你这身子是越来越不方便了,这个班真不该上下去了。”
“妈……”尼雅倏地收住了眼泪,整个人都精神了。
早知道婆婆在这儿等着她,她说什么也不能提这一茬呀。
“算了。”毛瑾抓起那两张纸一团,扔进纸篓里,“写什么检查,我们没错,直接说不干了。”
“妈!”
尼雅在一旁跟毛线使眼色,毛线领会,冲她悄悄地摆了下手,在才转向她妈,“你说不去就不去啊,那医院是您老人家开的呀?那手术做一半,把刀一撇,不干了,像话吗?还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了!”
“那……”毛瑾被女儿说得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看着尼雅一脸怂恿的表情,她顿时就明白了这姐俩在唱双簧呢,她白了毛线一眼,“怎么?还不兴我们反抗一下?护士不是人呢?他们谁想欺负就欺负!知道我们重要,还不好好地供着!”
说着,又转向尼雅,“不许写啊!”
这时,吴姨过来了,说是已经帮她们娘俩放好了洗澡水。
“快去洗洗你身上的大粪味儿!”
毛线嫌弃地捂着鼻子,她妈这些日子天天顶着大日头下地,赶上这些天还热,这一身一身的汗哪,这风一刮,那土就直接在身上和泥了。
“你一会儿进来给我搓澡啊!”毛瑾在女儿肩头推了一下。
“我才不管你!”毛线哼了一声。
“那我一会儿也不帮你!”毛瑾瞪了她一眼,顺手在毛线胳膊上一拧,就搓下一条灰泥。
“啊,我怎么也这么恶心!”毛线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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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他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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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风大,咱这家里呀,一会儿就是一层灰,拖都拖不过来。”吴姨说道。
见这两日到处都是土味儿,她担心对尼雅和孩子不好,一有空就拖地,拖把都不离手。
“哎!您别自个儿拖呀!给钟点工打电话。”毛线嘱咐一句,就赶紧跑去洗澡了。
毛瑾这身上也确实黏得难受,这些日子在乡下,洗不好睡不好的,她感觉这身上少说也得搓下二斤泥来,难受死了。
“妈先去洗个澡,一会儿跟你说啊。”毛瑾怕尼雅着急,又叮嘱她,“放宽心,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尼雅这会儿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
她之前一直很独立,在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之后,她就有些懒散了,屁大点事儿都得回家跟婆婆念叨上几句。这些日子没见着她们,她确实有些不习惯了,再加上班上受了点小委屈,一见着婆婆,她这小情绪就有点放荡了。
但是,婆婆一句话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出来混无非就是两条道——要么好好干,要么回家别干。
换作她妈一定会先让她背岗位说明书,然后严厉地呵斥她一顿,可是婆婆对她太好,好到足以麻痹她自己,让她差点儿忘形。
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对她这样一个护士,说救死扶伤这样的话的确有些大了,她们大多数时候干的是辅助或者善后的活儿。她在这个岗位上,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但是,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够,人微言轻。
尼雅这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撬开了。
王鑫远这段时间,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百~万\小!说;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还去乡下实地考察;姐姐就更不用说了。
她如果不够努力,不够优秀,她将如何立足?又将怎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呢?
尼雅又重新拿了笔和纸,开始认认真真地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这刚写了一半,就接到了杜云的电话。
“姐夫,怎么了?”尼雅对杜云一直是很敬重的,说话也格外客气。
“尼雅,看肺病方面的去哪里比较好?”杜云语气急促。
“肺病?”尼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她怎么记得杜云他妈是髋骨骨裂啊,怎么还跟肺扯上了呢?
“谁不舒服?”尼雅有些疑惑。
“我妈,这边医院初步判定是肺癌。”杜直接说道,“我就是先带她去大的医院检查一次。”
“噢!”尼雅脑子里粗略过了一下肺癌的症状,问道,“咳血吗?”
“那倒没有。”
杜云这会儿心里有说不出难受,她妈这大半年来一直有些咳嗽,时好时不好的,胸口疼也只当是咳嗽引起的,并没有当回事,这些日子,他在家的时间多一些,听着她妈老咳嗽,觉着不是回事,借着这次复查,就带着去做了个全身检查,没想到查出这么大的毛病来,医生直说他们太大意了,耽误了。
“那都有什么症状?”尼雅问道,“只是咳嗽?”
“还有胸口疼,”杜云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爸,嘱咐了一句,“你先回去看着我妈,别让她多心了,打完我告诉你。”
尼雅听着爷俩的对话,猜到这是大约还是瞒着他妈的。
“这种情况大概有多久了?”
“大半年……”杜云也说不准,他这两年很少跟家里联系,总觉得他妈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成天都是腰里别副牌,逮谁跟谁来的架势,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尼雅听他说的含含糊糊,就判断出对病人的实际症状,杜云也不清楚。
“这样,你们准备动身去北京吧。我给你联系挂号的事,把病例和拍的片子都扫描给我。”尼雅迅速说道。
“哪家医院?”杜云问道。
“姐夫,现在我也不能保证,数得过来的那几家,哪家挂上都行。”尼雅说道。
“好!麻烦你了。”杜云说道。
他知道现在医院挂号多难,就给他妈做个复查,他六点钟就到医院排队挂号来了,结果呢,他前面已经排了四五十人,这还是在长沙,更别说北京了。
“姐夫,咱都一家人,甭客气。你快去忙家里的事吧。”尼雅说着就迅速收起电话。
“什么事儿?”
毛瑾刚洗完澡换了件棉布裙,头发半干,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她从浴室待得时间一长,就有点喘不上气来呢,正要去小院里透口气呢,就听着尼雅打电话,还喊“姐夫”,那准是杜云没错了。
“他妈好像病了,挺严重的。”尼雅想着这么一来,她姐这婚一时半会儿又没戏了。
“嗯?不是骨裂吗?”毛瑾问道。
这事,尼雅一早就跟她说了呀,怎么突然就变严重了呢?
“不是。”尼雅拉着婆婆把电话内容详细复述了一遍。
毛瑾这脸也沉了下来,思虑片刻,她才问道:“你能帮她们挂上号吗?”
“应该可以。”尼雅是想借用下父母那边的资源的。
“那好,你再帮着查查,有什么可以缓解的特效药之类的。”毛瑾听说这好多癌症病人,都去香港那边买药。
“妈!那姐姐那边……”尼雅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跟姐姐说。
“我去喊她!”毛瑾这半天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甩着一头灰白的短发往屋里去了。
毛线正裹着浴巾擦身子的时候,就被她妈一脚蹬门进来了,她呼一下用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进来也不先敲门!”
“快出来!有事!”毛瑾也不搭理她那一茬,随手扔了件裙子给她,又去拉了窗帘。
毛线很少看她妈这么严肃的时候,这手上的动作也就快了,三下五除二套上裙子,连头发都没吹就出来了,“啥事?”
“杜云他妈病了。”毛瑾说道。
“嗯?”毛线愣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她只要不去她老人家面前晃荡,杜云他妈怎么着都赖不到她头上,想碰瓷都挨不着边儿,她转身就进浴室吹头发去了。
“可能是癌症。”毛瑾在后面说了一句。
毛线拿起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又打开继续嗡嗡地吹了,说她这心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假的。
平常听着别人得了这种病,她这心里都会打个颤,何况是杜云他妈?
一直横在他们之间,一个不可回避的人物。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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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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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看看?”
毛瑾一把夺过吹风机,这天多热,一会儿就风干了,吹啥吹,不就是想磨时间么,可这该面对的早晚都得面对,躲得掉吗!
“我干吗要去看她?”毛线瞪着眼睛问道:“我们俩能搁一屋待着吗?”
这事要那么容易,她和杜云至于闹成这样吗?
“你甭扯那些没用的。”毛瑾一把将她摁在床边上,“我跟你说,你跟杜云要是结了婚,你这会儿就得搁家老老实实伺候人家,拉屎屙尿,你都得端着。”
“你也说了,是‘要是’,可惜我们没有啊!”毛线这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怎么着?
这生病了,用得着人了,想着她了,她看上谁找谁去啊!
“尽扯那些没用的!”毛瑾挥手拍了她一掌,“你跟杜云散了吗?你俩要断得一干二净,这里没你的事,但凡你俩还有那么点想法,这事,你就推不过去!”
“少来!”毛线忽一下起身,“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别再跟我提这事啊!”
毛线趿拉着拖鞋,直接回家了。
“你躲不过的!”毛瑾在背后哼了一声。
她也没打算让女儿怎么样,就是给她敲个钟提个醒而已。她甚至想着,那应英经历了这场病痛,对两个孩子的事情,会不会有些改观?毕竟都这岁数的人了,总不能一直把孩子们攥在手里吧?
想到这里,毛瑾又给公司的财务打了电话,让人把杜云的工资卡号发过来。
“尼雅,妈出去一趟啊,你先吃饭!别等我。”毛瑾换了衣裳,跟尼雅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妈,你早点回来啊。”尼雅点头,迅速拿出藏在身后的检查继续写。
毛线这边却是被搅得乱糟糟的,阳台上晾晒的花枝已经干了,她捏着夹子,一枝枝取下来,再拿到阁楼上的木箱里。那里原本是杜云给毛球搭的窝,没想到毛球恋旧,就喜欢她原先那破狗窝。
毛线呆呆地看着那小半箱的干花枝,轻轻地捻一下风干的花朵,就会发出一阵酥脆的声响。
这么一弄,就是一下午,直至那些花枝彻底分离,变成一地的碎渣。
毛线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楼下波涛汹涌的绿色,摇来摇去,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起了风,噼里啪啦地来了一阵急雨,空气里就多了一丝土腥味,细嗅,还夹着一点淡淡的花香。
毛线迅速丢开手机,光着脚丫子下楼关窗户。
手机上给杜云的那条消息始终没有发出去。
他们已经保持了很久的默契,谁都没有联系谁,杜云曾说过,他再回来,一定是娶她。那时他意气风发,她也曾信心满满。可是如今,他妈又是这个情况,此一时彼一时啊。
毛线觉得,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也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她关好窗户,又切了水果,煮上一壶果茶,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瞎看,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尼雅打给电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你不是有钥匙吗?”毛线看着身上已经被淋湿的毛瑾,预感不妙,这老太太冒着雨赶过来,准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是让我尊重你,敲门吗?”毛瑾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她总觉得女儿这边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屋里到处都散发着荒凉的味道。
“哼!”毛线扔给她妈一条毛巾,径直走向沙发。
毛瑾刚准备擦头发,杜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跟她掐得点一样,刚刚好。
“妈,你到家了?”杜云问道。
十五分钟之前他收到银行卡里转入一笔巨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义母,也赶紧打了电话过去确认,没承想毛瑾正在路上,说是正下着雨呢,俩人就约好十五分钟再打过来。
“啊,到了,儿子,你那边都好吧?”毛瑾故意打开了扬声器,身子往女儿那边凑了凑。
“离我远点。”毛线毫不客气地踹了她妈一脚。
“哎哟!”毛瑾叫得那个夸张呀。
“妈,您怎么了?”杜云愣了一下。
“没事,还是那个小冤家!”毛瑾索性把电话放在茶几上,问道,“你妈妈身体怎么样啊,现在有没有什么大的症状?”
杜云已经收到了义母的暗示,知道毛线就在旁边,他想了一下,说道:“妈,都还好。髋骨恢复得不错,可以拄着拐走了。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咳嗽,胸口疼。尼雅已经在帮着联系医院了,到时候去北京那边大医院再检查看看。”
“嗯嗯,要的!”毛瑾用眼睛的余光瞥了女儿一眼,又说道,“杜云啊,你别着急,等尼雅这边一有消息,妈就回去接你们。”
“妈!那太麻烦了。我们直接去北京就行。”杜云赶紧说道。
别的先不说,义母都那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折腾。
“不麻烦!你就只管放宽了心,好好安慰你妈。现在不是过去了,医学很先进的,即便确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让人打听特效药了。”毛瑾说着又瞥了女儿一眼,这个闷葫芦,也不知道说两句。
“妈,谢谢你!”杜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些钱的出处他已经去银行查过了,就是从毛瑾的账户里划的。
“孩子,你叫我一声妈,再说这话就见外了。”毛瑾大手一挥,“别说你俩没散,就算散了,你也还是我儿子。”
“妈,我们没有散,也不可能散。”杜云眼圈有些发红。
原本按照计划,这个时候,他是应该向他妈坦白假结婚的事情,再表明心态,跟毛线胜利会师的。
没想到,他妈在这个时候查出了病。
哎!一步晚步步晚啊!
毛线在一旁听着他的话,这拧巴了一下午的心,竟然松开了。她并不在意等多久,她在意的是,他们是否心意相通。
“哎!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了。”毛瑾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多说了。
她顺手拿起手机,对着毛线咔拍了一张照片,给杜云发过去,附言: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照片上的毛线正对着一本《资本论》像模像样地翻着,可是那笔记本的搜索页面还停留在:治疗肺癌最好的医院?
那一瞬间,他忍了许久的泪,噼里啪啦像雨滴一样砸向了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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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给自个儿埋了颗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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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并没有在外边磨蹭太久,他这心头积压了一天的阴云,都被毛线那一张照片轻而易举地撩开了,大有拨云见日的气势。
他的毛线,这般明事理,尼雅、义母都向他伸出了援手,他又有什么理由伤心?有太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杜云给家里打电话确认那小杨并没有回家之后,就直接去了店里。
那次“大吵”之后,小杨并没有从杜云家搬走,杜云这些日子白天回家照顾他妈,晚上又回他那边赶设计,两个人还没碰过面呢。
“哟,杜总啊?您怎么有空了?”小杨的店刚开了一单,还是在这炎炎夏日,这一下就提升了她的自信,她感觉整个人都挺拔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搬走?”杜云将剩余的五万连同当时俩人签的协议,一起递给她。
小杨将装钱的牛皮纸袋掂了掂,随手搁在吧台上,又打开那份协议,扫了一眼,笑道:“这里面,并没有说挨打补偿的事儿?”
“嗯?”杜云愣了一下,道,“咱俩是对打好不好?真算下来,挨打的是我吧!”
“咱俩是咱俩的事,那你爸凭什么打我?”小杨眼眉上挑,问道,“看我好欺负是吗?”
“你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杜云烦躁地揉了下额头,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是想说,意外无处不在,你爸打我是一桩,我突然开了店,也是一桩……”小杨省了后边的半句,掐住不说了。
她新学了一种描眉的办法,将原来眉毛的大部分都刮掉,划出细长的一条,直入两鬓,这使得她的眼睛看上去更饱满了一些,有点像西方油画里的美人。
当然,她这样的眉目,是入不了杜云的眼的,女子眉目如画是好的,像这样画得面目全非连爹妈都不认识的,就是作死。
“你直说你想干吗吧?”杜云直接问道。
“反正吵都吵了,打也打了,不如假戏真做,我们去领个真的,如何?”小杨一脸挑衅地看向他。
“你疯了?”杜云白了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你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跟你妈一个样儿。”小杨迅速挡在门口,“我知道结婚对你来说,不可能,那我们换一个条件……”
杜云拧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杨大步向前,一把抓起吧台上的纸袋塞给杜云,“这钱你拿着,我不要了。”
杜云并不接手,就那么看着她,等着下文,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你帮我把店做起来。”小杨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我保证从你的生活里消失,毛总那边,我也会帮你说好话的。”
杜云能帮毛线把那么大的公司起死回生,自然也能帮她打开一个小小的市场。
她原以为以她的能力,开个店撑个门面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一圈摸爬打滚过来,她真的有些不堪重负了。
跟装饰城里这些同行比,她既没有人家那么大的家底可以压货,也没有人那嘴皮子能揽客,她一正经院校出来的,就这么败给这些泥腿子了。她从心里瞧不上他们那种兜售的路数,但是,不服又不行。
每天的固定开销都在哪里的,管他黑猫白猫呢,能逮耗子的,才算好猫。
她细细捋了一下杜云当时的路数,可以说是相当接地气了,也足够野蛮了,那又怎么样?不是照样起死回生。可她是单枪匹马杀进来的,一没资源二没人脉,想照搬都没有可能。
小杨仔细想想在假结婚这事上,她除了那十万块钱,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倒是帮杜云解决了个大麻烦。
那天晚上,看着杜云他妈崩溃大哭的样子,她突然就想通了,即使不能用假结婚把杜云套牢,也应该物尽其用才是。
“你别说,之前我还真有这想法,”杜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过,现在我还真没这个心思了。”
原本杜云是想等把这些事都弄利索了,回天津之前,帮小杨介绍一些资源的。
长沙这个地方,白白占了个南方的名头,实际上比广州那边冬天长多了,加上没有暖气,真是比北方还要冷。小杨做的这个产品,只要时机到了,是完全可以打开市场的。再怎么说,长沙也是个省会城市,不是那种小县城,消费能力是够的。
市场有,消费实力有,那不就差一个冬天吗?
只是小杨突然来这么一出,彻底打消杜云的那些念头,这不跟他妈那出是一样一样的,除了要挟就是道德绑架,再不然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杜云死烦这一出。
“杜总,话可别说得太满!”小杨撅起嘴巴,两个腮帮子憋进去,像是吃死了杜云,她打开手机,对着杜云晃了一圈,“眼熟吗?”
虽然只是打了一晃,但是杜云还是看清了里面的内容,那是他绘制假结婚证的页面截图,他原本是想存下来以后好跟毛线解释的。
这是什么时候到小杨手里的?
他有些纳闷,电脑里的资料他都删了,就手机上存了几张,而手机他都是随身带着的,他不记得什么时候……
“说实在的,你画的真好,真有才!”小杨没有看到杜云脸上的慌乱,不过不急,等一下他就该知道怎么求人了。
“谢谢夸奖!”杜云回了一句,一把拿过钱,转身走人,他暗自庆幸,那两本假结婚证的原件在他手里。
“怎么?心虚了?怕我举报你伪造假证?”小杨在后面笑道。
杜云后背明显僵了一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最开始确实是想买个假结婚证糊弄一下他妈算了,后来想着那样做毕竟是违法的,就找朋友借来原件,照葫芦画瓢用电脑设计了一本,然后打印的。
不过他妈倒是好糊弄,只看了一眼就过了,根本就没有细究,妄他花费了那么多心思。
没想到这事现在反倒被小杨捏在了手里。
杜云不敢含糊,直接给李锐打了电话。
杜云打过去的时候,李锐正在开会,手机静音。
杜云看他没接,这心里就更着急了,直接给李锐之前介绍的那个叫刘文君的律师。
他直接把前因后果都说明了,才问道:“刘律师,您看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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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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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你是怎么做的,用了什么材料,还有原件给我整理一份说明材料出来。”刘文君说道。
刘文君和杜云是打过交道,觉得杜云是挺精明的一小伙子,怎么能干这事呢?还被人捏着了把柄。
杜云一听说准备材料,这心就提起来了,“那个,刘律师,我这个情况,如果被人举办假证,是不是算是犯罪?”
“违法是一定的,至于能不能构成犯罪,一方面看你的主观意愿,另一方面看有没有造成什么社会影响。”刘文君顿里一下,突然说道,“最主要的是,如果女方起诉你是骗婚,那你就真说不清了。”
“骗婚?”杜云愣了一下,“不能吧,我们之间都是说好的,有协议在先,她还收了我钱。”
“这件事本身出发点就是错的,而且你所谓的那些协议或者收据,并没有第三方证明,并不是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
“对了,我第一次给她五万的时候,是从银行取的现金,我和她都在场,那ATM提款机那不都有监控录像吗,算不算证据?”杜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这个倒是可以申请调取监控记录。不过,真的走司法程序的话,会很麻烦,也会有很多变数,建议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刘文君嘱咐道。
“那是。”杜云仔细听着刘律师的话,突然就被点亮了,既然他这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协议的真实性,那小杨也同样没有办法证明假结婚证的真实性呀?原件在他手里呀!
对外,还没有跟刘律师之外的任何人提及呢,更没有任何地方以夫妻的名义登记或者留下任何记录。
简而言之,这事就是关起门来糊弄他妈的。
“人家手里有你的制作图片呀,这事你否认不了吧?”
刘文君手上还有个要开庭的案子,很是棘手,来不及跟他细说,只好重复两点。
“第一、详细资料赶紧给我发过来;第二、必须先跟你的父母说明情况,免得万一介入调查,他们说了一些对你不利的言辞;第三、多了解点法律常识,别哪天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因为李锐那层关系,刘文君这话也说得很直接。
国人普遍缺乏法律意识,一不懂得保护自己,二不知道很多事其实已经触犯了法律。大部分人都在做一些“违法但不犯罪”的事,有意无意地打着擦边球,很多人像杜云这样踩了法律的警戒线都不知道。
虽说是法治社会,可是,大多数懂法的人多是执法或者维法的角色,一群懂法知法执法的人去制裁另一群不懂法不知法还犯法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低效的事情。
“好。”
杜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批评,他也确实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说到底,还是这事儿,他办得欠妥。
应英这些日子养病更是养出了毛病,大手一挥,指挥着爷俩干这干那的。
现在又添了新的状况,杜宗明服侍得更加小心。这么一来,应英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一下午都在哭闹,质问老伴,杜云怎么还不回来给她做饭?
杜宗明自然知道儿子在忙什么,只好不停地打着哈哈说,他那边忙着呢,有活儿。
应英再胡闹也知道儿子的工作是最要紧的。这小杨只不过是开了间门店,还没怎样呢,就嚣张成这样,这要是跟那毛线似的,家里有俩臭钱,她还不得上天哪!
说到底,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那小杨闹了那么一次,不也没离家出走吗?说白了,还不是翅膀不够硬气,扑腾不起来。
应英想着,这次必须要跟儿子好好地说说这事,她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杨把这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她现在对小杨是一点好印象都没了,甚至还有些庆幸儿子没瞧上她,好在他们也没个孩子,这婚说离就离,一拍两散,没那么些麻烦。
应英这会儿也是想通了,像小杨这种女人,缺少父母管教的孩子是绝对不能当儿媳妇的,别的先不说,影响下一代教育啊。
一听着开门的动静,应英就扔了拐杖,爬回了床上。
她是很享受儿子嘘寒问暖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心底像是被什么点亮了一般,蓝莹莹的。
“儿子,你跟那女的什么时候离?”那次打架事件之后,应英在他们爷俩面前,直接喊小杨是那女的。
“妈,我们不会离婚。”杜云垂眸,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本递给他妈。
“嗯?”应英一脸疑惑地接过儿子手里的两本结婚证,这孩子不是成天哭着喊着要离婚的吗?现在她松口了,他反倒不愿意了?
“你是成心跟妈作对是吧?不管什么事,只要我同意,你就不干,只要我不同意,你就非干不可?”应英看见那本子上“结婚证”几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手直接摔在了儿子脸上。
“妈,这是假的。”杜云将那两个小本子拾起递给他妈,“你仔细看看。”
应英一脸疑惑地打开那俩小红本,现在的结婚证跟他们那年代的也不同了,这手上也没个参照物,她还真不好比对,不过,她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印章好像有点问题。
“这上面的照片是合上去的,字体也都不对,还有钢印,这上面没有,只是做了一圈类似印章的效果。”杜云一一解释道。
“你干的?”应英吼道,虽说这假结婚证直接省了离婚这一步,可是,她到底不愿意相信儿子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是。”杜云点点头,等着他妈发火。
应英这会儿倒是并没有发作,她脸上更多的是震惊。她不能想象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骗她,竟搞出假结婚这一招儿来糊弄她。
杜云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发作,索性把这事都说明白了。
“妈,我不是不愿意结婚,我也不是要跟你作对。我可以听你的,我可以跟你喜欢的任意一个人结婚,”杜云眉头紧皱,“但是,你不能指望我跟我不喜欢的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我毕竟是个人,不是任你摆弄的机器。”
应英愣愣地看着儿子,像是在仔细消化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妈,你不用再想办法逼着我做选择,我已经选过了,我跟毛线以外的任何人结婚都会是之前你看到的结果。我可以为了孝顺,愚蠢地接受跟我不喜欢的人结婚,但你不能指望我跟她过日子。这是我能出让的最大限度。”
杜云认真地看着他妈,笑了一下,“妈,也许你不希望我幸福,但是,你总不至于想看着我过得很不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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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不上道的烂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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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这一番话,像是一阵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应英,她眼里洇出一大颗的泪滴,马上就要落下。
杜宗明看着老伴难过的样儿,就有些生气了,他过来推了儿子一把,“说的什么混话,看把你妈气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杜云临出门前又扔下一句,“我有把柄攥在小杨手里,她甚至有可能反告我骗婚之类的,我现在把这些说出来,只希望你们了解事情的真相,万一有人上门调查取证,你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又是一枚重磅炸弹,震的应英眼前一黑,整个身子软瘫在杜宗明怀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犯事了?”应英只觉着脑子里空荡荡的,浑身无力。
此时,杜宗明内心受到的震撼也不小,他只是木然地抱着老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看儿子呀!”应英带着哭腔说道。
她这身体软塌塌的不受控制,可是脑子是清楚的。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重要,最后一点才重要,他的儿子,绝对不能让小杨那个贱蹄子给坑了呀!
等杜宗明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杜云已经收拾好了小杨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的东西大都在行李箱里装着,就卫生间里晾着的几件小衣服,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以及门口鞋柜里的那双人字拖,杜云找了个整理袋全塞进去了。
“你这是要干吗?”杜宗明厉声喝道。
他心里还在为儿子自作主张搞出的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生气,这一家人过日子,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着来的?好好的一个家都让他搞得乌烟瘴气的,再说了,现在这都什么情况了?应英身体都那样了,还能由着他瞎折腾吗?
“没事。”杜云拿透明胶带将那整理袋粘在行李箱外边,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杜宗明刚想说什么,又被儿子打断了。
“我已经托人在联系北京那边的医院了,一有消息,我们就动身,你做好我妈的工作,别到时候不走。”杜云说完这一句就拎着箱子出门了。
他看了下时间还早,干脆就打车直接去小杨的店里了。
夏至以后,天气就更热了,到装饰城里蹭空调的老头老太太渐多,眼瞅着到下班的点了,这人还是不少。
小杨正猫着身子擦吧台呢,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等她擦完再抬头看着杜云手里的行李箱,顿时就明白了。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这是你的东西!”杜云将那行李箱靠在吧台上,“你检查一下,要是还少什么东西,直说,我再给你送过来。”
小杨听着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再回去呗。
“天色还早,你找个住的地方并不难。”杜云说着转身就走。
“你就这么不留余地吗?”小杨翘着嘴巴哼了一声。
“你手里不是捏着我的把柄吗?”杜云连头都没回直接走了。
他最烦被人威胁,家里有一个妈已经够够的了,还要来几个?他又不缺祖宗!
一晚上,杜云都没等到刘文君的电话,他把这些事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其实,不是刘文君不给他打,是被李锐截了胡。
刘文君收到杜云的那些资料,先给李锐打了个电话,嘲笑他这哥们怎么处的,这都要走上造假的路了。
李锐一听这里面有事啊,就详细打听了一遍,俩人也把这事给说透了。
刘文君一点,李锐就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这事啊,可大可小。本来要没有小杨这一出,这事谁都不知道,基本就属于关起门来自个儿逗自个玩的。但是小杨这颗雷一埋下,后患无穷啊!
加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搞了半天,杜云竟然用了这么一个不上道的烂招儿,最后把自己架火上烤,这不自找的麻烦么!
李锐决心要让这小子长点记性,特意嘱咐了刘文君一番,“别给他回话啊,打过来也别理!晾晾这小子!”
杜云等了一宿,也没等到刘律师的电话,就打算给王鑫远打个电话,把事情安排一下,以防万一。没承想李锐倒是先打来电话了。
“怎么着,你又摊上事了?”李锐忍不住嘲弄他,“跟哥们说说。”
“等你?”杜云想着昨天那通电话,就骂道,“黄花菜都凉了。”
“哥们,你要这个态度,那我就啥都不说了啊!”李锐笑道,“等你前脚进去,我后脚就去找毛线庆祝。”
杜云听着他这意思,好像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转念再一想,准是刘文君透的底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挡是挡不住的。
李锐听着电话那头的叹气声,也就收起了玩笑话,“我跟刘文君商量了一下,这事啊,你要想永除后患,还就得主动报个案,说一下你的情况……”
“你说投案自首?”杜云接了一句。
“是这个意思。”李锐顿了一下又说,“你这个情况,违法是一定的,但还不构成犯罪。第一、主观上你不是直接故意;第二、客观上你没有拿出去搞诈骗或者宣传之类的。这就相当于有人觉着好玩画了张钱,但他没拿出去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噢!”杜云松了一口气。
“但是,”李锐又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这个做法跟拿铅笔在纸上画个图扣个戳说这是结婚证还不一样,那个显然是假的,你这个更像真的……”
李锐完全照搬刘文君跟他说的那一套嗑唠。
“啊,那这是……”杜云刚放了一半的心又吊到嗓子眼里了,搞不懂他到底啥意思,这家伙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说白了。这事要是就你俩知道,搁家玩玩没碍着别人的事,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这就好比你半夜过马路闯了红绿灯,又没杀人放火的,谁还能把你抓起来?不过现在你既然有短捏在人家手里,还拿不住人家,这事大小都是个隐患。”
李锐又给他指道:“所以,你要变被动为主动,去投个案,主动把你这事爆出来,再借着人家的手抡上小杨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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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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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我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现在担心别人拿这东西出去干一些违法的勾当,给社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对喽!”李锐笑着夸他,“兄弟,脑子是个好东西,但你得常带着!时不时地充点值啥的!”
“滚!”杜云也不等李锐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决定好好洗漱一番,赶紧去投案。
李锐骂了句“过河拆桥”之后,又迅速给毛线编了条短信,就一个字:妥。
杜云正刮着胡子呢,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杜云只当是他爸追过来了,上衣都没顾上穿就直接去开门了。
“怎么是你?”杜云不等小杨应声,啪一下关上门,迅速找了件衬衫套上,又跑去洗了把脸,这才重新开了门。
“不准备让我进去吗?”小杨双抱着双臂看着挡着门口的杜云,心里就生出一股恶寒来,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小心眼,屁大点的事儿还找毛线撑腰,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他那个二百五的妈套近乎。
“没这个必要。”杜云顺手关上门,“就在这儿说!”
“呶!”小杨将那手机和电脑都递给他,“那几张照片,是我用手机拍的,没有留底儿,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都清查一遍。”
“不好意思,我没有随便动人东西的习惯。”杜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接那些东西。
“那你看着,我自己删!”小杨哼了一声,心里暗骂杜云奸诈,这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可装的!
头天晚上小杨突然接到供应商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是这边市场没做起来,要停止供货,她立马就炸毛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投了那么多钱之后才说,那一年的房租加装修不都得打水漂啊!
她死乞白赖地央告了好半天,人家才松了口,“杨啊,真不是我不想给你货,是我们老板突然不让发的。”
“你们老板?”
小杨突然想起一开始毛线给她的就是他们老板的电话,她可以直接打过去问个明白呀!她这边进展是慢了些,可是这开工就没有回头箭,她几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搭进去了,连她自己也天天在店里干耗着,说白了,她才是那个等米下锅的!
小杨愣神的工夫,对方又给她支了一招,“哎,你们老板不是跟我们杨总挺熟的吗?你找她说说情呗!”
这一句看似无意的忠告一下子点醒了小杨,她不信那老板好端端地就半夜突然奇想不给她供货了,她又没刨人家祖坟,不至于的呀!
小杨是个急性子,当即给他们老板打过去想问清缘由,人家老板也痛快,“小杨啊,按说你这点东西,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不值一提。可是,毛总那边就不一样了,我是很想跟她合作的。”
“对对对!正是毛总让我找的您。”小杨笑道。
“是吗?”对方意味深长地笑道,“跟我听说的,好像不大一样。”
小杨愣了一下,正想解释什么呢,对方又撂下一句,“我是很不喜欢跟背信弃义的人打交道的。合作的事,我们还是再看吧。”
小杨这个时候,已经十分确定是毛线在后面搞的鬼,她没想到的是,毛线这种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竟然连一个不起眼的供应商都能把得死死的。
理清了症结所在,小杨一大早就到杜云这负荆请罪来了。
当然,她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杜云这种做法的,一个大老爷们,事事都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真有能耐,倒是真刀真枪地干啊。搞这些七七八八的猫腻,跟个娘们似的。
小杨席地而坐,用了很大的力气敲打着膝盖上的电脑,然后一脸恼怒地看向杜云,“行了吗?”
杜云就是再傻,也看出小杨的意图了。而且看小杨的愤怒指数,八成是上了他家毛线的套儿。想到搁了这么远,她还是惦记着自己,总是默默地守在他身后,杜云决定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他得好好地惩治一下这个小杨,这家伙,是个吃软怕硬的。
“不行,你还得跟我立个字据,”杜云摇了下头,说,“我年纪大了,受不了你老反扑。”
这不就是说她出尔反尔吗?
小杨真想甩他两巴掌过去,好像谁愿意跟他有瓜葛似的。不是看在钱的分上,她才懒得理他呢!
“我不会写!”小杨干脆开始耍赖皮。
“那没关系。”杜云好脾气地笑了一下。
小杨正想说“谢谢”,被杜云后面那句差点气死。
“你慢慢来,我去吃个早点!”杜云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杨一个人愣在原地,她觉得杜云这家伙,办起事来可比毛线狠辣多了。
想到要先把跟杜云的事了结了才能给毛线打电话,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从百度上找了个范本,一条一条地写下去。
一直等到十点钟了,杜云还没回来。
小杨还要赶着去开店,这做买卖的一天都不能关张,越是不当回事,那就越没有生意,她一般都是顶门去的,装饰城一开门她就头一个冲进去,这都晚了半个钟了。
她直接给杜云打了电话:“在哪里?我写好了。”
“不好意思,我在外边办事呢!”杜云冷冷地说道。
小杨差点没气死,她这一大早赶过来,连早点都没吃呢,就开始鼓捣这破玩意儿,他可倒好,一声不吭就溜了。
“那我给你发微信,好吧?”小杨强忍着胸口的怒气说道。
“不好。”杜云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你见过拿微信立字据的吗?特别是像你这种有前科的人。”
杜云说罢,直接挂断电话。
小杨气得直跺脚,捎带着问候了杜云家各位列祖列宗,拖着发麻的腿去外边找打印店去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上午,小杨打了十几通电话,杜云迈着小碎步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兜子小金鱼。
“你让我干等一上午,就是为了买这玩意儿?”小杨瞪着眼睛反问道。
“我没让你等。”杜云瞬间就冷了脸,他将托在塑料兜底部的一只手慢慢地腾出来,又去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好半天钥匙,这才拧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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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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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有些阴暗,这门一打开,有热风扑面吹来,小杨跟着往前探了一步,那脑门正好撞在了合上的门板上!
小杨气恼地极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砸过去,嘴里吼着,“杜云!你给我开门!”
结果,门从里面推开了,她闪了一下不说,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门板上,感觉这脑门上火辣辣的。
“杜云,你是故意的!”小杨咬着唇说道,她一只手抚着脑门,另一只将写了一上午的“字据”甩给杜云。
“开门是故意,砸你……”杜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纯属意外。”
“别啰唆了,你看行不行!”小杨白了他一眼,这人她是越看越烦。
“不行。”杜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手里举着那张字据晃了晃,“你才从公司出来多久,连做事的规矩都忘了?手印呢!”
“你!”小杨的手举到半空中,又拐了个弯,一把夺过杜云手中的字据,她真是恨不能直接将他那两只眼睛戳瞎了,让他再这么耀武扬威的。
杜云伸手往楼道一指,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嘱咐了一句:“快点啊,我一会儿还有事。”
小杨抱着电脑,气呼呼地冲下去,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嗵嗵的响声。楼下的狗被惊到了,忍不住狂吠起来,好在小杨打农村出来,什么野狗没见过,她抡起双臂那么一挥,那狗就嗷一声就先于她冲出楼道口了。
这下倒好,她那没来得及放下的胳膊被狗主人瞧了个正着。
一个左手上戴着四个大金戒指,右手腕子上堆着十来个金镯子,发型跟怀里那只泰迪一模一样的老大姐冲出来挡着她面前,“哎!你把我儿子吓着了!你知道吗?”
小杨哼了一声准备走开,被那大姐一把扳住肩膀,“我跟你说话呢!聋啊!”
“那你想怎么样?我带它去看病?”小杨这心里窝里一肚子的火气,这一上午都要过去了,她还什么都没干成呢,又遇上了这么个没眼力见的,真是人要倒起霉来,喝凉水都能塞牙!
“那倒不用。”大姐松开小杨的肩膀,摘下墨镜,对她翻了个白眼,“我花得起医药费!”
“那不就得了。”小杨转身就要走。
“道歉!”大姐冷不丁号出这一嗓子,吓得小杨打了个激灵,那只小泰迪也发出呜呜的叫声,将整个脑袋藏在那大姐怀里。
“对不起!”小杨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实在是不想跟这种暴发户纠缠,真是丢人。
“我让你跟我儿子道歉。”
那大姐抡起胳膊又要来抓她,小杨长得不算个娇俏的,可跟这老大姐一比,明显不占优势,加上她从心里瞧不上这种把钱挂得满身都是的暴发户,算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她在长沙,不过是孤身一人,以前好歹还有个杜云,现在看来,就剩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小杨觉得自己这条好汉,绝对不能就这么折在这老大姐手里,这脸要是被她抓花了,可就不划算了。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大姐怀里那只泰迪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鞠躬!”大姐对小杨的表现并不满意。
“好!”小杨咬着牙关狠狠地点了头,再抬眸时,眼眶都红了。
大姐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挥手像赶苍蝇那样将她赶走。
小杨踩着高跟鞋跑出去十几米,最后忍不住在一个墙角蹲下干呕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鼻涕眼泪口水混在一起,咳得面色全无,她发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至少,不能被一个暴发户老大姐欺负。
杜云住的地方很偏,加上不熟悉地形,等小杨买好了印泥,再折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杜云已经换了一套行头,不耐烦地在楼下等着她,“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给!”小杨已经累得完全没了脾气,浑身是汗,头发顺着拧成一绺贴在脑门上,腋下不时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她感觉自个都要热馊了,只等着杜云一句话,她就撒丫子冲回家洗个热水澡。
想到这一点,她就更烦躁了。
杜云这一出实在是太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找房子呢,就如家那样的破地方,还要一百多一宿呢,真是睡得她肉疼。
“可以了。”
杜云冲她点了下头,两手托着那张纸,左右一对折,呲啦一声撕开,他看着手里的两张纸片,微微蹙眉,似乎嫌弃撕得不太整齐,再一次对折,呲啦又是一下,如此反复,直至那张纸彻底被撕成了碎片,被杜云随手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小杨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杜云吼道:“你根本就不是想要什么字据!你耍我!”
“对!”杜云笑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不管写什么字据,对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来说,都是个屁!”
小杨死死地瞪着他,嘴唇都给她咬破了,她舔了一下唇角,心里生出一股子恨意来。
他就那么不拿她当一回事吗?她根本就没有真的要举报他的意思,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才出此下策。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不屑!仗着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女人就能这么有恃无恐吗?
小杨那憋了一上午的泪,再也绷不住了。她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云无所谓地摇了下脑袋,他觉得李锐的话应该改一下送给小杨:脸是个好东西!得要!
小杨顶着烈日去中介看房子,没什么好挑的,她从最便宜的里面选了个洗浴设备齐全的,当即就搬过去了。
当然,从酒店出来之前,她还是赶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来不及打扫房间,小杨就拨通了毛线的电话,在确认毛线接听之后,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意图,“毛姐,保温材料那边突然不供货给我了,您能帮我跟他们老板说下吗?”
“你在那边都好吗?”毛线问道,并没有接她那一茬。
小杨立马端正了身份,即使她一百个不愿意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毛线仍然是她的老板,即使是基本工资,也足够她维持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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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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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姐,我这边都好。事情都很顺利。”小杨顿了一下说道,“杜总监那边,很快就会有进展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扽了一下,扯得很疼。
“好啊。”毛线说道,“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
“就这一件,毛姐。”小杨扯着嘴角说道。
“就这么点事儿,还用得着我亲自打电话吗?你杨文书的名头已经不管用了吗?”毛线突然很生气地说道,“你告诉杨总,我的人在他那儿连这点面子都买不到的话,接下来的事就甭谈了。”
小杨怔愣了半天,再想说话时,那边毛线已经挂断了电话。
小杨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很快就领会了毛线这通电话的含义:第一、离开公司,你什么都不是,跟供应商连个关系都接不上;第二、只要你还是我的人,什么都好说。
经历了这一天的劳顿,小杨已经看透了,没有本事,她只能是那只任人宰割的小鸡仔。她稍微缓了几分钟,再次拨通了保温材料那边杨总的电话,她刚开了口,人家就答应了。
“好说,你是毛总的人嘛,这点货,不必记在心上。”
这态度跟头一天晚上,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这更加证实了小杨心里的猜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毛线搞的鬼。
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怨恨毛线,她把这一笔账都记在了杜云头上。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让你不敢再小瞧了我。”小杨狠狠地掐着手心。
她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了什么误会,让杜云一下子对她这么嫌恶,明明之前还拿她当盟友呢。而且,她一直记着那次去北京找前男友之前杜云对她说的话,他让她打扮好看点,他说咱输人不输阵。
小杨自诩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加上这些年在公司里的历练,不说炉火纯青,这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她怎么就看不懂杜云了呢?明明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怎么能对她干出这种狠事来呢?
小杨确实是在反思,但是,都没到点上。
她并没有意识到,从她跟杜云他妈套近乎,意图抢走毛线的男朋友开始,她的人品就已经打了折扣。这一点,对杜云和毛线这种被至亲至爱至信的人伤害过的人来说,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丢失了一件多么宝贵的东西。
同样在反思的还有一个人,毛线。
小杨的不受控是意料之中的,可是,毛线没有想到小杨的为人竟然能够恶劣到这种程度,李锐那通电话本意是让她长点心眼,这人该召回就召回,放这么一活色生香的美人在杜云身边,这不就是活生生的考验嘛。
生而为人,有两个东西是不能考验的,一是钱,二是情,对男人尤其是。
李锐工作的特殊性,让他对人性的认知要更加透彻一点,说白了,那些铤而走险的人,大多不外乎这两样。
毛线迅速厘清现状之后,当即决定掐了小杨的财路,为此不惜答应杨总协助他们打通北方市场。
她一向不屑于在背地里耍小阴谋,不过对于一而再再而三冒犯自己的小杨,除了这种不上道的小计谋,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光明正大的招儿来。
至于李锐提点的事儿,毛线还真没当回事儿,好色是人的本性,不止男人,女人也不能例外,就像她自己,看到长得好看一些的学生,也会觉得赏心悦目。人性中自带真善美的一面,非要让人自动屏蔽所看见的美好事物,这不人性,也不科学。
不过,人还有一项本能,就是认知。
能根据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去判断一个人的品性,最终跟自己所接受的、能欣赏的那一拨儿靠拢,这也就是所谓的人以群分。
毛线相信每个人都是有磁场的,不管是现在的小杨还是从前的美茗,都不会是杜云的心头好,杜云虽说少言寡语,但是他一向明辨是非,骨子里是个很正的人。
这一点,她颇为自豪。
毛瑾这些天在托人打听特效药,还亲自去了趟香港,总算是买回来了,还献宝似的拿出来显摆,“人家说这药可好使了。”
“妈,这个先不能给人吃。”尼雅说道,“一切等医院那边有结论了再说。”
“嗨!就你事儿多!”毛线白了她妈一眼,“这杜云他妈要是知道是你买的药,她还敢吃?不得吓死!”
“倒霉孩子!成天死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毛瑾伸手就瞧了女儿一记脑瓜。
“哎哟!我的妈呀!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毛线迅速躲开她妈,把头抻到尼雅面前,问,“是不是肿了?”
尼雅还没说话呢,毛瑾又开口了,“甭理她,该打!”
毛瑾不是那缺心眼儿的,自然知道那应英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是这会儿人都病了,中间还夹着一个杜云,再说这些就没有意思了。
再怎么闹腾,她也是个病人了,她不信那应英还能翻出花来。再说难听点,那应英也小六十的人了,她还能再折腾六十年呀!
毛瑾觉得应英跟蓝娥的性质不同,她只是偏执,又过分依赖孩子,但是,要说多坏,真不至于。
更重要的是,杜云在感情上明显是偏向毛线这一边的,并没有说一定要听他妈的,怎么样之类的。毛瑾觉得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她和女儿都是占了上风的这一方,这样一想,倒有些可怜应英了。
这人活一世啊,生老病死这些因子都蛰伏在身体的某处,会在某一天突然跳出来,与自己不期而遇。
温暖也好,苍凉也罢,没必要太过执拗,接纳就好。
老王走了之后,毛瑾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想起从前的种种,总是觉得生命易逝,如昙花一现,每每念及故人,总是难免伤怀。
这次应英的生病,她倒是豁达了不少。该来的总要来,躲不过的。
自从尼雅提出等孩子生下来,抱一个给毛线养之后,毛瑾对女儿的个人生活也就放任自流了。她女儿有吃有喝,能跑能颠还能养活自己,怎么就不能过几天她想要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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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造反的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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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这些日子尤为上进,特别是看着尼雅每天拖着笨重的身子上下班,他就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有了李明华的帮衬,他这边就轻松了很多,做事也慢慢放开了手脚,每天除了上班,还要抽出时间充电。
这一点,毛瑾尤为欣慰,看着儿子一天天长进,她这心里也放亮了,像是种了一朵朵小太阳,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老邢头那边也回话了,他们爷仨都想跟着毛瑾大干一场。
几个孩子都不同意这事,轮番上阵说服他妈,尼雅更是拿肚子里的孩子说事,让她从家好好待着,享享清福。毛瑾觉得不行,这事本来就是她撺掇人家干的,这人家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她这边撂挑子了,这不坑人嘛。
毛线和王鑫远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出一笔钱,给他们提供资金,让他们自己去干,又被毛瑾否了,当初她吹得天花乱坠,人家听得神魂颠倒,这会儿做个甩手掌柜,像话吗?况且,她也是有些私心的。
她这儿子王鑫远明显不善管工程这块儿,现在那些单子,大都是人家杜云揽下的,他管人都费劲,这以后怎么办?国家在房地产这边的政策一年比一年紧,这活儿也越来越难接,光指着这点老本,又能撑几年呢?
毛瑾是想给孩子们时间,让他们慢慢走出适合自己的路子来,可这一时半会儿没有的话,她还是可以顶上的吧。
毛瑾最后表明了态度:“你们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们也甭掺和。咱各干各的。”
毛线气得差点掀了桌子,这是要造反啊。
对毛线的强烈反对,毛瑾全当看不见,雄赳赳气昂昂开着她的小车,直奔乡下去了。
毛线索性不管了,她还真不相信,她妈养尊处优这么些年惯了,真要扎根乡下,天天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粪土味儿,她又能捱几天?
毛线最后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等着她妈灰头土脸地回归家庭呢。
倒是王鑫远这个不踏实啊,三天两头地往乡下跑,给他妈送吃的送喝的送生活用品。
毛瑾也顾不上跟他说话,穿着布鞋,宽松的棉衫棉裤,戴着大草帽跟着人家在地头忙活,他亲眼看着他妈从人家手里接过一根刚摘下的黄瓜,拿手搓了下刺,咔嚓一下就放嘴巴里了,王鑫远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他觉得是自己不够上进,才逼得他妈这把年纪了还干这种活儿。
虽然他爸走后,他妈消沉了一段日子,什么事都不过问,可是他知道,这个家,离不开他妈。
那次回来之后,王鑫远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学着应酬了,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记着每个客户的喜好。比如有个重要的客户喜欢抽软中华,他就车里办公室都备着,还养成了随身带打火机的习惯。
毛线也是一天天往外跑,她一家银行就要待上大半天,仔细地咨询关于理财这块的具体事项,再认真地做下笔记,晚上回家后一个个搜资料对比。
尼雅那边最终帮杜云约到了肿瘤医院的专家,时间定在一周后。
“不过,姐夫,这要去了那里,病情是瞒不住了。”尼雅再次嘱咐道,医院名字在哪儿摆着呢,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
“我知道。”杜云耳边夹着电话,手里还卷着一张图纸,他估摸着这次出去,可能时间会比较长,准备把这房子先给退了。
“姐夫!”尼雅顿了一下,还是说道,“现在并不能确诊就是癌,而且就算是,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你那边要做好家里人的思想工作。”
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家人的心态尤其重要。
因为癌症无论能否治愈,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需要承受极强的压力,没有很好的心态,是很难捱过去的,甚至可以说,治疗到了一定程度,主宰病人命运的,不再是医生,而是病人的心态,特别是家人的情绪会传染给病人,总之,想要往好一点的方向走,积极的心态是必须具备的。
老话常说“人活一口气”,这一点,对于重疾患者来说,尤为重要。
医生和药物能带给病人的安慰有限,最重要的那口气,还得是家属给,让病人提起一口气决心跟病魔对抗到底,这才是最要紧的。
“好!”杜云放下手中的图纸,想多说几句,可是最终也只是说了句,“我知道。”
尼雅不是王鑫远,更不是毛线,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尼雅这边也听出他的为难,只当他是心情不好,赶紧挂了电话又去找毛线。
“怎么了?不舒服吗?”毛线这些日子又回到家里来睡了,她妈一去乡下,她就守在这边了,担心尼雅万一哪里不舒服,身边好有个人。
看尼雅小脸拧得紧巴巴的,她就紧张。
“我没事。”尼雅撇了半天嘴,挽着毛线的胳膊坐下,“姐,你就给姐夫打个电话嘛,我听他说话都可难受了。”
“哎!”毛线叹了口气,反问,“我说啥呀?我说希望你妈早日康复,活蹦乱跳,好收拾我?”
尼雅愣了一下,觉得姐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怎么说好像都不大好。
“你别瞎操心了啊。”毛线捏着她的小脸,“你把你肚子里这俩宝贝看好就行了。少管别人家的闲事啊!”
尼雅噘着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很多余,在这个家里,她总是觉得有力无处使,明明是想说服姐姐跟杜云打个电话,沟通一下感情的,没想到又被她说服了。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没主意的人。
“坐上来!”毛线拉了她一把,又拿了被子和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我看看你这脚。”
尼雅虽然没有像别的孕妇似的那么害口,可最近这身子肿得厉害,加上每天还要上班,来回走动,她这脚丫子肿得跟个猪蹄似的,透亮。
“疼不疼?”毛线捧着她的一只脚丫子轻轻地捏了起来。
“不疼。”尼雅嘴巴往里一瘪,眼泪就落下来了。
“哎!”毛线稍稍加重了一点力道,将她的大半条腿搁在自己腿上,给她仔细揉捏起来。
捏了十来分钟,尼雅就感觉这皮肉不那么紧绷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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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医院也有旺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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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看着她好像舒服了一点,又特意百度了一下怎么给孕妇按脚,对着视频抱起了尼雅的另一只脚做练习。
这么过了半个钟头,她这汗就顺着脸颊淌下来了。
“姐,你休息一会儿。”尼雅往回抽了一下腿,“我好了。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我再给摁摁那一只!”毛线觉得先前那一只脚捏得不大好,不如这只熟练。
“不要了。姐你快歇会儿。”尼雅可不好意再让姐姐费劲了。
不过她这行动不便,毛线使劲一拖,那脚丫子就到她怀里了,“再摁十分钟,咱去吃冰粥。”
“有冰粥?”尼雅多会儿提到吃的,眼睛都发亮。
婆婆是从来不让她碰冰的东西的,尤其是怀孕之后,家里连雪糕都禁了。
“嗯嗯,”毛线点了下头,提醒她,“不过你甭想着大吃特吃啊,有那么一口就不错了。”
“嗯,就一口。”尼雅乖巧地应道。
十分钟后,毛线揉着发酸地胳膊去洗了把脸,这才从冰箱里端出两小碗冰粥来。
“姐,这是冰粥啊!”尼雅好奇地拿汤匙搅了个底朝天,一丁点儿冰渣渣都没见着。
“啊!”毛线先尝了一口,觉得没那么凉了,才催她赶紧喝,“这天这么热,估计我端出来的时候,化了。”
“啊?”尼雅一双好看的眼睛瞪得格外大,她就是想看看姐姐是如何做到面不红耳不赤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呢?简直就是郭德纲附体啊!
毛线知道尼雅在盯着自己,她那眼睛里要是能喷火,她早就被烧死了。
哪又怎么着?给她放冰箱里冰镇一会儿就不错了,还想上天啊,老太太在家的时候可是一口凉的都不让她碰的。
“不想吃?”毛线故意很大声地吸溜了一口。
“不是。”尼雅极不情愿地舀了一勺送进嘴边,别说,还真有点凉气,再仔细嚼了一下,还有一些果仁的香味,尼雅这个没有原则的吃货直接丢开汤匙,大口喝了个精光。
“瞧瞧这点出息!”毛线嫌弃地递了一张纸巾给她,“一碗粥就给喝美了。”
“嗯!再凉一点,就更好了!”尼雅吞下最后一口粥,囫囵不清地说道。
毛线看看时间还早,王鑫远还没回来,就先让她回屋歇着了。
尼雅享受了一次特殊的足底按摩,精力有些过剩,非得拉着毛线在屋里玩一会儿。
“玩?”毛线看着尼雅非常小心地挪动着她那凸出来的大肚皮,无奈地摇了下头,“你先躺下歇着吧,我陪你说会儿话。”
“嗯,”尼雅点头,她这一沾床就不想动了,侧着身子,让大肚子也挨着床,又觉得不大舒服,微微地蜷起一点膝盖。
“很累?”毛线帮她盖好凉被,问道,“这么辛苦的话,就先不要去上班了,等生完孩子再说。”
毛线觉得尼雅怀的是双胎,找个理由休假应该不算太难。
“不能啊,姐。”尼雅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这一放暑假,有好些人约了手术,医院里人手很是紧张。”
“做手术还得看假期?都是老师吗?”毛线很是不解。
“不是。”尼雅解释道,“平日里大家都忙着工作,还有照看孩子,这一放假了,不用天天盯着孩子了,才有时间忙活自己的事。”
毛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手术还能这样排的,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医院也有淡旺季啊,我还以为一年到头都是旺季呢!”
“医生也是人,总不能老是连轴转嘛,那可是比疲劳驾驶还要危险的事儿。”尼雅正说着,哎哟一声。
“怎么了?”毛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姐,我腿抽筋了。”尼雅一脸痛苦地抻着右腿。
“你别动,别动!”毛线迅速奔至床尾抬起尼雅的一条腿来,手上暗暗使劲一点一点帮她活动着。
一阵胀痛之后,尼雅脸色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冲毛线甜甜一笑,“姐,你真好!”
毛线撇嘴笑道:“你呀,觉得谁都好!”
在她看来,尼雅跟王鑫远都是一个型的,不谙世事,单纯的像张白纸。
“姐,我说真的,谁要是娶了你得多幸福呀!”尼雅又对着姐姐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便宜杜云了!”
王鑫远这一阵对杜云的意见很大,直至听着杜云他妈生病的消息,这情绪才好一些。
尼雅这边,本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对杜云存了点私心,总觉得姐姐跟杜云比跟李锐要好一些。
她是这样劝王鑫远的:“李锐好是好,但是他那个工作性质,你说姐姐跟着他担惊受怕的,多不好!”
这话王鑫远还真听进去了,那李锐确实常有外出任务,经常性失联,又莫名其妙出现,这样一来,他对这俩候选人,都打了问号,干脆谁都不管谁都不帮,就让他们各显其能吧。
尼雅打心眼里还是有些佩服杜云的,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还能坚持,说明他心里真是把姐姐当回事了。若是换了她家王鑫远,尼雅觉得依他那性子,一定是听婆婆的话,另寻佳人了。想到这一点,她感觉分外满足,觉得真是上辈子修了的福分才找了这么好的婆家。
这一点,尼雅妈妈也很认同。
老一辈人说姑娘找婆家,而不是说找对象,以前人注重门户等对,现在人讲究心灵契合,可是婚姻最终是过日子的,对不对,合不合的,只有自己最清楚了,这事儿,即使父母也无能为力,全凭个人造化了。
依兰觉得她这姑娘算是个好命的,不争不抢的,啥都有了。
毛线在屋里也睡不踏实,一会儿掂着尼雅那边的动静,一会儿又想着杜云妈妈那边的事儿,想到深处,又觉得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贱得慌。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杜云妈妈最好的结局便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从得知杜云他妈生病这一阵,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她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多痛快,更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甚至,她发现自己,打心眼里,是希望那老太太好的。
她狠狠地拧了一把大腿,暗骂自己没出息,决定再不去想杜云家那些破烂事儿。
“关我屁事!”毛线最终忽一把兜过被子蒙在头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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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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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妈去北京检查身体,以去大城市转转,顺便看看病的由头。
这么一来,应英就有些心动了。
她是想让儿子出去转转的,万一遇上个好姑娘呢?人家电视上不说了吗,旅行中认识另一半的概率很高,而且相处得也好,至少有一样共同的兴趣吧!
杜云那一套“今生非毛线不娶”的口号,她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这男人啊,致命的弱点就是口是心非。那杜宗明年轻时候,比杜云又如何?不照样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杜宗明一开始是回乡下教书的,就是为了回去寻他那土生土长的老相好,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后来怎么着?不还是跟着她进城了吗?
杜宗明年轻时候,那可比杜云拧多了,别的不说,那女的都跟别人结婚了,他还不死心,进城头两年,一发工资就跑去邮局给那女人寄一半回去。结果呢,不照样被她拿下,连人带钱乖乖地上缴。
应英想到这一点,就颇为自豪,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努力争取来的胜利果实,谁想从她树上摘个果,那必须得经她首肯。
应英觉得儿子最大的毛病还是没见过世面,真正见识过好女人了,他自然不会说出那种傻话了。
那毛线是个什么东西?就那种姿色的女人,还用得着去天津找?哎哟,他们老家那小县城都能一抓一大把吧!
当然,毛线那老女人唯一的好就是还要点脸,没有对他儿子死缠烂打,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小杨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应英这心里就畅快多了,腰也见好,都能甩开拐棍撑着墙走了,当然,大多时候,她还是要杜云搀着的。
应英这些日子下楼遛弯的勤快了不少,她很享受被老伴儿子一左一右搀着,看那些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却只能咂摸着嘴巴干咽唾沫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应英每天都为这些小市民的生活感到悲哀,没有自我,一辈子活在儿女的身后,做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好像她们这一辈子就只有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一件事可以干!
应英笑盈盈地跟她们打着招呼,却从不肯停下跟她们说闲话,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小市民。
纵是如此,还是少不了被人拉扯着问,“怎么摔得啊”之类的。
应英莞尔一笑,扯了扯杜宗明的衣裳,“我俩搁家闹着玩,不小心伤的。”
这话就像一粒冰碴落入了油锅,哗啦啦炸起了一大片油花。
几个老太太相互看了几眼,愣是搞不懂,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玩闹的?不过要说打架,也不大可能,就杜宗明那个脾气,跟谁都吵不起来,怎么可能伤着应英呢。
几个老太太正犯嘀咕呢,楼下那老太太来了句,“哎,好些日子没见你家儿媳妇了啊!”
就这一句,应英立马拉下脸走了。
几个老太太又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故事在这里啊!
应英从眼睛的余光里瞥着那一上一下不停吧吧,还时不时朝她这边指指点点的老太太,这心里就莫名地烦躁。
看来,是有必要赶紧为杜云找个姑娘了。
应英很清楚,结束一个话题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赶紧制造另一个话题。她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住了几十年了,可不能被一个小杨给抹黑了。
这么一来,应英对积极到来的首都之旅还是有些期待的。
买票的时候,她特意跟儿子调开一点。
杜云也不说什么,反正都在一个车厢里,有什么事也看得见。而且,自从跟他妈表明了心意之后,他对毛线的感情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唯一让他焦虑的就是他妈这个病情,不知道现在是到了哪一步!
有尼雅那边的帮助,很顺利,挂完号直接就可以去住院。
应英一听住院又不干了,再一想这事这么顺利,总是那家人从中使了坏,“哼,那娘俩巴不得我早死呢!她们好霸占我儿子!”
杜云也坦承,确实是有尼雅的帮忙,事情才能这么顺利,“妈,你看这边挂号的人多多啊,我们排到天黑都不见得能排上!这事是我义母特意托付尼雅父母才办好的!”
杜云是想让他妈念着义母那边的好的,没想到这一句,彻底惹毛了他妈!
“什么义母义母的!我还没死呢!你缺妈呀?”应英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独自去队伍最后边排队了。
杜云看了他爸一眼,无奈地摊了下手,“爸,你们先排着吧,我去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回来替你们。”
杜云不想在这事上跟他妈拧,况且不让她知道这医院挂号的艰难,她又怎么知道这号来得有多不容易吗?
杜云知道尼雅给她挂号,安排的这些一定是动用了她父母的资源,否则以她一个小小护士长的身份是拿不到这个号的,还是专家号。
人家辛辛苦苦费劲巴拉弄来的号,就让他妈这一票否了。杜云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但又不能发作。别的不说,就他妈现在这个情况,未来怎么样,都很难说,从这一点上,杜云就必须收敛自己的脾性,好赖把这病先看了再说。
他确信,他妈在这个挂号的队伍里熬不过三天。
只是这么一来,又得麻烦人家尼雅。
杜云出了医院门,正用百度地图搜索附近的酒店时,毛瑾就来了电话。
“都安顿好了?”毛瑾问道。
她这一忙,差点忘了这件大事,倒是尼雅打电话提醒了她。
“嗯,正排队呢!”杜云也不想瞒着义母,直接说了他妈的反应。
毛瑾在那边扑哧就乐了,这老太太还挺有意思啊!她是真不知道进这样的医院看病有多难吗?这不就是跟她自个儿过不去吗?在这儿跟谁耍呢?还不看?不看拉倒!人家稀罕她这一个啊!
毛瑾直接被应英气乐了,真不知道她是精呢还是傻呢!
“妈,真是麻烦……”杜云觉得这事确实让人家尼雅难办,人求人本来就不大好弄,他妈再来这一出,就更不好办了,原本是计划着当天下午安排住院,第二天就请专家过来看的。
他妈这么一折腾,整个计划都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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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大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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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那没用的,”毛瑾打断他,“先去住下吧,我这边安排一下就过去!”
“好。”杜云应道。
刚挂断电话,就收到毛瑾的短信,酒店已经给他们订好了。跟医院就搁了一条街,很方便。杜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义母电话里让他先去住下的意思,这是都给他安排好了呀。他这心里跟外边的日头一样,暖烘烘的。
毛瑾撂了电话,简单安顿了下,又跟老邢头爷仨嘱咐了下,所有的蔬果,都按订单采摘,千万千万不要提前摘下来。
“这个入嘴的东西,是最不能糊弄人的,这刚摘下来的跟放了一天的味就不一样了。”毛瑾要求他们必须严格遵守时间,保证在采摘后八小时内送到顾客家里。
“您放心,一定不会差的!”老邢头拍着胸脯打包票,这赚钱的事儿,必须上心啊!
“毛总,您放心吧,这活儿,我们能干好!”邢文说道。
起先,他并没有瞧上毛瑾,长得很普通,也没有人那种大老板的气派,就是看着比他们村那些老太太显年轻点。他总觉得他爹对毛瑾这老太太有些过于盲目崇拜了。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毛瑾的表现倒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别的不说,单是毛瑾帮他说服村里的十来户人家连地带果包给他们,就很厉害了。
他们村这些老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
在这之前,村干部也曾给过建议,希望他们把一些经济特产,统一作价,对外拧成一股绳儿,把市场做起来,这些个村民一天一个样儿,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后来还叫人家签什么保证协议,真当是揣了个金疙瘩呢!
用他家老二邢武的话说,就是小农意识太重,多会儿都只惦记着自己个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多一眼都不肯往前看。
没想到,这毛瑾一出马,那顺利拿下了那些“刁民”。
这一点,邢文打心眼里服气,更让他纳闷的是,他也没见着这老太太干啥呀,不就是在地头上跟人拉呱唠嗑么,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被她收服的呢?邢文越琢磨越觉得这老太太不一般,毛瑾再说什么,他也不闹腾了,说话什么的也变得分外客气。
毛瑾对他这一变化倒不觉得有什么,像他们这种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能静下心来干活的就不多,更何况是下地干农活呢?
这老邢头人比较憨厚,毛瑾对他这俩儿子也比较有好感,觉得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很不容易的。
邢文的那点心思却没躲过老邢头,不过看着儿子的变化,他是非常高兴的,他并不希望两个儿子跟他在家务农,但是这半大小伙子,就这么放出去,他也不老放心的,多亏遇上了毛瑾这个大贵人,他从心里觉得这事能干,而且隐隐地觉得能干好。
当然,这份笃定是毛瑾给的,她每走一步都是不慌不忙,有板有眼的,更为可贵的是,每一步,她都有应急方案,就是提前准备好,不行的话怎么办,而不是光想着好的一面。
人说,走一步看三步,这个毛瑾可不止三步啊,老邢头觉得,搭上毛瑾这根线,甭管这事成不成的,让两个孩子开开眼,看看人家有钱人是怎么做的生意,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呀。
知道毛瑾要回城,老邢头赶紧招呼了老伴,去园子里摘了一筐桃来,让毛瑾带回去。
“这是咱自己家树上的,带回去让孩子们尝尝。”老邢头直接将筐放在毛瑾的后备厢里。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邢武也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沓网购来的保鲜袋,正准备做实验呢。
“弄这玩意儿干啥?”邢文忍不住发牢骚。
他还是觉得这东西多余,浪费钱,本来他们送货的时间就压缩的很短了,加上大都是独立包装,几乎不存在挤压的可能性,再搞个保险袋,那得加多少成本。光这些包装,比那果子还贵了。
“这些钱不会白花的。”毛瑾也不恼,拍了下邢文的肩膀,又转头吩咐邢武,“你去做实验吧,记得要做好标识。”
“好的。”邢武点头。
他对毛瑾这一套运作方案还蛮感兴趣的,觉得这老太太做事并不是像别人那样耍花腔,她关注的,都是比较敏感的问题。
当然,有一点很让他郁闷,就是有钱人的胃太金贵了,他们这皮糙肉厚的,那些果子从树上直接摘下来,拿手抹一把,最多也就拿衣服上蹭两下,就能入嘴,哪那么多事呢?再看人家那些人,洗了又洗不说,还得切成小块,拿牙签戳着吃,整得跟高丽棒子似的。真是矫情。
邢武深刻地认识到,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的,差距太大了。邢武老觉着心里像是长了什么东西,每天跟吃了营养液一眼咔咔地往外冒,他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面迸射出的力量,将手上的每一件小事都做好。
当然,他还说不上为什么。
毛瑾回城后,先去了医院,她想着正好把那后备厢的桃子放下,给尼雅办公室同事都分一分,她家尼雅这个身子,平日里少不了麻烦同事们。
尼雅没有在值班室,有个病人家属在纠缠,说什么护士打针下手太重,疼得厉害,还非要作势扒下裤子让人家小护士看。
这小护士那见过这场面,很快就有人把尼雅喊了过来,这下那男的就更加放肆了,非得说人家护士下手重,把他屁股都打肿了,嚷嚷着要求让给他陪一个专护,还指名道姓要另一个护士专门看护他。
“我跟您说过了,您这针是抗过敏的,会有一点疼。”那小护士看了尼雅一眼,很是无奈地说道,“我一边打针一边给他做了肌肉放松呢!”
“放松?”男子啐了一口,“要不是心虚,你放松个屁呀!”
尼雅抬眸瞅了一眼屋里的病人,这房里一共住了八个人,有四个在打吊瓶的,两个在做理疗,还有一个刚去了厕所回来,正杵着一旁看热闹呢!
“23床,您正在术后修养期,请卧床休息!”尼雅突然提高了嗓音,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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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难缠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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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23床被尼雅冷不丁这一嗓子吓得抖了个激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嘴里嘟囔着:“什么态度!”
“就是!什么态度!”27床男子见势得意地哼了一声,质问尼雅,“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吗?你们医院就是这么对待上帝的呀?”
“27床!”尼雅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一、这是医院,只有病人、病人家属、医生、护士,没有上帝,我友情提醒您,在这个地方,信医生好过信上帝;第二、您所要求的单独看护,是特护病房的配置,您有两种途径可以进特护病房:一种情况是您自费,停掉医保,跟医院申请特护;另一种是您病情加重,医院不得不给您特护待遇,比如重症监护。”
尼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在屋里看了一圈,这才转向27床男子,“除此之外,您没有任何权利提出调换护士。”
“这么说,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宰割!”男子上前一步,眼睛瞪着尼雅的大肚子,一脸的不耐烦。
真不搞不懂医院怎么还弄个孕妇做护士呢!这怎么照顾病人啊!
“这是您自己的推断。”尼雅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向一旁的小护士,递给一张医嘱,“你去准备21床手术用药。”
“好!”小护士一把接过尼雅手里的单子,猫着腰开溜了,这个27床实在是太难缠了。
“哎,哎哎!”27床男子说着就要上手拉那小护士,“我这问题还没完呢?她打了我怎么办?”
“护士给你打什么针,是完全遵照医嘱的,而你需要打什么针,是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和病情来的,”尼雅抬头看向他床头的护理日记,默念了一遍,说道,“您这边没有问题,一切都很顺利,您身体如果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的话,一会儿就要给您输液了。一共三瓶,两小一大,大约两个半小时,您可以先活动活动稍做准备!”
“哦!”27床男子听尼雅说着要打针,又有些小希望,他一屁股坐在床头,低声问道,“能不能给我换宋怡护士?我就觉得她打得好!”
尼雅哼了一声,心说:“你是看人家长得好吧!”
宋怡是新调到她们科的,也是这一拨护士里长得最好看的,人美嘴甜都占全了,病人确实更喜欢她一些。可是这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什么选美大赛,更不是去街头下馆子,花钱了就想点什么是什么,这不胡闹吗!
“不可以!”尼雅很干脆地拒绝了他,“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护士有护士的排班,麻烦您不要提这些无谓的要求。”
“那她刚打我那一针白扎了?”27床男子突然起身,他本是小声请求来着,没想到尼雅反而很大声,这倒显得他有些那什么了,他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白扎?”尼雅差点笑出声来,真是活得久了什么奇葩都能见着,怎么着,打一针还得赏颗糖豆哄哄呀,三岁小孩呀?
“嗯!”27床男子居高临下地瞪着尼雅。
他就搞不明白,医院怎么会叫这种大腹便便的人做护士,不是应该在家安胎吗?再说这嘴尖牙利的,哪像个护士呀?
“您误会了,那一针不白扎!”尼雅随手拿起桌上的住院费用清单,指着护理费用那一栏说道,“这里有护理费用,您这每一针都是花了钱的!”
“你这么说,我就是花钱找罪受了?”27床男子斜睨着一只眼,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儿。
尼雅想到几个小护士对27床的投诉,还真不是没有道理,这人的状况,明明可以出院了,还非得赖着不走,说他没休养好,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的,几个小护士都投诉好几次了。
她决心跟当班的医生好好地反应一下这个情况,他老这么纠缠着,这可影响护士工作情绪啊,再说了,这病房里七八个人呢,都这么挑挑拣拣的,这活儿还怎么干?不能让一粒老鼠屎搅了一锅好粥啊。
尼雅手低下这几个小姑娘踏实,肯干,责任心又强,基本上都是她去哪个科室,她们都跟着走的。每个人什么脾性,她也很清楚,大伙儿一起共事这几年,还从没出现过失误,这一点,她颇为骄傲。
尼雅不想跟这人有过多的纠缠,她直接转过身子,去检查其他床位的病人,就转身的这一下,那27床男子手就伸过来了,尼雅被他那么一拉,腿肚子磕在了床沿上,疼得她直冒冷汗。
“到医院,可不就是花钱遭罪受来了吗?”21床准备做手术的老先生叹了一口气。
他是觉得这些小护士们挺不容易的,一趟一趟地跑,几乎看不着闲着的时候。就说着尼护士长吧,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管着好几个病房,进进出出的,真是挺辛苦的。
其他几个病友也劝27床算了,不要跟小护士计较,这每个人的手法都不一样,轻点重点的,正常。
尼雅被撞了这一下,有点懵,本是撑着床边要站起来的,可她这眼前一黑,晕得厉害。
毛瑾本是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候着的,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靠着窗户的那两张床位,其中就有27床。
外边走廊上还有空座的,但毛瑾不想占了病人的座,她就来回踱步,看看墙上贴着的优秀医护人员,尼雅的照片被放在了最上面,她这脸色莫名地添了一份荣耀感,眼睛有意无意地扫向病房,想看看儿媳妇工作中的样子。
正是这无意一瞥,正好瞅着那人拉了儿媳妇一把,她一个箭步冲进去,一把搀住尼雅。
“医生!”毛瑾抱着晕在怀里的尼雅,脸色煞白。
旁边二十六床的病人,主动让出半拉床位,“赶紧,先靠着!”
几个女家属也赶过来帮毛瑾,毛瑾一手搂着尼雅的胳膊,一手掐着她的人中,吼着:“快喊医生。”
她下手的力气很重,也就两分钟左右,尼雅就有了意识,撇了下嘴巴,喊了声:“妈!”
毛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搂着尼雅问道:“疼不疼?”
尼雅偎在她怀里,眼睛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子一粒一粒滚下来,抹了又起,怎么都抹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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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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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毛瑾就更慌了,冲着门口吼道:“医生!”
她这话音刚落,医生就进来了,还有几个护士,几个人将尼雅抬上了小推车,直奔手术室去。
毛瑾一路追着跑到了手术室外,被护士拦下。
“尼雅,别怕啊!”毛瑾看着尼雅一张小脸煞白,这心里就更慌了,愣了好半天,才摸出手机给亲家母打了电话,“快过来,尼雅怕是要小产!”
“啊!怎么会?”依兰也慌了,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毛瑾又给毛线打了电话,吩咐她把给尼雅坐月子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带过来。
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才通知了王鑫远,“儿子,你把手上的事都放下,马上到医院来。”
毛瑾语气平稳,还特意嘱咐王鑫远路上注意安全。可王鑫远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几乎跟毛线同时赶到了医院。
“妈,怎么回事?”王鑫远看着两个妈一左一右守在手术室外,这脊背上就不停地冒凉风。
“没事,等着。”
尼雅妈妈到底是医生,听毛瑾描述了尼雅当时的状况,觉得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不过也难保有个万一,她这心里也不好受,可她是医生,知道这个时候家属最该保持的就是冷静,等着。
“你们等着。”毛瑾看着这会儿人都到齐了,这心里反而不那么慌张了,她一路小跑着赶回之前那个病房。
“那个,没事吧?”27床男子自知理亏,在看到毛瑾的时候,有些心虚。
“你说呢!”毛瑾一把扯掉27床手上的针头,拖着他就往外走。
“阿姨,您不能这样!”闻声赶进来的护士试图拦着毛瑾。
“你们都给我让开!”毛瑾吼道,“我儿媳妇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要你们偿命!”
毛瑾使出浑身的力气拖着27号床往外走,他那右手上的针眼没有处理,渗出一道血迹来,凝固在手背上,看上去有点瘆人。
“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
27床男子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个,身材虽算不上魁梧,但强壮还是有的,可他硬是无力抵抗这么生生地被毛瑾拖到了手术室门外。
看着这一大家子,他还真有些发慌。
他的确是看上了那个叫宋怡的小护士,存心找了点茬,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他就有些心虚,被这老太太拖着拽了一路,更是觉得整个人都发飘了,整个身子都贴在墙上还是不停地往下出溜,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着他们发落。
“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27床男子缩着脑袋说道。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术室里,耳旁突然多了这么个聒噪的东西,很是烦躁。
27床男子见他们都不说话,没什么过激反应,这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他想着现在是法治社会,这又是在医院,他们又能把他怎么样呢,这可不是在室内,走廊里好几个监控呢!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有了底气,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事情的缘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找她不是,是她……”
“啪!”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左脸颊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
“你怎么打人呢?”27床男子一手捂着嘴巴瞪着毛线吼道,“这里有监控你知道吗?”
“啪!”毛线抬手又是一个巴掌,“闭嘴!”
男子还想说点什么,眼神触及王鑫远瞪得通红的眼睛时,一下子又蔫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这一家子都是流氓做派!”27床男子自我安慰道,不过这话他还是没敢说出口,他那只刚刚扎过针的手捂着嘴巴,身子佝偻着一点点缩进墙角,完全没有了之前那飞扬跋扈的气势,整个人看上去怂极了。
手术室门一推开,毛瑾一家就自觉站成了两排,尼雅身上挂着吊瓶,脑子却是清醒的,她最先看到婆婆,手腕抬起一点,摆了摆手,用力说了几个字:“妈,孩子没事。”
她这次进去,医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否则就不会直接进手术室了。医生在里面也跟她说了利害,现在这个出血迹象,不是太好,可以提前剖腹,也可以卧床在养几天看看。
尼雅很清楚早产儿的状况,她想着再捱几天看看,这样,医生又在里面给她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她也再三跟医生嘱咐,出去别说得太夸张,免得吓着她婆婆。
几个人总算松了口气,毛瑾小跑着赶去病房,铺好了被褥,这才让尼雅躺下,王鑫远则握着尼雅的另一只手,贴在脸上,不停地摩挲着,他一路上想了很多,连最糟的结果都想到了,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安然无恙。
“没什么事,就是这一段太累,刚刚被撞了一下,有点轻微出血,孩子暂时没有问题,不过,可能需要休养一些日子,接下来的几周,最好卧床。”医生嘱咐道。
她是按尼雅的意思,尽量说得轻松一点,但是问题也算是说清楚了。这种时候出血,确实不是什么好现象,大意不得。
“那是自然!”毛瑾赶紧接了过去,这个破班,她早就不想让尼雅上了。
“我们去外边吧!她没事!”依兰看女儿这情况,一时半会也起不来,加上有女婿守着,她们几个,没必要都围在病房里,这样对其他病人影响也不好。
她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尼雅在后边喊了一句,“妈,我没事。”
毛瑾和尼雅妈妈同时转头,看向尼雅。
“妈知道,你好好歇着,输完液咱就回家。”毛瑾帮她捋好了头发,轻声说道,“闭眼,好好睡一会儿。”
依兰身子轻颤了一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女儿最后这一句是说给她听的。女儿长大了,为人妻为人母了,她醒来的第一句是先给婆婆报安:“孩子没事”。然后才给她这个当妈的报安:“女儿没事”。
女儿长大了,分得清里外,也越来越有担当了,可是她这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刚刚在手术室外,依兰脑子里满是小时候,她将尼雅放在办公室的桌椅上,骗她不许说话不许动装成木头人的样子。她这闺女傻,每次都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动不动等着她下班。
这一转眼,女儿都这么大了,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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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很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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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兰心里憋了一口气,哽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很是难受。
毛瑾看出亲家母不大对劲,挽着她的胳膊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尼雅。”
“说的哪里的话,上班嘛,总是会遇到一些意外。”依兰在楼道里的长凳上坐下,医院的情况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尼雅这还算是好的。
毛瑾眉头微皱,想了半天才说:“亲家母,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尼雅这个班,能不能不要上了?”
依兰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对这个问题,她没有感觉到太意外,上回五一去看尼雅,毛瑾就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态度,话里话外的都是希望尼雅能够安心在家养胎。
可是这女人生孩子,不是三五个月的事,再说了,尼雅虽没有大的本事,但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上的,这一生孩子,之前的努力差不多就算是付之东流了。
现在医院跟企业除了业务不同,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每年毕业季,靠关系走后门拼实力等着进的一大溜,竞争也很激烈。
老尼那个人轴得很,是非常讨厌走后门这一套,他说医护这一行,不同别个,必须有真材实料。这一点,依兰倒也认同,她在医院待了这么些年,乱七八糟的事见多了,说实在的,并不希望女儿冲在最前面,去担什么大任。
护士跟医生比起来,是很辛苦的,因为跑腿儿的活都是她们在干,一点儿空都没有,可是,只要认真点,不出错,就没有大问题。
依兰希望女儿能有个安稳的人生,不用太辛苦,也不必太劳累。
可是现在,真要把这活舍了,她女儿又能干点什么呢?现在她和老尼的身体还可以,尼雅真要是遇上什么事,他们可以兜底,可是将来呢?
依兰这心里乱糟糟,前几天,她是亲眼看着一个老同事在给一个病人做完手术之后,直接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人啊,说起来很是脆弱。
她想到尼雅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劫难,差一点就一尸三命,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亲家母,你不用担心尼雅的未来,我不是要让她在家带孩子,我已经预定了两个保姆,不用他们守着孩子,”毛瑾捏着依兰冰凉的手腕,按了按,说道,“等过了这一阵,生完孩子,她身体恢复好一些,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干涉。”
毛瑾看了依兰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说实在的,现在这个工作,我还真不想让她干了。”
她想起刚刚那一幕,这舌头就打战,毛瑾清了下嗓子,说道:“你说,孩子们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依兰愣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她懂得,亲家母这个“孩子们”也包括她的女儿。
她想起毛瑾打电话时,那个近乎嘶吼的声音,她是真正在意女儿的安危呀。这么想来,她心里那点不痛快就释然了。女儿是她的,外孙也是她的,她又舍得哪个呢?她有点懊恼怎么没早点转过弯来。
“哎,”依兰揉了下眼睛,“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不管!你们娘俩商量着来吧。”
到下午三点多,尼雅才打完了三瓶液,加上睡了一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王鑫远一动不动就那么死守着她,见她睁眼了,才赶紧喊了俩妈,换他去了趟厕所。
毛瑾问尼雅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尼雅也确实有些饿了,什么包子馄饨羊汤豆腐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你吃得了那么多吗?”依兰白了女儿一眼,接过毛线递过来的小米南瓜粥,掀开盖子拿勺子搅了两下。
“我就不想吃小米粥!”尼雅把脸撇向一边,不看她妈。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妈解释这事呢,要是让她妈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非得说她不行。
“妈,我来喂吧!”王鑫远的话打断了尼雅的思路,她悄悄抬起一只眼眸,见她妈挖了一勺粥,正放在嘴巴吃气呢,尼雅惊得直起了身子。
“躺好!”依兰摁了她一把,又转向王鑫远,“你快去歇会儿吧,我来喂就行。”
尼雅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妈,本是不想吃粥的,可是听着她妈的指令,又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
她脑子迅速地转着,怎么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幕,她妈竟然没有骂她?还喂她吃粥?这也太反常了吧?
王鑫远看尼雅吃的不自在,几次想拿过来自己喂,还是被依兰推掉了。
“你去上班吧,这里也没什么事,”尼雅妈妈转向王鑫远,“我和你妈都在,没事。”
“今儿不去了。”王鑫远这会儿是一步都不想离开尼雅。
刚刚在手术室外,没有信仰的王鑫远竟然破天荒地默念了大半天上帝保佑,他想着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尼雅能平安,他就知足。他清楚地记得尼雅被推出来的时候,还跟他挤了个笑脸,她在那么虚弱的时候,还在安慰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日子还长呢?你还能天天守着呀!”依兰看得出王鑫远这个女婿对女儿很是紧张,这心里很是满足。
毛瑾说得没错,王鑫远这孩子是没大出息,但是,心眼正,知道疼人,这一点,很难得。
依兰跟毛瑾对视了一下,俩人心领神会。
“你出去接一下吴姨。”毛瑾吩咐儿子道,尼雅一醒来,毛线就通知她煮馄饨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王鑫远刚帮尼雅掖好被角,正准备出去呢,李锐跟吴姨进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毛线和王鑫远同时起身问道。
“嗯,我去那边办事,路过,正好赶上吴姨要出门,就一起过来了。”李锐说着对两位长辈点头问好,这才转向王鑫远,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出去说!”王鑫远起身往外走去,这病房本来就不大,加上他家这么多人,就更吵了,他是希望尼雅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
“你也去吧!”依兰点了一下毛线,她看得出来李锐对毛线的心思,这小伙子每次出场都是奔着毛线来的。
“好!”毛线放下手中盛好的一碗小馄饨,对尼雅说道:“晾一会儿再吃,还有些烫。”
尼雅点头,脸色微红,像是大笨熊一样,左右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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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别有用心的小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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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刚被她妈喂了一碗粥,现在身上在不停地冒汗,偏偏那王鑫远又给她捂得很严实,加上医院的病床又小,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这时医生又过来查房,给尼雅量了体温之后,又嘱咐她要静养之类的。
“妈,我想回家。”尼雅仰起半个身子,撇着嘴说道。
她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味道,但是,她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切身体会过病人的感受。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左右能看到的除了病人就是药品,那种感觉,真的是能把人逼疯。老这么待着,好人也得给憋出病来。
“过一会儿,得消消汗!”毛瑾说着将另一个餐盒递给依兰,“先吃两个包子,垫补一口。”
依兰接过一看,上层是几个包子,下层是小豆粥,可以说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尼雅妈妈这两年胃口不大好,吃东西很是费劲儿,尤其是外面的东西,吃完了就闹肚子,她没想到这亲家母心这么细,还特意让吴姨也给她带了吃的。
“你也来一个!”依兰拿了一个递给毛瑾。
“你跟尼雅先吃,我一会儿再说。不饿。”毛瑾被尼雅吓坏了,这大半天都没缓过劲来呢,她实在是没有胃口。
“妈,可香了!”尼雅被她妈强喂了一碗粥,这回好不容易解放了,索性一手一个包子,两边的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
毛瑾一下子被她逗乐了,她家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媳妇呀!可是要了她的老命了。毛瑾将整个身子倚在床沿上,缓了一口气。
娘俩正吃着饭呢,宋怡也来了。
那小姑娘生得漂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毛瑾看着就是不舒服。宋怡一个劲儿地道歉,说什么都是自己没有处理好跟病人的关系,才导致尼雅被病人纠缠的。
毛瑾听着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在旁边哼了一声,依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其实也不看好这个姑娘,很多医院是明确要求护士不能化妆的,特别是手术护士,要求更严,但是眼前这个叫宋怡的姑娘,显然没有遵守医院的规定,她不仅生得好,化妆技术也好,让你能看出来又说不上什么的那种感觉。
依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让地。
宋怡又磨叽了一会儿,转头问尼雅:“外边那穿制服的是谁呀?”
依兰和毛瑾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尼雅也是愣住了,搞了半天,这姑娘的心思在这儿呢,怪不得这会儿赶过来看她。
“我哥!”尼雅又安慰了宋怡几句,无非就是说跟27床病人的事,让她别放在心上,这跟她没有关系,是自己没有处理好。
之后,她又转向毛瑾,问道:“妈,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姐已经去办出院手续了。”毛瑾说道。
“这是你妈妈呀?阿姨长得好年轻。”宋怡听到尼雅管外边的男子叫哥,又管毛瑾叫妈,想当然把她们当作一家子了。
“我是尼雅婆婆,她妈在这里。”毛瑾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将苹果切了一块给依兰,两个老太太几乎同时起身,四只眼睛齐刷刷地从宋怡脸上扫过。
宋怡愣了一下,有些小尴尬。
早先她在儿科的时候,院里护士就传说尼雅嫁得非常好,婆婆待她如亲闺女一般,她刚刚一着急就忘了这一茬,这会儿看来,这坐在床外边的这位,确实跟尼雅长得更像一些。两个人都是浓眉大眼的,而这位婆婆长得,就很一般了。
宋怡脑子里想着外边走廊上跟尼雅丈夫说话的人,到底是谁的儿子呢,她一时不知道该讨好谁才是。
这时候,毛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收费单。
“医生说明天早上还要做一个血检,”毛线转向尼雅,“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
毛线一听大夫说抽血就很紧张,她在想着尼雅是不是在医院里待着更好一些。
“姐,没事,就是常规血检。”尼雅说着已经直起了半个身子,准备下床。
一旁的宋怡赶紧过去搀着,没承想依兰手更快,先于她搀着女儿的胳膊下床了。毛瑾更是蹲着身子帮尼雅找鞋子。
尼雅这阵子身子肿得厉害,领了大两码的鞋子,还是撑得满满的,只好将整个鞋帮子踩下去,当拖鞋穿了。
这时,王鑫远和李锐也进来了。
“老婆,你别动,我来抱你!”王鑫远赶过来拉住尼雅。
“你再摔着她!”一旁的毛瑾打掉儿子的手,尼雅可是双身子的人,这都一百五六了,不是那么容易抱得动的,她转向毛线,“去找护士弄个小推车来!”
“妈,没有那么夸张,我可以的。”尼雅撇着嘴向她妈求助道。
她妈本来就是医生,她要说话,指定好使啊。她不过就是晕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哪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没承想,她妈并不松口,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听你妈的!”
尼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她才是亲妈呀,这个时候不应该跟自己站在一边吗?这么简单的事非得弄得那么难堪吗?她这会儿肥得跟个大狗熊似的,躺那小板车上多难看呀!尼雅坚持要自己走!
“我来!”半天没说话的李锐终于开了口,他轻拍下王鑫远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摔着弟妹的!”
王鑫远看了一眼尼雅,冲李锐点了下头。
毛瑾和依兰见状也不说什么了,俩老太太先往去门外候着,给孩子们腾空儿。
“弟妹,你放松。”李锐身子微弯,揽着尼雅的手臂一提,尼雅就稳稳地被他抱在怀里,脊背挺得笔直,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外走去,王鑫远跑在前面,先去按了电梯。
毛瑾又重新回到病房,随手将尼雅盖过的被褥整理好。
愣在一旁的宋怡赶紧伸手,“阿姨,您放那儿,一会儿辅医过来收拾!”
“不用了,辅医也很忙的!”毛瑾淡淡地笑了一下,三两下就将被褥收拾好了。
宋怡脑子里突然想到刚刚那男友力十足的男子喊的那句弟妹,瞬间就判断出,眼前这位尼雅的婆婆大约就是男子的母亲了。她这脸上瞬间就蒙了一层娇柔的红晕,迅速板正了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挺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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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一看就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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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并不搭理她这一出,收拾好床铺径直走向了门外。
宋怡追着送到电梯口,嘱咐道:“阿姨,出门右拐,穿过住院部大厅,再往左拐,就是主楼了。”
“谢谢!”毛瑾客气地打断了她,脸上像是贴了张生人勿近的标签,站在一旁的依兰也只是淡淡一笑。
宋怡想着科室里那些关于尼雅婆婆的传言,鼻尖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这老太太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好相处呢!不过转念一想,有尼雅这个熟人在,她要讨得这老太太欢心,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她心里暗自高兴,看来转科室也并不是坏事,起先她还特别不愿意到尼雅她们科来着,觉得这里的护士不是验血就是验尿,闹心的很。
现在看来,这里才是她的幸运地啊!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依兰说道,先一步出了电梯,又伸出手馋着毛瑾。
“哼,装模作样!”毛瑾说道,“她要早有那心思,怎么不早点过来!”
毛瑾记得尼雅昏在她怀里那么半天,那两个护士都没来,她们在担心什么?难道尼雅还能讹上她们不成?毛瑾想起宋怡那张脸就烦,她觉得那姑娘跟小杨一样,心术不正。
“她们也挺忙的!”依兰笑道。
“忙?”毛瑾反问,“那还有闲工夫瞎打听别人家的事?”
“哎,小年轻吗!”依兰宽慰道,“可以理解。”
她知道一些年轻护士特别关注个别病人的情况,尤其是特护那边的。
老话说,穿衣吃饭量家当,在她看来,看病才是真正考验人财力的时候,这有没有钱直接决定了病人接受什么样的治疗,而且对这事,医生和病人都不避讳,有保险的没有保险?能不能二次报销?做全麻还是局麻?用进口药还是国产药……
这些都在正常交流范畴之内,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才是对病人真正的负责。毕竟,医院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这边钱续不进来,那边马上停药。
这要是赶上手术做了一半,交不上钱了,这可怎么办?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些问题都摆到桌面上来讲,荷包没那么鼓囊的,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
在这一点上,医生和病人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毕竟在医院的每一分钟都是要靠真金白银支撑的,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
这人啊,平常吃吃喝喝朋友圈晒晒装装门面看不出来啥,可这一进医院都会被打回原形。
这医院啊,是最能体现阶级差异的地方。
一些聪明的小护士,非常会利用手上的资源。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毕竟,对大多数女性来说,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吃穿用度,各个方面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年轻人削尖了脑袋想考公务员呢?
福利是一方面,资源是另一方面。更多的时候,人的段位是由自身所处的圈子决定的。
再说句难听的,她们家这俩孩子不也是在医院搭上的?
依兰对这些事看得很开。
毛瑾却不这么认为,这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活法,再说了谁还能穷一辈子咋地?现在这个时代,只要肯吃苦,饿不死人的。
她觉着这姑娘家找对象还是得看人,那些钱财什么的,顶多算个附属品。还有一点就是,她从不认为她们家尼雅有贪图过什么,她家这儿媳妇人美、本事大、性子好,蠢萌蠢萌的,多耐人呀!
对毛瑾这个评价,尼雅妈妈含笑不语。
先不说亲家的条件如何,单是有毛瑾这个好婆婆,就不知道招了多少小姑娘羡慕呢,这逢年过节的,亲戚见面托她帮着找婆家的也多了。尼雅妈妈觉得不管怎么说,尼雅都是那个好命的,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呀!
老姐俩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医院的大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尼雅已经被“安放”在车里了。王鑫远在后边护着她,毛瑾在前面开车。尼雅妈妈、毛线、李锐各开了一辆,王鑫远找了个代驾把车开回去,顺便把吴姨捎回去。
“妈,让鑫远开吧!”尼雅推了一下王鑫远,觉得婆婆在医院盯了大半天,又没吃东西,怕给她累坏了。
“没事。你们坐好了。”毛瑾开着车就直奔郊区了。
车子走一半,尼雅才发现好像走得不是回家的路,她看王鑫远也没有反应,只当婆婆换了条路线,也就没多嘴,直到下车,她又愣住了。
“妈,这是哪儿,我们不是回家吗?”尼雅看看王鑫远又看看婆婆,一脸的不解。
这时候,尼雅妈妈、毛线和李锐也过来了。
“这是你妈的主意,”依兰抬手指了一下,“我生你的时候,可没享过这福啊。”
“妈!”尼雅撇着嘴巴,看向婆婆,她才不想住院呢。
“没事。这里的环境很好的。本来是想让你提前一个月住进来的,现在就先熟悉一下环境,当预热了!”毛瑾环视了一下四周,感觉这里的绿植,比她春天来的时候,还有多一些。
“妈,咱回家吧!啊!”尼雅想到自己一个人被放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感觉很无聊,她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孕期出点血,也算正常,不是什么大事。
“来都来了,还不进去看看!”依兰收到毛瑾的暗示,先前一步搀着女儿跟着前来迎接的护士往里走。
一直被引到了后院,拐进了西楼的一栋小别墅里。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医护人员在哪里候着,亲热地跟尼雅打着招呼。
“你们知道我的名字?”尼雅有些好奇,她这刚进来,还没挂号呢。
“是的,您母亲早就过来备过案了。”为首的护士说道,“您现在身子还不方便,今天我们先住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明天早上开始,再做检查。”
尼雅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也太奢侈了吧,装修的可不比她家差啊,她轻轻地捏了一下婆婆的手,小声说道:“妈,咱回家吧,这里一看就很贵。”
毛瑾却领着她往里屋走去,她的卧室里也安置了一些特别的医用设备,尼雅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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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易地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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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在这里待着,她们是二十四小时看护的,到时候坐月子我们也在这里。”毛瑾说道,“你自在一些,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管他们开口,特别是感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讲出来。”
毛瑾看了一眼在一旁跟王鑫远核对资料的护工,说道:“他们大多是留学归来的博士,很专业,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们都可以应对。”
尼雅瘪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看王鑫远的态度,他是早知道这事吧?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毛线,央求道:“姐!”
“你别看我,不好使!”毛线白了她一眼,“你今儿要是出点什么事,咱妈还不得拿刀子剁了我!你还是老实从这里待着吧,从家我可看不住你!”
毛线一想到这事就后怕,毛瑾下乡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好尼雅,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看着尼雅高高鼓起的大肚子,不敢往下想了。
这尼雅怀孕跟毛球怀孕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毛线这半天的眼睛一直盯着尼雅,一会儿不在视线范围内,她就发毛,心突突地跳!妈呀!这女人生孩子也太吓人了!
尼雅撅着嘴巴,转身扑向大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别说,这床确实很舒服,比家里的还要软。
“听话,等一出月子,咱就回家!”毛瑾抚着尼雅说道,“明儿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提前休假?”
“可以倒是可以。”
尼雅算了下,她的产假最多可以休半年,只是现在离预产期还有小俩月呢,这么早就休的话,产后的假就少了。而且暑期做手术的人多,她们科室的医护人员有些紧张,几乎每天都要从别的科室借调,这时候休假确实不大好。
况且,早上的事,尼雅想了想,怪不得人家,她这两天听了太多的抱怨,对27床本身是有一些偏见的。这直接导致她处理问题的时候不够柔和,引起了病人的不满,这要不是晕了一下,她这会儿估计正拿着小本在会议室念检讨呢!
“尼雅,妈的意思是,怀孕是大事,你又是双胎,孩子不能有闪失,你也不可以。这万一真的累着了,落下什么病根,难受的不还是你?”毛瑾说道,“你在医院待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人得病了是什么样的吗?妈就是出再多的钱,鑫远就是再惦记你,你妈就是再心疼,我们这些人,谁能替你难受呢?”
尼雅被婆婆这么一说,眼泪都涌上来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遇上毛瑾这么好的婆婆,知冷知热的,话说到这份上,她再矫情,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妈不是不让你上班啊,是想让你把身体先养好了。”毛瑾看她这一哭,就急了,“亲家母,你说说,我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这一句,又惹的尼雅金豆子乱飞,两只小胖手左一下右一下胡乱地抹着。
“这事,我们商量过了。就按你妈说的办,先踏踏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再想其他的事。”依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地方,她是知道的,传说生个孩子最低的套餐也得二十万起。就这还得预定,毛瑾能直接把女儿送这里来,说明人家是提前准备过的。
她原本还想让女儿去中心妇产生的,现在看来,还是人家这当婆婆的舍得下本啊。
这话又说回来,王鑫远也不是人亲生的,这老王也没了,人毛瑾完全没必要这样,甭管人家是为了孙子还是儿子,她家闺女都是那个受益者。易地处之,她是做不到亲家母这个程度的。
“哭啥?你这儿媳妇的谱可是摆大了!”依兰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有这工夫,你们两口子还是琢磨琢磨以后怎么孝顺你婆婆吧。”
尼雅和王鑫远对视了一眼,重重地点了下头。
看尼雅松了口,毛瑾这心里也踏实了,她轻轻推了依兰一下,“走,咱去外边别的屋转转,还有家属陪住的地儿呢!”
王鑫远心里其实也不老得劲儿的,李锐这次过来,还真不是顺路看看。
蓝娥又出来作妖了,不过这次没做好,让尚玉萍反咬了一口,以故意伤害罪告了进去,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报监护人信息的时候,王鑫远又被蓝娥捅了出来。李锐这次过来,就是提前给他透个信儿,让他有个准备。
“这回你要是不帮她的话,她怕是真得坐牢!”李锐把这一颗烫手的山芋丢给了王鑫远。
不管怎么说,蓝娥都是王鑫远的亲妈,怎么选择,是王鑫远自己的事,但是,作为兄弟,他必须让王鑫远知道这件事,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此时,王鑫远不得不承认,他这平静的日子,再一次被蓝娥搅乱了。
他无数次地提醒自己,那女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了。他家保险柜了还锁着蓝娥签下的保证书,以此证明,他们再无瓜葛。
可是,他这脑子里总是不由地想到那天蓝娥在他家门口跟尚玉萍打斗的画面,她蓬头垢面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在王鑫远眼里,蓝娥应该保持着他爸走之后她上门的样子,狼心狗肺皮笑肉不笑才是她对自己的真实面貌。
也只有那样,他才能狠心对她所有一切,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尼雅刚躺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宋怡的电话,她说买了花,想去家里看看尼雅。
尼雅正想着该怎么拒绝的时候,正好李锐过来打招呼,他找机会跟毛线单独说了会话,就准备回去了。
“宋怡,我这边有点事,稍等一下给你回过去啊。”尼雅冲李锐甜甜地喊了一声哥,迅速挂断电话。
被人家抱了一遭之后,尼雅对李锐的态度就变了,直接改口喊李锐哥了。
王鑫远在一旁酸酸地瞪了李锐一眼,这家伙,长得跟干柴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抱起尼雅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很是轻松。王鑫远决定等这些事了了,他也要好好地锻炼身体,争取做到扛着媳妇上下楼都不带喘气的。
毛线看这里没什么事了,也准备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过来。
不管谁陪,都得回去收拾一下吧,有些东西是不方便叫人家吴姨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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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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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准备,收拾下明儿去北京吧!”毛瑾当着李锐的面直接说道,“杜云父母已经到北京了。好歹你得过去看一眼!”
“妈!”毛线一脸的不解。
真搞不懂她妈,就杜云那妈,躲还来不及呢,还能赶着往上贴啊?这不是有毛病嘛!好歹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要传出去,得多没面子啊!
“我不去!”毛线把头瞥向一边,不看她妈。
“那行,我现在就跟杜云打电话,让他别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让人家该找谁找谁去!”毛瑾作势要打电话。
尼雅很是配合地抢了婆婆的电话,冲毛线喊道:“姐,你就去嘛!现在可是老太太最脆弱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出击,一准拿下!”
王鑫远看了旁边一脸呆懵的李锐,轻咳了一声,对尼雅使了个眼色。
“啊,哥,对不起啊!”尼雅反应过来李锐还在场呢,赶紧解释道:“哥,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的,你别在意啊!”
她不解释还好,这么一描,不等于把李锐的心思挑明了吗?李锐这脸色就更难看了。
依兰无奈地看着女儿,心想她这闺女果真就是毛瑾口中的蠢萌。人不都说,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吗?她可倒好,这一嗓子出去,让人家李锐的脸往哪儿搁?真是白抱她这么一大坨了!
依兰正想着怎么圆这个话呢,李锐开口了,他转向毛线,“我明儿下午正好要去北京,不着急的话,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也该去看看杜云的父母。”
毛瑾愣了一下,李锐要跟毛线一起去看杜云的父母,这事听着怎么这么乱呢?
不过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决断吧。毛瑾觉得李锐是个有担当的人,懂分寸,能处理好这种关系。至于毛线,她选谁,她都没意见,领回来一个算保本,领回来一对那绝对是额外收益。
随便吧,这都要熬成老姑娘了,管他黑猫白猫呢,先逮一个回来把孩子生了再说。
“好啊!”毛线痛快地应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她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地跟李锐沟通一下,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可能。
回去的路上,毛线和李锐各开一辆车,又不顺路,俩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简单约定了第二天去北京的时间。
李锐一句话就帮毛线下了去北京的决心,以李锐和杜云的交情,都能想到去看看他的父母的,她不应该吗?
当初继父老王的后事,可是杜云守在她身边帮着料理的,现在只不过是去看看他妈,也算是礼尚往来。这个主意一定,毛线就轻松了很多,顺便去超市买了一点补品,燕窝、阿胶之类的,别的她还真不知道该送啥。
尼雅这边又有几个同事想下班了来看看她的,本来毛瑾说非要来的话,让王鑫远开车去接一趟也行。尼雅却不同意,她不想让被同事知道自己生个孩子还这么奢侈。毛瑾也依着她,最后尼雅想了个办法,跟同事们约好了两天后回去办请假手续的时候见面。
“我尽量赶在交班的时候,”尼雅又提醒了一句,“到时候给你们捎好吃的!”
“好嘞!”
几个同事忙了一天,其实都想早点回家,加上尼雅家离得也不近,一来一去的,少不了要折腾上两个小时,对上班族来说,从下班到晚饭前的这段时间尤为宝贵,接孩子、烧饭、完了还得辅导孩子作业,对她们这样的职业女性来说,下班不过是换了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已,一点都不比上班轻松。
只有宋怡不大高兴,她再一次拨通了尼雅的电话,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说什么都得来看看她。
“这姑娘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依兰皱着眉头跟毛瑾小声说道。
毛瑾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转头问旁边的护工,“能不能先回趟家?”
“不能。”护工说道,“孕妇现在有出血迹象,随时都有可能早产,应该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社交活动。”
尼雅也听懂了护工的意思,而且婆婆花了巨资让她住进这么好的医院,说什么她都得先把孩子保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尼雅再次委婉地拒绝了宋怡,“宋怡,我今天真的不大舒服,等我好了咱们单位见。还有啊,这点小事,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的。”
宋怡听得电话那头尼雅推三阻四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嘴巴撅得老高,都快能拴头驴了。不过想到尼雅那个制服哥哥,她还是耐着性子,跟护士站里一些老人打听到了尼雅家的住址,决定来一个不请自到。
毛线在楼上帮她妈收拾衣服的时候,被吴姨告知有客人来了。她愣了一下,看到门外的人很是困惑。
“您找哪位?”毛线问道。
宋怡下班后先回家冲了个澡,又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放下来,又特意去吹了个造型,看上去像是电影里走出的大明星,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就算看十眼,毛线也想不到自己会跟这么精致的女人有任何交集。
毛线对化妆的认知还停留在修眉扑粉涂唇彩,最多再抹个眼影遮掩一下黑眼圈,除此在外,在她看来,都是明星造型。
“姐姐好,我是尼雅的同事,宋怡。”宋怡微微点了下头,身子就挤进来了。
毛线只得退后一步,给她让出地儿,脑子里快速过着在医院看到的那些尼雅的同事,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眼熟。
可是,尼雅没说会有同事来访呀。
毛线一只手在牛仔裤兜里摁了一下手机,随口说道:“宋怡啊,快进来坐!”
接着,又吩咐吴姨拿一壶冰镇果茶来。
尼雅这边刚接通姐姐的来电,就听得这一句,愣了一下,迅速回了俩字:娘家。
毛线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冲宋怡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先处理一点事情。”
她瞥见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瞬间了然,她就说吗,尼雅要是知道有同事来,不会不先跟家里说的。
再说了,这看人不得提前说好了呀!准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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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没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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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在楼上?”宋怡手里还捧着一把百合,不知道该放哪儿好。
“哦!”毛线拍了下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我弟妹出院后直接回娘家了,她没跟你们说吗?”
宋怡愣了一下,又迅速摇头。
“这孩子!”毛线作势要打电话,“我得好好说说她。”
“姐,姐,”宋怡赶紧起身,拦下,“让尼雅好好休息吧,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怪我没提前跟她说,我寻思着她一定会在家……”
“那确实不凑巧!”毛线顺势放下手机,冲门口瞥了一眼。
“姐,这花儿……”宋怡想着总不能让她一直捧着花吧,搞得跟礼仪小姐似的,尼雅这大姑姐还真是够没眼力见的。
“哦,好香!你真有心。”毛线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这时正好吴姨端了茶托过来,一壶一杯,竟跟咖啡厅的配置差不多。
宋怡心里又是一动,她没想到尼雅在家里过得这么精致,平常看着不声不响的,几乎都没穿过什么名牌衣服,现在看来,这家伙是深藏不露,宋怡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这一壶果茶的成本。半晌她才问道:“就姐姐自己在家呀!”
“不是!”毛线说罢将手里的花递给吴姨。
宋怡一听心中大喜,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收紧下腹,随时准备面见制服哥哥。
“还有吴姨啊!”毛线嘴巴朝厨房努了一下,“你多等会儿,吴姨正在烤点心呢!尝尝!”
宋怡听得她这一句,这好不容易化好的脸差点儿没塌了,这人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她问的是保姆吗?
宋怡仔细看了一下毛线的眉眼,觉得跟那位自称是尼雅婆婆的老太太长得真是如出一辙。
“这俩绝对是亲母女,一样的刻薄。”宋怡在心里判断道,她伸手撑了个懒腰,问道,“姐姐,我能用一下你们的洗手间吗?”
宋怡指了下果茶,硬挤出一脸羞涩,“刚刚果茶喝多了!”
“好。”毛线应了一声,随即喊了句,“吴姨!”
毛线只是递了一个眼神,吴姨便上前搭话,“您跟我来。”
宋怡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还真是把她当“客人”呢。
一楼确实有一个专门的洗手间,供一些半熟不熟的人用,毛瑾在别的事情上都能将就,就这个卫生间不能忍,王鑫远奶奶在的时候,老是喜欢趿拉着大拖鞋吧嗒吧嗒弄一地的水,毛瑾回回都拿个抹布,跟在老太太屁股后头抹地,让老太太刷足了存在感。
老王夹在中间也为难啊,后来别墅装修的时候,就费了点劲多装了几个卫生间。
宋怡本是想透过卫生间里物品的陈设,了解一些尼雅家人的喜好,没承想人那卫生间整得跟酒店式的,所有用品都是一次性的独立包装小件,洗手台上还摆了一束百合,看上去似乎比她买的那一捧还要新鲜一些。
宋怡想起刚刚小院里那一园子的花儿,觉得自己带花来真是个糟糕的主意。
不过,看着他们过得这么讲究,宋怡心里的主意又坚定了几分,出来特意捋了捋头发,跟吴姨打听起了尼雅家里的情况。
“吴姨,您每天做这么多的人饭是不是很辛苦呀?”宋怡问道。
“不辛苦的,我喜欢做饭。”吴姨这话说得很圆,宋怡有些接不上了,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想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尼雅哥哥怎么没在?”
“哥哥?”吴姨愣了一下,马上说道,“这我真不知道,家里人下班的点都不太一样。”
吴姨在医院只是打了一晃,并没有注意到宋怡,她只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好打听闲事。再说,尼雅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呢?说到底,她只是个保姆,不大喜欢别人从她嘴里打听主家的消息。她对这个叫宋怡的姑娘,有些反感,觉得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喜欢问东问西乱打听别人家的私事呢,真是白瞎了这副好模样。
吴姨将宋怡引回客厅的时候,特意点了毛线一下,“咱看看那小饼干的成色可以了吗?”
“好啊!”毛线立马跟吴姨去了厨房。
“那姑娘话有点多啊!”吴姨夹了一块饼干递给毛线,“我做了两样,一种甜口,一种咸口。”
“哦。”毛线觉着吴姨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种话,直接问道,“她问什么了?”
“她跟我打听尼雅哥哥的事儿!”吴姨将饼干和点心分成两个碟子摆好,说道,“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哥哥?”毛线下意识地重复一遍,突然就明白了宋怡的意图,原来是相中李锐了呀,这下她就能理解这姑娘的种种了。
她速度给李锐发了条短信,半开玩笑版认真地说:嘿!哥们!尼雅同事相中你了,肤白貌美大长腿,要不要我这边牵根线哪?
毛线虽然不大喜欢宋怡,可是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她也不能因为这一点私心断了人家李锐的道啊!那邓丽霞折腾了好久,都没能入李锐的法眼,说不定人家就好小护士这一款呢。她想着,只要李锐这边一松口,尼雅那边就可以接上,她有好几个同事都是单身呢!
很快,李锐的短信就过来了,就俩字:不要。
毛线想着尼雅“先来后到”那一段话,迅速回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说清楚的,认识杜云之前,她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或者说,直到现在,她也不是很懂。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跟李锐没有那种感觉。她不希望因此闹出什么误会。
李锐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愣了好半天,甚至,他已经打上了某个字,最后,还是默默地删掉,写道:妹子!你做白日梦呢!
明明是被人揶揄了一番,毛线也不气恼,反倒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打了个哈哈的表情,这事就算翻篇了。
李锐这心里却是硬生生地憋回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很疼,他不得不多做几组加强训练,转移注意力。
毛线出来不久,吴姨又端出了小点心,一碟水果,一壶新煮的茶。
“尝尝!”毛线将碟子轻轻推过去一点,正对着宋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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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白忙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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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上去就好吃!”宋怡对西点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为了多靠一点时间,等尼雅哥哥,她生生做出非常喜欢的样子。
宋怡两指轻轻掂着小饼干,小口小口地品着,看上去很是享受。不过即使她演得很卖力,还是被毛线一眼看穿了,这女人吃东西跟尼雅那个小吃货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不好吃吗?”毛线直接戳穿了她。
“没有!”宋怡迅速将剩下的大半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说道,“吴姨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就是没有口福天天吃到!”
“可以的!”毛线笑道。
“真的吗?”宋怡一激动将满满一口饼干直接吞了进去,她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巴着,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盯着毛线,等着她发出“常来玩”的邀请。
“真的!”毛线笑着看向在餐厅忙碌的吴姨,身子往宋怡跟前凑了一点,小声说道,“回头我把吴姨在的那个家政公司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他们那里的保姆都受过专业的培训,好哪个口味就找哪个菜系的阿姨,多添几百块的话,还能找到这种全能的,可省事了!”
宋怡强忍着满满一口饼干渣子没有吐到毛线脸上,连喝了好几口果茶才将那股不舒服压下去,眼睛弯了弯,笑道:“那是挺好的。”
毛线笑笑,不再说话。
宋怡就有些绷不住了。她出门前特意换了件修身连衣裙出门,站着的时候,确实前凸后翘的,可这坐久了,身子就得一直绷着,稍不留神就会把小肚子顶出来。她换了个姿势,将双腿斜向一方,跟毛线说起了工作上的事,无非就是变相地夸尼雅在单位业务能力如何强,人缘如何好。
“那是自然,我弟妹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好了,”毛线笑道,“一下子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宋怡没有听出毛线那句“我们”也包括了她自己,更不懂毛线这是说她不如尼雅,她只是觉得自己过分的夸奖尼雅,让尼雅这大姑姐不开心了,只好赶紧找补:“没有,姐姐也很优秀呢,我听说您是大学老师呢!”
毛线笑笑,不语。
再一次冷场。
宋怡看看时间,已经到晚上7点钟了。还没见尼雅哥哥回来,而且尼雅这大姑姐也是这么不冷不热,她真是有些坐不住了。
毛线见她起身,以为是要走了。没想到宋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小肚子说:“还得用下卫生间,这果茶真是太好喝了。”
毛线笑了一下,又喊了吴姨。
“不用那么麻烦,我刚去过一趟了。找得着。”宋怡笑道。
没有人会在家里的洗手间上专门贴个牌子,不过尼雅家里的卫生间门口放了一大盆滴水观音,也算是一种特殊标识了。
话说,宋怡就是想借着去卫生间的名头自己走走。
不过吴姨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小跑着赶到宋怡前面引路,顺手打开墙上的壁灯,笑道:“天都黑了。”
这大热天的,天黑得到八点多了。还早着呢,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宋怡觉得尼雅家这保姆真是事多。
好在吴姨这次并没有领着她进去,而是在走廊口等着她,宋怡总算是喘了一口气。
再出来时,宋怡看上去更是活泼了一些,毛线依旧是笑笑。
宋怡注意到餐厅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不过只有两副,她可不想跟尼雅这缺心眼的大姑姐一起吃饭。宋怡随手抓起了手包,准备先这样,反正她以后还有机会。
毛线也不勉强,两句挽留的话都不肯说,这让宋怡很是不悦。
她刚走到门口,吴姨就托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跑过来:“宋姑娘,您的镯子落在洗手间了。”
“啊,啊……瞧我这记性。”宋怡一脸尴尬地拿回手镯,迅速套上手腕。
“这么贵重的镯子,可不能老摘下来。”毛线瞅着宋怡笑道,“这要丢了,就可惜了了。”
“是!是!刚手腕上出了些汗,去洗了下,忘了戴回去了。真是不好意思。”宋怡解释道。
毛线也不戳穿她,继续保持微笑,她突然有些庆幸没有把这姑娘介绍给李锐,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理应找个简单的人过日子。
毛线没有客气地说什么有空再来玩之类的邀约,她只是简单地说了句:“非常谢谢你来看尼雅,回头让她请客啊!”
宋怡因为镯子又被送回来的事情搞得很闹心,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敷衍了两句就回家了。
吴姨对着宋怡的背影摇了下头,“这姑娘怎么丢三落四的,这要真在咱们家丢了东西,多不好呀!”
毛线笑笑不语,宋怡当然知道镯子不会在她家丢了,这点小把戏啊,她早就看透了。
毛线从研二就开始任教,别的不敢说,看学生的小动作,是很有一手的,宋怡第二次从洗手间出来时手腕上少了镯子,她看得可是真真的,这才借口给宋怡装饼干去了趟厨房让吴姨去洗手间看看的。
毛线特意给尼雅回了电话,告诉她宋怡已经走了。
尼雅没想到宋怡能在家里等那么长时间,她只当姐姐没看到那条短信,问:“姐,你没说我在娘家啊?”
“说了。”毛线笑了一下,“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啊!”尼雅想着姐姐是最不喜欢跟一些不熟的人在一起瞎扯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姐,麻烦你了啊!”
“没事!”毛线本想嘱咐尼雅两句,少跟这些有心计的人来往,可一想尼雅这上班的环境,可不就什么人都有吗,也不能像她一样上完课就走人呀!
尼雅想到毛线要去北京的事,又说道:“姐,我让鑫远买了一些补品,一会儿就到家了,你明天记得带上啊!”
“我买了一点。”毛线说道。
“没事,多带点!”尼雅想了想又小声说道,“姐,这次去了你可要主动点啊!你看人家宋怡跟李锐哥只见了一面,就扑到家里来了!你可别把到嘴的鸭子再放飞了,便宜了那些外人!”
“嗯?”毛线突然发现她这弟妹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傻,心里还是有数的,就忍不住逗她,“得!听你的,赶明儿我也去跟消防员学学怎么生扑啊!”
尼雅被她逗的肚子疼,这一笑一扯感觉身下又有东西流出来了,吓得赶紧挂了电话。
尼雅还是给宋怡发了条短信,特意表达了谢意。
宋怡白耗了几个小时,并没有落得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很是生气,她故意没有马上回复尼雅的消息,直至第二天早上才发短信说自己头一天太累了,没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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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蓝娥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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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看着这赤果果的瞎话差点儿笑出声来,她们医护人员即使不当班,也是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就是为了有效地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不过,懂得回避,这说明宋怡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尼雅打心眼里不想跟她走得太近,总觉得她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毛线原本是要跟李锐一起乘动车去北京的,半个小时就到了,方便得很,临行前却接到她妈的电话,她也一起去,还是开车。
毛线本想在路上跟李锐说说蓝娥的事,她妈这一掺和,还怎么说呀!她这言语间就暴露了点小情绪。
“开车干吗呀?现在动车多方便呀!”毛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她的态度,“要开你自己开啊!我可不敢开那么远的路!”
“不用你开!我自己去!”毛瑾气得啪一下挂了电话,她这姑娘怎么就一点都不开窍呢,那杜云在医院得待一些日子呢,出来进去的没个车多不方便呀!
她本来以为自己去不了了呢,这在医院住了一宿,发现人家各个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人亲家母又主动提出,她留下陪尼雅几天,让她去办正事。
毛瑾觉着,跟杜云父母迟早都是要见面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而且那杜云再稳当,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会儿身边不就得有个人稳着吗?先甭说以后的事,人这一辈子经历的大事,无非就是生老病死这数得着的几件事,在人家最难过最脆弱的时候,人都不在身边,等人好了,再投怀送抱,有意思吗?早干吗去了?
她有时候真搞不懂,这女儿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就一点都不通透呢?那读书不是为了明礼嘛!
毛瑾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憋着一肚子气上路了。
毛线也觉得这样分开走挺好。反正她妈开车比她稳当多了。真要一块儿走,也是她老人家开。她只发了条短信,嘱咐她妈路上注意安全。
李锐确实来不及跟毛瑾一起走,他这次看杜云,其实是绕了道的,他这趟还有别的任务,要去云贵一带,而且时间不会太短。他也确实是想在走之前让毛线跟杜云见上一面,这不管多好的感情,时间一长就容易出问题,若是这毛线心里没有杜云也就算了。可是,他干这一行多久了,岂能看不懂毛线对杜云的心思。
反正干他这一行,成天东奔西跑的,也确实不适合成家,头天在医院,看着毛线被她妈逼着做决定,他很是不忍。他觉得,不管杜云再怎么自信,这毛线毕竟是个姑娘家,顾虑的事情要多一些,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犹豫不决了。
他当即决定,要推毛线一把。
“要是毛线有那邓丽霞一半的勇猛就好了!”
李锐去车站的路上,经过天桥时,又想到了邓丽霞拎着高跟鞋光脚追人的事情,在他眼里,毛线始终是个小姑娘,安静、善良、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啊!
俩人在车站汇合,在路上,自然而然地说起了蓝娥的事。
“她怎么会又被尚玉萍告了呢?”毛线问道。
她原本是打算通过李明华那边打听一下这事的,让那宋怡一搅和,忘得一干二净。之前尚玉萍告蓝娥和老尚,是为重婚。但实际上,婚内出轨生子并不能直接被认定为重婚罪,还需要很多的证据,尚玉萍连这个都搞不定,怎么突然能上升到故意伤害罪呢?
“哎!这回呀,蓝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李锐把他知道的那些事情跟毛线学了一遍。
原来那蓝娥一直咬着尚玉萍不放,逼着她找儿子要钱,还要什么精神损失,把她跟老尚苟且一事都赖到了老尚头上。这老尚人都没了,蓝娥说什么就是什么!加上那蓝娥隔三岔五地找上门,周围邻居都知道了这事。
尚玉萍连着搬了几次家,都被蓝娥给搅和走了。最后,尚玉萍索性搬回了乡下老家,没想到那蓝娥还是跟过去了,并且在家里发生了一些打斗。俩人厮打的过程中,不知道咋回事,蓝娥身上的打火机爆了,直接引燃了尚玉萍身上的真丝连衣裙,造成了烧伤。尚玉萍一个越洋电话过去,儿子、儿媳都回来了,直接状告蓝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
“故意杀人应该是不成立的,但是故意伤害的条件足够了。”
李锐又说尚玉萍提供了很多蓝娥上门威胁她的资料,还有一些邻居的证词,加上最后从爆炸的打火机残片上只提取到了蓝娥一人的生物信息,无论从主观动机还是客观结果上来看,故意伤害都是够的,现在主要是看尚玉萍伤残结果的认定了。
“蓝娥怎么会傻到把打火机放在自己身上?她不怕伤着自己吗?”
毛线的第一反应是像蓝娥那么自私的人,真就是干什么事了,她也一定不会拿自己冒险的,这个计划完全是以身犯险啊,再说了,那蓝娥的目的是要钱,真把尚玉萍弄死了,谁给她钱呢?
“这也算是个有希望能解的点。”李锐说道,“蓝娥一直不承认打火机是她自己带的。”
“什么样的打火机,不能查到出处吗?”毛线问道,她听李锐的意思是,这事没得跑,只是量刑轻重的问题。
可是这打火机爆炸,有那么唬人吗?她怎么都觉得有些说不通。
“就是那种最劣质的,随便哪个街边小店都可以买到的那种。”李锐说道。
还有一点就是,从蓝娥身上确实搜到了耗子药,这跟尚玉萍提供的蓝娥威胁她的内容一致。
“有没有可能是尚玉萍自己策划的呢?”毛线问道。
“证据!”李锐看了毛线一眼,现在正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蓝娥,这也是他把这事透给王鑫远的一个原因,搞不好,蓝娥这后半辈子就得关在监狱里过了,想表示的,就得行动起来,该请律师请律师,该找证据找证据。
“嗯。”毛线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跑偏了,扪心自问,她对蓝娥又了解多少呢?
当初泄密事件,他们一致认为是老尚一人所为,但是毛瑾却判断里面有蓝娥的煽动,而且蓝娥后来也确实干过坑害王鑫远的事,别的不说,那用房子骗钱的事儿,一般人都干不出来。真要是遇上个厉害的主儿,就跟蓝娥杠上了,她还真得吃官司。
想到这里,毛线又马上给王鑫远打了电话:“蓝娥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她觉得这事还是应该先看看尚玉萍那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希望和解。至于蓝娥,大概这辈子都甭想从她嘴里套出句实话来,她对王鑫远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两个字来解释:利用。她都能把跟老尚生的儿子说成是王鑫远的亲弟弟,还有什么瞎话编造不出来呢?
毛线觉得如果这事太乱了,王鑫远如果打算插手,从尚玉萍那边入手,用钱解决是唯一的出路。
说了半天蓝娥的事,毛线就有些闹心,半天不再说话,两手捏着半瓶矿泉水,不时喝上一两口。
李锐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一点一点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她瘦弱的身子陷在座位里,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分量。
那一瞬间,李锐突然想,如果身边是杜云,她会不会把肩膀靠过来一点?
“累吗?要不要睡会?”李锐问道。
“不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毛线眼皮微抬,斜睨了他一眼。
李锐点头,收紧身体,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毛线的心里很乱,不是因为蓝娥,而是因为杜云。
算下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她有时候甚至想不起他的模样,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再见面时,该说什么好呢?
列车行进的速度很快,可是,跟毛线的心跳比起来,还是慢了一点,她的身体绷得很紧,在听到乘务员查票的声音时,倏地抖了一个激灵。
李锐的心也跟着猛地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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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只是有些羡慕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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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比想象中跑得还要快一些。毛线几乎是被李锐推着走出车站的,当然,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奔向这个城市。
天津到北京的车程缩短到了三十多分钟,甚至有不少上班族每天都乘坐高铁往返于京津两地,可是,两个城市的味道却是全然不同的。
天津人骨子里有种闲散的蜗居心态,喜欢享受当下,比较容易满足,认为一切境遇都是最好的安排,整体缺乏竞争意识,大家都处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吹吹牛、钓钓鱼、听听曲儿,挺美。
所以,尽管天津占了个直辖市的名头,却始终没有一线城市的那种紧迫感。
毛线身为一个典型的天津人,去北京一般都是出差,参加一些研讨会之类的,她不喜欢北京的繁华、热闹以及优越。
从南站出来,她就一直吸着鼻子,她实在是不喜欢北京到处飘散的人肉味儿,李锐只当她是坐车久了不舒服,带她走了一会儿路,去外边打的车。
杜云那边一家子还在排着队,这到医院的人就跟不要钱似的,这头一天排到下班都没挨上个儿,第二天杜宗明起了个大早,六点钟就来了,结果前面早就排了一长溜了,应英气得直跺脚。杜云也不言声,不让父母感受一下在首都挂号的艰难,他们是不会懂得尼雅为他们争取来这一个专家号有多宝贵。
中间不断有黄牛过来问:“要不要号?三万一个!保准一周内排上!”
才排上?还不是看病!
气得应英差点一口老血喷那人脸上,“我看病都用不了那么多钱!”
人哼了一声,没理她!这是什么医院?三万块钱还能看个病?玩呢?真是没见过世面。
应英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当然,她也说不上这气是从何而来。
杜宗明忍不住问杜云:“不是说网上可以预约吗?咱去网上看一下!”
杜云还没说话,旁边的大姐就插嘴了:“您当挂号跟那淘宝买东西一样啊?能挂上我们还来这受这个罪!仨月以内的专家号都约满了!”
应英一听这话,又急了,干脆说道:“回家!咱不看了!”
“又说胡话!昨晚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杜宗明一把拉住应英,轻轻拍了下老伴的肩膀,“你这会儿走了,可又得上后边重排了!”
“这不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吗?”应英嘴上硬着,声音却是低了一些。
其实一进这医院,她就知道自己这身体准是出问题了。难怪那阵子爷俩不给她看体检报告呢!
这次来北京,她再三逼问,杜宗明总算是说了实话,当然,他说的很含糊:“目前只是疑似,所以我们要过来确诊一下!”
应英想着确诊一下了个心结也好,真要是那种要命的病,她才不看呢,回家等死算了!谁花得起那个钱呀!
杜云见她态度软了一下,又趁机说道:“要我说,咱还是让杜云义母那边帮个忙,他们这都是邻居,消息到底比咱们灵通!”
说着话,他伸出一只脚,轻轻地点了下杜云的脚面。没承想这倒霉孩子把着个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呸!离得近就是北京人了!那天津跟北京差了十万百千里了!”应英一提那娘俩就火冒三丈。
杜宗明拿肩膀撞了一下杜云,他本想跟儿子递个眼色,让他也劝劝,他这老伴呀,其实就是抹不下面子,这杜云说几句好话,兴许就同意了。
没承想杜云先开了口:“爸,妈,我朋友来了,你们先排着吧!”
说完就闪人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真是……”应英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儿子这半个来月的表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不应该呀!她扪心自问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按说不该得这种病啊!
杜宗明对老伴的固执也很无奈,这医院里哪个人不在抻着脖子打电话找人托关系啊?她可倒好!放着那么好的资源不用,要说这别的事不用也就算了。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啊!这老伴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在这事犯糊涂呢!他决定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跟应英谈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杜云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的李锐,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势,在人群中分外明显。
“机票订好了?”杜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李锐早就跟他说了要出差的事。
“嗯,”李锐把头偏向另一边,努了下嘴巴。
顺着他的视线,杜云就看到了那个日夜所思的人,他的眼中突然就有了亮光,一把甩开李锐,直奔树下。
毛线看着向自己奔过来的杜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还是被杜云一把裹在了怀里。
“你来了。”
他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身体,毛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拎起来了,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害怕或者不舒服,相反,有一种很饱满的感觉,就好像一间暗黑的屋子里突然放进了一束光,整个世界都亮堂了,毛线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正在剧烈地颠簸着、发出怦怦地声响。
“好了!人家都看着呢!”毛线的这一声呢喃更像是撒娇。
杜云慢慢地松开手臂,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疼不疼?”
“嗯?”毛线愣了一下,感觉到一只手在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挨打的事。
“早就不疼了。”毛线眼眸低垂,不肯看他,她总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落下泪来。
然而,她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那般的软弱。她不想因为这一次见面而改变什么,她所有的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她也尊重杜云的选择。无论将来怎样,她都可以理解,也一定能够接受他所有的选择。
“嗯!”杜云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拥着毛线向李锐走去。
毛线还是有些别扭,不肯去牵杜云的手,可是她的身体是靠向杜云的,她一直在看向路边的花丛,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睫毛轻轻地煽动着,一张一合间,像是抖了一层金沙,很美。
再近一点,就看得更清了,她的脸色很是复杂,有委屈有欣喜,还有一点羞涩,一点忧伤。
李锐就那么看着俩人相拥着朝自己走来,短短的几分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面对这两人在一起的场景,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妒火中烧,他怕自己会作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表现……然而,并没有。
嫉妒,愤怒……统统都没有,他只是有些羡慕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厘清这一点,李锐心里莫名地轻松起来,他总算看到了她的另一面。原来她的表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她的脸上也可以有喜怒哀乐,只是,她所有的情绪只会对一个人释放,尽管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也倍感欣慰。
这世上,终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她做真实的自己,很好。
李锐主动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了下俩人,“好好的!”
直接转身,背对着杜云挥了下手。
“哎!你就这么走了!”杜云追着问道,他知道李锐的时间很紧张,不过买杯咖啡的时间总是有的吧。再说,李锐临行前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说什么都得表示一下吧。
“赶飞机!”李锐并没有回头,他借着咳嗽隐去眼眶的湿意,再次对着身后摆摆手,大步穿过了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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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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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带你去洗把脸。”杜云直接牵起了毛线的手。
“好。”毛线觉得北京的天气分外的热,她这一几乎不怎么出汗的人,打一进京,这身上的汗就没消过,这后背上的衣服一直贴肉皮,黏糊糊的,很难受。
毛瑾给杜云订的酒店离医院不远,走过去正好,虽然热一点,可是可以多牵一会毛线的手,杜云并没有叫车。俩人沿着马路走了约十分钟,就到了。
进酒店之前,毛线还是先开了口:“你父母都在医院吗?”
她已经知道了杜云父母不愿意用尼雅的人情住院一事,只是不清楚是俩人都在医院排队还是……她对杜云他妈,很是怵头,尽管来之前下了很大的决心,可她还是不想见。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们都在医院排队!”杜云帮她提了一下贴在后背上的衬衣,说道:“义母正在来的路上,你先在酒店休息一会儿。”
“哦!”毛线顺从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杜云先进去放好水,出来摸了一下她的头,“比平常低了两度,你看看凉不凉?”
毛线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弹,视线垂落在脚面,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杜云将她拉进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宽大的手掌在她头顶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她很想问:“我不来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见我了?”
她还想问:“你妈那病怎样啊?你是不是没钱了?”
可这些话,到嘴边都变成了一句:“你当我是毛球啊!”
那些酝酿许久的煽情瞬间就坍塌了,杜云双臂向上用力一托,将她扣在肩头,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是啊!这就给你洗澡,让你变凉凉!”
毛线那两条细长的胳膊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挣扎着要下来,杜云却是死活不肯放手,一只手臂托着她的屁股,另一只手臂抚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了压抑的哭声,毛线将自己挂在他身上,鼻涕眼泪蹭了杜云一脖子。
杜云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他没有说别哭,更没有说对不起。她所有的不开心都是他给的,他只有默默地接受这一切,感受着她的伤心、难过和疼痛。
他们终究是要走在一起的,彼此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都应该一起承担才是。
杜云一直等毛线哭累了,才将她放下,剥去衬衣,拥着她去浴室。
“你出去!”毛线双手死死地摁着她身上的小背心,不让他碰。
“哦。”杜云点头,看着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像小狮子一样瞪着他的毛线,又忍不住揉了她一把,“洗好了喊我,我给你吹头发!”
“不要你管!”毛线恶狠狠地说道。
当然,恶狠狠是她以为的,她哭了半天,这会儿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加上这拧巴的小脸,活脱脱一个撒娇的小媳妇啊。
毛线若是能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被她这没出息的矫情样给气个半死。
等毛线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出门的时候跟她妈呛了两句,竟然把行李箱落家里了,里面有给杜云父母买的东西还有自己出门随身带的小衣服!这会可好了,连临时替换的衣服都没有了。
“哎!”毛线把自己用浴巾裹好,运了好半天气,才偷偷扒开一条门缝,没想到杜云就在门口候着,这倒给她吓了一跳。
“洗好了?”杜云挤了半个身子进来,“我给吹头发。”
毛线还没来得及张口,杜云已经打开了电吹风在她脑袋上嗡嗡嗡地吹了。
本来刚洗完澡,屋子里就热,再这么一折腾,毛线又出了一脑袋汗,刚吹好的头发又湿了,如此反复几次,杜云也觉出了问题所在,说:“不能再吹了。热死了。”
说完就出去拿了一件他的衬衣过来:“先把这个穿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衣服的!”毛线有些惊诧,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
“带什么衣服!”杜云哼了一声,“我媳妇出门能记得带脑子就很不错了!”
毛线气得飞起一脚蹬在他腿上,谁知道那家伙竟然没有躲。毛线愣了一下,马上又扬了下眉,“再乱说话,打断你的腿!”
“嗯嗯,媳妇教训的是。”杜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毛线看他这副耍贱的样子就来气,啪一声关上门,三下五除二套上他的衬衣,又把自己的小衣服洗了,这才开门。
“快过来凉快一下!”杜云拍了下旁边的床。
毛线白了他一眼,直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瘦身以后,就没再长起来,扁小的身子装在杜云的衬衣里更显单薄,顶着一头蓬松的短发,就像一个大头娃娃,这会儿窝在沙发里,就只剩一个脑袋了。
杜云看得实在是心疼,忽一下奔至床头,一把将她拖到床上:“好好躺一会儿!”
毛线胡乱踢着两条腿,完全不理他那一套。
“乖!”杜云将她整个身子搂在怀里,“让我好好抱抱。”
这一句话像是一剂安定药注入毛线的体内,整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了。她将整个脸埋在杜云的怀里,似乎这样就能避开跟他的交流。
杜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毛线身子一僵,双臂下意识地搂紧了他,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幻觉,可是这幻觉竟然还很美好,很温暖,以至于她竟然窝在杜云怀里睡着了,以一种并不优雅的姿态。她的整个身子都缩在杜云怀里,四肢向他腰间蜷缩着,即使睡着了,两只手还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直至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毛线才惊醒。
“谁呀?”毛线揉着眼睛说道。
“应该是咱妈到了!”杜云顺手帮她整理了下衣服。
“啊!”毛线扑棱一下跳下床,直接开了门。
“呀呀呀!”毛瑾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倏地退后一大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你想多了!”毛线打了个哈欠,又揉了下眼睛,这才看清楚她妈把她落下的行李箱也拿来了。
“还挺聪明!”毛线直接拖着箱子就进屋了。等了半天见她妈还没进屋,她又折出去问,“咋地?你就给我来送个包呀?”
“不是!”毛瑾眼眉一挑,往里面瞟了一下,故意问道,“方便吗?”
毛线看着她妈这一脸的假正经就来气,狠狠地瞪了她妈一眼作势要关门。
毛瑾迅速将大半个身子挤进来,还拿大屁股顶了毛线一下,“行啊!这回动作够快的!”
毛线顺着她妈的视线看向了床上,刚起得太着急了,床单还没来得及扽平。这在毛瑾看来,就是一种特殊的信号,加上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毛瑾抱着双臂,一双不大的眼睛微微地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儿,那意思是看你还有啥好说的。
毛线抓起床单使劲一扽,鼻子里哼了一声:“无聊!”
毛瑾也懒得理她,她迅速打开行李箱,将原本打算给杜云父母的人参匀出两盒,分给杜云。
“妈!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啊!”毛线一起来,杜云就赶着去洗了把脸,可这左腿被毛线压得太狠了,还是抻不太直,他将身子倚在卫生间门口,靠右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你倒是过来呀!”毛线一样一样将毛线带来的补品拿出来,“你看这些东西,怎么给你爸妈!”
毛瑾看着杜云这个样儿,再看看女儿身上这衣服,心想这俩孩子还挺着急啊。她吭了一声,慢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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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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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被她妈这奇怪的声调吓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冲毛瑾嚷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弄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杜云,你看看她对我这个态度!你也不管管!”毛瑾竟然将头转向了杜云,好像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
“哎呀!你真是……”毛线气得在她妈腰上掐了一把。
毛瑾并没有恼,反而对女儿挤了下眼睛,还做了个“干得好”的口型,毛线生生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你可烦死我了!”毛线索性将那些盒子踢开,“我不管了。你俩弄吧!”
她直接从行李箱里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进浴室前又瞪了杜云一眼,“让开!没点眼力见的!”
杜云这半天脚下都在暗暗使劲,他这会儿感觉可以用力,赶紧过去帮毛瑾,“妈,你歇会儿,我来弄。”
毛瑾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歇会儿吧,我来。”
杜云不知怎么地,感觉义母这一眼别有深意。
“该不是又不同意我俩的事了吧?”他暗暗琢磨着。
“你怎么想的?”毛瑾打断了杜云的思绪,“我该叫你儿子呢,还是女婿?”
毛瑾风尘仆仆地赶来可不是为了看应英啊,她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把这俩孩子的事敲定,先不说他父母什么态度,她得先知道杜云的态度,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走了之可不行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这一辈子长着呢,还能一遇点什么事儿就撂挑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呀!那还过个什么劲呢!
“妈!我……”杜云看了一眼卫生间,毛线没出来,他不知道这事该不该现在说。
“你跟我出去说!”毛瑾当然明白杜云的心思,不过,有些事她就是想单独问问杜云。
“好!”杜云跟着毛瑾去了隔壁的房间。
“说吧!”毛瑾指了下对面的沙发。
“妈,我当然是女婿,然后才是儿子!”杜云正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换一句话说,如果不能跟毛线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样以家人的身份跟她相处。这一点,他根本就没法想,也不可能接受。
“好。”毛瑾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那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弄清楚!”
“妈,你说。”杜云挺直了腰杆,准备接受义母的盘问。
“你跟小杨怎么回事?”毛瑾问道。
从心里讲,她并不相信杜云对小杨有什么心思,可是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小杨惦记杜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呢?这个事情,她必须问清楚。
“妈,我跟小杨什么事儿都没有。”杜云接着就把他和小杨假结婚一事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胡闹!这要是没有小杨,你是不是还真得找个人结婚,给你妈上一课啊!”毛瑾没想到杜云还能干出这事来,这事要是王鑫远干的她还能理解,杜云怎么也能犯这种错啊,这天底下哪有能拧得过孩子的父母啊!
“是!”杜云并不为这事感到后悔,他觉得这件事唯一欠妥的就是假结婚证这块,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差点儿犯了大错。以他妈那个脾气,不让他妈见个到底,她是不会死心的。
“你呀!”毛瑾扬手作势要打他,最后却只是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妈得被你气死!”
杜云能有这份决心,毛瑾这心里的就畅快了不少,从某种程度上说,杜云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和毛线的未来。如果杜云不敢直接跟父母说明这一切,毛瑾又怎么敢把女儿托付给他?那是个活人,不是个小物件,可以藏着掖着过一辈子。她虽然不赞同杜云的做法,但是,勇气可嘉!
“那你父母现在什么态度?”毛瑾继续发问。
“我妈还是不同意,我爸那边倒好说,私下里他是支持我们的,就是碍于我妈的面子才……”杜云实在不好直说他爸从不做主,全听他妈的。
以他爸的性子,任他娶谁,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倒是他妈,那次说开之后,杜云和他妈似乎暂时达成了一种默契,谁都不再提这事,他妈没有逼着他跟别人结婚,他也没有逼着他妈一定要接受毛线,这也算是一点进步吧。
“那你什么想法啊?”毛瑾沉着脸问道。
“妈,我是一定会跟毛线在一起的。”杜云非常肯定地说:“我妈她同不同意都没有关系,她不同意,我们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了,再怎么着她也不能把我捆在她身边一辈子吧!只是这会儿她这个病……”
杜云叹了一口气说:“妈,我现在不想刺激她。”
“好!”毛瑾点了下头,“我来刺激。”
“嗯?”杜云愣了一下,没太明白义母的意思。
“放心!”毛瑾拍了下杜云的肩膀,“我说的是,让她赶紧看病!”
俩人正商量着怎么说服他父母赶紧看病呢,杜宗明从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是应英昏过去了。
“我马上过去!”杜云一着急声音都变了。
毛瑾冲他点了一下头,迅速抓起手包,又喊了毛线。
“妈!咋了?”毛线刚又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没见着人,正准备给她妈打电话呢,就听着她妈急慌慌地敲门,再看那杜云脸色也不大对劲儿。
“马上去医院。”毛瑾最先冲进来,抓起桌上的手包塞给身后杜云,又吩咐道:“给你爸打电话,问下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我去开车。”
“你……”毛瑾指了一下女儿,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不知怎么地她脑子里一直过着老王过世时候的画面:她一觉醒来,身边的老王却再也没醒过来。
她感觉整个人都是木的,耳边嗡嗡嗡的,这脑瓜仁胀得厉害。
“我知道。”毛线迅速抓起手包,检查了钱包,房卡等,又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来,攥在手里。
杜云又给他爸打了电话,知道他妈已经被送去了急诊,这心里才缓了一口气,“我马上就到。”
走到一半的时候,杜云他爸又来了电话。
毛瑾看着一旁开车的杜云,手一直在发颤,她直接拿起了电话:“什么情况?”
“啊,啊,亲家!”杜宗明一听是毛瑾到了,激动地不知道该说啥好,“人,人已经醒了。”
“好好!”毛瑾转向杜云,“你妈已经醒了!”
这才对着电话说道:“你别急啊,我跟孩子们马上就到!”
“谢……谢!”杜宗明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本来,他和老伴排队排得好好的,前面有个人,好像是接着家里人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从别的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是胃癌。那人年纪还不大,四十出头,本来还在队伍里还有说有笑,接了个电话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当然,马上就被护士送去急救了。
但是这队伍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几个人开始说各自的一些症状,大多是自嘲的口气:“得了这病啊,没个好,来这医院啊就是花钱了个心结。”
这一下,可把应英吓坏了。
杜宗明本来还在拿手机看新闻的,他突然感觉这老伴老挤着自个儿,正想说她往外站一点的时候,才发觉她这脸色不对劲儿,接着马上就昏过去了。
毛瑾听着那应英原来是被吓昏过去了,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她轻拍了下杜云的手,“没事。”
又转向毛线:“你给尼雅打电话,问问住院的事,看今天能不能办!”
“好!”毛线看了杜云一眼,松开捏着他的手。
“去外面打,避着点人!”毛瑾又看了杜云一眼,“你也去!”
“好!”杜云还是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跟毛线一起出去。
毛瑾长吁一口气,看向杜宗明,“这么大岁数了,怎么那么不听劝呢!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还分不清个轻重吗?看把孩子给吓得!”
杜宗明一时也接不上话,就是毛瑾不说,他也打算跟亲家求个情赶紧帮着办住院呢,这医院是什么地方,老这么耗下去,好人也给磨坏了。好在人家是个明事理的,没有等他开这个口,就主动把这事揽下了。
杜宗明再次感叹这毛瑾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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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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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宗明正想说什么呢,护士出来了,“家属可以进来了,另外再去交一些费用,病人身体虚弱,需要打一些营养针!”
“好好!我马上去。”杜宗明估摸着是这几天排队给累着了。
“我去!”毛线抢先接过单子,“你进去看着点。”
“好!”杜宗明也不推辞。
病房里,应英攥着杜宗明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别哭啊!不怕。”杜宗明用力回握着老伴的手,仔细看着她的模样,总感觉这老伴突然间好像瘦了许多,眼皮也有些耷拉了。
应英挣扎着,想帮杜宗明拭去滑落至鼻头的眼泪,却又感觉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你别动!别动!”杜宗明小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好好躺着!”
四目相对,泪眼婆娑,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发酸,尤其是应英,她一直觉得杜宗明拧得很,所以处处想要压制着他!可是现在看来,杜宗明还是很在意她的,当年撇下那青梅竹马的姑娘进城也没见他这么伤心过。
应英并没有意识到,人在不同的年龄,对离别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年少时总觉得后会有期,年老了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后会再无期。
她不知道,杜宗明青梅竹马的恋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因为难产,乡下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更没有血库,孩子生下没多久,大人就因为产后大出血死了。杜宗明头几年寄出的钱,其实都是给那孩子的,不过后来孩子生了一场病,说是高烧,前后也就两天,人又没了。她更不知道农村出生的杜宗明进城会变得那么娇气,稍稍有点伤风感冒头痛脑热的,就一定要去卫生院打针。
没有真正失去过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珍惜。
毛线还没回来,毛瑾就接到了依兰打来的电话。
“都安排好了。后天早上去办住院。”尼雅妈妈说道。
“谢谢,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毛瑾知道尼雅父母是很不喜欢走人情的那种人,也因此,她先跟尼雅说了这个事,就怕自己提出来,让亲家为难。没想到人家一口就应下了,连句二话都没有。
“嗨!说这话就外道了。”尼雅妈妈说道,“你别着急啊,后天入院的话,应该会先做一些常规检查。听人家的安排。”
依兰没有把老尼两天后也会去北京参加一个研讨会,并计划到时去拜访老同学顺便去看杜云他们的事说出来,杜云父母是多较真的人,她是听说过的,这要老尼这边万一有什么延误,再因此怪罪到毛瑾头上,可就不好说了。
“行,我知道了。尼雅那边怎么样?”毛瑾问道。
“都挺好的,你甭惦记,有我在呢!”依兰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始终是不紧不慢的。
毛瑾其实担心的是尼雅早产,这还差两天才满八个月,这个时候早产的话,怕是大人孩子都不大好啊。
“我很快就回去。”毛瑾看杜云和毛线俩人也回来了,就先挂断了电话。
“妈,尼雅那边都安排好了。说是后天早上会腾出一个床位,我们一早过来,等人家一走,我们就可以办住院。”杜云说道。
“我知道了。”毛瑾看杜云不停地往病房那边瞄,直接打断他,“我问过医生了,你妈这会儿没事,应该是这些天累的,加上医院的氛围不大好,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你不要着急。”
“嗯。”杜云点了下头,对他妈这脾气,他也是无语了。早早地把办了住院的话,哪里还用得着遭这个罪!
“我把车给你留下。”毛瑾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给杜云。
毛线这时候才明白了她妈坚持要开车来的用意,有些感动,应英那样对她妈,她妈还真是不计前嫌啊。
“钱,我都划到你卡里了,不够再说。”毛瑾一一作安排,“住院以后,就按医生的要求做,可能前几天会有一些基本的检查项目,如果要动手术的话,可能还得降几天糖,你不要着急,一定按医生的要求做全了。这么老远的折腾来一次,咱争取能看到个好结果,别嫌麻烦。”
“我知道了,妈。”杜云点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的情义,不是一两个谢字可以表达的。
“好,那我今儿要带毛线回去。”毛瑾一只手搭在毛线肩上,轻轻摁了一下,又转向杜云,“你去把你爸替出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好!”杜云非常不舍地松开攥着毛线的手,又揉了下她的头发,这才回了病房。
杜宗明也是个明白事的,看儿子回来,直接跟应英说要去个洗手间,就直接出去了。
“亲家母,真是辛苦你了。”杜宗明本就不善言辞,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说这话就外道了。”毛瑾拉着女儿的手,笑道,“虽然你们两口子看不上我家姑娘,可是杜云却一门心思要做我们家女婿,就凭这一点,我做这些,都是分内的事儿。”
“亲家母,你可能误会了。我们……对孩子们的事,也是赞同的。”一提这事,杜宗明就有些磕巴,不是他不想拿主意,是他说了不算啊!不过,这次,他是下了决心要好好说服应英的。
“你们赞同也好,不赞同也好。作为大人,我要说的是……”毛瑾将女儿揽过来一点,说道,“这两个孩子的……”
毛瑾看了一眼杜宗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我们的现象。”
“妈!”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挣开毛瑾的手,跑一边去了。
“作为父母,我跟你一样无奈,”毛瑾笑了一下,“不过相比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我倒是宁愿接受他们只是不被父母看好的感情。”
“这是自然,日子毕竟是要他们自个过的。”杜宗明在得知杜云和小杨不过是假结婚时,着实松了一口气,不然,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儿子要那样过一辈子,那哪里是过日子啊,简直就是胡闹。
“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也能接受上门女婿。”毛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像你们,我没有什么文化,我唯一在意的就是儿女的幸福,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什么都能接受,在儿女面前,我的底线很低!”
杜宗明愣了一下,难道是杜云说了什么吗?好端端的怎么要当上门女婿了呢,这可不行啊!
“哎!”杜宗明摆了一下手,“亲家,没那么严重,会有办法的。”
“都好。”毛瑾又笑了一下,跟杜宗明道别。
杜宗明坚持将毛瑾娘俩送至医院门口,这才返回,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毛瑾最后那两个“都好”的意思,路过护士站时,听到一个护士问另一个护士,晚饭吃什么,另一个说随便时,他才顿悟,谁说这亲家母没文化来着,这句句都是坑啊!
当天晚上,应英打完吊针就出院了,回到酒店,杜云才跟他父母说了即将安排住院的事,言语之间,尽是对义母的感激之意,杜宗明也在一旁附和,“这次多亏人家了!”
应英看着眼前这一对没出息的父子就来气,她要是能下地,才不会接受那娘俩的“好意”呢!
“来都来了,都不肯进来看一眼!”应英没好气白了杜云一眼,“怎么着,怕我们赖上她们家呀!”
“妈!你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啊!”杜云见他妈又要批判毛线一家,赶紧拦道,“这不是我义母的关系,是动用了尼雅父母那边的关系,托了别人情的。”
“我让她托的?”应英瞪向杜云,“那我不看了,不欠她这个人情了,成吗?啊?”
应英打了几瓶针,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有的是力气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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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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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杜云直接将行李箱拖过来,“你说不看就不看,咱现在就回家!一块儿死!”
杜云说完这一句就直接出去了。
他实在是搞不懂,他妈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说感谢也就算了,总不至于把人家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吧!别的不说,这大热天的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连着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折腾一大通,还得连夜坐动车赶回天津,人家图啥呀?做人怎么能这么刻薄?
“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儿子!”应英瘪着嘴巴,一脸委屈地看向杜宗明。
“哎!”杜宗明叹了口气,窝在沙发里不言声。
应英一看杜宗明也不说话了,挣扎着又要下床,“你们爷俩都一个德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你让我说什么?”杜宗明也让她气得够呛,这才见好,就开始折腾了,能不能消停点呀?
“说什么?”应英哼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们都烦我!”
这话没说完,眼泪又下来了。杜宗明只好过去哄她。
“哎,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咋就分不出个里外呢?”杜宗明将应英圈在床边,“这儿子要不在意你,还能费这么大劲儿给你看病啊!”
“他那是怕别人戳他脊梁骨!”应英气鼓鼓地说道。
“你怎么还越老越不懂事了!”杜宗明递了张纸巾给她,“你说,有这么咒自己亲儿子的吗?”
应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其实她气的不是杜云,是那娘俩!听着她生病,那俩人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你能不能别老把人都往坏了想啊?”杜宗明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你还嫌人家不来看你,人家敢来吗?你给过人家好脸吗?”
“那你为啥给她们好脸?”应英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质问杜宗明,“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做了,就我一个坏人?”
“什么好人坏人的?你对人啥样你心里没数吗?头一回见面就给人闺女下猛料,大年初二的连口饭都没让人孩子吃;第二回见面你就上趟厕所的功夫就整了一个小杨,到现在还没弄利索了;还有那照片的事,你说你咋想的?那不是成心恶心人家吗!”杜宗明本是不想这会儿跟应英说这个的,可是这事要不掰扯清楚,住院的事估计没那么痛快。
老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总不能到时候再觍着脸求人吧!
“那怎么了?”应英一提这事就来气,“我就是不同意!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非得找她家那样的!”
“你不同意有用吗?”杜宗明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真要把儿子逼上绝路,找个小杨那似的?那是过日子吗?”
应英一时气结,半天说不上话来。
“你真就那么狠心,非把儿子放到火上烤?”杜宗明看应英这有火没地撒的模样,这态度也就软了下来,“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你说你今儿万一真醒不过来了,就这么把儿子扔下,你能安心走吗?”
他这最后一句,彻底击中了应英,强忍了半天的泪,噗落噗落顺着脸颊一路翻滚。她何尝不是放不下儿子,别的不说,这要真是找个小杨那样似的,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话说回来,那毛线长得是一般,可是人家知书达礼,这骨子里的教养可比脸皮重要多了!”杜宗明说到这里,又给应英倒了一杯水,“别的不说,人家娘俩为了你看病这事忙前忙后最后连屋都没进来,人不就是不想跟你添堵吗?这谁能比谁傻多少啊?你那点心思,人家能看不明白?”
这一次的事情,确实让杜宗明对毛瑾娘俩有了新的认识,人家这个时候不见应英,说明人家是真心在意杜云,而且,人也不把这个当成多大的事儿。活儿人家干了,但是人不言声,更别说趁机拿一把了,这就是气度!这但凡是有点良心的,还能再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算她们识相!”应英嘴上硬着,这脸色却是好了一些。毛瑾真敢拿这个说事的话,她还真不怕,大不了不看这病,也不能让他儿子因为这点事受制于人。
“对,人家那老太太确实是个识相的,”杜宗明说道,“你甭以为人家就非得认准你儿子做女婿不行,人家呀,全都是为了自个儿闺女!”
“谁稀罕给她当女婿了?”应英说道,马上她又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说她不识相么!
“你……”
应英正要骂杜宗明呢,这家伙突然问她:“凉不凉啊?用不用把空调调高一点儿?”
“不用!”应英没好气地说道。
“应英啊!”杜宗明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终归是要先于儿子走的,在的时候你能看着他,这走了呢?更何况,你真的愿意看着他给你整个儿媳妇放屋里,天天的不进家呀!”
“他敢!”应英这嘴上应着,心里却是酸得厉害,她当初主动提出让杜云跟小杨分开,不就是见不得儿子受委屈,这天下的父母,都过不了儿女这一关,她呀,看来是真老喽!
她那会儿也就昏了五六分钟,大多数时候,这脑子里是清醒的。
她不是怕死,她就是舍不下孩子!她这儿子正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天天守着她这一个病恹恹的老妈子,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给孩子增加负担吗?可是真要一下子要了她的命,她还真有些不甘心,这儿子还没有成家,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这个病啊。我们还是别看了!”应英越想着心里越不得劲儿。
“胡说!”杜宗明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这就打算撂下我一个人逍遥去了!我跟你说,没门儿!”
应英看他这急赤白脸的样儿,心里竟然还有些感动,她拍了一下杜宗明的手说:“你呀,怎么不懂事呢?咱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费钱了!”
应英头些日子是背着杜云订了一套新房的,交了全款,这手里就剩十来万了,她本来觉得老两口每月都有退休金,没有什么开销的,那房子就当给儿子攒着了。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花多少钱都得给你治!”杜宗明早想好了,等应英的病确诊了,他就再出去贴一些小广告,找个家教做。
他这几天排队也没白耗着,这北京周边的新闻啊小广告啊,他都翻了个遍,相比之下,这在北京请个家教可比长沙贵多了。杜宗明觉得这个活儿可以干,每天两三个小时,就能把一天的挑费挣出来,还不耽误照顾应英,多好的活儿啊!
“瞎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能干啥呀!”应英瞥了他一眼,这嘴角却是忍不住弯了一下。
“多大年纪,我也能赚钱养你!”杜宗明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咱就确诊一下,真要是得了那非死不行的病,我也不让你遭罪,咱俩该吃吃该喝喝游山玩水去!过到哪一天算哪一天!”
“瞎说!”应英白了他一眼,“就你这身贱骨头呀!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得找个老伴顶上,我还不知道你!”
“所以,你得好好看病!坚守岗位!”杜宗明嘿嘿笑道。
俩人又闲聊了半天,这应英心里也没那么气闷了。
“你说实话,不觉得那个毛线丑吗?”应英问道。
“没觉得,多看几次你就会发现那丫头其实挺耐看的。”杜宗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跟你年轻的时候差不多!”
“我?”应英嘴巴张成了O型,夸张地问道,“我年轻时候那么丑啊?”
“没有,我是说你耐看!”杜宗明笑了一下,不再作声。
应英这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你这个老东西,该不是还惦记着你那青梅竹马的老相好了吧?”
“哎!”杜宗明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连死人的醋都吃,我都多大岁数了呀,你就放我出去,还能干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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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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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死人?”应英不解地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有关杜宗明的初恋,她还从没见过,只是看过一张照片,长得确实漂亮,不过就是村妞,没什么内涵,在应英看来,跟杜宗明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就那样两个人,即使放到一起,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都不在一个段位上,这日子怎么过,鸡同鸭讲?
杜宗明索性把之前那些事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
他是希望应英能明白一个理儿,这人啊,实际很脆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应英突然发现这杜宗明的嘴巴还真是严实。
“说那些干吗?”杜宗明把削好的苹果切成薄片递给应英,“跟咱有没有关系?安安生生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多好!”
应英这心里积郁多年的怨气,在听得这一句之后,一下子就释放了。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这老伴、儿子在自个儿身边,她头上这片天,就是晴好的。
杜宗明见应英这脸色好转了不少,又加了把火,“往后呀,就少动气,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你总不能把儿子逼着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吧?”
应英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行?
“当什么上门女婿!我死都不会同意。”应英忽一下蹬开了身上的被子。
“你看看,一说话就吹胡子瞪眼的,那儿子的脾性跟你一样样的!”杜宗明叹了口气,“你死活不让人家姑娘进门,可人家乐意你儿子上门呀,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成了上门女婿吗!”
“他敢!”应英这牙齿咬得咯吱响。
“你当他不敢啊?”杜宗明摇了下头,“咱俩跟孩子打了大半辈子交道,那孩子们什么心性你不清楚啊?”
应英垂下眼眸,半天说不上话来。她怎么会不清楚?
老话说,好奇害死猫,这些孩子们啊,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啊。
“要我说啊,你真让他俩处一段试试,这俩孩子还真不一定能成呢,”杜宗明非常认真地看着应英,“你要是就这么拦着,这俩孩子一准分不了。我们之前怎么教育孩子们来着?”
应英眼神黯然,没心思接他那茬。
“迎难而上!”杜宗明扯了下嘴角,“这一点啊,儿子是得到了我们的真传!”
“行了行了!烦死了!”应英不耐烦地把头转向一边。
那个晚上,应英突然对命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准确地说,是她学会了对“命运”的接纳和宽容,她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故意压制着杜宗明,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强势保障了一家的安稳,直到现在她才懂得,她根本就没有敌人,这么多年来,她压制的不过是她自己的心。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她在杜云和毛线两个人的事情上有了动摇,折腾了这么久,她眼看着就日薄西山没几天好日子了,人家还斗志昂扬来日方长的,她又压制得了谁呢?
毛线这一路情绪都不怎么好,到家了也是直奔浴室。
毛瑾一直等到她洗完了,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今天让你回来的事有意见?”
自打认定杜云这个人不错之后,毛瑾就没有在这中间起过不好的作用,甚至可以说,她一直都是在背后推着两个孩子往一块儿凑的。可是这个时候,她是不能把女儿留在那里伺候应英的。
“没有。”毛线撇了下嘴。
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留在医院,是不合适的,而且她也不想。她纠结的是,她竟然没有去见杜云他妈一面的勇气,她妈这边一说回来,她就顺坡下来了。这次见杜云,其实给她触动挺大的,她以为许久不见,两个人会有些生疏,但是并没有,他们依然很默契,甚至什么都不用说,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毛线突然想到之前王鑫远问她的问题:李锐到底哪里不好?
当时她胡诌一句,说名字不好。
现在看来,不是人家李锐不够好,而是自己心里已经装了杜云,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以至于其他人的好与不好,她都看不到,也不在乎。
毛线想到这一点就有一种莫名的骄傲感,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骄傲从何而来,但是这种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也因此,她不再介意杜云母亲的态度,杜云给她的好,可以抵过所有人的不好。
过去的毛线是一叶漂泊的小舟,风里来浪里去,毫无目的地游荡着,可是,现在,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口,那就是杜云。她整个身心都在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他是她的归宿。
俩人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杜云将一张银行卡塞给她,“这是咱妈给我打的钱,你先拿着,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我再找妈借。”
“不都已经给你了。还折腾这干吗呢?”毛线觉得简直是多此一举。
“不一样,我们还没有结婚,我想争取在咱妈面前留个好的印象!”杜云解释道。
毛线愣了一下,随即说:“好,都依你。”
她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杜云还顾着毛线家里人对他的看法。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杜云一直都是这样,对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尽心尽力地,他也因此得到了她家里人的认可。反观自己,又做过什么呢?她甚至连见他父母一面都不肯。
毛线为这事纠结了一晚上。
“我不让你留下的原因有二:第一、你和杜云他妈,一个是属水,一个属土,你俩搁一堆儿,那就是水土不服,赶上那应英正好得了这个病,杜云就得在你俩之间和稀泥;第二、这女人在择偶问题上,一定要有原则,有些事可以退让,有些事则不能。应英他妈到现在为止,别说道歉了,连句软话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去伺候她?人年纪越大越应该懂事才对。她现在这个态度,只能说明,对你这个人并不认可,你现在只是伺候她吃喝,花点钱,这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以后呢?你要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头,后边就没法收场了。”毛瑾跟女儿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解释着。
“妈,我都说了,我没想伺候她!你看我也干不了啥啊!”毛线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你的态度出卖了你呀!”毛瑾下巴收紧,眉头微皱,“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张脸,跟你那心一样拧巴。”
毛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脸。
心想,有那么夸张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说的话,也只能供你参考,听不听的,在你。”毛瑾笑着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不过作为过来人,妈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别信那张爱玲那傻女人,这低到尘埃里呀,不一定就能开出花来,很有可能被人踩个稀巴烂再灰头土脸的滚回来!”
“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线直接上手推她妈,“你赶紧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毛瑾笑道:“你只要还能滚回来,妈就能给你抹扯干净!”
毛瑾是见不得女儿这副拧巴样儿的,反正这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随她去吧。
毛瑾刚拉开门,就撞上了赶回来的王鑫远。
“你不在医院守着,跑回来干吗?”毛瑾问道。
“我……我看看我姐。”王鑫远一说瞎话,这脑门子就冒冷汗。他抹了一把脸,说道,“妈,你快去歇着吧。”
“哦!”毛瑾看了王鑫远一眼,侧了一下身子,往厨房去了。
等王鑫远一进去,毛瑾就踮着脚,提着裙子,悄悄地趴在了毛线门口。
“鑫远?你咋这会儿回来了?尼雅呢?”毛线也是一惊。
“姐,你说咋办呢?”王鑫远白天果真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通知王鑫远过去,他借口在外地拖了两天,可这毕竟不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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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多方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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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毛线叹了一口气,迅速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说,“鑫远,明儿我们先去派出所看看,听听警方的意见。然后再作打算吧?”
李锐那边打探到的情况,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可是这其中的细节,还是得以警方告知的为准,而且,毛线觉得她本人对蓝娥多少是带些个人情绪的,她不希望在转述的过程中,因为这些或大或小的偏见误导了王鑫远。
按照李锐的意思,即便他们现在请律师,给蓝娥翻案的可能性都很小。可是,小不等于零。她不能给王鑫远做这种主。
“姐,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王鑫远突然问道。
“是。”毛线也不瞒他,“蓝娥人现在已经到了看守所,在判决书下达之前,即使作为家属也是不能会见的。所以,我们只能听其他两方的意见。”
“两方?”王鑫远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着脑门,半天才说,“姐,那尚玉萍会见我们吗?”
“试试吧!”毛线说道,“不行就请李工出面去打探一下情况。”
“好!”王鑫远听他姐这么一说,这心里就不那么闹腾了。
“别太担心。”毛线安慰道,尽管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废话。
“姐,我不担心!”王鑫远正了正身子,“即使蓝娥这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也是她罪有应得……”
“嘿!”毛线打断他,“说什么呢!这话要是让咱妈听到了,非得抽你不行!”
毛瑾是不允许孩子们诅咒自己的父母的,无论亲与不亲。这是天下所有儿女的无奈: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为人父母者可以根据他们的喜好把孩子塑造成喜欢的模样,可是为人子女者并没有这样的特权。
人啊,打从娘胎里出来学会得第一件事就是:接纳。
哪怕是哭着。
“噢!”王鑫远吁了一口气,说道,“姐,你睡吧,不早了。”
“好!”毛线点了下头。
走到门口,王新鑫又停下,转身问道:“姐,杜云他妈有没有难为你?”
“没有,”毛线扯了下嘴角,“我都不见她,她上哪儿为难去!你就别瞎操心了啊,管好你自己!”
“嗯!”王鑫远跟他姐说了会儿话,感觉这身上轻快多了。父亲走了之后,他就更依赖姐姐了。从前,他还能隔三岔五地磨磨毛瑾,跟他妈撒个娇啥的。这会儿不行了,天大的事儿,只能是他们姐俩顶着!
王鑫远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听着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咳嗽。他循声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毛瑾。
“妈!你怎么不开灯?”王鑫远说着要去打客厅的灯,这楼梯处的灯都是比较暗的,没什么两度。
“别开了。”毛瑾摆了一下手,“热。”
“我去开空调!”王鑫远说着去茶几上摸遥控器。
“不用。”毛瑾从沙发上坐起,“儿子,过来,这儿小风吹着可得劲了。”
王鑫远这才注意到窗户还是开着的,他这脑门又渗出一层汗来,这怎么还能忘关窗户呢?都是那蓝娥搅的!王鑫远又吁了一口气。
“怎么?还紧张了?”毛瑾捏着儿子的手说道,“儿啊,尼雅没事,孩子也没事,你把心放回肚子里,稳稳当当等着当爹吧啊。有妈在呢!”
“妈……”王鑫远将头靠过去一点,倚在他妈身上,他这嗓子嗡嗡的,毛瑾听着这个心疼呀!
“没事儿……”毛瑾揽着儿子的肩膀,拍了又拍。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恬淡,就那么静静地铺洒在窗纱上,微凉的夜风轻轻地穿过屋檐,不慌不忙地撩拨着窗纱,掀起丝丝凉意。
王鑫远原本焦躁的心,似乎也被这点清风慢慢地抚平了。
“妈,咱娘俩今晚就睡客厅吧!”王鑫远说道。
“好啊!”毛瑾仍是有节奏地拍着王鑫远的双臂,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嗯!”王鑫远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弹。
这是入夏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比秋后还要舒爽,王鑫远感受到了久违的平和以及从容,他一动不动地赖在毛瑾身边,安然入睡。
毛瑾却是一夜未眠。
天刚放亮,毛瑾就开车出去了,她早早地守在了李明华家门口。
“毛总,您怎么过来了?”李明华一下楼就看到毛瑾的车。
“李工,我有事要你帮忙。”毛瑾说道,对李明华这样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元老,她一向是比较直接的。
李明华看着一脸严肃的毛总,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尚玉萍的事你听说了吗?”毛瑾打开车门,“我们去吃早点,边走边说。”
这事,李明华头天晚上还真听他老婆说了一耳朵,他本想今儿早点去公司处理完事情,然后去看看尚玉萍,问问什么情况的。没想到这老毛总一大早就找上门来。
“有小毛总看着,跟小王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李工在心里判断道,他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毛总,她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是精神状态不错,他这心里就更加肯定了:尚玉萍的事八成跟蓝娥脱不了干系。
俩人到老永和要了老豆腐、果子、茶蛋、粥,还有一碟小菜,边吃边说。
“李工,你不是外人,家里的事我也不瞒你。”毛瑾先开了口,“这蓝娥一摊上事,就把鑫远架火上烤,尼雅现在又是这个情况,我这当妈的,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您说,想让我做什么?”李明华直接问道,这几天有个工程收尾,他连着赶了好几趟现场,有些乏了,就没细问那尚玉萍的事,只听说好像是烧伤了。
“尚玉萍一直记恨着我没借她钱给老尚看病的事,”毛瑾说着用餐巾纸抹了下嘴,“所以,我在她那里也是讨不到面子的。”
李明华一点就透,马上就应了下来,“毛总,您放心,我去找尚玉萍。”
老尚的后事,多半是李明华带着工友们帮着张罗的,尚玉萍对他多少还是留点面子的。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毛瑾说着把一张纸递给他,“我们找尚玉萍主要是了解这些内容:一是尚玉萍跟蓝娥为什么起的冲突,最好能问问详细经过;二是打探一些尚玉萍的口风,看看她对蓝娥的态度,关键是如果蓝娥提出赔偿,她是否愿意达成谅解?”
李明华对着那张纸上的内容一条条看过去,想了一下说:“要这么细致的话,我是不是叫上珍平一起去比较好?”
“那最好不过了。”毛瑾朝他点了下头,又说道,“你们不必太为难,我只是想先搞清楚事实的真相,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可是……”李明华有些为难,这尚玉萍嘴里的不一定就是真话啊。
毛瑾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下头,“就听听她怎么说吧。”
“那好!我试试!”李明华看了下时间,“我先去趟公司吧。”
“不用!先去找尚玉萍!”毛瑾说道,“公司那边,我会让王鑫远过去的。”
李明华觉得这样也好,总体算下来,省了一趟路,还能节省点时间。半路上,他还是跟王鑫远打电话,请了个假,说是家里有事,会晚点过去。
王鑫远正想着等李明华到了公司问问尚玉萍那边的情况呢,没想到他还有事。他这心里又乱了,赶紧给毛线打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
“你别着急,等我回去再说。”毛线正在赶去见刘文君的路上,她仔细捋了一遍,这事还是得听听律师的意见。
刘文君一大早就赶在了去看守所见当事人的路上,毛线也开车直奔看守所堵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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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预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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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关进去,这不正好吗?省得三天两头的给你们惹事!”刘文君笑道。
“刘律,这事还有缓吗?”毛线实在是没心思开玩笑。
“李锐没跟你说吗?”刘文君回回见着毛线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么小的人,怎么唬得住学生呢?
“说了……”毛线回想了下李锐的话,他透露的内容,很有限。
“那不就得了!”刘文君扁了下脑袋,往旁边的咖啡馆指了一下,问道,“你是信不过李锐,还是更信任我?”
“都不是。”毛线跟在他身后,“我就是想知道这事如果尚玉萍不追究,蓝娥会怎么样?”
“她不可能不追究。”刘文君直接打断毛线的话。
“嗯?”毛线停下来看向他,有些捉摸不透,难道尚玉萍那边已经请了律师。
“尚玉萍已经报警,并告了蓝娥一个故意伤害罪,轻伤以上,是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这是涉嫌公诉案件。”刘文君看毛线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解释道:“也就是说,到时候,即使尚玉萍放弃自诉,司法机关也会提出公诉。”
“那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了吗?”毛线问道。
“这我不知道。”刘文君摇了下头,看毛线眉头紧锁的样子,又安慰道,“不过真要是证据确凿的话,那蓝娥就不会待在看守所了。在法院判定结果出来之前,她还只是嫌疑人。”
“嗯,”毛线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不是没有希望?”
“当然!”刘文君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你能接这案子吗?”毛线问道。
“不能。”刘文君直接拒绝道,“我是民事律师,不是刑事律师。”
“那现在不还没有定罪吗?怎么能确定就一定是刑事?也说不定是寻衅滋事呢?”毛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刘文君愣了一下,这小丫头行啊,还做了功课,可她不知道这寻衅滋事罪也是刑事案件,他收紧下巴,认真地问道:“你还做了功课?看来是真要帮蓝娥了?”
“不是。”毛线否认道,“我只是想知道基本事实,如果蓝娥真的犯了这么大的罪,那她就是自作孽,谁都帮不了她?”
“你的意思是……”刘文君伸手扶了一下滑落至鼻梁处的眼镜,说实在的,他对这事还真没上心,本身那蓝娥就不是什么善茬,就她跟尚玉萍这点事,都折腾进所里三回了,任谁听了都烦。
“我没什么意思,”毛线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律师不是只讲究真凭实据吗?”
“不,”刘文君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们律师的首要职责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好,谢谢刘律师。”毛线掏出一张会员卡刷单。
“我自己来。”刘文君这眼光一直落在毛线身上,他头一次发现毛线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能入李锐的法眼。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需要我做什么?”刘文君问道,这一次,他说得很诚恳。
毛线抬眸,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她道:“我想知道,凭你的直觉,最可能出现漏洞的地方在哪里?”
“有好处吗?”刘文君微微低头,看向毛线。
“有的。”毛线眼睛一亮,笑道,“让李锐请你吃大餐!”
“哦?”刘文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毛线一眼,说道,“打火机自爆是小概率事件,但是,自爆也是需要具备一定条件的……”
毛线点了下头,接道:“正常来说,这个季节,室内一般都会开空凋,应该是达不到爆破条件的。”
“这也不好说。”刘文君又提出一点,“不过一般打火机爆破的速度很快,如果不靠近火源或者燃气的话,通常只是听着‘砰’的一声,不太容易起火,当然,也不能排除例外。”
这事,刘文君跟李锐私下里也讨论过,不过对蓝娥这事,俩人都没有什么兴趣,谈话基本也是点到为止。
“知道了。”毛线声音明快,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
“以上,纯属个人胡诌,不负法律责任!”刘文君笑道。
“知道了!”毛线又叫店员打包了两款甜点,塞给刘文君,“听说你今儿要见七拨当事人,抽空垫巴一口吧。”
“你真贤惠!”刘文君接过点心,笑着对毛线比了个大拇哥!
他前脚刚走,毛线后脚就给王鑫远打了电话:“你过来一趟吧!”
这看守所不同监狱,吃喝都不是免费的,总不能眼看着蓝娥挨饿吧。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毛瑾那边也等到了李明华的消息。
“她已经申请了伤残鉴定,说是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李明华说道,尚玉萍右腹部,右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是人很清醒,提起蓝娥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尚玉萍他儿子也赶回来了,给他妈请了律师,这两天正张罗着找保姆呢,说是家里走不开,得赶回去。
“嗯,那伤得严重吗?”毛瑾问道。
“这个,”李明华有些为难,“这会儿都包扎着纱布,我们也看不好,吊瓶还挂着呢。”
“不过尚玉萍精神是很好的,能吃能喝的,看着啥都不受影响。”李明华的老婆杨珍平在一旁插嘴道。
“啥都不受影响?”毛瑾重复道。
“对,我看人还能用勺子舀粥喝呢,哧溜哧溜的!”杨珍平学着尚玉萍的样子做了个挖粥的动作,说道,“吃得好着呢!”
蓝娥一被抓,这尚玉萍的心情就大好,这住了几天院,打了不少的营养针,脸色看上去倒是不错,这脸上看上去还挂了点肉了。
这一点,李明华两口子都很意外,老尚去世,对尚玉萍的打击很大,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一样,他们私下里还都以为尚玉萍没几天好日子了呢,这会儿在医院里见着,大有回光返照之意。
“那还挺好。”毛瑾像是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才转向李明华,“李工,其他的,她有没有说什么?”
“那倒没有。”李明华叹了一口气。他们两口子怎么问,尚玉萍都不肯说事情的经过,只是一个劲儿地咒骂蓝娥。
“骂什么?”毛瑾追问道。
“也没什么。”李明华回想起来,尚玉萍虽然语气尖锐,态度狠戾,可是措辞却很贫乏,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说什么便宜了蓝娥那个贱人了,白瞎了那么多钱了之类的。
“李工,她有没有说什么钱?”毛瑾问道。
“没有啊!”李明华还纳闷呢,他们两口子去了,尚玉萍什么都没说,就是骂了半个小时蓝娥,还就那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搞得他们两口子都没法接话。
“行,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啊。”毛瑾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美容卡递给杨珍平,“我这天天得照顾儿媳妇,也没时间去做了,你有空去看看啊,咱不能浪费了。”
“啊,那怎么好意思?您还是给小毛总用吧!”杨珍平是个直性子,觉得她这皮糙肉厚的,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进美容院。
“她更没工夫了。”毛瑾直接将卡塞进她手里,“李工这么能干,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得好好保养才是。”
“那,那……”杨珍平看李明华冲她点了下头,这才收起,“那谢谢毛总了。”
“客气了。”毛瑾拉着杨珍平的手说道,“这家里公司两头都要依仗你们帮衬,我该好好地谢谢你们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杨珍平看向李明华的眼里,满是仰慕。她能这样跟老毛总说话,那全是她老公的功劳啊。
“你先回家,我还有工作要跟毛总汇报。”李明华对杨珍平说道。
有些话,他不好当着珍平的面说,他现在位置高了,跟毛总一家走得更近了,少不了有人通过珍平打听毛总的家事。而他这老婆又是个直性子,不知道拐弯的主,难免被人套话,这些事啊,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毛瑾也看了李明华一眼,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迅速拦了一辆出租,预付了车费,这才招呼杨珍平:“上车!”
“这……”杨珍平再次看向李明华。
“快上去吧,别让毛总在马路上等着。”他这话音还没落,杨珍平出溜一下就钻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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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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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毛瑾,“让您见笑了。”
“你呀!尽瞎客套。”毛瑾无奈摇了下头,问道,“你想说什么来着?”
李明华一下子想不到该怎么表达好,他挠了半天头,问道:“毛总,您说这上了年纪的女人是不是就不在意美丑了?”
“嗯?”毛瑾以为他在说自己,下意识地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她觉得自己挺注意外表的,虽然不像人家那样整整这拉拉那的,但是看上去也还蛮利索的嘛,难道是头发的事?这奶奶灰在年轻人头上,那叫时髦,搁她头上,那确实是有点显老。
“嗯,”毛瑾吭了一声,往耳后扒拉一下头发,解释道,“我这头发确实有点……我就是听人说烫染头发对小孩子不好,这尼雅很快就生了。”
“我不是说您!”李明华一听毛总把这事往自己个头上按,也急了,索性就把心里的那点疑惑全抖出来了,“我说的是尚玉萍。这烫伤不同别个,会留疤的,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伤,反倒有点幸灾乐祸呢?按说,这事,她才是受害者呀!”
“这样啊!”毛瑾怔了一下,又马上敛去脸上的情绪,说道,“这事,说到底跟咱没有直接关系,我也就是防着蓝娥找上鑫远,提前做点准备。”
毛瑾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主意,她觉得后边的事,可以直接入手了,她不想让李明华过多地牵涉其中,免得人家日后再见着尚玉萍为难。
李明华也觉得尚玉萍对他们两口子有所保留,这才没有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需要再通过别人打探一下。再想到毛瑾一大早就堵上了家门口,眼眉间都是倦态,怕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这样,我先回公司,有什么情况,您再给我打电话。”李明华觉得这也不是个着急的事,还需要仔细打算一番。
“好,辛苦你了。”
李明华刚走出去几步,毛瑾又喊住他,问道:“李工,在公司做得还顺心吗?”
李明华脊背僵了一下,又回到笑道:“可以的。都很顺利。”
其实这一阵,他有些小焦虑,毛线出资让他参加了一个高级管理人的培训班,到那里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欠缺的太多了。越是学习,他就越感觉这身上的担子很重。
“那就好。”毛瑾微微点头,笑道,“慢慢来,别急。”
李明华又是一愣,难道是被老毛总看透了心思?
“好的。”李明华又跟毛瑾打了招呼,这才驱车离去。
毛瑾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可是李明华的回复暴露了他的心态,以前他会说都好,可是刚刚他说可以的,而且眼神还有点躲闪,不那么利索。
“看来还得熟悉一阵啊。”毛瑾随即给毛线去了电话,“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个职业经理人吗,抓紧吧。”
“嗯。好。”毛线一口就应了下来,她想尽快挂断电话免得被她妈问话。
“你没在家?在哪儿呢?”毛瑾像是长了一双透视眼。
毛线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看到她妈的车牌时,才说道:“跟朋友在外边谈点事儿。”
平常这个时候,她妈就会知趣地挂断电话。
可是这次,毛瑾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继续问道:“王鑫远呢?”
“在里面呢!”毛线脱口而出的瞬间,恨不得咬舌自尽,她马上找补道,“肯定是在公司里呢,不然还能去哪儿呢?”
毛瑾也不戳穿她,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完事马上回家。”
毛线“哦”了一声赶紧挂断电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没多会儿,王鑫远也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兜东西。
“怎么样?”毛线问道。
王鑫远抹了一把汗,拧了一瓶水咕咚咕咚倒了两口,才说道:“不让见。”
这一点毛线已经通过刘文君哪儿了解到了,意料之中。
“那几个民警主要就问了我和蓝娥的关系,家里还有什么人之类的,”王鑫远又灌了一口水,说道,“对了,还问我知不知道她跟蓝娥的矛盾。”
“你怎么说的?”毛线问道。
“我说我跟她曾经有过十个月的关系,我不知道她跟别人的矛盾,我只知道我跟她的矛盾。”王鑫远一脸愤恨地说道。
“那东西怎么没给呢?”毛线问道。
“给她干啥?是做了什么长脸的事了,还是立什么功了?”王鑫远看毛线皱了眉头,又说道,“我问过了,人家里面吃饭不要钱,饿不死她!”
说完这句,他直接将那一兜吃的,拎去旁边的垃圾桶,呸了一口,“晦气!”
毛线看了王鑫远一眼,没再说什么。
的确,蓝娥现在承受的一切,正是她当初种下的恶果。倘若她不是一次一次地设计利用王鑫远,那王鑫远也不会一点情分都不讲,连口吃的都不想给她,想当初王鑫远也是打算把老房子给到她的,是她不知好歹一次次地践踏着王鑫远的善良。
每每想起蓝娥对王鑫远的种种,毛线就忍不住把她妈搬出来比较一番,也因此对“因果报应”这几个字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从前的毛瑾可以说是顶着众人的压力,死死地护着王鑫远这个继子,但是并没有换来婆家人的认可。好在王鑫远是个有良心的,在关键时刻,也是实实在在地保护了毛瑾这个继母。也因此,他们这个家才没有散。
毛线想到这一点,又有点惆怅,她和杜云的现在种下的又会是什么?
王鑫远看他姐半天不说话,只当她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他解释道:“姐,我一来这个地方就生气,你说好人谁会来这里?因为她,我都来两回了!”
“嗯?”毛线猛然回神,迅速发动车子,说了句,“回家,咱妈在家等着呢!”
“嗯?”这次轮到王鑫远发愣了,他嘴巴微张,问道,“妈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吧?”
因为蓝娥的事,他妈拿鞭子抽了她自己一回,抽了他姐一回,下手那叫一个狠呀,王鑫远真的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恼了她老人家。她妈这个年纪的人,平日里大都是在家带带孩子,去广场跳跳舞什么的,只有他妈,啥都没落着不说,还成天为他们姐俩的事操心。为了给他们一个富足的环境,这把年纪了还下地种菜,王鑫远想想就觉得汗颜。
“不知道。”毛瑾嘱咐他,“如果问起,你就说今儿派出所打了电话才知道。”
“姐,好像是昨天还是前天打的。”王鑫远纠正道。
毛线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一路上,姐俩都没有再说话。毛线是不想说,王鑫远是想说又不敢说。
俩人到家的时候,毛瑾正在院子里浇花。
“妈,这大中午的浇花,还能活吗?”毛线把书包丢给王鑫远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进屋。
王鑫远比了个OK的手势,又朝她呶了下嘴,意思是让他姐探听一下他妈的口风。
“放心,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也死不了。”毛瑾说着冲身后的王鑫远喊道:“你这不在公司也不在医院,是要造反吗?”
王鑫远一脚已经踏进门里了,听他妈这么一说,又退了出来,脑袋正好撞上了门框,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妈,你吓死我了。”王鑫远咧着嘴说道。
“那你准是背着我干什么不该干的事了。”毛瑾头也不抬继续浇她的花。
“妈!”王鑫远失声惊叫,“我什么都没干,就去了趟派出所!”
“还犟嘴?”毛瑾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去派出所干什么?”
王鑫远这才反应过来,他妈这是诈他话呢,他一脸无助地看向姐姐。
“棒槌!”毛线小声骂道,狠狠剜了他一眼,噔噔噔跑进屋了,“以后干啥都别拉着我啊!”
毛瑾一双利眼像刀子一眼从王鑫远脸上刮过,看得王鑫远心尖直颤,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喊了声:“妈!”
毛瑾转了下眼珠子,淡淡地问了一句:“真什么都没干?”
“没有,没有。”
紧跟着,王鑫远就倒豆子似的把蓝娥那点事全秃噜了。
毛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王鑫远脑门上点了一下,道:“你要放在旧社会,准是个铁杆汉奸!少不了挨枪子的!”
“那不能!”王鑫远非常狗腿似的搂着他妈的胳膊,一脸贱兮兮地说道,“我肯定是女英雄的儿子!”
毛瑾无奈摇头,推了王鑫远一下,“去换身衣服,把你姐喊出来。”
“唔。”王鑫远又开始扮小白兔,做出一脸人蓄无害的模样。
毛瑾无力扶额,他这儿子在外边看着还跟个人似的,怎么一回家就变成这样了,这马上就是当爹的人了,得多会儿才能长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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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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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王鑫远推门而入,他自知理亏,一口一个姐喊得格外甜腻。
“走开,我不认识你!”毛线拿胳膊肘顶着他往外推,“你个叛徒!”
“咱妈刚还说我是汉奸呢,到你这儿咋又成叛徒了!”王鑫远仗着身高优势,直接上手将毛线拎到门口。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毛线噘着嘴,使劲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
“姐,我错了!”王鑫远一手揽着毛线的肩膀,委屈巴巴地说道,“你说咱妈老谋深算的,我哪里知道她在使诈呢?我这要再抗争下去,你又该吃鞭子了!”
“早就被我撅折了!”毛线小眼一瞪,厉声说道,“你怂就说你怂,别打着为我好的名头,我不怕!”
“好好好,我怂,我怂行了吧!”王鑫远推着毛线往外走,“我姐不怂不就行了。”
毛线真是被她这脑残弟弟气到没脾气,她停下来问道:“你都说了什么呀?”
“都说了!”王鑫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姐脸色不对,赶紧补充道,“姐,我这回可没出卖你,我跟妈说了你啥都不知道!”
“你不说这一句还好!”毛线都要被他这个蠢货弟弟气炸了,狠狠地一拳捣在他腰上,“笨死你!”
王鑫远没想到他姐这人不大劲儿还不小,打起人来是真疼啊。他“嘶”了一半,触及姐姐的目光,迅速咬住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是同情了杜云八百次。
“妈!”王鑫远一见着他妈就变身小乖仔,规规整整地站在哪儿,一脸的无措。
毛线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戏精!”
“我觉得这个名号,鑫远配不上!”毛瑾手里拿着一把塑料铲子,顺着花盆边一下一下地转圈铲,又回头瞥了她一眼,“奥斯卡是不是还欠你一个小金人?嗯?”
“妈,这事吧……”毛线刚想说,“这事出突然,实在是没来得及报告。”
毛瑾哼了一声:“你一向喜欢先斩后奏,这要不是我拦着,你估计得在北京把孩子都生了……”
毛线想到昨天她妈去的时候,自己身上正套着杜云的衬衣,一定是让这老太太误会了,她这脸唰一下又红了,赶紧打断她妈:“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事都出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王鑫远还沉浸在他妈描述的画面里,他一脸惊诧地看向毛线,小声嘟囔了一句:“姐,你们那么快就和解了?”
毛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没闲着,叽里呱啦把她和刘文君打听的结果说了一遍。
毛瑾脑子里迅速过滤着李明华两口子从尚玉萍那打探来的消息,她这心里的疙瘩一下就有了解,这尚玉萍怕是吃准了蓝娥一定脱不了干系。
“你的意思是,鉴定结果一出,蓝娥就会被治罪,只是量刑轻重的问题?”毛瑾转向女儿,“那尚玉萍的谅解书还有意义吗?”
“有是有,不过……”毛线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好,尚玉萍先前因为老尚的病放弃了对老尚和蓝娥重婚一事的追究,这一次老尚人都走了,她还会念及谁的情面呢?
“很难!”毛瑾替她下了结论。
她这话是对着毛线说的,眼神却落在了王鑫远身上。
再一瞅,毛线也看着他,这王鑫远顿时就跳了起来,“你们别看我。她的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今儿在派出所也讲得很清楚。她以后是死是活都……”
毛瑾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王鑫远顿了一下,还是坚持把话说全,“都跟我没关系!”
毛瑾这眼底,闪过几抹异色,这次怕是王鑫远不愿意介入,都不得不介入其中了吧。
果不其然,娘仨刚坐下,准备尝一尝吴姨新煮的果茶。
送快递的就来了,指名道姓要找王鑫远。
“什么东西?”
王鑫远很是纳闷,他从来不网购,跟供应商有什么往来文件之类的,也是用顺丰寄到公司,这怎么还送到家来了呢?况且,这什么东西连个包装都没有?就裹一牛皮纸袋,也太糊弄人了吧。
“别看了,那是同城速递!”毛线挑了下眼眉,也叫懒人速递,宅男宅女的福音。他们一般只负责跑腿儿,不负责打包。
“哦。”王鑫远掂了掂牛皮纸袋,顺手解开上面的线圈,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
俩人看到纸上的内容,几乎同时喊了声:“妈!”
毛瑾正端着杯子喝茶呢,被这一声“妈”叫得呛了满满一嗓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手抹了下嘴巴,另一只手已经接过了王鑫远递过来的纸。
毛瑾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半天没有说话。果真如她所想,那尚玉萍是另有打算的。
“这尚玉萍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王鑫远将那张破纸抖的哗哗响,“看看这破数,还要个250!我看她才像个250!”
毛线还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内容竟然出自尚玉萍之手,她一直以为尚玉萍是个要脸的人。
“怎么样?”毛瑾将那张纸往女儿面前一丢,“这张纸要是早点送过来。她就得逞了!”
那张纸通篇的主题,就俩字:要钱。
尚玉萍还给自己扯了一块遮羞布:母债子还。
可惜,她搞错了对象,毛瑾并不欠她什么。
“看来这尚玉萍是非见不行了。”毛瑾整了整衣裳,说道:“儿子,跟妈出去一趟。”
病房内,尚玉萍正一脸享受地看着儿子尚志铭给她削着苹果。
她这儿子打小就练了一手削皮的绝活儿,这一个苹果削下来皮都不带断的,那一双手啊,真是比女孩子还巧。
“妈,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尚志铭将苹果一分为二,娘俩一人一半。
“会的。”尚玉萍按了下儿子的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那李明华不就是替毛瑾来蹚道的吗!”
李明华两口子一进门,尚玉萍就知道他们是毛瑾派过来打探口风,她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蓝娥不要脸,就让她坐牢;毛瑾要脸,就让她出血。反正,她这肉皮不能白烧,总得有人来买单。
毛瑾专业替蓝娥背锅几十年,那就成全她!
尚玉萍眼眸里透着几分凌厉,上回她去找毛瑾借五十万她都不肯出手,这次她倒要看看毛瑾是怎么求人的。尚玉萍认定毛瑾不会让她儿子背上一个对生母“见死不救”的骂名。那蓝娥挖空了老尚的钱就不说了,还千方百计地想从她儿子这里掏出钱来,那她就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她儿子也放点血,捎带着收拾那忘恩负义的毛瑾!
在尚玉萍看来,当初不是老尚鼓动老王出来单干,那老王到死也就熬个包工头,哪来这大别墅住着。
她潜意识里认为老王的发迹,离不开老尚的指点。这也是多年来尚玉萍在毛瑾一家面前端着的一个重要原因,表明上一口一个毛总小毛总叫得很是客套,实际上呢,哼,尚玉萍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不管毛瑾一家现在蹦跶的多么欢实,没有老尚当年的提携,他们就是个屁!
尚玉萍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好运,而这运气的就是老尚,也因此,对毛瑾拒绝借出五十万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管老尚是搞了蓝娥还是给老王戴了绿帽子,那老尚给他们带了好运相比,那都不值一提。
结果呢,即使她下跪苦苦哀求,那毛瑾还是一毛不拔,他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老尚得了那个要命的病,一准能干倒毛瑾娘几个,她那破公司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尚玉萍甚至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跟蓝娥撕破脸面,把老尚逼上绝路,那个时候她要是忍一把,先把公司做起来,等灭了毛瑾娘几个,再腾出手来收拾蓝娥也不迟。
搞得现在,毛瑾倒了蓝娥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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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我才是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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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尚玉萍忍不住教育儿子:“志铭啊,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可是血的教训啊。”
“知道了,妈!”尚志铭不耐烦地说道,他死讨厌医院这股怪味儿,这要不是为了赔偿金的事,他才不会在这里耗着。
尚志铭刚刚和妻子在澳洲注册了一家小的贸易公司,资金有些紧张,加上公司成立之初,又需要在好几个国家之间往来,这挑费不小啊!这要搁之前,他是看不上这两三百万的,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由不得他挑三拣四的,苍蝇腿小也是肉啊!再说了,当初蓝娥那老东西嚯嚯了他老子多少钱,现在让他儿子出来添上这个窟窿,正好!
尚玉萍娘俩这苹果还没吃完呢,毛瑾就带着王鑫远来了。
尚玉萍不动声色跟儿子交流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就等着瞧好吧。
“玉萍,听说你伤着了,我们娘俩过来看看。”毛瑾笑盈盈地说道,好似看望许久不见的老姐妹。
王鑫远将手里的果篮放在了尚玉萍床边的小桌子上。
尚玉萍轻咳了一声,一手扶着脑门,眼眸低垂,朝儿子悄悄使了个眼色。毛瑾假装没看见娘俩的小动作,又往前走了一步。
“是啊,辛苦……毛总来一趟。”尚玉萍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句话的工夫倒了好几次气,像是随时都能厥过去一般,跟李明华他们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应该的。”毛瑾笑着帮她扯被子,眼睛却看瞄向尚玉萍的手臂,果然行动不受影响。
尚玉萍极痛苦地扯了下嘴角,那尚志铭就接过话来:“妈,你好好歇着,他们就应该来看你!”
“胡说!这跟你毛姨有什么关系!”尚玉萍喝道,声音透着些许无奈。
毛瑾微微眯起眼睛,一脸平静地看着这尚玉萍母子俩唱双簧。
“那跟他总有关系吧!”尚志铭随手抓起一个苹果丢向王鑫远。
王鑫远来不及反应,胸口重重地挨了一下,毛瑾迅速出手接过反弹起的苹果,拿在手心搓了一下,放到嘴边,咔嚓一声脆响,霎时果汁四溅。
尚玉萍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马上又敛去,后背挺直了一点,等着下文。
“你妈没教育你不要浪费食物吗?”毛瑾一脸平静地看向尚志铭,问,“还是你去了国外,就忘本了?”
“你……”尚志铭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没想到毛瑾会是这样一个态度,跟他妈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毛瑾笑了一下,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丢到他面前,“这么看来,这份快递是你寄的?”
尚志铭看了母亲一眼,马上挺直了腰杆,“是我寄的,怎么了?他妈把我妈伤成这样,他不该负责吗?”
毛瑾微微仰头,看向尚志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他发毛,尚志铭起身,挺了挺胸膛,道:“你再看也是这样!母债子还!”
毛瑾捕捉到他起身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慌张,又笑了一下,这才转向尚玉萍,“玉萍,你儿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尚玉萍顿了一下,一脸错愕地看向毛瑾,她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都什么路数,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毛瑾将王鑫远拉近一点,对着尚志铭一字一顿地说道:“孩子,你常年在国外,对我们家的事情可能不太了解,我今儿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王鑫远。”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毛瑾,才是他妈!”
尚志铭抿了下唇,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妈,不是说毛瑾是个好脸面的,绝对不会干有损颜面的事吗?这都什么情况。
不等他们娘俩交流完,毛瑾又笑道:“以后呀,看准了再说。”
说罢,又转向尚玉萍,“我看你恢复挺好的,就不打扰了。”
王鑫远则长臂一勾,拎回桌台上的果篮,嘟囔了一句:“别浪费了。”
毛瑾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笑道:“好儿子!”
尚玉萍一张脸都憋成了茄紫色,她狠狠地咬了下唇,道:“毛瑾,有你求我的时候。”
毛瑾回头,对着尚玉萍冷哼了一声,顺手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娘俩扬长而去!
等回到车上,毛瑾才对儿子说道:“给蓝娥递个信,律师可以帮她找,费用自负。”
本来,毛瑾是可以给蓝娥擦这个屁股,可是,尚玉萍的贪念打消了她这个念头,她儿子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不能被人在鼻子上拴根绳儿牵着走。
王鑫远点头,道:“好!”
毛瑾又嘱咐道:“以我的名义说。”
“嗯。”王鑫远知道她妈是要把他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来,断了蓝娥的念想。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次的事,你得听我的。”毛瑾说道:“蓝娥不是小孩子了,她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没有人能一直跟着她身后给她收拾烂摊子。”
不管怎么说,尚玉萍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不管这里面有没有诈,跟蓝娥都脱不了干系,好好端端地,尚玉萍怎么不讹别人就专讹她呢?她要不是上赶着往人跟前凑,也不至于惹上这麻烦。
人不能光制造麻烦不收拾残局,年轻的时候生个孩子丢下不管就有人接盘抚养;中年把别人家闹得妻离子散也不用负责;年纪大了就又开始坑孩子。呵,这还算是个人吗?毛瑾觉得像蓝娥这样一辈子只图自个快活的人,死一百次都不嫌多!
毛瑾这心里骂得痛快,可到底是下不了那个狠心,快到家时,又跟王鑫远说:“要找个靠谱的律师,私下里跟人说,蓝娥付不起律师费的话,我们承担。”
“妈!”王鑫远扯了一下毛瑾的衣衫,眼神里闪耀着一些东西。他自然知道他妈的良苦用心,说到底还是不想让他这个当儿子的背负太多的东西。
“放心!”毛瑾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娘俩相拥着进了院子。
毛瑾觉得蓝娥生下王鑫远,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这也是她唯一的功劳。
王鑫远很快就联系了刘文君,把这事托付给他,刘文君再三强调:“我不擅长刑事,实在没什么把握。”
王鑫远却不当回事,“你们这毕竟是一个体系的,你就看着办吧,权当练手了,压着点尚玉萍就是。”
刘文君对自己的还是有要求的,他最后还是给王鑫远推荐了一个擅长刑事的律师。当然,这是后话了。
毛瑾家里总算是有了短暂的平和,而医院里尚玉萍那边,却是闹翻了天。她一改之前的态度,连着骂了毛瑾半个钟头,简直是唾沫横飞,尚志铭听着这一套词儿也是乏了,心累。他委婉地跟母亲表达了想这两天就回澳洲的事情,这个月有两批货要进来,他得回去盯着点。
这尚玉萍听了,很不高兴,她都这样了,儿子还惦记着那点生意呢?
这儿子养来养去,还不如毛瑾那个继子有用,至少毛瑾但凡出门办什么事,那儿子都守在身边,娘俩那叫一个亲热。尤其是上回毛瑾带着一家子上门兴师问罪去,有儿有女,还有儿媳和女婿,一家人齐齐整整地站在那里,说不羡慕,是假的。再看自己家,儿子不像儿子,儿媳不像儿媳的,她这心里就涩涩发酸。
她倒不是真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满,自个儿养得孩子,总是好的。
她就是觉得堵心,她的不痛快在于,老尚和老王,她和毛瑾,他们明明是站在差不多的,更准确一点说,他们的比老王他们要高出不少。他们是自由恋爱,尚玉萍家境还不错,家庭关系也很好,那边呢,半路夫妻,老王他妈对毛瑾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那叫一个家犬不宁,她就是靠着这点优越感,过了大半辈子。
结果呢,人家老王安分守己几十年如一日,她家这个老尚不仅背着她偷人,还养起了私生子,临了了,还把那点家底都划拉给蓝娥了。关键是这人要是个好的,她也就认了。可那蓝娥是个什么货色?人家老王不要的破烂,让她家那傻子捡着了,还当个宝似的。
单这一点,尚玉萍见着毛瑾就抬不起头来。
她不是在嫉妒,更不是在吃醋,她就是不甘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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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情况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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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玉萍将医院的被单蒙在头上,撇过身子抹泪。
这尚志铭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在国外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这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本是希望他老子能帮衬他一把的,结果呢,老头子把家底倒空不说,还得让他擦屁股!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啊!
“要我说,都是我爸惹的事!”尚志铭一脸愤愤地说。
尚玉萍哽咽着发不出声来,她何尝不懂得这个理儿,可是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样?那老尚人已经走了,她想发牢骚都没地说去!
先前她还记恨过儿子,嫌他不顾老尚的死活,现在她也想不计较这些了。儿子这次回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孩子嘴上不说,她这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儿子这是嫌老尚给他丢人了,在亲戚朋友面前没脸了。
这男人的面子呀,比天大!
尚志铭只当他妈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个,他一脸无奈地说道:“妈,现在不比从前,每天一睁眼都是开销,我要不赶紧回去挣钱,怕是连住院费都要交不起了。这官司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知道。”尚玉萍掀开被单,又抓过床头的卫生纸使劲地擤了一把鼻涕,瓮声瓮气地说,“你要听我们的,跟那毛线成了亲,还用吃这个苦。”
她这两天设计算计毛瑾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她儿子要是跟毛瑾的闺女成了亲,那公司就有他们的一半。尚玉萍觉得老尚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们这步棋啊,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尚志铭哼了一声,就毛线那小胖墩,要个头没个头要脸蛋没脸蛋的,娶回家干吗使啊,供着啊!
尚玉萍看儿子脸色不好,也就不言声了。
只是想到儿子马上就要远走他乡,又忍不住再度垂泪。
“妈,等我那边情况好一些,马上接你过去!”尚志铭说道,“咱们离这些土鳖们远远的!”
“嗯!”尚玉萍哽咽着点头,“儿子,你放心,妈这次就是拼死都要让蓝娥把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当天尚志铭就订机票走了。
毛瑾还是从杨珍平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她拿着毛瑾给的卡去做了一次美容,感觉那脸皮薄了不少,摸上可滑溜了,她这心里就特别感激毛总,对尚玉萍一家的事也就格外留心了,更是发动小姐们儿轮番去尚玉萍那边打探消息,随时向毛瑾报告尚玉萍那边的动态。
同样在医院煎熬的,还有应英。
这眼瞅着到了说好住院的日子,杜云却是不理她了。这连着两天了,连个面都不肯露。杜宗明过去找了几次,都没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故意躲着他们呢,还是上哪儿去了。应英这个着急呀。
杜宗明这两天的口舌没白费,算是彻底做通了应英的思想工作。
应英思前想后,觉得凭良心讲,毛线家这个条件比那潇潇啊、小杨啊、美茗啊不知道要好了几百倍,跟毛瑾结亲家,倒是省心不少。
别的不说,她从医院排了这些天的队,听着到处都是打电话托关系的人,毛瑾能在这个地方直接给她办个住院,说实在的,这一点,挺让她吃惊的,这毛瑾还是有些能耐的。她这些日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社会呀,首先得有钱,其次还得有人,这人是什么,资源啊,关键时候比钱还要好使!
毛瑾这两点都占上了,那她这儿子将来也不会太吃亏。
从前她觉得潇潇家的条件在长沙就算不错了。可是这医院一看,兜里有几个钱,真不叫啥事。北京这是个啥地方啊,街上随便过去个人,可能就是千万身家。
想通这一点,应英就觉着这毛线长得丑俊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他儿子是相中了,这将来真成亲了,也不算委屈他。
应英心里惦记着一件更重要的事,这关乎到家族的利益,她必须在手术前跟儿子讲清楚:她可以考虑让毛线进门,但有一点,她得先生个孩子。
应英也没有那么封建,非得要个男孩什么的,抱不上孙子,孙女也是可以的,但必须有一个。她掐指算了好几次,这毛线应该有三十二三了,这可算得上高龄产妇了,这要是将来娶进门了生不出孩子可就麻烦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那小杨就是前车之鉴!
一直到第三天早晨,杜云才过来敲门,说道:“得早点过去候着,有可能8点多就能腾出床位。”
应英瘪了瘪嘴巴,表情略显委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这儿子既然已经给她搭好了台阶,她就顺坡下来就算了。
她仔细想过了,这病啊,甭管大小,她是要一个明确的结果的,好安排后事。不然啊……应英不由地摇了一下头,她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儿子呀,被毛线那娘俩攥得死死的。这不安顿好啊,她怕是死不瞑目啊!
杜云跟他父母是7:30到医院的,他没想到的是,尼雅的父母都来了,比他们还早。他们早早地等在了医院门口,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尼叔,兰姨,你们怎么来了?”杜云很是惊讶,他跟毛线那边,称呼尼雅的父母为尼叔、兰姨。
“你妈不放心啊。”依兰微微一笑,跟杜云身后的父母打招呼,又介绍了自己,“我叫依兰,这是我们家,老尼。毛瑾是我们亲家大姐。”
尼雅父母的名字很长,大多数汉族人都记不住,几乎每次都要为名字的事纠正半天,很是尴尬,后来,尼雅妈妈索性就只取了名字的前后两个字:依兰。尼雅爸爸更省事,只取了姓的头一个字,从小尼叫到老尼,倒也方便。
“你好,你好!你们一路辛苦了!”应英毕竟是老师,这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到的,拉着尼雅妈妈问人家吃没吃早点啊之类的。
“吃过了!”依兰上前一步主动搀起了应英的胳膊问起病情,无非也就是平常都有哪些症状啊之类的。她本就是医生,一般的常见症状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应英这心里莫名踏实了不少,对这位毛瑾的亲家倒是不反感。
因为尼雅父母的帮忙,杜云一家直接省去了排队,而是由专门的辅医指引去做了几项关键的检查。尼雅父母一直等到应英拍了CT,给专家分析后又被按要求去做了病理活检。
这个过程中,杜宗明一直守着应英身边,杜云跟尼雅父母去见了专家。
“先回去休息,等结果出来了。再决定手术方案。”
杜云听了这句话,眼前直发黑,这话基本等于说是已经确诊了。
依兰不动声色地托住杜云的后背,说道:“别紧张,结果还没出来呢!”
老尼收到依兰的眼神暗示,轻拍了一下杜云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有我和你兰姨在这呢,你先去看看你妈,争取今天把几项常规检查都做了。”
“好!”杜云感觉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说出的话还是这么无力。
他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给他爸打了电话,问清了他们的位置。
杜宗明隐约听出儿子的语气不太对劲儿,可当着应英的面也没法问,怕给老伴增加心理负担。从长沙折腾到北京,这么一圈下来,他这心里变化很大,从最初的恐惧到现在的坦然,说起来连他自己都吃惊,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候,他必须端起这个范儿,担起这个家呀!
他们都倒下了,儿子咋办?
哪有谁是天生的强者,这人啊,都是逼出来的!杜宗明觉得现在这会儿必须要学会“逞强”!不能给应英、给孩子增加更多的心理负担。
杜云远远地看着他父母在检查室外边候着,他妈不时朝走廊的两头张望着,像是在找他。他这身子倏地沉了下去,怔愣在原地,腿上像是灌了铅一般,半天迈不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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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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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他妈上课的情景。
他常常被放在他妈办公室那张宽大的黑漆椅子上,一坐就是四五十分钟,年幼的他力气很小,挪不动的椅子,只能用指甲抠椅子上的黑漆打发时间,他总是忍不住拧来拧去,抻着脖子朝门口张望,他妈下课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他擦口水。
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被他妈带去教室的讲桌里,丢一张纸一支笔,由着他胡乱涂写,一站又是一节课。对,是站。讲桌下面有个桌洞,刚好够他把脑袋搁进去,他那时候的身高有限,不会被班上的学生们看见,而他又能看着他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偶尔他也会忍不住在讲桌后面做一些小动作,学着她妈背起手踱步的样子,但是,只要听得一声轻咳,他就会马上把身子收回去,把两只胳膊连同脑袋都藏进桌洞里。那声轻咳是一个暗号,提醒他马上就要出界了,会被学生们看到。
他大概就是从那时学会了认表,看着那几个长长短短地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到达某个点的时候,他会突然变得很亢奋……那种感觉,特别神奇,那是占据了他大半个童年的“躲藏”游戏,单调又乏味。
杜云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比较枯燥,大多时候都在等待中捱过,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故事,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都是干巴无望的,就连他这性子也被磨成了温暾无趣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和父母的角色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从父母的脸色看到了熟悉的情绪,等待、张望、惶恐……
杜云伸手抹了下眼睛,又咳了一声,这才穿过人群,道:“妈,你们怎么在这儿,那边多凉快呀!”
杜云指了指走廊尽头,两边都有窗户,人还少。
应英听着儿子叫了一声妈,这脸上立马笑开了花,说实在的,打那小杨进门,儿子就不怎么跟她说话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或者就干脆躲着她,那一开腔就是满嘴的火药味,有时候她也怵头,不敢跟儿子开口,没有当过妈的人真的无法感受那种被孩子伤到的感觉,他身上就像长了一圈的刺,看不见却摸得着,根根扎心啊。应英更是把这本账记在了毛线头上,没有她,她的儿子是断然不能够这样对待她的。而今,再听得这一声的久违的妈,她这眼泪就上来了。
“怕你找不着!”应英伸手指了下检查室门外的标识牌,红着眼睛说道,“你爸电话里说的就是这儿!”
杜云见她妈眼圈发红,只当是因为做了很多检查的缘故。
“穿刺疼不疼?”杜云揽着他妈的肩问道,“要不剩下的先别做了吧?”
应英听着儿子关切的问候,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复杂了,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眼眸里流转,她后来想到,那就是失而复得吧。人和人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亲近或者疏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应英决心,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把她和儿子之间的这种亲密关系守住。
她瞥了下嘴,说道:“还有两项就齐了,一次做完拉倒,找人一次也怪麻烦的!”
杜云愣了一下,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他妈嘴里说出来的。
“不是吗?又不是你那个义母的直接关系,她得找亲家,再通过亲家找专家,然后人专家再一级一级安排下来!”应英掰着手指头数着,身边有人经过时,她下意识地往杜云身边靠了一点,小声道,“你说麻不麻烦啊!看个病还得求这个求那个的!”
杜云这次确信他没听错,他妈嘴上说的事看病麻烦,实际上呢,也算是体谅了义母的一片苦心,他双眸里闪过一丝亮光,挽着他妈的手臂,道:“没事,都是我义母那边安排的。”
应英一听义母这俩字,脸上就闪过一丝厌烦,不过想着她跟儿子的关系,才刚刚又所缓和,她就生生忍了这一口气,道:“没事,没事,什么都没事!你这心咋就那么大呢!”
应英说着拍了下儿子的手,“到底是外人,还是不要老麻烦人家的好。”
杜云听着这话又有些不对劲儿了,握着他妈的手臂,不由地收紧了几分,道:“妈,义母她不是外人,她是毛线的妈妈……”
杜云的眼光触及他妈那大半头花白的头发时,轻叹了一口气,后边那句“将来也是我妈”没有说出口。
“说你分不出里外,你还就是不服,”应英甩开儿子的手,瞪了他一眼,“你那丈母娘跟我这亲妈能一样吗?”
丈母娘?
杜云一脸懵懂地站在原地,直到杜宗明拍了他一下,才看向他爸,“我妈这又是咋了?”
杜宗明看着儿子这副蠢样,很是着急,但又不敢直说,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小声哼了一句:“同意了。”
说罢,杜宗明就上前一步搀起应英跟着辅医走了。
杜云没太听清他爸的话,但是他妈那句“丈母娘”他可是听得真真的,他仔细捋了一下他跟他妈的对话,确定是他先提了义母,他妈才说了丈母娘,这样,他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她妈口中的丈母娘可能说的是义母。
霎时,像有一股清泉注入了他那个几经摧残风雨飘摇日渐干涸的小心脏,他整个人都变得活泛起来了,三两步追上了父母,道:“爸,你去坐着歇会儿,我搁这儿等着我妈就行。”
应英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放光的儿子,淡淡地说了句:“让你爸在这儿守着,你联系下尼雅的父母,看看人家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嗯?”杜云愣了一下,笑道,“还是我妈懂礼数!”
应英哼了一声,没接杜云那一茬,不过转身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了。
她突然很想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最好能把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都睡丢了,她希望一觉醒来,看见的仍是儿子年少活泼的模样。
杜云找过去的时候,就只见着尼雅妈妈一人。
“兰姨,尼叔呢?我们一起去附近吃点东西吧?”杜云看了下时间,不觉已经到了大中午。
“你叔跟他们已经去了。”依兰道。
老尼下午有研讨会,几个老同学就商量趁着中午就近吃一口就完了。她这一出门就没胃口,也不饿,就留下来等着杜云说会儿话。
“坐!”依兰示意杜云坐下说话。
“兰姨,我妈……”杜云咧了半天嘴,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很想问,可是问过之后呢,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就不问了,捱一天算一天吧。
依兰自然是明白杜云的意思,而且这件事也没法瞒着。
“依我们的判断,你妈妈应该是中期。”尼雅妈妈说得很直接。
杜云身子一紧,半天说不出话,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个侥幸,老家那边的大夫没看准。
依兰看杜云脸色煞白,安慰道:“大多数老师都有职业病,最常见的就是肺部的问题,平时应该是没太注意。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现代医学越来越发达,癌症已经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病。”
这肺癌还不同别的,有一部分人早期只是咳嗽,加上这两年空气质量不大好,并没有太当回事。应英也不例外,不是这次杜云坚持,她是绝对不会想着做这个检查的。他们那个时候,还不兴电脑准备教案,都是靠粉笔,这一天下来,两个鼻孔里都是白沫子,有意无意地咳几声,清清嗓子,能舒服不少的,并没有把这咳嗽当回事。
“兰姨,下面该怎么办呢?”杜云这声音飘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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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养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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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得等病理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尼雅妈妈说道。
一般来说,就是手术切除和化疗,但是两种都不敢保证手术效果,因为癌这个东西不是个脓包,咔一刀下去挖出来缝上就完了。这东西会扩散,极容易转移,手术切除效果不理想的话,还容易诱发别的症状。至于化疗,更是一场硬仗,尤其考验人的意志和体能。
“我的意思是,虽然医学在不断进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研究出什么能彻底的抑制、消灭癌细胞的特效药或者特殊手段。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尼雅妈妈话锋一转,“所以,心态很重要,不管是病人本身的心态还是家属的心态,必须积极、阳光。”
接着,依兰又跟杜云讲了几个例子,重点就一句:“要做好长期与癌做斗争的准备,不能不当回事,但也不能太当回事,你天天光想着这一件事的时候,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时候,身体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反之亦然。”
看杜云还是一脸的沉重,尼雅妈妈又打了个比方:“这就跟小姑娘长青春痘一个意思。有的姑娘简单粗暴,俩指一掐挤爆了;有的姑娘生性文雅,洁面敷膜还找了个老中医开了个方子外带调整饮食辅助锻炼什么的;还有的姑娘是个急性子,觉得中医麻烦又费事就直接去皮肤科让医生给挑了,抹点药膏吃几片消炎药完事。
“至于结果,也是因人而异,有的这个痘平了,别处又长了;有的这个痘平了,但是留了点坑;还有的可能引发了一些别的皮肤病;最好的结果就是,这颗痘消了,没再起。但以后它还会不会长?长哪里?长谁脸上?这谁都说不好。
“癌也是这样,你说让哪个专家出一个百分百的治愈方案,那没有。而且,不只是你妈妈,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种隐患。所以,我们业内有句行话,不叫抗癌,叫养癌。”
“养癌?”杜云有些不解。
依兰点了下头,笑道:“对,就是养癌。我们正常人不遭遇突然意外的情况下,一般的疾病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你们年轻人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其实医学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病,病这个东西在爆发前,有一个积累的过程,而且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征兆的,这些征兆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可能跟我们的饮食、生活习惯、作息规律、甚至是脾性等相关。所以,准确地说,所有的病,都是我们自己一点一点养活的,同样的,在病发之后,我们可以通过药物、手术治疗外加调整个人的一些饮食啊、生活习惯啊等等再把它养死!”
“这样啊!”杜云听得尼雅妈妈这一番话,他这一后背的冷汗,这才慢慢褪去。
“所以说,心气很重要!”依兰再次看向杜云,认真地说道,“我在医院这么些年,算是见惯了生死,对一般的癌症病人来说,除去那种都已经病入膏肓了才来求医的患者,大部分的病人靠的是心气,否则连治疗都熬不过。”
杜云重重地点了下头,真诚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兰姨。让您费心了。”
杜云再次邀请尼雅妈妈一起吃个便饭,说是他妈特意要表达一下谢意的。
“不了。”应英摆了下手,“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尼雅那边的情况不大好,怕是要早产,已经住院了,你妈那边又折腾了点事做,也是忙得脚不着地,等你尼叔那边一结束我们就回去。你趁着这几天,做好你父母的思想工作。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去接受治疗,比什么都强!”
“那行。”杜云也不勉强,他虽跟尼雅父母不是很熟,但是因为义母的原因,感觉很亲热,并没有刻意客套。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应英总算是做完了检查。
那位老专家也就是尼雅父亲的同学,还特意把杜云一家叫到办公室,又仔细询问了应英的一些症状,在确认应英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好受之后,在一张纸上写了几种药递给杜云,只说是提高免疫力和控制癌细胞扩散的,“从现在就开始服用,有任何不适,及时到医院就诊。”
“那不用住院吗?”应英问道,这还是她在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第一次提问。
“暂时先不住,等结果出来了,咱们确认治疗方案之后再决定。”老专家说道。
应英这脸上又有了点变化,不用住院,这说明她还没有到那种不可救药的地步呀。
“那好!让您费心了。”杜宗明也跟着客套了几句。
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酒店。
那天傍晚,突然起了风,远方的雷声由远及近,最后轰隆一声在头顶炸开,天色忽明忽暗,酒店外边,园子里桃树被摇落了一地的果子,噗噜噗噜地往下掉,应英忽然说好久没吃过那种带点土腥味的桃子了。
她刚说罢,杜云就出去了,雨来的时候,杜云正在园子里捡桃子,衬衣的两条袖子左右一绕,打了个结,就是一个简易的布袋子。应英在楼上看着被雨打湿的儿子,眼眶不觉已湿润,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沟躺下。
应英随手抹了一把,趴着窗户边上跟儿子喊话:“够了,够了!快上来!”
她突然觉得这次生病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缓和了她和儿子的关系,这样的事情,早在一个月之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天晚上,杜云还拿回来一个小锅,在酒店的房间给应英煮了小米绿豆粥,应英特意多吃了半碗,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她突然觉得万事可期。
应英和儿子关系的改善,让杜宗明轻松了不少,他竟然哼起了小曲。
杜云有些诧异,他虽然不懂戏曲,可是对《天仙配》这样的名剧还是听过一二的,他爸这一出,算是有腔有调了。他真是白给人当了几十年的儿子,竟然不知道他爸还藏了这一手好活儿。
晚一些的时候,杜云又给尼雅父母去了电话,本来是要开车送他们去南站的,又被依兰给否了:“这北京是什么地儿,多挤呀。我们坐地铁很快的!”
北京的地铁,杜云是见识过,那叫一个挤呀,加上这天一热,随处飘荡的都是人味儿。想着尼雅父母这把年纪了,还特意为了过来看他妈,挤来挤去的,他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这感激的话,他还真说不上几句。
依兰知道他的心意,赶紧打断:“杜云啊,你先忙着啊,我一会儿还得给你妈汇报这里的情况呢。”
杜云这才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杜云带着父母在北京周边逛了逛。
应英平常虽在公园锻炼,可是仍然感觉体力不支,走时间长了,就感觉胸闷,喘不上气来,后边两天,杜云就干脆带他们去密云小住了两天。老两口在近处随便转转,杜云就守着电脑画了两天图,前些日子心浮气躁的,这回他倒是踏实了不少,前面磕磕巴巴半个月没弄利索的图,这次几乎是一气呵成。
中间,毛线找他要了一次人人网账号,杜云正干在兴头上呢,二话没说,直接把他所有的账号和密码都甩过去了。
毛线看着那一长溜字母、数字,她这心里就有了小小的满足感,怎么说呢,有种老财主数地契偷摸着乐的感觉。
毛线在家里没有锁门的习惯,她这副陶醉的样儿被从医院赶回来的毛瑾瞧了个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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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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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看着这傻姑娘见着一回杜云,就跟八百年没吃过猪肉的人突然见着猪一样,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
她忍不住揶揄道:“有些人啊,就是心口不一,在家时还装什么矜持,不接电话不发微信的,我还真以为有多大能耐的,结果呢,一见面就跟人滚一起了,真是不知害臊!”
毛线一听这话就急了,就算她是个老姑娘,那也不能让她妈没完没了地涮吧!搞得现在王鑫远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一点儿家庭地位都没有,她决定跟她妈好好地说道说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喂!”毛线双手叉腰,提了下气势,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毛瑾女士,我必须非常认真且严肃地指正一个问题:我和杜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正经的男女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经?”毛瑾哼了一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说道,“我看你就差被人家应英捉奸在床啦!我这老脸都被你摔在地上吧嗒一声,稀碎啊!”
“你真是!”毛线气得把头拧向一边,不说话了。
毛瑾一看她姑娘这急赤白咧的样儿,就知道那事儿呀,十有八九没成,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她决定来点更猛的。
“哎!”她上前推了一下毛线,往门口看了一眼,这才一脸神秘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女博士,都性冷淡?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哭丧着脸说:“你怎么这么过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毛瑾很是认真地说道:“人老专家都说了,‘食、色,性也’,你这年纪轻轻的一不好吃二不好色,不是有病是什么?你这纯粹是违背人性,要逆天啊!”
毛线无力扶额,深深地夹了她妈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一脸愤恨地说道,“什么老专家,人家是告子!告子!懂吗?!”
“懂!懂!”毛瑾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儿子没问题,用不着告,告女就行!”
“啊!”毛线敲了下脑袋,很是无语,“我真是要被你逼疯了!你少说话行吗?”
“行啊!你回答完我问题,我马上就闭嘴!”毛瑾继续装傻,“现在家里也没外人,你就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不好意思说?”
毛线气得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狠狠一脚踢在沙发上,吼道:“毛巾!我现在非常认真严肃肯定地告诉你一遍:没有!没有!没有!”
“三遍!”毛瑾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道,“哎,不对!你十四就来例假了,这三十好几了,还没需求,可不就是有病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毛线自诩是个很开放的人,但是跟亲妈讨论这种问题,这也太那什么了吧!还有点底线吗?!
毛线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拉她妈,“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无奈毛瑾跟个秤砣似的,陷在沙发里,纹丝不动。
她上上下下看了毛线好几眼,恍然大悟一般:“知道了。你们已经到了关键时候,然后你对他不满意!我说中了吧!那我们可不……”
这怎么还把人杜云扯进来了呢?!毛线这个气呀!
“没有!”她迅速打断她妈的话,“很满意,行了吧!”
毛瑾唇角微微上翘,淡淡地说了句:“行!那就准备一下赶紧结婚吧!反正该发生的都……”
毛线这个脸臊得通红,扑过去一把捂住她妈的嘴,“你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
毛瑾故意咳了两声,等她一松手,马上接道:“发生了你就得对人家负责!”
毛线生生被她妈气出一身汗来,不就催个婚吗,整这些哩哏愣干啥呀!毛瑾这老太太的套路是越来越多了啊!
毛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她眼眉一挑,揪着毛瑾的衣衫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趴墙根了?”
“嗯?”毛瑾眼珠子转了一下,反应了半天,道,“酒店隔音太好,我没听清!”
毛线感觉这个肋巴骨拧了一下,嘶嘶地疼,她长吸了一口气,吼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哪件啊?”毛瑾继续装傻。
这蓝娥的事已经处理了,她知道孩子们瞒着她也是出于善意,不想让她操心。而且王鑫远能跟毛线商量,俩人又先找了律师,姐俩遇事能有商有量的,是好事啊!而且路子也比较正,没有先找尚玉萍,任人牵着鼻子走,这她就放心了。
至于听墙根这种有损形象的事,她是万万不会承认的。这要让她儿子儿媳知道了,还怎么在一起住啊?这种事,她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坐(做)呢!
毛线迟疑了片刻,再看毛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又有些糊涂了,难道是她判断有误?
王鑫远回来跟她学了她妈在医院怼尚玉萍母子那段时,她就感觉她妈好像是有所准备的,再联想到那天姐俩回来后娘仨的对话,她就更加确认了这一点,她这两天都在纳闷,这件事,就只有李锐和他们姐俩仨人知道,她妈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毛线不是担心别的,李锐给的信息,她在处理的时候,都会过滤一下,哪怕是对刘文君,都不会暴露这一点,主要是怕给李锐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行吧,没有就没有。”毛线又岔开了话题,“那个老李叔都退了一个多月了。妈,要不给李叔打个电话,让去公司里管安保这块吧,好歹能补贴一下生活。”
毛瑾看了女儿一眼,突然觉得她好像真的变了不少,从前的毛线是绝对不会关心这些人情世故的。
这一感慨,她又想到了老王,这眼眶又红了。
“好,回头我问问老李,听听他的意思。”毛瑾应下,声音有些发哽。
“呦呦呦!看看这个委屈呀!”毛线一看她妈这小情绪又上来了,赶紧刹车,“你要在大街上找个人问人家是不是有病,人一准儿得跟你打起来,我这好声好气地跟你讲道理,你还不愿意了?妈,要不这样,你说个标准答案,我照着你说的来,怎样?”
毛线说着凑过去搂着她妈的胳膊蹭了蹭,“快说!我保证听你的!”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毛瑾使劲吸了下鼻子。
“说!”毛线跷着二郎腿,将身子挺得笔直,“本姑娘洗耳恭听!”
毛瑾瞧着她这没皮没脸的样儿,又有点想笑。
“我说,你就争口气早点结婚吧!”毛瑾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软软地说道:“你说万一我也得了杜云他妈那样的病,你这还没下家呢,我是到死都闭不上眼啊!”
她这一说,毛线这心里也开始发酸,不怕她妈来硬的,就怕她妈抽软鞭子!一抽一个准啊!
“行了!行了!”毛线推了她妈一下,“我看我得先被你气死!”
毛瑾撇了下嘴,半天不说话,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受了多大气似的。
毛线这心一软,应道:“行!我努力!我争气!你满意了吧!”
她就不信了,博士她都考下来了,还迈不过杜云他妈这一道坎儿!难不成她不是血肉之躯,是石头变得不成?!切!
“说话算数啊!”毛瑾抹了一把脸,嗓音仍是软绵绵的。
“算数!”毛线心一横,咬牙说道,“必须的必。”
“好。”毛瑾正了正身子,从身后拿出手机,在毛线面前晃了晃,“录音为证!”
她脸上的愁云早就散开了,举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毛线,跟个招财猫似的。
“哎!你这人……”毛线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敢情这又是被她妈套路了呀!
她索性一屁股窝在沙发里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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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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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院,毛瑾陪着她,手里还拎着一大兜点心,都按尼雅的吩咐,一份一份独立包好。
另外,尼雅还给宋怡准备了一份进口巧克力作为回礼。
早上7点多,正是上下班人最齐的时候,7:30正式交班,8:00查房。护士站里很热闹,里面传来了说闲话的声音,尼雅特意走到对面的病房门口,听了一下,确认不会影响到病人休息之后,才重新回到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怡,你刚说的是真的?尼护士长的父母真是医生?”一个护士正在换下身上的白大褂,是夜班的。
毛瑾也听见了这一句,她看了儿媳妇一样,直接就把门推开了。
尼雅这会儿也回过神了,她挺了下脊背,跨进门内,笑道:“我的父母的确是医生,你们谁要看病吗?”
刚刚还在跟宋怡打听的小护士一脸尴尬地笑道:“尼姐,你咋来了,不好好在家休息!”
尼雅正要说什么呢,一旁对着镜子盘发的胡心瑶哼了一声,“你们这么念叨,尼姐能不来吗?”
尼雅看着镜子里的胡心瑶往宋怡那边斜睨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也跟着笑道:“是啊,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偷懒了,怎么这么闲呢!”
“哪有!”另外一个小护士打了个哈欠道,“累死了都,就等赶紧交班回家好睡上一觉呢!哪有那闲工夫瞎扯!真是闹腾!”
那小护士叫孟琴,长了一张娃娃脸,还有一身人人羡慕的好皮肤,白生生的,啥都不抹都比别人白了几十个度,看着可显小了。唯一的不好,就是这人太白了,很容易暴露缺点,孟琴就这样,夜班熬出来的黑眼圈很是醒目,而且,周围还长了些黑斑,跟她这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白脸严重不搭!她死讨厌宋怡,总觉得她一天天地扭捏作态,假惺惺的!真当自己个是小仙女下凡呢,有本事倒是上天呀!
尼雅数了下,还有两个人没到,毛瑾已经将那兜吃的放在了桌上。
“各拿各的,一人一份啊!”尼雅笑道,又拿了另一个袋子递给宋怡,“谢谢你那么费心,还买花专门去看我一趟,我姐姐直夸你眼光不错,说是人美花好镯子贵!可惜我这些日子都住娘家!”
几个护士相互看了一眼,这宋怡刚还说尼护士长这那的,这听尼雅的意思,她还单独去了人家里?貌似人家还不在?这不就是巴结未遂吗?怪不得一大早就搁这儿嚼舌根呢!
“宋姐,你去看尼姐怎么也不大伙儿说一声?我们还想着一块儿去呀!”
说话的,正是那天差点儿被27床气哭的护士李明馨,因年纪小,大伙儿都叫她小李子,她为那天的事很内疚,正想找个机会看看尼护士长,表达一下心意呢!
“就你话多!”孟琴拍了小李子一把,道,“人家你宋姐单独找咱们尼护士长,自然是有些不方便的话不好当面说,是吧?”
孟琴嘴巴微翘,笑吟吟地看向宋怡,她就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让宋怡下不了台的人,这一点,大伙儿心知肚明。
说话的工夫,胡心瑶已经盘好了头发,她长得比较丰满,头发盘上去倒显得精干利索了不少,身条也拉长了些。
“还说人家话多!”胡心瑶伸手戳了下孟琴的脑门,“没听过吗?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你这样,好讨人嫌啊!”
她们几个这么一闹,宋怡这脸上就挂不住了,赶紧道:“尼姐,那天就是顺路,别放在心上。”
这话听着是对尼雅一人说的,可是她的脸确是面向大伙儿,这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这要心里没鬼,解释啥呀!
本来人尼雅已经把礼物带到护士站给宋怡了,这就说明没什么问题,但是宋怡这么一遮掩,倒好像有点什么?再结合她这些天编排尼雅的那些话,几个小姐妹心里就打了个问号:这宋怡该不是嫉妒尼护士长,想趁机上位吧?
再看人家尼雅那婆婆,打进门就跟着尼雅,亦步亦趋的,一双手在后边半抬着,随时准备搀着尼雅,紧张得不得了。宋怡那会儿还说什么?说尼雅在婆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大着肚子就回了娘家!结果呢,人家婆婆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就是活生生的打脸啊!
孟琴乐得哼起了小曲,一个劲儿地跟胡心瑶递眼色!
尼雅伸手拍了她一下,道:“21床恢复得怎么样?”
“昨天下午已经出院了。一周后复查!”孟琴一说起业务,马上恢复了正经模样。
其他几个人也分别汇报了各自负责的主要病人,顺便做了交接,后边踩着点来的两个小护士看着尼雅这么一早就到了,还交上了班,气喘吁吁地站到了队伍里去了,听得格外认真。
尼雅还是像平常一样,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反复强调一定要遵从医嘱下药,同时观察病人的用药反应。
“护理日记一定要及时,方便其他人观察。”尼雅再次嘱咐道。
医护资源一直都很紧张,并不能保证时时有人查房,这护理日记就尤为重要,尼雅要求每个进病房的护士除了察看自己负责的病人外,还要巡视其他病人的情况,养成一个良好的交接习惯。
“我们都是专业的医护人员,病人随时可能会有突发状况,我们不能依靠定点交接,必须做到随时随地都可以交接,保证下一个人一进病房看到护理日记就知道病人的状况,什么病?什么时间做了什么治疗?有过什么反应?正在用什么药,谁经手的?下一步怎么做?这些必须一清二楚!”尼雅一站在那儿,脑子里就会自动切换角色,条件反射地说出个不停。
她完全忘了自己只不过是过来办个手续的,打一晃就走,说难听的,就是个打酱油的。
宋怡站在最后面,面无表情地听着尼雅叨叨这些车轱辘话,心里有几万只野生羊驼奔驰而过。
那日从尼雅家出来,她就动用了点资源,把尼雅家的事刨了个底朝天,这不刨不知道,一刨还真是吓一跳。原来这家伙大有来头,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护士长呢!
宋怡把尼雅在单位的一切都归功为“有那么厉害的父母”,本来,她想着有这么好的资源,嫁过去做了她嫂子,自己是能沾不少光的!没承想,这查来查去也没找到尼雅那制服大伯子的信息,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个普通朋友!
宋怡这心就像被人扒出来扔冰柜转了一圈似的,瞬间就凉透了。最最重要的事,有了尼雅这跟标杆做比较之后,她就更不能接受平庸了,这颗骚动的心呀,总是没法归位。她把这笔账记在了尼雅头上,甚至觉得她是在故意拿她开涮,看她笑话。
这样,宋怡有意无意地在医院里散布了她“听说”的尼雅家的很多事。没想到这次被她逮了个正着,这家伙还当面揭穿她私下去她家的事,在宋怡看来,那就是赤裸裸地显摆!再看她那一脸的满不在乎,宋怡就恨不得把尼雅那张脸揭下来摔在地上踩扁!
尼雅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胳膊一甩撞到了毛瑾,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立马收住,“好了,大家准备一下,都去忙吧。”
毛瑾一直等她说完了,这才递给她手里的保温杯,道:“累了吧,坐一会儿?”
宋怡听着又是一记白眼,毛瑾权当没看见。
毛线又道:“妈,我一会儿去主任办公室,你就在这里等我。”
“那可不行!”毛瑾帮尼雅捋了额前汗湿的碎发,道:“你身上可都是咱家的宝贝,万一再碰上那不长心的,磕着碰着可咋办?”
宋怡哼了一声,眼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向尼雅娘俩,一件衣服换了快百八回了,扣子还没系上。
尼雅也懒得理她,反正最晚耗到8点她也得去查房!
原本尼雅是真想介绍一个人给李锐的,但不是宋怡,这宋怡漂亮是漂亮,可是尼雅总觉得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倒是那胡心瑶,心直口快,敢作敢当,是个不错的姑娘。
更重要的一点是,胡心瑶家境不错,父母是国企退休职工,第二职业发展的也不错,人家名下有十来家连锁超市呢,加上就胡心瑶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按说这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娇惯得很。可人胡心瑶还真不娇惯,啥活儿都抢着干,也不埋怨,唯一的不好就是爱憎分明,在单位老跟宋怡掐。不过人家也不耽误工作,该交接交接该协助协助,公私分明。
尼雅一直看好这姑娘,她就是存了点私心,想把李锐给她姐备着,没承想那宋怡倒是先动了心思!
当然,也正是这样,才暴露了她的真实品性,果真不值得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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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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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一直等到8:30查完房,才去找了主任。
主任一脸为难地说:“医院里没有这个先例,你这一下子请这么久的假,我很为难啊!”
尼雅赶紧说:“主任,是这样,我总体上的假期不会变,前面待产的时间多了,产后时间就少了。而且我要养几天有好转的话,马上回来上班。”
主任手里转着一支笔,好半天才说:“你知道咱们这个科,一天都不能没人,你这一出去,后面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这个尼雅能理解,她是休假了,可这活儿不能休,得马上找个人顶上,她马上接道:“主任,这个我懂,咱们科里这么多年轻能干的护士,您提个人上来,不会太费劲儿。”
“你觉得宋怡怎么样?”主任敲了下桌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瞅着尼雅,等着下文。
尼雅顿时就明白,这是有人给主任下过药了呀!
他们科室有一个传统,每一任新护士长都是由原来的老护士长亲自培养推荐的,尼雅当初也是这样上来的。但这个必须是实打实地业务能力很强,而且在这个科室的时间待得够长,光这一点,宋怡就不达标。
“不怎么样!”尼雅道,“论年龄,够老。凭资历,还差得很远。护士长不是个多大的官,但要求业务能力必须强,协调能力也不能差……”
涉及业务,她一向是实话实说。
“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嘛!”主任打断她的话,“你知道院里怎么说我们科吗,‘护士长培训营’,这多糙的人,打你那儿出来都是精兵强将,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主任说着从抽屉里拿了一张推荐表出来,连同手中的笔推到尼雅面前,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尼雅扫了一眼那表上的内容,被推荐人正是宋怡,基本信息已经填过了,空着一块儿给她写推荐语签字用的。
尼雅笑了一下,将那张纸举到离眼一公分处,晃了一下,笑道:“所以,宋怡到我们科室不过是镀了层金?”
“尼雅!”主任摘下眼镜,捋了下鬓角的白发,道,“你这姑娘什么都好,怎么就不懂变通呢?我在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咱不都得对院领导负责吗?”
尼雅听出了主任的话外音,不就是说宋怡在院里有靠山嘛!那又怎么样?她打入这一行,听到的就是对病人负责,还没听说过要对哪一任院长负责,爱谁谁!
“主任,您不必为难!”尼雅抿着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就对了!”主任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手里的笔帽摘下,将笔递给尼雅,又拉了椅子,“坐下写!”
“好!”尼雅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纸来,刷刷刷两下写完,双手递给主任。
“这,这是干什么?”主任刚摘了眼镜,视线有点模糊,但是他仍然认得出“辞职申请书”这几个字。
“主任,您不必因为我的事为难,”尼雅顿了一下,又说,“当然,我也不喜欢为难自己。给宋怡做推荐人的事,您还是找其他人吧。她在我这里,不达标。”
“你这姑娘!”主任的脸一会儿就变了好几变。
说实在的,尼雅没签这个字,他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这说明啊,他选的人没错,是有些骨气的。当初院里硬要把宋怡塞到他这边来,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很满意。他这边就是因为人员紧张,才申请的增员,搞这么一个沾亲带故的来,谁使唤谁呀!
“主任,我知道院里的规定,应该提前一个月申请辞职,”尼雅说着摸了下肚子,道,“可我这个情况,实在是……这样,工资什么的,我可以不要,如果院方提出什么赔偿的话,我也接受。”
尼雅不等主任发话就直接走人。
毛瑾见尼雅脸色不好,只当是因为同事说闲话的事,她安慰道:“哎哟,姑娘家家闲着没事不就瞎吧吧吗,你甭在意那些个。”
毛瑾活了大半辈子,对女人嚼舌根这事看得很是通透,这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在女人堆里尤为明显,成年人变得亲密的一个标志不是一起去过澡堂,而是一堆儿扒过别人的隐私。只是八卦之下,也辨真身。透过对八卦的态度,基本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毛瑾向来不允许孩子们对别人的私事说三道四,即便是家里的亲戚们。
她深谙一条处世规律: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扒和被扒都是无法回避的,但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尽量远离是非。
打年轻时她带着毛线嫁给老王,又养了继子王鑫远,她就没少被人扒过,这其中,有外人,也有家里人,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有等着捡乐的,也有那羡慕嫉妒恨的。她几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才从这八卦的泥潭里抽出身来,把那些无所事事的小人甩出八百里开外,然后自我安慰:“说吧,说吧,你说的再欢实,老娘也听不着,白费口舌!”
尼雅看了婆婆一眼,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在外边装老大,一个人也要造出一支队伍的气势,可是一到自家人面前,她就溃不成军,委屈的不行不行的。
毛瑾只好安慰道:“只要她不敢指名道姓地说你,咱就全当不知道,但凡谁要敢伸出跟手指头抿你一下试试,妈给她把手掰折了。”
毛瑾两手比画着,嘴里还配音,道:“咔!”
尼雅终于没忍住眼泪,红着眼眶说:“妈,我失业了。”
失业?
毛瑾愣了一下,敢情她家这笨丫头脑袋里还装着别的事啊?也是够难为她了。
“失业好啊!”毛瑾笑道,“正好安心生孩子!”
尼雅听着这一句,哇一声就哭了,她这脸本来就胖了一圈,嘴巴再这么一咧,眼睛鼻子都抽把了,跟那小笼包上的褶子似的,甭提多有意思了。
加上一听说尼雅不用上班了,毛瑾这心情大好,差点儿笑场。憋了好半天,才说道:“别哭了啊。咱回家说!”
“那我都失业了!”尼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里反反复复就嘟囔这一句了。
毛瑾只好吓唬她:“别哭了啊。再把孩子吓出来!”
尼雅瞬间脑补了一下国外新闻上有个孕妇当街产子的尴尬画面,噶一声就止住了。
“先上车,妈带你去吃好吃的!”毛瑾拉开了车门,将尼雅扶上车。
毛瑾在前面看着后视镜里尼雅一个劲儿地打哭嗝,还自个儿伸手捋着胸口拼命压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乐。
她假装要下车看路,靠着后备厢乐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车上,一看尼雅还在扑撸胸口呢。
毛瑾往医院方向看了看,大概比画了下,这才转身问道:“别哭了,妈以后给你买一个医院!你把他们都开了,一个人干!”
尼雅“噗嗤”一声就乐了,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妈,你当医院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啊!再说我一个人干,不得累死啊!”
“那咱就让别人干,你当那个监工!”毛瑾故意把手背到身后逗尼雅。
“妈,你快别说了。逗死我了……还当监工……”尼雅直接笑瘫在后座上。
毛瑾又夸张地摊开双手,耸了下肩,道:“那咋地?我们乐意啊!”
尼雅都快笑疯了,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冲毛瑾摇了两下,求饶道:“妈,快别,别说了。我要笑死了。”
毛瑾又带尼雅去美食街转了一圈,给她买了几样小吃,虽然每样只许她吃一两口,可是这对尼雅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有了好吃的,她很快就把医院那些不痛快的事全都抛在了脑后,踏踏实实地回去当起了待产妈妈。
那天的事,娘俩都没有跟家里人提起。
毛瑾觉得不值一提,尼雅是想说又不敢说,她觉得家里人都很忙,就她一个吃闲饭的,她不想给大伙儿添乱。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里跟着护工做产前训练。
当然,偶尔想起婆婆曾非常豪气地说要给她买一个医院,她还是会笑,一直要笑出眼泪的那种,尼雅觉得毛瑾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婆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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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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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和他父母从密云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医院的通知,检查结果出来了,可以确诊为肺癌中期。
在外边这几天,应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从儿子和老伴的态度上,她隐隐约约也猜到了这个结果,或者说,早在从长沙启程的路上,她就感觉到了。那么执拗的儿子,突然开始回家,不就说明了问题吗?只是她不说破罢了。
应英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手术切除,她考虑得很实惠,从时间上来说,化疗的时间更长,那花费就更多,开销也更大,他这儿子才被小杨那个小贱人诳了一笔,兜里还能有几个子儿呀!当然是手术更划算了,而且也简单,好就好,不好就拉倒!
不过手术之前,她有一个要求:必须见毛瑾。
杜云打过去电话的时候,毛瑾刚从医院出来。
邢文那小子还是比较聪明的,还从邻村收购一些山货,送货的时候顺便给毛瑾带了一筐样品,邢武也带来了之前的实验结果,小哥俩这心气是日渐高涨。毛瑾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就喊了毛线来替她。
原本尼雅说是不用的,人家这医院已经很人性化了,家属真没必要陪护了。
这毛瑾哪能同意,直接给毛线下了命令:“我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毛线连跟她妈抗争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这剩下的十多天假期呀,估计都得从医院守着了。毛线索性带了几本书过去,还非常鸡贼地塞了一本中医书籍给尼雅。这丫头可是个话痨,不给她找点儿事做打发时间,毛线怕是也不得安生。
毛瑾这边电话刚一接通,应英就抢了电话过去,连客套话都省了,直奔主题:“你来北京还是我去天津?”
“我去!你等着!”毛瑾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喊了王鑫远就直奔车站去了。
“妈,你这是要干啥?”王鑫远弯腰,两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这才刚去了工地没过会儿,就被她妈一个电话调到车站了,一路赶过来,连个屁都没得空放呢!
“上北京!”毛瑾手里已经捏了两张车票,正眯着眼睛从指示牌上找车次呢!
“干啥去?”王鑫远有些不解。
“不知道!杜云他妈喊我的!”毛瑾指了下二楼,往电梯口走去。
王鑫远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扯着他妈的袖子问道:“那刁老太太要干啥?约架啊!”
“管她呢!”毛瑾隐约觉得毛线和杜云的事,成不成就在这一次了。
她敢约,她就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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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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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他们赶去的时候,应英刚做完了术前准备,见着毛瑾招了下手,道:“来了!”
那态度,竟没有半点生分,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许久未见的好姐妹呢!
“嗯!”毛瑾点了下头,直愣愣地站在床头,她看见凳子了,就是不想坐!
“你稍等一下,咱俩出去说!”应英刚做完了检查,一直躺着,起来的时候,这身子就有些不得劲儿。
“好!”毛瑾扭头就走,看都没看应英一眼,更别说扶了。她觉得既然是来谈事了,那就索性公对公母对母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
候在外边的王鑫远一看他妈出来了,脸色还这么难看,当即问道:“掰了?”
“没开始呢!”毛瑾小声说了一句,依然是面无表情。
杜宗明则按照跟应英的指示把杜云支出去了。
“你在这儿待着,”应英推开杜宗明搀着她的手,“我们俩说点事!”
王鑫远是准备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妈的,这刁老天天发起疯来可啥事都干得出来呀!毛瑾冲王鑫远抖了下眼皮,王鑫远立马收住脚,当然,他也把杜宗明挡在了后面。
一直走到楼道尽头的窗户边上,毛瑾才停下,微微扬着头看向应英。
应英比她要高上半头,但是,这并不影响毛瑾将她的全貌收在眼里。她上身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针织短袖上,这种冰丝面料最大的缺点在于可以将扁平的胸脯,微突的小肚子,以及腰垮一体等中老年妇女的身体的缺陷暴露无遗。下身是一条米色的长裤,倒是宽阔,每走一步就会先于脚甩出一截来,糟糕的配了一双灰色的网面球鞋。
不过,应英这背还算挺拔,倒没有显得多老态,只是这眉眼下垂得厉害,分别向两头耷拉着,像结了果的树枝,不堪重负般低垂着,颤颤巍巍的。
毛瑾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她记得上回见应英还是眉目如炬,斗志昂扬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就这样了?有半年吗?
毛瑾不由得伸手至眼角,往上推了推。
应英看了毛瑾一眼,似乎等着她先开口。
毛瑾偏不,她将双目放在窗外的绿植上,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应英的一举一动。
应英注意着身边经过的人,等人都走远了,她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直接开门见山:“孩子们的事,我同意了。”
毛瑾下意识地捏了下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这么简单?那应英折腾了这么久,突然就同意了。她上下扫了应英一眼,想着她或许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觉得自己没几天好日子,突发慈悲!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毛瑾觉得她应该安慰应英两句呢!
应英对毛瑾脸上的变化很满意,她特意挺直了身体,将头转向毛瑾,道:“不过有个条件,你们家女儿年龄大了,我儿子还很小,她必须在结婚之前先生个孩子,以证明她还有生育能力。这总不过分吧?”
说实在的,应英这些话真是咬着牙说的,她看见了毛瑾,就等于看见了毛线,这娘俩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的模样都摆在哪儿,她想想就觉替儿子亏得慌!
毛瑾双眸微眯,透过狭小的眼缝里看着应英,她颧骨高耸,鼻头上扬,一脸施舍者的高姿态。
毛瑾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极为认真地说道:“不过分!应该的!”
应英哼了一声,她早就知道毛瑾会答应的,这母女俩为了把她儿子牢牢地攥在手心,别说生一个孩子了,估计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呢?
“不过,既然是婚前所生,那这孩子就属于我女儿的婚前财产,跟你们杜家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毛瑾尽可能大幅度地运作着脸上的肌肉,笑道:“孩子生出来,随我们家姓,我们负责承担养育孩子的一切费用。不过分吧?”
应英两个鼻翼一鼓一合,嘴唇也在打战,张了半天的嘴,这牙齿就是对不上,她这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着胸口,弓着身子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直起身子,对着毛瑾骂道:“毛瑾,你还有点良心吗?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费尽心血才把儿子拉扯成人,就这么拱手让给了你们母女,到现在你还在跟我斤斤计较?”
“你怀胎十月?”毛瑾冷哼了一声,道,“我虽怀的不是哪吒,要三年零六个月那么久,但也不是猫狗,三五个月就下崽儿!”
“我儿子还那么年轻,他,他连三十都不到!”应英气得牙尖直打颤,半天才说完一句整话。
毛瑾最烦说别人说这话了,她女儿年纪大不大,有她说的份,别人,没那个资格!
“我女儿又不是没年轻过!”毛瑾寸步不让,“那是你儿子没赶上好时候!”
应英一手叉腰一手撑着脑门,半天没有说话。
王鑫远和杜宗明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以及应英那两条胳膊不耐烦地摆来摆去。
杜宗明这心里很是焦虑,既想让她们俩人把这事一次性说情,又担心俩人再谈不拢争起来,应英这身体怕是吃不消了。他几次想起身去看看,都被王鑫远挡着了。
每次都是他刚准备起身,那王鑫远就把那条大长腿伸出来了。杜宗明只好作罢,毕竟,这应英已经同意了孩子们的事,毛瑾那边一向都是支持的态度,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呀!
相比杜宗明,王鑫远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这脑袋像电风扇似的左右摇摆着,一边看着应英,一边防着杜宗明,生怕他妈吃了亏。
应英和毛瑾俩人沉默了很久。
应英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毛瑾脸上,她突然发现,这女人一脸的自信,似有胜券在握,完全不像她这么慌张,她顿时觉得有些胸闷,喘不上气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毛瑾看了她一眼,觉得应英这个样儿,也不好再谈下去了。有什么事还是等做完手术再说吧。
可这话在应英听来,是那么的咄咄逼人。那意思是:“你奈我如何呀?”
应英不由地攥紧了手指,后槽牙咬得很紧。
“那就等你手术以后再说吧!”毛瑾看她半天没反应,想着再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就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手术!”应英下意识地重复道。
她很清楚,手术的结果很难预测,她这次把毛瑾叫过来,就是安排后事的,这事不了结了,她怕是死都不能瞑目啊!还手术以后?她能不能下得了手术台还不一定呢!
应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毛瑾说不定就是盼着这一天呢!只要她一死,那她们娘俩的绊脚石就没了,到时候她那被灌了迷魂汤的傻儿子,还不是任由这母女俩拿捏。应英再次看向毛瑾,惊觉这女人的心是如此狠辣!怪不得从前她都是客客气气,今儿反倒这么咄咄逼人呢,原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等着她死呢!
这就是人家手中的“胜券”啊!
“是,你先做手术吧!其他的事都放一放!”毛瑾转身要走!
只是她没想到,下一秒,应英那两只手就奔着她来了,像钳子一样扣在她脖子上,两根大拇指死死地抵着她的喉咙,咆哮道:“看看咱俩谁先死!”
王鑫远的注意力刚放在了楼梯处的杜云身上,听着动静才转身,瞬间就蹿出去了,狠狠抡了应英一巴掌。
应英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给甩懵了,身子一晃,手臂自然松开下意识地摸向脸颊,王鑫远趁着她松懈的功夫,一把拨开她,将他妈护在身后。
“你们这一家疯子!”王鑫远对着追过来的杜宗明吼道!
说罢,就扶着他妈进了旁边的电梯。
应英本来就很难受,被王鑫远打了一巴掌更是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歪倒在杜宗明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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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我还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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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是从最里面的楼梯那赶过来的,他亲眼看到他妈掐着义母的脖子往墙上按,几乎跟王鑫远同步赶到,可他并没有做任何反应,他就那么站着,怔怔地看着他妈软瘫下去,眼睛里没有任何光泽。
杜宗明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就那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怎么都想不到,他妈对义母的恨竟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程度。他甚至还想着按照义母的建议,手术以后接父母去天津住上一段时间,给他妈找个老中医,好好地调理一下身体。
杜宗明看儿子半天没反应,应英这大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他只好靠在墙上支撑着,费力好半天劲儿,才挪出胳膊肘,使劲地顶了儿子一下。
杜云猛然回神一般,架着应英就往病房去了。
“哎!作孽啊!”杜宗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应英就被杜宗明和杜云一左一右地架着,拖进了病房,她其实就昏了几十秒,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可是她这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劲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云将应英丢在床上,就跑出去了,留下杜宗明配合护士给应英做检查。
他知道他妈没事,她的手指甲一直抠着他的手心,像要从他身上剜出一块肉来。杜云莫名地扯了下嘴角,顺着楼梯跑下去了。
毛瑾刚咳嗽了一阵,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只是脖子上还有一圈红印,王鑫远看得很是心疼,一个劲儿地问她妈:“我们去急诊室看看吧?”
“没事,”毛瑾摇了下头,说来也怪,她这都人老珠黄了,肉皮还很娇嫩,稍微磕磕碰碰的,少不了留痕。
“你打她干吗?”毛瑾淡淡地扫了王鑫远一眼,“她一个病秧子,还能掐死我!”
毛瑾的确没有还手。她年轻时候干过不少力气活,有的是劲儿,真要动起手来,应英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潜意识里,她认为应英只不过是发泄一下她积压已久的愤恨,并不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她手上的力道时松时紧,说明她也很紧张,没有那么大的决心。所以毛瑾从头到尾连一声都没有吭。
她当然不知道,正是她的这种“安静”彻底地击垮了应英,在应英看来,这是赤裸裸地藐视。
“妈!”杜云追出来的时候,毛瑾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
娘俩一块儿停下,王鑫远搀着她妈的手臂就松了。他是想要狠狠地教训上杜云一顿,打得过打不过都要打!
毛瑾顺势将握住儿子的手,捏了一下,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杜云,“你出来干什么?回去看着你妈吧!”
“妈!”杜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懊恼地捶了下脑门。
毛瑾摆了下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我没事。”她拉着儿子转身就走。
王鑫远狠狠地瞪了杜云一眼,垂在另一侧的拳头攥了又攥,最后还是跟着他妈走了。
回城中,娘俩一路无话。
相比王鑫远的沉重,毛瑾倒是轻松了不少。
毛瑾娘俩赶到家的时候,毛线也到家了。
毛瑾这个气呀,伸手就要打毛线,“不是让你在医院守着尼雅吗,你跑回来干吗!”
“我叫回来的!”王鑫远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在车站就给姐姐发了微信,让她立马回家!
“兰姨在医院呢!”毛瑾看着她妈这脖子上的红印,还开玩笑道,“哟!什么情况?毛女士,让蚊子给亲啦!”
“你那死婆婆给掐的!”王鑫远一提这事就火,瞪了她一眼,道,“姐,你可长点儿心吧!”
长这么大,王鑫远还从没跟毛线发过这么大的火呢!一般都是毛线教育她!
“行了,你别吓唬她!”毛瑾赶紧插话,“没事!”
“还没事!差一点儿就给咱妈掐死了!”王鑫远说着话这眼眶又红了,半天才丢下一句,“你看看你找的什么婆家!”
说完就气呼呼地上楼了。
“妈,咋回事?”毛线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她妈不是说去见朋友了,怎么会跟杜云他妈搞在一起。
她捞起电话就要给杜云打,被毛瑾一把夺去,“行了。别一点事就咋咋呼呼的!回屋说!”
毛线往厨房看了一眼,想着吴姨进进出出的,确实不方便,也就跟着她妈回屋了。
毛瑾也就把这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毛线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这事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说杜云也应该跟她说一声吧。
“杜云应该也不知道他妈会来这么一出!”毛瑾像是看透女儿的心思,安慰道,“你别怪他!”
毛线“哦”了一声,趴在床上不说话了,她前几天还想着一定要攻克杜云他妈这座“大山”,为了爱情奋勇战斗一次!没想到今儿就出了这事。这还攻克个屁呀!想到这两天她还一个一个从人人上寻找应老师当年教过的学生,死皮赖脸地求人家“一定要给应老师一个爱的鼓励”就觉得可笑!
她们这一张张的热脸凑过去,啪嗒一下贴人家冷屁股上了。有意思吗?杜云再好,她不能不顾家人的性命吧,这都下死手了,还谈他娘那个蛋呀!
毛线腾一下坐起,直接拉黑了杜云的微信、电话。
“妈,从今往后,我们就当没有这个人!”毛线信誓旦旦地说。
“幼稚!”毛瑾白了她一眼,道:“这跟杜云有什么关系呀?”
看毛线这一脸的视死如归,恩断义绝,毛瑾很是无奈,她侧过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道:“说实在的,人家杜云对你,对咱们家,都说得过去。这一点上,你不如人家。”
“那他妈也不该这样对你啊!”毛线愤愤地说道。
毛瑾摆了一下手,道:“你不懂,其实今儿的事,也赖我。”
本来对这两个孩子的事,毛瑾已经看得很开了。这婚前生个孩子,在她这里,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
能怎么办,咱图的不就是个人吗?
但是,当那应英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时候,她这心就跟被人剜出来放在案板上拿钝刀子一块一块往下剌肉一样。这见面的头一句话,不为之前发照片挤兑毛线的话道歉,不感谢尼雅父母动用关系安排的这一切,这也就算了,周瑜打黄盖,谁让咱愿意呢!但是这都要结亲家了,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吧?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应该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吗?
是!这父母到了一定的年纪催婚催生都无可厚非,可是,这作为结婚条件跟亲家谈的怕是没有第二人了吗?
谈婚论嫁的基础是你情我愿,谁用得着谁施舍呀?
毛瑾更担心的是,万一真把这事应下了,生个女儿,这应英又反悔了,不停地提出新条件,怎么办呢?所以,她才急中生智说了“孩子跟我们姓,归我们养”这样的话,一方面确实是想气气应英;另一方面也是真心话。毛瑾不想到了那种时候,再去讨论孩子的归属问题,那很不负责。
“妈,这事不赖你!”毛线苦笑了一下,“就是我去了,也是这话。在两个人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怎么都好说,可是作为条件,我不能接受。她也没资格跟我谈这个条件!我当然想要爱情,想要一个像样的婚姻,但是,我还要脸!”
毛瑾看着女儿一脸笃定的样子,颇为自豪,虽说她平日里总是挖苦女儿,嫌这嫌那的,可是,哪个父母又会真的嫌弃自己的孩子?
再说难听点:再不好也是我生的,关你屁事!你凭什么从那儿瞎吧吧,用你生了要你养了还是花你钱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施舍的姿态,好像你儿子那一颗精子又多了不起似的!我们还他妈自供卵子呢!一个月才一两颗!精贵着呢!
当然,这话太糙,毛瑾不好说出口,但是,就那么个理儿,谁都别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
她又担心,这件事给女儿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又安慰道:“姑娘,妈今儿跟你撂个底儿:你找谁,跟谁过,上到八十,小到十八,你自己开心就好,妈没意见。妈这个岁数了,啥都不图,就图我姑娘高兴,你是想找人高马大,心胸开阔,还是艺高胆大活儿好的,随便!”
毛线本来还沉浸在失恋的小情绪中,有点悲伤不能自已,直接被她妈这句话逗得鼻涕泡都喷出来了,用手背蹭了两下,道:“这也太广泛了吧!”
毛瑾坐起身子,拉开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比画了两下,道:“当然,你要非杜云不行,妈也没意见。你是想跟他在外面偷摸着瞎搞,还是领回家来光明正大地处,都可以,这万一整出个孩子来,也甭担心,生!咱养得起!不用太小心!”
毛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上手去挠她妈,娘俩叽叽咕咕好一阵傻笑。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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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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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常驻医院,陪着尼雅。
头几天,尼雅还缠着姐姐说说闲话,后来也觉得没意思了,锻炼之余,就捧着毛线给她的那本医书,左一遍右一遍地翻着,护工笑说她是“最努力的待产妈妈”。
毛瑾却比从前更忙了,常常好几天才会一趟家,索性给吴姨放了假。
王鑫远死守在公司,一点儿都不敢放松,他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一点问题都不能出。
刘文君推荐的刑事律师跟他约了几次想谈蓝娥的事,都被王鑫远拒了,“您就看着来吧,我不在意结果,结算的时候说一声就好。”
毛线终于在开学之前赶完了论文,当然,还不止这一个好消息:她被评为了副教授,而且是她们学校里最年轻的一位副教授。
这个事,还是邓丽霞提前透给她的。
毛线仍然是一脸平淡,她跟邓丽霞不同,骨子里就缺乏进取精神,故而没有觉得副教授有什么好。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让她吃惊的,那于骁尧竟然在暑假就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其实,学校里是有一些合作项目,就是国外一些学校对口交换留学生,只是他们这个专业比较少一些,像语言类的学校就比较多一些。
像于骁尧这样自主选择的话,在学校这边是要办休学的,将来也必须跟着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继续修满学分,才能拿到学位证。
“怎么这么突然?”毛线约了于骁尧在学校外边的咖啡厅谈话。
于骁尧换了新的发型,原本那一头裴勇俊式的小卷发被简单的毛寸所替代,但是看着人更精神了一些,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我就是想换个环境。”于骁尧在毛线面前,并不想隐瞒真实的原因,“我跟马利是不可能了。我留在这里,对她影响也不好。”
毛线点了下头,现在的孩子们处理感情,有时候确实有些偏激了。
她们那个年代,对分手这事看得还是比较开的,难过归难过,但很少有那种要死要活的。他们这一代就不同了,几乎每年都有学生因为感情问题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来。幸好她只是老师,不是带班辅导员,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也行!你想通了就好!趁着年轻,出去多看看,也蛮好的!”毛瑾低头嘬着吸管,追着杯底地冰块来回戳。
她有强迫症,就看不得这杯里有囫囵个的冰块,这个难受啊!
于骁尧看着她乐此不疲地追着冰块跑,鼻翼两侧渗出细小的汗珠,突然很想伸手摸一下。他这手臂刚抬起来,毛线也抬眸看他,她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将冷饮丢在一旁。
于骁尧只好屈起手臂假装看了一下手表。
“嗯,时间不早了,是吧!”毛线暗暗后悔自己怎么能在学生面前干这么低级的事呢!她飞快地冲服务生打了个手势:“买单!”
“我来!”于骁尧一脸懊恼地看向面前的咖啡杯,他怎么会有那种幼稚的想法,现在好了,人都要走了。
“还是我来吧!”毛线瞥了他一眼,做出砸他的手势,“你现在花得可都是父母的血汗钱,省着点吧!”
“噢!”于骁尧撇了下嘴角,想着都什么时候了,还把他当小孩,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出国的想法,他认为,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改变他和小毛的老师的关系,那就是他不再是她的学生!
九月的阳光还很足,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热烈了。
毛线伸手挡在额头上方,跟于骁尧道别:“少年,你去了远方,可别只顾着诗和姑娘!要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
“嗯!”于骁尧一脸沉重地点了下头,他有时候真是不喜欢小毛老师这种故作老成的姿态,她才比他大几岁啊!成天板着脸教学生,冒充学生家长!
“行!保重!”毛瑾说完突然想起一些留学生在国外遇难的事,又嘱咐了一句,“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安全第一!”
“好!”
说了半天,总算是听到一句真正算是关心他的话,于骁尧这脸上的阴霾瞬间就一扫而光。他唇角嚅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抬手摇了摇。
毛瑾也摇了摇手,算作回应。
她已经快走到车跟前的时候,又听着一声:“小毛老师!”
“怎么……”毛线后面那个“了”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人一把搂在了怀里。
那年轻而有力地心跳声在她耳旁咚咚咚地跳跃着,毛线抻起胳膊,试图挣脱。
于骁尧却在这个时候松手了。
他比毛线高了不少,低头的时候,嘴唇刚好碰到她的头发,有股很清淡的洗发水的香味直钻心底,他这脸一下就烫了起来。
“小毛老师,保重!”于骁尧快速摆了下手跳着跑远了,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窘态。
毛线愣了一下,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总以为自己已经很大的小孩子呀!着实让人费脑!
她急着赶去医院陪尼雅,并没有注意到躲在街角的马利。
尼雅待产的最后一个月,毛瑾却是更忙了。娘俩说好了,毛线学校里一完事就赶过去替班,这都耽误半小时了,毛线几乎是一路狂奔至医院。
“有没有不好受?”毛线将从学校里带回来的烧饼里脊递给尼雅。
尼雅看了一眼毛瑾,咂摸了两下嘴,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很是可怜。
“吃一半!”毛瑾说着白了毛线一眼,“尽带这些东西招惹她!”
“谢谢妈!”尼雅对毛瑾摆了摆手,又朝姐姐做了个鬼脸,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她这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个月,医生却下了禁令:让她控制饮食,不许贪吃,说是便于生产。
尼雅都要郁闷死了,她睁眼闭眼就一个字:饿!
无奈婆婆看得很紧,她现在都没有“野食”了,全靠医院这一日三餐,还都是定时定量,很是乏味。
“姐,你帮我把这个饼放冰箱里。我明天吃!”尼雅伸手将唇边的饼渣也抹进了嘴里,吃得那叫一个干净啊。
“行了。”毛线白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我明儿再给你买!”
“真的?”尼雅立马挺身,照着毛线的脸蛋吧唧来了一口,又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饼,狠狠地咬了一口,不想被杀回来的毛瑾逮了个正着。
尼雅瞬间就合上了嘴巴,把剩下的那一小块塞进毛线手里,瞪着眼睛假装百~万\小!说。
“我看你能装多久!”毛瑾索性搬了把小凳子坐到尼雅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尼雅刚刚是塞了一大口的,这会儿两边的腮帮子撑得发酸,只好当着婆婆的面吐进垃圾桶里。
“再坚持几天!”毛瑾给她接了一杯水,道,“这万一孩子长太大了,容易难产。”
说罢,又照着毛线的后脑勺拍了一掌,“你真是一点儿当姐姐的样儿都没有!”
“你有!”毛线继续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有你也只能当婆婆!”
毛瑾一看她翻书,这脑袋就发胀,“这都老姑娘了,还翻呢!”
“啊!我是活到老,学到老!”
“也不知道出去转转!都跟时代脱节了!”毛瑾猛地一把抽掉毛线手里的书。
毛线真看得起劲儿你,她妈这一抽,“呲啦”一声,烂了。她这个火大呀,一下子就蹦起来了:“不是你让我来医院的吗!”
“你那么听我的话吗?”毛瑾也火了,索性把书扔一边去,“那我还不让你看了呢!”
“你这叫专制!独裁!”
“对!我就专制你,独裁你!”
……
娘俩你一句我一句吵得面红耳赤。
毛线是越吵越觉得没营养,可是她就是停不下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娘俩就不能像别的娘俩那么亲热地相处,好像搁一阵就想这么大吵一次。
甚至于吵到她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吵的,可就是想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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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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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饶有兴致地听着娘俩斗嘴,觉得很有意思,她从来没有这样跟她妈吵过,当然,也没亲进过。
听着听着,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她们娘俩的吵架模式跟那个段子里面说的“反弹再反弹”几乎如出一辙。
“可以换个方式吵,这样太累!”尼雅跪在床上,肚子几乎是贴着床面的,她比画了一下,道:“这样,妈,你说反弹!”
尼雅又拉了一下毛线:“姐,你到这边,你说,再反弹!”
“幼稚!那多无聊!”毛线哼了一声。
毛瑾也反应过来尼雅这小妮子在拿她娘俩找乐呢!她也哼了一声:“谁跟她一般见识!”
“谁跟她一般见识!”
毛线说完,也愣了一下,她们娘俩最后这一句结束语几乎是异口同声。
尼雅直接笑趴在床上了,捂着肚子来回滚,嘴里还念叨着:“笑得我肚子疼。”
毛瑾和毛线也被尼雅这个憨样逗乐了,看着她一圈一圈地打滚,肉乎乎的,跟个熊猫仔子似的。
笑着笑着,这毛瑾感觉就不对了,问道:“尼雅,你肚子疼啊?”
“嗯!”尼雅有气无力地应着,伸手薅了一把钻进嘴巴的头发。
“快!医生!”毛瑾推了毛线一把,赶紧去扶尼雅。
毛线也反应过来了,连鞋子都没顾上穿,就直接跑去喊医生了。
“怎么回事?刚不还好好的吗?”医生问道,她半个小时前才给尼雅做了检查,没有生产迹象啊!
毛瑾也不好意说是娘俩吵架给孩子乐得,她狠狠地夹了毛线一眼。
毛线往后缩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刚刚给她讲了个笑话!”
“都这时候了,就别讲笑话了呀!”医生无奈地朝几个护工招了下手,“送产房,准备剖吧。”
“这么快!”毛线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给王鑫远打电话。
毛瑾还是比较稳重的,跟着医生后头问:“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暂时没有,您放心吧!”
尼雅这会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她虽是医护人员,见过了各种“大场面”,可是这生孩子也是头一回,她一紧张,眼泪就下来,抓着婆婆的手不肯松。
“不怕!不怕!”毛瑾握着尼雅的手,紧跟着小推车跑。
等王鑫远赶到的时候,尼雅已经在产房了。医生那边已经做了彩超,反馈孩子状况比较好,尼雅刚破了羊水,又是头胎可以考虑顺产。
王鑫远对这些不是很懂,他也不清楚哪个好,只等他妈拿主意。
“医生,我们现在还能进去吗?我想看看我儿媳妇。”毛瑾并没有马上做决定。
她跟依兰原来商量的是尽量剖,因为这是双胎,万一顺不下来,再转剖,那尼雅可就遭罪了。
“可以,丈夫可以全程陪产。”医生说道。
娘俩换好衣服,跟着医生进了产房。
尼雅看到王鑫远的瞬间,眼眸就亮了,她现在羊水刚破,阵痛间隔时间还好,没有到那种不可忍受的程度,她甚至歪了下脑袋,冲后边的毛瑾喊了声:“妈!”
说话的工夫,又过了一阵阵痛,尼雅感觉这小腹里就像有一把上了发条的齿轮在来回转,她眉头紧锁,攥着王鑫远的那只手一直在收紧。
“妈,剖和顺哪个不会这么疼呀?”王鑫远从没见过尼雅这般疼痛。
真是个傻孩子,这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只是早疼晚疼的问题。
毛瑾握住尼雅的另一只手,道:“尼雅,我们剖了,好不好?月子我们多养一些日子就是。”
尼雅刚过了阵痛,感觉能喘上气了,她道:“妈,再等等。”
尼雅算了下时间,她这才疼了半个小时,宫口估计也就开到两指,早着呢!
“那行!”毛瑾说道:“你可不能硬挺着,觉得不行了,马上跟医生说。”
尼雅点了下头,这时医生带着几个助产护工进来,“我们配合着做一些助产训练。”
毛瑾还是有些不放心,医生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放心,孩子再多也是一个个生的,相信我们。”
“好!”
毛瑾这一走,王鑫远又没了主心骨,他身上这汗比尼雅还要多,一直攥着尼雅的手,一动不敢动。
“您放松!”护工说道:“您这样,产妇会更紧张。”
王鑫远听了这话,硬是生生挤了个笑脸出来,只是在尼雅看来,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医生,麻烦您让我丈夫出去,换我妈进来!”尼雅硬撑着一口气说道,她感觉这疼痛越来越强烈,很快就要昏过去的感觉。
“这……”几个医生为难地看向一边准备手术的主任医生,这叫婆婆进来陪产的,在她们这还是头一个。
“换吧!”主任医师冲王鑫远点了下头,示意他出去!
王鑫远也觉得他妈在,会更踏实一些,他一看见尼雅被人放在这产床上,双腿就哆嗦,早知道生个孩子这么遭罪,不要好了。
“尼雅,我换咱妈进来,你等着啊!”王鑫远一路小跑着出了病房。
“咋了?”毛瑾看着王鑫远急慌慌地跑出来吓了一跳,不会这么快就生了吧?这前后还没一个小时呢!
“妈,尼雅她让你陪产!”王鑫远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妈的肩膀进去了。
毛瑾再次换好了衣服,看着尼雅浑身已经湿透了,几个医生还有护工在她肚子上做推拿一样的动作,她张嘴就来了一句:“不会把孩子推出来吧?”
主任医生道:“一般的产妇在这个时候,会配合着适量的运动促进宫口开大,您儿媳妇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前期有出血状况,加上是双胎,怕走路撑不住,我们就手动助推,也能缓解一点疼痛。”
尼雅这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她攥着毛瑾的手,喊了一声:“妈!”
她这视线是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脸上那汗成道成道地往下滚。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宫口终于开到了十指。
尼雅已经是完全虚脱了。
“尼雅,你放松一点,孩子很快就出来了。”毛瑾攥着尼雅的手心,拿指甲盖使劲儿掐了一下。
可是,尼雅整个身体已经完全被阵痛席卷,其他任何刺激,都激不起她的反应,她是清醒的,只是感觉这眼皮越来越沉,想闭上眼好好地睡上一觉。
毛瑾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这时候昏过去了,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呀!
这时候,另一个医生过来抓着尼雅的另一只手,开始问她:“你喜欢男宝还是女宝呀?”
尼雅眼皮抬了一下,道:“一男一女!”
“啊,那你给宝宝取名了吗?”医生问道。
“忘了!”尼雅使劲抬了下眼皮,朝毛瑾看了一眼道,“妈,你说!”
这时候,医生对毛瑾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保持这种问道状态。
“妈也没想好!”毛瑾看了一眼医生,又说道,“要不,咱等孩子生出来看看,再决定取什么名,好不好?”
“好……”尼雅似乎已经完全不能忍受疼痛把头偏向了一边。
毛瑾看了一眼正在准备接生的医生,心一横,将胳膊放在尼雅头下,另一只手攥着使劲儿地掐着尼雅的手心,道:“那我们再加把劲儿,把孩子生出来!”
“好!深呼吸!”另一边的医生开始引导尼雅进行生产。
毛瑾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尼雅的脸上,生怕她昏过去,突然间,她感觉尼雅勾着她的那一只手突然收紧了,紧接着,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尼雅又抬了一下眼皮,问道:“妈,几个了?”
对边的医生赶紧比画了一个“一”字,毛瑾紧攥着尼雅的手,道:“孩子,再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好!”
“妈,我好累啊!”尼雅这会儿感觉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毛瑾看了眼主任医师,道:“医生,要不帮我们剖了吧!”
“5分钟!”
尼雅听得一个五分钟,又来了力气,她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重复了一遍:“5分……钟。”
毛瑾看着对面的医生打了个OK的手势,点头道:“对,5分钟!”
“好!”尼雅再次运作了全部的力量,可是刚一使劲儿,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嘟囔道,“妈,我好像要拉大便!”
“拉吧!”毛瑾攥着她的手说道,“你闭着眼拉,妈一会儿给你收拾。”
“呃!”尼雅真的使劲拉了一条“大便”,只感觉这肚子里畅快多了,只是干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之后,她实在是不好意思睁眼,索性直接昏睡过去了。
“医生,是不是休克了?”毛瑾顾不上看刚出生的孙子,使劲儿地晃着尼雅的脑袋。
“没事,昏睡!”一个医生将孩子抱给她看了一眼,道,“接下来是胎盘娩出,没问题的。您可以放心了。”
毛瑾点头,拿纸巾拭去尼雅脸上的汗水。
又过了十多分钟,胎盘全部娩出,毛瑾这才去仔细看了眼孩子:“长得还挺像呢!”
“您老好福气!我们这好久没有接生龙凤胎了。”两个护工抱了孩子给毛瑾看。
“这是女宝!”
“这是男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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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有孙万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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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毛瑾看着孩子,这精神也好了很多,又问主治医师:“我们家尼雅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能不能给她擦擦身子?”
“让她睡吧,您别担心。在这里观察一个小时就可以回房休息了。”主治医师说道:“先不要擦洗,要观察出血情况,一会儿没什么问题的话,护工会来帮着清洗。”
“谢谢!谢谢!真是辛苦你们了!”尼雅对着几位医生点头致谢。
“您客气了。”主治医师笑道,“不过像你们这样笑着进来,睡着出去的,还是头一个!”
毛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嘱咐助产医生:“麻烦您出去的时候,给门口我的孩子们报个平安!”
“好!”医生笑道,“您也可以出去的,我们这里有医生守着。”
“不行,我儿媳妇胆小,醒来看不见自己人,不行的。”毛瑾连连摆手。
守在门口的王鑫远,浑身已经湿透了,头发贴在脑门上,一绺一绺的,相比之下,毛线倒是冷静了很多,见着医生的第一句就是:“我弟妹怎样?”
“母子平安,产妇还在观察中,没什么问题的话,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回病房了。”医生道。
王鑫远一听观察,这心又提起来了。他看看孩子,又看看手术室里,一脸无措。
“你进去看尼雅,我跟她们一起回去!”毛线说道。
这医院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多,服务好。比如给孩子洗身体这些,在病房就可以做。
毛线亲眼看着两个小不点被洗得干干净净,粉嘟嘟的,很是惹人喜爱。想着返校头一天,两个小家伙就赶着出来报到,把这一家老小折腾得手忙脚乱的,估计长大后也是两个爱学习的好宝宝。
“这怎么分老大老二呀?”毛线的眼睛盯着孩子的小脸,等着他们睁眼,她想看看孩子们像谁多一点。
“哥哥是老大,妹妹是老二!”护工笑道:“新生儿都这样,得睡几日呢,不过你可以抱抱看!”
毛线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她很想抱,又怕弄坏了孩子,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软萌软萌,她看得这心都要化了。
虽然毛线一直嚷嚷着要生孩子为人类的繁衍做贡献,可是对小孩子,她并没有特别喜爱,尤其是美茗那次丢孩子给她之后,毛线几乎不看别人家的小孩。尼雅待产的这些日子,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做不好姑姑,跟自己的侄子不够亲近。
这生出来一看,怕是想不亲近都难啊!
王鑫远进病房没多久,尼雅就醒了,睁眼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饿,她这肚子空了不少,一动就咕噜咕噜地响。
“饿了?”王鑫远问旁边的医生:“能不能吃东西?”
“坚持一会儿,”医生道:“等开完奶。”
说着就嘱咐另一个护士抱孩子过来。
毛瑾趁着护士不注意,悄悄地塞了一块巧克力给尼雅。
几个医生也在问尼雅个人的感觉,无非就是身体各个部位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没有!没有!都很好!”尼雅这会感觉哪儿哪儿都畅快极了,无孕一身轻啊!
她这话音刚落,她妈就进来了。
依兰也是算了尼雅的预产期,想着还有小一个月呢,也就没太着急,正好赶着她还有一个手术,完事一看有毛瑾的未接电话,赶紧就跑过来了。到医院正好看着毛线跟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她跟护士一前一后抱着两个小外孙,道:“你们娘几个可真行,都围着她一人转了,都不看看我们孩子!”
“妈!”尼雅这一声妈叫得有些不同寻常,她也是经历了一次生产才知道当妈的不易。
“来!看看孩子!”依兰抱着孩子往尼雅身边凑过去。
“好丑!”尼雅其实已经看过了,迷迷糊糊中就看着皱巴巴的一团,现在看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小时候还不如我外孙呢!”依兰看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笑意,她转向毛瑾,“挺乖的啊!”
“那是!”毛瑾也是一脸的欢喜。
俩孩子都闭着眼呢,可她看着眉眼还是像尼雅多一些,脸型倒是有些像王鑫远。
俩老太太围着两个熟睡的小不点好一番评头论足!
“真吵!”毛线在一旁插不上话,有些着急,“我侄子侄女要会说话,一准得说:‘奶奶!姥姥!能不能让人安静地睡会儿呀!’”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是一阵窃笑。
医生在一旁给尼雅做了检查,“奶已经下来了,不过,两个孩子吃,可能会不太够,我们还得给孩子试几罐奶粉备着。”
就此,尼雅被推入病房,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月子生活。
毛瑾给尼雅选的是最高套餐,孩子基本上不用她喂,就到点把奶挤出来就行,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产后训练。
原本尼雅说想回家坐月子的,被毛瑾否了:“咱们花这些钱,可不只是为了生孩子,主要是让你从人家这里把月子养好了。”
依兰也再一次感叹现代人太会享受了,她们那个年代的人,坐月就是老三样:小米粥、煮鸡蛋、红糖水。
别说没钱,有钱也买不着好东西呀,都是凭票供给的,家家都是可丁可卯的。那时候想吃点好的,可是真难啊!现在呢,人讲究的不是吃好喝好,是吃的精吃的细,月子要坐好,还不能养出一身肥膘来!
“亲家母啊!真是谢谢你这么费心!”依兰早就听医生说了尼雅生产时的情景,赶走丈夫叫老婆婆陪产的,尼雅还是头一个,新鲜着呢!
“净说那外道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嘛!”毛瑾笑道。
依兰问起脖子上的印是咋回事的时候,毛瑾也都如实说了,尼雅妈妈是自家人,她们之间不存在谁笑话谁的事。
“你说,杜云他妈是不是有病?”依兰脑子里过着一些电影里的情节,不过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可不就是有病,不然能住院嘛!”毛瑾叹了口气,说实话,一提杜云这个妈,她这个脑瓜仁就疼。
“不是,我觉得她可能有什么心理疾病!”依兰就跟毛瑾讲了一些有恋子情结和控制欲的影片故事,“我觉得她可能真有这方面的问题,应该让杜云带他妈去看看心理医生。”
毛瑾哼了一声,“什么心理病?甭找那些个借口!要我说,就是自私!”
毛瑾是不相信那一套的,这人非要给自己找个精神心理层面的借口找补,很容易。但是,骗得了别人,骗得过自己吗?那应英怎么说也算是一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不是乡野村妇,分不清是非对错吗?
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唉!赶上这样的婆婆,真要结了婚,也都是事,不同意拉倒!省心!”依兰道。
“真要那样就好了!”毛瑾嘴巴朝毛线那边呶了下,“你看到了吗?一天到晚,除了看孩子就是百~万\小!说!这要是不吃饭能活的话,我看她连吃喝拉撒都能省了!”
“你总得给孩子一个过渡期嘛!”
“诶!随她吧!”
毛瑾觉得不管怎么说,她这一对孙儿能这么顺利地出生,她就很知足了,最起码她跟老王有一个交代了。
生而为人,哪能事事如意呢?只要这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就好。别的什么事,在她这儿,都不叫事了。
依兰深以为然,这姑娘家找婆家就等于是第二次投胎,可得擦亮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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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独立之于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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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那边其实并不是在瞎忙,她这大半年,都在看金融方面的书。
杜云离开的时候,她迷茫过,她曾想过不顾一切去找他,哪怕只是在一个小镇开一件很小的店铺过那种夫唱妇随的日子。
可是,她不能。
她最大的担心是她人一走,公司再出现什么动荡。
她从那个时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女性精神独立的一个重要基础是经济独立,当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安顿好一家老小的时候,什么诗和远方那纯粹是扯淡。
她曾经也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热血青年,主要表现在她对她妈第二次婚姻的不满,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毛线都把她妈定义为一个为钱奋不顾身的女人,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她刻意不去动她妈给的钱,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向她妈证明一点:我跟你不一样。
不过,有一点,她一直不太明白,如果单单是为了钱,她妈通过第二次婚姻就已经实现了,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呢?
这次尼雅生产让她见识了差距。
尼雅产后的第三天,她有一个同事也剖腹产下一女,她和几个同事去看望,六个人的房间,横竖都是人,两个病床之间就搁了一个简易的帘子,原本产妇是需要静养休息的,可是那病房里竟比菜市场还热闹,高声谈笑的亲眷,打游戏的男人,啼哭的孩子,最最恐怖的是,她亲眼看着一个刚刚生产过的产妇端着一个大白瓷缸子在喝脐带血,毛线当时都吓傻了。
后来同事告诉她,那位产妇也不愿意喝,可她婆婆非得坚持让喝,说是产妇喝脐带血可以下奶。
“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吧?”毛线问,她不了解这些,可是单听一下就觉得没有可操作性。
“对,医生也这么说的,但是,那大姐拗不过她婆婆呀,婆婆承诺给她看孩子,还一个月出四千块帮她还房贷!”同事说道。
毛线不禁唏嘘。
她把这事说给她妈听的时候,毛瑾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孩子自己可以带,四千块的房贷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毛线不服气地说道,她认为没钱在大多时候不过是人们掩饰自己奴性的一个借口。
“你懂个屁!”毛瑾狠狠地夹了她一眼,“别说一天,你一周上几个小时的课?还4000块没什么了大不了的?你一个月赚的钱,都是你自产自销。再看看别人挣一个月的钱:房贷、水电、基本的生活费、再买点衣服化妆品,还得时不时地走点人情礼往,你算算,还有多少盈余?再养个孩子呢?”
毛线掰了半天手指头,即使像她这样的大学老师,养个孩子也很吃力啊!
毛瑾索性又给她加了点料:“咱再说个你在行的。”
“嗯?”毛线仰头等着下文,她还以为她最在行的就是当老师呢!
“就说相亲吧!”毛瑾道。
“哎!”毛线气得这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她立马纠正道,“声明一下啊,我对相亲不在行!”
“你甭狡辩!”毛瑾道,“青年男女,甭管男的女的,都是有市场价的。年龄、长相、学历、收入、家境之外,有无婚史、子女,资产或债务,这些都是上下浮动,你要想找个不错的对象,那就得对自己的有个清晰的定位,扬长避短!”
毛线忽然想起,她跟何方闪离之后,相亲被推荐到的对象大多是离异,年龄也拔高到了40上下,有的还带着孩子,那个尹越就是例子。
“远的咱不说,咱说个近的!”毛瑾道,“杜云他妈为什么一直对看不上你?”
“她瞎呗!”毛线嘟囔了一句。
“你不达人家心中对理想儿媳妇的设定标准:年龄、长相,”毛瑾数了一下道,“唉!不成就不成吧,就算这次没有孩子的事,他妈到时候知道了你结过一次婚也是个事。算了,不提了!”
毛线无比郁闷地看着她妈,好端端地又提这一茬干啥?那么烦人呢!
“哎!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在相亲市场上还能挑挑拣拣,无非就是因为你有个还不错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你家境还可以。”毛瑾道。
“我可没提过家境什么的啊!”毛线反驳道。
“是,你没提。”毛瑾哼了一声,“可你对男方没有经济上的要求啊,你要求人家买车、买房了吗?你是不是连基本收入都不过问?”
毛线顺着她妈的思路理了一下,好像她还真没在意过这些。
“有时候也问。”毛线争辩道。
“因为你不缺,所以你不在意!”毛瑾认真总结道,“但是,你不能因此鄙视那些在意这些条件并为此妥协的人。”
毛线点了下头,这一点她认可,这是大家普遍接受的生存法则,每一个人都会从别人那里获取一个定位信息。没有人计较这个东西的合理性和准确性,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自己身上的筹码更重一些。
“妈,你当初跟我爸分开是不是因为穷啊?”
这其实是毛线一直想问的事。她一直没问,是因为害怕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父母归到自己不喜欢的那一类人里。
“是,又不是。”毛瑾放下手中的活计,“年轻的时候,我跟你一样,以为自己是受不了过穷日子才跟你爸离婚的,可是,现在想想,并不尽然。物质上的贫穷或许还可以改变,精神上的贫穷才令人绝望。”
毛线有些不解,她跟生父的接触并不多。
小时候,毛瑾不肯让她跟“那家人”有来往,几乎没有见过面。长大后想来往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物是人非,不是她没良心,而是她跟生父那边实在是太陌生了,几乎没有共同的回忆,即使她努力拼凑,也不及跟老王的万分之一。
她对生父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既渴望又抵触!
曾经,他为后来那儿子工作的事找毛线帮忙的时候,她心里还嫉妒过,多少年都没有联系过,头一次开口,竟然是为了他的另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她特别期待能从生父口里听到一句:“女儿,你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有没有人代替我履行父亲的责任?”
可是,没有,一句都没有。
她把对生父的爱恨都寄放在了老王身上,表面上亲热地叫他爸爸,内心里拉起一道警戒线,却又安然地享受着老王带给她的一切,甚至为了引起老王的重视,她变得格外努力,因为成绩帮她从王鑫远那里抢来了更多的父爱,她小时候常常为此感到窃喜、甚至得意。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得,我们刚到王家的那一年,你没有上学之前那段时间,日子其实很苦,王鑫远还很小,走路都晃荡的小不点,你长得又那么瘦小,老王每天晚上都在工地上干活儿,就为了少出一个人的工钱,给你们姐俩补营养。”毛瑾笑道:“我那时跟老王说你可以不喝奶,毕竟你大一些,可以吃饭,老王不同意,他说,这孩子就得从小一口一口喂着,将来你长大了才跟他亲。”
“结果发现我是一喂不熟的小狼崽子!肠子都要悔青了!”
毛线每每想到老王,这心里都会有些酸涩,那个生前从未被她真正当作过父亲的男人,在离开之后,却常常被她记起的男人,她甚至记得他送她上学时蹲在地上帮她系鞋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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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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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是真不记得了。当时我们娘俩已经商量好了,我跟你说弟弟小,让他一个人喝奶,长得快,你同意了。”毛瑾笑了一下,眼里却又什么东西在闪,“但是,老王不同意,他说,这小丫头本来就敏感,又是长记性的时候,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怕是会记着一辈子,到时候有再多的钱都没法弥补。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我们娘俩自己过呢!”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老王没有你生父有文化,也不够端正,更别说面子,他就是大老粗一个。可是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真的东西,我把那视之为希望。”毛瑾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就是这么一个粗糙的男人,把我从抱怨的泥潭里拉了出来。我不再是一个怨天尤人坐吃等死的家庭妇女,我不再关心我的男人能给我几个钱,够不够我养孩子,因为我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自己养活孩子。吃得差一点穿得赖一点也好过求人,更重要的是,我开始相信自己可以掌握一些东西。”
毛线点了下头,小时候的事她真的不大记得了,可是,她妈说的这一段,她几乎可以全部理解。
“所以,你说我和他分开,是因为嫌他穷,我不否认,我的确害怕过那种从头到脚都冒着穷气的日子。”毛瑾咬了一下嘴唇,“但是,我仍然不后悔那样的经历,如果不是遇上你的生父,比如遇上了一个比他好一些的男人,我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自立。”
毛线突然将头靠在毛瑾身上,像毛球那样蹭了蹭。
毛瑾拍着她的手臂笑道:“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你可惨了!”
“什么?”毛线哼了一声。
“那我就得靠着你发财致富,咱虽然长得一般,可文凭高啊,听说有钱人家就喜欢你这种没什么姿色的高知女性,聪明、懂事、基因好!”毛瑾龇了下嘴巴,笑道:“值不少钱呢!”
“好嘛,你是指着拿我卖钱呢!”毛线趁其不备,将两只手伸至她妈腋下,使劲一抓,毛瑾就笑作一团了,她顺势将毛线拉过去裹在怀里。
“那是必须的!”毛瑾笑着戳了下她的脑门,“不过后来想了想,给你投资整容风险太大,还是自己干点买卖吧!”
“哎呀!你讨厌!”毛线拿胳膊肘顶了两下,却也没有什么力气,最终被她妈摁在床上,娘俩四仰八叉地躺着好一顿吱哇乱叫。
毛线靠在她妈身边,突然就有了睡意,赖着不肯起来。
毛瑾在她肩上拍了两下,好半天才说:“这爱情也好,婚姻也罢,其实没那么复杂,这就跟你买鞋一样,你相中的那个可能不合脚,偏偏你没看上的那个可能就正好,但是,没关系,你总得都去试一试,才知道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
“而且你不一定非得一次性买断,且试且穿,走着瞧呗!兴许前面那不合脚的磨上一阵,诶,好了!也兴许那正正好的,你买回家后左看右看还是不喜欢,干脆送人了。即便是有幸买着你喜欢的又合脚的,它还有可能会磨损、坏掉,或者被人试了一脚又或者干脆被人偷走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的日子还长,要走的路还很远,舒服才是第一位的。”
毛瑾是觉得可能自己第一段婚姻的失败加上前夫种种,让女儿对男人失去了信任,造成了一些心理障碍,她看似相亲无数,好像跟谁都能谈得来,但实际上,跟谁都不肯走心,这好不容易跟杜云磕磕巴巴地谈了一段,眼瞅着又要被那应英给搅和黄了,这毛线以后怕是更不敢沾男人了。
毛线莫名地想掉泪,她翻了个身,将手臂挡在额头上,假装睡着了。
毛瑾看着女儿眼角处的潮湿,也不戳穿,她默默地拽过一块毛毯,给她盖上。
家里添了两个小人儿,毛线的日子过得忙碌,却又很安静。
几场阴雨过后,树上就多了一层金黄,秋上树梢。
十月份的时候,学校开了一场表彰会,是专门为毛线开的。她资助的学生已经达到了一百名,院长临时通知她上台讲话,一方面是鼓励孩子们努力完成学习;另一方面是希望带动更多的社会人士资助这些贫困的孩子们。
“院长,我没上过这种场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毛线不是在装,是真的不会,她的文字水平仅限于论文。而且最开始她连论文都不会写,都是东一个西一个跟打补丁一样拼凑的,她当时的男朋友就教了她一个秘诀:你练习跟人吵架,必须赢。
就这么着,毛线为了能吵赢,开始立论点,然后找足够的论据材料,再一点点论证。搁家先跟她妈过招,在学校参加辩论队,慢慢地,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几乎可以说是“逢吵必赢”了,回头再写论文,那完全是小意思,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啊。
可这演讲稿跟论文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表彰大会,在毛线看来,完全没有含金量,无非就是别人吹一半,自己吹一半,都是些套话官话,她做不来。
“那就自由发挥!你课不是讲得很好嘛!我们就当听课了。”院长丝毫不肯退让,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这么好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这姑娘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毛线正发怵的时候,邓丽霞来了,这姐们也够意思,唰唰唰提笔就给她写了一篇,连在什么地方停顿做什么样的表情手势都备注出来了。
毛线照着念了一遍,怎么都觉得不像自己说的话!
她又不是雷锋,哪里有什么高尚情怀,不过是当初背水一战时激励自己的豪言壮志。资助是真心的,可是她没想到能做多久,或者资助多少,她对这个没有概念,全是杜云当初做展厅的那些广告收入。
“算了!反正院长让我自由发挥的!”毛线心一横将那张稿纸塞口袋里,两个手心对搓一下就上台了。
从礼堂上看下去,下边是黑压压的一片,比脑袋更黑的是孩子们的脸。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木,除了难堪,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原本毛线资助这些孩子,是让公司的人通过学校辅导员了解的,助学金的发放也是分批给到辅导员再单独发的,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心。
现在的孩子们不同以前,贫富差距太大了,而且在学生当中,隐隐地传递着一种攀比的氛围,比如这女生化妆的和不化妆,用迪奥和用美宝莲的,男生穿阿迪的和穿班尼路的……各成一派,甚至可以简单地总结为:家境好的更容易跟家境好的学生打成一片,并有意无意地排斥着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
更让人惊心的是,这些家境不太好的孩子,也非常自觉地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地疏远那些家境好的学生,因为进入另一个圈子的成本太高了,别人随随便便一顿饭或者一件衣服可能就是他们一个月甚至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而现代人的交际是往往需要一定的金钱去维持的,大学校园里也不例外,这基本上就成了阻断那些来自农村的寒门学子融入城市的第一道防线。
从情感上来讲,毛线更倾向于把这些事放在桌面下去做,而不是这样把这些孩子们的自尊心拨拉到日光灯下煎烤。
象征性的掌声过去之后,毛瑾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请你们先清空一下脑袋,忘掉之前听到的话!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因为接下来,我想给你们分享一下真实的东西。关于我,也关于你们。”
礼堂里突然变得格外寂静,尤其是坐在第一排的邓丽霞,她一个劲儿地对台上的毛线眨眼,并轻咳了一声作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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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精神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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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笑了一下,停顿数秒之后,先对着讲台下的学生们鞠了一躬,然后才抬起头来,“我深表歉意,因为我知道自己,其实配不上这样一场表彰大会。”
讲台下的脑袋渐渐抬起了一些,大伙儿下意识地想知道为什么。
“昨天我母亲,用你们的话讲,妈咪。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给我上了一课,她给我讲了两个故事,一个关于贫穷,一个关于爱情,可是到现在,我突然发现,她其实讲的是一个故事,叫精神独立。”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其实到上台之前,我还一直认为经济独立应该优先于精神独立,毕竟老祖宗告诉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是,现在看到你们,我觉得不是这样,一定不是。”
她摁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笔,大幕上方就出现了那一百个贫困生的名单,一页一页地自动播放着。
毛线单手指向投影仪的方向,笑道:“你们出现在这里,敢于直面自己的处境,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说罢,毛线带头鼓起了掌,半分钟后,她做了个停的手势,继续说道:“因为你们的内心都比我强大,比我勇敢,比我真诚。”
毛线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道:“我从来都不敢跟人谈起我的家庭,我怕被人嘲笑;我在学校不敢跟同事谈起我家里还有个小公司,我怕哪天撑不住了被人上门要账;我也不敢跟别人说起我是大学老师,我怕哪天被竞争下岗了,我沦落到街头卖煎饼时被人指指点点;我甚至不敢告诉你们,我当初许下豪言壮志,说要拿出一笔费用支助一些人的时候,用的是假设式,当时公司已经入不敷出了,那在我看来,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短暂的沉默之后,礼堂了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同情弱者,在某种环境下,示弱容易引起更多人的共鸣。
不只是这些学生,连邓丽霞也觉得意外,即使身为朋友,她也从来不知道毛线曾有过那么艰难的时候。
“好在都挺过来了。”毛线话锋一转,“所以,我把这些当作意外,而你们,跟我一样,也只是这次意外的受益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咬紧牙关卯着劲儿撑过所有的苦日子,那样,在意外来临的那天,我们才有吹嘘的资本,我们才能非常骄傲地说: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礼堂里又爆发出一阵掌声,比之前更持久、更激烈。
毛线对着下面黑压压的脑袋挥了挥手,“很高兴你们见证我的成长,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到你们的成长中,今天之后,请叫我有故事的女老师。”
说罢,毛线再次指向投影大幕上的名单,“我也相信,你们终将会成为有故事的同学!”
这一次,院长带头,全体起立,鼓掌,更有学生带头高喊:“有故事的毛老师!”
毛线做了个“嘘”的手势,回到自己的座位旁,冲院长抱歉地笑了一下,“我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挺好!挺好!”院长很激动地握着她的双手,摇了又摇。
紧接着,主场就成了院长的,他本来就是学者出身,身上自带儒雅风范,原本是表彰毛线的大会,就变成了一场座谈会。
院长讲了自己艰难困苦的求学经历,以及知识分子在动荡年代的一些不公对待……
最后,他声情并茂地讲了一段话:“同学们,抬起头来!好好地看看这个时代,你们必将成为这个时代的掌舵人,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困难而犹豫、气馁、退却,你们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用知识武装大脑,让思想引领你们前行。而我们,终将会以你们为傲。”
毛线带头鼓掌,她每每听到有人讲那个时代的故事,心里就会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院长那一代人身上特有的坚韧和热忱,正是他们这一代人所缺失的。
毛线左右环视了一圈,突然感觉很羞愧,这些孩子们因为贫穷压得差点儿抬不起头来,而她还在纠结那点风花雪月的事,简直不配为人师表。
毛线助学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之后,班上一些城市家庭的孩子,主动来找毛线,他们自愿通过捐赠一部分钱给班上家庭环境比较困难的学生。
“你们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不过,你们目前没有经济来源,你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的。从这一点上来说,你们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都不富裕。”毛线委婉地拒绝道。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
“当然,我相信你们现在也认识到了家境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我的意思是,很多人原本是可以变得更优秀的,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失去了进取的机会。”毛线道:“能踏进这所大学,你们在为自己骄傲的同时,还应该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骄傲,因为他们给你们创造了这样的条件。”
几个学生的脸色这才好转,他们一直都以出身为傲。
“如果你们能把这种父母给予的骄傲稍微收敛一些……”毛线的视线落在一个学生手腕上,他迅速把手藏在身后,试图褪下那块限量款手表。
毛线笑了一下,拉过他的手笑道:“在炫耀这块儿,你真没有遗传到父母的智慧。”
“嗯?”学生下意识地接道。
“他们生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炫给众人,而你,”毛线将他的手腕托起,“只会炫个表呀?”
那学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对!”毛线笑着眨了下眼睛,“秀脑子!这才是最高级的秀嘛!”
“老师,我们懂了。”几个学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原以为这事简单,每人拿出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够班上那几个同学一学年的学费了,再把他们淘汰的衣服一分,齐活,吃吃喝喝地花不了几个钱。可是经小毛老师这么一说,他们瞬间觉得自己比那些勤工俭学的同学还穷,好歹人家还在打零工赚钱呢!他们可都是伸手找父母要钱的主儿啊!
对她所带的班级的学生,毛线已经做过调查了,家境确实很难,交不起学费的,大多是在大一入学之前就做了助学贷款申请,还有几个是有单位资助,定向培育的,这些孩子完成学业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时候组织其他学生捐赠,一方面是要考虑学生家长的反应;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除去自尊心之外,更重要的是孩子们对这些钱的把控能力,毛线不清楚当他们的欲望突然被拔高之后,他们还能不能保持之前的朴实、本真以及那种力争上游的锐气。
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本身就是弱肉强食,有钱的不一定都是靠父母的白痴,没钱也不见得都是什么良善之人,况且钱多钱少对不同人来说,界限是不一样的。大学已经算是小社会了,每个人都应该学着适应这个社会,并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毛线私下里找辅导员商量,组织了一些课外活动,尽量给学生们创造一些沟通、交流、相互了解的机会,他们这一代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既渴望与身边的人达成一片,又带着很重的戒备心跟人交往,这就决定了他们在与人交往中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成本。
不过让毛线意外的是,从前一向热衷于这些活动的马利,竟然都缺席了。
毛线跟班上的同学打听到她最近跟校外的人联系比较多,说是在什么地方打工。
毛线在心里打了个问号,马利的家庭条件还可以,这个学年的课程整体偏重,她怎么这个时候去做兼职了呢?难道是家里出现了什么变故?
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跟马利好好谈谈。
可是,马利对她的排斥,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能坚持上她的课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肯单独跟她说话呀。
毛线很是犯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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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霸气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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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一直在医院住到孩子百天。
她身体恢复得不错,跟之前比,也只是圆润了一些,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尼雅还是不太满意,她总觉得这后背变阔了,手臂上也长了不少肉。毛瑾安慰她,说是每个女人怀孕后,身体都会有一些变化,不仅长肉,骨头也会长呢!还一个劲儿地说,看着她好像长了点个。
尼雅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出院那天,是毛线去接的,毛瑾早早地回家,跟吴姨一起张罗了饭菜,又从酒店叫了几个。中午毛瑾一家、尼雅父母、老李、李明华这些亲近的人,都叫过来了,大家一起从家里吃了顿便饭,算是庆祝两个小家伙的出生。
午饭后,毛瑾带着王鑫远去给老王扫墓。尼雅本来也想去,说是要让两个孩子见见爷爷。
毛瑾没有同意。
她说:“你的心意,妈知道,可是咱孩子太小了。等开春再去也不晚。况且咱现在回了家,这屋里有你爸的味道,他看得见的。”
这事,依兰也不赞成,这都什么天了,大风嗷嗷地刮着,大人都不想出门,更别说小孩子了。
尼雅只好作罢,只是悄悄地跟王鑫远说:“别忘了给咱爸看看孩子们的照片。”
晚上,毛瑾回来没多久,就把尼雅和王鑫远都被叫到了书房。
王鑫远对书房是有阴影的,他特意磨蹭了一会儿,等了会毛线,问道:“姐,我又惹祸了?”
“长脑子没?”毛线趁机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闯没闯祸,心里没数吗?”
“就是!你都干吗了?”尼雅问道。
她对书房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是好奇,一般只有很重要的谈话,婆婆才会喊他们去书房。她觉得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婆婆不会为难他们的,不过为了吓唬王鑫远,她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王鑫远仔细想了一些最近的所作所为,也就只有跟孩子不太亲近这一条了。
这也不是他不想亲近,一方面他不太会抱小孩子,总怕弄坏了他们;另一方面,他家这一下俩呢,他该抱谁呀?怎么着都有些厚此薄彼的嫌疑,索性就谁都不抱了。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拉住尼雅,朝她挤了下眼睛,“孩子们还没去过书房呢!”
“嗯!好啊!”尼雅一点就透,一下子就领会了王鑫远要拿孩子们当挡箭牌的用意,俩人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出息!”毛线嘴角微翘,对着俩人的背影骂了一句。
不一会儿,俩人一人一个都抱上了。
毛瑾看着这一家大的小的,齐齐整整地站在她面前,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她强忍住几次想要裂开的嘴角,一脸严肃地在仨大人脸上扫过,甚至还蹙了下眉头。
这尼雅也有点慌了,她拿胳膊肘顶了一下王鑫远,示意他先说话。
王鑫远又拿眼睛点了一下毛线,朝他妈那边努了下嘴,意思是让她先问。
毛线白了他一眼,把头瞥向了窗户那边。
毛瑾看这场子热得差不多了,她清了清嗓子,道:“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嗯?”王鑫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只有他一个人言声的时候,又立马闭嘴,还往旁边挪了挪,他实在是搞不懂,刚刚回来的路上,他妈不还好好的吗?看着心情也不错,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沉重了?
“你先看看这个吧!”毛线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尼雅。
“哦,好!”尼雅马上将怀里的孩子递给毛线,“姐!”
王鑫远则将脑袋偏过来一些,等着尼雅拆包。
“还真有事啊?”尼雅小声嘀咕了一句,一脸疑惑地打开牛皮纸袋上的线圈。
抽出拿一沓纸的瞬间,她“啊”地叫了一声,一脸惊诧地看向婆婆:“妈……”
“什么东西?”王鑫远抱着孩子没法拿过来,只好往她身边凑过去,低头一看,也惊呆了,竟是一份合同。
“打开看看!”毛瑾一脸平静地说道。
“妈!你怎么……”尼雅没想到婆婆真给她买下一个医院。
她脑子里过着那日从医院出来的画面,当时她以为婆婆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哄她高兴随便说说而已,没当真的。
“合同已经生效,正式交接时间是阳历年后,所有的医务人员都要保留至少六个月的任职时间,其他没有什么问题,”毛瑾道:“明儿你自己去走一趟就清楚了。”
毛瑾收购的是一家比较老的社区医院,一般的科室都有,能满足普通人的求医需求,但是大一点的手术,是需要去别的医院请专家的,目前最大的亮点是有一个返聘的老中医坐诊,据说特别擅长中医调理肠胃以及妇女痛经这两项。一周坐诊两次,分别是周三和周日上午,说是有很多从周边村里慕名而来的人专门找他看,外边的人传得可神了。
“是,我也听说过。”尼雅怎么说也是业内人士,对这些医院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我觉得人们好像有些神化了那老中医。”毛瑾想起那天的事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为了摸摸这医院的情况,连着去了好几次,还特意挂了那个老中医的号。
那天人也很多,毛瑾七点多就去,前面已经排了几十号人,八点开始放号,有一半的人在排那个老中医的号,她竟然才拿到了47号。等她上楼一看,门口的长凳上等着二十来个,里面还有候着的五六个。
她就凑在门口,听人家老中医坐诊。
听着听着就觉得很有意思,她总结了一下老中医对女患者的措辞,十有八九都是一个套路:先号脉,完了问,是不有些心慌、气短啊?回是。又问例假不太正常吧?回是。老中医点头,嗯,内分泌失调,神经衰弱。再问,最近睡眠是不是不大好,还爱生气?回是。这个时候有些患者还会问,大夫,我咋手脚冰凉啊?老中医点头,体寒。还有些患者问:我脚心疼?老中医再点头,嗯,肾虚!
毛瑾连着听了十四个,都是这一套嗑,颠来倒去地说。这时候来个男的,也就三十出头,说是有点窜稀。
老中医号了一会儿脉,说:体湿。
低头唰唰唰在单子上写了一会儿,说:少喝酒。
男的愣了一下,说:大夫,我不喝酒。我酒精过敏。
老中医点了下头,说:少抽烟。
男的怔怔地看着老中医,道:大夫,我不抽烟。
老中医面无表情地说:内分泌失调。
说着把单子递给旁边的助理开药去了。
“尼雅,你说这老中医是不是街头算卦的转行了呀?”毛瑾一本正经地问道。
毛线和王鑫远已经被这老中医的段子逗得不行了,只好把孩子放在床上,姐俩捂着肚子蹲在床头,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都要笑岔气了。
“妈!”尼雅也跟着笑道:“老中医毕竟不是神医啊。”
俗话说,十女九寒,尤其是在妇科这方面,大部分的成年女性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体寒,生过孩子落下病根的,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神经衰弱,这女的只要是结了婚再生过孩子的,天天不是跟孩子嚷嚷就是跟男人嗷嗷再不就是跟婆婆吵吵,有几个不衰弱的?那内分泌能不失调吗?
所以,这事真没法说。
因为现代女性确实普遍面临这些问题呀!
的确,市场上一部分中医就是靠这个作为噱头摸索着下药的,反正这玩意儿,肯定是吃不坏的,而且,只要是在意了,多少都会有些改善的,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有很大的调整空间,说的跟患者一致的时候,一般人都会觉得很神,看得真准,说的不一致的时候,患者也会有种心理暗示,想着:我原来还有那方面的问题啊!
这就给一些半吊子的行医者留了很大的空子,反正怎么说都有理,先赚个盆满钵满再说。
这事啊,别说在天津了,早些年尼雅甚至有个同学的父亲就是靠着这个在香港了发了家,他专门给那些富婆看妇科病,那名气可比这大多了!
但是,这一部分人并不能代表整个行业,那话怎么说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真正厉害的中医可以很细致地说出病人的症状以及病发原因,而且下药可以说是稳、准、狠,不夸张地说:多一分则过之,少一分则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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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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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听着尼雅说起中医来头头是道,颇有几分见解,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尼雅,你当初怎么不学中医呢?”
“妈,我可笨了!”尼雅一提这个就气短,她一高考数学45分的主儿,还敢谈什么专业呀,有个大学上就不错了。
“咦!这可是瞎说。”毛瑾看出尼雅在这方面兴趣很大,她嫁进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行李箱,有满满一箱都是关于中医的书,其中有不少还是那种古时的线装本。孩子要是真有这方面的潜质,那就应该多往这边靠一些,咱也不是说非得要个什么成就,毛瑾觉着一辈子那么长,有个喜欢的事做,总是好的。
“我有个想法,你听一听,”毛瑾道:“你还年轻,咱家又是龙凤胎,有儿有女,作为女人,你对家庭的那一部分责任已经完成了。经济方面,咱家不是那种大门大户的,但是也还说得过去,吃穿用度方面都不是问题,更不需要你们补贴。”
姐几个同时抻着脖子,等候下文。
“妈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趁着孩子还小,多去读点书或者出去转转什么的。没必要过早地给自己下一个定义。”毛瑾是不大想让尼雅再回医院做护士了,那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再说,现在这个社会儿,大部分人认为钱难赚的时候,还有一小部分人在飞快地搂钱,那个速度,简直不敢现象。
毛瑾并不羡慕那种赚短钱的人,但是,她很清楚一点,钱逐渐流向那种“聪明人”的袋子里,他们一般先于普通人在某一领域抢到了先机,而那些领域似乎不再向只凭两只手吃饭的勤劳大众开放,这个袋子的口正在逐渐收紧。这就意味着,未来,她的儿孙辈们必定要有一技之长,而且必须足够精湛,别人轻易没法超越,无法效仿,那他们就算是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
尼雅愣在那里半天没动,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妈,你这不是已经签完合同了吗?”王鑫远有些不解。
“这个,没事。短期内还可以按现在的状况正常运行,以后尼雅要有接手的想法再整顿也不迟。”毛瑾笑道:“你们不要有压力。如果尼雅不打算接手的话,我就做疗养院。”
毛瑾做事向来是两手准备,她在去谈医院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万一孩子没长性,她就直接做一个疗养院,正好可以结合那些绿色食品。
“疗养院?”
这一回,不只是王鑫远,连毛线都愣住了。
她妈这几个月是完全放飞自我了呀,这越玩越大呀。买医院可不是买房子啊,她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
不过这事,她不想当着尼雅的面跟她妈掰扯,还是回头再说吧。
毛瑾笑着拍了下尼雅的肩膀,“这事,你自己做主,好好地考虑一下。医院这边,不管以后怎么处理,都放在你名下。这是妈感谢你对咱们家的贡献了。”
“啊?”毛线毫不掩饰这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啊什么啊!”毛瑾白了她一眼,“咱们家现在六口人,尼雅能代表三口,你能代表几口呀?我这人向来公平,论功行赏!”
毛线一时气短,极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尼雅在一旁伸手比画着二,毛瑾假装没看懂。
她其实明白尼雅的意思,没出院的时候,尼雅也提过,说让姐姐抱走一个,让孩子从小跟着她睡。
毛瑾这心里挺不得劲儿的,这要是俩小子或俩闺女,抱一个也就抱了,这可是一儿一女,这不是为难尼雅么!所以,这事她就一直没言声。
尼雅也明白婆婆的心思,可是这孩子一天一个样儿,她还真担心再大一些,她自己越发舍不得呢,她是下定决心一出院就要把这事落定的。
“姐,你抱哪个?”尼雅看向两个小孩。
“啊?这刚睡一会儿,就别动了。小孩子多睡会儿,没事,长脑子……”毛线并不知道她妈和弟妹背地里说的那些事,只当尼雅是要抱孩子下楼呢。
尼雅愣了一下,扯了下王鑫远,这是什么情况?姐姐不愿意吗?
书涵是老大,也是男孩。
这名字是毛瑾起的,老王家这边,上几辈男丁多,取名还是比较讲究的,老王这一辈从“德”字,王鑫远这一辈从“三”字,听说当年王鑫远他奶请人取了个名叫王三金,老王嫌太难听,但又拗不过老太太,索性取了“鑫”字,算是三金合一。
打尼雅一怀孕,王鑫远就把取名字的大事托付给了他妈。毛瑾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会利用工具呀,她特意买了个新华词典,把她觉得好的字排列组合,定了十来个名字,最终,在尼雅生产当晚,抓阄选了一组:王书涵、王墨衍。
原本,王鑫远的意思是,要么让姐姐自己挑,要么学他妈抓阄。
尼雅却说,坊间流传一句:侄女像姑姑,外甥像舅舅。她觉得这女儿都已经像姑姑了,不如把儿子给姐姐养着,总之,在尼雅看来,婆婆和姐姐算是女中豪杰了,两个孩子要是都能像姑姑、奶奶,他们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毛瑾对尼雅轻轻摇了一下头。
尼雅看姐姐一脸茫然的样子,猜出她可能还不知情。
毛线被尼雅这么一打岔,也忘了还要说什么,一只手护在他的后脖颈处,手掌托着孩子的小脑瓜,另一只放在腰椎处,将小侄子轻轻托起,道:“让咱下去咱就下去呗。”
“姐,你这样抱!”尼雅托着女儿的后脖颈,一手护在脑后,另一手托着屁股竖着抱起来,道:“这样不累!”
“我不敢!”毛线还是小心翼翼地“托着”侄子书涵下楼。
她从没觉得家里的楼梯这么漫长过,抱回婴儿房的时候,整个后背都汗透了。
毛瑾在后边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之前亲眼看着毛线差点儿把美茗的孩子摔了,这心里还有点不放心,现在看来呀,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人啊,都是看着自个家的孩子亲。
等把两个孩子安顿好,这毛线才把尼雅和王鑫远喊了出去,她从兜里摸出一张卡,递给尼雅:“小孩的东西,我也不会买,就给他们准备一些教育基金吧。”
“姐!”尼雅看了一眼王鑫远,又看向婆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收下吧!”毛瑾一把将卡夺过来塞到尼雅手里,“应该的!”
“我今儿是大丰收啊!”尼雅有些哭笑不得。
“对,你就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毛瑾笑道。
说笑了几句,娘几个又开始各忙各的了。
晚饭后,毛线说要回她那边去。
尼雅和婆婆迅速对了下眼神,道:“姐,你就在这边睡吧,你看我一人晚上也看不了两个孩子。”
“嗯?保姆呢?”毛线问道。
“哎哟!你可真是心大!”毛瑾白了她一眼,“那保姆那么可靠啊,万一趁我们睡着把孩子偷走怎么办?”
“是啊,是啊!”尼雅又转向毛线,“姐,你就帮帮我嘛!姑妈也是半个妈啊!”
“你们把人想得太坏了。”毛线嘴上说着,还是准备留下来,她想了一下道,“那我回去拿几本书来。”
“嗯,谢谢姐!”尼雅说着就要过来亲毛线,被她嫌弃地推开了。
“都孩他妈了,能不能有点正形!”毛线说罢抓起钥匙向门口走去。
尼雅和毛瑾相互对了一眼,赶紧张罗着收拾屋子,赶在毛线回来之前,给她屋里加了一张婴儿床。
“妈,这样行吗?”尼雅问道,姐姐毕竟还没有成家,怕是不习惯小孩子吵。
“看看吧!”毛瑾拉起尼雅的手问道,“跟妈说实话,你真的舍得?”
毛瑾一直没把这事透给毛线,就是怕其中其中有变,再给姐俩心里结下什么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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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赚钱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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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现在真舍得,但是等孩子会叫妈了就不一定了。”
尼雅双眸下垂,转了几转,道:“妈,我想过了。这样其实挺好的。我不会因为书涵跟着姐姐不再喜欢他这个儿子,姐姐也不会因为墨衍跟着我不再亲近她的侄女。他们其实是得到了双份的爱。”
她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毛瑾。
既然都不影响感情了,又何必非得把孩子分得那么清楚呢?一个跟妈,一个跟姑妈,也没什么不好的,何不把事摊开了说呢?换位思考,她要是听着自己的孩子喊别人妈,这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舒服的。
“尼雅,这样,妈就是妈,姑妈就是姑妈,这两个身份是不会改变的。”毛瑾顿了下,说道,“你肯把书涵放到姐姐身边养着,就很好了。这是咱家的大喜事,妈不希望因为这个让你们姐俩之间有什么疙瘩,咱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也好。”尼雅这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
就这样,有关孩子的这件事,娘俩就都没再提过。
书涵从出院就跟着毛线一个屋睡,毛线并不知道她妈和弟妹为这孩子喊不喊她妈的事纠结了很久。
书涵很乖,基本上是睡了吃,吃了睡,不怎么哭闹,毛线很是省心,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保持着记录书涵日常的习惯,什么时间醒,喝了几次奶,大小便几次,颜色如何,有没有跟前一天不一样的,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那尼雅可就没这么省心了,墨衍那小丫头成天扯着嗓子嗷嗷地号,晚上非要尼雅抱着才肯睡。尼雅这一个礼拜下来,就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她又厚着脸皮求助毛线:“姐,咱俩换换呗?”
没想到,这换回去的头一宿,书涵就不干了,小嘴一撇,闭着眼睛从哪儿吭哧,虽不像墨衍那么哭,可是这个掉眼泪啊,那小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滚,就跟谁掐了他似的。尼雅哪受得了这个啊,连夜又给毛线抱过去了。
尼雅找婆婆哭诉:“妈,你看那书涵,见着我就跟见着后妈似的!”
话一出口,她突然想到婆婆也是王鑫远的后妈,恨不得咬舌自尽,一脸尴尬地看向婆婆。
毛瑾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后妈怎么了?我们亲着呢!”
尼雅一下子就破涕为笑了。心里还有些佩服婆婆的精明,一句话就化解了俩人的尴尬。
不仅如此,婆婆还给她支了一招:“我看你姐晚上睡觉前都会给书涵放一点轻音乐,你试试。”
尼雅索性也找了个本,记录孩子一天的作息时间,并要求保姆尽量不要抱孩子,免得给他们造成心理依赖。这样一来,确实有点效果,但是晚上还是不行,哭啊!尼雅也给孩子放了个轻音乐,这墨衍先是愣了一下,竖着耳朵听了几声,又嗷一声号了起来。尼雅赶紧给换了个曲,没承想一不小心摁出个迪曲来,她准备退出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女儿不哭了。两只胳膊还一晃一晃的,像是在用力摆动。
尼雅赶紧喊了王鑫远,毛瑾闻声也赶来了。娘几个都被这小墨衍的表现逗乐了。
“你说,这是遗传了谁的基因?”尼雅摸了摸女儿的小头发,很是诧异。
“对啊。”毛瑾也转向王鑫远,“看来我孙女很喜欢摇滚喔!”
王鑫远一个劲儿冲毛瑾眨眼,无奈毛瑾根本不接他那一茬。
尼雅索一看这是有故事啊,索性揪着王鑫远说个明白。毛瑾趁乱溜走了,她一边走一边乐,觉得遗传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挺神的!
毛线听到这事也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幸好书涵没遗传到这一点,她一边看孩子,一边听音乐,还不耽误百~万\小!说,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毛瑾一直好奇女儿读这些稀奇古怪的书有什么用,“这跟你那专业也不相关啊?”
“可这跟钱相关啊!”毛线脱口而出的瞬间,惊觉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跟她妈一样财迷了。
毛瑾一听跟钱有关就来了兴致,也跟着凑过去,“说说看,怎么个相关法?”
“嗯……”毛线做思索状。
毛瑾也挺直了脊背,抻长脖子等着下文。
“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毛线故意卖起了关子。
“哎哟!”毛瑾伸手就要挠她,毛线只好跟她简单说了一下,“挣钱这事跟阶级一样,分了好多层,一般来说,普通老百姓靠出卖劳动赚钱,商人靠贩卖商品赚钱,我们现在大多数的工薪阶层,包括我本人,从本质上讲,甭管体力还是脑力,都是在靠出卖劳动赚钱。只是劳动的表现形式不尽相同。但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在用钱赚钱……”
“银行?”毛瑾顺着毛线的思路接了一句,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
“从传统意义上讲,是这样的,”毛线点了下头,“但是,现行经济体制下,已经不仅限于银行了。”
毛线接着跟她妈简单说了几个,如保险,如基金等金融投资活动,人们已经脱离了传统以劳动力或者商品为主的赚钱形式,他们更多的是依靠投资,让钱生钱。
“这不还是银行吗?存本金赚利息!”毛瑾道。
“不一样。”毛线摇头,“经济关系不同、收益不同、风险也不同。”
“还有风险?”毛瑾一听这个,立马有了警觉。
“那当然,有钱的地方就有风险。”毛线说着将她暑假统计的各个银行的存款利率表递给她妈,“存在银行,虽然会收入一部分利息,但是,仍有贬值的风险。”
“贬值?”毛瑾又是一愣。
“对,贬值!”毛线接着说了几个例子,特别强调了猪肉的价格变化。
“啊,这么回事啊!”毛瑾一脸沉重地说道。
她就觉着这些年啊,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随便去趟超市,买点日用品,就得以千为单位往外出的。不夸张地说,十年前一周两百块钱的生活费,他们一家四口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现在啊,一天就得两百起,这还是都从家里做,出去的话,就没法说了。她就觉得这个钱呀,是越来越不经花了。前些年花个七八百买件羽绒服,还是顶贵的,穿三五个冬天都没问题。现在啊,随便一个小破袄都上千了,好一点的就上万了,那料子啊,还不如以前呢!
“一方面,我们要想办法让钱增值;另一方面,我们不能一直靠出卖劳动为生。”毛线说道,这是她这大半年在准备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毛瑾问道,在这些大事上,她还是倾向于听女儿的意见,用老王的话说,毕竟她是家里最有文化的人嘛,这书不是白念的。
“你知道我今儿给尼雅的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吗?”毛线笑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在她妈眼前晃了一下,颇为得意。
“两万!”毛瑾脱口而出。
她知道女儿兜里其实没几个钱,那老师的工资都是死的,还不如尼雅那边有弹性呢!
毛线哼了一声,示意她妈把耳朵凑过来,用鼻音哼出几个字:“二十万!”
“哪里的?又动你爸留下的钱啦?”毛瑾觉得这点事用不着动那些钱,那毕竟是老王给孩子们留下的遗产,她不想孩子们轻易地开了这个口,那次公司危机过后,她也是很快就给孩子们补上了。
这个钱,就相当于是最后的保证金了。万一哪天她不在了,孩子们不至于过不下去。
“哪能呢?”毛线越发得意起来,伸手点了下自己的脑门,“我靠这里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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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不喜欢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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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出去搞兼职啦?”毛瑾吓了一跳,“你可别犯错误啊!”
毛瑾觉得女儿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大的好处就是换取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虽说工资不算高,但是工作强度也不大,每年还有三个月的假期,加上环境也相对单纯一些,综合来看,还是很不错的。
“哎哟!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啊?这是亲妈吗?”毛线一脸嫌弃地推开她妈,“跟你明说了吧,我投资赚的!”
“你投啥能赚这么多?”毛瑾追问道,她觉得这家伙比开公司赚钱多了,他们那些工人挣点钱多不容易啊,不分白天黑夜,吭哧瘪肚的。
毛线一眼就看穿了她妈的心思,赶紧止住,“你别瞎胡来啊,投资风险很大,必须得经过专业、系统的分析,我这纯粹侥幸!”
饶是如此,毛瑾还是听出了女儿的炫耀之意,她大手一挥,“这样,我出本金,你来投资,二八分!”
“你二我八!”
“你二我八!”
娘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毛瑾哼了一声,道:“三七!”
“四六!”毛线说着又摆了下手,道,“哎,算了,你还是当你的包租婆去吧!”
“行行行!听你的!”毛瑾赶紧应下,“你四我六!”
“我四你六?”毛线反应了一下,直接推她妈下床,“你别跟我说话。”
“行了行了!五五!五五!马上拿给你!”毛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闺女这么财迷呢。
“这还差不多!”毛线说话的工夫,一回头就看着那书涵正在用力翻身呢,小脸憋得通红,小屁股一撅一撅地往上使劲儿呢!
“呦!你还真长本事了啊!”毛线轻轻将书涵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小屁股,那孩子竟然咧嘴笑了一下。
毛线这心一下子就化了,书涵是个很懒的小孩,好像除了吃就是睡,连哭都懒得出声,这冷不丁给个笑脸,可把毛线感动坏了。
“宝贝儿,你真给你姑面儿!”她这话刚说完,那书涵又乐了一下,正好被毛瑾看到。
她将手里的盒子扔给毛线,就过来抢孩子,“哎哟,我的大孙子哎!再给奶奶乐一个!”
毛线疑惑地打开那小盒子,看着里面的一大二小三颗粉钻,眼珠子瞬间就瞪大了,“不是,你让我拿这玩意儿投资?”
“啊!”毛瑾瞥了她一眼,道,“你把它卖了,不就变现钱了。”
“那你戴什么呀?”毛线记得这好像还是她读小学时,老王给她妈买的,这东西挺有纪念意义的。
“哎呀,我本来也不戴的。这原本是……”毛瑾想到杜云,马上又不肯说了。
她不喜欢珠宝,就只留了几套,尼雅结婚时那套蓝宝是最好的,这一套差一点,但是颜色很淡,她觉得符合毛线这种清心寡欲的气质,准备给她当作结婚礼物的。看现在这情况啊,怕是用不上了。倒不如换点钱实在。
“你这不是打算给我的吧?”毛线突然想起了尼雅刚过门时她妈给过一套蓝宝。
“是又怎么样,你这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啊!卖了补贴家用正好!”毛瑾一手轻轻地晃着怀里的书涵,道,“书涵,你说奶奶说的对不对?”
“对个屁!”毛线白了她妈一眼,“家里缺钱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买医院?”
“那不是正事吗?”毛瑾不急不恼,非常好脾气地看着女儿。
“合着只有我一人是闹着玩的?”毛线将盒子丢给她妈,“我还不管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毛瑾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总不能卖房吧?”
她这一提醒,毛线瞬间想起了那一沓房本,立马接道:“对,就得卖房!”
紧接着,毛线又给她妈分析了目前房市行情,最后说道:“你看看人家那些富豪都在靠什么让财富增值?都是什么信托啊,保险啊……等等金融资产。你呢?回家种地!”
“金融资产?”毛瑾问道,“我有不动产。”
“所以,你那风险才更大!”毛线随便给她妈扔过去几本书,“你翻翻看看,有没有明确指出房产不属于金融资产?”
“嗯,还有这说法?”毛瑾半信半疑地接过书翻起来。
连着几天,毛瑾都窝在家里翻书,看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的,索性丢给毛线几个房本,让她看着弄去吧。
尼雅也正式作了决定,既然婆婆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买了医院,那她就得想办法把这事做好,她先说服父母等返聘合同到期后到自己家医院来坐诊。同时,争取到了几个业内口碑不错的老专家定期坐诊。这些天在忙着对现在医院所有的医护人员做测评呢,行的就留下,不行的干脆直接补半年的工资走人。
毛瑾听到这事还挺高兴的,她跟尼雅说:“那你看看医院是不是需要翻新,或者引进一些新设备什么的,提前说话。”
“妈,暂时不用。”尼雅道,“我都查了一遍,基础的医疗设备都有,至于一些大的手术,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我正在联系几位中医,想慢慢往这个方向靠拢。不管怎么说,之前那位中医还是积攒起一些口碑的,咱现在只要找到真正有能力的医师,把业务扎扎实实做起来,就不是问题。”
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医院这个地方是最不怕没有人的,怕的是没有会看病的人。尼雅对这一块倒是很有信心。
“好啊!”毛瑾是很支持孩子们干正事的。
“妈,还有一件事,我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6:00到10点都要上课,孩子……”尼雅有些为难。
“没事,你忙你的!书涵是很乖的,墨衍有点闹,咱让两个保姆开始上白夜班,不行就再找一个,倒着来,能照顾得过来!”毛瑾道。
尼雅抿了下唇,她还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合适。
毛瑾看儿媳妇欲言又止的样儿,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直接问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妈,我百~万\小!说涵跟着姐姐挺乖的,要不,就让书涵晚上跟姐姐回去那边睡,白天再接过来吧。”尼雅咬唇说道。
这样一方面可以培养书涵跟姐姐的感情,另一方面呢,也能给姐姐一些私人空间。毕竟,她和杜云的事还没结呢,在家里接打电话什么的,可能也会有所顾忌。
毛瑾觉得这个主意好是好,可是尼雅真舍得孩子吗,在这边的时候,她每天晚上睡觉前还能看看孩子,这要过去可不就看不着了。
“尼雅,妈还是不想……”毛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妈,就这么定了。听我的。孩子又不是不回来,我能看到的。”尼雅知道婆婆的心意,但是,这事是她和王鑫远很早就商量过的,婆婆虽不是亲妈,待王鑫远却比过那亲妈,这一份恩情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无以回报的。
“那行,家里的事你就甭操心了。专心忙工作的事,但别累着啊!”毛瑾嘱咐道。
毛线对这事更是没意见,她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给书涵换尿布,洗澡,其他的,都不在话下。对她这种大龄剩女来说,只要能远离亲娘的掌控,一切都是最好的生活。
不过,私底下,她还是悄悄地问了王鑫远:“尼雅是不是不大喜欢书涵呀?”
王鑫远对她姐这情商,很是无语,想着她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是情有可原,他故意沉默了一会儿,道:“姐,书涵就拜托你照顾了。”
毛线这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果然这尼雅是更喜欢小女孩的,加上那墨衍不像书涵,特别欢实,这还不大点的小人儿耍贱卖萌玩得可溜了,再百~万\小!说涵这家伙,傻乎乎地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总得以为是出了什么毛病呢!
“你放心吧!”毛线拍了下王鑫远的肩膀。
她还不信了,这孩子她还养不大了?真是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好歹她给毛球当了那么多年铲屎官,经验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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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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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着书涵憨憨的样子,毛线就更心疼了,她想着家里有两个孩子,在那边肯定不如墨衍讨喜,还是跟着她的好,反正孩子长得快,三五年就大了。
毛线这下就更认真了,她特意翻了很多育儿书,给家里添了小孩子用的东西。
不仅如此,她担心书涵长大后,太过内向,每天都特意抱着他到窗台上坐一会儿,给他指着外边的景色,一遍一遍地跟他叨叨:“书涵啊!你现在看到的是你和姑妈两个人的房子,外边就是咱们所在的小区……”
书涵“啊哦”一声,努力举起一只手放在唇边啃咬,黑溜溜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毛线,哈喇子顺着嘴边流了一下巴。
“你不懂啥叫小区是吧?”毛线抱书涵坐起一点,靠在自己的肚子上,生生从什么是小区,引申到了农村和城市的关系。
这样一段时间后,这书涵跟毛线嗯嗯啊啊地交流竟多了起来,甚至每天到了那个点就会往窗户的方向瞅,对着毛线咿咿呀呀地叫唤。毛线就觉得很有意思,她觉得养她小侄子比养毛球那只傻狗强多了。
这么一来,毛线就更来了兴致,每天一下班,她就赶回去接上书涵,娘俩开始互相交流这一天的生活,她很享受跟书涵比画的样子,这小家伙特别会来事,总是在恰当的时候给她一些特别的“音调”作肯定。
毛线的生活突然变得很规律,且无比充实。
11月末,学校要筹备一场运动会,要求全体师生都参与,毛线这家里外头就只剩围着孩子转了,她喜欢这样的忙碌,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去想杜云了。
但是,这并不表示杜云已经彻底从她生活中抽离了。
她依然会收到杜云寄来的花,有时候搁上三五天,有时七八天,最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当然,这些都被毛线拒收了。
最后,负责她家小区这一片的快递小哥央告道:“姐姐,我给您派送一趟还赚不了两块钱呢!您这一拒收,我这一趟就白忙活了。您能不能先签收再退回呀?”
毛线原以为这快递员送件是按趟收费的,没想到还有这一说。她说:“要不您替我签收了,然后直接扔垃圾桶里吧。”
“不行啊,姐姐!这个必须您亲自处理。”快递小哥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不管了。”毛线不敢确定,她要是真收了,还有没有那个决心退回去。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给您派送之前,先帮您写好快递单,您到时候直接签个字就可以,好不好?”快递小哥最后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好!”毛线被这事搅得很是烦躁。
11月最后一周,学校举行了为期三天的运动会。虽然没有课,毛线却需要一直守在学校,因为很多项目都是连续进行的。她中午不能回家,特意跟她妈说了晚上才能接书涵回家。
中午的时候,她也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了第二食堂,那里都是一些地方小吃,有一家山西刀削面做得很不错,她馋很久了。
她点完餐就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这一坐不要紧,对面的女生吓了她一跳。
几个长发及腰的姑娘穿得很是清凉,上身都是皮衣,配黑色皮靴,有三个正在埋头吃面,一个面向她这边的女生手里夹着一颗细长的烟卷,正对着她这边吐烟圈呢。
毛线心里暗叹这大学生的打扮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呢,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正准备换个位置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红皮衣的女生,不正是马利吗。
这一学期开始,马利换了个新发型,原先齐眉的刘海,被她养了很长,都没过下巴了,有意思的是,她不像别的女生那样束起来,或者别在耳后,而是那么一直垂挂在眼前,跟柳条似的荡来荡去。说真的,毛线每次上课都是强忍着拿把剪刀给她一把绞短了的冲动。
这一次,马利穿了件刚刚盖过屁股的大红皮衣,还是那种风衣款式,领口下面露出的肉色跟大腿遥相呼应,腰里系着一根同色腰带,耳朵两边挂着金灿灿的有碗口那么大的两个圆圈,平常垂挂在眼前的几个“柳条”倒是被她撇向了一边,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掉进面汤里。
“马利!”毛线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过去!
“小毛老师啊!”马利伸手抚了一下头发,她涂了蓝色系的眼影,像夜幕似的层层拉开,眉骨下方打了银白色的高光,抬眸间,熠熠生辉。
这样的装扮,别说是学生,即使是步入社会的女子,一般也不会打扮得这么风情吧,毛线微微蹙眉,站在马利身旁道:“马利,吃完一起去操场吧。”
毛线用余光瞥着她身边继续吐着烟圈的女生,心里暗骂这学校的保安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放呢!
“不好意思,小毛老师,我生病了。”马利摊了一下手,道,“我已经跟辅导员请过假了。”
“嗯?”毛线上前一步,试图拉起马利,“严重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马利起身,随手垮起座位上的香奈儿链条包,甩了下头发,“不麻烦您了。”
说罢一行四人,扬长而去。
这时候,有同学给她端来了面,见毛线还在看着马利的背影发愣,道:“于骁尧走之后,马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另一个女生也插嘴道:“听说是被人包养了。”
毛线一个眼神扫过来,那姑娘立马不再说话,闷头吃面。
那一顿饭,毛线吃得很不是滋味儿,她草草吃了两口就找班长李美玲去了。
李美玲正在操场上呐喊,中午有一万米长跑项目,他们班有个学生参加了,她正组织班上的女同学在哪里呐喊助威呢。
多数大学生已经很注意形象了,呐喊助威也不是太激励,倒是这李美玲是个实在姑娘,都喊破嗓了还在一个劲儿地嚷着“加油!加油!”
这同学们多少也被她感染了一些,所以他们班的助威相比其他班级,确实要更热情一些。毛线也被这姑娘的热情打动了,跟着啦啦队跑了大半个操场,直至比赛结束。
趁着休息的空间,毛线问起了马利的一些近况。
“她这一段时间不怎么在校,说是找了兼职,从外面租了房子。”李美玲说道。
“兼职?”毛线反问道。
学校宿舍有统一的作息时间,到点会自动熄灯,关门,加上大三专业课相对较少,学生们的作息差距会拉开,有不少学生会因为考研或者准备工作的原因在外边住,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可马利的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职员,家庭条件也不差啊,怎么会突然找兼职了呢?
“听说马利要筹钱去留学。”李美玲说道。
毛线瞬间就懂了,马利大概是想追着于骁尧去了。
“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兼职,在哪里做兼职吗?”毛线问道。
“不……不清楚。”李美玲眼神闪烁。
毛线这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李美玲应该是知道马利在做什么的,而且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活儿。
“美玲,我找你问这些,不是为了打探你们的隐私,而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你能理解吗?”毛线道。
“能。”李美玲低垂着眼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草坪。
她当然知道这个社会有多乱,她大一刚来那一阵,跟同学在滨江道逛街的时候就被带到一家商场后身,说是免费给她们什么洗发水,到了却迟迟不肯给,两个女人围着她们问这问那的,还要做什么身体检查,幸好李美玲急中生智现场装疯才带着同学脱身,打那次之后,她再都没逛过滨江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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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跟踪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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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看着李美玲脸上的变化,更加确定她知道些什么。
她靠过去一点,拉着李美玲的手说:“老师有幸比你们多吃了几年饭,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也多一些,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嗯!”李美玲唇角紧闭,轻轻点了下头,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毛线就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事,再怎么说也是学生的私事,而且大学生已经是成年人了,校方是不好过多干涉学生的自由的,这也是为什么多数高校老师一下课就直接走人的原因。留下来做什么呀?专业课的老师还好,迫于学分的压力,大多数学生还是比较规矩的,这要赶上公开课,连出勤率都没法保证,很多老师不得不采用两头点名的方式堵学生,很是伤脑筋。
运动会之后,毛线还是特意堵了一次马利,直接问她:“说说你在哪儿做兼职呢?”
马利伸出舌头,舔了下奶茶吸管,戏谑似的看了毛线好半天,才说:“老师,你这样问问题不公平啊!”
“嗯?”毛线解释道,“你别误会,学校只是做个登记,也方便有更好的兼职单位时推荐给你们。”
她这是睁眼说瞎话呢,学校那么多孩子,老师哪顾得上这个呀,能认清班上的学生就不错了。
“这样,公平起见,我们每人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如何?”马利狠狠地嘬了一口吸管,发出刺啦的声响。
毛线眉头轻蹙,道:“好,你说。”
“把于骁尧在英国的联系方式给我?”马利歪着脑袋,拿舌头抵着半边嘴巴,刻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睛的余光却在打量着毛线,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于骁尧?”毛线摇了下头,“我真不知道,你应该问一下你们辅导员!”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马利扭头就走。
她才不会相信毛线的鬼话呢!
于骁尧那天搂着毛线的一幕天天都在她脑子里回放几百遍,她就不相信,他舍得这么久不跟他亲爱的小毛老师联系,糊弄鬼呢!
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辅导员哪儿有于骁尧的联系方式,马利连他父母都找过了,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这于骁尧好像突然从她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谁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当然,她知道这都是于骁尧故意不肯让她找到自己。可是,马利并不甘心只是这样,在她看来,她和于骁尧的爱情并没有结束。
“于骁尧,你是我的!”马利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在听得背后追上来的脚步声时,她突然停下来,一脸认真地道,“小毛老师,我不像你家大业大的还能掏出几十万捐助别人,我一切都得靠自己。”
说罢,她直接从毛线面前越过,道:“老师,您耽误我上班了。”
正是这一句,提醒了毛线,她脸色微缓,道了一句:“那你要注意安全。”
说罢,就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下去了,她得跟着马利看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做兼职,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担心万一马利出点什么事儿,毕竟她只是个小女孩,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毛线出了校门,才跟家里打了电话,说她学校有点事,晚些回去,让保姆先看着书涵。
而马路对面的马利,在看到毛线的车子之后,特意从车上下去旁边的超市买了瓶水。
11月末,天津已经很冷了,她那件红色的小皮衣很是显眼,毛线一眼就看到了一手拿着水一手打电话的马利。她迅速掉头跟上,一直开出三十多分钟,最后眼看着马利进了一家KTV,她也跟了进去。
毛线径直往里走,四处张望的同时,跟上前搭话的服务生讲:“啊,我跟刚刚进去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是一起来的!”
“哦,您说Mary呀?这边请!”服务生直接将毛线带至二楼,跟楼梯处领班的男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领班的男人扫了毛线一眼,觉得她看上去实在是平淡无奇,远没有Mary说得那么邪乎。
毛线看人半天都没有让她的意思,只好先开了口,笑道:“那个,我跟Mary一起的。”
“这边!”男人点了下头,将毛线引至最里面的一间包房,“这是Mary的休息室,她刚去跟客人打招呼了,您稍等一会儿。”
“好。”毛线点头,她注意到面前的男人制服里面的衬衣上没有打那种紫色的领结,猜测到他可能是个小领导之类的。
“这里有水果,还有饮料,都是免费的,您自便。”男人说道。
“谢谢!”毛线看了一眼桌上的果盘及摆设,突然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男人后背微僵,他这芝麻大点的官,在厂子里是很少会被人问及姓名的,他半天才转过身来,笑道:“我姓吴,是这里的领班。”
“吴先生,我想了解一下Mary的工作内容,方便吗?”毛线直接问道。
“您是?”吴胜男眸色略变,但很快又敛去,他扯动嘴角到一个刚刚好的弧度,等候她的回复。
“她老师。”毛线直言不讳。
她自曝这一层身份其实是为了给眼前的人一点震慑,警告他马利还是在校学生,让他们规矩点。
“嗯,老师好!”吴胜男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自爆了身份,这倒省了不少麻烦,他满脸堆笑,随手起开一瓶起泡酒,道,“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谢谢,我不能喝。”毛线推辞道,她在屋里扫了一圈,
见眼前的男人面色微变,毛线会心一笑,道:“您放心,一会儿我会买单的。”
“那倒不必。”吴胜男伸手往沙发那边引了下,道,“那您稍等,我去喊Mary。不过她刚上班,恐怕您得多等一会儿了。”
“好。”毛线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男子出去没两分钟,又折回来了。
毛线还以为是马利回来了,立马起身。
“那个,刚忘了跟你说了。”吴胜男指下手卫生间,道,“这个房间的卫生间坏了,里面有些脏,您要用的话,得去外边。出门向左,走廊尽头,右拐。”
“哦!”毛线按着他的指引往门口看去,在确认好大概方位后才说道,“我知道了。真是谢谢您了!”
“应该的。”吴胜男手里捧着一个收垃圾的托盘,对毛线弯腰点头,道,“桌子我都收拾过了,您稍做休息。”
“好,辛苦了。”毛线再次感谢。
她很不喜欢被男人这么热情地对待,尤其是吴胜男这种体贴又好脾气的男人,她觉得很不自在。
吴胜男这一走,就过了半个小时,等毛线意识到时间太长,准备出去找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包厢的门被锁了。
这KTV包厢的门一般是不锁的,方便客人和服务生进出,这怎么……
毛线意识到门是外边锁上的时候,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下意识地去摸外套的兜,想要报警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仔细看了一下这包厢里面,就只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外边,一扇在里面,是卫生间。
毛线这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暗暗懊恼自己在那吴姓男子面前暴露了身份,她情急之下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试图从里面把门别开。
她整个人是跪在地上的,一手拿卡别着门锁,脑袋还趴在门板上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不时用手拍打着门,希望有人从外面经过时能注意到她求救的信号,无奈那门板隔音太好,任她怎么拍打都没人停下来回应。
毛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捋了一遍从进店后遇见的所有人及对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怕是钻进了马利给她设下的圈套里。
“她大约只是想看下手机上的信息,看看有没有跟于骁尧联系……”毛线想到这里,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她不怕查的。
可是转念一想,手机都拿走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呢?
毛线再一次打起精神拿卡别门,不过这次她的重心不是开锁,而是制造动静,她想到刚刚那吴胜男提到卫生间的位置,判断一定会有人经过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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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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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包房内,马利坐在吴胜男大腿上,不耐烦地扭动着身体,道:“吴哥,你快点,好不好!”
“急什么,这是苹果手机,哪那么容易破解。”吴胜男故意晃了一下腿,他是巴不得这一宿都破不了这个密码,跟这小Mary多纠缠一会儿呢,这小妖精,这身段,这触感,吴胜男觉得真是便宜了场子里那帮王八羔子了。
“吴哥!你讨厌!”马利推了他一下,作势要下去。
她对吴胜男没有什么好意,他这等货色跟于骁尧没得比,但是,这事她自己一人又做不来,不得不找个好帮手。
她强忍恶心一口一个吴哥叫得甚是亲热。
只是没想到,这吴胜男得寸进尺,下一秒,那只咸猪手直接伸进她衣服里,马利这次是真急眼了,使劲推着他挣扎着要下去。
马利虽说进了这种地方,但她平常只负责撩,等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找借口脱身,给别的姐妹们“搂活儿”!在风月场上混的女子,最怕的就是客人审美疲劳,哪个男人不图个新鲜啊,这小Mary大学在读生的名头就吊足这帮男人的胃口,再加上那青涩害羞的小模样,妥妥的少女一枚。
场子里的姐妹私底下都骂Mary,但是明面上又妹妹长妹妹短的,让她帮着揽客,再分她一份钱,而且,Mary这家伙在撩人这方面,竟有点无师自通的意思,这一点不服不行。
于是,很快,就有几个小姐妹跟Mary组成了“在校女生打工团”,Mary甚至带她们到学校观察一些情侣的反应,有两个姐妹甚至还在学校里猎了两个小男友,当然,场子里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了。
原本她们以为在这种地方扮青春会没人要,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的男人就好这一口,妹妹长妹妹短,爱得不行不行的,她们这小腰包自然也是鼓得不要不要的。
吴胜男作为这场子里的老油条,对Mary这朵小鲜花早就垂涎欲滴,幻想这一天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哪里肯放过,索性将那破手机扔一边,对着小Mary上下其手。
“你混蛋!”马利抬手甩了吴胜男一巴掌。
她虽然已经被撩,可她脑子是清醒的,一来她的目的是找出毛线手机里于骁尧的联系方式;二来是她的身体一定是要留给于骁尧的。
这是她的底线。
“别动,宝贝儿……”吴胜男抓住了马利的手。
马利挣扎着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完全不能动弹,她双手胡乱地拍打着,试图推开吴胜男,却被他一只手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皮带绑上。
马利使劲地扯着嗓子喊,眼泪噗落噗落地往下掉,“姓吴的,你放开我!”
吴胜男恰恰最得意她这副泼辣样儿,他顺势将马利压倒在沙发上……
“吴哥,求……”马利哭着哀求道:“求你放过我。”
马利狠狠一口咬上了吴胜男的肩膀,紧接着听到一声哀号,但随之而来的,是吴胜男又一轮新的进攻……
吴胜男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马利已经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了,但她还是使出浑身的力气,说出几个字:“你这是强Jian,我要告你!”
这几个字像钉子一样钉在吴胜男身上,他猛地抖了一个激灵,一把拎起裤子,将马利像拎小鸡一样提溜到浴室,将她扔在地上,拿起淋浴头对她进行强行冲洗,马利只感觉强烈的痛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她再次求饶:“我不告你了,你放过我吧。”
然而,吴胜男并没有因此住手,他妻子待产在即,千万不能因为这一个小贱人毁了他这一辈子。持续不断水流声掩盖了外面的电话铃声,在马利以为自己将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门被人从外边踢破了。
毛线率先冲进了浴室,一脚踢开正摁着马利冲洗的吴胜男。
随后进来的李锐一把将吴胜男拎出去。
“马利!马利!”毛线将马利抱起一点,靠在洗手池上,拿纸巾擦去她腿上的血迹,又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马利身上。
这个过程,马利的脑袋一直靠在毛线身上,不停地抽泣。
毛线一手搂着她的身子,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李锐再次进来时,毛线这才问道:“怎么办?先去医院,还是等警察。”
“你问问她能不能走,如果可以,先扶着他下楼直接去医院。这样动静比较小。一会儿有人过来。”李锐道。
毛线点头,明白李锐已经安排了人过来取证。她将马利托起,将她整个身子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
毛线重新把衣服给她披好,又将她的头发捋顺。这才起身,用肩膀将马利撑起,搀着马利向电梯口走去。
她不时地伸手摸一下马利的额头,一直将她扶上后座。
她直接将车开进了医院,而李锐安排的法医也已经到了。取证之后,马利被送去妇科做一些其他的检查,同时做了伤口处理。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已经到晚上11点了。
“你想去酒店,还是跟我回家?”毛线问道,这是她见到马利之后唯一的一个问题。
“老师!”马利将头埋在臂弯里,身子在不停地抖动。
“别哭!”毛线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紧急避孕药抠开,又拧了一瓶水递给马利,“先把药吃了。”
马利抽抽搭搭地接过药,干咽下去。她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很多,相比身体的疼痛,她最害怕的是这件事传开了,她就没脸见人了。
“老师……”马利欲言又止。
毛线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我送你去酒店吧。”
她将车开到了离家比较近的一家酒店开了房,安顿马利住下。
“老师……”马利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启齿。
“强奸罪是公诉案件,你只要报案,由司法机关追诉。追诉时效至少也是五年以上,你还有时间考虑。”毛线说道。
“嗯。”马利裹着被子靠着在床上,她一时没了主意,她一方面希望将吴胜男那个恶人绳之以法,另一方面又不敢公开这件事。
“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说。”毛线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给她,“明儿是周六,学校也没什么事儿,你就这儿休息两天,想吃什么就自己叫点。房费我已经付过了。”
“我有。”马利推开。
“好。”毛线知道马利的性子,她将钱收回,道,“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了电话的事,顺手摁开密码将手机递给马利,“我真的没有于骁尧的联系方式,你可以自己查。”
“不需要了。”马利扯了一下嘴角,她就是为了要一个于骁尧的联系方式才设计将毛线引到了KTV,结果引火烧身。她现在已经破了身子,再找他还有什么意义呢。她一想到于骁尧,就浑身哆嗦,忍不住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好。”毛线也不勉强,径直走向门口,“我走后,你把门反锁上。”
“老师!”马利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
“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毛线回身。
“不!”马利摇了下头,拒绝得很是干脆,她和小毛老师,远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况且,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谢……”马利还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
“睡吧!”她对着马利挥了下手,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毛线很清楚她和马利的症结所在,她也理解马利心中所忧,然而这两件事,都不是她能阻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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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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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酒店后,毛线先给她妈发了微信,问了书涵的情况。
毛瑾很快回复道:尼雅好不容易才哄他睡着,你那边完事了?几点回来?
毛线想着这个时候回去,容易吵醒孩子,她迅速回了几个字:完事了,就让书涵跟着尼雅睡吧,我不过去了。
此时的尼雅,正侧着身子搂着书涵,这孩子闹腾了一晚上,怎么哄都不肯睡,一直哼哼唧唧的,最后是摸着尼雅的Ru房,才往她身边靠了过去。
尼雅平常喂奶都是先吸出来,不让孩子直接接触Nai头的,怕不卫生。可是,她不知怎么地,在书涵往她怀里拱的那一瞬间,就把衣服撩开了,她这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她只想好好地抱一会儿怀里的小人,又怕弄醒孩子,当然,更怕的是,孩子熟悉了她身上的味道后,姐姐再也哄不下。
毛瑾拿了两个抱枕,塞到尼雅撑起的胳膊下面,让她躺下去一点。
尼雅低头看着书涵小嘴咧了一下,Nai头就被松开了,小肚子也跟着鼓了一下,一只小手还探到嘴巴边蹭了蹭,那小模样,像是满足极了。
毛瑾在一旁也是看的一愣,她帮尼雅盖好被子,轻声道:“你今儿就在这屋睡吧,我去墨衍那边。”
“嗯。”尼雅点了下头,眼睛却不肯从儿子身上移开,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蛋,觉得跟墨衍长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就说这嘴巴,书涵有些嘟嘟的,墨衍相比就有点薄了。
毛瑾带门出去的时候,瞥见墙壁上投下的影子,尼雅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头发盘着的,却也有些毛烘烘的小碎发在轻轻地抖动,她低垂着眼眸,正对着床上的人儿。书涵的脸是看不清的,墙壁上只有一团绒乎乎的小被子。
毛瑾突然想起王鑫远小时候,也是这么缠着她,不抱不睡。反倒是毛线,一边嘲笑王鑫远是个胆小鬼一边又不停地在屋里制造动静,吸引她的注意。大多时候,等她哄完王鑫远过去,那毛线已经睡着了,只不过不是趴在床边就是躺着地上,少有在床上的时候……
毛瑾为自己无端地想起从前这些事感到奇怪,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添了这爱回忆的毛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人,不问过去不畏将来的那种,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点了她一下,隐匿在身体各处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开了,像长了翅膀的蝴蝶一般破茧而出,呼啦呼啦漫天飞舞,完全不受控了。
毛线到家的时候,接到了李锐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到家?
毛线想着李锐突然出现在那里,又这么长时间没有打电话,一定是有什么任务,她迅速回了几个字:到家,已安顿好,放心。
这一晚上的折腾,让毛线很难受,洗澡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过着包房里的画面,不知不觉中,水就溢了一地,她弯腰去掏地漏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杜云,他曾在某个时候说过:“以后这样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毛线蹲在地上,用手指扒拉出里面的头发,喷头的水打下来,有一点凉,她将滤芯归位,起身勾水阀的瞬间,又一股水流迎面砸下来,她使劲地眯着眼,可那水花还是不断地砸下来,沿着眼缝慢慢地溢出来。
她关了水阀,用毛巾擦了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发红,眼角的水仍在不急不缓地渗着。她知道她并没有哭,她用毛巾使劲儿搓着头发,也捎带着抹一把脸,如此反复,直到头发变干。
那一晚,毛线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明明已经送了暖气,可这身上还是一阵一阵过风,整个脊背都是凉飕飕的,她迷迷糊糊地将书涵的小被子裹在身上,才感觉到了些许的温暖。
马利那边更是一宿没睡,相比内心的绝望,身体的疼痛还是次要的,她的眼泪浸湿了枕头,酒店的地上到处都是成团的纸巾,早上服务生敲门要打扫房间的时候,她也没让进来。整个白天,她都关着窗帘,蒙着被子,她像一只被人堵进暗箱里的老鼠,打开柜子,扑面而来的是刺目的阳光,关上柜子,陪伴她的是无尽的黑暗。
中午毛线过来一趟,给她从家里带了些吃的,一份红烧排骨,一份白灼菜心,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面,是她特意吩咐吴姨煮的。
马利整个上午都泡在浴室里冲洗自己,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口,毛线扔了条毛巾给她,“擦干。”
她的语气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明明是关心的话,听上去却是有些生硬。
“老师……”
马利几次张嘴想说话,最后吐出来的却是这两字,像云朵一样绵软,无力,轻轻地从毛线耳畔滑过。
毛线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便笺纸,道:“于骁尧的联系方式,我从辅导员那儿要来的。”
马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毛线将那张纸条塞进她手里,道:“马利,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想告诉你一些话: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就像我不清楚于骁尧为什么会突然想去留学深造,至于,我和于骁尧,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跟我和你的关系,没有两样,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是你们的老师。”
马利紧攥着手里的纸条,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揉搓着上面的字迹。
“所以,如果你因为我,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那就是愚蠢。如果因为于骁尧,我想,你也不是太聪明。我都三十好几了,相亲无数,被失恋无数,如果每一次,我都跟你一样去拼命,那很可能,我坟头的草都有这么高了!”毛线打开手臂比画了一下。
马利唇角微动,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阵“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响,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
来电的人,正是王一乾。
毛线看了眼马利,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东西,汤面放久了会坨。”
“嗯,”马利点了下头,赶在毛线出门之前,说了声,“老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毛线回头,笑了一下,“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
毛线不是成心唱高调,头天被关在包房的时候,她就知道是马利在背后耍了花招,马利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的确耗光了她的耐心,可是,说到底,她也是因爱生恨……毛线只是感到可惜,那么好的姑娘偏偏怎么就在感情上栽了跟头呢。她想到自己也算是个情史丰富的人,交往了那么多任,却从没有想过要挽留过谁,这到底是她内心太强大,还是没有真正爱过。
毛线下楼的时候,接到李锐的电话。
“你那边方便了?”毛线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嗯,我晚上才混进去,现在出来吃点东西。”李锐说道。
毛线就明白了李锐这是让她长话短说。
“你安排的人,没问题吧?我看马利的样子,并不想报警。”毛线说道:“你那边……”
“理解,”李锐咽了一口包子,道:“你放心,昨儿我找的人不是当班的,是以我私人的名义,证据也都在我手上,周一我给你送过去。到时候如果走程序的话,还可以调医院那一份记录。”
“好。”毛线又问道:“那姓吴的呢?”
“被我揍了一顿,其他的没什么影响。”李锐怕毛线误会,道,“她要不打算报警的话,这事没法介入。”
听到电话那头的叹气,李锐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短期内他应该还是留在天津的,他老婆快生了,从这边医院建的本。”
李锐尽可能详细地将他打探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毛线有些愤愤不平。
“你放心,恶人自有天收!”李锐哧溜一口喝了大半碗粥,抹了把嘴说道。
别的不敢说,他这些日子,每天都在KTV蹲守着,他就不信找不到那姓吴的短儿,到时候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别的他不管,单他把毛线锁在包厢里这件事,从他这儿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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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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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想起头天的事就后怕,他这几天为了找一个重要嫌疑人卧底在KTV,他是看着那人上了楼,才揣了瓶酒上去的,本想假装醉酒闯进包房找人的,但又不能挨个去敲,还得躲着来回进出的公主、少爷、服务生,所以,遇上人多的时候,就会假装去厕所。
他在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开始他以为是有些人干什么不正经的事闹出的,也没太在意,走过的时候,又听到了一阵,他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竟然看到门在动,他就试着敲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有人回应,好像是什么人被关在了里面。
开门这种事,对李锐不算什么,哪个刑警不得学点救命的绝活啊。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被锁在里面的人是毛线。她已经被吓得不成样了,两侧的碎发黏在脑门上,脸上还在不停地流汗。
在得知毛线的手机被人拿走后,李锐迅速请同事作了定位,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同一层相邻的几间包房内,并最终锁定了隔壁的包间。
当李锐看到马利的那一刹那,他整个后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不敢现象,万一被侵犯的那个人是毛线,他该怎么面对,又该怎么跟杜云和王鑫远交代?
李锐相信,吴胜男敢在场子里明目张胆的干这种Jian人的事,应该不是头一次了,等他忙过这一阵腾出手来一定好好收拾这家伙。
“你跟你那什么变态的女学生,保持距离啊!小心再被她阴了。”李锐再次嘱咐道。
老实说,他并不同情马利的遭遇,那是什么地方?别说大学生了,就算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有几个正经女人天天泡场子的,干这事之前就没点心理准备吗?
李锐一点都不可怜马利,换一句话说,如果不是毛线在,他都不想搭理。
在他看来,吴胜男这样的恶人确实可恨,可是马利这小丫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的不说,光毛线都坑了两回了吧?还有一点,李锐没跟毛线说:那吴胜男被抓了现行后,当场提出私了,并说他就只做了一个,那老师不是他弄的。他就只是锁了下门,顺了手机而已。
李锐听着不对劲儿,又悄悄去了一趟之前毛线被锁的那个包房,结果发现那浴室里还躺着一个醉汉呢!
他不知道那是吴胜男的主意还是马利的主意,如果是马利,那这姑娘,真就没救了。
“我知道,她只是个小孩,估计就是想拿我手机,看看有没有于骁尧的联系方式。”毛线道,“这事我也有责任。”
李锐哼了一声,毛线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天真地以为她的学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人。
“这个事,我还是要听学生的意见。”毛线只当李锐是在嘲讽她的懦弱,的确,对吴胜男那种人是不应该纵容的。
可是,她又不得不考虑马利的感受。
女生被强Jian这事,追不追究,受害人都是女方,原本她们只是承受身体上的创伤,可是一旦公开,她们还要承担舆论压力特别是来自身边亲朋好友的议论,这一点,必须要尊重受害人的意愿。
换一句话说,随便上知乎、百度搜一下,有多少女生在匿名咨询被强Jian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选择站出来维权呢?甚至还有人最后嫁给了强Jian她的那个人。因为社会文化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被强Jian,人们首先质疑的不是施暴者如何如何,而是这个女人干了什么?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引诱对方之类的。更要命的是,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了女方家属。
“知道!你等我信儿吧!”李锐道。
“好。”毛线听出李锐那边快到地儿了,道:“那你注意安全。”
“好!”李锐挂断电话,才想起来说了半天还没提杜云的事呢,他叹一口气,算了,反正这两天还得见面呢。
毛线到家后,发现还是只有吴姨和保姆在,她妈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吴姨,我妈去哪儿了?不是又回村里了吧?”毛线问道,她寻思着她妈这书一时半会也看不完,能安生一些日子呢。
“不会吧,接了个电话出去的,说去见个朋友。”吴姨刚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沾着面呢。
“哦?”毛线想着这大冷天的,她妈也出了不了远门,就没打电话,反正让她妈这些日子在家百~万\小!说,也是闷坏了,出去透透气也蛮好。
“我去看看孩子们。”毛线走了两步又折回去,道:“吴姨,你歇会,这饭做简单点就好,不用那么多花样。回头再累坏了!”
“没事儿!我这一会儿就好!”吴姨一抬胳膊,面粉就蹭到鼻子上去了。
毛线也知道劝不住她,就直接去孩子们那屋了。
书涵还是个睡不醒的主儿,墨衍可就不一样了,她这几天长了新本事,都会坐了,正举着一只小鸭子,努力往书涵嘴边放呢。
“墨衍!你又欺负哥哥!”毛线这一开口,墨衍嗖一下就把小鸭子扔了,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毛线,手脚并用嗖嗖嗖地往她这边爬,那叫一个快呀。
毛线抱起墨衍,在她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怎么老仗着自己机灵欺负哥哥呢!”
墨衍乐得在她怀里一颠一颠的,两只小胳膊搂着毛线的脖子,软软地来了句:“嘟!”
一旁的保姆乐坏了,笑道:“她这是要喊姑姑的呢!”
“算你有点良心!”毛线给墨衍穿好了衣服,又裹了小被子,道:“你老实点啊,姑妈带你去放放风。”
说是放风,其实也就去院子里待会儿。
入冬以后,每天都会刮风,早起还有雾霾,只有中午这一阵最暖和了,适合晒太阳。
墨衍现在已经长到了21斤,比书涵足足重了3斤呢,活脱脱一个小胖子,毛线也不敢带她去远处,即便如此,墨衍还是很享受在外边的时光的,拍着小手依依哦哦的叫唤着,还不时伸手指向树上几片干叶子,那眼可尖了。
不一会儿,一只小鸟儿从干枯的葡萄藤上落下来,“啾儿”一声又飞走了,墨衍一激动,竟然蹦出一个“鸟”字。
正赶上吴姨出来给墨衍送水,隐约听着墨衍这一声“鸟”,惊得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毛线:“墨衍刚是不是说话了?”
她就觉得这小丫头开口早,成天咿咿呀呀地嘀咕,急着要张嘴说话呢!
毛线笑了一下,回道:“吴姨,她就是蹦了那么个音,离说话还早着呢!这才多大点人啊!”
“诶!快了!”吴姨小跑着过来,伸出两只手:“来,大孙女,给吴奶奶抱抱!”
吴姨对家里这对小人格外的上心,那眼珠子就跟长在孩子身上似的,拔都拔不出来,一会儿不看着,她就不得劲儿。
加上这墨衍也会耍贱,在吴姨怀里乐得一蹦一蹦的,这吴姨更是舍不得放手,一个劲儿地感叹:“毛姐好福气呦!”
毛线看着墨衍兴奋的样子,竟有些感动,原来小孩子的世界是这么单纯,一点儿阳光,一缕清风,一只鸟雀儿,一个拥抱,都能让她欢呼尖叫,毛线想着自己一向都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觉有些惭愧。
原来在生命的最初,对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曾饱含热情,充满期待。
只是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地丢掉了那些纯粹和干净。
毛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想见见她的前任们,那些像风一样从她身边经过,成为她生命的过客的人,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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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谢谢你给了我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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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足足在办公室等了王鑫远一个小时,他才回来,还在哪儿翻文件磨蹭呢!
“走吧。”毛瑾敲了下桌子,道:“别磨蹭了。”
“要我说,根本就没必要去!”王鑫远极不情愿地说道。
毛瑾吭了一声,王鑫远这才闭嘴,乖乖地跟着他妈出了门。
上午王鑫远就接到律师电话,被告知蓝娥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按故意伤害罪定的,三年。蓝娥也承认了打火机是她带的,但她否认自己点火烧伤尚玉萍的,坚持称是意外事件。然而尚玉萍的律师却提供了很多证词,并传唤了部分证人出庭作证,原本律师可以争取到按寻衅滋事罪定,但那样处罚会更重,最后只能按照故意伤害罪打。
这个结果,对蓝娥来说,还是比较好的。尚玉萍那边对判刑的结果不大满意,一是觉得赔偿金不够,二是觉得判处的刑罚不够重,她认为蓝娥是故意杀人未遂罪,一审后又提起上诉,但她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二审维持原判,尚玉萍也只能就此了结。
律师提醒王鑫远,很快,蓝娥就会被转到监狱执行,让他提前做些准备,被王鑫远粗暴地拒绝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里面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的。
到了看守所门口,王鑫远还是不想进去。
“有什么好看的,做了什么光彩的事了!”王鑫远冷冷地说道。
毛瑾轻咳了一声,一个眼神过去,王鑫远就老老实实掏出身份证,递进去。
俩人等了有十来分钟的时候,被通知可以进去探视。王鑫远率先一步走在前面,帮他妈推开门,自个儿却躲在后面准备开溜。
毛瑾从眼睛的余光瞥到儿子脸上那点跳跃的小表情,不动声色地抓住儿子扶在门把上的手,拖着一脸沮丧的王鑫远进去了。
蓝娥看着毛瑾的瞬间,额角上的青筋暴起,她说的第一句是:“你很得意,是吧?”
毛瑾将手里的电话挪近一点,捏了一下王鑫远的手说:“谈不上什么得意,但是确实比较满意。”
这一句,彻底地激怒了蓝娥,她努力压制着几近咆哮的嗓音,道:“你为什么不提出私了?你有那么多钱,你就眼睁睁地让你儿子落下一个不顾亲妈死活的名声?毛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鑫远看着玻璃隔断内的蓝娥的两张嘴在不停地动,甚至还有一些激动,他就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下意识地挽住毛瑾的手臂,他听不清蓝娥在说些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听。
他的这一举动,更加刺激了蓝娥,她突然有些后悔,应该一早就答应了尚玉萍提出的赔偿条件,让这个贱人狠狠地出一把血。
“呸!没良心的东西!”蓝娥瞪向王鑫远。
毛瑾将听筒拿开一点,捏了下王鑫远的手,道:“你先出去吧!”
“妈,我跟你一起!”王鑫远这回却坚持要陪着他妈。
蓝娥那个疯子,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毛瑾自然是明白儿子的心意的,可是有些话,她不想当着儿子的面说。
“去吧,听话!”毛瑾轻轻推了儿子一下。
她们娘俩的这种亲密互动,在蓝娥看来,就是毛瑾故意在炫耀。她明明只叫了毛瑾,她却喊了那傻小子来,这不就是成心看她笑话的嘛!
“你别让他走!我跟他还有话说!”蓝娥再次瞪向了王鑫远。
毛瑾撩了下眼皮,一脸认真地看向蓝娥:“蓝娥,你要是这个态度对我儿子说话,那我们现在就走!”
王鑫远知道蓝娥在说他,只是他懒得理,他这种态度更加刺激了蓝娥。
“走?”蓝娥咬牙道:“走,你也得把事都给我结完了再说,钱我是一分没有!”
毛瑾轻吁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蓝娥在里面待了这些日子,会有所反省,至少不应该对孩子这样气急败坏的,她有些后悔非得把王鑫远挒过来了,这要不见面,兴许这孩子心里还能有点念想。
片刻沉默之后,毛瑾再次将听筒靠近耳朵,道:“蓝娥,我今天之所以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质问,但是,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可以回应。”
毛瑾拉起儿子的手,让他靠近一点,一脸平静地看向蓝娥:“蓝娥,好好看看,这是王鑫远,你和德胜的孩子,你曾经也是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他的,我带他来,是想告诉你,你儿子长大成人了,他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德胜没能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你也没能,我觉得孩子心里多少会有点遗憾。”
蓝娥拿着电话的手顿了一下,额上青筋暴跳,毛瑾这个贱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她面前扮温良,这些东西原本就该是她的呀,她咬了下嘴唇,一字一顿地骂道:“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毛瑾撇了下嘴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她继续说道:“蓝娥,你心里大概一直以为是我抢了你的东西,德胜是,鑫远也是。可是你错了,德胜和鑫远不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是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你但凡对他们上一点心,谁又抢得走呢?”
“你少从这儿装好人!”蓝娥呸了一口,“不是你教唆我儿子!他会这样对我?”
“好。就算是我教唆的!”毛瑾捏了下王鑫远的手,道,“那么,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怎么不教呢?”
“我教不教的,要你管!”蓝娥咆哮道,她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一下子就蹦起来了。
蓝娥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跟王德胜离婚,二是没有早点跟王鑫远接触。
她对王德胜那个闷葫芦的确是看走了眼,谁寻思那种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竟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呢!至于儿子王鑫远,她非常后悔没有早点接触,别的不说,早走动走动的话,她这俩儿子也不至于一个锦衣玉食一个流落他乡啊!这就是同母不同命啊。
想到这里,蓝娥用手背蹭了一把脸,吼道:“王鑫远!王鑫远!我要跟他说!”
毛瑾将电话递给儿子,“你跟她说?”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王鑫远眉心拧成了一坨。
他皱眉的样子,跟老王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蓝娥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软了几分:“鑫远,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的?”
王鑫远哼了一声,这事,他还真不记得。打他记事起,他就只有毛瑾这一个妈。
他脸上的不屑再次刺痛了蓝娥,她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对着王鑫远吼道:“是我!我!”
蓝娥一手“嗵嗵”地捶打着胸口,哽咽道:“你不顾亲妈的死活,不管兄弟的安危,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整个脸都有些扭曲,喉结尤其突出。
王鑫远抬眸看了她一眼,蓝娥瞬间就觉得有了希望,她总觉得王鑫远脸上这种不近人情是刻意装出来的,尤其是当着毛瑾的面。
蓝娥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她冲毛瑾吼道:“你走!我要跟我儿子说话!”
毛瑾将话筒递给王鑫远,这一次他没有推辞。
一滴泪珠适时地从眼角滚下,蓝娥故意没有拭去。她就是要让王鑫远看到她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他一辈子都记得!
“儿子!看到妈被关在这里,你满意了?”蓝娥吸了一下鼻子,嗓音却更加沙哑,她道:“儿子,你恨妈,妈知道。妈不该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你丢在他们家,但是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条命。”王鑫远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蓝娥后面将要说出的那番手足情深的话。
蓝娥看向王鑫远的那一双幽怨的眼眸突然又活泛起来。
“儿子!妈真的是……”她想说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把弟弟托付给他的。古人都说了,长兄如父啊!
“打住!”王鑫远再次粗暴地打断她,“我们有协议在身,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从今往后,不要再Sao扰我和我的家人!下一次,我们不会再帮你花钱找律师。”
蓝娥心里燃起那点希望之火彻底被王鑫远捻灭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咆哮道:“毛瑾!你看着!总有一天你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蓝娥看着娘俩马上就要走的意思,她决心抓紧时间再恶心毛瑾一次:“毛瑾!你别忘了王鑫远身上流着谁的血!他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狗!今儿能咬我,明儿也能咬你!”
毛瑾笑了一下,将话筒挂回原处,转身对儿子说:“儿子,妈错了。不该让你来的!”
王鑫远理了一下毛瑾的外套,娘俩直接出去了。
留下蓝娥一个人在玻璃隔断内咆哮,她双手撑在玻璃上,面部扭曲,冲着外边的人影吼道:“毛瑾,你个贱人!”
只是片刻之后,她就被工作人员提前“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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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保留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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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王鑫远和毛瑾去了老王的墓地,入冬之后,那地方更显凄凉,毛瑾从兜里掏出一张小院里繁花满地开的照片贴到墓碑上。
王鑫远看了道:“等开春了,搬盆花过来。”
毛瑾笑了一下,道:“好。”
之后,不知怎么地,又说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一桩是老王怕水,有一回王鑫远扒了同学的裤衩被老王追着打,一直追到了老房子外的水池里,王鑫远一着急扑通一声就扎进去了。
“我爸气得直跺脚!可他一看水就眼晕!”王鑫远想着他爸瞅一眼水池又马上撇过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还说呢!”毛瑾伸手敲了下儿子的脑门,“那次都跟你爸整出阴影了,后来还报了个游泳班呢,结果去了一次就回来了,嫌丢人……”
“有这事?”王鑫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养儿才知父母恩,这段时间,他老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很是后悔从前没有跟他爸好好说过话。
“嗯!”毛瑾推了儿子一把,“你爸那个人呀,很疼你的,可他笨,说出来的都是些反话。”
娘俩沉默了一会儿,王鑫远突然问道:“妈,你说人死了,是不是就什么都没了?”
毛瑾愣了一下,想着他可能是见了蓝娥不好受了,揉了下儿子的脑袋,道:“是的,所以,得好好活着!”
那天之后,蓝娥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有关蓝娥这个人,似乎就从毛瑾一家的生活中抹去了。只是毛瑾知道这样的经历,对王鑫远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一段时间,她特意让尼雅和毛线多关照王鑫远,怕他难受。
然而王鑫远并没有毛瑾想象的那么脆弱,蓝娥这种人,他比谁都看得清,这一辈子,她也就那样了。王鑫远这脑子反应慢,不如他姐灵光,可是他知道蓝娥就是个毒,沾染不得。他常常以蓝娥为镜,反照自己所作所为,他甚至背着家里人去献了好几次血,听人说,人在献血之后会促进新生,他希望可以把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有关蓝娥的那一部分血,都换掉。
连着两天,王一乾都在酒店陪着马利,毛线本想找个女同学来陪着马利的,看这情况,也就没言声。
毛线担心马利的遭遇被外泄,特意问王一乾,怎么知道马利生病的。
“我,”王一乾脸色微红,看了马利一眼,道,“我其实一直都跟着马利。”
“嗯?”毛线下意识地看了马利一眼。
马利也是眸色一紧,竖着耳朵等下文。
“马利,你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怕你有什么危险,”王一乾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道,“不过周五那天,我们围棋社有活动,我就这一天没去,没想到你就病了。”
马利跟毛线对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
毛线看着一脸紧张的王一乾,笑道:“你还真是个有心的男生。”
马利也趁机说自己没事了,可以退房了。
“我送你们回学校吧!”毛线道。
她其实不太想让马利一个人住外边,只是这件事不同别的,没法通知家长,更没法报告校方,只能让马利自己慢慢接受这一事实,再作其他打算。
返校后,毛线亲自将马利送回宿舍,又给李美玲打电话,让她在学校多照顾着点马利。
“马利这一阵在外边打工累坏了身体,你们女生之间要相互有个照应,别让她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毛线在宿舍楼下给李美玲打了电话。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李美玲一口应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凡是有马利的地方,就有李美玲。她甚至还拉着马利参加了学校的英语角。马利的英文水平不错,换了一种语言跟人沟通之后,她这心里莫名地松快了不少,好像是打开了一个未知的新世界。她甚至主动去学校的放映室看了很多外语影片,这一点,很是让李美玲佩服。来自农村的她,到中学才开始接触英语,这一块儿是个短板。她很羡慕班上那些城里的孩子可以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像她,即便考试能勉强拿个高分,也还是哑巴英语,常常是一张嘴就忘词儿,碰上外教就绕道。
马利渐渐地恢复了之前单纯的校园生活,而王一乾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但是马利这边,始终没有松口。
之前,她是看不上王一乾的,现在,她根本就不能想这事。
周五中午,毛线上午课准备回家的时候,她边走边从书包里掏车钥匙,这时候,听得对面有人喊了一声:“小毛老师!”
她抬眸,看着不远处停着一辆紫色的卡宴,一旁站着一个头戴棒球帽,身着一件长达膝盖的长款拼色球衣的男生冲她这边挥了一下手。
毛线微微眯眼看去,正想着是哪个班上的同学时,对面的人晃着大长胳膊向她走来了。
“李锐?”毛线有些惊讶。
这家伙怎么这身打扮?
说话的工夫,李锐那大长腿已经撩到毛线面前了,只是他的一双锐眼正越过毛线的脑袋向后望去,嘴角微微上翘,手臂也抬起了,像是要跟什么人打招呼。
“谁呀?”毛线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并没有看到认识的人。
“你呀!”李锐一只大手摁在她的肩上,大大咧咧地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哎!”毛线抖了一下肩膀甩开他的手,道,“你抽风了!”
她总觉得这李锐怎么怪怪的,这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很怪,行为举止就更怪了。
“怎么样?王鑫远给我捯饬的这一身还行吗?”李锐压低声音问道。
王鑫远?
怪不得她觉得这身衣服有些眼熟呢!
毛线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还有点人民警察的样子吗?”
李锐更是夸张地站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小声道:“哎,你看我像不像你们学校那些个不良少年?”
“少年?青年还差不多吧!”毛线哼了一声,直接钻车里去了。
“哎!咱俩可是同龄人,你说我老?”李锐哼了一声,将帽檐拉到后脑勺,跟着她上车了。
毛线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竟然还戴了一只耳钉!
“哎!你受什么刺激了?”她伸手拍了下李锐。她觉得李锐很有可能是犯了什么事,被单位辞退了,他们认识这么些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正经过。
“这些证据,给马利!”李锐从球衣内侧抽出一个大的牛皮纸袋递给毛线。
“嗯?”毛线完全被他给整懵了。前一秒还吊儿郎当的李锐突然开始正襟危坐给她讲了里面的内容。
“这些证据足够治那吴胜男的罪,你一定要让她保管好了。”李锐道。
“哦!”毛线接过纸袋放在后座上,又问道,“你真没什么事吗?”
“我?”李锐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这才扯了下身上的衣服道,“办案需要。”
“噢!”毛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像李锐这么正派的人,怎么能弄个这造型呢!
“那车也是?”毛线看向后视镜里那辆风Sao的紫色卡宴,觉得这办个案子,也忒下本了。
“鑫远给我弄的!拉风不?”李锐这才正经了没两秒,又开始耍贱。
毛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可别耍惯了,回不来了啊。”
“不能!”李锐抬腕看了一表,道,“你跟杜云……”
“分了!”毛线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
“嗯?”李锐看向毛线,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说分了!”毛线眼眸低垂,眉头微蹙,半天才说,“以后别跟我提这人!”
“好!”李锐笑了一下,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刚下去一条腿,他又回过头来,道,“杜云说家里都好他妈手术后已经回老家了让你不要挂念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李锐一口气说完直接走人,丢下毛线一人对着方向盘发愣!
半晌之后,她才骂了句“关我屁事”,一脚油门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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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我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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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走后没多久,从不远处校门口的门卫处出来一个人,正是邓丽霞。
她很早就认出了李锐,他身上总有一种强大的能量,邓丽霞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可以瞬间将他从人群中分离出来的那种气场。所以只一眼,她就知道那是李锐。她原本以为李锐是来找她的,甚至把暑假回家那次,当成她和李锐之间的一次重要转折,她等了一个假期,却没有等到他的任何消息,邓丽霞给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忙。
可是,当他亲眼看着李锐站在毛线面前,有说有笑,都不肯过来跟她打个招呼,所有的借口在那一瞬间都崩掉了。
她借故躲在门卫室里,看着俩人钻进车里,想象着俩人亲密说话的样子,她就明白了,李锐并没有那么忙,他只不过是不喜欢她而已。
邓丽霞想到开学之后,她向毛线打听李锐的消息,每次她都是含混地说李锐很忙,她也是很久没有看到,那时,她还真就当真了。
现在想来,人家都是糊弄她这个傻子呢!
再想到,前些日子,校领导给毛线专门开了一次表彰大会,自己费了半天心思帮她写好了发言稿,人家都丢到一边了。
“毛线一定觉得我很可笑!”邓丽霞咬了下嘴唇,她觉得毛线本就是正经老师,还是博士学位,跟她这种本科毕业,从辅导员混上来的人不一样,大约从心里,人家就瞧不上她吧。
邓丽霞难掩一脸的失落,转身去了图书馆。
毛线到家才想起,那些证据还在车上,她思量半天,还是给马利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老师,我不要看见那些东西!”马利捂着嘴巴向阳台上走去。
王一乾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在马利回头的瞬间,他又摆出一张笑脸,冲她点了下头。
毛线听着电话那头发颤的声音,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其实能理解马利的想法。
“好!”毛线觉得她可以先替马利存在保险柜里,等她恢复一段时间,确认不需要了,再处理掉也不迟。
马利接完电话回来,王一乾已经端出了一锅小鸡炖蘑菇。
“哇啊!好香啊!”马利吸了下鼻子。
“尝尝!”王一乾拿筷子拨下一小块肉,放在嘴边吹了吹,又拿小碗接着送到马利嘴边。
“啊!我自己来!”马利脸颊泛红,她并不习惯跟王一乾这么亲近。
王一乾笑了一下,端着筷子的手却不肯放下。
马利只好抻着脖子迅速将那一小块肉叼进嘴里。王一乾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上的绒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他忍不住将嘴巴凑过去一点,在几乎要贴上马利的脸时,他停下了。
马利双眸里满是惊慌,刚嚼了一口的鸡肉也吐出来了。
王一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撇过脸,往厨房去了,“我再炒两个青菜啊!马上就好!”
马利慌忙抹去了眼角的泪滴,应了声:“好!”
只是趁着王一乾在厨房看不到外边,马利轻手轻脚地拎着包跑了。
油烟机的噪音很大,王一乾并没有察觉到异常,等他端着一碟木须肉出来的时候,才发觉马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王一乾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为了给马利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特意租了房子,没想到这马利一口没吃就跑了,让他白忙活一场。
王一乾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几滴刚从砂锅里溅出来的汤汁,仿佛看见了狼狈的自己,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马利甩出锅了。
可是凭什么?
他的家境是比于骁尧差一些,但配马利也算是绰绰有余了,以前拒绝他也就算了,现在,她还有什么资格拒绝他呢?难道他还比不上那些混场子的老流氓吗?王一乾这拳头越攥越紧,最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王一乾这嗓音阴沉得厉害,乌突突地压向电话那头的人。
“少爷!我几时骗过你!那姓吴的亲口说的!”说到这里,电话那头的英子话锋一转,问:“今儿晚上过来不?”
“我现在就过去!”王一乾挂断电话,将那些熟的不熟的菜倒在一个大塑料兜里,直接拎出门外。
“好嘞,等你!吻啊!”英子搁着电话对他打了个飞吻。
他高估了那塑料兜的耐性,还没走几步呢,就漏了。里面那些汤汤水水地淋了一路,他也懒得弄,这样,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就跟着他走了一路,王一乾这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他拐进小区的超市买了两瓶水,顺着脑袋倒下去,那味儿才淡了一些……
马利一个人在马路上晃荡,走走停停,一路步行回到了学校。她远远地看到宿舍楼下等着她去场子里的几个“姐妹”,直接绕路往图书馆方向去了。
经过操场时,有两个球队正在比赛,马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于骁尧打球的样子,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在操场边上的电话亭里,摁下了那个早已烂熟的号码。
“喂?”于骁尧看着手机上86开头的号码,皱了下眉头,这个时间点,他有很多事要忙,不喜欢一大早就被电话打扰。
马利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死死地捂着嘴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喂?说话!”于骁尧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的嘶吼声,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顺手拽过门后的外套出门了。
“于骁尧,是我。”马利强忍着泪意,道,“你不要挂,我就说几句话。”
“马利?”于骁尧愣了一下,将外套披在身上,又检查了下钥匙,这才锁了门。
“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马利再度哽咽,她只好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哭声。
“嗯,”于骁尧跟对门出来的同学点了下头打过招呼,这才对着电话那头的马利道,“你都好吧?”
马利张了半天的嘴,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好”字。
于骁尧吁了一口气,他不跟同学联系,就是防着马利再纠缠上他,他“吭”了一声,道:“那没什么事的话,我……”
“于骁尧,我不会爱你了。”马利打断打的话,吸了一下鼻子,道,“于骁尧,你要好好的!”
没等他说话,马利就迅速挂断了电话,金属质感的电话线甩在脸上,很疼,马利靠在电话亭边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球场内跳跃的身影,完全不理会身后的电话铃声。
连着回拨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听,于骁尧干脆把电话打到了毛线手机上。
“于骁尧?”毛线起身,跟书涵比了个睡觉的手势,去客厅接电话了。
于骁尧听着电话那头久违的声音,胸腔了好似有些什么东西在涌动,暖烘烘的。
“小,小毛老师,你好吗?”于骁尧使劲压着想咽唾沫的冲动。
“我挺好,”毛线在沙发坐下,道,“你呢?同学们都挺想你的。”
“还行!”于骁尧鼻子有些发酸,小毛老师的这一句问候,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宝贵,他有很多话想说,说他在伦敦的生活,他不习惯这里的饮食,还有天气。
毛线只当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又不好意直说,只好安慰他:“慢慢习惯就好了!”
“嗯!”于骁尧吸了下鼻子,迅速调整了情绪,才问道,“老师,马利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毛线心下一惊,脱口而出,“她跟你说什么了?”
于骁尧听着电话那头的反应也愣了一下,道:“老师,她怎么了?”
毛线听了这话,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毛线说着压低声音,往卧室门口走去,这小书涵已经会爬了,可千万别翻下床啊。
她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着床上酣睡的小人儿,这才又回到客厅,她听到于骁尧那边说马上要进地铁站了,可能信号不好。
“好!那先这样!注意安全!”毛线先挂了电话。
于骁尧懊恼地拍了下脑门,他并不是催着小毛老师挂电话,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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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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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毛线还是给于骁尧发了一条简讯:于骁尧,逃离并不能回避感情,如果可能,请跟马利好好地沟通一下,即便不能相爱也不要伤害。
这是毛线第一次干涉学生的私人情感问题,不为别的,只为马利的安全着想。
事发这么久,她一直都安安静静地上课、读书,但是,精神却不能集中,毛线更担心的是,她从于骁尧哪儿再受点什么刺激,那可就撑不住了,她不想于骁尧成为压倒马利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思忖片刻,毛线还是决定回学校找马利一趟。
她本来想把书涵抱回她妈那边,她刚俯身,一双大眼睛骨碌一下就睁开了,一脸懵懂地瞅着她,毛线愣了一下,拍着书涵的小屁股道:“乖宝,快睡!姑妈吵醒你了啊!”
没承想这书涵小嘴一撇,竟笑了起来,居然还是闭着眼偷笑。
毛线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装睡啊!
她呼噜一把抱起书涵,拍着他的小屁股,道:“好小子!你小小年纪竟敢涮姑妈玩啊!看我不揍你!”
毛线作势在他屁股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那书涵就趴着她肩上咯咯地笑,最后竟把毛线也逗笑了。她突然觉得,养孩子也是件挺好玩的事儿,这么点小孩子就知道藏心眼了,比那毛球可是聪明了不少。
想到毛球,毛线觉着等忙过这些日子,应该把毛球接回来看看,不然她都忘记自己家什么样了。
尼雅孕期对一些毛发有些过敏症状,毛瑾就让亲家把毛球带走了,她跟别的狗偷着生的那些狗崽子们也都送人了,一方面是家里狗一多,毛球的不二地位就撼动了;另一方面皮蛋似乎也不大喜欢养别人家的狗儿子!
毛线摸着怀里软乎乎的小人,想象着书涵见到毛球的样子,害怕还是好奇?
毛线给书涵套了件薄羽绒服,抱着他就出门了。本来她是想让保姆看一会儿孩子的,没想到这书涵死死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她一想,算了,直接抱着孩子打车去了。
马利一直在球场坐着,直到李美玲来找她。
“马利!你怎么不接小毛老师的电话?”李美玲问道。
小毛老师一说找不着马利,她就跑这儿来,这些日子,她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和放映室。李美玲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到了坐在球场外面呐喊的马利。这种天气,出来打球的男生本就不多,呐喊助威的女生就更少了,马利身材出众,李美玲一眼就认出来了。
“啊!我手机可能没电了。”马利找了个借口。她其实是特意关了机,不想被王一乾找到。
“嗯,走吧!小毛老师在校门口等着呢。”李美玲看到马利有些发红的双眼,问道,“被风吹得吧!”
“啊!”马利揉了下眼睛,假装是被风眯了眼。
“现在出来得带围巾!”李美玲道,“这早上还好,晚上风大。”
马利咧了下嘴巴,附和道:“是啊,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这种大风天气。”
李美玲挽着马利的胳膊,往她身上靠过去一点,道:“快走!冷死了!”
“冷吗?”马利在外边吹了几个小时,一点儿都不觉得。
李美玲停下,将围巾打开一半,绕到马利脖子上:“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冷了!”
马利看着那条已经磨的有些起球的围巾,皱了下眉头。
李美玲笑道:“没事,我昨儿才洗过的。”
她一说话,嘴巴里就会冒出一股白气,直蹿脑门上去,加上搓手的动作,像极了电视上的武林高手运功的样子。
马利只好靠过去一点,跟她快跑了几步。
“快上车!”毛线叫的出租一直在路边候着,师傅见状赶紧下车开门。
“不用不用,师傅我们自己来!”李美玲是个直性子,她可受不了出租师傅给自己拉门!她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没长手!
马利则觉得不管多高大上的人,只要跟李美玲一起,都能瞬间被她拉回到农民阶级,她的性格里自带这那种朴实、真诚,当然还有一种天生的不见外,喜欢替别人做主,这就是典型的农民意识。
为这事,她和于骁尧曾经起过争执,于骁尧认为大家都是平等的,哪有什么阶级不阶级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可是马利却不这么认为,她父母在机关单位,她早就见惯了成年人的那一套处世“哲学”。
按理说,像于骁尧那样的出身,家里能做那么大的企业,也是少不了这一套,可于骁尧始终是一副“全天下都是好人”的憨样,马利不知道是于骁尧被他家里保护得过好,还是说人到了一定的地位真的会有那种“与民同乐”的度量?
她倾向于前者。
于骁尧一直生活在父母为他打造的象牙塔里,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向往,而马利,将与那一切美好失之交臂。他们就像空气中的两粒尘埃,在某个瞬间,偶然相互对视了一眼,但却无法偏离各自的轨迹,相遇是偶然的,相离是必然的。
马利从李美玲身上看到自己和于骁尧的差距,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她拼尽全力想留住他的人,却不过是薅下两根汗毛,没个卵用。马利一直沉浸在回忆里,一旁的李美玲却早跟书涵混熟了,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直乐。
“老师,我们去哪儿?”李美玲突然问道。
“嗯,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听说老板是地道的重庆人。”毛线说话的时候,前面马路上突然蹿出一条狗,车子颠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将书涵竖着抱起,将他整个身子护在怀里。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刚刚有点急啊,不好意思。”
“没事。”毛线惊出了一声汗,她平常开车,都是把孩子放在后面的安全座椅里,本想着打车会方便些,她才抱着孩子的,没想到这老司机也不是那么稳当啊。
“师傅,前面就快到了,您受累找个方便的地停下车!”毛线轻抚着书涵的后背,安慰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偷偷亲了毛线一口。
李美玲被书涵的调皮样儿逗得哈哈大笑,直言:“老师,这娃娃太可爱了,一会儿让我抱抱!”
毛线笑了一下,没说话。
书涵这性子不同于墨衍,生人是碰不得的,想抱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时间还早,我们楼上逛一逛,”毛线看着马利没精打采的样子,又说道:“你们给咱们的女同学也打个电话吧,能来的都叫上,热闹一些。”
“好,好!”
李美玲也觉得马利这一阵子太蔫了,她巴不得多找几个人来一起说话呢。她这几天跟马利在一起,那场面,都算不上尬聊,简直是她的单人脱口秀。马利只是象征性地“嗯”“啊”“哦”一下,或者干脆就是咧一下嘴,没有下文。
李美玲趁着马利去卫生间的当儿,道:“马利这些天总是不言不语的,问她啥事也不肯说,真是……”
她其实是想问马利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一些同学传闻说是于骁尧在国外找了新女友,马利受刺激了。
“别大惊小怪的,”毛线将书涵放在儿童桌椅上,笑道,“女生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天么!”
“哦!”李美玲点了下头,马上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马利的“这几天”有些忒长了吧。
晚上五点钟的时候,班上的几个女生都过来了。毛线要了一个大包间,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单人小铜锅。
书涵则被王鑫远接走了,小家伙又是一脸的不情愿,抱着毛线的脖子不肯撒手,不过王鑫远也有绝招,直接将他儿子举到了脖子上,书涵是很喜欢骑到脖子上的感觉的,小屁股一撅一撅地,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王鑫远的脑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甭提多激动了。
毛线想到小时候,她也曾享受这种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待遇,老王常常是左肩一个右肩一个,举着他们姐俩满院子转。
“那个将我高举在肩头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毛线想到这一点,胸口就有些堵得慌,继父老王走了之后,有关他的点点滴滴,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有时候她想刻意想什么,却又什么都记不起,而在她以为那个人已经远去的时候,又这么突然呈现,像一场来势凶猛的雨,猛烈地拍打着她的身体,在她感觉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又戛然而止,只留下一抹清凉在记忆里,时而淡薄,时而清晰,恍然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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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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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这小侄子太可爱了。我们带回宿舍玩几天吧!”有个女生说道。
“哦!”毛线回神,收回了落在门外的视线。
“想得美!”毛线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道,“小侄子归我私有,概不外借!”
“老师,那你上课时带过来吧!”另一个女生比画了一下,“让跟我坐一起!”
“你呀!”毛线伸手点了一下那姑娘的脑门,“吃你的火锅唱你的歌,甭打我侄子的主意!”
“对!对!对!我们小侄子傲着呢!”另一个女生学着书涵嫌弃别人摸他的样子,撇了下嘴巴。
点完餐后,几个女生就开始捣鼓那点唱机了。她们没想到竟还真有这样的好地方:可以边吃火锅边唱歌!
毛线借着这个空当儿去了趟卫生间,她可能是下午走得急,灌了风,这会儿小肚子隐隐地有些疼。
这家馆子新开不久,又赶上旺季,客人很多,卫生间上的贴牌也很有意思:放松地带。
只是没想到那里面等着“放松”的人还不少,毛线只好去外边候着了,她刚站定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叫唤:“毛阿姨。”
毛线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就有一个娇俏的身影扑到她怀里。
毛线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快贴到墙壁上去了。
“安琪儿!别闹毛阿姨!”尹越身着一身藏青色正装,内搭白衬衣及同色印花领带,看上去颇有几分绅士风范,他特别喜欢在安琪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儿化音,自我感觉很洋气。
毛线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毛阿姨,你还记得我吗?”安琪看上去很是兴奋,她爸爸刚刚承诺完成这项重要任务,带她去上海迪士尼玩一圈。
这对安琪来说,是天大的诱惑,她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
“记得。你是尹安琪。”毛线笑了一下,她再不喜欢,也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
“耶!毛阿姨你好棒!”安琪说着又一次扑向毛线,两只手臂托在她屁股上。
毛线看了尹越一眼,又看看黏在身上的小人儿,并没有伸手回抱她。
“安琪儿!快过来!你看毛阿姨都不高兴了!”尹越看出毛线的不快,但他的声音里又明显带着点纵容。
他这话也讲得有意思,不是因为安琪儿这样做不够礼貌,而是毛阿姨不高兴。这等于是给毛线丢了颗雷呀,得多小心眼儿的人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果然,安琪仰着一张小脸,怯怯地问道:“毛阿姨,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这话说得连毛线上的汗毛都不看不下去了,一根根立起来,想要打人。
毛线伸手裹了下外套,看向尹越:“外面冷。”
“你去吧,我们等你!”尹越朝卫生间那边看了一眼。
“这里……不大好吧!”毛线脸上有些别捏,笑得有些尴尬。
“啊,没事,我们不急!”尹越将安琪拉到自个怀里,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女儿的手臂。
安琪会意,脆脆地喊了声:“毛阿姨,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
毛线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转身去了卫生间,拐弯的时候,她还是用余光瞥了那父女一眼,果真还在看着她。毛线眉头紧皱,真不知道这爷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毛线知道自己不该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可是对安琪,真的是喜欢不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她不敢想象,当初真的跟尹越成家的话,她会不会死在这个小人精手里。
毛线左右张望,寻找着能避开尹越妇女的出路,但是并没有。
这家店的卫生间在最里面,是个死角,出来进去只有一条通道。她索性多磨蹭了一会儿,想着小孩子没长性,肯定一会儿就走了。
没承想,过了十多分钟,那父女俩还在!那安琪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看到她,远远地又扑过来,看上去亲热极了。
毛线轻轻抖了下手上的水珠,道:“安琪,阿姨手是湿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尹越的,她确信分手之后跟尹越再没有任何瓜葛,有点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有必要搞这么亲热吗?
“毛阿姨!我帮你擦!”
毛线愣神的工夫,那安琪就将毛线的一只手拽到自己外套上蹭了蹭,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棉服,左边胸襟上印着白雪公主的图案,这么一蹭,上面就有了浅浅的手印。
毛线真要说什么的时候,安琪拉起了她的那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放在尹越手里:“瞧瞧!我们一家三口多好!”
毛线这脸瞬间就黑了,她借着拢衣服,收回了被安琪攥着的手,然后交叉抱在胸前:“尹越,我是带着学生出来的,她们都在等着我!”
毛线不等他回复,又低头跟安琪打招呼:“安琪,再见!”
她这话音刚落,那安琪“哇”一声就哭了,嘴里嘟囔着:“毛阿姨还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尹越俯身抱起女儿,道,“毛阿姨需要去照顾她的学生们,不能跟我们待太久。”
毛线脸上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点儿,觉得这才是他该说的话。
没想到尹越后面那句话,简直让她吐血。
“今天先这样,改天,我们请毛阿姨单独出来吃饭,好不好?”尹越这话是对着安琪说的,视线确是落在毛线脸上的,还对她做了个唇语,那意思是先哄了孩子再说。
毛线也不想太较真了,笑了一下,道:“改天!”
说着对安琪摆了下手就往包房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安琪突然从尹越怀里跳起来,道:“爸爸,我表现得怎样,能不能去上海迪士尼?”
尹越回神,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算是默认。
毛线的心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尹越于她来说,早就是过去式了。不过有一点她是很纳闷,那安琪为什么要来讨好她?
毛线来不及细想就被她的学生拉起唱歌了。
“哎!哎!好歹让我吃点东西吧!我这样的老人家可不经饿啊!”毛线实在是不想唱,她那五音还不如五官呐!丑是丑了点,可也没差哪样啊!这唱歌就不同了,别说五音了,她连一个音都找不着!
几个女生就更加起劲了,索性架着她走。
毛线吭了一声,道:“我跟你们说啊!让我买单或者让我唱歌!二选一!”
包房里传来一阵唏嘘声,毛线抱拳道:“各位女侠,你们就行行好吧!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们吃一半都被吓跑了!”
几个女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马利突然起身:“我替小毛老师唱一首吧!”
“Take me to your heart!”马利话音刚落,就有同学帮她点好了。
“谢谢你,马利!”毛线由衷地感谢马利替她解围,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马利的嗓音有点哑,唱起来反而更有味道,加上她很投入,整个氛围都被带动起来了,两个女生带头模仿MV里的画面,大伙儿也跟着打起了拍子。
一曲终了,毛线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泪意,再看马利已是泪流满面了。
“哇!马利,你唱得太棒了!再来一遍!我们给你配中文吧!”李美玲道。她觉得不管是说出来唱出来还是喊出来,都好过憋在心里,她确定马利肯定是遇上事了,而且八成跟于骁尧有关。
“可以吗?”毛线问道。
马利甩了下头发,拉开架势,这一次,节奏放慢了一点,她唱一句英文,她们跟一句中文,也蛮有意思,不过气氛比之前欢快了一些。
这么闹腾了一场,大伙都饿了,火锅才算正式开吃。
马利大哭了一场,可这精神明显好了一些,话也慢慢多了。李美玲更是主动挑起了话题,说起了自己的伤心往事,她暗恋一个高中同好几年了,到现在都不敢表白。
“糗死了!”李美玲捂着红彤彤的脸蛋说,“我到现在一想到他,这心就怦怦地跳!”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左一右的女生袭了把胸,毛线也拿她打趣,问旁边的女生:“手感如何!”
“尚可!”
李美玲这脸就更红了,又气又羞,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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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女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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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其他几个女生也讲了她们各自的感情经历,有一个女生竟然说自己曾经喜欢过父亲的一位朋友,还有一个女生讲了自己被小三的经历……
马利惊诧地发现,原来在座的都是些有故事的女同学啊。
“你呢?”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马利身上。
“我?”马利看了毛线一眼,轻声道,“你们不都看见了吗,跟于骁尧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惨败退出。”
“哎!你那算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另一个女生安慰道,“你又不是生在女儿国,放眼望去,四海八荒皆是女流之辈,见着一个唐僧就没命地往上扑!咱们学校的男生可多着呢!”
“就算是女儿国国王,最后还不是在通关文牒上盖了戳?这有什么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说话的女生叫黄曦文,打一入大学就看上了于骁尧,无奈被马利占了先机,这会儿俩人分手,她是最开心的。虽然说,于骁尧很早就明确拒绝了她,但是,现在不也没跟马利好么!她家里正在运作帮她留学的事呢,这于骁尧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反正,最后就算不是她的,那也绝对不能是马利的!
她们说话的工夫,毛线赶紧百度了一下《西游记》,对唐僧和女儿国的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不爱看电视剧,尤其是这种神啊仙啊侠啊的片子,完全不感冒。西游记的情节,也仅限于《三打白骨精》那一段,听说还不是原版!中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她正看得认真时,听得一声:“小毛老师,也说说你的故事!”
毛线一抬头,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扫了过来,那一张张八卦的脸哦。
毛线故意板起脸,道:“你们是不是成心拿我开涮啊?”
“不是!老师您都听了我们这么多故事了,换一个还不行吗?”
“是啊,是啊!要公平嘛!”
见毛线还不肯松口,几个女生悄悄推了李美玲一把,意思是让班长出面说。
李美玲只好站起来,左右看了一眼,一脸难为情地道:“老师,你看,我这也是被逼的,您啊,就看着说吧,能说的不能说的,我们都乐意听。”
话没说完,她自己倒先笑了。
“你们几个天津本地的,都知道《杨光的快乐生活》吧,主题曲里有一句歌词是我感情状态的真实写照,”毛线扫视了一圈,用地道的天津话来了一句:“男朋友挺漂亮随时可能散伙。”
“介是为嘛呢?”几个天津学生也接着唱开了。
毛线无奈地摊了一下手,唱道:“他倒乐意可他父母看不上我。”
“介是为嘛呢?”这回是大伙儿一齐发问。
在她们眼里,小毛老师是个智慧与优雅于一体的高知女性,表面上看上去有些生冷,但其实内心很热络,人又善良还特别会照顾大伙儿的情绪,就这样的人,谁还能看不上她?那得多不长眼啊!
毛线无奈地耸了下肩,继续唱道:“我妈妈说我老大不小了还嘛也没见过!我表面上不在乎我心里上火!所以你们都甭拿我找乐,小心期末不及格!”
“诶!”学生们再次起哄,见毛线拿起了书包,也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这个时候,服务生过来跟毛线说:“你们这一桌的单,有位尹先生已经买过了。”
“嗯?”毛线皱了下眉头,道,“你们怎么乱收别人的钱呢?明明是我定的!”
“女士,我们老板说了,有男士主动为女士买单,是好事,照单全收!”服务生认真解释道。
“好了,我知道了!”
毛线实在压不住这心里的火!尹越这是要干吗呀!她毛线男朋友是无数,但有一点,从不跟前任纠缠。这种不清不楚的便宜,她不稀罕!
“老师!尹先生是谁呀?”有个没心眼的姑娘刚开口,就被李美玲掐了一把,她吐了下舌头,又接了一句,“人还挺好的,帮我们买单!”
毛线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前任!”
“噢喔!”女学生们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
毛线并不想因为这个事,让学生们胡乱猜测,她索性说了她和尹越差点结婚的事情。
这次,大家都沉默了。
以前只是听说女博士难找对象,她们从不以为然,在她们这个年纪,只有她们挑别人的份,哪里轮得着别人说三道四。跟男朋友相处,也是相对比较平等,甚至可以占了上风的,毕竟恋爱就是用来作的吗!
“我今天叫你们出来,就是想跟你们好好说会话的,”毛线从马利脸上扫过,“每个人都有两面,可能我平常展现的一面都是好的,其实背地里还有坏的一面。但是,没有关系,那些坏的东西是上不了台面的,我们最终都会以好的一面示人。”
“对!邪不压正!”李美玲突然来了一句,她说话的时候,手臂突然揽向了马利的肩膀。
几个女生就开始为小毛老师加油打气。
毛线觉得很有趣,她还是头一次感受这种小女生在一起的热闹,读书时,因为不喜欢被同学议论家庭,她跟大多数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不曾有过这么亲热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好像在什么书上看过,说女性释放压力的方式之一就是倾诉,不管是对父母的抱怨,对先生的不满还是对孩子的唠叨,本质上来讲,都是在倾诉,她们大多时候其实只是嘴上说说,并不需要一个实质性的建议去处理这些问题,而且这种倾诉会一直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女生喜欢扎堆的原因,学校的卫生间,单位的茶水间,甚至是上下班的班车上……她们几乎可以做到不分场所,不分时间的分享、倾诉,并因此建立更亲密的关系。甚至对一些女生来讲,一个好的女朋友的重要性不亚于一个男朋友。
毛线想到这里就更失落了,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女朋友,当然,也没有男朋友了。
那天晚上,毛线收到了马利一条很长的短信,大意就是感谢她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已经想开了,会努力完成学业,好好地生活。
毛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书涵一直等到毛线回来才睡觉的,孩子累坏了,毛线抱着上楼的时候就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毛线侧着身子,看着睡梦中书涵的模样。这俩孩子很会长,几乎是继承了他们父母的所有优点,眼睛大大睫毛长长头发卷卷,活像一只洋娃娃。
毛线忍不住在书涵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只是下一秒,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就抓住了她的胸脯,毛线有些哭笑不得,将那只小手轻轻地拿开,放进被褥,不敢再招惹这小家伙了。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马利唱《吻别》时的场景,她从不知道,歌曲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将人的情感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
毛线索性起身去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手机里放着那首《Take me to your heart》,她把声音调得很低,可是依然可以想象里面的画面,慢慢地,她好像看到了杜云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他左手颠勺右手挥铲,偶尔还会回头问她花椒放不放?有时她玩性大发悄悄给锅里扔两片橙皮什么的,杜云会突然转身将她捉住,作势在她屁股上拍两下:“你怎么这么皮呢?不干活还捣乱!”
毛线总是假装委屈地缩回沙发上躺着不说话,反正她也不着急,等锅里出香味了,杜云自然会喊她起来尝的,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等待……”毛线咕哝着重复了一句,眼角突然滑下两行急泪,有一滴滚向唇边,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咸,不同于杜云给她的美味。
冬日的夜里很安静,毛线在沙发里窝了很久,听着风拍打着窗棂,再穿过某个不起眼的缝隙,呼啸而入,她将毛毯往上拉了一点,缩着脑袋不肯动弹。
又一轮疾风推窗而入,毛线迅速拿掉手机,起身去检查窗户,再回来时,手机屏幕上正闪着一句:“Trying to forget but I let go.”
毛线愣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句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她可以将他从通讯录里删掉,但是并不能将他从心里抹掉。
如此一来,毛线彻底放飞了自我,她大大方方地想了一宿的杜云,想他们的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一夜,她时而傻笑,时而流泪,像个疯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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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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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的结果是昏睡不醒,书涵早早地醒了,也不闹腾,爬到毛线肚皮上小手呼呼地拍着,像毛线平常哄他睡觉那样。
毛线忍着浑身酸痛起来给书涵热奶,又给他换了尿不湿,洗了个澡。书涵很聪明,可以自己抱着奶瓶吃奶,并不需要毛线看着。
“书涵,你乖乖地啊!姑妈去洗个澡,然后带你去找妹妹!”毛线这话音刚落,就接到王鑫远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家。
毛线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这一下子就清醒了,脸也顾不上洗就直接抱着书涵回家了。
“姐,你快说说咱妈,又要去乡下!”王鑫远说这话时不满地向外边瞅了一眼,那邢文、邢武哥俩还在外边等着呢!
“妈呢?”毛瑾说着把书涵递给了保姆,“找妹妹玩去!”
“屋里呢!”王鑫远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让去,生气了。”
他实在是不想让他妈这个时候去,这天好也就算了,这会儿大冷天的,预报还说近一周会有降雪,万一困在村里可怎么办?
“知道了,你去上班吧!”毛线冲他使了个眼色,现在家里人多,光保姆就有仨,说话也不是很方便。
“姐,那我去公司看一眼就回来。”王鑫远道。
“不用。”毛线道:“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么,中午去看看尼雅,陪她吃个饭。”
打从尼雅接手这个医院,这姑娘就忙飞了,别说毛线,连书涵都见不着她亲妈几面。毛线觉得这是她妈最大的失误,好端端地弄个医院干吗呢!这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去了,非得操这个闲心!
毛线先去外边喊了邢文、邢武两兄弟,将他二人请到客厅。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道。
“没……”邢武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邢文却是耐不住性子了,他推了邢武一把,上前一步,“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承包的几家农户,突然反悔了,这菜马上都要出了,非得说他们要自己个卖!”
“没签合同吗?”毛线反问道,她记得当时她妈让公司的法务出过一份合同呀!
“签了!”邢武有些气愤地说道:“他们就是看这会儿菜贵了,眼红。”
“嗯。”毛线点了下头,道:“还有别的事吗?”
邢文以为这大姐要跟王鑫远一样赶他们走,道:“小毛总,这可是大事,我们挣的那些钱可都搭进去了。”
“我知道了。”毛线淡淡地应了一句。
这时,吴姨端来了一壶姜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这样,你们先喝口茶,暖暖身子,我一会儿让律师跟你们走!”毛线道,“这么点事,用不着老太太出面。”
邢文和邢武哥俩相互瞅了一眼,最后还是邢文开了口:“小毛总,不会是真要告他们吧?”
邢文和邢武哥俩是在老邢头的授意下来请毛瑾拿个主意的,他们一不能接受中途毁约;二不想伤了和气。这都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太僵了不好。
“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毛线抬眸,眼神格外坚定。
“那倒没有。”
“合同,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契约。而契约的基础是自由、平等、守信!我们不能说,一定要让人家完全按照合同的约定来履行,这不人性!但是……”毛线扫了他们哥俩一眼,道:“既然签了合同,那就不能是个摆设,总得有人为此买单嘛!”
“这……”邢文有些接不住了。
他们村里人一向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在他看来,那几家就是看着他们现在赚钱了,有些眼红,其实目的不是毁约,是想涨价。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给律师打给电话!”毛线说着直接去她妈那屋了。
毛瑾其实不是非得去不行,王鑫远紧张她,说实在的,她打心眼里高兴,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家里外头都能担事了,说白了,她就是故意给王鑫远出了个难题:“你不让我去,你来解决呀!”
没承想这混小子直接将那哥俩赶出去了。
毛瑾这个气呀!
这哪是解决问题,这不就是添乱呢吗?
她忘了王鑫远还有一手“有困难找姐姐”,这不,又把毛线召过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姐俩一联手,她就不好控制了呀!
“那小子让你过来的?”毛瑾没好气地把头瞥向一边。
“啊!”毛线道,“妈,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为那么点事闹得鑫远差点儿上不了班!你还嫌他不够乱吗?”
毛瑾听她这话里有话,只当是这姐俩背地里又瞒着他搞了什么小动作呢!
“他怎么了?是不是蓝娥又找他了!”毛瑾立马正了身子,一副随时往外冲的样子。
毛线一看她妈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就知道王鑫远那傻小子又被她妈糊弄了,她哪里伤心了?哪里用得着人哄了?斗志昂扬啊!
“咦!”毛鑫嫌弃地瞥了她妈一眼,“柿子专捡那软的捏,算什么本事?还会假装生气了?跟谁学的呀?墨衍啊!”
毛瑾一看被人戳穿了戏路,干脆也不装了,正了正身子,道:“那我不得瞧瞧这柿子长啥样啊!”
“上有一老下有二小,累都累死了!他哪有时间陪您老人家演啊!”毛线白了她妈一眼,丢下两个字,“戏精!还是您自个儿来吧!”
“呦!还不是谁!还装得不跟人家联系,结果呢,转眼就跑人家床……”毛瑾才说了一半就被毛线捂住了嘴巴,这人怎么又提这茬呢!
“你别瞎说!毁我清白!”毛线狠狠地盯了她妈一眼,算是警告!
“哟!你还吓死我呢!我说的不对吗!做都做了,还不……”毛瑾这会学精了,没等毛线伸出手来就滚到床头去了,那叫一个机敏啊!
毛线被她妈气得浑身发颤,这老太太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再说了,事情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怎么着?事实胜于雄辩!”毛瑾看毛线脸色不对,一把拎了枕头护在胸口,道,“有本事你给我领个男人回来呀!你领回来我就信你!”
毛线被她妈气得肚子疼,再看她举着个枕头一晃一晃地还挑衅呢!
她一手叉着腰,缓了口气,道:“毛巾,你别整这个,我不上你当!激将法,没用!”
说罢,她就出去了!
真是的,明明是想跟她妈好好地说说那蔬菜基地的事呢,怎么又被这老太太带偏了呢?正经事一句没提!扯淡的话说了一箩筐,真是要命!
毛线进去的工夫,邢文和邢武哥俩也商量好了,那几个老乡非要撕破脸皮,那咱就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事掰扯清楚!反正这事是他们好不容易干起来的事业,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你们想出什么好法子了吗?”毛线问道。
“就,就按您说的做吧!”邢文看见身后的毛瑾,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毛总好!”
“律师会跟你们一起回去,跟那几家谈判,如果现在中止合同,律师会折算出我们的损失及索赔金额,除此以外,不接受任何合同以外的变更。即使有什么别的想法,也给我憋着!等合同到期后再说。”毛瑾说罢又看向邢文,“把我们这个季度的利润,分一帕给村委会,以支持乡村建设的名义,对于资金用途,不做干涉。”
“一帕?”邢文脑子里过着这一帕到底是多少。
“百分之一!”邢武在旁边小声说了句。
“那么多?”邢文重复道。
“那么多呀?”毛瑾笑道,“这马上就年底了,算作一点心意。别在乎这点小钱!以后村里的事,还得靠着他们呢!这关系呀,你得提前养着,不能现用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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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再见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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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邢文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啊,就是传说中的一条船上的蚂蚱,他看向毛瑾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重。
他们父子几个愁了好几天事,到人毛总这儿,三言两语就解开了。
“那如果他们到期后再有什么条件呢?”邢武问道,合约可都是一年啊!很快的。
“他们的条件,无非就是想多要点钱而已。”毛瑾笑道,“只要产品好,市场好,成本高点没关系,有钱大伙儿一块赚嘛!但是不能养成这种隔三岔五想涨钱的毛病。否则,我们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哥俩觉得这话在理,他们担心的也是这个,相比之下,冬天的菜价确实要好一些,可是夏天就差一些呀,这成本一抬起来就下不去了。
“不是那样的。”毛瑾摇头,“我们的定位,是相对比较高端一些的客户,他们注重生活的质量,而我们的产品,必须要能满足这一基本要求。价格恒稳也是考量的标准之一,我们的基地现在是一年四季都在种植,平衡成本是我们自己要考量的,不能把这个重头扔给市场,看今年葱贵明年就都种葱,结果,烂地里了。自生自灭,那不行!完全不受控。”
邢文和邢武哥俩认真地点了下头,又将几个报表呈给毛瑾,一沓是产销存报表,一沓是试验数据。
毛线随手拿起那些报表翻了两页,她有些吃惊,很难想象眼前这小哥俩是怎么做出这么细致的表格来着。对于一般的大学生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毛瑾看着女儿惊诧的眼神,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又迅速敛去,跟那哥俩讨论了几个细节问题。
几个人正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律师来了。
毛线看了下时间,从她打完电话到现在,不过十分钟,掐指一算,应该是她妈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打过电话了。
娘俩将他们送至院外,毛瑾还再三嘱咐:“一定注意安全啊!”
那神情,不像老板,倒像是个老妈!
等他们走远之后,毛线撞了一下毛瑾的肩,道:“行啊!老毛同志,一切尽在掌握啊。”
毛线是真没想到她妈能把种菜这事做得这么有声有色,像模像样!她还寻思着她妈就是一时兴起,玩玩拉倒呢!没想到这老太太还动起真格的来了。
“也不尽然!”毛瑾一脸严肃地说:“不还有你这么个不安定分子吗?”
“我?”毛线声音提高了几分,道:“我多好呀!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闺女去!”
毛瑾停下,回头瞪了她一眼,“都赶上我大了,连个男人都没落着!丢人!”
“哎!你怎么又提这茬!”毛线撇了下嘴,小声嘟囔道:“这事能怪我吗?你要是用点心,把我生的美一点,我一准儿给你领回一串小鲜肉来!”
“哎哟喂!还小鲜肉,老腊肠都没见着一根!”毛瑾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两个白眼,扭着屁股就进屋了,老远就喊着,“墨衍!跟奶奶串门去!可别跟你姑妈一个样儿啊!”
毛线这个郁闷啊,这大早上的,她这招谁惹谁了,给她妈这一顿数落了。她马上给王鑫远去了个电话,说事情都办好了,让他甭惦记了。
“姐,我还是回去看看咱妈吧!”王鑫远已经出公司了。
“傻小子!老太太是故意涮你的,该干吗干吗,忙你的去吧!”毛线说罢就挂了电话。
这一回屋,她差点儿没气疯。
墨衍将书涵摁在爬爬垫上一下一下地戳着脑门,似乎对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很不满。
那书涵呢,老实极了,忍着一脸的憋屈,一动不动,见着毛线的瞬间,骨碌一下翻了个身,一只胳膊垫在脖子下小屁股一撅一撅地朝着毛线这边匍匐前进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家伙一着急,竟然都不知道换腿儿!那叫一个笨啊!
毛瑾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完全不能自已。
“你个土匪!跟你奶奶一个样儿!”毛线伸手在墨衍那小肉脸蛋上点了一下,一把抱起书涵:“走!回咱们家去!”
“哎,你让她俩再玩一会儿!”毛瑾捂着肚子笑道。
“玩什么玩!这是欺负人!”毛线抚着书涵的后背,道,“你怎么这么老实呀!”
“这书涵性子跟鑫远一个样,得多敲打几次,才有反应。”毛瑾在旁边接了一句,“你甭护着他!”
这傻书涵像听懂似的“嗯”了一声,哈喇子流了毛线一脖子。
毛线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感觉现在是腹背受敌啊!
再看那墨衍,竟撅起了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伸出两只小胖手,哼哼了两个字:“姑!抱!”
“戏精!跟你奶奶一个样儿!”毛线无奈将书涵放在一条腿上,腾出另一只手抱起了墨衍。
对墨衍进行了一顿“思想教育”之后,毛线就出门了。她妈做蔬菜基地这事,给了她挺大的触动。
要知道,毛瑾为了让他们姐俩闭嘴,各种社会活动是一件都没落啊。在老年大学报了个书法班,小区的秧歌队没落,也没耽误跟蓝娥打架,就这还能腾出空来搞蔬菜销路,说实在的,不服不行。
“那有什么,我在哪儿,销路就在哪儿!”
毛线想到她妈说这话时那个傲娇劲来,还真有些佩服,她甚至想,这些年如果没有继父老王,她妈过得应该也不会太差。
想通这一点之后,毛线决定要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人嘛,总得往前看。
周六,正好有个车友会,毛线破天荒地报了名。
原本她以为就是一群人侃侃吹吹的活动,没想到人家竟然组织去一个学校看望自闭症儿童,并且提前给了他们每个人一张所需物品清单,还蛮有意义的。更意外的是,毛线竟然在学校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准确地说,是她的初恋,梅辛融。
他依然是斯文的模样,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没有太大变化,好像更高了一点。他正是这家残障学校的校长。
四目相对的瞬间,毛线就把眼睛挪开了,梅辛融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也跳过了。
毛线的心里莫名地有一点小失望,不过很快她就投入到了跟孩子们互动的活动中,会长点名让几位做老师的分组带领孩子们互动,并且抽签选择活动项目。毛线抽到这一组是做游戏,那些孩子们或许是因为长期不跟外界接触的缘故,看人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还有点呆滞,但是对老师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毛线那天穿了条水洗牛仔裤外搭一件水蓝色的卫衣,原本是有些冷的,可是几场游戏下来,她就浑身冒汗了。
她发现这些孩子们并不是真的拒绝跟外界交流,相反,他们很渴望跟别人交流,只是缺乏信任和安全感。临近中午的时候,另外一组抽到烹饪的老师,带着他们的学生开始包饺子了。毛线他们这组的小孩们就有些心不在焉了,频频往那边看去。
毛线牵起一个小朋友的手,问道:“饿啦?”
几个小朋友一齐点头,甚至悄悄咽起了唾沫。
“等着!老师给你们做葱油面!爆香的那种!”毛线拍了下手,将孩子们召集到一齐,弯腰小声说:“现在悄悄告诉我,吃几碗?”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个个伸出小手指比画起来。
毛线扫了一圈,又小声说道:“好,老师记下了,这就去买材料。你们现在开始自由活动,另外,注意保密哦!”
“嗯!”孩子们使劲点着头,学着毛线的样子将食指竖在唇边。
毛线安顿好孩子们就拿了车钥匙打算出去买食材了,这时,梅辛融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的吗?”
毛线冷不丁被他喊问了一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
梅辛融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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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妻子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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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地接触,毛线才发现梅辛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他还是老了,下巴上多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这让毛线很难受,她有严重的强迫症,她喜欢男人脸上要么干干净净的,要么蓄点小胡子,而不是这样像没洗干净脸似的,有些脏。
片刻之后,她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了句:“没有。”
这在梅辛融看来,就只有一个信号:旧情难忘。否则,怎么会这般计较?
他唇角嚅动,半天说不上话来,待他鼓足勇气,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得耳旁一声:“老梅!”
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素岩。
“你们认识啊!”素岩看了梅辛融一眼,宣示主权般将手臂塞进梅辛融右臂里,笑盈盈地看向毛线。
毛线想起有个小朋友好像喊她李老师,心里猜测她大约也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了。她笑了一下,摆手走人。
她听着身后的女人在追问梅辛融“她谁啊”就不由得好笑,女人果真是敏感的动物,一点蛛丝马迹的都不会放过,可是,那梅辛融真的认出她了吗?毛线并不这么觉得。
他们少说也有十五年没见过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她也不是那个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
毛线突然明白了自己起初遇见梅辛融时的那点失落,她从他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更为重要的是,她看到梅辛融时,竟有点庆幸自己最终不是他的良人。梅辛融当初儒雅的学子风范,这会儿看来,其实有点过于文弱,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喜欢!”毛线心里又是一惊,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有了明确的喜好,之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毛线这一路上心事沉重,她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二斤香葱、十斤面条、五斤黄瓜和一斤蒜头,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
她招呼孩子们挑葱剥蒜,自己则去后厨准备了其他的食材。
那边的饺子已经包了一半了,孩子们有些着急了,问道:“毛老师,我们能超过他们吗?”
“能!”毛线倒了一碗温水,将蒜头浸泡在里面,道:“这样会好剥一些。”
小孩子们干劲十足,还不忘问毛线:“我们的葱油面会比他们的饺子好吃吗?”
“会!”毛线说话的工夫,已经起锅,学着杜云的模样,将一把花椒粒扔锅里干炒。
“咦!你怎么不放油啊!”旁边的老师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姑娘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逞什么能啊!
“一会儿放!”毛线专心地翻炒着锅里的花椒,并不理会她们那一茬。
约莫五分钟后,毛线将炒的香脆的花椒粒倒在案板上拿擀面杖碾碎了,这会儿大伙儿才明白这姑娘原来是要弄花椒面啊。
“哎,你咋不早说,橱柜里有十三香的。”
毛线笑而不语,跟围着的学生说:“你们可不能这么干,容易烫着手,知道吗?”
小朋友点点头,纷纷将择好的小葱“上缴”,这切葱花可是个大工程,辣眼睛呀。毛线又学着杜云的样子,给眼睛上敷了一层保鲜膜,很快就完活儿,接着就是熬葱油,毛线依次将蒜末和香葱扔进油锅里,炸酥,再加入调味料,这没一会儿工夫,就满屋无飘香了。再看那些小朋友早就洗好了手,乖乖地围坐成一圈,跃跃欲试了。
“葱油还要再熬一会儿,我们现在准备配菜,还要烧水!”毛线说罢另起一锅烧水,同时开始擦黄瓜丝。
小朋友则抻长脖子候着,时不时地偷一把黄瓜丝塞嘴里,吃得那叫一个香啊,这下,连包饺子的小朋友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们非常机警地报告毛线:“毛老师,他们被我们的香味吸引过来了,咋办?”
毛线故作无奈地皱起了眉头,道:“这确实不好收钱!”
几个小朋友哄笑成一团,这下,可把他们的带班的女老师感动坏了,她教学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孩子们笑得这么开心。
“毛老师,谢谢你啊!”她主动抢过毛线手里的擦板想帮她擦黄瓜丝。
“你会煮面吗?”毛线小声问了句。
她没有煮过面,怕不熟。
“会的!”老师一脸惊愕地看着毛线,“你头一次做啊?”
“啊!”毛线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我来!我来!”她推了一把毛线,“你去带孩子们准备碗筷吧!”
“好!”毛线将围裙摘下来,给那位女老师戴上。
又过了十分钟,毛线这边的孩子们都吃上了喷香的葱油面,孩子们一个个呲溜抹嘴,开心得不得了。
毛线又将多余的面条盛给了其他的车友,那一顿简单的葱油面,让毛线赚足了风头。以至于后来很多小朋友吵着要吃葱油面,梅辛融只好又叫人去买了一些面条回来。
饭后,很多小朋友都把自己的小零食拿出来送给毛线,她成了最受欢迎的车友。多数老师也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毛线,他们原本以为像毛线这种大学老师是没有耐心跟小孩子相处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们这个地方,太需要笑声了。
毛线总能有意无意地感受到一道火辣的目光,她知道那是来自梅辛融的夫人,然而,她并不介意。她很清楚,她和梅辛融之间是一定不会有结果的,年少无知的年纪,哪里懂得什么爱情,不过就是对异性那点懵懂的好奇罢了。
临行时,有个小朋友追问:“毛老师,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这话,让在场的老师都大吃一惊,因为提问的孩子有严重的自闭症,他入校一年多了,从没有跟任何人主动说过一句话!
素岩脸色一紧,抿着嘴唇看向毛线。
“老师不会再来这里了。”毛线俯身摸着小朋友的手,轻声说道,“不过,老师可以在大学等你。你会来吗?”
“会!”孩子点了下头,紧紧地抱着毛线。
身后的素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丈夫梅辛融跟这个毛老师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就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梅辛融在跟毛线说话的时候很紧张,他的手指在颤抖!
这一点,足以说明问题。
她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要让她少出现在这里就好。
“梓桐,毛老师是大学老师,你呢,还是小学生,等你读到大学的时候自然可以见着毛老师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考入大学。”素岩牵过孩子的小手,帮毛线脱了身。
“嗯!”那个叫梓桐的孩子点了下头,却将手臂收回,避开与素岩的接触。他不喜欢任何人主动碰触他的身体,包括牵手、摸头这样充满爱意的小动作。
当天晚上,毛线收到了车友会会长路鸣的电话:“那个梅校长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什么事?”毛线有些明知故问。
“应该是觉得你很适合教小孩子,想请你多过去看看吧。”路鸣说道,他有一层隐藏身份,就是一家食品公司的老板,他把车友会的所有会员都当作潜在客户或者合作对象,对他们的喜好非常关注。
换了别人,他会直接把电话给了。可是,这毛线,好像不大喜欢跟人交往,车友会成立这么久以来,也就参加过两次活动,跟群里的人都不是很熟。
路鸣有些拿不准,这种人不好得罪呀!
“那就不必了。”毛线直接拒绝道,“我其实不大喜欢小孩子,全是活动需要。”
“好好好!听你的!”路鸣再次嘱咐毛线要多参与集体活动,他再三说明,“咱这都是实名登记,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就是大家一起放松放松吗!”
“好!我尽量!”毛线应下。
她这一阵是觉得自己的社交面有些过于单一了,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有些刻意拓展交际圈的意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打破原则,跟前任们有什么往来。
如此,有关初恋的记忆,也在毛线心里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果然,相见不如怀念。
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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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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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隐隐觉得邓丽霞这些日子在故意躲着她,好几次她想打招呼来着,结果人家跟别的老师走了,甚至在楼道里碰到也会假装没看见。直到周一开例会的时候,邓丽霞竟然称呼她毛教授!
毛线本以为邓丽霞是跟她逗着玩的,她本想着也回她一句,抬眸间,却看到了邓丽霞冲她微微一笑,眉眼间,竟是生疏。毛线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笔就掉地上了。她太熟悉那样的邓丽霞了,微笑于邓丽霞而言,是一层保护伞,她可以做到一直保持这个表情:眼睛微眯,嘴角先后拉一点,头偏一点或者用左手托腮,这是她标志性的动作。
毛线清楚,邓丽霞这是在有意疏远她,可是为什么呀?
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心事重重的,没有注意到这正是学生下课的点,她不大喜欢这人堆里挤来挤去的,直接拐了个弯,往右边人比较少的那条楼梯走了。
她平衡能力不好,又穿了高跟鞋,一路都是扶着楼梯把手走的,步子也要慢一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往右靠了靠身子,给她们让开一点。那两个女生穿着平底靴,走路风风火火的,正说着什么……
“哎!你说是那个女的吗?穿红皮衣的!”
“可不就是她呗!”
“那可够丢人的!”
“就是,听说被人强了,还去打胎了呢!”
“于骁尧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了她!”
“哎,你知道上学期发帖子的那事吧?二女争一夫,也是她干的!”
“啊!是她呀!”
……
“啊!”毛线只顾着听人说话,一个没留神,踩空了一个台阶,整个人直愣愣地摔下去了。
两个女生同时尖叫,高喊:“同学你没事吧!”
这工夫,毛线已经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了,好在她一直抓着扶手,人没有摔出去。
“没事!”毛线摆了下手,撑着扶手站起来,问道,“你们刚刚说的人,是不是叫马利?”
两个女生对视了一下,眼里迸射出八卦之光,点头:“是的!同学,你认识?”
“嗯!”毛线点头,掸去身上的土,道,“我们班的。”
“啊?”两个女生上去,左右一个揽着毛线的手臂,“哎,你听说了吗……”
“没有。”毛线活动了一下脚腕,确认没事后,道,“我只知道马利品学兼优,热情大方,是个不错的同学。”
“咦!同学,你可不知道!”另一个女生甩开毛线的手,掰着手指数落起马利的丑事来。
“你们哪个专业的,怎么那么清楚啊?”毛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
“新闻2!”另一个女生脱口而出。
“哦!”毛线微微点头,又问,“哎,同学,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李瑶瑶。”
“我马尹然。”
叫马尹然的这位,正是对马利“非常了解”的那位女生,她个子不高,还有些微胖,脸圆圆的,头发及腰,两侧及刘海却是一层一层错开剪出层次,身着一件看不出底色的印花外套一直拖到小腿,里面是米色蕾丝花裙,涂着咬唇妆,脸抹得很白,完全日系的打扮。
“嗯!”毛线点头,挣开两人的手臂,道,“我先打个电话!等一下。”
“好!”两个女生相互看了一眼,觉得这同学真不见外,不过一个电话也没多长时间,这会儿去食堂人也多,她们就是不想挤才从这边绕道的,无所谓了。
两个女生在一旁开始小声嘀咕起化妆来,马尹然对自己的眉形不大满意,她的眉毛天生粗狂,长得张牙舞爪,特别费眉刀,赶上她前两天手残,一刀刮过去,眼皮破了不说,直接少了一块,幸好有刘海可以遮一下。
“你看我那眉毛长起来没?”马尹然撩起头帘给李瑶瑶看,两个人正扒着眼睛瞅呢!
毛线已经挂了电话:“同学,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吧!”
马尹然耐不住性子了,一把拉起李瑶瑶就要走:“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还去办公室,请问同学,我们跟你熟吗?”
“那么,你们跟马利熟吗?”毛线把问题丢了回去:“你们刚才说的话,让我们班马利同学的名誉严重受损。跟我回办公室说清楚吧,你们辅导员已经到了!”
“嗯?”两个女生面面相觑,道,“你谁啊?”
“我是马利的班主任,毛线!”毛线丢下这一句,就转身上楼了。
“靠!”马尹然在后面小声骂了一句,“早知道就不扶她了。”
李瑶瑶胆小,拉了马尹然一把,示意她小声点。
毛线照样是扶着楼梯上楼,她肩上挂着一个牛仔布包,身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衣,下身是牛仔裤配粗跟短靴,顶着一头蓬松的短发,看打扮,跟学生确实没什么两样。
回办公室的路上,毛线接到了李美玲的电话,问她还在不在学校。
毛线顿了一下,直接问她有什么事。
李美玲想着老师家里还有个小侄子,怕是不方便,就长话短说:“老师,班上有一些不好的传闻。”
毛线心下了然,问:“关于马利?”
“是!”李美玲道,“她们说……”
“我知道了!”毛线打断她,回头瞟了那两个女生一眼,道,“你找两个女同学去看着马利,别出什么意外,我现在就在处理这件事。”
这话,走在后面的马尹然也是听得真真的,在她听到“意外”俩字的时候,突然打了个激灵,这事有那么严重吗?她也是听说的呀!
李瑶瑶也看了她一眼,俩人对了个眼神,上楼后紧赶一步,一左一右跟毛线并齐。
“老师,这事我们也不清楚。”李瑶瑶先开了口。
“对,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马尹然这会儿确实有点后怕了。
她只是头一天晚上在洗衣房听说了这事,随口这么一提的,事实上,她连马利是谁都对不上号。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从你们这里听到的!”毛线面无表情地甩了一句,“你们新闻学专业的,将来很大一部分是要做记者的吧?你们打算靠传播这种不实的小道消息安身立命吗?”
李瑶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马尹然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新闻和八卦从本质上讲都是一些消息的传播,八卦要是扒出水准了,没准就成新闻了。马尹然从不隐藏自己对万物的好奇心,她知道学校里有一些女生在做一些“不光彩”的事,这要不是家教太严,她非得闯进去扒个究竟。
进了办公室,马尹然还是大大咧咧,完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一个毛线又不是她们的专业老师,另外两个小小的辅导员就更不值一提了。
毛线扫了她们一眼,往对边的椅子上指了一下:“坐吧。”
“老师,我们还没吃饭呢!您有事就快点说吧!”
“我也没吃饭呢!”毛线笑了一下,递给她们每人一张纸一支笔,“按照新闻的六个基本要素,把你们口中关于我们班马利同学那些谣言的来龙去脉给我写清楚。”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马尹然她们的班主任丁宁远也来了。
她是马尹然喊来的,她在半道上给老师发了消息说,被一个叫毛线的老师叫走了。
“丁老师好!”毛线看到丁宁远的瞬间还是起身让了座,丁宁远比她要年长几岁,算是前辈了。
只不过她这一句“老师”在丁宁远听来各外刺耳,这一次评选副教授,丁宁远也是候选人之一,只不过,他是落选的那一个。
“怎么回事?”丁宁远看似在问他的学生,可那双眼睛却是盯向毛线的,显然是在找她要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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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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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师!”马尹然一看撑腰的来了,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柔,她迅速拉起李瑶瑶两个人一起站在丁宁远身后。
毛线瞥了她们一眼,看了看桌上的纸,道:“当着你们班主任和辅导员的面,把上面的内容念一念吧,别再说我冤枉你们。”
丁宁远看了旁边的女学生一眼,径直拿起桌上的纸看了起来。
这时,邓丽霞也来了。
她是毛线他们那个班的辅导员叫来的,丁宁远一进来,她就觉得这苗头不对,赶紧喊了邓丽霞救场。毛线和邓丽霞一向交好,邓丽霞又兼管着辅导员,找她来,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邓丽霞看了毛线一眼,看戏似的坐在最后边的位置上。
“毛老师,您这有点小题大做了吧?”丁宁远道,“只是她们小女生私底下说点小八卦,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邓丽霞愣了一下,毛线在学校是有名的好说话,跟谁都是和颜悦色的,这丁宁远一开腔怎么这么大的火药味儿,就跟刨了他家祖坟似的。她不动声色地翻开一本书开看,等着毛线接话。
“小八卦?”毛线腾一下起身夺过丁宁远手里的纸往桌上一摔,“你们学新闻的,在没搞清楚事实真相之前就从哪儿说三道四,恣意中伤我的学生,丁老师,您说这只是小八卦?”
不只丁宁远,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毛线的举动吓了一跳,邓丽霞瞥了毛线一眼,没看出来,这小妮子爆发力还挺强啊。
“这……”丁宁远跟旁边的辅导员使了个眼色。
他实在是没想到毛线会突然发飙,她这么一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跟她来硬的吧,他不知道毛线还有什么后招,来软的吧,他也抹不下那个面子,更不知道那毛线能不能卖他这个情面。毕竟这事,他的学生不占理儿,而且的确是他先出言不逊的。他觉得,毛线这个姑娘,平常挺好说话的呀,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丁宁远突然想起前不久毛线才当选副教授的事,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硬气了吗?该不是背后有人吧!
“毛老师,您看,这事,马尹然她们也是听说的!我已经批评过她们了……”辅导员看了丁宁远一眼,出来帮腔道。她其实也不大服气毛线,觉得就是拿鸡毛当令箭的,这种事,辅导员私下里协调一下就好了,没必要闹这么僵。
“嗯嗯。”李瑶瑶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她这双腿一个劲儿地打战,死死地抱着马尹然的手臂。她本来就是个软性子,这会儿谁说话她都觉着对,一个劲儿地附和着。
“批评?就算了?”毛线的视线依次在两个女生脸上扫过,最后站在马尹然面前,“你们父母没有教过你们: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吗?”
丁宁远一听这话就火了,怎么着?逮个蛤蟆还得攥出尿来呀!别说这些学生了,哪个女人背后不叨叨人呢?
“毛老师,这话说得就有点过了!”丁宁远尽量压制着满腔的怒气,道,“这就是学生之间的一点小误会,况且马利都没在!”
他的意思是:“人家马利都没说什么,你他妈操哪门子心啊,这么不依不饶的?”
毛线的视线从他脸上跳过,落在后边的辅导员脸上:“我问你们,如果马利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谁负责?”
两个辅导员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她们是一个体系内,按说这些事应该她们主导才是,现在被人毛线这么一问,这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毛线最后将目光盯着丁宁远脸上:“丁老师,我之所以把她们叫过来,就是要找出最初的造谣者!如果最初传讹的是您的两位学生,恐怕现在人已经被我送到派出所了。”
说完这些,毛线又转向他们班的辅导员:“马利上午没有上课。跟你请假了吗?”
“嗯,请了。说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毛线问道。
这下几个辅导都愣住了,如果马利真是被这件事困扰,那问题可就大了。说实在的,辅导员对大学生那些事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就行,但前提是必须保证安全,显然现在有些失控了。
毛线扫了一圈屋里的人,最后看向马尹然和李瑶瑶:“我知道你们委屈,中午饭都没吃就被我叫到这里,但是,你们想过马利吗?她连课都不上了。中伤和被中伤的人,谁更委屈?”
马尹然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发颤了,她其实对马利没有什么恶意,她也是听人说了,她才跟李瑶瑶说的,谁知道那么不凑巧被毛线听到了。
毛线又看向丁宁远和他身旁的辅导员:“你们保护自己的学生,我能理解,但是,也请你们理解我。你们的学生在这里,只是饿一会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我就会让她们走。如果你们都拒绝……”
丁宁远看向毛线,想看看她接下来想怎么样。
“我会报警。交由警方来调查这件事!”毛线落座,重新拿出两张纸递给马尹然和李瑶瑶,“怎么写,都知道了吧?”
“知道!”这次马尹然率先接过了纸,关于马利的事,她一共就跟六个人说了,都是她宿舍的,再加上李瑶瑶,她觉得自己不是始作俑者,没那么大的责任,早写早利索。
李瑶瑶这会儿都要被吓死了,马利这事她根本不知道,头一次听马尹然说就被毛线逮了个正着,她也没机会外传呀!她之所以这么害怕是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高一那年,有个女生被同宿舍的人诬陷偷饭票,跳楼了。后来警方介入,从另外一个诬陷她的女生的箱子里搜出了饭票。最后,那个女生也退学了,不过私底下有人说,进了少年劳教所了。她想起这事就觉得后怕,捏着笔的两根手指潮乎乎的,笔在纸上一个劲儿地打滑,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
这时,毛线从书包里拿了几块巧克力放到她面前:“饿的话,就先吃点东西!”
李瑶瑶一听这话“哇”一声就哭出来了,邓丽霞等几个辅导员围过去问她咋回事。
丁宁远眼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唇角弯了下,她刚刚那些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她的学生的精神受到伤害了吗?现在倒好,他的学生现在也被伤害了,他倒要看看她怎么收场。
没想到毛线一动不动,旁若无人地翻着一本杂志,倒是李瑶瑶倒豆子似的把她高中同学的事说了,最后还问:“老师,马利不会想不开吧?”
这下,丁宁远尴尬了,他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从报刊架上拿了一本书去一旁候着。
这么闹腾了一番,马尹然就老实多了,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好,并当面复述了一遍。
毛线点头,问:“你能找到,传话给你的同学吗?”
“能!”马尹然道,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生就住在她们那一层。
“那麻烦你帮我引路!”毛线起身就要走。
邓丽霞看了一眼旁边的辅导员,道:“这事还是辅导员跟着去吧,毛老师和丁老师都有课。”
毛线看了一眼邓丽霞,又对另外两位辅导员道:“那辛苦了。”
丁宁远见这事了了,也跟着出去了,快到门口时,毛线在他背后说了声:“丁老师辛苦了。”
丁宁远哼了一声,没言声,这事办得真让他窝火。
等所有人出去之后,毛线又给李美玲打了电话,问她马利的情况。
“我们在一起呢,老师,下午有课。”李美玲道。
“好,再叫上两个同学,她身边一直得有人。等我信儿。”毛线道。
“好的,老师,您放心吧。”李美玲觉得小毛老师有些过于紧张了,别的不说,那王一乾也是一直跟着马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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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爱的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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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换了别人,毛线还真不会这么较真,可是马利不一样,她才刚刚被人凌辱,现在就爆出这种谣言。一个人能承受的压力,是有限的,就跟给轮胎打气一样,不能可着一个轮子一个劲儿地打呀,谁知道哪一下就爆了呢?
毛线不敢拿这事冒险。
只是她想不明白,那天晚上的事,算起来只有她和马利、吴胜男、李锐四个人知道,怎么会爆到学校来呢?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李锐肯定也不会,马利就更不可能,毛线很快把嫌疑放在了吴胜男身上!
“这个人渣!”毛线骂道。
她暗下了决心,这件事如果查到底是吴胜男爆出的,她一定要让这个人渣付出代价!可是,马利怎么办?这件事一旦曝光,伤害最大的还是马利呀!毛线觉得还是应该听听李锐的意见,电话响了三声,没有人接。她二次拨出的瞬间,想到他为了任务需要特意弄得花里胡哨的样儿,赶紧掐断。
他一定是不方便。
毛线索性瘫坐在椅子里,给脸上盖了本书,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这事好好地捋一遍。
“万一查到是吴胜男,他承认了,怎么办?”毛线习惯凡事作最坏的打算。她最担心的是,这件事的走向控制不住,伤到马利。
不查,她担心谣言发酵到一定程度,马利会承受不住。查下去,真要是到了吴胜男那里,那样对马利更不利,谣言可能会二次发酵。毛线没有时间考虑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她只想找到一个最简单、直接、有效的办法,从根上遏制这起恶意中伤事件。
“证据确凿,坐牢!”
毛线想到李锐给的那袋证据,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主意,假如这消息真是吴胜男放出来的,他也一定不是光明正大说出的,或者说,真是他说的,他也不敢承认。否则,他就是给自己做了个套,一准儿给他自个儿吊死!
这样一来,毛线就更有底气了,她直接跟辅导员打了电话:“不管经过多少人,一定要查到消息源头,不能允许有人这样中伤我们的学生。这是严重的人格侮辱。”
那头的邓丽霞听到一旁辅导员的电话,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她了解毛线的性子,她不是这么锱铢必较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情,而且很严重。
想到这里,邓丽霞也给辅导员群里发了个消息,要求辅导员下午不得离校,需要配合一项调查活动。
毛线下午没课,她就一直在办公室等着。
整个下午,几个辅导员就带着几个学生不停地在各个教学楼里穿来穿去,一直到晚上8点左右,几方的结果都指向了一个人:王一乾。
毛线愣了好一会儿,才跟其他的几个辅导员道谢,叫来了王一乾。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一沓调查的说明资料丢在王一乾面前。
王一乾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衣,牛仔裤,同色运动鞋,头发是才剃过的,耳朵冻得通红,鼻翼两侧却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眼睫毛很长,眼眸低垂时尤为明显,轻轻地抖动着,像两只雏鸟在小心地煽动着翅膀。
他没有看那些资料,来的路上,已经有同学跟他打过电话,问马利的事,看到那一沓纸的瞬间,他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像是一个被看押了很久的嫌疑人终于听到了判决书的消息,那些如尘粒一般上下浮动的不安,终于落定了。
“老师!”王一乾一脸镇定地看向毛线,声音里竟有几分无辜。
“为什么?”毛线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以及失望。
王一乾咬了下嘴唇,半天吐出几个字:“我喜欢马利。”
喜欢一个人就去中伤一个人,这他妈是什么流Mang逻辑,毛线气得想打人。她有时候真怀疑这些孩子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脑子都怎么长的!
“你先回去吧!”
毛线摆了下手,并没有抬头看王一乾,她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会跳起来打人。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老师,而且是大学老师。不能请家长,不好找校长,更不得伤了孩子们的自尊心!
“老师,我会公开跟马利道歉。”王一乾舔了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后边的话没说,他还会退学。
当然,这是在他跟马利道歉之后。
王一乾其实知道吴胜男侮辱了马利,这事是跟马利一起在KTV上班的小姐妹英子说的。
王一乾几乎每天都跟着马利去她上班的地方,但他每次都躲在角落里,马利并不知道,倒是英子留意到了他。
英子记性很好,尤其是人脸,几乎过目不忘。她跟马利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见过王一乾,就他那个眼神,只一眼,她就知道王一乾对马利有意思。这样,英子在KTV就故意搭上了王一乾,还以闺蜜的身份帮他打掩护,同时,英子一边故意撩王一乾这个青涩的男学生,一边将马利在夜店干的一些事抖给王一乾。
王一乾毕竟还是学生,对男女之事仅限于对着岛国片,哪里经得住英子的撩拨,这一来二去的,俩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不过王一乾讲得很清楚:“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
这一点,英子倒也不介意,她又不是什么清纯少女了,哪还在意这个呀?再说了,她又不是头一次睡学生蛋子,真要来个死缠烂打的,她还不敢接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老色衰终成憾。
马利这事还是吴胜男自己爆的,英子在场子里混了多少年了,这里面大大小小的经理、领班、甚至服务生都得打点好了,这年头,没点好处谁白给你介绍活呀?英子每月都会请吴胜男撮一顿,睡一觉。没想到这家伙这次床上状况不佳啊,搞得英子差点儿笑场,吴胜男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气得直骂娘。
英子一听这里面有故事啊,吴胜男一个没搂住,脱口而出:“还不是Mary那个小贱人弄的!”
这一下,英子就知道俩人有了那种关系,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吴胜男都没松口,再联想到Mary突然好多天没去“上班”,跟她们也不联系了,英子就猜出这里面有事。她又背地里跟服务生打听了那天的事,在得知吴胜男和Mary在那天同时订了两个包房的时候,她就猜了个七八分。
这吴胜男是个什么货色,从他面前过去一只母狗他都得咽半天口水,何况是Mary这种情窦初开的学生妹。而且那是多抠的一个人呀,连买条内裤都得找个小姐报销的人,怎么舍得定个包房,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很快英子就得出一个结论:Mary肯定是被吴胜男给强了,至于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英子把这个事透给王一乾的,纯粹是为了恶心他:瞧瞧!你那心肝宝贝,也不过如此嘛!
英子也搞不懂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她对王一乾的喜欢更多的是停留在表面,可她就是看不惯王一乾把Mary当女神一样供着,凡是进了这场子的,都是出来卖的,还搞什么卖笑不卖肉啊!
王一乾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英子知道他是很愤怒的,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她身上,她觉得自己挺变态的,接下来,英子就每次都会透一点Mary之前在场子里的消息给王一乾,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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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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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乾的确找了几个民工,趁着夜黑风高将下班晚归的吴胜男胖揍了一顿,仍不能解恨。倒是英子一句话把他给点醒了。
王一乾劝英子从良,他一脸惆怅地说道:“你做这个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英子怼他:“哪有什么长久的活计?你觉得干我们这一行图的是长久吗?幼稚!”
王一乾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不喜欢被人说幼稚,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不成熟的表现,而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他早不就是那个嘴巴上没毛的愣头青了,他的骄傲跟下巴上的胡茬一样,与日俱长,只有在马利面前,才会有所收敛。
英子喃喃自语道:“年轻人,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同情心吧,我热爱我的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这一句,让王一乾彻底泄了气。
英子看他反应那么大,竟也笑场了,这男人啊,甭管多大岁数,都喜欢以掌握女性为傲,一手哄良家妇女上Chuang,一手劝职业小姐从良,那个心,操得稀碎呀!
“行了,甭耷拉个脸了,你这话呀,要放在二十年前,我一定感恩戴德,谁还不是良家姑娘来着?现在,晚了。”英子两腿交错着蹬在王一乾的胸口,眼眸里添了一分异彩,咬唇道:“这口子一开,就合不上了呀!”
英子这职业病又犯了,她就见不得客人在Chuang上不开心,这说明自己服务不到位啊!她的服务宗旨是:务必尽欢!
“什么意思?”王一乾有些听不懂。
英子就喜欢他这副懵懂的模样,她伸出长脚撩过去,王一乾这胳膊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忽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英子咬着他的耳朵,软绵绵地道:“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那Mary以后的样子,她那口呀,已经开了。”
王一乾这脑袋嗡一下,下一秒,就陷入英子的温柔乡里不能自已。
那天之后,王一乾就没有再找过英子,当然,英子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他们非常默契地选择了遗忘彼此。
王一乾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马利身上,他想不管第一个给她开苞的男人是谁,从此往后,都只能是他。对于吴胜男,王一乾的感情很复杂,有愤恨,也有感激。怎么说呢,王一乾跟马利其实是高中同学,但是马利一直看不上他,久而久之,连王一乾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她,特别是当马利找了比他条件高出那么多的于骁尧之后,王一乾其实已经泄气了。
后来于骁尧和马利分手,他这心里又活泛了,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承想马利还是一副拒他千里的冷漠脸。
说实话,英子把这件事透给他的第一时间,王一乾就感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可是,没想到那马利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儿,甚至连他亲一下都那么大反应。
这就激起了王一乾的怒火,他就是要把马利架到火上烤,等她浑身呲呲冒油熬不住了,她自然会挣扎着下来,到时候,他只管伸手接着就好了。
英子的那句话真的是点亮了王一乾的智慧,被强Jian和一般男女发生关系是两回事。
别的不说,就马利在KTV干的那些搔首弄姿的事,她敢让于骁尧知道吗?再说了,于骁尧是何等高傲的人,能接受自己的女友被人强Jian?她已经迈出这一步了,想收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王一乾想通了这一点,就把马利的消息透给了新闻系的薛敏芝,她和黄曦文一样,都对于骁尧有意思,听说大一下学期,俩人还打过架,不过打马利和于骁尧好了之后,二人就化干戈为玉帛,自动结为盟友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情敌的情敌,那就是自己人啊!
王一乾透露了马利在KTV打工的事,又编造了马利被人纠缠的事情,还装模作样地拜托了班上的几个女生,请她们对马利多加照顾,一定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那黄曦文也是个人精儿,她琢磨了半天,大约这马利是遇上什么事了,就旁敲侧击地找王一乾打探,在问及是不是在场子里被人Qiang过时,王一乾一脸惊慌地否了,并警告她不许瞎说。
他这一举动正好印证了黄曦文的猜测,她又大胆地提出了几个疑问,王一乾依然是否认,甚至扬言要跟她翻脸。这黄曦文再联想到他这些日子跟着马利鞍前马后的,心中一片清明,这就是怕她想不开呀!
这样,她迅速找到黄曦文,两个人速度扩散了这个消息,这事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有人说她亲眼看着马利去了医院等等……
当然,消息的走向总体还是在王一乾意料之中的,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小毛老师的介入。
“要是能晚两天就好了。”
王一乾总觉得还差点火候,到目前为止,马利的表现都算正常,但是他相信这种谣言再持续两三天,马利肯定会熬不住的,到时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马利了,王一乾想到这里就觉得不甘心,差一点,差一点这事就成了。
“不行,我得找马利提前摊牌!”王一乾想着还是应该再搏一把。他跟毛线说了声抱歉就退出办公室了。
毛线一个人在办公室待了好长时间,才拨通了马利的电话。
“马利,我有事找你,你在宿舍吗?”毛线问道。
“老师,我已经睡了。”马利故意压低了声音,将脖子缩进外套里,给人一种头蒙在被子里说话的错觉。
“那好!先休息吧,明儿早上我接你吃早点。”毛线道。
说罢,她又给李美玲打了电话,得知李美玲确实送马利回了宿舍,她这才踏实下来回了家。
到楼下时,她妈来电话说,书涵还没有睡,在等她。
毛线只觉得自己浑身冒寒气,不大好受,道:“妈,你让鑫远把孩子送过来吧。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毛瑾听出女儿的声音不大对劲儿,急忙问:“你是不是感冒了?家里有没有药啊!”
“没事,洗个澡就好了。”毛线裹紧外套,没有缘由地想到了跟何方结婚那次,杜云就是在这样大风的夜里去接的她。
她这一走神,就忘了还在跟她妈通话中呢。
毛瑾觉出女儿不在状态,又这么晚才回来,估计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干脆说:“今晚就让书涵睡这边吧,让他跟尼雅睡。”
“好!”
毛线觉得尼雅也确实该跟书涵亲近亲近了,把墨衍那小丫头都要宠上天了,书涵却跟个受气包似的,真是同妈不同命啊!
毛线一个晚上都在想着马利的事,她在想王一乾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马利自己说的,还是王一乾从什么人那里打探到的?他该不会也跟那里的人有什么牵扯吧?到后来,毛线甚至有些担心马利该不会以为这事是她透露出去的吧。
这么折腾了一宿,第二天起床时毛线脑袋都要炸了,感觉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
她强撑着吃了一片散利痛,又迷糊了半个小时,这才开车去了学校。
毛线不到六点钟就到学校了,看时间还早,就在车里又躺一会儿,这一躺不要紧,一下睡过去了,到9点钟才醒,毛线看了下手机上也没有马利的未接电话,她查了一下课表,直接去教室堵马利了。
毛线还没走到教学楼呢,就接到辅导员的电话,说马利申请退学了。
“啊?”毛线这心里咯噔一下,紧跑了两步,道:“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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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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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看到马利正在那里填申请单呢,而且王一乾也在。
毛线一把抢过他俩手中的申请单,道:“你俩,跟我出来。”
毛线找了一间空教室,示意俩人进去。
“小毛老师!”王一乾先开了口,他今儿穿了件皮夹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完全不是头一天那副颓败样儿。
“打住!”毛线瞥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马利,问道,“为什么退学?”
马利笑了一下,迎着毛线的视线,道:“也不算退学,是我和一乾决定去澳洲留学了。”
“你俩?一起?”毛线脸上写满了问号。她很想问马利:“你知道他在背后对你做了些什么吗?”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
毛线叹了口气,道:“这都大三了,马上要毕业了,多可惜呀!”
马利和王一乾俩人的成绩都还不错,在班里算是中等偏上的,两个人又一直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交际也不是问题,将来找工作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想考研,加把劲也不是没有希望。虽然现在很多孩子效仿一些名人中途弃学,可毛线还是觉得大学的四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节点。毕竟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大部分还是会平庸地度过一生,大学是他们步入社会之前第一个积累资源和人脉的平台。
“老师,事情都弄清楚了,王一乾也跟我道歉了。他都是因为太喜欢我才会那样做的。”马利一脸平静地说道。
毛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姑娘是脑子被门挤了吗?为这种事感动?
“老师,我已经跟那些乱传话的学生声明过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心作祟才干出那种有损马利名声的事,这件事,我深刻检讨。”
王一乾这一番话看似在认错,实则给他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爱,而且那些话是他们乱传的,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爱你才是我的初心。”
毛线看着他一张白净的小脸,脑子里突然冒出她妈常挂在嘴边的几个字:白脸奸臣!
“这件事,你们父母都知道吗?”毛线问道。
“已经知道了,这是他们的意见书!”王一乾直接从书包里拿出两张单子,这是他一大早就让父母扫描过来的。
“你呢?”毛线转向马利。
“扫描件已经发到手机上了,我一会儿出去打印一下就好。”马利说道,她的声音很软,很是乖巧。
正是这样,才让毛线更加疑惑。
“这样,我现在需要单独跟你们谈一次话!马利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好!”马利冲毛线点了下头,拎着书包出去了。
马利又剪短了刘海,扎了个低马尾,走路的时候会跟棉衣帽子上的毛边摩擦起电,飞起很多碎发,这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英气。
“王一乾!”毛线敲了下桌子,问道,“你要干吗呀?”
“小毛老师,马利现在已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们双方家长都知道了,这次去澳洲留学是我的提议,您知道,”王一乾低垂着眼眸,道,“于骁尧走了之后,马利的状态一直不大好,我想换个环境对她会来说,会更好一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毛线打断他,明明昨天下班前,王一乾还是有些紧张的,怎么这才过了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呢?还有马利,不是早早就睡了吗?他们一个早上就把这么大的事谈妥了吗?
“昨天晚上。”
王一乾猛地抖了个激灵,面对小毛老师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的,然而想到马利已经答应了他,他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兴许,没有小毛老师从中间横插这么一竿子,他和马利的事还不能这么快定下来呢!
这么一想,他又有了底气,眉眼间还夹着些许骄傲,“您给马利打电话的时候,我们正在谈这事!”
毛线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王一乾的意思,他是在说自己管的太宽了。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意见了。接下来,校方还会有其他的老师找你们谈话,就按流程走吧。王一乾,校方没有正式同意你们的退学申请之前,必须按时上课。”毛线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只后悔没有早点跟马利把事情的真相讲清楚,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嗯,好的,谢谢小毛老师。”王一乾看上去格外客气,可毛线清楚,那不是他心中所想,他的眼神一直都不敢跟毛线对视,这说明,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
王一乾走到门口时,毛线又喊住了他:“王一乾!”
他脊背明显僵了一下,停顿了数秒才回头:“小毛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有!”毛线走近他,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明白,真正的爱,是成全,不是毁灭。”
“嗯!”王一乾抿了下唇角,神色尴尬,不得不说,毛线的话,戳中了他的短板。
私下里,他无数次安慰自己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马利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以这种近似毁灭的方式换取马利的爱情。
他以为,他会因此占了上风,可是当马利告诉他,同意跟他在一起时,并遵从他的建议去留学时,他并没有想象的那种快感,相反,他对马利,有了更多的愧疚和心疼。她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他亲手将她剥光了摔在地上任人踩踏,到最后当他抱起遍体鳞伤的她时,她咬着牙和着泪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种感觉,王一乾真的没法形容,他更不能想。他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对马利好。
马利进来时,依旧是安静地坐下,端正得像个小学生,毛线特别不能看这样的马利,她印象中的马利活泼又张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傲娇劲儿,完全不是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木偶人。
毛线倒宁愿她不这么安静,哭一场闹一场或者跟她叫板,把所有的事都赖她头上,也成。
可是,没有。
马利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等着她开口。
“都考虑好了?”毛线无奈地摇了下头。
“嗯。”马利笑道:“都考虑好了,等退学申请下来,我会回家一段时间直到留学手续都办下来。”
“需不需要我找人给你办?”
“不需要。都是王一乾他妈在办了。”
“哦。”毛线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马利,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马利咬了一下唇,道:“老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对自己负责的。”
毛线无力扶额,这也叫负责?
她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马利:“马利,我不知道王一乾是怎么跟你解释的,但是,我这边调查的结果是,谣言是从他那儿传出来。你能不能……”
毛线斟酌了半天用词,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着做决定,先缓一缓再说,毕竟出去要从头开始,人生地不熟的。”
“那样最好!”马利眼睛里突然有了一抹亮光,如果她有足够的钱,当然不用靠着王一乾出国了,她的父母都是在机关单位混了大半辈子的人,挣着那点死工资,饿不死也撑不着的,哪有闲钱供她出国念书,给她备一套房子当作嫁妆就要了父母的老命了,总不能逼着他们去捞油水吧。
马利并不想给父母增加负担,否则她也不会去外边找兼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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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我要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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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王一乾,马利就更没想法了。
王一乾追了她很多年,马利又不是傻子,这点心思能看不出来吗?她也不会因为被人强Jian了就寻死觅活的,这事,说到底,是她自作自受,她也没有觉得自己被人糟蹋了一次就成了残次品非得找个人贱卖。
这些日子,她早就想通了,既然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能剩下的,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一乾好歹是个知根知底的,现在又主动承诺会出资供她留学的一切开销,那也没什么不好。感情这事,她算是看透了,谁都没必要过早地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非这个不娶非那个不嫁的,没意思!
她和于骁尧不也曾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吗?到头来还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所以,对王一乾,马利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这家伙出去见过世面开过洋荤就蹬了她也没准。马利觉得感情这种事,不能想将来,她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先走出去!其他的,且走且看吧!
话又说回来,王一乾在学校里兜了她的老底,让她没脸见人,凭什么不让他出血呀?相比道歉那些没有营养的屁话,马利更喜欢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现在就后悔,那时候跟于骁尧在一起时,太矫情了,马利当初提出转班被毛线拒绝的时候,于骁尧就问她要不要去留学,他们两个去不同的国家,这样,对大家都好。她那时候一根筋儿,想跟于骁尧死磕到底,白白错失了一次机会。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毛线本来还想劝马利留下来完成学业的,看到马利眼里那突然迸射出的一抹亮色,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没有谁能够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换作她是马利,也会想要换个环境吧。
“这样也好。”毛线点了下头,她想到了存在银行保险柜里的那些证据,又犯了难,该怎么处理呢?
想到这里,毛线就不由得蹙了下眉。
马利似乎也明白了毛线的难处,她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问:“老师,我上网查了一下,强Jian案好像可以不公开审理,是这样吗?”
“是的。”毛线点头,这件事一出她就找刘文君咨询过了,涉及个人隐私的案件,可以不公开审理,委托代理律师即可。
“那些……证据还在吗?”马利唇色有些发白。
毛线心中一颤,抓住马利的手,道:“在的,我都存在银行保险柜里了,你随时可以取出来。”
马利张了好几次嘴,才吐出几个字:“我要告他!”
“好!好!好!”毛线激动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给你找律师。”
看马利没有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证据确凿,你只管报案就是,不用担心律师费!我出!”
马利好半天,才抬起眼眸,道:“老师,我对不起你,那天……”
她想说,那天本来是她故意把毛线引过去想整一整她的,吴胜男甚至跟她建议要找个人玩玩大学女老师,她怕惹出事才没有答应,没想到后来竟被吴胜男那个畜生……马利一想到那天的事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马利!”毛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是老师没有保护好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同意报案,我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这是她在心里憋了很多天的话。
在马利这件事上,毛线认为自己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是她没有积极地化解马利对她的误会,才导致了后面马利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以至于发生一些过激的行为。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学生被人凌辱,她这些日子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马利那天在卫生间颤抖的样子。
马利的眼眶有些泛红,但是,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毛线感觉到了马利的不舒服,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对马利来说,无疑都是在伤口上撒盐,除了让她回忆起那个屈辱的夜晚,一点用都没有。
她松开马利的肩膀,轻叹一口气,道:“先去上课吧。”
马利点头。
一直守在外边的王一乾看见马利出来的第一时间,赶紧迎了过去:“老师说什么了?她这人就爱多管闲事,你别在意啊。”
王一乾一直盯着马利发红的眼眶,心里琢磨着那毛老师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本想等马利先开口,可是又怕她说出什么他不能接受的话。
“马利,你不要听毛老师瞎说……”王一乾很担心马利会突然改变主意。
“老师同意了。”马利打断他,“走吧。”
“好!”王一乾试探着将右臂搭在马利的书包上,看她没有排斥,又暗暗地移上去一点,虚搭在马利的肩头。
毛线出来看到这一幕,想到马利和于骁尧在一起的时候,少有这样并肩前行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于骁尧在前,马利跟在后头,步子迈得很大,跟假小子似的,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王一乾的目光一直在马利身上,俩人虽是并排走着,可王一乾的步子是明显放慢的,亦步亦趋地跟着,马利是被照顾的那个。
“莫非这俩人才是最合适的?”毛线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毛线并不清楚马利为什么突然接受王一乾,是真的被王一乾那些所谓的真情打动?还是因为那件事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王一乾?这两个原因,都不能深究。毛线并不认同王一乾这种毁灭式的求爱方式,可是站在马利的角度,她又深感无力。
毛线最后决定不再干预马利和王一乾的事情,他们既然已经知会了双方家长,至少在安全方面是可以保证的。不管是以老师的身份还是从女性的角度来说,马利能安全地撑过这一段才是最重要的,李美玲正在准备考研,她也不好总是让人孩子去照顾马利,况且以马利现在的状况,即使李美玲天天跟着,也不见得能敞开心扉。若是王一乾这个时候能给马利一点慰藉,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将来如何,那就交给时间吧。
这天毛线没有课,她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即将与她碰面的时候,又拐进去了。
毛线叹了口气,直接给李锐打了电话:“你是不是哪里得罪邓丽霞了?她现在怎么看见我就绕道走啊?”
毛线仔细想过了,她和邓丽霞工作上几乎没有交叉,不可能闹什么矛盾,私下里,李锐就是她俩唯一的焦点了。她琢磨准是李锐得罪了邓丽霞,让她跟着吃瓜落儿了。
“我?”李锐想了一下,道,“估计是那天看见我跟你在一起,没理她吧!”
“嗯?”毛线想到那天李锐确实是往后看来着,当时她好像还问了一句什么来着,“你怎么不早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未娶你未嫁,我去找你还要跟什么人报备吗?”李锐嘴角掠过一抹笑。
“不是……”毛线张了半天口,就说不下去了。
李锐都能这么坦然,她这再扭扭捏捏的倒好像俩人真有什么似的。
“你……”
“你……”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竟同时开了口,但又同时打住,最后还是李锐先说的:“这样,等我忙过这一阵,你叫上她,我请你们吃饭!”
“人我可以给你叫!但是饭我就不陪了。”毛线皱了下眉头,问:“哎,你觉得邓丽霞到底行不行啊?我妈天天吵着让尼雅给你介绍姑娘呢!”
“多多益善啊!”李锐又没正形了,他这一阵当“卧底”有瘾了,养了一身的痞气。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毛线又问了下关于马利的案子怎么报案的事情。
“报案就可以,她是被害人身份,公安和司法机关会依法追诉被告的刑事责任。律师也不需要请,必要时配合调查就行。”李锐想了一下又道:“不过,以我的经验,这种案子被告一般会请律师以原告自愿发生性关系或嫖娼为由做无罪辩护。”
“真他妈无耻!”毛线这火气噌一下就喷出来了,带着几分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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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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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大学老师也会骂街啊!”李锐笑道。
他突然发现毛线这人还蛮有趣的,不似她平常看着那么蔫巴,也是个有血有肉有脾气的。
“我不跟你说了!”毛线先挂断电话,她得赶紧找下刘文君提前做好准备。
李锐无奈地摇了下头,给杜云发了条短信恶心他:你这媳妇什么毛病?话没说完就撂电话啊!你确认她那教师资格证不是花钱买的吗?素质呢?
杜云此时正在长沙家里给他妈摁腿,那次手术之后,他妈就一直在床上躺着不怎么下地,只有在有学生来看望她的时候才会下楼去走上一圈。对于应英掐毛瑾那件事,娘俩都闭口不提。应英连着做了两次切除手术,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这心里,突然被拉了一道口子,对一切都没那么在意了,少了执念,也就没了欲望,她整天都在床上躺着,不言不语的,饭也吃得很少,杜宗明只当是术后不良反应,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杜云,每天都定时给她开窗户放味儿,帮她捏两个小时的腿儿,只是他也不肯说话,好在他一直用手机放单田芳的评书给应英听,好歹屋里有个音儿,不尴尬。
李锐的短信就是在应英听到《武松打虎》那一段时弹出来的,应英只是下意识斜了一眼,还是看了个全乎,她随手摁了一下,退出评书,将手机递给杜云。
杜云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放一边了,又摁了三十分钟,重新给应英盖好被子才走的。
杜宗明此时正在外屋的沙发上百~万\小!说,披着毛毯,完全没有形象。
“爸,你就不能把空调打开!”杜云说着就猫腰去茶几下面找遥控器。
“不用不用!”杜宗明腾一下跳起来,说:“我去你妈那一屋!”
杜云知道他爸就是舍不得那点电费,就算是他这会儿开了,等他一走,他爸还得赶紧关喽。
这次应英生病,杜宗明受了很大的惊吓,以前他隔三岔五就会邀上几个老友去茶室聚聚,喝个小茶下个棋什么的,现在也省了,费钱啊!那应英住院那些日子,啥都没见着好光看着收费单子了,哎哟,那叫一个烧钱啊!
这幸好是有医保多少还能报销一部分,不然啊!杜宗明觉得这普通老百姓真是看不起病,也难怪现在这些个年轻人谈婚论嫁又开始讲究门当户对了,没办法,生活成本太高了。像他们家这个条件的,那要早找个乡下的,那他家杜云得背多大的负担啊!
杜宗明现在觉得儿子出去转了一圈,这眼光还真是不赖!就人毛线家那个条件,给杜云省了多大的事呀!别的不说,那将来养老是不用杜云操心的啊,这可是大头啊!
杜宗明这段时间格外注意身体,不为别的,就是不能再给儿子增添负担了。应英这次生病,他是看明白了,这大多数人啊,都是平平淡淡省吃俭用地过上大半辈子,然后再生上一次大病,花光大半辈子的积蓄,走了。
说来说去,无疾而终才是人的终极梦想啊。
杜云准备回去的时候,家里又来了客人,是他妈以前带过的学生,韩冰。
应英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只有在有学生来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提起以前上课时候的一些趣事,倒也眉飞色舞的。
这倒是让杜宗明有些意外。他悄么着拉过儿子,道:“你这一招还挺好使。”
“嗯?”杜云愣了一下,反问,“这些学生不是你招来的吗?”
“怎么可能!”杜宗明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该不会是这应英自个儿通知的吧?不能吧!
杜云愣了片刻,想到他爸这么好脸面的人,还真不干不出招呼人学生来家看人这种事来。
他妈这阵状况不大好,亲戚走动的也少了,就刚开始从北京回来那一个礼拜看的人多,后边这些日子都是他妈以前的学生来看。
爷俩从外边琢磨的工夫,应英已经被韩冰搀着出屋了。杜云赶紧迎过去:“我来。”
应英却没有把手递给他的意思,而是抓着韩冰的手,道:“我下去送送你!”
“应老师,您还是从家里待着吧,别下去了。”韩冰一脸紧张地说道。
“没事,就当出去透透气了。”应英说着话已经弯腰穿鞋了。
韩冰在一旁很是为难,杜云冲她点了下头,道:“没事,我也下去!”
说话的工夫,应英已经开了门,韩冰也迅速换好了鞋子。
下楼的时候,依然是韩冰搀着应英,倒也不是她特别想搀,她眼神不好,平常自个儿下楼都得扶着把手,更别说搀着人走了。可是应英一出门就把手臂架起来了,她可不就得搀着呗,这一路都的是格外小心,等下到一楼的时候,她这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汗。
楼下几个老太太还在外边闲聊天,真是不管风吹日晒,没有一天不落的,应英主动跟她们打起了招呼:“都在呢!”
“啊,在呢!又是学生来看您来了了?”一楼的老太太问道。
“可不!我就说孩子们怪忙的,这一个个非得来!多耽误事呀!”应英说着话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整个人一下子轻盈了不少。
“您这还真是桃李满天下啊!”另一个穿黑色夹袄的老太太说道,她粗略估摸了一下,这些日子来看应英的人有小三四十号了,这每天人就没断过,应英更是夸张地将那些送来的花束插在楼道里,说什么太多了家里搁不下,现在他们这可是满楼花香啊!
“这倒是。”应英得意地扬起脸,胸脯使劲挺了挺,转向韩冰,“我送你出去。”
“不用,应老师,您快回家歇着吧。”韩冰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红包塞进应英的棉袄兜里。
他们同学都说了,给应老师放不下钱,让多带点礼品,可是韩冰觉得,还是给钱实惠,再说了,这癌症说难听点就是个烧钱的病,能不缺钱吗!那红包,她本是打算临走的时候悄悄地放下的,哪承想这应老师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找着机会呀!
“不行!不行!这不行!”应英欲将那红包塞回去,却又被韩冰按着了双手。
“应老师,您别嫌少,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她用力摁住应老师的手,道,“您好好养病,我改天再来看您。”
应英看着韩冰眼里的泪花,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杜云,你送送韩冰。”应英给一旁的杜云使了个眼色。
“好!”杜云点了下头,悄悄接过他妈递过来的红包,塞进牛仔裤后边的兜里。
俩人边走边说,韩冰又详细问了应英的手术情况,杜云都一一说明。
“应老师这个病,八成还是跟职业有关。”韩冰感慨道。她现在也做了老师,能体谅老师这一行的辛苦了,真的是全凭一口气撑着。看到应老师,她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心中难免伤感。
“也不见得。”杜云宽慰她道,“你看我爸不好好的吗?我妈这人啊就是好琢磨,心眼儿小,凡事好较真……”
“这话说的,这当老师的,有几个心大的?那样的话,哪个家长还敢把学生托付给你!”韩冰毫不客气地怼了杜云一通,她比杜云要年长几岁,小时候还带杜云玩过呢,说话也一直是以长者的姿态。
“好好好!你们老师最好了,好琢磨是为了因材施教,心眼儿小是谨小慎微对学生负责,事事较真是你们钻研精神的体现!总之,你们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杜云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反问:“姐,你怎么知道我妈生病的?”
“你糊涂了吧!”韩冰疑惑地看着他,“不是你在人人网上发了帖子,寻找应老师教过的学生吗?”
“我?”杜云愣了一下,想起毛线曾经找他要过一次人人网账号的事情来,顿时就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道:“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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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母子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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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冰只当他是这些日子因为应老师的病折腾坏了,宽慰道:“杜云啊,应老师这个病你也别太操心了,这不手术都做了吗,且等着慢慢康复吧!”
“知道的,姐!”杜云趁着韩冰不注意将红包从后屁股兜里抽出来,塞进她车里。
“那行!我还得去接孩子呢!有事随时联系。”韩冰觉得这杜云变化都是挺大的,别的不说,能为了他妈这病花那么多心思收集应老师之前那些资料,也是很用心了。
“好嘞!”
杜云看着韩冰走远了,才打开人人账号,果然看到了那篇情真意切的《寻人启事》,毛线以杜云的身份给他母校的学生发了帖子,请他们帮助寻找应老师当年教过的学生,鼓励她勇敢面对癌症。她甚至还提到了杜云跟她讲过的几个小趣事,怀念过去那些旧时光。
杜云看着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留言,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说实在的,他之前从没觉得父母当老师有什么好,干的竟是些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而且作为教师子女的他,可以说是被全面无死角地监控着,真是在学校放个屁都会被老师打小报告,这种“特殊待遇”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这些都不提了,他爸之前辅导过那么多进了重本的学霸们,逢年过节的,连个问候都没有,还不如那些学渣呢。想当年,他爸是怎么给人家补课的?学校上完课还领到家里来,年三十的上午家里都有学生补课,不只他的书房,沙发、餐桌全被当成了书桌,屋子里满满登登挤得都是学生。照着现在这种收补课费的标准,他家早就发了。可他爸当年,是分文没有,还得自己掏腰包买课外资料辅导。那会儿要是时兴集五福的话,他们家保准能垒一屋子敬业福。
杜云回去时,他妈还在楼下等着。这半天,应英又跟这些老太太列数着自己教过得那些“桃李”,言语之间,满是骄傲。
有个老太太问道:“应老师,您上回去北京儿,是不是也是学生给安排的?”
她那声“北京”后面的“儿”拖的分外长,应英看了眼走过来的杜云,笑了下:“都是我儿子朋友安排的。”
“还是您家杜云出息啊!”
“没什么,出门在外的,谁还没有一两个朋友。”应英嘴上说得很是谦虚,可那眉眼间全是得意,两只手背在身后,身子挺得笔直。
“哎呀!这可了不得啊!听说北京那医院排队都不好进!”另一个老太太说道。
头些年,她家老头子得病的时候去过一次,那叫一个费劲儿,连着半个月都没排上个,最后还是找人从长沙做的,当然,人也没了,多会儿提起这事儿,她这心里都有个疙瘩,觉得当年要是在北京做了,没准能多活几年呢!
“没有吧,我们没排队。”应英漫不经心地撩了下头发,转向杜云:“是吧?”
“是。”杜云点了下头。
他早就看清了他妈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在这些老太太面前好好地显摆一把,把之前因为小杨那档子事舍出去的脸面都捡回来。
这个台子,他得帮着搭好。
其实,这些日子杜云也感觉出来了,先前那些老太太们见着他妈都是阴阳怪气地喊“应老师”,这会儿倒是“您”长“您”短的,他听着是别扭,可是他妈好像很享受这一套,每次送客人下来,都要从这儿站上一会儿,显摆的意图格外明显。纵使这样,那些老太太们仍是热情不减,想了解更多关于“北京”的事儿,毕竟那是天子脚下,听说大街上随便拽个人都是千万身价,了不得啊!
应英眯着眼睛,嘴角挂起一抹淡笑,眼前这一幕,正是她想看的,很好!
杜云捏着手机,站了一会儿,道:“妈,我们出去走走吧。”
应英回神,笑道:“那就走走!”
应英微笑着跟中众老太太摆了摆手,娘俩在别人面前是营造了一幅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只是应英很清楚,儿子的身子是僵的,他们的距离不在身体,而在心里。
出了小区,应英脸上的笑一点儿一点儿隐去。她径直走向小区旁边的亭子里,从兜里掏出手绢拂去长椅上的灰尘,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要实在气不过,打我一顿也成。”
说罢,她先坐下了,又指了指另一边,示意杜云也坐下。
应英心里知道,娘俩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她也不是有意避而不谈,是没那个脸面谈,应英在杜云面前,一直是老师和家长的双重身份,她从没有想过让儿子看到自己那么恶劣的一面。准确地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有那么差劲儿的一面。
这一点,让她在儿子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回天津办点事。”杜云斟酌了下用词,他并不想因为这事再刺激到他妈。只是他要再不回去,他和毛线的事,就跟这天气一样,恐怕是一天比一天凉了。他这些日子寄的花都被原封不动地寄回来了……
杜云最担心的还是,毛线一气之下随便找个人结了婚,那就不好办了。
应英点了下头,并没有太意外,从他儿子找了那么些学生来看她,她就知道,这孩子早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你去你的吧,也不用叫那些学生来看我了。”应英将后背倚在柱子上,脸上是说不清的落寞。
老话说,儿大不由娘,是一点都不假。她几十年的生养之恩,还不敌人家抖一下胸前那二两肉!
“那些学生不是我叫的,是毛线。”杜云说着将手机递给他妈,“这上面有很多学生的留言,大家都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应英接过手机,翻了几下,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泪光,有些学生的名字,她都想不起来了,只能隐约辨得出模样;有些学生只记得名字,又对不上脸。能叫得上名又能认得出脸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了。甚至于,他们在那上面提到的一些小故事,她也很模糊。还有他们说的那句叫什么“会了吗”的口头禅,她真是不大记得了。
“妈!”杜云拉过他妈的一只手,抚了下她手上突起的青筋,道,“你的生活里不只有我,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应英明白儿子的潜台词,还是要离开她的意思。
“你走你的,我过我的。甭说那些个废话。”应英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这话愣是没说出口。
杜云这些日子忙进忙出的,人又瘦了一圈,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应英实在是不忍心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这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她舍不得啊!
“妈,你不能为了我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杜云揉着她妈的手指,道,“妈,你想过没有,你要是那天真的掐坏了我义母,咱娘俩该怎么过呢?”
应英愣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是落下了。
她也没想过要伤人,只是那个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爆发出的那股子蛮力,现在想想,也还是后怕的,若是真把那毛瑾掐死了,杀人偿命是少不了的,她这一世的英明毁了不说,儿子也跟着完蛋了,谁愿意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呢?更重要的是,她的儿子,还有那些学生们该有多失望呀!
应英抽出手,将头瞥向一边,任眼泪滚落唇边。
“妈,之前都是我不好。”杜云揽着他妈的肩膀,道,“我不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认毛线的妈妈做义母,这件事,是我考虑欠妥,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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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她也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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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咬着唇角,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在杜云伸手要帮她抹泪的瞬间,她抬起手腕假装捋头发避开。
应英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眼睁睁地听着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妈而无动于衷。毛瑾她凭什么呀?就凭一个毛线?也不看看自己生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杜云看着他妈强忍着泪意的样子,有些震惊,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妈的伤害这么大。他更不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一声妈不只是个称谓,还有尊严、人伦在里头,只一个妈字就可见其关系之亲密,这种亲密是任何关系都无法取代抑或是超越的。
对于应英来说,儿子的行为除了背叛,还有不认同,他轻而易举地接纳了另一个人取代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够容忍的。当然,对自己的儿子,她是不忍责怪的,她把这种不满统统嫁接到了毛瑾身上。
“妈,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怪不得别人。”杜云坦言:“我和毛线认识这么久,每次都是在她刚刚准备接受我的时候,出一些意外,然后一拖再拖,我真的是怕了。你们那次去,非得撺掇我和小杨,那我要是真去了,让毛线怎么想?所以,我当时一着急就去了她家,毛线不肯见我,她妈就帮我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认我做义子,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把你们安置好了再作打算,没承想紧跟着,公司就出了问题,不只是我们,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自发地加班加点想扭转局面。那是最重要的几天,关系着很多人的前途。所有人都在铆足了劲做最后一拼,我不敢有任何的松懈。那次你们去公司,我也是故意把你们赶走的。”
杜云顿了一下,笑道:“妈,那次,我们一举扭转了公司的局面,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不吵不闹不争不抢不声不响地撤退,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应英大半个身子倚在柱子上,右手臂几乎挡住了整个脸,她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着,她好像一直在等着儿子向她低头认错的这一天,可是,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这心里又格外的难受,像针扎了一般疼。
“妈,这些事情,的确是我做错了,是我考虑不周。”杜云吸了一下鼻子,道:“可是,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不在于毛线和她的家人,是我先喜欢她的,也是我一次次赖在她身边不肯走的。”
应英只听着扑通一声,整个人像是跳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深渊,说来说去,她这儿子到底还是向着那家人的,生怕她再去找那家人的麻烦啊。
“所以,妈,你有什么火有什么气,只管冲着我发就好了。不要……伤及无辜。”杜云咬了半天牙,还是把这几个字说吃出来了。
“无辜?”应英哼了一声,眼泪就滑到唇边了,涩涩的。她的鼻音掩过了话音,以至于,坐在旁边的杜云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是,即便听不到,他也能清楚地感受他妈的心情,她这半天一句话都没说,眼睛直愣愣地瞅向街边的树,又用手臂掩着脸部不肯跟他对视,不是哭,又是什么!
杜云叹了口气,揽着他妈的肩膀,道:“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找谁你都觉得人家配不上我,既然你谁都瞧不上,不如让我找一个我能瞧得上的凑合着过吧?不然,你说咱娘俩得多亏。”
应英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问:“你知道我跟毛瑾谈了什么吗?”
“妈,甭管你说了什么,都是为我好,这一点我懂的。”杜云顿了一下,道,“可是妈,咱不能没有底线,万一真的出了人命……”
一阵风刮过,应英莫名地抖了一个激灵,眼泪再次涌上来。
“妈,法律上不允许我替你受罚。”杜云搓了下发僵的双手,道,“你要实在不喜欢我成家,那我就一个人过,咱不能干那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
这些日子,杜云思考了很多,准确地说,他是在反省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有问题,竟逼着他妈对别人下死手?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他的责任,或许从他设计跟小杨假结婚的时候就走错了。
“胡说什么!”应英带着浓重的鼻音吼道。
“妈,你听我说完,”杜云帮他妈抹去脸上的泪,“结不结婚,成不成家,对我来说,真没那么重要。你好好地活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
“瞎说!”应英回手就是一个巴掌,她本以为杜云会躲开点,没想到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竟然还笑了一下。应英这眼泪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她使劲推了杜云两下,嘴里骂着:“你个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打死你算了。”
杜云倏然伸出右手,捏住他妈的鼻子,应英下意识地擤了一下,鼻涕眼泪甩了杜云一手。
杜云左手从兜里掏出纸巾,抽出两张递给他妈,又抽出两张擦了擦手,道:“妈,你是我的家人,毛线也是。”
应英瞳仁骤缩,胸口灌进冷风,一片冰冷。她迅速起身拿纸巾抹了鼻涕眼泪,将拿纸巾团在手里,向四处张望着,想找个垃圾桶来。她这眼睛刚浸了泪,被风这么一吹,吹得生疼。
杜云将那团纸接过来,道:“我去。”
说罢他紧跑两步奔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应英看着儿子在风中奔跑的模样,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半晌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随他去吧。”
杜云的心思,都落在了最后一句上,他说了那么多,甚至主动提出可以不结婚,不成家等等,但是,结果仍然不忘提醒她一句:毛线也是他的家人。
冬日的太阳落山早,光线也不是那么强烈,这才不大会儿工夫,已经感受不到暖意了,应英下意识地裹进了棉衣,这次手术后,她老觉得浑身冒凉气,受一点寒这胸口就呲啦呲啦地疼。
杜云将身上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妈系上,嘴上还唠叨着:“多会儿出门都不知道戴围巾!”
“啊,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想不通的时候,一围巾勒死我这个老太婆,一了百了。”应英赌气似的说道。
说完,连她自己也有些愣了,她这是在干吗,跟儿子撒娇吗?应英将头转向一边,眼眸间有些不好意思,她几乎已经忘了,这才是她跟儿子正常的相处方式,在毛线出现之前,他们娘俩的日常对话基本都是如此,他们喜欢跟彼此开一些小小的玩笑。
杜云眼神一顿,笑了一下,搀着他妈往家走去。
应英的眼睛一直落在地上,她和儿子的两个影子一长一短,肩并肩想跟着往前去,像两棵移动的树。
那天晚上,应英失眠了一整夜,她的失眠不是因为别个,而是疼痛。胸口一阵一阵地疼痛让她难以入睡,身旁的杜宗明却是鼾声如歌,时紧时缓,忽大忽小。
其间,她忍不住疼痛,想要翻个身的时候,杜宗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拍她两下。
应英下意识地收紧身体,以一个不是很舒服的姿态躺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杜云终究是长大了,他是需要有个家,有个人在身边躺着,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她是何等的自私,竟逼得儿子说出不婚不娶这种话来?
冬夜漫长又寂静,疼痛就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牵扯着应英的心口,这样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若她有一天真的走了?谁又能真心实意如她一般好好地照顾她的儿子呢?
应英翻来覆去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在她疼得几乎要喘不上起来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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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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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乾在学校篮球场边上做了造型,将马利从高中以来各个时期的照片都一一整理出来,公开表白马利,并为之前诋毁马利声誉的事做了道歉,听说有不少同学围观,有好多女生都感动哭了。
甚至还有一些单身的女老师来找毛线求证,对这件事,毛线对外一直表示不清楚不知道不关心不干涉学生的感情生活。
班上关于马利的那些谣言因为王一乾的接盘不攻自破,马利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活力四射的样子,可是毛线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后来想着许是那马利前一阵太消沉,这一阵缓过劲来,突然变得活泼起来,跟之前反差太大的缘故。
退学申请批下来之后,马利和王一乾就回了老家。她走之前没有跟毛线打招呼。这事,毛线是后来才通过辅导员知道的。人家还为她打抱不平来着,让她以后少管学生的闲事。毛线一笑了之,没有放在心上。一是她和马利之间因为于骁尧的事,注定不会走得太近;二是她感觉马利还会回来的,毕竟那件事还没有结束。
这一年的12月毛线特别忙,学校那边临近期末了,她在校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一倍;公司又要举行年会,她要兑现双倍年终奖的承诺;同时大学老师又来了电话,说是十周年校庆,请她返校参加活动,这一来,同学群就活跃了,计划着到时候要一起聚聚。所有的事都往一块儿赶,毛线不得不把一些工作带到家里来。好在书涵很乖,一点儿都不闹腾,随便丢他点什么东西都能自己玩上个把小时。
过度地劳作让她没有时间考虑私事,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提着一口气,想着不要出任何差错,平安度过这一个月再说,就连邓丽霞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俩人再次在教研楼碰上,毛线才想起俩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会议结束后,毛线故意绕到邓丽霞回办公室的路上等她。邓丽霞往左她往右,邓丽霞向右她又向左,总之,毛线想着必须跟邓丽霞谈一次,朋友不做没关系,但是,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
“要不,你先?”邓丽霞本是要说几句狠话的,可她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这毛大胆还真是啥事都干得出来呀!大白天地就这么挡着她,也不怕别人笑话!不过别说,她这一招还真管用!
“有几句话,说完就走!”毛线撑起胳膊挡在墙上,她明明比邓丽霞矮了一截,愣是强装出一副大姐大的气势。
邓丽霞再次憋笑,板着脸道:“说!”
“第一、你误会了我跟李锐的关系;第二、他……”毛线看了邓丽霞一眼,欲说还止的样儿。
邓丽霞看她犹豫的样子,突然这心就提起来了,那李锐老出任务,不能有什么事儿吧?
“他怎么了?”邓丽霞下巴紧收,声音很是急切。
毛线本是逗她的,没想好后边的话该怎么说来着,一看她这样,还真是对李锐上心了,她眼睛一瞪,低声喝道:“你倒是问他去呀!”
说完这一句,直接掉头就走,留邓丽霞一人愣在原地,这毛线到底是要说什么呢?难道是李锐真有什么事了!邓丽霞想着她不该是只为了解释一句什么才特意等她的,要解释早就该解释了,这一学期都快结束了,还解释个屁呀!再说了,就毛线那软硬不吃,轴得要死的性子,她能跟谁解释呀!这么一想,邓丽霞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一定是李锐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直接摁了电话拨过去,没承想李锐这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这心里就更慌了,直接追着毛线跑出去了。
毛线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她听着邓丽霞喊她,这步子就更加快了几分,这在邓丽霞看来,就是急着赶路啊,她索性丢了高跟鞋一通狂追!
好不容易才赶在毛线上车前将她拦住,她弯着身子抵住车门,两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带我,我一块儿去!”
“不好意思,我这车认生!”毛线一把拖开她,直接上车走人。
这邓丽霞本就跑了一路,被毛线这么一拽,直接坐地上了。再看那毛线,仍然是一脸严肃。邓丽霞这下就更紧张了,她二话不说直接拦了一辆车,跟着毛线的车走了。
毛线在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出租,眼睛弯了弯,骂了句:“重色轻友!”
邓丽霞看着毛线一路直奔医院,她这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她不停地催促出租师傅跟紧点。
出租师傅本是有些不高兴的,看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嘱咐把鞋穿上,别一会儿下车落车上了。
邓丽霞这才反应过来,自个手里还捏着两只高跟鞋呢!
她赶紧低头穿上,眼睛还是忍不住盯向前面的车。
“你慢慢穿,我看着呢!不能耽误你事啊!”出租师傅说道。
邓丽霞也不知是感动地还是吓得,等她穿好鞋子看着毛线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那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这一着急连车门都打不开,直接拿胳膊肘去怼!最后还是师傅从前面探过手帮她开了车门,邓丽霞哭着扔下两百块直接跑着追进去了。
毛线进住院部时透过玻璃大门反光看到追过来的邓丽霞,刻意慢了两步,低头假装从包里掏了下手机,等她靠近一点,立马奔上二楼了。
就这样,邓丽霞一路尾随着毛线去了病房。
她这一路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万一李锐落下了什么残疾,她都认了,只要还活着就行。
她光顾着想心事了,一时没看住毛线到底是进了哪个病房,只好一间一间的敲开去看。
李锐正帮他婶擦洗脚丫子的时候,邓丽霞夺门就进来了。她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又看看李锐,反反复复好几次,许是过度惊愕的缘故,她的嘴巴一直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李维江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姑娘,你找谁?”
毛线笑着拉了他一下,嘴巴向李锐那边撇了下。
“噢!噢!”李维江赶紧起身给她让座。
邓丽霞还是一动不动地瞅着他,整个人像是被盯住了一般。
毛线再也看不下去了,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呦!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邓丽霞被她这么一撞,回神般地看了她一眼,问:“他没事?”
毛线也是无语了。连一块儿说话那种干醋都吃得人,怎么就这么舍不下脸面呢?就不能俩人面对面好好地谈一次吗!
“李锐!你看到了,这可是一路拎着鞋追过来的!”毛线往邓丽霞脚上瞥了一眼,“你俩的事,好好说啊!别再拿我当灯泡!”
她这么一说,李维江就明白了,敢情这姑娘是奔着他这大侄子来的呀,那真是太好了。他又听说是跟着毛线来的,心里琢磨着八成是跟她一个学校的,估摸着也是个老师,这样,他对邓丽霞的印象又加了几分。
他赶紧接过李锐手里的毛巾:“我来,你们出去谈!这不是说话的地儿!”
“稍等下!”李锐觉得这马上就擦完了,用不着再换一个人了,没承想这话还没说完呢,那邓丽霞就扑过来,直愣愣地撞向他胸口,他手里还拿着给他婶擦脚的毛巾,两只手定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还是毛线帮他打了圆场,她伸手接过李锐手里的毛巾帮李婶擦了脚,又拿胳膊肘顶了邓丽霞一下:“你俩出去腻歪,别占着好人地!”
说完,她先拿了盆换水去了。
李维江十分识趣地跟着毛线出去“打水”了。
邓丽霞触及李锐厚实的胸膛,耳边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这是没事!
她迅速吸了下鼻子,又朝床上的病人点了下头表示抱歉,转身跑出去了。
李锐很是无奈地抽了下嘴角,这姑娘什么脾气,来无影去无踪的!
“傻小子!还不快去追!愣着干啥!”
李锐被他婶这么一催,脸上莫名有些发烫,迅速扯了外套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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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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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霞并没有走远,她这跑了一路,这会儿才感觉后背上都是汗,她将外套敞开,一手撑着墙壁,顺着墙根走,她眼眸里亮晶晶的,像哭又像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疯癫。
李锐先去洗了一把手,出来小跑了两步就追上她了。
“嘿!”李锐拍下她的肩膀,“上哪儿去呀!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没有!”邓丽霞连忙否认。
她这会儿知道自己是被毛线那丫头涮了,但是,涮就涮了,她也没有不高兴。相反,看着李锐好端端地,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她很感动,毕竟,来的路上,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没有什么?”李锐将她拉至楼梯拐角处。
“什么都没有。”邓丽霞咬了下唇,她其实知道李锐喜欢的人是毛线。从他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也知道她不该突然冷落毛线,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人家俩人好好地,她非得从中间插一手!怎么看都多余!
李锐瞥了她一眼,二话没说将她摁在旁边的椅子上,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创可贴!这是他刚出来时从护士站哪儿拿的,他见识过这姑娘光脚追小偷的样子,知道她有多拼!
邓丽霞穿了一双高跟棉靴,里面是一双羊毛袜子,李锐愣了一下,想到这会儿已经是冬天了,又将她的袜子褪下。
邓丽霞忍不住“哎呦”一声,她脚底磨起的水泡已经踩烂了,跟袜子黏在一起,李锐这一撕,相当于是直接揭了一层肉皮。
“你这脚是租来的啊!这么死命造!”李锐真是气极了,他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起来!”李锐作势要抱她去医务室,邓丽霞别扭了一下,把着椅子扶手不肯动。她那会儿生扑上去完全是一时冲动,现在已经是十分冷静了。她这又不是动不了,搂搂抱抱的,影响不好!
没承想,她这一犹豫,差点酿成大错。
胡心瑶从三楼下来,正好撞见了他俩:“锐哥?这是怎么了?”
不等李锐言声,她就弯下腰去看向邓丽霞的脚。
“走路磨的!”邓丽霞不好意思告诉人家她是光脚跑成这样的。
她这右右脚踝以前崴了一次,后来就落下了习惯性崴脚的毛病。所以,她平常很注意,办公室里常备着一双高跟鞋工作时穿,平常上下班都是平底鞋,这次她刚开完会就跟着毛线出来,没来得及换而已。
胡心瑶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那要常穿平底鞋才是。”
说罢,她又转向李锐:“锐哥,你们稍等,我去拿药来。”
“好!谢谢你!”李锐向胡心瑶道谢。
他对眼前护士姑娘,很是礼貌,尼雅这阵子每天给他婶做理疗,完了都是人家这个护士在忙前忙后地照看着。听他婶说,每天人家下班之前都要特意过来问候她。他知道这都是尼雅安排的,可是,他同样知道胡心瑶做的远远超过了她的本分。
“锐哥,你客气了。”胡心瑶笑了一下,转身直接去了护士站。
得知尼雅家里开了医院后,胡心瑶和孟琴等几个姐妹就先后从原来的医院辞职,奔着她来了。倒不是图别的,姐几个在一起搭班习惯了,配合起来比较默契,效率也高,那尼雅脾气又好,不像那宋怡似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成天板着个脸训人,知道的就是一护士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院长呢!
胡心瑶对李锐倒不陌生,尼雅每天亲自给做理疗的那位病人是他的亲婶子,听尼雅说李锐从小是在叔叔家长大的,老两口膝下无子,就他这一个大侄子,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李锐是非常孝顺的,现在的人啊,甭说侄子了,就是亲生儿子有几个能做到他这样的?反正回回见着李锐不是跟他婶洗脚就是给按摩,不知道都以为人家是亲娘俩。正是这样,胡心瑶对李锐多了几分好感,往李婶那屋跑得也勤快了很多。原本她那屋只有尼雅自己给老人家理疗,是没有配护士的,但胡心瑶还是借着尼雅的由头过去好几趟,见着李锐也跟她那边喊哥,不过她还在前面加了个锐字,听上去有些不一样!
很快,胡心瑶就拿了药品出来,当然,她手里还拎着一双一次性拖鞋。
“这个不严重,就是处理的时候会有一些疼!你忍着点!”胡心瑶就那么在走廊里俯身帮邓丽霞处理脚上的伤口,两只脚一共有七处,她都一一清洗、上药,后又裹了一层纱布,笑道:“你踩着拖鞋试试,应该没那么疼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就是疼,她怕是也说不出口了。
邓丽霞抬头看了一眼胡心瑶,不想正撞上她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明明人家是笑着的,可她总感觉有点刺目。等到李锐想扶她,被胡心瑶抢先一步搀着她的时候,邓丽霞终于明白了这姑娘的心思!她这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避开胡心瑶伸过来的手,笑道:“一点儿都不疼了,真是谢谢您了!”
她这话说得也很扯,那刚洗过的伤口,能不疼吗!
不过,这种小伤对李锐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她说不疼,他就真当不疼了,再没有要搀她的意思,这邓丽霞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这人要是让给毛线,她也就认了,毕竟是自己人,可这小护士就不一样了,这是外人啊!凭什么呀!
邓丽霞再想到毛线费尽心机把她领到医院,怎么说人家也是给她创造了跟李锐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就这么打道回府了,再让这小护士捡了便宜,那也太不够意思了!她这一琢磨,就不甘心这么回去了,索性一屁股坐下,甩了那双一次性拖鞋。
“怎么了?”李锐停下来问她。
这时,走在前面的胡心瑶也回头看她。
“没什么,就是不想走了!”邓丽霞没好气地说道。
胡心瑶看了她一眼,非常识趣地转向李锐:“锐哥,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事你随时叫我啊!”
“好的,麻烦你了!”李锐道。
等人一走,这邓丽霞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李锐也没有逼问她。她这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你找我有事?”还是李锐先开了口。
邓丽霞这个气呀!这李锐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傻!她找还能有什么事呀!不就是奔着他这个人来的吗!
算了!反正扑都扑了,也不差这一下了,邓丽霞仰头,直对着李锐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欢她?”
“嗯?”杜云愣了一下,想到她这是在吃那小护士的干醋,有些想笑,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不是。”
“那她叫你锐哥?”邓丽霞悻悻地说道。
李锐又是一愣,他本想说“那人家要喊,我有什么办法”,开口却成了:“你也可以喊啊!”
“好!喊就喊!”邓丽霞这回真火了,她是很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哥哥妹妹的关系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索性一次问个到底:“那你是不是喜欢毛线?”
“是!”李锐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邓丽霞只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扽了一下,整个心不断地往下沉,直到听得一句:“不过,我现在已经在控制自己了……”
她这心再次悬在半空中:“控制什么?”
“控制自己不要阻挡她走向自己的爱人。”李锐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疼惜,大概也只有他才知道毛线一个人撑得多辛苦。她在所有人面前逞强,即便面对杜云也是如此。可是,李锐能懂她的心思,他见过她在杜云面前浑身泛光的样子。
“噢!”邓丽霞难掩内心的失望,那不只是喜欢了,那是深爱。
李锐对毛线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这一点,毛线知道吗?她若知道,还让自己追着李锐跑,那她就是无视李锐的爱,还捎带着把他们两个人的脸面往地上摔。她若不知道……邓丽霞再次抬眸,打量着李锐的眼睛,这一瞧,她又打一个寒战,她自私地想,如果毛线不知道,那就是天意!
她打心眼里不想放过这么优秀的男人,她活了近三十年才遇上这么一个,就这么把他放走,实在是不甘心哪!她不像毛线,有那么好地出身,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找上一大帮上门女婿呢!她不能!她从一个十八线开外的小城镇奋斗到现在,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知道李锐会不会是老天赐给她的一个大礼包呢!
沉默片刻之后,她拿定了主意,只要毛线不知道李锐对她的感情,那么,这事,她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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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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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吗?”邓丽霞一双晶亮的眸子紧逼着李锐,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吧。”李锐挠了下头,略有羞涩。
这事呢,杜云是知道的,男人看男人,向来很准!他瞒不过的!至于毛线那边么,他倒是想让她知道,可是这姑娘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他身上呀!还一门心思地把她往别人身上推!这说明啊,他俩之间,还是没有那个感觉。
对毛线的心思,李锐是早就收了,不过收到哪个程度,他也说不上来。他努力把毛线从心里赶出去,可他这心里也留下一个巨大的洞,将来有没有人来填上这个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还没有。
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邓丽霞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事除了杜云,他跟谁都没提过!之前有一次,他叔突然提了那么一句,问他对毛线有没有意思,他马上给否了,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的答案:能有什么意思!假小子一个!
李锐知道叔叔对毛线一家的感情,他不想因为自己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搞得两家人都不安宁。
邓丽霞听得一句“不知道”这心瞬间就敞亮了很多,像是一间尘封许久的屋子突然被她撬开了一条缝,她一鼓作气,挺直了身子,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李锐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除去遇事不走脑子喜欢蛮干之外,邓丽霞也算是个豪爽性子,跟毛线还有几分相像,挺好的一姑娘!
李锐不知道邓丽霞并不是个冲动型的性格,她在学校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凡事三思、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性子,只是遇上他,才变得那么慌乱、冲动!
“嗯,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邓丽霞看着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的护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李锐愣了下,“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邓丽霞垂眸,道:“其实,今儿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不管你伤成什么样儿,我都要留在你身边!”
李锐心头一热,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就不能盼我个好!”
邓丽霞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意,这还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头一次主动有这样亲昵的动作。
邓丽霞顿时感觉胜利在望,李锐这个人,她要定了!
李锐没有直接拒绝邓丽霞,但是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首先是他的工作,没有电视里那么夸张,时时都处在危险之中,但是比普通人的工作确实要危险一些;其次是他从小在小叔家长大,他们对他来说比他的亲生父母还要重要,所以,他身上背着四个老人;最后就是他和毛线的关系,他们不管好与不好,都不会断,是一辈子的亲人,这一点,不会改变。这是父辈寄予的希望,也是他们自己想要争取的。
“小姑娘,提醒你认清形势,不要盲目地搞个人崇拜!”李锐委婉地拒绝道。
这一番话,却是更加坚定了邓丽霞的信心,她觉着李锐能事先跟她把这些都讲明白,说明他是一个很负责的男人。至于毛线嘛!谁心里还没有个人啊!没有毛线也会有其他的人,只是恰好这个人她认识,还是她的朋友而已!
邓丽霞暗暗起了心思,照着李锐这种性子,从他那边是不好控制的,但是毛线就不一样了。
毛线看着是个不好接触的人,但实际上个性单纯,对感情也看得比旁人重些!别的不说,她这些日子故意跟毛线闹了别扭,故意不理她,那毛线都找了她好多回了。这说明呀,她很看重这份情谊!单是凭着她知道自己喜欢李锐这一点,毛线就不可能应下李锐。
邓丽霞想到这一层,竟有些后悔这些日子不该冷落了毛线。
“我来都来了,还是去跟叔叔婶婶打个招呼比较好吧!”邓丽霞道,看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毛线和解。
俩人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正赶上尼雅给李锐的婶子施针呢!
尼雅前一阵跟婆婆说起李锐的事,说起他婶子的身体状况,尼雅就想着这一阵正好有位老中医坐诊,就建议试试针灸,再结合理疗看看能不能有点效果。
毛瑾当即给李维江去了电话。
起先,李维江觉得都瘫这么多年了,要是能好早就好了,他这些年也习惯了,说实在的,对老伴这病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现在也退了,身子骨也还行,照顾老伴是没问题的。
毛瑾就说了他两句:“李维江,我觉得你有点自私吧!早先莉香那个情况,人家大夫都建议去外边看看,咱远处去不了,香港总是可以的吧!你就不去,说是没那个条件,可是你仔细想想,要是当时你听老王的,没准莉香这些年就站起来了!咱说那会儿你有顾虑,还情有可原,那现在呢!尼雅这都给你找好了现成的中医,咱就试一试,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她都瘫了这些年了,最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不等李维江表态,她又追了一句:“你觉着你这些年端屎倒尿地伺候莉香就了不得了,挺不容易了!可是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几十年如一日地躺着床上动弹不得!生不如死啊!”
正是这一句,击中了李维江的要害。
早些年莉香确实寻过短见,好在她身子动不了,手头能够得着的东西有限,手上也使不上太大的劲儿,那裤子都缠在脖子上了,也没力气勒。原本莉香生得挺漂亮,圆乎乎的脸,又白又嫩,一双杏眼分外惹人,这些年瘫着动不了,人都胖的不像样了。莉香是一不能照镜子,二不肯见人,这都多少年了,家里就没来过外人。这也是他这些年跟亲友走动比较少的一个原因,他这一下班就得往家里赶,莉香又不想让家里来人,没那个工夫啊!这也就是李锐调回来之后,他这才没那么赶啰!
这要说当初那个病的事,他也是跟莉香商量过了的!
那次车祸掏空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哪还有钱去国外看啊!香港那会儿也没有回归啊!老王倒是肯给他出钱,可他那种机关单位,老王干得又是那么个活,人很容易联想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那莉香已经伤成这样了,他不能再把工作给丢了吧!总得有个人养家糊口吧!
李维江现在想起来,他这不大不小的干部身份,可是压了他一辈子啊!可这会儿他已经退了,还怕啥呀!他当即拍板,按照毛瑾的建议,带着老伴住了院。
开始的时候是老专家自己施针,尼雅在一旁看着,后来是她施针,老专家在一旁看着,到现在,她是完全独立施针了。老专家当着老李的面夸尼雅悟性高,直言让她好好准备一下理论课,准备来年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
那尼雅平常看着就是个小孩心性,没承想工作起来这么老练,不慌不忙的,很是细致。这施了半个多月的针,他老伴那脚趾竟有知觉了。李维江就想着再坚持扎一段看看,但他又觉得占着医院的资源不大好,私底下问毛瑾要不要回家去?
又让毛瑾一顿卷:“刚见点好你就想走!这老专家能上你家去还是尼雅能去?”
李维江知道尼雅这一阵很忙,连两个孩子都顾不上照看,这一下他也就不说什么踏实住着了,这瘫了这么些年,突然见着点希望,别说他高兴了,那莉香都激动不行,这些日子还要控制饮食呢,说是自己太胖了,得在李锐结婚前瘦下来。
毛瑾又打消了他的顾虑:“你放心,一个床位花不了几个钱,别的没有什么费用,老专家是医院请来授课的,人家给咱扎算是义务的,至于尼雅那两下,你就当她练手了!”
这样,李维江就彻底踏实了。尼雅施针的时候,他都认真地在一旁记着,详细地记下每个穴位及施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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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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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儿,哪里不舒服,要说话啊!”尼雅说着接过胡心瑶递过来的白布包,敷在她的小腿上,这才转向李维江,“叔,从今往后,给婶子腿上穿的,得跟咱一样,按季节来!这个盐包,得天天敷。”
“可是有寒气?”李维江心里咯噔一下,这莉香腿上没知觉好些年了,为了方便,一年四季都是穿个棉睡裤。
“有!”尼雅又嘱咐他,“热敷的过程中,身体有什么反应都要记下来!”
“好!”李维江像个小学生一样拿个本子认真地记着尼雅的每一句话。
同样记着尼雅的话的,还有胡心瑶。
毛线看了这小护士一样,觉得这姑娘人美心善,不错。
等尼雅出了病房,毛线才问道:“那盐包那么热敷上去不烫吗?”
“不会的,姐!”尼雅将一次性手套脱下来,丢进垃圾桶里,道,“她要能感觉到烫就好了!”
一般人敷热盐包,起先会觉得微烫,后会有点痒,或者发汗都是正常反应,可是李婶没有这些反应。她那两条腿已经很久都没有知觉了,就像那没开刃的刀一样,钝得很!
“姐,那个人是谁!”尼雅往后边瞥了一眼在洗手间门口等着毛线的邓丽霞。
“我同事!”毛瑾道。
“她是不是喜欢李锐哥?”尼雅又问。
“这你都知道!火眼金睛啊!”毛线帮尼雅把脖子后面钻出来的几缕头发塞进帽子里。
“我发现她的眼神,跟你一样。”尼雅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嗯?”毛线不知是计。
“她看李锐哥的眼神跟你看杜云哥的眼神一样!”尼雅说完一扭腰就跑了。
“你!”毛线扑了空,只好威胁道,“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尼雅回身对她吐了下舌头,回家有婆婆在,她才不怕呢!
毛线又在洗手间磨蹭了几分钟才出去,邓丽霞迅速从外套口袋里拿了纸巾递过去。
毛线摇了下头:“谢谢!”
“诶!你可以了啊!”邓丽霞上前搂着她的胳膊,“你看我都被你整成这样了啊!你还不消气啊!”
毛线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我让你来的?”
邓丽霞顿时气结,她这脚上有伤,这会儿走不利索,毛线三两步就把她甩在后边了。
邓丽霞在后边追着喊:“诶!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毛线敛去嘴角的笑意,回身,道:“你说对了!我就这么小气!”
说罢,转身就走。
切!谁还没二两脾气呀!
毛线想着让那邓丽霞也尝尝冷暴力的滋味儿!
邓丽霞眼看着她又要溜了,情急之下,“哎哟”一声来了个假摔!
毛线下意识地回头,看她抱着脚脖子坐在地上,不知有诈,立马跑回去扶她,这一下,邓丽霞抓着她的胳膊死活不肯松开了。
“亲爱的,我错了!向你道歉啊!”邓丽霞“吧唧”对着毛线的脸蛋来了一口。
“你可真行!”毛线非常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使劲地掰着她的手,“别挨着我!我跟你熟吗?!”
“嗯嗯!”邓丽霞拖着她的手臂摇了又摇,“看在人家被你折腾的遍体鳞伤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嘛!”
“快打住,你脚上的泡都是你自己个儿走的!可赖不着我!”毛线嘴上说的狠,可到底是没有把邓丽霞推开。她太知道那种从亲密到疏离的感觉了。她并不害怕结束一段关系,可是她想结束的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毛线,之前真的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邓丽霞这次说得很诚恳。
“你不需要说这些!”毛线站定,非常认真地看着邓丽霞,“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重要。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喜欢留下遗憾。”
的确,没有谁能够陪着谁一辈子,成长本就是一个人的事。不能总是盼着三冬暖,春不寒,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一路上都有良人相伴。有就有,没有,也没什么关系。经历了多次“碰壁”之后,毛线对邓丽霞的友谊已经淡了,她所做的这些,不是为了跟谁解释,而是自求心安。
邓丽霞想到前些日子毛线在学校堵她的事情,又心虚了起来,她本不是个这么小气的人,可是在李锐这件事上,她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呢,看来这次她是真把毛线伤着了。
“李锐人就那里,他的情况,你自己了解,我不多说。”毛线看了她一眼,“从此以后,你们怎么样,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邓丽霞知道毛线说的不是玩笑话,她看上去软弱,主意却是很正的。她之所以还这么一是一二是二地掰扯,就说明她前阵子的态度确实寒了她的心,这事要是不说清楚,她们的关系大概也就这样了。
“我那天看见你跟李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邓丽霞垂下眼眸,道,“我不是恨你,我只是怕你笑话我,怕你们像看傻子那样看我。所以,我在学校里也是尽量躲着你的!”
“在你邓丽霞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连朋友的意中人都抢?”毛线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人哪!
“可你们那么好!”邓丽霞一着急就说了心里话,这事任谁都得介怀吧。
“我们的好,不是你想的那种好!”毛线恨不得撬开邓丽霞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糨糊!她要是真跟李锐好了,还能当那么长时间的电灯泡啊!
“那你说,我跟李锐,你跟谁更近一些?”邓丽霞直接把话挑明了。
这问题虽然没什么营养,可是对她来说,很重要。那李锐可是跟她坦白了对毛线的感情的,这要是俩人都把她撇开了,她可不就成笑话了。
她因为急于知道答案,注意力一直在毛线身上,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李锐原本是想喊她的,他刚去医院的小卖店里给邓丽霞买了双拖鞋,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问题,正好他也想知道答案。
“你不就是想知道你俩之间,我站在谁哪一边吗?”毛线听着这个问题就觉得闹得慌,怎么跟杜云他妈一个路子呢!非得二选一啊!
“李锐于我是家人,你于我是朋友。”毛线道,“你说跟家人在一块和跟朋友交往这两件事冲突吗?”
“家人?”邓丽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看来毛线是真不知道李锐对她的感情,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当然,如果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有冲突的话,”毛线又看了她一眼,“我一定会守护家人。因为家人是打不走骂不散的,不像朋友,说丢就丢了,连个告别式都没有!”
邓丽霞这就听懂了,毛线是站在李锐那一边的,她心里不禁又多了一个疑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啊?怎么能亲到这个份上?
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被身后冒出的人吓了一跳,这李锐走路怎么没个音呢!
“邓老师,谢谢你来看我婶,”李锐将一双拖鞋递给她,“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邓丽霞愣了下,她知道,这是李锐在拒绝她,明明他刚刚还没有这个意思。这怎么?邓丽霞身子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
毛线看着李锐来了,想着还是给他们制造点机会相处比较好,她笑了一下,“你们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邓丽霞这会儿后背很紧,她不知道那些话李锐听进去多少,更为这突然的一句“邓老师”感到不适。
“我们……”
“我知道!”李锐打断她,“你因为我的事,在学校里跟毛线闹了别扭!这件事她打电话问过我,问我是不是哪儿惹着你了!”
“啊!”邓丽霞面色尴尬,她并不想让李锐觉得自己是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
“跟她说的一样,我跟毛线以及她家人的关系都很好,你如果也想让我在你们之间做个选择的话,那我选她!”李锐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个是基础。
他从心里已经选择了把毛线放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所以,他才能跟杜云称兄道弟,极力撮合俩人在一起。那如果他将来的另一半,连这个空都不能给他的话,那干脆就甭谈了!他是个人,不是条鱼,他是有记忆的,不可能因为新认识个谁马上就把之前的人都掏空吧!
邓丽霞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因为惊愕瞪得很大。
“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问毛线这种没营养的问题,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李锐是很不喜欢这样的,他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毛线扯进来呢!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她!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他对她有过意思,但人对他一直是那么个态度,拿他当自家人来着!让邓丽霞这么一问,倒好像俩人有什么事似的!这让他回来怎么面对杜云!
原本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就是要了邓丽霞一个心结,他觉得他已经说明态度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之前是喜欢过毛线,但那都过去了,至于咱俩怎么样,你先看看我的情况再作决定!”
“好!”邓丽霞咬了下唇,转身下楼了。
李锐也直接回了病房,不知怎么地,他这心里窝了很大的一团火,很想跟人打上一架发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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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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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再回到病房时,尼雅也在,是李维江叫来的,莉香敷了一会儿盐包,腿上冒出好多汗珠啊!
尼雅拿手指肚在腿肚子侧面压了压,问道:“什么感觉?”
“没有。”莉香摇头。
“没事,继续敷,坚持!”尼雅看李维江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道,“这不是出汗,这是拔出的寒气。”
“那是不是有好转?”李维江问道,自打莉香那小脚趾有知觉后,他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天天见着医生就这一句。
“李叔,有好转,但是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尼雅也不敢乱说,那专家的意思也是,扎一段针看看,再决定下一步用不用药,用什么药。看目前的情况,希望是真有,但是恢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那就好!”李维江很是激动。
起先他还有些信不过尼雅的,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承想他这老伴愣是有了点反应,这就是个好兆头啊。他也知道,这几十年的陈年旧疾了,没那么容易见好的。
“听着了吧!”莉香故作轻松地拍了下李锐的手,“这是个持久战,且有得打呢!你快去忙你的吧,该休息休息,该找对象找对象,别守着我一老太婆啥正事都不干了!”
“好!”李锐想着晚上还要去继续“卧底”,是该回去补个觉了。
正说着话呢,有护士过来喊尼雅,说是有个病人大出血,家属还不同意输血,要她快去看看。
“好好好!”尼雅顾不上打招呼,跟着跑出去了,医院里还没有建血库,去别的地方调血也需要一个小时以上,耽误不得呀!
毛线看着这边没什么事了,也准备回去,跟李锐俩人就一块儿下楼了。
“你跟杜云怎么搞的?”李锐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必须得跟毛线好好说道说道。
“少提他!”毛线斜了他一眼,“我们俩现在一个井水一个河水,谁都不犯谁!”
“哎!我说你可以了啊!”李锐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这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总得给人一个辩白的机会吧!他妈跟他毕竟是两回事!”
毛线叹了口气:“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叨叨叨叨叨叨,烦死了!”
她记得李锐不是这个性格呀,挺高冷的一个人,怎么变这样了呢!
“这说明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再说了,杜云多优秀的一小伙儿,长得帅气、手艺好、活儿漂亮、人还靠谱……”李锐掰着手指头硬咬着牙数着杜云的优点,末了又非常不甘地补上一句,“当然,咱说比我是差着点!”
毛线差点笑出声来!
就他这样的,脾气臭,人死犟,不通人情,工作起来不要命,谁稀罕呀!也就邓丽霞拿他当个宝儿了!
“哎!你跟谁一伙儿的!那杜云给你什么好处了!”毛线嘴上说着,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李锐是很少夸人的,他能这么帮着杜云说话,至少说明他人还可以。
李锐听了她这话,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了。
这杜云仗着知道他喜欢毛线这一点,动不动就对他吆五喝六地让他干这干那的,他也是贱,每次都是颠颠地跟着忙前忙后,想他一国家干部,竟给杜云这小子当了狗腿儿!还两头都讨不着好!
试问这天下还有比他冤的吗!
他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在毛线家的那次酒局,迷迷糊糊地就跟那杜云称兄道弟了,好嘛,这下他想干点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顺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喝那顿酒了。不然这会儿趁着杜云他妈作乱,悄咪咪地把毛线拿下,多好的机会呀!
李锐这肠子都要悔青了,就此总结了一点,喝酒误事!血的教训啊!
俩人边说边笑,到一楼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胡心瑶。
“锐哥!”胡心瑶像是刚取药回来,手里还推着一个小车。看上去很重的样子,不过,看着李锐的瞬间,胡心瑶还是挺直了身子,之后又冲毛线笑了一下,喊了声:“姐!”
“重不重?我帮你啊!”李锐问道。他突然发现这干护士没个好体力还真不行,这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一天得多少趟啊!
“不用了,谢谢锐哥。”胡心瑶指了下旁边的电梯,“我坐电梯,不累。”
医院的这些药品必须是专人经手的,即使累,她也得自己推着,这是职责所在,不过胡心瑶还是很感激李锐的,这说明,她看得人没错,他很有绅士范儿了。
胡心瑶比尼雅还要小两岁,在择偶在件事上,算不上多着急。家里也介绍了不少优秀的男孩子,有几个还是海归,可胡心瑶总不是很满意,觉得现在的男孩子要么太幼稚完全没有责任心,要么太成熟油腔滑调的,要么就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没长脑子的,要么就是专业太好只懂技术不懂生活的,再不就是肚脐眼儿比肚子大,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稍有不如意就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投错了胎……
总之,直到碰上李锐,她才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求,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干净、阳光、有责任心、又不乏气度的男人。这几点,李锐都符合,加上他对自己叔叔婶婶的照顾,更让她觉得是个可托付的男人。
原本胡心瑶是想借着李锐小婶住院的机会,跟他培养的感情的。而且她知道,尼雅似乎有这方面的意思,她侧面跟自己打探过对择偶的要求,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透给她李锐到医院的消息。这说明,至少尼雅也是有意撮合她俩的,所以,她也就没太着急。没承想,上午杀出那么个女人来!而且长得还不赖!
她跟尼雅打听过了,说是大姑姐毛线的朋友,过来看看的。至于看谁,尼雅没有明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联想到俩人在走廊里的情景,她马上就断定那人是奔着李锐来的。女人之间那些小心思,她是一眼就能出来的,那女人推着不想让李锐抱,并不是真的不想,只是有一丢丢害羞,幸好她当时机智,处理及时,不然没准儿这会儿俩人就出入成双了呢!
胡心瑶这么想着,对一旁的毛线,就有了点怨念。
明明尼雅是要把她介绍给李锐,毛线怎么又带了那女人来呢!她又想到那女人的长相,双雁眉下面镶着一对丹凤眼,眼睛狭长又不失锋利,一看就不是个好惹得主儿!胡心瑶忍不住撇下了嘴。
毛线留意到胡心瑶的脸色,心下一惊:“原来胡心瑶看上李锐了,我怕是给尼雅惹麻烦了。”
“那姑娘喜欢你!”毛线看着电梯的门合上了,才跟李锐说了这么一句。
“啊!”李锐愣了一下。
他是不习惯在毛线面前讨论这些事的,她这么冷不丁一说,他这脸颊就有些发烫,像只刚出锅的馒头,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毛线看他这反应,只当是他也看上了人家胡心瑶,顿时觉得带邓丽霞过来有些草率了。
不过再一想,这胡心瑶和邓丽霞是两个性子完全不同的人。那邓丽霞性子刚强、心思缜密,这胡心瑶跟尼雅性子差不多,外表软萌,内心坚韧,倒都是不错的人选,这回就看李锐自己的喜好了。
毛线当即决定对邓丽霞那边,不再推动。
她跟邓丽霞说的那些,并不是气话。
在李锐的感情问题上,她能且只能偏向一个人,那就是李锐本人。
毛线对人,向来是会区分出亲疏远近的,这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她有个表弟,跟王鑫远差不多大,先前她姥总是从她嘴里套话,问她妈都给王鑫远置办了些什么东西呀!回头一准儿得照着样找毛瑾给她那大孙子要来一份。几次之后,毛瑾就觉出不对劲儿来,揪着她这个“小奸细”一顿胖揍,并教她懂得了什么叫亲疏远近。
毛瑾问她:“你表弟喊我姑,鑫远喊我妈。谁近谁远!”
打那以后,毛线再没为这种事犯过难。
毛线做事向来只求心安,对邓丽霞,做到这个份上,对得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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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哪儿冒出来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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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这才起了个头,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毛线带偏了,这火球又滚到了他自己个身上。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为杜云祈祷:兄弟啊,我只能帮你到这份上了。实在不行,你就让贤吧!
毛线也是不习惯他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样子,怕他再开口,只好先表了态:“我们俩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随缘吧!”
李锐听得这一句,才稍稍松了口气,毛线没有把话说死,就说明俩人还有戏!况且,这事,李锐倒不觉得是多大的问题,私下里他问过杜云的意思,他说毛线的工作比较稳定,这老师不像别的职业流动性那么强,不好调动,他们以后还是在天津比较好。他父母那边的话,在老家待了大半辈子也不肯挪窝,这样正好,结婚以后各过各的,这婆媳见面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少了。
俩人正说话的功夫,吴姨来电话了。
“准是饭做好了!你也跟我回家吃一口吧!”毛线跟李锐说道,顺手摁下了接听,“喂,吴姨,我……”
“书涵,书涵!”吴姨这一着急什么都说不上来。
“书涵怎么了?”毛线这心里咯噔一下,该不是又让墨衍给打了吧!这次她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丫头!动不动就上手抓书涵的脸!
“书涵被人抱走了!”保姆小雪一把抢过电话说道,“小毛姐,你快回来!书涵被人抱走了!奶奶没在家!”
“啊?”毛线这身子一软,向后仰去。李锐上前一步拖住她的后背,他原本是点了根烟的,这会儿也直戳戳地掉在了地上。
“我开车,你慢慢说!”李锐虽没听清电话里的内容,但是看毛线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好,她还从没有这般失态过。
毛线被李锐塞进车里,眼前是不断放大的书涵,他还那么小,连路都不会走……
汽车的发动声惊醒了毛线,她迅速对电话里说道:“小雪,你带墨衍回屋,哪儿都不要去!把电话给吴姨。”
吴姨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当务之急是马上报警。
“吴姨,你现在必须听我说,”毛线提了一口气,道,“第一、你和小雪俩人守着墨衍,不要出去了。找书涵的事,我来。”
“好!好!”吴姨推着小雪抱着墨衍往屋里去了,“回屋了。回屋了。”
“好,现在,你把淼淼喊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详细说一遍,我们要报警。”
“淼淼去找书涵了!”吴姨道,“她追着那人去了!”
“什么人?”毛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没看到,我在厨房给墨衍做苹果泥,她俩带着孩子在院子玩,你说这一转眼的工夫……”吴姨说着又哭上了,大人一慌,墨衍也给吓着了,嗷嗷直哭,谁都哄不住!
“别哭!让小雪说!”毛线厉声说道。
吴姨被她这冷不丁一嗓子吼得,立马就止住哭了,把电话塞给小雪:“快跟姐姐说说,书涵是怎么被抱走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是跟墨衍在一起的,吴姨说果泥好了,我就抱着墨衍先回屋洗手了,再出来的时候,淼淼就说来了个人,把书涵从她手里抢走了。”小雪也是吓坏了,这要是墨衍被抱走,她这保姆就算是做到头了!
这就一个淼淼能说清楚怎么回事,还跑出去了。毛线急得不知道怎么是好。
“问男的,女的?”李锐道,他已经让队友帮着查看毛线家附近的路段监控了。
“男的。”小雪非常肯定地说道。
“好,你看好墨衍!”毛线再次嘱咐小雪,赶紧拨打110。
“打这个号!”李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手机上调出一个电话给毛线,“这是你们区派出所的电话!”
毛线直接抓起电话打过去,尽可能详细地跟警察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但是,毕竟她不在现场,能提供也只是书涵的信息。
完了又按照民警的指示,把书涵的照片发过去。李锐则稳操方向盘,争取一切机会超车,往毛线家里赶去。
“别担心。不会走远的!”李锐不时安慰毛线。
只是这样的话,对毛线来说,毫无用处,她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电视里人贩子拐卖的情景,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王鑫远来电时,毛线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她这一着急,还没给他说这事,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书涵打从医院抱回来就一直是她带着,潜意识里,她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第一监护人,完全忽略了王鑫远和尼雅。想着一定是吴姨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鑫远!书涵他……”毛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鑫远,她根本就不能往下想。
“姐,你快到超市那边了吗?”王鑫远道,“你注意一下咱爸那辆车,书涵在那里!”
“好!”毛线赶紧让李锐调头,他们是为了快,才没有走超市外边那条道,那边走得车多,常堵。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一群围观的人,毛线本是不想凑热闹的,她眼睛瞪得大大地,扫着停车场里的车子,无奈她眼神不好,只得上前去看,转身的瞬间,她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她倏然转身,看向围观的人群,下一秒,等李锐停好车子过来,就看着毛线像只猴子一样“嗖”一下蹿进人堆里了。
“书涵!”毛线喜极而泣,飞起一脚蹬向那抱着孩子的小黄毛。
她是从身后突然出现,小黄毛膝盖窝上突然挨了这下,一个趔趄向前晃了一下。就这一下,手里的孩子就被杜云抢过去了。
书涵看了杜云一眼,“嗷”一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两只小手死死地攥着一条花丝巾,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围观人指指点点,这都什么事呀,大人吵闹,带着一孩子!真是些不够揍的!
等小黄毛站稳回头想看清是谁在背后踢了他一脚的时候,杜云已经把孩子递到毛线手里了。
那书涵看了一眼毛线,立马松开丝巾,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乖!不哭啊!”毛线两眼通红,一只手轻拍着书涵的后背,“宝贝,不怕啊!”
“么啊!”书涵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毛线的胸口,小胸脯跟着一起一伏的,看得人心疼。
“搞了半天,这才是人孩子亲妈啊!”围观的人看向杜云和黄毛的眼神里多了些鄙夷。
这俩人从这儿纠缠好半天了,一个说是孩子的叔叔,一个说是孩子的姑父,俩人都说孩子跟对方没关系,搞了半天,原来都没关系啊!搞不好就是一对人贩子起了内讧啊。围观的人都看向毛线等着她给一个结论。
“你谁啊!”毛线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小黄毛,想不出这人跟家里谁有关系!
“你回家问王鑫远切!”小黄毛撩起额前垂下的一缕银发,露出一脸的不屑!毛线这才看清,他不是个单纯的小黄毛。
杜云和李锐对了一下眼,一边一个,同时出手,将那小黄毛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往前推了他一把。
“你们这样,我喊人了啊!”小黄毛喊道,“你们喊王鑫远来!我是孩子的叔叔!”
“叔叔?”毛线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对这小黄毛的身份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小伙子,你怕是搞错了!我们书涵只有伯伯,没有叔叔。”毛线冲李锐摇了下头,让他松开。这人即使送到派出所也没法追究,还是想把书涵带回家再说。
“还有姑父!”杜云随手拉了一把小黄毛,将他甩在身后,“以后出门带着眼睛,别乱认亲戚!”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一个家里的叔叔和姑父互不认识吗?不是小舅子和姐夫的关系吗?”有人问旁边的人。
“也有可能是妹夫!”
“那总不至于不认识吧!”
“就是,你没看前面俩人为了抢孩子都要打起来了!不会是……”
众人窃窃私语。
“都散了啊!误会!”李锐冲大伙儿摆了下手!
“这又是谁?该不是孩子的爸爸吧?”围观的人看得云里雾里的,越发觉得猜不透这些人的关系,很是急躁,不过看毛线抱着孩子走了,也就慢慢散了。
“小子哎!别给我惹事!”李锐回头瞪了小黄毛一眼,又给杜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蓝娥那儿子!”
“噢!”杜云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黄毛,别说,跟王鑫远长得还有三分相像。他怎么一早没发现这个问题呢!
杜云这心里一下就没那么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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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赶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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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是在毛线家小区门口遇上那小黄毛的。
他是开着之前毛瑾去北京看他父母送过去的那辆路虎来的。他妈出院那阵,他走得比较急,就把车存在北京了,这次他也是先去了北京,又把车开回来的。
尼雅生孩子那阵,正赶上他妈住院,也没过来看两个孩子。他是没有见过书涵的,倒是李锐给他发过一张照片。不过那会儿还是月子里小毛孩,看不出长啥样,所以,杜云并没有认出书涵来。第一眼只是觉得这孩子长得很好玩,一头小卷毛,眼睛大大的,像个小老外。
杜云还特意给他们让了路,只是在那人抱着孩子经过车身的时候,他一眼认出了孩子手里的丝巾是毛线的。丝巾上有一双白鹭在溪水边漫步,身后是一大片花海,红肥绿瘦,很是热闹。
那些色彩是他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岂能不记得。
他当即反应过来那人怀里抱的孩子,大约就是毛线的侄子。
毛线家里常走动的亲戚,杜云都知道。唯独不认识这个黄毛男子,他想着毛线对他的种种,电话微信都拉黑了,完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想着没准这男的是她新找的男朋友,又看他是抱着孩子出来的,没准毛线就在外边。这样,杜云就开着车跟着他们,一直走到超市附近。没承想这黄毛男子竟在超市外边停下来给孩子买棉花糖吃。
杜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吃那些玩意儿!
他直接给王鑫远打了电话,要一张孩子的照片,又问他孩子是谁带着?是不是毛线交了新男友!
王鑫远这会儿对杜云意见很大,就想恶心他一下子。故意说她姐新交了个男朋友。人好钱多还贼帅气!
这杜云就问他是不是长了一头黄毛?
王鑫远直接怼他到底要问啥!分都分了,他姐就是找一头黄毛还是一头红毛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呀!
杜云就直说看着一个黄毛男子抱着一个一头卷毛的小孩,别的他都不能确定,那孩子手里的丝巾一定是毛线的。
王鑫远脑子里“嗡”地一下,书涵是老拿着他姐一条丝巾的。
这孩子自打跟了他姐,就不愿意跟别人了。他高兴了还好,一不高兴谁都哄不下,好在有一个法宝,就是他姐一条印着两只鸟的丝巾,他那傻儿子一见着那玩意儿就老实了,也不知道是喜欢那俩鸟呢还是害怕那俩鸟。反正是一见着那丝巾就不闹了,他就使了个小心眼,让他姐把这丝巾拿过来,没事就拿这个逗书涵,哄着抱他一会儿。不然这小子是一下都不让他抱的!哎哟,抱他一下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呀,就跟谁掐了他似的!这要不是还有一个“坑爹”的墨衍,王鑫远一准儿得怀疑他这儿子不是亲生的。
这时,吴姨的电话打到办公室了,说是有人把书涵抢走了。
王鑫远的手机还没有挂断,杜云将他跟吴姨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直接下车追着那黄毛男子要孩子了!
近前一看,杜云才知道那黄毛男没多大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出点头,长得也很瘦,打他不是问题。但孩子在这人手里,他就不得不顾虑了,生怕惹急眼了,再摔着孩子。俩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那书涵可能是饿了,一直在哭,这样就引来围观的路人,黄毛男突然跟围观的人求助,说孩子是自己的侄子,并指责杜云要抢孩子。
这么一闹,围观的人就更多了,杜云就更不能用强了,想着这么多人在,那黄毛男也不敢把孩子怎么样,他一边给王鑫远发了定位,一边跟围观的人解释,坚称自己是孩子的姑父,对方才是抢孩子的那个人。
没想到毛线和李锐先来了,也幸好他们来了。不然,这孩子一直哭下去可不就得哭坏了。
李锐见着杜云,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他将车钥匙丢给杜云,照着他胸口怼一拳,“你小子,还真会赶啊!”
李锐先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取消了出警,这才又打车回医院取车去了。
毛线先给吴姨打了电话,又问这事没跟尼雅和她妈打电话吧。
“没有,没有。毛姐和尼雅那边我都没敢说。”吴姨喜极而泣,她虽没什么文化,也知道轻重,那尼雅在医院,手头正有什么事说不好,毛瑾则去给老王扫墓去了,也是开着车走的。这要把书涵丢了的事跟那娘俩说了,可不就是要了命了。她觉得这家里大小事,只要跟毛线说了,她准能拿出个主意来。
“那就好!我们马上到家!”毛线轻轻抚着怀里的书涵,这孩子哭累了,这会儿已经躺在她怀里睡着了,两只小手还是死死地扽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
毛线看着书涵脸上那一道道泪痕就心疼的不行。她搂紧了书涵,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怎么都抹不干净。
杜云看着她难受的样儿,却没法安慰,失而复得的滋味,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毛线还能抱着书涵痛哭,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哭。
一直到家门口,毛线才抹干眼泪,她双眼微红,脸皮泛青,浑身身下透着一股子凉意。
吴姨早早地就在院门口等着了,见着书涵一动不动地,又吓了一跳,她老看着那电视上说给孩子安眠药还是迷药什么的!这该不是……她看毛线脸色不好,也不敢直接问。
“没事,吴姨,睡着了!”毛线问道:“淼淼呢!”
“在屋里哭呢!”吴姨小声道:“我按你的吩咐,没告诉她。”
吴姨觉得淼淼这小姑娘看孩子太大意了,怎么也不能把孩子交到陌生人手里吧,就那一会儿的工夫,孩子就没了,连个声都没出!这也太邪门了!
“吴姨,你去把墨衍也抱到书房来!顺便告诉淼淼书涵找着了。”毛线往楼上看了一眼,又道:“算了,还是我一会儿跟她说吧!”
毛线有一点特别想不通,书涵是很认生的,别说外人了,连王鑫远抱他都费劲儿!这怎么那么容易让外人抱走呢!
“好的!好的!”吴姨跟身后的杜云点了下头,道:“快进来,外头冷。”
毛线抱着书涵直接去了书房。杜云在院子里左右检查了一圈才上去。
这时,王鑫远也赶到家了。
“孩子呢!”他问杜云。
“书房!”哥俩相跟着一块儿上楼了。
毛线本是想让书涵多睡一会儿的,她刚往床上放,这孩子就醒了。一只小手扽着她的衣服不肯松开。
“书涵!到家了。”毛线帮他用湿巾纸擦了脸,揉了揉他的小肚子,道:“起来跟妹妹玩。”
墨衍这会儿早就爬到书涵身边了,她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伸出小手在书涵身上一气儿乱摸。
这样,书涵抓着毛线的手才松开了。
王鑫远进来看着一双儿女好端端地坐在床上,这一个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
他不敢现象如果不是杜云死皮赖脸地找上门来,结果会怎样?那蓝衣泽跟蓝娥一样,也是个没皮没脸的,怕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杜云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没事,孩子好着呢!”
“先看看监控吧!”毛线沉着脸说道,杜云会意,转身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监控?”王鑫远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装了监控,他看看他姐,又看看杜云,脸上满是疑惑。
“嗯!”毛线点了下头,并没有过多解释。
这监控是在保姆孙馥香的事情暴露之后,杜云帮她装上的,摄像头就藏在二楼窗外鸟笼上,可以红外追踪到小院里的情况。这事只有他俩人知道。
毛线觉得在家里装监控这种事毕竟是不大好的,尤其是有吴姨在,好像是防着人家似的,解释不清,这事就没有声张,连家里人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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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丝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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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愣神的工夫,毛线已经拉开抽屉,将电脑显示器与里面的硬盘录像机连上了。
监控画面回放到两个保姆带着孩子出现在小院时,开始慢放,书涵和墨衍分别坐在各自的婴儿车里玩。墨衍不老实,一直颠着小屁股,伸手朝小石桌那边指,那上面搁着一个玻璃鱼缸,里面有几枝水培风信子,粉的白的紫的一簇挨着一簇,摇摇曳曳,墨衍整个人都被那花儿招过去了,小雪把墨衍推过去一点,陪她看花儿玩。书涵则是很懒的样子,整个身子窝在婴儿车里,眼睛咪咪着,看向太阳,像是懒猫,淼淼单手推着婴儿车,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另一只手不时翻看着手机。又过了十二分钟,吴姨出来说了句什么,那小雪就抱着墨衍进去了。
紧跟着,淼淼就把书涵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并不时向院门口张望,约莫一分钟后,蓝衣泽出现了。淼淼迅速从棉服兜里抽出丝巾塞给他,并说了句什么,那蓝衣泽就抱起了书涵。淼淼又嘱咐了他几句,蓝衣泽比了个“OK”的手势就抱着书涵跑了。淼淼直到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回身朝屋里跑去,跑到一半又折回院门口,再就是吴姨跑出来了。淼淼说了句什么抹着泪就追出去了……
因为监控角度问题,也就只能看到院里的情况,但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个淼淼!”王鑫远气得要下楼找人算账。
这时,有人敲门,是毛瑾的声音。
“妈回来了。”王鑫远瞬间站直了身体。毛线点了下头,示意他去开门。
“孩子呢?”毛瑾气喘吁吁地,她这刚到家,吴姨就把书涵差点儿丢了的事说了。
“奶!”那墨衍眼尖耳灵的,听着毛瑾的声音就往床头爬,被杜云一把抱住。
“回来了!”毛瑾径直过去抱起书涵,这才转向毛线,“怎么回事?”
毛线就把视频给她妈看了一遍。
“那个黄毛小子是谁?”毛瑾问:“跟你们谁有过节吗?”
“蓝娥跟尚文君的私生子,蓝衣泽。”王鑫远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毛瑾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道:“下去看看。”
这样,毛瑾抱着墨衍,毛线抱着书涵,一行人就下楼了。
毛瑾直奔孩子们那屋,小雪正安慰着埋头哭泣的淼淼呢,看着书涵,一下就愣住了,她推了一把淼淼:“书涵!”
淼淼立马顿住,眼眸里闪过一点疑惑,紧接着又扑过来要抱书涵,被王鑫远挡住了。
“奶奶!对不起!”淼淼看向毛瑾的眼里又浮了一层水光。
“没事,这不都好好的嘛!”毛瑾不动声色:“我们家孩子聪明,没那么容易被人抱走!”
“就是,就是!”小雪在一旁附和道,她这一上午都在为这件事后怕,幸亏那会儿她带墨衍回屋了,要不然,被抢走的那个就是墨衍了。这孩子可是谁抱都行的。
“来,书涵,给爸爸抱抱!”王鑫远故意争着要抱儿子,那书涵立马闹开了,紧紧地搂着毛线的脖子不肯撒手。
“书涵就只喜欢姑姑抱的!”淼淼见王鑫远落了空,在一旁打圆场道。
“是啊!”王鑫远突然转向她,问:“我都抱不走,别人是怎么抱走的?”
淼淼一愣。她万万没想到王鑫远会在这里等着她,那会儿她只顾着怎么让书涵不哭不闹地跟着蓝衣泽离开院子了,忽略了这个大问题。现在提起丝巾的话,他们必然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提这一茬!”淼淼咬着嘴唇,正想着找个什么样的托词好呢!她这一着急眼泪又上来了!她心中一动,有了主意,淼淼吸了一下鼻子,哽咽道:“奶奶,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孩子!”
她想着反正现在书涵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老太太向来宽厚,不至于为难她的。
小雪是个急性子,想着淼淼也不是故意的,赶紧推了她一下:“丝巾呢?”
这一问,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淼淼身上。她索性一赖到底,哭道:“我不记得了。那会儿光急着找书涵了,不知道落哪儿了!”
她这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他们找着那丝巾了,她也有个借口。关心则乱嘛,那么着急的情况下,丢个东西很正常。而且,她再三嘱咐过蓝衣泽,让他还回孩子时记得把丝巾丢掉。
小雪心中一惊,视线落在淼淼外套口袋上,她明明记得那会儿出门时,看着丝巾的一角来着,这怎么没了呢?
小雪动了几下嘴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雪应该是察觉出什么了。这俩人得分开问。”毛线眼眸微转,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伸手在王鑫远肩上打了一下,“你平常多陪陪孩子,书涵还能不跟你!”
王鑫远回身,姐俩对了一下眼,他就托着杜云的肩膀出去了,“不管了,这熊孩子可真麻烦!”
“你不熊!你小时候还不如我孙子乖呢!”毛瑾怼了他一句,又看着怀里的墨衍说:“走!奶奶带你吃果泥去!”
“奶奶!我来喂!您歇会儿!”小雪抢先抱过墨衍出去了。
这墨衍已经开始吃辅食了,吴姨每天会给她蒸一点果泥吃,墨衍很是喜欢,那书涵就不一样了,闻都不闻。今天因为书涵的事耽误了,吴姨又重新做了一份。
“我们也去闻个味儿!”毛线抱着书涵跟出去了。
这下,屋里就剩下淼淼和毛瑾俩人了。
“奶奶!今天的事,是我的错!”淼淼眼泪纵横,她觉得老太太一向宽厚,书涵又没什么事,她这一番痛哭流涕之后,定能安然。
毛瑾表情冷淡,窝在沙发里,半天不言声。
这一下,倒让淼淼有些不知所措。接着哭吧,这老太太好像没啥反应;就这么收住吧,她还拿不准老太太啥意思!她可不想因小失大。为一个蓝衣泽丢了饭碗。
外边餐厅里,墨衍一口一勺吃得那叫一个香啊!毛线在一旁给书涵冲奶粉,自言自语道:“那丝巾哪儿去了呢!”
小雪手臂微僵,想了想,道:“小毛姐,你别太着急,兴许淼淼一会儿就想起来了呢!”
“她?”毛线哼了一声,“不把自个儿丢了就不错了!”
“不会的,我那会儿见她揣在兜里了!”小雪顺嘴就说出来了!
毛线微微点头,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小雪对淼淼做的事并不知情。
小雪看到毛线的眼神,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咧了一下嘴,笑道:“好像!”
毛线没回应,只是笑着在墨衍小脸上捏了一把:“小吃货!”
说罢就抱着书涵回屋了。
淼淼在屋里干耗了半天,好不容易等着书涵回屋了,腾一下起身要去抱书涵。
“不用了。”毛线手肘往外推了下,挡住她。
“小毛姐!我真的……”淼淼打了半天的草稿,在对着毛线的时候,又磕巴了,她那双小眼睛精亮精亮的,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这让她有些发怵,身子不由地晃了一下。
毛线没有看她,手指轻轻地揉着书涵的小卷毛。
屋里一瞬间变得很是安静,静得能听见淼淼喉结滚动的声音。
“书涵是怎么被人抱着走的?”毛线突然问道。
淼淼顿了一下,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她眼眸低垂,转了几转,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这时,耳旁又听着一句:“水淼淼!我希望你想清楚了说。”
说罢,毛线从外套口袋里抽出那条丝巾在她面前抖了抖,“好好想想,你把它给了谁!”
她这一抖,真是把淼淼地魂都给抖没了。她“扑通”一下跪在毛线面前:“小毛姐,你听我解释……”
“起来说话!”毛线冷冷地来了一句。
淼淼心下一动,觉得还有转机,当即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向蓝衣泽身上!
没想到,毛线接下来的话,直接堵死了她的退路:“我不会因为你给我下跪就觉得你情有可原。你最好能让我相信你不是个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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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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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脸色顿变,双手抱臂稳住不停发抖的身子,哆哆嗦嗦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毛线娘俩。
原来,淼淼在到她家看孩子之前,曾经在医院看护过一个癌症患者,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尚文军。也因此结识了尚文军的妻子尚玉萍。前两天,尚玉萍给她打电话,问她身边有没有认识的小孩,说是给一家文化公司拍广告片,出个镜,只要背影就行,报酬是两千块!她一想,只是出个镜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又不是在电视上放,谁知道这事啊!就算被发现了,那小孩子长得快极了,谁还能老记着以前的模样啊,还是个背影!淼淼当即就应了尚玉萍,说自己身边正好有个小孩子,长得很漂亮,跟个洋娃娃似的!不过人要五千!
尚玉萍又说了,五千也行,不过得让导演提前面试一下,就是抱着孩子看一眼,过不过关!
淼淼一想,这孩子也出不去啊!她就跟尚玉萍商量,照片面试行不行!
尚玉萍有些为难地说,那拍片可得准备好了,得半个小时!
淼淼思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出半个小时得空档,最后她就想了这么一招,让导演到家门口来抱着孩子去拍片,她稍微拖几分钟跟家里人说孩子被抢了,再追过去,整个过程算下来,三十分钟够了!为了解决孩子不肯让陌生人抱的问题,她这两天都随身带着那条丝巾呢!而蓝衣泽正是那位年轻有为的海归导演!
并且尚玉萍还跟她说了,人家导演在美国可是有资源的,回来让她去国外干个家政,人民币直接变美元!
起初那一会儿,她还有些着急,那导演抱着孩子走了之后就打不通电话了,她悄悄打给尚玉萍,人老太太说了,这导演肯定是在拍片啊!少安毋躁!
这样,淼淼就老实从屋里等着了。她其实一直在看着外边的情况,毛线他们抱着书涵回来的时候,她看过时间了,就过了五分钟,在误差范围之内!
毛瑾气得浑身发抖,这右手忍不住抬了起来,被毛线按住。
“你现在给尚玉萍打电话!”毛线喝道。
淼淼迅速掏出手机,拨出去!她这会儿急需找出一只替罪羊来!
没想到,竟是空号!
淼淼这脸“唰”一下就白了,跪着挪到毛瑾面前:“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请你看我孙子,一个月给你开一万块!”毛瑾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一个月的收入,比我女儿,一个大学老师还要多!你竟然为了两千块就敢把我孙子卖了!”
毛瑾终是忍无可忍,挥手甩了她一个大嘴巴,“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淼淼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她现在确实知道错了,想想这么轻松的工作确实不可多得,她丈夫常年不着家,她还要供孩子读书,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业啊!
“还不赶紧走!等着我喊警察来抓你吗?!”毛瑾这一嗓子出来,淼淼一骨碌爬起来猫着腰跑了!
书涵似乎觉得这一幕很有趣,趴着毛线肩头咯咯地笑着。
毛线心有不甘:“妈,就这么便宜她了!好歹要找家政公司那边说一声的吧!”
毛线觉得这种完全没有责任心的人,是不适合做保姆的,放出去就是个祸害!
“算了!咱家孩子还小!”毛瑾叹了口气。
老话说,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不可得罪一个小人!前有蓝娥,后有尚玉萍!她这仇已经结得够多了,像水淼淼这种的,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有什么可计较的!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倘若他们打电话给家政公司,把水淼淼做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她肯定逃不过被辞退的结局。她不会把这件事归结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会把这笔账记在他们家人的头上。毛瑾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果,人都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她家孩子尚小,不能给埋下这么一个雷。这孩子啊,既是铠甲也是软肋,毛瑾告诫儿女,出门在外,要尽可能地与人为善,少结冤家!
毛线虽有不甘,但又觉得她妈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旁的不说,若不是叫杜云给赶上了,那蓝衣泽真把书涵带走,他们可怎么办!毛线想都不敢想!
那天午饭,大伙儿都没心思吃。
王鑫远想着得找个机会把那蓝衣泽叫出来狠狠地揍上一顿,他敢打书涵的主意,看他不打折他一条腿!毛线则想着尚玉萍跟蓝衣泽联手是碰巧还是有预谋的?毛瑾考虑的是这小雪和淼淼是一个家政公司的,该不该将她一块儿辞退呢?另外她还想到一点,这家政公司是李明华的老婆杨珍平介绍的,那就是说尚玉萍是有机会利用杨珍平的,想到这一层,这小雪她就更不敢用了。
吴姨那边也在琢磨这事儿呢,她和小雪亲眼看着那淼淼哭着跑出去的,按说,以毛瑾娘俩的性子,直接这么撵人,她是不太相信的,除非是那淼淼作了什么不能容忍的事。再想到书涵被人抱走,吴姨这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小雪那边也有些忐忑,本来因为书涵的事,她这一上午就心惊胆战的,又看着淼淼那个狼狈样,她这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该不会是因为她说错什么话了吧。
好不容易捱到了孩子们的午睡时间,小雪正打算带墨衍去小屋的,被毛瑾拦下了:“我今儿没事,一会儿带她睡,你歇会儿吧!”
小雪应了一声,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屋了。
毛线跟毛瑾对了一眼,又看看吴姨,毛瑾就知道她们娘俩想一块儿去了,她先抱着墨衍上楼了。
“吴姨!”毛线看了眼吴姨,朝楼上瞥了一眼。
那吴姨立即心领神会,小跑着跟毛瑾上去了。
走到门口的小雪,眼睛的余光瞥到俩人的小动作,就更加肯定了一点,一定是她说那丝巾的事惹了祸。吴姨是老人了,对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每一样都看得很紧。她还好,打小就对那些摆设没什么兴趣。淼淼就不一样了,总是好奇,想摸上两把,吴姨那俩眼珠子可贼了,回回都能看在眼里,她私下里提醒过淼淼,可是淼淼没当回事,说是那吴姨跟他们一样,都是保姆,她还是个做饭的,有什么好怕的!
吴姨跟着毛瑾上了二楼,见她进了书房,吴姨只好在楼梯处等着毛线,那书房她是从来不进的,她知道那是毛瑾和孩子们经常议事的地方。况且,那房间,毛瑾都是亲自打扫的,可见那个地方的重要性。吴姨是个懂分寸的人,从不干那些让人主家为难的事。
毛线看着吴姨立在那里,笑道:“怎么不进去?”
“在书房呢!”吴姨笑道。
“哦!”毛线轻轻托了一下吴姨的肩膀:“我们进去!”
吴姨略有迟疑,还是跟着进去了,不过进去她也不肯坐下,立在门口。
毛线笑道:“吴姨,咱娘几个得站着说呀!”
吴姨这才挨着沙发边坐下,问:“那淼淼是不是有什么事?”
毛线拿出手机,将她拷出来的视频放给吴姨看。
看到淼淼亲手把孩子交出去的那一刻,吴姨立马就炸了:“我就说嘛!怎么没听着孩子哭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是个家贼呀!”
“吴姨,幸好咱家小院里有这么一个监控,这要是换了别处,咱还真不知道这事!”毛线感叹道,同时,她也在提点吴姨,家里别处没有监控,就这一个。
“那不行!明儿咱得多装几个!”吴姨是个直性子,她当即想到应该在孩子们经常出现的地方都装上。
“那还像个家吗?!”毛瑾摆了下手,看向吴姨,“妹子,你可愿意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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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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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
吴姨挺了下胸脯,她觉得家里出了这种事,她也是有责任的,这家里大部分时间就她跟两个保姆,带着两小的,怎么能让这种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呢!
“我是这么想的,咱家再请一个做饭的阿姨,您呢,就帮我一起带带这两个小的!”毛瑾看向吴姨,“这孩子还小,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敢托付给别人了。等过了一周,就可以送个半托的那种班。你觉得成吗?”
毛瑾知道很多老年人不愿意看孩子,一个是看了一辈子的孩子看腻了,再一个是人家也怕担风险,毕竟年纪在那儿呢!可是这个保姆,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墨衍还好,书涵认生,这一时半会儿她还没个主意。
“吴姨,您放心,我这边也会找保姆的,可能用不了那么久。您也可以先跟家人商量一下!”毛线道,她不想让人太为难了。
“不用。”吴姨是爽快人,当即大手一挥,道,“用不着跟谁商量,这事我能做主!”
这么着,当天下午,毛瑾就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又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
小雪那边,毛瑾多给了仨月的工资,让她另找个东家。
“你做得很好!只是,我这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就想着跟孩子们亲近亲近,自己带一段。”毛瑾找了个借口。她觉得小雪看孩子是很用心的,那墨衍不比书涵,可淘着呢!那一个墨衍顶得上十个书涵闹腾了,这小雪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说起来,她比淼淼还小几岁呢,起初毛瑾还担心小雪不能吃苦呢!没想到这孩子性子好,看着不言不语地,挺好的一个姑娘,毛瑾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小雪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当即猜到大约是淼淼真藏了那丝巾,做了那些不入眼的勾当。
“奶奶,我明天走可以吗?”小雪问道。墨衍一直是跟着她的,作息什么的,她得理个单子出来,好给别的人交接。
“当然可以。”毛瑾想了下又说:“你要暂时没去处的话,就先在家里住几天也没关系的。”
“不用的,奶奶,明儿早上就好,我收拾一下。”小雪道。
毛瑾点头:“行,你看着办,别见外就是。”
孩子的事情安排妥当,毛瑾总算是歇了口气。
杜云早就跟墨衍打成了一片。那墨衍见家里来了人,兴奋过了头,又开始耍贱卖萌,杜云这心,真是被这小侄女萌化了,让她坐在肩头,一圈一圈地转着,逗得墨衍“嘎嘎”直乐。相比之下,王鑫远和书涵爷俩倒是稳重了不少。
王鑫远是为女儿这跟谁都能玩的自来熟性子犯愁,他这姑娘随谁呢?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呢!书涵嘛,大约是为妹妹这邋里邋遢的性子着急,他撅着屁股,使劲儿地探着两只小手将被墨衍丢开的那些小玩具按大小个摆成一长溜,他这小胳膊短腿儿的,这拧一下,那踢一脚,给他自己个忙活出一脑门子汗来。
看见毛瑾,杜云赶紧放下墨衍,规规矩矩地站好跟义母打招呼。
“妈……”杜云空张了半天嘴,那会儿光着急书涵的事了,也没顾上跟义母打招呼。
毛瑾摆了下手,让他坐下说话,问:“你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杜云将手术结果大致说了下。
毛瑾点头,跟依兰说的一样,还是得看复查结果。
“那要定期复查,有什么不舒服得提前说,药不能停。”毛瑾嘱咐道。
“是,”杜云眼角微湿,道,“谢谢妈!”
毛瑾瞥了他一眼,“瞎客套!”
这一眼,更是让杜云心生愧疚,再次感叹义母的宽厚良善。
王鑫远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撇了下嘴,暗暗朝他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
毛瑾假装没看见,喊了王鑫远过来。
“趁着你哥这次回来,把设计部的活儿好好捋一捋!”毛瑾看着俩人说道。
他妈这一开口,王鑫远就没脾气了,设计这一块,一直都是杜云带着的,他是完全不懂,也就尽量不掺和。但是,这么做,肯定是有问题,这也就是有杜云把着,不然他早就被人家架空了。
“好。”王鑫远应道。
“书涵的事,好好跟尼雅说,别吓着她。”毛瑾嘱咐道,“她医院那边一大摊子事,不能分心。”
“知道了,妈!”王鑫远点头,眼里不经意间流掠过一抹狠戾,这笔账,他是记在那蓝衣泽头上了。
毛瑾将他脸上的变化收在眼底,让吴姨喊了躲在屋里的毛线出来。
“怎么了?”毛线是不想再看着杜云的,若不是书涵这件事,她是一定不会让他再进这个家门。
“垂头丧气的,像个什么样子!累了就回家睡去!”毛瑾轻声喝道。
毛线瞥了下嘴,觉得她妈这大脑真是有问题,放着外人不赶,倒赶起她来了。
杜云往里挪了点,让毛线坐过来。
毛线哼了一声,挨着王鑫远在小沙发上坐下了。
王鑫远这脸色顿时就好了很多,很是得意地扫了杜云一眼。
“那蓝……”毛瑾一下子想不起来蓝娥那小儿子叫什么名来着。
“蓝衣泽。”王鑫远一提这人,脸就黑了。
“哦。”毛瑾点了下头,反问,“你们谁招惹他了?”
“没有啊!”毛线道,“谁能招惹他呀!我都没见过这人!”
“就是!”王鑫远心虚地附和道。
毛瑾看她儿子那臊眉耷眼的样儿,就知道里面有事。
“王鑫远!”毛瑾突然提高了声音。
王鑫被他妈冷不丁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个寒战,又马上坐直了。
这下,连毛线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怎么回事?”毛线脸色有了几分怒意,她前阵子光顾着忙乎马利那一摊子事了,竟忽略了王鑫远,这小子该不是又闯什么祸了吧?竟然还差点把书涵丢了,皮痒了吧!
王鑫远本来就心虚,被她娘俩这么一吓,索性就把蓝衣泽前些日子找他的事说了。
蓝衣泽是一个月前回来的,蓝娥入狱后,他彻底断了经济来源,之前蓝娥给他的那些除了赔同学的那一部分,剩下的也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索性就退了学,好歹还有几十万保证金可以花花。这么着,又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监狱看望他妈了。蓝娥看到他很是生气,整整一百万美金啊,这才多久就花没了,况且,她为了儿子出去读书,费了多大的劲啊,这什么都没落着呢,就中途弃学了。蓝娥搁着玻璃对着蓝衣泽好一通臭骂!她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儿子出息嘛!他可倒好,一声不吭就跑回来了!
蓝衣泽也不甘示弱,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国外念书,都是因为她跟老尚搞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才弄得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蓝娥一时气短,又心疼起儿子来了。
蓝娥跟老尚这么些年,一方面要防着老王那边,另一方面还得防着尚玉萍,顾头不顾腚的,难啊!她对外就跟人说表兄妹,说自己早年丧偶,一人带着儿子,全凭表哥帮衬。当然,为了保护儿子,她不只让孩子随她姓,还让他管老尚叫舅舅,平日里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尽量避着孩子的。
蓝衣泽对老尚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既感恩于他的养育,又憎恨他的无能。蓝衣泽是个敏感的孩子,对“舅舅”跟他妈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表示很是费解,他曾质问过他妈,老尚到底是不是根本就是他爸,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舅舅”!蓝娥当然不能承认,一直到后来这件事被尚玉萍揪出来。蓝娥就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地跟儿子说了这些年的不易,当然,她过度地包装了她和老尚之间的感情,刻意编造了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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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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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蓝娥低估了“父亲”这两个字对一个孩子的影响。
在蓝娥看来,蓝衣泽是很幸福的,不愁吃不愁喝的,凭良心讲,老尚在物质上并没有亏待他们娘俩!可是对蓝衣泽来说,“父亲”一直是缺位的!原本蓝娥还以为孩子都这么大了,父子俩之间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节呢!没承想,这蓝衣泽性情大变,索性连学校都不去了,说是不想被同学们看了笑话。加上那一阵子尚玉萍老是上门闹,老尚也没有按照说好得让她在公司当家,跟王鑫远那边谈得也不顺利,蓝娥索性就一咬牙,送儿子出国了。
她寻思着蓝衣泽天资聪慧,他出去镀一层金回来,还有那尚玉萍母子什么事!蓝娥几乎是掏空了所有的积蓄,才将蓝衣泽送出国去,她指望着有朝一日,蓝衣泽学成归来,杀那尚玉萍和毛瑾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两头都是她说了算。
所以,即使蓝娥入狱了,毛瑾带着王鑫远那般羞辱,她都忍过来了,她心里的底气仍然是有的,她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蓝衣泽身上。
打从王鑫远逼着她写断绝亲自关系的那一刻起,她就下了狠心,将来要把王家这份产业全部收入囊中,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蓝衣泽中途弃学,她痛定思痛,给儿子出了一个狠招,冤有头债有主,他让儿子直接找尚志铭和王鑫远去了。
一边是同一个爹,一边是同一个妈,他们凭什么逍遥呢!
蓝衣泽一时摸不着尚志铭人,就先找上王鑫远了,他的要求很简单,在公司给他挂个名儿,月月给他给万儿八千的就成。
王鑫远好不容易才甩开了蓝娥那块狗屁膏药,还能让他再黏上?!当即就拒了。
万万没想到,蓝衣泽来了这么一手。王鑫远倒不觉得他真敢把书涵怎么样,毕竟那蓝衣泽看着还不到二十岁呢,胡子都没长几根呢!能办多大的事儿!
毛瑾却不这么认为,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知道很多事都在一念之差,这种事含糊不得。
“这样,你给他打给电话!我们找个地方见面!”毛瑾道。
“不见!”王鑫远没好气地说:“我妈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呀!他凭什么呀!”
毛瑾轻咳了一声。王鑫远立马改了口:“好。”
“趁着今儿小雪还在,最好能约出来。”毛瑾道,她想知道这蓝衣泽到底什么打算!
“好。”王鑫远起身打电话去了。
他这一走,毛线又坐不住了,也起身准备出去。被毛瑾喝住了:“你又干啥去?”
“坐累了!”毛线顺势伸了个懒腰,这一抻,连哈欠都带出来了。
毛瑾瞥了她一眼,很是嫌弃,道:“你俩回去吧,别折腾了。”
“好的,妈!”杜云赶紧起身,去车里把给两个孩子买的玩具从车上拿下来。
毛线瞪了她妈一眼,终是没说什么。她知道,她妈折腾这大半天也是累了,中午又没吃东西,她是真不想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毛瑾到门口指挥杜云:“把给墨衍的留下,给书涵的带回你们那边。”
“是我那边!”毛线在后边嘟囔了一句,给书涵穿衣服去了。
墨衍看她要出门,探出两只小手,小屁股一颠一颠的,像只小狗一样巴巴地瞅着毛线:“姑!抱!”
墨衍说话比较早,已经可以辩出“爸、妈、奶、姑、抱、吃、鸟、花”这些字音了,当然,是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地,就这,在毛瑾看来,她这小孙女就是个聪明啊!成天见人就显摆,说她家孙女才几个月就会说话了。尼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那几个字离说话还早着呢!那毛瑾就不愿意了,说那别人家孩子连几个字都不会呢!尼雅就无言以对了,这还用别人家么,她家那傻小子就不会啊!
毛线只好俯身抱起了墨衍,拍着她的小屁股,道:“就你会来事!”
这工夫,毛瑾就把书涵放车上的安全椅里了,“正好我一会儿有事出去,你们俩要没啥事就看会儿孩子吧!”
毛瑾说着朝杜云使了个眼色,她是怕杜云没等上门呢,就被她这二百五姑娘给轰出去!有两个孩子在,看她怎么上楼!
“我也有事啊!”毛线看穿了她妈的心思,义正词严地拒绝道。
“你能有什么事!”毛瑾白了她一眼,“看好下一代,就是你对这个家里最大的贡献了!”
“让俩孩子待一会儿吧,我晚上过去接!”吴姨已经捧了一大把的玩具往车上塞。
毛线想到书涵差点儿丢了的事,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墨衍晚上还是要回家跟尼雅睡的!
杜云看着后视镜里的毛线,左右手各一个,护着两个小不点,竟然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他将车子开得很慢,很慢,像是有意要记住这段路途。
毛线满腹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王鑫远跟那蓝衣泽约完,就跟他妈出去了。
路上,还不忘发牢Sao,问:“妈,咱就这么便宜了杜云这小子?”
王鑫远一见着杜云就想到那天他妈被人掐着脖子的事!这心里就气不过!出了这种事,他父母不应该上门道歉吗?
毛瑾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意,可是这事,她有其他的打算。
“鑫远,妈跟你说,你姐和杜云这事,咱不掺和,更不能为难他!”毛瑾说道。
王鑫远哼了一声,没言声,他不是不想收拾杜云,是还没找到一个好的时机。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人才帮他把儿子找着,怎么说都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是他和杜云之间,必有一战!
这件事,别的他不管,他妈被人欺负这事,从他这儿就过不去!
毛瑾看出儿子不服气,又道:“我和杜云他妈之间的事,跟你们都无关。咱不能像她那样,干那种费力不讨好尽惹人嫌的事。”
“这不是一回事!”王鑫远道。
他们家人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他姐跟杜云好啊!
“哎!一回事!”毛瑾道:“说到底,根还在你姐身上。她要没看上那杜云,杜云他妈也犯不着跟咱计较。”
“那我姐也没上赶着非他不嫁呀!”王鑫远说到这事就有些气愤。敢情在杜云他妈眼里,他姐找杜云还是高攀了呗!
“话不能那么说!”毛瑾摇了下头。
她看得出来,她这闺女这回是动了真心了。别的不说,当初于昊那会儿,俩人也谈得好好的,毛线还为人家减了肥,结果呢,说分就分了,一干二净。可是到杜云这儿就不一样了。看着她天天忙进忙去,安排得满满登登地,实际上呢,一件正事都没干。先不说去外面相亲的事儿,眼巴前不就放着李锐这么个大活人么!俩人也没凑成一对!
话说回来,这杜云要是个不像样的,她也就拦一把了。可是人孩子也确实不容易。这么大老远地追过来,可见诚意。为人憨厚做事板正,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
毛瑾觉得,人这一辈子,找个能真心实意待自己好的,挺不易的,冲着这一点,她就不忍让这俩孩子就这么散了。
“儿子呀!你不是杜云,不知道他的难处,”毛瑾反问:“这要是换作你,你找了个对象,妈死活不同意,你咋办?”
“那怎么可能!”王鑫远眼睛一弯,趁机拍了把马屁:“我妈多开明啊!”
“我说假如呢!”毛瑾问道。
“那就散了!”王鑫远这回认真想了下,婚姻大事必须要经过他妈首肯才行。
“儿子,你这么说,妈很欣慰。”毛瑾眼睛微弯,“但是,儿子,你不能这么做。将来如果我跟尼雅之间有什么矛盾,你也要记着跟媳妇站在一起。因为你们才是要过一辈的人!谁都没有你俩亲!”
说罢,毛瑾又叹了口气:“妈还能活几年?说不准哪天就跟你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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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未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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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王鑫远就听不得这话,他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可是他不能想。
有妈在,才有家。
自打有了孩子,王鑫远对这一点有了更深的体会,墨衍那个小人儿,白天跟谁闹都行,晚上必须跟尼雅才行。尼雅这一阵晚上有课回家晚,孩子都是早睡,到尼雅回来的点,必醒。王鑫远总是会想起小时候,他调皮不愿意午睡,可是只要他妈一抱他,不一会儿他就能睡着,可神了。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地儿了,毛瑾先下了车,等王鑫远停好车,特意拉着他的手,说:“一会儿进去,不许胡来!”
“哦!”王鑫远回神,一脸沉重地点了下头,率先过去拉开了咖啡馆的门。
王鑫远正准备打电话问蓝衣泽人在哪儿呢,一个黄毛小子蹿到了他们面前。
“二妈!”蓝衣泽亲热地喊了毛瑾一声。
“嗯?”毛瑾愣了一下,又转向王鑫远,看儿子那不耐烦的眼神就知道眼前这孩子确是蓝衣泽无疑了。
她仔细端详了蓝衣泽的脸,别说,仔细看跟她儿子王鑫远还是有三分相似的,到底是一个妈生的。往下再看到他那身打扮,毛瑾这眉头微蹙,这大冷天的,这蓝衣泽上身套件白色紧身短T恤,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也是包身的,就跟黏在腿上似的,估计上厕所脱裤子都费劲儿。毛瑾想到王鑫远之前的那些奇装异服,好像都是以宽松为主,这哥俩,还真是两个极端。
“别乱套近乎!这是我妈!”王鑫远冷冷地瞥了蓝衣泽一眼,挽着他妈往楼上包间走去。
蓝衣泽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这不都是跟着你们来的!”
蓝衣泽在见尚玉萍和毛瑾之前是动了点心思的,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婆了,他总不好直呼其名吧。他仔细捋了一遍,还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吧,从尚志铭那边算,尚玉萍在他妈前面,这是大的,他就喊大妈。从王鑫远这头论,毛瑾在他妈之后,是那小的,她就喊二妈!这绝对够意思了吧!
大哥二哥都是哥,大妈二妈都是妈!他就不信找不到突破口!
王鑫远眼眸一沉,正要发作,毛瑾轻轻捏了下他手腕,摇头。他只好忍了,想着反正在这个地方,也没法动手,还是先听听他想干吗!
落座之后,蓝衣泽先开了口。
“二妈,我跟您老人家解释一下,我可不是像我二哥说的那样,要对小侄子怎么样啊!”蓝衣泽笑道:“我就是想看看孩子,抱孩子出去转转!”
“你放屁!”王鑫远狠狠瞪了他一眼,“第一、我叫王鑫远,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第二、我妈和我孩子跟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少套近乎!”
蓝衣泽也不恼,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道:“二哥,有意思吗?你怎么能忘本呢?咋回事你心里没数吗?还搞什么断绝书,有用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彻底地激怒了王鑫远,他“噌”一下起身,拳头举到半空又在他妈的注视下默默放下了。
“说那些都没用。”毛瑾耐着性子问道:“你找到我们家,到底有什么事!”
“哎呀!”
蓝衣泽一拍大腿,吓了毛瑾一跳,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二妈!您可真是明理啊!一语中的!”
蓝衣泽一手撑着脑门,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我念书念得好好地,突然就没了经济来源,回来一看,我大妈跟我妈干起来了,一个进去了一个伤着了,谁都没落着好,扔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缺爹少妈的,我还是个孩子呀!我这不就只好投奔我二哥来了嘛!我跟二哥说,让他帮我在咱家公司里随便安排个什么职位,一个月拿个万儿八千的,能勉强生活就行……我二哥他就连这个忙都不肯帮,二妈,你说我该怎么呢?!我这不就只好上家去了嘛!”
毛瑾看着对面努力表演的蓝衣泽,脸上满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世故,竟有些心疼,她想着当年老王坚持把王鑫远带在身边是对的,这要是给了那蓝娥,指不定养成啥样儿呢!
“我来确认一下你的要求:第一、你决定跟我们家攀上些关系;第二、你当我们家鑫远是倚靠;第三、如果前两条达不成,你打算赖上我们。是这个意思吗?”毛瑾直接发问。
这要是放在之前,她还真没准就稀里糊涂的应下了。
蓝衣泽不同于蓝娥,他跟王鑫远是一辈的,按理说他们相处的时间应该会长一些,血亲这个东西是说不过去的,她不能直接断了儿子的路啊!但是,书涵这件事给毛瑾敲了警钟,这不该招惹的人万万不能招惹!再往深了想,她连娘家那些侄子们都能挡着,还不能挡一个蓝衣泽吗?她这儿子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二妈,你看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意见,”蓝衣泽回头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加点儿冰块!”
这才转向毛瑾,“二妈!我真不是想跟你们家攀关系!我跟我二哥这种关系,它也不是我想攀的,这都一奶同胞,我能有什么办法!”
“谁跟你一奶同胞!”王鑫远忍不住戗他。
毛瑾给王鑫远递了个眼色,让他少安毋躁。
“孩子,我懂你的意思。”毛瑾将大衣披好,道:“是这样的,从法律上讲,鑫远跟你妈妈,跟你都没有要尽的义务和责任,当然,血缘这事,是谁都没法否认的,好在你们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血型,真有需要的话,医院血库里都有!”
“二妈!这话说得就有些伤感情了!”蓝衣泽有些沉不住气了,眼底露出一丝不耐烦!
“孩子,你不懂。”毛瑾瞅了眼王鑫远,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道:“伤感情这种事,做都做了,说说也无妨的!”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见死不救了?”蓝衣泽眼眉上挑的动作,跟蓝娥如出一辙。
“也不是。”毛瑾起身,“孩子,你叫了我儿子鑫远这么多声二哥,我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
蓝衣泽眼神一顿,等着下文。
“你留过洋,应该知道,在国外,18岁以后已经开始经济独立了,即使在我们国家,满18周岁,已经负有全部刑事责任了。”毛瑾笑了一下,“当然,咱不说那些官话,念着你跟我儿子有那么点情分,你如果想继续学习,考个好大学,我可以给你找个寄宿制的学校,哪怕你一年考不上复读个三五年或者一路考到博士,我都资助。除此之外的一切要求,我只能说,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就这样?”蓝衣泽气得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毛瑾将手包递给王鑫远,拉开座位,“孩子,我得劝你一句,这个社会呀,讲究真本事,称兄道弟,喊爹叫妈是没用的。”
“毛瑾!我们走着瞧!”蓝衣泽指着毛瑾的鼻子道。
“哎哟!孩子你早这么叫多好,”毛瑾回头冲王鑫远笑了一下,道,“我听着就舒服多了!”
王鑫远点头,转向蓝衣泽:“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我家。血这个东西是流在骨子里的,见光死。你们老拿这个东西说事,很没意思!”
说罢,王鑫远就搀着他妈下楼了。
出了咖啡馆,才发现外边下了一层雾,路面像是打了一层磨砂,到处都是朦胧的。
“儿子,车就停这儿吧,咱娘俩走回去!”毛瑾道,反正这地儿离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的距离。赶上这路况不好,她正想走走路换口气了呢!
“好!”王鑫远又检查了一下车停的位置,才过来搀着他妈走了。
这晚上湿气大,加上天冷,路上有不少结冰的地儿。毛瑾又穿着高跟鞋,王鑫远一直紧张他妈这边了,一个不留神,自个儿先摔出去了,连带着毛瑾也摔下去了。好在有王鑫远垫底,毛瑾也没摔疼,娘俩扑落扑落身上的土,相互搀扶着往家去了。
有关蓝衣泽的事情,娘俩都没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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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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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和杜云一人抱一个小孩回家,一路上收到很多人的注目礼。
的确,这俩小孩出门太招摇了,书涵还算沉稳,老实趴在毛线肩头不动,这墨衍可就不同了,见人就“咿咿呀呀”地打招呼,激动地在杜云怀里一蹦一蹦地,连蹬带踹啊!
毛线很是无语,一路抱着书涵闷头回家了,留杜云一人在外头跟人应承,他是很享受跟毛线在一起被人当作“一家人”的感觉。
约莫过了十分钟,杜云才上楼了,放下墨衍又下去一趟,将给书涵买的那些玩具都拎了上来。
这下,屋子里又满了。
墨衍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一看着小汽车就将手里的小猪佩奇丢了。那书涵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捡妹妹扔的玩具,一只一只排列在一起。
“那你先帮我看一会儿!”毛线这一路上头昏脑涨,感觉自己要感冒,想回屋冲个热水澡缓一下。
“好!”杜云点头,拿了一个二阶魔方给书涵,“咱大小伙子,能不能玩点有脑子的游戏!”
毛线看了书涵一眼,心想这东西够这小家伙玩上一天的。她总觉得这书涵有点强迫症,干什么都必须弄得板板正正的。
杜云扭动魔方给书涵做了一个示范,就打算去看看冰箱里有啥菜,好给毛线做口吃的。哪承想墨衍这小家伙黏人,杜云走到哪,她爬到哪,仰着一个小包子脸冲他傻笑。
杜云只好将她抱起,只腾出一只手干活。毛线这边不常开火,平常也就煮个果茶一类的,冰箱里没有什么菜,只有几罐牛奶、几枚鸡蛋,还有他之前买的一小包面粉。
杜云又翻箱倒柜地搜了一遍,勉强凑齐了做蛋挞的材料。
毛线这边很冷清,除了她自己就是小书涵,娘俩都小,不占地儿,加上书涵也不闹腾,平日里很是安静。突然来了一个墨衍,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加上杜云那么高的个子来回晃荡着,顿时就把这屋子里填满了,好像到处都是笑闹声。
毛线清净惯了,不习惯这种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她洗澡出来听着这一屋子的热闹,竟然有些不适,靠着沙发上歇了一会,哪承想,杜云这两条大长腿晃得她很是眼晕,她只感觉这眼皮越来越沉……
入冬以后,北方室内外温差极大,屋里有暖气,加上隐约从厨房飘过的香味,毛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杜云将蛋挞全部放进烤箱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皱着眉睡觉的毛线,那书涵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爬到她身边一块儿睡了,只不过一个躺着沙发上,一个躺在地上。
怀里的墨衍大约是玩累了,上下眼皮直往一块儿凑,这丫头却是硬撑着不肯睡,努力地睁着,杜云被她这模样逗坏了。将她竖着抱在肩头,轻拍了几下就睡着了。
杜云将墨衍放回小床,又将书涵也抱上去。
这才回到客厅里,怕吵醒毛线,他连拖鞋都没穿,白袜子在地上蹭了一圈,瞬沾了一层浅浅灰渍。杜云轻叹一口气,进去卧室把窗户关好。毛线喜欢开着窗户,有时候出门也记不住关,冬天风硬,灰尘顺着窗棂进来滚落了一地,地板上就蒙了一层灰。杜云想到刚刚书涵还躺在地上,不由蹙眉。
他从厨房找了一副手套,又拿了两条毛巾开始擦地,要擦干净,又不能弄出动静,这实在是有些难办,杜云几乎是蹲着擦完了地。
电话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杜云迅速摁下接听键,跑去厨房接了。
电话是王鑫远打来的,想接墨衍回去。
“好,好!”杜云还想嘱咐他上楼动静小点,又怕这家伙故意跟他作对,也就算了。
等王鑫远上楼的时候,杜云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怀里捧着包裹好的墨衍,“上车再把小被子打开,外头凉。”
王鑫远哼了一声,并不领情,觉得这人真啰唆。他刚在外头走了一路了,不知道外头凉吗?!
王鑫远正要呛他两句呢,那杜云就退回屋里了,“你姐和书涵都在睡觉,不跟你说了!”
说罢,就把门关上了。
王鑫远好半天才忍住砸门的冲动,闷闷不乐地抱着女儿走了。
送走墨衍之后,杜云又换了块抹布上阁楼了,他本想着看看毛球和皮蛋,顺便收拾下阁楼的。
没承想,人还没进去就闻着一股暗香,淡淡的,似有若无。
他推开门的瞬间,那香味儿又加重了一点。杜云寻着花香过去,就看到了阳台上晾晒的花枝,用小竹夹子倒挂着,晾了一长串。
准确地说,那不是花了,就剩下光秃秃的干了,地上落了一层花瓣,杜云每走一步,都会带起来一些,簌簌作响。
手指触及那些散落的干花瓣,瞬间就碎了,他固执地拈起一把放在手心搓了下,心想:“她大概有好几个月没有上楼了。”
想到那些被退回的包裹,他这心就狠狠地抽了一下,他迅速清理了楼上的地板,赶紧下楼了。小孩子睡眠浅,他担心书涵醒来再吵着毛线。
好在俩人睡得都很好,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得清毛线的呼吸声,杜云这心里分外满足,他拿了纸和笔开始绘图。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提过笔了,没有那个感觉。
他正画得起劲时,听着毛线哼了一声。他回头,将她身上滑下的毯子往上拉了一下,却不想被毛线捉住了手,杜云这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身子不由地凑过去。
“疼!”毛线哼了一声,眼泪就涌了出来。
“哪里疼?”杜云轻声问道。
毛线没有说话,拖着他的手往头上引去。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阳春三月,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垂柳以及一些粉白的花蕊。温暖的午后,杜云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她好几次想要进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都被他拎了出去丢在沙发上。
她嗅着厨房里飘出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吸着鼻子。终于,厨房门被她拉开了一条缝,她侧着身子踮着脚尖悄悄地溜了进去,好奇地掀开锅盖,听着身后“叮”的一声,厨房门被人关上了。
没错,是杜云他妈!她将头发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她的眉毛很好看,粗细适中,长短正好,刚刚包住眼睛,脸盘子也很圆润,远看着也是个慈眉善目的,可是仔细一看,那单眼皮狭长,眼角细细地向上一吊,又变了一张脸。
毛线一看着她老人家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说话也变得磕巴起来:“阿、阿姨好!”
杜云他妈哼了一声,“啪”一声就将厨房的门锁上了。
那门也奇怪,是透明的,还能听见外边人说话的声音,她听着杜云问她去哪儿了?怎么不吃饭呢?
她使劲地拍打着门,扯着嗓子喊:“我在这儿呢!”
可那杜云就是听不见,任她怎么拍打门板都听不见。
她眼睁睁地看着杜云在外头找她找得满头大汗,还有杜云他妈不经意间瞥过来的一眼,瞬间她就吓软了,她看到书涵坐在那里,杜云他妈正给孩子嘴里塞一根干红椒。
毛线急得直拿头撞门。
只是那门板很硬,她这头疼得厉害。
她隐约感受到一双宽厚的手掌在头上来回搓着,所经之处,那疼痛好似减轻了些。
“还疼吗?”杜云用手背帮她抹去鬓角的泪。
“嗯。”毛线迷迷糊糊地应着,歪着脑袋往他怀里钻。
杜云顺势将她的头放到腿上,双手插入两鬓,轻轻抓着她的头皮。
毛线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到一阵温热,那疼痛好似减轻了不少。
杜云就那么一直帮她摁着,等她睡着以后,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
“好端端地怎么会头疼呢?是见到我的缘故吗?”杜云这么想着,眸色愈发沉重起来。
毛线再次醒来,是在半夜。月色打着窗口上,夹着寒意,那纱帘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许是外头又起了风。
毛线想起还没书涵喂奶,腾一下起身,脑袋就撞在了杜云的下巴上。
“醒了?”杜云将手掌放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问:“还疼吗?”
毛线顾不上理他,直问:“书涵呢?”
“睡着了。一直没醒。”杜云道。
“哦!”毛线挣脱他的手,将身子靠在沙发上。
屋子里又安静起来,外边的风声一阵比一阵紧。
毛线吸了下鼻子,竟然闻到了烤糕点的香味,这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拍脑门,被杜云捉住:“别拍,你头疼来着。”
“哦。”毛线这会儿已经彻底醒了,软软地说了句:“不过是做了场梦而已。”
杜云没言声,他知道她是真的疼了,她一直在流泪。
半晌之后,毛线再度开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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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她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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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攥着毛线的一只手,紧了又紧,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噢。”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只受伤的小兽,毛线清楚地感觉到握着她的那一只手在轻颤。
那样轻微的颤抖从她心上划过,竟也落下了痕迹,很疼。毛线忍不住回握了他的手,道:“不要因为我,跟你父母作对,搞得众叛亲离。”
杜云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毛线的那只手再次发力。
毛线挣开手,拍了下他的手背,故作轻松地笑道:“想开点,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你看那走在大街上的夫妻,有几对是真正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
她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人堵上了。
杜云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那般,使劲地嘬着她的唇瓣。毛线渐渐被他带入,想着反正也就最后一次,亲就亲,这样她变被动为主动,大大方方地亲了起来。
那个吻持续了足有十分钟那么长,还是毛线先败下阵来了,她感觉自己腮帮子发麻,整个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不要再跟我说那样的话,我不会不见你的,除非我死了。”杜云的手指抚过她的唇角,拭去那点潮湿,道,“即使有一天,你嫁作他人妇,我也要见!”
“混账!”毛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一想到那种关系就闹腾的慌,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杜云说到了她心里。如果是他先娶了别人,她大概也是做不到那么决绝的吧。就像当初,明知道杜云回去要被他妈逼婚,她还是让小杨跟了过去,大约她从心里觉得,对付小杨比其他人要容易些吧。
一阵风掠过,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杜云脸上。毛线顿时愣住了,她倏地抽回手,骂道:“你不知道躲啊!”
杜云将她的手捉住朝自己脸上打去:“你解气就好。但是不准提分手的话。”
毛线挣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拉进怀里。
“我很想你。”杜云将头抵在她的肩头,紧紧地抱住了他。
有一滴冰凉滑至毛线的脖颈处,她心下一紧,随即又软了下来,轻声叹了一口气:“我也是。”
正是这一句,点燃了两个年轻的身体,他们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那一刻终于得以释放。
窗外月色正好,路灯打在枯树上,好似染了一层珠玉,璀璨斑斓。
事后,杜云为毛线擦洗了身体,一直等到她入睡后才离开。
毛线其实并没有睡着,初次经历这样的事,她虽精疲力竭,可头脑还是清醒的,她知道杜云为她擦洗身体,知道他在她身边坐了很久,自然也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看着他消失在夜幕里,高大的影子被路灯拉得斜长,看上去是那样的孤单。
“再见!”
毛线对着窗外摆了摆手,披衣去将书涵抱回她床上。
那一夜,杜云在街上走了很久,他知道他应该控制住自己,可是他没法克制,他没法拒绝毛线的任何要求,他也知道她在跟自己道别,她从没有那样主动、那样热情过。她的脸颊一直都是湿的,眼泪不断地流出来,他找不到任何安慰她的办法,唯有承迎、接纳。
第二天一大早,毛瑾刚起床准备去公园里走一圈,就在院门口看到了杜云,他脸色不好,像是等了很久。
“怎么了?”毛瑾招呼他进来。
“妈,我跟您说句话就走!”杜云眼眸微垂。
毛瑾心下一惊,该不是他妈那边情况又不好了吧?
“你说吧。”
杜云唇角微动,半天没个音,这下毛瑾就更急了。
“是不是要用钱?”毛瑾说道,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事了。
“不是。”杜云赶紧摇头,“妈,我想求您一件事。”
“嗯?”毛瑾觉得奇怪,还能有什么事呢?
“妈,您能不能不要让毛线去相亲了?”杜云触及义母的眼神,又慌忙收回视线,小声道,“她是我的人了。”
“嗯?”毛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看向杜云,对上他那躲闪的眼神以及红了大半边脸,瞬间就懂,这就是成了的意思?
毛瑾虽说平常会跟女儿开个玩笑,拿这事逗她,试探下进展,可当着杜云的面,她是不好意思的。
哪承想,杜云也是个实在孩子,一本正经地回复了她的话:“是的,妈,就在昨儿晚上……”
“好了,好了!”毛瑾连忙摆手,“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毛瑾确实以为,这俩孩子早就有过那方面的经历,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现在人们对那方面的事看得很开。毛瑾也是个开明的人,毕竟她这姑娘也老大不小了,到时候了。听杜云这么一说,这还是头一遭啊。
在毛瑾看来,这就是质的飞跃。
别看都是谈恋爱,Chuang上和Chuang下,那中间差着事呢!现在的人啊,上了Chuang还能不分手的,大约就是真爱了。
“妈,您得答应我,别让她去相亲了。”杜云一脸诚恳地看向毛瑾,“我是真的喜欢毛线,想跟她结婚的,我妈那边,我一定能搞定的。”
“得!得!”毛瑾赶紧拦住,“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但是,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可不行……”
“妈,我知道的。”杜云应道,许是过于紧张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走样。
毛瑾不好再为难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忙去。
不过,她这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这心里呀,说不上的舒畅。她这老大难姑娘总算是有人接盘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毛线就抱着书涵回来了。她早上有课。
“怎么这么早?”毛瑾绷着脸问道。
“嗯。学校有课。”毛线敷衍道。其实杜云走之后,她就没再睡了,索性早早地洗漱过后,坐在床头百~万\小!说,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着,心思却不在书上。等书涵一醒,她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那也得好好休息!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脸色!都快赶上我……”毛瑾说道,这熬夜对女人来说就是大忌!吃什么都补不回来的!
“妈!”毛线打断她妈,“我学校真有事!”
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了。
毛瑾知道她在说谎,却也不想说什么,她这姑娘脸皮子薄,总是不好意思了,这半天都没敢正眼瞅她。
吴姨拿着早点追出来的时候,毛线早就走远了。
“哎哟!我要不装这小米粥就好了!”吴姨那一辈的人还是喜欢早点吃口粥,尤其是这大冷天的,吃口热乎的,这身子就没那么冷了。
“你不用管她!一顿不吃没事!”毛瑾笑道:“不是说那新保姆今儿早上就到吗?你还做早点啊!”
“还不知道啥样呢!再说咱家人都吃饭早,她来了都几点了!”吴姨道。她们约的时间是中午10点钟,正好做一顿午饭,看看手艺如何。
俩人正说话的工夫,电话响了,是李维江打来的。
“老李?咋了?”毛瑾问道。老李是个稳重的人,少有这么早打电话的时候,毛瑾一下子想到莉香身上。
“嫂子!莉香的一只脚可以动了!”李维江喜极而泣,他是刚给老伴擦身子的时候发现这事的。他这一激动,就忘了时间,好像有些太早了。
“好啊!好啊!”毛瑾也很激动,道:“我一会儿去医院看你们!你们别吃食堂了,我给你们带早点过去!”
“那行,咱见面说。”李维江也不客气。
只是挂了电话,毛瑾才想起,家里还有俩小的呢,保姆又得走了,这可怎么是好!
小雪已经在头一天晚上写好交接记录,连带着书涵的也做了一份,这会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就等着一会儿墨衍醒了,给她喂完奶就走,听着毛瑾跟吴姨商量着带孩子们去医院的事,她插了句嘴:“奶奶,您就放心去吧,我等你们回来再走,医院里空气不大好,墨衍娇气,不适合去那地方。”
“这……行吗?”毛瑾有些不好意思。
“行的,奶奶!”小雪笑道:“您还多给了我好多工钱呢!”
毛瑾心头一热,觉得像她这样知恩图报的姑娘还真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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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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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进教学楼,就撞上了邓丽霞。
毛线自认为头天在医院里将话都说清楚了,一脸坦然地走过去,道:“早啊!”
“早!”邓丽霞抬眸笑道,不似从前的冷漠,也谈不上亲热。
毛线心下了然,笑了一下,擦肩而过。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只是陪着走过一段路,不能指望谁一路相陪到底。
在这一点上,毛线对邓丽霞有些误会了。
邓丽霞本就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跟毛线之前那一出,说到底还是女儿家之间的别扭,没什么大碍的。倒是医院里李锐那一番话让她清醒了不少。李锐将他对毛线的感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明白,没有对她藏着掖着,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阳奉阴违,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他这个人,在邓丽霞看来,是很磊落的。
李锐的意思她听得懂,他承认自己爱慕毛线,却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看似给了邓丽霞选择的权利,实际上她是没得选。接受他就要接受他对毛线的感情,很可能在将来的很长时间里,他心里都一直住着那么一个人,他甚至会因为这个人随时跟自己翻脸。邓丽霞自知,对李锐的感情还没有盲目到那种程度,她甚至能接受他身体上的残缺,却不能接受他心理上的不完整,她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原本以为李锐的心里,毛线只是占了一角,还有大把的空地等着她去开垦。可是很显然,毛线已经在哪里落地生根了,她才是那个拼命想要挤进去的人。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能接纳的底线。
再见到毛线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毛线对邓丽霞来说,不是个路人,她像一面镜子,能反照出她自己身上的阴暗面。毛线身上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模样,在别人看来,那是软弱无能不求上进的体现,可是邓丽霞知道,那样的慵懒自信背后靠的是强大的底气。没有谁天生就会阿谀奉承,见风使舵,得有那样的好命才行。
邓丽霞自诩算是个新时代女性,她曾和毛线讨论过,将来结婚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她之所以努力上进,就是想要一个能自己主宰的生活,她曾嘲笑过毛线在感情上没有什么追求。可是等在医院见过李锐的双亲时她才知道,她并没有那样的底气。她并没有作好将自己的一切与李锐分享并接纳他的一切的准备。除了毛线,那卧病在床的婶母也让她头疼,更何况他老家还有父母。邓丽霞对李锐的感情有了动摇。见到毛线时,尤其摇摆得厉害,这让她不能坦然得像之前那样跟毛线打招呼。
毛线顾不上揣摩她的心思,一大早去了办公室准备考题,这一坐就是两个钟头,又匆忙去上课了。
临近期末,学生们的精神也分外集中,毕竟这是专业课,万一挂科,只能降级重修,很是麻烦!
毛线也在特意点拨那几个平日成绩不大好的,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顺利考取学位,无论外边的人怎么评论,至少现在,这文凭还是得有的。相比其他种种,读书算是最公平的一种上升途径了。
上完课后,中午毛线回家看了两个孩子,看小雪还在,有些吃惊,问吴姨怎么回事。
吴姨就把那些早上的事说了。
小雪看毛线回来了,也收拾了东西,将记录两个孩子的一些笔记递给毛线:“小毛姐,尼雅嫂子回来得晚,我就把这个交接给您吧!”
毛线接过本子翻开,上面清楚地记录了两个孩子的作息,几点喂奶,几点喂辅食,几点陪玩,都写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就是两个孩子的一些异常,比如书涵最近的一页写着:没精神,睡了两个小时,不哭不闹不许旁人近身,被墨衍欺负也没反应。
毛线微微点头,她知道书涵是有些吓着了,回家之后也是有点蔫,后来睡得很沉,早上起来又闹了一番。
只是,她没想到小雪会把这些都记下了,可见她的用心。
毛线感慨的工夫,她妈就回来了,看毛线捧着个本子发愣,也凑过来看。
片刻之后,她抬眸,看了小雪一眼,又看向毛线,娘俩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
“小雪!你可愿意继续待在家里照顾墨衍?”毛瑾将手中的本子合上。
“啊……”小雪愣了一下,眼眸里陡然添了一道亮色,有些喜不自禁,“愿意!”
小雪年纪不大,才二十五岁,却早早就结了婚,她和男人在外面打工,四岁的女儿在老家跟着婆婆,算是留守儿童。可是她这个收入很高,这个活儿又不吃什么苦,看孩子嘛,能有多累,比从老家下地摘棉花轻松多了!况且这样的雇主,真是不好找,待遇好,孩子又不娇气,偶尔有点磕磕碰碰的,人家也不说啥,也没有像别人家似的,死死地看着,不是怕虐待了孩子就是怕拿了人家的东西,防保姆跟防贼似的。她当然是希望能留下了。
毛瑾微微点头,又问:“可要保证孩子的安全,不能把孩子交于外人,更不能跟淼淼等人再有联系。能做到吗?”
“能!”这次小雪回答得很是干脆。她眼眸微转,心里对淼淼的猜测已经变成了八分。差点儿丢了孩子不说,还偷偷觅了人家的丝巾,小雪对淼淼这个人,顿时没了好感。
“好!”毛瑾点头,眼里流露出些许赞赏,她觉得小雪这个姑娘远比她看上去要聪明的多。毛瑾不怕人家聪明,怕的是不安好心。
小雪其实也想问问淼淼的事,可是看人娘俩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就不多嘴了。
这样,小雪又留下了,她还是看着墨衍,吴姨照百~万\小!说涵。毛瑾又请了个做饭的阿姨,试做了两天饭,但是口味一般,大伙儿都不大适应。吴姨又自告奋勇说,她可以看着孩子,捎带着做饭,书涵比较听话,不耽误事儿,小雪也说,吴姨做饭的时候,可以看着两个孩子。
毛瑾想着她自己也尽可能地多在家里,就先应下了。当然,她还是给吴姨和小雪又涨了工钱。
王鑫远更是非常贴心地买了全自动地洗碗机、洗菜机等厨房设备,这下,吴姨又过意不去了,她觉得这活儿是越来越轻松,钱又拿多了,对两个小孩子更是上心了。
淼淼的确找过小雪,因为小雪将她的电话设置了拦截,她特意借别人的电话打的,请她帮忙说情。小雪故意问她如何说?淼淼就让她编排说书涵认人,离不开她之类的话。小雪当着吴姨的面拒了,并且说明了不希望她再打电话的事。
这些事,吴姨都告诉了毛瑾娘俩。毛瑾颇感欣慰,她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一家大小平安。
毛线这段时间越发忙了,因为之前承诺过一年年终奖的事,她得负责审核,这事必须在月底前落实,财务要走账的。看到杨子娇的资料时,她才突然想起,很久没有小杨的消息了,她把那一页抽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圣诞节那天,毛线两个班的同学举行了联欢会,想到下一个学年,他们实习的、考研的、人就没这么全了,毛线索性跟两个班长商量一起办,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意外的是,王一乾和马利也回来了,毛线想到之前的事,尽量避开与马利的视线接触。
聚会很是热闹,学生到底是单纯,谈笑间很是亲切,没有成年人那种油气。毛线坐在最后排,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们玩闹,思绪却是飘出很远。
直到感觉有一束目光打在脸上,她才倏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
毛线想下意识地偏了下脑袋,想装作没看见。马利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跟她打,自然是不愿意看见她的。
没想到,马利到了她面前,毛线不得不正视她。
她抬眸,本能地运作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先摆出一个笑脸,脑子急转想着该说点什么。
马利却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去外面说话。
毛线只好跟着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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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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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下个礼拜就要走了。”马利开门见山。
“哦,”毛线顿了一下,又问,“都准备好了?”
“嗯……”马利垂眸,半天才说,“老师,我结婚了。”
毛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马上又恢复平静,问:“跟王一乾?”
“嗯!”马利勉强扯了下嘴角。
“挺好!我祝福你们!”毛线道。她虽然对王一乾的品行,有点质疑,但是,仍然给予祝福。毕竟,他们都还很年轻,有很长的磨合期。
“谢谢老师。”马利点头,眼眸里闪过一抹痛色。
毛线假装没有看到,笑道:“回头,老师再给你补上礼物。”
“不要。”马利马上拒绝道。她眉眼下垂,眼神更加黯淡,半晌之后,才动了下嘴唇,道:“那件事,我已经报案了。”
她一双漂亮的眼眸积满阴郁,眉宇间有股子沉重,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毛线忍不住拉过她的手。
“你做得很好。”毛线握着马利的手,紧了几分,她的手指冰凉,甚至有些轻微的战栗。
“老师,我把那些证据都提交了,或许,会传唤您出庭作证。”马利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她是当事人,因为保护隐私,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可是万一提到证人,还是要有人出面的,这事,她不知道老师是否愿意,毕竟会留下记录的。
“好。”毛线看出她眼底的担忧,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放心!”
马利再次道谢,手指不由地蜷缩。
毛线也借故要去卫生间,松开她。
再回来时,马利已经跟同学们融入一起,喝酒唱歌,只是偶尔,毛线脸上会掠过一两道目光。毛线知道,那是来自王一乾的。退学事件之后,王一乾再没主动跟毛线打过招呼,毛线却总能感觉到来自他的那一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脸上扫过。待她回扫过去的时候,又慌忙躲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毛线也知趣,不再为难他,毕竟这些孩子们还小,年轻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本,他们还有机会犯错,有所畏惧总是好的。
纵然,毛线把自己填得很满,可是每每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特别是抱着书涵的时候,她总是想起那日,杜云载着她和两个小家伙,他将车子开得很稳,毛线眼睛的余光瞥到他好几次从后视镜里看她们娘仨。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记忆是混乱的,竟觉得那一幕异常熟悉。
“将来,他应该是个好父亲吧!”毛线将书涵紧紧地搂在怀里。
从前,她崇尚西式教育,想从小塑造孩子的独立性,几乎不怎么抱孩子,直到书涵差点丢了,毛线这心里顿时就空了,这些日子更是恨不得将书涵揣在兜里,随身携带。
毛瑾见状,更是犯愁。她甚至有些怀疑那天早上杜云来找她的事,是不是她的幻觉。这孩子怎么说完就没影了,她原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俩人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看她闺女这样,好像不大可能。
不过,年会在即,她也顾不上那么多,这天,她特意叫了裁缝来家里,给孩子们量身,定做年会的衣服。毛瑾的意思是,以红色为主,喜庆一些。但是家里人都有事,只有早上这一阵人还比较集中一些,能聚在一起,她就早早地请了师傅到家里候着。
旁人量的都很快,等到给尼雅量的时候,这孩子磨磨蹭蹭就是不肯量。毛瑾先开始觉得她不好意思,就说去卧室量。这下尼雅才同意了,原先她是想着大人每人来一件红色系的,后来想着,给尼雅和墨衍再来套亲子的也不错,这样,她就抱着墨衍进去了,想问问师傅,这么小的孩子,能否做个小裙子或者斗篷之类的。
尼雅正抻着胳膊量呢,毛瑾夺门进来了,她抻着的胳膊倏然缩了回去,因为动作过快,收回去的时候还撞了人家裁缝师傅的脑袋,老太太的眼镜直接掉地上了。
毛瑾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当即请了裁缝师傅去厅里歇会。
屋里还剩下她们娘仨的时候,毛瑾就忍不住端详起尼雅的脸色来了。
“妈,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尼雅拽过睡袍套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就家里这个温度,不说穿短袖吧,穿个长T也足够了,那里还用得着这么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心虚!”毛瑾认定尼雅是有事瞒着她,再联想到尼雅刚刚的反常,又把目光放在了尼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哪里不舒服?”
“妈,我好着呢!”尼雅笑道,伸手要抱墨衍。
“等下!我看你眼睛怎么回事?”毛瑾抻着脖子凑到尼雅面前。
尼雅不知有诈,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毛瑾就借着这个当儿,抓着她的胳膊往上一撸,这一下,尼雅手臂上的针眼就都暴露出来了。
毛瑾心下大惊,她马上联想到电视里吸毒的那些人,脸色“哗”一下就白了:“这,这,怎么还吸上了?”
“啊?”毛瑾说着竟伸出手指摁了下针眼,往嘴边抹了下,她想确定一下是不是那东西!
尼雅看着婆婆这一脸的紧张,就知道她老人家想歪了,索性也不瞒了:“妈,我这是针灸的眼。”
毛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好端端地针灸干吗呀?
尼雅愣是被婆婆的天真给气笑了,想着不解释清楚的话,怕是出不了门了。只好拉过婆婆的手:“妈,我跟你说,你可别紧张啊!”
她越是这么说,毛瑾越是不能不紧张,脑子里快速地转着,想着儿媳妇近来的状况,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这一来,她这眉头就更紧了。
“妈,这都是我自己扎的。”尼雅一口气说了实话。
“你是不是傻?”毛瑾愣了一下,很是疑惑地看着尼雅,眼尾上挑,是真生气了!
“妈,这没什么的,我们最开始学医护的时候,都是互相扎针的。”尼雅赶紧解释道,“真的,打屁股针的时候还对着镜子练呢!”
尼雅对着墙上的穿衣镜比画了一个打针的动作。
毛瑾想到那天在医院,老李对尼雅的称赞,轻叹了一口气,在她胳膊上轻抚了下,问:“疼不疼啊!”
尼雅眼神一顿,眸底浮动着什么,她本以为婆婆要数落她一顿的。
“妈,不疼的。”尼雅眼睛微合,用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哎!”毛瑾又是一声叹气,这怎么能不疼呢,那些针孔挺明显的,一看就是在同一个地方扎了好多针。她突然想到这小半年尼雅在家里穿的都是长袖。她原先还以为是产后落了什么毛病,怕冷呢。现在想来,大约是为了遮掩这些针眼吧。
“妈!”尼雅摇了下毛瑾的胳膊,她真怕婆婆说出什么让她中途放弃的话来。她这个年纪,半道学中医,已经很晚了。好在她打小就对那些药草感兴趣,倒也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至少不用从头认起。
“好好学!”毛瑾起身,将墨衍抱在怀里,道,“咱学好了扎别人!”
尼雅又是一惊,随即应道:“好嘞!”
这回,她的声音很是明快。毛瑾则赶紧抱起墨衍下楼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当天晚上,毛线去接书涵的时候,就被她妈扣下了,也不说啥事,只说要等尼雅回来开个家庭会议。毛线只当是王鑫远又闯祸了,只等他回来,姐俩一起对口供,哪知道王鑫远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儿。
尼雅回来,见大伙儿都在,更是吓了一跳,直问:“孩子又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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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摇身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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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气得直翻白眼,“你这当妈的就盼着孩子丢啊!”
尼雅吐了下舌头,想过去挨着王鑫远坐下。
“过来!”毛瑾拦下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好!”尼雅坐下时,还不忘对王鑫远挤了个眼,意思是啥事呀?
王鑫远摇了下头,表示不知道。
“把袖子撸起来!”
尼雅正把眼睛睃向姐姐毛线那边呢,被婆婆冷不丁这一声吓得一哆嗦。
“妈,你吓死我了。”尼雅撇嘴道。她这会儿已经明白了婆婆的用意,不过还是不想当着大伙儿的面干这事,这不就显得她更笨了么。
“快点儿!”毛瑾在一旁催道。
尼雅眼睛的余光瞅到婆婆正瞪着她,只好慢腾腾地掀起袖口。
毛瑾这个急呀,一把抓过尼雅的胳膊撸了上去。
“怎么回事?”王鑫远也看到尼雅胳膊上面的红点!
他这话音还没落,肩上就挨了他妈一掌。
“天天一个被窝里躺着,自个儿老婆长啥样不知道?”毛瑾厉喝。
“妈!”尼雅拉了一下婆婆的袖子,她知道婆婆是要为她出头了,可是这事真不赖王鑫远,打她出月子,俩人就忙得不行,加上墨衍天天要跟着她睡,怕伤了孩子的眼睛,屋里的光线就调得很暗,她跟王鑫远确实很久没有同床了,基本上是哄完孩子倒头就睡。
接着,尼雅也解释了那些针眼的来源,她再三强调:“真没事,就是练手!大伙儿都这么干。”
王鑫远听着,眼眸里确实有了几分闪动,他主要是害怕哪天惹尼雅生气了,这丫头再拿针扎他!
毛瑾却误以为儿子是良心发现了,当即拍板:“这样,打明儿起,咱们娘仨轮流着来,让尼雅练手!”
“不是吧!”王鑫远一着急就秃噜了实话,他是不想挨扎的,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尼雅瞧着他这副怂样,很是生气,再看着姐姐的眼色,立即心领神会,当即回了婆婆:“妈,不用那么麻烦!”
“那可不行……”毛瑾马上摇头,这玩意儿不能可着一个人扎呀,那不成筛子了吗!
王鑫远则连连点头附和,扎谁都成,不扎他就行!
“妈,真不用。”尼雅过去挨着王鑫远坐下,顺势托起他的手臂,拍打了几下,一双媚眼,满含深情地注视着王鑫远,笑道,“拿鑫远一个人练手就够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王鑫远“砰”一下弹到他妈那边去了。
毛线则在对面笑得前仰后合。
毛瑾瞥了她俩一眼,很是气恼,这俩孩子怎么没一点奉献精神呢,索性下令:“给他俩扎!”
此后,尼雅手里就有了一把尚方宝剑,没事就拿扎针吓唬他俩人。
毛线还好,对这事没有那么抵触,王鑫远就不一样了,要么躲着尼雅走,要么就拿墨衍作挡箭牌,一回家就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实实在在地当起了奶爸!
这一点,毛瑾还颇感欣慰,她觉得不管怎么说,孩子多跟父母亲近,总是好的,那小人灵着呢,记得住大人的味道,谁跟她亲,她都能感受到。
当然,这里面最大的受益人却是吴姨,她一到秋冬,这胃口就不大好,吃多吃少都不好受,动不动就嗝嗝的,很是闹心,最要命的是,她发现书涵学她打嗝,她一想这万一给孩子学出毛病可就坏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尼雅给她扎扎看,结果,几次下来,慢慢还真有改善,尼雅又给她肚脐上敷了几次药膏,就再没犯过,吴姨更是逢人就夸尼雅医术好。
如此,更是提高了尼雅的自信,她几乎是见人就摸,慢慢练了一手绝活儿,只要看人一眼,无论高矮胖瘦,都能迅速摸出穴位的准确位置,这一点,连带她的那位老中医都叹服。尼雅更是由衷地感谢婆婆,不是她的支持和鼓励,她怕是没有那么快入手,甚至可以说是坚持不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二月最后一周,毛线更是在学校和公司两头蹿,连书涵也顾不上了,早上出门抱过去,晚上到家再抱回来,孩子都是睡着的,好不容易捱到元旦,有三天的假期。毛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早早就计划好了,头一天是母校校庆,晚上又有同学聚会,什么都干不了;第二天她要出门,亲自去饭店看看,提前走一遍,酒水点心,给来宾的礼物什么的都得过一遍;这第三天,她就哪儿都不去了,在家好好地陪陪书涵。
元旦那天,正好尼雅休息,她也是做好打算好好陪一天孩子的,得知姐姐校庆之后还有同学聚会,当即来了兴致,要帮她化妆。
毛线这脸顿时就垮了,“大姐,我这脸已经化过了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
她是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扑了一层粉才出来的。她想着早点出门,正好给几个不错的大学同学买点小礼物。
“姐,你这也叫化妆!”尼雅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当即把孩子递给保姆,拽着毛线上楼了。
毛线被尼雅拖着重新洗了脸,又上了护肤品,这才开始一层一层地上妆,从隔离霜开始到最后的定妆乳,算下来也有七八层了。毛线看着镜子里满脸放光的人,很是惊诧。
“这还是我吗?”她忍不住嘀咕道。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姿色!
“别动!还没完!”尼雅将她的头正过来,又开始给她画眉。
毛线的眉形其实挺好的,只是略微有些稀疏,平常又疏于修剪,所以有点乱。
尼雅决定先修出一个眉型来,顺手从抽屉了抽出一块刀片就准备上手了。
毛线吓得差点儿蹦起来,“你这是要给我修眉还是剌双眼皮啊!”
“别动啊!”尼雅故意吓唬她,“这玩意儿全凭手感,上面是眉毛下面是眼皮,没准儿!”
毛线正想起身的时候,又被尼雅摁住了,“已经刮了一半了,你不是想整个阴阳眉吧!”
毛线心里一颤,只感觉自己被弟妹套路了,索性闭上眼,抿紧嘴唇,一动不动。
尼雅用刀片刮去了眉毛下方的小杂毛,又顺着眉骨的走向稍稍刮了下,修出一个弧度,这样,眉峰就出来了,尼雅左右端详了片刻,又拿起眉笔轻轻带过,再拿刷子晕开,这才让毛线睁开眼。
毛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儿跳起来!
“你这,这是化腐朽为神奇啊!”毛线感叹道。
她本以为自己要顶着一对蜡笔小新的眉毛出门的,没想到尼雅画得这么好,根根分明,干净又清透,相当有味了。
“我这是不是明星脸了?”毛线左右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有些压不住的惊喜。
“还差一点儿!”尼雅从化妆台上抽出两管口红,同时拧开,对着毛线的脸色比画了片刻,才拿出一只哑光的珊瑚红唇膏帮她涂上。
“看看!”尼雅非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看到她毛衣里还套着一件衬衣时,又忍不住蹙眉,“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裹这么严实啊!”
“快换条裙子!”尼雅说着转身朝门口喊了一声:“妈,给姐找条裙子,要露一点的!”
“冷!”毛线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她看见人家大冷天的露出一截脖子就冷,还穿什么裙子啊!
再说了,尼雅都要给她化成天仙了,哪里还用得着露这露那的,低俗!
“姐,你想想,好几千人黑压压地挤在礼堂里,你还里一件外一件的裹着,到时候不得汗如雨下啊!那可就……”尼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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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旧时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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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
毛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想着她那等长相被尼雅化成仙女一样,得费多大的劲儿,怎么也得保持两天吧!
“要不换条羊绒裙!”毛线跟尼雅商量道。
说话的工夫,毛瑾已经抱着一大捧衣服丢了进来,光裙子就有五六条,还有三件大衣。
尼雅从中挑了一件黑底白梨花的连衣裙扔给她,又找了件裸粉的敞怀大衣。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裙子?”毛线有些纳闷,不过摸着布料还算厚实,她也就穿上了。
毛线本以为那是一条简单的裹身裙,上身才知道并不是,这裙子上身是左右襟交错形成一个狭长的V字,前后都是如此,左右两边都是活的,腰线的截断竟是一条隐形的拉链,下身有几个暗褶,稍微有点裙摆,又不显得膨胀。长度也在脚踝以上,倒也不冷,反而还拉长她的身形。
“这样,好吗?这不是弄虚作假吗?”毛线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应该说尼雅给她化了个非常高级的妆容,既藏了拙又露了巧,算是相当厉害了,对这样的自己,毛线打心眼里是喜欢的,毕竟没有谁不希望自己变美,只是,她想到妆面下的自己,这心里就有些打鼓。
尼雅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姐,你甭总是长别人的威风,灭自己个的志气,你怎知别人卸了妆啥样呢?”
说罢,将婆婆递过来的那将裸粉色的大衣拢在她身上,那裙身上的点点粉红花蕊与她的红唇遥相呼应,毛线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收紧小腹!
“这样出去会不会冷!”毛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是非常不习惯露着脖子的,这大冷天的,白花花的一片,非常的不和谐啊!
“大姐!你是开车,不是蹬自行车,车里有暖风,屋里有暖气,能走几步路呀,一咬牙就过去了!”尼雅说罢给她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姐,咱可不能在前任面前栽面啊!”
毛线眼神一顿,冷冷地睃了她妈一眼,这老太太,这啥都说呀。这要是个出彩的事也行,那样被人甩了还到处张扬的?!
毛瑾一脸自信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甭客气!”
毛线这就明白了,合着今儿这事,是她妈跟尼雅早就算计好了的呀。怪不得这些衣服她都没见过。
“嗨!多大点事儿呀!”
毛线尽量表现得不在意,可是内心里却是一阵翻滚,她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按说她结过婚,也圆满地谈了一次恋爱,对背叛这种事,应该是早就有了免疫力。可是突然提起那一段感情,她这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就像是长了一朵发霉的蘑菇,毛不拉几的。
这几年流行过洋节,圣诞节的气氛还没过,元旦又开始了,商家更是借着节日的噱头造足了气势,压抑了一个冬天的沉闷,瞬间就绽放了,街上很是热闹。
这人一多,路就不好走了。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毛线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毛线本以为校庆不会有太多的同学到,没想到她那些同学还都回来了,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头两天就来了,而且比她到的还早。
毛线签完到,按照指示牌找过去的时候,宋唯早就给她留好了座位。礼堂里黑压压的,都是人脑袋。
“人还挺多!你怎么这么早?”毛线将大衣拢紧,以免压出折皱。
“你怎么这么瘦了!”宋唯答非所问,她眼里满是惊讶,又忍不住在毛线脸色捏了一把,“我的天哪!那谁保准认不出来你!”
毛线很是嫌弃地躲开,生怕她把脸上的粉给抹花了。
宋唯的嘴角微翘,往后排瞥了一眼,小声道:“后三排,靠过道那!”
毛线笑了一下,并没有顺着她的眼神往后看去。看到认识的同学进来,她也会简单寒暄两句,打个招呼。
宋唯则低声跟她说着每个人的状况。这个当头了,那个离婚了……嘴巴一张一合吧吧地说个不停。
毛线偶尔也会插两句嘴,但大多时候处于听得状态,她跟大学同学其实联系的不够紧密,对这些事并不是很清楚。宋唯倒也不介意,她本身就是那种外向型的性格,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但是论起亲密来,还得数毛线。
等到九点钟的时候,身边的座位大多坐满了,相互打招呼的同学越来越多,俩人也就顾不上说悄悄话了。
校庆的那一套流程,对阔别校园许久的人来说,是陌生的,带着浓烈的回忆色彩,尤其是当国歌奏响,全体起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强烈。
那些旧时光像是雨后的彩虹,一圈一圈地在脑海里荡漾着,每一圈都自带色彩,是那样的愉悦,令人心生向往。即便是毛线这样长期厮混在大学里的人来说,在那个瞬间,也是被震撼的,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掷入一块石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然而,这力量毕竟是有限的,随着各种院校领导、企业代表、校友代表、教师代表、学生代表的致辞演讲以及心湖上的涟漪渐渐晕开,归于平静。
故而当左右两边的校友都在哽咽抹泪的时候,毛线的脸色仍是没什么变化。这让她看上去有些薄情,连宋唯都忍不住掐了她一把,小声骂了句:这个心狠的!
宋唯说毛线心狠是有缘故的,毛线结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并且在同学中大张旗鼓地宣扬了起来,并特意吹嘘了毛线的未婚夫一番,说人家是什么飞行员之类的,其实也就是变相地在给毛线找场子,毕竟大伙都知道她大龄未婚的事,还有一点,宋唯得让任义知道一点,离了他这颗歪脖子树,人家毛线过得好着呢!
那任义就是毛线大学时的男朋友,当时劈腿的那位,宋唯作为毛线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对他,当然是很有意见的。所以,她那么做,大有显摆炫耀之意。
任义知道毛线结婚的消息后,特意找宋唯要了她的微信,说是要给毛线包个红包,送出祝福。并且说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使没做成情人,算不上朋友,那还有同学这一层情谊在里面呢吧!
这么着,宋唯就被他说动了,把毛线的微信给了任义,哪知毛线知道后大怒,直接回了他一个“滚”,连带着宋唯也被她骂了一顿,还说任义是叫任义尽干那些不仁不义的事,白瞎了一个好名字,宋唯再掺和就让她跟着一块儿滚!不光如此,毛线愣是连结婚的具体日子都没告诉宋唯,直接绕过了她。
想当年,宋唯结婚的时候,毛线还在读研,愣是一句话没说飞到苏州陪了她好几天,那红包也是朋友里面最大的。结果就因为这么点事,愣是没让宋唯还她这个情。宋唯这次返校,也是想借着机会修复一下她跟毛线的情谊。
礼堂里基本延续了从前开会的路数,领导在上面大声讲,同学们在下面小声吵,好似蜜蜂一样嗡嗡嗡的,毛线感觉到一阵阵耳鸣,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大伙儿这才目标一致地奔向学校食堂,宋唯更是兴奋地说了好几样北方小吃,拉着毛线几乎是一路狂奔。
那食堂早就改良了,窗口也换成了统一的牌匾,还添加了不少当下流行的小吃,什么寿司紫菜包饭部队火锅都有,也算是与时俱进了,当然价格也翻了好几番。
宋唯看到这些久违的小吃,很是兴奋,毛线却没什么大的感触,她常年在学校里泡着,这些小吃并不陌生,不过,她一向从善如流,也跟着宋唯和几个同学在打饭的窗口转悠。大家商量着每人买两三样小吃,再一起分着吃,这样就能多吃几种口味,还美其名曰叫食堂自助餐。
宋唯知道毛线的癖好,扯着她胳膊道:“哎,你就做作样子嘛!权当是为了我。”
毛线回眸,低声笑道:“好的,我都拿你爱吃的!”
“好姐们!够意思!”宋唯略微低头,吧唧在毛线脸上亲了一口,她脸上就多了一个淡粉的唇印。
“哎!你怎么那么讨厌!”毛线赶紧用手背蹭着脸颊,闷声说道,“我弟妹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就这么被你吃了!”
她也不敢使劲蹭,怕弄得满脸都是,一着急耳根都红了,更是惹得宋唯哈哈大笑:“呦!该不是夺了你的初吻吧!”
毛线回手就要敲她,宋唯见招拆招,身子往后一仰,向后面的同学身上靠去,却见毛线的手停在半空中,并没有落下。待宋唯看她时,已经回身了。
宋唯顺着她刚愣神的方向看过去,就瞅着那任义在隔壁卖炸串的窗口对着她们挥手呢!
宋唯白了他一眼,将双臂搭在毛线肩上,贴着毛线的耳朵,道:“咋了?旧情复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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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做人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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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宋唯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上次微信那件事,毛线动了大怒,但这也不能赖人毛线,实在是任义那小子有些过于轻狂了,他的微信留言竟然是:老相好,别来无恙啊!
听听!多轻狂啊!那口气好似谁离了他就不得活似的。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宋唯,莫非是她对任义那小子还没死心?看她刚刚那个眼神,总不至于是礼貌地回望吧?
宋唯这两天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任义已经离了婚,说是现在还弄了个小工厂,混得人模狗样的,若是他回心转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毛线现在离了婚,也是单身。好歹大家同学一场,算是知根知底了,况且那任义又有了点基础,毛线也不至于在钱上吃亏了。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轻举妄动了。
宋唯这心思转得很快,没留心到腰上的手。毛线轻轻一抓,她就疼地蹦起来了。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小声问毛线:“那你瞅他干啥?别告诉我是出于礼貌啊!”
“礼貌?”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往前边挪了两步,“应该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宋唯素来喜欢八卦,她每天在家里的日子太苦闷了,需得靠这些八卦滋养着。
“欠债还钱呀!”毛线接过一屉烧麦,又拉着宋唯去旁边的窗口买麻辣烫去了。
麻辣烫的摊位比较大,整齐地码放了各种洗好的蔬菜,还有鱼豆腐丸子等。
俩人各拿了一个框,放了好几样小菜,毛线又特意夹了一把宽粉过来,递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老板还是原来的人。
这一点,宋唯也是颇为惊喜。她读大学的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花两块五买一份麻辣烫,再花两毛钱买个馒头,有汤有菜有主食,很是满足。
大约是吃了太多麻辣烫的缘故,那老板竟然记得宋唯,抻着脖子问道:“还是老味道?”
“对对对!还是老味道!”宋唯一瞬间泪目,使劲儿仰起头。
老板熟练地往里面加料:一大勺麻酱,腌韭菜花、蒜汁、辣油、麻油、胡椒粉、香醋各一小勺、最后再浇上一勺秘制骨头汤,香味四溢啊!不是现在街头那些连锁店里的麻辣烫能比呢!宋唯馋这一口好久了!
宋唯坚持给老板丢下一百块,死活不让找零,引来年轻的学弟学妹们侧目。
最后还是毛线替她拿了零钱,道:“别从这儿撕巴了,耽误老板做生意了。”
宋唯一想也是,想着等吃完饭去小超市买点水果送给老板,岂不是更好!
俩人回到座位上时,看到那任义也挤过来了,坐在毛线斜对面。
宋唯看了一眼毛线,见她没有特别反感也就没言声。
任义原本在班上就是有名的才子,现在又混得风生水起,他这突然插进来,倒也没人说什么。这个年纪的同学,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单纯了,这所谓的情谊,多少也是掺了水的,别的不说,这食堂里人挤人的,放眼望去一个个左皮草右皮夹克的,不嫌热也不嫌沾上味儿么!
宋唯不像毛线,她常年跟人打交道,这会儿看任义这身行头,又刻意往毛线身边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年任义和毛线那一段,他处理得着实不够漂亮,即使现在同学们提起,也会对任义的“精明”唏嘘不已,好似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靠女人来的。
“找场子来了。”宋唯想通这一点后,用脚尖轻轻地点了下毛线,以示警戒。
毛线却是没什么反应,一下一下地搅着面前那碗红豆黑米粥,眼眸被一层热气笼罩着,看不出表情。
倒是有个眼尖的女同学看到了毛线的手,惊叫道:“哎!你看毛线那手,还跟小姑娘似的,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儿!”
果然,一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毛线的手上:她的手指细长,指甲绞得很是平整,指尖微微泛红,手背上一层薄皮柔软又紧致,隐约可见关节处的白骨,纤瘦又没有青筋外露,很是精致。
这一双手,不只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
这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脸上尚可涂脂抹粉遮掩一下,这手就不行了,女人家总是少不了洗洗涮涮的,保养起来又极其费事,很是麻烦。在座女同学的目光从毛线手上又移到自己手上,两相比较之下,又是一番暗叹。更有人直接问毛线用了什么护手霜。
“大宝!”毛线随口说道。她其实从来不抹护手霜的,嫌麻烦。
“大宝?”有人差点儿笑出声来,这答案就好比是有人问吃了什么饭,对方回答吃了大米饭一样。
几个女同学相互看了一眼,心下顿时明了,人家就是不用干活。
再往毛线身上看,肩瘦臂薄,还是一副少女的身子骨,有人想到毛线好像嫁了个飞行员就问她在哪个航空公司?
宋唯心下一顿,忍不住又看了毛线一眼。这毛线离婚的消息,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同学们并不知晓此事。
“我离婚了。”毛线对着提问的同学笑了一下,小勺轻转,贴边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这一个小动作,竟是把任义看呆了。直到听着旁边的同学起哄的笑声,他才收回眼神。
宋唯瞥了他一眼,夹了一个烧麦给毛线:“多吃点,瞧你瘦的!”
这一句,又引起一轮新的话题。
这岁月不饶人,对女子尤其苛刻,这女人一过三十,身上的赘肉就藏不住了,腰上更是赘得慌。几个穿着塑身衣的女同学更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等着听毛线说说她的减肥秘籍。毕竟她以前那一身肉,大伙儿都是见识过的,这反差实在是让人心痒啊!
毛线再次笑笑,不置可否。
不是她故作高深,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减肥哪有什么秘籍啊,无非就是一个字:干饿呗!
她的不回应,更是引起了很多猜测,几个原先很瘦,这两年才发福的同学更是认定了毛线一定是吃了什么减肥药。
“哎哟,你就说说嘛!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是啊!是啊!你看我喝白水都能养出一身肥膘!”
“对啊!你看我这肚子,打生完孩子就没下去过!”
“对对对!我都两年没吃晚饭了,不减反增!”
几个女同学七嘴八舌地说着,甚是苦恼。
毛线平日里很少跟这么多人一起说话,她正琢磨着该说什么的时候,对面的任义开口了。
“我就一直在吃减肥药!”任义说着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粒红色的药丸丢进嘴里:“每日餐后两粒,告别中年油腻。”
他这一举动成功把大伙的注意力从毛线身上拉过去了。
仔细一看,这任义确实跟别的男同学不同,完全没有那种大腹便便的油腻,即使坐着也不见大肚子。这人家就是真瘦了,男人可是没有塑身内衣可穿的啊!
紧跟着,任义就给大伙介绍了他们公司的产品,一种纯中药零副作用的减肥产品。
“我们的产品跟市场上其他减肥产品最大的区别在于,不限制嘴儿!”任义说着咬了一口包子,满嘴流油地说了一句:“随便吃!”
“不会是番泻叶吧?跑肚子拉稀可受不了!”有个女同学问道。
“对啊,别有什么坏东西!”另一个女同学也又说道,她早些年一直在吃减肥药,什么曲美,左旋肉碱都吃过,还是从药房买的,但是副作用太大了,一个是吃完就感冒发烧,一个是药不能停,一停就反弹,最后一次从家里晕倒了,给她吓坏了,才停了药。
任义摇头,眼底满是无奈:“你们啊,真是太傻了!无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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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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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洗脑了!”毛线心想。
当然,她只是跟宋唯暗地里交换了个眼神,并没有戳破,由着那任义胡说八道。
“长期以来市面上的减肥药都不外乎两种套路,一种是让人排便,促进消化,什么肠清茶,酵素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延伸的,另一种呢,就是让人少吃,从根上控制人的进食欲望。”
任义见一圈的同学都放慢了进食速度,余光甚至瞥到了邻近几桌的同学正频频朝他这边望过来,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当然,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平静的面容,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一场,我今儿就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免得你们以后再上当受骗!”
说罢,他将筷子放下,甚至还暗暗地提了一口气,准备大说特说。
“番泻叶……”
他刚起了个头,就听到“啪”的一声,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却见一粉衣女子“嚯”一下站起来,一脸盛怒地喝道:“你吃饱了,是不是也得让别人吃完!”
许是因为过于生气的缘故,她的双颊上起了一层红晕,竟像是打了一层腮红,好看极了。
任义眼眸闪烁,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满脸堆笑道:“好好好!你慢慢吃!等着你!”
同学们都知道他俩的那段感情,再看任义这态度,顿时觉得他俩之间怕是有点什么,有些好事的同学,相互递了几个眼神,一场新的八卦正在悄然发酵。
当然,也有不少同学为毛线刚刚的举动叫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听人大谈排泄之事。
这里面,就包括了宋唯。她狠狠地刮了任义一眼,又挤向毛线,凑近她,小声说了句:“不由特服哦!”
不想毛线却起身要走,她不是矫情,她是真吃不下了。好好地一碗红豆粥就被这贱人给毁了,她也是忍无可忍。
宋唯见状也跟着起身,只是可惜了那一大碗麻辣烫,她再次剜了那任义一眼,想到自己刚刚还有点想撮合俩人和好的想法,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那任义果真配不上你!什么素质!”宋唯骂道!
毛线白了她一眼,“那你出卖我!”
宋唯自知理亏,赶紧缠着毛线的胳膊,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必定唯你马首是瞻。”
记忆这东西是很神奇的,宋唯一见着毛线,人就变得幼稚起来,跟以前一样不只话多,小动作也多,一点儿稳当劲儿都没有了。只是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火柴妞,哺乳了两个孩子之后,胸前竟也堆了座小山,这一掌下去,软软乎乎的,感觉很是怪异。
毛线也顺手捏了她一把:“哟,有料了啊!”
俩人就这样边说边笑,回了礼堂,一路上也说了各自的生活。
宋唯也详细问了毛线离婚的理由,得知对方是个假男人之后更是气得牙根痒痒。
“太吃亏了!”宋唯替她打抱不平,“要我非得把那家伙绿了再离!”
毛线笑而不语,以前想到何方,她就觉得可惜,现在提及,却没什么感觉了。这人啊,不论男女,内里远比表皮重要,何况,那何方身上远没有杜云的阳刚之气,不够男人!
想到这里,毛线倏地脚下一顿,她为自己突然想到杜云这件事感到惊愕。这些天,她好似做什么都能想到杜云身上,毛线不由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地闻了下外套,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杜云的味道,时不时地就冒出来,撩她一下。
宋唯觉出她的犹豫,只当是她还在任义那纠结呢。
她觉着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她稍稍提气,将有关任义的那些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他跟那个女的,一毕业就结婚了。按说他们两家条件都不好,算是门当户对了。可那女的家里人对他并不满意,认为他们女儿配得上更好的,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任义家这边又不干了,认为女儿不能够延续烟火,得再要个男孩,结果那女的又怀了个女孩,他妈气得连月子都没伺候,后来那女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门道,进了他们那的税务局,然后一路往上升。任义夹在媳妇和妈中间,两头都不讨好,俩人就那么离婚了,孩子都让那女的带走了,他妈一个不让要。就是那两年,我们都没有他的消息,直到你结婚那阵,他才又活跃起来,说是做了家小工厂,也算是实业了。”
说到这里,宋唯顿了下,“现在看来,兴许就是做减肥产品的吧!”
毛线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到宋唯瞅着她,只当脸上的妆花了,马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照。用手机屏幕作镜子,反射影像就没那么清晰了,毛线又指着自己的脸,问宋唯:“是不是花了?”
毛线并不知道,她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肤质是很好,非常容易上妆,而事实上,尼雅给她化的妆并没有偏离她的长相,算是一个淡妆了。根本不会出现她担心的那些浮粉、掉渣之类的状况。
宋唯仔细看了一番,道:“没有。很好!”
毛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听她说。
宋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对那任义,到底还有没有意思?”
“嗯?”毛线很是疑惑,“我看上去那么贱吗!”
宋唯这就明白了,看来这俩人是绝无可能了,她这心就稍稍放松了一点。
只是没走几步,她又开始犯愁,这毛线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个人飘着吗。她这离了这么远,又有孩子绑着,平日里想关心也是鞭长莫及啊!
“哎,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那个经历吧?”宋唯凑近她耳朵问道。她虽然是江南女子,却比毛线高了半天,稍稍低头,就能贴上她的脸。
“哪个?”毛线顺嘴接了一句,看到她那一脸的坏笑突然就懂了。她这脸腾一下就红了。
宋唯大喜,这就是有了?
“快说说,什么样的?”宋唯缠着毛线的胳膊问道。
“宋唯!你够了啊!”毛线忍无可忍,对准她的小腰,狠狠地掐了一把!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害臊还是紧张,她这声音就走样了,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宋唯一边躲着她的手一边弯腰笑道:“没事没事,你有相好的小伙伴我就放心了!”
毛线气得直接甩开她快步进礼堂了。
她跟杜云的事,倒不是有意瞒着宋唯,可是眼下,两个人是没有未来的,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徒增悲愁而已。
毛线知道宋唯在婆家过得也不是那么如意,跟几个小姑子的关系很是紧张,她不想让好友因此更加挂念,没有意义。
那日天气不错,是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蓄积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晴空如洗,阳光冲破层云,投下光束,打在她们身上,暖融融,像是披了一层绒毯。
宋唯不顾毛线的嫌弃,小跑两步追了上去,附在毛线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是那种典型的江南女子,说话慢条斯理的,面部表情却是十分生动,毛线又被她逗笑了,两个女人推推搡搡地走着,倒也有几分少女的俏皮。
一阵风过,毛线裹进了大衣,里面的裙子却是裹不住的,两步一摇,有些步步生花的意思。
她们只顾着说笑,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斜长的影子,一直追在身后。
此刻的任义,是有些受伤的。从前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对不起毛线,他仗着生得英俊,觉得跟毛线在一起就给了她极大的面子,花她点钱也是她的福分!他从没想过,那个横竖一般大的圆滚滚的小胖子,有一天也能这般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他面前。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任义暗叹那时年轻不懂事,同时也庆幸这次返校的决定。
十年之前,他贫穷她丑陋,阴差阳错各奔西东,十年之后,机缘巧合再次相遇,他功成名就她美艳不可方物。冥冥之中,似有一双将他们拉在一起,任义被他自己编造的故事给感动了。
他对晚上的聚会,很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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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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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文艺汇演和座谈会,对不善交际的毛线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她大多时候都是坐在角落里,手肘撑着下巴,发呆。
宋唯的反应倒是出乎毛线意料,她嫁人之后,一直协助先生打理家族里的丝绸生意,为人处世,甚是练达。毛线也能理解,她一个弱女子,娘家又没什么可依仗,竟然能在三个大姑子手里混出来,这要没两把刷子,估计早被人踏平了!
活动结束时,当年的班主任特意过来跟他们说话,这次校庆,他是活动策划人之一,因此,班上的同学都回来给老师撑场面,各种留影拍照。本来大伙儿是准备晚上跟老师一起的,那老师也是个开明的,自称他一糟老头子就不扫大伙儿的兴了,让他们尽兴。
冬日夜长,街上早早地就亮起了路灯,饭店大厅里更是亮如白昼。
捱了一整天,不少女生的妆面已经有些花了,脏眼浮粉油脸在灯光下分外明显,硬撑了一天的身体也舒展开了,一个个原形毕露。反倒是毛线,许是平日里不怎么化妆的缘故,偶尔来这么一两次,分外的服帖。
任义特意跟毛线坐了个对角,让她彻底暴露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透过他狭长的眼缝,就看到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她五官平凡,单独拎出来都不算出彩,可是凑在一起竟是十分的耐看,尤其是那一双小眼,竟然如宝石一般闪耀。几番下来,任义就找到了缘故,毛线那黑眼仁比一般人要大,眼睛又偏小,这样一来,那黑眼仁就更显大了,每转一下都如黑宝石一般,清澈中透着几分纯真,十分惹人。
不光眼睛,她那眉毛也好看。
任义仔细对比了一番在场的女同学,就发现了差异,她那眉毛不同于别人,要么是那种粗款的一字横眉,要么就是晕染过度的柳叶眉,再就是明星同款的纹眉,总之,有着明显的加工痕迹。而毛线就不同了,她的眉形非常的自然,又没有过分填补,像一条平滑的曲线在眉峰处拐了个小弯,柔美中带着一丝锋利,如山如水。
她很少主动找人攀谈,当有人搭话时,她又非常专注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夸张的表达,总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真诚、自然、丝毫不做作。这是非常难得的。
还有,她年过三十,却不像那些育龄妇女一般,孩子老公挂在嘴边。她不像别的女人,身上手上挂满了各种名贵的首饰,她什么都没有。纤瘦的身子裹在裁剪得体的裙子里,胸前Luo露的那一片小三角竟是十分诱人。
任义咽唾沫的时候,竟看着毛线抬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她袖子上的花朵正好移至耳边,瞬间让人想到三月春华,任义只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子燥热在蠢蠢欲动,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能从三十多岁的毛线看到少女的娇憨和熟女的风情。
她的Xing感不在脸上,在骨子里啊!
任义暗暗后悔当初没有睡了毛线这等尤物,转念一想,毛线当初也没有这般风情啊。他再次咽下一口唾沫,桌下的双腿更是不由地夹紧。
宋唯注意到他的眼神,在桌子底下,踢了毛线好几脚作暗示,毛线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等人到齐了,班长收餐费的时候,任义突然提出由他来买单。原本说好的是AA制,大伙儿都把钱拿出来了,这突然变了卦,就有些难为人了,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占他这个便宜,混得好的也不只他这一个,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一些混的一般的同学的情绪才选了分摊的方式,这样大家心里都会舒服一些。任义又解释说这些年受同学们的恩惠太多了,这次就给他给机会表现。
马上就有人起哄说:“你大概是在某人面前表现吧!”
众人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都看向了毛线。
“这是要为自己找那5000块的面子啊!”宋唯想到这一点,桌子底下的手就狠狠地在毛线腰上拧了一把。
毛线现在这身子很是单薄,她这一把下去,毛线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她一手扶额,微微合眼等着那股子痛劲儿过去,当然,最主要的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绝对不能让眼泪落下来,弄个大花脸。
那班长是个会看人眼色的,看毛线那蹙眉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不愿意了。再说了,在座的这么多同学里,混得好的愿意表现得又不只任义一个,他干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女生只负责吃喝玩乐,男生负责买单善后。
这事就算落定了。
任义又从手包里拿出一些小包的胶囊,分给在座的胖子,“一会儿敞开了吃喝!”
有个心急的,当即就丢进嘴里,干咽了下去!只要能减肥,还不用节食,啥她都愿意吃。旁边的人就凑在旁边问她吃了什么感觉之类的,任义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食用后的反应,特意做出一副不是很上心的姿态来,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对面瞟着。
紧跟着,点菜上酒,是很快的,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
毛线那股子疼劲儿也过去了,宋唯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点,又是倒水又是洗碟子,各种讨好毛线。
“甭来这些没用的!”毛线咬牙说道。
宋唯马上合拢双手小声讨饶。
“那你保证老实点!”
“我保证!”宋唯将脑袋歪过去靠在毛线身上蹭了蹭,并作势要给她揉腰。
毛线白了她一眼,算是原谅了。
任义整个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跟旁边的人聊天,眼睛的余光却能瞥见她俩人的小动作,嘴角总是无意识地翘起一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毛线做起小动作来竟是那么可爱!难道是从前没长开吗?
他的位置靠外,正好是上菜的口,每一道菜上来之后,他都要迅速地转一下,他的力度拿捏得非常好,停下来的位置正好在宋唯和毛线中间。几番下来,就有人看出来端倪,笑说任义旧情难忘。
任义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
他这暧昧不明的态度更是引来的一片唏嘘,有些好事者干脆问起毛线的感情状况来。
宋唯当即撂了脸,狠狠地刮了一眼对面的人!真是个贱人!还学会借力了!
“我才离婚不久,想修整一段时间,近期没有什么想法!”毛线笑道。
这就是拒绝喽。
有几个人的目光又落到了任义身上,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宋唯也感觉到了,她悄悄摁了下毛线的手,让她少安毋躁。紧跟着,宋唯就起身了:“我说你们几个,过分了啊!这老同学一见面,就揭人伤疤往人伤口里撒盐,像话吗?欺负我们家毛线好说话是吧!”
不等他们言声,宋唯已经拎了一瓶白酒,“来来来,刚刚起哄架秧子的,都自个儿满上!别让点名啊!”
宋唯在班上素有“小辣椒”之称,颇有几分行侠仗义的气势,在班上的人缘很好,男生女生都能说到一块儿去!她这一开口,几个起哄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敢当面跟毛线开这种玩笑,并不是为了给任义帮腔,实在是因为那毛线性子绵软,好说话,这要换了宋唯,他们自然是不敢这么直接的。
当然,他们也没有欺负毛线的意思,只是想跟她亲近亲近,从前,毛线在女生堆里,就是个不出彩的小圆球,这会儿一看,已然是挑大梁了,不只是任义,其他人也想跟她套套近乎,倒也不是图点什么,完全兴致使然,谁不喜欢跟赏心悦目的人在一起啊!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间,气氛就酝酿得差不多了,老同学旧相好刹那间情绪高涨,借着酒劲儿推心置腹,互诉衷肠,情到浓时,不免潸然泪下,恨不能掏心挖肺披肝沥胆。
毛线受不了这种场面,她原本就不大合群,更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露心迹,也懒得应付这些真真假假的套话,她跟宋唯打了个招呼说是去趟卫生间。
宋唯本是要陪着她一起去的,无奈被人缠着喝酒脱不了身,毛线对她小声耳语了几句,又拍了下肩膀就走开了。
她急于脱身,脚步很快,竟没注意到后背上盯着的那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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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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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亦是热闹非凡,充斥着各种劝酒的声音,连带着服务生的脚步声亦是分外的急促。
毛线先去了趟洗手间,竟然碰到了旧时情侣在卫生间门口相拥而泣,她本想躲开,又觉得那样会更招人烦,索性就当作没看见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手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浑身沾满了酒味,又撩了点水洒在裙子上。
毛线不想马上进包间看一群人装疯卖傻说胡话,可这卫生间多待久了,身上也会有味,就出来了。她四下张望想找个透气的地儿,却隐约瞥见了地上的人影。她嘴角轻挑,径直拐向了旁边的走廊,那里有个小阳台。
毛线试着伸手推了下,那窗户竟然开了,刹那间一股清寒扑面而来。毛线这胳膊上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过,脑子里那些乌烟瘴气的混沌也被吹开,瞬间就清醒了很多,她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享受地闭上了眼。
“冷不冷?”
毛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有一件油光水滑的貂毛大衣拢过来。
那撑着大衣的人,正是任义。
毛线倏地一转身,后背顶着窗户面向他,任义那架起的双臂一顿,手上的貂也垂下去一点。
他悻悻收手,眼眸里堆了一层痛惜:“这么多年了,你还在记恨我。”
他双眼通红,一双狭长的眼睛痴痴地盯着毛线,好似一个专情的男子在对自己的爱人诉说思念之苦。
任义对这个时候的自己是充满自信的,他相信,保持这个表情,多坚持一会儿,毛线就是他的了,他有这样的自信。从前,他是桀骜不驯的才子,如今他又有了实力,他实在找不出毛线拒绝他的理由。
在与毛线的视线交汇的瞬间,任义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当然,只是一瞬间,他得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跟毛线深情对望,他确定她撑不过一分钟。
毛线却没有说话,她那一双眼眸迅速急转,却又看不出什么情绪,许是紧张的缘故,她还越过任义的肩头向后看了几眼。
任义想回头看看,但又不甘心前功尽弃,只好用借着余光像后方瞥了两下,在确认无人之后,就更加专注了。
“毛线,你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任义说到一半,又顺着毛线的眼神向后看去,确认没人之后,他又向前迈了半步,将毛线逼至窗台。
毛线终于扛不住了,她眼眸微垂,似有泣意。
任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对付女人用上这一套是百试百灵的。外人只知他离了婚,却不知他和前妻还有夫妻生活呢!离婚对他来说,就是脱掉了脖子上的枷锁,有百利而无一害呀!他那些微商美女代理,哪个能逃得过他的掌控呢!
“乖,别哭,是我不好!”任义欲伸手去拭她的脸蛋。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酝酿的苦情戏里,并没有注意到毛线手上的变化。
她微微抿唇,用力提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攒到手臂上,在任义将要触及她的脸部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臂上扬,左右手各甩了他一个巴掌。
任义只听着“啪”“啪”两声脆响,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不由地向后仰去,他奋力将手臂撑在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喝了酒,脸上本就有些泛红,挨了两个巴掌之后,更是满脸通红了,很快,火辣辣的灼热感在整张脸上晕开,一直烧进眼眸,他狠狠地盯向毛线,却看见了一双泪眼。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清澈的眼眸上浮了一层氤氲,似有万般委屈。
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毛线先开了口:“你现在才知错?”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气极了。
任义忽然想起中午她的餐厅里拍桌子时的模样,按说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人难堪的,除非……她心里还没有放下他。
任义心里一动,就有了想法。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次返校他原本只想借着老同学的资源拓展业务,没承想看到了毛线这么大的变化,若是能跟她重归于好倒也是不错的,毛线现在是大学老师,家底又丰厚,她妈就这一个亲闺女,陪嫁一定会很丰厚,到时给他投一笔钱,再拉几条生产线,那他离千万富翁的目标就不会很远了。
“不不不,到时候还是开发一些丰胸的产品吧,不开刀不留疤不填充零风险零疼痛零伤害……”任义连广告词都想好了,他再一次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太值了!若是两个巴掌能换来她的信任!那真是太值了!”任义盘算着到时候再找几张毛线以前肥胖时候的照片,今夕一对比,那效果简直是没谁了!
短短数秒,任义的脑子就转了好几转,也没觉得脸上有多痛了。
“不!我早就知错了!”任义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子浓郁的哀伤:“你不知道,听得你结婚的消息,我多难过!”
他眼眸微抬,看向毛线:“你知道吗?我当时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毛线一手撑着胸口,微微低头,干咽了一口压住胸腔内的恶心,半晌才抬眸,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语气平缓,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似问非问,似叹非叹。
任义心下大喜,又靠过去一点,对上她的眼眸时,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然跳了一下,有些灼热感,任义想起刚刚挨的那两个巴掌,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她面前站定。
“毛线,你应该懂得我的心意!”
说话间,任义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似疼痛般,道:“我这次返校,就是为了见你,我想跟你重归于好!”
“哦?”毛线似回神般看了他一眼。
“是!”任义立即表态:“你离婚了,我也离婚了,我们两个都成了孤家寡人,又在这个时候相遇,这是老天在成全我们啊!毛线!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嗬!”毛线没忍住长吁了一口气,她头一次觉得这句话听着那么反胃!
任义却误解了她这一声长叹,只当她是有什么顾虑:“真的,我离婚都没有要孩子,就是不想让你做后妈!我之前欠你的,会用我的余生去还!”
这一番话说的,任义都被他自己给感动了。
“你现在做什么呀?”毛线眼眸微转,左手抱臂,右手拇指和食指岔开撑着前额,其他几根手指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不远处拐弯的墙角边上冒出的那颗脑袋瞬间就缩回去了。
“减肥产品!”任义脱口而出:“我们有自己的生产线,自产自销!”
任义只当是她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更是狠狠地吹嘘了一番,生产规模,员工、销售额都被他夸大了好几番。
这会儿他脸上那股子灼热已经慢慢褪去了,只是还有些轻微地红肿,不过好在左右脸各挨了一个巴掌,倒也算匀称,无伤大雅!说到激动之处,他更是将那件貂搭在手臂上,腾出另一只手比画,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毛线的余光瞥到拐弯处探出来的一串脑袋,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还是被任义捕捉到了,他知道她已经心动了,紧跟着,他又下了一剂猛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市场吗?是形象市场!咱们这产品是非常走俏的!”
毛线再次扶额,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脑门,眼眸微垂,有思忖之意。
宋唯接到暗示,回身冲几个小伙伴相互递了个眼色,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顺手将鞋子脱下拎在手里,一步一颤敛声屏气地向窗台那边靠过去。
有她在前面打样,后边的几个人,也麻利地脱了鞋子,一手一只拎着,全都屏住呼吸,一步一顿,眼睛里迸射出一道道八卦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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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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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微微斜眸看向任义,余光里瞥见那几只架着胳膊一步一颠的“大笨鹅”,眼眸轻转,似乎略有认同。
任义只当他是被自己说服了,越发觉得毛线单纯不谙世事,他这脸上顿时就放松了许多。
这样近距离地看过来,他就发现毛线这眉目越发的精致了,连那小头发都是软软乎乎的,不像别人似的又染又烫,弄得乱七八糟的,举手抬眸间,总有那么几丝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左右,他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
思忖片刻,毛线倏然眼眉一提,提高了嗓音:“你那些减肥胶囊不会是三无产品吗?”
任义愣了一下,又马上摆手:“嗨!你就是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不懂行情!现在谁还管那些,找几十号人天天朋友圈里宣传,招到代理收完钱之后才去投产的,我们这是提前投产,已经很良心了好不好!”
“嗯?”毛线眉头紧蹙,似乎不能理解!
“哎!这些生产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回头你就给我找两张你最胖时候的照片,跟你现在的照片放在一起,两下一对比,就是最硬的广告,我再把创始人改成你,请人写一段励志故事,”任义一想到这事就血液偾张,“我跟你说,销售绝对翻番!”
“什么?你竟然要让我给你那些三无产品做广告?”毛线陡然变脸,怒道,“我明明是一口一口饿瘦的,跟你那些破胶囊有什么关系!”
“哎!你就是太较真了!”任义摇头,“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毛线像是气愤极了,声音都有些发飘了,整个人都有些抖!
任义见她想要离开,竟然又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挡着她面前:“毛线,不管我做什么,我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
说罢,他就俯身,想要强吻毛线。
却在还没有近身的时候,小腿一晃,猝然跪下。
“你们……”毛线一双泪眼迷蒙,声音有几分沙哑。
冲着最前面的胖子雨欣一把将毛线拖至身后:“别怕,这孙子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宋唯也马上过来拥住她:“别怕,别怕,他说的那些缺DE话,我们都听到了!”
毛线顺势趴在她的肩头,俩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唯看到她眼底的笑意,怕她绷不住笑场,趁乱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这一回,毛线真的是眼泪汪汪了。她赶紧仰头,眼眸微合,半天才缓过来,瓮声瓮气地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宋唯跟几个女生暗暗使了个眼色,道:“我看你好半天没回去,怕你犯了迷糊找不着,就跟她们一起出来看看。”
说罢,宋唯招呼了还在踢任义的胖子:“雨欣,我们回去!”
“好嘞!”胖子雨欣应了一声,又在任义肩上狠狠劈了一掌,才跑过来。她长得很是壮实,跑起来浑身的肉乱颤,压得地面“咚咚”响。
“你别走!”任义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胡乱地拍打着。那件貂也被他揉得不像样了,完全是一副醉鬼的模样。
“他这是喝醉了吧?”宋唯蹙眉!
“醉?酒后才吐真言!”胖子雨欣再次冲任义挥了挥拳头:“MD!敢给老娘瞎吃药!打不死你!”
她就是那个馋嘴胖子,头一个吃了减肥胶囊的那位,这会儿恨不得把胃掏出来好好地搓洗上几遍。
“不能吧,同学一场!”宋唯似自言自语道。
“怎么不能!亲耳听到的还有假!”一个女人马上接了宋唯的话,那胶囊她也吃了,她算不上太胖,却也在节食,只是没好意思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吃,她是在厕所吃的,想想就是一阵恶心!
“就是!这小子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年他是怎么对毛线的,又是骗人又是骗钱的,还给别的女人大张旗鼓地花!”另一个女人马上附和道。
“她就是欺负你老实!”胖子雨欣在毛线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说之前长那么结实,怎么没一屁股墩死他呢!”
她的手掌宽厚,人长得又高,这一掌下去,毛线的肩膀就垮下去一截。
胖子雨欣被她这副怂样儿逗乐了,爽朗地笑道:“老娘还是不减肥了,这瘦得跟麻杆似的,不经折腾!”
说罢,又伸出手臂,圈住毛线的肩膀:“你以后不能这样,有啥事你言一声,有我们在,还能叫你吃亏!”
“就是!”宋唯也跟着附和道,暗暗给毛线使了个眼色。
“我以为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更是软弱可欺。
“这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可得当心着点!你现在工作又好,人有精神!那任义这会儿离了婚,可不就缠上你了!”说这话的女人是当年的班花,本来她对毛线是有些意见的,觉得自己的风头被人抢了。刚刚这趟并没有人招呼她,她是自己个儿偷摸着跟着宋唯出来的,本想着打探点毛线的八卦来着。
“就是!你呀,就是在学校里待得太久了,太单纯,看谁都像好人!”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簇拥着毛线走了。不远处的任义仍在后面胡乱拍打着,嘴里跟塞了块抹布似的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直到看着那群女人到了走廊尽头,他才慢慢起身,双手拍打着衣服上的土,倏然,他感觉一道目光朝自己刺过来,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毛线拐弯前的那一回头。
按说,搁了这么远,他是看不清毛线脸上的表情的,可是,他又分明看到了她在笑,他脑子里咔嚓一下,闪过一个念头:该不是她故意让自己出洋相的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毛线那等绵软的性子,只有她被人拿捏的份,何时轮得着她算计人了。最重要的事,任义认定毛线对自己还保留了一些感情的,在对待女人方面,他一向自负。
再回到包间的时,马上就有人问她们干啥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等毛线说什么,胖子雨欣就把任义那档子事都说了。宋唯更是替自己的好姐妹愤愤不平:“不瞒你们说,这次我还想着要撮合他俩来着!”
“那怎么行!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之前还在拿毛线的事起哄的那些同学们都纷纷站到了毛线这一边,直言任义那等人渣配不上冰清玉洁的毛线。
“对!他不该叫任义!就该叫人渣!”胖子雨欣一提起任义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拿刀剁了他:“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从此以后,我跟那人渣势不两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们谁都甭劝,谁劝我跟谁急!”
宋唯叹了一口,接话道:“放心吧,没人劝!这都给老同学下药了,谁还敢劝哪!不怕死啊!”
毛线则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捧着水杯发呆,水里的热气笼罩着她的眼眸,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大伙儿只当她是吓坏了,纷纷表态一定会保护她,不让人渣得逞。
饶是如此,班长还是叫两个男生去拖回了任义:“你们看着点,别让他再惹出事来,咱好聚好散!”
众人虽有不满,也还是应了。
酒足饭饱之后,同学们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了会话,宋唯更是给所有的女同学都送了一条价值不菲的丝巾。
这时,毛线才回神般道:“天津没什么特产,我就跟你们一人备了两盒麻花、两盒狗不理包子,大伙儿别嫌弃啊!”
“嫌弃啥呀!有礼物就是好的!这年头吃到嘴里的才是最实惠的!”说这话时,班长又瞥了眼宋唯:“不像某些人,那么小气!”
“谁说我小气!那丝巾给你你能戴啊,指不定送给那个小妖精了呢!”宋唯很是霸道:“你们真有心送家里的嫂子,自个儿掏腰包买呀!绝对友情价啊!三标齐全,一准儿不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三无产品!”
她这一说完,还真有个男同学过来问了价格,当即微信转账,给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人手一条。
另外还有个做咨询的同学,找宋唯商量要订购一批送给会员客户作新年礼物,宋唯就跟人家去一边商量去了,从成本到包装设计仔细商榷起来。
毛线顿时就觉得宋唯是个会做事的,她是可以让人主动笑着把钱从兜里掏给她的那种人。
让自己舒服不算本事,让别人也舒服才是真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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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来了个小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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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感叹的工夫,那边胖子雨欣又发话了:“这样吧,咱们同学这么久,也都知根知底地,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地了,大伙儿就把各自的状况汇总一下,留个底儿,平日里勤联系着点,互通有无嘛,别浪费了这十来年的同学情谊。”
“对,对,对!早就该这样了。”有几个人立马附和。
如此,大活儿纷纷说了自己的情况,毛线更是手快,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噼里啪啦一顿敲打,人家说得快,她敲得更快,这样,等大伙儿说完的时候,她已经将整理好的文档从微信上发出去,让大伙儿再确认一遍。
很多人都惊讶于她的速度,表示难以置信,毛线笑道:“这个不难,宋唯那里有大多数同学的资料,我们上午就整理好了一些。现在不过是补充一下,很快的。”
胖子雨欣“啧啧”感叹道:“瞧瞧!这才是同学情!”
说罢,她狠狠地斜了一眼在旁边的沙发上装死的任义,冷哼一声。
本身,他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谁肩上的担子也不轻省,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跑这么老远参加校庆啊,又不是什么能露脸的大人物,不就是想看看那些见证过彼此成长的老同学嘛!人总是需要借助一些回忆来肯定自己的吧。
几番感慨之后,就到了告别的时候,也有几个不尽兴的,安排了唱K活动。打马利那件事之后,毛线是有了点阴影,不太想去那种地方了,故而就找了借口推辞了。
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任义也恰好“醒了”,感叹道:“哎哟,怎么喝了这么多”之类的。
竟没人跟他搭茬,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句:“能走吗?要不你醒会儿酒!”
任义摆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道:“能、能走!”
有个男同学实在看不下去,过去搀着他下楼,一行人非常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要去K歌的事,而任义也自觉选择了“不知情”。
毛线余光瞥到他那副狼狈样,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东西呢!
她这走神的工夫,就被胖子雨欣又拍了一下:“哎,老同学,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整这瘦的!”
“一口一口饿瘦的!”毛线轻声道。
她仍记得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黑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日子,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要饿死了,睡一觉醒来又能撑上大半天。那些炼狱一般的日子,让她时时刻刻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恣意放纵。当然,她也不想放纵了。
胖子雨欣再次看向毛线,惊得张大了嘴巴。毛线只是笑着推了她一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毛线边走边想着心思,一不留神就跟人撞了个满怀,宋唯下意识地去拉她,才发现那人早就把毛线揽进怀里。再看毛线,那脸“唰”一下红到脖子根。
大伙儿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我懂”的表情。
毛线赌气似的推了下杜云,想要挣脱他,却被紧紧地揽在怀里,这人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竟十分变态地掰开的手指愣是造出个的十指相扣假象,天哪!俩左手啊!
紧跟着,同学们一个个跟着起哄:“毛线,这是谁呀?”
“朋友。”毛线眼眸闪烁,手肘上却暗暗用力向杜云腰上怼过去。
“男朋友。”杜云微微颔首,先跟毛线的同学们打过招呼,这才揉了揉毛线的头发,道:“礼物在后备厢呢吧?”
“嗯!”毛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车钥匙丢给他。
杜云抓过钥匙,又伸手将她大衣的毛领合上,挡住胸口,这才快步走出去。
霎时,以宋唯为首的女同学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上了来了,争着让她说说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毛线含糊应道,又故作怒态:“你们都不要礼物了!”
“走走!先拿礼物!”宋唯先帮她挡了一箭,又递给毛线一个“回头找你算账”的眼神!
毛线只当没看见,快步走出去!惹出一片唏嘘。
那胖子雨欣更是痴痴地望着杜云的身影感叹道:“靠!我要是找个小男友!我也能挨饿!”
“你!还是算了吧!估计连小男友都被你啃了!”班长笑道。
雨欣这人性子直爽,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上学那阵子班上的男生就拿她当哥们来着,也常拿她开玩笑,反正她没心没肺的,也不记仇!
想到这里,班长忍不住回头瞥了任义一眼,这班上最好相处的两个人,一个毛线,一个雨欣,都让他给得罪了!也是够能耐的!
晚上风大,一出门大伙儿就纷纷裹紧了大衣。
街上灯火阑珊,甬道两旁的树上挂了一层薄雾,在路灯的照射下,璀璨无比。
毛线快步走进车身,跟杜云一起将那些礼物分给同学们,再一一道别。
宋唯再次看向毛线身边的男人,他身着一件藏青色大衣,内搭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水洗中蓝牛仔裤,隐约有几个漆点,裤脚挽起一截,露出一截藏青色的袜腿,脚蹬一双米色麂皮靴。再看那一张脸,单眼薄唇高鼻梁,干净中透着几分冷漠,一看就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勾搭的Sao气男。
宋唯下意识地拿那任义跟他对比了一番,就一个字:没得比!
都说女人一过三十就走下坡路,男人又何尝不是。客观地说,任义在这帮男同学里,算是保养得不错,不管是身材还是脸面,都算是佼佼者了,可是跟眼前这位一比,气势上就输了。
宋唯这回总算是明白了毛线的心思,身边放着这样的男人,谁还会惦记任义那个人渣啊!亏得她这一天还百般试探!真是枉费她一片好意!想到这里,她又瞥了毛线一眼,决定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丫头,这么重要的军情,怎么不早点汇报呢!
很快,一行人都分完了,独独任义没有过来。大伙心知肚明,都没有说什么。宋唯则赖上了毛线,缠着她一块儿去酒店。
杜云就自觉去前面开车了。
毛线本来是要跟宋唯坐后排的,被宋唯嫌弃地推了出去:“我都累死了,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
说罢,她大大咧咧地脱了鞋子,完全不顾男士在场,倒是毛线故意捂上了鼻子,说她为老不尊。
宋唯干脆趴到她的椅背上,问:“你俩,谁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毛线气哼哼地说道,又转向杜云:“你来干啥?”
“妈说怕你喝多了,不安全!”杜云随口说道。
宋唯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照着毛线脑门拍了一下:“都叫妈了,还说没关系!”
毛线一脸很是烦躁地讲脑袋缩进大衣里:“别提这茬啊!烦着呢!”
她本想着闭眼养神,躲过宋唯的追问,没承想王鑫远来电话了,说了一些年会的事。
毛线立马来了精神,吧吧说了一大串。完全不是之前那一副蔫瓜样儿。
“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宋唯想到任义那个人渣差点儿死在她手上,就忍不住想笑:“哎!我跟你说,你今儿整任义那出,实在是太过瘾了,我差点儿都没憋住笑场了!”
他俩说话的工夫,杜云将车停在街边,说下去买点东西。
毛线哼了一声,没搭理她。转头跟宋唯说话:“你咋知道我让叫人来着!”
“我咋不知道了!咱在学校不就是这么对答案的吗!”宋唯道。
宋唯读书时,成绩还不错,俩人一做完题就会背着监考老师对答案,毛线长得胖,但是手小,不容易引起注意,她就将手挡在前额,给宋唯发信号,从食指开始到小拇指分别代表四个选项,动那个就是选了那个,都动就是全选的意思。
“当时你一出去,我就看着任义那眼神不对了。我故意敬他酒,他都是很敷衍了事,紧跟着就出去了。我怕你出事,就悄悄地跟了去,果然看到他在往卫生间那边瞅呢,你一去那边,他马上就跟过去了。”宋唯笑了一下:“我也就跟过去了!”
“我知道!”毛线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一过路我就看到了!”
“嗯?”宋唯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你早就看见我了?”
她记得自己是一直躲在墙那面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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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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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傻!”毛线又敲了她一个脑瓜:“那地上有影子的!”
那饭店走廊里的吸顶灯是交错排布的,但好像有一条线路坏掉了,没开,这样,拐角处位置的影子就比较明显一些。人没到,影子就先出来了。毛线之前在卫生间那块也是察觉到任义的影子,他太显摆了,那件貂的影子尤其明显。
“嗯!”宋唯恍然大悟,马上她又想到另一点:“那人渣不是你专门引过去的吧!”
“算是吧!”毛线点头,她其实当时不是很确定任义会不会过去找她,只有七成的把握:“他太烦人了。”
“就是!”这一点,不只宋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任义那俩眼珠子都要粘到毛线身上了。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毛线从那会儿就开始算计任义了。
“哎!你咋知道他那胶囊是三无产品的?”宋唯又问。
“你不都听到了吗?诈的!”毛线打了个哈欠!
“啊?诈的?”宋唯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好像任义也没有直接承认他那是三无产品,但是他那意思也跟承认没两样了。
“对啊!我就是信不过他这个人!”毛线道。
中午任义跟大伙儿说减肥药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家伙是在为自己卖东西作铺垫了,到了晚上又主动提出买单,毛线相信,任义的目的绝不是在自己面前显摆。他眼里所有的震惊都来源于一件事:她瘦了。
毛线当时就觉得任义会找她!果然,她稍加引诱,任义就主动透出了宣传计划!别的先都不说,她堂堂一个大学老师,能给人做那种宣传吗!这一点,让毛线更加肯定了任义的目的。
宋唯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清楚了。
“哎!这种事,你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的!你说万一被那人渣占了便宜!你恶不恶心!”宋唯叹了一口气!
“跟你商量?!”毛线回手就是一记脑瓜:“你不是还有意撺掇我跟那个人渣来着吗!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哎!大姐,你过了啊!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这都负荆请罪来了。你不能记一辈子啊!”宋唯扶着自己的脑瓜,好一通揉摁,埋怨道:“我都要被你敲傻了!”
俩人说话的工夫,杜云就回来了。
他将一杯热腾腾的山药红豆紫米粥递给毛线:“小心点,有些烫哦!”
宋唯一看有了吃食,顿时来了精神,主动抻着胳膊去接。
结果,人大哥头也没回,系上安全带走了!
“喂!我的呢!”宋唯敲了下他的椅背,当然,也没有太用劲。
杜云眼神一顿,瞥了她一眼:“忘了!”
“忘了?”宋唯差点跳车杀人:“这车上一共仨人,你忘了俩!”
“我不喝!”杜云一副完全不拿她当人的样儿!
“喂!你管不管!”宋唯推了毛线一把。
“这又不能赖我!”毛线回头给了她一个“活该”的眼神:“那话怎么说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行!你俩好样的!”宋唯气鼓鼓地靠到座位里面去。
无奈,那小豆实在是太香了,散发出一阵阵清甜。宋唯眼眸一转,就有了主意:“哎!杜云!你知道任义是谁吗?”
她唇角微翘,掠过一丝得意,二郎腿也翘起来了,跟着一晃一晃的!
“知道!”杜云应了一声。
“知道?”宋唯惊得差点儿蹦起来,她不信毛线会跟自己的男朋友透露那等糗事,毕竟是被人给耍了呀!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毛线,却发现她双目微合,一脸安静,脸上隐约还挂着一抹笑意。
“你知道什么?”宋唯继续追问,她就不信恶心不到杜云。
“毛线的第二任男朋友,骗她感情诓她饭钱给别人花,有5000块损失!”杜云随口说道。
宋唯愣了一下,马上又反应过来,再次探身过去,问:“那么,谁是第一任?你又是第几任?”
“第一任是……”杜云说了一半就感觉到一双眼眸似刀刃一样劈在他的右脸上,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那毛线已经将那热腾腾地粥盖掀开了,随时准备泼向他!
“你朋友问的!”杜云这嗓音莫名有些发虚。
“够了!”毛线一声低喝,杜云抓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车子狠狠地晃了一下。
宋唯看戏不怕台高,双手扶稳,拉开了架势准备看俩人大打出手,哪知耳旁传来一声绵软的“好!”
“哎!你怎么那么怂!什么都听她的!”宋唯故意挑衅,试图激情杜云的反抗。
“关你什么事!”杜云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我愿意!”
哎妈呀!这狗粮撒的,差点儿把宋唯给腻死!她当即决定,一定要将毛线留下过夜,好好地审审她!
果然,到酒店之后,宋唯就各种耍赖,说自己不敢一个人睡之类的。
“要不然,我就跟你回家!”宋唯拖着毛线的手臂不放。
回家倒是可以,可她那边没收拾,只能回她妈那边了,有客房。
又被宋唯给否了,她知道毛线家有小侄:“不行!家里有小孩晚上不能见生人的!”
“都睡着了,没事吧?”毛线没听过这种说法。
“不行!”宋唯坚决不同意,她家俩孩子了,小时候只要家里一来人,孩子就得病,得折腾好些日子呢!
“那好吧!我留下!”毛线终于松了口,她想着明儿一大早回去接书涵。
“好!你们一会儿关好门!”杜云转身就要走!
“钥匙!”毛线喊了他一声,又掏出两百块塞他手上,“代驾服务费!”
宋唯在一旁都看傻眼了,这俩人也太有意思了吧,她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着杜云的反应,她就不信这个男的还不炸毛!这毛线明明就是在作死啊!
“身上留点现金备用!”杜云将钱放在她大衣口袋里,眼眸里竟有几分宠溺。
宋唯见状大呼“变态”,扑过去要直接将杜云推出去,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俩人了!
没承想她还没近身,杜云就跳到门外了,赤裸裸地拒绝跟她发生肢体接触!宋唯再次感受到一万点伤害!
杜云一出门,宋唯就迫不及待地把毛线摁到床上:“老实交代,从哪儿买来的!”
宋唯虽是江南女子,可是无论是身高体重还是灵敏度都大大超过了毛线,加上那宋唯专往她痒痒肉上挠,这没两下呢,毛线就被她摁在床上动弹不得,笑得浑身酸软。
毛线只好求饶:“咱先洗完澡,床上说!”
宋唯也觉得这身上都是烟酒味儿,不适合往床上滚,就伸手将她拽起来:“一会儿不老实再收拾你!”
饶是如此,毛线愣是在沙发里窝了好半天,一直到宋唯洗完澡才缓过来。
“你跟我一起进去洗多好!”宋唯道。
“谁要看你的肉体!”毛线呛她!
“矫情!”宋唯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将睡衣带子拢紧,催她赶紧去洗。
十五分钟之后,毛线再洗好出来时,宋唯正在跟两个孩子视频。她倏地又窜回了浴室,怕自己衣冠不整被小孩子看到了。
宋唯知晓她的脾气,笑着跟两个孩子道别,关掉视频,又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睡衣,这才拿给毛线!
“快出来!”宋唯将睡衣递给她。
“这有!”毛线身上拢着酒店里那种白色的睡袍,将她瘦小的身子包裹的分外严实!
“丑死!”宋唯一把将她腰上的带子拉开:“换上!这是早就给你备好的!”
这话不是说笑。宋唯这次来天津,的确是给毛线拖了一箱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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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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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读书的时候,宋唯家里条件不好,一个月只有三百块的生活费,好在她精于算计,身上什么时候都有一百多的富裕,不敢把钱花冒了。但有次不凑巧,学校里连着收了两次费用,前面才收了个169块,马上又来了个99块,后面这个是打防疫针的费用,她记不清是个乙脑还是什么炎,反正是全班人都要打。
可宋唯没钱了呀,她父母每个月一号才给她汇钱。好在还有一周就到下月了,她就想着想找室友借一下。这一点,宋唯还是有点底气的,其他室友家条件都比她好,但是也都有过花冒的时候,宋唯虽然穷,但手上总能留点,所以他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找宋唯借过钱,宋唯就没觉得这事多大的事,她想着一共一百块,一人借二十也凑出来了,但是,万万没想到,没有一个室友肯出手帮她,一分都没有。
宋唯虽然人穷,但不傻,她知道人家不是没有钱,是怕她还不上。
她下定决心去找那个辅导员说不打那个防疫针了,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好的借口,所以她就一路闷头走着,直到碰到毛线。年轻人毕竟好面子,不想让所有的同学都知道她是因为穷打不起防疫针,大家都打了就她一人没打,真要有什么病变,会落人埋怨甚至遭人排挤的。
所以,当她半路上遇见毛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能否借她99块,下月一号还。毛线连眼都没眨一下,直接给了她三百。还说:“正好,我花钱没数,放你那里帮我攒着。”
就这样,大一的下半学期,宋唯跟毛线就成了朋友。在那之前,毛线跟班上所有的人,无论男女,都差不多远近,说不上疏远,但也谈不上亲近,反正就是不咸不淡,独来独往的。倒是跟宋唯一块之后,毛线慢慢地多了一些朋友,宋唯成绩好,人长得算不上太漂亮,会照顾别人情绪又不爱抢人风头,她的朋友自然要多一些。而宋唯也是竭力将毛线往自己的朋友圈里拖。
直至毕业后,宋唯嫁人,毛线继续读书,两个人的来往就少了一些,但是不耽误惦记,这一箱子丝绸就是她平日里攒下的。
宋唯愣神的工夫,毛线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宋唯没想到她变得这么瘦,所以那睡衣在身上有些晃荡,不过还好,不是外衣,宽松点舒服,尤其是上身的触感极好,毛线一穿上就不想脱了。
“感觉如何?”宋唯笑着将后边的领子帮她翻下去。
“穿了跟没穿一样!”毛线道,这算是最高赞赏了。
“瞅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宋唯伸腿踢了下行李箱,示意她打开看看。
“我的天哪!你把家当都掏空了吧!”毛线看着满满一箱花花绿绿的丝绸布都傻眼了。
“你也太小瞧人了!”宋唯瞥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带出一抹笑意。
“哎!你不会是给我的吧?”毛线将箱子合上,根本就拎不动,死沉!真不知道宋唯这一路上是怎么带过来的,虽说现在的行李箱比较高级可以拖拉,可是遇到走楼梯上上下下的,还是得手拎,这得多沉呀!
毛线看了一眼宋唯,眼眸有些发热。
“感动不?”宋唯拍了床沿:“上来!好好表现!不然我就接着拖回去!”
“感动!”毛线重重地点了下头:“之前你出卖我的事,就此翻篇,既往不咎!”
她话没说完,就被宋唯一把拽到床上了:“赶紧说说你那些风流情史,从第一任开始!”
毛线自知躲不过,干脆就躺在床上跟她说了一遍,她觉得反正都过去了,好说。
没承想这宋唯简直就是个八婆,各种刨根问底,毛线很快就招架不住了,索性直接都坦白了。
就这,宋唯还是不肯罢休,每次在毛线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狠狠地掐上一把,让她来点精神,反复几次,毛线也就没了睡意。两个女人躺在床上叨叨个没完没了。
宋唯也直接问了毛线,她对杜云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重要。”毛线摇头,将手臂放进被子里准备睡了。
“那他的意思呢?”宋唯又问。
“也不重要!”毛线将自己缩进辈子了,随口说了句:“你甭操心了!我这跟你那不一样!不是谁都有你那么好命的!”
她说的宋唯的婚姻。
宋唯跟她先生的恋爱挺传奇的,她一毕业就去了上海一家外贸公司,结果去没多久,就被外派到连云港出差,因为比较远,老人都不想去,就把她这个新人派出去了,这样,宋唯有幸第一次坐了飞机,恰巧,她的先生也在那架飞机上,她们之间搁了一条过道,本来这没什么。但是,宋唯后来出机场后,发现这人一直跟着她,后来又倒了一次客车,一次公交,都在一趟车上,她还挺害怕的,就直接报警了,结果发现俩人是去同一家公司,闹误会了。
那次出差三个月,等宋唯再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怀孕了,直接辞职,俩人奉子成婚,她先生也被叫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那时,宋唯才知道她先生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好多辈了。她一下子就发怵了,自己娘家什么都没有,没想到人家婆家并没有难为她,婆婆和姑子一起上门下了聘礼,着实给她父母长了脸。之后结婚生子,都是顺风顺水的,现在说起来,还是有不少人羡慕呢!
“唉!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唯长叹一口气了,说了自己婆家的那些事儿。
原来啊,宋唯她们家是大姑子做主,她先生在自己家做事,也是跟普通打工的一样,按月拿工资,年底也有点分红,反正一家吃喝用度是够了,不多不少,也说不出什么来。问题是三个大姑子一人管一块,就留她先生一个跑腿儿的,很多时候,就是个听差的,没啥长进,还不能不干。
宋唯就想着那自己出去干,贴补家用,毕竟有孩子了,得往长远了看,结果,三个大姑子一起上门,给她施压,每月一人额外拿出五千就把她买断了,在家待着,这也就算了,反正孩子还小。宋唯想着也就两三年的事,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再作打算,没承想这大的刚带出来,又要生二的,这回是婆婆出面,说什么家里人口太少,得传递香火。宋唯念着婆婆的好,就想着生就生,反正她觉得一个孩子也有点少,早生早利索,又应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大姑子连孩子的教育都管!
打她怀上老二,大姑子就以怕孩子闹她为由,把老大领走了,她想见一面都得上人家去。更要命的事,她发现这孩子开始不听她的了。
“你能想象吗?孩子天天张嘴闭嘴就是我大姑说我二姑说我三姑说……”宋唯提起这事就生气,她越说越激动,干脆掀了被子跟毛线比画,“三岁的孩子,正是长记性的时候,按说应该跟父母最亲吧?我们家孩子呢?一见着我就跑。”
“怎么会呢?”毛线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大姑姐自己没有孩子吗?”
“有啊!”宋唯道,“人家孩子都大了,最小的也读初中了,没什么事。”
“那也不应该……”毛线说到一半就打住了,到底是人宋唯家里的事,她不应该说这些话的。说她大姑姐不好吧,那宋唯心里更加难受,保不齐回去又是一番吵闹。这要说宋唯不好,哪个当妈的能受得了这个?一家子里面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孩子了,结果还被人拐跑了,她倒成了那孤家寡人了,这事别说做了,听都听不过去!
宋唯到也不介意毛线的态度,反正这些事她跟谁都没提过,连娘家人都不敢说。说了没有意义,多个人心烦罢了!但是,她这回就是忍不住想找个人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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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如意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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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是找了警察去把孩子要回来的!”
宋唯叹了一口气,其实这里面最让人寒心还不是大人,是孩子。时至今日,她仍记得那天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跟她走,她那会儿还大着肚子,孩子就一拳一拳地往她肚子上捣,最后是她扇了几个大嘴巴才不那么闹腾的。她大姑子气得一年没跟她说话,孩子也有大半个月不理她。她先生也认为她处理问题过于偏激,跟她冷战了很久。
“你知道,那阵我感觉我们家就是个冰窟窿!我都想过死……”宋唯说着咬了下唇,还是没忍住一行清泪倏然滚下。
毛线听的也是心酸,她本以为她家这些事就够闹腾了,没想到还有比她家更狗血的呢!她默默地揽过宋唯的肩膀让她靠自己身上。
“小孩子不懂事。长大就好了!”毛线也只能这么安慰。
“现在是好多了!”宋唯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现在是长大了,可是他们更有主意了,我除了管教,还得讨好他们。”
宋唯说着将睡衣撩起来给毛线看她肚子上的疤:“你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一个孩子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有的时候真的是心疼,有的时候恨不得掐死!”
毛线笑了一下,掐死这话她是不信的,那会儿视频的时候,她是看见宋唯的脸色,是那样的温软,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在那个瞬间,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过看着宋唯的肚子,她还是很震惊的,大学时候,有一次外教上课,问及每个人对自己最满意的部位,宋唯说的是肚子。外教很是惊讶,让她站起来给大活儿看看。毛线还记得那天宋唯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衣裙,那裙子有点微透,可以隐隐看见里面内衣的轮廓,宋唯就那么站在讲台上,就像是一个穿了比基尼内衣的环球小姐,外面罩了件白袍。那平坦的小腹,不知道惹得多少女生羡慕呢!如今再看那些狰狞的疤痕及松垮的肚皮,全然没了从前的紧致和光滑。毛线突然就明白了宋唯口中的寒心,换了她,只怕是把孩子摔死的心都有了吧。
“这些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毛线说着帮她拨开黏在脸上的一缕发丝。
她们的联系不算多,可也不是没有,回回问及家里,她都是那几个字:好!都好!
“说了又能怎样,只是叫你担心罢了。日子还得我自己过下去!”宋唯笑道,说了这么一通,她这心里舒坦多了。
毛线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抓着被角,反复的揉搓,像个无助的孩子。
宋唯看她这副模样,想着她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婚姻生活,别被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吓怕了,故而安慰道:“说来说去啊,没有什么如意婚姻,不止你我,别人也差不离,各有各的难。”
“嗯!”毛线应了一声,仍旧是抓着被子发呆!
这下,可把宋唯惹急眼了,使劲推了她一把:“我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没?”
“嗯?”毛线回神般问道,她这会儿脑子又跑偏了,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杜云身上。
宋唯气得推了她一下:“我说,婚姻这东西,跟谁都没有那么称心如意的,十分喜欢的,这过日子啊,两个人贴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宋唯深有感悟,当初因为孩子教育问题,跟家里人起了冲突,她几乎受到了全家人的冷暴力,整个孕期的状况都不是很好,她痛定思痛,决定要对自己狠一点,反正最差也不过众叛亲离,那老二刚出生三天,她就把孩子丢给先生,自己走了。
她跟先生说:“我嫁给你这些年,一直以为这是我的家,现在,我突然发现,先生不是我的,他不能给我庇护,孩子也不是我的,他不需要我的庇护,我为人妻为人母都挺失败的,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好说好散。我与你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她足足在外边待了三个月,中间孩子发烧住院,她都没有去看。最后是先生带着一家老小出面请她,并承诺孩子的教育权归她;几个大姑姐也同意让出两间铺子给他们夫妻打理,自负盈亏。她本以为,婆家的让步是出于孩子,可后来大姑姐告诉她,是她先生的坚持,他们冷战期间,她先生的状况也不是很好,工作上也出了几次问题。
她后来问起先生,他只说一句:“我跟你是最亲的,你不好,我能好到哪儿去!”
那个瞬间,她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觉得即使前面刀山火海她也要闯过去。
“嗯。”毛线含糊应了一声,又钻进了被子,仍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跟杜云,有那么亲吗?她不知道。
宋唯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又推了她一下:“你可别犯傻了,杜云那小伙子不错!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睡吧!”毛线小声咕哝了一句。
她不想提这事儿。她强迫自己快点睡着不要去想关于杜云的一切,可是,偏偏她这脑子不受控制,她和杜云的那些过往一丛丛涌上心头。她没有宋唯那样身经百战的自信,又哪来那所向披靡的气势呢!
毛线不想提这事,索性装睡。
宋唯知她没睡着,却也没有戳破,只是抱着被子往她身边拱了拱。
毛线憋了一会儿,又觉得口干舌燥,许是这一晚上说了太多话,只得起身拿水喝!
“就知道你没睡!”宋唯一骨碌爬起来。
她其实也是一脸的倦容。卸完妆之后的她,皮肤没那么紧致了,看着比毛线大了四五岁。
“烦人!跟我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毛线喝了半杯水,也拿了一杯给她。
“睡吧!”宋唯看了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俩人又重新钻到被子里,却也没有那么快入睡,毛线问了宋唯现在跟孩子的关系如何。宋唯也一一说了孩子的近况,总之,还算良好,在可控范围之内。俩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哈欠越来越频繁,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与此同时,杜云跟李锐也熬了一个通宵,俩人先是去了趟网吧,后又回到杜云住的地方,对着一些视频,研究了大半宿,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最后,还是杜云先开了口:“这事我不同意!”
李锐想趁着毛线公司那边的年会,钓个人,还拉着杜云预演了一遍。只是在杜云看来,非常不可取。还有一点就是,这要是有个万一,把年会搞砸了,毛线不得恨死他呀!这事怎么说都不靠谱!
“嘿!你这不够意思啊!”李锐大大咧咧地将腿放到茶几上,身子靠在沙发上,对着杜云吐了一口烟圈:“你丢下一条短信,人就跑了,我乖乖帮你善后,没有趁你之危,没有挖你墙根!还要怎么地?”
杜云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不是看重你人品吗!”
这话,杜云是真心的,男人跟男人,搁一块儿喝一顿酒就知道能不能往下处,看着简单粗暴了点,但是,非常有效!
“你少来!我这人没品!”李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说帮不帮吧!”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你不帮,我找毛线说去!”
这话看似威胁,不过杜云听着很受用。照着毛线的脾气,李锐去找她的话,那准没二话。可是李锐偏偏从他这儿绕了一圈,这说明,他有分寸。
“你有几成把握?”杜云有些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
李锐没说话,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一下。
“一成?那不就是没把握?”杜云瞬间睡意全无,这小子也忒不靠谱了。
“试试吗!万一来了,不就十成了!”李锐吧嗒抽了一口烟,一脸的痞相。
杜云眉头紧蹙,嚯一下起身,道:“就按你说的,不过方案得调整!”
“成交!”李锐伸手要欲跟杜云来个击掌。
杜云白了他一眼,没接!这事他还得找王鑫远好好合计呢!
“能不能跟王鑫远说实情?”杜云问道。
“不能!”李锐指了他一下,又指向自己:“你知我知!”
“门在身后,好走不送!”杜云瞥了他一眼进屋了。
李锐也懒得搭理他,直接窝沙发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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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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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毛线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问了客服,说是有结婚的,新娘子是外地人,娘家就包了一层酒店,估计得闹腾一阵子呢!
她打电话的工夫,宋唯也醒了。
“你跟我回家睡吧?”毛线问道。她是个恋家的人,觉得哪儿都比不上家里舒服。
“你陪我去转转吧!”宋唯道。
“也好!”毛线想着一会儿接亲的来了,估计会更闹腾,还是先离开酒店比较好。
俩人迅速洗漱一番就去退房,统共也就花了十来分钟,效率非常高。
行李箱一直都是宋唯拖着,下台阶的时候,毛线本想俩人一起抬着,没想到宋唯单手就拎起来了,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她愣神的工夫,那宋唯已经将行李箱轻轻松松装进后备厢了。
“我的天啊!你疯了!”毛线惊得合不拢嘴!
“都是练出来的!”宋唯笑着拍了下手,她管着两间铺子,隔三岔五就要倒仓库,这点活不在话下!
毛线听她这话又有些心酸,人们仰慕强者,却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是强者,那些强者无一例外都是被逼出来的!宋唯的经历怕是要比她说的更加艰难。
毛线愣了片刻,半天才问宋唯:“去哪儿?”
“古文化街吧!”宋唯脱口而出,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俩人都没有休息好,也不敢开车,就直接打车去了。
上车后,宋唯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贴面膜,打开敷上,又问毛线要不要也来一张!
毛线摇头,笑道:“你倒是会利用时间!”
“那是必须的!”宋唯将身子靠在毛线身上,眯眼假寐。
毛线换了车上备用的羽绒服,面料很滑,宋唯靠在她肩头的脑袋一会儿一滑,毛线只当她是睡着了,也不敢动。
出租车座很硬,味道也不好,毛线有些恶心,颠得迷迷糊糊的,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身边的人突然就坐直了身体,她也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怎么了?”
“没事!你歇一会儿!”宋唯一把撕下面膜,从书包里拿了化妆包开始擦脸。
“还有十来分钟就到!”毛线的意思是,别化了,不然到下车就只能化一半。
宋唯却理解歪了,她笑了一下:“你睡,我一会儿叫你。”
毛线头头昏脑涨的,有些自顾不暇,也就不理她了。
这么着,又过了十分钟,等师傅告诉他们到地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一张极其美艳的脸。
那日天气不错,头一天晚上下了雾又刮了风,霾被吹散了,这会儿的太阳极好,筛过树梢打在身上,毛线只感觉宋唯浑身泛着金光。若不是头一天晚上见过她素颜的模样,只怕会当成天仙女下凡了。
“你行啊!捯饬得快!”毛线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打她们出酒店算起,统共才二十分钟。
“小意思!”宋唯冲她抛了个眉眼,笑道:“走,姐请你逛街去!”
“才不!”毛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跟她拉开距离:“才不要做你的陪衬!”
宋唯哈哈大笑,伸手拉过她:“习惯了,圈子就这么大,我们家大小也做了点买卖,这要是出门让人看着蓬头垢面的,影响不好!”
说罢,抿嘴笑道:“是不是感觉很神奇?”
宋唯觉得女人应该感谢化妆品,像她们这样姿色一般的也可以靠着后天努力跟那些天生丽质的拼一拼了!
“神奇!”毛线笑道,不得不说,化完妆的宋唯更加光彩照人了,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看这气势,别说三个大姑子了,三十个都不在话下。
更让毛线不解的是,宋唯除了给店员和孩子买了礼物,给三个大姑子也买了,准确地说,大头都是买给她们的。
毛线有些纳闷,这头天晚上不是才说打得水深火热的吗!这怎么转眼就天下太平了?
宋唯笑着推了她一把:“终归是亲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达到目的就行了,还非得整个你死我活老死不相往来呀!”
这一点上,宋唯看得很是通透,既然是大姑子当家,她和先生都得在人手底下混饭吃,那她就得拿出一个好下属的气度来,该溜须时溜须,该顶雷时顶雷,甭说逢年过节了,但凡她出门,大包小包的都是给三个大姑姐备的,不只如此,每周末,她都把几个大姑子迎家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美其名曰,孩子想姑姑了!
毛线忍不住感叹:“你这不就是先打一个巴掌再给人一个甜枣吗!”
“我这叫进退有度,你光想着打巴掌,人家能不反杀你吗?”宋唯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跟杜云他妈服软?”
“服软?”毛线愣了一下,好像不能这么比。
这世上有一种婆媳大概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天敌,一辈子想要压过对方,相恨相杀,最后的下场左不过一方暂时服软隐忍蛰伏伺机报复另一方声嘶力竭偃旗息鼓耗尽一生不让对方好过,鲜有人能和解,都是越斗越勇型的,所以民间早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之说,甚至有的时候,婆婆对媳妇不见得有多大的仇,可是每一个婆婆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她所经历过得那些劳苦、委屈、隐忍必定要在媳妇身上得到宣泄。这就好比一个池子,前面灌水太多了,后面必然要溢出来,毫无悬念!
只是这斗恶也讲究棋逢对手,好歹得先搞一张入场券吧!很抱歉,杜云他妈连张邀请劵都懒得发给她,连跟人斗的资格都没有,就这还服软服个蛋啊!
毛线一提这事就暴躁到想骂街,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宋唯看出她的不快,拖着她的手臂往一家小吃铺去了。
来天津,自然少不了要吃一吃煎饼果子。
“果子一根鸡蛋一个要葱花不要辣子酱少一点别太咸了,谢谢您嘞!”宋唯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又要了两碗小米粥,拉着毛线一块儿吃。
毛线这会儿很是堵心,只感觉那小米粒咽下去直剌嗓子,索性扔一边不喝了。
“哎哟!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宋唯赶紧从对面坐过来,赔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本意是问问你有没有积极主动地想去改善过这种关系?就像当初,我也不是想真的要离婚!不就是以退为进嘛!一条道不能直通,咱就绕个弯子,迂回前进!”
宋唯说着小手“嗖嗖”左一下右一下跟条鱼似的摆动着,嘴里还跟着配音,毛线终于被她逗笑了。
在宋唯看来,这事简单得很,她要是毛线就直接跟杜云领了证,生米煮成熟饭,那老太太不同意能怎么着?还能拿刀劈了她呀!真是,要上天啊!
“宋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毛线犹豫了一下,将杜云他妈手术前把她妈叫去北京的事说了。
“那么严重?”宋唯再度受惊了,要说这当婆婆的对未来儿媳妇有意见不同意婚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被活生生拆散的也不在少数,可是拿人女方家撒气这就有些不厚道了。自个儿儿子都拿不住,还惦着拿人家闺女,这不有毛病嘛!
毛线笑了下,一脸淡然地问:“你说,我要怎样做,才叫服软?让她把我妈掐死还是把我掐死?”
宋唯放下手中的小半块煎饼,擦了下嘴巴,一脸认真地说:“不能软,坚决不能!”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里面有很深的门道,不是单靠退让或者服软就能换来圆满和平的。人人都知男女关系最好不过两情相悦,实际上,不只男女,朋友、亲人、爱人之间的关系都不能超越这一点。即便是服软退让也要有人懂得其中的苦心才好,否则,再多的退让也只能加重日后的怨念,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的好!
“先前我还担心你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宋唯说着捏了一把毛线的脸:“你比谁都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这一点,很难得!”
毛线微微蹙眉,不明白她这话又从何而来。这丫头仗着自己有几年婚姻生活张口闭口都是感慨啊!
“享受当下就好!”宋唯说着拍了下毛线的肩膀:“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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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晚婚不可怕,没钱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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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毛线下意识地问道。
就她这当下,还享受?简直就是笑话!
“晚婚不可怕,没钱才要命!”宋唯拖着她到了路口,又帮她将羽绒服的领子立起来,道:“你呢,用句时髦点的话说就是有钱有闲有鲜肉,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好日子呀,知足吧!”
“晚婚!不可怕?”毛线差点儿笑出猪叫来!早恋早婚早育离异丧偶,这里面有哪一件事会让所有人觉得有病?
没有!
在这样开放的一个时代,在大伙眼里,这都不叫新鲜事儿!没有谁会追着一个人不停地问:你怎么这么早谈恋爱?你怎么这么早结婚?你怎么这么早生孩子?你怎么这么快就离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守寡了?大家觉得这种问题不好问出口,欠扁!
但是晚婚不一样,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单身久了就会被人不停地追问:你怎么还不找对象?你怎么还不结婚?你怎么还不生孩子……
这些人不只包括父母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朋好友,还有邻居大爷大妈菜市场的大叔大婶以及路人甲乙丙,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能以此说上两句:哎呀!姑娘我跟你说,不找对象可不好的,太晚结婚的话,好小伙都让人家挑没了,年纪再大点生孩子都有问题的!
当然,这些是当面说的话。背过身,人家会嘀咕: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结婚?是不是身体有病?心理有病?精神有病?总之,不管多正常多进步多时髦多优秀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单身久了就是一种病!
毛线有幸结了一次婚,勉强算是“治愈”了。
“不可怕。”宋唯笑道:“你看看那些离婚以后居无定所的或者因为怕失去经济来源而不得不强撑着的婚姻,就知道没钱有多可怕了!”
宋唯店里有个姑娘是从甘肃老家跑出来的,不过二十五岁,已经有三年的婚史了,有一个两岁的孩子。
她的经历彻底刷新了宋唯对婚姻的认识。
“她丈夫是跑货车的,经常半个来月不着家,平常就她自己在家带孩子,也帮着老人干点农活,但是,收入还是靠她丈夫。她丈夫一个月能赚一万多点,在她们哪儿算是多的了,所以她过得比村里大多数妇女还是要好的!但是,这并不等于她的幸福指数比别人更高。她和村里大多数女人一样,经常被丈夫殴打!”
说到这里,宋唯顿了一下,解释道:“她说,在她们村男人打老婆是家常便饭,甚至可以说是男人之间一种吹捧的方式,相比出去花钱找小姐的娱乐方式,打媳妇算是男人最廉价的获取尊严的方式了。”
“这TM什么逻辑!”毛线忍不住骂道,她简直无法相信,还有这么愚昧的人!
“出去找小姐或者别人家的妇女,多少总是要花点钱或者给点东西的,而且还有得性病或者被别的男人抓奸的隐患,划不来!打媳妇就不一样了,自家的,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费点力气而已。既获得了吹嘘的资本还巩固了家主地位。”宋唯再说起这件事已经相当平静了。
“那她为什么不离婚?”毛线问道。
这已经不时旧社会了,即使没有文化,勤劳肯干,解决温饱养活自己富富有余吧!
“她说离婚了,她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带着孩子回家,娘家人会遭人非议,而且,她的父母也不认同她离婚的理由,因为男人打老婆在他们那儿是常态,她挨打,她妈妈挨打,她婆婆也挨打,都被自己的男人打,她们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认为这根本就不值一提,更不能成为离婚的理由!”宋唯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那她是怎么出来的?”毛线忍不住问道,她觉得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她还算是有点血性的,在被丈夫打断八根肋骨之后,趁着养病的时候偷跑了出来!”
“八根?”毛线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肋骨,完全不能想象。
“是的。她沿着公路走了十八个小时,才走到铁路,用仅有的两百多块钱买了一张去苏州的票。她本意是要去上海,可她的钱只够买到苏州的票。到我店门口的时候,她已经七天没吃饭了!”宋唯语气平稳,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丈夫不是还能赚不少钱吗?再说为什么要去上海!”毛线反问道。
前不久,毛线跟班上一些同学聊起就业意向的时候,还说到了上海,有个同学的发言让她记忆深刻,他说想出去转几圈好回来装一下的话,去北京就够了,没那么多钱真别去上海充胖子,上海的蚊子一点儿不比天津的温柔,好在路边陪睡的人比较多,且谁都顾不上笑话谁,因为找个空地儿躺下实在是不易。
那么多人都怵头的北上广,一个常年挨打被人欺负惯了的农村女人,逃出去的第一站是去上海,这倒让毛线有些好奇。
“是啊!她听说上海的男人顾家、听话,怕老婆!”
这话一说,毛线都要笑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靠男人啊!
“好在,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赚钱自己花了,人很老实,又肯干,不会偷懒,用着很顺手。”宋唯笑道,眼眸里流过一抹骄傲。
“那真不错!”毛线重重地点了下头,“等安稳下来,就可以把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了!”
宋唯看了她一眼,道:“她不想要孩子。她说儿子是家里的香火,是未来的家里的顶梁柱,她的公婆及丈夫不会苛待他的。她不担心也不喜欢提起。”
毛线想到一些法制节目中提到那些抛下孩子远走他乡的妇女,这一瞬间她好似可以理解了,因为孩子的地位比她们还要高,或者说至少没有生命威胁啊。
宋唯又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跟你打招呼的女同学多了呢?”
“有吗?”毛线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有点。
“大约是我变了美了呗!”毛线觉着这么说好像有些臭不要脸,毕竟出门都是靠“妆”的。
“不,她们羡慕你!”
“我?”毛线一紧张连脚都崴了,差点儿没摔个大马趴。
好在宋唯及时拉住她,笑道:“真的,不只她们羡慕,我也羡慕。”
毛线耸了下肩,再次表明了她的态度:没事别拿我找乐!
宋唯轻轻摇头,问:“你知道现在离婚率为什么越来越高了吗?”
毛线仔细想了下自己离婚的原因,这要说相互不了解,那以前结婚不都是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大多数人新婚当天晚上揭了盖头才算头一次见面,那可比现在草率多了。
“因为人们婚前期望与婚后实际落差太大了。”宋唯道,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也不尽然吧。”毛线道:“这种落差一直都存在。”
毛线不认同当下流行的“女人嫁给谁都遗憾,男人娶了谁都后悔”这种说法,那么多遗憾和后悔的话,就离了拉倒,自己跟自己过去吧!
“落差当然是一直有的!可是我们这一代,准确地说是从我们上一代开始,无论男女,都开始觉醒了。尤其是女人,相比父母那一辈,我们普遍少了些隐忍和奉献精神,我们从心里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有所不同。也因此,这个时代的女性比以往任何时候压力都要大。”宋唯笑道:“你可能没发现,你算是走在前面的人。”
最后一句,差点把毛线雷倒,她常常以为自己是被这个时代抛弃了的人,骨子里总是跟不上年轻人甚至同龄人的时尚,挺守旧的一个人了。
“真的!你没有因为生活、父母或者其他而随便选择一个人结婚,在这件事上,你没有将就任何人,一直遵从自己的内心,”宋唯笑着揽过她的肩膀:“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毛线憋了下嘴,心说:“你知道个屁,你以为我相亲是为了啥!”
“你足够独立,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上,这一点上,你就是我们广大女同胞的楷模!”
宋唯这么多年的从商经历练就了一套会说话的好本事,就是能把人夸到神魂颠倒还没有一点讨好之嫌。
毛线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飘飘然的小心思,轻咳了一声:“行了啊!再夸就假了啊!”
“嗯?”宋唯故作吃惊地往后仰了一下,道:“你竟当真了?自个儿啥情况心里没点数吗?”
毛线直接上手要挠她,两人又是一番笑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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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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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本是要送宋唯去机场的,被宋唯给拒了。
“送来送去的,没劲儿!”宋唯道:“等孩子们大一点,我就轻松了,一天飞一趟天津都没问题!”
“少给我这儿画饼了!”毛线帮她将大衣拢好,又道:“有事要打电话啊!”
俩人就这样在地铁站别过。
宋唯直接去了机场,毛线则回酒店,完全是两个方向。
毛线对地铁不陌生,在天津来说,地铁算是最快的出行方式了,赶时间的时候,她都会选择乘地铁,但是依然被地铁的拥挤所震撼,人那叫一个多啊,感觉就是一个高速飞驰的午餐肉罐头,那个瞬间,她就是里面一枚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肉泥,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不会思考,没有灵魂,整个人都是空的。
她一到酒店门口,就看到了不远处倚靠着车门等她的杜云。
毛线这心里莫名地蹿出一股子火来,很生气,这出口的话也就没那么好听了:“还有事?”
杜云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他顺着她的话,点头:“上车说!”
“我的车!”毛线并不肯让步,她讨厌跟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好,那找个地方说?”杜云继续哄着她,毕竟这事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李锐这么一搞,很多事就容易失控,他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就这儿说!”毛线仍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杜云突然感觉有些难受,他想他们那么长时间不联系是对的,至少可以避免吵架,不会让彼此难堪。他扯了半天唇角,才吐出几个字:“年会的事……”
“与你无关!”毛线直接打断他。
“哦!”杜云应了一声,他眼底的阴郁逐渐加重,重重地压向毛线。
毛线有些不忍,解释道:“年会的事,鑫远在操办,用不着你操心。”
“好!”杜云应了一声,迅速敛去眸底的失落,再无二话,他本就是借着这个事儿来找毛线的。她不想说,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语气平淡,眸色更淡,似乎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这让毛线更加恼火。
“他在他妈面前也是这样的态度吧!”毛线想到这一层,心里的怒火更盛。
“杜云!”毛线抬眸,脸上的笑一层层堆起,道:“你没必要这样。”
杜云眉头微蹙,他很不习惯毛线跟他说话的这种态度,连陌生人都不如,尤其是那一脸的假笑,忒瘆人!
“那晚……”毛线咬了下唇,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你情我愿,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甭赖着我!”
杜云瞠目结舌,一只不知所措,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啊?他真想敲开她这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看着她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这话让她说出来,实在是难为他家毛老师了!
毛线看他没反应,攒了一肚子的话顿时没法往下说了,只挑了几句要紧的:“你妈为了让你离我远点,都找我妈拼命了!你这还不自觉点?”
杜云轻叹一口气,眉头皱得更深了,看向毛线的眼眸里又添了几分痛色。
四目相对时,毛线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蜇了一下,顿时疼痛不已,她倏地垂下眼眸,避开与他的视线接触,却仍然坚持表明了态度:“你应该听你妈的话,别给我们添麻烦!”
后半句,她这声音是明显低下去了,可见她是底气不足的。
杜云眸色一紧,将她拥进怀里:“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事事都听我妈的话,这件事我……”
他没有说下去,怀里的人在使劲地挣扎着,两只细长的胳膊护着胸口,狠狠地顶着他,没有半分退让,杜云一着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毛线用力撇过脑袋,还是没有躲过,他的嘴唇很凉,还有些干,毛线却感觉被他亲过的地方烫得慌,耳根微微发热,双目微醺。
杜云赶在她发作之前,松开:“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等着,我一定会娶你!”
明明是一句很动心的情话,可是毛线心里这股子火怎么都搂不住:“说得好像谁非你不嫁似的,小兄弟,您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吧!”
毛线这脸瞬间就变了,这娘俩是成心拿她们家人找乐吗?一个死活不同意,一个信誓旦旦非她不娶!搁这儿扮黑白脸呢!
“不,是我非你不娶!”杜云笑了,道:“是我离不开你,死皮赖脸想跟你好。”
毛线明显一怔,完全没想到他这态度,这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明明……
“哎,不管了!烦死了!”毛线想着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说再多也是废话了,一咬牙直接上车走人。
她眼眸低垂,眉头微蹙,面色绯红,半怒不怒的,隐隐地似乎还听着一声轻叹,杜云这脑子里竟然蹦出一副春色图:杨柳低垂,桃红点点,清寒未退。
毛线发动车子,才发现手心里沁满了汗,她顾不上勾纸巾,直接在衣服上抹一把,一脚油门开溜了。
杜云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直到王鑫远打来电话时才将视线收回。
“年会的事,到公司来说,还是外头?”王鑫远一上来开门见山。本来,他是不想理杜云的,可他妈特意打了电话来,让这事务必要听听杜云的意见。
“公司附近那的咖啡馆吧!”杜云痛快应道:“我这就过去!”
“你倒是积极!”王鑫远哼一声。
“那是自然!”杜云又厚着脸皮问:“你姐那边……”
“打住!”王鑫远直接打断他:“我答应过我妈,你跟我姐的事,我不掺和!”
这次,王鑫远立场坚定,他可以不反对,但绝不等同于支持。这事啊,他看着悬!
听着电话那头半天没音,他这心情就好了很多,顺手又给杜云撒了一把盐:“对了!我姐刚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催你办离职呢!要不你还是来公司吧,一气儿办完拉倒!”
他正得意的时候,只听得杜云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我的合同可是签了十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定下的。”
王鑫远愣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杜云又来了一句:“就这点事,还用我教你怎么说?脑子呢!”
王鑫远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看来从杜云这儿,他是耍不了小舅子的威风了,还得想点别的出路才是。可是来来回回围着他姐的就这俩人,那李锐又老摸不着人,还真是有些被动啊。王鑫远决定暂时不跟杜云计较,这事先记下,他日再作计较。
毛线一回家就急匆匆地把尼雅拉回屋里说话。
尼雅正要出门,看她这意思,像是有什么急事,想到婆婆这两天又偷摸着让她找个借口带姐姐去做个体检,她心下一惊,不会是有什么情况吧?她眼珠子一转,直直地盯着毛线的小腹,问:“姐,那里不舒服吗?”
“我问你,”毛线喘了一口气道:“王鑫远有没有打过你?”
“嗯?”尼雅怔了一下,这没头没脑地算是什么问题?她摇了下头:“没有啊!怎么了?”
毛线点了下头,这才将外套脱了挂在衣柜里:“没有就好!”
“哦!”尼雅应了一声,更加拿不准她姐这是几个意思,是不是王鑫远在外边惹事了?再一想,应该不能吧,王鑫远是没啥大能耐,但也绝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主儿,这方面,她一向放心。
“姐……”尼雅还是想知道到底咋回事。
“没事,”毛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许打他,有啥事俩人商量着来,妈在我也在,不会叫你吃亏的。”
“啊?”尼雅这回是彻底糊涂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别的她不敢说,王鑫远在这方面可绝对是好好先生。家里大事都是婆婆做主,小事都是尼雅做主,王鑫远可是两头都能讨到欢心,美着呢!
毛线跟杜云吵了一次之后,心情好了很多,也就把宋唯家保姆的事跟尼雅学了一遍。
“啊,这事啊!”尼雅点了下头,不觉得有什么。
“你知道?”毛线觉得尼雅这反应不大正常,太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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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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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尼雅笑道:“姐,你是没在医院待过,搁里面待几年你再看着啥事都不觉得稀奇了!”
不过,想到姐姐能第一时间追问王鑫远,显然是把她这个弟妹放在心里了,尼雅这心里瞬间就暖烘烘的,亲昵地揽过毛线的胳膊:“姐,你真好!”
毛线却愣了片刻,她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真有女人能舍下孩子不管啊!”毛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在她的认知里,不管大人如何,是进是退都有办法自处,可这孩子不行,生出来就再也塞不回去,不管大人给自己找什么样完美的借口,不负责就是不负责,这点粉饰不了。
“姐,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一部分利己因子,平日里还能装一装高尚,可一旦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这种利己因子就放出来了。”尼雅看了她一眼:“以女人生产来说吧,电视、新闻里动不动就以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做噱头造势,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选择的都是保大人,这一点,产妇大多数时候也是不言声,默认的。非得说保大人不保孩子,这话好像有些不人道,可是事实上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嗯。”毛线似有所悟。
远处不说,这蓝娥不就嫌王鑫远是个累赘吗!虽说当年是继父坚持要抚养王鑫远,但这不表示孩子不需要母亲。她现在还能想起来王鑫远上学时的事,她妈总是风雨无阻坚持送王鑫远上下学,到她这边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完全散养啊!她曾经为这事埋怨过,可她妈说:我不去接送鑫远,别人会当他没有妈,会欺负他!
毛线至今记得这件事,所以在两性这方面,她一直比较慎重,谈恋爱结婚都不是什么难事,可生孩子就不一样了,真正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毛线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腹,她觉得跟杜云这件事,到底是不妥,得赶紧了结才是。
尼雅看她这反应,再想到婆婆的话,就说道:“姐,过几天院里组织体检,咱们都要来啊!”
“自己人还凑这个热闹?”毛线瞥了她一眼,“这不浪费资源嘛!”
“哪里!这是我们医护人员的福利!”尼雅扳过她的肩膀,道,“姐,妈说了,需要支持的时候……”
“行行行!不就再抽一管血吗!”毛线最怕尼雅来这软的了。说罢,又忍不住斜了她一眼,这女人长得好,果真是很有用!
“还是姐姐好!”尼雅笑得花枝乱颤,准备开溜,见姐姐眉头微蹙,还是停下来等她发落。
毛线心里的确有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尼雅,你有空还是多陪陪书涵,孩子都快不认识妈了!”
尼雅愣了下,笑道:“有这么聪明博学的姑妈陪着不就够了!哪个妈不是妈!”
毛线欲伸手打她,四目相撞时,突然一怔,尼雅这表情,有些怪,再想她刚说的,好像话里有话啊!
“姐……”尼雅一对上姐姐那双利眼,有些慌张,瞬间就垂下了眼眸,在毛线看来,这就是心虚。
“坐下!”毛线一伸手,尼雅一个猝不及防就跌进沙发里,她这脸腾一下就红了,脑子里想着怎么给姐姐说这事。
“你怎么会不喜欢男孩呢?”毛线说着轻叹一口气,尼雅这脸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男孩太皮!还不爱干净……”尼雅眼珠子急转,想着书涵的毛病,一时竟说不上来。
这就有些瞎扯,要说皮,那墨衍可比书涵皮多了,要说爱干净,这孩子强迫症日渐加重,白天玩过的玩具,晚上都要丢进洗澡盆涮上一遍。毛线看了尼雅一眼,心中的猜测变成了八分。
“说,谁的主意?”毛线倏地提高了嗓音,问,“可是那老太太让你把书涵给我养的?”
毛线觉得这回这事她妈做得可过分了,必须进行批评教育。
尼雅见势不妙,迅速挡在她面前,拦住:“姐,跟妈没关系!”
“行了!你甭给她打掩护,这老太太是越来越横了啊!”毛线是铆足了劲要跟她妈去好好地说道说道,算一算总账的!
“姐,”尼雅长臂一伸,将毛线圈回沙发里,“姐,这事是我跟鑫远的主意。”
这倒是出乎毛线的意料,这不瞎胡闹么!
“你说的是真的?”毛线还是想不明白。
“是真的!”尼雅索性把这事前前后后都讲了,这事都追溯到毛线挨打那会儿了。
毛线顿时变了脸:“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姐,你看我们这正好有两个,你带一个还能帮我们减轻负担不是?再说……”尼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直接说王鑫远担心他姐一辈子老无所依,说得好像姐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似的,这不咒人么!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毛线的脸色。
“哎!”毛线轻叹一口气,为她这弟弟、弟妹的智商堪忧,这么点事,还值当得绕这么大圈子,这下可好,想还都还不回去了。
尼雅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姐姐跟杜云有实质性进展了,又有什么顾虑了,当即拍板:“姐,你要是有了,再把书涵抱回来就是!”
“想得美!”毛线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你们两口子,以后别打我们家书涵的主意!”
尼雅一愣,眼眶瞬间就湿了,她虽说也想书涵,但也不愿意孩子被送来送去,那孩子敏感的很,尤其认人,这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没有姐姐孩子是睡不好的,有时候姐姐回来得晚,眼看着那孩子上下眼皮都打上架了,还死撑着不肯睡,拧得很。这要是突然间抱回来,她还不知道孩子会怎么闹腾呢!
“姐……”尼雅嗓音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毛线拉过尼雅的手,笑道,“孩子跟着我,跟在你们身边没什么两样,放心吧。”
这事,倒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本身毛线跟她这一双侄子侄女就亲得不行,之前她只当是尼雅不大喜欢书涵,对她有点看法,现在看来,是她误会了弟弟、弟妹的一片好意,尼雅是为了书涵跟她更亲近一些才疏远孩子的,这份用心,着实让她感动。毛线当即下了十二分的决心,一定要好好地照百~万\小!说涵,对得起弟弟、弟妹的这份善心。
“放心!”尼雅说得也是真心话,孩子跟着姐姐她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书涵被姐姐带得多好,一点儿都不闹人,跟墨衍那个小土匪完全不同的性子,多好啊!
俩人又说了会话,得知尼雅要回趟娘家,毛线让她去挑几块丝绸给兰姨带回去。
姐俩下楼,正赶上毛瑾回来了,她看俩人情绪都不大对,又不像有什么要紧事,随口问道:“你们姐俩嘀咕什么呢?”
“妈,姐姐的朋友送了好多值钱的布。”尼雅神神秘秘地指了下门口的行李箱,她几乎常年都穿白大褂,对布料实在是没什么概念。
“那我也要看!”毛瑾直接将行李箱拖到了厅里。
“去屋里吧!”毛线想要拖过箱子,却见她妈右手一拐,直接躲开毛线拖进屋里了,又回头冲尼雅使了个眼色。
尼雅会意,小跑着跟了过去!
“嗨!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人家宋唯是送给我的好不好?”毛线对着她妈的背影直发牢骚。
“人凭什么送你呀?”毛瑾一进门就将箱子递给尼雅,示意她打开,自己却横在了毛线面前。
“人家觉得我人美心善呗!”毛线随口说道,她其实也很好奇宋唯这箱子里装了多少东西,那死沉的。
“你还不是我生的!”毛瑾看尼雅半天没动手,瞥了她一眼:“还不动手!”
尼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说都是姐姐的东西,还是由她来打开比较好。
毛线却冲她点了下头,赶紧吧:“你婆婆都给你抢过来了,你还客气啥呀!”
她这话还没说完,尼雅已经“跨擦”将拿箱子放在地上了,那手脚麻利着呢!
毛线顿时气结,她总算知道了墨衍那土匪做派跟谁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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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假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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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多啊!”尼雅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花花绿绿的布料塞了满满一箱子,她只见过成衣,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布料,觉得很是稀奇,眼神里飞起几分按捺不住的小激动。
毛线正准备过去看呢,又被她妈拦下了:“那个,你今儿不忙吗?”
毛瑾吭了一声,仗着自己粗壮一些将毛线挡在了外边。
“哎哟!”毛线一把推开她妈,“她孩子都给我了,我还能跟她抢块布!”
“嗯?”毛瑾怔了一下,看向尼雅,那事是说开了?
“是啊!”尼雅笑道,“姐姐帮我养儿子!我们不坑老,专坑姐!”
毛瑾又看了眼毛线,确认没有异样之后,这心里也就放松了。
这事啊,迟早得说,晚说不如早说。这孩子虽说都是亲生的,可是这一碗水总有端不平的时候,眼瞧着那墨衍就比书涵跟尼雅亲,这天天在一块儿,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别的不说,那墨衍咿咿呀呀都会说好几字了,书涵到现在还只能发几个儿音。毛瑾不觉得孩子笨,只觉得是没人教,尼雅在回避,毛线也在回避,结果吃亏的是她大孙子。现在说开了也好,管他谁轻谁重还是厚此薄彼,让她们自己看着办吧。
毛瑾愣神的工夫,尼雅已经挑了一件水墨印花的:“妈,你看这块怎样?”
“是不错啊!”毛瑾披着身上对着镜子比画了一下,道,“可以做条旗袍!”
毛线看着那一大箱子布料犯愁,这宋唯还真舍得下本啊。
“你俩慢慢玩吧!我得出去一趟!”毛线惦着年会的事,虽然王鑫远说已经安排妥当了,她还是不大放心,想亲自去走一趟。
尼雅也要出门的,去医院走一圈,再回趟她妈那边。
“那正好!给你妈挑几块!”毛瑾道。
“来不及了!”尼雅确实有些赶了,她还想早点回来跟书涵玩会呢!
毛瑾想着反正过几天年会时就能见着尼雅父母,到时候让亲家自己挑也好。
这么着,姐俩就相跟着出门了。
毛线直接奔去年会用的饭店,她刚停车,人还没下去呢,就看着一个人从饭店侧门下来了。
那女人打扮得很是怪异,身着一件褐色的棉衣,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外边又罩了一层纱巾,看不清长相。毛线停好车下去的时候,人已经过去了,她也没多想,直奔二楼找了饭店经理。
在楼梯拐角处正好瞧见了饭店的负责人,赵经理。
“毛总?”他似有些诧愕,问道,“您怎么也过来了?”
“嗯,我路过。”毛线脑子里迅速转着,他这个“也”是什么意思,问,“我弟也来了吗?”
“那倒没有。”赵经理笑着将她往办公室迎。
毛线更加疑惑,不是王鑫远,那还能有谁呢?
“那还有谁来过?”毛线停问他。
“您母亲呀!”赵经理也觉得这家人够仔细的,就订个场子而已,还全家都来视察呀,这是有多不放心,这要让老板知道了,他还不得卷铺盖走人!饶是如此,他脸上仍是挂着笑的,服务行业吗,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我妈?”毛线看向赵经理,“什么时候的事?”
“您进来之前五分钟吧!”赵经理心里暗骂这娘俩事多,又故意将她引至大厅,“您看看对哪里还有不满的?”
哪里不满毛线一时还说不上来,可她听得出来这赵经理对她的不满。毛线想到了刚刚在车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毛线不理他那一套,依旧确认了会场,安全出口,消防栓等位置,并从一楼逛到了四楼通往楼顶的安全门,她都一一检查了个遍。
赵经理虽有微词,想着人家到底是包场的大户,也都一一解答,只是言语间,有些不耐烦。
“布置会场的,你们承包给了谁?”毛线突然问道。
赵经理愣了一下,这娘俩的问题怎么都一样啊。
“一家做婚庆的,他们很有经验。”赵经理耐着性子说道,那算是他们的兄弟单位了,有人从他们这里订喜宴之类的大型活动,他们就把布置这一块的活儿介绍过去,反之,有人请他们做布置,他们也会推荐饭店,这算是双赢了。这件事,最初还是赵经理提议的,他为此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将整个饭店交给他打理,日常运作什么的都是他说了算。
“签了吗?”毛线眉头微蹙。
她走了一圈,饭店的管理还是不错的,几乎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目前她能想到的漏洞只有会场布置这一块了。
“当然!”赵经理补充道,“这事是王总一开始就拍板的。”
他的意思是,这儿已经确认过八百遍了,别没事找事。
“我知道,还是你们推荐的。”毛线笑道。
赵经理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这笑有些不怀好意,像是憋着什么坏儿似的。
果然,他听到了不想听的话。
“既然赵经理是中间人,麻烦你负责通知下他们,解约。”毛线看了他一眼,道,“我会给王总打电话的!”
这一下,赵经理就急了,这离年会满打满算也就剩十天的时间了,这会儿说解约就解约啊!这也忒不厚道了。
“恐怕不行吧!”赵经理用力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道,“这该进的料人家都进了,这损失……”
他的意思是,现在解约的话,那等着给人掏钱吧。
“赵经理!”毛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我如果告诉你在我之前来找你打听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罢,她斜了一眼赵经理手里的几张纸。
那纸上写得就有服务公司的联系方式,他刚让那老太太拍了照的,人家说是要回去想想,看着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好及时联系。他也没在意,就直接给了,谁知道这还能有假冒的呢?
“您,您是说……”赵经理说着话,脑门子上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前头那女人要不是毛总她母亲的话,那这事可就大了,泄露客户资料呀!这会儿他心里存了一丝侥幸,希望那女人是她家什么亲戚之类的。
“我刚从家里过来,我妈在家呢!”毛线说着把从手机里掉出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我们家老太太,敢问赵经理,她什么时候来过?”
赵经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事不妙,这老太太长得跟之前那位是完全不同啊,只看眼睛就分得出来,而且……他看了下照片,又看了毛线一眼,显然,这小眼睛是祖传的,假不了。
“那之前那人是谁呢?”赵经理嘀咕道,那老太太还挺能摆谱的,大冬天还戴着墨镜,他只当是人家的一点特殊癖好,现在看来,只怕是故意的了。
毛线瞥了他一眼,问:“对呀,是谁呀?”
这一句话,反倒让赵经理冷静了下来,他想着甭管是谁,能指名道姓地说出这些事,说明不是外人。
“您看,没准就是您家的什么亲戚,帮您提前过来踩个点……”赵经理后边这话实在是说不下了,毛线那小眼睛很毒,似乎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赵经理,我就问一句,布置会场的外包的活儿,能不能解约?”毛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力量。
赵经理是个人精,自然是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的,当即表示,能。
丢一个外包的活儿不要紧,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再把这个大单取消了,那就是因小失大了,这两年饭店的生意多不好做,好不容易接着这么个大户,还是包场,这得多大的损失啊!赵经理当即转了话风,并再三跟毛线保证,会场布置方面,全听她吩咐,其他方面有任何不满,也随时提出来,他立即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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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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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于,这事也怪不得你们,毕竟是我们提前没有说明。”毛线说着看了赵经理一眼,“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讨论是非对错已经没有意义,我们能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您说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经理就知道毛线不会再追究,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安全是首要工作。”
接下来,赵经理还主动带着毛线看了监控室。
毛线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扫了一眼监控画面,问:“死角在哪里?”
“死角?”赵经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他们这算是监控比较多的,包间、大厅、后厨、仓库、走廊,都有啊!
“您就跟我说说,哪些地方没有装?”毛线对着墙上的平面示意图问道。
“卫生间、三楼员工宿舍及二楼办公区区域……”赵经理眼眸微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毛线微微点头,并不计较他的隐瞒,她也不指望人家会和盘托出,毕竟这涉及隐私,再换一个角度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所有的这些问题都是建立在一个假设上面,她隐隐地觉得有些事可能要发生,而她希望能够有效的规避。公司上下对这次年会很期待,毛线也希望,彻底把王鑫远推上台面,算作是对继父老王的一个交代,故而她希望这次年会能圆满,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许是我多心了!年会上除了吃吃喝喝还能干些什么呢?”毛线觉得她自己被这些人整得有些草木皆兵了,可她的确是有些心慌,预感不大好。
毛线赶去公司的时候,王鑫远刚回来,他跟杜云刚碰了面,算是把流程定下来了。
他兴冲冲地塞给毛线几张纸,又道:“这次同时邀请了一些客户和供应商,所以签到设了两处,一处是对内我去迎接,另一处是对外,姐你出面迎接。”
“你还用亲自去吗?”毛线微微蹙眉,总觉得这有点大材小用了。
王鑫远却很坚持:“要的!姐,你不说民心很重要吗?我又不是长得拿不出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所有人都打给招呼,让人心里舒服不是?”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本来年会的主角就是员工,他们玩高兴了,才会更有干劲儿。
“也好!”毛线觉得王鑫远这半年长进不小,懂得替别人着想了。
紧跟着,她又说了会场布置的事:“另找一家公司外包出去吧。你亲自找,动静小点!”
“已经在问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王鑫远道。
刚她姐在电话里说要另找一家,他已经着手联系了,正等着报价呢!不过他之前打听过,原先签那家公司口碑还不错,给很多企业做过年会现场,这半道更换,准是有点什么事。
毛线就把有人在饭店遇见的事说了:“那人捂得很严实,还戴着头纱,离得又远,不过我判断十有八九是尚玉萍!”
跟她家有过节的几个人,毛线都过了一遍,觉得尚玉萍的可能性最大,而且根据饭店那边赵经理提供的监控画面,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她要干吗啊?”王鑫远一提这些人就来气。
毛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少安毋躁。
“能干吗?不就是捣个乱给我们弄点堵心事么!她还能干吗呀!”毛线翻着纸上的流程,看到颁奖一栏时,脸色骤变:“这年终奖怎么还发现金了呢?”
“现金只是一个月的,剩下十一个月都是打在卡里的!”王鑫远紧接着说了理由,这打在卡里和发在手里,给人的触动还是不一样的。
“姐,你想想,一串数字和一沓票子,哪个的感官更强烈一些?”王鑫远脸上有些小得意,他这个主意杜云也是认同的。
“况且,我们这算是大额提钱,可以向派出所申请义务护送,从银行到饭店不会有问题的,饭店里面的安保也很严密。”王鑫远解释道,见毛线还不松口,他又补了一句:“姐,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大伙儿都很期待!”
毛线右手撑着脑门,脑子里迅速过着饭店会场的结构,似乎也没什么安全隐患,都有监控。
“也只好这样了!”她总算是松了口。王鑫远见状也松了一口气,刚看她姐着急的样子,他差点儿没忍住把秘密说出来。
“看他们还准备了不少节目!”毛线指了指单子,歌舞小品都不足为奇,竟然还有个演双簧的,看名字还是女的,这倒让她生出几分期待来。
“那是,我们这员工里能人多着呢!”王鑫远笑道。还有个保留节目,没有再名单上,等着到时候给大伙儿一个惊喜。
“那就好!”毛线又问:“稿子可背熟了?别到时候打磕巴啊!”
“姐!你也太瞧不起人了!”王鑫远白了她一眼,“大不了临场发挥把你揪上台呗!”
“削你!”毛线抬手要揍他。
“背了背了!”王鑫远笑道。他是比较喜欢热闹的,这次年会也比较接地气,大伙儿积极性又这么高,他很高兴。
“好,这次就看你的了!”毛线也不想给他泼冷水,想着回头跟李锐商量一下,问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防范的。至于尚玉萍那边,最担心的不过就是那些钱,她再怎么也不敢明抢吧?毛线原本还想着让李明华给尚玉萍打个电话,邀请她参加年会,把她困在眼皮子底下,跟王鑫远聊完之后,她就否了这个想法,既然那尚玉萍拿自个儿当贼,她就索性成全,让她见不了光。
元旦返校后,院长找了毛线一次,说是学校有出国访问课题,分别是美国和日本,他推荐毛线去美国,让她提前做些准备。
“大概什么时候?”毛线问道。
“下学期。”院长道。
毛线算了下,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她想了一下,道:“院长,我怕是去不了。”
“是有什么个人打算吗?”院长有些诧异。
虽然说对毛线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来说,出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有院校的支持,还是很不一样的,两边都有补贴,她不需要去打工之类的赚生活费,可以真正静下心来做研究,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他完全没想到的毛线会拒绝。她现在是单身,又没有孩子,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在事业上再提升一个阶段,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女孩子拼事业太难了,有多少人前面做得好好的,二十七八刚有起色,紧跟着结婚生子又回归家庭,一脚踏进柴米油盐婆媳纷争里拔都拔不出来,完全走了下坡路,之前的努力可以说是白费了。
“那倒没有。”毛线笑道,“不过我有个侄子,一直跟在我身边。”
她每天都看着书涵,觉得孩子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可是算下来,孩子也不过才四个来月,真的很小。
“这么大点!”毛线伸手比画了一下,道,“他满一周之前,我怕是哪儿都去不了。”
“那真是……”院长点头,表示理解,不过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国家培养专业人才很不容易,这两年外交政策变化很大,大国之间的贸易争夺战必将要打,希望你们能发挥专业优势,时刻关注世界经济形势。”
“好。”毛线痛快应道。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她也没有跟家里人提及。
接下的几天,毛线轻松了不少,学校这边已经进入了期末考试,她不用监考,省了不少心。与此同时,检察院那边也派人就马利的案子跟毛线取得了联系,毛线对那天发生的事一一做了回应,并说明必要时可以出庭作证。
这些倒没有什么,只是有一件事一直搁在她心里,她到底是猜不出那尚玉萍到底想干什么。她甚至特意去了趟饭店,问赵经理是否有人再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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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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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赵经理慌忙道。
经历了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就格外上心,甚至连备料都要亲自过目,很是负责。
毛线只好作罢。
“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毛线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很快就到了开年会的日子,还是按以前的传统,定在了1月15日。
这天一大早,毛瑾跟孩子们就早早起床了。各人都换上了新的衣服,一个个红光满面的,搞得比过年还要隆重。
“妈,这是不是有点太傻了!”毛线总觉得这一人一身红有些太过于招摇了。
“不傻!虽然主色是红的,但是层次分明,我们洋气着呢!”尼雅赶紧站队,她本来就长得漂亮,生完孩子后更显圆润了,她身着一件绯红色的大衣,内搭一件淡粉色的针织衫,领口和袖口分别有一点木耳边,下身是大衣同色半裙,头发披散开来,有点自然的波纹,成熟中带着几分俏皮,很是得体。
毛线则没有她那么好运气了,里面是一条山茶粉的连衣裙,还隐隐地透着一些光泽,外套罩着一件蔷薇红色大衣,里外都是大写的艳啊,毛线总感觉自己实在是撑不起这颜色,太嫩了!
再回头看她妈,上身是橘粉色的上衣,下身是橘红色的半裙,有点小摆,外头居然是一件紫色大衣,跟李子差不多的颜色,衬得那头银发更加显眼了。
“我的天哪!”毛线使劲地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人还是妖!”
尼雅瞥了下嘴,挡在婆婆前面,道:“怎么了?咱妈这叫大红大紫!”
自从书涵的事情摊开之后,她就放开了很多,加上有婆婆撑腰,竟然敢公开跟毛线唱反调了。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毛线说着要去换衣服,被尼雅一把拦下:“哎呀!来不及了!”
毛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为啥前面她几次问衣服好了没有,都没人言声,原来是这样式啊,这谁穿得出去呀!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尼雅父母也来了,王鑫远一大早就去接的他们。
依兰也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大衣,内搭同色连衣裙,脚蹬一双细跟棕色靴子,头发还特意吹了个造型,染了几缕棕色,一见着毛瑾就问:“姐,我这身行吗?”
“行,行!太行了!”毛瑾笑道,吩咐尼雅给她妈拿一条丝巾来。
那丝巾是橘粉色打底的,上面有蓝紫色的印花及绿叶,是毛瑾特意从宋唯那些料子里面选了一块,请人裁了两条丝巾,她跟依兰一人一条。
“戴上看看!”毛瑾利落地帮她系上,随意打了一个结,挪至侧面,衬得依兰更加高贵了。
依兰也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直夸毛瑾眼光好。
“还是你妈生得好!”毛瑾回头冲尼雅笑道,说着又瞥了毛线一眼:“先天不行,后天还不好好捯饬!没出息!”
毛线顿时气结。
依兰看着她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一个劲儿地搓着衣角,瞬间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这一身还真不错。”依兰帮她整理下大衣的领子,道:“这颜色衬你的肤色刚刚好,浓一点过之,淡一点差之。看着显年轻又不做作,好得很。平常也该多穿点亮色的才是。”
“这还不艳啊,兰姨!”毛线要哭了。
“不艳!”依兰笑道:“有的人衬衣服,有的衣服衬人!你这是后者,咱长得冰清玉洁的,来点颜色衬一下,人立马看着精神了不少。这就好比小葱拌豆腐里那小葱,那点绿啊提味又养眼。少不得!”
听兰姨这么一说,毛线再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好像顺眼多了。
“兰姨,您可真会说话!”毛线说着瞥了一眼她妈:“不像有些人!”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尼雅一扭身又跑楼上了,问她干啥也顾不上说,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去了。
“再摔着你啊!”毛瑾在后面追了一句。
“这孩子都当妈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呢!”依兰也摇头苦笑。
她再下来的时候,毛线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挂坠。不只她,大伙儿都看到了。
尼雅戴的,正是结婚时,毛瑾送的那套蓝宝。她周身红艳,蓝宝石却透着的一股子冷冽的光芒,如同夜空一般沉寂又神秘,很好地中和了身上的气势,华丽中又添了几分贵气,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
尼雅被大伙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道:“显摆一下!”
毛瑾和依兰相视一笑,她大手一挥:“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可劲儿地显摆,妈给你兜底儿!”
正说着话呢,吴姨和小雪也抱着两个孩子进来了,毛瑾请裁缝师傅给两个小不点一人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围着,两个孩子被打扮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很是喜庆。墨衍是个人来疯,这人一多她就坐不住了,蹬着两条小短腿,两只小胳膊胡乱地挥舞着,闹着要人抱。相比之下,书涵倒是很文气,他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大红色的斗篷右手小指一下一下地抠着边上的带子,那皱眉纠结的小模样竟跟毛线有七八分相似。
依兰心下一惊,冲毛瑾使了个眼色,让她也看过去。
毛瑾会错了意,只当她是让百~万\小!说涵左手抓着的魔方,她笑着问小雪:“你帮他还原的?”
“我?”小雪回神看了毛线一眼:“姑姑吧?我不会。”
“嗯?”毛线愣了一下,她并没有。
还原魔方她也不太擅长,对这种手脑并用的游戏,一向无感。这要不是杜云,她是不会买这种玩意儿的。
几个人愣神的工夫,毛线已经将外套脱了:“书涵,过来?”
书涵小嘴一咧,一手攥着魔方,献宝似的拿给她看。毛线一手托起他的小屁股,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竟魔方拿过来,“咔咔”两下就拧乱了。
书涵两只大眼睛瞪得鼓鼓的,愣了一瞬,“哇”一声就哭了。
他一向乖巧,少有这么大哭的时候,赶上又是这样的好日子,毛瑾气得抬手就给了毛线一巴掌:“好好的你逗他干啥?”
毛线倏地感觉到一阵掌风袭来,抱着书涵一个转身,她妈那一巴掌就落空了。书涵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毛瑾,一下子就不哭了。
“不怕,乖孙!奶奶不打你,打你这混蛋姑姑!”毛瑾怕打着孩子,只是狠狠地瞪了毛线一眼,算作警告。
毛线回了她一个大白眼,将那魔方重新给了书涵:“哭什么哭!真有本事再还原一个!姑奖励你!”
“你这不是难为孩子吗!”毛瑾哼了一声,想要抱抱她这大孙子好好地安慰一下孩子。
她跟其他人一样,并不觉得这魔方是书涵归位的。
只有毛线觉得这魔方有可能是书涵自己归位的,这小子有强迫症,家里的玩具全得按大小个排列,只是她没发现这孩子对颜色也这么敏感,她此举,不过就是为了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若真是书涵还原的,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次还原。
果然,书涵不再搭理他们,两只小手捧着那个魔方左看右看,最后一把拍在床上,一手摁住,另一只手费力地拨弄着一小块,他这么大点的孩子,即使所有的力气都攥在手上,扭动那魔方也有些吃力,在毛线以为他将要放弃的时候,却见那书涵竟然趴下去,将脸贴在魔方上压住,两只手一起用力,将那魔方转动了。
“行啊!这小子比他爹聪明!”毛线心下大喜,同时跟小雪和吴姨道:“不许帮他!”
此刻,毛瑾心里的震惊也不小,她没想到这么点孩子居然会这般能坚持,孩子的潜力真是无穷啊。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瞥了眼毛线,觉得这个疯丫头带孩子还挺有一手的。
王鑫远再次回来,说已经接了老李叔去饭店了。
“我们也出发吧!”毛瑾道。
这时,依兰看了一眼老尼,道:“你们去吧,我和老尼留在家里看孩子!”
“这怎么行?”毛瑾有些不解,她是特意请亲家一起参加年会的。
“孩子太小了,饭店里人多,闹腾,我们从家待着就是。”依兰推了她一把:“我们明儿才走,你们安心办事。”
毛瑾眼眸微转,直言:“亲家,你不会有什么顾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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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骚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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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兰笑着拍了下她的手:“有!我顾虑咱家这俩小的!”
她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倒是逗乐了毛瑾,她想着亲家两口子都是不大喜欢热闹的人,实在不想去的话就在家吧。而且,她也确实不想让这俩小的往人堆里扎,只是惦着前些日子那尚衣泽的事,怕他故技重施,这才想着带孩子们过去打一晃,打算应酬一会儿就带孩子们先回来,这是娘几个头天就商量好的事。
“妈,你们真不去吗?有好多节目呢!”尼雅还是个小孩心性,听王鑫远说很多人都准备了节目,还有个舞蹈说是都排练了好几个月了。她很想去看看。
毛瑾听她这一说,就知道依兰跟尼雅娘俩也没有提前通气,估计是真不好热闹,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去!”依兰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道:“你这个纸老虎就跟着出去耍耍威风吧。”
她倒不是不想去,而是怕给毛瑾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老王走后,这娘几个好不容才站稳脚跟,公司里人多嘴杂,怀着什么心思的人都有。毛瑾现在有意退让,把两个孩子往前推,尼雅去没什么,不管从哪方面说,她都是名正言顺,不去反而会被人轻瞧了。他们老两口去就不一样了,少不了会有一番猜测。
依兰觉得人家毛瑾对他们家尼雅,那是真没话说,何必这个时候去凑这份热闹,落人口舌呢?原本主角是毛线和王鑫远姐俩,尼雅出场就有点失衡了,他们这再一去,指不定生出多少闲话来呢,成年人的世界是很敏感的,哪有什么单纯的狂欢和热闹。人家毛瑾不拿他们当外人,他们自然也应当为孩子们着想,适当的时候,要懂得避嫌。
这事,依兰和老尼早早就拿定了主意,人家公司那边的事,尼雅要少掺和,他们也要少沾惹。
不一会儿,依兰和老尼就带着俩小的出门了,给两个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雪也跟着去了,背了个大包,装着孩子那些吃的用的。本来依兰是想让吴姨也跟着一块儿出去放放风的。
“你们去,我留下来看家,给咱做饭。”吴姨时刻不忘自己的老本行。
“也成!”依兰笑道:“我们带孩子们去广场上看会儿鸽子,也就一个来钟就能回来。”
“好好!”吴姨也揣了钥匙准备去趟超市,她特意换下了身上那件酒红色的毛衣,这也是毛瑾给她买的,还配了一件同色的呢子外套,说是图个喜庆。不单她有,小雪也有一件桃红色的棉服,实用又好看,很是贴心了。
“甭换了,就这么穿着吧,好看!”依兰笑道,她觉得毛瑾很会做事,这样的日子,也没落下吴姨和小雪,她不得人心谁得人心!
吴姨却坚持要换,人家毛瑾送的衣服可不同于她自己买的那些便宜货,这衣服娇贵的很,穿着逛超市不是糟践好东西吗!她要留着等过节或者上喜事的时候再穿,也好争几分面子不是。
毛线他们赶去饭店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员工到了,在一楼大厅里候着。
赵经理倒也是个会来事的,备了些瓜子糖果,又在厅里放了电影,不至于让人干等着。
毛线跟他嘱咐了几句,就招呼大伙儿上楼了。李明华则早早地在二楼的两边设立了登记处,一头是内部员工,另一头是邀请来宾,包括供应商和客户,由销售和采购的负责人引至二楼。王鑫远和毛线分别守在两边登记处跟进来的人一一打招呼,毛瑾在里面跟一些员工家属闲聊,尼雅则在两边蹿,充当王鑫远和毛线之间的传话者。
毛线这边人不多,但是每个人都要寒暄上几句,作基本的问候,供应商还好,大致都有个印象。但客户就不同了,那次危机之后,客户的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加上后来她在公司的时间比较少,就不是很清楚了。
毛线正翻着客户资料薄的时候,尼雅悄悄推了她一下。
毛线抬眸,就看见了那张熟的不能再熟的脸。
杜云身着一件灰白相间的毛呢大衣,下身仍是牛仔裤配麂皮靴,这好像已经是他的固定搭配了。还有,他还背了一把吉他,正是他们春游那次他弹得那把!
毛线这脸色莫名有些发热,她瞥了眼他手中的行李箱,上面的托运条还没有撕掉,像是刚刚赶过来的,她这心里像是照进了一束阳光,暖烘烘的,可是脸上仍是冷得厉害,当然这“冷”也只不过是她的错觉,她双颊绯红,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有些粉面桃花的意思。
“姐!姐夫长得还蛮帅气的啊!”尼雅小声说道。
毛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尼雅立马改口:“杜云哥!还不是姐夫!”
毛线白了她一眼,视线仍然落在手里的纸上,只是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安稳。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很怪异,故而她努力想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纸上,可是这眼皮仍旧不停地发抖,她索性抬眸,淡淡地瞥了眼杜云:“你来干什么?”
“参加年会啊!”杜云说着将工作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打量着毛线,看着她穿的不是自己买的那身衣服时,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色,很快又被他敛去,换上一张笑脸,直到看到她裸露的小腿,眼眸里又覆上了一层冰霜。
同样的,毛线也在打量着他。刚没注意到,这么近距离地一看,才发现这家伙里面竟然穿了件淡茱萸粉色的衬衣,她倒吸一口气,也是醉了。
“一身Sao气!”毛线朝着杜云光明正大地翻了个大白眼。
“职责所在!”杜云含笑回应,将行李箱靠在桌子里面,脱下外套,顺手披在毛线身上。
毛线没来得及躲闪,只感觉身上一沉,杜云的衣服就落在她身上了,还带着一股温热,她这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尼雅更是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毛线瞪她时,又赶紧捂住了嘴巴。她听着俩人斗嘴就很有意思,想象了下俩人结婚后的画面,家里大概会很热闹吧!
“把你这破衣服拿开!”毛线挣着要把身上的衣服拿下去,被杜云一把摁住,他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的衣服呢?我去给你拿!”
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因他这故作亲热的态度,愣是生出几分暧昧来,这让毛线很不舒服。
“用不着!”毛线推了他一把,顺手甩掉身上的衣服。
正在这时,有客户来了。她赶紧正身问好,杜云则顺手将外套重新拢在她身上,当着外人的面,毛线也不好跟他撕巴,只是她这脸色红的厉害,不知道是烫的还是被衣服衬的。
眼前这位余姓客户正好是杜云介绍来的,算是老熟人了。此时看着毛线身上披的大衣,都快要坠到地上了,再看一旁的杜云,跟护宝一般小心翼翼,心下顿时明了。看来传言并非子虚乌有啊,难怪杜云这么卖力地出来站台,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毛线,觉得这姑娘虽说五官平平,不过淡妆浅黛倒也别有一番韵味,甚至比身旁那位精致明艳的还要耐看一些。他再要细看的时候,杜云一道锋利的目光扫过来,警告之意味很是明显。
他讪然一笑,拍了下杜云的肩膀,道:“杜老弟,好久不见啊!”
毛线本就不喜欢跟人应酬,看他跟杜云又称兄道弟,索性直接推给了杜云:“既然认识,那就劳烦杜总监招呼余总了。”
杜云看向她,眼睛往行李箱那边瞥了一下,毛线点头,将那箱子往里面挪了挪。同时在心里腹诽杜云是个土鳖,谁还能偷他这破箱子是怎么地!
“您忙!您忙!”余光仁很自觉地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怕认不清,又报了一遍,然后很绅士地握了下毛线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薄,绵软滑嫩,指尖微凉,他这心尖莫名一颤,下意识地瞥了杜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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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让她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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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仁有个妹妹算是海归,在加拿大结过一次婚,后又离了,对外说是文化差异太大不习惯,其实是受不了男人在那方面的不讲究。他曾有意把想把妹妹余明欣介绍给杜云,一来是他觉得杜云这小子人品不错值得托付;二来是惦记着杜云的才气,若是杜云能成为他的妹婿,单靠他一人撑起一个公司都不成问题,这年头不怕没钱就怕没脑子!杜云这脑子不是够用,而是富裕。
没承想啊,这个主意一出口就被否了。
当然,余光仁并没有死心,毕竟他妹子完美地结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跟明星张柏芝还有七八分相似,他自认为配杜云绰绰有余,于是,私下里他又找了个机会一起吃了顿便饭,本以为能促成一对好姻缘,没承想杜云直接在饭桌把话挑明了,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件事倒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相反,他妹子中了西方人的毒,认为诚信是一个人最好的品质,杜云如此坦诚相待,他妹子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直言这人可深交。余光仁本身没有太高的文化,对妹妹这高学历人才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并没有因此为难杜云,有合适的项目也还是给他做,并因此跟王鑫远这边建立了合作关系。
不过,打那会儿起,余光仁就留意杜云身边的女人了,现在看来,他的心上人就是那位叫毛线的没错了,外边有小道消息说,他们家老太太退出,她才是幕后的当家人,他早有心结识一下,故而这次一接到邀请函,他就回复一定会到,为的就是一睹当家人的风采。现在看来,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人,否则如何能抓住杜云,看那小子,已然是被迷得找不着北了。
俩人边说边走,聊了些日常,杜云将余光仁引至座位,道:“今儿人多,我稍后过来赔罪,您先自便。”
“不忙!”余光仁道,待杜云转身之际,他又问道:“杜老弟,一会儿可要引荐认识一下毛总啊!”
他语气急切,搭讪之意再明显不过。
杜云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仍是笑道:“自然要得!”
余光仁是个老狐狸了,杜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点情绪,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因此,他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杜云不会变脸,同时又得到一个信息,杜云对这段关系很有把握,不然不会这么痛快地应下。
他心里愈发纠结了,一面想要横插一竿子试试毛线这女人的深浅,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另一面又觉得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葬送一段情谊。杜云此人很有才气,又没有那些能人的架子,很多时候,人家的一两句话就点拨到他。余光仁自诩是个狡猾的人,他很擅长用小聪明,常常偷借杜云的点子。因为这么个女人,断了兄弟情谊,似乎有些划不来。可是不试一把,他又心有不甘。
纠结啊!
杜云再出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女士大衣。
他特意绕到毛瑾那边跟义母打了招呼,又顺便拿了毛线的大衣,他那件,确实有点过大。不过在杜云看来,毛线怎么穿都是好的,像个大娃娃。他只是怕毛线再度发火,才特意拿了她的大衣。
“冷么?”毛瑾并不觉得,这大厅里有暖气,又开了暖风,都有点热了。
“她那块挨着风口。”杜云笑着解释道。
毛瑾点了下头,对杜云这番表现很是满意。想到那天早上的事,她又忍不住拉过杜云:“你们……可都是认真的?”
上次杜云说过那一番话之后,她本以为俩人能有好转的,结果又没影了,再看她那姑娘反应也是很平淡,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这次见着杜云,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
毛瑾是在位置上坐着的,她说话的时候,杜云很自然地俯身凑过去,冷不丁听得这一句,他这脸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毛瑾心下一片澄澈,这还说什么呀,不打自招了都!
饶是如此,杜云还是一本正经地回复毛瑾:“妈,我一定会娶毛线的。”
毛瑾原本觉得在毛线和杜云的事情上,她女儿是属于下风的,不过想着俩人都那样了,也没见着她这姑娘有什么反应,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想着她之前相亲无数,怕是凉薄成性。顿时,毛瑾觉得杜云有些可怜,加上他穿了件淡粉的衬衣又脸红脖子粗跟个小媳妇似的,毛瑾心里不忍,当即拍板:“放心,我会让她对你负责的!”
杜云眼神一顿,想到毛线那天晚上那些混账话,顿时气结,心说:“你们真是亲娘俩啊,我好歹一大老爷们,谁占谁便宜,谁该对谁负责啊!”
不过看着义母一脸认真的模样,怕是真为他们这事操心。杜云索性来了个顺杆爬:“谢谢妈!”
毛瑾点点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杜云则借口要招呼客户,赶紧开溜了。他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他妈要是知道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儿,非得打死他不行。
可是杜云觉得只要能跟毛线在一起就好,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再也经不起折腾,为了能跟她在一起,他连妈都顾不上了,脸面算什么呀!赶紧把这小东西娶回家才是正经事儿,这三天两头的出去相亲,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拐跑了,到时候别说脸面,他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夸张,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杜云从来都没有说过,没有告诉过毛线,她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毛线于他来说,比毒更甚,他这辈子都戒不掉了,为此,他不惜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杜云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出神,她薄薄的身子包裹在修身的连衣裙里,裙身后边有开叉与前面领口处的小开叉算是呼应,隐隐地露出一点骨感,与身边的尼雅不同,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首饰。而且,她也不需要任何首饰,甚至连那点薄妆都是多余的。她已经很美,任何装饰于她,都是多余的。
他愣神的工夫,又一波客户来了,杜云三两步奔过去,将手里的衣服递给毛线,一一为毛线做了介绍,俩人配合得甚是默契。一旁的尼雅插不上话,很是多余,她撇了下嘴趁机溜到王鑫远那边了。
尼雅想到杜云为姐姐拿衣服的事,故意搓了下手。
王鑫远正在跟员工说话,只是轻轻地将她揽在身边。
等人走远了,才问:“怎么了?”
尼雅将双手拢在嘴边哈了下气,不说话。
“你口臭啊?”王鑫远瞥了她一眼,身子仍是端着的。
“你才口臭!”尼雅眼眉一挑,横扫了他一眼:“信不信我告诉姐你赌球的事?”
王鑫远顿时气短,一手托着她的后背,顺了两下,安抚道:“媳妇,你真好!”
俩人说闲话的工夫,又看到不少员工过来了,尼雅也端正了身子,不再玩闹。
王鑫远跟人介绍尼雅,只简单一句:“这是我爱人,尼雅。”
尼雅余光瞥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他们之前没有办过婚礼,这还是王鑫远头一次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介绍自己呢!她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下颌微微抬起,想让自己看上去的状态更好一些,身子却依然绷得很紧。
王鑫远感觉到她的不自然,左手伸过去很自然地托住了她的腰身,尼雅身子一僵,继而有种踏实和温暖灌满全身,整个人都松弛了。她笑盈盈地站着门那里,频频跟人点头,看到一些年长的员工会跟王鑫远一样略微低头。总之,她踏踏实实地立在丈夫身边,之前心里的那点小别捏,也被王鑫远这个小动作抹去了。
尼雅的余光瞥到王鑫远,心下又是一怔,在她面前那般不正经甚至有些幼稚的王鑫远此刻浑身上下有种特殊的魅力,在外人面前的他,竟是这般练达沉稳。想着刚刚的玩笑话,她脸上倏地一热,这家伙大概早就知道她是不冷,故意逗她的吧,她的丈夫才是最了解她的人,连她小小的紧张都能感觉到,岂能不知道她是有意装冷?
尼雅瞬间觉得以后在王鑫远面前不能自作聪明了。大约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才表现出傻憨的一面。
尼雅突然有些心疼王鑫远,也因此而生出一种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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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妖魔鬼怪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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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人进去之后,王鑫远四下里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凑近她耳边:“媳妇,这会儿没人,你把鞋脱了踩在我脚上!”
他知晓尼雅平日里在医院奔走习惯了平底鞋,大概是穿不惯高跟鞋的。
原本是很平常的话,在尼雅听来,却胜过万千情话,她面颊微烫,忍了几忍才隐去泪意,她为之前还在心里埋怨王鑫远不懂风情不如杜云体贴的事感到愧疚。
王鑫远见她如此状态,只当是站太久,脚疼了,又催她:“快点,一会儿又来人了。”
尼雅失笑,小手探至他的腰间,轻轻一掐,道:“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她本不是真要掐他,加上心里活动太大,那手上一点力气都没,反而有点麻酥酥的,王鑫远忍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
尼雅这脸就更红了,她伸手轻轻地抚了两下刚刚被她抓皱的面料。王鑫远垂眸间,只感觉有一道圣光在她眼眸里流转,是那样的美丽圣洁,所经之处,片尘不染,他莫名有种满足、踏实感。
“尼雅?”王鑫远低声跟她耳语。
“嗯?”尼雅抬眸,声线柔软。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王鑫远一本正经地问道。
“饭呀!”尼雅眼眸里全是疑惑。
“不对!”王鑫远摇头,再次俯身:“你一定是吃好看长大的!”
尼雅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打他:“王鑫远,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说了一半,后边的话就低下去了,伸出去的手倏地收回,身子再度绷直,又来人了。
紧跟着,员工们越来越多,俩人就没再顾上厮闹。
相比之下,毛线那边倒是安静了不少,毕竟客户和供应商只占少数,又不是全部都邀请,邀请的也不一定都来,她看着单子上的人已经进去九成了,就问杜云:“要不,你先进去,我自己等着?”
“再等五分钟。”杜云是很享受这样单独跟毛线在一起的时间呢。
俩人正说话的工夫,又来了俩人。
毛线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邀请名单,确认并没有邀请眼前这位,她眼眸微转,不着痕迹地跟杜云交换了个眼神。
“毛总好!毛总好!”杨国安率先伸出手来:“不请自来,见谅!见谅!”
毛线唇角上提,脸上立马堆了一层笑,回握了杨国安的手:“哪里的话,知道您那边生意忙,没敢打扰,您肯赏脸,实在是意外之喜!”
“托您的福,同喜同喜!”杨国安说着向旁边瞥了一眼。
毛线假装没有看到,对身后的小杨道:“员工签到在王总那边!”
说话的工夫,杨国安已经被杜云请进去了,他似有不甘回头看了杨子娇一眼,却正好跟毛线打了个对眼。
毛线笑道:“您稍等!”
同时,杜云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箱子,暗示毛线看好。
“不急!不急!”杨国安微微点头跟杜云往里走了。
他本是不想来参加这次年会的,一方面是人家没邀请,另一方面他跟杨子娇如今的关系,还是不好太招摇的。只是杨子娇跟他吹了枕边风,说这次年会上会有一些客户来,她之前在公司的时候,有过接待,何不趁着这次机会跟那些人搭上关系,这些都是现成的资源啊。他这是揣着截胡的目的来的,没承想一进来,杨子娇先被人截开了。他担心不会让他俩入座也一直分开吧,那这事就有些不好办了。
他心里暗暗腹诽毛线这小娘们办事狠辣。
小杨见状,也表了态:“毛总,我就是特意陪杨总过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嗓音,是说给杨国安听的,让他少安毋躁。
“你真是有心了。”毛线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像是浮在脸皮上一般,并没有什么温度,看得杨子娇心里一阵恶寒。她向会场里面瞥了一眼,想着现在马上进去的话,还能跟杜云打个照面。
“那毛总我先签到去了。”她跟毛线打了个招呼就匆忙走了。
毛线点头,依然是笑着的。直到小杨走远,她才收起脸上的笑,心想,这次年会得万般小心才好,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王鑫远看到小杨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把这尊大神给忘了,尼雅看他脸色不善,不动声色把手伸至他后腰,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王鑫远立即端正态度,没有难为小杨,当然,他也没有像对待其他员工那样跟她握手。
王鑫远是个记仇的人,尤其是有人胆敢对他家里人下手,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他好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任由杨子娇欺负自己的姐姐,还想撬走杜云!哼!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那小杨本就是个人精,出去在人堆里滚了这么一圈之后,更是要成精了。
王鑫远的不悦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个时候不能计较。她仍是笑盈盈地跟王鑫远两口子打招呼,眼眸从尼雅脸上扫过,眼底的情绪很是复杂,有些羡慕,有些厌恶,还有几分不甘。
先前她并没有太注意尼雅的容貌,只感觉新疆人都长得差不多,毛多眉重鼻挺眼窝深性子热烈,不符合东方人的审美,然而,面对面地看过去,她才发现,尼雅并不是那样的,她似乎很好地中和了东西方的长相,在华服的衬托下,更是优雅与端庄并存,更要命的是,她脸上有种柔美的气质,说话时慢条斯理的,又极为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不显得疏离也不会过分热情,可以说是毫无攻击性,一般人看着这样一张脸,都讨厌不起来!
小杨大胆地设想了一下,若是她也穿了那样的衣裳,站在那里,可有她那样的气场?
答案是很模糊的,这也正是她苦恼的地方,从前她没觉得尼雅有多了不起,充其量也就拿她当个花瓶,还不如小护士这个名头来得响亮,现在看来,并不见得。小杨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国安,他年纪不大,还不到四十岁,却长了一身的肥膘,坐在那里稍不留神衬衣就会崩开一个小口,看到小杨的时候又立马正身收起肚子,可是脖颈上的肉却是怎么挺都藏不住的,小杨想到自己已经沦落到任由这样的人在她身上驰骋就恨得牙根疼!
不过这种不甘也只是一瞬,她在这事上向来通透,尤其是惨遭前任劈腿之后,她就看得更开了,身体是自己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她又不图着上位什么的,谁稀罕跟那死胖子过一辈子,不就是眼下难过,得找块跳板吗!想到这一层,小杨就觉得杨国安也没那么恶心,至少现在店里的生意已经全掌握在她手里了,短短数月,她也是个百万富翁了。这也正是她这次回来的底气所在。
小杨是特意加快了步子,想跟杜云打个照面,没想到这家伙绕了原路,顺着最边上出去了。小杨哼了一声,也不急在这一时,她现在有钱有闲跟谁耗不是耗呢!
杜云再次出去的时候,见毛线正往他这边看,他加快了步子,问:“怎么了?”
“呶!你这破箱子!”毛线踢了一下杜云的行李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玩意儿,还挺沉,戳得她脚趾豆生疼。
“没事吧?”杜云语气里满是关切。
毛线却顾不上这些,她隐约好像听到尚玉萍说话的声音,得过去看看,她将签字笔往桌上一丢,顺手拢了下头发,做好战斗准备。
杜云好像也听着有什么人在吵吵,不过走廊有些长,又有个拐角,他眉头微蹙,一把将她拉住:“你留这儿,看好箱子,我过去看看!”
“这是我们家的事!”毛线拨开他的手,径直走过去。再见到小杨,让她更加下定了决心,不能跟杜云这样胡乱纠缠下去了!她自己家的事她可以处理!她不想欠他这些人情。
杜云长腿一撂,挡在她面前:“你留这儿!看好箱子!”
他语气有些重,毛线身子莫名一僵,她愣神的工夫,杜云已经走了。
“土匪!”毛线小声骂了一句,却也没有跟过去!只是把气都撒在行李箱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再次戳痛了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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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制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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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刚拐过弯,就听着尚玉萍在哪儿吵吵,她声音很大,却不是那种吵架的气势,听上去倒像是诉苦。
“我就是想来凑个热闹!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有这样好的机会聚在一起,不能单甩了我一个吧!”尚玉萍声音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地诉说着自己的理由:“再不行,我自己掏饭钱总是可以的吧!”
王鑫远眉头紧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一旁的尼雅则十分好脾气地解释道:“尚姨,这是我们公司的年会,真不能放您进去!”
“你把毛瑾给我叫出来!我看她让不让我进去!”尚玉萍的余光瞥到走过来的杜云,气势又添了几分!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
尼雅看到杜云过来,立马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杜云,小声喊了声:“姐夫!”
王鑫远则是挡着门口,一言不发,大厅里靠着门口的几桌,人们频频朝这边看过来,杜云微微点头,跟王鑫远交换了下眼神,又对尼雅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毛线那边。
尼雅会意,冲尚玉萍笑了一下,直接越过她走人。
“请出示您的工作证件!”杜云语气平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尚玉萍本以为他会恼火的,没想到他竟然不软不硬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她酝酿了半天的话没法出口。
“没有!”她说话的口气也软了几分,但是音量不减,她必须保证里面的人能听到。
“你又是谁啊?”她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故意问道。
“设计部、销售部总监,外兼王总助理!”杜云面无表情地说道,眼睛越过尚玉萍看向楼梯的拐角。
“这样啊!”尚玉萍笑道:“那有个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先生生前……”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好似有几分哽咽。
杜云看到赵经理从楼梯处拐进来,招了下手。
尚玉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道:“我先生他……”
“知道,尚文军,被公司开除了,”杜云随意说道,他将桌上的登记簿一合,朝身后的赵经理看了一眼:“麻烦您,请这位女士下楼,我们这里马上要开年会了,不需要额外的服务。”
“什么服务啊!”尚玉萍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厉声尖叫,“我是员工家属!员工家属!”
尚玉萍到底是装文雅惯了,即使卖尽力气,也没有蓝娥那种泼辣的气势,故而她的尖叫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这倒是让赵经理听出了端倪,那日她戴了墨镜又围了纱巾,容貌是看不清的,但是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加上这身形。赵经理一番打量之后,很快就确定了这就是那日冒充毛线母亲的疯女人,想着他差点因此丢掉一个大单,他眼眸里顿时生了几分狠辣,直接拿对讲机叫了保安:“二楼大厅A口有个疯子!保安马上过来两个!”
尚玉萍等的就是这句,她眸光一闪,迅速扑向王鑫远,吼道:“我不是疯子!我就是想跟老朋友叙叙旧啊!我先生为你们……”
里面的人再次被她所吸引,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王鑫远一脸的不耐烦,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尚玉萍一来就是大嗓门,早早就引起了大伙的注意,这会儿关门,倒显得他们理亏了。王鑫远索性假装没看到,身子往后一仰,那尚玉萍就扑了个空,直直地撞在桌子上,她又是一声惨叫。
杜云这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他这个角度是看得清尚玉萍的动作,她刚刚扑王鑫远那一下,实际是虚扑,刚刚挨着王鑫远的身子就转向了桌子,不过王鑫远是背对着里面的,从他们那个视角看过去,尚玉萍很可能被王鑫远推了一下。
“尚玉萍!你男人泄密害的公司几乎破产,这几百号人差点儿全部失业,他只是被辞退而没有被追究法律责任,这是我们王总良善,网开一面,至于他是得了癌症还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现在这样寻死觅活地赖着王总,是要恩将仇报吗?”杜云说着眼锋一掠,厉声喝道,“你要寻死去外边,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赵经理心下又是一惊,是啊,万一这疯婆子在这里闹出什么动静来,他们这饭店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多晦气呀!干饭店的开酒店的最忌讳这个了!到时候别说他这饭碗了,怕是老板都没活路了,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等保安了,直接上手抱着尚玉萍的身子往后拖。
这倒是尚玉萍没想到的,她原本的计划是跟尼雅或者毛线动手,再不行就跟王鑫远,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杜云,还有这不开眼的赵经理,她真是又气又恨,当即对着赵经理的手腕咬了一口,赵经理“啊”一声嚎叫,这回里面的人都看清了,真是尚玉萍咬了人,再联想杜云刚刚那一番话,顿时明白了尚玉萍时来找碴的。
杜云所说,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否则又哪来的这一年的年终奖,真真正正大伙儿一起拼出来的呀!
再看王鑫远那一脸的无奈,众人更是明了,说白了,王鑫远才多大呀!尚玉萍那么大岁数的人,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还在这么好的日子添堵,有人立即想到了,有关王鑫远生母和尚玉萍之间的那些传闻,更加认定了那尚玉萍就是来找碴的。
尚玉萍一走,王鑫远这脑子开始活动了,加上杜云的暗示,他回头跟临近的几个员工略微欠身,说了声抱歉!
几个老员工纷纷过来劝说:
“王总,今儿是咱的好日子,您甭跟她一般见识!”
“是啊!这本就是咱们公司的年会,跟她挨不着边的!”
……
“尚姨……”王鑫远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她大约也是哀伤过度,无处发泄了。”
王鑫远这不计较的姿态很好地掩饰了之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他真的是被尚玉萍整懵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动手,真要是一直闹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才是,幸亏有杜云救场。
“那也不能胡乱攀咬啊!”
“就是,她就是欺负我们王总年轻!”
一时间,大伙儿的话风都偏向了王鑫远这边。
王鑫远再次欠身:“不碍事的,年会马上开始。”
说话的工夫,最后一名叫刘平润的员工也到了,是去接老婆和孩子的。这次年会特意邀请了员工家属,他想着老婆还没来过大城市,就定了一张票,把她娘俩都接过来了。那孩子还小,也就一岁半的样子,许是有些认生,小嘴一撇就哭了。他老婆本就有些害羞,孩子这么一闹,更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正犯愁的时候,尼雅过来了,她问刘平润的老婆:“孩子是不是有点饿了?”
“啊,不……不应该吧!”她犹豫地看向丈夫刘平润。
“我看看!”尼雅说着接过孩子,将他竖着抱起,伸手在孩子的后背上轻抚了几下,那孩子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嘴巴里唆着一根手指,一双黑溜溜地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大人,甚是可爱。
“还真不哭了耶!”刘平润的媳妇性子耿直,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她伸手拍了一下尼雅,“大姐,你这个揉捏的办法很好呀,回头教教我呗!”
一旁的刘平润很是尴尬,一个劲儿地朝媳妇使眼色,小声道:“人家不是大姐,是王总夫人!”
他那小媳妇在旁边不好意思吐了下舌头,倏地缩回了手,一路上刘润平跟她讲了天津的习俗,说见着女人甭管多大年纪都要喊姐姐。她倒是记下了,可是他们老家都是直接喊姐,或者在前面加个名字,这头一回见面她也不知道人叫啥名,喊小姐肯定是不行的,她就自作主张喊大姐了,谁知道她是老板的媳妇儿呀!这也忒年轻了点吧!
尼雅看出她的不自在,笑道:“不难,就是小儿推拿的几个动作,回头我教你!”
“好的!”刘润平的媳妇很是聪明,这次没有让人马上教,并刻意说了普通话,虽然听着有些拗口。
“隔壁有个房间,备了些小孩的奶粉,我带你们过去?”尼雅估摸着孩子是饿了,而刘润平媳妇也不好意思当众喂奶。
“好的!”刘润平的媳妇再次应道,孩子的确是饿了。这会儿孩子长得快,奶水不顶饿,一会儿就得喂一趟,她本想着到地了随便找个背人的地儿撩起衣服喂上几口的,哪承想人老板在门口候着呢!
媳妇应得痛快,刘润平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这么大的老板围着他这一家子转,实在是有些……他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王,王总……”他张了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鑫远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故意看了下手表道:“还有时间,不耽误。”
刘润平这才稍微放松了些,旁边的几个工友家属也跟着去帮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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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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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主持人过来找王鑫远耳语了几句什么,王鑫远没有当即回复,而是跟他出去了,紧跟着,就有好些穿着各式舞台装的人进来,更有意思的是,连服务生都戴了面具,那面具是整个戴着头上的,造型各异,男女莫辨,瞬间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没人再去关注尚玉萍那档子事,相反,他们对这场年会充满了期待,毕竟,小王总相比老王总要年轻不少,他们也可以玩得更开一些。
毛线看着这些人也很好奇,她拉过赵经理问:“这是什么意思……”
“给大伙儿助兴!”赵经理笑道:“这是我们一个主管的提议,希望您满意。”
毛线微微点头,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赵经理见她兴致不高,想着可能是刚刚那疯婆子的事传到她这边了,赶紧保证道:“您放心,今儿的安保措施绝对没有问题,我特意从保安公司请了人过来!”
毛线眼眸微动,道:“谢谢您,赵经理。”
这一句,算是说到了赵经理的心坎上了,他要的就是这个,人在江湖上混,总得留点后手,他在客户的事上,一向尽心,并尽可能地混个好印象。他们这饭店,规模不算太大,但是口碑很好,而且有一点,从不接散客。虽说只是一种营销手段,但也是迎合了大众的消费心理,毕竟能来这消费的客户都不是一般人,而一般人拼死拼活无非就是为了把自己从人堆里区分成不一般人,这事,诡异得很。
赵经理不像其他管事,明着一套背着一套小偷小摸地两边揩油水,只要在预算范围内,他是乐不得拿老板的钱做个顺水人情的,为的就是他日江湖再见混个好脸啊!
毛线这话明摆着就是承了他的情,赵经理喜上眉梢,简直有些合不拢嘴,不过今儿这样的场合,他怎么高兴都算是应景,他没有像平常那么刻意敛着,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服务生见他如此反应,只当是有什么渊源,干得就更加起劲了,谁不想在领导面前混个好印象啊。
故而,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服务生已经开始忙活了,各种小吃一上来,这气氛也就到位了。
这时,李维江也过来了,说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毛线当即跟王鑫远发了消息,回复一切正常。
杜云则特意拖了行李箱慢腾腾地走在后面,他是边走边跟人打招呼,问问这个又撩撩那个,颇有几分领导慰问下属的意思。
毛线哼了一声,走得就更快了,直接将李维江引至了她妈那一桌。
“都安排好了?”毛瑾问道。
尚玉萍来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毛瑾是知道的,李明华早早就发消息给她了。她只是觉得儿子总要学会独当一面的,岂能连一个尚玉萍都拦不住?话又说回来,放她进来又如何?她还能再拿个打火机把这屋子人点了呀!瞧把她能耐的!毛瑾始终觉得,尚玉萍跟蓝娥还是有所不同的,她底线虽然低了点,但不是没有。
“好了。”毛线伸手想要帮李维江拉了椅子。
李维江却暗暗冲她使了个眼色,自己主动拉了椅子坐下。这孩子敬重他,他心里有数,可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公司年会上,两个孩子又这么年轻,要用人也要立威,这该有的架子还是得有的。
毛线嘴角略微撇起一点,憋住了笑,她觉得老李叔有些过于讲究了。
他在外人面前,始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她和王鑫远更是分外敬重,她知道这是做样子的,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好笑。
杜云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想笑又努力憋住的样子,憨憨的,竟是十分可爱。他忍不住被她吸引,眼底流淌着一股暖意。
毛线察觉到脸上的目光,瞥见是杜云的时候,这脸色立马就冷了。
杜云有些尴尬,立马收回视线,毛瑾则示意他坐到自己左边的座位上,这一桌都是公司的高管,杜云坐过来,倒也不会突兀。他依言入座,将行李箱放进了他跟义母之间的空隙。
有个眼尖的服务生见状,说要帮他存放起来,杜云摆手:“里面有我给同事们带得一点特产,一会儿就分了,拿来拿去的麻烦。”
毛瑾看了眼杜云,又瞥了眼箱子,心中隐约有了点数。
“要是每个人回家都能给大伙儿带特产就好了!”她开玩笑道,李明华等人也跟着说笑。杜云许久不回公司,这一回来,就被请到上座,可见其地位之重,李明华现在身居要职,更懂得老板的用意,跟着问了杜云一些工作上的事。
杜云都一一回应,时不时地还问上几句项目的事,众人顿时就明白了,杜总监这人虽没在公司,可对公司里的活儿是门儿清啊。这更说明人家的重要性。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台上的幕布就拉起来了,开场舞竟然是骑马舞,领唱是工程部的主管,他们身着不同颜色的工装,不停地变换着队形,手里竟然还有腻子刮刀等做道具,舞蹈动作也是在日常工作的基础上改编的,比原版更加强劲有力,很多人都忍不住站起来录视频。毛瑾眼底一片氤氲,这个瞬间,她想到老王了……
毛瑾走神的工夫,主持人就上台了,这位是王鑫远专门请来的,价格不菲,但是谈吐不凡,言语风趣幽默,十分地接地气,场子里的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迷迷糊糊地就听到了掌声,紧跟着,杜云就拉开了座位,起身扶她,毛瑾这才回神,是让她上台致辞呢。
“妈!”尼雅没经历过这般热闹,刚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台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婆婆的情绪好像不大对劲儿。
她正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王鑫远已经从客户那一座过来了,搀着他妈一直到台阶跟前。
众人倒吸一口气,他们都知道老王总去世之后,老毛总受了很大的打击,短短数月头发白了大半,后来就不再过问公司的事,那次危机之后,他们就没见过老毛总,没想到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这身体竟然差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大伙儿一时间感慨无数。
不等他们感叹完,就看到毛瑾已经站到了台子中央,她身着一身橘粉色的裙装,步履优雅,那一头银发在衣服的映衬下,竟添了一圈淡淡的银光,看上去竟是十分时尚,有些像电视上的外国模特,有人顿时想起这两年流行奶奶灰,他们私下里又是一番嘀咕,原来老毛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苍老,相反,人家时尚着呢!再想到刚刚上台的那一出,顿时有人反应过来了,人家老毛总根本不需要人搀扶,是人家儿子女婿的心意!
之前那些听信了尚玉萍,到处造谣说老王总走后,老毛总和小王总必有一战的人,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好像买了票却没有看到预期的演出那种感觉,虽有失落,但又实在不好说什么,故而都抻着脖子等着下文。
毛线的座位在前排靠左,那一座都是客户,有设计部和销售部的经理作陪,她是特意要求到这一座,别人只当是为了显得重视客户,毛线却是看上了那里的位置,那里视线比较好,前后左右基本都可以收入眼中,且旁人不易察觉。
按说尚玉萍没能进来,里面也没什么异常,可她这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些不安,捏着杯子的手心沁出一层汗来,她将身子靠在椅子上,看向台上,余光却是忍不住四下里瞟了一圈。
当然,她的这点小动作,也没能逃过小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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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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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跟女人之间,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暗自较量。
小杨今儿穿了件皮草,内搭一件水蓝色的欧根纱连衣裙,她原本长得就水灵,在这身衣裳的衬托下就更显年轻了,那脸嫩得能掐出水来,她进场的时候是有些飘飘然的,毕竟,南方水土滋养出来的水灵,不是北方姑娘贴几张面膜,上几层化妆水就能盖过的。
只是这一圈还没走完,她就觉出不对劲儿了。
这厅里面暖气很足,穿皮草实在是热,可这衣服一脱,她这身半透不透的打扮就有些突兀了。北方人过冬,普遍喜欢厚重一些的颜色,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工薪阶层,穿着打扮还是延续了一贯的朴素实用风格,还有不少人响应这次年会主题,穿起了红色系的衣服,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穿演出服的。
小杨明明没有节目,却穿了这么一身,大伙儿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在得知她并不表演节目之后,那脸上的内容就更丰富了。
起先,她还觉得自己这一身比那尼雅和毛线的行头不知要时尚了多少倍,坐下来之后,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在几近透明的肩膀上,看她的眼神,格外廉价。再看那毛线和尼雅,她们的衣着并不是多时尚的,但是裁剪得体,做工精良,尤其是厅里的光线很足,衬得她们的肤色比本人不知好看了几百倍,举手投足间,那有钱人的范儿就出来了,反倒自己这一身,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她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同事打招呼,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毛线和尼雅。
这样,毛线的那点慌张就落在了她心里。
“是不是没有搞定尚玉萍?”小杨心下一动,当即决定出去看看。
她这一着急,竟忘了毛瑾还在台上,她这身子刚刚起了一点,就被旁边的同事一把拉下去了:“别挡着我看老毛总讲话!”
瞧那贱兮兮的样儿,脖子抻得老长眼巴巴地瞅着台上,跟个大鹅似的!没听过领导讲话是咋地!小杨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土鳖!”
当然,她最终还是坐下了,假装将裙摆捋顺,压在屁股下。这一下,就更招人烦了。
“显摆啥呀!谁胸前还没二两肉!”旁边一大姐说着颠了下肩膀,引得众妇人一阵窃笑,这什么人穿什么衣裳,不就出了半年差吗,还拿自个儿当明星了。
小杨没回来的时候,跟同事也有联络,只是聊聊微信通通电话,倒也融洽,她还因此掌握了公司的最新动向,包括这次年会的消息。但是,她一回来,就不大一样了。
原来跟她聊得不错的同事,都对她爱答不理的,隐隐约约地发生了一些变化,小杨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这些人排斥,当然这些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很清楚一点,她们的种种表现,只能说明一点,她已经不在她们那个阶层了,跟她们有了非常明显的差距。
大家原本都是在一个泥潭里打滚,好死不死地搅和着,反正都是一身烂泥,谁脸上都灰不溜秋的,结果一个没留神,这杨子娇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整得溜光水滑人五人六挺像那么回事似的!真是的!都搁一个坑里打滚,谁还不知道谁能吃几两干饭呀!没人喜欢看她一人岸上观花,都巴不得她吧唧一下摔个大马趴呢!
小杨明明已经怒火中烧了,面上还要假装没有听到,一脸专注地看向台子中央。
这一路扫过去,都是她不爱看的人:尼雅、毛线、杜云、王鑫远……
好在这时,毛瑾的讲话也要结束了,她其实统共也没说几句,大伙儿心里都明白,甭管是已故的老王总还是台上老毛总,他们都是务实的,说的少做的多,这年头,这种老板还真不好找了。别的不说,以前跟着老尚走了的那些人,都在眼红这次年会,先甭提那一年的年终奖,就这年会这规模,这动静,这花销,有几个老板肯下这样的手笔啊!
“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毛瑾说到这里,将头瞥向一边,隐去眼里的泪意,然而声音是掩饰不了的。
大伙儿心里明白,老毛总这是触景生情了,往年的年会,都是她跟老王总亲自操办,从一开始只能在工地上包顿饺子,到现在包得起这样的大饭店,这中间的辛苦可想而知,独独去年没有办,因为公司在经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大伙儿都拧成一股绳儿全力应对,没人惦记年会的事。
“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毛瑾顿了一下,用力压住嗓音,道:“可是,那些都过去了,不重要了,我也不想想了,我就想着眼前,想着你们。”
毛瑾说着扶了下额前的碎发,笑道:“去年,我的孩子吹了个大牛,今年,你们都帮着实现了。这是好事、喜事、幸事,值得我们好好地庆贺一番!接下来,咱们就开始吧,都别端着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放飞一下自我吧!想唱想跳想吃想喝想玩想乐,您随意!甭控制!”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主持人又适时地在后面大屏上播放了一些记录大伙儿日常工作状态的照片,尤其是近一年多来,还有公司危机那阵,全员上阵的照片,连家属送夜宵的照片都找到了,这些都是杨珍平亲自搜集整理的,那一张张照片记录了他们这一年的付出与收获,场内突然安静了很多,紧跟着就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等到王鑫远上台致辞的时候,这气氛就活跃了很多。
他的发言稿写得也很朴实,简单总结了这一年公司的状况,感谢在场的所有人,员工、供应商、客户一个不落,最后又检讨了自身的不足,说得好像这个公司是大伙儿,他只是有幸充当了一个管家的角色,大伙儿细想了王鑫远的表现,觉得他虽年轻,但是足够谦逊,行事也逐渐沉稳,更多的是,有了老毛总前面的铺垫,再看这小王总,心里多少是有了些宽容,一个年轻人,临危受命,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
其中不少老工程师,更是想起了当年自己跟着老王总的时候,正是跟小王总差不多的年纪,加上老毛总前面那一番感慨,这心里隐隐地竟有了几分被托孤的感触,觉得接下来必须好好辅助小王总把公司看好!
那主持人更是个人精,三言两语就将话题引至供应商和客户上,两方都做了致辞。场面上的事儿吗,都得做足了,一个个说的好像离了这个家公司他们都得过不下去似的。底下的员工更是觉得公司前途一片明媚,甚至隐约有了些危机感,这年头,好活儿可不好找啊,现在就业形势不大好,大街上那本科生都是一抓一大把,做家政都得竞争上岗呢!
台上几番致辞之后,台下的菜也基本上齐了,餐会正式开始。
毛线这一桌的客户,跟杜云大都很熟,陪吃的活儿很自然地就落在了他头上,毛线的视线则一直落在台子上,她这半天一直在琢磨着尚玉萍的事,总觉得她不会随随便便闹一场就走。连蓝娥那般狠辣的人在尚玉萍面前都吃了亏,因为一个破打火机稀里糊涂地被关了进去,可见这尚玉萍心思之缜密。
“她那会儿并没有真的想闹,只是放了一颗烟幕弹!”毛线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安生了,她四下里扫了几圈之后,觉得如果要出意外,则有可能在台子上,故而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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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高手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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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左右两侧各搭了两间屋子,左边的屋子供下一场要上场的人使用,道具、服装之类的都在里面完成,右边的屋子则是供表演后的使用,换装卸妆等,左进右出,井然有序。当然,对着台下的这一面,两个屋子外边又都被幕布罩着,做了造型,看上去跟大幕一致,其实不同,中间的幕布有好几块,是随时切换的,只是台下的人看不清罢了。
这一点,毛线却是很清楚,学校里常有表演,这台上的事,她并不陌生。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番歌舞之后,就到了给优秀员工颁奖环节,一共有十名员工,奖金也是每人一千,提前准备好的,王鑫远和毛线都被请到了台上。
礼仪小姐推着小桌子上来的时候,毛线瞥了眼桌子下面的红纸箱,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一直绷着的背也略微放松了一点。
这钱进了会场,在她眼皮子底下,总算安全了。
接下来,颁发荣誉证书、发放奖金、握手合影,都是很程序化的一套,并没有什么悬念。
下台之后,毛线故意磨蹭了两步,等着王鑫远,小声问:“都正常吧?”
“没问题!”王鑫远托了下她的肩膀,道:“我亲自放的。”
毛线微微点头,又看了那俩礼仪小姐一眼,那桌腿底下,装有万向轮,跟地毯摩擦有点大,看上去有些吃力,实际倒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姐,她们可都是专业保镖。”王鑫远眼眉间有些兴奋,很显然,他为自己这一手安排感到很满意。他一手端起酒杯,另一手又拎了瓶酒,准备去跟客户打个招呼。
“那可是上百万的现金!”毛线瞥了他一眼,小声道:“要时刻留心!”
俩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客户这一座,王鑫远不着痕迹地冲毛线点了下头,杜云也起身,仨人一起敬了客户一杯。
毛线趁着他俩跟客户寒暄的当儿,就借故回到了她妈这一座,跟公司的几个高管,敬了杯酒。她坐的位置正好是之前杜云坐过的,一伸腿就踢到杜云那行李箱。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毛线弯腰欲将那箱子拉出来,被她妈一个眼神刹住。
“吃点东西吧!”毛瑾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他们家鱼不错。”
李明华那边已经拿了新的碗筷递给她:“小毛总,先吃几口垫补一下,一会儿且有得忙呢!”
他这话说得没错,一会儿要分发年终奖,还要抽奖活动,几乎每三四个节目之间就有一个。
“好!”毛线从善如流,也跟同座的几位让了菜。
这一桌都是公司元老,这李明华又是个会来事的,几乎照顾到了每个人的情绪,桌上的气氛很好,尼雅的目光也是聚集在舞台上,不过,她是真的在看节目。
台上有个工友家属正在唱《春天里》,她的嗓子极好,明明是女声,却愣是唱出了男子气概,粗狂中夹着些许细腻,很有意思!
那主持人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台下情绪高涨,当即问道:“再来一曲要不要?”
“要!”尼雅喊完差点儿把舌头给咬断了,她好像有些太过于激动了,旁边几桌的人怎么都瞅着她呢!
毛线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尼雅讪讪笑道:“高手在民间啊!”
“那是,一会儿还有好多节目呢!”毛瑾笑道,不着痕迹地从桌下递了个红包给尼雅。
尼雅摸着腿上的红包,眼神一顿,又看了婆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咋回事。
人家工友们说再来一个,就是嘴上说说,她说,就得意思意思了!
“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尼雅不禁感叹道,这一不留神就被套路了。
等到一曲结束的时候,尼雅就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台前,奉上了红包,台上的大姐也够有意思,紧跟着又来了一首。
尼雅因为多嘴花了钱,接下来再也不肯说话了,只是用鼓掌表达情绪。
毛瑾看着儿媳妇这副财迷,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她看着大伙儿兴致这么高,对这次年会也是很满意的,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这孩子别的不行,吃喝玩乐的事,他倒是在行,好歹也算是占了一头,相反,她这女儿就不行了,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一点年轻人的活泼都没有。
毛瑾不是个古板的人,她一直比较欣赏那种做什么像什么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瞥了眼杜云,那孩子就不错,干得好玩得也开,是把好手,想到这里,她这脑子里倏然灵光一现,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只是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会落下痕迹,毛瑾这心里隐隐就有了点别的打算。
正巧,到了抽奖的环节,采用了抓阄的形式,即每次确定一个红包数量,然后按照不同的比例分配,每个红包,都有四份,这样可以让中奖的人更多一些。而红包的面额也是随机的,每个部门的领导都有参与抽取的红包的机会,但不是通过抓阄,而是通过抽纸牌比大小。这个环节耗时比较长,当然,也很吸引人。毕竟,吃吃喝喝之外,大家还是想要点真金白银的!一年一次的年会必须让老板出点血!
这样一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子上,一个个竖着耳朵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毛线也不例外,她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台子上,当然,她隐藏得很好,只是借着看表演有意无意地扫过去,并不是直愣愣地盯着。
这一点,让余光仁很是意外。
按说,这客户都来了,那毛线应该竭尽所能讨得客户欢心啊!这怎么还把客人晾在一边了呢!他有些不满地瞥了眼杜云,他还寻思着能借着吃饭的当儿,多跟毛总接触一下呢!
“毛线!听着这名儿就有趣!”余光仁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地收紧了几分。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毛线身上,没注意到桌上的情况,原来大家都在相互介绍客人的情况,这来都来了,可不能白来,老板们的时间金贵着呢,谁不想多了解点赚钱的门路呀,他们来这可不是为了蹭吃蹭喝,是想见识下敢公开利润的老板到底什么气派!他们中大多跟杜云比较熟,跟王鑫远也算是认识,但是对毛线这位幕后当家人,确实了解甚少,都想见识一下,没想到这人待了没一会儿就跑了,当然,他们也没指望人家能全程作陪,意思意思就得了。
“余光仁!”他只是简单报了个名讳,并没有细说什么,成年人之间,还用得着那么罗里吧嗦的!而且他对这些人也没什么企图,这一桌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杜云顶用呢,不交也罢。
这边说话的工夫,台上又过了好几个节目,主持人说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由王鑫远总经理亲自颁发年终奖,他特意将十二个月拖长了些。厅里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果真是激动人心。
余光仁这眼神也是一亮,年终奖,还十二个月?可以啊!
不只余光仁,旁人也在嘀咕,咋这么多,这年头搞装修有这么赚钱吗?杜云见状就跟人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么说,当年报价明细公开是出于无奈?”余光仁忍不住问道,他看向杜云的眸光里添了几分谨慎,他没想到这小子嘴这么严实,私下里半分都不肯透露。
“当然。谁好端端地能干这种缺心眼儿的事啊。”杜云叹了口气“都是被逼的!”
说着他努了下嘴巴,往厅里扫了一眼,道:“这么多人要养活呢!搁谁都愁得慌!”
这等于是给之前的事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毕竟,公开成本这事不只让一些同行难做,一些客户也会受到影响,从前,他们还能扯上装修公司这一层做个遮羞布,如今,这市场是越来越透明了,大伙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啊!
当然,如果换一种情况,那就情有可原了,毕竟成本这些东西在圈里也是基本公开的,不过就是搁了一层窗户纸的事,在生计面前,不值一提。
如此,他们看向毛线和王鑫远姐弟的眼神里就多了些肯定,人都说奸商奸商无商不奸,可他们这种奸商也是喜欢跟厚道人做生意的。十二个月的年终奖啊,那可是纯收入,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去,不容易啊!
几个人只顾着感叹,没留意到杜云什么时候离了座位。只有那余光仁瞥到了杜云离席,他哼了一声又将视线收回,饶有兴致地看向台上,嘴巴里塞了一颗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嚼着,看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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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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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干等了半天,却见那两位礼仪小姐一瞬间花容失色,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他探身瞥了眼桌子底下,这后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眼眸如一把寒剑直劈向二人,她们可不是一般的礼仪小姐啊!保镖啊!
“钱呢?”王鑫远吓了一大跳,感觉身子有些发飘,他本能将右手搁在桌子上,撑着身体,脑子在快速地转着。
“我有十张银行卡,加上尼雅,我妈,我姐的,统共二十个户是有的,每张卡提10万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一到两个小时内能完成,赶得及。”他先想到的是赶紧找钱补上这个窟窿。
紧接着,他又想:“饭店的监控很严密,那么大一箱子钱,应该还没出去!说不定就在这大厅里。”
他下意识地向台下望去,只一眼,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对,这么多人等着呢,我先得稳住场子,不能乱,这一乱,钱就真找不回来了。兴许人家就在下面等着我们先乱阵脚呢!”
王鑫远到底是长进了些,这心里怕得要命,面上仍是强撑着。无论如何,他得先办法想把场子稳住了才行,该怎么办呢?说颁奖延后?
他正纠结的工夫,就看到一抹俏丽的声影跃上了台子。王鑫远一愣,眼眶莫名就湿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尼雅抢过台上王鑫远手里的话筒,往台下看了眼:“我也想凑个热闹,为大伙儿助助兴,可好?”
她话音一落,毛瑾就先鼓掌了,紧跟着,大伙儿都在鼓掌,而且异常激烈。
后排的人虽看不清台上的状况,却也觉得尼雅突然上台有些突兀,不过她长得特别讨喜,歌声甜美,大伙儿的心思似乎也被她带进了那广阔的草原之中,情不自禁地打起了拍子,当然,也有不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这里面,既有客户也有供货商,他们都是坐在前排,王鑫远那一瞬间的愣神,还是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出了什么问题?”有人疑惑地看向台上。
“不知道,但是很明显他媳妇是上去救场的!”说这话的人下意识地收紧了下巴,咽下了口水,视线再次被台上的人所吸引。
尼雅在台上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往常的形象,她不像别人似的,只会老老实实地站着偶尔伸出胳膊象征性地比比画两下子,她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一致的,时而热烈时而深沉,好似一匹脱了缰的小野马,很是忘我。
“不管怎么说,人这嗓子是真好!”
“那吉他伴唱也不赖!琴瑟和谐啊!”余光仁不轻不重地插了一句。
这话听着像是夸人的,没什么不对劲儿,可仔细一想,就琢磨出味儿来了!那杜云跟台上这位并不是夫妻啊!这是话里有话啊!
人们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台上的人,尼雅正在台中间忘情歌唱,王鑫远依然靠着桌子,两手慵懒地打着节拍,脑袋还时不时地点一下,眼神一直盯着尼雅,像是被她吸引了过去。而杜云则虚坐在行李箱上,伸出一条腿支撑着身体,手指看似随意地拨弄着,身体也跟着节奏晃动……这似乎也没什么呀!
况且,人家老太太还在头排看着呢,若是杜云真跟她儿媳妇有什么猫腻,这老太太岂能容得下他们!故而,人们对余光仁的暗示并没有什么回应,只当他是没文化,不懂用词。
而毛线那边早就坐不住了,几次想起来,桌下的一条腿却被她妈勾得死死的。
她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道:“妈,我出去一下!”
王鑫远在台上的反应她是看得真真的。不只她,尼雅也肯定看出来了,不然不会这样突然跳上去的,总是出了什么状况。毛线一直盯着王鑫远,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暗示,没承想这小子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急什么!”毛瑾一手压住她的手腕,瞥了她一眼,又冲李明华等人笑道:“我儿媳妇唱得多好!”
这桌上的人也不是傻子,位置这么靠前,小毛总又坐立不安的,也觉出了异常,一个个都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李明华到底是有几分魄力的,他率先开口:“小毛总,别急,后面还有很多好看的节目呢!”
说罢,他暗暗对毛线使了个眼色,同时对打算起身的李维江摇了下头。
他是负责安保的,这种时候他离开了位置,不就等于告诉大伙儿出问题了吗!
那主持人更是个人精,他早就判断出台上有了状况,这会儿已经端了酒杯,借着敬酒的当儿低声问毛线:“后面的节目要不要往前提?”
“暂时不要。”毛瑾越过女儿,替她回了。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可是她看着杜云上台之后,是借着拿吉他的当儿,在行李箱上拍了两下的,他那个动作幅度很小,没有人留意到,可是毛瑾明显感觉儿子这脸色不那么紧绷了。这些孩子们在搞什么猫腻,她是看不懂的。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觉得有些怪异,杜云那把吉他跟行李箱不是放在一块儿的。
“那吉他刚刚好像是背在身后的,”毛瑾又想到那行李箱是杜云硬塞到她身边的,这会儿又硬拉倒台上,心中就得出一个结论:“他不是嫌麻烦,是因为那箱子里的东西很重要。”
加上刚刚杜云台上的那个小动作,毛瑾心里的猜测就由七分变成了九分,她要用剩下的一分来试试这几个孩子的应变能力。
“鑫远不行,还是沉不住气;尼雅很好,关键时候还是能看出高低好赖的,转移注意力这一招不错,平日里没白疼;毛线很敏感,她这心思一直放在台上,只是策划不周,不只是能力的问题,还是……”
毛瑾不敢往下想了,她是希望孩子们能和睦相处的,她希望这种和不只是在表面,还要在心里,得有姐弟不管谁遇到难题,另一个都能二话不说顶上去的那种劲儿!
毛瑾的余光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毛线的反应,她如此焦虑,显然是没有把杜云那箱子当回事。
“我去洗下手!”毛线趁着她妈愣神的工夫,用力顶开她的手臂,起身溜了。
这回毛瑾也没法拦她了,毛线半天一直在用手指拨弄着一只螃蟹,刚她还觉得这孩子缺心眼呢,这姑娘家从外面吃东西就碰不得这些东西,行为着实丑陋!现在想来,她是在制造“借口”。
“她是真坐不住!平日里挤兑嫌弃王鑫远,关键时候还是看不得他出丑,有大局观!”毛瑾微微点头,觉得这女儿除了个人问题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大毛病,总体来说,还说得过去!
李明华则在想:“有杜总监出来圆场,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他的能耐大伙儿是见识过的!”
余光仁见着毛线出去了,也借故去洗手间跟了出去!以他的敏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他看着毛线一路狂奔上了三楼。
“这么个小人,跑得倒是挺快!”余光仁几乎是听到了她的喘息声!
“该死!”余光仁低头看了一眼,顺手将掖在裤子里的衬衣拽出来,慌忙溜进了一旁的洗手间。
毛线是直接冲进了三楼最里面的监控室:“快!调下二楼……大厅的监控!”
她跑得太急,这会儿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手把着门边一手撑着膝盖,俯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像是累坏了。
“你这书真不是白念的!比那傻小子机灵多了!”
冷不丁地听得这一句,毛线瞬间就清醒了,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却只看着几个黑黢黢的后脑勺!
她只当是自己跑得太猛耳鸣了,下意识地晃了下脑袋,再次正声:“麻烦您,帮我调一下厅里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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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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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过来看呀!”李锐忍不住回头怼了她一句:“这么不经夸呢!”
他现在对毛线没了那份心思,说话也是越来越随意,况且这个时候,他的确需要来个人点拨一下,他一收着杜云的消息就调之前的监控了,愣是半分端倪都没有瞧出来。
毛线怔愣了半天,此刻才看清楚的确是李锐,她三两步奔过去,道:“快看看桌子里面,是不是钱丢了!”
毛线赶着奔出来就是想确认这件事,既然杜云已经上台了,自然会想办法稳住场子,这就给她找钱赢得了时间。
“你来看!”李锐调出了监控画面。
台上原本没有摄像头,毛线总觉得放那么多钱来来回回的,不大保险,特意让加了俩,即在后面临时搭建的两个屋子外面各装了一个,这样,正好对着舞台中央,可以看到桌子后面的情况,反正正面是对着观众的,用不着挂心。
毛线深吸一口气,眼睛死盯着监控画面一动不动,半晌之后,她才回头,问:“抽奖那个环节丢的?”
这一点倒不难推测,到目前为止,这个小桌子就被推上台三次,第一次是给优秀员工颁发奖金时,第二次是抽奖活动时,第三次就是刚王鑫远准备发年终奖时,第一次,第二次都正常,到第三次出了问题,那毫无疑问是第二次到第三次中间这个时间点出了问题。
毛线将镜头切换至第二次抽奖的现场监控,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张桌子,却愣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们特意做了一个大大的纸箱,通体红色。从上到下依次放着:优秀员工奖金、幸运抽取奖金、额外派发奖金及年终奖金。
原本说的是发一个月的现金,剩下的打卡里,后来她又跟王鑫远商量,觉得每个人工资多少都有些差异,担心派发错了,就统一只发一万现金,其余的打卡里。因此,那些钱还是按银行取回来的样子,一沓一沓整齐地摞在下面,而且,为了掩人耳目,王鑫远还特意做了个红色的盖子作为隔断,跟上面那些钱区分开来,可以说是非常小心了。
没想到,因为这个箱子的缘故,完全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从王鑫远的反应来看,钱一定是丢了。监控画面里面,王鑫远看到箱子里面时,脸上的震惊要远远大于她所看到的。
毛线再次回想了当时的情景,王鑫远被请上台,掌声雷动,大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台上,之后,大伙儿一起等着礼仪小姐出场,而王鑫远也摸了下西装口袋,那里有一份派发名单,原计划是每一批十人,她跟王鑫远是交叉颁发,你一批我一批,这样,大伙儿合影的时候不会显得拥挤,能照顾到每个人。她记得很多人都举起了手机,准备记录下那个喜气洋洋的画面,没曾想王鑫远突然怔了一下,她当时就感觉不妙,迅速把注意力放到了出口及有异动的人身上。紧跟着,尼雅就上台了,再就是杜云,前后不过几十秒。
“那样的话,钱应该还在大厅里!”毛线突然反应过来,该马上封锁出口的,她迅速抓起电话给赵经理拨出去!
李锐看她真是急坏了,赶紧说了实情:“钱没丢!”
“我知道,还在厅里!”毛线点了下头,不停地咬着嘴唇,她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要把人揪出来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造成混乱。
李锐看她这心焦的样儿,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了,索性啪啪摁了两下,将画面切换至厅里:“钱真没丢!你看这里!”
毛线又是一怔,身子下意识地凑过去,那脑袋都快要扎进屏幕里了。
“这……”毛线惊得张大了嘴巴,监控里面王鑫远正在给员工们发钱呢,那桌子上摆的正是一个红色的箱子,里面整齐地码放一摞又一摞的票子,李明华则在一旁帮着做登记。
同时,她又注意到那箱子的大小与形状都跟之前准备的不同,显然不是同一只。
“怎么回事?”毛线的声音猛然一提,透着几分尖锐,她突然有种被人合起伙来耍了的感觉。
不等李锐开口,她就连珠炮似的放话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个箱子里的钱哪儿来的?那个箱子里的钱又去了哪里?”
毛线是不能接受别人拿正经事开玩笑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李锐还是头一次见毛线发这么大的火,他在心里暗骂杜云这小子不厚道,明明弹吉他那种露脸的活儿他也可以干的,现在偏偏让他一人挨骂,他好不容易在毛线面前垒起的那点三好形象啊,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再看毛线身后,那几个小子都在憋笑呢!他们还是头一次见他们队长挨呲儿呢,平日里都是他们被呲儿呢!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又偷偷瞄了眼身边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姐,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人不可貌相啊!
李锐一个冷眼扫过去,那几个家伙又瞬间回归正位,将眼睛盯在屏幕上了,只是,他们扭曲的侧脸出卖了他们那不正经的心理活动。
“你听我说!”李锐伸手,一把拽过毛线按在椅子里:“事情是这样的……”
这次,毛线没有打断他,反正钱没丢,那就没什么大事了,她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谁在搞鬼!
李锐见她脸色好转,松了口气,刚想开口,突然瞥见屏幕上的画面,马上又正声道:“毛线同志,我现在在办案,请你配合,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说罢,他的手指拿着鼠标晃了下,将画面放大。
毛线竟被他这样唬住了,二话不说就要赶回厅里,她得看好剩下的钱,这事还没完呢!
“这个舞蹈是你们员工自己排练的吗?”李锐突然问道。
毛线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看了眼画面,道:“没错,是我们自己的员工。”
“都是吗?”李锐眉头微蹙。
虽然说,这真钱是没丢,但是肯定有东西少了,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他也有些琢磨不透。
毛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女演员们转圈的画面,那裙摆是三百六十度的,那转起来的效果,真正称得上是“眩”目了,她忍不住眨了两下眼,只等着这个动作过去了,才放大,仔细辨别了一番,道:“全部都是公司的员工。”
李锐点了下头,那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毛线也顾不上这些了,既然他都说了是公事,就让他慢慢处理吧,她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回到现场。
从三楼到二楼,毛线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着过来的,完全没有感觉,一直到了楼梯拐角,她才立定,整了整衣裳。
“年终奖还没有发完,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毛线捋了一下头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特意绕了离台子比较近的偏门,没承想王鑫远就在那里等着她呢!
“姐!”王鑫远看到毛线的眼神陡然放亮,台上的事他都没敢跟他妈提,只等着他姐回来拿主意呢!
“怎么回事?”毛线将他拽至门外,惊觉这孩子手心里都是汗,估计是吓坏了。
“钱不见了!”王鑫远眼里仍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就那么一上一下的工夫,怎么就能不见了呢?那是近两百万的钱,不是两万块,挺沉的!说没就没了,跟变戏法似的!
“钱没丢!”毛线先安抚他:“杜云箱子里那些就是咱要发的年终奖!”
王鑫远又是一愣,继而大喜:“姐,你真是有先知啊!”
王鑫远只当是姐姐运筹帷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发个年终奖还能把钱丢了,那他可是够笨的了!
转念又一想,不对,他明明是亲手把钱放进那箱子里面的,怎么会突然跑到杜云箱子里呢?这几天他俩也没有碰面啊,都是今儿早上才见着……再说,那箱子里又是谁的钱?
毛线这会儿脑子已经开始转了,她判断,最初王鑫远一定是放了年终奖进去的,应该是被那两个女保镖或杜云换出来的,至于他们后放进去的,毛线判断十有八九是道具,并不是真钱。李锐这人一向谨慎,他是不会轻易拿真钱冒险的,而且不会动这么大的数目,一个刑警能有多大的本事,当这是演电视剧呢!
毛线又想到前些日子她本来是想找李锐过来看一下现场的,没想到他一口回绝了,说是没空,还把这活儿直接推到了老李叔身上。
“看当时的反应,老李叔是不知情的!那杜云呢?”毛线又想到尚玉萍过来闹场的那阵,杜云特意嘱咐过她看好箱子!
“难道说,从一开始,年终奖就放在箱子里?”毛线脑子里嗡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他们姐俩都被人涮了。
尼雅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在台上看着轻松,实则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坐着,还是有种不踏实感。
她不过问公司的事,并不知道钱在那里,只当是原本就在杜云行李箱里的,然而王鑫远当时的失态她是看得真真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尼雅眼睛不时瞟向门外,她刚好像看着王鑫远在门口了。
毛瑾见状,给尼雅递了一杯白水:“先喝口水,再吃东西!”
尼雅回神,接过杯子就往嘴边放。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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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腹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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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那个“烫”还没说出口,尼雅已经灌了一大口进去,烫是真烫,但也不是没有效果,她再看人的眼神里总算是有点内容了。
“妈,我给你剥只虾吧!”尼雅吐着舌头,又往外门口瞟了一眼,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感觉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
毛瑾顺着尼雅的目光瞥了一眼,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李明华见毛线回来,赶紧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领了年终奖怕不保险,可以由保安陪着去楼下存钱。”
饭店一楼出门右拐约十米处有个ATM机,可以存款,这是他们之前就确认过的。
“好!”毛线点头,道:“结束后还是要让他们早些回家,最好不要去外边闹了。”
年会之后,还有一天休息,往年都有人在年会结束后再去打牌或者唱K之类的玩个通宵,当然,这些大多是由部门领导组织的。
“好!”李明华点头。
这一点他已经通知了各部门的领导,今年不许再组织去外边闹,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揣了现金,真要出点什么意外的话,可就堵心了。
毛瑾的余光瞥向女儿,这心里也莫名安稳了几分,钱在人在,别的都不叫事儿,其他的一切,都等年会结束后再作计较。
落座后,毛线也简单吃了几口东西,只是她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杜云那座上瞟过去,好几次,视线撞上之后她又迅速收回,假装去看别处。
她明明是极力控制地,可是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直到毛瑾提醒她:“马上该你上台了吧?”
毛线立马反应过来,她这半天脑子里乱哄哄的,心思都拢不到一块儿了,差点儿忘了正经事儿。
毛线起身后,李明华也起身了,当然,他手里还拿着毛瑾递过来一个小盒子,盒子上面放着签字簿,看上去只是为了方便他拿着本子,实际上里面装了十万块。
这一点,毛线并不觉得意外,她刚刚伸腿时踢到了桌子底下的行李箱,显然,杜云并没有把这个事暴露在台上,前面那一波儿操作他应该是利用小桌子避开了台下的视线。钱仍然在行李箱里,在他们桌子底下。
上台后,李明华不着痕迹地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在礼仪小姐推上来的小桌子上,又摁了下手中的激光笔,让屏幕上出现名字的十个人上台来,毛线则依次把年终奖发给他们,并一一握手道谢,感谢他们这一年来为公司的辛苦付出。
这算是年会上毛线第一次正式在台上亮相,她打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干这种出头的事情,可是真正上场了,倒也不胆怯,言谈举止都是大大方方的。镁光灯一闪一闪地打在她身上,晃得她有些眼晕,毛线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了一下,这一拢,她就觉出了地毯上的异样。
她强忍着想要弯腰看个究竟的冲动,有意探出脚丫子在地毯上蹭了两下,又似无意般往摄像头处瞥了一眼,随即又马上收回视线。
毛线平常在公司的时间不多,而且她不爱笑,加上当初辞退老尚等一系列事儿,就给人留下了强干的印象。这会儿她身着这么一身喜庆的衣裳,又是满脸笑意,给人的感觉亲切是有的,但是有点不太真实,故而拍照的时候都是中规中矩的。
其实相熟的人就知道她本来就是这种平淡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喜怒无形,说难听点就是少年老成。
不过,这样的毛线在余光仁眼里,浑身身下都透着一股子别样的美。她皮肤很好,没有过度漂白,甚至可以看得清皮下血管,很真实;她身子单薄嘴唇却很饱满,且只是浅浅地涂了一层唇膏,露出本来的颜色;她的眼睛尤其好看,黑且亮,有种少女的盈润。她就那样随意地站着,却有一股特别的气场,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打远处瞧着,比近处好看,有种朦胧的美感。”余光仁在心里感叹,也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其实说起来还有些难为情,他步入中年以后,那方面确实没什么精力了,好几个月不来一次也没什么念想。今儿个的异常反应倒是让他有些小欣喜。
“我不是那方面不行,而是遇上的人不行!”余光仁又瞥了一眼身旁的杜云,他一手托着椅背,将脑袋搁在上面,坐姿随意,对台上的人似乎有种势在必得的笃定。
余光仁这心里刚刚燃起的火焰又灭了几分,按他的身材来说,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不错的,肚子稍微有点,也不算严重,可是跟杜云放一块儿,他就不由得气短,他始终得吸着一口气,才能勉强保持一个不错的仪态。杜云就不同了,明明都是一百五的体重个头也差不多,偏偏人家就是那个精壮的,他就是这个虚胖的。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个穿衣显胖脱了更胖!这上哪儿说理儿去!
余光仁走神的工夫,那毛线已经重新回到了座位。杜云贱贱地朝毛线眨了下眼睛,却被回了一记冷眼。
杜云被虐惯了,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
只是这余光仁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毛线身上,没有注意到杜云的小动作,只当是毛线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给他的警告。
“至于吗!买卖不成仁义在啊!”余光仁对毛线的好感顿时减半,觉得这大姐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他在生意场上闯荡多年,谨小慎微惯了,对自己不能掌控的事,实在是不好出手。
一旁的杜云瞥到他那猪肝脸,眼角隐隐地滑过一丝得意,脸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给余光仁斟酒。
如此,又过了一个来钟,年终奖都派发完毕之后,毛瑾又带着王鑫远挨桌敬了一番酒。这倒没什么稀奇,老员工都知道,老毛总对小王总那真正称得上是视如己出,他们还记得当初有个监理带了条狗,倒不是什么恶犬,就是一普通土狗,大人觉得没什么,可那会儿王鑫远还小啊,这狗也看人,一见这孩子就龇牙咧嘴。
有一回追家门口来了,给王鑫远吓得连跑带滚一个没留神脑瓜子直接磕门框上了,那个鼻血流得满胸脯都是啊!毛瑾那会儿还不叫毛总,却也展现了非凡的魄力,她等孩子鼻血止住了,拎了把菜刀就出门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菜刀,愣是把狗追得满工地乱窜,到后来逼得那监理直接将狗锁进了屋里。想想当年砍狗的事都做了,如今这敬酒算个啥呀,人这当妈就是明摆着要把儿子扶上位。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毛瑾竟然能叫出所有员工的名字!这一点,尤其暖人心!
虽然毛瑾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小口,可这一圈下来,少说也有十来杯了,王鑫远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妈这是把他爸之前的活儿都接过来了。
毛瑾像是看透儿子的心思,反倒安慰他:“没事儿。”
她这阵子每天都会跟王鑫远喝上点白酒,养酒量,早上来之前也喝了不少牛奶,这会儿倒也没那么难受,场面上的事,总是要做好一些,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病情,真要滴酒不沾,人家只当是瞧不起人,多少意思一下,表表心意即可。
他们这边热闹的时候,供应商和客户代表那两座也没闲着,有自己主动打招呼的,也有请杜云当中间人相互介绍的,后来干脆请服务生把桌上的碗碟都撤了,又塞了几把椅子进来,俨然要组织了一场行业交流会啊。
毛线见状,直接请他们移步至包间,一直没怎么言声的杨国安适时地拍起了马屁,直夸毛线大气,有大将之风,眼睛却斜睨了下后面那座的杨子娇。
小杨收到暗示,立即起身要跟了去,却没料到从前面的座位上杀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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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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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尼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这裙子好漂亮啊!”
她声音略高,透着些许兴奋,像是看到了什么心爱之物挪不动脚的小孩子。
说着把那小杨往自己这桌拽了下,转向婆婆:“妈,我也想要个这样的裙子。”
毛瑾抬眸看了小杨一眼。
小杨这肩膀顿时就缩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老毛总她就有种要现原形的感觉,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那笑竟然透着冷气,让她不由地气短。
“这什么人啊穿什么衣裳。”毛瑾拿纸巾抹了下嘴角,道:“你长得太正经,没有人那上身效果!”
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小杨一眼。
“也是。”尼雅在一旁笑着打哈哈。
小杨明知这娘俩是拿她找乐,也不气恼,仍是耐着性子来了一句:“还是毛总好眼光。”
尼雅想着将她圈在身边,又问她:“要不要坐下吃点点心?听说你在南方待了很长时间,那里天气可好?”
她这是做足了长谈的准备。
“不了。我在减肥!”小杨笑着眨了两下眼睛,道:“南方的气候不比天津,冬冷夏热,遭罪。”
这时,正好她手机来了短信,小杨就借故离开了。
她看了一眼短信,就匆忙夹着手包及外套出去了。尼雅想要追上去,被毛瑾一个眼神止住了。她还不信一个杨子娇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呢!
毛线安顿好客人,又嘱咐赵经理给他们一次性上足小吃和咖啡后就不要再去打扰了,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再进去。
“好的!好的!”赵经理高出毛线足有一头,跟她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低头,加上他那职业化的微笑,可以说是自带谄媚相了。
毛线不习惯别人这样待她,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转身回大厅了,刚一下楼就碰上了追出来的小杨。
这算是小杨回来之后,俩人私下里第一次正式碰面了,毛线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迎了过去。
“毛总!”小杨也是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儿撒呢!
毛线点了下头,没言声,打算直接越过去。在小杨这件事上,毛线始终是认为自己处理得不够光彩。
小杨却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毛线,她上前一步挡在毛线面前:“我有事问您。”
“在这里说?”毛线皱了下眉头,脸色微变。
“对,就在这里说。”小杨觉得自己当初是被毛线和杜云合伙给骗了,她是占了理的,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语气不高,态度却极为强势,毛线眼眸微抬,眼底生出一丝不耐烦,继而又压住,道:“好。”
她语气微弱,眼眸微垂,似乎不愿意跟她正面交流,在这小杨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故而她开门见山:“为什么没有我的年终奖?”
“你说的可是公事?”毛线的嗓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公事两个字特意拖长了几分。
小杨心中微讶,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道:“对,没有我的年终奖。”
“你的差旅费明细可有报给财务?述职报告可有递给王总?新产品入市反馈及年度计划可有及时报上来?”毛线说话时眉毛微扬,声音不急不缓,从她脸上竟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好像只是一般上司对下属的问话,然而,那老板的气势却是出来了。
小杨下意识地缩了下,满腔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句都说不上来。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毛线口中的公事意欲何在。
她去长沙之前曾问过毛线是公事还是私事,毛线当时就表明,可公可私,看她本事,她当即做了选择,说是公事,后来开店的时候,也是打着拓展新业务的名义找毛线要的资源,如今,毛线问她要这些东西倒不算过分。可事实上,是那么回事吗?小杨不相信毛线对杜云当时假结婚的事情毫不知情,她认定这两人定是事先串通一气,拿她做了挡箭牌。
毛线没给她太多的时间组织语言,她冷冷地扔下一句:“小杨,你在公司也算是个老人了,公司方方面面的章程应该是比我都要清楚吧!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按程序走。”
“那好。”小杨咬了下唇,憋住一口气,问:“若按私又该如何?”
毛线突然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你当初选择的是公。”
小杨这脸瞬间就垮了,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直接问:“你知道我跟杜云……”
毛线眉头轻蹙,直接打断她:“杨子娇!扯远了。你跟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还是杜云,是你的私事。若论咱俩的私事,你当我今天为什么放你跟杨国安进来?”
小杨眼色一紧,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她跟杨国安那些事,是摆不到台面上来的。
毛线却笑了,伸手掸去小杨右臂上粘的浮毛,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有两把刷子,能搏出一片天地来!”
年终奖!奖个屁!她做的那些破烂事哪一桩值得奖了?
毛线抖搂下外套直接进大厅了。
毛线本不是那不讲理的。杜云早在北京那次,就跟毛线坦白了他跟小杨的那些事,前因后果都说了。俩人都认为这件事他们办的欠妥,但那小杨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前前后后从这里面没少刨钱,当然,这是人家应得的。但是,她算计杜云那事,毛线从心里不能容忍。她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我错了我认,你做了你也得认!愿赌服输!”毛线从不认为自己无辜,但是,她也绝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再说句难听的,当初杜云父母来,是小杨自己一门心思生往杜云身上扑的,若杜云是个没主意的,真就被那小杨拿下了。那她不就落个人财两空么!
转念一想,现在也是人财两空!
毛线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想着一定得跟杜云掰扯清楚,绝对不能干这种哩哩啦啦的事!闹心死了!
走到门口,瞥见那台子,她又想到刚刚的发现,转身上了三楼。
这次监控室里只剩下李锐一人了,另外的两个队友也被他打发去做追踪了。
“你来得正好。”李锐招了下手,问:“还要多久能结束?”
这一点,毛线也不清楚,员工们的兴致很高,节目比原先报的要多,时间也比预估的要长,年会本来就是老板花钱请员工出来放松的,她真不好扫了大伙儿的兴致。
“这个说不好,”毛线挠了下头,有些为难:“要提前结束吗?”
李锐想了一下,他是怕时间久了,饭店方面服务生有交班变动,不好控制。
“这样,你把赵经理叫上来,咱商量一下。”李锐仰头挤了下眼,这大半天盯下来,眼睛都要瞎了。
“好!”
毛线虽是满心的疑惑,还是照着他说的打了电话。
李锐再回头,看着她想问又忍着不问的表情,很是搞笑,他拉了下椅子,示意毛线坐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里面涉及毛线这边的事情,她一早就该知道的,那会儿只是顾不上,才特意说了不准多问的事,这会儿看着她这么憋屈的样儿,李锐很是不忍。
“谁要在年会上捣乱?跟尚玉萍是不是有关?杜云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之前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钱是什么时候放进行李箱的?那俩保镖是不是……”毛线一口气问了一大串,直到看着李锐皱眉才停了下来,小声道:“我是不是问多了?”
“没有,这些都是你应该知道的。”李锐最受不了毛线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在大多时候她是飞扬跋扈的。
紧接着,李锐就跟她大致了讲了下案情,当然,也只能说明涉及她的这一部分,所以,毛线听得不是很懂。
“简单地说,就是有人有目的有计划地策划了这次事件,他们的目的是抢你们的年终奖!而我们提前察觉到这一点,将计就计,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黑手。”李锐解释道。
毛线虽然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思考,可是听李锐说出来,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策划的人可是跟我们家认识或相关的人?”她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一般人的不会这么清楚这些年会流程,这些信息一定是通过内部透出去的,她的脑子里迅速过着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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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谁在背后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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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犹豫了下,正欲说什么,毛线马上打断他:“我知道了,不能说。”
李锐笑了下,不辩解,只是提醒她:“这个人了解钱的动向,同时又清楚节目流程。”
李锐收到毛线的暗示后,反复查看了监控画面,判断是有人提前藏在舞台桁架下,当装有大批现金的桌子被推上舞台时,他从下面取下一块舞台板同时划破地毯拿走箱子,后再将舞台板和地毯归位。当然,这还是他的初步推测,需要等勘查现场之后才能作最终定论,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一个人所为,监控画面中的某个人一定充当了帮手。只是这个人是谁,怎么操作的,他还没有头绪。
“你说现场有帮手,而且帮手对我们的活动流程很熟悉?”毛线眉头轻蹙。
她这半天筛了一遍,知道钱的动向,同时又知道节目流程的,只有五个人:李明华、李维江、王鑫远,还有她本人。这节目排序是早就定下来的,但是具体发钱抽奖的环节却是头天晚上才定下来,而且没有对外公开,连主持人都是在开场前五分钟才拿到节目清单的。
“老李叔一向敏锐,不应该从他那边泄出去的;王鑫远应该是透给了杜云;我这边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毛线决定亲自找李明华了解一下,说他有意泄露,她是不信的,然而不问她这心里的疑惑又不能打消。
“你可有了目标?”李锐很是欣赏她这种遇事不慌张的态度,跟那炮筒子王鑫远完全不是一个脾气。
“有。”毛线点了下头,她心中隐约有了判断。
俩人说话的工夫,赵经理也到了,李锐早早就跟他透露了身份,说自己在调查一桩案子,需要他们配合。赵经理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尤其不肯得罪当官的,早早地就把监控室腾给了李锐的人,反正这事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他并不知晓毛线和李锐本就认识,这一路上他在心里都在打鼓,琢磨着这俩人怎么弄到一块儿了,可别真出什么事啊!
“毛总!”赵经理先对着财神爷毛线点了下头,这才转向李锐:“李队!”
他神色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李锐暗暗给毛线使了个眼色,让她问。
“没别的事,就想问下您今儿在场的服务生,可都是您熟悉的?”毛线道。
她当老师久了,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温软,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到心里去。赵经理这心里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道:“大多是老人,也有几个新人,要说熟的话,倒也谈不上,毕竟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很多事我都不是很了解。”
他回复的很圆滑,没问题也就罢了,若真有问题,他就说不熟、不了解、不知情。这是要把自己个儿摘出来的。
“他聪明又谨慎!不会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应该是不知情的。”毛线在心里判断道。
厘清这一点之后,她脸上的笑又添了一分,道:“赵经理,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儿的服务还蛮别致的,像那个假面……”
赵经理一点就透,当即道:“是我们这一个留洋归来的小伙子提议的,他说国外比较流行这种服务,我们也是头一次尝试。”
“留洋归来?”毛线反问了一句,下意识地跟李锐对了下眼。
李锐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他俩想一块儿去了。
“对!”赵经理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马上又敛去,笑道,“可要我叫过来问话?”
刚说完,他又有些后悔,整得好像真有什么事似的。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李锐开了口:“万万不能,免得打草惊蛇。”
说罢,他又将监控画面中地毯接缝的位置放大:“毛总丢了一箱东西,我现在怀疑有人提前潜入大厅,今儿当班的所有人,不论任何理由都不能提前早退,须得等到清场以后,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他这一番话说完,赵经理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丢了一箱东西,除了钱还能有啥?他听服务生说了,这家老板可大方了,年终奖都是一沓一沓的发,听说还只是一个月的。赵经理这会儿突然明白了毛线当初为啥一口咬定要包场,按说以他们饭店的实力,就这种规模的活动,同时办个五六家不成问题,可人偏偏要包场。
“该不是故意讹我们的吧?”赵经理想到这一点,后背一阵发凉。他想到直接毛线要求撤换舞台搭建服务公司的事,又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是故意讹我们的话,那就没必要换服务公司了,直接用我们推荐的就好。”赵经理想到这一层,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点,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让他们好好地查,方能撇清关系,别的不敢说,他管人还是有一套的,别的饭店里老有厨子和服务生揩老板油水的事,他这里,不存在,这也正是他受老板器重的原因之一。
短短几十秒,赵经理就完成了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再看向李锐时,脸色已经如常:“我会想办法,配合您调查。”
“好!”李锐点头。
毛线则在一旁思虑着,哪个面具之下会有自己熟悉的人呢?
“赵经理,那服务生的信息?”毛线试探着问道。
事情还在求证阶段,不只是她,即使是李锐也没法明确地要求什么。毕竟真钱没有丢。现在的人自我保护意识都很强,真要不配合,他们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稍等,我去把资料给二位拿过来。”赵经理很是配合。
这倒让毛线有些意外,想当初换服务公司的事,她跟这赵经理可是费了一番口舌的,最后是连哄带吓才让他松口。
“他想把自己摘清,必定会好好配合我们的!”李锐将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那你咋不一早就说明情况,直接让他配合?”毛线很是不解。
“你是不是傻?”李锐白了她一眼:“一早跟他说明,他只当我们在问责,他出于自我保护意识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即使勉强答应也不会真心帮我们。”
这算是大众心理了,人在遇到麻烦的时候,首先会看自己的利益有没有受损;其次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自身从麻烦中摘出来。
对付赵经理这种老油条,李锐自有一套。
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我们没有直接问责,给他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这样就等于是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所以,当他想明白这事始终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的时候,反而愿意主动给予我们帮助,且这个时候的帮助多半是不掺水的!”
她说罢抬眸看了眼李锐:“你还真是腹黑的家伙!”
“算你识货!”李锐嘿嘿一笑,将她拉至屏幕前:“抛开一切杂念,以你女性的视角,圈出你感觉异常或者稍微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无论人物还是场景,都算。”
毛线想着无论李锐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帮她化解了一场危机,而且她也想亲手找出那个在背后捣鬼的人,这心一横,就上机了,没有半分推诿。
李锐撇嘴笑了下,看向毛线的眼眸里满是自豪,他就是喜欢她冷不丁冒出来的这种不怕死的性格,怎么说呢,很爷们!
他想着趁着这个工夫去外边走走,兴许能有什么发现。
刚开门就撞上了正欲敲门的赵经理,两人都有些吃惊。
“进来!”李锐先退了一步,假装没有看到赵经理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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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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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送资料的!”赵经理心里有些发虚,他的确是到门口一会儿了,也隐约听着里面说话的声音,他也不知道咋想的就直接将耳朵贴到了门上,没承想,正赶着李锐从里面拉门,那叫一个寸啊!
李锐点了下头,接过他手里的资料。
“幸好我定力稳,这要是一个趔趄跌进去,人只当是我心里有鬼呢!”赵经理微微低头,用余光观察着李锐脸上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
李锐随手翻了一遍,又将那张员工信息簿递给毛线,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兴许没注意到……”赵经理此刻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听墙根的举动,眼神里有些忐忑。
毛线不知道他俩刚在门口那一出,只当他是当心牵扯到自身,就随意问道:“这里面哪个是留洋回来的?”
她手里来来回回过着那几页纸,有些不耐烦。
此时,她心里是有些疑惑的,难道是她想多了?她将求证的目光递给了李锐,无奈这家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
“这位!”赵经理指着其中一张说道。
毛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惊愕再也压不住了。那照片上一个完全韩派打扮的男生,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染着一头灰紫的头发,画了粗黑的眼线以及紫褐色的唇膏,那眉毛也修剪的格外整齐,如果不是那一撇小胡子,她一定会当作是那个时髦女郎。
“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人物啊?”毛线已经在尽量压制内心的震惊了,可听上去声音还是有些走样。
“是的!他打扮是有些古怪,但是活儿好!”赵经理看毛线仍是一脸惊愕,笑着解释道:“他架子鼓打得非常棒!正适合我们这的乐队!”
李锐眼眸一顿,跟毛线暗暗使了个眼色。
毛线会意,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问道:“你们还有自己的乐队啊?可是摇滚?”
她眼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妥妥一个摇滚迷妹。
赵经理心中一动,原来她好这一口。这是他正在计划运转中的一个项目,现在很多人结婚喜欢土洋结合,穿喜服跳伦巴的也大有人在,他琢磨着自己组一个乐队,可以涨涨人气,只是一直还没找着合适的吉他手,上个月来了一个朝鲜族的小伙子,试了几场效果还不错,他还寻思着练几个月就能正式出台了,结果没半个月呢,那小子去韩国发展了。这年头便宜又好用的人才不好找啊!
“还没完成,缺吉他手!”赵经理轻叹了一口气,很是遗憾。
一直没插话的李锐突然来了句:“可有贝斯手?”
“有。”赵经理抬眸,不知他这是何意。
“吉他我没问题。”李锐说着冲毛线眨了下眼。
这下赵经理就看明白了,合着这家伙是要献殷勤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李锐已经推着他出门了:“走!放松一下!”
赵经理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他是想真放松还是有什么别的事,他犹豫着看了毛线一眼。
“我知道!加钱!”毛线倏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还挥了下拳头,很是期待的样子。
“那好!”赵经理从善如流,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人上赶着给钱,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你们先去,我叫个人回来看着这里。”李锐耸了下肩,表示监控室里不能没人。
赵经理这回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这小子原来不是个面瘫,只是故作深沉罢了,他又悄悄瞥了毛线一眼,暗笑李锐没见过世面。他对女人的认知还停在圆脸大眼的层面,像毛线那位弟妹就很好!眼前这位吗,只能说马马虎虎看得过去,好在有一点,她没有像那些有钱人那样胡乱整过。
“不过,像她这样的,怕是也不好整。”赵经理一路都在腹诽毛线和李锐,对这俩人的关系很是好奇。
李锐的人,还有一位在饭店外面待命,接到他电话马上就赶过来了。他交代一番之后就追着毛线去了。
刚下二楼就看到了毛线,她是特意等着他的。
“有什么问题吗?”毛线问道,她想不出那个叫金洋的男孩子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除了性别。
“你就等着瞧好吧!”李锐似乎势在必得。
毛线知道涉及案情,她不方便过问太多,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哎!你真的会弹吗?”
她的意思是,不行就叫那杜云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白不用,谁叫他不请自来的!
“让你开开眼!”李锐伸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
只不过,他的手刚伸过去,毛线倏地一下,像条鱼一样滑掉了。
李锐嘿嘿干笑了两声,掩饰那点小尴尬。其实手一伸出去他就后悔了,这不是他跟毛线之间该有的状态。只是,那个瞬间,他突然很想摸一下她毛烘烘的脑袋,有些情不自禁。
“朋友妻不可欺!”李锐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又想到若是被杜云那小子看到,一准儿得气个半死。
“那就气气他!权当给毛线出气了!”李锐为自己的失态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这憋了半天的一口气总算是顺下去了些。
毛线回头,打量了他几十秒,看的李锐心中发毛,半晌,才听得一句:“李队长,戏演得不错啊!”
“彼此彼此!”李锐想到她刚刚那副俏皮样儿,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她竟然能看懂他的暗示,这让他很是意外,同时又有些小满足。
然而惊喜只是一刹那,想到她刚刚的躲闪,他这心里又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并非装傻,她从来都知道我的心思,她的不回应是在保护我们之间的情谊,一旦回应,就是拒绝。”李锐倏然就想通了这一点。
对于毛线和杜云,李锐向来是大度的,然而也远没有大度到不在乎的程度,他不是圣人,他也不是为了兄弟情谊,说到底,他只在乎她心底的感受。喜欢或者不喜欢,他能感觉得到。
这样一番心理活动之后,李锐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他开口之前先吭了一声,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给毛线提醒。
果然,毛线看了过来,眼眸清澈如画,李锐的心思又劈了叉,他觉得毛线穿这种带颜色的衣服也不错,她的气质是偏学院风的,常常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女学生,这一身倒是有些女人味了,但又不甚浓艳,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气质,很……可爱。
李锐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总之,怎么看都感觉是便宜了杜云那小子。
“是不是胡子的问题?”毛线突然开了口。
“嗯?”李锐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在说金洋的事。
毛线却自说自话起来:“一般人即使留了胡子也没法续得那么整齐,这就跟女生的眉毛一样,总会有些需要填充的地方,而金洋的胡子疏密一致……”
李锐有些吃惊,没想到她观察力还是不错的,他点头鼓励毛线说下去。
“他的胡子像是假的!但又不会让人一眼看穿,像是故意而为。”毛线说道。
韩派男明星化妆的倒是不少,可是化妆同时又蓄胡子的,却不多见,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这不符合审美。那张照片,乍看上去,挺美,但是,看着看着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毛线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胡子上。
“完全正确!”李锐俯身凑近她,嘟囔了一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上自个的事就掰扯不清了?杜云好好地一个人都要被你逼神经了!”
他这话说得幽怨,可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小愉悦出卖了他的内心,很显然,他也认为杜云这小子欠扁,活该被收拾。
“再提他!”毛线小眼一翻,龇牙道,“跟你绝交啊!”
“那就不提!”李锐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好我也看他不顺眼,咱俩合伙整死他!你觉得如何?”
这回毛线没法接茬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李锐这么贫呢!
俩人打闹的工夫,那赵经理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戴面具的服务生,同时,他手里也捧着一个面具。
那面具是全套头的,他这样端着走过来活像是捧了个人脑袋。毛线下意识地往李锐这边缩了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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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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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伸手,虚扶了下毛线,两个人同时看向赵经理身后的仨人,猜测谁是金洋。
“摇滚还戴这个?太玩闹了吧!”李锐先开了口。
“保持神秘嘛!”赵经理言语间也是有些无奈,他一方面觉得李锐兴许只是一时兴起,讨得毛线开心;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还有别的打算。
“他到底要干什么呢?我的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赵经理私下里已经把丢东西的事透给服务生了,他甚至承诺,只要把东西交出来,他一定会跟毛总商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吃官司的。然而大伙儿一致回应没有的事,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也不同意摘下面具。
“您说了给我们自由发挥的嘛!”
“就是,看看人家的年会!那才叫年会!”
……
一语激起千层浪,牢骚一大片啊!
这一点赵经理也是颇为无奈,他们饭店这边没有年会。没办法,正是忙的时候谁舍得耽误一天,这是耽误钱啊!最多也就是让后厨多炒几个菜,每人发一千块钱意思意思得了。
可这些服务生都是二十上下喜欢玩闹的年纪,金洋一提出说化妆服务的事,大伙儿立马拿出手机淘宝置办道具,赵经理到底是谨慎惯了,总觉得那样不大妥当,毕竟手里还要捧着些碗碟,洒了烫了的都不好说,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脑袋以上随便折腾,脑袋以下,必须是统一着装,黑裤白衣黑马甲,男女都一样!
没承想,等他早上到场一看,一个个都造型各异,想规整都来不及了。赵经理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命令他们任何人不许出错,否则扣一个月的工资。这些孩子们也争气,这大半天倒是没有什么状况,效果也还蛮不错,甚至得到了老板的认可。赵经理向来敬业,老板说好,那就是好,不好也得往好了做。
所以,对摘面具这事,他倒也不是很情愿,毕竟活动还没有结束。他希望能善始善终。
可这件事说到底发生在饭店里,又有警方介入,不查个水落石出肯定是不行的。他们这买卖,对的都是大户,一天都不敢耽误,一家也得罪不起啊!赵经理这心里越琢磨越是不踏实,这事明明跟他没关,可他倒像是比谁都紧张,这会儿的工夫,一个人在大厅里跑了好几趟,到处检查了一遍,这后背上啊,都是汗,这会儿在走廊里一过风,冷得他直打寒战。
他愣神的工夫,李锐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面具自己戴上,从善如流。
毛线长得矮,跟李锐说话一直得抻着脖子,很是费劲,他这一戴上面具,她就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这一着急就没留意到其他人的反应。反倒是躲在面具里的李锐看到了对面那个蝴蝶夫人造型的人,扶了好几下面具,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想擦汗。
“瞧好吧!”李锐倏地打了个响指。
毛线虽然看不懂他的暗示,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那仨人一眼,她觉得李锐可能已经认出谁是金洋了。
她敛去眼底的疑惑,笑道:“好啊!弹好了有赏!”
赵经理哼哧了一声,差点笑出声来,他总觉着这小子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也好,让他开开眼吧。
“我去趟洗手间,然后去后台找你们!”李锐又转向赵经理:“吉他帮我准备好了吗?一会儿得先试试音!”
“要的!要的!”赵经理点头笑道。
“我也去!”毛线两步跟上去,追到李锐面前,嚷嚷道:“让我看看你的面具。”
赵经理对着俩人的背影摇头,这年头真是好什么的女人都有啊!
李锐则趁机俯身低声道:“叫杜云!”
他忽略了面具的体积,直接撞毛线脑门上了。
“啊!你吓死我了!”毛线推了他一下,李锐回头瞥了赵经理等人一眼,准备再作暗示的时候,毛线已经跳着跑开了。面具之下的他,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这姑娘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赵经理看着俩人打闹,很是无语,冲他身边的仨人招了下手:“你们也去准备,别搞砸了。”
杜云那边跟客人聊得差不多了,正添咖啡的时候,毛线进来了,她双颊泛红,额头还有几粒小汗珠,像是有什么急事。那业务经理是个知趣的,不着痕迹地接过了杜云手里的咖啡壶。杜云笑着跟各位打了个招呼:“我得去敬一杯了。”
他如此解释,在座的人都点头,表示理解,都说这边没什么事了,一会儿就散了,让他去忙。唯有余光仁眼眸里微转,脸上不动声色,他总感觉是有什么事儿呢!他决定留下来,看个究竟。
毛线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又嘱咐两位经理照顾好大伙儿:“有需要,直接吩咐赵经理。”
说罢才跟杜云一起出去。
“怎么了?”杜云直接问道。
“李锐在三楼卫生间等你。快去!”毛线眼眸低垂,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好!你别着急。”杜云托了下她的肩膀,大步跑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毛线脸上莫名一阵燥热,她顺手掸了下肩膀上被杜云抚过的地方,好似很嫌弃一般,转身回了大厅,却见尼雅起身,似要朝她这边走来。
不过,她刚起身就被一边蹿出来的小杨洒了一身的红酒,她那针织衫本就是淡粉色的,酒渍洇在上面,特别显眼。
小杨惊叫一声,引得旁边的两桌都向尼雅看去。
“哎哟!嫂子,真是对不起!”小杨一脸的慌张,却难掩眸底的得意,她嘴角半开未开,好似真的受了惊吓一般。
尼雅扫了她一眼,不知这嫂子从何论起。
毛瑾则迅速抽出两张湿巾纸盖在尼雅手臂袖子上,一旁的小杨仍是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好似犯了错的孩子,眉眼间却很是无辜。
尼雅抬眸,笑着看了众人一眼:“没事,我去处理一下。”
“嫂子,我陪你去!”小杨一双好看的眼眸里蓄了一层雾气,好似多内疚一般。
“多大点事儿!不用!”尼雅摆了下手,小杨却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毛线这时候走过来,看了一眼小杨:“我来。”
尼雅点了下头,冲众人微微一笑,跟着毛线出去了。
“有带换的衣服吗?”毛线眉头微皱,那酒更像是从肩膀上倒下来的,洇了一胳膊,很是惹人注目。
“有的,妈给我们带了,在后备厢里。”尼雅道。
“那你就在门口等着,别乱走!”毛线想要自己去拿。
“姐,我跟你一起!”尼雅回头往厅里瞥了一眼,小声道:“我有秘密要跟你说!”
说着,尼雅就将手臂上的外套递过去,指了指外套兜。
毛线会意,从里面拿出手机,尼雅点开一张照片,正是小杨和杨国安。
照片上,杨国安左手臂托着小杨的肩膀,倒也没什么不妥。
“姐,你看这里,”尼雅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两指一划,放大了照片,原来啊,那杨国安在帮小杨往上推滑下来的内衣带子呢。
那内衣带子是肉色的,刚刚滑下肩头一点,那袖子又是透视的,毛线初看并没有注意到。当然,看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姐,看到了吗?”尼雅眼睛里迸射出八卦之光,显然对姐姐的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
“嗯。”毛线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已经打开了后备厢。
那照片没吓着她,车里的东西倒是吓着她了,眼前有三个贴着他们名字的标签的袋子,毛线随手打开写着尼雅名字的那一袋,发现里面的衣服竟跟尼雅身上这套一模一样。她震惊之余,又打开了写着她名的那一袋,果不其然,跟她身上这套也是一样的。
“变态啊!”毛线声音都变了,有必要一模一样的搞两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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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临时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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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说有备无患!”尼雅直接拿出了另一件淡粉色的针织衫,问道,“姐,我要不要直接在车里换了?”
话没说完,就被毛线狠狠剜了一眼,她看着毛线要抬起来的手臂,赶紧求饶:“姐,别敲。我去卫生间换!”
她从医院待惯了,大伙都是从屋里换,有时候帘也顾不上拉,反正都是女的,谁也没比谁多长了啥,看就看了,无所谓的。这一事被毛线知道后,提出了非常严肃而正经地批评,要求她最好去卫生间换,那是最不容易被人偷拍的地方,还警告她一定要特别注意,墨衍正是有样学样的时候。
不过,毛线马上反应过来,车里都贴了膜,外面是看不见的:“你趴着换。”
尼雅得令,直接钻车里了,她实在是不愿意在卫生间换,总怕一不小心掉坑里。
尼雅到底是利索,毛线这边才撑开大衣,还没怎么挡呢,尼雅已经出来了,她笑捋了下头发,笑道:“姐,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容易把狼招来!”
毛线不理她,将大衣递过去:“赶紧穿上,再嘚瑟感冒了。”
尼雅心里惦着别的事,赶紧穿好外套,挽着毛线的胳膊往回走:“姐,我觉得小杨跟那人一准儿有事。你看啊,一个女人肩带滑下来,这种隐秘的小事,自己不会处理吗?而一个男人,不是亲密关系,谁敢这么做?”
尼雅分析得颇有几分道理。
的确,男女之间的那种亲密是很难言语的。比方说,学校里盛传体育老师跟一个女生谈恋爱,但是双方都没有承认,即便社会再开化,这师生恋总不好张扬,她本是不信的,直到有一次看着体育老师领着一帮女生去食堂,他非常绅士地帮女生撩起了厚厚的门帘,到最后一个女生的时候,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毛线相信了谣传。
人是非常聪明的动物,肢体可以有效地传递很多言语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真实。这一点,说起来很玄,但也合乎情理,毕竟,再高明的骗子也骗不过自己。毛线其实早在登记的时候,就感觉小杨和杨国安俩人有事,怎么说呢,杨国安的眼神很奇怪,不像之前见她时那么坦然,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小杨身上瞟。
当然,这些都跟她们无关。
“姐,我们要不要……”尼雅眼珠子一转,起了个念头,她早知道小杨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回有了把柄在手,看她还敢兴风作乱!
“不要!”毛线直接打断她:“我们要有底线!”
毛线当然知道小杨不是个善茬,那会儿从她这里没讨着便宜,自然会有后招出这一口恶气。她也知道那小杨是故意将酒洒在了尼雅身上,或者说,至少不是无意。但是,这些都不叫事儿。小杨既然不敢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些事摊开了讲,那她就权当不知道。至于背后那些小动作,不伤人不少钱的话,由着她闹腾去吧,她又不是哪吒长了三头六臂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毛线还不信这个邪呢!况且,她这会儿也没心思想这个。
两人说话的工夫,就进了饭店,尼雅又想起一件正事来,问道:“姐,刚刚在台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她这是明知故问,想打探点什么。
毛线瞥了她一眼:“少套话!对劲儿你上去干吗呀!”
接着,毛线就简单说了下事情,也直说钱差点儿丢了,但好在李锐安排周密,没有出什么乱子。
尼雅一听,果然是有事,跟王鑫远和毛线不同,对这件事,她并没有那么紧张,反正她婆婆和姐姐那么厉害,她什么都不怕,相反,她为自己的敏锐感到骄傲。
“我就觉得有问题,你看王鑫远脸都变了!”尼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直到有人从身边经过,才敛去脸上的情绪,挺胸收腹昂首阔步地走着,正经不过三秒,人一走过,她马上恢复本性,拉着毛线问东问西,毛线只感觉脑瓜仁嗡嗡作响。
进大厅之前,她回身警告尼雅:“别乱说啊!咱妈不知道!”
“哦!”尼雅点头如捣蒜,一秒钟恢复乖巧模样。
但马上又拉着毛线问:“姐,你说杜云哥是不是有先知,所以提前把钱藏箱子里了?”
尼雅想到杜云的行李箱一直放在婆婆身边,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懂个屁,都是李锐安排的周到。”毛线面无表情地说道,再看这尼雅目光如炬,四处乱瞟,忍不住捏了下她的手腕:“你老实点,别作乱,再把坏人吓跑了!”
“嗯!”尼雅重重地点了下头,有所收敛,然而不到片刻,又恢复警觉。
对王鑫远反应异常的精准判断,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知道李锐也在现场,更是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能量,简直就是美少女战士附体,化身爱与正义的使者,势必要揪出一切暗黑势力。她扫向众人的视线自动拉起了一条警戒线,看谁都不像好人,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气势。
这股气势,小杨也感受到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等着看尼雅的笑话。她原本想着接下来尼雅得穿着一件花衣服被人围观或者全程不再脱外套,包裹成一只周身通红的火鸡。
没承想,尼雅褪去外套的手臂被淡粉的针织衫包裹完好,竟无任何瑕疵。
“这不可能!红酒渍是非常难清洗的,即使搓洗了,也会变形,同时留下更多的水渍……”小杨左看右看,这衣服都没有任何的水渍,更没有变化,她眸底有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不可能,除非她了换一件!”
很快,她就感受到了一道热辣的目光,四目交汇,尼雅举了下酒杯,笑道:“没关系,我去换了一件!”
她正想着该说“那就好”还是“真不好意思”的时候,尼雅已经扭头跟别人说话去了,完全不在意她是否回应,小杨怏怏地收回目光,眸底的情绪很是复杂。
她没想到尼雅竟然有后手。当然,这种小事,也不值得气馁。她今儿在毛线那里吃了瘪,又被人事经理半路逮着签了离职书,她的确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找个人撒气的,可是杨国安发消息说,一切谈得还不错,她这气当即就消了大半,再认真一算,钱上面,也没吃什么亏,或者说她这趟回来本心也不是为了要那十万块钱的年终奖,自己在外头干了什么,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些事不能摊开来说,直到看着尼雅她才反应过来,她回来,不再是为了钱的事,是为了脸面,她想在毛线面前找回点场子。
“老娘如今也不缺钱了!跟你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小杨微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想着如何抱紧杨国安这棵大树。
她这边瞎琢磨的工夫,主持人又上台了,说是年会的压轴演出马上开始。紧跟着,赵经理上台,一番祝贺词后,大幕拉开,请出四位乐队成员。
台下瞬间一片唏嘘,小杨跟着看过去,就知道了大伙儿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台上这四位的造型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一位蝴蝶夫人、一位王子、一位神父、前三位虽然画风奇特,但好歹整体造型一致,算是差强人意吧。最后这一位,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啊,他竟然只戴了个金毛狮王的脑壳,下身还穿着一条吊裆裤,这造型……也是醉了。
小杨暗叹这年头做买卖的都不易啊。
音乐声起,竟是Beyond乐队的经典曲目《真的爱你》。
“竟然还不错!”小杨诧异地看向了台上,眼神却是一怔,那一双手实在是太熟了,她一下子猜出了金毛狮王的扮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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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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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敢说,小杨对杜云那一双手,实在是太熟了。
杜云刚到公司那一阵,小杨负责给他打饭,每次进去,都看着那一双手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手长得很漂亮,不同于一般男人的宽厚粗糙,有点秀美之气,尤其是手指十分纤长,完全没有那种粗大的关节,让人有种想要摸上一把的冲动。
“他今儿上了两次台,会不会是要当着大伙儿的面跟毛线求婚?”小杨的心思一下子蹿出去老远,不知道是该留还是该走。
“这两个挨千刀的,竟然拿我当猴耍!”小杨狠狠地盯着毛线的后脑勺,眼眸里瞬间就簇起一团火。
毛线感觉到后背的芒刺,猛地一回头,将小杨眼底的愤怒全数尽收。
小杨运作面部肌肉准备调整一个笑脸的时候,毛线却转了头,从侧面隐约可见嘴角拢起的一点弧度。
“她在嘲笑我?”小杨敏感地想到她和杨国安的关系,她敢带杨国安来,自然是要给毛线一点警告的:如今他是我的人了!你说了不算。
小杨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仍记得当初毛线让杨国安断供,搞得她不得不找杜云求情,还被一个大妈奚落的事情,若是毛线不搅和,又有杜云的把柄在握,让他帮自己打开销路几乎没有任何问题,那她也犯不着主动跟杨国安示好,跟杜云没准还真能日久生情。
“他妈虽然矫情,但毕竟是个病人,没几年活头了!到时候……”
她把这笔账统统记在了毛线头上。如今带杨国安来,本就不怕她知晓她们的关系,相反,她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来,她想证明一点:“只要我杨子娇想要,我就一定能搞到手,你比我强的,只是你妈!”
小杨看看台上的杜云,又看看台下毛线的后脑勺,心里又忍不住翻起了陈年旧账,她对杜云的心思也是这样飘忽不定的,有时候觉得他就是穷酸的凤凰男不值一文,有时候有觉得恃才矜贵,傲娇得不得了。特别是这次见到杜云,她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这也是她后来没有跟去小包间的主要原因。她实在是不想他看到自己为了钱苦心钻营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认为那样的自己很卑劣,配不上杜云。
“我配不上,你就更配不上了。”小杨斜了毛线一眼,手指不由地收紧:“若是杜云敢当众告白,我就把她的那些丑事都揭开。”
“对!就这样,假结婚的事也不能承认,只说我不知情!”
一番心理活动之后,小杨竟有些期待杜云的表白了。
“我要不要是我的事,跟我抢就是你的不对了。”小杨似乎忘了从一开始杜云就是毛线的男朋友,或者说,她是故意选择了遗忘。
很可惜,事情并没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一曲经典老歌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加上台上几个近乎癫狂的表演,台上台下的声音很快就融成一片了……随着乐声的减弱,年会也结束了。
王鑫远再次举杯:“来年,我们再接再厉,争取更上一层楼!”
这话说得……没毛病。
毛瑾看了儿子一眼,这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她真怕他这傻儿子一激动再承诺下什么十二个月的年终奖,那可是要了老命了!
李明华带头安排所有人有序撤离,李维江善后,等毛线结完账回来,饭店里就只剩下自己家人了。那小杨早已不知去向。毛线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少了一个祸害精。
“尼雅,你跟妈先回家!”毛线说着对尼雅使了个眼色。
“哦!”尼雅难得机灵一回,搀着毛瑾的胳膊就走:“妈,咱们回家看孩子吧!”
毛瑾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一天下来,脚都肿了,她想着反正年会都结束了,钱在人在,别的,就由着孩子们折腾去吧,当务之急,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一觉解解乏才是正经事!其他的,待她明儿满血复活之后再作计较。
她们娘俩刚走,李锐就来了电话:“上来吧。”
“我一人去,还是……”毛线看了一眼身旁的王鑫远,她平日里没少麻烦李锐,可是遇上正事儿,从不僭越,生怕给李锐招惹了麻烦。
“让鑫远也来!”李锐顿了下,道:“都是熟人!”
“熟人?”毛线眼眸一紧,那边李锐已经挂了电话。
姐俩对了个眼,就直奔三楼了。
监控室内,有人比李锐更着急,不停地催促李锐:“他们上来没?我多会儿能去厕所?”
“着什么急!这路总得一步一步走吧!”李锐吹了个口哨,又道:“再说,你憋不住就尿呗!反正你这裙子也够大!”
杜云的衣裳穿在李锐身上,稍微有点瘦,裤子还好说,这衬衣,真是掐得慌,李锐伸手欲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这时,毛线却进来了,他刚解了一半的扣子,又不着痕迹地合上了。
毛线倒也没觉得奇怪,李锐让她喊杜云的时候,她就想到俩人会换装。李锐不是鲁莽之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咬住要上台的,上台不过是为了把人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便于发现破绽。
她只是纳闷李锐他们怀疑的不是金洋吗,怎么还把蝴蝶夫人留下来了,很显然这是个女的呀!她看向李锐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一旁的王鑫远亦是如此。
李锐正要开口,却听得一句:“行了吗!我可以去尿了吧!”
紧跟着,那“蝴蝶夫人”一把掀了面具,撩起裙摆要往外跑,被李锐一个扫堂腿拦住。
“男的?”
“金洋?”
毛线和王鑫远俩人又是一脸的惊愣。
“等一下!”李锐看那“蝴蝶夫人”真憋得够呛,就打算先带他上个厕所。
这时,杜云也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赶过来了。
王鑫远很自觉地让出了位置,让他挨着姐姐坐下。杜云这次回来,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找回了书涵;二是守住了年终奖。人家从人财两方面都是做了贡献的,头一件算是巧合的话,这后一件可是人家有心了。
王鑫远觉得,虽不能抵过他妈做的那些混蛋事,但是态度是有的,况且,当初在北京他也动手打了人一巴掌,这事被他妈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虽然王鑫远没觉得自己做错,再遇上有人欺负他妈,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打回去,但是,这事终究是不大好的,换位思考,王鑫远是不会放过杜云的。
如此,别扭归别扭,王鑫远心里还是个感念杜云的好,一码归一码吧,硬把杜云和他妈捆成一起对待,这样很不公平。
王鑫远想到那不着调的蓝娥,心理莫名有点同情杜云。
杜云这屁股还没坐热,毛线腾一下就站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她这声音像是在嗓子里积压了很久,突然一下子就爆发出来的,又尖又高,王鑫远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却也没敢言声。
毛线看到王鑫远的反应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怎么就没控制住呢!她憋了一整天的怒火,在看到杜云的那一刹那,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噌一下就蹿出来了,怎么都压不住。她不知道这火气是冲谁去的?对尚玉萍?对贼人?对李锐?对王鑫远?还是对她自己?不知道,总之,统统发到了杜云一人身上。
“这事不是有意瞒着你俩,我们也不是特别确定。”杜云看向毛线的眼神里满是疼惜。
王鑫远又被杜云给震住了,心想:“我姐那么吼他,他不但不生气,还能这么好脾气?不是有病就是憋了什么大招!”
不过,看她姐那脸色,果真是缓和了不少,王鑫远马上又觉得杜云这家伙太有心计了:“我姐这边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打出一拳,却陷在了杜云这块软棉花上,他这是要扮猪吃老虎啊?”
这样一来,王鑫远又觉得他姐吃亏了,气大伤身啊!
紧跟着,杜云说了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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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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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杜云找王鑫远商量年会的事,他本意是想把几个不错的客户也邀请过来,热闹是一方面,让他们真正了解企业文化才是最重要的,得让合作伙伴放心。
俩人闲聊的过程中,王鑫远就随口说了要再找一个做舞台搭建的服务公司,也说了缘由。杜云这心里就觉得不大踏实,连着几天都去那饭店踩点,然后就注意到了金洋。
“他有什么异常吗?”毛线插嘴问道,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金洋其人具体长个啥模样,觉得这人很是诡异。
“那倒没有。”杜云摇了下头,他最开始注意到金洋,只是因为他一个动作,他在路边等车时一直在搓手,这个动作很眼熟,跟王鑫远如出一辙,这样他就记住了这个打扮怪异的年轻人。
“我有吗?”王鑫远愣了一下。
“有!”
“有!”
这一次,毛线和杜云同时出声肯定。
“你这是跟咱爸学的,自己没留意而已。”毛线起身很自然地做了一套动作。
之前老王从街上等活儿,夏天还好,冬天就很冷,天津这风又硬,总之,他们习惯性地抖腿,搓手,然后不断地哈气,那样感觉会暖和很多。等活儿的时候不挣钱,家里不能没有收入,她妈就出去接零活儿,老王带着他们姐俩上街等活儿,一般都在桥底大柱子下举个牌子,那儿四通八达往哪个方向走的车都有,人也多,不过就是冷,特别冷,感觉四面八方的风一股儿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毛线觉得就没有比那更冷的冬天。王鑫远比她小,对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印象,自然不记得。
他只是好奇:“我抖,你咋不抖呢?”
“也抖!”毛线还记得为这事没少挨她妈的打,只是她妈偏心不打王鑫远而已。
当然,那种日子也不多,后来他们就常被锁屋里了,然后毛线就练就了一手别门锁的本事,只可惜,学艺不精。毛线又想到上次被困在KTV的事,不禁神色黯然,觉得自己还是得抽空练练用卡片什么的别门锁。总不能指望着回回遇难都有李锐救场吧。马上她又觉得好像时刻预备着被困一样,很不吉利,随即又强行把思路扳回了正题。
“你就因为这个,认为是……”毛线说到一半愣住了,仨人同时向门口看去。
那被李锐揪着强行卸了妆的“蝴蝶夫人”,正是蓝衣泽。
“当然不只是这个!”杜云跟李锐对了下,俩人会心一笑,李锐在后面照着蓝衣泽的肩膀一推,杜云这边一拉,顺手撸起他的一只袖子。蓝衣泽手腕处小臂内侧的一块咖啡色斑状胎记就露出来了。
那日杜云跟蓝衣泽因为书涵的事情在外边对峙了很久,中间书涵哭闹的时候正好抓了他的胳膊,当时就露出这块胎记。加上杜云跟蓝衣泽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他连着观察了几天,都觉得那个叫金洋的小子跟其体型太过于相似了。他偷着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又凭记忆画出了蓝衣泽的肖像,两相对比之后,更觉得至少有八成的相似。结合前些日子蓝衣泽带走书涵,加上尚玉萍又去饭店踩点的事,他就觉得这里怕是会有麻烦,当即去找了李锐。
李锐为了确认杜云的表述,特意找了他们警队的模拟画像师,根据杜云的描述,分别画了蓝衣泽和金洋的画像,最终发现俩人的颅骨头像有很高的相似度,可以判断为同一人。
与此同时,李锐在夜店蹲守时发现了蓝衣泽竟跟他跟踪的一名绰号老鸦的嫌疑人有接触,继而推测到蓝衣泽意图在年会时搞破坏。
李锐追踪这老鸦已经有几个月了,无奈对方警惕性很高,黄赌毒三不沾,但夜生活又很丰富,几乎每日都要泡夜店,还带着一个笔记本,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见见朋友喝喝洋酒,似乎只是单纯为了享受这个环境。
李锐曾安排过几个线人跟他接触,都没能成功。这次撞上蓝衣泽,他就想顺藤摸瓜套出这老鸦的老底儿。他换了策略,只放了一人观察老鸦的动向,自己去跟蓝衣泽这边。他判断蓝衣泽原本只是个学生,社会阅历浅薄,加上他刚回国不久,跟老鸦这样的人接触,年龄层上差距实在是有些大,反常必定有妖。
这样,他跟杜云商量之后,借着年会做了个套,等着蓝衣泽往里钻。只是没想到蓝衣泽还是留了一手,以金洋的名义搞起了造型服务,他一下子还真没猜出哪位是金洋。本身,蓝衣泽用金洋之名在饭店工作时就化妆,再加上造型,相当于将他自身给保护起来了。李锐唯一能肯定的是,蓝衣泽一定在现场。
所以,当赵经理说起金洋会打架子鼓的时候,他就有了让乐队演出的提议,就是想缩小甄别蓝衣泽的范围,让杜云上台,一方面是他吉他功底好,另一方面是他跟蓝衣泽有过近距离的接触,相对比较容易辨认出对方的气息。
“蝴蝶夫人”架子鼓打得非常不错,是专业鼓手的水准,然而他错了两处,当穿了杜云衣服的李锐站到了台下第一排,“她”慌了,错了一处,将目光转向台上的“李锐”时,又错了一处,那两处鼓点问题不大,一带即过,一般人又听不太懂,注意不到,但是杜云也是个玩乐队的人,对这种节奏感非常敏感,故而他断定这位就是“蝴蝶夫人”的扮演者就是金洋,也是蓝衣泽本人。
演出结束后,李锐直接将憋了一肚子尿的“蝴蝶夫人”从男卫生间门口带回了监控室,紧跟着,给毛线打了电话。
再见到王鑫远等人,蓝衣泽也没有太紧张,那泡尿撒出去之后,他浑身都轻快了不少,他还不知道李锐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王鑫远的一个朋友,过来帮忙的。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景,又扫了一圈屋里再无其他人,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钱一到手,我马上去香港!不跟他们瞎扯!”蓝衣泽想着这时候还是服个软比较好。
“你俩还是把衣服换回来比较好!”他先开了口,眼睛瞥向杜云和李锐,说罢又转向毛线和王鑫远:“大姐好,二哥好!”
当然这二哥也是跟着尚书铭论的。
“好你个头!”王鑫远劈头扇了蓝衣泽一个巴掌,他再想打第二下时,被毛线喝住了,王鑫远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数秒才咬着牙放下来!上回掳走书涵,他就想揍这小子来着,真是没人教养!
毛线使了个眼色,让王鑫远少安毋躁,这不是拳头能解决的事。
“蓝衣泽,你来这里干什么?”毛线声线平稳,似乎他来这里做什么,她并不想知道,只是一句感叹,还没什么感情。
“工作呀!”蓝衣泽捋了下被王鑫远打乱的头发,自嘲道:“不然你们养我呀!”
他语气戏谑,就像一个调皮的大男孩。那一瞬间,毛线愣了一下,他歪着脑袋说话时的神态,跟王鑫远同继父老王顶嘴时,竟是十分相像。
没等毛线开口,他又说道:“你那个男朋友,吉他弹得不赖!回头我给他介绍个乐队玩!”
“谢谢!”杜云难得一笑,他觉得这小子挺有眼力见的,承认他是毛线男朋友这一点,尤其好!比王鑫远这狼崽子强多了。
后面的毛线和王鑫远两个人的脸色同时不好了,李锐见状赶紧上前,将警官证拿出来:“蓝衣泽,我不是你哥,不是你姐夫,我是警察,我找你不是无缘无故的。”
李锐毕竟是警察,对蓝衣泽这种还没进入的社会的孩子,真的是不好太强硬,他说这番话的本意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老实点交代!
蓝衣泽却没有被他唬住,他知道就算是警察传唤,起码也得有两人在场,还得有正式的文件,这会儿他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刚刚王鑫远那一掌劈过来时不该躲:“这脸上要是留点痕迹就好了,我可以举报他。”
他稍做思量,就有了主意,先激怒这些人再说!
“哼?”蓝衣泽眼珠子一转,继续扯皮:“花多少钱买的,给我也整一个玩玩!”
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李锐,他打了个电话,让他的人在楼下等着,一把拽起蓝衣泽:“换个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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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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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泽眼眸里满是疑惑,这大个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不应该跟王鑫远似的冲上来揍自己一顿吗!故而他用挑衅的眼光看向大个子!
李锐则完全不理他,拖着他往外走:“放心,该有的证件都有!不会冤枉你的!”
蓝衣泽翻了个白眼,有证件顶个鸟用,吓唬谁呀!这可是法治社会,讲证据的,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拿走的那箱子钱并不是真的。当时他就在厅里,看着王鑫远那一脸吃屎的囧相以及毛线的慌张,他就知道事情成了,而且他在卫生间也打开箱子看了下,里面装的确实是钱,还是嘎嘎新刚从银行提出来的那种。蓝衣泽一想到钱,脸上就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
“蓝衣泽!”毛线叫住他:“我虽然不喜欢你叫我姐,但你确实叫了,我也甭让你白交,给你叫个底儿。”
说罢,她看了李锐一眼,道:“他不是一般的警察,是刑警,你摊上事了。”
蓝衣泽眼眸一紧,继而想到自己的筹划,又觉得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什么石锤,继而露出笑脸:“谢谢大姐,你跟二妈真像,都比我二哥可爱多了!”
“你找死!”王鑫远忍不住又要冲上去揍他,被杜云一把拉住。
他不服气地瞪了杜云一眼,又被毛线一个眼神止住:“别给李锐惹事!”
王鑫远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他尴尬地敲了下脑门,总觉得自己这脑子总也赶不上他姐转得快!
蓝衣泽则给他做了个鄙视的动作,转头走了!
他走路仍是一步一拖,身子一晃一晃的,刻意装出一副很拽的样子。
“我们也回去吧!”毛线拿了包率先出去,将钥匙递给了在门外走廊里候着的赵经理:“您进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没必要,都是些设备。没有什么不妥的。”赵经理这会儿脸色不大好看,金洋本名竟然叫蓝衣泽,还跟这毛总一家有仇,他让这样的人隐藏在饭店了,还在人家年会上捣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故而,金洋的身份败露之后,赵经理对李锐等人是格外的配合,生怕一个不小心,毛线找他算账!
“也好!”毛线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今儿的事,实在是麻烦您了,还希望您不要声张,免得再招惹了麻烦!”
“不能不能!”赵经理连连摇头。
这事谁能声张啊!这不是傻子么!谁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啊!赵经理早就想好了,这事不止不能跟员工说,免得他们说了嘴!还不能跟老板说,否则人家会怀疑他看人有问题办事不牢靠,憋死了也就回家跟老婆念叨两句。
“没关系的!权当是辛苦费了。”毛线坚持把红包塞给他:“您忙了一天,也图个喜气吧!”
毛线如今做事也学得圆滑了一些,花点小钱能解决的事,她会打点好,这钱不多,从哪儿都说得过去,也能从赵经理这里买个好,蓝衣泽的事,毕竟牵扯到了王鑫远,她不希望闹得人尽皆知。
“毛总慷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经理弯腰笑纳。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啊,自然知道这钱的意思。收钱让人家老板安心,这事,做得!
仨人都喝了点酒,赵经理非常贴心的安排了司机送他们回家。
有外人在,实在不方便说话,几个人的表情都很闷,憋得厉害,到家的时候,杜云跟着下了车,毛线也没说什么,有些事,她还想问清楚。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抱书涵!”毛线道。
她还是没有让杜云进家里,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关系,自然不能再成双入对地出现在家人面前,会给人一种不好的错觉。
“好!”杜云也不作申辩。
王鑫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俯至毛线耳边,问:“姐,你怎么训的?”
毛线不解,王鑫远回头瞥了眼站在门口的杜云:“这不活生生的忠犬本尊吗?你该不是把训毛球的那一套用上了吧!”
“再瞎说!”毛线一个冷眼扫过去,王鑫远赶紧赔笑,搂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跑:“姐,你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易怒呢?是不是……”
“王鑫远!”毛线再次出声,声音都变了。这回王鑫远总算老实了。
吴姨早早地摆好了两碗醒酒汤,吩咐俩人:“快趁热喝了吧。”
“好!”毛线端起碗准备一气儿干掉,然而那汤刚入嘴她就吐出来了:“吴姨,这是什么呀?”
一般家里都是煮点蜂蜜果茶醒酒,今儿这是啥玩意儿啊?
王鑫远见状也尝了一口,他倒还好,可以接受,不过也对这玩意儿充满了好奇:“吴姨,你弄得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里面有一味葛根花,按尼雅的吩咐煮的!”吴姨笑道:“毛姐已经喝过了,都睡了,我看效果还蛮好的!”
姐俩对看了一眼,只好对着干了,毛线是因为要带书涵,不想身上有酒味,王鑫远则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确实难受,这会儿只要能醒酒,比什么都好。
“书涵呢?”毛线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五点,天儿不太好,报着说有雪,这两天都是乌突突的,让她以为都有八九点了。
“刚醒一会儿,跟墨衍玩呢!”吴姨道:“现在回去吗?我去抱孩子?”
“行!您先给他穿下衣服,活动一会儿,消消汗。”毛线揪着外套闻了闻,还是一股酒味,她打算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再走免得熏着孩子。
吴姨应了一声就去忙了。
王鑫远没上楼,直接去客房睡了,这一天下来实在是身心俱疲,感觉脑瓜壳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真怕熏着他那宝贝闺女。饶是如此,他还是洗了个澡过去趴门口看了眼孩子才去睡的。
约莫一刻钟后,毛线也收拾利索了,她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外搭浅紫色的羽绒服,下身套了条直筒牛仔裤,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双颊绯红,加上这身打扮,竟有几分少女的憨厚。
“吴姨,您闻我身上还有味儿吗?”毛线特意凑到吴姨身边转了一圈,生怕把书涵给熏着了。
“还有丁点!”吴姨仔细嗅了一遍,又道:“要不你喷点香水?”
“啊?”毛线赶紧摇头:“还是算了吧!免得他喜欢上脂粉味儿!”
这家里都是女人,就王鑫远一个男的,还不咋跟书涵玩,光顾着稀罕他那宝贝丫头了,毛线老担心给书涵养成娘性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酒吧!当提前锻炼了!毛线抱过书涵,直接用小羽绒被裹了孩子,就出门了。
“我来抱?”杜云已经从小院走至门口,外边飘起了雪,却只有米粒般的大小,稀稀疏疏地打在人身上,瞬间就化了,在路灯的照耀下甚是晶莹。
书涵刚醒来,这会儿精神很好,小手挣扎着想出来抓一下。
毛线将孩子竖抱着,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一换成这个姿势,书涵立马就老实了,像每次出门那样,两只小手迅速拢向毛线的脖子,趴着一动不动,老实极了。
杜云这心又给这孩子萌化了,心想:“我们将来要是有了自己孩子,会不会也像书涵这么乖?”
毛线对他却是很警惕,故意走到了他的另一侧,让他看不到书涵。
“让孩子在中间,咱们两个在外边,有树枝什么的都能看到,别刮着孩子。”杜云如此解释道。
毛线想了一下,同意了。
俩人一左一右走在大街上,路灯鳞次栉比,细如真尖一般大小的雪粒在那一盏盏昏黄的灯下抖动,更显清冷,正应了那句:像风像雾又像雨。
一切都好像是幻觉,鼻子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流淌,毛线下意识地吸了一下。
杜云立马看过去:“冷吗?”
毛线摇头,问:“那钱是怎么回事?”
为安全起见,那现金到饭店之后是放在保险柜里的,钥匙分别保管在王鑫远和她手上,那钱总不会自己长了腿钻到杜云行李箱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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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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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柜是李锐提供的,看似只有一层,其实后面还有一层,是隐形的,可以转出来。假的道具早早就装在了那隐藏的那一层里,把真的放进去之后,我按照李锐教的在锁门的瞬间将两层对调,这样王鑫远取的就是李锐事先准备好的道具。王鑫远很谨慎,开场前五分钟还非得亲自再去确认下保险柜,结果还没来得及关就被人电话叫走了,就由我留下来负责再点一遍钱,这样就给了我时间将真的拿出来了,之后,真钱就被我装在行李箱里,放在那张桌子下面。”杜云解释道。
毛线瞥了杜云一眼,心里暗想:王鑫远这傻小子怎么谁都信?
同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所以你故意等到人都进场的时候才入场,又故意将行李托运条留在手柄上,假装刚刚赶回来?”
“对!年会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在公司露面,也没有跟公司里任何人透露过我回来的事情,所以他们只当我是为了参加年会临时赶回来的。这样我拖个箱子也就没什么奇怪了。”杜云道。
倒钱这块他和李锐预演了十多遍,时间精确到了秒,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没人会想到我们的现金装在行李箱里,更没有人会觉得我们敢把钱直接放在现场,还是桌子底下,这叫灯下黑!”毛线道。
“对,我们想了很多方案,最后觉得钱只有放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杜云道。
“你们倒是挺会想!直接让我妈看钱!”毛线哼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同时又觉得这样做很麻烦:“这件事,要提前跟我和鑫远说,不就简单了吗!”
“你不是不让我说吗!”杜云瞥了下嘴,道:“王鑫远不能知道,他必须在台上有本能的紧张,这样别人以为真的得手了,才会放松警惕。”
“这倒是。”
王鑫远是个藏不住事的,他那一瞬间的怔愣很明显,确实吓着了不少人,她、尼雅、李明华、李维江都慌了。想到这里,毛线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几个人无一例外都被利用了。
“李锐够狠的啊,连老李叔都敢利用。”毛线道。
“这个案子很麻烦,他追了有些日子了。必须谨慎!”杜云替李锐解释道。
“哦!”毛线想了下又问道:“那蓝衣泽牵扯的深吗?”
“你担心他?”杜云哼了一声。
他对蓝衣泽实在是没什么好感的。别的不说,好歹是个成年人了,就算是没上过大学,九年义务教育总是接受了吧,怎么办事不走脑子呢!这回的事暂且不说,就上回把书涵抱走那事,都怎么想的?多大点孩子啊,就敢下手!
“没有。”毛线摇头,没再说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就到这儿吧!”
杜云猛地一抬头,已经到了毛线家的小区。
“我送你们到楼下!”
“不用!”
“听话,有孩子呢!现在什么人都有!乱着呢!”杜云不由分说径直往前走,毛线也只好跟着他,反正也没多远了。
俩人一路再无语。
到楼下时,毛线终于开了口:“谢谢你!”
她脸上是带着笑的,语气却很疏离。
杜云怔愣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毛线却开口了。
她换了个手势,将书涵抱到另一边肩头,扬脸微笑:“那个,我们家的事,以后就不麻烦你掺和了。”
杜云心下一紧,眸色落寞。
原来,她已经分得这么清了,真是个狠心的家伙!
毛线看着他脸色的变化,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脸色却是不动声色,言语间又添了几分冷漠。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能对自己负责了。”毛线说着横了他一眼:“我不希望因为我们之间的事,给家里人招来什么灾祸。所以,还请……”
“我知道!”杜云打断她:“我不会的!”
“噢!”毛线嘴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转身要上楼。
“一日为前男友,终身为前男友,”杜云追着毛线的背影道:“既然无法抹杀,不如我们和谐相处,直到你嫁人我娶妻为止,如何?”
毛线没有回应,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一个荒唐的提议。
“很抱歉,”毛线回头:“我跟前任,没法和谐。”
“那是关系没到位!”杜云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毛线脑子里掠过一些画面,这脸腾一下就红了。
杜云一脸无奈地道:“我不只是你的前任,还是你的义兄!”
毛线松了一口气,道:“我妈当初认你作义子,也算事出有因,如今我们都没了关系,之前的事自然也不能再作数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不过是分个手而已,竟然连她妈都牵扯进来了,毛线想到之前跟何方离得很干脆,就好像一次紧急刹车,于她而言,算是及时止损了。
“这会儿,倒像是遇上了急转弯。前路如何,并不明朗。”毛线心想。
她不知道与杜云这样结束,算是止损还是血亏。
“咱们俩的事,你如何决定我都听你的,我不想你为难。”杜云道:“可是咱妈那边,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她本不该承受……”
毛线瞪了他一眼:“你只管操心你妈的事就好了,我妈的事我自然会考虑。”
说罢,抱着书涵上楼了。
杜云站在楼下,一直等到毛线屋里的灯亮起,这才离开。当然,这些毛线也是知道的,她关窗帘的时候往楼下看了眼,虽然早知道他会那么做,然而亲眼看到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让她很是烦躁,她做事一向果断,还没有这么黏糊过。
第二天一大早,李锐那边就传来消息,蓝衣泽那小子什么都招了。
他到底是个孩子,没有历过事,李锐随便列举了老鸦的几件事,蓝衣泽就把什么都招了,生怕跟他有牵连。
蓝衣泽从尚玉萍哪里得知了年会的筹备情况,并提前进入饭店,赢得赵经理的器重,人缘也混起来了。女服务生里有几个明确对蓝衣泽表达了好感,蓝衣泽顺利地从中物色了一个手脚麻利地作为帮手,早早地藏在了舞台下,在收到蓝衣泽的提示后,划开舞台地板取走桌子里的“现金”,然后借着演员下台的工夫,从另一侧钻了出去。
“那为什么没监控到呢?”毛线嘀咕道,那监控她和李锐是看了很多遍的,并没有发现异常。
“那个女服务生穿的正是跟当时台上一样的表演服。”李锐顿了下,解释道:“就是跳新疆舞穿的那个大圆圈裙,她是算好了时间,在最后一个人过去之后马上钻出来,那装道具的箱子就藏在她裙子底下,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啊?”毛线照着李锐说的比画了一下,很是费解,这两腿之间藏了那么大一箱子,怎么走都不自然啊!
“据蓝衣泽的供诉,她是穿了特别制作的背心,将绳子藏在了身上上,直接将箱子捆好挂在身上拿出去的。那裙摆极大,她又撑起了腰部,旁人完全看不出来。”李锐没好意思说,那绳子最后是从裤裆里落下,直接绑着箱子走的,他下意识里总是把毛线当作小姑娘,尽量避开一些敏感字眼,免得她尴尬。
饶是如此,毛线心中也猜了个大概,当然,她跟李锐一样,都没有再往下说,只问了“钱”可是还在饭店里?
“没有,已经被送走了。”李锐道。
“嗯?”毛线又是一惊。
这饭店的各个出口都是严密封锁的,出入的人都在监控范围之内,这又是怎么出去的,什么时候的事?
若不是李锐这么搅和一下子,毫无疑问蓝衣泽拿走的就是真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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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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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甭操心那么多了,有我们警察在呢!”李锐笑道。
涉及案子的细节他不方便透露,不过那蓝衣泽确实聪明,他让那女服务生将装“现金”的箱子直接带到卫生间,同时,老鸦的人从楼顶上放了绳子下来,拉上去,再通过无人机将“现金”运走。老鸦是多起无人机盗窃案的中间人之一,辗转于多个城市作案,涉案金额已上亿,是警方重点追踪的目标之一,想以此揪出幕后人。蓝衣泽偷走的这批“现金”正是警方散出去的“道具”,就是专钓幕后人的。
毛线也知道李锐不便说太多,只好问道:“那蓝衣泽涉案深吗?”
“他这算是阴差阳错帮了我们的忙,表现也算是良好,供出了一些情况,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有目的有计划地实施偷盗是既成事实,已经移交到其他部门处理了。”李锐怕毛线担心,又补充了一句:“他这案子,有既遂,也有未遂,还有其他……最后会综合考虑这件事的社会危害性酌情处理的,但是,他这个年龄必须要承担该负的法律责任。
“哦!”毛线先前对蓝衣泽的那点恻隐之心,在得知他差点儿就得手拿走那么多现金时,一下子就没有了。
这孩子跟他妈还真是一个德行!
照这么下去,娘俩迟早能在里面团圆。
李锐听她声音一沉,似有失落之意,正想着安慰她两句呢,又听得她来了一句:“那尚玉萍呢?她需不需要负担法律责任?”
“当然,今天她就会被传唤。”李锐道。
蓝衣泽看着是个混不吝,到底还是个孩子,不会胡乱攀咬,甚至有意省略了他和尚玉萍接触的细节。李锐却坚持问到了尚玉萍,也是想确认尚玉萍的参与程度,争取为蓝衣泽减轻刑罚,抛开他跟王鑫远同胞兄弟的关系不说,对这个年纪的嫌疑人,他们在办案的时候,都会格外慎重,毕竟年纪在哪儿摆着呢!
“好!”毛线点头,再次对李锐道谢:“我和鑫远,我们都要好好谢谢你!”
毛线这话说得格外真诚,一是感谢李锐及时察觉了这件事,挽回了损失;二是感谢李锐及时地阻止了蓝衣泽继续实施犯罪。蓝娥和蓝衣泽是王鑫远不可回避的两个人,他们不堪,王鑫远脸上也不光彩。
“嗨!我这都是分内的事!”李锐挠了下头,对着电话那头的毛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该谢的人是杜云,你说你都把人挤兑成那样了,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为了你们年会的事亲自去饭店蹲点,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破案小助手,你还想咋地?这绝对是感动中国的好前男友啊!”
毛线尴尬地咳了一声,借口说看孩子挂断了电话。
书涵早早地醒了坐在床上玩他的魔方,虽然费力,却是乐此不疲,每扭动一下就会兴奋地挥起小拳头甩一下,似在炫耀。
毛线看到魔方,又想到了杜云,这个烦躁啊!
李锐那一番劝说,在毛线心里是有落下痕迹的,况且她本人对杜云也没有什么意见,她所作所为无非就是为了一个态度,这态度与其说是给杜云的,倒不如说是给她自己的,她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杜云,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一时松懈沉沦到这段情感里去。
毛线不是那种爱情至上,奋不顾身的人,没有爱情,她这些年不也活得好好的,若是因为这个,闹得鸡飞狗跳家无宁日可就扯淡了。她向来没有跟人交恶的想法,蓝娥是不可回避的,杜云他妈却可以,远离她儿子即可。
“我不能这样!”毛线决定走老路子,结识新男友,忘掉前男友!
“不是跟他耗着!我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毛线一跃而起,钻进卫生间好一通洗洗涮涮,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红光满面了,没错,她特意化了个妆,虽说跟尼雅相比,手艺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好歹化了,就算不能遮丑,遮羞还是可以的。
“反正我多数时候是不化妆的,万一不合适,以后再见也认不出来!免得尴尬!”毛线不禁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一番收拾之后,毛线就抱着书涵去她妈那边了,没想到在门口又撞上了杜云。
“你还真是……”毛线咬了半天牙到底没有把“阴魂不散”这样难听的字眼说出来。
“孝顺!”杜云笑道,没有让她难堪。
毛瑾接过书涵,推了毛线一下:“去送送杜云!”
“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不认识……”毛线触及她妈的眼神,又怂了,后边的话生生咽回了嗓子眼里。
杜云则是好脾气地冲她摆了下手,道:“快进去吧,外头冷。”
这话倒是不假,这入九之后,一天比一天冷,即便有太阳照着,也没什么温度。
毛瑾瞥了女儿一眼,看她气鼓鼓的样儿,也确实不好勉强,只嘱咐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啊!”
毛线心里明明是好奇的,却也忍着不问他的去向,径直向屋里走去!
毛瑾则没好气地嚷她:“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刻薄了!”
“那怎么了!我妈不刻薄就行!”毛线抢先一步进屋,抓起桌上的面包往嘴里塞,她早上光顾着捯饬脸了,竟忘了吃东西。
毛瑾想到那应英,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人都是会变的!再说她一个病人,你跟她计较?”
“变?”毛线哼了一声,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了两口咽下,这才说了句:“做梦!”
毛瑾一下子就想到自己身上,那鑫远奶奶到死都没看上她,两个大小姑子更是,老王人都没了,还闹腾了一番。
“哎!由着你去吧!我是管不了你了!”毛瑾喊了吴姨把书涵抱走,她要去趟乡下的。
“你今儿不用去学校?”毛瑾看着这么大姑娘在家里晃悠,就心烦!
“学生考试!”毛线道。她不用监考,只等学生们考完,返校开个会就是。
见她妈要出去,毛线忍不住问道:“那人来咱家干什么?”
“谁?”毛瑾明知故问,片刻之后,她又很费解地看向女儿:“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是想得很!你们大学老师都这德性吗?”
毛线瞬间就被激怒了,嚷道:“我就是跟你说:少跟杜云来往!”
“那你可管不着!”毛瑾两手一摊,道:“你喊我妈,人家也喊我妈,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我如何是好?”
紧跟着,她又补了一刀:“论起孝顺,人家也不比你差,我一个当妈的,如何能够眼睁睁地对着自己的孩子们厚此薄彼呢?不够公正啊!”
毛线就知道,杜云已经给她妈下过药了,多说无益。她摆摆手,催她妈赶紧走!
毛瑾却不着急了,看着女儿有些欲言又止。
杜云是从公司过来的,他去办了离职,又特意过来跟义母说明了缘由。
原本毛瑾还有些担心,毛线和杜云的组合过于强势,万一将来真有了利益纷争,王鑫远少不了要吃亏的。她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人,可越是亲人,这里的分寸越得拿捏好,她的孩子们万万不能像她跟老王这一辈的,连个像样的亲人都没有,这也是毛瑾带尼雅出席年会,却不肯将她介绍给众人的原因之一,公司管事的,有她这一儿一女就够了,尼雅和杜云还是少掺和的好。
这一百个人少说也得有一百个想法,搞不好一人就有俩想法,她不想节外生枝,眼下的安稳正好,不必打破。她本想着若是杜云舍不下这块活儿,就干脆把这块业务分出去劈给他管,反正利润也是分了三块,不冲突。没承想杜云倒先拿了态度出来,那些客户档案也一一整理好交给了王鑫远,这一点,她是很欣慰的。
如此一来,毛瑾更觉得杜云是万里挑一的女婿人选,别的不说,就这份磊落,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应英到底是个文化人,教育孩子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毛瑾非常公正地把这份功劳记在了应英头上。同时又觉得应英傲娇点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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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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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没注意到她妈的反常,半晌之后回神,发现她妈在身后站着,冷不丁吓了一跳!
“你怎么半天也不出个声儿!吓死我了!”毛线一口热粥囫囵咽了下去,龇牙咧嘴道。
“哎哟哟!一点儿都不自律!”毛瑾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瞅瞅你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毛线对她妈这套语言暴力早就有了免疫力,见怪不怪了。她低头吹着碗边,想赶紧喝完好出门,这外头天冷,吃口热乎的,胃里会好受一些。
毛瑾则坐下来认真地端详着她:“你受什么刺激了?”
“嗯?”毛线拧眉,道:“除了你,谁还能刺激我?”
“我让你把脸擦得跟猴屁股似的?”毛瑾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毛线拿起手机照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妈还能认出她来,说明尚在可控范围内。
“你赶紧给我擦了去!”毛瑾顺手拿起餐桌上的抹布扔给她。
“咦!”毛线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毛巾你过分了啊!啥玩意儿就往人脸上扔!多脏!”
毛瑾瞥了她一眼,无比嫌弃:“这抹布要会说话,还嫌你脏呢!”
“赶紧走!”毛线别过脸不理她妈。
“不着急!”毛瑾转身又坐到了毛线对面:“你今儿干吗去呀?”
“相亲!”毛线没好气地说道。
她就纳闷了,她跟她妈在一块儿没有人家那种母慈女孝的画面也就算了,怎么还不如尼雅呢?不是说儿媳妇跟婆婆是天敌吗?怎么到她家就倒过来了呢?她妈见天拿她开刀!啥事都能说上两句!
“嗯?这又是发哪门子神经?之前让相亲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居然主动提出来要相亲?”毛瑾微垂的双眼皮下一双不大的眼珠子骨碌急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能放她出去!反常必妖!
她手臂微抬,运了下气,啪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相什么亲!再招惹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回来!”
毛线被她妈冷不丁这一下子吓得一个激灵,顶了一句:“省得你心烦!”
她这话音未落,毛瑾眼泪就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她这些年的心酸史,从当初离婚说起:“你要在那家人家里指不定长成个啥猴样呢!”
毛线心里冷哼一声,猴还能有啥样,猴样呗!
毛瑾接着哭诉:“你还有心思减肥!能吃顿饱饭就不错了!”
“对!您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没有您,我早就饿死啦!”毛线看着她妈这撒泼耍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很想把尼雅叫回来看看她这婆婆平日里是啥德行。
“对啊!”毛瑾抹了一把泪,道:“你说我养你这么大,天天还得跟你斗嘴受气,有什么用?”
“对!一点儿屁用都没有!”毛线从善如流,顺着她妈的话往下说!
毛瑾眼眸微抬,抹了把脸道:“所以,你给我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别整那些个有的没的!不然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你……”
她说到一半,想到此处不应该有眼泪,得硬气一点,突然就停下了,她眼眸轻转,再抬头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澈,收放自如啊!
毛线不由地感叹,墨衍那个小东西是得到了她老人家的真传啊!
“我唯您马首是瞻!您说不相咱就不相!”毛线不再拧巴。
毛瑾怔愣了片刻,觉得今儿这丫头反常得厉害,不过乡下那边已经约好了,她非去不可,不能食言,实在是没功夫跟她计较了。再次好言相劝:“对呀!这大冷天的从家陪陪孩子晒晒太阳看百~万\小!说多好!”
瞧瞧!连百~万\小!说这事都许了,准是被杜云灌了什么迷魂汤!
毛线心里对杜云好一阵腹诽,脸上仍是不露声色,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都听您老人家的!”
“那你去把脸洗了!”毛瑾下了最后通牒。
毛线看看时间尚早,再化一个也来得及。再次应了。
毛瑾亲眼看着她把脸擦洗干净,这才放心走了。这次下乡也不为别的事,就是之前毁约的那拨“纯朴善良憨厚老实”的庄稼人又找上了老邢一家,说要把土地承包给他们,连村主任都出面帮着说话了,邢文邢武哥俩不敢乱拿主意,只等毛瑾回去再做主。
对村民们出尔反尔这一套把戏,毛瑾是看很透,也能理解,都是泥腿子出身,充什么大尾巴狼啊!老邢头一家“先富起来”这件事给不少人带来了冲击,他们万万没想到,钱还可以这么赚,而且这么好赚,羡慕是真的,嫉妒起来也毫不掩饰,恨不能把别人干死取而代之的贪婪也是赤裸裸的。
这些,毛瑾都曾经历过,她不屑于计较,只想着如何把利益最大化,村干部既然出面了,那就只跟他们谈好了,跟农民群众打交道的事,还是他们比较擅长。
毛瑾前脚刚走,毛线后脚就出门了,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当然,她最后还是带着书涵出门的。这俩孩子这一块玩不过十分钟,就得上演“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书涵是被墨衍打哭的,墨衍是被书涵吓哭的,俩人凑一块儿,脸上准得挂点彩。这不,书涵又被墨衍给挠了,小鼻子上破了一块肉,给毛线心疼的呀。
“墨衍!”毛线刚喊了一声,那小丫头哇一声就哭了,明明犯错的是她,整得好像她多委屈似的!
小雪和吴姨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不过都忍着没有上前去抱她。尼雅早就说过了,姐姐教育孩子的时候,别人不许打岔,得让孩子长记性才是。
毛线则拎起墨衍,将她圈在床里面,将书涵抱到他面前,指着书涵的鼻子:“你好好看看哥哥的脸,被你挠成什么样了?”
墨衍继续咧嘴哭,两只小手捂着眼睛,又不时拿开偷瞄毛线的脸色,整个一小机灵鬼。
“还哭!”毛线沉脸喝住,抱起书往外走:“你好好反省!”
同时又嘱咐吴姨和小雪:“别理她!让哭个够,中午别给吃东西!”
吴姨和小雪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墨衍确实是惯得有点厉害,独得很,书涵拿什么玩具,她就得赶紧要过来,是该管管了。可这孩子毕竟还小,这不让吃东西,可不大好吧。
毛线无视她俩的慌张,直接带着书涵出门了。
吴姨则悄悄给尼雅打了电话,问小孩饿一顿会不会坏事。尼雅听了这事,也有点生气,这墨衍都要被王鑫远宠上天了,她儿子这脸上三天两头的挂彩!都要被这丫头熊出毛病来了!
“饿上她一天!”尼雅道。
吴姨悔得直咬舌头,早知道这样,还问个什么劲儿!她还寻思着尼雅能说点什么呢!没想到这姑娘更狠!直接让饿上一天。
小雪则劝道:“吴奶奶,您甭跟着着急了!尼雅嫂子是医生,不会饿坏墨衍的!”
墨衍一直是她带着的,这三天两头的打书涵,她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虽没人说她什么,可是她总觉得好像是自己把人孩子带坏了一般。
“哎!先这么着吧!”吴姨只盼着毛瑾早点回来,不然这墨衍是少不了要挨饿的。
毛线刚把书涵放到后排的儿童座椅里,手机就响了,是陌生号码,毛线只当是快递之类的,就接了。
“毛阿姨好!”安琪亲热地叫道。
毛线迟疑了片刻,想到那次请学生吃饭,最后是尹越抢先买了单,就应了一声,道:“安琪好!”
她说话向来温和,电话里倒也听不出什么不痛快,尹越松了口气,对安琪使了个眼色,自己接过电话。
毛线这边早有准备,一口就应下了尹越见面的邀请,只是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家门口的咖啡馆。
“抱歉我带着孩子,走不太远。”毛线如此解释道。
“孩子?”尹越脱口而出的瞬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上回见面太仓促了,也没来得及细问她的个人状况,现在看来,是有新情况了。
“嗯。”毛线听出了他的诧异,却不屑于解释。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怎么想跟她没有关系。她之所以应约不过是为了还那一顿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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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不跟前任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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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越看到毛线抱着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子进来,很是诧异:“以毛线这等姿色,是万万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孩子的,得多强大的基因才能拉平这颜值啊……可是看她跟孩子的亲昵状,又像是亲生的!”
尹越一番心理活动之后,还是问了出来:“这是?”
“我弟弟的孩子!从小在我身边养着的。”毛线帮书涵摘掉帽子,又用湿巾纸擦了手将孩子抱在怀里。
“她很喜欢孩子!”尹越在心里判断道。他暗暗地对女儿使了个眼色。
安琪就扑过去了:“毛阿姨,我要跟小弟弟玩!”
“好孩子!小弟弟太小,坐不稳,不能跟你一块儿玩。”毛线摸了下安琪的脑袋,从旁边拿了袋子给她,“这是阿姨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哇啊!”安琪到底是个小孩子,对礼物充满了期待,顿时就忘了要跟小弟弟玩的事。
毛线始终将书涵抱在怀里。
“你侄子长得真漂亮!”尹越先开了头。
“像我弟妹。”毛线笑道,将菜单递给他:“喜欢什么你自己点吧!”
“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尹越假装生气,说着冲服务生照了手,点了一壶果茶,两杯咖啡及若干小甜点。
毛线笑笑并不接话。尹越再回过神的时候,他面前多了一个红包,里面装的正是上次的饭钱,有零有整不多不少正正好,一看就是提早准备好的。
“她倒是个不爱占人便宜的。”尹越对毛线的品性还是比较认可的,不过这已经给出去的钱,再拿回来,这接下的事就不好谈了。
“你看你,总是跟我那么客气!”尹越说着将红包推过去:“这么点小钱,还值得你惦记!”
“要得!无功不受禄,我请学生吃饭自然是要花我的钱。”毛线既是推辞也算是给尹越一个台阶下。
“那好!”尹越直接将红包递给安琪:“你毛阿姨赏你的!”
“谢谢毛阿姨!”安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甚是漂亮。只是毛线对这小姑娘始终是喜欢不起来。
“那本就是你爸爸的钱,阿姨不过是物归原主!”毛线笑了一下,转向尹越:“今儿约我,可是有什么事?”
毛线一向拎得清,若是因为安琪说的那些像一家人之类的小孩子话就觉得尹越对自己旧情难忘,那她就该蠢死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尹越看了她一眼,眸底生了一层亮色。
“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有事。”毛线不动声色,等着下文。
尹越却又岔开话题,问了毛线一些工作上的事。
毛线不时地应付几句,约莫十来分钟之后,安琪突然开口:“毛阿姨,你给小弟弟上保险吗?”
“嗯?”毛线饶有兴致地看着安琪,余光却暗暗瞥了尹越一眼。
“人人都要有保险的。我就有很多份。”安琪接着说:“你可以请我爸爸帮你规划,我爸爸是大师。”
这时,毛线基本已经确定了尹越的意思,她再次看向尹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尹越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主动说起了一些适合毛线的方案。
“我们毕竟是自己人,不存在什么隐瞒,你可以考虑一下。”尹越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毛线,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签下毛线这样一个大户,佣金足够他吃上一年了。
“你今儿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啊!”毛线笑道。
“不不!”尹越摆了下手:“这些事什么时候都能谈,主要是安琪想你,总是念叨你。”
“谢谢你们惦记。”毛线再次笑道。
尹越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等着下文。
毛线看了眼一旁的安琪,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一些不好的话,说到底,安琪只是个小孩子,不该破坏父亲在她心中的好形象。
尹越虽有疑虑,还是让安琪去了旁边的儿童玩乐区:“只许玩十分钟!”
“好!”安琪看了下手腕上的卡通表,乖巧点头。
她一早就想去跟别的小朋友玩了,只是因为爸爸交代的“任务”才不得不留在这里,她对毛线怀里的小弟弟也没有什么兴趣,总觉得那小孩傻傻的,就知道玩个魔方,很笨拙的样子。
看着安琪走远,毛线回神。
“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我希望接下来我的意思你也能听懂,”毛线将书涵抱起,让孩子趴在肩头,道:“尹越,我不想再跟你见面,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想说话,因为我从不跟前任做朋友。”
“这……”尹越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人这么直接,同时又觉得毛线有些太矫情了,这青年男女谈过一段,没成,还非得弄得个仇人似的呀。不过转念一想,兴许毛线还在记恨着他和安琪。
“记恨,说明还没有忘记……”尹越想到这一层,决定另辟蹊径。
“你该不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吧?”尹越笑道:“安琪她早就知错了,她现在也是在诚心讨好你……”
毛线并不接他这一茬,抱着孩子起身:“保险的事,麻烦别在我这里费心思了。”
“嗯?你不相信我的业务能力?”尹越这脸色也不好看了,这女人把自己当根葱了啊!
“我对你的业务能力没有任何质疑,”毛线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抽出一百块压在桌子上:“只是对你的人品,不看好!”
说罢,她抱着孩子就走了。她穿了双高跟短靴,又搭了件浅灰色的大衣,一米六不到的人愣是装出一米七的气场。
尹越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其他桌上的人纷纷侧目。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喊了安琪回家。
一出咖啡馆,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
毛线将书涵护在怀里,将他的小脑袋扣在自个儿肩头。书涵亦是十分自觉地搂紧了她的脖子,贴着毛线脖子的小脸热乎乎的。
那个瞬间,毛线突然感觉很满足。
“我竟然还想着要把所有的前任都见一遍,大约那时候脑子里是进水了。”毛线想着前不久那些幼稚的想法,觉得很是怪异。
马利跟王一乾的事还是给了她一些触动的。很显然,于骁尧和王一乾都不是马利的良人,可她都能接受。毛线反观自己,有些好奇,自己若是没有遇上杜云,跟其中的某一任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见过尹越之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是再年轻十岁还是再老二十岁,她跟这样的人都走不到一块儿去!她打心里眼里瞧不上样的人。
“三观不合!”毛线感叹道。
非要说尹越这个人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他生得不错,又有些能力,孩子也算乖巧,待人也和善,可是,她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像是不小心吃了夹生的鱼虾,腥得厉害。
毛线现在回想起相亲经过的那些人,确实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换了现在,她必然不会那么随意。
“相看两不厌,方能长久不相离。”
毛线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这个时候,她很感谢安琪,若不是这小姑娘从中作梗,或许她跟尹越就成了。当然,结果也不难预见,无非就是户口簿上再多一次离异记录罢了。
同时,她又想到了继父老王。一向对毛线没有要求的老王,在她跟尹越的事上,义正词严地指出:我不同意。
毛线眼中情绪涌动,抱着书涵在车里坐了很久。
她满脸心事,没有注意到同样在另一辆车里俯下半截身去的杜云。
她的侧颜很单薄,书涵身上裹了羽绒被占据了她的大半个身子。
杜云看着,竟有些心酸,他有些怀念从前那个一场接一场,乐此不疲辗转于各种相亲场所,笑得没心没肺的毛线。
“我们都变了,却没有变得更好!”杜云喃喃自语道。
往事不能回首,杜云赶在发疯之前赶紧驱车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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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信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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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在车里发呆的工夫,王鑫远电话就过来了。
“姐,你多会儿来公司?”王鑫远声音急切。
毛线一下子就清醒了,道:“怎么了?”
“年会上来的客户有一半都发了项目资料过来,我这忙不过来呀!”王鑫远语气里多少带着点炫耀的意思,当然他知道这功劳得记在杜云头上,可他现在这种状况也没法出来认领不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王鑫远在占杜云便宜这件事上没有丝毫的犹豫。
“下午吧。”毛线想到墨衍那小丫头一准儿还在家里哭呢!她当时只是心疼书涵,说话重了些,这会儿想着心里很是后悔,万一真哭出毛病来,可就坏了。
毛线车子开得很是稳当,书涵在安全座椅里自娱自乐,很是乖巧。他安静玩耍的样子,让毛线想起小时候跟王鑫远在工地上和泥巴玩的日子,恍如隔世,心里也柔软的不可思议。
毛线自认为不是悲秋伤怀的性子,她亦不知何为岁月静好,只是越来越喜欢跟书涵独处的日子,娘俩一个百~万\小!说一个玩耍,互不干扰,安静亦安然。毛线总是忍不住脑补一些奇怪的画面,她甚至梦到过杜云在厨房系着围裙看着她们娘俩傻乐,还有毛球赌气似的摇头晃尾,嗓子里发出近似呼噜一般的声响……
“不能想!”毛线在到家的时候,总算是收拾好了情绪。
吴姨早早地迎了过来,道:“墨衍一上午哭得可惨了,小嗓子都哑了。再不给吃的就饿坏啦!”
毛线这心猛地抽了一下,三两步奔至屋里。
那墨衍原本是抓着一个粉色的小猪佩奇在玩,看到毛线的瞬间就丢开了,一脸讨好地爬过来,伸出两只小胖手:“姑抱!”
“你这娃娃咋没皮没脸的呢?啊?”毛线回头看了吴姨一眼:“真哭过?”
“真的呢!”吴姨笑道:“可精呢!她这是知道自己错了!”
毛线还是忍住没有抱墨衍,不然早上那顿凶就白挨了。她又故意当着墨衍的面给书涵冲了奶粉。
“你今儿打了哥哥,表现得非常糟糕,所以没有饭吃。”毛线板着脸道。
墨衍嗯哦两声,似乎在回应,等毛线看过去的时候,就非常卖力地挥着小短胳膊。
吴姨见毛线不发话,也不敢言声,只把奶瓶给了书涵,这孩子灵巧的很,早早地就可以自己抱着奶瓶吃了,不用人扶。
吴姨又叨叨了一会儿,无非就是小孩子不经饿之类的,从尼雅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她就把重点转向了毛线,没想到这一个比一个心硬,她这都口干舌燥了,人家还是不动声色,她灵机一动,想着给跟毛瑾连个视频呢!老太太一准舍不得让她这宝贝孙女挨饿。
可她这记性不大好,一时忘了手机放在哪儿,四下里张望的工夫,就看着那墨衍嗖嗖嗖爬到书涵身边,对着哥哥的小鼻子吧唧亲了一口,书涵那个憨小子怔愣了片刻,咧嘴一笑,把奶瓶让给了墨衍。
在她以为墨衍会马上喝奶的时候,这丫头又抱着奶瓶爬到了毛线身边,两只小手举着,献宝一般把奶瓶递给了毛线:“姑!”
“这倒是个孝顺孩子!”吴姨在一旁捂嘴偷乐。这墨衍可不是一般的机灵,看这样子,就算是不给她吃的,这孩子也是不会饿着自己的。
毛线也被她逗乐了。
伸手抿了下她的小脸:“你知错了吗?”
那墨衍早就丢了奶瓶,趁机抓着毛线的胳膊,小屁股一使劲就扑到了毛线怀里。
“见面三分亲,你这么热情我也不好让你饿着!但是下不为例啊!”毛线说着对吴姨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墨衍的奶瓶拿进来。
安顿好两个小的之后,毛线也简单吃了小半碗面条,就去公司了。
临行前,再三嘱咐吴姨:“您看着点墨衍,别让书涵挨打。”
“晓得晓得!”吴姨又将保温盒递给毛线:“这银耳汤给鑫远带过去!他一大早就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这是给王鑫远邀功呢!
这做事的人,总是喜欢揣摩主家的心思,在毛瑾娘俩面前呀,夸谁都不如夸王鑫远好使啊!
果然,毛线听了进去,问吴姨:“家里有什么小吃吗?”
“有昨儿烤的曲奇,”吴姨犹豫了下:“不过剩下的不怎么好看了。”
头天尼雅父母过来,吴姨特意多烤了些点心,早上毛瑾回乡下又带走一些,这会儿都是挑剩的。
“不碍的,咱自己吃。”毛线跟着吴姨去装了一下盒,又从橱柜里拿了两桶泡面。
“是不是鑫远没吃饭?我做点带过去!”吴姨说着就要系围裙。
“不用。”毛线摆了下手:“今儿可能回来得晚,您下午多给书涵喂几次水,他那鼻子不能发炎,容易留疤。”
“晓得。”吴姨一一记下。
这天的风,一如既往地硬,卷着沙尘,迎面砸过来,毛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可要再拿件外套?”吴姨在门口问道。
“不要了,吴姨。”毛线摆摆手:“关好门。”
她到公司时,已是下午两点了。
年会的第二天,公司有一天额外的假期,此时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王鑫远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对着文件挠头,一旁的打印机还咯吱咯吱地响着。
“你先吃点东西!”毛线把从家里带来的食盒搁到茶几上,另外还有一份打包的鳗鱼饭。
“姐,你真好!”王鑫远腾一下站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菜去了。
他是真饿了。这一放假,食堂就不开火了。他这一上午脑子里都在快速运转,竟然有了读书时那种饥饿感。
毛线脑子里突然闪过墨衍耍贱的模样,原来是得了她这弟弟的真传。
“你回家少沾孩子啊!”毛线冷不丁来了一句。
“咋了?”王鑫远刚塞了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声音也含糊不清。
“你这一身的坏毛病都被墨衍学去了!”毛线并不看他,自顾自地拾起了桌上的文件,只看了两三份,她就放下了。
王鑫远见状也放下了筷子:“姐,咋了?”
他给姐姐打电话,一方面是显摆另一方面确实是想叫姐姐过来把关的。辛海洋那件事之后,王鑫远更关注合同之外的东西。
那合同都是照着行业范本来的,大同小异,有项目经理审核就可以了。可是这里面的合作方他得仔细把关了。
“这些合同,要拿掉一半。”毛线头也不抬,将那些合同都拢在一块儿,只翻了重点的几页,就过了。
“啊?”王鑫远顿时没心思吃饭了。这多好的买卖,怎么就要拿一半呢!
毛线似看懂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让他继续吃饭。
“贪多嚼不烂。”毛线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那么大的产能。”
“姐,我们可以……”王鑫远丢下饭盒,过来跟毛线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姐,我们年会刚过,发了那么多钱,这个时候招工是最好的时机了。不怕没工人的。”王鑫远一着急就搬出了杜云:“这些事杜云哥也知道……”
真要说起来,这借着年会拉单子的主意还是杜云出的呢!那日下午的座谈会很见成效啊!这么好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产能不足什么的,招兵买马就是了!
不提杜云还好,这一提他,毛线就怒了:“公司是你的还是他的!这些活儿不足仨月就能干完,现在把人弄进来,你培训需要多久?交工之后人怎么办?可有新项目能接上?”
王鑫远被他姐这一连串的问题给整懵了。
毛线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我再问你:你王鑫远是以什么样的自信把那么大一笔钱交给杜云保管的?”
“姐!我……”王鑫远觉得他姐这根本就是在找碴!这杜云也不是外人啊!
“我什么我!他要卷钱跑了!你上哪儿哭去!”毛线冷冷地甩了一句。
“姐,不至于吧!”王鑫远一脸错愕。
即便是两家动手的那个时候,王鑫远也没这么怀疑过杜云啊!这一码归一码,处了这么长时间了,谁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嘛!杜云要想卷他们家钱,还用得着上这种手段?
“怎么不至于?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是怎么回事呢!”毛线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她态度冷傲,可是语气里竟然透着几分心酸。王鑫远顿时就明白了,他姐这是跟杜云较上劲了。
“姐,你这样信不过他吗?”王鑫远竟有些同情杜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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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自杀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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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杜云竟得到王鑫远这般维护。
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好像她故意诋毁杜云似的。然而她又实在看不惯全家都跟杜云亲近的样子,全然把他当成了自家人,这让毛线很不舒服。分手嘛,就得有个姿态,不说老死不相往来,该避的嫌总是要避的吧,旁的不说,若是现在她找了个新男友,结果一看丈母娘跟小舅子还跟她前男友打得一片火热!这不搅和么!
“诋毁就诋毁!反正他也不知道!”
一番心理活动之后,毛线又挺直了腰杆,语重心长地警告王鑫远:“先小人后君子,公私必须分开!旁的不说,若是那天钱在杜云手上丢了,你这不是叫人为难吗?”
“嗯!”王鑫远反应略有迟钝,却也知道自己做事的确欠妥,当即表了态:“姐,都听你的。”
毛线被他这狗腿样逗乐了:“这么没主意?还以为你能说服我呢!”
王鑫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搞不懂他姐这是几个意思?怎么地?跟国乒似的,没有对手还要培养出个对手来玩玩吗?他这脑瓜子跟不上趟啊,这一提杜云就……
王鑫远后知后觉地悟出一点,杜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姐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毛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伸手捶了他一下:“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鑫远嗓音里带着些许疑虑,却不焦急,说明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毛线当机立断:“不当讲!”
“啊!”王鑫远倒吸一口冷气,一般人这个时候的台词都是:请讲、您随意啊。怎么到他姐这儿就不灵了呢?
“我觉得我还是应当讲。”王鑫远这磨叨劲儿又上来了。
“那就讲!”毛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弟弟也就在人前装装样子,私下里这骨头贱得很呀!
“姐,你对杜云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王鑫远现在觉得杜云突然提出辞职这事跟她姐有关。原本他是想着把这事推给他姐的,谁知道杜云直接找他们家老太太签了字,这事闹得!他心里怪不得劲儿,抛开私人关系不说,杜云对公司的贡献那是有目共睹的,这怎么都有些过河拆桥之意。
“你说啥?”毛线抬眸扫了王鑫远一眼,觉得这孩子是吃饱了撑的。
“我说,你对杜云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王鑫远只当他姐没有听懂,又补充了一句:“这辞职的事,有些过了吧?别的不说,就他妈那个病,半死不活的,费钱着呢!”
王鑫远到底是个厚道孩子,觉得这个时候让杜云走了,多少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他真辞了?”毛线愣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失落。
“你不知道啊?”王鑫远又是一脸错愕,杜云辞职这么大的事,都没跟他姐打招呼啊?而且听他姐这口气,似乎跟她脱不了干系。
毛线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这就没戏了吗?”王鑫远莫名有些遗憾,他还以为能好好地整整杜云呢……对上他姐的眼神,立马改口:“眼不见心不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毛线。
说来也怪,明明是她撵人家走的,等人真走了,她又有些气恼,毛线觉得自己有些作了。
“他倒是个利索性子,说走就走,拍拍屁股挥挥衣袖不留只言片语!真他娘的没人性!”毛线脑子里瞬间弹出很多个粗鄙的词汇。她并没有觉得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偶尔意淫下脏话有什么不妥,抒发下情绪而已,总好过把自己憋死吧!
王鑫远看出姐姐心情不好,就没敢再提杜云的事,生怕触了霉头,把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一下午都老实极了。毛线趁着机会又把项目都捋了一遍,跟王鑫远交流了想法,这样姐俩折腾完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有关蓝衣泽的事,姐俩在路上已经统一了口径:不知道。
至于年会上差点儿丢钱的事,俩人也决定蒙混过关:不承认。
这次,姐俩事先制定了计划,让王鑫远多问问乡下的事,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然后毛线借着说孩子的事,俩人相互配合,掩护过关。
果然,一进门就看着老太太在沙发里端坐着。毛瑾虽没什么文化,但是人闺女有文化,故而时刻以“文化人她妈”的标准要求自己,多数时候坐得非常正、直。
然而,旁边还有一更直的,李锐!
俩人那坐姿就跟较劲儿一般,一个比一个直溜,看得王鑫远眼睛都酸!
“怎么了?”毛线顾不上寒暄,直接问李锐。这个时间,他出现在家里,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蓝衣泽自杀。”李锐说着瞥了王鑫远一眼。
“啊?”姐俩同时惊叫。
“未遂!”李锐大喘气道,看着王鑫远脸色变了又变,他又忍不住看了身边的老太太一眼,心里不由地感叹:知子莫如母啊!
毛瑾亦是不动声色地跟李锐交换了个眼色。
毛线顿时明了,那天的事她妈这是都知道了,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怎么回事?”毛线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蓝衣泽这孩子有些小聪明,且精于算计,这种人一般都比较自负,怎么会想要自杀呢?
“事情败露之后,警方需要通知家属,蓝衣泽不同意,他坚称他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负责,不需要知会任何人,尤其是蓝娥,之后他咬舌示威。”李锐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当然,该隐瞒的还是隐瞒了。
“那现在怎么样?”王鑫远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按说蓝衣泽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是,他这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没事。”李锐道:“发现的及时,已经送去救治了。而且他这一招估计也是看电视学的,想咬舌自尽,哪有那么容易。”
人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最常见的表现就是:对别人下手容易,对自己却下不去手。前者快意恩仇,后者钝刀剌肉,对自己个,爱惜着呢!若是把加害别人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大多数人是不能接受的。李锐见过了太多的情杀案件,当事人痛哭流涕:“我本是打算先杀了她/他,然后再杀了我自己一了百了,可是没下得去手。”
“当然,也得亏他没下得去口。”李锐笑道,“这小子有些能耐,若是有个好人归置归置,是个人才。”
“嗯?”王鑫远有些诧异,这话从何而来呀?
“他这……”杜云指了下耳朵,“非常好使!”
这也是他找过来的原因之一,蓝衣泽在审问的过程中,提供了老鸦拨出的一个号码,照目前警方的监控来看,是一条关键线索,而这个电话,蓝衣泽是倚靠老鸦拨出时发出的按键音判断的。李锐等人现场用不同的手机拨出了一些号码,试验了三十组,蓝衣泽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他对声音很敏感?”毛线一下子想到了电影《听风者》里面的情节,有些不可思议。至少她没看出来这孩子有这方面的特异功能。
显然,受惊的不只她一个,王鑫远也想到了。他问:“有那么厉害吗?”
“目前只能说他具备了一些基本的能力,若要变得有价值,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训练。”李锐如实道:“当然,也需要做一些基础的测试,去验证他是否符合培训条件。”
这也正是他为难的地方,蓝衣泽的情况,李锐已经对上面作了特殊人才报告,但是还需要经过一些测试,才能进入正式的培训,而且,这些事必须要经过他本人的同意及配合才行。
原本李锐的计划是打算等对蓝衣泽的判决结果下来之后再说。但是目前的情况,是蓝衣泽个人的状态不太稳定。他过来的意思是,请个人出面跟蓝衣泽接触一下,再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国家是有很多培养人才的政策,但是这些政策必须落实到可用之人身上。李锐并没有觉得蓝衣泽十恶不赦,只觉得这孩子需要有个好人引导。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毛线还是抓住了重点。
李锐不会无缘无故地透露这些信息。若是蓝衣泽将有可能被吸收为特殊人才,应该是件保密的事情,李锐是不可能把这些事透出来的,这中间,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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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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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你们选出一个人,作为代表,去看看蓝衣泽。”李锐吐出实情。
蓝衣泽目前还在医院,警方也派出了心理专家,可是他十分的排斥。最关键的是,李锐担心他再寻短见。一个人若真的有了自杀的念头,是没有人能看住的,撇开其他的不说,蓝衣泽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没有那么大的罪孽,也不该是这种结局。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王鑫远身上。
“我?”王鑫远指了下自己,立马摇头:“我不去!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毛线最见不得她弟这遇上事就往回缩的样儿,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想去,可我没立场啊!”
这就是说,无论怎样,王鑫远都不能否认他跟蓝衣泽的血亲关系。
“妈!”王鑫远把求助的目光递给他妈:“我真不会。”
这是实话,王鑫远本就笨嘴笨舌的,他哪能干这种事啊!
毛瑾略微点头,似在思考。
毛线则这一边怂恿王鑫远:“无非就是见一个小毛孩吗?有什么可怵头的?难不成你还怕了他?”
王鑫远一时气结,却也不敢胡乱接话,生怕掉进了他姐的圈套里。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尼雅也回来了。这一阵停课了,可是一周后就有结业考试,她很想考个好成绩出来,对得起家人特别是婆婆对她的支持,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鼓励过她。故而,她依旧去教室学习,家里墨衍闹腾的厉害,她也忍不住总想看孩子,不能塌下心来复习。
这会儿见着大伙都在,而且李锐也来了,她这心就提起来了。
“哥,你怎么来了?”尼雅很自然地问道。
李锐医院那一抱很是划算,直接抱回了个妹妹。尼雅对李锐既有亲昵也有恭敬,李锐偶尔也能在王鑫远面前逞一逞大舅子的威风,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毛瑾也乐不得看孩子们亲近。她本就希望王鑫远跟李锐能走得近一些,他外边那些狐朋狗友多半是不成器的,这李锐旁的不说,人是很正的,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提点着,王鑫远是没有什么机会走弯路的。
老王走之后,毛瑾对王鑫远身边的人看得格外紧,潜意识里总在为王鑫远铺路。
有杜云在,她对女儿的事也没有那么焦心了,随她稀里糊涂的过去吧。倒是这王鑫远,老让她不踏实。这孩子憨,心眼儿实,亲爹已经没了,亲妈又是那个奶奶样儿,她既盼着尼雅强势一点,能辅助王鑫远一把,又怕儿媳妇过于强势,压得儿子翻不了身!怎么都是个愁啊!
再说这蓝衣泽,若是个好的,毛瑾倒是不介意孩子们多亲近,毕竟是一个妈生的,可若是随了蓝娥,那不就是个祸害吗,该躲远点才是。毛瑾心里乱糟糟的,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脸上却无半分异样,只是随口问了尼雅外边冷不冷。
李锐到底是常跟人打交道的,明白老太太这是有话想单独跟王鑫远说说,赶紧起身跟尼雅寒暄了几句,就撤了。
“我送送你!”毛线说着暗地里对李锐使了个眼色。
这在座的,脑子最不灵光的就数王鑫远了,却也不是傻子,连他都看出来姐姐是有话想单独跟李锐说了。这李锐和杜云二人来他家比他自己都随便,什么时候用得着人送啊!他一个劲儿地朝姐姐使眼色,希望她能说服李锐收回之前的建议!这是什么狗屁的建议!不就是把人放火上烤吗!再说那蓝衣泽做了什么光彩的事,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没告他就不错了,还敢这么做?真是缺人教养!爱死死去!
毛线不理会王鑫远的暗示,径直跟着李锐出去了。
天津的冬天,几乎没有一日是不刮风的,夜里也不得消停。李锐怕冻着毛线,就立在院门口跟她说话。
他正对这毛线,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的狂风。
“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毛线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李锐点了下头,并没有说下去。
毛线就知道是不方便透露,她继续问:“可有把握?”
李锐再次点头。
“好!我说服王鑫远,明儿他会去的。”毛线道,他这算是给李锐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锐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番话并没有感觉太意外。
毛线背光而立,橘黄的灯光落下,在她身上打出一圈圈的昏黄的光圈,看上去暖融融的,李锐又忍不住想去摸一下她的头。不过这次,他克制住了,没有伸手。
“怎么了?”毛线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当他还有别的事呢!
“没什么。”李锐笑了下,隐去眸底的情绪,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就……”
“行了!”毛线打断他要说的话:“管好你自己吧!胡心瑶那姑娘蛮不错的!”
“嗯?”李锐愣了下,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我……”
“不重要!”毛线摆了下手,笑道:“不过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个建议:脚踏两只船的事要不得!早晚得翻!”
毛线时常想起她同时跟第六任于昊和第七任伍心平交往的事,这是她迄今为止无法抹除的人生污点。当时没觉得什么,毕竟跟谁都没有感情,可是过后想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这种游戏的态度才一无所获。她想起这段的时候,总是不由得脸颊发烫,难堪极了。
那段故事,李锐也从杜云哪儿听说了。还是他八卦“第九任”的来历时问到的,恰好那时杜云和毛线打得火热,还自觉充当了她的“军师”,对那些事门清儿。
不过李锐总觉得杜云这小子一早就对毛线图谋不轨,否则孤男寡女的老厮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而且依毛线的性子,没有那么随意啊,八成是被杜云这小子给诓了。李锐想到这里就有些气愤,恨不得把杜云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肌肉就有些扭曲了。
毛线回神:“冷了吧?赶紧走吧!”
李锐点头,又道:“那事,别挂在心上,他们当时兴许也不是只约了你一人。”
现代人时间精贵得很,谁有时间一个一个的约,不都是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吗,跟他们逮人走的是同一个路子。李锐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毛线倒还挺可爱的。为这种事心烦?
“也是啊!”毛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确实稍稍松快了一点。
“你回去吧,我走了!”李锐摆了下手,示意她进去。
“你先!”毛线挥了下手,让他先走。她先帮他看着车调过头再进去,这大晚上的,万一哪儿蹿出个人来就不好了。
李锐愣了一下,俯身摁了下她的肩膀:“快进去,外头冷!”
毛线终是拗不过他先回屋了。
李锐看着小跑着进屋的毛线,竟像个孩子一般笑开了,他想到了一桩趣事: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邻居的小姐姐一起玩耍到了天黑。他们村子比较偏僻,地形也不好,高低不平的,故而人烟稀少,房子也建的稀疏,即便是邻居,也隔了一段路,他家在上头,那个小姐姐家在下头。俩人年幼胆小,都不敢一个人回家,如此,她送他上来,他再送她下去,俩人愣是送了十来趟都没能各回各家,最后是因为太晚了,被大人叫住了问清缘由之后,由小姐姐和她妈妈一起将他送回了家。
现在想来,甚是有趣。
“那时候单纯得可爱。”李锐朝在屋里冲他摆手的毛线挥了下手,转身进了车里。同时,他也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慨感到莫名,李锐很早就进城跟着叔叔读书了,有关村里的记忆少之又少,更别说邻家小姐姐的音容笑貌了,连那家人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感叹记忆这东西的神奇。
“那么久以前的事,我竟然还记得!”李锐想不起记忆中小姐姐的模样,却看得见毛线的美好。
“她很聪明!若不是做了老师,做个女警也是不错的。”继而他又想到,做他这一行太辛苦了,他舍不得毛线跟他一样受累:“还是安安稳稳做个老师吧,杜云那小子喜欢宅着,倒也蛮合适,宜家宜人的。”
李锐将车停在便道上,又拉下去半边窗户,让风灌进去一些,彻底醒透了,才拨通了杜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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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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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杜云正在挑灯画图,他租了一家临街店铺的三层,一楼二楼白天做咖啡甜点,夜里打烊之后三楼就归他使用了。原本三楼没生意,就是闲置的,当作临时库房,老板很乐意有他这个冤大头可以帮着分摊一份房租,算下来一个月也用不了几次。
杜云倒也没觉得不合算,这里位置不错,视野也比较好。热闹了一天的步行街在夜里有种诡异的安静,总能给他一些特别的灵感。他不关窗帘,犯困的时候会打开窗户放点冷风进来,顺便听一听街道上的声音。
李锐打进电话的时候,杜云刚做完一件设计,正在窗前发呆,脑子里过着白天毛线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模样,有惊喜也有失落。毛线一个人抱着孩子出来的,应该没有遇见合适的人,于他是喜。可她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他摘出去了。
早上毛瑾给杜云打了电话:“毛线要去相亲了。她主动要去的。”
杜云当即调回头,跟着毛线去了咖啡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下车阻拦她,让她不要去。可是并没有,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去,甚至连看那男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他完全不能想象没有毛线的日子。
这大半年,他和毛线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可是他并没有觉得煎熬,相反,他心里是满的,被她塞得满满当当的,走之前,他们是那样的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记得她调皮捣蛋的样子,那是她不为外人所展示的另一面,不是严谨的女博士,不是知性的大学老师,不是果敢的决策者,她就是个孩子,带着几分傻气,几分顽劣,时时需要他提点着。他喜欢那种被她需要、被她信赖的感觉。他本以为她跟他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们早已认定此生彼此信赖、呵护、亲密无间。
然而,并没有。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的猜测。
年会上,他一直追着她的目光,在王鑫远露怯的瞬间,他多次想要给她暗示,免得她着急,可是,她根本没有看他,一眼都没。
“她不是在跟我置气,她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分手。”杜云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起那个晚上她的主动,后背霎时就起了一层薄汗。
“她是真的在跟我告别,真的要跟我撇清关系。”杜云这次再也没有了侥幸。
“早知道这样,应该忍住的。”杜云懊恼地敲了下脑袋。
他曾听过一个专家说过,女人在爱情里属于慢热型的,就是得有个转折性的事件,才能对一个男人真正具有认同感。这个大事件就是身体的交付。他回家之前的那次,毛线就很主动,他当时怕他很长时间回不来耽误了她,没敢做。这次回来,毛线再次主动,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却也心存侥幸,想当然地以为,发生关系之后,俩人会更加亲密无间。
如此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
杜云心思沉重,接电话的口气也是闷闷的,李锐透过电话都能听出他的烦躁,心里莫名有点小畅快,忍不住挤对他:“咋地?你老娘那边还没搞定?不行你就让贤吧?”
“滚!”
许是心情太差的缘故,这骂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完全没有了气势。
李锐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在听得杜云说他妈的身体状况没那么好时突然收住,片刻之后,又发了牢骚:“你家老太太都这情况了,还不松口?”
杜云又是一声叹气,这事让他怎么开口?他妈这一阵子越发瘦了,那脸色也差劲儿,一看就是个有病的人。杜云觉着那手术的效果,怕是不理想,维持不了多久。
“哎,不然我把毛线约出来,给你创造点机会,生米煮成熟饭?”李锐又开始乱出主意,他觉着既然杜云他妈没多少日子了,俩人趁早捣鼓个孩子出来才是正经事,没准儿老太太一高兴,还能多活几年!
“早就煮过了!”杜云一提这事就牙疼。他家那毛线心硬着呢,煮不熟啊!
“嗯?煮过了?”李锐怔愣了片刻,嘣一下跳起来骂杜云:“什么时候的事?也不吱一声?你太缺德了啊!”
李锐原本是把座椅放下半躺着跟杜云打电话的,这一着急起,脑袋直接撞车顶了,疼得他眼冒金星!想着毛线那么冰清玉洁的一姑娘就这么被杜云那个混小子祸害了,他心里这个恨呀,对着电话那头好一顿臭骂!
杜云本是很丧,被他这么一骂,反倒清醒了:“我们两口子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干你屁事!”
“什么两口子!人家毛线还没嫁给你呢!”李锐忍着嘴里的一股腥甜,骂道,“这要在过去,都是犯法知道吗!”
杜云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被他这上纲上线的一顿臭骂,火气也上来了:“哎!我说你老惦记着我们家毛线怎么回事!过了啊!”
“谁家的还不一定呢!你小子等着,早晚得把你绿了!”李锐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你敢!”杜云听着电话那头刺耳的鸣笛声,也忍不住吼了起来!
“你看我敢不敢!”李锐吼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电话两头的人,几乎同时听到了对方的一句国骂,李锐舔了下唇角的血迹,驱车去了训练场。杜云这边也老老实实开始重新画图了,没办法,之前的那张被他抓烂了,只能重画了。
同样在熬夜的还有两家。
毛瑾这边叫住了又要往屋溜的尼雅,娘几个认真地讨论下要不要去见蓝衣泽,王鑫远坚决不同意,毛线同意去试试说是权当帮李锐了,尼雅则是秉着一贯的态度:“我听妈的。”
“我同意去。”毛瑾举手,又转向王鑫远利落地比画了一下,“三比一,你输了。”
“妈!”一向听话的王鑫远有些急了:“你们都忘了那小子前一阵差点把书涵抱走的事了!”
他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毛线:“姐!书涵差点儿丢了!”
说罢,又瞪了尼雅一眼:“那是你亲儿子!”
尼雅早就缩到婆婆身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看看王鑫远又看看婆婆,很是无辜。
“你去看看孩子!”毛瑾对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尼雅对王鑫远比了个心,小跑着溜开了。
毛瑾没有说话,而是去厨房盛了两碗姜茶出来:“你们先喝一口,暖暖胃!”
王鑫远本是很生气的,对上他妈期待的眼神,瞬间就老老实实地坐过去了。
毛线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骂:“这个没主意的,骨头马上就要软了。”
“儿子,妈懂你的心思。你担心万一那蓝衣泽就此跟咱家搭上了,就跟那粘在脚底的泡泡糖似的,想甩都甩不掉了,是不?”毛瑾一脸温和地说道。
“嗯!”王鑫远吸了一口汤,顿时有些心酸,这姜茶是她妈亲自煮的,吴姨煮不出这个味儿来。
王鑫远小时候肠胃没养好,常闹胃病,毛瑾就开始学着煲各种汤,一点一点地给他调理。那汤全都是用砂锅煲的,有些一炖就得好几个小时,还得人在灶台上看着,时不时地搅拌两下。他妈煲的汤,王鑫远一口就能尝出来,也是奇怪了,明明一样的东西,可那煲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儿子!”毛瑾一拍桌子:“既然最坏不过如此!咱就赌他一把如何?”
“嗯?”王鑫远抬眸,舔了下嘴巴,他妈煮的这姜茶就是好喝啊,辛辣中带着点甘甜,入胃暖烘烘的,浑身上下舒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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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胳膊肘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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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赌他还有点人性!跟我儿子一样心地纯良!”毛瑾极为认真地看着王鑫远,“不用一样,有我儿百分之一即可!”
“妈!”王鑫远使劲眨了下眼,隐去眸底的潮湿,道,“听你的!”
这事,就定下了。
毛瑾压根儿不在意蓝衣泽是好是坏,她只是希望儿子活得坦然,不愧对任何人!
“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吧!”毛瑾对蓝娥等人,从不侥幸,可她亦知人活着不能只图自个儿痛快,总有一些身外之物是需要用心修护的,譬如名声。她的孩子,纵使一生平碌无为,没有大的成绩,可是生而为人,品行上至少要混个及格才行。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完全是意料之中。
“毛女士,可以啊!是条汉子!值得夸奖!”毛线拿胳膊肘顶了下她妈:“我来帮你总结下您老人家想说又憋半天没说出的话: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说人话!”毛瑾横眉一掠,簌簌生风。
“没有脱离社会而存在的个人,除非死了,所以,你就认命吧!”毛线不理她妈,冲王鑫远耸了下肩。
“妈!”王鑫远感觉自己又被他姐赤裸裸地鄙视了。
“甭理她!你儿子很快就能气人了!有她受的!”毛瑾冲王鑫远使了个眼色。
王鑫远顿时感觉前途一片光明,来日可期。
几个人说话的工夫,就听到了墨衍的哭声,扯着嗓子,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
毛瑾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人没进去呢,先喊上了:“怎么了?”
“没事!”尼雅摆了下手:“跟我告状呢!”
刚尼雅回来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可能不小心弄出了点动静,这墨衍醒了,这丫头本来还好好地,半眯着眼睡呢,结果尼雅给书涵鼻子上擦药被她瞧见了,一骨碌爬起来,抱着尼雅的胳膊那叫一个哭啊!委屈的都不行了,好似谁怎么了她似的。
这会儿,见人多了,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小手要王鑫远抱。
这王鑫远本就娇惯墨衍,这会儿听着孩子哭,眼睛都红了,孩子还没怎么着呢,他倒扑过来了,被尼雅一脚挡在了床边:“起开!”
说罢,直接将墨衍从身上拨开:“你好意思哭?把哥哥都打破相了,还有脸哭?谁教你的?啊?”
她这一出声,墨衍就被唬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打着哭嗝,看百~万\小!说涵又看看众人,小嘴一瘪一瘪的,眼泪直打转。
毛瑾这才注意到书涵的鼻子破了好大一块皮。
吴姨和小雪脸上立马就不自在了,毕竟孩子是他们看着的。
“睡吧!”毛瑾扫了眼众人,自个儿先出去了。她一早就给自己定了规矩,儿子儿媳妇管教孩子的时候,绝对不插手,看得惯看不惯都得忍着。
吴姨和小雪也松了一口气,相跟着出去了。
毛线也抱起了一脸懵懂的书涵,他是被墨衍的哭声惊醒的,这会儿困得东倒西歪的,任由毛线把他包裹好。
等人一走,尼雅就把王鑫远赶走了,她顺手推倒了墨衍,扔给她一个水瓶:“你今儿打了哥哥,爸爸妈妈很生气,自己一个人睡,好好反省吧!”
紧跟着,她也出来了,将号哭的墨衍一个人丢在了屋里。
王鑫远在外头跟毛线使了好几个眼色。
毛线终于开了口:“不会掉地下吧?”
“没事,掉下去也摔不坏!”尼雅大大咧咧地拎着王鑫远走了。
她家这地板上铺了地毯,上面又铺了爬爬垫,婴儿房又是改造过的,也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她能爬哪儿去?小丫头片子,要上天啊!
尼雅平日里本就不能跟书涵太亲近,这会儿看着孩子的鼻子破了那么大一块肉,别说罚她了,打她的心都有!她决定好好地整治一下王鑫远和墨衍这爷俩,简直没法没天了。
王鑫远被尼雅拖得好不情愿,一个劲儿地回头,眼看着他姐要走了,忍不住喊道:“姐!”
尼雅立马打断他:“心疼你闺女,是吧?”
“嗯嗯!”王鑫远赶紧点头:“咱闺女!”
“好!”尼雅反手将他拖回墨衍房门口:“你今儿甭睡了,从这儿守着她!”
“啊!”王鑫远求饶:“媳妇,我明儿还上班呢!再说墨衍还小,吓唬吓唬……”
尼雅一个冷眼扫过去,厉喝:“王鑫远,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信不信我给你扎针?”
王鑫远倒吸一口冷气,他这媳妇如今是艺高人胆大,能耐着呢!岂止会扎针啊!拆骨都会了!他这手腕上次就被她给玩掉环了,哄了好半天才给他推上啊!
于是,王鑫远真的搬了个凳子,一个屋外一个屋内,看了他闺女大半宿!
不过,第二天早上吴姨起来,却看着王鑫远后背倚墙,坐在地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墨衍,裹着他的睡衣,至于墨衍是自己爬出来的还是被王鑫远抱出来的,谁也不知道。
总之,王鑫远再没敢那么惯着墨衍了,他受罚事小,他这宝贝闺女可不经罚啊!不过,他真没想到尼雅教育孩子那么狠。王鑫远想想家里的三个女人,他妈、他姐、他媳妇、他闺女,一个比一个彪悍,瞬间就有些同情书涵了。当然,也无比的怀念杜云,这家里确实有必要引进一个男人了,阴盛阳衰啊!
早上毛线过来,看着王鑫远哈欠连天的样子,直接笑瘫了,连夸尼雅御夫有方:“扎针下药拆骨这活儿得一套上齐了啊!”
尼雅神色尴尬,想到昨天她那番气话定是都被姐姐听进去了,赶紧过来揽着她的胳膊,甜甜地叫了声:“姐!”
“少来!”毛线瞥了眼尼雅,对这小妮子真是刮目相看啊!
王鑫远隐隐地竟从他姐这眼里看出了几分纵容的意味,心里一凛,这还了得!
“姐!我不是你亲弟吗?”王鑫远一宿没睡好,眼下积了一层淤青,正拿了煮鸡蛋在眼周来回滚呢!听着毛线这一番话差点昏死过去!哪有大姑子教唆弟妹整弟弟的!不都是大姑子整弟媳妇吗!到他家怎么什么都反了!
“哎哟!不幸被您言中,还真不是!”毛线双手一摊:“咋地?兴你惯着你姑娘,还不许我给我侄子找场子呀?”
王鑫远这一脸的憋屈:“姐,你平常也没少惯着你侄女,这怎么都赖到我头上来了呢?再说这小子他自己怂怨得着……”
他这后半句生生被毛线给瞪了回去:“这爹你能当好好当!不能当我给尼雅再找个好人家!”
毛线始终觉得书涵这绵软的性子跟王鑫远有很大的关系,他总也不跟孩子亲近,书涵连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哪来的性别意识?
“姐!”王鑫远又是一愣,哪有胳膊肘这么往外拐的!
他本以为毛线说要给孩子找个好爹的,他还脑补了下书涵整杜云的画面,顿时觉得前途可观,没承想人是这个意思!
“啊?”毛线眼眸微抬,似有挑衅之意。
毛瑾过来听得这一句,不冷不淡地跟了一句:“你还是先给自己个找个好人家吧!”
毛线这脸瞬间就垮了。
王鑫远得意地冲他妈竖起了大拇指:“不由特服哦!”
“漂亮!”毛瑾拧着屁股过去跟儿子来个击掌,“完胜!”
“妈,这你也懂?”王鑫远没想到他妈理解力这么强大。
“哎哟!儿子你见识太浅薄!”毛瑾摆了下手,“认几个洋字码儿还非得读到博士啊?简直是俺个理儿!”
毛线被这俩人的神对话折服了:“你俩聊,别扯我,行不?”
“那扯谁?”毛瑾瞥了俩人一眼:“那就说说你们年会上都搞了些什么小动作吧!”
嗯?怎么还提这事?王鑫远还当这事已经翻篇了呢,他眼珠子骨碌一转,迅速把球踢给毛线:“姐,这事还是你比较清楚,你说!”
“奸人!”毛线瞪了王鑫远一眼,却也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下。
这些事,毛瑾自己早就有了推断,不过就是看王鑫远比较紧张随便找个话说说。
这孩子一遇上事就坐不住,要么不停地走圈,要么不停地说话,看得人眼晕。
同时,她又想到杜云将那么多钱拖着在会场里转了好几圈,而且多次暗示他们箱子的重要性,灯下黑这一招棋走得实在是妙啊!
“杜云的心思远在王鑫远之上,就连毛线也未必能赶得上!”毛瑾看了俩孩子一样,道,“杜云离职这事,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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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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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看了毛线一眼,先开了口:“于公于私,都不合适。”
“嗯?”毛瑾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很少见他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于公,他业务一流,技术厉害,领导能力也相当不错,他不在公司这么久,业务和设计没有出一点问题,这很难得。”王鑫远直言,“若是换了我,肯定是不行的,他离职,我们损失了……一员大将。”
“于私,”王鑫远小心睃了姐姐一眼,道,“抛开他跟我姐的关系不讲,就他个人,对我们家每个人都做到了仁义,相当不易。”
“我儿懂事。”毛瑾笑着看向毛线,等着她开口。
“也就那样吧。”毛线极力掩饰脸上的不自在,故作轻松地看向王鑫远,“那些事,你都不用太在意,谁讨好女朋友还没有几招。”
这就是说,私人的那部分情义,她不认喽。
本来嘛,这事就不能那么算,若不是有那一层关系,谁又需要他做那些事呢!毛线不喜欢翻旧账,没有意义。人得往前看,过去的事,无论好坏,都是你情我愿的,她认,他也得认。大家好说好散,就此翻过这一页就完了。
“看不出来啊!”毛瑾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毛线,“你这心还是挺毒的!跟那家人倒是挺像的。”
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那家人”一直是她跟她妈之间的禁忌话题,更不能在王鑫远的面前讨论,这不是当面揭人短吗?
“妈!”毛线重重咳嗽了一声。
毛瑾直接无视她,跟王鑫远商量:“儿子,人家仁义,咱也不能干那种不厚道的事,我寻思着把设计这块的活儿单独拿出去,劈给他,你可舍得?”
王鑫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毛线,这些事一向都是他姐拿主意,怎么问起他来了呢?
“你甭瞅她!公司的事你做主!”毛瑾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
“我,我当然……”王鑫远忍不住又瞄了他姐一眼。
毛线并不看他,手指反复搓着卫衣边儿。她在想若是把这块的业务分割出去,公司的盈利会减多少。
“我同意。”王鑫远最终自己拿了主意,本来么,那些活儿大都是人家杜云拉来的,也是他维护的,带着客户走,也无可厚非。
毛瑾眸底闪过一丝赞许,对王鑫远的表现,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一直认为,兄弟姐妹之间不和,责任在父母:一是家教不好。没有教孩子学会对自己的同胞有足够的包容和友爱之心;二是不够公正。父母不公,儿女不和。父母的偏袒和不公正对待,是矛盾的根源。
如上,若是再让孩子们有了利益牵扯,那矛盾是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一点,毛瑾深有体会。故而,在对待的两个孩子的事上,她虽不能时刻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大的事情上,绝不能留下隐患。
目前看来,这几个孩子的心性都还不错。杜云仁义,王鑫远厚道,毛线明理,尼雅懂分寸,这已经很难得了。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欣慰的。孩子们都不贪心,且能容人,这样很好。
“什么呀,就瞎同意!”毛线腾一下从沙发跳起来,照着王鑫远脑门敲了下,“你都想明白了吗?就瞎起哄?”
说罢,又转向她妈:“你不如直接把公司给他拉倒!”
“你急了?”毛瑾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这就是承认人家比你们都做的好喽?”
“嗯!”王鑫远重重点头,毫无羞愧之色,他姐这么厉害,找的人自然也得很厉害了!不然就会时时被他姐碾压啊!
毛线再次为王鑫远的智商感到着急。
把杜云现在的活儿切走,那不是一件小事,其他的先不说,人员怎么安置?杜云是搞设计出身的,若让他自己去干,当然是找专业的人比较好,现在这拨人用起来怎么说都有些将就之意。
“甭瞎折腾了,他是不会要的!”毛线道。
杜云的性子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人骨子里是有几分清高的,也就仗着有些才气,还混得不错,若是资质平庸点,顶多能挣个温饱。他人是很正的,骨子里也很传统,为人更是讲究,这样的安排,他定是不能接受的。
毛线在这件事上想得明白,正是因为她和杜云是同一类人。骨子里都是“不占人便宜也不巴结人”的主儿,若不是凭着几分狠劲儿,一路读到博士,留校任教,她到现在,也是勉强混个小职员,现在还好,温饱不是问题,若是从前那大胃口,估计喝风也是常有的。
毛线这思维一路劈叉,又滚出去老远。
“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我们给不给是我们的事。这是态度问题!”毛瑾瞥了毛线一眼,可是心里还是满意的。
从年会上的事到现在,她对几个孩子的表现都还比较满意。她很清楚毛线的性子,若是她自己的公司,一定会大手一挥把这块业务劈给杜云,她现在所顾虑的,无非就是王鑫远。
“她倒不糊涂,分得清里外。”毛瑾心里想着。
当下人情寡淡,不只是亲情,爱情亦是如此。兄弟姐妹尚好,亲则多来往,不亲则少走动,但是夫妻却不同,亦敌亦友啊!她需得让这俩孩子明白一个事儿:无论他们将来如何,家始终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随时都能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当然,这还需得看他姐俩的意思。
毛瑾不认同一有家庭问题就把责任都推到儿媳妇女婿身上的说法,那问题的根本,多半怕是出在儿子和女儿身上吧。这儿媳也好,女婿也罢多半是后来,且有的还换了好几茬,这事怨得着人家吗!
毛瑾这一阵子心态有些古怪,总是有意无意地考验孩子们,暗暗地对他们的行为评分。好在到目前为止,几个孩子的表现都还说得过去,可控。
这么一想,她脑子里就清明多了。
“鑫远,这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妈相信你能处理妥当。”毛瑾最终还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王鑫远,只要孩子们心里有数,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说话的工夫,就到点了。
王鑫远说了半天的话,把心思分到了杜云的事上,这会儿再回到蓝衣泽这里,也没那么焦虑了,到底是无关紧要的人,走就走一趟吧,能少块肉还是咋地。
毛瑾却执意要陪着他去,这孩子心思到底单纯,一个人去,她不老放心的。
“也好。”王鑫远道。
吴姨那边也收拾妥当了,问毛线:“可要带书涵出去?”
“让他在家吧。”毛线道,这两天风大,空气不是太好。再说,她还有事要跟李工谈,怕是顾不上孩子。
这么着,娘仨就一块出门了。
毛线到公司楼下时,接到了杜宗明的电话。
他的声音跟杜云很像,只是稍稍有点哑,这让毛线有种错觉,感觉自己是在跟上了年纪的杜云讲话,声线也不大流畅。
“闺女,你都好吧?”杜宗明对毛线还是比较有好感的,特别是经历了杨子娇之后,他从情感上,更加倾向于毛线。故而,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切。
毛线怔愣片刻,还是答了句都好,对杜云的父亲,她是没什么恶意的。甚至,毛线有时候能从他身上看到继父老王的影子,他们都不善表达,习惯了隐忍。毛线始终记得,第一次去杜云家,闹得鸡飞狗跳,可是杜云的父亲依然坚持要给她一个红包,表达一下心意,后来不管是来天津还是在北京见面,他也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你妈身体可好?”杜宗明又问道。
“都好。”毛线再次答道,同时猜测着他这通电话的来意。
杜宗明听出她的疑虑,赶紧道:“你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说罢,将电话递给了一旁的应英,这是他俩商量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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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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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到底是拉不下脸来跟毛线求和,也怕毛线不接她的电话,故而让杜宗明打了头阵。对这事,杜宗明倒是很乐意,毕竟这俩孩子要是早点成了,也算是了了他们家的一桩大事。
这次杜云去天津,没有像之前那么踏实待着,他搁几天就会回来一趟,看看家里,给他们做顿饭,然后再赶回去,折腾的很累,就这,还得赶着画图,年纪轻轻的,就熬出了两个大黑眼圈。
老两口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尤其是应英,她平日里待杜云比较严苛,可是心底也知道儿子的不易,这次他生病,手术前后花了不少钱,都是儿子一个人出的,一分钱都没要他们的。应英想着从前他跟杨子娇假结婚那阵子说的那些混账话,心里很是不得劲儿,这儿子为了让她死心,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她早就说过,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怎么会是那么没有责任感,那么没有担当的一个人?
如此,俩人商量了一宿,还是由杜宗云出面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比较好。
“毛线啊,谢谢你给我买的大衣。”应英到底是不习惯跟毛线说软话,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听上去怪里怪气的,没有什么感情,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于是,她迅速做了调整,稍稍运作了下脸上的肌肉,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决定把她生病期间,毛线召集那些学生们来看她的事也说说。
“那个,还要谢谢你……”这次开腔她可是诚意十足,然而却被毛线打断了。
“阿姨,客气了。”毛线眉头微蹙,语气疏离,那态度竟是跟杜云他妈十分相似。
稍稍停顿之后,她接着来了一句:“我没有给您买过衣服!”
应英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这点事儿她能不知道吗?她若能服个软,认个怂,她和杜云的事至于拖到现在么!这次杜云回来,给她带了一件绛紫色的大衣,是上好羊绒料子,一看的就得好几千了。毛线能舍得给她花那么大的价钱买衣服?看她平日里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个肯花钱的!应英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给她搭个台阶而已!哪知她这么不识抬举!真拿自己个当根葱了呀!
“真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应英嘴唇微动,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毛线听着电话那头的异样,嘴角微撇,道:“阿姨,正好您打来电话,我跟您正式说一下:第一、如您所愿,我跟您儿子杜云已经正式分手了,这里,我只能口头恭喜您了;第二、如上一条,请您把您儿子看好,不要让他再跟我或者我的家人有任何牵扯!当然,我也不希望再接到您的电话或者短信骚扰!如上,拜托了!”
说罢,毛线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是,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解气。
“这回是真的完了。”毛线长吁一口气,狠狠地敲了下脑袋。
这一日天气不错,大风刮散了阴霾,露出了久违的瓦蓝。那些高高矮矮的建筑全部呈现在匀光之下,不见一丝云彩,毛线抖了抖外套,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清透了不少。
讲真,杜云他妈的那点“善意”,毛线是能感觉到的,但是,远远不够。
说实在的,她在梦里都盼着杜云他妈松口,应了俩人的事,就像接起电话的瞬间,她就有种预感。她也曾想过,若是杜云他妈松口,她一定当牛做马好好地孝顺她,就像当初她也曾脑子进水从人人上联系了她的那么多学生去看望她。然而,杜云他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兜头浇了她一瓢冷水。
她瞬间就明白了,没有那个必要。
很多事情,不是她想不计较就能不计较的。一个人的时候,她从不否认自己喜欢杜云想跟他在一起的事实,但是,也仅限于此,想想而已。
她本不想跟杜云他妈计较的,毕竟她现在是一个病人,可是她主动打了电话过来。杜云他妈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她那个语调,总是能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比如,那通电话,就让人挑不出毛病。她明明是示弱了呀,她表达了谢意啊!可是,毛线偏偏就不是个傻子,她听得出好赖话,杜云他妈成功地触发了她的反抗。
“她很厉害!或许杜云当时就在场,她既表达了自己的姿态,又成功地激怒了我。”毛线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向办公区走去!
到办公室以后,她用座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杜云!我下面的话,只说一遍,请你记好了:第一、我跟你分手,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完全不存在故意刺激你,想拿你一把,吊你胃口,所以,请你不要再作什么无用功,试图缓和我跟你妈的关系,更不要让她来打扰我的生活;第二、如果你觉得不公平,想要什么补偿,请直接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毕竟我们好了一场。也请你念着这点情分,咱们好说好散!”
杜云熬了一宿,才睡下没多会儿,刚接电话还有些迷糊呢,听毛线叽里呱啦这一番话之后,瞬间就醒透了。
“怎么了?”他吭了一声,可是出口的声音仍是疲惫不堪,嗓子哑得厉害。
毛线心下一紧,想着他准是又熬夜了,没由来的有些生气,这活不都得一天天干么,干吗这么不要命啊!累死拉倒!
她正想说点狠话挂电话呢,杜云又来了:“天津冷不冷?你出门要多穿件衣服。”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要你管!
“家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不要生气,好吗?”他声线温和,有种特别的磁性,刚刚被他妈泼的那一盆冷水,似乎都被他吸走了。毛线头皮有些发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出一拳,结果却触上一团棉花,完全没有着力点啊。
毛线明明是要说不好的,听着电话那头咳嗽了一声,她竟然机械地应了声:“好!”
再改口已经没了意义,毛线面色绯红,恨不得咬舌自尽,以死明志。
“好,你听话,我很快就回……”话没说完,杜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三楼很空旷,又没有人,老板图省钱,没有装空调,杜云一心画图,没觉着凉,现在看来,怕是要感冒了。
毛线听着电话那头扯纸的动静,满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来。对杜云,她常有种无力感。毛线后来想,大概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坏她的缘故吧,对一个一门心思念着她好的人,她实在是恨不起来。
半晌,杜云才道:“我先睡会儿?”
他的鼻音似乎更重了些。
“好。”毛线这次是真心的,她迅速挂断电话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转瞬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这办公室里就她一人,即使不自在,也没人看到,然而,她的脸颊却是烫得厉害。
一直到李明华进来,她脸上的红潮都未褪去,李明华下意识地看了下空调上的温度,不知道她这是热呢还是冷呢。
毛线则直接进入话题,免得被人李明华问三问四。
真正进入状态之后,毛线脸上就恢复了常色,李明华也就忘了这一茬。
杜云那边,却睡不着了。
他虽有些迷糊,但毛线那一番话,还是听得真真的。这让他还如何能安睡?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真要在电话里耗下去,那丫头指不定说出多狠的话来呢!
毛线屡次提出分手,杜云从一开始的暴躁到现在的平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忍过来的。想着她刚刚电话里的态度,杜云的眼底莫名生出一抹笑意:“她嘴上凶得厉害,心里还是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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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同一个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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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电话那头的声音前后反差极大,从怒气冲天的叫嚣到含糊不清的应答,杜云知道,她一定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爱才会克制。她这通电话之前,定是做了一番斗争的。”杜云想着一定是他妈那边又惹着毛线了。
说来也怪,毛线和他妈都是老师,按说俩人都是不大容易动怒的人,毕竟是为人师长,就算是脾气不好,也该磨出来了。可这俩人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服谁。
毛线还好,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他妈的半个不字,但是杜云心里明白,就他妈做的那些事,别说毛线了,他一当儿子的都看不过去了。杜云心里是很想知道他妈到底又说了什么惹毛了他家这头小狮子的,可是,他也清楚,这个时候打过去电话,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引来不少麻烦,他妈一定会认为是毛线找他告了状的。
杜云两头想着,这脑袋就更沉了,他想着还是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说,一头是亲妈,一头是亲媳妇,两头都不好惹,他得好生供着。杜云如今是学乖了的,他不敢再在他妈面前耍花招了,就是实实在在地把这个事实呈现出来: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反正就这样了。
王鑫远那头也是同样的心态,他这一宿都没睡好,尽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了。早上起来心里也是慌的,这会儿到底了,反倒轻松了不少。
“他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就这一遭了!”王鑫远咬紧了牙关给自己打气。
李锐早早地给他发了地址,让他直接去了住院部三楼。这家医院正好是尼雅以前上班的那家,对里面的结构,王鑫远是很熟的,故而,这心里也就松弛了许多。
“儿子!你进去好好说,妈在外头等着你!”毛瑾说着帮他抹平了西装后面的折皱。
蓝衣泽目前还是嫌疑人,不宜见人,而且,这些事最终都要王鑫远自己去处理的。毛瑾看着儿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她这老母亲当的也是纠结的厉害,一边想要放出去让儿子好好地历练一下,一边看着儿子无助的样子又有些心疼!历练个鬼啊!惹毛了她就带着儿子去别处生活,她还不信蓝娥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走到哪儿追到哪儿呢!
王鑫远刚上三楼,就看到了在楼梯处候着的李锐,他身着一件长款卫衣,外头搭了件棉服,嘴巴上戴着口罩子,猛一看,还真像个有病的。
“你这……”王鑫远瞥了李锐一眼,小声道:“也是蛮拼的。”
李锐点头,不做辩解。
他这态度又让王鑫远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儿?”
“跟着就是!”李锐在前面带路,穿过三楼旁边的走廊,直接进了另一栋楼,七拐八拐之后一个治疗室。
“还挺神秘!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王鑫远这一紧张就话多。
李锐瞥了他一眼,对着耳麦道:“准备就绪?”
在得到对方肯定回应之后,他又冲王鑫远点了下头:“可以开始了。”
“啊?这里?”王鑫远四下看了一眼,一脸错愕地问道,“人呢?”
他话音未落,一面墙就亮了,就跟放电影似的,只见蓝衣泽身着病号服在床上躺着,左手这边挂着吊瓶。
“他舌面有创口,不能进食,靠打营养液维持。”李锐解释道,说着将一个耳麦一样的东西,别在王鑫远身上,“一会儿打开之后,他能看到你,就像你现在看到他一样,尽量宽慰他,毕竟……”
“知道!”王鑫远打断他的话。
进来之前,他还想着见到蓝衣泽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头一句该怎么打招呼,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蓝衣泽的样子,显然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即便歇斯底里,也不过在屏幕里。他突然想到在监狱里看到蓝娥时,也是隔了这样一道厚厚的玻璃门……这心里莫名有些沉重了。
李锐给他比了个手势之后,就摁下了按钮,蓝衣泽那边的墙面也出现了王鑫远的投影。
他眼底的惊愕不亚于王鑫远,俩人长得不太像,神情却有五六分相似。李锐再次感叹基因的强大,他不知道蓝娥若看到这一幕又作何想?
这样,蓝衣泽和王鑫远就算是“见面”了。
王鑫远先开了口:“跟你一样,我也不大想看到你,可是我妈非得说要赌一把。”
蓝衣泽合眼半卧在床上,面无表情。
王鑫远也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道:“我妈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赌。从前她赌我生性良善,将我当亲儿子一样养大;后来她赌蓝娥母性未灭,不会置我于死地;如今,她赌你,是个优良小青年。”
蓝衣泽依旧合眼假寐,不说话,只是下巴上有点痒,他忍不住想要挠一下,却发现另一只手臂是被铐在床头边的暖气管上的。他本来可以用打针的这只手试一下,又不想在王鑫远面前表现得太狼狈,就只好忍着了。
“我做人没经验,经常不分好赖人,但是,做儿子还可以。”王鑫远笑了一下:“只要是我妈说的,甭管对错,我都听,她想赌,那我就陪着。”
蓝衣泽右半边嘴抽了一下,哼了一声。王鑫远这边却是听不见的。当然,就是听见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看你,是为了解我妈心焦。”王鑫远笑道。
蓝衣泽终于忍不住,怼了一句:“不用你看,赶紧滚!”
他舌面有伤,说话不能用力,吐出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王鑫远倒也不生气,他抬起手腕看了下,道:“时间还没到呢!现在出去,我妈只当我办事不力!”
他这一口一个“我妈我妈”叫得很是让人心烦,蓝衣泽嘴里呜噜了半天,骂人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方面是他现在口条不利索;另一方面是,他跟王鑫远是一个妈生的,骂他等于骂自己。这让蓝衣泽很是恼火。
“你看过蓝娥吗?”王鑫远似在问他。
蓝衣泽眼皮微微颤了一下,嘴巴仍是紧闭着。
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蓝衣泽就无比地憎恨他妈。他实在是搞不清一个女人如何能蠢到这步田地?
她若是退一步,安分守己跟王德胜过日子,那他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子承父业,坐上王鑫远现在的位置;她若是进一步,揭竿起义改嫁给尚文军,踢走尚玉萍,那他现在也可以过得跟尚书铭一样逍遥自在。再说句难听的,若是真把他生下来,打小就丢给了尚玉萍,那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早早不就把王鑫远丢给毛瑾了,如何不能再丢一次呢?
非得跟着她过这种藏头露腚的日子,跟那风箱里的耗子似的,见不得天日。早知这样,又费那个劲儿把他生下来干吗呢?按爹那头论,他不如尚书铭;从妈这边论,他又不如王鑫远。
人最怕跟自己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去比,尤其是明明出身相似,明明他有机会过上另一种生活,却生生被人剥夺了。尤其是尚文军走之后,蓝衣泽觉得自己彻底成了报废品,他的存在,不过是他妈一次实验失败的产物。
蓝衣泽如今想起他妈给他画的那些大饼,如何在几年之内同时吞下王家、尚家的家财全身而退等等,甚是荒唐。他们母子蛰伏多年,要的就是有一天出人头地,而这一切,随着尚文军的去世、蓝娥的入狱,所有一切的幻想都破灭了。蓝衣泽如今是心如死灰。对于母亲蓝娥,蓝衣泽更是无法面对。他至今仍不能原谅她给他带来的这一切灾祸,同时也觉得没脸去见她。
再见?在哪里?监狱吗?他该如何开口?说什么?我跟你一样,败了!
蓝衣泽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他无力挣扎,只想跟着沉沦,早死早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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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嘴毒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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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过!”王鑫远笑道:“当然,我并不想看。”
紧跟着,王鑫远复述了对话的大致内容。
他再次笑道:“说实话,当时,我对你是有些嫉妒还有些羡慕的。”
蓝衣泽眼睛睁开一点,看向天花板,就他这样的,也值得嫉妒,还羡慕?简直是笑话!
“蓝娥每一次找我,都是利用,她看我的每一个眼神,对我说的每一句都带着目的,”王鑫远伸手抚了下额角,道:“我那时就在想,该是怎样优秀的一个儿子,让她如此偏爱?”
“再见到你,我就释然了。”王鑫远笑道:“你实在是……”
蓝衣泽竖着耳朵等了半天,没听着下文,忍不住瞥了眼屏幕里的王鑫远,却听得一句:“不足为道。”
“你跟你妈一个性子,你们骨子里的恶毒和自私亦是一样的。”王鑫远收回视线,道:“不过也幸好有你们在,我才多了两面镜子,好时刻提醒我自己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在这里,我要特别跟你说一声谢谢!”
蓝衣泽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这算是哪门子道谢?谁稀罕呀!
王鑫远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来了一句:“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我应该坦白告诉你:不碍的。”
“我知道你跟从前的我一样,你下意识里羡慕,嫉妒,因而生了怨恨,否则你又为何要抱走我的孩子?”王鑫远道:“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以为我抢了你的生活就像你妈以为是我妈抢了她的生活。”
蓝衣泽僵着的手臂突然抖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因为王鑫远所言不差,他正是这么想的,而他妈在尚文军出事之后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这话。他力争上游,就是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所有东西,一个完整的家庭以及本该属于他的生活,那些原本就应该是他的,生活在风箱里的人,不该是他啊!
“我想告诉你:不是。”
王鑫远道:“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你妈是先于我妈认识了我爸,原本,如果她能安分守己,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可她没有。她先放弃了家庭,选择了尚文军,介入了尚玉萍的生活,后来如何,结果如何,都是她应该承担的,跟我妈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我妈在这中间做错了什么,那就是错把我当作亲儿子一样对待,才招来你们的嫉恨。我也没什么错,她弃我在先,我不认她在后,我和她算是礼尚往来,当然,也不存在交恶的问题,没有那个必要。你和你妈再出现无非就是像她当初介入尚玉萍的生活那样介入我们的生活,我跟你说,这是不道德的,也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每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缺失都无法填补。过了就是过了。”
“过了就是过了,再也无法填补。”蓝衣泽对这一句,有着更为深刻的认知。
尚文军多年来一直以“舅舅”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给足了关爱,然而,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怒了,他需要的不是“舅舅”,而是“父亲”。
这一点,尚文军没有做到。故而,到死,蓝衣泽都不肯参加他的葬礼,他没法原谅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却仍然让他忍受父亲的缺失过了那么多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多想有一个父亲,叫他一声爸,给他点一根烟,跟他喝上人生的第一杯酒,用一下他的剃须刀……这些缺失注定无法填补,而且,再也没有人能填补。
蓝衣泽鼻子里潮乎乎的,很痒,他拼命抑制住想哭的冲动,他已经成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嘴唇发颤,好几次,王鑫远都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然而,并没有。
屋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半晌之后,王鑫远才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妈在外头该着急了。你自己好生养着吧,坐牢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母子可以在里面团圆嘛!”
团圆?还在监狱?这人还能再可恶一些吗?蓝衣泽使劲咬了下唇,舌面上涌出一股子腥甜。
“你走!不要再来!”蓝衣泽抬了下眼皮,并没有往屏幕的方向看。
“正合我意。”王鑫远道:“所以,麻烦你不要动不动就上演自杀的戏码,让警察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也别企图以此换取点什么,坦白讲,你跟蓝娥,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在乎,更谈不上可怜。我要是你,就不会白费这种力气!太蠢!”
蓝衣泽使劲地挣下手臂,无奈被手铐死死地锁住了,他因为过于用力,手上的针管都滚起来了,李锐那边立即通知了护士。
“滚!”蓝衣泽发出困兽一般的咆哮。
“好!”王鑫远耸了下肩,临出门前,再次嘱咐道:“真的,别再折腾了,我不是每次都能如你所愿来看你的,咱俩没那个交情!”
蓝衣泽额角青筋暴起,气得狠狠一脚踹在床沿上。
原本,自杀这件事,虽然未成,但是,在他心里,对自己的这一壮举是有些英雄主义情怀的,没想到在王鑫远看来,竟是这般一文不值,还被他说成了别有用心。
“有什么能耐从这儿充大尾巴狼!”蓝衣泽狠狠地吞下一口血水:“你们要我好看,我偏不!咱们等着瞧,看看谁厉害!”
“对!十八年以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蓝衣泽的斗志彻底被王鑫远给激出来了:“我如今没了爹,妈也进去了,我若是也折在这里面,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蓝衣泽这态度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他转弯,他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地活下去,让王鑫远好好地瞧瞧自己并非他说的那般无能。
同时,他又想到:“我妈真是蠢,竟然想着让我投奔王鑫远,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高兴呢!”
他这半天老有幻觉,屋子里总能看到王鑫远那一副阴恻恻冷笑的声音,后背上起了一层的冷汗。
如此,他更加相信了王鑫远的话。
“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否则就不会眼看着我妈被尚玉萍送进了监牢!他恨我妈恨过这世上所有人!”蓝衣泽这个时候非常确信王鑫远是个心狠手辣的:“尚玉萍说他逼着我妈写断绝书。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蓝衣泽对接下来的治疗非常的配合。他如今不敢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我跟王鑫远是一个妈生的,尚且能如此,那尚书铭怕是更指望不上了,我妈和他妈那仇结得更大,我跟这俩人,都攀不上关系。”
他甚至后怕,王鑫远会因为钱的事起诉他,加重他的刑罚。
“我不能就这么折在他手上!”蓝衣泽仔细回想了一遍审讯过程,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个叫李锐的家伙,似乎对那个叫的老鸦很有兴趣。他脑子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李锐这边的人,观察着蓝衣泽的反应,颇有些意外,王鑫远走了之后,蓝衣泽似乎很兴奋,俩人会不会交流了什么?几个人不敢大意,赶紧报给了队长。
李锐正跟王鑫远说话呢,直接回了他们一句:“没事,让他保持兴奋,甭搭理。”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没想到啊,你小子嘴巴还挺毒的!”李锐想到王鑫远那些话,忍不住笑道:“那孩子都要被你挤兑死了。”
“本就如此。”王鑫远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下应该不会作妖了吧?”
李锐知道他担心什么,却又不点破:“我看你还是挺关心蓝衣泽的嘛!”
“滚!”王鑫远一提这些蓝字辈的人呢就燥得慌。
李锐笑而不语,冲他摆了下手,道:“跟伯母带好,我不方便出去!”
王鑫远哼了一声,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李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他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活该!”王鑫远说罢扬长而去!
李锐对着他的背影摇头,他突然发现这姐俩的脾气还真是一个样儿,都属于嘴毒心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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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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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活得吃力,费力又不讨好,得有人好好疼着才是。”李锐想到毛线,又是一阵心疼。
“这次杜云回来,得跟他好好谈一谈!”李锐自言自语道。
其实,昨晚挂断电话之后,他就后悔了,他这一通脾气发的毫无立场。
他早就知道毛线和杜云二人相互钟情,也告诉自己放手了。热恋中的男女发生关系是迟早的事,尤其是这个时代,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事的瞬间,他真的很想追过去暴揍一顿杜云,不是因为嫉妒,而是生气。
毛线于李锐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存在,他欣赏她的性格以及她的那种不急不躁的处世态度,这让她在众多将欲望贴在脸上的女生中格外注目,这种欣赏和喜欢不会因为她跟谁好过,或者嫁给谁而改变,他清楚地知道,毛线身上的这些闪光点不会被任何人抹去。不管对方是杜云,还是其他什么人,甚至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改变。
他生气的是杜云是如何忍心将毛线放在这种两难的境地的?若只是单纯谈个恋爱也就算了,这都已经有了这种关系了,怎么还没把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抹擦利索!这不是欺负人嘛?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人是杜云,李锐就忍不了。他当初是真觉得杜云能给毛线幸福才放手的,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幸福,他又凭什么放手?
当然,李锐最后还是用一个万能的理由开导了自己:她开心就好!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没了立场。然而,这脾气已经发了,难听的话也说了,李锐虽知杜云不是那种小气的性子,可毕竟是犯了禁忌。
“少不得要请他搓一顿了,不行就两顿!”李锐按了下干瘪的钱包,他这活儿干的倒是上瘾,就是荷包不够殷实,囊中羞涩啊!
“还得叫上王鑫远,让这个钱多多先生买单!”
王鑫远在车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想着一定是被蓝衣泽那小子诅咒了,不过他说了那么多欠扁的话,骂就骂吧,又少不了一块肉!
毛瑾在后视镜里观察着儿子的神情,觉得比来前轻松了不少,也就不言声了。王鑫远和蓝衣泽以后如何相处,她不干预,随着孩子的性子来。只是有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问问王鑫远的打算。
“鑫远,妈跟你们分开住?”毛瑾随意问道。
王鑫远想跟他妈说一下俩人的谈话内容,又觉得实在没啥好说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糟心事,不提也罢。然而,不说点什么,他这心里又有点憋得慌,正想着如何开口呢,冷不丁听得他妈这一句,脚下一打滑,差点把车踩灭了。
“妈,你吓死我了。”王鑫远这脑门上瞬间就渗出一层汗,好在他反应快,迅速将车停靠在便道上:“妈,你刚说啥?”
毛瑾也被他这一惊一乍地动作吓够呛,道:“我说,妈想跟你们分开住!”
王鑫远诧异地看了他妈一眼,问:“尼雅惹你生气了?”
毛瑾摇头:“没有的事。”
尼雅教训墨衍这事啊,的确给了她启发,孩子们都长大了,需要有个独立的空间了,若是老王还在,他们大概早就分开住了,拖了这么久,已经很难为孩子了,毛瑾不想讨人嫌,觉得这事还是早打算的好。
“那是为什么?”王鑫远有些纳闷,总不至于是生他气吧?不应该啊!
“没什么,你们都长大了,孩子也有了。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了。”毛瑾笑着拍了下儿子的手:“现在的年轻人哪有想跟父母住一起的呀,麻烦着呢!”
王鑫远的反应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意外,有诧异,更多的是不解……这些,对毛瑾来说,就足够了。
“妈,你是不是嫌我们太吵了?”王鑫远也想到了这两天的事,不过他想着的是尼雅跟他玩闹的那些话是不是被他妈听进去,当真了?
尼雅平日里不是那样的,事事以他为重,这次只是因为墨衍打了书涵才那么生气的,这个他能理解。
男人对儿子和女儿的感觉完全不同,像王鑫远就觉得儿子皮实,摔摔打打的没事,他很多男同学都读中学了还被父母混合双打的,不也活得哈好的吗?女儿就不一样了,娇贵着呢!
尤其是他家墨衍,长得那么漂亮,又聪明,他疼都来不及呢,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呢!若是反过来,书涵打了墨衍,他非得把那小子屁股揍开花不行。推己及人,王鑫远也能理解尼雅这当妈的感受,大约在这当妈的眼里,儿子和女儿也有所不同吧,所以,这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他闺女不挨揍,其他的都好说,说他两句重话算什么,打他一顿都成!
“儿子,妈没有嫌你们吵,就是想给你们多一些私人空间。”毛瑾笑道:“妈也这岁数了,毛病也越来越多,少不了惹人嫌的!”
王鑫远思虑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毛瑾干等了半天,却听得一句:“妈,你是不是看上哪个老头了?”
她这老母亲的脸面,差点儿没绷住,道:“瞎说什么!”
“那就怪了!”王鑫远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他最后只好认命一般,道:“妈,这样啊,你若是看上了谁家老头,咱就弄过来,放家里,我们可不去别人家啊!”
要说给家里招个老头,王鑫远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相比之下,他更不能接受他妈去别人家里,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自然是儿女成群了,他可不愿意他妈这把岁数了去伺候别人!这样的话,倒不如把人放眼皮子底下。
毛瑾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儿子是想歪了,只好如实道:“没有那事,妈就是怕你们不方便。”
她其实是愿意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尤其是有了这俩小的,她每天都得瞧上好几遍,觉得怎么疼都不够。这要是分开了,见面自然是不大方便了。然而她又觉得,儿女们大了,确实需要一些独立的空间,也该自己当家做主了。
“妈,这叫什么话!”王鑫远眼睛瞪得通红,“我小时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比现在烦多了,你不也没觉得不方便,把我养了这么大吗!那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不等毛瑾开口,他又道:“我不管,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那口气,简直就是个撒泼的小无赖。
“多大的人了,还耍赖!”毛瑾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软下来了。
没办法,她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被她这儿子拿得死死的。若是换了毛线说这样的话,娘俩少不得又要干上一仗,可是到了王鑫远这儿,毛瑾就狠不起来。同时她也知道,以她姑娘的脾气,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听到这么一句可心的话了。
“这父母呀,跟每个儿女相处的方式都不太一样。”毛瑾想到这里,又觉得好久没去看看她老娘了。
她娘家那边一共姊妹五个,她行三,在娘家真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毛瑾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反正她被冷落惯了,但是没想到等她家里条件好一些了,这些兄弟姊妹的心态都不大一样了,啥事有的没的都能扯上她,这些,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关系,真正让她介怀的是老娘的态度。
为人子女,每个孩子都需要从父母那里获得一些认同感。毛瑾不在意对娘家的付出,那些都是分内的,她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体谅一下她的难处,说上几句宽心的话,兄弟姐妹不理解也就算了,老娘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说出的话那才叫一个伤人,毛瑾每每提及娘家都有些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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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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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娘家出钱出力出头出面这么些年,您老就当是体谅我,别老想着挤兑鑫远的事,成吗?甭说他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了,就是个阿猫阿狗,养这么些年,我们也是有感情的,您让我难堪啊!”毛瑾始终记得她最后一次跟她老娘争吵说的话。
那次,她老娘想让她给侄子在公司里谋个差事,前提是职位必须在王鑫远之上。毛瑾实在是忍无可忍,跟她老娘大吵了一架,她老娘更是扬言没她这个闺女,打那以后,她就没怎么看过老太太了。逢年过节的,也是提前差了毛线送东西过去,免得见面了大伙儿都不痛快。
多年以来,毛瑾和她老娘的关系已经是“你强我弱,此消彼长”,她知道一旦她服了这个软,她老娘接下来定能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不断地试探她的底线,她必须得把关系控制在自己可把控的范围内,不能再节外生枝。
她也时常告诫自己在子女面前要有所保留,给孩子们更多一些选择的自由,总体上来说,她不是个严苛的母亲,不管对王鑫远还是毛线,都没有太多要求,大体上过得去就成。她希望自己和孩子们能在一个让彼此都比较舒适的距离内待着,可以不甚亲密,但绝不能过于疏离,那样,她会觉得很失败。
“鑫远,这事你不要一个人做主,好好地跟尼雅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毛瑾最终说道:“分开住也不会太远。”
“妈,你甭想了。我不同意。”王鑫远道:“这些事,我和尼雅结婚之前就谈过了。我是一定要跟你住一起的。”
“嗯?”毛瑾倒是有些吃惊,这什么时候的事?她这儿子也不像是有这种脑子的啊。
“嗯。”王鑫远给了他妈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平日里看着有些愚笨,却不是那种不长记性的,当初在元圆那里栽了跟头,给他爸气得直接将他赶出家门。他是再也不会吃这种亏了。
跟尼雅结婚之前,俩人就把双方家庭的情况详细说了个遍,一一交了底。
王鑫远讲得很清楚:“别说是娶你,就是娶了仙女,我也得带着我妈。”
这话要是一般人听了,也少不得矫情几句,偏偏尼雅从小的家庭氛围不是很好,家里常年缺一人,父母总有一人在值班,她很期待这种大家庭的范围。怎么说呢,有婆婆在,尼雅总感觉自己一到家就可以把脑子卸了,尽情休息,这一点对医务工作者来说,尤其重要。故而,尼雅对家里婆婆做主当家这事,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在嫁人这件事上,简直是开了挂了。
王鑫远说得轻松,毛瑾听着却有些心酸,这些主意从他儿子这脑瓜子里蹦出来,着实是为难他了,可见儿子的确是把她放在心上的,打那以后,也就不再提分家这事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娘俩就一块儿去了公司,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李明华从毛线办公室出来。
“消防演习的事,定下来了?”王鑫远问道。每年他们都要请消防队的人过来做一次演习培训,一般都定在一月末。
“已经联系好了。”李明华犹豫了下,道:“不过时间推后了一周,人家那边的时间排不开了。初步定在这个周六。”
“咱这边呢?”王鑫远脑子里粗略过了下手上的项目,半天的时间差不多可以匀出来。
“也可以,怕是要加两个班。”李明华道,这个他必须得说在前头,加班成本要高些,必须经过老板同意才是。
“倒班吧,别加班了。”王鑫远看了李明华一眼,道:“现场作业不许超过8小时。”
这马上就到年底了,谁家里能没点事,要打点的地方也比较多,工人的休息时间本就不多,再办点杂七杂八的,时间就更不够用了,这个时候加班,是很讨人烦的,而且也容易留下安全隐患。
“8小时?”李明华反问,这可比平常的作业时间还要短啊。
王鑫远点了下头,道:“安全第一。”
“好!”李明华马上回应:“我下去重新确认排班。”
王鑫远点头。
整个过程中,毛瑾都在一旁听着,没有言声,跟李明华也是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等他走远,王鑫远终于忍不住问道:“妈,你咋不说话了?”
“我儿考虑得如此周到,我还有啥可说的?”毛瑾笑道:“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王鑫远被他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我觉得现在赶工期没有意义,年下人心浮躁,能保证不出问题就好。年后早点开工,让不回家的那拨工人顶上,活还是能赶出来的。”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毛瑾笑道。
好与不好的,做几次就熟了,王鑫远需要的不是经验,是历练。所有的路,他都得自己走一遍,然后把那些弯道、岔口牢记于心,这事,没有捷径,必须是他自己个儿来。
他们娘俩进去的时候,毛线正抱着一摞员工档案挨个翻呢。
公司老员工比较多,员工档案做的也比较细致,最初还是毛瑾和老王手写填入的,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墨迹也变淡了,很难辨识。
“姐,这是干吗?”王鑫远很是好奇,这些资料是年前盘点出来准备报废的,重要信息已经让人重新誊抄过了。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随便看看。”毛线道。
“费眼!”王鑫远瞥了一眼就去泡茶了。他看着这一大摞纸张,感觉跟在学校里读书似的,脑袋都要炸了。
毛瑾却知道毛线不是随便翻着玩的,凑过去问:“你要找什么?”
“我如果说是练眼力,您信吗?”毛线抬眸,脸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这一看就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
毛瑾也不多嘴,照着她肩膀就是一掌:“滚一边儿去!”
毛线如今瘦得干柴似的,被她妈这一掌劈得眼冒金星,那幽怨的小眼,翻了好几下。
王鑫远进来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对他妈比了个拇指:“社会我毛姐,人狠话不多!”
毛瑾一个冷眼扫过去:“找打!”
“不敢,不敢!”王鑫远非常狗腿地凑过来,给他妈捶起了肩膀:“女士,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严肃点!”毛瑾憋着笑,扫了一眼毛线,问:“有什么问题吗?这些人我大概都有些印象,你说来看看。”
“没有!”毛线撑了个懒腰,顺手合上档案夹,左手拇指压下看到的那一页,暗暗做了个记号。
这一点,却没能逃过毛瑾的眼睛,心里想着:“她大概是觉得谁有问题,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既然如此,她就当不知道好了,毛瑾吹了一口杯里的浮叶,话题又揭到了别处。
毛线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查这个,完全是一时兴起,真没什么根据。可她这心里老觉得不踏实,年会上的节目报表那么轻易地流到了尚玉萍和蓝衣泽手上,让她觉得公司里不大干净。
这种感觉之前也有,但是,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次差点丢钱,她就不敢再掉以轻心了。她思来想去,最大的嫌疑仍然在李明华身上,可是这又说不通,打继父老王出事之后,就一直是李明华帮着撑起公司里这一摊子事儿,他的忠诚是有目共睹的,况且,毛线曾经提出要把整个工程这块分拨出去交给李明华自己打理,他也推辞了。
“如果李明华有异心,他当时就会借坡下驴应了。”
毛线脑子里过着跟李明华有交集的人,一圈一圈地排除下来,还是毫无头绪。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每每想到这就陷入了死胡同,完全没有出路。
“兴许是我把方向搞错了,除了李明华之外,我跟王鑫远也是有嫌疑的。”毛线索性抓过一张纸来,按照时间顺序将那天发生的事都串了一遍,她仔细地回想着每个小细节,甚至一些不甚起眼的人物,都在旁边标记出来,写到尼雅时,她这脑子突然有些开窍了。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怎么把她给忘了!”毛线敲了下脑门,问王鑫远道:“今年给员工家属的礼包都准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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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又挨了一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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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半天为这事发愁啊!”王鑫远眼眸里掠过一抹小得意,从门口的柜子了拿了两个礼包过来:“姐,你现在才想起来,晚了!早一个月前就定好了!”
他眉眼单纯,像极了跟大人邀功的小孩子,毛瑾在一旁又有些发愁了,她这儿子果真是心无半点城府啊!
毛线扫了一眼那些礼包,低头在电脑上噼里啪啦一敲打,不过片刻钟,王鑫远手里就多了一份致员工家属的感谢信,他边读边感叹:“姐,你真是我的偶像!太厉害了!”
“少贫!”毛线笑道:“你觉得没问题的话,就挨个签上名字。让人按联络簿上的地址寄给家属。”
往年的礼包说是给了员工家属,其实都是员工代领了,给没给的也没人追究,反正这福利是发出去了。毛线提出把福利直接寄给员工家属,这福利才算是实至名归啊。王鑫远再次感叹自己跟姐姐的差距,即使是很小的事,处理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选择不同,结果自然不同!”王鑫远不难想象那些员工家属收到包裹时的心情。别说人家了,他都有些期待了。
“让人事通知下去,对员工家属地址要重新确认一遍,务必做到精准,否则礼包无法准确投递。”毛线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王鑫远点头称是:“必须的!”
毛瑾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女儿的脸色,并无异常,她有些纳闷:“难道是我想多了,她只是为了收买人心?”
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警告道:“这马上就过年了,你可别作妖啊!”
毛线哼了一声:“要不礼包别送了?”
毛线这姑娘天生就有种能打岔的本事,总能把人拉到偏道上去,比如这会儿,毛瑾在意的明明不是礼包的问题,可她偏偏又说不出什么。
“算了,由着你们折腾吧!”毛瑾泄气,她可操不起这心了。
“早这样不就痛快了!”毛线也笑着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姐,你先别走!我们过一遍项目。”王鑫远暗暗对毛线使了个眼色。
毛线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的,现如今,王鑫远可不是从前那个棒槌了,对管理上的事有了一套自己的小妙招,那些项目信息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背地里早跟她显摆了好多回了。
“好啊!把你的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毛线说着颇为挑衅地看了她妈一眼:“比画比画?”
“幼稚!”毛瑾白了她一眼,直接拎包走人。
王鑫远做贼一般趴在门板上,听着他妈那高跟鞋敲击地面“哒哒”的声响越来越远,这才回头,神神秘秘地看向毛线:“姐,出大事了!”
“嗯?”毛线身子一僵,她这阵子心里老是不踏实,听不得这种话。
“妈要跟我们分家!”王鑫远一脸严肃地说道。
毛线长吁了一口气,照着他脑门来了一下:“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可不!”这对王鑫远来说是天大的事啊!好端端的他妈要闹分家,不是看尼雅不顺眼就是看杜云不顺眼。想想他媳妇一向乖巧,王鑫远下意识地把问题放在了杜云身上。杜云的问题就是他姐的问题,这准没错吧。
“姐,你想啊,咱妈好端端地突然要跟我们分家,这不就是……”王鑫远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
“小子!你姐我早就被你妈赶出家门了!”毛线说着白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她要分家,是你们娘俩的事,跟我有毛关系啊!”
毛线说着拿起手机照着捋了下耳边的头发,打留了短发之后,她就受不了长发了,一过脖子就觉得扎得慌。
王鑫远被她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吓住了:“姐,你这话可就过分了啊!咱妈当初那是为了促成你和杜云的好事不得已而为之,是大智慧!”
“分吧!早先要是你娶了元圆啊,早分八百回了!”毛线忍不住拿他打趣,“我说你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吗?”
王鑫远尴尬地咳了一声:“姐,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别老揭我短!”
元圆是王鑫远身上的黑历史,现在想想仍是荒唐至极。他是非常不愿意被人提及这一段的,就连之前跟他和元圆有交集的那些朋友也少有来往了。一方面他自己抵触;另一方面怕尼雅知道了笑话他。
“好吧!”毛线提起元圆也不由地想到了她跟何方那一段荒唐的婚史,在恋爱这事上,姐俩还真是半斤八两,谁比谁都好不到哪儿去了。幸好遇上了尼雅,不然王鑫远还指不定在哪个泥潭里打滚呢!
“她要分就分。”毛线认真地看着他,“好歹你也算是半个读书人,这事还不如老太太想得开吗?”
毛线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大约是因为她从未真正离过家的缘故,她虽是被“赶”了出去,可是没几天就赶上杜云回了老家,吃喝又回到了娘家,就连她那边的房子,隔三岔五的,她妈也会差了人去打扫,所以,对分家这事,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因而她忽略了王鑫远这边的感受。
“姐,咱妈只能跟着我,不能分家。”王鑫远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往后你嫁人也好,咱家招个上门女婿也成,妈必须跟着我。这一点,你放心。”
他这是在拉拢毛线,同时要打消她的顾虑。
毛瑾作为继母,方方面面都是说的过去的,反之,王鑫远这继子当得也不错。在王鑫远的认知里,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以前难过的时候都捱过来了,这会儿好过了,反倒要分开了,这一点,他不能接受。
毛线却不以为然,从前她还真考虑过这事,觉得自己得努力攒钱,给她妈挣一套房子,在得知她妈有那么多房子之后,就完全没了这打算。
“她的养老问题,还用得着你操心,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个吧,傻孩子!人家比咱都有数!”毛线心里再次为弟弟的智商感到担忧,对她妈囤房的事,却也只字不提。这事她还真不好说。
王鑫远只当是她是在犹豫,赶紧解释道:“姐,你看啊,就杜云他妈那样的,你跟她相处都够呛,再加上咱妈,那不得鸡飞狗跳啊!我这边就没事,尼雅很乖的……”
他后半句生生被毛线给瞪回去了:“咸吃萝卜淡操心,谁要嫁他了!”
王鑫远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这话点到即可,没必要说透,也就住了嘴,只是脸上还是有些委屈的,明明他是好心,怎么又挨了顿卷呢!
毛线不接他这一茬,问:“鑫远啊,若是没了咱爸留下的这点家业,你靠什么立足呀?”
王鑫远一愣,这肩膀就缩下去了几分,这事他还真没深想过。
“我姐可以继续做老师,尼雅还能做护士甚至是医生,我妈也起了个菜园子……”王鑫远想到自己身上,这脸色顿时一片灰败,的确,他到现在为止,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他现在这个位置,说难听点,算是继承了父亲的位置,可是他又没继承到他老人家的本事,业务主要靠杜云不说,管理也是马马虎虎,勉强说得过去。
“咱妈的事,不用你操心,她老了自然有老了的去处,不会睡大街的。”毛线半天才开了口,“鑫远,我们家的事注定不会少,从你奶我姥那会到现在你妈,蓝衣泽以及杜云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可是……”
毛线话锋一转:“我们不能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这些破事上,我们得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才是。”
王鑫远点头,这点他是认的,却也常感觉到分身无力。前些天年会的事就让他深有感触。
“我们现在就在一个泥潭里,好不容易要够着边边爬上去了,一大拨人过来扯你后腿,你怎么办?停下来跟他们撕扯?”毛线看了王鑫远一眼,“不能够啊!狠狠一脚蹬开,该干吗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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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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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蓝衣泽的出现确实让他焦虑,有些患得患失。他变得特别敏感,总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家里人的反应,这是他从小就练就的本事,他其实没有那么蠢,他特别会讨巧,知道怎么讨得旁人的欢心,尤其是家人,因为他熟悉每一个人的性格喜好。
他并不是真的介意跟他妈分开住,他的同学、朋友婚后还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很少,三代同堂摩擦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他担心这背后的原因,是不是他妈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够好之类的,他甚至比较在意姐姐对这件事的看法。他更怕的是,一旦分开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毛瑾对王鑫远是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同样,王鑫远对后妈毛瑾也是如此。他太需要一个家了,不允许任何人出来搞破坏。因此,蓝衣泽一出来他就慌了。蓝衣泽跟蓝娥不同,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他耗下去,故而,王鑫远这些日子很焦虑。
只是,他没想到被姐姐识破了。
“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儿!”毛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家里人认为你憨不过是为了愿意把你放在一个相对弱小的位置,保护你,可是,你不能真拿自己当憨子!”
王鑫远脊背一僵,脸上有些臊得慌。
“况且,你又不是真憨!我瞧着比谁都精!”毛线低头敛去眼底的笑意不叫王鑫远看到。
“姐……”王鑫远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换了往常,他一定是装傻打着岔就过去了,这会儿一下子被撕破了面具,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毛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家人的关系比较复杂,却也远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固,这点自信都没有吗?一个蓝衣泽就给你吓成这德性!若是那蓝娥再出来了,你还不得吓死呀?”
王鑫远一下子被戳到了心窝上,极不自然地挠了下头。
“你真当妈要分家,你能拦得住啊?那是个什么老太太?老奸巨猾、油盐不进的!”毛线看王鑫远情绪有些低落,又忍不住宽慰道。
她家这弟弟啊,心眼小的跟针别似的,容不下事,这疙瘩要是不解开,他估计什么都干不进去。毛线时不时得就得扮演一个精神分裂的姐姐,一边敲打着一边哄劝着,跟个神经病似的。
果然,她这番话之后,王鑫远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前豁然开朗:“姐,还是你悟性好!”
他由衷赞叹道,仔细一想,他读大学时,他妈就三天两头偷摸着去学校给他送吃食,真要是分开了,估计他妈也没那么习惯。王鑫远想到这一层,在嗓子眼里堵了大半天的那口气,总算是顺下去了些。
毛线哼了一声,很是得意!谁跟狐狸打交道久了,还能不学两招小狡猾耍耍啥的。
姐俩说话的当儿,毛线又来了个电话。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是接了。
“丽霞。”毛线先开了口,声音不冷不淡。
邓丽霞却顾不上这些,直问:“可有空?有事说!”
“好!你把位置发给我,这就过去!”毛线利索地挂了电话,顺手拎起包。
王鑫远也起身了:“姐,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是邓丽霞。”毛线回头嘱咐了一句王鑫远:“没啥事就早点回家歇着。”
“我……”王鑫远小声嘀咕了一句:“刚不是还嫌我不上进来着?”
“啊?”毛线没听清,再次回头。
“没啥。姐,你开车小心点,别着急!”王鑫远嘱咐道。
他眼眸里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因为在某个瞬间,他突然领悟了姐姐的良苦用心:尼雅越来越上进,他若是不赶上的话,是要吃亏的。
眼下,王鑫远和尼雅恩爱有加,这事儿,任谁都说不出口,也只有家里人才会这样明里暗里的提点着他。
同时王鑫远又想到:“我妈不是真的想分家,是觉得我们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些放不开。”
“尼雅跟我一样,都是善于讨好的人,可是人不能一味地扮乖巧,她内心的需求同样需要抒发,她对墨衍的惩罚同时也是对书涵爱的表达。”王鑫远这脑子里瞬间就清明了很多:“我妈正是看懂了这一点,所以主动提出要分开,给我们一些独立的空间。”
王鑫远终于想到了这一层深意,他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尼雅。
原本把书涵送给姐姐养着,就有些委屈尼雅。如今他把墨衍惯得这么蛮横,又打了书涵,让尼雅这当娘的如何不心疼?而他觉得这不过是儿女间的玩闹,不仅没有教训墨衍,还埋怨尼雅小题大做。尼雅就是有再大的委屈,当着他妈和他姐的面,也是不能跟他较这个劲儿的!
“我为人夫做人父竟是这般失败。”
王鑫远再也坐不住了,他看了眼腕表抓起桌上的手包急匆匆地出门了,门外刚准备敲门进来打扫卫生刘香云被他突然拉门的动作一大跳,杵着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是老板看上去又没那个功夫听她说。
“刘姨,一会儿记得锁门!”王鑫远顾不上寒暄,直接丢下一句就走了。
刘香云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只是很忙,是我多心了。”
她轻拍了下胸口,一手托着抹布到处擦拭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托在腰上对屋里拍了几下,还不时回头往门口看。
王鑫远下楼才发觉车钥匙没带,故而又折了回来,拐过走廊的时候,正看着刘香云拖着一个垃圾袋往外走,看上去还有些沉。
看到他的瞬间,刘香云手里的黑色袋子跨擦一下就散了,她慌忙弯腰拾起,重新拢好口袋,又回头冲王鑫远笑道:“王总,是不是落东西了,正好还没锁门呢!”
“嗯,车钥匙。”王鑫远直接跨过她进屋拿了钥匙走人。
刘香云则抓紧垃圾袋子在门外候着。
“给我吧,顺手带过去!”王鑫远看了眼她手中的袋子道。
大的垃圾箱在靠近走廊的位置,王鑫远正好路过,他一向体恤员工没什么架子,加上这刘香云又是李明华家杨珍平的表姐,王鑫远自然拿她当自己人了,待她更是不同别个。
要说这刘香云也是个命苦的,她右腿天生比左腿要短一些,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干活不大方便,听说在老家那边老被婆家人欺负,杨珍平实在看不过去了,就介绍她到公司里当了保洁。
王鑫远知道后就让她收拾办公室,平常也协助行政的干点散活之类的。这刘香云倒也是个勤快的,那办公室里一天要擦上好几回,大伙儿都喜欢她,甭管年纪大小,都亲切地喊她刘姨。
“脏,我自己来。”刘香云神色略有尴尬。
王鑫远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不再勉强,只嘀咕了一句:“我这办公室怎么造出这么多垃圾!”
刘香心下一紧,眼珠子急转,跟被人冷不丁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似的,怎么都稳不住。
好在王鑫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随口一说,就赶着下楼了。
刘香云脸色通红,拉门的手有些发抖,但她仍是不慌不忙地锁好了门,再一瘸一跛地将那只黑色塑料袋拖至装垃圾箱里,当然,她的另一只手里的抹布也没闲着,一边走一边随手蹭着墙壁。
“劳动使我专注,从而忘记紧张。”
这是刘香云的独门小诀窍,走廊里有一个地方装了摄像头,她必须让自己看上去很“放松”或者很“忙碌”。
半路上,遇见两个刚从外出回来的资料员跟她打招呼:
一个说:“刘姨,这墙皮都要被你蹭掉了!”
另一个笑道:“是啊,刘姨,你收拾这么干净,我们都不好意思下脚了!”
“要的!要的!你们不下脚,这地上就没灰了,我可不就要失业了?”刘香云笑道:“我天天巴不得你们回来脚底多粘几块泥巴呢!”
她笑声爽朗,带着一股子豪放劲儿,任谁听了,都想跟着笑上两声。
“这是你的个人魅力,你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比大多数都要优秀,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刘香云想到这句评价,眼睛就不由得弯了起来。
“俺们庄稼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你们就等着瞧好吧!”刘香云想着上个月她公公骑摩托车摔断了腿,她啪嗒一下撂下两万块钱时她婆婆以及她男人那个震惊的眼神,她就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一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赶上二十四个小时!
“工作使我快乐!”这句话用在刘香云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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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女朋友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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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赶去了邓丽霞所在的咖啡馆,一见着人就问道:“怎么了?”
毛线是邓丽霞在天津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这种地域优越感,让毛线认为应该保护邓丽霞,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故而电话里邓丽霞一说有事要谈,她就二话不说直接赶过来了。
“坐下说!”邓丽霞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放进里面的座位上,又往沙发里面让了让。
“怎么回事?”毛线脱了军绿色棉服,露出一件薄荷绿的卫衣,看上去跟学校里的女大学生差不多。这倒让邓丽霞有些羡慕,这毛线明明长得一般,身上却自带了一种少女的憨气,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以及长相。
“你下学期可能会被调到外地去。”邓丽霞直言,她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奔过来。这种调动是非常敏感的,搞不好毛线以后就回不来了。
“嗯?”毛线愣了一下,她没听过学校还有这种操作。片刻之后,她想到院长找到谈过说出国的事。
“不是已经拒了吗?”毛线心里犯着嘀咕,眼眸里掠过一丝疑惑、
“不是去外国,是外地!”邓丽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的?”毛线脱口而出。她跟邓丽霞“冷战”有些日子了,她确定自己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切!什么玩意儿!”邓丽霞翻了她一眼:“当谁都跟你似的:重色轻友!”
“哎!为了男人跟我翻脸的好像是你吧!”毛线也回了她一个大白眼:“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啊!”
“你走!你走!”邓丽霞嘴上硬气,手臂早就放进毛线的臂弯里了:“哎,我真讨厌你啊!”
“我也是!”毛线将她的手臂拨开,嫌弃地掸了下衣袖。
俩人就这样一边互相嫌弃着,另一边又打听着彼此的近况。在得知邓丽霞马上又要回老家的消息时,毛线又犯贱了:“你带的东西多么?我送你去机场吧!”
邓丽霞莞尔一笑:“用不着,这回我有伴儿。”
“有伴儿?”毛线诧异地看向邓丽霞,她身着一件孔雀蓝色的麻花毛衫,内搭一件牛仔衬衣,头发随意编搭在一侧,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再看那眉眼,竟有种神秘感。
“恋爱了!”毛线下意识地想到李锐身上:“这么大的事,这小子竟然一声不吭,鸟悄地就把事办了,不够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顺路。”邓丽霞脸上飞起的一坨红晕出卖了她的内心。
“李锐够可以的啊!工作爱情两手抓!”毛线感叹道。
邓丽霞捏着杯子的手倏地紧了下,眸底闪过一丝痛色,当然,很快又被她敛去了。
“不是他。”邓丽霞声音很轻,说不清是感叹还是遗憾。
“嗯?”毛线彻底呆住。
这邓丽霞为了李锐要死要活地还差点儿跟她闹翻,怎么那么快就放手了?看邓丽霞的样子,对李锐显然是余情未了啊,难道是被胡心瑶那小妮子近水楼前先得月了?毛线这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疑问。
邓丽霞也不打算隐瞒了:“我其实是个小心眼的人,容不得自己的另一半心里还念着其他人。”
说罢,她看了眼毛线,笑道:“再说那李锐也不是什么良人,他一人身上就背了四个老人,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又没有你那么殷实的身家。”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眼眸低垂,眼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尽力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理由?”毛线哼了一声:“邓丽霞,亏我还当你是条好汉呢!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你若是真介意李锐曾对我有点意思,那你一开始就不该勾搭人家。”毛线直面邓丽霞:“以你邓老师的智商是最后才看出李锐对我有过那么点意思吗?若是那样的话,那我倒应该感谢你从中撮合过我和李锐了?”
邓丽霞被毛线怼得哑口无言,她的确是第一次见李锐就知道他对毛线有意了。当然,开始约会的三人行,她也是故意拉上毛线,同时向两人表明了态度。甚至可以说,她通过毛线约李锐,本就是为了给她传递一种信号。否则以她这种性子,是万万不会主动出手的。邓丽霞不是没有过爱情的经历的人,坦白讲,她是个被动型的选手,始终信奉一句:爱情里,先出手的那个人先输。
“还什么他家负担太重?李叔是什么人?国家正式机关退休干部,待遇比你我都好,养他自己养李婶是没有问题的。李锐父母虽在农村,可现在农村也有医疗合作,报销比例比城镇还要高。再者说了,以李锐的性子,还会让你养着他不成?”毛线狠狠地夹了她一眼:“你真是把人瞧扁了!”
邓丽霞被她这一通数落,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半晌之后,早就收拾利索,恢复了平静:“男婚女嫁,讲究的不就是资源互换吗?我出身本就差了一截,找个条件好些的拉低差距,也无可厚非吧!有几个人能有你那样的底气?”
毛线嘴巴微张,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的确没法否认这些资源给她带来的便利,可是非得这么比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如今的贫富差距是大了些,可是再穷的人,靠着智慧或双手,都能解决温饱问题,穷也好富也罢,在基本的生存需求得以满足,诸如吃喝拉撒睡普遍都不是问题之后,真正拉开差距的是,是人的思想呀!
邓丽霞跟毛线那些土生土长的本地朋友不同,她脊背上似乎有一根绳子扽着,让她时刻保持着挺拔向上的姿势,她比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要努力,而且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这一点,让毛线颇为欣慰,因为她知道,即使她一无所有,也可以像邓丽霞那样傲娇地活着。她也是这样教育她的学生的,人生艰难,需要一种大无畏精神支撑着捱过这一世。
邓丽霞身上就具备这样的力量,那样的她,是毛线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曾说过她将来结婚一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她之所以努力上进,就是想要一个能自己主宰的生活,毛线至今仍记得她说那些话时眼里迸射出的光彩,那样自信勇敢的邓丽霞,让她羡慕不已。
在学校里,当她听到一些有关邓丽霞的风言风语时,会下意识地抵触,她不能容忍别人恣意抹黑那样努力上进的邓丽霞,就连遭遇她的冷暴力,她也忍了,她一次次低头去求和,自觉地消化对她的怨恨,因为她从心里认可邓丽霞,她希望跟这样的人做朋友,甚至可以说,她时时刻刻都想要保护邓丽霞,保护那些对抗艰难的人,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她们走了她本应该走的路子,她很清楚,如果不是继父老王,她可能会走得更艰难。
故而,从情感上,毛线是希望看到邓丽霞和李锐能够修成正果的,无关其他,只因为爱情。
邓丽霞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对毛线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毛线眉头微蹙,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她是没有资格给邓丽霞说什么爱情忠告的,本身她就相亲无数,最后还是一塌糊涂,不是个正面例子。她也清楚,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非对即错的,邓丽霞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也有选择婚姻的自由。作为朋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了。
“你呢?”邓丽霞故作轻松地将话题扯到毛线身上。
“老样子。”毛线轻描淡写,不是她故作高深,是实在没什么可谈的。
邓丽霞摇头轻笑:“我倒觉得你跟李锐挺配的……”
这话是她早就想说的,当初在医院里,毛线和李锐好一番慷慨激词,面对二选一的问题,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彼此,邓丽霞当时就想啐他俩一脸:“那么舍不得的话,你俩倒是好去呀!”
毛线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邓丽霞心虚地吐了下舌头,这种试探对毛线来说毫无意义。她从一开始就没把李锐放在心上,为此,邓丽霞还挺为李锐不平的。可是,若要俩人真的搞在了一起,她又是不大情愿的。这种矛盾心理让邓丽霞在面对毛线时总有些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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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塑料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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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霞开始反思自己跟毛线的友情:“奇怪,我明明该盼着她好的,可是在这件事上总是过不去!”
她脸色绯红,不肯再与毛线对视。
“德行,为了个男人跟我闹这样!瞧那没出息的样儿!”毛线哼了一声,抓起面前的柠檬水一灌到底。
“你还不一样!”邓丽霞嘟了下嘴,毫不客气地怼她。
“再见!塑料友情!”毛线提包作势要走!
“好走不送!”邓丽霞不甘示弱。
她光顾着斗嘴了,直到毛线出去了才想起还没问她关于去外地调动这事有什么打算了。邓丽霞的消息来源非常可靠,这事十有八九是定下了。
“早晚得让她气死!”邓丽霞对着窗户外的人影叹了口气,又喊人服务生续了一杯咖啡。
原本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回家收拾东西的,可是莫名地她不想动弹,就这样傻愣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穿梭的人群发呆。
大约每个地方的人都有一种排外心理,比如市里的看不起郊区的,本地的瞧不上外地的。但是在天津,这条歧视链是无限循环的,简而言之,有地主优越感的天津本地人即使身处市中心也不可幸免地被在这个城市里扎根下来的外地人鄙视,彼此之间毫不掩饰地赤裸裸地羡慕嫉妒恨造就了“哏都”人民“痛并快乐着”的病态幸福生活。
身为异乡人的邓丽霞对这座城市有种特别的情感,怎么说呢,既想融入又时不时有点排斥。这种复杂的心理,放在她和毛线的关系上也说得过去。
“既想着她好,又不想她太好,胜过自己太多。”邓丽霞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个神经病,像是吴家窑出来的。
马上她又意识到,吴家窑这样的梗也只有生活在天津的人才能听懂。
“我算是已经融入这座城市。”邓丽霞对着外头的灯火出神,手里把玩着一串新房的钥匙。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她也常这样发呆,在学校宿舍,在出租房里,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一部分,因为万家灯火中没有一盏是为自己而亮的。
她就像一个在水里飘着的人,目之所至,都是动荡,好在毛线给她投了李锐这么一棵浮木,她满心欢喜,不顾廉耻拼了命地去勾,却还是没能抓住……那种失落和绝望大概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毛线也不能,她和其他人一样,隔水观望。
所有人都觉得她能力很强,一个人也能混得非常好,然而并不是,她晚上睡觉从来不敢把灯都关了,她出租屋里厨房的灯常年亮着。毛线常说她马虎,忘记关灯,其实不然,她是故意留了一盏,像这样的冬天,她晚上下班回来看到厨房的灯亮着,就好像家里有人一般,她会特别高兴。
当然,这些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讲。
邓丽霞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批评式的教育,在她妈眼里,哪儿哪儿都不够好,她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把这样真实怯懦胆小的一面展现给她妈,她老人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相比打骂,她更怕的是失望,从小品学兼优的邓丽霞如何能够让自己的老母亲失望呢?这说不过去,她不敢,也不能,她像一只被驯化过的家犬,卑微而忠诚。
她曾许下豪言壮志,说将来要嫁给自己爱的人,在毛线看来,那是极大的自信,却不知那是她自卑到极致的绝地反抗。
在邓丽霞看来,自己无论是身家,能力还是家庭关系都不如毛线,她唯一的优势,大约就是长相了,凭借这一张还算好看的皮囊,找个像样的对象不算什么难事,至少不用像毛线那样在相亲市场上被人挑挑拣拣的,从来只有她挑人的份,直到遇上了李锐。
对李锐,邓丽霞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她也的确是铆足了劲打算好好地谈一场恋爱的,结果呢,生生被李锐闪了个大马趴,还拉着毛线在一旁围观。所幸她运气不差,又遇上了罗金锁,将她在李锐面前矮下去的那一截,都找补回来了。邓丽霞曾经费尽心思地讨好过李锐,很能理解罗金锁对她的用心,故而几乎没有犹豫就从几个追求者中锁定了罗金锁,享受着他的各种讨好。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她仍是感觉空落落的,她说不上为什么。
“我大约也没有那么喜欢李锐,可能只是在跟自己较劲儿,甚至是想从毛线手里争点什么。这样是不对的,人还是要向前看的。”邓丽霞如此说服自己。
这次罗金锁提出跟她一起回家拜见父母,原本邓丽霞觉得快了些,可罗金锁是有备而来,他拿出一串新房钥匙给邓丽霞:“无论认识多久,我们都不可能一次性在婚前解决所有的问题,总是要慢慢地相处,发现彼此的好与不好,我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处处让你满意,可是我一定能够保证在我们交往期间,尽我所能去爱你,保护你。在我看来,任何不能落到实处的承诺,都是没有意义的,这套房子就是我的一部分诚意,无论我们之后如何,你都不会在这个城市里居无定所。”
邓丽霞接受了,她要的不是房子,而是那份随时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当然,有房子也是好的,谁跟钱过不去啊!以她一个半吊子大学辅导员的薪水,在天津混上一套房子,不吃不喝少说也要捱上二十年吧。
“把这事透给了毛线,就等于是透给了李锐,省的再见面尴尬。”邓丽霞这次是彻底豁出去了,她本就是干脆利索的性子,既然接受了罗金锁,自然不会跟李锐那边再黏黏糊糊的了。
“好像人家也没有黏着我。”邓丽霞想到这大半年来跟李锐的联系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主动,她这心里又有些发酸:“他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
邓丽霞用手指绕着发尾,一根一根挑着发尾开叉的头发,这让她跟整个咖啡馆高雅的格调有些不搭。
“我怎么把自己整得跟个怨妇似的!”邓丽霞意识到这一点,麻溜地收拾起东西走人,当然,她没忘记用纸巾包好扽下来的几根碎发,带走。
邓丽霞不知不觉在咖啡馆里坐了好几个钟头,再出门时,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甬道上仍有一些残留的落叶被风卷起四处滚落,邓丽霞闷了一下午,这会儿神清气爽,追着落叶一路小跑着,如孩童一般。
“姑娘,你几岁了?”有个声音从身后穿过来。
邓丽霞愣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地上挺拔的身影,两眼完全放空,没有任何色彩。
不等她回话,李锐已经绕到了邓丽霞面前:“多大人了,走路也不看着点!”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异,半是埋怨半是关心,以俩人如今的关系,有些不合时宜。
半晌,邓丽霞抬眸,笑道:“好巧。”
她那笑也有些古怪,像是临时粘上去的,又没来得及抹平接口,看着有些搁愣。
李锐顿了顿,道:“听说你要结婚了。”
他完全是陈述的口气,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邓丽霞心中那个伟岸的李锐,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土崩瓦解了,她微微颤抖了下,笑道:“你要来吃喜酒吗?”
李锐愣了下,道:“要的,不出任务的话,自然要亲自去给你奉上红包的!”
邓丽霞点头,心里像落了满满一层灰,呛得她眼睛发酸。
“还是算了。”邓丽霞笑了一下,解释道:“谁婚礼上愿意招惹警察呢?成心给我添堵不是?”
李锐挠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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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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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很厉,打在脸上就跟刀刮一般,邓丽霞不由地缩下脖子,顺手裹紧了大衣。
李锐停下,将自己身上的棉服脱下来:“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啊?”邓丽霞感觉嘴巴都要被吹歪了,出口的话也有些发飘。
“在天津生活,只需要两件衣服,T恤加棉服。”李锐说着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你这种大衣就是个花把式,风一打就透,最不抗冻了。”
“哦!”邓丽霞应了一声,只感觉身上一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裹着了,马上,她就想到自己应该拒绝的。
“我们如今什么关系都不是,这样不合适。”邓丽霞想到这一层,歪了下肩膀,欲将衣服拿下。
李锐眼疾手快,摁住邓丽霞的手:“先别,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手上有一层薄茧,被风这么一吹,又冷又硬,剌过皮肤时有些痛感,邓丽霞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李锐反应过来,赶紧收手,道:“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没。”邓丽霞摇头,隐没在暗夜里的眸底满是痛色。
“那就好。”李锐停下,背风而立,邓丽霞顿时觉得身上寒意减弱了不少,她亦站定,等着他开口。
“我要为之前的事情,跟你道歉。”李锐挺直了腰板,马上又考虑道邓丽霞的身高,略微低头,半晌才调整好情绪:“你之前问过毛线,我和你,她跟谁更近的问题,我当时说,如果你也想让我在你们之间做个选择的话,那我选她!”
邓丽霞身子一僵,寒意顺着血管四处乱窜,她抬眸,粗暴地打断:“这答案我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重复了!”
这是这干吗?羞辱吗?
邓丽霞索性一股脑儿地把话说明白:“李锐,我是看上过你,可如今,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马上就要订婚了。很抱歉,你的那些答案对我来说,不构成任何打击。”
她只急着撇清关系,说完了才发现舌头还是僵着的,可见那声音是有些刺耳的,可她并不怯场。人嘛,脸面还是要的。她邓丽霞再无能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李锐自暴自弃。想什么呢?这世道,谁离谁还活不了了是咋地?哎哟!小伙子,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喔!
邓丽霞肩膀一抖,伸手一扯,棉衣就甩向李锐,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这次,邓丽霞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她脑袋微侧,嘴角微微翘起,看向李锐的眼睛里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李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打开方式才对嘛!他认识的那个邓丽霞文能横眉怼学生,武能光脚抓小偷,野着呢!
邓丽霞心头一颤,刚提起的气焰被他笑没一半,脸上一片滚烫,这让她很是气恼,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李锐,正要发作之际,李锐开口了。
“我之前的答案有问题。”李锐正色道:“如果我们在一起,那你就是我的爱人,我们才应该是最亲密的,我们的关系自然要优于其他一切关系,家人、亲人、朋友都应该排在后面。”
这一番话,是毛线说给他的。
从咖啡馆出来之后,毛线就给李锐打了电话,说了邓丽霞这边的事。
她一直觉得李锐应该是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伤着邓丽霞了,不然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思来想去,她觉得问题就应该出在医院的那天,原本她是好心,想逼着邓丽霞去跟李锐把话挑明了的,没承想最后闹成这样。同时她又觉得李锐心里未必就没有邓丽霞,那日在医院里,邓丽霞磨破双脚扑向李锐的画面她是记得的,她相信,在那个瞬间,李锐心中的某个地方一定是被触动了的,只是他反应迟钝,不自知罢了。而邓丽霞这边,对李锐,很显然是余情未了。
这事老也不说开,不只李锐和邓丽霞会错过,她和邓丽霞以后也没法处了。
“若是李锐心里有邓丽霞,今儿就是一个机会!”毛线猜测邓丽霞主动约她,透露罗金锁求婚的事,在她心里也是给李锐留了门的。故而她把事情都说了,并问李锐那天后来在医院里到底怎么回事。
李锐本是不想说的,可又怕毛线多心,索性就把那日医院里二人的对话内容说了,当然,他还是隐去了邓丽霞质问他是否喜欢毛线那一段。
“你真是蠢!”毛线在电话了把李锐好一通数落:“哪个姑娘不想在另一半心里占据第一位?这爱人的关系本就应该是最亲密的呀……”
李锐当即想到了他和杜云在毛线心目中的位置,他一下就理解了邓丽霞当时的心情。
“的确很难受。我会去跟她道歉。”李锐挂了电话,交代了手头的事情,直奔咖啡馆这边来了。果然,像毛线说的,邓丽霞还没有走。
李锐也不好贸然进去找她。他迎着寒风在咖啡馆外边的墙角下等着她,看她一个人发呆,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扯了一根又一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难受。他总是会想到邓丽霞光着脚扑进他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疯癫模样……
他知道自己对邓丽霞是动过情的,至少在那一瞬间,他是有过的,尽管一直都不想承认这一点。他总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滥情,特别对不起毛线。对邓丽霞,也不公平。所以,他提出一个暂缓的方案: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把毛线彻底从心里清理出去,再来考虑邓丽霞的提议。
然而,那天的事情发展有些突然。
邓丽霞对毛线的那一番拷问惹恼了李锐。他跟毛线认识这么久,从不舍得让她为难,故而他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情感,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看着她。邓丽霞的行为,是他所不能容忍的。甭说从前,就是放到现在,他也不能忍。喜欢是他自己的事,质问人家算怎么回事?这种做法,在李锐这里,完全说不过去。
可毛线的话到底还是说动了他。
她说:“爱人不同于别个,是跟我们最亲密的人,父母会变老、孩子会长大,唯有爱人才是那个一直陪着我们的人,必然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邓丽霞问你这件事,可能提问方式,时间,态度不对,但是立场是没有问题的。她跟我不同,她是想要成为你的爱人。”
李锐不是个愚笨之人,自然懂得毛线这一番话的深意,故而他来找邓丽霞,告诉她一个正确答案。
“应该?”邓丽霞心头一颤,躲着树影暗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李锐看向邓丽霞的眼神有些犹豫,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吗?可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啊。
邓丽霞被眼眸里投射过来的犹豫灼伤了,她知道这话必然不是出自他真心。应该……但是,这一转折,前面那些应该的话,就给转没了,都成了空话,屁话!邓丽霞不想听那些扯淡的话了。
“李锐,这些答案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邓丽霞仰头,对上他的眼神格外镇定:“我以前对你是有过心思,但是,现在没了。所以……”
她一咬牙,后面的话就出来了:“我想我们以后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那一刹那,李锐是静止的,许是天气过于恶劣的缘故,他感觉整个人都僵了,甚至还有些耳鸣,完全不知所措。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邓丽霞已经跑开了。李锐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确认她脚上穿着鞋子之后,这才回神,驱车离开。
原本他来就是为了解个心结,这话说了,谦也道了,可是他这心里竟是没有由来的沉重,让他很是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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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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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这边下班前来了个急诊病人,等她交接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故而她看着在医院门口候着的王鑫远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冷不冷啊?”
这几天天气不大好,几乎每天早晚都有大雾,天阴路滑看不清,尼雅也就不开车了。
这王鑫远一声不吭就跑了过来,让尼雅误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跟我去个地方。”王鑫远不由分说地将尼雅拖进车里。
尼雅就这心就提起来了,果真有事。可任她怎么问,王鑫远都不说。他这开着车子,又赶上晚高峰,尼雅也不敢较真,就老实候着,脑子里天马行空胡乱猜测着。
等王鑫远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扯了下他的衣角:“放出来了?”
她说的蓝衣泽。
能让王鑫远避着家里人出来见面的,准是蓝娥那娘俩,如今蓝娥还在号子里蹲着,那八成就是蓝衣泽了或者至少是跟蓝衣泽相关的人。这在件事上,尼雅是全凭王鑫远自己做主的,他说打就打,他说和就和,尼雅只充当帮手,不参与决策。
王鑫远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放进大衣兜里,拖着尼雅直接去了包间。
背着婆婆出来跟蓝字辈的人见面,尼雅到底是有些心虚,故而一路上都有些小心翼翼。倒是王鑫远仍是大大咧咧的,一上二楼就嘱咐服务生赶紧上菜,先来个汤。
尼雅只当是人已经到了,进了包房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她莫名松了口气,问道:“人呢?”
王鑫远捏了一些她冻得发红的鼻子:“这不是嘛!”
尼雅脸皮子薄,不习惯在外头这般亲昵,伸手推了下王鑫远:“有点正形!”
“好!”王鑫远果然听话,抽回了手,然而下一秒他的举动真是要闪瞎了尼雅的一双美目。
他竟然起身,在尼雅面前站定,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媳妇!我错了!”
尼雅眼前一晃,人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去!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她回头瞧了眼包房的门是关着的,这才拉了王鑫远的衣袖,悄声问道:“你又闯啥祸了?”
“闯祸?我是那么没溜的人吗?有这么盼着自家爷们出事的吗?这媳妇家教不严啊!”王鑫远脑子里啪啪啪飞出好多心思。
王鑫远原本是很严肃的,他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却被这蠢媳妇全给毁了,然而他又不能发作,故而忍得满脸通红。
尼雅一看,难于启齿,这问题有些严重啊!
“王鑫远!”尼雅啪一掌拍在桌子上,揭竿而起!
好死不死的,服务生端着一盆烫进来了,冷不得听得这一声厉喝,手一抖那汤盆就歪下去了。
三人同时发出“哎”的尖叫,还是没能挽回那一盆热汤。
“对……对不起!”服务生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汤盘下有拖盘,倒是没烫着他,只是这汤全洒了,想想这汤钱,他这心里……还不如烫一下呢!
“没烫着吧?”尼雅到底是医护人员,一把拽过服务生的袖子检查了起来。
王鑫远在旁边重重地咳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你们进屋都不敲门的?”
“对不起,先生,是我冒失了。”服务生连忙道歉,并缩回了手:“没烫着,不碍事的,谢谢您。”
“倒是不严重。”尼雅四下环顾了一圈,没看着凉水,催促道:“先去厨房用的冷水管上冲洗一下。”
“好,好!”服务生连连点头,他手背上只是被溅出来的几滴汤汁烫了下,不碍事的,然而这位夫人实在是人美心善,他实在是不好拒绝,故而一路小跑着出去了,同时喊了另一位同伴来帮忙收拾现场。
有外人在,俩人都不好说什么。
只是王鑫远这脸一直是板着的,这让尼雅很是不安。
好不容易捱到都收拾利索了,先前那位服务生也敲门进来了,他先对王鑫远道歉:“对不起先生,耽误您用餐,我马上请厨房再做一份,还要一样的,可以吗?”
“换一份。”王鑫远道:“之前的那一份,也记在我们单上。”
那服务生也是个人精,马上明白这是不追究他责任的意思,当即道谢,想着一会儿去跟大堂经理申请赠一壶果茶啥的。他本想问问人家喜欢什么口味儿的,看着眼前这位一脸严肃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之间进门时的那一出,立马闭嘴退了出去。
尼雅刚才起了范准备诈一下王鑫远的,被那服务生一搅和,那气氛全没了,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甭管什么事,好好说。”
“嗯!”王鑫远的心思还停留在尼雅刚刚拽着那服务生的胳膊上,他觉得回头必须要跟媳妇谈谈男女有别这件事了。
他这人不善于思考,一走脑子就显得心事重重,尼雅就觉得问题更严重了,这小心肝咚咚地跳着跟打鼓一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总是有意识地模仿婆婆和姐姐的言行,故而越是着急越显得沉着。
等王鑫远反应过来尼雅是等着他说话的时候,差点儿笑场,他忍了几忍,重新调动了情绪,这才开口:“媳妇,你教训墨衍这件事,做得非常好!我不该拖你的后腿!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等等,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你到底要说啥?”尼雅有些沉不住气了,王鑫远这话怎么说的稀里糊涂,颠三倒四的。
“媳妇!我就是要告诉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子不教父之过,墨衍犯了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做得不好!理当受罚!”王鑫远说着蹲过去,拉着尼雅的手朝他脸上打了一下:“今儿妈不在,姐也不在,我王鑫远任凭媳妇发落,保证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就这事呀?
尼雅心里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墨衍这件事上,尼雅心里的确不舒服,看得出来她收拾墨衍和王鑫远爷俩,家里人都不大愿意,墨衍实在是小,这一点,连保姆都看不过去。可是尼雅就是觉得这墨衍不管不行,这书涵是她的儿子,又不是亲戚,怎么就被她这闺女给熊成这样呢?这会儿孩子小是不懂事,可是等她熊习惯了,谁还管得住?
王鑫远看她不言声,抓着尼雅的手一使劲,脸上啪就挨了一巴掌。
尼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她本是毫无防备的,被王鑫远这么一拽,手就上去了。她看着王鑫远的右半边脸上的手印子由白一点点变红,心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
“媳妇,这边再来一下,要对称!”王鑫远说着又去抓尼雅的另一只手,这次被尼雅一把甩开了:“王鑫远!你神经病啊!”
“媳妇说我是我就是!”王鑫远将脑袋往尼雅怀里蹭了蹭,跟只小狗一样。
尼雅是坐着的,王鑫远是蹲下去的,这会儿又俯在她怀里,故而她很容易地看到了王鑫远后脑勺上的几根白发。
尼雅想到打公公走了以后,王鑫远就被迫顶了上去,每日起早贪黑忙前忙后的,心里就不由得发酸。
“亲爸没了,亲妈又是那个奶奶样儿,有还不如没有!”尼雅想到这一层就觉得王鑫远太可怜了。
“我真是太不懂事了。他那么累,还折腾了他一宿没睡!”尼雅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我本该跟他一起好好地报答婆婆的养育之恩,如今却叫他这样……”
尼雅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下来了。
王鑫远察觉到她的异样,赶紧起身帮她抹泪:“媳妇儿,你别哭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那俩孩崽子你想打想骂……”
他后面那“随便”俩字没说完,嘴唇上就被一片柔软覆上了,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王鑫远心尖一颤,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尼雅可不是这么主动的性格啊,生那一对龙凤胎他可是费了老劲儿了……
再回神时,尼雅已经抹了眼泪,不好意思地咕哝了一句:“好好地打孩子干吗!不是亲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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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夜半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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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王鑫远拧眉,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亲生的,亲生的!”尼雅赶紧推了他一把:“快坐下,一会儿该来人了!”
“来就来!”王鑫远俯身捧着尼雅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尼雅嫌弃地抹了下脸,身子往后躲开一些:“有人来了。”
果然,外边响起了沉沉的脚步声,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服务生规规矩矩地拉响了门铃。
又等了半分钟,这才推门而入。
尼雅原本就生的圆润,加上刚刚又哭又臊的,这会儿双颊绯红,她单手扶额低垂着眼眸遮掩自己的失态。
这倒引起服务生的注意,想起之前的种种,不由地多看了一眼,只是,他的眼神尚未触及尼雅的脸,就被另一道火辣的注视给拽回来了,服务生尴尬一笑:“您二位慢用!”
心里却是暗骂一句: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王鑫远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媳妇生得这般漂亮,出来进去的,自然是少不了男人的注视,正常!他只是在心里琢磨着下次该换个酒店了。
接下来的饭,俩人都吃得心猿意马。
王鑫远是动了歪心思,他跟尼雅这婚结的仓促,尼雅这个工作又比较特殊,俩人一起单独出来的机会很少,况且在家里,他也不方便这么打量自己的媳妇。如今一看,她这媳妇,真是越看越可爱。王鑫远忍不住脑补尼雅小时候的画面,他那个时候对女孩子还没有审美,只觉得像个洋娃娃,这会儿想来,怕是比他那宝贝闺女还要漂亮。
“你知道吗?我抱着墨衍的时候,总觉得像在抱着小时候的你!”
尼雅刚塞进嘴一口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呛着了,果然,这男人疼闺女是骨子里带着的,还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真的!”王鑫远一本正经地说道:“咱家闺女长得像你,可招人喜欢了!”
尼雅又想啐他一脸,她儿子怎么就不招人喜欢了?俩孩子明明长得一样好不好?
接下来,王鑫远就是借着闺女各种花式表白,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尼雅都不知道最后是吃饱的还是被他那些甜言蜜语给填饱的。总之,她是被王鑫远连哄带骗硬拖着去楼上开了房,折腾了一个来钟……
尼雅这一路过来,只感觉脸上臊得慌,她好端端一正妻竟生了偷情的羞怯出来!见人都得躲着走,也是够了!
王鑫远却有些意犹未尽,筹划着下次去个更好的地方。
一直到进了家门,尼雅脸上的红潮都没褪去,她连墨衍都没看看,打了个招呼就躲到楼上去了。
毛线到底是没有什么经验,小声嘟囔了句:“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毛瑾瞥了眼后面跟进来的王鑫远,看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当即拦住打算问话的毛线:“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这就是我家,还要回哪儿去!”毛线冲她妈翻了个白眼,趿拉着棉拖进屋抱书涵了。
“没听人说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没你待的地儿!”毛瑾一路小跑着追过去,给毛线添堵!
这好不容易才撵出去,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不好意思!我被退货了!您得认栽!”毛线回给她妈一个大笑脸,屁股却使劲一撅,毛瑾一个没留神,就跌坐在床边上了。
那书涵已经睡了,毛瑾也不敢发作,只得慢动作起身,拿眼睛狠狠地剜了毛线一眼以示警告:你小子给我等着!
毛线无力摇头:“人老屁股松啊……”
毛瑾气得直咬牙,却也不敢闹出动静来,任由毛线扬长而去,来日再战。
如此一番折腾,家里总算是安静了。
墨衍被小雪送去了尼雅那屋,她睡着的时候格外乖巧,尼雅被王鑫远好一通折腾,这会儿只感觉浑身乏力,搂着墨衍昏昏欲睡。王鑫远洗澡出来,给她娘俩盖好被子,对着这一大一小的人儿一人亲了一口,这才满足的在另一侧躺下了,他睡意没那么重,而且,没由来地想到了父亲。
坦白来讲,他对父亲的情感是比较淡的,即使他突然走了,他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悲伤,这让他一度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直到今儿他妈提出要分家,他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惶恐。
毛线倒不担心她妈折腾,她在想白天邓丽霞说的工作调动的事。会被发配到哪儿?南还是北?跟那次论文署名的事有没有关系?
毛瑾这边则在考虑过年给两边亲戚备礼的事。
之前跟鑫远大姑、二姑虽然不大和睦,可是到底没有撕破脸面。如今因为辛海洋那档子事闹翻了,这次过年,她去不去呢?还有毛线姥姥那边,也该去看看了。毛瑾一想到家里这些亲戚,那叫一个头疼,就没有一家省心的……
夜越来越深,王家别墅里的灯也依次熄落,各种复杂的心思也在黑暗里隐没,反正,跟明天一样,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再多的忧虑也无法阻挡,不如好生歇息。
冬天是一个适合休养生息的季节,所有的一切都是缓慢而绵长的,如这长夜,温婉、深沉、厚重,最适合睡觉,然而对应英来说,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安然,用一句夜长梦多来形容最为贴切。
“我做梦了,噩梦。”
应英只感觉整个身子都是僵的,贴着褥子的身子潮乎乎的,那一瞬间,她竟以为自己尿床了。她用力挪了下身子,腾空的后背上立马凉飕飕的,这让她一时难以辨别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杜云?”应英下意识地喊道。奇怪,她明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出声了的,可是她根本就听不到。
“不,我是在做梦!”应英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一脚蹬在了杜宗明身上。
“怎么了?怎么了?又不好受了?”杜宗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可眼睛还是闭着的。况且,这样的夜,睁着还是闭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的手臂是温热的,贴在应英胸口,激起一股暖流。这次,她彻底醒了。
“我做噩梦了。”应英将冰凉的身子贴近他,尽力汲取着他身上的那点温暖:“我梦见杜云杀人了。”
“嗯?”杜宗明原本还是迷糊的,触及她冰冷的身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没事,做梦呢!”他摸索着将床头的灯拧开,屋子里就有了昏黄的光,这点淡淡的暖意让应英稍微好受了一点,可她贴着杜宗明的身子仍在止不住地发抖。
杜宗明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哄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肩膀:“跟我说说做什么梦了?嗯?”
他到底是没怎么睡醒,嗓音还是哑的,带着浓重的倦意。
然而,也正是这一点,安慰到了应英:“我果真是在做梦。”
“我梦见杜云杀人了!”应英说出来的话仍是飘的,带着一些阴冷的气息。
“嗯,梦都是反的。”杜宗明拍了下她的肩膀:“别怕啊!有我在呢!”
杜宗明此刻也是很想让她说出来的,一方面是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想知道到底做了啥梦;另一方面又怕应英说着更难受。故而他这声音也是发虚的。
“杜云和毛线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小混混拦住了。她穿了双红色的高跟短靴,那混混想跟她处朋友,杜云不肯,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跟那混混对峙起来,哪知那混混也是个硬茬,一点儿都不肯让步,俩人厮打的过程中,杜云抢了那混混的短刀噗噗噗地往他身上乱捅,溅了满脸的血……”应英眼皮一抖,“那血像是糊上去的,非常的匀乎,杜云那整张脸都是血红的。她们俩人逃回了家,可是一路上碰到了好几个人,咱家里也有人。毛线和他分开走,让他躲进了书房,她自己进了客厅,然而缝纫机上早有一张英文板子,上面清楚地记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杜宗明眸色见重,心里没由来的一颤,这梦做得确实有些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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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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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板子既是杜云杀人的证据也是有可能为他脱罪的唯一证据。毛线托付我将她藏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完全没有回应,就那么傻愣着……耽误事了!”
应英说完这一段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既气杜云杀了人,又气自己不作为。
“我做人竟是这样的失败,把儿子教成杀人犯不说,还袖手旁观。”应英死死地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没事,梦是反的,反的!”杜宗明这会儿整个人都完全醒透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胸口,反复重复着这几句,既是安慰应英,也是安慰他自己。
觉是没法睡了,可是也不想起,俩人就这么相拥着在被窝里捱时间,屋子里分外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捱到凌晨五点,墙上的挂钟敲了五下,窗外仍是黑压压的一片,然而在那一大片黢黑中,隐约地也闻到一些烟火的气息,咳嗽声,拖鞋趿拉着擦过地板的呲呲声,抽水马桶摁压过后嗡嗡声,开关门声……
声音越聚越多,渐渐盖过了钟摆的滴答声。还是应英先起身了,她人是醒着的,可是这身子沉的厉害,总感觉浑身冒凉气,
“你躺一会儿!我先起!”杜宗明拉了她一把,应英就软软地跌入了枕席。
杜宗明迅速转身穿鞋,掩过眸底的痛色,这才重新帮她掩好被角:“你睡一会儿,我先去收拾一下,弄好了早点再喊杜云回来。”
“别打搅他!”应英摆了下手,将身子缩回被子里,沉沉地合上了眼。
她倒是不想睡,可这眼皮沉得厉害,睁不开。
杜宗明眼里有些情绪浮动,却又怕被她瞧见,拿了睡袍悄悄带上门出去了。
他还真得叫杜云回来,应英这一阵子倒是不怎么叫唤,咳嗽也见少,可这脸色怎么就越来越难看呢?饭也吃得少……他觉得这不是个好征兆,不能折腾了,有些话得提前嘱咐下杜云才好。
杜宗明电话拨出去,刚响一声,就被挂断了,紧跟着,门外就有了脚步声。
应英在里屋也听到了。他们这算是老楼了,隔音没有那么好,上下楼的动静很明显。
紧跟着,就是钥匙扭动门锁的声音。杜宗明在家里,开门不会用到钥匙,其他人又不会有家里的钥匙,那么,就是儿子杜云无疑了。
“果然,梦都是反的!”应英长吁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松开了。她甚至整了整睡衣,又扽好被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的状态好一些。
然而,杜云并没有进来。
透过门板,隐约可以听见爷俩说话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又听不清。应英这心里很是着急,暗骂这破房子该隔的音不隔,不该隔的音倒是全给隔断了!
“估计又生我气了!昨儿的事,她还指不定怎么告状呢!”应英一想到梦里杜云对那毛线的维护,就忍不住哆嗦。
片刻之后,她还是稳住了:“她那等相貌,还能有追求者?真是瞎了狗眼!”
马上,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就是那个瞎了狗眼的,还是全瞎!
“作孽啊!我上辈子大概是欠了那娘俩的!打认识她们,我们娘俩就没过好日子!”应英不小心舔到嘴里的腥甜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嘴唇给咬破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耗了半个小时,空气里有了米粥的清香,应英嗅了下鼻子,想着杜宗明马上就要喊她吃早饭了。
然而,又一刻钟过去了,仍是没有。应英再也等不下去了,索性自己开了腔,她先咳嗽了几声,假装刚刚睡醒,又冲外边喊了声。
这次,杜宗明急慌慌地跑进来了,顺手帮她取过外套披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累。”这倒是实话,打给毛线打了那通电话,她整个人就不好了,一直处于迷糊状态。
“没事,没事,儿子回来了。”杜宗明道:“好着呢,毫发无损。”
应英点头,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顺便整理自己的情绪,想着一会儿出去该怎么应对杜云。
“他若是敢跟我犯浑,我就把这浑小子赶出去!”应英这会儿心里是有些硬气的,她那通电话出发点是好的,她已经拉下脸面说软话了,还要怎么着?难不成还得下跪求她?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何况,应英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是为了儿女活着?
这么一想,应英这气势又提上来了,只是到底没睡好,脸上的疲惫是掩不住的,眼睛也有些浮肿,她本就是单眼皮,这一肿就更明显了,她照镜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在卫生间用毛巾温了半天,这才出来。
“妈,你要加糖的还是不加糖的?”杜云盛出一碗粥问她。
“不加!”应英瞥了他一眼,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孩子是什么反应?难不成那毛线没跟他说电话的事?俩人真分了?她将诧异的目光递给杜宗明,想看他是否知道一二,然而那杜宗明是个没眼力见地,不搭理她就算了,还将剥好的鸡蛋壳依次放进他那几盆已经完全“谢顶”的干花盆里。就这几盆破花,这一冬天他都挪了七八个地儿了,这会都端进饭厅里了。
应英一看这个就来气,这明明已经干了,还有啥可伺候的!这不给瞎子点灯白费蜡油嘛!
“你干脆把它们端到桌子上来!”她没好气地说道。
“那不能,这花儿呀跟人一样,还得接地气!老搁半空中吊着可不行!”杜宗明没头没脑地应了这么一句。
“胡说什么!”应英的筷子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一下,杜宗明脊背一挺,立马就过来吃饭了。
应英吃了两口粥又问杜云这次住几天,工作如何之类的。
杜云都一一作答,他的表情看不出异样,只是嗓子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怎么还感冒了呢?烧不烧啊?”应英心里那根绷了许久的弦总算是松了些,语气也没那么急躁了,此刻的她,倒像是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没事。这就好了。”杜云摇头,不做过多的解释。
应英却突然想到毛线在电话里说两人已经分手的事,他这没出息的儿子该不是因为失恋闹的吧?
想到这一层,应英对毛线又添了几分怨念:“能什么能?我这儿子哪里配不上她?”
应英又拐弯抹角地问了几个问题,杜云还是老一套,避重就轻,什么都不肯说。
应英跟杜宗明递了个眼色,让他问那事。杜宗明却是不肯接。本来他对毛线就没什么意见,这会儿再跟着嚼人家的舌根,他可拉不下这脸。故而他没有接收老伴的暗示,一口接一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应英只好自己开口,她先吭了一声,算是提了个醒,等杜云看向她,才问:“听说,你跟那谁分手了?”
她这话是再三斟酌之后的,若是杜云认了,她就会说分的好,赶明儿再找一好的之类打气的话。若是杜云不认,她就把毛线的话搬出来,给他浇上一盆冷水,激他一激。
人们对于美好的事情总是格外期待,常常不切实际地幻想着所有的事情都按自己想象中的来,总认为更好的还在后头,不肯接受现状,且总是惯于遗忘,一次一次将自己推入两难境地。
应英就是这样的,刚被噩梦惊醒时,她想着只要儿子一切安好,其他的都随他去吧。如今见他平安无事,又忍不住想看个到底,万一真就分了呢?岂不是一了百了的大好事。
故而,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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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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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宗明瞧过去的时候,她正好做了个抿唇的动作努力压住后拉的唇角掩饰笑意,这点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杜宗明呢?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别说看一眼了,就是不看,他也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没有吧?瞎折腾什么呢?多大了还不让父母省心?”杜宗明这话是说给儿子的,眼神却看向了应英,提醒他不要把儿子逼上绝路。
应英给毛线的电话也不是一时兴起,他们前些日子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是两个年轻人很相爱,结果女方父母不同意,就闹起了自杀,随后男方也跟着殉情。当时两个人都想到了杜云身上,这次杜云回来,应英更是觉得儿子不易,就借着衣服的由头给毛线打了个电话,想表一下态。没承想,俩人竟然还真闹了分手,这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刚杜云回来,杜宗明把打电话的事透给杜云了,他说这话主要是给儿子打个预防针,让他别跟他妈置气。
“你妈这次的确是好心。她现在这个身体,你不能再惹她着急!”杜宗明这话既是安慰也是敲打,防着娘俩再呛起来。紧跟着,他把应英做梦杀人的事也说了:“儿子,你妈做得再不好,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
杜云当场就应了,说不会跟他妈急眼的。
杜宗明惦着应英这边,也没顾上问他和那毛线到底这回事,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儿,他是真不想管,再则说了,俩人好了,儿子高兴,俩人不好,媳妇高兴,他真没必要再插上一竿子惹人嫌,看造化吧!
在杜宗明的人生字典里,适当的妥协才是大智慧!
应英听出多杜宗明的话外音,脸上的情绪也就敛去了,当然,她还是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问问都不行啊!我一当妈的还能看儿子的热闹不成啊?”
说罢,她又瞥了杜云一眼。
这次,他没有回避,而是认真地回复:“没事,吵架了。”
应英心里一怔,一时没了话说。这杜云既不说分,也不说没分,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吵架就过了。就连毛线电话里那恶劣的态度也有了个合适的理由,反正都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有可能,也都可以不作数的。
可是想到毛线那个嚣张的态度,应英这心里还是很生气的,她忍不住敲打了几句:“就是吵架也不能什么都说……”
杜云仍是低头喝着粥没有言声,桌子下面的腿却是悄悄地踢了他爸一下。
杜宗明会意,知道再说下去就是吵了。
“要我说啊,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毛线那个脾气跟你妈倒是一模一样啊!这要惹急眼不光是骂人,打人的事都干得出来!”杜宗明说着夹了一个豆沙包给应英:“都是真性情啊!”
“我什么时候……”应英说到一半就想起在北京掐毛瑾那档子事,真是这辈子的脸都给她丢光了。每每想起这事,她就觉得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在儿子面前。好端端地又提这茬干吗?
应英没好气地瞪了杜宗明一眼,却发现他眼眉微挑,眼神朝杜云那边瞥了下。她这就明白了,杜宗明是帮她在儿子面前说好话呢!打人也是气头上的事啊!
“没事,有你们娘俩在,我们爷俩出门不会被人欺负。”杜宗明笑道。
应英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这话倒是真的。别看那毛线看着软绵绵蔫不唧的,骨子里也是个泼辣的主儿。她仔细捋了一下,跟那娘俩打交道,她还真没占着什么便宜!
她又想到那通电话,若是旁人就算不是自己买的也巴不得就坡下驴赶紧应下,讨她欢心呢!这毛线倒是个死脑筋儿,一门心思跟她作对!
“她倒是个有主意的!也算磊落!光这一点,就是那潇潇和美茗比不了的。”应英想到这一层,对毛线倒是高看了几分。
人们常说男人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殊不知这女人才是家里的主心骨啊。应英始终觉得,这男人啊,甭管多大的年纪都像孩子,始终是需要有个女人约束着,婚前有老妈看着,婚后有媳妇管着。这男人结婚无非就是从一个女人手里交接到另一个女人手里。这当媳妇的要没个正主意,能行吗?
从这个层面考虑,毛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抛开别的不说,单说她妈,那毛瑾是后组的家庭,这男人都没了,还能跟继子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相处,这要是个脑子里没数的,娘俩早就被人撵出家门了。
“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娘俩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应英在心里默默地给毛线娘俩打分。
她当初看好那杨子娇也是觉得那姑娘机灵是个会来事的,只是那孩子机灵过了头,太过钻营了。她后来总结发现,小杨的这种努力向上爬,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心性其实跟她的出身有关。
“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自身条件差又没什么见识,跟那美茗一样,都是没有脊梁骨的。”应英从心里瞧不上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奋不顾身往上扑的女人,太贱!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应英觉得这话在家庭教育方面同样适用,一个好的家庭,必然要有一位优秀的母亲做表率。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毛线除了长相和年龄,在这些方面是远远强过那几位的。
“虽说现在这教师的素养也是参差不齐,但是基本的理念还是有的。”
这一点,应英是认可的,她始终认为教师是这世上最崇高的职业,没有之一。故而对毛线的职业,算是比较满意的。
“以前要死要活想搞在一起?这会儿怎么还闹分手了呢?看样子还是人家先提的!”应英眼神呆滞,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应英这边心事重重,杜云那边也不轻松,他妈那通电话的目的,他已经知道了。他心里是有些小感动的,毕竟像他妈那样高傲的人能先低这个头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偏偏这个电话打得很不是时候,惹恼了毛线……
他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总觉得他跟毛线老是错一拍。
他这会儿感冒,五感失灵,什么都吃不下,那不大点的豆沙包在手里攥了半天了,一口没动,整个人看上去怏怏的,一脸的颓丧。
应英看在眼里,这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可是因为我上次打了她妈的事闹的别扭?”
杜云一怔,手里的汤匙咣一声砸在了桌子上:“没有。”
他眼里的慌乱只是一瞬,很快就被他敛起了。
“我可以亲自登门道歉!”应英并不看杜云,慢条斯理的舀了一口粥,半天又道:“只要你好,妈什么都可以做。”
这一下,不只是杜云,连杜宗明也愣住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赶紧拍起了老伴儿的马屁:“要说这明理和大度,就数咱家应老师!”
杜宗明笑着对应英竖起了大拇指,又暗暗朝杜云递了个眼神。
“少给我戴那高帽子,当不起!”应英叹了口气,将碗推至一边:“我这是为了儿子给人家当孙子呢!”
话虽这么说,可这应英心里还是松快了不少。这件事一直都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她自诩是个有涵养的人,断然不会轻易跟人动手,真是那毛瑾欺人太甚!然而,她这手到底还是伸出去了,这事儿,她认。
“她要怪就怪我好了,没必要把这事迁怒于我儿子!”应英看她儿子这失魂落魄的样儿,这心里真是又气又疼,算了,不就道个歉的事吗!她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多少好日子呀!可儿子不一样,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总不能让儿子因为这事被人捏得死死的吧。
“掐都掐了,她能怎么样?大不了让她再掐回来!我等着!”应英这一顿饭的工夫,脑子里就生了很多主意。而且这些事,是她从前想都不能想的。
“英雄难关儿女关哪!何况我又不是英雄!由着他去吧!”应英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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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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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几日都在公司里泡着,协助王鑫远给管理岗测评,同时还要考虑年后给一些员工加薪的问题。
有几个人是有些让人犯愁的,比如那刘香云。要说工作,她完成得很好,该鼓励,然而说加薪,又没有什么说服力了。毕竟这活儿的含金量没那么高。这可愁坏了王鑫远。
“姐,你说这次不加的话,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啊?”王鑫远纠结道。这给谁加不给谁加,加多少,必须要有据可依,否则就会适得其反,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话说回来,这要是连保洁员的工资都涨了,其他人就更说不过了,所谓水涨船高,这势造上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下来了。
“加薪的目的是什么?”毛线头也不抬地问道。
“当然是让他们有更高的心气儿干活,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价值!”王鑫远不傻,加薪这种事没有哪个老板愿意干,这钱不得花在刀刃上啊!可是如今的员工不好糊弄啊!甭说职业道德了,连职业操守都要掉没了,可不就得花钱买好呗!
“所以,你是打算让刘姨把这墙都给你抹掉皮儿吗?”毛线饶有兴致地看向她这棒槌弟弟。
“也是啊。钱给多了,人家就更得卖力!”王鑫远眼珠子转了一圈,当即决定不给刘香云加薪了,这活儿干得已经够可以了,不用再好了。
“你个棒槌!”毛线对他弟弟这智商实在是无能为力,“你就不能换个思路啊!”
“嗯?”王鑫远赶紧凑过去,讨好道,“姐,快说说你的高见!”
“你就非得让她把这地扫穿啊!”毛线将另一张纸甩给他,“你看看这些人可否换岗!”
跟大多数公司一样,很多岗位的薪资都是固定的,也就是说钱是死的,可这人是活的。毛线单子上列出来的这二十个人,左边这一半是在目前岗位上干得非常出色的,右边那一半是相对比较差一些将巴着用的。这样一调整的话,业务和工资都有了变化,但又没有增加额外的负担,同样还起到了调整薪资的作用。
王鑫远知道银行有这种轮岗换岗的制度,他有个同学在银行上班就是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调到别的地方,主要是规避风险的,没想到他姐把这一套用在公司管理上。
“这些岗位并不需要特别的技术背景,只要踏实、勤奋、用心,训练一段时间后就可以上手。”王鑫远说着又想到另一点:“姐,那被调下去的人会很不平衡呀!”
“没错。他们要么好好干,重新轮到工资高一些的岗位上去,要么,捱不过去,主动提出辞职!”毛线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正合你意吗?你一向不好意思对人用强,为什么不试着上点手段呢?”
王鑫远眼前一亮,对啊,公事公办,他一点儿都不得罪人!还能刷掉一批闲人!
毛线看他消化了一些,又道:“员工也是需要一个成长空间的,老是那一套活儿,闭着眼都能干,自然会心生懈怠,少不了要偷奸耍滑。”
这一点,也算是人性的弱点之一了,就跟在念书时候一样,最聪明的孩子往往拿不了高分,不是不会,而是太会了。这一“会”自然就懈怠了,反倒不如那些资质一般的孩子用功,给了他们以勤补拙的机会。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一个岗位的活儿都不止一个人能干。万一中间有人撂挑子不干,马上就有人能顶上!”王鑫远这脑子像是被开了光一样,嗖嗖地转:“姐!你真是高人啊!小弟我不由特服啊!”
“就知道耍贫嘴,不知道动脑子!业务上的事,不是教你用十字架法,横向纵向都得有两个相关责任人吗?”毛线非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哎,我说王鑫远,你长脑子了吗?”
王鑫远无奈地耸肩,非常认真地说道:“姐,你听说过上帝公平论吧。你觉得咱家一下子有两个这样绝顶聪明的你,像话吗?”
毛线被他气笑了,伸手打了他一下:“死贫!”
“姐,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的高大!”
他语气略有遗憾,好似自己不得已承担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甭把自己说的那么悲壮,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拖我的后腿!”毛线毫不客气地怼他:“要点脸吧!王总!”
俩人说话的工夫,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李叔!”姐俩对视一眼,王鑫远起身去开门,这李维江到底是从一线退下的,走路带风,很容易辨识。
“李叔。”姐俩同时站起。
李维江摆了下手:“王总,毛总!”
“李叔!”毛线给他让了座:“不跟您说了嘛,这没人的时候叫我俩名字么!”
“那不成!在公司就得有个公司的样儿!”李维江说着将一个登记簿递给毛线。
“有什么问题吗?”王鑫远也凑过去,那是保安室里的车辆登记簿。
毛线没有说话,她的注意力盯在了车主那一行,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然而她又知道,老李叔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东西给她。故而看向李维江的眼神有些疑惑:“李叔……”
李维江这才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这些……”毛线瞟了王鑫远一眼,道,“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都是认识的。”王鑫远看了一眼车牌号,“来往比较频繁的除了拉货的就是收垃圾的。”
李维江正要说什么,却瞧见毛线暗暗地朝他使了个眼色,马上改了口:“嗯,没问题就好,这年底了,我这操心就比较多。”
“李叔!您呀,就看个班就完了,我们这儿没啥事!”王鑫远给他泡了一杯普洱,“这公司里的保安就起个看门的作用,真要有什么事儿,他们跑得比谁都快。您到这儿就起个震慑作用就好,不用那么劳累。”
这倒也是实话,保安的作用,实在是鸡肋。王鑫远也确实是把李维江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然而李维江心里也是有一杠称的,若是不能做好这个“守门员”,他也过来点个卯就领钱,如何对得起故去的老王。
说话的工夫,前台就来了电话,说是有客人来访,王鑫远就先过去了,他如今面对客户也不怵头了,还有些小心得。
“李叔,可是发现了什么?”他一走,毛线就问话了。
“咱们这办公楼一天能产生几车垃圾?”李维江问。
“几车?”毛线差点叫出来,这办公室的垃圾又不是工地上的废料,哪有那么多?不过马上又想起什么,就松了一口气:“李叔,那车并不是满的,只是在固定的时间点走两趟。争取不让垃圾在办公室过夜。”
说起来,这一点还是刘香云争取到的,以前好像只过一趟。
“嗯。”李维江脸色却是更加沉重,这会儿心中的猜测差不多已经被证实,他伸手接过上面的本子,圈出上面的日期,道:“周六日也是如此吗?”
“那倒不是。六日应该没有。”毛线道。
他们这确实是休两天,但是调休,并不是固定在六日,而是有排班的。这样可以业务不间断。不过刘姨这边是六日都休的,除非有大客户在周末到访,那样的情况比较少。
“可这垃圾车六日来的次数明显要高于平常啊。”李维江意味深长地说道。
“李叔,您是怀疑……”毛线后背一凛,没有说下去。
“是。”李维江点头,紧跟着,又把这两天的一件怪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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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内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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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消防演习按毛线的意思一共备了一百二十个灭火器,办公楼这边留了二十个,暂时存放在小仓里。往年演习是直接拿了新的在公司大院里演练,教员工如何操作。这一次,毛线和王鑫远商量的是,不模拟,直接在现场演练,同时把消防队的人分散在公司内外,以作策应。
虽然会有一些风险隐患,但是,可以让大伙儿更加真实的感受危险。这样的教育意义远远胜过生一堆火在大院里浇灭的模拟演练,大伙儿实际上没有那个紧张感,完全成了形式作业,这就成了所谓的年年演习年年失火。
故而姐俩商量着把演习的事做得更真一些,连起火点也设进了现场,提前也不作任何通知。采购灭火器的事也是李维江私下里完成的,再悄悄地存放在三楼一个不起眼的小仓库里,没想到的是,他今儿发现了那里面竟然多了四个灭火器,不过是空的,应该是过期之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
“这怎么还多了?”毛线说着就去电脑上查年末库存盘点表。
“我已经看过了,没有记录。”李维江道。
毛线愣了一下:“小仓库里?”
这公司和家里一样,再怎么归置,总是少不了要有个收藏破烂的边边角角,这三楼靠近厕所的小房子就被当成了小库房。
“那里的钥匙都有谁有?”李维江问道。
“您是怀疑……”毛线眼珠子微转,这事,她不大相信。
“你不也觉得公司里不太干净吗?”李维江笑道:“咱们设个套试试。”
毛线想起年会的事,就一口应了:“李叔,这方面还是您比较专业,我听您的。不过这事是不是得私下里查?”
“当然,你不早有准备吗?”李维江笑道,不然她刚把王鑫远支出去干吗,不就是嫌那小子藏不住事儿嘛!
“好。”毛线也不啰唆,当即给行政打了电话,以确认安全等级为由让行政把办公楼里所有的钥匙都给李维江备案。
“李叔,您可以借着这个名义,进出公司所有的门,包括财务。”毛线道。
“用不到那么多,只有小库房的就行,不过就是做个掩护。”李维江道。
“不,李叔,”毛线摇头,“既然要查,那就彻查,一个都别放过!”
“孩子,你别紧张,也许是我多心了。”李维江宽慰道。
然而这样的话,对毛线没有任何的安慰作用。
当初尚文军报价泄密的事她就没有深究,这次年会上如果不是李锐和杜云提前安排,那么多现金是一定会被人拿走的,而她这边,竟然毫无头绪,最终有嫌疑的几个人:毛线、王鑫远、李明华,可以说都是自己人。
这是很窝囊的一件事,明明知道有人在背后摆了她一刀,也知道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可她这边就是毫无头绪。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当初若不是杜云,我根本就过不了那一关,现如今,又差点儿丢了钱……我老大不小了,连自己的问题都搞不明白,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公司。”
毛线陷入深深地自我否定中。
王鑫远见客户回来,兴高采烈地跟她汇报跟客户洽谈的结果,毛线却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因为那些客户,也是杜云介绍来的。
王鑫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他姐是想杜云了,就岔开了话题,接着之前的话问,让那刘香云做些文件录入的工作如何?
毛线半晌才回神般说了句“好”。
“不如现在就叫她过来,问问她本人的意见。”毛线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歇会。”
毛线起身去了里面的休息间,故而刘香云进来的时候,只看着王鑫远一个人,她这心里是比较放松的。
王鑫远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对她的工作调整计划。
“王总,可是我犯了什么错?”刘香云声音有些发颤。
“没有,您做得很好!”王鑫远笑道,“正是因为您做得好,所以我们才决定让您去别的岗位上历练一下。”
“可我还得扫地嘞。”刘香云眼珠子一转,又说了一个理由,“再说我也不认字啊!”
“嗯?”王鑫远眉头微皱,他记得档案上写的明明是初中毕业啊。再看刘香云一脸紧张的样子,他笑道:“刘姨,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这个工作是辅助性的,对学历要求不高,到时候行政会做岗前培训的。再说那边的工资要比您扫地多几百块呢!”
“不行!我去了谁来擦地抹桌子!别人做我也不放心。”刘香云仍是一脸的坚决。
王鑫远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毛线抱着一个灰色的文件夹从“墙上”出来了。
刘香云腾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来这么久怎么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一间啊。
“姐!”王鑫远也有些吃惊,办公室里有小套间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
他们本身就是搞装修出身的,设计得非常巧妙,就连那壁纸上的花纹都是无缝对接的,外头又有装饰书架挡着,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那里面还有一间。这是他们家的秘密武器。旁人只知道,不管是从前的老王总和老毛总,还是现在的小王总和小毛总,他们在处理事情的态度和语气上基本如出一辙,却不知道搁着这一道门,人家背地里练习了多久。他们对自己的管理要求是:“始终像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毛线冲王鑫远微微摇头,挨着刘香云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刘姨,咱们是自家人,就不说那外道话,鑫远只是怕您做这个太辛苦了,才想着给您调个岗位的。不是什么大事,您要是怕做不习惯咱就不做,回头有什么需要,您甭客气,直接提出来就好。”
“好,好。”刘香云脸上一下子就松弛了,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那好!您快去忙吧!我们也要回去了。”毛线笑道。
“好!”刘香云起身道谢,向外走去。
毛线则回头问了王鑫远一句:“把那些资料都给我吧!这可不能乱丢!”
“嗯?哦……”王鑫远没太看懂姐姐的暗示,故而声音比较虚,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刘香云身子一顿,拉门时拧了下身子,余光又瞥到毛线抱着一本蓝色文件夹往套间去了……她刻意放轻了脚步,装模作样地擦起了门外的墙壁,那小心劲儿,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屋里,王鑫远非常不解地问毛线:“姐,你咋这时候出来了?没听见有人啊?”
“哎哟!我真没听见!”毛线似有些遗憾道。
“幸好刘姨不是外人。”
“说的是呢。”
刘香云听着屋里的对话,嘴角微微翘起,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约莫一刻钟后,在走廊里抹墙壁的刘香云再次看到了毛线和王鑫远姐俩,刘香云则适时地问可要去收拾一下,王鑫远依旧点头笑着道了声辛苦,还嘱咐她,一定记得锁门。
“记得记得!”刘香云跑起来之后,那条跛腿倒没那么明显了。
王鑫远在背后摇头:“也是急性子!亏得腿脚没那么利索。不然比我都快!”
毛线笑而不语。
她觉得人是很神奇的动物,竟然可以伪装出那么多感情来。
半道上,毛线接到了小舅妈春桃的电话,说是姥姥想她了,让她周末回去吃饭,叫上王鑫远一起。
“不好意思,舅妈……”她这话还没说出口,电话就被她姥抢过去了:“你跟你妈一样没良心吗?让你们回家吃个饭都推三阻四的!你跟你妈说,别忘了她是怎么长大的!”
说罢,不等毛线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姐,咋了?”王鑫远在旁边也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不善。
“又要毛瑾女士出血了呗。”毛线无奈摊手,除此之外,她还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
前阵子,她妈还有点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呢,如今看这吼人的劲儿,人家棒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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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被人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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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可要准备些礼品?”王鑫远问道,前面拐弯就是超市了,很方便的。
“不用特别准备。”毛线道,“把过年给他们准备的那份,提前送去就是了。”
“也好。估计这两天就都备齐了。”
说话的工夫,车就开过超市了,没想到毛线又叫王鑫远停下了。
“下去买两箱水果。要进口的!”毛线吩咐道。
“姐,要果篮吗?”王鑫远问道。
毛线瞟了他一眼,有些小惊诧:“难为你机灵一回!”
王鑫远则来了个顺杆爬:“我们家里一直都吃应季果蔬,用咱老娘的话说,那是又便宜又好吃。综上,我猜测你就是要看人,还是半生不熟的人……”
王鑫远见她姐没有反驳的意思,正要说几个人名显摆一下他的智商时,冷不丁听得毛线吼了一声:“不要果篮!快去!”差点儿没把他耳膜给震穿了。
“淑女装不过三秒!”王鑫远捂着耳朵跑远了!他再一次质疑了大学老师的素养以及对他未来的姐夫大人表示了无限的同情。
再往深一想,他又觉得杜云跟他姐的结合也没什么不好:“以毒攻毒吧!以我姐这样的脾气,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王鑫远只顾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女人投来的目光。
超市里人比较多,他直奔水果区选购,没想到那里人更多,称重的地方还排起了长队。他就顺便多选了几样,给家里也买了一些,反正怎么都是排一次队。
这样一来一去,半个小时就过去了,等到结账的那一看,人更多。他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发现最北边靠里头的那人还少一些,只是要绕远一点。
反正也是闲着!王鑫远就去远的那一队了,没承想他这一动,也有人跟着动了,还推着购物车跑了起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竟踩了他一脚。
“赶着投胎似的!”旁边队伍后面的老大娘骂道。
“您没事吧?”王鑫远问了一句。
“没事,小伙子,不是说你!”老大娘大手一挥继续朝着前面跑过去的人骂。
王鑫远也没再往前走,跟着大娘后面排着了,等着结账的当儿又弯腰用手抹了下鞋面上的土。
又等了约莫十分钟,总算是结完账了,王鑫远给毛线打了电话,让她把车开过来一些。
俩人说着话的工夫,感应门上的警报就响了,接着,王鑫远就被一穿着红马甲的胖大姐拦下了,让他再过一遍。
“好!”王鑫远退回去重新过了一遍,还是响。
“怎么回事?都结了呀!”王鑫远再次翻了一遍购物车,他这买的都是大件,很好查的,没有没结过的。
“先生,您自己再过一遍。”胖大姐道。
“你们这门是不是坏了呀?”王鑫远依言又走了一遍,却还是响。
这回那胖大姐脸色变了:“先生,麻烦您掏一掏身上的口袋,看看有没有没结账的东西?”
“你不如直说我偷了你们的东西!”王鑫远瞬间就看明白了那大姐的眼神,这是拿他当小偷了呀!
“这话是您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胖大姐寸步不让。
俩人说话的工夫,超市的保安也过来了,当然,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王鑫远顿时觉得脸上臊得慌,他瞪了那胖大姐一眼:“哎!大妈!你那只眼睛看我长得像小偷了?”
胖大姐叫丽华,是超市的防损员,也就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偏偏生的壮硕,确实有些大妈的气质,然而即便真是大妈也听得出王鑫远语气里的不善!何况人家还不是大妈!
“是不是的,掏出来看看!”
“好!我这就让你见个到底!”王鑫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若没有,我要你好看!”
这一点,王鑫远是非常自信的,他所有衣服上的口袋,都只是一个装饰作用,别说放东西了,他连插兜的习惯都没有,出门就一个公文包或者手包。这个习惯,是被老王后天纠正的。他常说,一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必须板板正正的。
“切!甭耍嘴皮子!这年头什么样的人没有!”胖大姐斜了王鑫远一眼,又冲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
“好!”王鑫远将手包夹在腋下,两只手同时伸向兜里,只是下一秒,他这脸色就变了。
“这不是我的!”王鑫远摊开右手,掌心放着一个小盒子。
“当然不是你的,这是超市的!”胖大姐哼了一声,尖声喊了经理。
一刹那,周围嘈嘈切切,说什么的都有。
胖大姐更是得意,论起大膀子要过来抓王鑫远的胳膊。
“你敢!”王鑫远厉喝一声,“把你们经理叫来!这不是我的!”
“哟!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呢!”胖大姐才不怕这个。穿得溜光水滑又如何?有钱的小偷也不少啊!
她再次准备去抓王鑫远的时候,小腿处竟被人蹬了一脚,她一个没提防差点儿跪下去。
“麻烦喊你们经理出来!”毛线扫了一眼保安,“我弟不是小偷,我们也不会忘记结账。”
她人长得瘦小,可说话的中气却是很足,再加上那一身行头,也不像那什么的人,两个保安在王鑫远和毛线身上扫了一眼,互相对了个眼,其中一个就跑去喊经理。
那胖大姐好不容易才缓过痛劲儿,回头想看清楚是什么人踢了她一脚的时候,就对上了毛线的一双厉眼,这女人虽说生的矮小,可是眼风凌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让她不由地缩了几分。
毛线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道:“麻烦你们先别走!作个见证!”
周围的人相互看看,他们当然不会走!这得多少年才能赶上这么大的热闹啊!如今,东西是翻出来了,可是看这俩人气势的确是不像小偷,大伙儿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人是越聚越多。
超市安保部的关经理是小跑着赶过来的,一路上,保安已经将了大致的情况。
甭管怎么说,不能堵在出口这儿呀!
“二位!我是这安保部的经理,姓关,办公室谈!”关经理说着指了下胸前的工作证。
“您好!”毛线看了他一眼:“关经理,事情的经过想必您已经清楚了吧?”
“清楚。我们里面谈。”关经理客气道。
“不行!”毛线摇头:“既然我弟弟是在这里被你们的防损员质疑为小偷拦下的,这事必须要当着大伙儿的面处理。”
“好!”关经理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心想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在超市干了十年保卫工作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人啊,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按我们这的规定,超市物品未结账带出会被视为偷窃行为。处商品价格十倍以上的罚款。”关经理笑着指了下那小盒子上的价码,“这瓶精油的价格是169.99,请您……”
“稍等。”毛线打断他,“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接受您的处理建议,要求如下:第一,马上调取超市的监控,确认这小盒子是怎么进入我弟弟口袋的;第二,鉴于你们超市在未搞清楚事实情况下,公开质疑我弟弟有偷窃行为,引导公众舆论并造成名誉损失这一事,我们要求报警,同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王鑫远见着他姐以后,这脑子也清醒了,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自己没有动那小盒子,说实在的,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那是个干吗的,他这购物车里全是水果,他只在蔬果区域转了一圈,哪成想出了这样的事。刚开始被那大妈质疑被偷东西那会儿,他确实又急又火,现在冷静下来,脑子里倒是清晰了不少。
“是的。我姐说的就是我的要求。请你们把监控调出来。”王鑫远一脸严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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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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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监控只有我们内部人员才可以查看,或者您二位移步至办公室谈。”关经理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是有的,还是他自个儿拿出来的,怎么着他们都不占理,故而没把毛线那一番话放在心上。
“如果监控客人的录像是你们的隐私,那我身上的口袋,也是我的个人隐私。而刚刚,我才被你们的防损员逼着当众翻了口袋,所以,公平起见,你们也该当众播放录像资料。”王鑫远被他姐一点,竟有了点看戏的心态,一脸挑衅地看向关经理:“公平、公正、公开!对吧?”
“对对对!”
“就是,刚明明是他们让人翻口袋来着,这会儿又不同意查监控,这不是双标吗?”
“我看人家这打扮,也不想差这几个钱儿的!”
“没错,我们在超市丢了东西他们屁都不放一个,他们少了东西,就闹腾得不行。”
……
一时间,舆论的风向又倒像了王鑫远这一边。
关经理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会儿有些紧张了,冲毛线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这事,闹大了影响不好,我们办公室里谈。好不好?”
“关经理!您不妨大点声说!”毛线陡然提高了嗓音:“好话不背人。您这么黏黏糊糊拖拖拉拉遮遮掩掩的,可是有什么隐情?”
“就是,我们正好做个见证。”有好事的人起哄道。
“行不行啊!不然就报警吧!”有人看戏不怕台高。
“警察来了,我也是这要求!”毛线举起电话,看向关经理:“报一个?”
关经理一时下不了台,只好让人抱了笔记本过来。
王鑫远也非常配合地说了自己进超市的时间和大概走过的区域,两个保安就开始搜索了。
“关经理,连上!”毛线指了指上空的屏幕,示意他大屏播放。
关经理无奈要求保安连上,同时也等着看这俩人打脸,好端端地谁会那么无聊给他兜里塞东西?他还不信这个邪了呢!
那防损的大姐也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呢!
一直查了约莫十分钟,终于搜到了王鑫远,保安将整个画面放大:王鑫远先在果蔬区整个转了一圈,先后搬了一件西柚,一件红提,一件车厘子,放进购物车里,又分别拿了一些橙子、橘子、草莓、苹果等几兜散装水果,接着就是排队称重,这个过程有点长,王鑫远一直在打电话,之后就到了排队收银那块。
一群人死死地盯着屏幕,生怕漏过一个细节。王鑫远也是非常认真地看着,他也很纳闷,这东西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到自己口袋里的。
“快看!”随着一声尖叫,画面就定格了。
紧跟着,画面被拉大,这回大伙儿都看清了:王鑫远推着购物车去找柜台结账,这时候有个戴着大檐帽的女人从他身边跑过,甚至还托了他一把,仔细看过去,那手的位置正好在腰间。
保安将那画面放大,果然,看到了那女人手中的小盒子。
“这么回事啊!”大伙儿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别停!继续放!”毛线突然开口。
紧跟着,人们就看到了跟有意思的一幕。那女人在王鑫远之前找了那防损的胖大姐,低头说了句什么,并朝后面指了一下。
关经理这脸顿时就黑了,问那胖大姐:“丽华,咋回事?”
“我……我……”那位胖大姐脸色,全无之前的得意,磕巴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一个劲儿地朝关经理使眼色,想回办公室再说。
然而,关经理这会儿已经下不了台了,他余光扫到旁边面无表情的毛线,知道必须得当场揪出一个替罪羊出来。
“我什么我,跟你说话的那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啊?”关经理厉声喝道。
“不!不认识!”胖大姐摇头,小声道,“她告诉我,看见后面有人将东西塞口袋里了。”
关经理顿时了然。
前一阵年终盘点,超市有些库存对不上,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丢的,也有一部分难免是员工监守自盗的,但是不管哪种原因,责任都在他们安保科,他就给下面的人下了死任务,必须抓出几个小偷来才能对上面有个交代。他甚至口头承诺每抓一个奖五百现金。故而,对这种消息,下面的人是非常的上心。只是很明显这胖大姐是被人忽悠了,还闹出这么大一乌龙来。
他眼眸微转,片刻就有了主意。
“您二位可认识那监控画面里的女人?”他的言外之意就是,那女人是不是跟他们有什么恩怨啊。
“不好意思,光看帽子,我认不出来!您应该问问这位大妈,她应该知道。”王鑫远先抢了话。
如今真相大白,他完全占了上风,瞧那嚣张气焰,看人都是用鼻孔的。
毛线也不拦着,她仍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身子往后仰了仰,道:“关经理,这个时候,可以报警了吧?”
“哎哟,这话您言重了!”关经理大手一挥,“丽华,还不赶紧给顾客道歉赔罪!”
那胖大姐自知理亏,三两步蹿到王鑫远面前:“对不起,我向您道歉。”
她长得倒是不矮,但这会儿弯了身子,不比穿高跟鞋的毛线高,故而毛线很容易就摁住了她的肩膀:“别介!我们不接受!”
她嘴上说着不接受,手却不肯挪开,故而那胖大姐也不敢抬头。
“就是,看人家这打扮,哪像差那一瓶破精油的!非赖人家偷东西!”
“说的是呢!他们就是看谁都像小偷!”
“好端端地被他们这么一顿折腾,人家招谁惹谁了呀!”
“就是,看那戴帽子的人跟那防损员像是一伙的!”
“没准儿就是超市自己设的套儿!让咱们往里钻。”
“这么干下去,早晚得黄!”
“还说什么顾客是上帝,分明就是拿顾客当小偷!”
一时间,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又成了江湖义士,纷纷倒戈王鑫远。
关经理听着这些话,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他用余光瞟了几眼,马上就意识到这一次碰上了硬茬,非得自个儿认错不行了。
“二位!对不起!”关经理咔嚓小皮鞋一叩,来了个九十度弯腰。
“您说我弟弟大小也是一个公司的老板,好歹手底下还管着几百号人,到您这超市买个东西,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东西不说,还平白无故被人诬陷成小偷,这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毛线将压着那胖大姐肩上的手挪开:“当然,我也知道这不关您的事,这样,我明儿会让我的律师跟超市联系。”
说罢,毛线又转向众人:“到时,可能还要麻烦大伙儿作个见证。”
“没问题啊!”
几个人同时回应。
毛线点头致谢:“辛苦大伙儿,散了吧!”
说着,冲王鑫远使了个眼色,姐俩就一块儿离开了。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关经理则一路小跑着追出去了,留下那胖大姐一人傻愣在那里,一脸的惊慌失措。她原本还以为晚上下班就能领五百块奖金呢,没想到事情竟成了这样,别说奖金了,工作都要保不住了!她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毛线早早地就将车停在了超市出口附近,很是方便,等那关经理追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毛线发动车子。
王鑫远看着在后面跑着追车的关经理笑得前仰后合:“姐,你太厉害了!”
“棒槌!”毛线瞥了他一眼,“给刘文君打个电话!”
“姐,来真格儿的呀!”王鑫远愣了一下,“犯不着吧!”
“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毛线脊背挺得笔直,王鑫远这车她开着有点费劲儿!
“谁?”王鑫远又是一怔,听她姐这意思,好像是认识的人,然后他本能地想到了蓝娥,马上又觉得不大可能,她不还在里面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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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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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瞥了他一眼,没言声。
“跟我有过节?”王鑫远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他认识的女的,还是想不出来。
毛线看他傻样儿,干脆直说了:“元圆!”
“啊?”王鑫远有些震惊,他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亏得你俩一块儿混了那么久,这都认不出来!”毛线感叹道,这男人啊,果真是薄情。
她刚在车里等王鑫远,无意中就扫到了一人出来,双手插兜,刻意把衣服撑起来一些,毛线立马就想到了元圆,她就喜欢那样插兜扮酷,感觉那外套都口袋都要被她插变形了。她本来是没有多想的,可是在电话里听到王鑫远被超市拦下,毛线立马就想到了这一层,果然,那些监控视频也证实了这一点。
元圆生完孩子身材走了样,那脸也被大帽檐给遮住了,确实不好认,可是一个人的体态举止是有记忆的,特别是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很不容易改变,元圆正是如此,她连跑起来都是双手插兜的,再联想之前超市门口的人,毛线一下子就确认是她了。
“姐,你凭这个就能认出来?”王鑫远还是有些吃惊,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不是。”毛线道。
这王鑫远平日里虽然好咋呼,可是并没有什么能耐,在男女问题上一向有分寸,不会随便什么人都招。跟他有过节的,除了元圆,毛线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那是!我媳妇长那么漂亮,我还犯得着在外面招猫逗狗!”王鑫远道。
他声音里莫名带着几分小愉悦,不知是因为骄傲还是其他!
毛线哼了一声:“娶了个漂亮媳妇够你吹一辈子了。”
“不不不!两辈子!”王鑫远笑道:“我还有个漂亮的小闺女!姐,你知道墨衍又长了新本事……”
只有一提到女儿王鑫远就两眼放光,能吹上三天三夜。
当然,这一点,毛线也没法阻止。毕竟,那墨衍的确机灵,这一点不服不行啊!
姐俩说闲话的工夫,王鑫远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家的路:“姐,去谁家?”
“李明华!”毛线这座椅没调好,开得确实吃力,整个人也是出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故而听上去有些严肃。
王鑫远脸色一变:“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看。”毛线说着却突然转了话题:“年会节目报表单你给谁看过?”
王鑫远后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了毛线。
他总觉得姐姐今儿有些反常,问的问题也奇怪,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真的在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故而认真地想了一遍当天的情景。起先他还斩钉截铁地说没给任何人提过,可是当毛线说到杜云时他又哑巴了。
“我到底给谁看了呀?”王鑫远拧眉沉思,好半天不再说话。
毛线见状,觉得从王鑫远这边泄出去的可能性极小,因为从事发到现在,她已经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问这个问题了。每次王鑫远都是这样含混不清,恰恰说明了没有什么特殊的人过问。
“你甭瞎想了,以后凡事要多留几个心眼儿。谁是什么样儿的都难说。”毛线道。
“姐,你怀疑李明华?”王鑫远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毛线这心里咯噔一下,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同时她又想到,若是王鑫远都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在李明华面前也是藏不住的吧。
“嗯?”毛线好似没听懂。
“姐,你看啊,平常有这种事的时候,你会叫上李明华一起讨论,偏偏这次没有,说明你对他有防范。”王鑫远分析道。
“没有说过吗?”毛线继续装傻:“那可能这些日子太忙了。”
刘香云这件事确实让毛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刘香云跟杨珍平是表亲,如果她有问题,那李明华确实值得怀疑。然而在没有确认之前她不能透给任何人。以她妈的脾性,甭管李明华有没有问题,只要刘香云或者杨珍平有问题,他的信誉度就全没了。而王鑫远又太过于孩子气,心思全写在脸上,跟他说还不如直接找李明华坦白呢!毛线现在就是想看看刘香云跟李明华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若她真是那个内奸,她是受谁指使呢?还有没有其他帮手?
想到这里,毛线又问了一句:“对了,当初刘香云进公司是杨珍平直接找的你吗?”
王鑫远脸上骤变,看来他猜对了,他姐觉得李明华可能有问题。
“不是。当初是杨珍平直接找的行政安排了活儿,我有次无意间问起刘香云的老家,她主动跟我说了她跟杨珍平的关系。”王鑫远道。
他看刘香云腿脚不方便,就让行政专门给她找了一些轻松一些的活儿,专门负责打扫办公区什么的。
毛线点头,不再说话。
“姐,我要不要把她调走?”王鑫远问。
“人家不是干得很好吗!”毛线笑道:“我就随口一问。”
王鑫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很清楚姐姐并不是随口一问。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状况。
“到底什么事呢?”王鑫远莫名想起了下午的事,他姐好端端地突然从套间出来,把自家的秘密暴给了刘香云,当时他还说姐姐不小心,现在看来是故意的。
俩人闲话的工夫,就到李明华家楼下了。
毛线看了下时间,正好晚上六点半。
“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有朋友送了很多水果,吃不了,顺路给他家里捎了一点。”毛线道。
“好。”王鑫远依言打了电话。
之后,又迅速打开后备厢将里面有超市信息的包装统统去掉。
这一点,倒是让毛线对她这个棒槌弟弟有些刮目相看。
王鑫远将两箱水果搬至电梯口时,李明华也跑下来了,嘴角的油还没有抹净,估计是刚放下筷子。
“上去坐一会儿?”李明华在毛线姐俩面前一直充当着老大哥的角色,也没有太客气。
“正吃饭呢吧!不打扰了。改天一起喝酒!”王鑫远嘴上推辞着,身子却没有动。
李明华赶紧拉了他一把:“这都到家门口了,咋能不上去待会!”
“那行!上去转一圈!”王鑫远不再推辞,从善如流。
进电梯之后,李明华先开了口:“可是公司有什么事?”
他今儿在工地上泡着了,下班后没回办公室直接回了家,并不知道这姐俩在公司待了大半天。他想着家里人多,真要有什么事,还是出去谈比较好。
“没啥事。”王鑫远岔开了话题,问,“请假的工人多吗?”
“目前报上来的有二十个。”李明华道,“我估计到年根还得走几个。”
每年说不走不走,临到最后除夕甚至大年初一跑了的也不在少数,毕竟过年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尤其是对在外辛苦打拼了一年的工友来说,意义非凡。故而,对这些临时变卦跑路的,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计较不得。
说话间,就到李明华家门口了,杨珍平早就在门口迎着了,一见面就问:“吃过了吗?”
“吃完饭才过来的,没耽误你们吃饭吧?”毛线说着往屋里扫了一眼。
“不耽误啊。我们这也吃完了。”杨珍平伸手要接王鑫远手里的箱子。
“这可沉了!”毛线笑道:“杨姨您告诉我们放哪儿就好。”
她每次喊杨姨都觉得别扭,按说她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喊个大姐正合适,可是李明华这人有长得有些老成,加上人家孩子也都大了,索性就喊了姨。
这一点,李明华夫妇倒也不介意,他们本就是跟老王总、老毛总比较熟一些。如今两位老的去的去退的退,他在毛线姐弟面前,本身就有几分长者的姿态,称兄道弟的也不大像话。
说话的工夫,刘香云也从厨房出来了,手臂上还套着长长的胶皮手套,洗碗用的。
她一见着毛线就迅速撸去手套,笑道:“毛总可吃过了?”
“不麻烦了。在家吃完出来的。”毛线指了指那两箱子水果:“鑫远朋友送的,太多了,给你们也分一点。”
王鑫远则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脖子上挂着围裙的刘香云,笑道:“刘姨够辛苦了啊,我看还是得给您调个岗呀!”
刘香云眸底掠过一丝慌张,赶紧一把扯下围裙,连声道:“不辛苦的,我平日里下班就在家窝着,闲得厉害,偶尔过来蹭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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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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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平也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围裙和手套,笑道:“都说了让你歇着,就是不听。”
说完,把那些东西收进了厨房,毛线顺着扫了一眼,看到了洗了一半的碗筷。
刘香云则急着跑去找茶具了,看样子对李明华家里很是熟悉。
“杨姨,不麻烦了。我们就是上来打个招呼,这就走。”毛线对杨珍平道。
“啊,哪能行?”杨珍平要拉毛线坐下:“怎么也得喝口水吧!”
“不了,杨姨,我儿子特别黏我姐,刚哄了好半天才放她出来。”王鑫远说着已经往门口走了。
“那……”杨珍平看了丈夫一眼,笑道:“我送送你们!”
李明华夫妇一直将俩人送至楼下,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作别。
回程,换了王鑫远开车,男人对驾驶似乎有种本能的热爱,故而他开得很轻松,毛线也没那么紧张了,这话也多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毛线问道。
王鑫远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刘香云对杨珍平一家有些讨好。”
“嗯?”毛线眼睛发亮,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刘香云比杨珍平年长,俩人又是亲戚关系,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小的照顾大的,且刘香云是客人,这些洗锅刷碗的活儿应该由主家操持;第二、刘香云对杨珍平家里很熟悉,不像是她说的那样偶尔才来那么一两次,她应该是经常过去帮着杨珍平干活。”王鑫远分析道。
毛线点头,算是默认。
她在超市外面等王鑫远的时候,接到李维江的消息,说是刘香云在处理完那些“垃圾”之后,着急忙慌地打车去了李明华家里。毛线是特意算好时间赶过去给他们“送礼”的,原本她以为要在外边等上一阵呢,没承想王鑫远在超市那边出了点状况,耽误了一会儿,赶过去正好。她要搞个突然袭击,摸一下刘香云的底,她想知道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跟李明华两口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姐,你怀疑的不是李明华,是刘香云,对吗?”王鑫远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他这会儿想起跟刘香云说话时他姐突然从小套间里冒了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还有就是,刚在李明华家,他姐的目光一直在刘香云身上打探,却不跟她说话,种种迹象表明,他姐的目标是刘香云,而不是李明华。
“不好说。”毛线无奈叹气道。
到目前为止,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刘香云一定是有问题的,至于李明华,她不敢,也不想妄下结论。李明华如今算是重兵在握,若他有问题那可就……毛线将身子丢在座位里,闭目思考。
“姐,既然我们不能确定他有问题,那就让他自己证明他没有问题。”王鑫远突然道。
“嗯?”毛线撩了下眼皮,搞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李叔不是已经在着手查这件事了吗?干吗不借着这个机会让李明华也跟他一块儿查?”王鑫远问。
毛线的眼睛陡然增大,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王鑫远哼了一声:“姐,拜托,别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白痴好不好?人家只是反应慢点而已!”
他指了下自己的脑瓜:“这里灵着呢!”
毛线被他逗乐了,想到他刚在李明华家好像故意跟刘香云重提了换岗的事。她顿时明白,这小子远比他看起来要聪明多了!索性也就把这事都说了。
王鑫远听完这脸色果然黑了:“姐,这刘香云也太能装了吧!亏我还可怜她是一老实人!”
“老实?”毛线笑道:“能跟你搭上腔的,有几个老实的?”
“不行!我得好好地整整她!”王鑫远愤愤不平道。
“呦!先前谁还死乞白赖地要给人家换岗来着?”毛线呲了他一眼:“老弟,有点原则行不行?李叔那边查得结果还没出来呢,你这就给人家定性了!”
“原则?啊呸!”王鑫远这一生气,力度没把握,还真带出了唾沫,直接喷到挡风玻璃上去了!
“哎哟!”毛线实在是不忍直视,赶紧扯了纸巾抹干净。
完了,又警告他:“你还当作不知道,平时咋样还咋样,别坏事啊!”
“知道!”王鑫远一脸严肃道:“不能打草惊蛇!”
这事是说开了,可是姐俩这心里乱哄哄的,也没什么心思说话了,故而到家时,俩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姐俩对了眼,非常默契地同时竖起了食指:“别跟咱妈说!”
“连王鑫远这小混蛋都知道背着我妈了,看来我是真老了!”毛线心里好一阵感慨。
说来也怪,小时候事事都需要依仗父母,屁大点的事都不肯漏过,借机撒娇耍赖,长大后却开始喜欢背着父母做一些事,无师自通般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到后来,不只坏的要背着,有些好的也不大愿意分享了。
毛线不知道该把这一切称之为长大?懂事?抑或是成长。她只知道,有关某个时代的自己,正在一点点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在她不断地震惊和惋惜中悄然结束,她完全没有准备,亦没有来得及告别,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嗯,过去了,没了,再也回不去了。
进门的瞬间,姐俩同时摆出了笑脸,没想到,窝在沙发里的毛瑾笑得更欢,简直有些喜不自禁。
“咋了?可是谁又赏了你几个白菜钱?”毛线伸手在她妈肩上拍了下。
她们母女本就玩笑惯了,常说些没大没小的话,先前老王在的时候还知道收敛,如今,就像那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怎么都收不住了,正经的时候实在是少见。
“你记得那个张姨吧?”毛瑾一开口就眼睛又笑没了。
“啊,记得!咋了?”毛线问。
那张姨是她妈比较亲密的几个老伙伴之一,又住一个小区,来往也密切一些,经常约着一块儿打牌,之前毛线那第六任于昊还是她介绍的呢!不过后来继父老王走了之后,来往就比较少了,主要是她妈没那个心气,这有日子没来家里串门了。看她妈这意思,该不会是又要给她介绍对象吧?毛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闺女呀,离婚了!”毛瑾再三压制,这音调还是变了,听上去有些小兴奋!
毛线和王鑫远对视了一眼,很是无奈,搞不懂人家离个婚,怎么给他们家老太太乐成这样?
“哎!大姐!醒醒!”毛线伸手戳了她妈一下,“说好的不许八卦别人呢?”
“别人?”毛瑾哼了一声,“你们是别人吗?”
那倒不是,可她问的也不是这个啊!毛线觉得她妈这打岔的本事是一日更比一日强啊!
“当然不是!”王鑫远一脸严肃地看着毛线:“还不赶紧跟咱妈一起乐!张姨家闺女都离婚了!”
“还是我大儿子懂事!”毛瑾眉毛飞扬,嘴巴一张一合,吧吧地说开了。
那张姨家的闺女叫灵乐,生的吗,也是个一般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学历也一般,还是个大专,不过人家有个不错的工作,在邮政储蓄干了几年,熬成了小所长,嫁得也不错,说是油田那边的,最关键的是人家那对象生得漂亮,这张姨更是张口闭口儿子长儿子短的,逢人就显摆。甚至当面跟毛瑾说,让她对未来女婿不要有那么多要求,毕竟像她家那么称心如意十全十美的,实在是不好找!
更气人的事,毛瑾后来得知她先前介绍的那于昊竟然还是他们家的亲戚。这可把毛瑾气够呛!这不糊弄人呢!
故而这次,对灵乐离婚一事,毛瑾就一个态度:可乐!
她甚至特意在今天下午打着慰问的名义上门去求证了一次,这给她笑得呀!
“你们这不是塑料姐妹吗?”毛线语气里满是不屑。
“谁叫她当初笑话我们来着!”毛瑾也觉得当着儿子的面,有些浮夸,刻意收敛了几分,然而这人要想乐,是怎么都憋不住的。她这嘴巴是合着的,那眼睛却是眯成一条缝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沙发上,胸脯跟着一起一伏地,愣是把眼泪给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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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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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笑吧笑吧!”毛线瞥了王鑫远一眼,让他先上楼。
王鑫远一走,她自己也跟着笑瘫在了沙发上,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过了好半晌,这笑声才收住了。
毛线推了下将大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的毛瑾,却听得一句:“他们一个个都离了,也没法笑话我了。”
毛线一怔,这伸出去的手突然就僵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感情问题给她妈带来了那么大的困扰,一时间有些堵得慌。
毛瑾觉出她的异常,伸手拍了下她的屁股:“这说到底啊,一人一个活法,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个人觉得痛快就好!”
这一点,她算是彻底看开了。
那灵乐是被第三者插足不得已才离得婚,娘家人好话都说尽了,甚至默许了对方的存在,想同时保持两个家庭的现状,可是人家不同意,小三怀孕了,她丈夫非得要给对方一个名分,而且,还直接说了不要跟灵乐生的孩子。他们那女儿才七岁啊,刚读一年级,这不,丢给姥姥了。
她没在孩子们面前细说原因,怕他们对婚姻不自信,可事实上,这就是大多数的婚姻现状。那个从一而终的年代早就过去了,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她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对女儿,不再要求婚姻了。
“随着她高兴吧,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的就好。”毛瑾暗暗告诫自己,孩子们的事,少管为好。
过了好半天,毛线才应了一句:“嗯。”
她的声音有些潮湿,像是泡发了一夜的大米,毛瑾没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毛线的屁股,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温热的手掌落在臀部,力度刚刚好,不轻不重,毛线莫名觉得很舒服,懒洋洋地赖在沙发里不肯起来,直到被电话吵醒。
电话是尼雅妈妈打来的,说是毛球这些日子不怎么吃东西,去宠物医院检查了几次却说没什么毛病,这样下去怕是捱不了几日了。
毛线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饭也顾不上吃就开车跑了。
吴姨听着动静出来追着要给她送点吃的,被毛瑾拦下了:“估计是吃不下了!”
“赖我,做饭晚了!”吴姨很是内疚,那会儿毛线打电话回来说不知道几点回来,让她们先吃。吴姨又问了毛瑾和小雪,都说不饿,她想着就晚点做饭,提前准备好了食材,等着孩子们回来下锅一炒就是,没想到,这毛线回来没多会儿又要走了。可这饭马上就好了呀!
“没事,我们吃我们的,不管她!”毛瑾说着又上去喊了王鑫远。
等她再下来时,尼雅也回来了。
“妈,吴姨又做啥好吃的了?”尼雅一进门就开始吸鼻子!
“啥好吃的也落不下你啊!”毛瑾笑着接过她的手包,感叹尼雅这丫头太会赶了,吃饭甭管早晚,总能赶上,简直就是闻着味儿回来的。
尼雅看见王鑫远,又想到了头天的事,这脸唰一下又红了。
王鑫远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她:“赶紧去好好洗洗!”
“又有味了?”尼雅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下,她在医院里待的时间长了,到处都是一个味儿,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家里人都比较敏感,尤其是那书涵那小子,不换衣服的话,是死活不肯让她抱的。
“快去!”王鑫远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去,很是亲昵的样子。
尼雅别扭极了,只感觉这王鑫远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脸皮越来越厚!然而有婆婆在,她也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作威作福。
倒是吴姨在一头看得很是眼红,悄悄地跟毛瑾使了个眼色:“你瞅这俩孩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那倒是!”毛瑾倒是不谦虚,眼角眉梢间还流露出一点小得意。她不像别的婆婆,总怕儿子对儿媳妇太好了,她是巴不得这小两口好好的呢。当然,毛瑾非常自觉地把这种心理归结为:不是亲生的。
毛瑾和王鑫远之间,始终横着一个蓝娥,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故而,她对儿子,从来没有那些占有欲,就好像别人无意间遗落了一颗种子在她家院子里,该浇水浇水该施肥施肥,偶尔修修剪剪的也不在话下,至于那果子吗,她是从来不敢奢望的,看看就好。只要这树还在她家院子里种着,不被人刨走,她就很知足了。
饭桌上,尼雅追问姐姐毛线的去向,得知她是赶去娘家看毛球了,一下子就急了:“我妈前几天跟我说这事来着,我忘了跟姐姐说!”
她妈打电话那天,说是已经带着毛球检查了两次,这样一算又过了好几天了。尼雅有些担心毛球的状况,也担心万一有个状况,姐姐承受不住,说起来这毛球在这个家里的待的时间比她还长呢,不是她怀孕那阵不好受,也不会送走。
书涵和墨衍出生后,就更不能接回来了,一是掉狗毛对孩子呼吸不好;二是也担心安全问题。
用她婆婆的话说就是:“不能按自己的心思去揣摩别人的想法。”
这再好的狗,也还是狗,不能忽略它的动物性。没有动物性的狗,它就不是一条纯粹的狗。
故而,没有人敢把毛球和皮蛋接回来,加上书涵和墨衍,那就相当于看四个孩子了!那么大的工作量,不是一两个保姆能搞定的。大伙儿一致同意等两个孩子长大点再说。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毛球出了状况。看她姐这意思,毛球是要被接回来了。尼雅这心里很是紧张,书涵还好,就墨衍这个调皮捣蛋的样儿,家里不得翻天啊!
“毛球回来,放你姐那边,让她和书涵都回来住。”毛瑾一下子点破了尼雅的心思。
“还是妈想得周到!”尼雅适时地拍起了婆婆的马屁。
“少来,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毛瑾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尼雅的小心思。她突然发觉这尼雅远比她看上去要聪明得多,总能引导别人主动按她的意思做。
“妈……”尼雅这脸腾一下就红了。
王鑫远见状,赶紧劝他妈:“妈,给我媳妇留点面子嘛!”
“懂的!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婆媳嘛!”毛瑾忍笑道。
她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尼雅将来是要撑起这个家的人,这脑子里没点数能成吗?像他们这样的家庭,麻烦事多着呢,必须得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
毛瑾越是开明,尼雅越是觉得不好意思,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在婆婆面前耍小聪明,三下五除二扒光碗里的饭就溜了。
王鑫远则陪着毛瑾说了一会儿话,提到了毛线姥姥那边的电话。
“妈,我们是不是得去看看姥姥了?”王鑫远道。
他对那边亲戚的态度倒也不介意,毕竟是他妈颠覆了一个后妈该有的形象,完全没按剧本演啊,旁人的态度,他可以理解。对姥姥那边的人,也有刻意讨好之意。毕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他妈在娘家处于那么被动的地位。他若是能讨得姥姥那边的人欢心,他妈这边自然也会好做一些。
所以,这么多年来,不待见归不待见,该有的礼数,该尽的孝道,他还是一样没少。这一点,倒也深得毛瑾欢心,觉得倍儿有面。
“我养别人的儿子怎么了?我们亲着呢!不比你们那亲生的差事!”毛瑾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显摆之意的。
不过自己娘家的人,毛瑾还是很了解的,这次绕开她直接给毛线打电话,八成是有事相求,且,不是钱能解决的。
“他们最近可有人联系过你?”毛瑾问道。
这个“他们”,自然是娘家那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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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无事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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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想了一会儿,道:“前些日子,舅舅家的表弟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是要请我喝酒。”
“甭搭理!”毛瑾道:“平日里见面连声表哥都不愿意喊,恨不得当作不认识,喝哪门子酒?下次再打电话,就直说你跟他们不熟,没那交情!”
毛瑾对娘家这些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们,是很失望的,这些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没良心的,想当初没赚钱的时候,隔三岔五就找上门来,姑呀姨呀叫得那叫一个亲热,要这要那的,这一个个大了,赚着钱了,没一个上门来的。她还以为要断亲了呢,结果到了结婚生孩子的时候,又一个都没落下,定亲、结婚、生孩子、满月、百日、周岁、上学……不放过任何一次收礼钱的机会。
对这些小一辈的,毛瑾倒也不是真的计较,亲戚嘛,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没法计较,也不能讲理,凑合着处吧!再者说了,他们若是都过得很好,也不至于老想着打她的秋风。只是他们对王鑫远的态度,毛瑾还是没法释怀。
这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地往娘家贴补,竟然没换得他们一个人对王鑫远的好脸,别的不说,冲着老王的面子,也不该这样吧,连个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真是不像话!
“老的小的,一窝子糊涂蛋!”毛瑾很是气愤。
好在她跟娘家人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套路也摸得差不多了,对这次的意外邀请,也有了猜测,故而特别警告王鑫远:“没经过我的同意,甭瞎应承啊!”
然而,王鑫远却不这么认为,这些年冷言冷语冷脸冷色都挺过来了,好不容易人家那头热络起来了,他还能缩回去不成?
“妈,兴许没什么事呢。我姐说,正好把过年的礼捎过去,就当提前拜年了。”王鑫远道。
他其实还在考虑要不要带尼雅和孩子一起去呢,都说老人喜欢孩子,兴许他这一双漂亮儿女能讨得老太太欢心呢!再者说了,打他跟尼雅结婚,还没有去认过亲,迟早总要走一遭不是。只要有他妈在,这亲,他是一定要认得。
毛瑾无力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往日里他们都是怎么待王鑫远的,一笔一笔,她记得清楚着呢,这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正应了那句话: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啊!
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大意,稍不留神就会被套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琢磨着这次叫王鑫远去八成是为了堵她的嘴,她家老太太都要活成人精了,奸诈得很啊!
“妈,姥姥都那么大年纪了,这又是头一次说让我去,那我要不去的话,她老人家会觉得很没面子!指不定得怎么说你呢!”王鑫远劝道。
这话,算是说到毛瑾心坎里去了,挨说倒是小事。关键是这老太太都要奔九十的人了,说句难听的话,都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人了。她是顺着不行,戗着也不行。这也正是她这半年躲着老太太的缘故。然而这躲归躲,她这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的。
“儿子,妈不是不想让你去,那边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挨骂没够啊?”毛瑾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
她老了,皮糙肉厚的,别说骂一通了,打一顿也没啥关系。可王鑫远不一样,如今老王不在了,儿子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小时候打打骂骂也就算了,这么大人了,还能再让他们给熊了!多伤孩子自尊啊!
王鑫远这边倒没那么大感触,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后去了多数是跟着父母送礼,打一晃就走,都没吃过饭的,待不了多一会儿,故而他没觉得那么难捱。
“骂就骂呗,我这头进那头出!”王鑫远对着耳朵比画了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过两天再说吧!”毛瑾无奈叹气道。她娘家那边的人有一个像王鑫远这么明理的,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做。
这就是说还有得商量!王鑫远眼睛猛然发亮,觉得要跟尼雅好好地合计下,在那边人面前给他妈长个脸。
娘俩又说了会闲话,毛瑾就叫王鑫远喊尼雅一起去书房,说是有话要说。
尼雅那日罚了墨衍,骂了王鑫远,回来又听了婆婆要分家的事,心虚得厉害,扯着王鑫远的袖子不肯动:“老公,妈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嗯?”王鑫远身子一挺,整个人瞬间感觉高大了不少。
尼雅在那方面是很矫情的,平日里有婆婆和姐姐在,她对王鑫远向来是直呼其名,声音时高时低,态度却是很坚决的,像这样亲昵的叫唤也只有在……某些特别的时候。
王鑫远一时动情,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没事,有我在呢!”
尼雅的心思全在婆婆身上,并没有注意到王鑫远眼里迸射出来的火热,她想到刚在楼下饭桌上的对话,更觉得婆婆有点拨之意,心里就更慌了。
她并不是有意在家人面前耍小聪明,那不过是她在外边处理问题时的一些习惯,虽然说她一到家就卸了那些心计,自觉切换到傻白甜模式,可有些时候,还是会惯性的。尤其是她每天在医院里要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总是难免有刹不住的时候。
王鑫远感觉到她手心的黏湿,用力捏了下。
尼雅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是紧张。
“没事,有你老公在呢!怕啥!”王鑫远将尼雅圈在怀里,俯耳轻语:“老婆,要不,今晚让墨衍跟小雪去睡吧!”
他声音低沉又暧昧,嘴里热气顺着耳边钻进了脖子里,惹得尼雅一个激灵,她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半晌,尼雅才回过神来,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你去睡!”
“嗯~不!”王鑫远拖着尼雅的手摇了两下:“我只跟老婆睡!”
“王鑫远!你大白天的发什么Sao!”尼雅都要被他气死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老婆,天早都黑了!”王鑫远将她拽进怀里:“你知道没有电之前,一到天黑,人们就直接钻被窝……”
“王鑫远!你找打!”尼雅使劲挣脱他的怀抱,低声厉喝。
这么一闹,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再见婆婆时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一进门,尼雅就先开了口:“妈,是我的错!”
嗯?毛瑾心下一怔,她这两天就觉得这俩孩子不大对劲儿,难不成还真有事啊?
毛瑾慢慢抬头,掩去眸底的疑惑,面上并无异色。
这下,连王鑫远也慌了,咋突然这么严肃?是不是刘香云的事被他妈知道了?
王鑫远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像平常一样等着他姐拿主意呢!
一抬眼,就触上了尼雅同样发蒙的眼神,王鑫远当即有了主意,只要他妈不提,他绝不主动开口,拖也要拖到他姐到家。这么一想,他的眼睛就瞟向了地板。
尼雅求助无望,只好硬着头皮上,一桩桩主动坦白:“妈,我不该教训墨衍,她确实太小了,还不懂事,更不该迁怒于王鑫远,平日里我也老是惯着她!这事,我的确做错了。”
说罢,轻咳一声,眼睛微微瞥向王鑫远,给他使眼色。
王鑫远果断接招:“妈,这事赖我,是我太惯着孩子了,平时对书涵也有些过于冷落。”
毛瑾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地,跟说书似的,半晌才撩了下眼皮:“还有呢?”
“跟家人之间不应该耍小聪明,得有话直说。”尼雅很是难为情,低声道:“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能改好的。”
“是的!妈,我们一定改正!”王鑫远也跟着表态,那胸脯挺得笔直,傲娇得跟只大公鸡似的,只是一对上他妈那眼神,这肩膀又忍不住缩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明显感觉到了。他尴尬地挠了下头,眼睛再次瞟向了地板。
毛瑾一双锐眼从两个人身上滑过,哼了一声,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吧嗒”丢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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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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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这是干啥?不是说好了不分家吗?”王鑫远率先看到了袋子里的房产证。
毛瑾没搭理他,依次将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一交给尼雅:“家里的水卡、电卡、燃气卡、暖气卡、油卡、物业卡等都齐了。”
尼雅看看婆婆,又看看王鑫远,完全懵了,大约等同于被雷劈了的感觉。她情急之下忽一下闪到了王鑫远身后,双手托着他的腰,将整个人都藏起来,不肯接那些东西。
“过来!”毛瑾示意二人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
王鑫远和尼雅互相对了个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脸上的茫然,这老太太要干吗呀?搞这么大!
“这一张银行卡,是家里的日常用度,包括了给保姆的工资,平均每个月大约5万块。人情礼往那些,不含在内!”毛瑾说罢又拿起一个房本:“这房子是你爸在的时候就买好的,户型跟你姐家那一样,在一个小区,装修也是一样的。”
当初,王鑫远还跟元圆处着呢,老王不大看好那孩子,没打算跟他们一起住,故而就从私自置办了房子,这事,毛瑾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今,这俩孩子感情还不错,这会儿把房子交给他们,倒也合适。
房子的事,王鑫远倒不意外,他姐结婚那阵,他爸就问过他将来的打算。那时候,他脑子里就一根筋儿,巴不得离他爸远远的。当时好像因为这事还惹得元圆不高兴来着,她想住别墅,他想搬到外头,两人背地里还争过几回。
“如今,我跟我爸,阴阳相隔,算是很远了。”王鑫远心里泛一阵酸意,恨不能倒回去抽上自己几个耳光!太混了!
尼雅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她脸上满是惊愕,看看王鑫远,又看看婆婆,嘴唇动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一个月要……要花……那么多钱呀!”
尼雅父母都是医生,待遇也不错,老两口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什么都是拣好的给她,然而这一月五万块的开支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两个保姆的工资是大头。”毛瑾解释道,“另外水电油卡那些都属于固定支出了。”
她家这几个孩子们倒不浪费,基本就是吃吃喝喝那些东西,其他的没什么开销。
尼雅这脸瞬间就垮了,这么一算的话,这家里的钱大都花在了她跟王鑫远还有两个小不点身上了。
“妈……”尼雅干张了半天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张俊脸上满是大写的愁苦二字!
“你不用着急。”毛瑾说着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软皮本子,“这是咱家的账簿。”
“账簿?”尼雅疑惑地接过来,随手打开一看,这下,她是彻底惊呆了,嘴巴半张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鑫远则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账簿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这话他只说到了一半,他的视线滑过账簿上那些七零八落的流水账,脸色竟然有些苍白。
他妈竟然把家里所有的开支都用会计记账的方式做了。那账簿跟公司里财务做的有所不同,更适合家用,一看就是单独设计之后印制的。
王鑫远从封皮中间拽出那根装订线一看,果然是活的!这简直太变态了!谁会把家里的开销用度做成这样的账簿啊?
他们夫妇二人脸上的慌张,被毛瑾尽收眼底,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老话说,穿衣吃饭量家当,这么大的事岂能没有账目可查?”
王鑫远和尼雅此刻仍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他妈到底要干啥。
“这过日子呀,就得学会算计,有句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妈这辈子苦日子好日子都过过,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没有经历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顿饱饭的日子。”毛瑾说着话锋一转:“我们现在还能负担得起这么大的开销,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人不能光顾着想好事,得懂得居安思危。你们见过有几个人是一辈子好上加好好到不行的呢?”
不等他们应答,毛瑾又接着说道:“现在过得好,兴许往后能更好,也兴许不能。那眼下也可能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好的日子了。”
尼雅和王鑫远相互看了一眼,是啊,人们对未来总是寄予厚望,习惯性地认为“好日子在后头”,然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说,你们得学着管家,理财,好好地经营你们的婚姻和家庭,好日子得能受得起,坏日子也要撑得过去,你们必须具备撑起一个家庭的能力。”毛瑾说着把这一摊卡片和账簿交于尼雅:“就从管家做起吧!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个家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对内对外,都得拿出个样儿来!”
“妈,我没准备好!”尼雅倏地将手背在身后。
虽说新老更替是自然规律,可是尼雅真没准备好当家做主,她不会啊。再说她一犯错,婆婆就要把家交给她作甩手掌柜了,这不就是要分家的意思吗?尼雅使劲朝王鑫远挤了下眼,让他赶紧说句话。
“妈……”王鑫远刚开口就被毛瑾喝住了。
“你闭嘴!”毛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所有的事都会给你们准备的机会妈?尼雅没经历你还没有吗?”
王鑫远眼眸一紧,一下子想起了他爸过世的情景,真正是应了小品里那句: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正是因为太突然,他常有种不真实感,老有种幻觉,总是觉得他爸还在这家里,好几次,他都梦见了他爸弯腰在小院里伺候那些花草,他甚至可以清楚地闻到那些混着泥味儿的花香,以及那些被洗得透亮的叶子……
“尼雅,听咱妈的!”王鑫远伸手接过那些东西,又将房本递回去:“妈,这个存在你那里吧,我们也用不上!”
尼雅也赶紧附和:“对对对!”
“拿走!那本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婚房。有空就去转转,添点人气!”毛瑾说着挥了下手:“少去酒店折腾!”
嗯?这都知道了?
尼雅腾一下红了脸,暗暗伸手掐了王鑫远一把,都怪他!
王鑫远则马上明白了问题所在,那酒店跟公司有合作,估计里面也有他老妈的眼线啊!
“嗨!”他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俩人一出门,王鑫远就被尼雅拧着回屋了。她在婆婆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美好形象就这么被王鑫远给糟蹋得稀碎,这小子不削不行!
要说尼雅这么些年的护士也不是白当的,除了会打针,还特别会掐人,明明只揪着了一点皮皮,拧得那叫一个疼啊!
王鑫远这边没两下就开始讨饶:“尼护士最漂亮……尼护士最可爱……尼护士最能干……尼护士最温柔……尼护士最乖巧……尼护士最温柔……尼护士……”
他这舌头都打卷了,尼雅还是不肯松手,在他准备使出撒手锏的时候,却瞥见尼雅眼圈红了,顿时没了脾气,哄道:“老婆你不要哭啊,我让你掐!使劲掐!来……”
他边说边捉住尼雅的手往自己腰上放:“这儿!”
尼雅却先松了手,接着鼻子一抽哇一声哭了!
王鑫远下意识地捂住尼雅的嘴,将她半抱着推回屋里:“老婆,你这要哭了,咱妈非得把我赶出家门不行!你信不?”
尼雅点头,仍是不停地打着哭嗝,那样子委屈极了,王鑫远实在是不忍心看了,一进屋就把门关上,将她抱到腿上:“老婆,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委屈!是我不好!”
尼雅果真爬在王鑫远肩头哭了好一阵,很明显她已经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来,可总也压不住,每隔几秒就会发出一个尖锐的音来,再一下子憋回去,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王鑫远又想劝又不敢劝,同时心里也在琢磨着这尼雅心里到底是有多委屈啊!
他正愣神的工夫,这尼雅就从怀里挣开了,自己抹了把脸,拿了那账簿翻了起来。
“老婆!”王鑫远眨了好几眼,对眼前这一变故实在是不敢相信。
“我觉得我们有些支出是没有必要的!”尼雅一本正经地指着油费那一项,道:“你看,这里,可以节省。以后咱俩只开一辆车就好,你送我上班!我算了下,至少可以省出3000块!”
“嗯?”王鑫远完全不在状态。
“你有意见?”尼雅拧眉,她的眼圈、鼻头都是红的,跟她这语气完全不搭。
“不敢!”王鑫远都要被她给吓死了,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这都什么呀,说哭就哭,说收就收,收放自如,跟装了水龙头似的。
还有,刚谁说没准备好来着?这明显就是管家婆上线啊!王鑫远顿时感觉大事不妙!这女人的脸啊,果真是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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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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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毛球和皮蛋被安置在了她家那边阁楼上,回到她妈这头,已经快十一点了。
毛瑾还没睡,不是她不想睡,是这书涵见不着毛线,哼哼唧唧的不老实,她本想着抱一会儿哄他睡呢!哪知这家伙小嘴一撇,又摆出了那张万人嫌的臭脸,老大不情愿了。
“哎哟!看把你能地,小小年纪还会看人下菜碟了?你爹都不敢这样你知道吗?”毛瑾一狠心就抱起了孩子,让他整个人爬在自己肩膀上,许是这个动作很熟悉的缘故,书涵总算是眯着眼,有了点睡的意思,不那么叫唤了。
然而这毛线一回来,孩子又被惊醒了,挣扎着要从毛瑾怀里挣下来。
毛线也伸出手来要抱书涵,被毛瑾一把打掉:“这一身的狗味儿,也不知道去洗洗。”
这毛线还没怎么着呢,书涵哇一声哭了,硬是挣着从毛瑾怀里滚下来,张着两只小短胳膊眼泪吧差地看着毛线。
毛瑾一怔,道:“你都看见了,我可没有怎么着他啊!一个手指头都没动!”
“你刚打我了!”毛线哼了一声,伸出手臂将书涵举起来:“我的大宝贝啊!你乖乖地躺着,姑姑洗香香了出来抱你睡啊!”
那书涵像是能听懂似的,果然不哭不闹了,小身子一翻,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毛瑾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带毛线的时候,孩子成天饿得嗷嗷叫,没日没夜地哭啊。她那时候哪顾得上看孩子的脸色,只等着她吃饱了赶紧睡着好干点活儿呢!王鑫远跟她那时候已经能晃晃悠悠地走路了。故而她虽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却没有在这么小的时候跟孩子们交流过。而且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么点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说什么不都是对牛弹琴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觉呢!
如今看到书涵和墨衍,她只能感叹,现在的孩子太精了,真是不好糊弄啊!
等毛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那书涵骨碌一下滚到旁边,将身下那块地腾出来,用手拍了拍,示意毛线上来!
毛瑾又是一怔,故意作势要躺下,那书涵果然翻脸,小脸一皱,伸出小胖手推毛瑾。
“书涵!”毛线将头发擦干,抱过他,指着毛瑾道:“这是奶奶,你不能推的!”
那书涵眼神一顿,愣愣地瞅着毛瑾看了数秒,突然就很不好意思地撇过脑袋,将头扣在毛线肩头。
“没事,没事,你对姑姑一人好就够了!”毛瑾这眸底溢出一股暖意,这小子不赖啊!看来她这闺女这回算是押对宝了!
“妈!”毛线赶紧摆手,小声道:“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他能听得懂的!”
毛线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抚着书涵的后背,这不到一分钟,书涵就睡着了。
毛瑾早就铺好了小被子,二人将孩子安顿好,又说了会闲话。
“你说尼雅和王鑫远怎么能生出这么精明的孩子呢,这也太……”毛瑾说到一半,自己就把话头给掐断了。
这谁要再说她家那俩孩子脑子不灵光,她非得一巴掌呼过去!
毛线不知他们娘几个晚上那一番唇枪舌剑,只接了句:“也不止咱家这俩,现在的孩子普遍比较聪明,比我们小时候可厉害多了。”
毛线记得自己到六七岁了,还是不大愿意上学,就喜欢带着王鑫远翻工地,那里土多,好和泥巴。这会儿的孩子有几个那样的!
“那倒也是!”毛瑾说着又想到了毛球。
她这会儿想想,觉得毛球都比她这闺女小时候聪明,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一路考到博士的,也是难为她了。
“毛球怎么样了?”毛瑾问道。
打尼雅怀孕起,毛球在家里的地位一路下滑,从全家团宠沦落到寄人篱下,她这心里是很不得劲的。毛线从小喜欢养狗,前面几只养得比较娇气,早早地就没命了。这毛球养得比较糙,却是陪她时间最长的一只了,算下来都有七年了。毛瑾记得当初抱回来时才出生十几天,毛都没长顺呢,如今也算是儿女成群了,这家里的起起落落,生老病死,毛球都见证过了。
“不大好!”毛线叹了口气:“兰姨说去了好几家医院,人家都说没病,可毛球就是吃不下东西,病恹恹的,毛色也有些发乌了,还掉得厉害。”
毛线说着指了指外头,道:“妈,我那衣服不能放洗衣机了啊,沾了一身的狗毛。”
“那么严重啊!”
“是啊!”毛线很是为难,她本来计划着把毛球接回来,她白天可以抱着书涵去看看,带出去遛个弯什么的。可这毛球掉毛这么厉害,别说那么点孩子了,她都有点受不了了。
“那皮蛋呢?”毛瑾追问。
“他倒还好,医生说他只是心情低落,大概也是受毛球的影响。”毛线道。
“嗯!”毛瑾点头,思路突然一劈,道:“不如先放杜云那边养吧?”
“嗯?”毛线灵光一现,这主意倒是不错。
杜云到底是年轻人,况且那皮蛋本就是他养着的,毛球跟他混得也不错,比跟着兰姨要好一些,不是说人家兰姨不尽心,是那么大年纪的老太太带俩狗确实挺累的,说句难听的,谁遛谁还不一定呢!然而,她马上想到,以自己和杜云现在的关系,把毛球丢给人家,好像不大合适。
她那点迟疑,还是没能逃过毛瑾的眼睛,瞬间就有了主意。
毛线含糊说了句杜云很忙,就不再提这事了。毛瑾也不坚持,只是赖着不肯回她那屋睡。
书涵这回已经睡熟了,两只小手放在肩膀两侧,小胸脯一起一伏地,他鼻子上被墨衍抓坏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并不丑,反倒给他这漂亮的小脸上添了几分英气。
毛瑾是越看越喜爱,反复叨叨着:“哎哟,这孩子乖得就不行!”
毛线听她这意思,隐约是想睡一起,赶紧将她拉下床:“大晚上的,别在我们家孩子面前晃悠!”
“哎哟!他又不知道!就让我跟着睡一晚。”毛瑾是打定了主意赖着不走的。平日里书涵多在毛线那边,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书涵过来,她突然发现,她家这大孙子并没有那么面,这小心思还挺多呢!有意思极了。
“那就一晚!”毛线勉强应了她:“不许打呼噜!”
“知道啊!”毛瑾白了她一眼,自个儿拽了被子盖上,道:“你别这样好不好!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
“我要有你这样的闺女,得愁死!”毛线说着又想到了白天她姥那通电话,问道:“妈,咱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毛瑾支起手肘面向书涵侧躺着,轻声道:“我老娘也是从这么点把我看大的!”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就不信她还能拿刀剁了我!”
“呸呸呸!”毛线正脱袜子呢,转头白了她一眼:“你当着我孩子的面别说这种打打杀杀的话,成不?”
“啊呸!”毛瑾狠狠夹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说是你孩子,书涵到现在连妈都不会叫呢!”
“哎哟,又来!”毛线伸手将书涵身上的小被子拉下来一点,道:“他亲妈都不着急,你着哪门子急!”
这一句怼得毛瑾完全没了脾气,对啊,这小孩子不认人,谁跟他亲近都当谁是妈,万一书涵当着尼雅的面喊毛线妈吧!多伤儿媳妇的心啊!要说她家这尼雅真不错了,一直教孩子们喊毛线姑妈,毛瑾还劝她不要着急,说孩子们还小,能记住一个音就不错了,两个字不好记。尼雅却回了一句:不好记也得记!姑姑只要是跟鑫远沾亲的,可以随便喊,但姑妈就只有一个,可不就得让他们记准了!
这事,就被搁置了,毛瑾觉得反正孩子又没毛病,迟早总是会开口说话的,她就不瞎掺和了,也就踏实挨着书涵躺下了。
毛线这脑子里确实乱得很,一会儿是刘香云一会儿是李明华一会儿又跳到了杜云那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这些日子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总担心出什么意外,如今毛球这个样子,她更加的不安。
冬天屋里换了厚窗帘,一点星光都漏不进来,黑黢黢的一片,毛线就这样一直睁着眼捱到了天亮,没等闹钟响就起床了。简单抹了一把脸就奔公司去了。
没想到,这一趟,竟有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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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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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这次在家多待了两日,去了好几趟超市,把过节要给亲戚朋友送的礼都备齐了。
“准备那些干吗?今年我们谁家都不去!”应英一看着这些东西就来气。
前些年他们没退休的时候,那逢年过节的,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这二年虽说来的人少了,但也比一般人家要多,在市里排的上名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哪个里面没有他们教过的学生啊,关系在哪儿摆着呢!可是今年应英这一病,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旁人先不说,那些亲戚们一个比一个躲得远,叫都不叫来!应英那叫一个气呀!想当初,他们谁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没有被他们或者他们拜托的老师一路“关照”过,现在倒好,用不着人了,干脆连面也见不着了。她得的是癌,又不是什么传染病,看一眼能死啊!
故而,应英早就跟杜宗明说了,谁家也不许去!不上赶着贴他们那冷屁股去!
“妈,咱谁家都不去了!”杜云转向他爸:“我妈身体不大好,今年咱不去,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有来看的,就给他们备一份礼带回去!没有,咱就留着自己用。”
应英瞥了一眼那些礼品,倒都是些家里用得上的,这气才稍稍顺了些,她现在是一分冤枉钱都不肯给他们花了,什么人情啊礼往啊,无非都是为了维护那点关系。她年轻时就没求过人,如今更用不着了,懒得搭理那些人。
杜宗明一向不善与人交往,平生最怵头的事就是别人求他办事。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旁人求他的事,十有八九他还得再去求人,这求了人就得惦记着给人还这个情,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啊!人求人难死人!杜宗明既不会拒绝又不懂奉承,这些所谓的人情来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巴不得落个清净呢!当即说好!
这一次,二老非常难得的统一了意见。
杜云又嘱咐了一些事,把他妈每天吃的药也都按顿配好了,这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妈,我这次回去,得年底回来,这一阵活多,我就不折腾了。”
“行,你好好工作,甭惦记家里!”应英越过杜云朝他身后的杜宗明使了个眼色。
杜宗明立马起身,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本存折。
“这是怎么回事?”杜云迟眼神一滞,那存折里竟有一百万整。
杜云对自己的家庭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父母一辈子节俭惯了,按说攒下这么些钱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些打款日期分明是最近,而且是特意凑了整数。
“拿着吧!”应英将那存折捂在儿子手心里,道:“你既然铁了心要在外头混,我们在长沙买再大的房子也是闲置,我和你爸商量了下,卖了。”
这事还是应英生病那阵就定下来的,当时杜宗明的想法是把房子卖了给应英治病,可是没用得上,钱都是杜云一人出了。这会儿应英也想开了,她这儿子非要一门心思非得跟那毛线好,她家这个经济条件还真是差着点,若是住她家去,她儿子少不了要看那娘俩的眼色。
她是看不得儿子受半点委屈的,可是这天津的房价的确太高了,一次性在天津置办房子她是办不到的,把这些家底都卖了也不够,她连着看了好几个月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杜云办按揭,分期付款买一套。这一百万凑个首付还是可以的。直接买期房就行,等个一年两年,他们没准就把装修钱给攒出来了。至于贷款吗,以他儿子的能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实在不行,还有他们老两口的退休金给兜底呢!
“卖了?”杜云对他妈背地里买房这事并不知晓,隐约记得当时跟那杨子娇搅和那一阵听他妈提过一耳朵,但也没有深想,只当他妈是把现在住的这一套给卖了。
“啊!”应英接着就说了她买了新房的事,末了又忍不住道:“儿子,你要记得一点,这天底下能全心全意肯掏心掏肺对你一人好的,只有我们这做爹妈的!我们年纪是大了,也啰唆,可说得也不见得都是废话,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如今,应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是清楚,她这身体,有一天没一天的,说不定哪天一觉就过去了,她并不想临了了还给儿子闹得那么僵,她怕被儿子记恨,也怕她有个万一,在儿子心里留下一道永远迈不过去的坎儿。
故而,她这态度,也客气的厉害。
然而,杜云是受不了这种客气的,跟交代后事似的,他听着很是不得劲儿。故而撇着嘴道:“我记得那么多干吗!你们常提点着不就是了。”
说罢,将那本存折丢到他妈手里:“小时候老嫌我不独立,如今又怕我不能自立,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没用吗?”
他说这话明明应该是生气的,可脸上竟没有半点异样,就好像一个孩子跟母亲发牢骚一般。应英倏然有点心疼,不只是她,儿子也在尝试着改善他们的关系,而且是方方面面。有子如此,她应当知足啊!
应英知晓儿子的脾气,也不再推辞道:“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这钱早晚都是要给你的,什么时候用你什么时候拿,密码是你生日。”
“哎哟!我说你们节俭一辈子了,就别顾着我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得花钱落下一身的病,最后攒的那点钱都给了医院!”杜云见他妈脸色微变,赶紧又补了一句:“我一个大男人还养活不了自己?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你们的儿子有多优秀你们心里就没数吗?”
应英被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儿逗笑了,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儿子跟她顶嘴扯皮的时候,她毫不给面子地翻了个大白眼:“优秀?你见过哪个优秀的人说自己的优秀的?”
“那是他们不自信!”杜云哼了一声,拍着胸脯道吹嘘道:“咱说我这基因,我这父母,优秀是必然的呀!”
他这些自吹自擂的话,就跟小孩子耍宝一样,说的人听的人都不会当真,却也能讨得大人欢心。这应英的脸色果然好多了。
杜云也收拾好了东西,说是得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他这些日子折腾的次数比较多,定得都是特价机票,不是早上就是晚上。
这一点,应英很是心疼,一边想见儿子一边又怕他身体受不了。尤其是他这次回来染了风寒,这烧才刚退点,嗓子还没好利索呢,又要走,她这心里,疼得厉害。
“过年赶不回来的话,我们过去也成。”应英道,她回音未落就听见一声“不要”,就像是被人触及什么隐私条件反射般发出的拒绝。
应英身子一僵,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
刚刚调节出的好气氛瞬间就消弭了,空气里裹着一股诡异的尴尬。
杜宗明最先反应过来,道:“你妈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太累了,当然你能回来是最好的。”
杜云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妈一提去天津,他就想到了之前的糟心事,如今毛线死烦他,这个时候父母再去添乱的话,那他俩人的事,真是要凉凉了,故而对父母去天津过年这件事,他有着本能的抵触。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惹怒了她家那头小狮子呀!
“过年自然是要在家里的,我肯定要赶回来的,放心吧!”杜云找补道,他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行李箱上的托运条上。
这是心虚的表现,应英知道儿子的小心思,不就是怕她惹得那娘俩不痛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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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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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会有一见,不急在这一时!”应英心里想道。
见毛瑾这件事,是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做的,而且是越快越好。然而,应英还是有所顾虑的,她如今的身子虚的厉害,气色大不如从前,说实在的,连她自己都害怕照镜子。她是想着等开春以后,天暖了,她的状况也能好一点,见面说话气势要足一些。
这寒冬腊月冻得哆哆嗦嗦,一开腔气势上就弱了。而应英是不能接受在毛瑾面前示弱的,她那闺女用他们天津本地话说,勉强算个二八八的,白得了他儿子这么大一宝贝,她凭什么弱呀?不然还真以为图她们家点啥呢!
应英如今在心理上是很有优越感的,这姿态必须做足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是咬着牙足了劲儿要争这一口气的,不然儿子会一辈子在那娘俩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没准儿还要被人当作上门女婿使唤。为了儿子的尊严和后半辈子的幸福,她必须挺到开春,故而这些日子,应英身上再疼也要坚持去公园里锻炼两个小时。她很清楚这人一不动,就废了,儿子的事情没落定,她还不能废。
饶是已经作了这种心理准备,儿子这下意识里发出的抵触还是让她有些心寒的,当然,跟自己的儿子,没法较这个真。故而应英没有说什么,而是拿了外套送杜云下楼。
杜云刚才情急之下说了错话,这会儿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弯腰将她妈的靴子拿过去。
娘俩就这么相跟着下楼了。
楼下虽有路灯,可地上总是不太平,应英很自然地挽着儿子的胳膊,杜宗明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很自觉地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给他娘俩一点说话的机会,然而这娘俩一路无语。
一直到小区门口,应英才道:“你和毛线若是因为上次的事闹的别捏,你跟她说,我可以亲自去给她妈当面道歉,让她再打回来也行!”
“妈!”杜云不接话,伸手将他妈棉衣上的帽子拢好,道:“外头冷,赶紧回去吧,记得按时吃药!缺什么就随时给我电话!”
应英心说,这个混蛋玩意儿,家里还能缺啥呀?不就缺你嘛!
面上却是笑吟吟的,冲杜云摆了下手:“快去,别耽误了飞机,那玩意儿不等人!”
杜云“嗯”了一声,又跟他爸打了个招呼,这才去钻进了出租车。
这车子一发动,应英脸上的泪就毫无征兆地淌下来了!
她使劲揩了一把,冲杜云摆了下手,高声道:“儿子,安心工作!甭惦记家里,我和你爸……”
她后半句没说完,车子已经走远了。
杜宗明上前拽了她一把:“竟是些马后炮,早干吗去了!”
这一句话,算是成功引爆了应英满腔的怒火。
俩人又是一通争吵。
应英果真把目标转向了杜宗明,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好一通扫射,连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烂事都被她翻出来了。
杜宗明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时不时地呛她一两句,却也不较真,确保自己在她的射程范围内就好。
应英这么发泄一通,这气果然顺多了,故而到家之后俩人又非常默契地一个泡脚一个读报,对着报上的奇闻轶事津津乐道,那画面,竟然毫不违和。
杜云这边在登机前接到了义母毛瑾的电话,说是毛球和皮蛋都病了,毛线大半夜的去接了。
“妈,严重吗?”杜云顿时很紧张,毕竟那毛球对毛线来说,意义非凡,准确点说,毛球才是那个一直陪伴着她身边的。她大半夜的出去,肯定是急疯了。她那车技……杜云很是担心。
“你说呢?”毛瑾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这个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她想说的是狗的事吗?
毛球重要是重要,可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无能为力,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尽力就好。这些她不担心,她女儿自然能做好!她是想着杜云要有那个意思,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修复一下俩人的关系的。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俩孩子还是因为毛球和皮蛋俩狗结的缘吧,这就相当于媒人了!
“妈,我这边马上要登机了。我明儿带它俩去看医生啊!”杜云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义母这通电话的深意,只当她是过于着急所致。
他到家洗漱了一番,小眯了一会儿,捱到天亮就过来了,没想到毛线早早地就去了公司。
“可是有什么事?”杜云预感不好,再怎么说也用不着这么早去公司吧,这才7点不到呢!
“没什么事。”毛瑾刚起床一会儿,还没醒透呢,想了一会儿道:“明天消防演习,可能是去准备了。”
俩人说话的工夫,尼雅也下楼了,见着杜云也不奇怪,先打了招呼。
“鑫远呢?”毛瑾问道。
她这两天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去鑫远大姑那边看看的。孩子为了给她长脸都会想着去应付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她作为大人,怎么就不能将就一下呢,何况还是跟老王一母同胞的老大姐!连个年都不拜,像什么话么!传出去也不好听,旁人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只当是老王一走,她就让孩子跟自己的亲姑姑断亲了。故而她想着跟王鑫远商量一下,让他抽出一天时间,娘俩再置办点东西,看看他大姑去!
“他跟姐一起走的!”尼雅语气里有点小失落,她这蹭车上班的头一天,计划就落空了,真是出师不利。她一双好看的眼眸滴溜溜乱转,再看到杜云时,瞬间有了主意:“姐夫,你是开车过来的吗?”
“是啊。”杜云笑道,这一声姐夫喊的他是心花怒放。
“那你一会儿能捎我去上班吗?”尼雅一双美目满是期待,任谁都没法拒绝。
“当然!”杜云余光瞥到义母抽了下鼻子,立马道:“不过我还要去带上毛球和皮蛋,来得及吗?”
尼雅神色一黯,来得及倒是来得及,可是毛球掉毛有些厉害,她一搞医护的沾一身狗毛,哪个病人还敢靠近她!
这时,毛瑾开口了:“车坏了?”
“没有!”尼雅讪讪一笑:“就是有些累,不想开了。”
“妈送你!”毛瑾说罢就起身拿钥匙去了,又吩咐吴姨给杜云拿早点。
“妈……要不我打车去吧!”尼雅这会儿是箭在弦上,不发都不行啊!
不过片刻的工夫,毛瑾就出来了,换了件轻薄的棉服,看上去很是干练的样子,尼雅本想拒绝的,可是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谁让她又耍小聪明了呢,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临出门前,毛瑾又问杜云:“你知道备用钥匙在哪儿吧?”
“知道的!”杜云点头。
这时,吴姨端了早餐过来了,是红豆粥、杂粮面包、一碟凉拌素什锦、一碟水果拼盘。
“吴姨,我喝了你是不是就没得喝了?”杜云问,他知道这家里锅的容量是有限的,这突然添了人,自然就不够了。
“没事,我每天都喝,不差这一碗!”吴姨笑道,“我一会儿喝个酸奶!”
“那谢谢吴姨。”杜云也不好因为一碗粥推来推去的。
吴姨做饭的手艺算不上太好,可是她做的饭,透着一股特别朴实的味道,原汁原味的那种,清淡宜人啊。
男人吃饭向来比较豪放,加上杜云在毛线家也不客气,不过片刻钟的工夫,就吃好了。
之后,他先给毛线打了电话,问能否去看看毛球和皮蛋。
“我是听妈说,皮蛋病了,想带他看看医生。”杜云小心翼翼地询问,生怕她拒绝一般,电话那边的回应确实很痛快。
“行!”毛线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杜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本还想问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事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挂了,真是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杜云也只好悄悄给王鑫远发了短信问他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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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竟是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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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当时正和毛线还有李维江在商量消防演习的事,原本已经做好了方案,办公区这边的几个起火点都是他们自己去启动,尽量做的自然一些,当然,火势也要控制得很好,故而,必须周密部署。
这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序进行,然而刘香云的事,让毛线生了警惕,她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放心,她一大早就去了公司,想等李叔一到,再重新敲定计划,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毕竟刘香云还是一个大隐患,万一她背后真的有人在筹划,那很可能会借着这次演习的事生乱。
“李叔,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避着李明华!”王鑫远看了一眼手机,反扣在桌子上道:“我们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首先,我不觉得刘香云背后的人是李明华。”
接着,他说了自己的理由:“今时今日,以李明华在公司的地位,他想要任何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拿到第一手的资料,没必要通过刘香云转一手,这样做就是画蛇添足,一旦失手,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会那么蠢的。”
李维江点头,又看向毛线,等着她做决定。
“鑫远说的对,就依着他的意思办。”毛线说着看了办公桌后的牌匾,道:“李叔,那东西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李维江答得非常干脆:“我测算过她的身高,且她还有一条腿不方便,够不着那块!”
“好!”毛线起身,她这胡思乱想熬了一宿,这会儿精神有些不济,上下眼皮总是忍不住往一块儿凑,坐着的时候尤为明显:“鑫远,你也撤吧!李明华那边让李叔去通知,你别跟他交流。”
“好!”王鑫远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放在上面的抽屉里,又拉开一点,作出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样子。
很快,不少人就看着王鑫远和毛线匆匆跑出办公室之后先后开车走了,连原本要开的例会都取消了。
“准是出什么事了!”不少人猜测道。
当然,也只是在心里琢磨琢磨,并不敢公开议论,毕竟这是在办公室,谁背后有什么人,都不好说,这要是传到老板耳朵,可就麻烦了,这俩总看着年轻,平日里待谁都和颜悦色的,真要是计较起来,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呀!他们私底下都觉得这俩孩子是得了他们父母的真传,那行事风格是越来越像了!
二人兵分两路,各自按计划行事,坐等收网。
王鑫远早就把要送尼雅上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十点钟才想起来。一看都这点了,也没法打电话,只有晚上回去挨训的份了。
毛线这边则把车停在路边,钻进后座里小眯了一会儿,连交警过来贴条都不知道。焦躁了一夜的毛线就那样佝偻着身子在后座睡着了,而且睡得很踏实,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结果,看上去仍是一团糟,可她竟然睡着了,还是在大街上,睡得异常安稳。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李维江打来电话说:“鱼上钩了!”
“果然!”毛线心里瞬间一片荒寒凉。
之前的怀疑,并不是百分之百,她对刘香云是保留了几分信任的,一是她身体有疾本身骨子里憨厚又卑微;二是王鑫远良善,待她不错,一直到事发之前还惦着给她调岗涨工资呢!这两边加起来,不说知恩图报吧,至少不应该坑人啊!
她宁愿相信刘香云只是一时贪心,想倒腾点破烂卖卖。换了旁人,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大费周折的,可是这人是刘香云,李明华的亲眷。而李明华是在最艰难的时候第一个站起来拥护她的人!可以说,没有李明华,她和王鑫远在公司可能没这么快站稳,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李明华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毛线问道。
“他听说丢了东西,很是震惊,在一个一个清查所有的物料仓库!”李维江如实道,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李明华对刘香云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多半是不知情的。当然,他也不会现在就说出来。他觉着,若这李明华真是个好的,自然经得起这种考验。
这人啊,不共事,还真不知道谁是什么样儿的呢!
“好!”毛线揉了下眼睛,道:“李叔,晚上的事叫上李明华,事先别透露。”
“好的。毛总放心!”李维江见有人进来了,这声音就抬高了几分:“我一定办好!”
毛线就知道,他那边办公室进人了,不方便说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之后,她又想到杜云。
不知道他带毛球去看医生了没有?她这自顾着瞎忙活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找几个有国外背景的宠物医院看看的,或者打听下有没有认识农林大学的教授之类。她总觉得,毛球的状态有些奇怪。真说病了吧,兰姨给毛球真是浑身上下查了个遍,比她做体检还要细致的,愣是没查出一点毛病,一家医院有问题,不可能家家都有问题吧。可这要说没病,谁信呢!她这次见着毛球,差点儿没认出来,都瘦得脱相了,而且见她也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甚至还有点爱答不理的。
正想着该给谁打电话问呢!杜云的电话打进来了。他之前的号被毛线拉黑了,又换了新的号码,可毛线还是一眼就记住了。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意识地就接听了。
“公司没事吧?”
“毛球怎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毛线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后。
“没事。”
“没事。”
俩人又是神同步。搁着电话,都能听到彼此的尴尬。
杜云笑了一下:“你先!”
却又听得同一句:“你先!”
好似回音一般。
毛线攥着电话的手心已经有些湿了,她将电话拿开一点,长吁了一口气,这才道:“公司没事,毛球怎么样?”
“产后抑郁症!”杜云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结果。
“嗯?”毛线听着自己的声音尖锐而扭曲!
“是。”杜云道,“我带毛球去看了动物心理医生,给她做了一些测试,又从兰姨那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被告知得了这样的病,按医生的说法,毛球这种状况,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最近越来越严重,才被发觉。”
这么说,就是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了。这动物得抑郁症,毛线是头一次听说,可是人得抑郁症她是知道的,严重时会自杀的。
“那医生有没有说怎么办?是做治疗还是吃药?”毛线马上意识到毛球得这病跟她有很大的关系,好端端地把毛球从家里赶出去送到兰姨那里,这对它来说约等于是被遗弃吧。
尼雅怀孕时还好,还经常接回来看看,可是两个小不点出生之后,就没有接回来过,连去的次数也很少了,多数时候是兰姨发给照片过来看看,当然,这也得看兰姨那边方便的时候。如今他们老两口都在自家的医院里坐诊了,而之前医院的合约还没到期,故而时间很是紧张。
“这两项,医生都不建议。”杜云道,以毛球目前的状况,是很抵触跟人接触的,他这次带出来都费了很大的周折,医生的意思是,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对她进行治疗或者用药,恐怕会引起过激反应,诱发自杀等行为。
“那怎么办?”毛线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她想起毛球刚抱回来时只有巴掌那么大,它一共有八个兄弟姐妹,因为长得最小,最瘦,最丑才没有人愿意领养的,到她家之后,真的是备受关爱,一点一点脱胎换骨的。这么一只小东西被她悉心照料了这么多年,这要是因为这种病没了,她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医生建议还是让毛球回到她熟悉的环境,建议她的原主人多跟她互动,尽量做一些能唤醒的记忆的活动,当然,交流和陪伴是最重要的。”杜云道。
“好!”毛线吸了下鼻子道:“我现在回不去,麻烦你先帮我看着她,我晚上完事后再去接她!”
“完事?”杜云下意识地问道,这就是有事的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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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为情所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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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事!总之,麻烦你了!”毛线似乎觉得这样不大合适,又补充了一句:“不方便的话,就帮我寄放在宠物店里吧。”
杜云气得直想奔过去敲开她那个小脑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在他脑子里转了下,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仍是好声好气好脾气地安慰毛线:“没事,毛球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现在的宠物普遍娇气,跟人一样,会好的,你安心工作,完事打电话,我给你送过去啊!”
“谢谢你!”毛线又吸了一下鼻子。
她这次是真哭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也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可她还是想哭,从默默流泪到忍不住号啕大哭,足足哭了有半个小时。她很久没有这样大哭,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被忍耐了许久的委屈和心酸都哭干了,心中的郁结都被排空了,她整个人也清明起来许多,又开始部署后面的事了。
杜云听到她电话那头气息渐稳之后,才慌忙挂断电话,生怕她发觉电话未挂断之后尴尬。然而毛线的那番哭泣,像是猫爪一般不停地抠着他的心房,半晌之后,杜云才拨通了王鑫远的电话,问他公司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上次年会的事,因为透露给了杜云,王鑫远就没少挨他姐的呲。故而他这一次很老实,任杜云怎么打探,就是半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杜云无奈只能找李锐,又想起前几天那通电话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他和李锐之间,算是很磊落的,对彼此的那点心思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像这样翻脸,还是头一回。
思虑半天,杜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男人生来比较粗犷,骨子里少了女人的小家子气,俩人虽是搁着电话吵了一番,可还不至于闹别扭。况且,俩人都对那日的行为作了反思。
李锐觉得自己那通发作,说到底还是嫉妒心作祟,他一早就选择放手的时候就知道毛线和杜云终将在一起,既然是爱人,做什么都是人家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操心。
而杜云对李锐本是有几分欣赏的,平心而论,他觉得李锐本人足够优秀,是可以配得上他家毛线的,对余光仁之流,他觉得过于油腻庸俗,会玷污了他家毛线,故而连爱慕都是可憎的,他是半点好脸都不会给的。可是李锐不一样,潜意识里,杜云还是把他当作了情敌,那日在电话里虽说是话赶话,但其实也是杜云的一点小心思,他想把自己和毛线的关系如实地告知李锐,炫耀也好,显摆也罢,都是为了让他趁早断了念想!另觅佳人!可是过后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狭隘了。
那日毛线突然打来的电话,他那心倏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听着她说那些决绝的话,像飞针一样,一根根刺向他的心脏,他当时就明白了,他之所以将那些他和毛线的亲密关系告诉李锐,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显摆,而是自卑。
论长相、人品、家境、能力,他和李锐不差上下,没有明显的优劣,可是人家的父母比较开明呀,光这一点,就胜过所有。从前他还自信满满,认为他和毛线之间有爱就能胜过一切,可是最近被分手他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不可逆的因素。
他妈看似让步了,可是从心里并没有接受,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更加清楚,当初在北京他妈那一掐几乎掐灭了他跟毛线之间所有的可能性,他紧张、焦虑、自卑、无措,尤其是在面临李锐这个潜在情敌的时候。如今再一想,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若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又哪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呢?
他这半天耳边总是会想起毛线的哭声,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如锥子一般刺向他的耳膜,他突然间醒悟了,毛线所承受的并不比他少,他还可以给父母摆摆脸色,使使性子,可是毛线不能。他是她唯一可以敞开心扉面对的人,如今没有了他,他的毛线就连哭泣都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发泄。那个时候,他特别希望她身边能有个人,哪怕不言不语,给她一点依靠,让她感受片刻的温暖也行。
“我最初和她在一起时,她很开心,如今,却越来越不开心。这是我的错。”杜云终于承认他必须要接受两个事实:一是他这辈子都有可能爱而不得;二是可能有人真的比他更适合毛线。
“你知道毛线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杜云开门见山问道,他嗓子嗡嗡的,一说话就带着浓重的鼻音。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快好的感冒,这会儿又突然加重了。
“口口声声说是你媳妇,这会儿倒是问起我来了?”李锐没好气地丢给他一罐啤酒,“哎,我说你行不行啊!”
“知道还是不知道?”杜云眸底积了一层愁绪,像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烟雾。
“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李锐此举,算是报复了他上次那通电话。况且,他本身认为,杜云这个男朋友当的就很失职,事事需要通过旁人来打探女朋友的消息,像话吗?
“哦!”杜云点头,将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以他对李锐的了解,不会看着毛线那边有事坐视不管,他这般气定神闲,只能说明一切尽在掌握,故而这心里也就松弛了一点。
只是这一松弛,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要炸了,头疼欲裂,顺势蜷在沙发里,不再言语。
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倒是吓着了李锐,他过去捡起丢进沙发缝里的啤酒罐,对着他,“砰”一下打开,那杜云还是没有反应。
李锐索性踢了他一脚:“要死外头死去!别脏了我屋子!”
“睡一会儿。”杜云含混应了一声,将整个身子缩成了虾米状,蜷缩在哪里,倒是有几分可怜。
李锐心里那气也就消了大半,又拉了他一把:“哎!你哪儿不好受啊?”
没想到这货浑身跟被人抽了筋骨一般,他这一提溜整个人就滑下去了。李锐伸手试了下他的额头,竟是很烫!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李锐边骂边去翻抽屉给他找药,半晌之后,才使劲掰开他嘴,丢了两粒退烧药进去,又灌了一大口水给他!
“你给我咽了!就这两粒了!贵着呢!”
说罢,李锐将杜云那下巴搁他膝盖上,对着后颈就是一掌。一声咳嗽之后,总算是咽下去了。
杜云再次迷迷糊糊地栽倒在沙发上,嘴里还念叨着:“毛……”
“得!”李锐一脚给他那佝偻的双腿蹬直,又抓了被子过来,整个罩在杜云身上,继续工作了。
原本他是要出去了,这货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找上门了,还把自己个整成这个死样儿,他还真不好把他一人丢在家里。故而,李锐给他的手下打了电话:“你们按计划行事,有情况随时汇报,晚点碰头!”
他一人住惯了,讲电话也习惯了大嗓门,即使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提上去了。
好在这会儿杜云整个人都是昏的,这样的吵闹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这中间,李锐接了无数的电话,还吃了一碗泡面,都没能惊动杜云,他睡得很沉,一度让李锐误以为他要死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放下手中的活儿,过去掀开被子瞧瞧再罩上。
中午时候,他又突然想起,这杜云是感冒了,他只给吃退烧药怕是不行的,又从家里翻出一点感冒药看了又看,只有一粒黑片是没过期的。
李锐再一次给他丢了进去,这一次,杜云有所回应,他自己个囫囵着就把药吞了,咚咚咚灌了一大杯水,继续倒头大睡!
这一觉就又睡都了黄昏,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天色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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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拔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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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听着他这边的动静,也开了灯,又过来骂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嘴上骂着,手里却是给他端了一杯水,还有几片药,这次的药很正经,是他中午去外边的药房配的。
“那岂不是便宜了你!”杜云吸了下鼻子,大大咧咧地接过药一堆儿扔进嘴里,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下去。
“你还真信得过我啊!”李锐白了他一眼:“也不怕我药死你!”
“你是人民警察,知法犯法的事,做不来!”杜云伸手去兜里摸电话,上下翻了半天,都没有来电提醒,故而问李锐:“我电话响没?”
他睡了大半天,有点精神气了,起码能跟李锐对骂了。
“我上哪儿知道你那些破事去?”李锐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起:“赶紧滚!做啥有理的事儿了,从我这儿装大爷!”
杜云则慢腾腾地褪下腕上的手表,递给他。
“干吗?”李锐接过,拿在手里晃了两下,也没瞧出名堂来。
“送你!”杜云歪着头,将身子靠在沙发背上,道,“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李锐神色一变,凑过去问:“你小子该不是犯了事,想让我帮你摆平吧?”
“少扯!”杜云摆了下手,正色道,“她那边到底啥事?”
李锐略有迟疑,问:“你这玩意儿值钱吗?”
杜云马上就要收回,李锐见状赶紧收起:“这样,我也是个厚道人,你这块表呢,还真不赖。”
杜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嘴巴等下文,却等来这一句:
“我救你一命,你送我一表,虽说这中间差了不少……”李锐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算了。哥们一场,就这样吧!”
这就是明摆着不告诉他的意思。
杜云顿时气红了眼,这家伙也太混账了吧。
李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当着他的面换了一身行头准备出门。他有很多奇怪的行头,都是为了便于出去搜集情报,比如面前这一身,就是电工装备,肩上还松松垮垮地挂了个工具包,像模像样。
“你不走我可走了啊!没工夫伺候你!耽误我一天了都!”李锐将桌上的三把手机都揣兜里,又从门口的衣架上摘下了帽子,大大咧咧地扣上,准备走人!
杜云很是郁闷,下楼前还是厚着脸皮从李锐冰箱里搜出两根火腿肠,那毛球和皮蛋在车里待了那么久,估计是要憋坏了。
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几个邻居,李锐随意跟人打招呼,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李锐在这里是扮演了一个进津打工的外地小伙子,上有老下有小,一天打好几份工,活得那叫一个不容易。有问他过年回不回家的,也有问他老娘病情如何的,还有人请他方便时帮着过去看看家里的漏电保护器的……
谁说城市人情淡漠,对门邻居都不认识。这都是没碰上中国好邻居呀!
“哎哟!兄弟你全能啊!”杜云嗓子再哑也不耽误挤对他。
李锐这家伙也会顺杆爬,竟然厚颜无耻地说了句:“没办法,优秀是一种习惯!”
“那,这么优秀的兄弟,”杜云扯了他一把:“你也帮帮我,告诉我毛线那边到底咋回事!”
都这个点了,毛线还没回信,说明事情没完。杜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安排,不好贸然打扰。
李锐停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杜云,打今儿起,你就甭想着从我这套出任何有关毛线的事儿。我又不是你的情报周转站!”
他那语气,那神态,像是在较劲儿。
杜云想到那天电话里他发疯的样子,轻叹一口气:“既然这样,我也有几句话说!”
他说话之前,先小跑几步过去打开了车门,给毛球和皮蛋放了风。
李锐还以为他要拿什么东西来着呢,见他两手空空,很是气恼,就这温暾的性子还追什么姑娘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锐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他平日里少有这样粗鲁的时候,大约只有跟杜云、王鑫远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这般不管不顾,毫无形象!这俩二货总是能让他一秒破功,将他努力维持的好形象一撸到底!
“打今儿起,咱俩公平竞争吧!”杜云在他肩上拍了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李锐心里一怔,反应过来毛线和杜云这回确实是出问题了,他下意识地把这问题全都算在了杜云一人头上,没搞定家里人干吗招惹人家姑娘呀?他觉得杜云这性子实在是黏糊!这要不是看在他生病……还有那块大手表的份上,非得摁着他胖揍一顿!再说,把他当什么人了呀?又把人家毛线置于什么境地?李锐这一肚子的火,噌噌地往外冒,看来这小子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你真拿我当你的接盘手了?”李锐一脸挑衅地看向他:“行!爷接了!你小子甭后悔啊!”
说罢,扬长而去。
杜云则在原地剥了香肠喂了俩狗,又喂了他喝剩的半瓶水。
天色渐暗,风越来越厉。
杜云这趟回津,许是太赶的缘故,感冒又加重了,这风打在身上,他整个人都在发颤,身上冷得厉害,他想着一会儿烧起来是不好开车的,还是趁着药劲儿没过把毛球送回家里吧。
“连王鑫远都避着不敢透露的事,八成是跟公司有关,如今,已经离职,又是被分手状态,再去公司那边,实在是不合适。义母那边可能还不知情,不能问。打给别人的话,又少不得被人猜测一番。”杜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家。
也是在这个时候,杜云才真正意识到,他和毛线有可能要就此结束了。因为他已经被她从自己的生活圈里剥离出去了。从此,她的好与不好,他都无权知晓。
杜云整个人都是木的,他有种失恋的感觉,很强烈,这使得他整个人完全无法自控,一路将车子开都毛线家楼下。
毫无意外,她家屋里是黑的。杜云这心又提了起来,想着这么晚了她该不会有什么事……
毛线这边确实有事,而且是大事。
整栋办公楼里,只有她这一屋的灯是亮的,屋里的气氛很沉闷。
坐在沙发边上,挨着门口的李明华一手撑着脑门,手指轮番敲打着膝盖,很是烦躁的样子。
王鑫远则是一脸的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活跃着一只耗子,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李维江则坐在会议桌那头,不时用手指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眼睛时不时地瞟两眼坐着对面哭诉的刘香云。
刘香云一边哭诉生活的不易一边拍着胸脯发誓这是自己头一回干这事,她真的只是从办公室里捡了几个他们不用的小本本。
“他们也是当垃圾扔了,我不过是费了点力气把那废品卖了几块钱!哪知道犯了这么大的事呀!”
说着,刘香云从兜里透出几十块钱,放到桌子上,道:“钱都在这里。我一分没花!”
毛线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刘香云瞎说八道,她从没想过,人可以恶劣到这个程度,即使被王鑫远在废品收购站抓了现行,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她把那些崭新的订书钉、笔记本、笔芯、打印纸、灭火器……都说成了“捡的他们不要的”。
她虽然一直在哭,但是节奏把握得很好,既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又不停地在为自己辩白,甚至连上大学的儿子都搬出来了。
“我一人打工供儿子上学,自然是想着能多赚点是点,现在养个大学生可费劲儿了,”刘香云接着哭道:“这看到的瓶瓶罐罐纸纸片片我都捡来卖钱,习惯了。”
毛线再也听不下去了,啪一下将笔摔在桌子上:“刘姨好口才啊,我看王总让您打扫卫生,确实屈才了!”
说罢,毛线起身随手敲了敲身后的墙壁。
李维江会意,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投影仪上就出现了刘香云鬼鬼祟祟溜进小套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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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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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远本来还哭着呢,看着自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整个人都懵了,她倏地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看到看到里面还有一间,想进去打扫下卫生。”
“是吗?”毛线摁了一下手里的激光笔,画面就切进了里屋,其实就一五平方米的隔断,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床头靠着一张小书桌,书桌上有一张台灯,简单极了。
画面切近,只见刘香云先是拿着抹布装模作样地抹了一遍墙皮,四处查看了一翻,这才把视线放在那本蓝色的文件夹上。打开之前,她先对着整个桌面拍了张照片,接下来,就大张旗鼓地对着那套文件夹一通猛拍,最后再对照原来的样子摆好。
这一次,刘香云哑口无言,她脸上一片灰败,眼珠子却转了好几转,最后扑向沙发上的俩人。
“王总,您宅心仁厚,可怜我上有老小有小,还拖着一条残腿,我……我还要供儿子读书啊!王总,您念在我……”刘香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诉,她这话明明是对着王鑫远说的,却跪在了王鑫远和李明华之间,意图很是明显。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李明华的视线落在监控画面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哭哭啼啼的表姐,很是陌生。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然而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香云是他妻子杨珍平的表姐,她的事,跟他少不了牵扯。故而他的眼神很是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烦躁,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小毛总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授意的?”李明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莫名一阵心虚,看向毛线的眼神有些慌张。
却见她轻轻摇了下头,不知是对他还是刘香云,她眉头微拧,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李明华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不是他,那又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个疑问一出来,他就坐不住了:“谁让你这么干的?”
刘香云识字不多,那文件上的字单个拎出来她兴许能认个全乎,但是排列在一起,她就不一定能读懂其中的深意了。李明华断定她一定是受人指使。
刘香云闻声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凶了,倒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李明华当即觉出失言,这刘香云若是受了他的指示,这会儿被他当面质问,不管是出于保护他还是迫于其他什么,一定是不能开口的。他这不问还好,一问正中了这大姐的圈套,扎扎实实地把自己个装了进去!
“诶!”李明华轻叹一气,抹去额头的细汗,不管怎么说,这背后的人必须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啊!
故而,他直接起身,想跟这几位明说:“刘香云的文化程度有限,看不懂合同,她一定受人指使,报警吧!”
毛线却冲他摇了下头。
这一次,李明华看懂了。他再次落座,面无表情地看着刘香云,他从来不知,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多面目,而且面面可憎。
王鑫远正无措的时候,毛线拈了一张纸巾过来,在刘香云面前那么一晃,转手在自己眼睛上抹了一把:“刘姨,我差点儿就被你感动了。”
刘香云身子一僵,哭声就止住了,右手挡在眼睛上假装抹泪,一双晶亮的眸子虚虚地打探着毛线,她不知道小毛总这是啥意思。
毛线却不看她,笑着问李明华:“李工,您应该认得出姚北吧?”
“认,认得!”李明华被她问得一怔,不知道这小毛总好端端地提刘香云的儿子作甚。
“那就好!”毛线重新回到座位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叩了下,道,“麻烦您去酒店把姚北和他父亲一起接过来!”
“嗯?”李明华再次看向毛线,不知她这话是真的,还是用来诈刘香云的。那爷俩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村里么!
“我们接待客户常订的那家酒店,421房,顺便把房退了。”毛线说罢朝李明华眨了下眼。
“哦,哦!”李明华仍是不懂,但他觉得既然小毛总搭了台子,他就得跟着她唱下去。
他刚要起身,就见这刘香云嗖一下跑过去,将整个身子抵在门口。
“毛总,我知错了。”她嘴上说得诚恳,眼珠子却在乱转,打量着毛线的脸色,想要看个真假。
毛线不说话,冲李维江点了下头。
投影仪的大幕上就出现了姚北父子的合影,是在公司大门口照的。
“刘姨,你在我们这里,忍辱负重,应该让家里人了解你的良苦用心。”毛线笑道。
她嘴角拉开的幅度很大,都可以塞个小笼包进去了,然而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刘香远感觉瘆得慌,这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来。她在这里的情况是万万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的呀。她跟婆家人吹嘘,在外面寻了份好差事,在公司里担任一个主管,很受老板器重。她还给儿子编造了一个从清洁工奋斗到老板身边红人的励志故事……总之,她万万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些不光彩的事儿!
“毛总,我求求您……”刘香云说着眼泪又上来了。
“李工!”毛线猛然拔高了嗓音,将手里的文件夹重重一拍!
李明华应了一声,直接拨开刘香云出去了!
“毛总!毛总!”刘香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毛总,求您了!”
“刘香云!”毛线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要么跪着接着号,要么……”
毛线刮了她一眼,后半句没说下去。王鑫远和李维江领会,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刘香云真是急了,跪着蹭到毛线面前:“是尚夫人她……”
毛线撩了一下眼皮,眉头微蹙。
刘香云立马改口:“是尚玉萍!她让我帮着搜集一点信息。”
毛线这眉头皱得更狠了。
背后的王鑫远是一脸盛怒:“一派胡言!你一个打扫卫生的,能搜集什么信息?再说别人让你干吗你就干吗?谁才是给你发工资的人!”
说着,王鑫远转向毛线:“姐,你跟这种人废什么话,她要念咱的好能干出这种吃里爬外的事?正好她家人都来了,直接送派出所拉倒!”
说罢,就作势要过来拎刘香云。
“王总!真……真的!”刘香云一着急干脆把实话都招了:“我之前偷摸着卖废品,被尚玉萍发现了……她威胁我给她办事,说只是提供一些你办公室里的废纸就行,这事她就当不知道……后来她又说,废纸目标太大,不如拍照来省事。就这……”
这话,刘香云说的半真半假。
尚玉萍威胁她在先,可是她也同样跟尚玉萍提了要求,每一张照片,最低的也是十块一张起步,内容不同价码也不同。刘香云远比一般人想象的要聪明,她发现这字数越少的文件反而越能卖上价格,她甚至琢磨出了尚玉萍感兴趣的字样儿,只透露一两个关键字给她,就能拿到很高的价码。
刘香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毛线的脸色,习惯性地揣摩着她的心思,不承想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呵斥:“行了!”
王鑫远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暴躁,眼神是刘香云从未见过的狠戾,她倏地缩下身子,肩膀也跟着垮下去了。
李维江将一张纸递给毛线:“这是我对刘香云话语的分析,以我多年民警的经验来看,她撒谎成性,就是俗话说的满嘴跑火车,完全没有底线。毛总,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交给警察来处理吧,这一方面,还是他们比较有经验!”
“好!”毛线点头,起身关了电脑,并不看刘香云一眼。
刘香云见状立马起身,跑到门口,张开双臂用后背抵着门板,道:“毛总,我还有情况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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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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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云话没说完,就被王鑫远一把薅起,胳膊往外那么一悠,她整个人就飞出去了,身子“梆”一声撞在了门后的柜子上。
“刘姨!”王鑫远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他双目赤红,拳头捏的咯吱响。刘香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被王鑫远一把扯回来丢进沙发,他嫌弃地抹了一把手,冲李维江道:“甭费劲了。扔到门卫,报警!”
“哎唷!”刘香云夸张地抱着她那条跛腿,含泪乞求道:“王总,我真的……”
从心里,她是认为王鑫远要比毛线好对付多了,况且,他一直都是很良善的,只要他肯松口……
“你闭嘴吧!”王鑫远吼了一声,直接摔门走了。
那摔门的声音很大,咣当一下,在刘香云心上晃了两下,狠狠地关上了,她马上调整策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毛线。
然而毛线并不看她,自顾自地收拾着书包。李维江亦不看她,忙着检查桌子下面的电源。俩人各忙各的,完全当她不存在。
刘香云心知这个时候提条件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倒不如主动坦白兴许还能留点回旋的余地,她狠狠一咬牙,索性直说了:“出纳小赵也是尚玉萍的人。”
毛线手臂微僵,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嘴角甚至还翘起了一点。
刘香云只当她不相信,只得拿出真家伙,她大着胆子小跑着走到毛线面前:“毛总,我有她们见面的照片和录音为证。”
说起来,这一点还是尚玉萍教她的。
在尚玉萍眼里,刘香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手机还是诺基亚按键版的,甭说微信了,连个照片都发不了,现在谁还用这个啊!为了方便“工作”,尚玉萍送给刘香云一把自己淘汰不用的旧手机,并手把手教会了刘香云发短信、用微信、录视频等。
刘香云费劲巴拉勉强学会了用短信的方式发照片,其他的都说不会。尚玉萍屡次说教,无奈放弃,背地里嗤笑她是个老坦儿。尚玉萍这辈子都想不到正是这个看着不起眼儿的老坦儿刘香云靠着装傻充愣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自己留了后手,她的那点儿威胁啊,在刘香云这里早就没了震慑,不顶用了!
“我来辨别一下真伪!”李维江快步过来,从刘香云手中接过手机,又重新打开电脑连接上。在刘香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将她手机上的所有照片和视频资料都备份到云端。这才按照她的指示,找到了那份所谓的证据。
录音倒没有涉及太核心的内容,但是足以证明出纳赵文馨与那尚玉萍有勾结,并为之提供了一些信息。
“毛总,我这算不算将功赎罪?”刘香云从李维江的脸色变化上看出了这份录音的重要性,她这心思又活泛了起来:“您能不能……”
毛线一眼扫过去,刘香云后边的话就噎住了。她对这小毛总其实是有些畏惧的,总觉得这姑娘小小年纪长了一双透视眼,自己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就藏不住。
“刘香云,若是有一天对簿公堂,你可能为你说的话,做的事负责?”李维江将手机还给他:“我指的是尚玉萍这边。”
“能!”刘香云咬牙道,只要不追究她的责任,都好说。
“好!”李维江将手机还给她,又递了纸笔过去,指了指对面的桌子:“把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了哪些事,清清楚楚地写下来。必须属实。”
“也包括拿东西那些?”刘香云这会儿反应倒是快。她觉得那些黑历史还是不要留下字据的好。
“所有!”李维江一脸严肃地道:“你必须对你写的每一个字负责!我们要一件件核实。”
末了,李维江又道:“刘香云,你可知道你透给尚玉萍的那些消息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吗?你知道追究起来要坐多少年牢吗?”
刘香云身子明显一僵,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们的目标在尚玉萍而不是她。
“抓住尚玉萍这个大的,才能放了我这个小的!”刘香云心下一横,掀开棉袄左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来,一五一十地核对起来。
李维江斜睨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竟然还有个流水日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毛线背着手面向墙壁站着,她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及膝大衣,里面搭了白衬衣及水洗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清冷,这样背着身子,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之后,她才回身,跟李维江对了个眼色。
李维江会意,出去跟王鑫远一番耳语。
“她?”王鑫远掐灭手里的半根烟,问道。
“对!”李维江点头:“刘香云是个滑头,出了这个办公室还指不定又会耍出什么花招呢!”
“好!”王鑫远掐了下眉心,半晌才道:“李叔,你看着点我姐,别让她生气。她这两天状态不大好。”
“放心!”李维江托了下王鑫远的肩膀,道:“路上注意安全,别着急!”
王鑫远点头,他这会儿感觉整个人都是木的,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重新运力,大步迈开,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有一个算一个杀无赦,他倒要看看刘香云这颗臭萝卜到底能带出几斤泥来!
他刚下楼就看到了李明华,他还真找到了那爷俩,正在门卫那里候着呢。
“王总……”李明华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小姐俩这盘棋下得有点大,他不知道自己在棋盘上处于什么位置,不好贸然发问。但是不开口又不大合适。
故而,他只是平铺直叙地说了句:“刘香云的儿子和男人都带来了。”
“让他们在门卫候着!”王鑫远道。
灯光黯淡,李明华看不清王鑫远脸上的情绪,只得应了声:“好。”
俩人错身而过,王鑫远过了几步,又停下:“李工,你先不要上去。”
刘香云这人尤其狡猾,而且善于装可怜,王鑫远担心她见着李明华又起了别的心思,容易反复。
“好!”李明华明白这是让他回避,心里莫名松快了几分,去了附近的一个工地巡视。
赵文馨家离公司不太远,跟原来那杨子娇在一个小区,王鑫远直接将车开过去,到她家楼下才打电话,说是公司里有点急事,需要她帮忙处理一下。
赵文馨这边饭菜刚上桌,她对象有些不满:“什么活儿,需要你一个出纳过去?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哎哟,人家王总亲自过来了,肯定是有事。我去去就回。给我留点菜放暖气上温着就行!”赵文馨说话的工夫已经穿好了外套出门了。
“不好意思,要让你辛苦一趟。”王鑫远的面容隐没在树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伸手指了一下后边的出租:“上车!”
赵文馨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人都亲自过来了,还非得再叫一辆出租啊。她身上有味儿是咋地,还坐不了他那宝马了?
公司里传言小王总惧内,且那位王夫人也的确肤白貌美,待人良善,赵文馨在年会上也是见识过的。然而,女人对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天生看不惯。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还就在自个儿身边时,那才叫一个要命。故而,赵文馨等人宁愿相信那位叫尼雅的王夫人是后天整过的,甚至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王鑫远着了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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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卑劣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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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馨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一直到公司楼下,才想起这个时候到公司会有什么事呢?她愣神的工夫,保安过来了:“王总让您直接去他办公室!”
“好!”赵文馨话音未落,那保安就跑她前面带路去了。
赵文馨并未在意,只当他是为了讨好。每个公司的财务多少都有些特殊待遇,巴结的人多了去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脸上却是有些小得意的。
到了老板办公室门口,同样还是那保安抢先敲了门,赵文馨刻意落后两步,等他推开了门才进去。
“赵儿,快进来!”毛线特意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迎了她。
“毛总!”赵文馨扫了一圈屋里的人,只有那保安科的李维江在,她有些疑虑,明明那王总是在她前头了呀,怎么不见人呢!她是有些怵头跟毛总打交道,这女人估计是单身太久了,轴得厉害,一点儿小错都见不得,在赵文馨看来,有些过于吹毛求疵了。
“快坐,外头冷吧!”毛线递给她一杯热茶:“来,暖暖身子!”
“毛总,王总刚说有急事,是有什么活儿吗?”赵文馨瞥了那边的李维江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发虚,眼前这俩人都不是她想见的。这毛线也就罢了,好歹这公司是人家的,那李维江也较真,仗着自己个当过几天警察,当了一安保主管就了不得,听说这些日子把公司上上下下都翻遍了,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了。
“倒也不急!”毛线笑着敲了下桌子:“你先喝点东西。暖和一下。”
赵文馨点头,别说,她出门时走得急,忘了穿羽绒服,这下车走几步,都要冻透了。尤其是这晚上,办公楼里没有人气,更显得冷了。她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来自掌心的热度,整个人慢慢地松弛下来。
半天不见王鑫远的影子,她又忍不住在腹诽道: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这会儿倒不见人影了,这不瞎折腾人嘛!
毛线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问她家里如何,孩子多大,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赵文馨虽觉得无聊,倒也不敢敷衍。
她只顾着回应毛线这边,没留意到李维江什么时候开了音频,有个女人好像在说什么事情,听声音还有点耳熟。
“传说李维江跟老王总有些交情,看来不假,以后我得对他恭敬点!”赵文馨下意识地瞥了眼李维江。
然而这一眼,却是叫她吓破了胆。赵文馨慌忙起身,茶杯也差点儿翻了,捏在杯子的手在发颤。
“毛,毛总……”她这声音也飘得厉害。
“嗯?”毛线似乎没看出她的失态,起身,给她杯里续水,是滚烫的开水。
毛线不喜欢喝饮水机里烧的千滚水,故而办公室里有一对不大点的铜壶,只是那壶实在是精致,不知道的人第一眼看过去还当是艺术品摆件呢。这一点,公司的管理层都知道,因为毛线前阵子找人约谈,每人都喝过她亲泡的普洱,加了点菊花,有些甘甜的味道。大伙儿都说是壶好。赵文馨也喜欢这对暖水瓶,淘宝上找了好久都没有搜到,她刚刚其实还犹豫着要不要问问这壶是从哪儿买的呢!
然而,此刻,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想看这壶了,滚烫的开水从壶里流出来,杯臂的温度在升高,杯里的水位在上升,毛线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她将铜壶高高拎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流,十分专注又享受的样子。
赵文馨手心烫得厉害,她用尽全力稳住抖动的手臂,以保持杯子平衡,却是不敢打断毛线,脑门上的汗珠顺着鼻翼流下来,滴在杯子里。赵文馨一个没稳住,杯子就歪了一点,那滚烫的水就溢到了手背上。
毛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将水壶提起。
“这杯子啊,还真能装!”毛线道:“不过,总会有溢出来的时候。”
说罢,毛线重新回到她的办公桌,将自己丢进办公椅里,手指随意在桌子上敲打着,默念了一遍:“赵文馨!”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对面的赵文馨却是浑身发颤,手里的杯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晃着。
“毛总,对,对不起!”赵文馨总算是哆嗦着说了句整话:“我是……”
她想说她是被逼的,但这话她实在是没脸说。
赵文馨和她对象虽说是天津本地的,可两边家里都不富裕,双方父母都没有贴补,结婚的时候甭说房子了,连三千块婚纱照都是刷信用卡照的,俩人工作也都一般,每个月还完那些七七八八的贷款就所剩无几了,平日里连顿肉都不敢买,日子过得实在是清苦。
有一次她对象病了,没钱去打针也不敢请假,怕单位扣钱。赵文馨心里很是难过,正赶上当时发工资,她又是出纳,有一部分没有正式入职的工人,要找她领现金。其中有个工人,过了两天都没来领,赵文馨私下一打听,才知那人老家有事,干了不到三天就回去了。她当时想着可以把钱先挪出来,救下急,等回头再补上。没承想,一周后尚文军来找她领钱,赵文馨都要给吓死了,因为当时老王总正好也在财务办公室支钱,她就一口咬定那人已经领过了,还拿出一张她伪造的签名单给尚文军看。
尚文军看了那签名一眼,马上跟她道歉,说是自己记错了,只领了其他几个人的钱。她当时真以为是老天爷在帮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当然,她也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果然,几天之后,尚文军私下里约了她,直接点明她匿钱的事。
这赵文馨也不是个黄毛丫头,尚文军没有直接去告发她,而是私下里挑明,这中间的缘故不言而喻。故而,这一约,她这心里反倒没那么忐忑了,索性给尚文军倒开了苦水,说到生活的不易,哭得是梨花带雨。那尚文军本身也是有目的的,二人这么一番交心之后,又非常默契地睡了一觉,这事就过去了。
原本赵文馨还觉得自己有点亏呢,毕竟她才拿了几百块,要是因此被尚文军缠上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偏偏那尚文军还是个有心的,到下月发工资的前两天,直接给了她一张名单,上面就是那些临时工名单,都是干了一两天走了的,还附了一份那些人的签名记录,她只要临摹那些笔迹就好了。这样一来,赵文馨每个月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进账,大大改善了家里的生活。她这边收入一高,在家里的待遇也不同了,她对象非常自觉地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儿,说是要全心全意支持她工作。赵文馨原本是想拿出一半给尚文军的,没想到他都推了,说他不过是见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
这话听上去有些虚,可是到手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啊,故而她也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用身体回报了尚文军,反正怎么都是交易。俩人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直到老王总突然去世,尚文军给她下了收集财务资料的“指令”,她才知道自己中了尚文军这老王八蛋的套了,他之所以不举报她,根本就是为了给他收集公司机密,而她却白白献了身。
赵文馨有些气不过,对尚文军使了好几次小性子。尚文军安抚她只要这边一垮,以后新公司那边,整个财务都交给她管。这倒让赵文馨很是心动,做了几个月财务总监的美梦,还特意置办了几身行头。只是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发展的出乎意料,这边公司没垮,尚文军那边也没做起来。
赵文馨还为此郁闷了好一阵,这头没了尚文军,她一个人也不敢胡来,凭空少了一大笔收入。而且公司这头,新上来的小毛总很是强硬,她很怕自己给尚文军提供机密资料的那些事败露。故而后来得知尚文军病逝的消息,赵文馨是高兴了好一阵的,总算是了了一桩心病。
没想到尚玉萍找上了门,她开门见山直说,尚文军跟她所有的事,她一清二楚。
这“所有”二字一下子砸懵了赵文馨,她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这两口子合伙涮了,她本想来把横的,反正那尚文军人已经没了,怎么都是死无对证。没承想那尚玉萍竟然拿出了一张赵文馨跟尚文军的床照以及尚文军提供给她的所有名单。
这两样,任意拿出一件,都足以毁灭她。
赵文馨是万万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出纳了,工资都翻了五倍了,她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她对象在单位熬成了科长……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故而,赵文馨又背地里当起了尚玉萍的走狗。
赵文馨不是没有怕过,第一次伸手时尤其害怕。可是说到底,还是欲望战胜了一切,她对不劳而获的“意外之财”越来越上瘾,以至到最后即使她一人的工资养家已经绰绰有余,可她还是没法收手……
此时的赵文馨,就像是一片被放在火上的牛排,翻过来,翻过去,都是炙热的煎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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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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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仍在一遍一遍地播着,声音不大不小,如果有人说话,是可以盖过那声音的,偏偏屋里却没人言声,那声音就更显得突兀了。
手心的灼热越来越明显,赵文馨仍旧死死地捧着,不敢松手,肩膀在不停地打战。
毛线微微蹙眉:“那么冷?”
说罢,她起身,拎了铜壶,想要再次添水。
“毛总!对不起!”赵文馨腾出一只手捂住杯口。
毛线瞥了她一眼,嘴唇微动,哼了声:“没关系。”
赵文馨一怔,只感觉一阵冷风迎面劈来。毛线若是表现得非常生气或者说是恼火,她倒是能理解,可她现在不急不躁不温不火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没关系。这就好比一个人攒足了劲儿狠狠地抽了别人一耳光,那人却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说,一点儿都不疼,再来!
这根本就是在扯淡!
赵文馨从心里是期待毛线说句没关系的,可是等她真说了,她又吓得半死。想不出她要用什么后招来对付她!
这时,毛线的电话响了。
“刘律师!”毛线接着电话无意识地扫了赵文馨一眼,她眼神淡漠,语气亦然。
赵文馨这脸上的汗成串地往下滴,握着杯子的手指已经发僵,跟长在杯子上似的,越箍越紧。
半晌之后,听得毛线一声:“明天吧!”
赵文馨整个人都吓蒙了,她还这么年轻,孩子尚小,万万不能坐牢的。然而那监守自盗有多严重,她也是知道的。
赵文馨倏地丢开手中的茶杯,两步扑到毛线面前:“毛总,对,对不起!”
毛线抬眸,眼神里似有不解:“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赵文馨知道这是让她坦白的意思。她想着这工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但家她必须要守住,故而她打算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尚玉萍身上。
“尚玉萍她……”赵文馨脑子急转想编出一个自己被尚玉萍所胁迫的理由来。然而她一出口就被毛线打断了。
“省省吧!你不是尚玉萍的人!”毛线扫了她一眼,将笔记本收进书包,朝李维江道:“这里就拜托您了,资料明儿给刘律师。”
“好的。”李维江应道。说罢,他冲赵文馨招了个手,示意她坐到会议桌那边说话。
“毛总!”赵文馨眼泪簌簌地往下滚,试图拦住毛线,然而那李维江已经起身,她只得怏怏地收回手臂,老实坐好。
这李维江向来就是一张包公脸,还有公安背景,他的眼神,极具杀神力,只是冷冷一眼,赵文馨那眼泪都给憋回去了。生怕把他给惹恼了,直接将她扭送派出所,那这事可就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了。
毛线出门后,直接给李明华打了电话:“到你办公室来!”
“好的。”李明华掐灭了手中的烟,小跑着上楼。
他是很尴尬的,那刘香云跟他是沾了亲的,她干出这种打脸的事,他觉得自己既辜负了老王总的托付,也愧对他们一家对自己的信任。
“李工,你看一下!”毛线将刘香云提供的自供的那份记录递给了李明华。
王鑫远则往旁边挪了下,给他让了个位置。
“这么多?”李明华只感觉牙疼,这刘香云不知不觉中往外倒了那么多东西,而且是以那么便宜的价格就出手了,连成本价的十分一都不及啊!
“怎么这么贪呢?”李明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重重将那些清单摔在桌子上,问:“刘香云,你这是忘本啊!”
他万万没想到那刘香云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卫生间的厕纸都偷,这实在是让人难堪啊!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指发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深渊有底,人心难测!”毛线手指无意识地叩了下桌子,转向李明华:“李工,您说该怎么处置?”
“秉公处置!”李明华直言:“请毛总不要再顾及我的面子!”
说罢,他轻叹一口气,出了这种事,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那好!”毛线起身,“李工,您受累亲自列一份清单,这份单子上所有被窃物资,都要照价赔偿,另外,追溯到行窃月份,工资全部追回,加上年终奖。一分不能少,一个礼拜之内所有款项必须全部到位。”
这边李明华还没说什么,那刘香云先抢了话:“毛总,我没有那么些钱啊!再说,我,我举报……”
“有功?”毛线沉脸,“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刘香云本是想说能不能把这些钱抹了,可是触及她那刀子一般的冰冷的眼神,舌尖打了个转,还是把那些话咽回去了。
“啰唆什么!还有理了?这么大岁数了干的什么事?不为你自己个,也不为孩子考虑吗?你让他怎么做人!”李明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这话,既是警告也是暗示。他很清楚,小毛总如此处理,已经是相当照顾他面子了,还想怎么着?
毛线道了句辛苦,就跟王鑫远使了个眼色,姐俩一块儿出去了。
王鑫远几次咳嗽,像是要开口,最终又忍住了。
毛线停下等他:“你想说什么?”
“没有。”王鑫远过来,托着她的肩膀,“姐,你说刘香云那样的,哪有余钱,这不是给李明华出难题吗?”
“是。”毛线点头。
“嗯?”王鑫远很是意外,“姐,你不放心李明华?”
“不是。”
“那这是……”王鑫远觉得这个时候把李明华拖进来,分明就是要让他做那冤大头的。
毛线回头:“我问你,若不是杨珍平这层关系,你会用刘香云吗?”
“当然不会!”王鑫远道。
刘香云的工作,他是跟人事打过招呼的,特意给她调整了工作范畴,别人的话,自然不会这样。说白了,他善待刘香云,也是想回馈李明华的。
“那就对了。”毛线道:“鑫远,你要记着一点,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起责任,甚至是付出代价。刘香云的事,你有责任,李明华同样也有。但你是老板,这个雷,得由他来扛!”
“也是。”王鑫远点头,心思却是更重了,他担心因为这事让李明华再生了异心,那就因小失大了。
“这笔钱,对刘香云来说,肯定没那么容易出,甭说她没什么钱了,就是有钱,这吃进到嘴里的谁都不愿意吐出来。可是对李明华不一样,他担得起,只是看他肯不肯吐了!”毛线道:“公司里那么多人,难免有些沾亲带故的,如今李明华又是位高权重的,自然少不了要培养一些亲信,这些小事,我们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大是大非上,必须得端正了。否则……”
毛线做了个劈手的动作,王鑫远会意,道:“六亲不认!”
“也没那么严重,”毛线道,“李明华这几天的表现,你也看了。其实,刘香云的事上,李明华是很过意不去的。若是不让他付出点什么,他反倒不自在了。”
“也是。”王鑫远点头,“姐,明天让人事和财务也介入。这样,他若是帮刘香云把钱凑齐了,我们也装作不知道。你觉得呢?”
“当然。一会儿就发出通知。”
姐俩说话的工夫,又回到办公室了。
李维江起身,递过来一张赵文馨的认错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说明了她为尚文军夫妇做的那些事,包括那次泄密事件,她借着在财务做事的便利机会,偷了成本演算模板给尚文军。
王鑫远是越看越气,拳头捏得咯吱响,强忍着心底的愤怒!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一旁的赵文馨下意识地将身子缩进了椅子里,她本是想站起来的,可是这腿软得厉害,根本就使不上劲儿!
毛线则将那张纸夺过来,反扣在桌子上:“就这些?”
“全,全都……说了。”赵文馨眼神躲闪,又故意垂眸。
毛线就知道她还留了一手,直接朝李维江挥手:“得!送派出所!”
“别,毛总!我,我还有价值呢!”赵文馨两手死死地把着椅子边不肯起来。半晌之后,才发现没人拉她。
“哎!”毛线叹气,手指随意敲打着桌面,道,“赵文馨,你想把对付尚文军的那一套用在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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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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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馨一怔,脸上瞬间发白,她脑子迅速过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写出她跟老尚的那层肉体关系啊。这打死都不能说的呀!
“她,她怎么会知道?”赵文馨脸上已经血色全无,眼神涣散,怔怔地看着毛线。
王鑫远对这一变故有些意外,疑惑地看向他姐,又对李维江使了个眼色:这又是什么情况?
李维江摇头,表示不解。
俩人同时看向毛线。
毛线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赵文馨,你觉得咱俩谁翻脸比较快?”
“我,我……毛……”赵文馨一瞬间语无伦次,眼睛四下转了一圈之后,起身一把夺过李维江手里的笔,俯身在那张纸上写着什么。
许是过于用力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有些发飘,落在墙上的影子跟着一颤一颤的,屋里只有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
半晌之后,赵文馨才将那纸推开,脱力般跌坐在椅子里,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她原本就是那种精致的巴掌小脸,那汗珠就更显眼了。王鑫远对这一变故非常不解,故而非常好奇那纸上写了什么。
“这?”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时也是明显一愣,这些人几乎是囊括了公司所有的部门啊,他直接起身将那张纸递给了毛线。
毛线只是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桌上,相比王鑫远那一脸的惊慌,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
此时的王鑫远是背对着赵文馨的,故而她只能看清毛线脸上的表情。看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儿,她这心里又是一沉,莫非她早已知晓,那自己此举岂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她眼眸黯淡,手指死死地掐着发颤的大腿。
半晌之后,她才鼓足勇气,道:“这些人,都是尚文军之前安插在公司内部的人,我记不大全了,他们中的一些,或许还跟尚玉萍有来往。”
这话,无疑是给毛线心里揳了一颗钉子。
这么重要的事,赵文馨当然记得,而且记得很全,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她想告诉毛线:你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同时也希望她能念着这点好,不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王鑫远只抓了“不全”二字,正想开口让她好好想一想的时候,却见毛线冲他眨了下眼,并微微摇头,他立马就闭嘴了。
“闹腾!”毛线似乎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极不耐烦地瞥了赵文馨一眼:“你可能对你说的话负责?”
“能!”赵文馨迅速点头。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她更加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有必要,我可以出庭指证。”
这是针对尚玉萍而言。赵文馨虽不及刘香云油滑,但是她并不傻,她知道保全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将矛盾引到尚玉萍身上。
“追回年终奖,外加最近三年工资,一周内缴清,开除。”毛线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问:“这个结果,你接受吗?”
她语气淡漠,面如寒铁,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赵文馨倒吸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地看向毛线,触及她的目光又赶紧躲开,咬紧牙关,道:“接,接受。”
这钱数虽说大了些,可是她使使劲儿总是能想办法凑出来的,万一被告坐牢,那她就是彻底完了,这一辈子都完了。
“记住你说过的话!”毛线摆了下手,并没有看她。
“谢,谢毛总!谢王总!”赵文馨起身弯腰道谢。她这边坐了很久,又没什么力气,故而这动作很是滑稽,然而屋里并没有人看她。
那一刻的赵文馨,浑身上下都是透着耻辱,她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轻待。
当然,她并没有反思自己,她把这一切的罪责,归结于尚玉萍。
“若不是她再找上门来,我还好好地做我的出纳。”赵文馨看着投影仪上,她跟尚玉萍在一起的画面,就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撕烂她的脸:“我跟尚文军本就是交易,他给了我信息,我给了他身体,我们两不相欠!都是这娘们捏着我不放!”
这么想着,她心里很是期待尚玉萍被毛线姐俩整死的结局。
“你一定会死得很惨!”赵文馨出门前用余光瞥了一眼尚玉萍的照片,狠狠诅咒道。
她一出门,王鑫远就绷不住了:“姐,咋办?”
毛线瞥了他一眼,眼珠子朝门口的方向转了一下,提醒他小心门外有耳。
李维江则起身去了门外巡视,让姐俩安心说话。
“发通知,明儿一早开会,8:30,管理层都要参加,第一会议室。”毛线道。
“好。”王鑫远这边已经打开电脑编辑邮件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那些人怎么办?”
他说的是赵文馨最后写下的跟尚文军夫妇有牵扯的那些人。
“翻不起什么大浪。”毛线半晌才道。
她神色黯然,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犹豫,这倒让王鑫远稍微放松了一些。
毛线知道她弟这性子,索性跟他把话说透了:“尚文军是有基础的,可是他人没了。尚玉萍那么些年当夫人把自己供的太高了,不接地气,自然也没有那么好的人缘。若她跟其中一些人还有牵扯,定是掌握了一些人的把柄。”
“这更要命!”王鑫远蹙眉。
“不!”毛线摆手:“你想啊,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中,亲子当排在首位。要说,这够亲了吧,可事实如何?你跟咱爸半辈子不对付,我跟咱妈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连墨衍书涵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反抗,说明什么?”
“儿女和父母是天敌?”王鑫远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对。”毛线摇头:“说明人天生具有反抗意识。”
说到这里,毛线话锋一转,反问王鑫远:“你觉得尚玉萍跟这些的人关系有多牢靠?”
“嗯!”王鑫远顿悟,这尚玉萍说到底也就是一平头百姓,她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能许给别人多少好处?再说了,以她如今的能耐,靠着威逼利诱那一套能逞多久?这么一想,王鑫远这心里就有数了。
“姐,还是你聪明!”王鑫远由衷地拍起了姐姐的马屁。
“哪里哪里!”毛线故作轻松地摆了下手:“不过,比我家弟弟,确实要聪明不少。”
姐俩这一通玩笑过后,气氛稍微好了些。王鑫远又说起第二天的会议:“姐,公开通报的话,这赵文馨在圈子里基本上就混不下去了,刘姨……”
他还是习惯了喊刘香云刘姨的。
毛线摆了下手,没有听他说下去。
“我一女人都不婆婆妈妈的,你墨迹啥呀?”毛线白了他一眼:“他们做错事不该付出代价吗?你还是庆幸这次李叔发现的及时,否则你就等着被这俩人倒空公司吧!到时候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啊!你这叫妇人之仁!”
对赵文馨,毛线是一点都同情不起来的,她身为财务人员,连这点诱惑都经不住,这完全是德不配位啊!
至于那刘香云,她本身因为身体局限,确实遭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但这也不能成为她偷窃的理由啊!
毛线说着将一张照片递给王鑫远:“老弟,长点心吧!”
王鑫远拿过照片一看,竟是刘香云和她家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刘香云捯饬的俨然贵妇一般,身着大衣,戴着墨镜,珍珠项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似乎还扑了一层粉,更重要的是,她还柱了一根文明棍。她像个明星一般被家人簇拥着,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连她的丈夫都是在一旁小心地搀着她,就跟伺候老佛爷似的。
“这……”王鑫远很是震惊。
“难以置信吧?”毛线哼了一声,王鑫远脸上的表情跟她早上看到这张照片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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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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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大早来公司,就赶上刘香云的丈夫在跟保安理论,非得要马上带他进去找刘总。
保安很是吃惊,公司里能叫上总的,统共就四位,俩大小王,俩大小毛,哪里冒出一刘姓的啊,自然是不肯放他们进去了,两边正拉扯着呢!毛线就到了,那刘香云的丈夫不屑于跟保安对话,直接找毛线带他进去找人,还掏出这样一张照片来。
毛线那个时候就明白了,刘香云远远不止这一副面目。她在王鑫远面前刻意装可怜,在李明华夫妇那里又故意巴结,这其中一定有情况!故而她要求李维江马上设套,活捉刘香云。
这套活儿换了一般人,还真不好干,可李维江是谁啊?多少年的一线经验了,设套诈和这种戏码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一亮身份就把废品收购站的人拿下了,又做好了套,只等着刘香云往里钻呢!
也难为那刘香云非要把“恪尽职守”这戏做足了,李维江和毛线等人生生耗到了晚上下班,不过这收获,还真不小,大鱼小鱼,算是一网兜上来!
只是毛线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王鑫远亦是如此,他第一次对人性的复杂和贪婪有了如此深刻的认识。
“姐,那赵文馨和尚文军的事,你又是咋知道的?”王鑫远这思路跳得很快。
“有个词很好:七情六欲。”毛线用手指搓着眉心,道:“情YU二字囊括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每个人都难逃脱这两个字。普通人的欲望没有那么复杂,无非就是钱多人好。”
说到这里,毛线看了一眼王鑫远:“前一阵,我跟赵文馨约谈时,问过她,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她说会考虑生二胎的事。”
“嗯!”王鑫远点头。
年终员工约谈,他们姐俩基本上是男对男,女对女分开谈的,这样比较方便一些。约谈记录,王鑫远还没有来得及去复查,对这件事不清楚,且,即使知道了,他也很难想象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牵扯。
“大家的婚姻生活,其实都差不多,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难处。如此情况,还愿意再生一次,这说明他们夫妻感情还不错。所以,她和尚文军之间,应该没有真感情。若是为了权利,尚文军管不到财务,她扑咱爸,更有奔头。再结合她职务上可能产生的便利,就不难猜出她会有什么样的把柄落在尚文军手里了。”
毛线娓娓道来:“一般人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都会很紧张,下意识地想要摆脱控制,甚至会反噬威胁他的人。这样,反而容易露出破绽。赵文馨却没有,她一直表现良好,深受我们信任。这说明,她已经处理掉了或者说至少可以掌握了尚文军。”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明说了。一个女人想要掌控一个男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床上。这一点,算是男人生理结构上的弱点。
听到这里,王鑫远长叹一口气:“姐,我真搞不懂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啥呢!”
王鑫远觉得赵文馨也好,刘香云也罢,归根到底,还是太贪了。
他们这员工的待遇,是这一行里出了名的好。那赵文馨年纪轻轻就得此重任,比一般人少奋斗三五年是有的;至于那刘香云,这份工作说出去虽给她争不了什么面子,可王鑫远觉得,可以自食其力不用伸手找人要钱过日子,这就是体面。
然而,她们俩人都不知足,觊觎那些原本不该属于她们的东西才酿下如此大错。若是这错只是危及她们本人也就罢了,可她们的行为严重损害到了他人的利益。只凭这一点,就不能被原谅。
王鑫远想到这些年被无故克扣了工资的那些农民工,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他从工地上待过,知道那些钱真的都是提着一口气拼了一身的血肉一分一分挣下来的。他们家在这一行做了这么久,工程款逾期拖欠是常有的事,可是他父亲从来没有克扣过一个人的工资,都是按时支付的,并要求他也这样做。
“有多大的能耐就支多大的摊子!你不能把自己的压力分摊到别人身上!”
他一直记得父亲这句教训。每接一个工程,无论大小,都会请财务预算,看看账上的钱在不能按期回款的情况下,能支撑多久。
想想那些无故被拿了血汗钱的工人,王鑫远更觉得这二人面目可憎。一个人甭管出于什么理由,为了一己私利损害别人的利益,都是不对的。
此时的王鑫远,对赵刘二人已经没了同情,觉得只是开除了她们,并让她们归还部分款项,实在是仁慈。
“没必要搞懂。”毛线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通知李工,明天消防演习,一切按计划行事。”
“嗯!”王鑫远痛快应下。
姐俩这边刚定下,那边就有人敲门,进来的正是李明华。
“正要找您呢!”王鑫远给他递了根烟:“明天的演习,按计划进行。”
“好。”李明华情绪不高,还有些欲言又止。
“坐下说。”毛线悄悄对王鑫远使了个眼色。
王鑫远会意,拉着李维江一块儿走了。
毛线也坐到了沙发里,她首先坦白:“李工,对不起!”
“送水果的事…”李明华苦笑一下。他早就觉得这小姐俩情绪不对。
“看来您都知道!”毛线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她承认在刘香云的事情上,自己对李明华的忠诚,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当然,这也是目前唯一让她欣慰的一件事。
“我们一天碰面的次数,比跟家人都多,有什么事,我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说到这里,李明华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这事,怪我。”
“李工!”毛线虚托了一下他的手臂,“您甭这么说,您知道,无论结果多糟,我们都不会怪到您头上来的。”
她这一番话,更是让李明华无地自容,他愧对孩子们的信任啊。
“其实,我想过最坏的结局,”毛线笑了下:“刘香云背后的人是您,我们把公司交到您手上,这些人还是能活!”
“嗯?”李明华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
“李工,我一直不知道该称呼您叔,还是大哥哪个更好一些!”毛线有些动容:“可是,我和鑫远都特别感谢您的存在。您跟我们一起,把这个公司撑到了今天。很不容易!”
毛线别过脸,使劲眯了下眼睛,半晌才道:“所以,我觉得如果最后是您的话,我们愿意让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好不容易才撑到了现在,不能因为瓜分几个果子打得头破血流!”
“傻孩子!”
一向沉稳的老大哥李明华也坐不住了,伸手拍了下毛线的肩膀:“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明华很早就跟着他叔在工地上混了,从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到少年他爹,眼瞅着他家的少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故而,这里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是他一辈子的战地。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不会动那些个歪心思。他自知如今位高权重,少不了一些牵扯,尤其怕杨珍平不懂事,过不了人情那一关,私下里作通了老婆的工作,给她找了个居委会的闲差,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招来了刘香云这么大一祸害。他实在是惭愧啊!
毛线不好意思地吸了下鼻子:“您不怪我?”
“哪里的话!”李明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搓着脑门思忖片刻,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我今儿突然想起一个事来。”
“嗯?”毛线瞬间就被他拉回了正题。
“那次年会的计划,我好像在饭桌上跟珍平提了一嘴,她在居委会上班,说是要提前调时间。”李明华道。
“刘香云也在场?”毛线淡淡地回了一句,听她的语气,对这个事,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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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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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李明华点头。
那刘香云实在是太能装了。起先她来家里干这干那的,他们两口子还有些不习惯了。那刘香云就说了,她是一个不喜欢欠人人情的人,有恩必须报。杨珍平也说这个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一句话的事,不值得挂记。那刘香云就跟她哭诉在老家如何如何难。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杨珍平此举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看那架势恨不能拿命抵上。杨珍平也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来了。李明华一大老爷们更是不好跟大姨子说道这些事。
就这么着,刘香云隔三岔五就上他家去干活,后来杨珍平就提出说让她在家吃一顿饭,省的她一人回去再开火,这么着,刘香云就成了家里的常客。
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毛线并不是在问他,这个态度……难道是早就有所察觉?
毛线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年会那次的事,让我感觉很怪异,因为查来查去,可能泄密的都是我们自己人。故而我就想到了跟我们最亲密的人。”
“家里人!”李明华回忆起毛线当时的态度,他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姑娘话里有话,好像有什么事没有说透。
“对!”毛线道:“咱家里人,我妈和尼雅都不知情,李叔那边,李婶没法动弹……且,我们跟尚玉萍这边相关的人,几乎都没有来往。数来数去,最有可能的就是,从您那边,我当时判断,您可能无意中透露给了杨姨。”
也正是认定了是无意,所以毛线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不管怎么说,钱不是没丢么,没必要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那个时候,咱们直接把话说开,可能就……”李明华再度陷入自责。
“不一定。”毛线宽慰他:“尚玉萍又不止埋了刘香云这一颗钉子。”
“那赵文馨也是?”李明华一愣,他那会儿见王鑫远叫赵文馨回来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毛线点头。
尚玉萍同时启动赵文馨和刘香云,一个盯钱一个盯人,他们所有的活动就等于是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幸好杜云觉出蓝衣泽的异常,拉着李锐掺了一脚,不然那些钱,就是真的没了。
报价泄密之后,公司的利润压得很薄,加上这一次年终奖又那么一大笔,基本可以说这一年赚的钱,都给工人了。这要是丢了,不只是心疼了,肉都疼!
李明华想到这一层,这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严、严重吗?”他这一着急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不碍事。”毛线用手撑着下巴,半晌才说了句:“都会过去的!”
“好!好!”李明华知道这个时候不大适合细说,况且来日的消防演习须得十二分的投入,他得早起再去现场看看,故而起身:“休息吧!”
毛线再次点头,她本想着要起身送送李明华,却有些站不住,她这整一天下来,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要耗尽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能强撑着,这会儿水落石出,她整个人一下子就颓了。
“歇会儿!有我在呢!”李明华伸手拦了她一下,毛线就势就坐下了。
李明华这前脚刚走,王鑫远跟李维江也进来了。
“姐,都安顿好了。咱回家!”王鑫远拉了一把毛线。
毛线这会儿的确是浑身乏力,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需借着王鑫远手臂的力量才能站稳。
王鑫远被她这么一拖,身子明显晃了一下。
“姐!”王鑫远怔了一下,鼻子好一阵发酸。
王鑫远常常觉得,他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她明明是个姑娘,却是承担了他这儿子才该负担的责任。她的生活里,没有其他姑娘那些化妆美容闲扯八卦的日常,她从小就独立惯了,故而身上背着整个家庭,王鑫远也没觉得不妥,他很安然地享受着姐姐给他的庇护,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他姐也是一个姑娘,她本不该承担那么多,她也需要被人庇护。
“哎,腿都麻了!”毛线觉出王鑫远的异样,胡乱掩饰道。
接着,又喊了李维江:“李叔,一起走吧,您还得去医院呢!”
“不碍事!我把这些一次性整理利索,万一他们反悔,咱也有准备。”李维江摆了下手,将电脑和赵刘二人的谈话记录收起,准备回他办公室整理。
“就在这儿弄吧!”王鑫远道:“外面人多嘴杂!”
公司做了展厅之后,整个办公空间都压缩了,独立办公室比较少,李维江索性就在机房和门卫之间来回窜,反正他的工作又不是坐办公室的,用不着单独置个地儿。
“也好!”李维江也不虚推,一屁股坐下,一边听录音一边核对记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他希望手里的这些东西,能成为一把利剑,制服赵刘二人是小事,关键是还要能震慑到尚玉萍,让她不敢再轻易出来生事。
下楼之后,王鑫远建议俩人坐一辆车回去,他姐这个样子开车,他实在是不大放心。
“好!”毛线也不逞强。
她这会儿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直接钻到车后面迷糊去了,起初他还听得王鑫远打电话的声音,提到了书涵。毛线本是想问问孩子,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再后面的话,她就是记不起了,知道有那么个音,知道他在讲话,至于说了什么,那是完全没了印象。
王鑫远直接将车子开到了毛线那边的楼下,车子停下的瞬间,毛线也醒了。她揉了下眼睛,含混说了句:“到了!”
“嗯!姐,你醒一会儿再上去,外头冷!”王鑫远说着将她的书包递过去:“今儿你就踏实睡吧,让书涵跟着我们睡一宿。”
“啊!”毛线这一张嘴就忍不住要打哈欠,她摆了下手,直接关车门走人!
她这一路哈欠连天摸着楼梯往上走,跟个醉鬼似的,头都撞门上了才想起来掏钥匙。
没曾想,那门竟然开了。
“回来了。”杜云拉开门,将一脸懵懂的毛线拖进来:“快进来,屋里这点暖气都让你放跑了!”
他这一感冒,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毛线那半拉哈欠还没打利索,此时大张嘴巴,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极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掩了嘴巴,又觉得没必要在他面前注意形象了,索性将书包一丢,痛痛快快地打了两个哈欠之后,才懒懒地问道:“你来我家干吗?”
“不是你让我带着毛球回来等你吗?”杜云用手指了下阁楼:“上面呢!”
他完全不看毛线,好像他真的只是迫不得已才走这一遭的。
“哦!”毛线随意踢了鞋子,却瞥见墙角的堆了一捧菊花,斜插在瓶子里。
门厅的灯是橘黄色的,冬日里有些暗淡,可毛线依然可以看得清那些花朵,饱满、向上、坚挺,完全不同于外头枝丫上的枯败和脆弱,它们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与整个季节在作对。
她下意识地低头嗅了下,却辨出了一点烟火味。再抬头时,杜云已经端着一个热气腾腾地碗出来了。
毛线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本还很懒散的身体瞬间就绷直了,像一条被撑开的线,紧紧地被人扽着两头。
“傻愣着干吗?快去洗手!”杜云朝她招手,嘴里还发出什么声音,跟她逗毛球的动作如出一辙!
“哦!”毛线含混应了一声,快步躲进卫生间,拿冷水扑了脸。
一个激灵之后,她才回过神来,这的确不是在梦里。
这半年多来,她脑子里常常过着一副画面:她在某个傍晚到家,打开房门,厅里的灯是亮着的,不是那种白晃晃的水晶灯,是有些昏黄的吊灯,半明半暗间,可以看到厨房里忙碌的人影,一个灶上的锅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另一个灶上的锅在刺啦刺啦地响,有个人回头跟她打招呼,还不忘挥动手里的锅铲,菜香混着饭香溢满了每个角落,她无须发问,闭上眼睛都能嗅出即将上桌的菜肴……
那是杜云最后留给她的画面,像一粒丢在记忆里的种子,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泡发、腐烂、隐没,而是小心地蛰伏起来,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忘却的某个时候突然跳出来溜达上一圈,不分昼夜。
这样的梦,她睡着做,醒了也做。
她知道,那颗种子在发芽、生长,她听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嘶吼与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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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前男友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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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吗?”
杜云在外面喊了一声,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
“哦!”毛线回神,胡乱抹了一把脸就出去了。
她本心里要拒绝的,或者再有骨气一点,干脆将他打出门外!
然而,那一瞬间,藏匿在毛线内心深处的那颗种子,又膨胀了,它使劲地推着毛线走至桌前,迫切地想要验证一下那小馄饨是不是鲜虾馅的。抑或是杜云眸底的潮湿诱惑了她,总之,那颗YU望的种子再度跳了出来。
毛线非常熟稔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只放到唇边,她垂眸,吹开汤里的热气,吸溜了一口之后,再小心咬开馄饨,那动作,像是做过了千百遍一般。
“咸不咸?”杜云用胳膊肘支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满脸的期待,像是一个等着被大人夸奖的孩子。
他感冒未愈,嗓子肿痛,说出的话一经喉咙就变了腔调,莫名带着几分委屈。
毛线心下不忍,唇齿间挤出两个音:“不咸。”
实际上不只是不咸,是很好吃。这一点,杜云也是知道的,他给毛线包馄饨之前,是有先煮两个试尝过味儿的。
毛线减肥之后,口味越来越轻,不过调料轻一点反而更容易品出食材本来的味道,虾仁本身偏甜,加香菇碎激出了鲜味,又添了一点黄瓜丝,去腥解腻。故而这小馄饨吃起来,清香宜人。毛线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猛然抬眸才发现杜云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也尝尝!”她下意识地舀了一个递过去,勺子举到一半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用过的,她手臂一顿,正要收回来时,那杜云却突然伸手捏住毛线的手腕,脖子往前一伸,一口叼了过去。
那动作,跟毛球抢食如出一辙,毛线忍不住发笑:“你是狗啊!”
“嗯啊。”杜云抖了下腮帮子,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他如今这嗓子……只能说,很像!
“幼稚!”毛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来自手腕处的温热,就再也不肯看他了。然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毛线总觉得这勺子上沾染了杜云的味道,她再也吃不下去了。
情绪一归位,理智占了上风,毛线就坐不住了。
“都怪那花!”毛线将自己无法把持的原因归结在了墙角那捧菊花上,那花香扑面而来,将她的瞌睡赶走不说,还唤醒了久违的味蕾。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么晚吃东西了。
“你去看看毛球。”杜云很自然地端过她吃剩的小半碗馄饨。
这个瞬间,毛线心中很是难过。
想着他病了,还得强撑着给她包馄饨,这些琐碎的活计平常做起来都很麻烦,生病的时候应该是更难做吧。他的手还是烫的,一定很难受吧……
毛线迅速转身,掩去眼底的情绪,走到楼梯处又折回卧室,取出小药箱,问:“你吃了什么感冒药?”
“白加黑吧。”杜云含混应道,他白天很难受,记得不是很清了。
“严重的话,直接吃西药,感觉还好一些的话,吃中成药,不含抗生素的。”毛线道。这些用药小常识,都是尼雅给家人普及的。
杜云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感觉她像是自己的小妻子,他很享受这种被关爱的感觉。
“吃这个!我看你都好几天了。算是严重了。”毛线选了一个退烧,一个感冒的,两样都给他取了一粒递过去:“吃完饭再吃!”
“好。”杜云囫囵咽下一个馄饨,朝她眨了下眼睛。
他虽然很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但是,仍然见不得她操心。
毛线看了他一眼,又莫名躲开了他的目光,慌忙将药箱放回原处,去看毛球了。
阁楼的地板上新铺了地毯,是那种米黄色的,光脚踩上去,软软乎乎的。
“毛球!”毛线喊了一声,那家伙仍是缩着身子不动弹,眼睛半睁不睁的。
“哎哟!你多大了还闹情绪!”毛线挨着她坐下,又招呼在窗台上滚皮球的皮蛋:“过来!”
说罢,毛球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些照片:“这天太冷了,咱们就在家里重温一下你们以前在外面逞凶作恶的美好时光吧!”
毛线一手扶着毛球的脊背,一手滑动着屏幕,给她介绍:“这张,你跟张姨家那老黑猫在院子捉迷藏,把我爸的花盆给碎了。”
照片上的毛球只有两岁多点,还有羞耻感,正抬着两只前爪对着门口的人作揖,一双狗眼甚是委屈,像是干了坏事被大人抓了现行的孩子。
门口站着的,正是继父老王,他是背对着镜头的,后脖子处的鼓包在西装的包裹下尤为明显。
毛线鼻子一酸,一颗热泪猝不及防地滚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天过得……总是忍不住想要落泪。
毛球似乎被调动了情绪,爪子往前探了一点,又缩了回去。
毛线吸了下鼻子,继续往下翻。
“皮蛋,你看这一张多有意思!”毛线又打开一张。
照片上的毛球一脸茫然地对着地上比自己大出很多影子发呆,一只前爪还虚虚地抬着,那大约是它第一次思索狗生的意义吧。
“你媳妇多傻!她那会儿大约以为自己是只猫头鹰吧!”毛线的手,仍在不停地抚摸着毛球的脊背。从前,只要毛线一伸手,毛球就会滚进怀里来……
杜云在楼下收拾好厨房,又将刚刚冻好的小馄饨装进食盒,再上楼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也不是有多少活儿要干,只是他怕一上去就被毛线赶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了,杜云磨蹭了半天,无意间瞥到毛线椅子上的外套,才想起她刚太着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她这边阁楼上没有暖气,白天还好,有阳关照着,自然的温度,特别舒服。可这晚上就不行了,很凉。
杜云拿了毛毯上楼,就看着毛线爬在地板上,一手搭着毛球的后背,像是睡着了。
他俯身想要给她盖上毛毯,却见那毛线骨碌一下睁开了眼睛,他双臂一顿,还是将毛毯盖上:“屋里凉。”
“巴结我?”毛线一张嘴又忍不住想打哈欠,赶紧用手背掩了嘴巴。
“算是!”杜云笑了一下:“前男友的关怀!”
他主动撇清了关系,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拽过地板上的靠垫,懒懒地躺下,不再言语。
杜云继续找补:“你没有经历过完整的爱情,自然以为所有的人分手之后都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其实不然,真正相爱过的人不会彼此憎恨,他们……”
他想说,他们也可以成为朋友,仍然是彼此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毛线愣了一下,知道他在没话找话,他试图解释,让这一切都看上去更合理一些。
然而,并不需要。
她撩了下眼皮,斜眼看过去:“你跟美茗吗?”
“当然不是!”杜云急忙否认。他懊恼地拍了下脑袋,这是什么智商呀,怎么又把自己个儿给装进去了呢!
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呢,余光却瞥见了毛线嘴角的微微翘了一下,那种想笑又拼命压住的感觉,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拿他找乐。
“我知道。”毛线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杜云又惊又喜。原来他的心意,她是知道的。他再度看向毛线,想要确认一下,却见她瞥向了别处。
毛球在这个时候嗷呜了一声,毛线伸手捋了捋她的毛发,这一次,毛线明显感觉她的身子柔软了一点。
“那医生怎么说?”毛线问道。她声音里带着倦意,翻了个身,平躺在地板上,脚丫子抵在沙发边上,露出粉色的脚趾豆,微微翘着,甚是俏皮。
“医生说,她缺乏安全感,可能产后照顾不周造成的心理负担。”杜云帮她将毛毯盖好,挨着她并排躺在地上。
“我猜也是。你没见毛球生头一胎那阵,我妈早早地就给她缝小被褥,还做各种好吃的伺候月子,我都没那待遇!”毛线轻叹一口气。兰姨那手只会握手术刀,养大尼雅都费劲,哪里做得了那些事。
杜云听她这话,竟有几分醋味,顿时觉得他家毛线甚是可爱,竟然跟毛球争宠。
“没事,你坐月子的时候,我伺候。”杜云看她脸色微变,又补了句:“甭管跟谁生。”
毛线明明是有些尴尬的,可她这心中滋味莫名,竟有些暖融融的,跟身上的毯子一样。
然而,感动只是一刹那,毛线突然想起那次杜云无端消失了数月,就是伺候前女友美茗去了,这脸瞬间就冷了:“你倒是中国好前任!”
杜云听她这阴阳怪气地,就知她又想起了以前那一段,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个一个大嘴巴,他不知道是烧迷糊了还是药着了,总之,这一晚上都在说错话。
“一个好的前任,不是风里来雨里去随叫随到时刻惦着给前任送温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怨无悔。而是徒手刨个坑把自个儿活埋了,从此,就地长眠,”毛线说着瞥了他一眼:“跟死了一样。”
她话没说完,杜云扑棱一下坐起,随手在地毯上捯了两把,一把抓过她身上的毛毯盖在自个儿身上,直挺挺地躺在哪儿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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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同床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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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死啊?”毛线失笑,伸腿踢了他一脚!
然而她这腿伸出去,就再也没能收回来!
杜云双腿一提,死死地夹住了毛线的小腿。毛线有些气恼,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右腿上,使劲一蹬,准备给他来一记狠的,却一个没留神,整个人都被他拉入怀中。
杜云的身体的力量根本没在腿上,毛线只顾着腿上那点事儿,加上那杜云上身又蒙了毯子,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下身,杜云就来了一手声东击西,身子一跃而起,将她牢牢地箍在怀里!
毛球嗷呜一声,摇着尾巴溜了,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辣眼睛。
“放手!”毛线推了他一把。
她这语气明明应该是非常凶狠的,然而满腔的愤怒在口腔里打了个转,这说出口的话,竟有些变味,隐约带着几分娇嗔,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毛线这脸上又羞又恼,用力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放在臀部,狠狠一屁股压了下去。
她如今很瘦,屁股上没二两肉,那大骨头一拧,还是真硌得慌。
“她瘦了太多!”杜云想到毛线原先也是圆滚滚的一小胖子,这会儿竟成了一只瘦猴,心里一阵抽搐。
他用力将毛线的脑袋扣到肩头,怕她胡闹,也怕把感冒传给她。
“别闹,我就说几句话,好不好?”杜云的手臂始终缠在毛线身上,怕一个不留神,又让她溜了。
“你先放开我!”毛线用手臂挡在胸前,手肘不断地用力往外拱。
“我放开,你就没这么听话了。”杜云换了个手势,让她骑坐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实在是……毛线想着有次不小心压了他那敏感部位,疼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没忍心出手。
“你快说!”毛线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可到底还是松了口。
杜云却是提了一口气,酝酿了好半天情绪方才开口。
“你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困扰。我们在一起也好,分开也罢,原本都是为了让彼此过得更好。”杜云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我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让你难堪。不是抹不开面子,是真的想要你好。”
毛线“嗯”了一声,她想说,她也是。
“我只是很遗憾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在你跟我的那些日子,没能让你很开心,也没能好好地照顾你,甚至……”杜云心中酸涩,好半天才勉强扭正了情绪:“甚至没有早点意识到你对我来说,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毛线鼻子一酸,抱在胸口的手臂垮了下来,无处安放。
“对不起,从前,我没有好好爱你!”杜云将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头,按了又按:“我至今也没能学会如何好好善待自己的爱人,这是我的错。”
“你做得很好。”毛线声音哽咽,虚搭在杜云身上的手最终放了下去,轻轻地抚了下,她心里清楚,没有人比他更好。
她和杜云之间的障碍,不在他们两个人,这一点,她不糊涂。她也知道杜云没有任何问题,他就是自己这辈子会遇上的那个最好的人,只是他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爱情脆弱,婚姻易碎,毛线不想在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中,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情分都耗干。她要分手,要回避,要将他推开,不是不爱,而是真的很爱,她怕杜云在身边,自己就会忍不住想要这要那,说到底,她怕的是自己心底的欲望,无法自控。
就像此时,她趴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那些暖烘烘的气息,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克制去拥抱他的冲动,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在发颤。
“不要说了。”毛线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她不能再听了。
“让我说完,好不好?”杜云轻轻按了下她的头,故作轻松地笑道:“等回头你把我赶走了,这些话,我就得烂在肚子里了。”
他本是想轻松一点,可是他的声音选择了遵从他的本心,沉重而深情,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轻松。
“你总说你谈过十多次恋爱,有好多个前任。”杜云的嗓子越发嘶哑:“其实,并不是。有些,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谁都没认真,不能作数的。”
毛线心头一颤,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作不作数。她看似认真地在跟人交往,却没有那么专注,更谈不上用心,故而即便分手了,也没什么感觉,就跟打地鼠似的,有的没的,打一下再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对感情一贯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说不好是天生对感情反应迟钝,还是在后天的挫败中变顽钝了。总之,她习惯了被拒绝,被嫌弃,失恋对她的创伤远不及一场感冒,她从不会为了谁作践自己,寻死觅活的好像离了谁就世界末日了。
不可能!
她依然是大大咧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没心没肺猪一样地活着,偶尔自惭形秽经常无法自拔。男人于她而言,就是一件美丽的华服,有了就认真洗漱一番描眉画眼扑粉盖面捯饬捯饬,呈现最好的状态,没有那也就没有了,身上这件破褂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凑合凑合得了,将就是将就了点,舒服也是真舒服。
故而,即使遇上的是杜云,她也从没有想过非要拔高自己把这件华服死死地攥在手里不放,不是不够喜欢,也不是不想要,而是怕不小心拉扯坏了。
毛线的手抬起几次,最终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不带你这样的!临末了,还揭我短啊!”
“没有!”杜云用力抱了她一下,道:“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了。”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毛线被他身上的温暖包裹,嗓音越发温软:“没听过一句话吗?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你就是最好!”杜云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身子还有节奏地晃着,“从来都没有人像你这么好。”
毛线被他晃得头脑发晕,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所迷惑,不可抑制地靠过去:“你真会说话……”
“那你喜欢听吗?”杜云将头搁在她颈窝,蹭了蹭。
毛线嗯了一声,隐约是笑了一下。
杜云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是那么容易知足的一姑娘,两句软话就被哄的不知所向。可是,他从前竟然不知道好好地跟她说说,让她多一点开心。
“我爱你。”杜云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从她耳边擦过:“很爱。”
“很……爱……”毛线似乎也跟着嘀咕了一句,杜云没太听清,也不敢动弹。她的手臂紧紧地箍着他的脖子,将自己牢牢地挂在杜云身上,杜云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生怕弄醒她。
他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轻轻地晃了半个小时,直到听到均匀的喘息声才将她抱下楼去,帮她擦了身子,最后才挨着她躺下,头靠头,肩并肩,像所有的夫妻那样,在一张床上并排躺着。
他们曾经有幸这样同床数次,还有一次更亲密的经历。原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这一晚,杜云却有些忐忑。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抱抱她,摸摸她,甚至是亲亲她……这样的想法让他不能入睡,他一次次地想要靠过去一点,又一次次地强迫自己忍着,千万不能吵醒了毛线。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试着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却听得毛线一声低哼,将他伸出一半的手臂抓住了。
他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生怕毛线醒来一脚给他蹬下床,好在毛线只是翻了个身,抱着他的手臂继续睡了,还非常豪放地将一条腿压在他身上。
这下,杜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更糟糕的是,他感冒没好,这么一憋,就特别想咳嗽。杜云只好用另一只手掐着脖子,强压住想要咳嗽的念头。
这一夜,他忍得着实辛苦,故而,后边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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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吃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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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冬天的日照,本身就没那么强烈,加上窗帘又厚,屋里影影绰绰。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枕边摸手机,却触到一个滚烫的脑袋,整个人一下子就醒透了。
她去拧亮台灯的时候,身边的人也动了下,还嘀咕了一句什么。
毛线这会儿脑子已经开始转了,她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身体,还好,穿了睡衣。再看身边的杜云,也穿了衣服,只是那脸红得厉害。毛线伸手去摸了下他的头,烫得厉害。
“醒醒!”毛线一骨碌爬起,随手拽了睡袍穿上,又顺带踹了杜云一脚。
那杜云哼了一身,仍是不肯动弹。
“起来!我带你上医院!”毛线过去抱他的脑袋,想要将他整个拔起来,然而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萝卜没拔起来,倒把自己个闪着了,好死不死的,那杜云还伸手拉了她一把,这下,整个人都趴人怀里了!
“诶咦!烧死你算了!”毛线用力推开他,下床去倒了一杯温水,又找了感冒药过来。
这次,她没有再去拉他,而是直接上手,抽了一个嘴巴:“起来,吃药!”
杜云微微睁了下眼,好似被她那个巴掌给抽懵了,却仍然不忘给她挤了个笑脸,虽然很丑!
毛线心里的怒火,就这么被他那个勉强又浮夸的笑脸给挤掉了,想着他一下飞机就被叫过来干等了一天,还硬挺着为自己做了顿饭,她这心里莫名生了几分疼惜。
毛线没有再吼他,而是俯身,将胳膊穿过他的脖颈,两只手臂同时使劲,用力把他带了起来。
“先吃药。”毛线半跪在床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喂了一片药。
杜云这会已经有些意识了,他挣着想要坐起来,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只感觉脑袋沉甸甸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这舌头完全不受控制,愣是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睡一会儿。”毛线又喂了半杯水,这才叫他躺下。
她看了下时间,还不到6点半,就先给尼雅打了电话,让她带着大药箱过来一趟。
尼雅这边正在洗漱呢,也没顾上细问,含糊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一刻钟后,尼雅就赶过来了。
“姐,你哪儿不好受?”尼雅一脸疑惑地看着毛线,这也不像有病的样儿呀!
“进来!”毛线一把将她拽了进来,又朝门外看了眼,问:“妈不知道你过来吧?”
尼雅更是不解,马上又反应过来点什么,小声问:“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怀个蛋!”毛线瞥了她一眼,将她往卧室引,开门之前,又警告道:“别瞎说啊!”
“喔,喔!”尼雅眼里迸射出八卦之光,以她的判断,屋里定有奸情。
果然,尼雅看着在床上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杜云,下意识地发问:“姐,你又把他咋了?”
毛线想到之前的事,脸唰一下就红了,伸手打了她一下:“少啰唆,看看是不是快烧死了!”
她这嘴上说的狠,可眼神里的担忧还是很明显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喊尼雅过来。
“量体温了吗?”尼雅先去进去洗手。
“没……”毛线说着嗖一下就跑出去找体温计了。她光顾着着急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等她再进来时,尼雅已经用红外耳温计量完了:“39度2,烧多久了?”
“不知道。”毛线一下子就慌了,这不会是烧了一宿吧。
尼雅也顾不上挤对她,从医药箱里拿了注射针出来:“我先给他个打肌肉针。”
这种情况,需要紧急退热,可尼雅手头的药箱里没有静脉注射药品,得去医院领。这个时候送去医院,正赶上交接班,乱糟糟的,一样要等,还不如先打一针呢!
“我刚给他吃了退烧药。会不会药着?”
“不会!”尼雅这边已经在推针管里的空气了,毛线还是在一旁傻愣着,完全不知所措。
“姐,你把他……臀部放出来?”这杜云捂着被子……尼雅也没法下手啊,谁知道穿没穿衣服呢!
“噢!”毛线回过神来,一把掀了被子,直接上床,劈开两腿,蹲下去解杜云的裤腰带去了。
只是这种活儿她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吭哧了半天也没解开。
“姐,”尼雅无力扶额,她姐这个姿势实在是……辣眼睛啊。
尼雅一把推开她,顺着杜云的裤边拉下去一点,消毒、进针、推药,全程不过两分钟。毛线在旁边看得一愣,这么简单的事,干吗要为难她去解人家裤腰带啊!
“摁一会儿。”尼雅示意她过来用棉签按住针眼,“别来回动!”
“嗯!”毛线点头,一手摁着棉签,一手抓过被子给杜云盖上,嘴巴抿成了一条线,跟个木偶人似的。
“姐,别紧张,肌肉注射快,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见效。”尼雅笑道。
“谁,谁紧张了。”毛线倏地松开手上的棉签,帮他拉过被子盖上就跳下床了。
尼雅收拾那些药物的时候又瞥见了桌角的锡箔纸,随口问了句:“姐,你刚给他吃的什么退烧药?”
“我看看!”毛线说着就去床头柜上扒拉,俩人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那片锡箔纸!
“这个!”
“这个?”尼雅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姐,你跟杜云到底多大仇多大恨呀?”
“怎么,吃错了吗?”毛线拿起那锡箔纸仔细看了一下,不过也看不出完整的药名:“有,有药盒!”
她话没说完就拿着那空壳蹿出去了。
尼雅无力摇头,拿了药箱跟出去,看她实力打脸。
“这……咋办呀?”毛线一脸无措地看着尼雅。
她昨晚其实肚子有些疼,每次来事前一天,都这样,这次又赶上事情多,好像更严重一些。她在公司的时候,只感觉小腹坠得慌,腿也酸得厉害,回来吃了几个馄饨就好一点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要例假了,她给杜云拿药那会儿,自己也吃了一颗,因不想他看见问这问那,就背着他一口吞下了。谁知道这么一着急,她把剩下的药装错盒了!
“洗胃?”尼雅故意吓唬她。
“好好好!”毛线说着就要往屋里跑,被尼雅一把拉住。
“姐,你正常点行不行?”尼雅脸上强忍着笑意。
“家里也能洗?”毛线问道,两人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尼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毛老师,我提醒您一下:缓解痛经症状的药物,主要功效是活血化瘀,行气止痛,一般会添加止痛镇静的药物成分。”
毛线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没什么大碍了,她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尼雅并没有打算放过她,饶有兴致地问道:“您为这个去洗个胃,是不是有点……过度紧张了?”
毛线被她这一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这个主意,并不现实。她只好强装镇定,拿出大姑姐的气势:“没完了是吧?敢拿你姐开涮了?”
尼雅看着她这面红耳赤的样儿,就觉得十分好笑,俯身笑道:“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觉得姐姐太搞笑了,叫她过来之前还特意给杜云穿戴整齐。看他那烧得不省人事的样儿,她姐怎么也得折腾一个来钟吧,这要真是什么紧急情况,都叫她给耽误了。
“姐,你这有吃的吗?”尼雅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整个脸都红透了,赶紧转移话题。
“有……”毛线一拉冰箱门,里面的面膜就掉出来了。
尼雅失笑:“姐,儿子跟着你会不会饿死?”
毛线不理她,继续打开冷冻那一层,果然看到了码放整齐的保鲜盒,她随手拿了一个出来:“我给你煮馄饨吧!10分钟就好!”
尼雅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这馄饨啊十有八九是杜云包了“孝敬”她姐的。
“算了!来不及了!”尼雅说罢转身就走!反正她的本意也不在吃。
毛线听她这一说,下意识地看向厅里的挂钟,大叫一声:“坏了!”
这一大早上的竟顾着忙活杜云了,连开会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给王鑫远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毛线说着就奔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尼雅看她这神魂颠倒的样儿,深感无能为力:“这恋爱中的女人啊,智商果真是不在线!”
偏偏她姐还死活不承认,尼雅心里揣着这么大一八卦,自然是憋不住的,她一出门就给王鑫远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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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不可原谅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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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这一大早地要赶着去公司自然是没工夫听她说这些八卦,再说,就他姐和杜云这事,也实在算不上新鲜,这要换个人还差不多!怎么他也得过来围观一下!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应该把杜云留宿她姐那边这事告诉李锐,刺激一下那小子,打那次从医院抱了尼雅,这家伙就天天以大舅哥的身份自居,动不动就对他吆五喝六的,牛气得不行!王鑫远觉得必须给他这假大舅哥添个堵!
尼雅从王鑫远这边没得到回应,很不尽兴,转身就报告了婆婆,将大姑姐毛线那囧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有这事?”毛瑾这边刚洗漱完,正跟小雪一起给两个小不点冲奶呢!
小雪见状,赶紧接过奶瓶,冲她摆摆手:“奶奶,我来,您去忙。”
毛瑾点头,她家这俩小的,倒是能吃能睡的,不用太操心,她也不过是惦着孩子每天早上都要抱过来看看。
“妈,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这回您就等着抱外孙子吧?”尼雅那边甚是兴奋。
“嗯?”毛瑾却听出了不对劲。她头天是见过杜云的,看他那个苦大仇深的表情,俩人进展应该没那么快吧?
“那杜云什么样?”她问道。
“他倒没什么反应,迷糊着呢!”尼雅说完又补了一句:“妈,没事,我给他打过针了。”
“哦!”毛瑾觉得若真是尼雅说的那样,那她就得出面把这俩孩子的事坐实了,省的他们一会儿一出,跟过家家似的。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老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俩倒霉孩子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必须得当面戳破这层窗户纸!”毛瑾顿时觉得责任重大,直接让吴姨准备了食盒:“装两份早点!”
“毛姐,您要出去啊?”吴姨小跑着出来问。
这王鑫远可吩咐过她,老太太要再去乡下让她拦着点。拦她是不敢拦的,这小报告还是可以打的!
“不去乡下!”毛瑾没好气地回了她一眼:“我说吴姨,你跟谁一伙的?”
“孩子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吴姨赶紧赔笑:“你说这大雾天的,你老折腾啥呀!从家里守着两小不点,多好!”
“烦人!这费劲巴拉给他们拉扯大了,以为能享几天清福呢,这倒好,成天管着我!”毛瑾这句牢骚在吴姨听来多少有些显摆的意思。
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又马上回厨房将早点打包,干得稀的一一装好。
等毛瑾穿好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王鑫远也下来了,看吴姨拿着食盒出来,瞬间就明白了他妈的用意:“一起?”
“你去干吗?”毛瑾瞅着他儿子这一脸的坏笑,很是不解。看自家姐姐的热闹,这是什么毛病?
“我姐的车昨儿留公司了,我俩一块儿走!”王鑫远简单解释道。
毛瑾也没多想,娘俩就一块儿出门了。
虽说,捉自己亲姑娘的奸,这种事,着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毛瑾作为一个单身老姑娘家的老母亲,还是拿出了“舍我其谁”的英雄态度,这俩人要都没心思也就罢了,如今郎有情妾有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她就不妨再添上一把柴火,干脆把这火彻底烧起来,让这俩小崽子无处遁形,乖乖束手就擒。
毛线这边也是好一阵手忙脚乱,穿戴整齐之后,再次将杜云拍醒:“我去趟公司,很快就回来,你难受打电话啊!”
杜云含糊应了一声,仍是睁不开眼。
毛线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又跑去接了一杯水,强行给杜云灌下,这才下楼。
没承想,被她妈逮了个正着。
毛线下意识地看了王鑫远一眼,又瞅瞅她妈,意思是那事让她知道了?
王鑫远知道她的担心,笑道:“姐,咱妈来给你们送温暖。”
说到“你们”二字时,王鑫远眨了下眼,又朝楼上瞥了下。毛线瞬间了然。
“妈,你来得正好!”毛线将钥匙塞给她妈:“杜云生病了,在楼上睡觉呢!你在家里看着点他!”
“嗯?”毛瑾眼神一顿,已经发展得这么快了?不只是她自己个照顾,这会儿还让她老娘照顾,这不就是……一家人了吧。
毛瑾这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那毛线从车里探出脑袋:“妈,你上心点,别让他死在咱家里,到时候房子不好卖!”
“哎哟!这倒霉孩子!”毛瑾伸手要打她,王鑫远那边早就一脚油门溜了,姐俩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完了!这还是没成啊!”毛瑾对着远去的车屁股一声长叹。
然而,这来都来了,况且杜云这孩子也不赖,怎么都还叫她一声妈呢!毛瑾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拎着东西上楼了!
一离开老妈的视线,车里这小姐俩就开始嘀咕了。
“姐,我这心里怎么有点忐忑呢,今儿消防演习不会弄假成真吧?”王鑫远有些心慌,昨儿揪出刘香云和赵文馨的事,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应该等过了演习再说,万一这俩人气不过,搞破坏呢!
“你个乌鸦嘴!瞎说什么呢!”毛线扫了王鑫远一眼:“那本来就是真的!”
“姐!”王鑫远很是头疼:“咱俩到底谁乌鸦嘴?”
毛线看过去,发现他眼周的黑眼圈很重,看来是没睡好,思虑过多了。
她伸手从后座上拿了吴姨打包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笼包,自己叼了一只,也顺手给王鑫远嘴巴里塞了一只。
食物是个很好的东西,不仅能果腹,还能抚慰情绪,让人暂时抛开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尽情地享受咀嚼带来的满足感。
果然,一个包子之后,王鑫远不再提那些糟心事。
“姐,再给我来一个!这素韭菜的比肉的还好吃啊!”王鑫远道,他从不知道冬天的韭菜可以这么鲜嫩。
“当然了!”毛线认真解释道:“这加肉就得加重调料,自然会破坏韭菜本身的味道。”
她其实就是随口胡诌的,王鑫远却听得有滋有味,俩人又说到了老太太那菜园子的事上。
“姐,你说在这边租个厂房如何?省的咱妈老跟村里跑。”王鑫远总是惦记着这事。
“你还真是惯着你妈!”毛线翻了个白眼:“先不说花钱多少的事,租个厂房谁管?你呀?”
“那……不行!”王鑫远现在连这一摊都管不利索呢!
“那不就得了!你就让她弄个园子玩去呗!要不闲着干吗?回来跳广场舞,再给你找个后爹?”毛线只顾着说话,没嚼透直接吞了小半个包子,给她噎得直翻白眼。
王鑫远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乐,搞得毛线莫名其妙:“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
“没有。”王鑫远笑道:“姐,你知道小时候我奶和姑姑她们常背地里教育我,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让我一定要跟你和妈划清界限……”
“结果到最后,你被我们收编了!”毛线笑着戳了下他的脑门,学着他奶奶的腔调,骂道,“你个逆子!”
“逆孙!”王鑫远道。
那一瞬间,姐俩同时想到了故去的老王,车里一阵沉默。
过了半天,王鑫远先开了口:“姐,咱爸走后,你有梦到过他吗?”
毛线这心里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溅出一道血痕。
“没有。”毛线攥着水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指关节处泛着白光。
对于继父老王,毛线的情感很是复杂。即便没有像王鑫远奶奶、姑姑们那样的长辈教唆,她也懂得亲疏。故而,她很早就给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在外头画了一套圈,不让他走进来,自个儿也不肯出去。
她和继父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待着,不远不近,不亲不疏,面子里子都说得过去,至少以前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从她那次结婚一直到今天,她对这些过去很笃定的事越来越不确定了。
坦白讲,是害怕自己真的是她以为的那样,她不能原谅自己喊了那么多声“爸”,却没有一声是出自真心。
她没跟任何人讲她梦到过很多次继父,任她怎么撕心裂肺地喊,他就是不应。她不敢讲,她知道那是她应该接受的报应,她不配被继父叫一声女儿。
王鑫远心头一沉,抓着方向的盘手有些脱力,半天才回了一句:“姐,你说咱爸是不是被我气死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迟缓,还有些虚无。
毛线还是听明白了,继父老王的死,王鑫远跟她一样,没法释怀。
准确地说,是他们都不能原谅过去那个混蛋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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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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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毛线这声音不可抑制地走了调:“咱爸那才是真正的安乐死!没病没灾不痛不痒的,多好!我们将来都不一定有咱爸那福气!”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毛线抓起手包,冲他挥了两下:“王鑫远,你皮又痒了是吧?再这么胡思乱想不好好工作!当心我抽你!”
说罢,她就气哼哼地下车了。
被他姐这么一顿臭骂,王鑫远这心里反倒没那么堵得慌了。整了整衣裳,精神抖擞地进公司了。
此时此刻,第一会议室里,哜哜嘈嘈,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抱怨,这个点开会,实在耽误工作,他每天这个点,都要去现场巡视的。
有人安慰,这么早开会,准是有急事。
更多的人则在猜测,到底是什么事。
李明华和李维江则非常默契地躲在了办公室。直到开会前五分钟才进了会议室。紧跟着,王鑫远和毛线也进去了。
姐俩分别占了会议桌的一头一尾,两侧坐满了员工。
文员进来要做会议纪要,毛线则摆了下手,示意她出去:“财务做会议纪要。”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心中猜测。
“各位同事,早!今天会议紧急、重要,预计时间10分钟。我们长话短说。”王鑫远直奔主题:“两件事:一、宣布一项处置决定,因财务部出纳赵文馨和行政部刘香云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现予以开除,具体原因由人事公开通知,并于今日立即解除与其二人的劳动合同;二人相关直属领导及部门领导,需承担失察之责,降职降薪,调离原岗位,由人事负责与相关人员约谈具体事项。二、即日起,成立安全监察部,具体人员配置由李维江全权负责,连同项目部的安全员也单独劈出来并入安全监察部,其他部门配合完成。如上两项,今日下班前务必落实。”
说罢,王鑫远扫了一圈众人:“以上,会议结束。”
这时,毛线却在后边来了一句:“给尚文军做事的人留下。”
众人又是一愣,前面的消息还没消化掉呢,这怎么又扔出一颗炸弹?那尚文军都入土了,谁还敢给他做事呀?
“我的说法不严谨是吧。”毛线起身,眼神在一些人的身上跳过,道:“给尚玉萍做事的人,留下!”
这一回,大伙儿都听懂了,这是尚玉萍又出来作妖了。他们在心里互相猜测着谁会那么不开眼给她做事呢?他们这公司多好呀!才发了那么多的年终奖!故而,没人言声,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只有毛线阴冷的声音在回荡。
“没有,是吧?好样的!”毛线从桌子最后面绕过去,站在王鑫远旁边,扫视众人,随口开始念名字:“钟平焱、贾勤勤……”
她一共念了十二个名字!她明明没有发火,脸上隐约还带着点笑意,可是这些人都忍不住发颤,尤其是那两个在尚文军离职那次起来闹过的,这心里更是打鼓,他们那么一折腾,岗位一调,跟旁人一比,年终奖都差了不少呢!
头一个被点名的钟平焱首先出来起身回话:“毛总,我没有给尚玉萍做事,她找过我,我什么都没答应。”
“我也是。”
“我也是。”
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毛线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她的视线依次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你们都是被冤枉的啊!”
她声音温婉,又不失力量。
这些人心里又是一颤,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真要说是冤枉,也不全对。那尚玉萍跟他们接触,不是没有好处的,这多多少少大大小小都是有过回应的,只是他们心里也有数,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毕竟这尚玉萍如今是孤掌难鸣,成不了什么气候,无非也就是搞点小破坏,给这俩小祖宗添点堵什么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点事怎么就被捅出去了呢?
有人马上想到了前面被开除的赵文馨身上,大伙儿这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了,那赵文馨在财务,手上过钱,估计不干净。可他们,没落着那实惠呀!这要是平白丢了工作,多不值当啊。
故而,有人大声回应:“毛总,我们的确是被冤枉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毛线摇头:“坦白说,看你们这团结一致的劲头儿,还真不像是冤枉的!”
这些人的脸瞬间就垮了,心里有些屈得慌,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公司里有尚玉萍的人在,这一点,恰恰是尚玉萍的精明之处,给了他们“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错觉,然而,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知道究竟谁是跟尚玉萍走得近的人,其中有几个隐约有些猜测,但是这么集体亮相,还是头一次。
谁知道一曝光就被人齐刷刷地斩了!
“好了。”毛线摆摆手:“我不知道你们跟尚玉萍都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你们家里什么情况。但是,我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我上有一老,下有二小……”
大伙儿相互看了看,谁家不是啊,众生皆苦啊!
“公司不能垮。”毛线无奈摇头:“我从不听信别人的谗言,但也绝不会任由一些蛀虫挖空我们的公司,因为我们身后,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说罢,毛线扫了一圈众人,道:“你们也甭嘀咕了,这次事件,是监守自盗,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很意外。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吧。”
说罢,姐俩就一起出了会议室。
留下那十二个人傻愣着,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给处理意见啊!
王鑫远难得脑子转了一回,碰了下毛线的肩膀:“姐,你刚这一把是不是明牌了?”
“对头!”毛线眨了下眼,对他竖了个拇指,“我弟聪明!”
毛线并不是要把这十二个人一锅端了,这人都开了,谁来干活呀?要知道野草是烧不尽的,小强是打不死的!但是,也决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开小差,欺负谁娘家没人啊!索性她就摊开了讲,明摆着告诉他们:“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娘知道,想玩我,来吧?先把本钱亮出来!”
“谁说明牌不能赢!你们年轻人不有一句话嘛:干就是了!”毛线对着王鑫远打了个响指,然而并没有响。
王鑫远非常给力地回了一记响指:“姐,你着实威武,霸气!套马的汉……”
话音未落就见毛线操着一本文件夹劈头砸了过来。王鑫远非常机智地来了个下蹲,自以为躲过一劫,却发现他姐不过是虚张声势,那文件夹根本就没脱手。
“瞧你这怂样,像个老板吗?王总?”毛线发笑。
“你动不动就上手打我,能不怂吗?”王鑫远说着话,还不忘将双手护在脑袋上躲着他姐随时有可能砸下来的文件夹。
“好!怪我!打今儿起我走哪都举着你!捧着你!哄着你!成不?”毛线咬着后槽牙一把拖起王鑫远。
王鑫远则就势靠在她身上,故意压向她。
毛线也配合他做出不堪重负的模样,小眼夹了一下:“老弟,你刚表现不错啊!”
她指的是对那些人的处理决定以及对李维江的重用。这个,姐俩事先没有商量。毛线对王鑫远一贯采用的是老师对付熊孩子的招数,经常性敲打鞭策,必要时纠错,其他时候,则要充分发挥并积极调动其主观能动性!
“老师教育得好!”王鑫远对他姐的吹捧已经到了张口就来的程度,且看上去虔诚无比毫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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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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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俩这一打闹,早上车里的那点不愉快也就揭过去了,管它好日子坏日子的,过了再说吧。他们对父亲的突然故去,其实都没有真正接受,这种一觉醒来人就没了的打击,是迟钝的、缓慢的、尖锐的、就像埋入身体里的一颗缝衣针,毫无章程地在全身游走,时不时地冒出来刺一下。
这种刺痛是突如其来的,毫无准备让人猝不及防的,除了接受,无能为力。
然而,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他们在疼痛之余,学会了互相安慰,彼此鼓励,因为他们知道,父亲无论在与不在,都希望看到他们一家人好好地过下去,那根埋在他们身体里的针,在他们的身上刺出了一道信念:此生,不再辜负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因为原本这个世上,就没有谁,有责任和义务,要对另一个人好。
毛线和王鑫远在亲情上,都是天生缺了一门的人,这份后天嫁接的亲情,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故而,姐俩心底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活成一家人的样子,先天不足,那就后天弥补,总之,他们务必要坚守阵地,在外围筑起一道高墙,任凭谁都打不烂,穿不透。
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毛线和王鑫远对了个眼,迅速各就各位,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老板面孔。
果然,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是李维江牵头的:“王总、毛总,消防的人提前来了。我先带去会客室。”
“好。”毛线点头。
紧跟着,李明华也来了。他是费了半天的口舌才把那些要过来找老板汇报的人给劝回去了。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好汇报的,无非就是想当面跟老板拍拍胸脯表表心意。
他简单汇报了那些人的请求及办公室那边的舆论走向,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没有明确处理意见的话,恐怕一些人心里不安呀。”
王鑫远推了下额头,打断他:“公司目前盈利尚可,没有债务也没有拖欠工人工资……李工,您刚说谁不安?”
不等李明华回应,他又补了一句:“我听人说,龙多靠,龙少涝,咱这池子的确是小,那些不能安分守己好好做事的龙,不妨请走!”
李明华怔愣了片刻,一瞬间如醍醐灌顶,王鑫远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次辞退事件,根本上不会伤及那些认真做事的人,而那些惶恐的人,多半是心里闹了鬼,王鑫远这招看似不处理,实际上恰恰是给那些人脖子上悬了一把刀,这把刀,什么时候落下,看老板心情!
李明华再看过去,倏然跟王鑫远对上了眼,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却看出了一丝凌厉,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王鑫远已经不是那个遇事就往后缩的“王总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了,他就是王总本人。再想到从前但凡遇上事,姐弟俩都要找他拿个主意,而这一次,他们姐俩在他眼皮底下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他们,不再是两只雏鸟,已然是可以捕猎的雄鹰了。”李明华的视线在姐俩二人的脸上划过,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有一些失落,而后,是欣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父亲,每天都俯身当拐杖教孩子练习走路,磕磕绊绊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孩子不仅能走得很溜,还会跑了,将他远远地撇在了身后。
“好的,王总,我知道怎么做了。”李明华倏然起身,身板挺得笔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王鑫远笑了下,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李工,您先看看消防那边,咱们一会儿准点开始。”
“好的!”李明华点头,临出门时特意回身,带上了门。
毛线眯眼笑道:“王总,请教一下,您刚那句,‘龙多靠,龙少涝’听谁说的?”
“邢大爷!”王鑫远语气颇为自豪。
他每次跟着他妈去乡下,也不闲着,跟着邢家二兄弟,啥活儿都能跟着干,不怕脏也不喊累完全没有架子,闲了也搁地头一蹲,听那些老山民们侃大山,算是真正领教了人民群众的智慧。
“哦?”毛线着实有些吃惊:“这大爷不错啊!”
王鑫远没来得及吹嘘他在乡下的光荣事迹,就被外边的敲门声打断了。
这次进来的是人事的负责人,针对早上的会议内容,一一落实了。
王鑫远只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这相关人都齐了吗?”
“齐,齐了。”人事经理被他问得一怔,又迅速过了一遍名单,确认没问题,行政主管、财务主管及经理都在列。
“干人事的不干人事。”王鑫远眼皮一撩,冷眼道:“如果人事部门不能承担人事部门该有的职能,那就撤了吧!”
“王总……”人事经理处事向来圆滑,行事周密,不会授人以柄,这次事关重大,他更是亲自上阵,就怕有什么用词不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没想到,却让王总翻了脸。他这脊背上的汗毛倒竖了一层,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几分,却又实在不知道所为何事,故而眸底溢出几分不服气。
“旁的不说,单员工考核这一项,人事部门有没有责任?”王鑫远起身,看了人事经理一眼:“还是你认为人事部只负责凑数就行,也不管阿猫阿狗,会叫唤的都给我放进来?”
他明明没有动怒,可那眼神刮在脸上,竟比刀子还利,人事经理听懂了老板的意思:我要你是干吗吃的?
这话,着实让他汗颜。
刘香云这步棋,当初他的确是费了心思的,走的是一箭三雕的策略。
原本是他一远房亲戚在干这保洁的活儿,但是觉得过于烦琐,私下里跟他说了好几次,想换到楼下来。他其实不大乐意管这事,楼上楼下都是打扫卫生,能差多少啊?谁知道没过几天正好赶上杨珍平来找他说刘香云的事。他一想,这人必须要啊,那李明华可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啊,深受两代老板的信任啊!同时,这刘香云本身还有点残疾,这小王总继承了老王总的毛病,尤其喜欢当这种穷苦老百姓的救世主,他觉得这事一成,自己个在小王总面前也算是能露个脸。
这么着,刘香云就进来了,还被调到楼上。后来的事,也的确出乎意料,那刘香云机灵又勤快,还真讨得了小王总的欢心,甚至嘱咐他特别照顾,给她调整了工作内容。他当时还有点后悔,觉得自家那亲戚太不给力了。这么好的便宜落外人手上了!这要是自己人多好!不过这人终究是他送上去的,甭管是对刘香云、李明华夫妇,还是小王总,他都是卖了个好面的。
谁承想,事情闹到了这一步,那刘香云胆大包天,竟然专门弄坏了一个厕位,当作了她的“临时储物间”,这谁能想到啊!刚在办公室里,人们还在议论这事呢,都说小王总有涵养,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发火,这要是换了老王总,早就跳着脚骂娘了!当然,心底里,其实他们认为小王总就是怂,年轻又没资历,连个清洁工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看来,这小王总不糊涂啊,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人事经理当即立正,表明态度:“王总,这事,我有责任,我们都有责任,我这就回去检讨!重做!”
那天,人事经理一共写了七版问责书,最后把人事部的所有职员,包括他自己都降了薪,又取消了办公室一年的办公用品消耗计划,召集各部门负责人拟定了员工考核方案,同时更新了公司规章管理制度,这事才算告一段落。他忙上忙下,一整天,饭都没顾上吃一口,腿都溜细了,却是一声抱怨都不敢有。而且不只是他,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炸了,他们头一次发现,这位对谁都是一脸笑意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王总非常不好惹!较起真来特别要命!当然,这是后话了。
回到消防演习,毛线意外见到一个老相识,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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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想吃回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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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长期训练的缘故,于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古铜色的皮肤,挺拔的身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刚硬,比如此刻,他正在粗暴地撕开一只烟卷,完全不顾及会议室里的禁烟标识以及推门进来的人。
王鑫远一看到他,这脸就垮了,正要发作时,看到毛线递过来的眼神,他当即撇转脸跟李明华说话,再回头时,脸上的烦躁已经被敛去了。
毛线点头,笑着坐到于昊对面:“于队,您这是要提前帮我们放火呀?”
“这位是我们……”李明华正要隆重介绍毛线和王鑫远,被于昊粗鲁地打断。
“认识!”他朝李明华扬了下手,转向毛线:“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你……父亲的公司?”
于昊对毛线的家庭是有些了解的,当初相处的那阵,也很少听她谈及家庭,不知道这个称谓是不是妥当,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探究,手上撕了一半的烟也被迅速收进了烟盒里。
“嗯。”毛线点了下头,又看了眼王鑫远,道:“准确地说,是我弟弟的,我父亲不在了,现在公司由我弟弟管理。”
“噢。”于昊愣了一下,心知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他的视线在毛线姐弟俩身上转了一圈,右腿则暗暗踢了下他的伙伴,也就是那位真正负责此次演习的消防队长萧月诚。
萧月诚当即起身,看向李明华和王鑫远:“咱先看看那几个预设的起火点?”
“好。”王鑫远率先起身,扫了一眼于昊。
于昊分明感觉到了一道冷风扫过来,抬眸时,却见王鑫远只是笑笑。
于昊也非常难得地回了一个笑脸,目光再次落到毛线身上。她是那种小骨架的人,即使瘦了很多,也远没有到脱相的程度,相反,只是脸上添了些棱角,原本平平的五官反而有了点立体感,怎么说呢,这也算是一种妩媚吧。
当初二人闹掰的时候,毛线减肥才初见成效,远没有这种效果,如今看来,算是错失了一块瑰宝,这种女人,即使最后谈不成朋友,睡一觉也是好的嘛。于昊这贼心一起,眼里就生了些别的情绪。
毛线心里一阵恶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邀请于昊:“于队,请您指点?”
“也好!”于昊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痛快地应了。
“好饭不怕晚!”他暗自庆幸这次是来对了。
消防大队跟他们武警这边是有一些合作项目的,因为消防员的出警频次实在是太高了,有很多的外雇的人员,这就需要一些基础的训练,于昊算是教练之一了。当然,他这次来,纯粹是跟萧月诚凑热闹来的,他俩人私交不错,正赶上他歇班,俩人是打算这边结束之后直接去打球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碰上了毛线,还真是意外收获啊。
毛线率先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昊跟着起身,再次将毛线看了个全貌:她身着一件藏青色长款西装,内搭一件白色衬衣,下摆扎进直筒牛仔裤里,脚蹬一双三厘米左右的一英伦粗跟短靴,裤脚卷起一层,露出一截藏青色的毛袜子,整体看上去干练又不失女人味。不过,于昊还是觉得脱掉袜子露出一截脚踝会更性感一些。
为了套近乎,于昊决定把这个想法分享给毛线。
出门前,他故意磨蹭两步,跟毛线并齐,蹭了下她的肩膀,低声道:“把袜子脱了,会更漂亮!”
“冷!”毛线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并不习惯跟男人讨论穿着打扮这些比较私密的话题,除了……杜云。
于昊对她的这个反应很满意,又靠过去一点,道:“你还真听我的减了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有些显摆之意,看到前面人回头之后,他又故意往毛线旁边凑过去:“是吗?”
这就有点用心不纯了。走在前面的王鑫远脸色又冷了几分,不着痕迹地给李明华递了个眼色。
“没错。谢谢您的建议!”毛线笑道:“我的身体素质确实比从前好多了。”
“有趣!”于昊对着毛线眨了下眼睛,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毛线往前并了一步甩开于昊,跟李明华聊起了减肥的事情。
于昊倒也不气馁,他这一招本就是投石问路,想看看毛线对自己的态度,她若是羞怯或者尴尬,那他就马上道歉说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并以此为由,请她吃顿饭,这么一来二去的,这关系自然就接上了。他万万没想到毛线会坦然承认,并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好像他真的提过什么减肥的狗屁建议似的!
“有态度!有棱角!有个性!”于昊摸着下巴对着毛线的背影傻笑。这个瞬间,他对毛线有了新的认识……怎么说呢,他好像还挺期待跟她一起相处会是什么样子呢。
认真说起来,他之前的那些女朋友都是比较听话、乖巧,毛线倒像是个另类,这姑娘身上好像自带一根高压线,摸不准拿一下就被电着了,对于一切未知的可能性,于昊内心本能地保留了好奇。
一行人先后看了几个起火点,萧月诚也非常认真地强调了起火后可能发生的危险,并再次询问毛线和王鑫远的意见:“你们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他的意思还是像其他公司那样,找一个空旷地面,将起火点设置在室外,看看就完了,没必要搞这么大阵势。
“要的。”毛线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坚定:“公司里有很多的易燃物料,相比之下,我们的员工不懂得自救和逃生,那将是真正的灾难。”
“好!我们配合!”萧月诚突然变得很严肃,他常年扑在救火一线的,真正是“火里来火里去”,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救火常识的重要性。
“谢谢您!”毛线转身对李明华和李维江作了指示:“还有十分钟了,劳烦您二位亲自准备,起火。”
“是!”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包括于昊在内。他们常年拉练,也经常被调去处理各种突然事件,他们对危险的感知比普通老百姓更为敏锐。
故而,于昊下意识地将毛线拖至身后:“待会儿起火的时候,你不要出去。”
说完,他又觉得不妥,万一真有什么,在里面更危险。故而他改口:“你还是跟着我吧。”
毛线失笑:“于队,我自己出的考题,不能带头徇私舞弊。”
说罢,她笑道:“我们各自坚守岗位吧。拜托二位了!”
毛线身子略弯,以表敬意。
按照计划,三个起火点都有消防的人在暗处监控,以防万一。萧月诚提前做了部署,人员都已到位,只有于昊一人是临时过来的,没有安排任务。
“我去守配电室和机房。”于昊道。
毛线略微沉思了一下,道:“可以帮我去守财务吗?”
“财务?”于昊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脸上满是疑惑。
财务在二楼走廊最里头,楼梯上来正对的方向,右边是办公区,左边往里是休息区,然后是卫生间。那休息区其实是公司男员工默认的,卫生间外边有一个独立的洗手池,有间小窗户,这样,烟瘾犯了的时候,大伙都会去那里点上一根烟放松一会儿。也因此,休息区就被设为了第一起火点,第二起火点在楼梯拐角处,第三起火点在三楼仓库外的走廊里。这几个地方比较容易出现烟头,尤其是后两处,虽说公司贴了禁烟告示,可总能从这两处的垃圾桶里看到烟头,这东西目标又太小,即使有监控也不容易捕捉到。
第一起火点最接近办公区,人比较多,在于昊看来,哪里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也是最容易被控制的地方。他又看了毛线一眼,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对公司里的某些人不大放心。
“好。”于昊爽快应道。
大家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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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前男友的无名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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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钟整,三个点同时起火,警报拉响。
毛线在办公室坐镇,查看着电脑上接过来的实时画面,同时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真正算得上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半个小时之后,三处起火点均被扑灭,全体职员被集合到二楼大厅,毛线给大家说明了这次起火实际上是消防演习,也说明了设立三处起火点的原因。
“这三个起火点,实际上是参照了今年冬天我们所在的这个工业区发生过的真实案例。”萧月诚说着给大伙儿看了当时火灾现场的照片。
两下一对比,场内的气氛瞬间就沉重了起来。原来他们平常不在意的那些行为,竟有这么大的隐患。
有人提出,能否再次请消防队员示范一次正确的救火程序。
“大家先不要着急!”毛线起身:“我们这次消防演习,实际上是破坏性的,也有很大的风险。但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伙真正地重视起来,我们不能把演习流于形式,而是要真的会用这些消防器材,不仅要自救、还要互救,不只是在公司,家里也一样。”
“说得好!”萧月诚带头鼓掌:“你们要感谢有这样的好领导愿意额外花这样一笔钱去教你们这些救火的常识。因为,救火就是救命。她把你们的命看得很重!”
紧跟着,屏幕上将所有人的救火过程放出来,消防队员一一解说,说明哪些操作是对的,哪些是不对的。
之后,又进行了一次室外演习,这一次,大伙儿学得格外认真。
这么一折腾,演习结束已经是中午了,正赶上饭点。
“萧队,方便在食堂跟我们的员工一起吃顿便饭吗?”毛线道。
她知道现在比较敏感,请他们这些出来公干的人吃饭,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这正好赶上了,不留也不合适,况且她真的觉得这些一线的消防兵们很不容易,故而只说请他们在食堂吃饭。
那边于昊一个劲儿地对萧月诚使眼色,让他推掉。他是想单独邀请毛线吃午饭的!
那萧月诚却好似成心跟他作对,一口应下:“好呀!”
一行人在毛线的带领下去食堂,于昊垮着一张脸,毫不掩饰对萧月诚地嫌弃!这是什么破兄弟啊,一点风情都不解!
萧月诚故意落后两步,将一张大脸凑到于昊面前,朝毛线瞥了一眼,问道:“老相好?”
“才看出来!”于昊一掌劈死他的心都有!
“挺有魄力!”萧月诚拍了下他的肩膀:“比你现在那个强……一万倍!”
于昊如今找了个大学在读的妹子,也不知道现在的姑娘抽了什么风,就跟嗓子没开口似的,说话那叫一个唧唧哼哼。于昊还说是什么娇娇滴滴,在他看来呀,就是一身婊气!当然,他留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撮合于昊和毛线,他既然喜欢那婊里婊气的,不如把这一身正气的让给他。
“你瞎说什么!”于昊突然动怒,捏住了他的手腕:“我警告你,别瞎打主意啊!”
萧月诚也不甘示弱,另一只手迅速扣上他的虎口处,哥俩暗暗叫起劲来了。萧月诚也是武警出身,后来被调到了消防,训练跟不上,这体能确实不如从前了,然而,此刻,他却坚持要跟于昊一较高下。俩人就这么对峙着,边走边较量,谁都不肯先放手。
毛线回头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诧。
男人和男人如此亲密……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何方,很是狐疑地看了于昊一眼,这胳膊上的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她下意识地拢了下衣服。
她刚出来的急,没去办公室换外套,身上还是那件西装。
于昊见状,立马松手,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
毛线很久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下意识地躲开了,于昊那衣服拿在手里,穿也不是给人又不要,很是尴尬。
“你真行!自己刚跑了一身的汗就要给毛总披!脏不脏啊!”萧月诚出手打了下于昊的胳膊,算是替二人解了围!
“我不冷!”毛线说着指了下前面食堂的大门:“里面很暖的!”
说罢继续往前走了。
于昊一脸悻悻地跟在后头,狠狠踹了萧月诚一脚,他怎么觉得这家伙是诚心来拆他台的呢!
说话的工夫,一行人就到了食堂,李明华已经抢先一步,找好了桌子,并且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餐盘。
萧月诚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很多人都打着在内部吃食堂的幌子,给他们叫上一桌,他以为毛线也是这样的,没承想,人家真的只是请他们吃食堂。
“萧队!我们这里没有小灶,上上下下都吃一样的饭。”毛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咱们得快点去,晚了就没了。”
“嗯?”萧月诚又是一愣,老板也要抢着打饭吗?他上下打量了毛线一番,有些怀疑他是遇到了假的老板。
“这个窗口,是不辣的,”毛线率先排进身边的队伍,指了旁边的另一个窗口,道:“那边是辣口的。咱们可以分开排,这样可以多选几种口味的。”
“好!”萧月诚紧跟着排在毛线后边。
这边工业区大部分的公司,他都给做过消防演习,这老板吃饭还要排队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别说,这还有点小兴奋呢。
当他真的看到那些员工一个个心安理得地排在毛线前面,没有半点谦让之意时,着实被惊到了。
“你们这,还真是……”萧月诚想了好半天措辞,最后说了个,“一视同仁!”
“奇怪吗?”毛线笑道,“吃个饭而已,还非得分出个三六九等啊!”
“那倒也是!”萧月诚看向毛线的眼眸里,满是欣赏:“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为什么非要搞这种别出心裁的消防演习了。你们是真的把人放在了首位。”
如今,甭管是开公司还是做门店,消防都是一项硬指标,很多人为了“通过”消防检查,真的是不择手段,像毛线这种主动配合积极投入防范的,还真是少见,或者说,很多人必须要经过“烧一把火”的教训才能有这样的觉悟。他开始也以为这家公司是有过这种血泪教训,才会如此慎重,可是查过之后,才发现并没有。人家就是重视!非常重视!
“我父亲是包工头出身,他长期在工地上混,跟工人同吃同住,”毛线笑道:“您当过兵,应该可以理解那种情谊吧。”
“理解!理解!”萧月诚只感觉毛线整个人都在发光,她身上的光彩投射到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明媚起来。故而,他没有注意到斜后方于昊那张阴冷的脸。
更让他吃惊的是,食堂的饭菜再一次颠覆了他对“公司食堂”的理解。那些菜做得非常精致,不是那种摆盘式的精致,而是手艺的精致,一看就很用心,跟那种喂猪似的一勺烩完全不同。
“你们的师傅还挺用心的。”萧月诚对着里面的梅菜扣肉吞起了口水,那成色,绝对错不了。他左右看了下,发现荤素冷热搭配得当,种类非常多,随口问道:“你们这得多少钱的标准?”
“一天十五。”毛线笑道。她只拿了一份素什锦,一份西红柿蛋汤。
“啊?十五能吃这么好?”萧月诚下意识地说道。
“可以的。”毛线认真解释道,“人多,粮食和蔬菜消耗大,这样可以去做批量采购,会便宜不少。”
“那他们不就没利润了?”萧月诚瞥了眼在后面打饭的师傅,小声道。
“他们有固定工资,不能从这上面获利。”毛线边走边解释:“这些做饭的师傅,是我们从工人家属中选出来的。”
“难怪!”萧月诚看着餐盘里的几样小菜小道:“这哪是食堂呀,这分明就是工人之家。”
“哈,我们就照着您说的‘工人之家’努力!”毛线笑道。她突然发觉这个萧队长还不错,没有看上去那么严肃,很会说话呀!
“别一口一个您,行吗?”萧月诚故意给她扣了顶帽子,“官僚!”
“好!”毛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从善如流,将称呼从“您”改成“你”。
萧月诚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满意地点了下头。
站在他斜后方的于昊却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嘴角努力压住的笑意。
“混蛋!”于昊低声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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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男人才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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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回到座位上才发现别人打饭速度比他们都快,有些已经吃上了。几个不长眼的消防兵冲萧月诚挤眉弄眼,消遣之意很是明显。
这于昊那一张脸就更黑了。
萧月诚则全然不在意,继续跟毛线闲聊:“这么说来的话,你们的员工,很多都是亲属啊。不好管吧?”
应该说是非常不好管理,现代化的公司管理,甭说亲属了,男女朋友都不让谈的,就是要规避这种利益风险吧。
“我当初也跟你一样的想法。”毛线道,“不过我父亲不这么认为,他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有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大伙儿才能安心工作。”
她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看眼在座的其他人,特意照顾旁人的情绪,不让那些消防兵觉出被冷落。
“这是典型的小农意识,古往今来,兄弟相残的还少吗?”一直没有说话的于昊突然开了口,他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是敏感,毛线觉得莫名其妙。
“的确,”毛线非常好脾气地应了一句:“我父母都是农民出身,我也是,我们的觉悟有限。”
萧月诚瞥了于昊一眼,他突然觉得毛线对于昊并没有意思,她这番话,明面上是肯定了他的观点,实际上是跟他划清了界限,似乎在暗示:我跟你压根就不是一类人!
这个发现,让他很是欣喜。
他回神,目光触及毛线眼底的笑意,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于昊亦没想到毛线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回怼他。
他知道每个行业里都有不同的生态现象,做工程的,拖儿带女,沾亲带故,不是稀奇事儿。他刚不过是不想那缺心眼儿的萧月诚占了上风,又想着毛线跟他继父的关系没那么好才抢过话头的,没想到毛线竟然那么维护她的家人。
于昊正想着说点什么给圆回来的时候,萧月诚身边的一消防兵开了口:“于队,您的确不了解我们农民,打自古以来,我们农民就是靠人多取胜。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多一分希望。这一点,跟你们城里比不了。我们就得靠兄弟!”
后面那“兄弟”二字,他咬得很重。
这饭桌上突然添了火药味,于昊瞪了那小兵一眼,却发现那家伙完全不看他,正对着餐盘大口啃排骨呢!他又转向了萧月诚,想让他管管手下的人,却发现这家伙也不看他。想从桌子底下蹬他一脚提个醒儿,无奈毛线就坐在他二人之间。于昊这个气呀,原本就有点黑的脸更是憋成了猪肝色。
这时,食堂的大姐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上来:“毛总,我们几个刚包的,给咱这几位消防兄弟们尝尝!”
这位大姐是来自山西的,按照他们家乡的习俗,对待客人最大的诚意就是包上一顿饺子。
“好,尝尝!”毛线接过盘子放到中间:“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吃饱喝好!要饺子汤的说话!”
她话音刚落,一个消防兵就起身跟着食堂大姐打饺子汤去了。
萧月诚也很自然地接过话题:“这话,没毛病!”
于昊心里不大痛快,然而话题都揭过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等回来跟萧月诚好好地说道说道,不只他欠收拾!他手下的兵都欠收拾!必须给点苦头吃了!
“毛……”说话的消防兵嘴巴里似乎有东西没嚼利索,听着有些磕巴。
毛线的视线落在隔壁李明华他们那一桌上,看到另一位大姐也端了饺子过去,这才回神。
“我叫毛线,”毛线看向他,笑道:“你们跟我弟弟年纪差不多,叫我毛姐也行。”
她知道这些消防兵长期在一线待着,可能不大习惯这些过于社会化的称谓,况且她也不喜欢别人喊她毛总,只不过在公司的一些权力称谓而已。
“毛姐!”消防兵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脸都涨红了:“你们这儿的人真朴实!”
他刚在打饭的时候,看到后边的灶台上有人在拌馅,就随口问了句:“你们这还有饺子啊!”
当时给他打菜的大姐说那是给第二天早上准备的馄饨馅。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人家又端了饺子过来。他这心里觉得找人要了东西不大好,但同时又被暖到了,故而情绪有些激动。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毛线道,“那等方便的时候,欢迎你们常来玩。”
毛线转向萧月诚,用手指敲了下桌子,笑道:“工作餐我还是请得起的!”
一向严肃,总是摆着一张扑克脸的萧月诚突然裂开了嘴:“好啊!就是我这些兄弟们饭量大……”
“管够!可劲儿造!”毛线爽快应道。
明明是些玩笑话,大家都不当真的,可毛线这豪爽干脆的性子还是吸引了萧月诚,这样的姑娘很少见,特别对他这种长期在一线摸爬滚打的粗人的口。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毛线的手,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十指纤细光滑,没有戴戒圈。
他这一放松,胆子就大了起来,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毛线脸上,却不小心撞上了于昊的视线,四目交汇的瞬间,俩人一顿,又各自错开,然而,对方的眼神都落在了彼此的心上。
于昊的眼神,是贪婪的,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略性。萧月诚虽有遮掩,可是眸底的深情一览无遗,这种情绪,是个男人都懂,更何况是长期厮混在一起的兄弟。两个人撞破了彼此的秘密,脸上都有些尴尬,这点异常,小兵们也觉出来了,故而,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毛线是慢热型的性子,旁人不说话的时候,她是绝不会主动开腔的,只是偶尔抬头扫下四周,告诉他们,不够了还可以再去拿。
几分钟之后,大伙儿都吃好了,萧月诚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兵起身,将桌子上的餐盘都收拾起来,准备跟员工一样排队去洗。
这时,于昊却突然问了一句:“要给你弟带什么吃的吗?”
他这话问得很突兀,毛线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跟于昊那一阵,谈得很是草率,跟双方的家人,并不熟悉。他这样问,倒好像跟毛线家里人也很熟的样子。毛线正要回应的时候,李明华突然从旁边蹿过来:“毛总,王总的午餐,早就让人送去办公室了。”
“我就说,饿着谁也饿不着他。”毛线完全是一副大姐消遣小弟的口气,可于昊还是听出来,这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人家一老板吃不吃饭,啥时候吃饭,干他屁事!
这要换了一般人,要么坦然要么尴尬,偏偏于昊不是个一般人,他原本就不关心王鑫远吃不吃饭,只是借着这个话头,说明他和毛线的关系不一般,然而毛线似乎并不接这一茬。于昊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他从没有在哪个女人身上吃过这种亏,反倒是毛线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了他,故而,他这脸上有些挂不住,率先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这一步,又走错了!
于昊眼睁睁地看着萧月诚跟着毛线去排队洗碗去了。
毛线边走边跟他解释:“餐盘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上面都打了员工的编号,不容易混淆。一般都自己清洗,这样可以减小后厨那边的压力。”
“是啊!一人做一点很容易,集中起来给一个人做就很吃力了。”萧月诚低头贴近她,低声道:“至少可以省出一个人的工钱呢!你很会做管理。”
“哈!你很会说话!”毛线大笑,显然把萧月诚这话当成了恭维。
食堂里本就热闹,加上这会儿是午休时间,说笑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毛线的笑声倒不显得突兀,反倒给她添了几分活泼。
萧月诚眼睛的余光一直落在毛线脸上,她似乎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前一秒还开怀大笑,后一秒又陷入沉思。弄得他心怀乱动,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愣神的工夫,毛线已经洗好了餐盘,她的双手被水浸过,十指泛红,水珠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落下,她非常俏皮地甩了两下,有一粒水珠刚好溅到萧月诚的唇边,那个瞬间,他想到了遥远的部队生活……水房及水房里的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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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你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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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吗?”毛线相互交错拍打着两只手问道。
“好。”萧月诚迅速将手里的餐盘放到旁边的柜子里,又冲洗了手,俩人往外走去。
“刚刚后厨的人请你们消防的兵去帮他们检查一下后厨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之类的。我们去办公室那边坐坐?”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这次的消防演习效果这么好,后厨的人竟主动杀出来请这些消防兵去指导。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提前没跟跟萧月诚打招呼,倒好像留人吃顿饭,非得让人还回去似的。
萧月诚虽很想跟她再说说话,却也看出了毛线的为难,想到折腾了这一上午,应该是耽误了她不少工作,就主动告辞:“你忙你的。我正好也跟他们去到处看看。”
萧月诚看向一旁的李明华和李维江。
“那行!李工,您那边看看,记下需要整改的地方。”毛线笑着拜托李明华。
她确实有些着急了,那杜云早上半死不活的,还吃错了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得赶回去看看。
“毛总放心!”李明华从口袋里抽出一盒烟,分别递给萧月诚和李维江。而萧月诚则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火柴点上,又用手拢了给他二位先点上。
“他这人倒是挺正的!”毛线余光瞥见这一幕,对萧月诚这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现在不少人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就恨不得出门让所有人给供着。这萧月诚又是整个区的大队长,按说他摆个架子,也没有人敢不买账,这消防要是得罪了,基本上就可以关门回家了,这做生意的谁会跟自己的买卖过不去呢!初次见面,看他冷着一张脸,毛线还当他是有意端着范儿呢,这一顿饭下来,她倒觉得萧月诚这人不错,懂谦卑,知进退,可结交!
毛线一回去就被王鑫远挤兑:“姐,你心是真大,家里放着一个杜云,还能在这待一天!要不说你找不着对象呢……”
王鑫远后边的话,被毛线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监控都看完了吗?那贾勤勤怎么回事?”毛线顾不上跟他说笑。
她那会儿从监控里看到:混乱之中,贾勤勤竟然脱了外套去扑火,好在被从拐角蹿出来的李明华一把拽开了。
“无非就是想趁机表现一下,保住饭碗。”王鑫远道:“估计是今儿早上的事让他着急了。”
毛线皱眉:“让李工出面找他谈谈,不行就辞掉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鑫远道。人在情急之下做出各种反应都不过分,可是贾勤勤的反应似乎已经超出了本能,他在引火烧身啊!
毛线点头:“我回趟家,你一会儿记得亲自去送送萧月诚。”
“有这个必要吗?”王鑫远有些不解。因为于昊的缘故,他对这萧月诚也不待见。
“有。非常。”毛线认真看向他,“鑫远,你想要做好公司的当家人,就要学着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甭管你喜不喜欢。”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每个人又不只一面。管理别人的前提是先要学会管理自己……”
这一点,王鑫远倒也不是不懂,只是有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
从前,他以为像他父亲一样做个老板,有钱就行,不说耀武扬威,吆五喝六吧,总不至于看旁人的脸色过日子吧。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板自己才是哪个最可怜的,不仅要看别人的脸色,还得会看。
“姐,你没觉得那于昊很……”王鑫远真有些屈得慌,他这是在为自个儿亲姐打抱不平啊!就于昊那样的,再见面不应该拿棍子抡嘛?
毛线收拾好书包,半天才抬眸:“管住自己,不要让人牵着鼻子走。”
于昊的态度,毛线自然是懂的,无非就是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显摆一下罢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有什么好计较的?
王鑫远再次感叹他姐的大气,点头称是,又嘱咐道:“你路上别着急,尼雅也回去了。”
“好。”毛线含混应了一声,脸上略微有些泛红,不等王鑫远再说什么就急慌慌地走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那杜云到底好些了没?她回去之后是直接将他撵出去还是等他感冒好了再说?故而没有注意到在公司门外候着的于昊。
“于队?还没走?”毛线被突然蹿出来的于昊吓了一跳。
于昊扶了下额头,慢慢道:“我叫于昊,不是于队。”
他实在是见不得毛线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儿,好歹俩人也算是谈过一阵子,这态度就不能……于昊挺烦她这样的。
“哦,不好意思,”毛线直接下车:“于先生好!您怎么还没走?可要我派车送您?”
于昊这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憋死,他长吁一口气,上下打量了毛线一番:“我说,你该不是还在记恨我吧?”
“嗯?”毛线失笑:“于先生真会说笑。”
“你这么就这么拧呢?”于昊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职业病吧。”毛线索性摆出一个标准式的微笑,尽量用礼貌去缓解尴尬。
于昊无奈摇头,语气又软了几分:“我有话跟你说。”
“好。”毛线点头,脸上竟还带着点严肃。
“这儿说?”于昊瞥了旁边的门卫一眼。
这次,毛线非常给面子地跟着他走到了车前:“说吧。”
“这……”于昊尴尬地摸了下脑门,他觉得以毛线这样的情商,能找着对象才怪呢!
毛线并没有觉得不妥,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腕上的手表。
“就几句。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于昊抢先说道。
毛线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于昊从她乌黑的瞳仁中看到自己,这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于昊承认自己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而且,他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在部队里待惯了,他的世界,只有绝对服从。对长官,对下属都是这样的要求。他对女朋友的要求也很简单,就一条:听话。他父母有退休工资,家里有房有车,他自己的待遇也不错,只想找个条件相当的姑娘结婚生子好了却父母的心愿,父母年纪一天天大了,家里的确需要有个人照顾着。这一点,于昊非常清楚,他的理想型对象一直都是老师,他觉得老师脾气好,又有耐性,比较容易沟通。故而,对毛线,于昊当时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一来是自己要求不高,二来是毛线长得实在一般,配他确实差着点儿。所以,当时,毛线突然尥蹶子他还真有些意外。
后来回想一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让他恼火的不是毛线不愿意送他的战友回家这件事,而是她挑战了自己说一不二的权威,那个时候他觉得很没面子。
直至今日再见到毛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毛线并不是她看上去那般软弱,她骨子里很强硬。这个发现,让他既意外又欣喜,他仔细捋了下自己的几段感情经历,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骨子里其实更欣赏那些跟他说不的姑娘。
越是软弱,越是纠缠,他越是烦躁,恨不得一脚蹬得远远地。这也正是他迟迟不肯跟现在那个女大学生确认恋爱关系的原因,睡睡还行,娶回家当奶奶供着吗?这样的发现,让他很是兴奋。
于昊下定决心要跟毛线谈谈,说不定可以再续前缘呢,跟萧月诚一样,他也注意到了,她手上并没有婚戒,应该还是单身。
他这一句“以前”,让毛线想起了毛球从前维护她的样子,脸上有些失落。
于昊一看,这肯定是伤着了,这态度就更加诚恳了:“对不起,那个时候太年轻,没顾及你的感受,伤了你。”
他明明是在道歉,可毛线愣是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得意。
“没关系。”毛线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于昊一愣,继而笑了。
他说伤了她,她却说不记得。
“还真是个小辣椒!”于昊眼眸里添了几分笑意,问:“你结婚了吗?”
毛线眼神一滞,半天才回神,道:“结了。”
于昊这脸顿时就垮了,他猛然转身,直接钻回了车里,以非常生硬的姿态结束了这场不合时宜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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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气场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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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昊在毛线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强忍着怒气回到车里。他非常粗鲁地将一条腿搭在方向盘上,正要去口袋里摸烟,却被后视镜里的脑袋吓了一跳。
“你小子找死啊!”于昊一个急转身,直接用手肘夹住了萧月诚的脑袋。
萧月诚也迅速出击,将拳头捣向于昊的小腹处,俩人算是各自把握了对方的要害,不相上下。
半晌之后,于昊先松了手,问:“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这是我的车,我多会上来还要跟你请示不成?”萧月诚稍稍活动了下脖子。俩人到底是练过的,这再有分寸,手劲还是常人不能比的,刚刚这一番比画,谁都没占着便宜。
于昊哼了一声,心里懊恼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下可好,估计要被这家伙嘲笑一阵子了。
“这就是当初甩了你的那位吧?”萧月诚也点了根烟,他将车窗按下,对着外边弹了烟灰,外边的冷风嗖一下就灌进来了。
于昊没言声,只是就着萧月诚的烟火点了根烟,对着毛线驱车离开的方向,吐起了烟圈,他平日里喜欢将烟屁股撕掉,这次竟然给忘了,故而嘴里的味道总是不对劲。
萧月诚则不厚道地笑了,想到一向骄傲自负的于昊在毛线那里撞得灰头土脸的,他就忍不住要笑出猪叫来!
“笑屁呀!”于昊转头又是一掌。
萧月诚一个没留神,肩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忍着疼叫道:“对,笑屁呢!”
半晌之后,于昊才发动汽车,道:“我跟你说,那娘们野得很,你不是她对手!”
“粗鲁!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萧月诚冷脸回怼。
平时于昊这么说女人,他没觉得有什么,可把“娘们”这样粗鄙的词汇用在毛线身上,萧月诚就是不能接受,好像一块雪白的圣地被人一脚踏了个泥印子上去,而于昊就是那污秽的大猪蹄子!
萧月诚火力全开:“就你这样的花花肠子,活该被人家甩!好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你这样的!”
“你小子……”于昊扫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那……”
他看着萧月诚那要吃人的眼神,生生把“娘们”两个字咽了回去,他跟萧月诚动手,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占不着什么便宜的!
况且,那毛线如今已是有夫之妇了,萧月诚再怎么饥渴,总不至于好上这一口吧。这么一来,他这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这要是萧月诚真跟毛线搅和一起了,他日后还真有些下不了台。
“她都结婚了。”于昊腾一下坐起,手脚并用,非常利落地发动车子:“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学生妹子吧。我跟你说,干咱这一行的,还得找个老实乖巧的。搁家一放,踏实!”
“没品位!没追求!”萧月诚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一路再没说话。
于昊被他噎得没话说,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想当初他遇上那毛线时,实在是觉得她平庸无趣,又不会打扮,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早知道她能变这样,我就不放手了呀!”于昊暗自懊恼。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长期坚持买一组彩票号码,有一天没卖,哎,还就中了。那种感觉……唉!关键是谁他妈知道能中呢?
于昊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竟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甚至有些好奇,这两年,毛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相比之下,毛线这边倒是淡定了不少。于昊这通突如其来的撩骚没有在她心头落下任何痕迹,直到他问到婚姻状况,她这心里才泛点涟漪。
毛线突然意识到已经有很久没有被外人问及婚姻了。这么说来,她跟何方那次荒诞的婚姻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很长的时间里,帮她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人们可以打着关心的名义肆无忌惮地追问一个人结婚了吗?然而,一旦经历了婚姻这层滤网,这种麻烦就会大幅度地减小。退一万步讲,即使婚姻不幸或者失败,也很少有人会问:你离了吗?你再婚了吗?
即使心里很想知道,面上也得憋着。不能问。
毛线莫名感到一阵畅快,眼角眉梢也带着一丝笑意,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跟早上出门的时候判若两人。
毛瑾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杜云,就给她这姑娘整得疯疯癫癫的?这还是那个严肃的女博士吗?整个一女神经!
“你这是让我伺候女婿啊?”毛瑾忍不住戳她伤疤。
“别介!”毛线摇头:“你不是人家义母吗……”
“哼!装!”毛瑾甩了她一个大白眼,拧着屁股去厨房了。
见毛线半天没动静,又忍不住探出脑袋来:“哎,这粥再煮半个小时啊!搁一会儿记得拿铲子搅下,别糊了锅底!”
“用高压锅煲不就完了!”毛线很是不耐烦,她最讨厌看锅了,尤其是这砂锅,说冒就冒了,这玩意儿谁看得住啊!
“少啰唆!”毛瑾将铲子递给她,又问,“怎么还不去换衣服?你打算穿着大衣搅锅底吗?”
毛线赖着不动,磨蹭了还一会儿才问:“尼雅怎么说的?”
“中午又打了一针。也抽了血,拿回医院化验了。”毛瑾道。
事实上,尼雅的意思是,输液见效快,省的遭罪,还特意备了药回来,被她给拦下了,她不觉得杜云想那么快好起来……为这俩熊孩子,毛瑾也是操碎了心。
她从厨房出来,见毛线还在那儿傻杵着,一动不动的。
毛瑾这急脾气又上来了,忽一把扯了围裙,丢给她:“你自个弄去,老娘不伺候了!”
“妈?”毛线厚着脸皮磨她:“我这不是……”
“怎么?觉着揪出一个刘香云有功了?”毛瑾冷笑一声:“要不我给你跪下磕一个?”
毛线后背一凛,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公司果然还有很多奸细啊!
“妈!你听我说……”毛线伸手去楼她妈的胳膊,被毛瑾一把甩开:“别介,毛总,您还是叫我毛瑾比较好!”
毛线悻悻收手,双手抱臂看着她妈耍。
继父老王走了之后,是没人能降得了这老太太了,隔三岔五就得耍上一回,毛线这会儿都有免疫力了。
本来嘛,这事也不是有意瞒着她,谁知道一个刘香云能牵出这么大的事来,况且,这种事,说了有什么用?就是多一个人堵心罢了!毛线恨不得一人长出三头六臂将这些妖魔鬼怪一个个劈了咔嚓全干倒!谁都不惊动!
“妈,你是不是……”毛线说到一半,突然岔开了话题:“妈,书涵会叫奶奶了!”
“嗯?”毛瑾本是弯腰穿鞋呢,听她这么一说,身子立马挺直了:“什么时候?”
再看毛线那眼神,她就知道被这姑娘给涮了。然而这气势一破,再要装还得酝酿半天,索性直接摔门走人。
毛瑾倒不是真生气,只是有些难过,孩子们事事都避着她,开始报喜不报忧了。她一方面觉得这样挺好,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另一方面又感叹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只是老归老,收拾尚玉萍,还是绰绰有余吧。
老实说,她都不知道这一上午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尚玉萍这个老东西。
故而,一出毛线家门,毛瑾这脚下就跟生了风一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家,一番梳洗打扮之后,这才换了长筒丝袜,米白色羊毛裙外搭一件浅灰色的大衣,还从衣柜里顺了尼雅一顶灰色小毡帽。
吴姨看她这副打扮下来,惊得嘴巴都合不上来:“毛姐,要上喜事啊?”
毛瑾笑了下,踩着黑色高跟单鞋走了一圈,随手捋了下短发:“行吗?”
“行是行……”吴姨顺手摸了把毛瑾的大腿,“不冷吗?”
“不冷。”毛瑾笑道,“年轻!火力壮!”
“多可恨哪!”吴姨忍不住又围着她转了一圈,觉得毛瑾至少比她年轻了十岁,看着顶多也就四十五。
“气人不?”毛瑾嘴角微翘,语气颇为认真。
“气!气死了!”吴姨笑着推了她一下。她这腿啊,打生完孩子就落下了毛病,大热天的都长衣长裤,更别说冬天了。她是这辈子都甭想穿那长筒袜了。
“那就好!”毛瑾对着镜子抿了下唇,将口红晕开,这才出门了。
客厅里忽地掠过一阵风,小雪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奶奶今儿气场全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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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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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娥进去之后,尚玉萍又搬回了城里,新家安在老城区,外头一条街上完全被小摊贩占领了,什么蔬果、卤煮、衣服、套圈的,一家挨着一家,挤挤挨挨的,别说车了,连下脚的地都没。
毛瑾在外头转了半个小时,才找着一个小门。她将车子停好后,又对着周围拍了几张照片,怕一会儿出来转向找不着了。
谁知道真正让她转向的不是外头,而是小区里。
那楼群倒是没什么区别,不一样的人家,一样的破败。许是长期暴露在外头,风吹雨淋久了,那墙上的水泥脱落了大半,砖头也酥化了,像老掉的牙齿一般,摇摇欲落。楼群的上空扯了无数跟电线,密密麻麻的交错在一起,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顶上残破,脚下亦不踏实,那楼群之间的间隔很小,又没有规划,到处都堆满了破烂,什么咸菜缸、旧沙发、空瓶子……乱糟糟地扎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子霉味。
毛瑾顾不上捂鼻子,她两手拎着大衣的两边,踮着脚走路,既怕被那些破烂玩意挂倒了,又怕一不留神崴了脚。
这地,没有经过任何的修整,坑坑洼洼不说,还有好多处结冰的。
“这一冬天也没下过几场雪,怎么能结了这么厚的冰呢?”毛瑾正嘀咕呢,只听着“嚓”的一声,一盆水泼在了她面前的地上,瞬间,她那玻璃袜上就裹了一圈的泥点子。
毛瑾下意识地瞥了眼那泼水的老太太,那背都要弯到膝盖上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劲儿!
毛瑾无奈摇头,伸手从包里摸出一包湿巾,认真地擦起了丝袜。
“你找谁啊?”一口浓重的天津本地话从颤巍巍的身体里发出来,非常的有力量。
毛瑾瞬间就信了,刚那盆水的确是出自这老太太之手。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人啊?”毛瑾笑道,她也特意提高了音量,怕这老太太耳背。
“你不像我们这儿的人!”老太太声音依旧洪亮:“找谁来?”
“我找12号楼,您知道吗?”毛瑾将擦过的湿巾纸折好捏在手里,四下打量着。她明明已经找到了13、15号楼了,感觉就应该在这附近,可怎么都找不着了。
“不在这儿!”老太太伸手一指:“你瞅哪儿!”
毛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好像是22号楼的方向,她顿时觉得这老太太是听岔了,当然,她本来也没指望让这么大岁数一老太太给她指路。
“就那儿!”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瘪着嘴道:“不信拉倒。”
毛瑾愣了一下,赶紧笑着道谢。
老太太则驼着她的大后背进屋了,她行动缓慢,犹如一只笨拙的老蜗牛。
毛瑾半信半疑地朝她指的那个方向去了。她寻思着反正没多远,不行再找其他人问问。没承想几个人,都指向了一个位置。
毛瑾站在22楼下,左看右看,还是找不着12号楼,她原本穿的单薄,刚又折腾了一身汗,这会儿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就冻透了。
没承想这么一冻,她这脑子还清醒了不少,竟然发现了藏在22号楼和25楼之间的一幢墩子楼。这楼看着像是临时塞进去的,前后左右都被挡得死死的,人还没走近,就有一股子潮味扑面而来。
毛瑾仰头看向写着楼号的位置,果然辨出了12两个字,只是那1字上面的漆已经完全脱落了,只剩下一个凸出的印记。
“总算是找着了!”毛瑾长吁一口气,掏出手机照了两下,又原地整了下衣裳,这才进了楼道。
楼里的味道更重,陈旧、黏酸、隐隐地还夹着一股子腥气,像什么东西发酵之后又霉烂的味道。
毛瑾伸手拨开横在楼梯口的自行车把手,拎着大衣往上走。那楼梯逼仄陡峭,这让她不得不时时留心脚下,如今的女士鞋子都是细长款的,她每一次抬脚,都有种马上要踏空的感觉。
上到二楼时,隐约嗅到了一股橘皮的清香,毛瑾呼吸一滞,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寻着那股子清香径直上了三楼。果然,在三楼一家门口看到了一个柚子的空壳,里面还有几块发皱的橘子皮。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毛瑾直接抬手敲开了那间贴满小广告的房门。
两声之后,听得一声温柔的招呼:“谁呀?”
毛瑾不说话继续敲。门上的猫眼被一张捅下水道的纸糊住了,否则尚玉萍应该能够认出她,将她拒之门外的。
“谁?”里面的声音带着点恼火,随着“咔”一声,有强烈的光照从门缝里露出来。
“你也有恼怒的时候啊?”毛瑾顺手扒开门缝,用力将整个身子挤进去:“我以为你尚玉萍一向温柔大方宽容友爱呢!”
“你来干吗?”尚玉萍看着一身光鲜的毛瑾,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棉服。
这老房子暖气不热,她又上了年纪,在屋里也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刚她以为是邻居敲门,还特意套了件棉服,谁知道竟是这老东西!想去换衣服或者将她关在门外已经不可能了。故而,尚玉萍只得将棉服拢好,盖住下身肥大的棉睡裤。
“怎么?怕我用打火机燎你?”毛瑾并不看她,自顾自地打量这屋子里。
这房子也就四十来平,可这屋里的光景,跟外边比,算是天然之别了。地砖亮得能照出人影,屋里的家具也是全白的,窗台上摆了好几盆绿萝,整个屋子明晃晃的,亮得发光。
“我这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尚玉萍笑得勉强,索性连座也不给她让了。
毛瑾倒也不介意,她眼眉微挑,笑道:“庙小妖风大!”
尚玉萍气得直想将她打出门去,说谁是妖精呢!然而一对上毛瑾那一双精明的眸子,她竟有些气短。这一阵子天实在是太冷了,她都懒得出门,更别说收拾脸面了。没想到竟叫这毛瑾撞上自己这副邋遢样儿,看人家整得溜光水滑的,尚玉萍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用了好半天的力,才维持了一个笑脸,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坐吧。”
“不!”毛瑾并不领情,倏地伸出两指,指了下房顶,“玉萍,你看到没?这房子墙皮都要掉了。”
尚玉萍这脸上的笑又缩了几分。
她虽说算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没住过这么破落的房子,故而在装修上,她可以说是格外用心的。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处,她家楼上竟然漏水,好好的墙皮住了还没俩月就被泡开了。客厅上方这一块尤为明显,洇出好大一处鼓包不说,那墙上的大白都酥烂了,就跟那菜花长了斑似的,别提多丑了。
尚玉萍为这事没少去找楼上那家,哪知遇上了一家泼皮住户,一听这事就将她赶出来了,让她有钱就滚远点,没钱就凑合着住,一点儿教养都没。尚玉萍实在是不想自降身份跟那种无赖说话,这房子于她唯一的安慰就是,位置好,将来拆迁费少不了。
“岂止是墙皮会掉,说不定一会儿这房子还塌了呢!”尚玉萍没好气地怼她:“你到底上我家干吗来了?”
她这眼角一提,刁相就有了,脸上的皱纹一根根立起来,狠狠地刺向毛瑾。
“我刚不说了吗,捉妖啊!”毛瑾眨了下眼,笑道,“怎么?你不打算现行啊?”
“毛瑾!你不要欺人太甚!”尚玉萍扬起嗓门道,她脸上的怒火又盛了几分,身子前倾,似乎下一秒就能冲过去将毛瑾撕烂!
“呦!你急了?”毛瑾哼了一声,脖子往前抻了几分:“心虚?”
尚玉萍气得腮帮子直抖,脑子里在想着怎么才能好好地恶心上她一回。片刻之后,她有了主意:“我这人老实,当然心虚,不想有些人,男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床上,还能这么……”
尚玉萍上下打量了毛瑾一眼,嗓子里发出“啧”的一声。
毛瑾收起笑脸,将手伸进包里,摁了一下。屋子里就响起了刘香云的声音……
尚玉萍脸上骤变,干瘪的嘴巴动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毛瑾又摁了一下,切换成赵文馨的声音。
尚玉萍这脸色瞬间就白了,身子轻微地颤了一下,又努力稳住。半晌之后,她才稳住了声音,道:“你想怎么样吧?”
她这语气犹如面容一般,带着几分颓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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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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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想好。”毛瑾挑了下眼眉,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谢谢你!”
尚玉萍眼眸一亮,等她看清毛瑾脸上的表情时,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她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值得感谢的事,不当面插刀子就不错了。
“谢谢你略施小计,就把蓝娥送进去!”毛瑾说着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地上狠狠一摔,拧眉道:“你算是帮我除了一害。”
尚玉萍看着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打火机零件,枯瘦的脸又拧成了一团,跟块没发起的窝窝头似的!
“你把蓝衣泽也送了进去,”毛瑾瞥她一眼,道:“又帮我除了一害,谢谢你!”
尚玉萍隐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深知栽倒她手里,自然没有好果子吃。但是那又如何?一个蓝娥一个蓝衣泽足够让王鑫远跟毛瑾翻脸了,她只要再加点佐料就是。这么一想,她眼眸里竟有了些许快感。
“我讨厌你!”尚玉萍龇牙道。
她积攒了好些年的怒气一下子就被放出来了,冲破牙关的那一瞬间,她感觉畅快极了。
“我恨不得看着你死!”尚玉萍继续磨牙。
毛瑾低头,右手食指轻轻地抚着左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半晌才抬眸:“抱歉!”
尚玉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身子晃了两下,她怔怔地看着毛瑾,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毛瑾一脸诚恳地说道:“的确,我们这些年过得太好,忽略你的感受。让你因此羡慕、妒忌、甚至生了恨意。实在是抱歉!”
尚玉萍倒吸一口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捏住了发颤的手指。
不等她回应,毛瑾又继续道:“不过,对无关紧要的人,我实在是在意不起来。”
毛瑾耸了下肩,她双手抱臂,用一条腿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微屈,鞋尖轻叩地面,咔嗒咔嗒伴奏一般。
“无关紧要?”尚玉萍狠狠呸了一口,她的耐性都被这贱人耗没了,“别忘了你们当初……”
“当初怎么了?”毛瑾眼眸一横,凭空生了几分冷冽,“当初俩人说好的一起干活,是你们夫妻出尔反尔,闪了王德胜一把。当初尚文军撮合我跟王德胜,是因为他跟蓝娥瞎搞,做贼心虚!”
尚玉萍愣了一下,没想到毛瑾竟然能把这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起,简直是比掀锅盖还容易,这女人真是不要脸。
“怎么?你敢说你们不是因此才发了家?”尚玉萍又吊起了嗓门:“不是文军,他老王还在工地上搬砖和泥的,而你?”
尚玉萍斜了一眼毛瑾,哼了一声。她想说不是尚文军撺掇,那王德胜又如何看得上毛瑾?没有王德胜她毛瑾撑死也就混个“包工头婆娘”!还能这般趾气高扬耀武扬威啊!能得她!
毛瑾自然明白尚玉萍那些没说口的话,她也从不否认,尚文军两口子跟他们有过好的时候,然而那点所谓的好在尚文军三番五次想要害王鑫远时,或者说,在尚文军搭上蓝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那层包裹精美的虚情假意就赤裸裸地脱壳了。
“尚玉萍,冷饭炒上几百次,只会越来越乏味。”毛瑾撩了下头发,眼眸间蒙上一层笑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是头一次这样跟你说,因为我们从心底没有抱怨过你们,当然,也不会感激。王德胜和尚文军相识在先,你我在后,从前的好,我们也不曾负过。”
“不曾负过?”尚玉萍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文军生病,我找你借钱,你怎么做的?”
“我没借。”毛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想借。”
尚玉萍气得浑身发颤,手臂不受控制地伸过来,毛瑾却原地转了个圈,躲过去。
“尚夫人!”
尚玉萍被她这一声“尚夫人”定住,倏地收回了手臂,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然而片刻之后,她就感受到了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你还是喜欢这个称谓。”毛瑾失笑:“尚夫人啊!你就是给自己筑了个高台,坐在上面下不来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吃五谷杂粮,放屁拉屎,糙得很。我懂人间疾苦,疾恶如仇,就尚文军对我儿子做的那些事,任意拉一件出来,我都恨不得亲手弄死他!你让我出钱给他看病?你疯了吧?”
不等尚玉萍回话,毛瑾又道:“况且,我看你那时候也不是真想让他活着。”
“你胡说!”尚玉萍这声调已经完全扭曲了,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嗯?算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了你尚夫人之意。”毛瑾话锋一转:“那么,你们家老尚跟蓝娥那档子事情败露,你又怎么能怪罪到我女儿头上呢?”
毛瑾脖子前倾,不放过尚玉萍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你们夫妻几十年,你说你……当真不知道吗?”
尚玉萍一脸错愕,身子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毛瑾将她脸上的慌张尽收眼底,笑道:“你们两口子合伙给老王面前送的那些小三四五六七……我可都知道啊!要说我们家老王,跟我还真是无话不谈。”
尚玉萍气得浑身发颤,挨着餐桌边的椅子软软地坐下去。
她自己家的男人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老尚身边就没干净过。可她能怎么样,跟毛瑾一样离婚闹得人尽皆知?她丢不起那个人!那尚文军可是上门女婿!关乎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脸面。
这些年,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不闹,图的不就是个安好嘛!
谁知道这事竟被毛瑾那闺女给当面揭穿了!这叫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尚玉萍揭竿而起,一把揪出了蓝娥,哪承想正中那女人下怀,居然还跟老尚吹了枕边风,说要让外面那野种认祖归宗,尚玉萍哪咽得下这口气!她原本是做好了计划要跟那母子死磕到底的,无奈老尚这不争气的竟然得了那种要死的病,她这心里的确是意难平啊!凭什么他尚文军作了一辈子,临了了还要给她丢下这么个烂摊子?
故而,尚文军最后的那些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表面上,尚玉萍仍然端出了一个正妻该有的姿态,该看病看病该花钱花钱,背地里却是没日没夜的折腾老尚。没有哪个女人能对丈夫的出轨熟视无睹,她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尤其是当尚文军提出要将蓝娥那野种送出国留学,并请她说服儿子尚志铭去关照时,简直是将尚玉萍的心掏出来往尖刀上撞。
尚玉萍痛定思痛,决定此生都不让这俩人好过,她四处筹钱给尚文军看病是真心的,然而真正的用意并不是让他快活,而是活活折磨死他。
她还在煎熬,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死呢?
蓝娥的猖狂,让尚玉萍看到自己的窝囊,她还为一个“尚夫人”的名头沾沾自喜,实际上呢,早就沦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尚玉萍时铆足了劲要跟尚文军和蓝娥耗到底的,可这老尚提前歇气了。她这满腔的怒火冲出来,一下子没了去向,烧得慌啊!老尚去世的那几天,尚玉萍长了满嘴的燎泡,许久之后,她才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蓝娥、毛瑾……他们一个都甭想好过!
时间越久,她这种报复的欲望就越强烈,尤其是当她看着毛瑾一家老小安然自乐的时候,常常会问一句:凭什么?她原本也是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的!原本她也可以像毛瑾这样穿得光新亮丽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原本!
尚玉萍整人都处于涣散状态,她一双疲倦的眼睛四处打量,在看到桌上的玻璃杯时,终于亮了一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勾,却被毛瑾一把按住:“你觉得我跟蓝娥一样蠢?”
她眼眸平静,没有一丝慌乱,显然是不怕尚玉萍动手的。
尚玉萍慢慢抽回了手,半天才抬眸道:“你知道王德胜是怎么死的吗?”
毛瑾眼神一顿,随即低垂了眸底,那神态,就俩字:悲凉。
尚玉萍嘴角掠过一丝狡狯的笑意,她努力压了几次都没能压住,索性大笑起来。她就知道,毛瑾心里也是扎了一根刺的!而且这根刺位置很正,稍稍撩拨就能叫她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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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贫民窟的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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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毛瑾抬头:“我当然知道。”
她眼眸里凝了一层水汽,亮晶晶的,声音亦是潮的,她整个人像极了一块泡了水的海绵,随便一捏,都能滴出水来!
“哼!”尚玉萍满面狞笑。
她知道毛瑾是在死撑着,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跟她一样的,寡妇!
“我们家老王走的时候特别平静,不疼不痒,无病无灾,很是安然。”毛瑾抬眸,眼神落在窗外,轻声道:“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好死吧。”
说罢,她又岔开话题:“你最近还去教堂做礼拜吧?”
尚玉萍一怔,这娘们脑子有病啊,这两件事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有些人做尽了坏事又怕自己不得善终,三天两头的跑教堂找神父忏悔以求得心理解脱。”毛瑾眼眉微挑,摇头:“可上帝是西方的。我们东方人还得讲因果报应。”
尚玉萍脸色渐沉,她很清楚,毛瑾这些话无非归根结底就一句,咒她不得好死。可是,她在意么?
并不。
诅咒如果管用的话,蓝娥早就死过几百回了。毛瑾也不能在她面前这般趾气高扬的,可见,那都是些没用的屁话。
然而,有一点还是被毛瑾说中了。尚玉萍也怕报应这回事,尚文军、蓝娥都不得善终,那么,她呢?
世人素来以好坏作分,毛瑾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算是个好的;蓝娥破坏了她的家庭,自然是万恶不赦的。她自己呢?尚玉萍自知算不上好人,可是若说坏,她又觉得委屈。
“该来得挡不住!过一天算一天吧。”尚玉萍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毛瑾报复的准备,索性破罐子破摔:“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们毁了我的生活,即便是下地狱,我也会拉你一把的!”
毛瑾失笑:“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是的,我诅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尚玉萍咬牙道。
她一发狠,眼角就会上吊,自觉生出一副刁相,完全没了平日里“尚夫人”的端庄优雅。她一脸挑衅地看着毛瑾,隐隐地有些期待她也骂起来,甚至是动手,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然而她失望了。
毛瑾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发怒,她脸上甚至有笑意浮动,时而隐在嘴角,时而露在眉梢,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像看一个可怜虫那样。
尚玉萍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漠视,在她几乎要动手的时候,毛瑾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跟尚文军其实挺配的!”
尚玉萍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又说到她心坎里去了。那蓝娥是个什么货色?凭她那样的,也配跟尚文军生孩子?指定是那老婊子用了什么下三烂的手段。尚玉萍在心里感慨的时候又听得一句:“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的就是你们两口子!”
毛瑾耸了下肩:“绝配!”
尚玉萍气得一脸紫黑,手又要伸出去了。
毛瑾眼神一凛,手肘一顶,直接捏着她的手腕翻了个个:“尚玉萍!我今儿来就是给你一个警告!从此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日你我再见,形同陌路。若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一次……”
毛瑾眼眸一转,视线落在手包上,半晌才抬头,笑容从嘴角推着眉眼,松开捏着尚玉萍的手腕,道:“你试试!”
尚玉萍还没反应过来该作何回应,手里又多了一个U盘。
毛瑾拢下大衣,视线再次落在尚玉萍身上,给她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留步!”
尚玉萍心里是想着将她揪住打上一顿的,可她这手里似握了一枚炸弹,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直到听着吧嗒一声关门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嗖一下跑到厨房,她心里默算着时间,等着毛瑾出现在楼下时,将那一包垃圾丢下去!
“不,这太便宜她了。应该把那些擦屁股纸的丢她一脸!”尚玉萍又急慌慌地冲进厕所,一把抓起了装厕纸的纸篓。
“毛瑾!毛瑾!”尚玉萍扯着嗓子往楼下喊,她想着等毛瑾一抬头她就丢下去,兜她一脸!
然而,她喊了十来遍,都没有人回应。
毛瑾压根就没有出现在楼下。
“不对!不对!我明明是要恶心她的。”尚玉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直接拿手拎着那纸篓的,她竟然忘了戴手套,她受不了这个窝囊,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故意提起老王的死,就是为了让毛瑾难受,没想到又被她带偏了,这女人实在是恶毒!
“毛瑾!毛瑾!”尚玉萍疯了似的站到了厨房的工作台面上,将手里的垃圾袋重重地抛出去!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
那天下午,对面楼的住户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对楼有个疯婆子对着楼下狂吼毛巾什么的,而旁边未封的阳台上,有个大红裤衩子在左一下右一下有节奏的摆动。
“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有人很快就把那疯婆子跟尚玉萍对上了号。她平日里仔细塑造的“贵妇”形象瞬间就坍塌了。
当然,除了她自个,好像也没有人真拿她当“贵妇”。住在贫民窟里的贵妇,听上去就带着浓郁的讽刺意味,寒碜!
一个简单粗暴的抛物恶行并没有很好地缓解尚玉萍的情绪,相反,她陷入到了更大的绝望中,不止对毛瑾,也对她自己。
高空抛物这种行径是多么恶劣、下作!
尚玉萍曾经无数次咒骂过那些抛物的贱民:“懒得骨头抽筋,没有一点公德心,活该在肮脏和贫穷中捱过一辈子!”
而今,她也变成了被自己诅咒过的人。尚玉萍这脸上烫得厉害!她嗖一下子跳下窗台,猫着腰进了卫生间,戴上手套将那些垃圾重新封好,一遍一遍地冲洗着自己的双手。
流水声掩盖了其他的动静,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尚玉萍才听到了敲门声。
“这些人永远都养不成按门铃的习惯!”尚玉萍擦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整好衣裳,这才趿拉着鞋去开门:“谁呀?”
“你的包裹!”
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中年男子,络腮胡从鬓角连到下巴,黑压压的一大片,脑袋上却是一根毛都没有,光秃秃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脑袋长倒了呢。
“哪儿来的包裹?”尚玉萍一脸狐疑地接过袋子,想着这些日子好像没有从网上买过东西,她正要问是哪家快递的时候,那送快递的壮汉已经“噔噔噔”跑下楼了。
“赶着……”尚玉萍瞅着他后脖子上露出的一块文身,舌尖在口腔里打了个转,生生把“投胎”两个字咽了回去。她一回头瞅着猫眼上的小广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撕过去,竟然只揭下一点小边边。
尚玉萍也顾不上包裹了,她直接奔去厨房拿了洗洁精、钢丝球、钢丝刷、剪刀……等几乎所有她能想到的工具,最后甚至连菜刀都用上了,还是揭不干净,整个门上一坨一坨地,看着更丑了,尚玉萍先后问候了贴小广告的、制作小广告、甚至连不干胶的厂商,耗费了三个小时,才勉强算是清理出来了。
中间,对门的男邻居听着动静也出来了:“您甭费那个劲儿了!今儿刮完了明儿还有人贴!”
尚玉萍顿时觉得这人跟那些贴小广告的一样可恶:“我看谁敢!我上物业告他们去!”
“物业?”男邻居哼了一声:“就咱这破楼一个月交五块钱的卫生费,上哪儿找物业去啊!”
他一脸鄙夷,似乎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尚玉萍再次被他激怒,“咚”一下从凳子上跳下来,举着抹布吼:“五块钱怎么了!五块钱不是钱啊!五块钱我少交了啊!”
男邻居显然是被她这一举动吓着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他妈冲我喊啥!我给你家贴的啊!”
“你他妈才神经病!我揭我的门,关你什么事!”尚玉萍龇着牙又上前一步。“他妈”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尚玉萍心里莫名一阵畅快:“你他妈你他妈你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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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戳穿她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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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邻居显然没想到会被一老太太当面指着鼻子骂娘,他正要上手,被闻声赶来的妻子一把拉住了:“你他妈有病啊!跟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你说谁神经病!!!”尚玉萍两手一叉准备跟她好好理论,“你他妈出来!”
“说你呢!老不死的!”男邻居的妻子又高又壮,她将自家男人往后一拉,身子堵住大半个门口,对着尚玉萍吼了一句,“想找死啊!”
尚玉萍是没什么打架经验的,瞧着这女人长得又很结实的样子,这气势顿时就矮了一截。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女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吧嗒一声关门回屋了。
尚玉萍平白生了一肚子气,也气呼呼地回了屋,她将门板重重一摔,比对门的动静还要大。
半晌之后,她才平复了情绪,想看看到底是谁寄来的快递!
她急于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竟忘了像平常一样先去查看包裹上的快递单。
如果她记得,自然不会打开一个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不明包裹。
再或者,如果她脑子再清楚一些,记得那些黏黏糊糊的触感,大约正是那兜被她抛下楼的厨房垃圾。
然而,并没有。
尚玉萍的记忆很奇怪,总是会选择性的略过一些重要信息。就像她不记得王德胜在世的时候,一直将尚文军放在公司里做事,不劳累也不辛苦更不曾苛待他,是尚文军先起了异心,想要将人家的公司占为己有,甚至不惜对两个孩子下手。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最初的阶段,那时候她和尚文军风华正茂,在各个方面都完胜那一对贫贱夫妻,她看不到人家的付出和努力,只是想当然地要保住那个优胜者的地位。她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也不是在嫉妒那些比她过得好的人,她只是单纯不能接受仰望那些跟她一个战壕里奋斗过来的小伙伴,特别是毛瑾。因为从她身上,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种可能。原本,她也有机会去过那样的人生。
剪开袋子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噗噜噜漏了一地,尚玉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这才看清楚,正是之前被她抛下去的那兜垃圾!
尚玉萍这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跟着这些稀烂的污物一块儿下沉。
“我就知道,毛瑾那个贱人没走!她都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尚玉萍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哀号!
毛瑾在车里莫名地打了喷嚏,握着方向盘的手跟着一颤,她知道尚玉萍又在问候她老娘了。
“问候吧,我老娘那脾气躁得很,必定能反弹回去!”毛瑾自我安慰道,这点心理准备她还是有的。
毛瑾早就防着尚玉萍,不仅带了录音笔,针孔摄像头,甚至在下楼的时候也故意慢了半拍,悄悄地从后面绕到了对面的楼上看那尚玉萍歇斯底里的嚎叫。一直等她消停了,毛瑾才从对面楼里出来,拦住一个年轻人,请他将那包垃圾给尚玉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这些人太过分了,刚差点砸着我。”毛瑾随意发了两句牢骚。
那年轻人是个时髦派的,本就讨厌一些没有素质的住户随便往下抛东西,加上毛瑾又给了两百块的辛苦费,他乐不得跑这一趟呢!这天上掉的不是垃圾,是馅饼啊!
尚玉萍咆哮的那个瞬间,毛瑾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说不上同情,更谈不上可怜,因为她很清楚,若是那次危机他们没有挺过来,尚玉萍现在的咆哮会更有力度,而且一定是带着笑的。毛瑾不是什么善人,她对尚玉萍没有像对蓝娥那么大的耐心,蓝娥说到底是生了王鑫远,她如今还能过得上儿孙满堂的日子,都是因为蓝娥生了王鑫远。只凭这一点,毛瑾就对蓝娥就下不了死手,她是个有功的。可是尚玉萍不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触碰了毛瑾的底线,她这一次登门,既是摊牌也是警告。
只是尚玉萍如今的样子,总是让她忍不住想到很久以前,那时候的尚玉萍永远都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个看不出温度的笑意,毛瑾不曾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她是咎由自取,可是,她本不该如此。
毛瑾心里有些憋得慌,感觉透不过气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到第七个的时候,毛线来了电话。
杜云在她家睡得很安稳,一直都没醒,毛线看他睡着了那眉头还是拧巴的,估摸着他这些日子比较劳累,又跟尼雅确认了只是感冒,没什么毛病,索性就没叫醒他,这会儿打电话过来是想问她妈一款小菜的做法。小时候她和王鑫远闹病,姐俩都是挨着来,什么都不想吃,毛瑾就给他们拌小凉菜,很是开胃。
“吴姨怎么了?你做哪门子饭啊?”毛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毛线顿时就哑巴了,她这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跟她妈取经的。
她这一沉默,毛瑾就反应过来了,准是为了杜云。这倒是难得!
“等会儿,我跟你打过去!”毛瑾找了个便道停好车,给她回过去,一一说了步骤。
“记住了吗?”毛瑾问道。
“嗯。”毛线回得很是含糊,说实在的,她就记住一样,加香油。
“嗯什么嗯?”毛瑾道:“你重复一遍。”
“胡萝卜半根,洋白菜半颗,黄花半根,花生米一把……”说到调料的时候,她有开始支吾:“盐、糖、酱油……香油!”
她照着厨房里常有的那几样说了个大概,想着怎么也能蒙个八九不离十!
“你真是笨得够可以了啊!”毛瑾拼命压住喷嚏,道:“盐、糖、白醋、麻油,不是香油!”
“芝麻油和香油不是一回事吗!矫情!”毛线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被她妈这一说,更急眼了!
毛瑾这鼻子塞得厉害,也懒得跟她计较,只说:“你这样,干炒几粒花椒,用擀面杖碾碎放进去算了!”
毛线这才反应过来,她妈说的“麻油”是花椒油的意思。
“这个简单,好说!”毛线直接挂断电话,怕再挨呲儿!
“这个没良心的!”毛瑾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下可好,眼泪鼻涕一齐下来了。
“美丽果真是冻人啊!”毛瑾索性钻到后座里,将大衣脱下,裹在身上,哆嗦着手找了个代驾。
这么一折腾,回家就到了一小时以后,正赶上尼雅和王鑫远刚下班回来。
“妈!你怎么穿成这样?”尼雅很是吃惊,她看着这薄薄的丝袜,牙缝里就忍不住冒凉气。
“快快快!”毛瑾一把抓住儿媳妇:“回屋!”
“好好好!”尼雅感受到婆婆身上的冷气,直接搀着她回屋了。
一进屋,毛瑾连衣服都顾不上脱,就往被子里钻。
尼雅伸手试了下她的额头,嘀咕了句:“怎么还发烧了呢?”
毛瑾也顾不上理她,直接将被子蒙在头上,今儿这一趟可要冻死她了!
“妈,你这样不行!缓不过来!”尼雅跳下床去放洗澡水。
她试好温度回来喊婆婆去泡澡,毛瑾却死活不肯动。
“妈,起来,我扶你去泡个澡!泡一会儿就暖和过来!”毛瑾却紧紧抓着被子不肯放手。
尼雅怎么拉都不好使。
“你这老太太手劲还挺大!”尼雅都快被她给气哭了,正拉扯着呢,瞥见门缝里的影子,突然喊了一声:“王鑫远!”
她这话音还没落,王鑫远就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毛瑾冻得难受,可她脑子没糊涂,只好硬着头皮从被窝里爬出来:“祖宗!我去洗,行了吧!”
她这一冷一热,脸上有些发红,王鑫远就更糊涂了:“妈,你怎么了?”
毛瑾实在是给冻透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给冻着了!”尼雅给王鑫远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我陪着妈,你去跟吴姨说,晚半个小时吃饭。”
“好!”王鑫远道,他确实是不大方便,这才在这门口站了半天。
他这一走,毛瑾就忍不住又要往被子里钻,准确地说,是往下出溜,这被子一直在她身上裹着呢!
这就到了考验力气的时候,尼雅暗暗运了一口气。
“妈,我喊王鑫远了啊!”尼雅故意抻长了脖子。
“好孩子!妈真……”毛瑾这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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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不受待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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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本就比婆婆高了半头,刚又转移了她的注意,趁其不备,一把就将她抱起来了。
“哎哟!你这……”毛瑾挣扎着要自己下来。
“妈,你别闹啊,不然咱娘俩都得摔着!”尼雅到底是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啊!她这一开口,就泄了气,手臂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毛瑾也不敢闹腾,只好由着她抱着,撑着浴室的门下来。
“好孩子!妈泡!你快歇歇!”毛瑾说着就要关门。
“不行!”尼雅伸出一只手臂挡在门口,好半天才将气喘匀了道:“妈,别关门,我在门外守着,你要不好受了,喊我!”
“好!”毛瑾也不想让孩子为难,这次老老实实扒了衣服,赶紧潜入浴缸,泡上。
毛瑾这大半天整个人都冻透了,一进去就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在她家这浴缸是恒温的,故而,十分钟左右,她这身子就缓过来一点。想着尼雅在门口候着,她又想赶紧出来。
尼雅听着动静,敲了下浴室的门,道:“妈,多泡一会儿。别着急。”
毛瑾只好老老实实地泡着了。这一泡,就过了半个小时,这次,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重新活泛起来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尼雅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帮她拿了棉睡衣就进去。
“哎呀!”毛瑾忍不住一声惊呼,她还来没有在儿媳妇面前展露过肉体呢!这实在是……
她下意识地拽过浴巾挡在胸口,因为过于着急的缘故,下边的一角直接泡在了水里。
“呦!还害羞呢!”尼雅扯了另一条浴巾直接包在她身上:“怎么,兴你看我的,就不兴我看你的?”
她故意上下打量了婆婆一番,道:“不过就是比我大了那么一点儿吗!我刚生完……”
这俨然就是女儿打趣老妈的态度!
“你这孩子!”毛瑾突然有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
“还不赶紧的!”尼雅又拿了毛巾俯身给她擦脚,完了将棉拖放在旁边:“一会儿又白泡了!”
那语气,跟毛线简直一模一样!
毛瑾顿时就傻眼了,这什么情况,女儿不像女儿,儿媳不像儿媳,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尼雅已经将棉睡袍打开了,两手撑着道:“妈,你刚泡完澡,别去厅里了,我把饭给你端屋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女主人的气势,让人无法拒绝,毛瑾像个孩子一样被儿媳妇伺候着穿了睡衣,又将头发吹干,这才被放出来。
“上床歇着吧!”尼雅再次发号施令。
毛瑾意外地很享受被她号令,非常乖巧地上床等着,并不反抗。
在热水里泡了大半个小时,她这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脸上更是红扑扑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毛瑾看不到自己的脸面,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把进来送饭的王鑫远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了?”他说着伸手要拭额头,被毛瑾躲过了。
“我很好,”毛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呢?”
“嗯?”王鑫远一愣,这对话的情景,甚是熟悉啊……他脑补了下英语课堂上的官方对话,忍不住咧嘴,正想说他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对上老太太那锐利的眼风,脊梁骨上掠过一道凉风,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
“妈……”王鑫远试探着叫了一声,想让他妈主动开口。
“给你姐打电话,让她回来。”毛瑾脸上并无异样,让王鑫远误以为刚刚那一眼不过是他心虚所产生的幻觉。
“杜云还在!”王鑫远道,他知道老太太一直在撮合姐姐和杜云的事。这种机会,自然是不可多得的。
“叫她回来。”毛瑾说着又递了个眼神:“吩咐吴姨煮一碗手擀面,鸡蛋不要荷包,打成散的!”
王鑫远瞬间就懂了,他妈这分明就是怕杜云挨饿啊!果然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啊!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上心了……这要是以后杜云进门了,还得了!他如今的家庭地位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不只排在两个小崽子后面,连尼雅都排他前面去了。
王鑫远一瞬间浮想联翩,只感觉这屋里待不下去了。
他迅速支起小桌子,帮他妈布好饭菜,却见尼雅进来了:“外面来了个关经理,说是超市的,还带了不少礼品。”
她眼神里带着询问,显然对这一幕并不是很了解。
“这王八蛋怎么找上门了来!”王鑫远脱口而出!
他从小家教严格,很少当着父母的面说这种不中听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扪心自问,虽说生的就是个一般人,离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是有些距离,可好歹也是正经人家长大的孩子,底子在哪儿摆着呢!稍加捯饬一下,人模狗样还是有的,哪儿能找出一点猥琐的气质呢?还小偷?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当日全程都有他姐撑着,他只觉得解气,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反倒是这两天越想越气!
他一听这关经理竟敢不请自来,顿时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长腿一撩,准备出去好好地招呼一下关经理。
空气里生生被他扯出一丝冷意来,毛瑾跟尼雅对了个眼,示意她先出去看着。她则一骨碌爬起,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裳。
出去时,正看着王鑫远凶吴姨:“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屋里领?消毒了吗?”
吴姨虽然被王鑫远这态度吓了一跳,却也知道王鑫远不是冲着她的,这孩子心底良善,轻易不跟人发火,他出来都没看那关经理一眼,就冲自己发火,显然是因为眼前这人不受待见。
“先生教训的是!”吴姨垂头低语。
这关经理算是个有见识的,自然明白王鑫远这一出是冲着自己来的,故而赶紧起身道歉:“王总,我这……”
他满脸堆笑,眼睛瞥了下桌角的礼品,暗示自己是很有诚意的。
吴姨却倏地蹿过来,将那些东西一把提起,塞到他手里:“麻烦您出去,我家先生和太太都不欢迎您!”
关经理只好干笑:“王总,您看……”
“我们公司的员工吗?”尼雅瞥了眼来人,转向王鑫远,她虽不知面前这人什么来路,却看得清丈夫脸上的盛怒,自然对这人是没什么好脸的。
王鑫远摇头,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嘴角一撇,很是不屑。
关经理脸上的笑就有点挂不住了,然而又不能去计较,他这趟过来,自然是求和的,如今是个舆论混战的年代,放个屁都能引起轰动。这事一出,他们内部就开了紧急会议,这上上策就是登门求和,为此,他们的法务还特意调出了王鑫远的资料,包括一些基本的家庭信息,故而这趟登门,他可谓是诚意十足了。
他特意拖到今天才来,就是想等人家消消气再说,免得溅他一身血,没想到,王鑫远还是摆出了这一副生人勿进的狗脸,真是……关经理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呢,余光瞥到了出来的老太太,他眼眸一亮,看了眼王鑫远,又越过他看向身后的毛瑾:“老夫人好!”
如今不兴鞠躬,可他还是略微点头,以表敬意。
“您客气了!”毛瑾眉头微蹙,道:“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担不起这种称呼。我叫毛瑾,您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喊我大姐,大妈……”
说到这里,毛瑾突然顿住,问他:“您是哪位?来我们家找谁?有什么事?”
关经理被她这三连问给闹懵了,他迅速看了王鑫远一眼,当即就明白了这位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家里人啊!这可就不好办了!他再次看向王鑫远等着他的反应,却被后边脚步声惊动了。
一回头,正是那位大姐,他想起那日她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脑门子上就起了一层汗。看长相,很显然跟那位出言不逊的老太太是亲娘俩,他瞬间就感觉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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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甩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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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经理?”毛线连鞋都没顾上换,直接站到他面前,将王鑫远护在身后:“我不是说过让您有什么需求跟我的律师谈吗?您这是做什么?又怀疑我们家谁拿了你们超市的东西吗?”
“谁拿了你们东西?”毛瑾和尼雅异口同声地道,娘俩同时站了出来:“你把话说清楚!”
关经理被她们娘仨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倒退一步,赔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紧跟着,他就把那天在超市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重点把责任推到给他兜里塞东西的人身上。
“这就是一场恶作剧!”关经理继续赔笑:“当然,这事发生在超市,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有一定责任的,我今儿就是专程上门道歉来了!任由您几位打骂!”
关经理说到这里,又往前挪了一点,一脸诚恳地道:“对不起!”
“可是你诬陷我儿子偷了东西?”毛瑾脸色阴沉。
“不是。”关经理否认,这个锅他是不能背:“但我……”
“你代表不了任何人,除了你自己!”毛瑾扫了他一眼:“我儿子是在公众场合受辱,你们私下里来我家道歉,这样合适吗?”
“我知道不合适!”关经理道:“可是您知道超市的人流很大,谁也不会天天逛超市,那天关注的人本来就少,再过几天,差不多就都忘了……”
本来么,这种事,过去就算了。非得揪着不放,最后就是大伙儿都落不着好!
“所以呢?”毛瑾哼了一声。
“老……太太!”关经理斟酌了半天还是换了个称谓,道:“有一句话,您说对了。这超市不是我的,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您就当可怜我一个打工仔,咱们见好就收,成么?”
说罢,他颠了下手臂上的东西:“这里有价值两万块的购物券,还有一张金卡,还有……”
关经理说到这里稍微略微停顿了下:“我可以跟采购部申请,您的那些绿色蔬菜全部入驻我们超市!这真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最后一招,算是他最重要的筹码了。这可是他私下里找邻居打听到的。关经理是有些小得意,前面的也许不能打动人,可他最后备的这一手,但凡长点脑子的,都不会拒绝,超市啊!那就是活生生的流动客户呀!对生意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这最后一点说完,关经理的腰杆也挺直了,他故意不看任何人,在心里倒数着她们松口的时间。
“最多三十秒!她们就得松口!”关经理脸上甚至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在超市这么多年,他真是什么人都见识过了,好多人打着面子啊尊严的旗号要说法,都是在放屁!最后不都是为了钱!
他这脑子一走私,就忘了时间,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没人回应他。他慌忙抬头,正对上了老太太那双利眼:“说完了吗?”
关经理点头,心里暗骂这些有钱人太贪,这要是换了普通人,哪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几张购物券就搞定啦!
“你们给的这些好,远不及我儿子的脸面重要!”毛瑾说着瞟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道:“我唯一能接受的诚意就是让那些栽赃诬陷我儿子的人,当众向我儿子道歉!”
“那样的话,影响不是更大?”关经理这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不能同意这一点,超市是什么地方,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那些无良的顾客会揪着一点小事无限放大,甚至会以为是他们超市在背后一手操纵了此事。
“当初你们在超市不分青红皂白为难我儿子的时候,就不怕影响大吗?”毛瑾哼了一声,直接转身,“抱歉,您不是我们家的客人,恕不远送,劳烦您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吧!”
关经理还想说什么,那吴姨已经拿了把扫帚冲出来,直接怼到了他脚面上:“先生,麻烦您快点,我还要干活呢!”
“狗眼看人低!”关经理心里憋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发作,一张脸气得煞白,怏怏而去!
吴姨果真拿着笤帚追着那关经理哧溜一下扫到了大门口。
“吴姨,行了!”毛线笑道。
王鑫远也跟她道歉:“吴姨,刚刚不是冲着您的,是冲着那姓关的!”
“我知道啊!这点事都不懂,不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吴姨眨了下眼,笑道,“都洗手去?准备吃饭?”
“妈,你还是回屋吃吧?”尼雅道。她看着婆婆的脸色还是不大好,怕是要感冒了。
“好。”毛瑾这会儿确实不大好受,只感觉整个脑袋沉甸甸的,就想躺着。
“你们姐俩吃完到我屋来!”她扔下一句就走了。
毛线和王鑫远面面相觑,瞬间就感觉这饭没法吃了。尼雅看俩人这神色不对,只当他们是在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宽慰道:“没事,应该是冻的,像是要感冒!”
说罢,她又嘀咕了一句:“你说妈这大冷天的穿丝袜去干啥呀?”
“丝袜?”毛线一脸错愕,她跟吴姨打了个招呼让她帮忙把饭打包,直接去了她妈那一屋。
毛瑾这会儿正靠在床头,懒洋洋地合眼假寐,她本是想躺下的,又想着一会儿孩子们过来,不像样子,就这么强撑着。
“作病了?”毛线拭了下她的额头,又拭了自己的,好像是有些发烧,感觉温突突的。
“不劳您费心。”毛瑾打掉她的手,“给你那小男朋友伺候好了?”
“好!非常好!”毛线懒得跟她再解释自己和杜云那乱七八糟的关系,索性就由着她妈说去了,反正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毛瑾见她这般敷衍,就知道俩人的事没利索:“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啊!这不是你满市场叫卖,无人问津的时候了啊?”
“谁满市场叫卖了?有你这样说亲闺女的吗?”毛线拿了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
“哎!你知道超市如何处理那些长时间无人问津的商品吗?”毛瑾掰着手指头数着:“打折、促销、特价、清仓大甩卖!”
毛线翻了个白眼,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内心深处的不屑一顾。
“大姐!三十好几了!马上就本四张的人了!”毛瑾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醒醒吧!您现在就是一甩货!千万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老娘还等着回血呢!”
毛瑾这边夹枪带棒连轰带炸的,也没能刺穿毛线这城墙一般厚实的脸皮,她哼了一声,觍着脸笑道:“妈,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儿?”
“啥?”毛瑾下意识地哼了一声。。
“沉没成本。”毛线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不懂!”毛瑾无力摆手。
“简而言之,就是已经付出且不可收回的成本,”毛线指了指自己个:“譬如,我本人,于您老而言,就是一不可逆转的甩货,想要收本?别做梦了,醒醒吧,大姐!”
毛线说着将晾了半天的粥碗端给她妈:“听说您老人家如今洗澡都要人伺候了?喝粥还行不?要不要我喂你?”
毛瑾顿时气结,这一个没留神,就入套了,她怀疑自个儿的脑子给冻住了!
毛线故意嘟嘴做了个喂的动作,被毛瑾一把推开:“起开!你可恶心死我了!”
“这可是你让我走的啊!”毛线得令准备开溜,又被毛瑾一把拉住。
“哎!善变的女人!”毛线忍不住发牢骚:“我还没吃饭呢!”
她倒不是真饿,就是怕这会儿杜云突然醒了,看到她那灾难现场一般的厨房,很尴尬呀!
“没出息!”毛瑾一语双关。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黏糊呢,想她当年,那就是水萝卜就酒嘎嘣脆呀!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随她呢?
“我跟你说,这杜云啊……”毛瑾拉起了说教的腔调。
毛线像被什么蛰了,嗖一下弹出去老远:“还有事吗?”
“呦!又说到你的痛处了!”毛瑾一提这事就来劲儿,直接将碗放下了。
眼瞅着娘俩又要干起来了,王鑫远到了。
“怎么了?”王鑫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子里又开始寻思战队的问题。
原本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听他妈的,听他姐的,听他媳妇的!可是奈何,他老妈跟他老姐常年混战,生生把他一铁血汉子逼成了软蛋子,他不得不练就一套自保的本事:那就是假装成那麻将桌上的“混儿”,看情况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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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男主人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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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说!”毛瑾蹬了毛线一脚,指了指对边的沙发。
王鑫远心里松了一口气,还能落个座,说明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毛线刚躲过了一劫,脸上亦是放松的。
毛瑾则披了件毛毯,端坐在床上,先吭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刘香云和赵文馨的事……”毛瑾的视线依次在两个孩子的脸色扫过。
王鑫远腾一下就站起来了,毛线也是一脸茫然地跟着站了起来。姐俩迅速对了个眼,又分别摇头,表示不是从自己这边泄出去的。
毛瑾暗暗磨牙,直恨手边没根棍子,一个个照脑袋抡过去!这事都干完了,反倒装起无辜来了。她就那么不通情理么,事先透个信能死啊!
毛瑾运了好半天的气,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处理得很好!既震慑了余孽又不伤及无辜!”毛瑾突然干笑了一声:“我们家王总和毛总,还真是优秀二人组啊!”
“妈!”王鑫远欲开口解释,却被毛线一个眼神刹住了。以她的经验,这个时候,最好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毛线的这个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她妈的一双锐眼,她冷笑一声:“看把你能的,要不要我帮你粘对翅膀好上天呀!”
毛线突然被点名,大叫不妙,她眼珠子一转,直接背身撑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一脸讨好地笑道:“不用!不用!妈妈生的好,天生自带道具!”
她这一句“妈妈”叫得毛瑾身上的汗毛倒竖了一层!
王鑫远则是一脸无措地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姐,眼神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他姐——一个高冷严肃的女博士竟能做出鸡炸窝这么幼稚的动作来,这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的强了。
“行了!别作怪了!”毛瑾翻了个嫌弃的大白眼,转向王鑫远:“尚玉萍那边,应该不敢有什么动作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后一句话,毛瑾没说,那就是她若再敢冒犯,必定是跟蓝娥一样的下场。
“好!”王鑫远应道。
毛线刚那一圈转的有些猛了,这会儿眼冒金花,看啥都是动态,她这脑子好半天才跟上趟儿,问:“妈,你今儿穿成那样,是去找尚玉萍了?”
“不会吧?”王鑫远这后背一凛:“妈,你怎么能一个人去会尚玉萍呢?那就是个疯子啊!”
“阿嚏!”毛瑾这喷嚏打得很是及时,她摆了下手,懒懒地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之前不也没告诉我吗?这叫互不干涉!”
“妈!我错了!”王鑫远此刻是一脸的惊慌,再无半点侥幸!
那尚玉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连蓝娥那等狡诈的人都能算计,可见她的心计多重!他妈这么老实憨厚的一人怎么斗得过那老东西!这万一尚玉萍再以身涉险弄出什么圈套来……他不敢再往下想。
“妈,这事一开始只是怀疑,并不是十分确定,我们不想让你操心的,”王鑫远过去挨着他妈坐下:“妈,以后不管啥事,我都跟你说,但是,你不能着急啊!”
毛瑾点头,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满是疼惜,问道:“那天超市的事,让你很难受吧?”
“还好!”王鑫远如实道。
如今在城市里生活,又不是农村,谁认识谁啊!他只是有点纳闷,他哪里长得像小偷啦?不就是穿的朴素一些吗!
从前,王鑫远总喜欢穿得花里胡哨的,把自己捯饬得跟只公鸡似的,以求个性。打那次被他爸赶出家门之后,他就算是从良了,开始是为了工作不得不收敛自己的个性,如今,他是越来越喜欢这种不起眼的感觉。
衣服这方面,他们家人整体的审美都是偏保守型的,面料必须好、做工要精细、款式得简洁,至于牌子,不重要。故而,在他们家里,几乎没有那种能彰显有钱人身份的物件,或者说,至少不是大众眼里看到的那些能代表有钱人身份的东西。
在消费方面,他们不追求时髦,也不好凑热闹,真正用的,都是那种很小众的东西,品质好又不张扬,符合他们的家风。
当然,王鑫远也没有那么玻璃心,别扭是有的,难受倒不至于。
“妈,该应下那关经理,”王鑫远道:“超市受众范围广,是非常好引流方式。”
“不对!”毛瑾摆手:“孩子,你们得记住一点,这人活一世,钱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比如,名声。”
王鑫远点了下头马上又摇头,他并不是只个认钱的人,可名声这东西,说到底是别人给的,不受控啊!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对这些东西,说实话,并不在意。
毛瑾看出他的困惑,认真解释道:“这名声,就好比你身上的羽毛,得爱惜才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在意,今儿弄一身泥,明儿拔几根毛,捱不过几天就该秃噜皮了,到那个时候,你该如何自处呢?粘一身假毛吗?”
王鑫远笑了一下,觉得他妈这话很有道理。
“我们不仅要自爱,还要阻止别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甚至在我们身上拔毛。”毛瑾摇头:“绝对不行!”
王鑫远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扒光一身毛,很简单,一瓢开水烫下去就是。可再长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毛瑾说着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以上,妈认为,我儿的毛比那点未知的利益重要,不可交换!”
“完美!”毛线拍手表示赞同:“中国式好妈妈,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她这马屁拍得可谓及时又精准,然而,毛瑾早就有了防范,她大手一挥,一个抱枕就照着毛线的脑门悠出去了:“滚!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毛线一个躲闪不及,那抱枕就直接砸面门上了,不偏不倚,正中鼻子,当场就洒鼻血了。
“好歹我也是你亲生的!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啊!”毛线仰头捏着鼻子,顺带挤出几滴眼泪来:“毛巾!我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从今天,不,现在立刻马上!”
“我谢谢您嘞!求之不得!”毛瑾直接将被子兜头蒙上,不再理她!
毛线听了这一句,咣当一声摔门跑了。
王鑫远则是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对这一变故,很是不解,明明前一秒还母慈子孝,这怎么就鸡飞狗跳了呢!
马上,他又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屏声敛气将小桌子上的饭菜一一收拾好,这才关上门去看他姐。
“姐,还流不?要不给你找个棉棒堵上?”王鑫远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内疚。
毛线哼了一声,鼻孔里冒出一个带血的鼻涕泡:“没良心的!白罩着你这么多年了!”
“姐,这不事发突然么!”王鑫远抽了纸巾帮她擦了下,悄悄蹭了下她的肩膀:“姐,你这眼泪来得容易去得更容易啊!”
王鑫远说着拿食指点了下舌尖,往毛线脸上凑去:“我帮你!”
“滚!”毛线飞起一脚蹬过去,“王鑫远,我跟你一刀两断!”
姐俩打闹的工夫,吴姨已经端着食盒出来了:“下面一层是带汤的,小心点啊!”
毛线接过来一看,竟有八个食盒:“吴姨,这是干吗呀?”
“多了几个包子,吃不了的话,你存冰箱里。省的来回折腾!”吴姨笑道,说完她马上意识到这话不大合适,好像不欢迎人家回来似的。这是毛瑾的吩咐,她原话就搬了过来。
“正好我不想回来。”毛线瞥了王鑫远一眼,直接进屋将书涵抱出来了。
“姐,你那方便么!”王鑫远追在她屁股后头问,“那杜云感冒还没好!让儿子跟我睡吧!”
“滚!”毛线懒得理他,一手搂着书涵,一手拎着食盒,飞快地往车上去了。
那书涵大约是喜欢这种颠着的感觉,爬在毛线肩头咯咯直乐。
“傻小子哎!给人当电灯泡去喽!”王鑫远再度同情起他儿子来了,他当即决心以后要对儿子好点。
毛线本想着一到家,先把书涵放另一屋的,没想到杜云起来了,他正在收拾那“战后”厨房呢。想到自己试图为他做饭的目的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毛线脸上翻起一股热浪,表情极不自然。
“你……好点了吗?”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舌尖那叫一个沉啊。
杜云抻出手臂接过她手上装食盒的袋子,又退后两步道:“先把书涵抱去那屋!”
“我知道!”毛线对他这种以男主人的身份自居随意发号施令的姿态很是不习惯!且,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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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最好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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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一回到毛线这边,就彻底撒了野,满地打滚,总惦着爬出房间,毛线在门口地板上粘了一层黄色的胶带,并给他比画了个“STOP”的手势:“可以到门口,但不能出界!”
书涵小狗一般抓着她的裤腿蹭了两下,哈喇子流了一地。
毛线又丢了一包湿巾纸在他旁边。
“他倒挺皮实的啊!”杜云摆好碗筷,招呼毛线吃饭。
“男孩子嘛!王鑫远小时候还混工地呢!”毛线搭话。
“这倒也是。”杜云将筷子递给她,道:“妈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毛线捏着筷子的手突然一顿了,她始终不习惯杜云这样子称呼她妈。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她妈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找个名头把人圈在她身边。
“吴姨做多了。能吃多少算多少。”毛线夹了一小块黄瓜丢进嘴里,有心无力地嚼着。
屋里一度只有俩人咀嚼食物的声音。毛线几次想放下筷子,又想到她一离桌,杜云估计也吃不下去了,就硬着头皮吃。
杜云也是同样的心情,他感冒未愈,嗓子发得厉害,就跟被干辣椒呛着一样,甭说吃东西了,出气都觉着火辣辣的疼,他只想陪着毛线多吃点。
看毛线这心不在焉的样儿,他忍不住开口:“你干吗?自绝生路啊?”
“嗯?”毛线回神。
她这半天在想着怎么说服杜云分手的事,说什么都不能这么耗着了,这样下去,谁都没个好。
杜云瞥了眼她,不慌不忙地说:“以前还有个A,上点道具勉强也能算个小B,如今,只剩下半A了吧!”
毛线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前,瞬间就明白他在调侃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胸脯。
“你找死啊!”毛线一脚蹬过去,“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有!”杜云顺势夹住了她的脚丫子,毛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没能抽出来,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正要发作时,杜云却松了腿:“好好吃饭,别瞎想!”
“瞎想?”毛线差点上桌子骂娘,这家伙是得多自恋啊?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毛线这在心里给予了杜云非常真诚的问候。
杜云看她憋得发红的脸,就知道她的确是想歪了,只好解释道:“好好吃饭,别操心其他的事。”
毛线又是一怔,再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好像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刚他不过是在报复我踢了的那一脚,是我自己太敏感了。”毛线暗暗庆幸自己关键时刻能够保持文明动作。
饶是如此,这饭,还是没法吃了。
杜云见她又要放筷子,直接拿了没用过的那把勺子,挖了一块排骨丢到她碗里,又将半碟小菜推至她面前:“好好吃饭!不然……”
毛线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眉一挑,脸上写满了:“你奈我何呀!”
杜云非常认真地回了她一个笑脸,道:“不然,我就不听你要说的那些话。”
毛线倏地收回了目光,他竟知道她要说什么,那么……毛线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突然生出一股子悲壮来,当然,所有的带“悲”字的情绪最终都可以靠食物来化解。毛线果然不再别扭,老老实实地吃起了饭。她吃的不是食物,是力量。毛线开始大口吃饭,一碗将要被放凉的热汤面就这么被吸溜进肚了。她觉得还是不够力量,又扒光了半盘子青菜,这才有了摊牌的勇气。
“我……嗝!”吃得太撑,她这一张嘴就打嗝。
“笨啊!”杜云起身给她倒了一碗热水,又稍稍怼了一点凉的,端给她:“要趁热喝,才管用!”
说罢,他又揉了下毛线的后脑勺,像逗狗似的。
毛线用力别过头,狠狠瞪了杜云一眼,她还想上手揍他一顿,无奈这胃口实在是不争气,一个嗝接着一个嗝地打,满嘴都是西红柿味儿。
“来,张嘴!”杜云直接将碗端到她嘴边。
毛线本是想拒绝的,无奈被杜云摁住了头,只得吞下一口。
温热的水下肚,浑身的血脉都热络起来了,当然,脸更热。毛线下意识地躲开杜云,却仍然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好点没?”杜云仍是好脾气地笑着,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个糟老头子。
毛线脑补了下他年老时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发笑。
杜云看她脸色好转,也是心情大好,随手将碗转了个,要继续给她灌水。
“哎!我自己来!”毛线突然注意到那碗上有两根筷子,十字交叉将碗搁成了四个小扇面。
“拿掉就不管用了。”杜云一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右手掌扣住她的后脖颈,左手大拇指摁着筷子,手掌拖着碗底,转着圈给她每格喝了一口。
毛线这脸被熏的热气腾腾。
“你这是什么路数!”毛线非常嫌弃地推开了碗,她被强行摁着喝水时,隐约触到了杜云的手指,总感觉这人是故意的。
“你就说好使不?”杜云眨了下眼。无奈他这感冒后脸部有些发胀,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还把眼睛给扯疼了。
他这一问,毛线也反应过来这半天的确没有再打嗝。
“哪里寻来的土方子?”毛线觉得还挺神的。
“祖传秘方!”杜云笑道,“小时候有一阵住在教师家属院里,我老跟着人家大孩子屁股后头跑,饭都不正经吃,在外头玩的时候还好,一回家就开始打嗝,后来,我妈不知道从谁那儿听……”
杜云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提他妈呢!他小心地看了毛线一眼,草草结尾:“反正就是挺管用的,虽说完全没有科学根据。”
“你妈身体可好?”毛线脸色并无异常,像是随口问道。
杜云眼神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对上毛线询问的目光,才松了一口气:“还好。”
他眸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半是疑惑半是欣喜隐隐地还夹着一点紧张,这让他不敢去直视毛线的脸。
“你妈挺不容易的,”毛线道,“她们那一代人,是典型的奉献型家长,你成长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在她自我牺牲的前提下才得以实现的。”
杜云心头一紧,几乎可以猜得出毛线接下来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他不想跟毛线就此别过,他们那么努力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不只我们自己,父母也在成长,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自我,不再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儿女身上。”杜云直接转移了话题。
毛线笑道:“你这是双标。既享受中国式父母的宠爱,又想要美国式父母的自由,这不现实。”
“不会的。”杜云一时情急抓住毛线的手,解释道:“我在攒钱,置办咱们将来的婚房,我手上的案子不少,再加把劲,有半年差不多就够首付了,不需要父母贴补,将来贷款也由我来还……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们结婚以后,我家那边,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来往,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偶尔走动一下,就跟走亲戚那样!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没有,我来处理就好。”
杜云表明了他的态度:我的婚姻我能做主。
毛线感受着来自他手掌上的温热,心里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你在说笑吗?”她想着应老师若是听到她儿子这番混账话,怕是得当场昏死过去。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可以做到。”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乞求,握着毛线的手又加重了几分的力道。
看到毛线手腕处泛起的白印,他才松了一点。
“别闹了。”毛线用力抽回手,怕他再有动作,直接双臂抱臂护在胸前。
杜云轻叹一口气,低垂了眼眸。
毛线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她倏地伸手,拉了杜云的手臂,笑道:“杜云,我们之前其实不必这样。你应该知道,你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好的男朋友,你让我谈了一次完整的恋爱,让我懂得了爱与被爱,我很感激。”
“我……”杜云抬眸,他想说,他压根就不需要感激,这又不是助人为乐做好事,他要的是在一起!可是他说不出来,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痛色,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让她为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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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丧偶式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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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错误的认知,误把婚姻当成了爱情的终点。”毛线抬眸,认真地看向杜云,“其实不然,婚姻可以是爱情的另一种存续方式,也可以不是。像我们的爱情,就不适合存续。这里面,有父母双亲的原因,但更多的问题,其实出在我们自身。”
“在我。”杜云接道。
这件事,是他过于自负了,他想当然地以为深爱自己的两个女人可以在“爱屋及乌”这样的大前提下,握手言和。他甚至在双方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将他们这段关系提前暴露在双亲面前。他的毛线,还没来得及享受恋爱的滋味儿就被他拖进了婆媳问题的泥潭,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们两个都有问题。”毛线看着他的眼睛,“很抱歉,初次正经恋爱,没什么经验,让你见笑了。”
原本忧伤的氛围,被她破坏殆尽。
杜云唇角扬起一抹笑,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道:“你做得很好。再接再厉!”
“所以……”毛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道,“我们这次要彻底分开,老死不相往来,他日江湖再见亦是陌路人。”
毛线不知道这话她妈下午也用过一次,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们娘俩,还是有共同点的。
“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嘛!”杜云像是突然开了窍,嘴角还挂起一抹笑意,“咱这算是好聚好散吧!”
“必须算!”毛线咬牙道。
她意外地从杜云眼中看到了一丝从容,她想,耗了这么久,怕是早就把他那点耐心都耗光了吧。她心里莫名有点失落,明明是她提的分手,人家又按她的要求应了。可她这心里仍是不得劲儿,她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杜云先开了口:“做事要善始善终,既然从此就是路人了,有个分手仪式总是可以的吧?”
他嗓音本就沙哑,又带着几分乞求。毛线不忍拒绝:“可以。”
半晌之后,她也歉意地笑了下:“从前谈分手,我都是一走了之,没什么经验可借鉴……”
毛线顿了下,问:“你有什么想法?”
书上说先提出分手的一方会有心理优势,故而,毛线决定在仪式在件事上尽量满足杜云的要求。
“满足你的要求。”杜云道。
“嗯?”毛线抬眸,不是很理解。
杜云的伸手摸下她的头发,道:“你不是想以后再也不见我,再也不跟我联系,让我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吗?”
“噢!”毛线垂眸,没有申辩。
不是她想,分手不应该都是这样吗?不然还能怎样,留着当备胎吗?
“只有一种方式,才能跟过去彻底了断。”杜云的手指在她的头发上绕了又绕,贪恋着那点温柔。
“什么?”毛线再次看过去,她脸色有些发白,突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当对方都已经死了。”杜云的声音仍是哑的,故而说出口的话听着格外沉重。
毛线瞬间哑然,她强忍着情绪,低声道:“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分手本来就不是一件吉利的事,你不是也在说吗?”杜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明明是想让她宽心的,可这些话说出来,竟有几分责怪她的意思。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毛线忍了好几忍,才将那些呼之欲出的情绪都压下去,她抬头,看向杜云的眸光略带伤感,笑道:“的确,从今往后,我们在彼此的生活里,都是死人了。”
“现在还不是。”杜云摇头,“不是说了吗,还少一个仪式。”
“什么仪式?你总不至于让我在楼下搭个灵棚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吧?”毛线笑得很是夸张,眼泪都飞出来了。
“前几任都没这么麻烦,说分手拍拍屁股走人,分分钟拉倒,怎么到他这儿净是事儿!”毛线觉得兴许这就是她和杜云之间的代沟,她得出一个结论:以后绝对不能跟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谈恋爱了,伺候不动了。
“那倒不至于!”杜云摇头,正色道,“谈情说爱本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广而告之确实不妥,不过你我相好一场,怎么说也得悼念一下,才不枉逝去的……青春。”
“青春?”毛线差点儿没被他气死,“小兄弟!能不能要点脸?甭说我了,你的青春喂了谁你心里没数吗?你不能看我年纪大就碰瓷儿啊!”
“那怎么办?”杜云无奈摊手,“咱俩在一起,得你情我愿才行,分手这事,却只是你提出来我就得同意,公平不公平先放一边,你好歹总得负责善后吧?万一我想不开,做出一些影响社会和谐的事,你说……”
“得!听你的!”毛线大手一挥,“你说咋办就咋办!”
“是得花几天工夫好好筹备一下!”杜云试探着说道。
“几天?”毛线迅速抓住重点,“筹备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谁报丧不成?”
“你这么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杜云看了她一眼,“我们这是丧偶式分手,准有些后事要交代吧。”
“丧偶式分手?”毛线听着有些怪异。
她只听过丧偶式婚姻,这丧偶式分手还是头一遭听说。
半晌之后,她才找出症结所在:“偶什么偶,配偶关系是以婚姻为基础的,咱俩,你未婚我未嫁,配个屁呀!”
“所以叫分手,若是结了婚,就叫离婚。”杜云淡淡说道,“你没听说过么,走出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对方已经死了。”
“怎么会?对真心爱过的人来说,应该还是希望对方能过得更好一些吧?”毛线下意识地出口,没有半分犹豫。
杜云看向她的眼眸逐渐发亮,若是命中注定他们有缘无分,那么,往后的日子,他希望毛线能忘记他,找到那个更适合她的人,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都希望对方好。
这是非常官方且正能量的态度,然而,私底下,杜云还是不够大度,只要一想到将来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就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对继任者,他做不到像毛线这样大度,更不能轻易说出祝福之类的话,即使说出口,那也是假的,他骗不过自己。
他隐约记得早上毛线忙前忙后给他喂水吃药的样子,她慌乱笨拙的样子,十分可爱,像他的小妻子。他甚至自私地想,就这么病着吧,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可以暂时不用被推开,可是,看到她着急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
他下午睡醒出去拿水喝,首先看到的是被她搞得一团糟的厨房,客厅的地上堆着来不及放入冰箱的果蔬,厨房的操作台上还残留着各色菜末,灶台上有两只锅,一只是焯水用过的,里面的汤汁还是黄绿色的,带着一股子草腥味;另一只锅里可以明显看得出是西红柿汤,只是好像水放多了,且荷包蛋打散了,飞了一锅白沫子。
那时候他突然很心疼毛线,他看到了毛线的努力,不只在一顿饭上,而是所有的事上,她都曾这样努力过,有退让、有妥协、有忍耐……
“兴许,这就是她所能到达的极限了。”杜云就在那个瞬间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段关系,让毛线很辛苦,让她开始学着做一些自己原本不擅长的事情,那一定是他的错。
“你说是不是?”毛线看他半天没反应,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不是。”杜云回神,“认真爱过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让出自己的爱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做不到。相比爱人的离开,死才是被抛弃者唯一能够接受活下去的理由。要么很爱,靠着替对方看世界的信念撑下去;要么不爱,本着早死早解脱的态度重获新生……总之,在爱情里,分手就是一场生离死别。”
毛线若有所思,她似乎天生情感稀薄,分了那么多任,还离了一次婚,也没有那样的觉悟。可是想到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她也觉得还有很多未竟之事。
“都听你的。”毛线认真思索了下,道,“你看需要我准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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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讨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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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做什么,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杜云两眼放光。
毛线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你不会反……”
“不会。”杜云打断她,“我是需要一些时间给你准备礼物!毕竟一辈子都不再见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你也得给我准备礼物!”
毛线被他唬住了,想想从认识到现在,自己确实没送过他什么礼物,都是他送的,好像是有点那什么……她当即应下。
马上,她有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毛球和皮蛋怎么办?
杜云一听就炸了:“不会吧?大人离婚尚不伤及孩子,你我两个成年男女分个手还要迁怒于畜生啊?还赶上毛球这种时候,毛老师,你的人性呢?”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毛线也怒了:“你少跟我上纲上线的!不是你那皮蛋,我们家毛球能这样吗?下了一窝又一窝!当我们是老母猪呢!”
杜云一听,这个锅皮蛋要是背了,那就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当即跟她理论:“我们家皮蛋和你们家毛球,那是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人家下几窝都是人家的事,你管太多了!”
“我当然得管!”毛线瞪眼道:“而且是管得少了!早就该把他弄走,我们家毛球就是被他害惨了!”
“哎,你是不是有点独裁了啊?”杜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数数你自己都谈了几个男朋友了?你让人家毛球那么大了,还做单身狗,合适吗?出门一看,人别人家的狗都成群结队前呼后拥的,就剩她独一个,合适吗?还赖我们皮蛋,没有皮蛋,她早就抑郁了!”
“你说谁呢!”
毛线冷不丁一声怒吼!吓了杜云一大跳,他只顾着怎么说才能压住她的话头了,没注意到毛线的情绪,这会儿看她眼圈都气红了,马上要掉泪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揽她的肩膀:“说毛球呢,这不话赶话么!”
毛线狠狠甩开他的手臂,回瞪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落了一脸的泪。
杜云又疼又急,整个人都要凑上去了,想要将她搂在怀里。
毛线瞅准了时机,在他将要抱上自己的那个瞬间,双臂一齐往外顶,同时右脚发力,狠狠踏在杜云脚面上。
杜云吃痛,哎哟一声,毛线则趁机脱身,直接跑书涵那屋去了。
“她倒是不肯吃亏!好样儿的!”杜云忍痛,对着毛线的背影咧嘴傻笑。
杜云自知理亏,却也不该作何辩解,他对女孩子,耐心是有的,却不懂得如何讨好,只有默默地承受以及等待,或者做点什么消磨时间,比如现在,他觉得去洗碗才最合适的。
他继承了父亲性格中“怂”的那一面,偶尔发作,也是一时兴起,摆摆架子而已,从本心里并没有真的要去计较。他总是愿意体谅旁人的难处,也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故而当他藏了私心时,很难说服自己。
他知道,这次争执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心存侥幸,皮蛋留在这里,是他最后一个可以接近她的理由。就像埋了一颗种子,他并没有期待它马上长出什么东西,只是那么埋着,存点希望而已。
没想到,毛线连这个都看穿了。
杜云洗碗时走了神,好几次手滑差点儿摔了碗。
想到毛线前几次恋爱的结果,他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他曾亲眼看着毛线跟前任断得一干二净,甚至离婚也是干脆利索,从不拖泥带水。他曾为她的果敢叫好,如今轮到他了,实在没理由叫停。
“很好!很毛线!”杜云苦笑。
与此同时,毛线在另一屋跟书涵玩得不亦悦乎。
她原本是有些伤感,可是她一进门,书涵就挥舞着小手扑过来了,手里还举着那个被他归位的魔方——他已经再次拼好了,献宝似的拿给她看。
“拼不成一面可把你憋坏了吧!”毛线将他举过头顶转了一圈算是奖赏,书涵被她逗得嘎嘎直乐。
这小子的强迫症状越来越明显,他每天的乐趣不是玩玩具,而是将墨衍玩丢下玩具一个不落地捡回来,再按照大小、类型、颜色重新排列。那墨衍是个捣蛋鬼,常常将书涵排好的玩具一脚蹬翻,书涵也不恼,仍然苦哈哈地排兵布阵,乐此不疲。
毛线起先对此并不是很理解,家里并没有谁有这方面的毛病,直到有一次去医院,看着尼雅对着将一瓶青霉素放错位置的护士批评教育了十来分钟,那护士明显不是很服气,尼雅直接招来了班上所有护士,用丝巾蒙上眼睛,之后叫她们将手上所有的药品放在一个台子上,然后用手盲摸,依次分类,无一出错。
尼雅扯下丝巾,什么都没说,却赢得在场所有人的喝彩,包括当班的医生。
毛线后来问她是如何区分那些大小一样的瓶子的,尼雅笑而不语,标签的大小、厚薄、盖子上的纹路……总会有一些差别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罢了。
故而,对书涵在魔方上的“执着”,毛线认为一方面是基于遗传,另一方面是对颜色的敏感所致,毕竟这么大的孩子,智力还远远达不到可以玩魔方的程度。她和尼雅都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把毛瑾吓坏了,开始还以为她这大孙子不是小天才也算是智力超群吧,听她们这一分析,可能是有病,可急坏了,好在尼雅的父母作为资深老医生及时出面阻止了毛瑾求医问药的疯狂计划,并且一致同意了让书涵自由地成长,反正就那么些东西,他想怎么摆弄,由他去吧,还省得人收拾了。毛线亦是同样的想法,她甚至暗中窃喜照着书涵这个势头,到不了五周就能帮她干活了。
她从没想过完成这些事情对那么一个小不点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这一刻,书涵双手捧着魔方给她看,乌溜溜的眼珠里满含期待。
“你真棒!”毛线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没承想这孩子顺势就爬到了她怀里,小脸一个劲儿地往她嘴边蹭。
毛线愣了一下,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娃娃是在求鼓励呢。
她心里一软,亲亲抱抱举高高,一套流程走下来,书涵直接笑软在她肩头了。
“这就美了?”毛线轻抚着他的后背,笑道,“你小子膨胀了啊,虚荣了!”
书涵听着她说话,又开始咯咯乐,小腿跟着一蹬一蹬的,满足极了。
“小孩子的世界,快乐是这么容易的事!”毛线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杜云听着屋里的笑声,心情也莫名舒缓过来。他忙活完这厨房的活儿,收拾地上的蔬果时,看到了红薯,顿时两眼放光,挑了两个小的洗好,用锡纸包裹好放进烤箱。
等毛线再抱着书涵出来时,屋子里已经有烤红薯的香甜味儿。
“你干吗?没吃饱啊?”毛线假装自己并不想吃。
“讨好你!”杜云看她抱孩子出来,迅速翻出口罩戴上,又问,“这要干吗呀?”
书涵被毛线用羊绒裹着,只露出一个小卷毛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外星人一般盯着杜云,显然,他并不觉得被姑姑裹成小羊羔一样的自己更加奇怪。
“没干吗,我们每天都这样。”毛线回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白眼。
书涵在她妈那边老是晚睡,一回到这边就变得很规律,到点就自己翻毯子让毛线给他洗澡,乖得很。
这羊绒毯子实际上是一块大披肩,毛线意外发现用来裹书涵感刚刚好,而且他好像也很喜欢这种被“打包”的感觉,每次洗完澡就主动躺在那儿等着毛线裹他,然后抱着他在各个房间巡视一圈,回屋睡觉,这都成固定仪式了。
毛线在厅里转了一圈,正要上楼时想起毛球回来了,就打算折回来。没承想这书涵不依,朝着阁楼的方向嗯嗯地叫着。
“那就看一眼。”毛线对孩子向来包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她一概不拒绝。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没原则的人!
杜云只好先她一步上楼,将两只狗牵出来。
“来,毛球,皮蛋,给你们小主请安了!”杜云直接将赖着不肯动的毛球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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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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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带书涵在外头玩的时候见过狗,倒也不怕,相反,还有点跃跃欲试,想要伸手摸一下。
“不行的。”毛线捉住毯子里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她现在病了。等天好的时候,姑姑带你们去外边玩。”
书涵仍是不肯,身子一颠一颠地往前探,嘴里依依哦哦地叫唤着什么,反正是对毛球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毛球仍是耷拉着脑袋,蜷着身子,偶尔撩下眼皮,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她这叫抑郁啊?这不就是气人吗?”毛线话还没说完,毛球嗖一下就从杜云怀里出溜下去了,那叫一个麻利,给书涵吓得直接定住了,半天不敢动弹。
“不爱听你说话了!”杜云无奈耸肩。
毛线一愣,说得好像之前很爱听似的。都说狗有灵性,但也远不至于到能听懂人话的程度吧?这也太吓人了!
“耐心点,都会好起来的。”杜云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毛线轻叹一口气,又抱着书涵下楼了。
毛球那神经质地一跳,倒是扫了书涵的兴,懒懒地趴在毛线肩头,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睁着。
“我先带孩子睡觉。”毛线道。
这就是有话要说的意思。杜云点头,特意放轻了脚步。
说来也怪,一回到毛线这边,书涵就分外乖巧,不哭不闹,也不黏人非得哄着睡,只要往热烘烘的小被子里一放,几分钟就睡着了。
当然,那被子是毛线提前用吹风机烘热的。
毛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套睡衣,还是之前那阵他穿过的薄款,好在这会儿家里暖气足,长衣长裤的,倒也合适。
“你去先换下衣服吧,这一身多板得慌。”毛线将衣服递给他,又嘱咐道:“换下的衣服放洗衣机里。”
她头发半干未干,换了件灰色长款衬衣,下身是一条浅蓝的打底裤,完全居家的打扮,杜云却看得入神,他对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就像是穿越记忆走出来的一般。
“怎么了?”毛线看他半天不动,很是不解。
“我帮你吹头发。”杜云问。
毛线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将毛巾整个包在脑袋上,道:“不用,我都吹过了。”
自己给自己吹头发,最大的不便就是:吹到一半手就酸了。故而毛线每次都是先呼呼吹完发根,待到半干时再用毛巾随便擦擦,这就省事多了。当然也就冬天才需要用吹风机,夏天随便擦两下到不滴水的程度等着自然风干就好,春秋更简单,直接裹条长毛巾包成印度人那样最方便了。正可谓是懒人有懒招啊。
杜云并不勉强,匆忙进屋掩饰自己的失态。
换睡衣前,他又特地冲了个澡,再出来时整个人看着精神多了。看到毛线守着烤箱一动不动地等着,不由失笑。
“已经好了。我多加了十五分钟。”杜云从厨房拿了手套去取。
毛线则跑去洗了手。她再出来时,杜云已经将烤得松软的红薯放在了碟子里。
毛线不大喜欢甜食,却对烤红薯情有独钟,从前总喜欢买学校门口的,后来那卖红薯的大爷学奸了,净整那种傻大个的烤,毛线就不再买了。她始终觉得红薯就得要这种小个的,烤出来才好吃。像小时候她妈在工地上烤得那种,外焦里嫩,甭提多香了。
“给!”杜云看她忍不住吞口水的样儿,先拿了把勺子过来。
“干吗?”毛线白了他一眼,直接抽出两张纸巾,将那烤红薯整个提溜出来。
“你这也……”杜云失笑,她这动作实在是简单粗暴的很哪!
“你到底让不让吃?”毛线嘴上说着,却不肯放下。
“让!让!你想咋吃就咋吃!”杜云起身,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为之前口不择言,正式向毛老师道歉,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不死!”
他这番话是用正宗的播音腔说得,想营造点搞笑的氛围,只是他忽略了嗓子的问题,这声发出来……毛线将手摁在喉咙处憋笑,半晌之后,才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你这都投我所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这叫识时务,”杜云恢复常色,凑过来道,“刚才的事,能不能就此翻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毛线吞下一口红薯,囫囵说道。
“愿闻其详。”杜云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只要毛线肯松口,一切都有得谈。
“结扎吧!”毛线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杜云感觉小腹处一紧,愣愣地看着毛线,“你开玩笑呢吧?”
杜云说这话的时候,嘴都瓢了,牙缝里直冒凉风。
“当然是认真的!”毛线的注意力仍在那枚烤红薯上,等了半天没反应才觉出不对劲儿来。
那杜云脸色煞白,直直地看着她:“分个手而已,还要绝后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让他结扎,兴许就是不想分手的意思,杜云想到书涵,隐约明白了毛线的顾虑,如此,他就不能淡定了。
“其实……”
他动了半天嘴皮子,仍是没能一下把舌头捋直了,毕竟那两个字的画面感太强了,他脑子里轮回播放着一个画面:韦小宝被一群人捆了手脚按在床板上,一个猥琐的老太监操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拧笑着走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隐约在说:来吧,是时候净个身了。
杜云只感觉浑身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毛线瞧在眼里,问:“你冷啊?”
杜云回神,视线落在那把银色的小勺子上,这双腿又开始发飘:“能不能不阉……”
毛线抬眸,欲言又止。
杜云这眼神又开始涣散,那个画面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且血腥又残暴!
毛线忍无可忍,操起勺子用力敲了下桌面:“喂!谁说阉………了?结扎!结扎!”
那个“阉”字说出口,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故而后面的“结扎”二字咬得格外重,有些气急败坏。
杜云整个人一颤,好像人是说得结扎来着,是他自己中毒太深,联想到阉割上头去了。话说回来,这两者好像也就是有所保留和毫无保留的差异,聊胜于无而已。
毛线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儿,冷笑道:“扎的是皮蛋又不是你,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怎么?怕跟你的前女友没法交代?”
要说这皮蛋原本就是美茗的,结扎这事杜云真要想跟她商量,倒也无可厚非。可毛线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儿,心里就是很不舒服!故而这话也说得阴阳怪气,完全不受控制。
连前任都搬出来了,杜云这会儿是想不回神都难了,他身上起了一层薄汗,热乎的,让他心里一阵踏实,脸上莫名有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感。
这让毛线更加恼火,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鉴于我们俩人的关系变化以及毛球的身体状况,我建议如下:第一、毛球和皮蛋还可以一起生活一个月,前提是,皮蛋必须去结扎;第二、杜云和皮蛋立刻马上现在就地消失!”
“我还有得选吗?”杜云这会儿精神大好,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你这第一条是赤裸裸的霸王条款;第二条是可有可无的附加题选项!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第一、就毛球产后抑郁这一条来说,皮蛋是原罪,不孕不郁,单这一条,别说结扎,阉了他都不过分。”毛线横空起手本想来个辅助手势,又实在难以想象,只好悻悻收回,将手背在了身后,道,“第二、必须纠正的一点是,对优秀的考生来说,附加题从来都是加分项!”
毛线说完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迈过:“今儿晚上起,你就和皮蛋去楼下住吧,手术之前,必须将他和毛球隔离。”
“楼下?”杜云再次无语,这姑奶奶整人能带出花来呀。这皮蛋是狗,自带皮毛,在屋檐下凑合一宿也就算了,他可是个人啊,活生生的人啊,杜云摸了下身上这套真丝睡衣,那叫一个凉爽!他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了人权的重要性!
“哎!算了吧!人的命,天注定!狗的命,不确定啊!”杜云自言自语,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只烤红薯上了阁楼。
杜云在楼梯处对着屋里吹了一声口哨,那皮蛋就嗖一下蹿出来了。
“这,这!”杜云招手将他引至楼梯处,将那红薯剥了外皮,又放在手上吹了吹,才给皮蛋吃。
那皮蛋摇头晃脑,一张狗脸,甚是讨好。
杜云心中滋味百般,看向皮蛋的眼神亦是充满了怜爱,此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毛线那句“活罪难逃”。
“好兄弟!对不住了啊!”杜云和皮蛋一人一狗你一口我一口坐在楼梯上分享着一只烤红薯,俨然一对难兄难弟。
毛线出来看到这一幕,再度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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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嘴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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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走!”杜云看到毛线出来,迅速将皮蛋夹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捧着一把红薯皮,起身前还不忘用袖子蹭了下台阶。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讲究人啊!”毛线手指上挂着一圈钥匙,来回转着,发出叮叮的声响。
“那是。”杜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神幽怨。
毛线便不再为难他,将钥匙递到他手上。
“干吗?给我留门啊!”杜云语气不善。
他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想靠着结扎换取一个不分手的结局,而那毛线从头到尾都不曾松口,他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竟然不如一个女人干脆,这一点,让他尤为恼火,再面对毛线时,态度莫名有了变化。
“一楼的钥匙。”毛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一楼?”杜云一脸疑惑。
毛线点头。
她这房子楼上楼下两层原本也是有楼梯想通的,后来装修的时候做了隔离,单独开了门。毛线不知道继父是不是有先见之明预料到她会离婚才做的这种设计,总之,要她一人的话,是一定会纠结晚上睡楼上还是楼下的。她喜欢的家就是稍微小一点,一眼看过去哪都不落的那种,现在这种感觉就刚刚好,她和书涵占一层,毛球占阁楼,互不干扰。故而楼下,她都没怎么看过。
“门有两扇,跟这儿相对的一扇,里面楼梯那儿还有一扇。”毛线说着绕到通往阁楼的台阶后面,推开拐角处的一幅壁画,“就这儿。打开这扇门,里边就是楼梯,直通到楼下的另一扇门。”
“这儿?”杜云伸手敲了下,“藏得够深的啊!我在你家这么久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一直以为楼下是别人家的呢!”
作为一个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杜云忍不住吐槽了几句:“这种装法,就是土豪,完全不考虑房子的使用面积。即使不想让楼上和楼下相通,也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劲儿给楼梯外装俩门吧,直接从楼上封住不就完了,这搞设计的人没带脑子吧……”
“是!我爸要是有脑子,长了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自然不会让你跟我纠缠这么久,兴许,他一高兴还能把你带走呢!”毛线说着冲他摆了个大笑脸,“我明儿就去给我爸上坟……”
杜云一听是老爷子的手笔,赶紧找补:“话说回来,这么一造,一套房子就变两套了,真是智慧!”
说罢,就伸手去勾毛线手里的钥匙。
毛线扥着不放:“设计还可以?”
“相当可以!”
“我爸脑子没病?”
“没有!”杜云赶紧摆手,“有病的是我,这不正吃着药呢么!”
“完美!机智!”毛线将钥匙丢给他,“下面约法三章。”
“还有?”杜云瞬间有种一脚踏空了的感觉,他怎么感觉人生处处是坑啊!
“当然,你可以自己去找房子!”毛线说罢要将钥匙收回。
“您说!我照办!”杜云觉得这个时候逞强不是什么好事,数九寒天里被赶出去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关键是他正经衣裳都没一身了,装什么蛋啊!
“在此之前,我先申明一点,我之所以主动给你提供住宿,并不是对你抱有什么幻想,而是单纯为了毛球的身体考虑。”毛线特别申明了这件事的出发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杜云当然不能跟她唱反调,自家女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
“当然,我就是沾了皮蛋的光!没有他,我早就流落街头了!”杜云从善如流。
毛线对他这个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接着讲起了约法内容:“第一、皮蛋的手术,要尽快做,越快越好,因为他不是一条单纯的狗,他有家有口,必须肩负起一条狗的责任,在这种特殊时期,给予毛球必要的慰问。但是,你不能同时出现。除非……”
“有特殊需求的情况,随叫随到!”杜云已然可以抢答了。
“好。”毛线吭了一声,“第二、鉴于你跟皮蛋的这种裙带关系,房租可免,但是,不得接待任何人,也不能告诉我的家人……以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这后半句,她说得有些虚,明显是没什么底气。若是叫她妈知道了她跟杜云同在一个屋檐下,指不定还造出什么事来。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一点必须从根上提防。
“你这算是金屋藏娇吗?”杜云抻着脖子问道。
“放屁!你哪一点长得像娇了!”毛线差点儿啐他一脸!
“啧啧啧!”杜云摇头,“台上口若悬河正气凛然讲什么都倍儿有道理,台下……”
“就什么?”毛线嘴角微提,暗暗运气。
杜云看着她手臂倏地一紧,瞬间就转了口风:“台下就很真性情,毫不做作!真的!你是我见过唯一能把工作和生活分得这么清的女生!太棒了你!”
这个马屁拍的,很有水准。毛线觉得自己就是那种可以把工作和生活彻底隔离的人,故而,对他这一番马屁,全单照收!
“第三、以一个月为期限,到时候毛球如果好了,皮蛋可以跟着你继续他的新生活,当然,他也可以留下来跟毛球一起生活,这一点,算作他的福利吧。”
皮蛋在她家混了这么久,感情还是有的。这次毛球生病,倒是给她敲了警钟,她不想皮蛋再有什么闪失。
“但是,”毛线话锋一转,“你必须给我签署抚养转让协议,并明确你有权利全权处理皮蛋的一切事宜,别回来再突然蹦出个人找我要狗啊!”
她这是在提醒杜云皮蛋的去向是否需要考虑美茗那边的意见。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皮蛋很早就易主了,他的主人只有你我,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就好!”毛线装作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继续道,“如果一个月到了,毛球还没好……”
毛线声音一沉,道:“到时候你就把皮蛋领走!剩下的事,跟你们再无瓜葛。”
“这叫什么话!”杜云大手一挥,道,“不是有那么一句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毛球的事,自然是皮蛋的事,到时候,我也一样可以把毛球带走的,我可以把他俩照顾得很好!”
杜云的本意,是安慰毛线,不想让她为毛球的事太过于担心,这种心理病的康复周期很长,当然也有可能挺不过就没了。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没承想,他这一句话又惹恼了毛线。
“怎么?你对养前女友留下的狗这事有瘾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昂?”毛线眼里那火苗噌噌地往上撩!
杜云这时候总算明白一句话的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错了,好不好?”杜云当即端正了态度,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没骨气的,从前跟美茗那一阵,并没有这样过,他可以回避,但绝不会服软。可是面对毛线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迁就她,顺着她……
杜云看到了毛线瞳孔里那个没出息的自己,他突然想,这个时候,如果毛线那把刀朝他砍过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去吧!
毛线亦看到杜云眼里那个近乎疯狂的自己,很讨厌。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总是想发火,似乎他的每一句都能成为她发火的理由,明明人家都顺着他的,可是……她不该这样的,也没有必要。
“对不起!我……”毛线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杜云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附耳道,“我跟你一样!”
这一句,落在毛线心上,像是触动了一个开关,积郁了一天的情绪瞬间就找到了出口,眼泪噗噗地往下掉。
“别哭!”杜云伸手去试她脸上的泪珠,却怎么都抹不净,他只好更用力地抱住她,“乖,别哭!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别哭啊。”
毛线哭得更狠了,身子几乎要歪倒在杜云怀里。
杜云是见不得女人哭的,尤其是毛线,她一向冷静睿智,少有这样情绪外泄的时候,由此可见,一定是难过到了极致。
发泄是好的,可杜云真怕她哭坏了身子。
杜云捧起她的脸,轻轻啄了下,道:“你再哭,我就当你舍不得我了?”
果然,毛线嘎一下就收住了眼泪,她挣开杜云的怀抱,后退一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淡淡地朝他挥了下手:“下去睡吧,太晚了!”
只是,隐约浮肿的眼皮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杜云心里咯噔一下,恨得差点儿抽自己一个耳光,他这嘴怎么就那么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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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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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大哭一番,心中淤积一扫而空,倒也睡得安稳。
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变得婆婆妈妈,有些脆弱了,故而早上起来特意化了个妆,她们应约要去姥姥那边吃饭,搞不好又是一场硬仗,毛线必须得帮她妈撑场子去。
王鑫远也早早地过来了,打着接书涵的幌子,实际上是被他妈派出来刺探军情的。故而这屋那屋,楼上楼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见着杜云的活人,而唯一的见证人书涵还不会说话,王鑫远只好硬着头皮将八卦进行到底:“姐,听尼雅说杜云病得不轻啊!”
“还好吧!”毛线不搭理他,又给书涵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王鑫远忍不住吐槽:“姐,我儿子是城里人,您能不把他整得跟土包子进城似的吗?”
“你儿子土,那是基因问题,跟他姑我是挨不着边儿的!”毛线说着将书涵往被垛边上一靠,揪起一包纱布装的东西丢给王鑫远,“扔那蓝色的小洗衣机里。”
王鑫远捏着鼻子将那块纱布举起来,道:“姐,你这是什么路数,就不能给我儿子用尿不湿吗?”
毛线直接踢了他一脚:“还有脸说是你儿子!书涵用尿不湿时间长了屁股红,你不知道啊?”
“还好吧!”王鑫远瞬间没了底气,这事他还真听吴姨说了,不过他想着这儿子就得糙养,摔摔打打就长大了,看看他,两岁就混工地了,不照样长得风流倜傥有鼻子有眼么!
毛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独自抱着书涵出去了。
“哎!姐……姐,等等我!”王鑫远仍然不忘趁机钻到毛线那屋的卫生间了看了一圈,仍是不见杜云的影子。
“奇了怪了!那么大个人能藏哪儿去呢!”王鑫远自言自语道,他走到门口又想着将厨房的垃圾捎下去,这一转身,余光瞥到地上的人影,差点儿没给他吓个好歹。
毛线抱着书涵站在阁楼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找着人了吗?”
王鑫远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堆笑:“姐,说什么呢?我拿垃圾。”
王鑫远举了下手,空空如也,顿时就尴尬了。
毛线不理他,抱着咯咯乐的书涵从他身边走过,道:“奸细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候你明明想静静,结果偏偏成了元圆,唉!”
王鑫远心里咯噔一下,他跟元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能让尼雅知道啊!如今她媳妇这气势正盛,若是这个时候被兜了老底,那他先前努力塑造的光辉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姐,姐!”王鑫远锁好门,一路小跑着跟上毛线:“我来抱书涵,别累着你,这小子沉着呢!”
“沉吗?我觉得比墨衍轻多了。”毛线并不松手。
这是在敲打王鑫远呢,他平日里对书涵实在是太不关心了,成天只顾着他那宝贝闺女,不是抱着就是举着,真是恨不得上班都揣兜里带着!
“是吗?我看看!”王鑫远直接上手将书涵抱了过来,这会儿他这机灵劲儿倒上来了。
书涵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情愿地将头靠在了王鑫远的颈窝里,眼睛却瞅着后面的毛线,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
“嘴这个笨啊!那是姑姑,不是哦哦!”王鑫远一分钟没到,又开始嫌弃书涵了,就这小子这个肉劲儿,跟他闺女根本没法比!
“就算我们笨,也是因为他爸的基因不良。”毛线继续拆台,顺便伸手将书涵脖子上的丝巾往上拉了一点,挡住口鼻。
“姐,你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呢?”
“骂你怎么了?”毛线说着斜了他一眼,王鑫远立马认怂:“不怎么!我认!”
“没皮没脸!”毛线接过书涵直接上了后座。
“姐,我给杜云带了身换洗的衣服,在后备厢!”王鑫远装作刚刚想起的样儿要下车去拿。
毛线知道他在套话,索性直接堵死:“他不在我这里。”
“那这家伙上哪儿去了呢?听说感冒还挺严重啊!”王鑫远边说边从后视镜里偷看他姐的反应,然而,被毛线逮了个正着:“你这么闲?还有空操心别人的事?公司的活儿是不是……”
王鑫远赶紧打住:“姐,我就随口一问,主要是怕他把感冒传染给书涵!”
“不会的!我消过毒了!”毛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倒让王鑫远没法接了。他想着今儿出师不利啥有用情报都没套着,回去准得儿被老娘收拾,唉!命苦啊!
半晌之后,毛线突然问:“你跟元圆真的再没有过联系?”
王鑫远脸色一变:“没,有吧?”
“没?有?”毛线故意将这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王鑫远一转头就瞥到了他姐脸上的笑意,那叫一个冷啊!
“那她为什么找你?”毛线反问。
“不知道啊!”王鑫远眼神发飘。
毛线就明白了,他一定知道点什么。她没再追问,直到快到家时才随口说了句:“元圆的孩子是不是跟我们书涵差不多大啊?”
“大几个月。”王鑫远随口道。
“男孩女孩?”
“女孩!”
“那不就瞎了吗?500棵枣树没了!”毛线道。
元圆婆家那边有两个儿子,元圆嫁的是老二,这老大也成家了,还生了俩闺女,老大都上学了。元圆嫁过去的时候,老公公就发话了,让俩儿媳加把劲儿,谁先生出儿子来先奖励五百颗冬枣树。俩儿媳妇为了领个头功到处求医问药,最后找到了盐山那一九十多的老头那儿,外头传得可神了,说是生男生女这上,特别有把握,既调男又调女,几副汤药就能搞定。话说回来,去的,一般都是为了生男孩。
“可不是嘛!”
王鑫远说起来也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朋友中不乏有些家境好的,凡是备孕的,都得先去找那老头了,说来也真是邪乎,他认识的那些人里,只要去找那老头开过方子的,还真都生了男孩。
“怎么,老头子不行了?砸手艺了?”毛线继续套话。
“没有。”王鑫远道,“说是元圆跟她嫂子一块儿去的,当时那老头下地挖野草去了,看着不咋利索,脏兮兮的,元圆觉得恶心,那药也没正经吃。应该不赖人家老头子。人她嫂子都生了,男孩。”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地了。
毛线意味深长地看了王鑫远一眼:“你们往来还挺密切的嘛,连这种隐私都交流?王鑫远没看出来你还是妇女之友啊!”
王鑫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主动跳进了他姐的坑里。他赶紧拉住要下车的毛线,求饶道:“姐,我跟你说实话,这些事是元圆前些日子跟我朋友说的。让他转告我的。她还让人约了我两次,我没去!”
这也正是王鑫远心虚的缘故,说没联系吧,元圆那边的情况他都知道,说有联系吧,他还真什么都没做,故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不是正经事儿。他好不容易在家里树立了点正面形象,可不想因为这些破事被一棍子打回原形。
“知道!我弟哪能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呢!”毛线笑道。
王鑫远为这份信任感动坏了,差点儿叩头谢恩,却听得一句:“我弟惜命,怕把自己个作死!”
这一点,毛线心里还是有数的。
王鑫远这人是不成熟,爱犯浑,但是不糊涂,不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相反,他爱憎分明,立场坚定,一旦从心里认定了某个人,就不会轻易背叛。就像当初,他明知道元圆不受待见,还是愿意将她带回家里,让她试着跟家人相处,足以见其诚意。
他和元圆的事,说白了,是元圆自己作坏的。一个人不可能占尽所有的好处,既要了人家的人,又惦着人家的钱,还想把人家当傻子耍。这种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毛线一时感慨良多,嘱咐王鑫远:“元圆的事,你多少还是要给尼雅透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姐,你的意思是……”王鑫远没有说下去,他想不出元圆找尼雅的理由。
他跟尼雅在一起的时候,早就跟元圆分开了,而且是断的一干二净的。跟元圆的那一段,他跟尼雅只是简单交代了下,几乎是一笔带过。王鑫远不喜欢去中伤跟自己曾经很亲密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兄弟,他觉得那是一件非常跌份的事儿。
“有句话叫防君子不防小人,既然小人无底线,那我们不妨先做回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度小人之腹!”毛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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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老母亲的优秀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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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觉得自己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小人、恶人。
当初继父一出事,单凭尚文军突然来吊唁她就认定其有问题;王鑫远被绑的事她又追到尚文军甚至是蓝娥头上;年会上的事,她在已经确定了兰衣泽的情况下,仍然怀疑到了尚玉萍身上;后来刘香云偷窃事发她更是设下圈套挖出尚玉萍。
说白了,她对蓝娥、尚文军夫妇从未有过善意,但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首先要排查的就是跟这几个人有没有干系!她在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些人的心思,且摸得很准。
毛线此时此刻明白了一点,她之所以可以屡战屡胜,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她的内心,跟他们一样,都住了一个恶魔。所以她不曾看到继父待她的真心,不曾……毛线忽然在想,杜云也许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吧。
毛线把书涵送去的时候,见尼雅也在家,有些奇怪:“你这个点还不上班?”
如今,这家医院已经被毛瑾买下了,尼雅的身份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护士了,可她并没有因此怠工,给一位老中医做助手,同时还统筹住院部的工作,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竟比从前还要忙。
“今儿周末。我晚点过去!”尼雅触及后边王鑫远的眼神,直接将目光挪开了。
她这态度,瞬间又让王鑫远想歪了,头天夜里尼雅对他可是百般殷勤说什么自己这个做妻子太过大意,没有顾及他的感受,他在外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没察觉到之类,总之,就是说了很多软话,各种检讨自己。
王鑫远当然不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又将尼雅好一番折腾,此时,他只当尼雅是害臊。这心里顿时有些窃喜,他老婆这个少女心呀,可是要了他的老命了。王鑫远这思路瞬间就劈出去好远。
毛线见尼雅这为难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俩不省心的该不是吵架了?她又仔细扫视了一下俩人的表情,只感觉王鑫远憋了一脸坏笑,尼雅却似乎有苦难言,想着该不会是又要当姑姑了吧。
忽然,她的视线对上了尼雅的,瞧着她迅速跟自己点了下头,看了王鑫远一眼,又往门外撇了下嘴,她就明白了尼雅的确是有话想单独跟她说,正要撵王鑫远出去的时候,毛瑾过来了。
“能走了吗?”她在毛线身上扫了一圈,道,“尼雅,你把她这身皮给扒了,别整得跟要饭的似的!”
“这哪儿像要饭的了?什么审美啊?”毛线照了下镜子,速度脱下羽绒服倒了个个,她这衣服是可以双面穿的,平日里她都穿浅灰的那一面,将紫色的那面穿在里头。
“姐,妈是让你换件大衣!”尼雅也是服了她姐这理解力。
“穿什么大衣!你不知道老太太那边多冷!”毛线一提这事腿都打战。
“现在不都有暖气吗?”尼雅很是不解。
“哼!你不知道……”毛线起了个手势,转向王鑫远,“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王鑫远趁毛线没注意给尼雅抛了个媚眼,直接走人。
“对对!一言难尽!”毛线也紧跟着跑了,留下尼雅一个人捏着手机,坐立不安的。
半晌之后,她突然回过神来,给王鑫远打了电话:“等我一下。”
毛瑾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她今儿穿得非常厚实,长靴配加绒的打底袜,里面是加厚的羊毛裙,外头罩着一件黑色的皮衣,这皮衣从外头看着一般,实际里面全是长羊毛,暖和着呢。
她看着毛线一出门就缩着脖子,恨不得上去踢两脚:“你冻死鬼转的呀!”
“我啥转的你不清楚啊!”这再冷的天,也不耽误毛线跟她老娘拌嘴。
毛瑾抬手正要打她的时候,看着尼雅也出来了,还抱着俩孩子。
“出来干吗!怪冷的!”毛瑾接过墨衍,只当尼雅是带着孩子们出来送他们的。
“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尼雅道,“我和孩子们还没见过姥姥呢!”
这时,王鑫远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了:“妈,就一起去吧。”
“这……”毛瑾有些为难,她倒不是怕别的,就怕让孩子们受了委屈。
“妈,去吧!好不容易人家老太太破天荒地邀请我一回,咱还不得给足了面子呀!”
“那行!”毛瑾说着把孩子递给王鑫远,又拉着尼雅道,“妈先把话说在前头,去了甭管他们说什么,别放在心上啊!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不吃那些个闲气!”
“知道的!”尼雅把书涵递给毛线,道,“妈,你放心好了,我去就是帮你摇旗呐喊,声威助阵的。”
“你当是去打群架啊!”毛瑾觉得好端端的儿媳妇都叫她那疯闺女带偏了,没个正形。
尼雅笑着吐了下舌头,道:“妈,你跟鑫远一辆车,带着墨衍,让书涵跟我和姐一起,顺路去医院看一眼。”
毛线看到尼雅的眼色,点头同意。
“你跟她走?就她那车技!”毛瑾哼了一声,又觉得当着儿媳妇的面,不能太不给闺女面子,赶紧收住,“你跟王鑫远一趟,墨衍跟着你们走。我跟她一辆。”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毛线觉得她妈这脾气简直了,跟她坐一起还不如打车去呢!
“你是没脸坐我的车!”毛瑾非常嫌弃地瞥了毛线一眼,阴阳怪气道,“毛老师,我采访您一下,同样是做儿女的,有人携妻带子把家还,有人孤苦伶仃熬死人,您若碰上这样的儿女,该作何想呢?”
“幸福死吧!”毛线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抱着书涵就钻进后座里了。
带着书涵打车并不是个好主意,旁的不说,安全座椅就是个大问题。毛线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服软时就服软。
“妈!你闺女我已然这样了……您就别那样了!”毛线垮着脸做了个落井下石的动作。
这下,倒让毛瑾有些不好意思了,从后视镜里瞟了她一眼,挑眉道:“彻底吹了?”
“妈!”毛线哭丧着脸,“有你这样的吗?成天等着看你闺女的笑话。”
“那倒不至于!”毛瑾对着后视镜整理了鬓角的头发,又涂了个唇彩,瞥了她一眼,“让妈夸夸你,吹得好!吹得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毛瑾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完全无视镜子里毛线龇牙咧嘴的张狂样儿。
“又来?难不成你也想跟张姨一样,后半生还带着个小的?”毛线知道她妈又要给她上思想教育课了,直接拿了张姨家闺女离婚的事做挡箭牌。
“那又怎么了?我乐意!”毛瑾冲后视镜里的女儿挑了下眉毛,“你生的出来,我就养得起!”
还有一句话,毛瑾没说,她相信她的女儿真到了那个时候也绝对不会把孩子丢给自个儿老妈不管得,她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这一点,毛瑾还是很认同的。每个人最终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多少而已,这一点,即使身为父母也无可替代。
毛瑾对女儿这婚姻问题其实早看开了。
现在这人啊,怎么过得都有,按理来说,只要是女儿能接受的,她也没有理由不接受。可是,若说绝对的不干涉,她也做不到,身为母亲,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忍不住也不得不时时提点着孩子们,不是要叫他们少走弯路,而是要让他们勇往直前。
“结不结婚没关系,谈不谈恋爱也不是多要命的事,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不能因为怕结婚怕离婚怕承担责任怕分手而拒绝谈恋爱甚至回避异性,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啊。因为看破了看透了看到底了索性就不看了。这不是看开了,是懦弱,是拒绝成长,是赤裸裸地反人类啊……”毛瑾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真是不亏她打了那么久的腹稿。
毛线则是一脸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妈哪来的这些歪理,听上去竟然还有几分道理,说得她春心荡漾,恨不得立马找个异性出来为人类的……做点贡献。
毛瑾等了半天,看她没反应,回头推了她一下:“以上!我的观点,如有错误,请指正!”
毛线回神,咂摸下嘴唇道:“优秀!”
“啥?”毛瑾看她的表情,怎么都觉得出口的应该是“好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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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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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毛瑾女士,你非常了不起!优秀!”毛线说着比了个拇指,“我为你骄傲,为你自豪,为你……”
毛瑾本是抻着脖子等着她说到“为你欢呼”时给她一个脑瓜崩的,没想到毛线却极为认真地回了她一句:“妈,你真的很棒!谢谢你!”
这一句,倒让她不自在了。
跟天下大多数父母和孩子一样,毛瑾和毛线母女之间也是不善于用“谢谢”这种客气语表达情感的。她们习惯了这种你来我往你推我挡撒泼打滚式的相处方式,毛线冷不丁这一出手,倒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毛瑾迅速撇开目光,想将注意力集中在车子上,却怎么都打不着火,最后还是毛线下来开车。
“你跟书涵坐后面吧。我来开!”毛线直接钻进驾驶座。她们娘俩的身高差不多,倒也省了调座位。
“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抽风了?”毛瑾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她本来是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跟她理论的呀。这么变成了她的一言堂啊。
毛线开车的时候,那书涵在后面也将后背挺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一动不动的。
“放松点!”毛瑾伸手扶了下书涵的后背,笑道,“你姑姑好歹也是个老司机了。不至于的啊!”
“没事,不用管他。”毛线搭话:“习惯了。”
看这一大一小俩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的,毛瑾这满肚子的话,就咽了回去,索性合眼假寐。
尼雅那边就没这么省心了。
墨衍本一出门就兴奋,两只小手托着安全座椅,小屁股一颠一颠的往前探着身子,不时还跟尼雅哦哦啊啊地说上几句,哈喇子流了一脖子。尼雅被她整的手忙脚乱的,忍不住发牢骚:“伺候你一个抵得上十个病人!”
“瞎说!”王鑫远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拿我闺女跟谁比呢!”
尼雅说完也有点后悔,这比方打的,确实不妥。故而老实地窝在后座上,不再接话。
“座位后边,有一次性拖鞋。换上。”王鑫远吩咐道。
尼雅一大早就收拾妥当了,却磨磨蹭蹭不肯出门,起先他还以为是要让他送着去上班呢,没承想人家是主动留下来要陪他走亲戚呢!王鑫远心里这个美滋滋呀,故而这殷勤献得格外明显。
“要很久吗?”尼雅随口问道。
“一个多小时吧!”
“哦!”尼雅迷糊应了一声,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儿,直接将大衣反过来,将自己和墨衍罩住了。
王鑫远则将音乐声关小。
一路上,王鑫远在前面压车,毛线在后头跟着,姐俩开得可以说是相当平稳了。
毛瑾和尼雅婆媳俩则是半睡未睡的状态,有俩小不点跟着,实在是没心思睡啊。
到地后,娘几个相互看了一眼,整理了仪容之后,毛瑾又嘱咐了王鑫远和尼雅几句:“不管旁人怎么说,你们就当没听见,知道吧?”
“知道!”王鑫远托着他妈的肩膀笑道,“我俩一个装聋一个作哑。”
“还有啊!什么事都别应!看我眼色行事!”毛瑾道。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旁人兴许不了解内情,她怎么会不知道。不是有事相求,她老娘是绝对不会喊王鑫远登门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她有十二分的理由相信,今儿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知道了。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尼雅帮婆婆将耳旁的头发别好,又去车里抱了墨衍出来。
一家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回了毛瑾的老娘家。
毛瑾走在最前面,中间毛线和尼雅一人抱着一个娃娃,王鑫远则拎着大包小包跟着后头,倒真有几分走亲戚的派头了。
这日是冬日里少有的大晴天,天空是瓦蓝瓦蓝的,太阳是铮亮铮亮的,大风是呼嗷呼嗷的,干净、无霾、清爽。
毛线姥姥家这边的房子重新做了外墙处理,空气里还残留着油漆的味道。毛线下意识地将书涵的头扣在肩头,墨衍那边则紧着小鼻子像小狗一样左一下右一下地嗅着,很是招摇。
毛瑾回头解释道:“听你姨说,是上面统一组织的,家家户户都给重新刷了墙面,楼顶也做了防水处理,有些还换了窗户呢!不花钱的。”
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眼里明显有了亮光。
毛瑾不管去了哪里,这骨子里还是典型的农民意识,说到占公家便宜这种好事,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哦!”毛线和尼雅同时点头,她头一次发现“面子”工程也不是不可取吧,管它给谁长脸了,最后老百姓能受益就是了。
路面也重新铺过了,风从水泥地上卷过,片叶不留,很是干爽。
“妈,这里算乡下,还是城里啊?”尼雅问道。
“当然是乡下。”王鑫远插嘴道,“或者叫城乡结合部。”
“我看未必!”毛线不同意这种看法,这几年发展势头很猛,很多村子都已经被批量买下做产业园了,说起来也不过三五年的事。如今大城市人口压力大,资源紧张,扩张是必然的,再说难听点,从前是农村包围城市,如今是城市吞并农村啊!
“现如今,哪里还分的出城里乡下啊!”毛瑾笑着打断孩子们的争执:“就说咱们家的位置,也不是在中心城区,可是吃穿住行用不也一样没耽误么!反倒没有市中心那么闹腾,挤得慌。如今这北京人都到武清来买房子了……”
“是呀!到时候就不是城里乡下的区分,是北京人还是天津人了。”尼雅笑道。
她打小就跟着父母在天津长大,亲属却远在新疆,身边没有几个亲人,故而有种特别的“老家情怀”,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格外亲切。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家毛线姥姥了。很意外的是,这次毛线的小舅舅妈都在门口迎着了,那叫一个热情呀!
毛瑾没有被这过分的热络所蛊惑,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家常。
尼雅那边却被小舅妈春桃那一张巧嘴忽悠地有点找不着北了,那家伙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完全是被人抬进大门的。
毛线姥姥家还是传统的平房,有好几间连在一起的那种。
“姐,进哪一屋?”尼雅悄悄地怼了下毛线的胳膊。
“跟着走就是了。”毛线余光瞥到她小舅妈那眼珠子四处撒光,就觉得此行必有蹊跷。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毛瑾一把掀起门帘子直接进去了。尼雅正要跟上,被毛线拉住了,这就慢了半拍。
果然,不出半秒,就听得有什么东西咣当一下砸在了门上,紧接着有老太太的怒吼:“你回来干甚?你还知道你有妈啊……”
“姐!”尼雅吓了一跳,“我们要不要进去?”
她的意思是,进去帮婆婆说说话或者护着点什么的,听那动静,那位“姥姥”脾性不小啊!
“进去干吗?挨呲儿没够啊!”毛线白了她一眼,直接抱着书涵去了院墙下的凳子上坐着。
“姐……”王鑫远瞥了眼赶进去“帮腔”的小舅和小舅妈,他这手上还拎着礼呢,总不好放院里吧。
“你妈跟她妈打架,你帮谁?”毛线摇头,扫了眼对面的长凳,“搁那儿!放心吧,人不会让你拿回去的。这家人属貔貅,只进不出!”
尼雅和王鑫远面面相觑,却也只好挨着毛线坐下。
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都这季节了,竟还有几颗橘红色的果子挂在枝头,干是干了点,却也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那样醒目的红,竟也温暖了这萧瑟清瘦的冬日。
墨衍眼尖,早早地看到了那枝头的果子,嘴里嘟嘟囔囔地叫着“果”,还不时伸出手去,身子跟着一探一探的。
王鑫远索性让她闺女骑着脖子,踮脚去勾。那柿子树是不大点,却也不是王鑫远踮个脚抻个脖子就能勾着的。他就是想让孩子活动一下,怕她在外头时间长了冻着。
“你去不去?”毛线将书涵抱起,问他。
书涵依旧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少爷懒,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屁股这个沉呀!”毛线举起书涵,将他的两只小手放在自己脖子窝里暖了下。
王鑫远回头瞥见这一幕,直接把书涵也抱过去了。左右手各抱一个:“来,你们哥俩比试一下,看谁厉害!”
这边,尼雅好不容易逮住跟姐姐独处的机会,正准备告诉她元圆约她的事时,只见毛线用眼神示意她快往后看。
尼雅这一回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翻下去了!王鑫远那个没良心的竟然将儿子书涵夹在了腋下,还一晃一晃地作势要让他去撞树干,吓得书涵吱哇乱叫,那墨衍却在王鑫远怀里笑得前仰后合。
尼雅看着儿子腰间露出的那一截小白肉,又疼又气,四下里扫了一圈,操起门口的扫帚就冲过去了。
毛线则跷起了二郎腿,摆起了看戏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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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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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我教儿子撞钟呢!”王鑫远流了满头的汗,并没有注意到尼雅手里的扫帚,“你看,可有意思了!”
“王鑫远!”尼雅直接靠在树干上,一把将书涵夺过来,将他的衣服重新扥好。
王鑫远这会儿才觉出尼雅的怒意,赶紧解释道:“不冷,这一动起来,就暖和了。”
这话听起来……
尼雅不由地想歪了,直到书涵的小手探进她脖窝里,才惊觉自己中了王鑫远的毒,不该当着孩子的面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故而板起了脸:“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媳妇!我接受且只能接受一种收拾!”王鑫远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尼雅这脸瞬间就红到耳朵根了。
好在这时,毛瑾出来了。
“打道回府?”毛线凑上去围着她妈转了一圈,打趣道,“还成!我姥下手有分寸,没缺胳膊没断腿儿!”
毛瑾在屋里确实挨了她老娘好几下捶打,好在她穿得厚实,老太太又有事相求,并没有下死手,倒也成全了她这个老母亲的薄面,这要是当着儿孙的面,再甩她一个大嘴巴,毛瑾还真有点下不了台了。
毛瑾正要嘱咐什么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掀起了门帘子,冲着王鑫远嚷嚷:“来了也不进来,等着我一老太太出来给你掀门帘子啊!”
“姥!”毛线率先上前,“是我没让进!您老火气那么大,我怕嘣着人啊!”
“哼,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老太太吧嗒一下扔下帘子进去了。
几个小辈当中,毛线是最丑的,却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故而这老太太对毛线感情倒也有几分特殊:喜欢是有的,亲热却谈不上。
好在毛线这丫头是个没皮没脸的,又是个书呆子,对这些人情冷暖的事,并不在意。这一点,倒是少不了麻烦,不像她的那些孙儿孙女们,总得惦着给这个少了给那个多了。毛线向来不会跟那些孩子们争宠,她就是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高兴时喊她一声听个乐,恼了拉过来揍一顿也没什么关系,她就是那样不争不抢不声不响不温不火不计不较的性子。
“寡淡、且没有人味儿!跟她妈一个样儿!”
老太太早早地就对毛线下了这样的定义。故而,这些年,走动是有的,亲热却谈不上。毛线不屑于巴结她,她也不稀得讨好她,只是在她跟毛瑾闹得实在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喊毛线出面调停,偶尔也传个话什么的。
“姥,你这屋还不错,挺亮堂呀!”毛线率先进来,同时将门帘子彻底掀起,依次介绍进来的王鑫远尼雅等人,“姥,我郑重给您老人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弟,王鑫远;这是我弟妹,尼雅;这怀里抱着的是我的侄子侄女,一个叫书涵,一个叫墨衍。”
毛线说着看了一眼她妈,笑道:“这是您亲闺女,我就不介绍了啊。你俩比我熟。”
老太太哼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王鑫远和尼雅对了个眼,齐齐站定,喊了声:“姥姥好。”
老太太慢腾腾地撩了一下眼皮,视线落在王鑫远垂落在两侧的手臂上,空空如也,又把头撇过去了。
毛线悄悄对王鑫远使了个眼色。
王鑫远会意,直接将孩子们放到炕上,招呼了毛线小舅一声:“舅,帮我们一块儿拿东西进来!”
书涵有些认生,一下地就嗖嗖地往毛瑾身边爬,墨衍倒是喜欢热闹,眼珠子乱转,四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最后似乎对一头银发的老太太有了兴趣,往前爬了两下,双手撑着坑面,嘴巴对着老太太哦哦地喊着,小屁股跟着一挺一挺的。
“妈,孩子喜欢你,跟你打招呼呢!”毛瑾将书涵也抱过来,领着他俩跟老太太打招呼,“墨衍、书涵,这是奶奶的妈妈,也就是你们的太姥姥。”
“我可当不起!没那福气!”老太太哼了一声,双臂抱在胸前仍是没个好脸。
毛瑾倒也不生气,赔笑道:“妈,你说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解气啊?再说,我到底犯啥事了,值当你生这么大的气?”
老太太仍是冷着脸,不看她。
毛瑾脱了鞋,爬上炕,将一对孙儿抱在怀里,凑近老太太,道:“妈,我也跟你一样,有儿有孙的人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点好脸成不?”
“你们出门,倒是大的小的,一嘟噜都来了。我呢?”老太太黑着脸道,“我这是孤儿寡母呀!”
毛瑾不接话,等着她往下说。
娘俩就这么硬撑了几分钟,直到王鑫远和他小舅抱着几个大箱子进来了,毛线和尼雅在后头也拎了好几个兜子,老太太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毛瑾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这老太太!她多会儿回娘家空过手啊,哪次不是大包小包吃的用的都给备齐了。
几个人前前后后搬了三趟,才把东西都给搬回来了。老太太的眼睛微眯着,余光从各个包装袋上扫过去,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这些东西的价格。
她到底是上了年纪,故而心算的时候,嘴巴也忍不住跟着动,毛瑾也不点破,只顾逗着两个孩子。
王鑫远在帮着小舅收拾那些需要进冰箱冷冻的东西,毛线则去了另一屋,问她小舅妈中午几个人,她去订饭。
没想到小舅妈春桃一改常态,笑道:“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外边干啥?”
说罢,她将毛线推出厨房,出来跟毛瑾打招呼:“姐,今儿中午咱吃捞面条啊!老娘说你好那一口。”
“春桃,不用那么麻烦,让毛线去订饭吧,咱们说会儿话。”毛瑾笑道。
“姐,不麻烦,你这回娘家怎么能不在家里吃呢?我早早就和好面了,你们在外头陪老太太说会儿话,我这很快就好。”
她系着围裙,袖子撸到胳膊肘上,手臂和身上都沾了面粉,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抬手去拭擦额头,露出一脸的贤良淑德。
尼雅忍不住感叹:“小舅妈可真能干啊!”
“那是!你以后得以小舅妈为榜样!让我这个大姑子也享点福!”毛线大声说道。转身回了她一个笑脸,用唇语道:能装!
尼雅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住了,她怎么有种掉进狐狸窝里的感觉呢!
一直没开口的老太太这时却接过了话头,说起了毛线小舅一家的好来。话里话外的,这些年自己能活下来,全仰仗她这孝顺又懂事的小儿子小儿媳了。
甭看老太太上了年纪,耳不聋眼不花的,说话中气十足,有条有理,就连尼雅这样的外人都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明面上是在捧儿子,实际上是在打闺女的脸。
尼雅有些为难地看向婆婆,她很后悔刚刚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引发了“姥姥”这番牢骚,婆婆明明嘱咐她不要多言的……
毛瑾笑而不语,默默地听着老娘发牢骚,同时不动声色地给了尼雅一个眼神,她知道这出戏才刚刚开始,且有得唱呢。
中间,老太太咳嗽了一声,尼雅趁机插嘴,指挥王鑫远去车上将她的医药箱拿回来,说要帮姥姥检查一下身体。
毛瑾也觉得是件好事,就在一旁劝说:“妈,我们家尼雅在医院工作,让她帮您简单做下检查。”
“看来你跟我一样,也是享了儿媳妇的福了?”老太太说着瞥了毛线一眼,“那个,还没下家吗?”
这话说得,丝毫没有歧义,她就是瞧不上毛线,而且毫不避讳。
尼雅猛然抬头看了这老太太一眼,她突然发现这老太太不只刁,还毒!简直不可理喻!
她下意识地看毛线,却发现她这大姑姐竟跟个没事人一样,好似人家说的事完全跟她不搭干!
毛瑾这边却有些听不下去了!什么这个那个的,她女儿有名有姓的,有别人嫌弃的份,还有自个儿亲姥姥嫌弃的份么!长得丑怎么了?那不随根么!再说,她也没觉得她家姑娘丑到哪儿去,不缺鼻子不少眼的,比大街上那些整的连自个儿爹妈都不认识的姑娘,看着顺眼多了!好歹我们这是纯天然零添加无公害的,贵着呢!
“我们家毛线也找了个男朋友,正谈着呢!”毛瑾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却比之前提高了几分。
毛线暗暗瞟了她妈一样,想不到关键时候她老娘还挺仗义的嘛!她本以为她老妈会跟她姥倒豆子似的数落她那些不光彩的感情史呢!她还想着这次丢人要丢到姥姥家了,哪承想,毛女士来了这么一手,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毛线有些受宠若惊。
“男朋友谈了一大把,没一个能成呢!”老太太这是扎扎实实地往毛线身上搞了一把盐啊!
尼雅正要开口替姐姐说两句,被婆婆一个眼神止住了。
“这倒是!”毛瑾将墨衍抱在怀里,抓着她的两只小手拍打着,笑道,“不过我们家姑娘有一点好,学问多,出息呀!她很努力,又有份不错的工作,有钱有闲的,用不着为了生活随便把自个儿打发了。她呀,就是到了我这个岁数,也还能读书写字讲课发表论文,不愁养不活自己!更不用指着谁来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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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被亲娘插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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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毛瑾将墨衍举起,让她立在自个儿腿上,笑道:“我们家墨衍长大了也要向姑姑学习,做一个有学问,有能力的人呀!”
毛线看着她娘俩一唱一和的为自己说话,心里是很感动的,尼雅还好,她一向厚道。她老娘可是刚刚来的路上才给她上过课啊!这态度,这转变,的确让她受宠若惊啊!毛线这一感动就上眼,看向尼雅和她妈的眼神格外黏糊,都要滴出水来了。
这时,王鑫远也拿药箱回来了。尼雅趁机接过,笑道:“那是,我们家墨衍最像姑姑了!”
婆媳俩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毛瑾更是在尼雅手上轻轻按了下,尼雅懂得,这是叫她少安毋躁。
老太太看着尼雅过来,也转了话题:“这姑娘生得真好!”
“谢姥姥夸奖,我全身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是我们家的颜值担当!”尼雅笑着戴上听诊器,又将老太太的衣服撩起。
这一层一层的足足穿了八九层,怪不得人家不觉得冷呢!尼雅很是无奈,不过老人家脾气都倔,再说这种关系,自然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检查的过程中,老太太倒是老实了不少,没怎么说话,许是被尼雅的专业给唬住了。
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鼻炎,天气不好的时候,犯得重一些。尤其要注意的一点是,血压偏高。
“姥,您平常得少吃点重口的东西,少甜少油少酱的。”尼雅嘱咐道。
“那还活个什么劲儿!”老太太刚刚是有些紧张,这会儿反过劲儿来了,又恢复了真性情,态度依旧——不善。
尼雅一愣。
这老太太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她真感觉自己这一招纯属多余,这要不是王鑫远再三嘱咐,她才不会露这个脸呢!不稀罕!
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捏了下她的手,道:“孩子,你也甭嫌我不领你的情,我知道你是谁啊?”
这下,又插了毛瑾一刀。
当初,老王走了没多久,王鑫远和尼雅的事就定下了,那个时候,家里外头都不顺当,都没心思操办孩子们的婚事,故而连个婚礼都没有,双方至亲一起吃了个饭,就把尼雅娶进门了。这事办得的确简陋,是毛瑾的一块心病。
这两年,家里的事一茬接一茬,原本她是想让两个孩子补个婚礼的,可是尼雅后来又接手了医院,孩子们忙的脚不着地的,她也就没张罗这事了。可是凭良心讲,家里谁也没亏待过尼雅,不管是怀孕还是生孩子坐月子,那尼雅都是闺女的待遇,全家都是当宝一样宠着的。不过说到底,谁心里不希望被家人认可,没有正式地将尼雅介绍给亲戚朋友,这事办得的确欠妥,她没话可说。
她正晃神的工夫,毛线一个箭步跳上了炕,直奔老太太身后。
“你要干吗?”老太太冷不丁给她吓一跳,这声音也变了,很是尖锐。
“姥!看清楚啊了!”毛线半跪着将她姥托起一点,“这个,头发花白,长得跟您有点像的,叫毛瑾,是我亲妈,您亲闺女。”
“我知道啊!”老太太不耐烦地应道。她想推开毛线,却发现两边的膀子都被她架住了。
“那个!对,就是那男的!叫王鑫远!是王德胜的亲儿子,王德胜是谁,您知道吗?”毛线说着看了她姥一眼,“就是每年不管多晚都要给您老送年货的人。当然,这两年没能,但是他儿子接班了。”
说罢,毛线指了下地上那些没收起的东西,道:“就这些,您往年没有见他,不是他没来,而是你们只接了东西,没接人啊!”
毛线笑着冲王鑫远招了下手,道:“姥,正式介绍一下,他叫王鑫远,我弟弟,您亲自打电话给我叫他来吃饭的,记得吧?”
“记得!记得!我又没老糊涂!”老太太趁她松懈的工夫,往旁边一使劲,她本想着闪毛线一下子的,没想到人家早就松手了,倒让她白用了一下力,心里愤愤道:这读书人就是狡猾啊!
“是啊!你姥一点都不糊涂!心里跟明镜似的!”毛瑾笑着将墨衍递给尼雅,道,“这人也看了。你姥身体也挺好的,咱就回吧!”
说罢,起身要下坑,王鑫远则迅速猫腰给他妈拎了鞋过来。
“走什么走!饭都不吃一口!”老太太斜睨了女儿一眼,这眼神不像是要留饭,像是要吃人。
尼雅暗暗捏了一把汗,心想这次总算是来对了。若是没有他们几个助阵,婆婆还不知道得被这“姥姥”欺负成啥样呢!她早就听王鑫远说过,婆婆在娘家不受待见。说是上面有大姨,下面有小姨、小舅,婆婆夹在中间,很尴尬,尤其容易被人忽视,但她想着到底是亲生的,再不待见能差到哪儿去!现在看来,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如今,尼雅再想起刚进门是小舅妈那副过分热情的嘴脸,就觉得腻得慌。她是一下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早就想走了。故而尼雅二话没说,拎着俩孩子就要下炕。
这时,却瞥见婆婆又坐下了,她也跟着坐回去。
“那谢谢老娘赏我一家大小一顿饭!”毛瑾盘腿而坐。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刚刚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虚晃了一枪而已。这是给她警告呢!
“心眼子都叫她给长去了!”老太太心里骂着,嘴上倒是没再说什么。她还真怕这二百五的闺女说走就走了。她这正经事一件没说呢,若是这时候走了,她倒不好交差了,故而冲那屋喊了一声:“饭好了没?”
毛线小舅在里屋应了一声:“马上好,等毛一丁回来了马上开饭。”
“毛一丁,他也回来?”王鑫远眸色一亮,总算有个同龄人可以说会儿话了。
他跟毛线小舅完全不熟,没什么好说的,更不好扎在女人堆里说话,孩子们也在炕上玩,他一个人就得不停地找事做捱时间,很烦的。毛一丁跟王鑫远差不多大,小时候也一起玩过,倒也不算陌生。
“这不听说你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老太太扫了王鑫远一眼,显然对他这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谢谢姥!”王鑫远突然被接了话,有些不知所措。正赶上尼雅要给孩子们温奶,他就过去帮忙了。
毛线怕她俩找不着道也特意去了另一个房间,那里有饮水机。
“这房子倒是挺大的,小舅他们平常跟姥姥一块儿住吗?”尼雅问道。
“想得美!”毛线哼了一声。
尼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拢了下外套道:“姐 ,这里可真冷啊!我看姥姥都穿了好几层衣服呢!”
“她自找的!”毛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啊?”尼雅愣了一下,正要问下去,看着王鑫远冲她摇了下头,就闭嘴了。
“回头跟你说!”毛线说着看了他俩一眼,“一会儿毛一丁回来……”
“我俩自动把嘴巴关上,绝对不瞎接话!”尼雅主动接了过去,这话她都听了一路了,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王鑫远也在一旁笑着附和,俩人活脱脱一对哼哈二将!
“另外,亲情提示:珍爱生活,远离小舅妈!”毛线伸手在尼雅腰上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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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放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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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姐!”尼雅吃痛,忍不住求饶。
“让你长点记性!”毛线拍了下手,学着小舅妈的样儿拧着屁股走了。
当然,她瘦身之后,不只胸脯,屁股也大大缩水了,怎么扭都妖娆不起来!跟她小舅妈,没法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尼雅被她那样逗坏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
王鑫远则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听咱姐的,都是经验之谈。”
他顾及面子,没直说都是血淋淋的教训,春桃小舅妈绝对是可以笑着捅刀子的人,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三人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毛一丁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孩,看样子也就十六五岁,打扮嘛……像动画片里走出来二次元少女:两个侧梳的马尾辫,配上微卷的刘海,一张抹得煞白的脸上突出两颗硕大美瞳,外敷一层厚厚的假睫毛,加上那咬唇妆,上身穿着一件蓝白水手服衬衫,胸口贴了个大大的红蝴蝶结,下身搭了条孙悟空同款齐臀小短裙,再往下是一白色的中筒袜,收口处有两条蓝道道,紧紧地箍在大腿上。
尼雅倒吸一口冷气,捏着毛线的手道:“姐,墨衍长大要敢穿成这样,你帮我打死她!”
“你自己怎么不打?”毛线翻了个白眼。
“亲生的,我下不去手!”尼雅趁着人还没走近,直接回屋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毛线对他这不争气的表弟也没好感,跟着尼雅一起回屋了。
“表……王鑫远!”毛一丁看到毛线也很怵头,故意磨蹭了几步,正要打招呼的时候,看着毛线进屋了,故而改了口风。
“回来了!”王鑫远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二人相跟着进屋了。倒也没在意那二次元少女,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当那是个人。
毛一丁一进屋就脱了外套,要跟王鑫远比个子:“王鑫远,你是不是缩水了啊!”
“你才缩水了!”王鑫远也不客气,将外套一脱,挨着他靠墙壁站定。
“俩傻孩子!感情还是那么好!”老太太突然变得活泛起来,冲毛一丁招招手,“感情再好也不能直呼其名了,这鑫远都成家了,以后要叫表哥!过来,见过你表嫂!”
这画风急转,尼雅一时承受不住,直愣愣地跳下了炕。
说话的工夫,小舅妈春桃也出来了,直接摆了下手,道:“老娘,您又老土了,如今不兴叫表字,显得生分,我看就直接叫大哥,嫂子吧!”
尼雅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二次元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小舅妈身边去了,她只好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尼雅本就生的漂亮,来这一受冻,脸颊上生了两坨红晕,倒像是涂了脂粉,更显得美艳动人,毛一丁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毛瑾看在眼里,这脸又冷了几分,心里暗骂她那没出息的兄弟不懂得教养孩子。
尼雅则抱了墨衍往婆婆那边靠去,她实在是不想让墨衍瞧见那二次元少女,太辣眼睛了。
马上,她又想到一会儿在饭桌上也少不了要见面的,当即决定抱俩孩子去车里。
“妈,书涵吃饱又犯困了。我抱他俩去车上睡一会儿吧,这屋里有点冷。”
书涵平日里这看谁都不待见的懒样儿,在外人看来还真像瞌睡了。
毛瑾正要点头,就见弟妹春桃端了一摞碗筷出来了。
她冲尼雅摇了下头:“你舅妈已经做好饭了。吃完咱就回去,让孩子坚持一会儿,玩会儿。”
“好。”尼雅悄悄给婆婆递了个眼神,抱着书涵下地活动了。
王鑫远则随口问了句:“这里没有暖气吗?怎么这么冷。”
“碳贵!”老太太叹了口气,她的嗓音极具煽动性,听者无人不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老太太。
王鑫远这脸上就挂不住了,当即披了外套,要出去打电话,被毛瑾一个眼神刹住。
她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看着她老娘和兄弟联手演戏。
老太太看了女儿一眼,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耐烦,很快,又被一层哀怨的情绪所覆盖,她开始念叨这一年的花销之类的。
毛线小舅正在支饭桌,听得老太太这一番话,也感叹道:“老娘啊,都怪儿子没本事,让您老受罪了!”
尼雅脑子一热差点儿说出让“姥姥”去家里过冬的想法,反正家里房子很大,不差一间屋子,更不怕添一副筷子!
好在,尼雅这脑子热是热了点,可毕竟还不影响运转,她有分寸,她知道这话即使要说也不该出自她的口中,否则就是真正将婆婆置于了一个不孝的处境。亲闺女还不如一个继子的儿媳妇,这让别人如何看待婆婆?
“婆婆一向良善,绝不是这种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内情!”
尼雅下意识地看向婆婆,这一瞅不要紧,正好对上了老太太一双精亮的眸子,同时余光瞥见了一旁的目光,尼雅一转头,跟小舅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当即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尼雅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人家这是在给她们设套呀,而她跟王鑫远差一点就跳进去了。
尼雅再去看毛线,发现她脸色如常,眼睛只专注于桌上的菜码,她这时想起婆婆和大姑姐的嘱咐……
“看来不只要装聋作哑,还得当瞎子啊!”
尼雅再看屋里的人,突然有点明白了婆婆不想带她过来的原因。他们都在戴着面具表演,不曾表露半分真心。尼雅瞥了眼那个对镜自我欣赏的二次元美少女,突然觉得心好累,她再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了。
好不容易开饭了,本以为能安安静静地吃顿饭走人,没想到饭桌上的气氛异常活跃。
饭桌是长方形的,老太太坐在北边,左手过去依次是:小舅虎子、小舅妈春桃、毛一丁;右手这边依次是:毛线、尼雅、毛瑾;正对的南面是王鑫远。那个特立独行的二次元少女原本是在小舅妈和毛一丁中间的,又被老太太叫到了她身边,很受宠的样子。
老太太许是见着亲孙子回来心里头高兴,这话也多起来了。问这个问那个的,一扫之前的尖酸刻薄,俨然一位亲切和蔼的老太太。尼雅听得心惊肉跳,着实佩服这“姥姥”的演技,变脸都不用上妆。
毛瑾娘俩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多嘴,不主动发问。王鑫远和尼雅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故而这饭桌上的热闹,都是人家那边的。
这面是叫手擀面,却是从外头买的那种机器切得,并不是手工擀的,尼雅第一口就吃出来了,她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眼小舅妈。老实说,这么多人吃饭,直接从外边买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买的就是买的,擀的就是擀的,都是一家人,干吗要整这一出啊?装模作样地糊弄谁呢?
毛线看出她走神了,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下,嘴角翘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见怪不怪。
尼雅心中再次感叹,这小舅妈的道行的确了得。
中间,毛一丁拿了一些啤酒出来:“哥,咱俩走一个!”
他之前特意买了点酱货回来,不配点酒实在可惜。
“我不能喝,一会儿要开车回去。”王鑫远委婉拒绝。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不会再说什么了。
毛一丁这个二百五却来劲儿了:“哥,这么些年了,你咋还这么怂!这又不是市区,没人查酒驾!”
毛瑾瞥了他一眼,问:“那你去年是怎么进去的?”
毛一丁当即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当初那次进去,他可是被拘了好几天呢,到现在也没搞到驾驶证呢!一提这事他就烦。
“姑……又揭我短,这不是见着我哥,高兴么!”毛一丁还指着隔三岔五从他姑哪里捞点油水呢,倒也不敢真的顶撞毛瑾。
一直和颜悦色的小舅妈春桃却突然垮了脸,数落起了儿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书不好好读,班不正经上!成天跟个混子似的!能有什么出息!出门就知道给你姑丢人……”
这话说的!儿子不争气丢的不是父母的脸吗?尼雅很是狐疑,下意识地看向了婆婆,这一看不打紧,她发现姥姥、小舅、小舅妈几个人都在看着婆婆!
尼雅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小舅妈的声音变了,带着明显的哭腔,餐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很诡异。
半晌之后,老太太开了口:“行了!别念叨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那是她亲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尼雅瞬间就清醒了,她知道,“姥姥”要放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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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我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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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没有失望。
“那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姨姨亲萝卜根,姑姑亲辈辈亲!你看毛线跟鑫远的孩子那个亲劲儿,说是自己的孩子都不为过吧!”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毛瑾。
毛线心里咯噔一下,不着痕迹地跟尼雅对了个眼,她千算万算怎么就漏了这一招啊!
“这毛一丁跟书涵能比吗?书涵本就是给姐姐当儿子养的呀!”尼雅心里暗暗后悔不该任性,坚持要带着孩子们来看这位“姥姥”!她估计是上辈子没见过姥姥才这么上赶着认亲的吧!这叫什么事啊!
“坏了!这不是要硬把毛一丁塞进公司里去吧!”
尼雅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就灌进去一瓢凉水,清透极了。她心里清楚,婆婆这次是遇上了大麻烦!若是应了“姥姥”,把毛一丁放去公司,鑫远两个姑姑那边自然也会使出同样的招数,那公司可就要大乱了。若是不应,这“姥姥”已然为婆婆筑起了一座高台,怕是没那么容易下来。尼雅这心里慌张,忍不住再次瞄过去,却见她家这位婆婆大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呢,一根一根地挑着吃,还真当是什么人间美味呢!
毛线的余光瞥见尼雅坐立不安的样子,伸腿轻轻点了下尼雅的脚面。
尼雅抬眸,看着毛线正低头扒着面条,那动作,跟她婆婆简直神同步,她这心里莫名就安稳了许多,也跟着低头,把脑袋埋在了面碗了。
然而,这放松不过片刻。
“鑫远啊!你就看着给你表弟在公司里谋个差事吧,给他随便弄个项目经理之类的当当,在你身边跑跑腿啥的!”老太太嘴巴一扁,下眼角就勾上去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王鑫远,等他回应。
尼雅这脸顿时就白了,她的关注点一直在婆婆身上,想着如何帮婆婆解围,没想到这“姥姥”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王鑫远,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鑫远突然被点名,慌张是有的,却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只要能将矛盾从他妈身上转移,别的都好说。
不就是一份差事吗?他还不信毛一丁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呢!
王鑫远放下筷子,又抽了张纸巾抹了嘴巴,这才看向毛一丁:“项目经理要……”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要学历,我知道!”老太太成功将王鑫远的视线拽回到自己身上,瞥了眼毛线道,“你给他弄一个,你不是什么大学老师吗!搞个毕业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啊?”
毛线还没来得及反应,小舅妈春桃就按捺不住了:“对对对!线线如今混得那么好,办这点事肯定不在话下。舅妈也托你点事,这悠悠今年高二了,就想读你们学校,你顺便给办一下!”
说罢,拉了一下那小姑娘:“什么专业来着,跟姐姐说一下!”
“动漫!”那位二次元美少女脆生生地应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小女孩,娇气十足。
“顺便?”毛线一激动,半截面条直接吸进嗓子眼里了,咳得面红耳赤,她就知道这小舅妈的面不是那么好吃的!
“对,动漫!”小舅妈春桃殷勤地给毛线递了一杯水过去,“来,喝点水顺顺!”
“不用!”毛线也是服了她这打岔的本事,她身子往后一仰,直接避开了。
小舅妈那手臂就顿在半空中了,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比较尴尬,可小舅妈不是一般人,她手肘一拐,那杯子就到嘴边了,尝了一口,笑道:“确实有点烫。”
毛线实在不想看她自导自演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扯过纸巾抹了下嘴巴,一脸严肃地拒绝:“小舅妈,这事,我明着告诉您:没门儿。我没那么大本事,也做不了这种事。学校是什么地方?教书育人的,不是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想进好大学,唯一的途径就是好好读书!”
毛线说着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道:“我们当地的孩子考当地的大学要比其他城市的学生容易得多,只要把这心思稍微用着学习上,考个一般的大学不是难事。这事,甭说是您侄女了,就是我亲侄女,墨衍将来上学,她也得凭自己的本事上!”
毛线一直认为高考是迄今为止最为公平的一项考试制度,对一些落后的地区而言,可以说是很多人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这也是为什么每年都有很多人抨击应试教育,高考却一直存在的原因。因为要给那些没有条件没有资源没有背景的人留一个机会呀!这个社会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做到相对公平已然不易。而保护弱者才能彰显公平的最大意义。
“哟!到底是大学老师啊!这就上纲上线啦!”小舅妈春桃仍是面中带笑,不急不恼的样子,她托着侄女悠悠的手,捏了捏,冲老太太笑道:“老娘,悠悠是我侄女,说到底,她也不姓毛,考不上好的大学也没什么关系,仗着我们还有几分姿色,找个不错的人家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就变了强调:“可一丁就不同了,他姓毛,是您亲孙子啊!老娘!”
最后这一声老娘叫的,颇为动情。
毛线也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过于激动了。但是,她并不后悔,这种事上,就得明明白白表明立场,没有什么可含糊的!
这饭吃到这份上,谁也不能再装傻了。
王鑫远正要开口,瞥见他妈放下了筷子,眼神一动,就没言声了。然而坐在正对面的老太太却将他脸上那点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她眼睛半眯着,筷子半举在手里,指指点点,左右扫了一圈道:“她那边是公家的事,不好办!公司这边,你能做主吧?鑫远?”
王鑫远正要说什么,听得他妈一声咳嗽,下意识地收住了。
“妈,别难为鑫远。您直接问我就好!我们家里头的事,不论大小,我都能做主。”毛瑾将剩下的半碗面往桌子里面推了下,又用纸巾擦了下桌面,看了眼毛一丁,道,“你可能吃苦?”
“能!”毛一丁条件反射一般应道。
他是这里面心思最单纯的一个了,原本他是没什么心思去他二姑眼皮子底下干活的,那不得被管得死死的呀!所以对这事他起先并没有什么兴趣!可他妈说,老太太会想办法说服二姑,先把他放进去看着工程那一块,回来再把大姑家懂会计的大表姐招过去做事,这样他就有能力制衡王鑫远了,将来的公司也就是他说了算了。
毛一丁仔细合计了一下,用两三年的时间换几十年的清闲,还是很划算的。他自己管钱,总好过找二姑要钱吧,以前还比较痛快,打他毕业了,这二姑就不好说话了。一分钱没落着不说,回回还得挨一顿臭骂,故而这两年,毛一丁都是尽量躲着他二姑了,连拜年都是被他妈拧着去的!
“好!你收拾东西,下午就跟我去工地!”毛线沉声道。
毛一丁没想到二姑这么痛快,正高兴着呢,突然想到王鑫远在工地上差点儿被人整死的事,这脸就白了:“姑,不是去公司吗?”
“公司里待着的都是管理层!工人都在工地上!各就各位!”毛瑾直言不讳,一脸平和。
然而,她这个态度却惹毛了很多人。
一直没开口的毛线小舅 “啪”一下揭竿而起:“姐!你就让你侄子去你工地上当农民工啊!”
“我儿子能当农民工,你儿子为什么不能?”毛瑾仍是不温不火,她转向毛一丁,“我的大侄子,你大专,勉强读了一年半,连个文凭都没混到。工作这些年,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三个月。你往上不懂管理,在下不够努力,成功地遗传了你父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眼高手低依老坑老的恶习。对吗?”
不等毛一丁回应,她话锋突转,将炮口调向自己的兄弟毛虎:“所以,虎子!你凭什么看不起那些自食其力,凭着一身力气供养一家老小的农民工呢?你配吗?”
“漂亮!”尼雅一脸崇拜地看着婆婆大人,拼命压抑着要拍手叫好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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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撕破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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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毛线也是吃惊不小,她没想到她家老“二姐”这只被娘家人熊惯了的病猫竟然发威了,看这架势,是要大小通吃啊。
相比她们姐俩的浮夸表现,王鑫远就要镇定多了。他身体绷得笔直,眼珠子在对面几个人脸上来回扫着,手臂放在腿上,随时准备出手护着他妈!
这么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突然听得“吱”的一声号叫,紧跟着小舅妈春桃猝然倒下,幸好被小舅毛虎一把托住。
“姐!我可是你亲弟啊!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们吗?”毛虎抱着昏倒的媳妇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啊!
王鑫远一下子就懵了。
他反应一向愚钝,虽不知道小舅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知道今儿这事必定要给出一个答复,逃避不得。否则,他妈跟娘家人这边,往后怕是没法处了。他看向姐姐,发现她用力咬了下唇,也是忍得很辛苦,只好作罢。长辈之间的事情还是得长辈来处理,小辈们跟着搅和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还是再看看吧。
他姐俩愣神的功夫,尼雅已经跑到对面去了。她借着扶小舅妈的当帮她搭了脉,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下,当即有了判断,她给毛线使了个眼色:“姐,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王鑫远坐的位置离炕上最近,他正要起身,却瞥见尼雅摇了下头,瞬间明了,不再有动作。
毛虎感受到手心的刺痛,瞬间明白过来刚才的反应错了,应该想顾着他媳妇的,故而开始嚎叫:“春桃!春桃!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小舅!”尼雅打断他,“小舅妈这是昏厥,我得给她施针,还是先抱到炕上吧?”
“施针?”毛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说好的装装样子吓唬吓唬就得了么,怎么还来真格的呢?他暗暗用力,捏了下媳妇的手。
这些话,春桃自然是听得见的,可她总不能刚晕了就醒过来吧,怎么也得挺个五六分钟吧,故而还是紧闭双目,毫无反应,能挺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晕得越久,效果越好,她想着等上炕再“醒”也不晚。
“对,得赶紧弄醒!时间长了……”她这话还没说完的,那位二次元少女忽一下蹿到了她们面前,直接上手对着她姑的人中处狠命一掐。
她出手极快,又稳又准,掐了足有半分钟,春桃再睁眼时,眼泪都跟着一堆儿滚下来了。
悠悠拍了下手,道:“我姑就这样,常晕!用拇指盖掐人中就好了!”
说罢,又甩着两条马尾辫跳回她的座位埋头扒面去了。
这孩子!
尼雅突然就不讨厌这姑娘了,这会儿觉得她还蛮可爱的!
“常晕……怪不得小舅被她拿得死死的,估计老太太也当她是真晕了吧。”
她心里想着,面上还是半分不露,听着小舅妈哭诉她这些年的辛劳。
春桃当着一家老小的面,紧紧依偎在丈夫毛虎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你满意了吧!”老太太面色入土,一双筷子“嗖”一下就甩出去了,直击毛瑾面门。
只是,王鑫远抢先一步,伸手接住了筷子!尼雅和王鑫远几乎是同时起身偏向毛瑾,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怎么着,你们还要打我不成?”老太太再次伸手拿碗要砸过去,却被毛线攥住了手腕,用力一甩,碗直接丢在对面的小舅面前。
“姥,这碗不长眼,砸了谁不一定!再说,都砸了你用什么吃饭?”毛线起身,拉了下尼雅。俩人抱着在炕上发愣的书涵和墨衍出去了。
王鑫远则一动不动。
“鑫远,跟你姐姐出去!”毛瑾道。
“妈!”王鑫远不想出去,这个情况,他妈容易吃亏啊!
这时,尼雅折回来了:“鑫远,让妈和舅舅好好说会话!”
说罢,她扫了小舅妈一眼,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数秒后,看向她身后的少女:“悠悠,嫂子带你出去玩!”
她这话没说完,悠悠就跳出来了,直接拖着她的手臂往外走。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对年长几岁的同性,总是格外向往,在心里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成年后长成她们的模样。对悠悠来说,尼雅无疑是一面最好的镜子。故而,看到的她的时候,脸颊泛红,生出几分娇憨来。
王鑫远扫了一圈,直接拽了毛一丁出去了。
春桃本是要留下的,可她看尼雅的样子,怕是不会作罢,被她拽出去的话,可就被动了,故而抢先一步,想要躲回里屋,反正搁着一扇门,还是可以听得到。
“你留下!”毛瑾突然出声,她声音平稳,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威严。
春桃轻轻咬了下唇,怯怯地应了一声:“好!”
这个模样,甭提多无辜了。
“我们现在三对一,我只要把握住老太太,一丁的事就成了!”春桃心里得意,脸上却是没有半分松动,她还得酝酿情绪跟老太太好好哭诉一番呢!
人一走,春桃又开始抽泣。
“妈……”她一开腔就抹泪,拉足了架势要好好闹上一番。
毛瑾叹了一口气:“春桃,我不是来听你哭的!”
春桃喉头一哽,声音就低下去了:“姐,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
“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我哪里让你不舒服,大可直说,没必要这样。”毛瑾微笑。
春桃语塞,这不废话么,能说还用得着哭么!
“姐!”春桃欲言又止,看了老太太一眼,道,“姐,我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这些年不是你帮衬着,我和虎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这刚起了个头,就被老太太喝住了:“好好的,又胡说些什么呢!”
“妈,我不是胡说,您知道这些年,我……”春桃说着将手背挡在嘴边,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半晌之后,才说,“妈,可能在你们眼里,虎子和一丁都没甚出息。可是妈,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您说这孩子哪有个个都像二姐和她家孩子们那么聪明优秀的呀?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是拼死也要再生一个的,我……”
她说到激动之处,竟有些泣不成声。
毛瑾就知道,回回一说点什么,春桃总要提起当年她父亲当村干部带头让自家儿女先搞计划生育的事。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搁她身上好像作了多大贡献似的。偏偏她老娘是个没觉悟的,很吃这一套,认为她父亲当干部那些年,没有给虎子安顿一个好去处,是非常不划算的一件事。故而,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就算过去耽误你了,现在总没人拦着吧。这国家都开放二胎了,有那个能耐你们接着生啊!”毛瑾哼了一声,觉得这春桃岁数越大,脸皮越厚。
她这话音未落,老太太一个杯子就丢过来:“说的什么混账话!我看你是诚心裹乱啊!”
她似乎还不解气,欲起身过来揍她。
“您坐好!甭费那个劲儿了!”毛瑾“咔”一下将面前的杯子磕碎,捏了一角递给她妈,“来!照这儿划!”
她撸起袖子将手臂伸到老太太面前,眼眸的冷光比那玻璃碎口还要锋利:“怎么?妈,你还下不去手啊?”
“你……”老太太这脸都气歪了。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二百五姑娘呢!
坐在对面的虎子和春桃同样吃惊不小,他们万万没想到毛瑾气性这么大,都这把年纪了还能会使出这种狠招来!
“既然这样,您还是得听我把话说完!”毛瑾说着收起手臂,看向毛虎,“怎么,觉得我伤你们自尊了?还是嫌我戳你们心窝了?”
春桃眼神一滞,下意识地推了下毛虎,显然,她完全没料到毛瑾会面对面来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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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彻底闹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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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村里好住吗?屋里冷吗?没人伺候着过得舒服吗?”毛瑾转向老太太,“120平的房子,您住一间,来人了住一间,您还能空出一间来,您出门不到一百米,就有超市,小区里也有医院,还有老年活动中心,有保姆管着一日三餐,很没意思是吧?”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对面的毛虎有些心虚,毕竟,是他以毛一丁将来要成家的名义占了二姐给老太太置办的房子。
“姐,那房子是借来……”他一开口,就被媳妇在后腰上拧了一把。借什么借!还能还回去是咋地?
“姐!”春桃刚开口,就被毛瑾止住了。
“甭来这个。”毛瑾瞥了她一眼,转向老太太,“妈,房子是给你买的,保姆是给你请的,那些该花的钱,我都给你花了。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有一点,您得知道您养的是个姑娘,不是一棵摇钱树!”
毛瑾话锋一转,道:“毛虎可以啃老,只要您愿意就好!但是,您不能让他啃我,更不能让他的孩子啃我的孩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
春桃索性也就不装了,起身道:“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可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不向着一家人的理儿!一丁咋说也是你侄子,你说……”
她这有一肚子的话要等着。
在春桃看来,她那没出息的病秧子大伯子一走,毛虎和毛一丁就是毛家的长子长孙,老太太所有的一切将来都应该归他爷俩所有,她不过是提前拿过来而已。甚至连毛瑾家里那一份也应该归毛一丁,甭说王鑫远了,连毛线的份都没有!
那话怎么说的?家财不外露!
毛线说到底是个女孩,早晚有一天总是要嫁人的吧!若是有一天毛瑾也跟那王德胜似的,突然嗝屁了,那家财可不就都落外人手里了。她可不得趁着这个时候,多往回捞点是点!故而,这两年,春桃没少在她婆婆面前煽风点火!而且,煽得理直气壮!
“春桃,有一点你怕是搞错了。”毛瑾看向弟妹,“严格地说,我和你是两家人,我们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的!”
春桃愣了一下,有点接不上了。
她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那毛虎果然奋起反抗了:“姐!你这话说得亏心不?跟我们不是一家人?跟那王鑫远一家啊?姐!别忘了你姓啥?姓毛!毛!”
毛虎说得义愤填膺,好似谁刨了他家的祖坟一般!春桃脸上却有几分得意,暗暗为丈夫这一番话叫好。
“一家人?”毛瑾扫了一圈,声音拔高,“大概只有在需要我出钱的时候,才会出现这几个字吧?”
她这话一出口,老太太这脸上也挂不住了,直接吼她:“你赶紧滚回你家去!”
“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毛瑾挑了下眼眉,“失算了,是吗?”
她这次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逮谁跟谁撒,一句都不带让的。
春桃见状,赶紧起来和稀泥:“老娘,这哪里的话,我姐和虎子这是话赶话凑一块儿了。您老别生气!”
说罢,她伸手打了毛虎一下:“怎么跟咱姐说话呢!”
她这是在给大伙儿找台阶下,这毛瑾自然要收拾,可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否则下面的事就没法说了。
她这点心思,自然逃不过毛瑾的眼神。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今儿就不妨再说明白一点。”毛瑾道,“你们一边甘愿做寄生虫,一边喜欢养寄生虫,我没意见。只是,警告一点:甭打我的主意。我养不起!”
说罢,毛瑾转向老太太:“妈,我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养您是我的本分,却也仅限于此。这么些年,家里的兄弟姐妹,我都付出过,谁都不曾亏欠。也请你们体谅一下我,不要再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她这一说,春桃首先沉不住气了:“姐,你那意思就是,一丁的事,你不打算管了呗?”
“你是他妈,管他是的责任,而不是我的义务。”毛瑾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话说回来,你要把算计我们的心思收一收,放在孩子身上,他至于混成这样吗?”
春桃怔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一向以精明自诩,把几个大小姑子耍得团团转,就连婆婆也不是她的对手,没承想,这一次竟然在毛瑾这里栽了跟头,这脸“咣叽”一下就让人给拍地上了!
不等她回话,毛瑾又补了一刀:“不要再浪费心思了,别说你搬出老太太,就是你把我爸从地下挖出来,毛一丁也不能染指公司的事。想都甭想!”
说罢,毛瑾起身就走,临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妈,你这既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有任何消费项目,从这个月开始,就没有零花钱了,往后一切吃喝用度,都会给你实物。还有,既然没有请保姆,那保姆的开支也就没了。”
这就等于是掐断了老太太的财路。
“啊呸!有俩臭钱了不起了!”老太太一时怒极,咬着后槽牙骂毛瑾让她马上滚出去!
春桃则是一脸懵逼地看向丈夫,这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啊,这怎么儿子没弄进去,还把财路给断了。她一个劲儿地推丈夫,让他赶紧说点什么,无奈毛瑾早就夺门而去了。
院子里,毛线正和悠悠说闲话呢,看着她妈出来,直接撇下悠悠奔过去:“妈,你没事吧?”
“没事。”毛瑾看着自家的孩子们,这脸色总算是好了些,问道,“俩小不点呢?”
“在车上睡了。尼雅看着呢!”毛线看着后边的门动了一下,跟王鑫远使了个眼色,“你们先上车,我进去打个招呼!”
“好!”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王鑫远也懒得去跟他们客气了。
毛线一推门,就被小舅妈春桃一把拽进去了:“线线啊!舅妈今儿有些话说的不中听,惹你妈生气了,你要好好劝一劝啊!别让你妈跟姥姥和舅舅置气!”
春桃说着话又开始抹泪:“你说这兄弟姊妹们好长时间没见面,说话可不就没个轻重么……别的都好说,我就怕给你姥气出个好歹来!”
说罢,睨了一眼在炕上合眼假寐配合着哼唧的老太太。
“哦!”毛线懒得看她们表演,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跟她小舅打了个招呼直接走人!
毛一丁和悠悠俩人出去送他们。
“毛线姐姐,你一定记得给我发邮件哦!”悠悠再三嘱咐毛线。
“记得!”毛线点头。
悠悠又探着脑袋跟尼雅打招呼:“嫂子,你要常来玩哦!”
一个不相干的人,对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发出邀请,尼雅为这不着调的邀请感到好笑,却仍是极力憋住,点头应下。
毛瑾对这打扮的稀奇八怪的丫头没什么兴趣,催促毛线赶紧走人。
等车子出村了,才觉出不对劲儿:“你跟她发什么邮件?”
悠悠这孩子什么样,毛瑾不知道,但是就冲着她那不省油的弟妹,毛瑾就觉得离这帮人越远越好,什么都不能应。
“答应帮她找个艺考培训中心。”毛线如实交代。
毛瑾在屋里跟她老娘大战的时候,毛线在屋外的氛围也不是很好。毛一丁和王鑫远俩人都板着脸不说话,很是尴尬,幸好这悠悠性子活泼,左一个姐右一个嫂子地叫着,暂时缓和了矛盾。闲聊中才得知悠悠一直爱好画画,尤其是动漫人物,对文化课没什么兴趣,当然,她也没觉得自己能考上什么大学,用她自己的话说,能混个大专就算超常发挥了。毛线就建议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一处,去参加艺考试试。她常年在学校里混,知道一些老师是在外边有副业,考不考得上两说,系统地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多管闲事!”毛瑾警告她,“这回跟你姥这边可是彻底闹掰了,你小舅妈那边,少沾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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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现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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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严重?”毛线看着后视镜里她妈那一脸的倦色,道:“还是要让毛一丁进公司的事?”
“嗯!”毛瑾点头,蜷腿缩在后座里。
“要说我这小舅妈也是够执着了啊!隔三岔五就得整这么一出……这么些年了,她能不知道咱的态度?折腾个什么劲儿呢!非弄得大伙儿都下不来台!还有我姥,竟然跟着瞎起哄,真不知道她们这是聪明呢,还是糊涂!”毛线很是纳闷!就他这大表弟,那脑子跟泥捏的似的,还能带项目?咋想的呢!
“当然是聪明!”毛瑾低叹一声,“不过就是聪明过了头,把别人全当成傻子了!”
她这会儿完全不是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儿,相反,情绪非常的低落。
毛线看她妈这样,也就不再言声了。
先前,她还觉得她妈这性子有些拗,不该跟她姥置气,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不值当的。现在看来,她妈不是在置气,而是在逃避。她早知道会有面对面地厮打的这一天,可她仍旧心存幻想,如今,这张美好的面皮终于被扯破了,还是她亲手扯的。说不伤心,说不难过,说不在乎,那都是扯淡。
没有人不喜欢美好,哪怕只是假象。
只是,毛线不知道,她妈比她想象的还要伤心,毕竟血亲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娘家折腾了这一趟,毛瑾当天到家就病倒了,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心情郁积,一直低烧,吃不下东西。
尼雅找毛线商量:“妈这回真动气了,咱得想办法给她宽心,不然会作下病根啊!”
“成!那我这两天跟她唠叨唠叨!”毛线敷衍道,她倒没觉得叱咤风云的毛瑾女士会有尼雅说的那么脆弱。只是那天屋里的情形,她不是很清楚,当天她开车,不敢分神,也没有细问,这会儿觉得是该问问了。
“姐,你就不能有点实质性的举动?”尼雅意有所指。
“嗯?”毛线正要问她要什么举动,一看她那个眼神,瞬间就懂了,“你没正事了,是吧?”
尼雅光顾着婆婆那头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还真有一件大事要跟姐姐商量,故而赶紧跑去关了门。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毛线很不给面子地戳了她一下,“别跟我说又要当姑姑哦?当不起了。”
尼雅并不理会她的玩笑,拉着毛线坐下。
“姐!你看这个!”尼雅神神秘秘地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
“哪来的?”毛线瞥了一眼,随口问道。
“这人是不是那个元圆?”尼雅反问,“她发给我的,还约我见面。”
“哦!”毛线眼神里掠过一丝烦躁,搞不懂这元圆要干吗?那照片背景正好在超市,看王鑫远的穿着,应该是那天去超市时被人偷拍的,跟元圆有个错位,半张侧脸入了镜头。
“你什么想法?” 毛线问道。
元圆的事,她们都没跟尼雅提过,这但凡脑子里没泡的,应该都不会提。至于王鑫远那边的说法,毛线也不清楚。故而,她想探探弟妹的口风。
“我觉得她有病!”尼雅突然话锋一转,“姐,在超市里诬陷鑫远拿东西的,是不是她?”
“喔?”毛线眼神一亮,“别说,还真让你猜对了!”
她怀疑是王鑫远那个棒槌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毛线在心里暗骂弟弟没脑子,还再三嘱咐他不要说漏了嘴,结果呢?但凡他知道的事,旁人想不知道都难。
“老弟啊!这你自己作的,怨不得我!”毛线暗暗为王鑫远捏了一把汗。
“还真是啊?”尼雅心里咯噔一下。
超市那件事,起先她还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大意了,没顾及王鑫远的感受,后来仔细想了一下,就王鑫远那心直口快的性子,出了这种事,少不得要跟她发一通牢骚的,紧跟着,那关经理来家里走了一遭,她这心里隐约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王鑫远在外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姐竟然一个字都没提,好像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这一连串的事,让尼雅心里犯起了嘀咕,紧跟着就串起了一条线,自然而然地将这些事连到了一起,当然,她也只是个猜测。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尼雅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她上学时一直都是被人追的份儿,这也没追过别人,更没有这种跟情敌斗争的经验啊!
“哎妈呀!”毛线看她这反应,气得捶胸顿足。
她这傻白甜弟妹什么时候脑子开了光了呢?竟然会套路人了!
“你找王鑫远说去!我不知道!”毛线一把拨开她,准备开溜,却被尼雅死死地攥紧了胳膊。
“姐,我去会会那女的!”尼雅说着摆了下脑袋,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
“你会你的!甭拉着我!”毛线送了她一个大白眼,“哟,刚谁信誓旦旦地说要宽她婆婆的心来着?”
尼雅一脚踏在沙发上,拍着胸脯道:“家姐在上,容小妹细细道来:此等多事之——冬,唇亡齿寒之——季,外敌蠢蠢欲动意图进犯,你我姐妹若能合力将那贱人打个落花流水,自然能为母上大人宽心解忧!”
说罢,她话锋一转:“就问你,干不干?”
“不干!”毛线笑着拉她坐下,“肉你吃了,汤你喝了,碗你也砸了,还不兴旁人眼馋啊,非得一锅端了呀?老妹啊!记得老祖宗一句话:做人要厚道!”
“一锅端?”尼雅哼了一声,扬手道,“我恨不得将她一勺烩了!”
“也不嫌腥气!”毛线瞥了她一眼,“你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岂是随便什么人一条短信就能约出去的?”
“那倒也是啊!”尼雅瞬间就端庄了起来,稳了半天情绪才道,“姐,那我还是得去会会她!不然她以为我好欺负呢!”
“撩骚这种事,若是当事人都没当回事,你又何必较真呢?”毛线笑道,“话说回来,咱家人多事多,一贯的态度就是谁惹的骚谁出来善后,这事,不该你出面!”
尼雅心有不甘,抱着毛线的手臂靠上去。
她这头一回有这种手撕前任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孩子们还小,我们也都有工作,总有看不住的时候,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毛线这话算是彻底打消了尼雅的念头。
“姐,就听你的!”尼雅直接将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删掉了。
毛线推了她一把,道:“这两天多贴几张面膜,整的溜光水滑的,等着跟王鑫远去接受贱人的道歉吧!你什么都不用说,只管把脸仰得高高的……记得挖鼻屎就好了!”
尼雅扑哧一声就乐了,那个画面感实在是太强了,搂着毛线好一通爆笑。
半晌,尼雅才揉着发酸的腮帮子道:“姐,你真好!”
她语气真挚,眼里隐约带着点点泪花,有些动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无故被王鑫远的前任点名,尼雅心里的确不舒服,她脑补了一下元圆跟王鑫远在一起的画面,很担心遇上像美茗那种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故而这心里是有些焦虑的,没想到被大姑姐三言两语给化解了。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一个已经落选的前任,有什么资格对她这个现任吆五喝六的!反了天了!
毛线这一番话,算是给尼雅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瞬间满血复活,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力量感。
毛线很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躲远点,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尼雅却是抱着她的手臂不肯撒手:“就蹭!”
“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毛线忍不住拿她打趣,谁能想到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尼大护士竟然也会抱着大姑姐的胳膊撒娇了。
尼雅自己伸手摸了一把脸颊,笑道:“还真是!都赖你!把我带坏了!”
尼雅说完自己先笑作一团了。
她如今也会跟大姑姐,跟婆婆说一些玩笑话了,就是那种很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小幸福,也有点小满足,很是奇妙。
这种被家人庇护的幸福感,从“姥姥”家回来之后,感受更加明显。
尼雅想到婆婆为了保护王鑫远的利益,将自己放在了亲人的对立面,独自迎接来自家人的攻击,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她不是王鑫远的生母,却给了他连生母都没有的疼爱和庇护。尼雅反思了一下,若是换成她,定然做不到婆婆这样。
“不行,得做件大事,宽宽老妈的心。”尼雅思量片刻,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当即回房洗漱一番,又翻出一套香槟色的真丝睡衣换上,坐等王鑫远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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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唱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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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楼下厨房里拌咸菜丝的王鑫远莫名地打了个喷嚏。幸好躲得及时,不然就瞎了一碟好咸菜。
毛线在一旁嘲笑:“做什么亏心事了?”
“姐!你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啊?”王鑫远对他姐这幸灾乐祸的态度很是不解:“你说你弟我,活生生一居家好男人,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透着优秀的气息,你如何能够用那些词汇侮辱我呢?”
“少给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毛线从他手里夺过筷子,自个儿夹了一根咸菜放嘴里,尝了尝。
“咋样?咸不咸?”王鑫远问道。他这可是转了两个农贸市场才买到的芥菜疙瘩,鞋子都被人踩了好几脚呢!
“咸倒是不咸。”毛线说着又夹了一筷子丢进嘴里。
“那是 ,我用开水烫了十来遍呢!”王鑫远有些得意。现在这人也太能糊弄了,那芥菜疙瘩买回来时,外面还裹着一层泥呢,他光去皮就用了一个来钟,感觉自己这会儿浑身都是咸菜味儿。
“怎么一股脚丫子味呢?”毛线蹙眉。
“有吗?”王鑫远也夹了一根放进嘴里,不过这会儿他是啥味都尝不出来。
“这样,你再加点盐!”毛线说着拿起一只小碗,往里面扒拉了一半,“咸菜不咸,那还能叫咸菜吗!”
说罢,往里面添了半勺盐进去。
“姐,都放大碗里吧,拌得开!”王鑫远觉得她姐这脑子里,一点生活常识都没装。
“不用!”毛线直接将大碗捧在怀里,笑道,“我不爱吃咸。”
不爱吃还放那么多盐!王鑫远这会儿才感觉又被她姐涮了,什么脚丫子味,什么咸了,都是胡扯,根本就是为了她能吃个独食:“姐!那可是你亲妈!”
“这有什么好质疑的!老人家吃咸菜多了不好!我这是在帮她分担!”毛线说着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储物罐来,将那些咸菜码的实实的,一根不剩,又在上面淋了一勺辣油。
要说王鑫远做的辣油,还真叫一绝。甭说拌菜下饭了,夹馍干吃都香得很啊!
“女大不中留啊!”王鑫远将上面那一层沾了盐的咸菜一根一根挑出去,又添了点醋进去,重新拌开。
“把你刚刚的话收回去!卖你两条消息!”毛线笑道很是阴险。
“好的!我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千金不换!”王鑫远在她姐面前就是这么没原则!
毛线对此很满意,笑道:“先说一条好的,明天或者后天,你将有一场热闹可看。”
“热闹?”王鑫远看向她姐的眼神有些飘忽,他怎么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呢!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很准!
“另一条不大好,”毛线顿了一下,道,“你的新欢旧爱届时将同台竞技!”
王鑫远手上一顿,差点儿将碗扣在地上。这是什么热闹啊!
毛线接过他手里的碗,笑道:“兄弟!稳住啊!我看好你哟!”
说罢,她端着托盘走了。
能稳住才怪呢!王鑫远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一晃一晃地跟在后头。
毛线瞧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儿了,鼻子都要笑塌了。
故而,毛瑾就看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儿子和一个跃跃欲试的闺女。
“闹什么呢?”毛瑾道。她嗓音发虚,听着让人忧心。王鑫远的思绪又回到了他妈身上。
“妈,你好点没呀?要不要打个针去?身上哪里不好受?”他这一开口就是三连问。
“妈没事,好着呢!”毛瑾撑着胳膊坐起来,将整个身子依在床头上,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王鑫远支好小饭桌,又从沙发上拿过几个抱枕,塞到他妈腰下,道:“妈,要不我喂你吃吧?”
毛线又被他这傻样逗乐了:“你当咱家毛大姐,真被小舅妈给唬出病了?”
王鑫远又给了她一个茫然脸,难道不是吗?小舅妈那两片嘴,真是能把活人给说死喽!搁谁不闹腾啊!
毛线哼了一声:“她呀,还没那么大本事!”
说起撒泼耍赖,蓝娥、尚玉萍、鑫远那俩大小姑姑……随便拉一个出来,哪一个不比她那小舅妈更磨人?也没见她妈怵过谁!若说不省心,她这个姑娘的排位也就仅次于她姥吧。故而,毛线认为,她妈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事早就有免疫力了。为这么点事伤神,应该不至于。说句难听的,她妈要真是那小心眼的人,都活不过这些年!
她估摸着准是她妈那会儿在气头上把话说狠了,这会儿刚回过味来,正后反劲儿呢!
“妈,你那会儿跟我姥说啥了?”毛线对这个非常感兴趣!
照理来说,像她小舅妈那种人精,即使当面插了你一刀,也会客客气气有说有笑地再帮你把刀拔出来!怎么也不至于不出来送客!一定是她妈出了狠招给人惹毛了。
毛瑾这心里的确憋得慌,就把在屋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也顺道安慰王鑫远:“儿子,你放心,有妈这一天,就不会让他们过来搅和你。”
“妈!不用这样,你就让毛一丁过来,我还不信他能翻出什么浪来,那么多人都管了,我还管不了他这一个?”王鑫远始终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毛一丁过来,给他架空不就是了,不就每个月多发一个人的工资么。让他做一个闲人就是了!反正,多会儿,这公司里都少不了吃闲饭的。
“儿子!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毛瑾扑棱一下坐正了身体,“有些事啊,压根就不能起这个头!现在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免得日后尴尬。”
毛瑾知道当时王鑫远想说的并不是什么学历之类的,他只是想随口说下带项目比较辛苦,接下来肯定会应了。
“我儿到底是心良,没有半点城府啊!”毛瑾真不知道王鑫远这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真当只是放一个毛一丁进来,按月领点工资就完了?这才只是个开头啊!”
王鑫远愣了一下,又是一脸不解。
老实说,去吃这一顿饭,他是有心理准备的,知道肯定要付出点什么,故而对他们要塞毛一丁进公司这事,并没有太意外。当然,他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跟姥姥那边的人,不是很熟。再说难听点,都是一家人,能提出什么过分的事来?无非就是要点钱。这事,说不说的,有什么区别!只要那边有事,哪一次他妈也没少出。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儿子,人家给咱布了这么大一局,你不是真不知道他们想干吗吧?”毛瑾问道,她看王鑫远这表情,并不是很灵。
王鑫远这会儿看他妈这眼神,再看他姐那似笑非笑的样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不会吧?”
“你以为呢?”毛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信不信你前脚把毛一丁弄进公司,后面小舅妈就会以找各种借口亲自过来督阵?”
王鑫远还真没想那么远。他爸走后,他只顾防着他那俩姑了,这边的事,他还真没想过,一来是人家向来不爱搭理她;二来是有他妈和他姐在,用不着他动这个脑子。
“王鑫远,我问你,若是人家想把公司占了,你愿意拱手相让吗?”毛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当然不愿意。”王鑫远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又不是傻子,公司给他妈和他姐都没问题,这是自家人啊。给别人手上,那可不成。
“行,还不算太傻!分得清里外。”毛线哼了一声,道:“王鑫远,这脑子啊,是个好东西,麻烦你多吃点核桃,经常性的润润,让它转起来,成吗?”
毛瑾一看这毛线正经话不过两句,又开始挤对王鑫远,很是糟心:“就你那脑子是油罐的!我们这都是注水的!成吧?”
毛线看她妈这脸色不善,立马端正了态度:“妈,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说我爸不在了,您老人家又一直出演好后妈的角色,这黑脸可不就得我来唱么!”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这王鑫远身边的确需要有个人时时提点着。
就说让毛一丁进公司这事吧,也不是头一回提及,之前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可这一次,春桃跟她老娘联手下了一张大网,把他们这一家全给兜进去了。人家这回没按常理出牌,走了非寻常路,直接避开了她这最强硬的一环,又利用了毛线这中坚力量,直击王鑫远这最薄弱的一节,而且,几乎要大获全胜。
若是她由着王鑫远应下,那可就惹下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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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不靠谱的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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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看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只当她老娘是受了春桃的蛊惑,才做出了这种糊涂事。可她这当女儿的,心里很是清楚。她老娘活到这把年纪,早就是人精了,岂能随便被人利用?这根本就是她老人家的意思啊!她老娘这心里明白着呢,人家就是要为她的儿孙争这一碗肥肉。
若从血缘上讲,毛一丁是亲侄子,确实比王鑫远近。
可这王鑫远是她一手带大的,这其中的情分早就超越了血缘。这一点,也是她起初没有想到的。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将王鑫远当亲生儿子养,王鑫远也肯定不是一懂事就拿她当亲妈待,这其中的曲折和变化,旁人不懂,他们娘俩可是心知肚明。再说句到家的话,人家老王待她娘俩,到那个份上了。他这人一走,她就把辛苦攒下的这点家底从孩子手里诓走?这是人干的事吗?毛瑾做不到。她总能记起老王走时的模样,他睡得很安详,走得很踏实,一定是对她很放心。她不能辜负了老王啊!不然以后下去有什么脸面跟他躺在一个墓穴里呢?
毛瑾一想到老王,这心里就泛潮,眼圈也跟着红了。
王鑫远见状,赶紧表态:“妈,我错了。我当时真没想到这么多,只想着讨好他们来着,我……不想你因为我跟姥姥那边闹得很僵。”
他这倒是实话。
王鑫远天真地以为,有一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对这一次突然被邀请,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他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鼻涕当啷的拖油瓶,姥姥年纪也大了,他寻思着应该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可他不知道,有的人,对另一些人来说,存在即是伤害。每见一次,这心里的疼痛和不甘就会加重一分。
“瞎说!你有什么错?”毛瑾要是不知道儿子这点心思,这妈就白当了,她叹一口气:“你没错,错的是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毛瑾不是那六亲不认的,娘家这些兄弟姐妹们,谁家有事,她都出过力。只是她忽略了一点 :斗米恩担米仇。
她长久的付出变成了理所当然,更别提什么感激,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她那贫苦出身的老娘更是被她养成了一条真人版的贪吃蛇,频频朝她吐出猩红的蛇信子,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她不能唠叨,也没法计较,毛线屡次要为她鸣不平,也被她按住了。
这不是妈,就是一个妈生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话说回来,谁能比谁傻多少呀?
她不计较,不介意充当“冤大头”“傻二姐”的角色,但不等于她心里没数。尤其是当初老王去世的时候,那么多兄弟姐妹竟没有人肯出来帮着孩子们一把。为啥呀?不就是觉得她娘俩将要被人赶出家门了,怕沾染上他们嘛!
毛瑾这心里明白着呢!
故而这两年,她这心也硬了。不怎么跟娘家人走动了,连她老娘那边也是能躲就躲。没承想这次还是撕破了脸面。说不难过,是假的。这老话说得好,有妈才有家,这人甭管多大岁数,还是得有个妈,可如今,闹成这样,她不只没了娘家,妈也怕是要没了。
毛瑾一想到这事,这胸口就闷得慌。
故而,对王鑫远拌的小菜,也提不起兴趣来,只是象征性地拿了勺子,搅来搅去,竟是一口都吃不下。
王鑫远见状,也不敢劝了,只是不停地给他姐使眼色。
谁承想,他姐这个没良心的竟然从他妈手里拿过勺子,自个儿呼噜呼噜连粥带菜吃了个盆干碗净。
王鑫远平生头一次对她姐起了反叛的心思!恨不得马上将她扫地出门!
毛线则大大咧咧地抹了嘴,嘱咐她妈好好睡一觉就出去了。
王鑫远很是无语,道:“姐,你不觉得有点……”
“是有点咸!”毛线又跑去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通猛灌。
王鑫远在一旁直撇嘴,就他姐这风风火火的做派,要找个正经对象,还真是费劲!毕竟,这正常男人谁愿意找个爷们回家啊!
他正腹诽的时候,毛线猛一回头。王鑫远来不及调整表情,硬挤出一个笑脸,道:“姐,慢点喝!”
毛线贪吃了半碗咸菜,这会儿嗓子里齁得难受,顾不上理他,接着又灌了一杯水。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惹着你妈的是她妈,不是我,你冲我来什么劲儿啊!”
一提这事,王鑫远就泄气,他妈这一来一回的,精神气可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这老太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万一真的落下了什么心病可就麻烦了。再者说了,总不能就这么跟那边断了来往吧?
毛线听他这一番嘀咕,直接打断他:“王鑫远,你祥林嫂附体了吧,就这么点事叨叨一天了!”
“这么点事?”王鑫远差点儿跳起来,“这事还小啊,妈可是两天没吃东西了啊!”
“哎呀!还两天没吃东西?人家那辟谷的一个月不吃东西都没事!”毛线拉他坐下,“瞅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儿,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你是亲生的!”王鑫远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呀!”
“你甭管了!过个三五天自然就好了!”毛线摸着肚皮将腿搭在茶几上闭目养神,她刚水喝多了,这一坐下就能听到咕嘟咕嘟在肚子里游走的声音。
“这叫什么主意?”王鑫远这一口气差点儿没倒上来,他突然觉得以前对他姐有些过于盲目崇拜了,这大姐也忒不靠谱了吧。
王鑫远气得直接上楼了,他觉得跟他姐这番交流简直是浪费口水。
毛线撩了下眼皮,对着他的背影摇头:“年轻人!”
她将腿收回来,从沙发上赖了一会儿,这才抱了书涵回家。
不同于王鑫远的急躁,毛线对这件事看得很开。一方面她觉得她妈不是在跟谁置气,而是在跟自己生气。任何一段关系的走向,无论好与不好,都不是其中某一方能够单方面决定的。毛线觉得姥姥等人的贪心实际是她妈给惯出来的,是她一点点滋长了他们的欲望,让他们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才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另一方面,她不觉得两边的关系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决裂,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她妈想,人家怕是也不能同意。别的不说,单说她妈每个月要孝敬她姥近万元的零花钱,还不算那些七七八八的物件,而这些钱和物不过就是从她姥哪儿中转了一下,转手就进了她小舅妈的腰包。
物尽其用是小舅妈的优良品质之一,她如何肯放过这样毫不费力获取好处的机会?这也不是人家的性格啊!
故而,毛线对这事并没有什么好焦虑的。她估摸着不出三日,几个姨就会电话过来劝和。毕竟,如果真闹下去的话,孝敬她姥的零花钱就得姊妹几个平分了,那可是关系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啊,没有人不上心的。
毛线一直认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动物,既有弹性又有温度,而这两样,会让人学会妥协,懂得自我调控,接受那些不能接受的,过去那些过不去的,都不叫事儿!
相比之下,王鑫远就很纠结了。
原本,他上楼是想让尼雅去陪陪他妈,说几句宽心的话呢。这关键时刻,还得自个儿的亲媳妇上阵啊。哪承想,又是当头一棒。
尼雅像是刚刚沐浴过,穿着一件近似肉色的真丝睡衣,拥着被子半坐在床上,半卷的头发随意披散下来,搭在胸口,那睡衣不同于平常得款式,手臂上还举着一条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那小动作,看得王鑫远真是血脉贲张!
这尼雅平日里都穿棉布睡衣,就是那种长的朴素的大妈款,冷不丁换个性感的,这勾引之意图是非常之明显啊!
“这心怎么一个比一个大呢!”王鑫远倒吸了一口气,上前帮尼雅擦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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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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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王鑫远心里有事,手上也没个轻重,好几次都扯得尼雅直咧嘴。最后气得尼雅一脚给他蹬床边去:“好不容易搞起的一点浪漫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尼雅一张圆脸气得红扑扑的。
王鑫远只得求饶:“媳妇,咱妈不好受,我这……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尼雅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脸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上去了。王鑫远见状,倒生了几分羞愧,他这媳妇矜贵得很,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还不得赴汤蹈火啊!故而,赶紧调整状态,扯了衣服:“媳妇,你等着,我去洗一下啊!”
说话的功夫,王鑫远已经把裤子褪到脚面上去了……尼雅臊得直接钻被子里去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使这一招了啊!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尼雅很快就知道了撩骚的后果。
她原本也不是真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有过生产经历的育龄妇女,很容易再次受孕,如今孩子们还小,她这边要学的东西又实在太多,这个当口,实在不适合冒险。
尼雅想得很简单,先捯饬一番,勾搭一下王鑫远,等他欲火焚身的时候,再提出让他主动去跟杜云母亲道歉的事,那时候他一准会稀里糊涂的应下。哪承想,王鑫远压根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这撩骚不成反倒引狼上身了,简直是屈辱。
尼雅好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王鑫远给打断了。她这一着急,就不在状态,亲密的过程中还把嘴唇给咬破了,王鑫远觉出不对劲儿,停下来问她,是不是疼了?
尼雅嘴巴上的痛劲没过,哼哼着说不出话来,索性装哭。王鑫远瞬间就没了兴致,问她到底怎么了。
尼雅就捂着嘴巴抽抽搭搭地说了她的美人计。
“就这事?”王鑫远叹了一口气,从床头摸过纸巾帮她擦了身子。
“这可是大事!”尼雅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她明明是计划好了的,怎么一实施就出岔子了呢!
王鑫远抱着她半天没说话,在尼雅以为他都要睡着的时候,被王鑫远一把带进怀里:“媳妇,你刚差点儿把我整废了。”
“啊?”尼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的确是突然停下来的。她这心也跟着揪起来,手下意识地摸过去:“严重吗?”
“嗯。”王鑫远握着她的手亲了下,道,“你这后半辈子的性福差点就没了。好险!”
尼雅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没事了,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王鑫远长臂一勾,将她圈回来,低喃道:“媳妇,都听你的!”
“真的?”尼雅忽一下就翻过了身子,跟条泥鳅似的。
“嗯!”王鑫远揉着她的脑袋道,“你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我敢不从吗?那样,我媳妇多没有面子!”
“真的啊!”尼雅吧嗒一下拧开了床头的壁灯。
“真的。”王鑫远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那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明儿就去!”尼雅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兴奋。
“媳妇!先睡觉好不好?再说,我明儿得去公司里安排一下。”王鑫远将被子拉上去一点,挡着光线。
“好!”尼雅有些难以置信,她直接爬在王鑫远身上,贴着他的耳朵道,“鑫远,你对我真好。”
尼雅知道让王鑫远去跟杜云他妈道歉这事有些荒唐,明明是她先动手的,若是真的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王鑫远充其量也只是正当防卫。用不着道歉的,这事,换了她,也会打上去。可是,眼下,她姐跟杜云的事卡在这里过不去,两边都不肯放下姿态,那最后被耽误的可是她姐啊。尼雅觉得目前最能让婆婆宽心的,就是大姑姐的婚事了。
“我们打了人,我们道歉。她先动了手,就更得向咱妈道歉了。我们是小辈,我们先来。看她怎么做!”尼雅揉这王鑫远的耳朵道,“我们这叫以退为进!”
“我媳妇聪明!”王鑫远在她屁股上轻轻拧一把道,“行啊!小妖精,都会吹枕边风了!道行不浅啊!”
尼雅看他突然睁开了眼,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个姿势,嗖一下又缩进了被子里装死,任王鑫远怎么挑逗都不肯言声了。
王鑫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媳妇是不能要了,只顾着煽风,不管灭火啊。
王鑫远起先还顺着她的脊梁骨抚了几下,想逗她转过来,结果没几下,他自己先受不了,蜷着身子滚一边儿去了。尼雅趁着这个当伸手关了灯,又顺势将他挤出了被窝,俩人在煎熬中入睡。
毛线这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到家没多久接到邓丽霞的消息,说是已经回来了,且要赶在年前结婚,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三。满打满算也就剩三天了。
这对毛线来说,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对于邓丽霞的感情,她还停留在邓丽霞费尽心思拖着她约李锐,充当其电灯泡的阶段,故而对邓丽霞在这么短时间内移情别恋这事,还没法消化。
“你不会是逗我玩的吧?”毛线照百~万\小!说涵睡下后,又拨了电话过去。
“谁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邓丽霞语气淡然,随口问道,“你要不要做我的伴娘?”
“瞎说,你见过请离异妇女做伴娘的吗?”毛线一口回绝。
何方那个混蛋彻底打破了她对婚礼的美好幻想。毛线已经好久不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了,都是直接给了份子钱就拉倒。好在也没人计较她参不参加婚礼的事,钱到就行,人不到最好,少一个人少一张嘴,求之不得呢!
邓丽霞听出她这话外音,当即断了她的后路:“份子钱可以没有,你人必须到。带着你的小男朋友!”
“嘿!我说你这是蹬鼻子上脸啊!我跟你有那交情吗?”毛线撇嘴道,她发觉这邓丽霞现在是越来越霸道了。
“我说有就有!”邓丽霞索性耍赖,“你不来,我还就不结这个婚了!”
“啊!呸!”毛线打断她,“大喜的事,说这种丧气话,我能不去吗?”
毛线又问了她一些准备的东西,邓丽霞含糊说了两句,她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就买了两身衣服,其他的都是未婚夫那边在操办。
“那怎么可以?闺房总是要布置的吧?不然迎亲的人来了怎么弄?”毛线很是惊讶。
“这不是头一次结婚,没有什么经验嘛!”邓丽霞算是给了一个非常官方的理由。
“废话!谁结婚的时候还想着几次啊………”毛线说到这里,突然问道,“邓丽霞,你该不会是根本就不想结这婚吧?”
她总觉得对于结婚这件事,邓丽霞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了。至少,她是没听出了一点喜气,这不大正常。
电话那头的邓丽霞被她问得一怔,片刻之后才道:“哪有!”
可她那个语气,那个停顿,分明就是有。
毛线心下了然,道:“邓丽霞,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结婚这事,你得想好了啊!这可不是……”
这未婚和离异在户口本上占的空儿是一样的,可这里头差着事儿呢!还是大事!无论外界怎样呼吁女性独立和自由,可是在这个大环境下,女性明显是处于弱势的一方,这是不可回避的现状。作为一个长期在相亲市场上跌打滚爬的“大龄剩女”和“离异妇女”本人,毛线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唱高调,鼓吹女权,而是提醒邓丽霞: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好了!”邓丽霞咬牙道,“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好不容易掳来的小鲜肉,别再整飞了!”
她这也不知怎么回事,马上就要结婚了,嘴巴还烂了,隐约是要起泡。她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顶个香肠嘴,说了两句就赶紧挂电话吃败火药去了,什么牛黄解毒丸,头孢,乱吃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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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投食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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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被她这一通电话搅和的,也是满腹心事。一边想着给邓丽霞准备什么礼物;一边想着要不要跟李锐说这事。
这样入睡,其实是很累的。
后半夜,毛线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她挣扎了好半天,却怎么都醒不来,她甚至听到了书涵的哭声,毛线下意识地伸手去抱孩子,这身子却沉得厉害,怎么都使不上劲。正着急的时候,听到一阵易拉罐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毛线彻底从梦中解脱。
书涵的确在哼唧,许是被这大风给惊着了。
毛线抹黑开了壁灯,将书涵抱在怀里,轻轻地晃着,书涵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打了几个哈欠,又睡着了。毛线刚要放下,又一阵风拍过来,窗帘直接被卷到了床上,孩子一下就醒了,小手紧紧地攥着毛线的手臂,撇着嘴巴要哭。
“乖!不怕!”毛线索性抱着孩子往沙发去了。那边离窗户还能远点。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睡了吗?”杜云问道,这话很是多余。
他前几天闹病睡得太多,这夜里很有精神,就一直在画图,刚听到刮风出去,正好看到毛线楼上的灯亮了,猜着她可能是被这大风给惊醒了。
他这边问的潦草,毛线那边回得也很敷衍。她只是“嗯”了一声,又打个了哈欠,假装自己是刚刚被他吵醒:“有事 ?”
这又是一句废话。眼下这个气氛,能有什么事啊?人家不就是关心她吗!
杜云被她问得一怔,又怕她不耐烦挂断电话,赶紧道:“那个,皮蛋的手术很成功,毛球这两天也有好转,今儿还在阳台上晒了一会儿太阳。”
“嗯!”毛线知他在没话找话,却也不点破,今儿这风确实太大了,这窗户被吹得咣当响,隐约觉得这楼都在晃,眼瞅着书涵要合眼了,这风一起,孩子又醒了,那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不怕!”毛线将书涵竖着抱起来,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你是男子汉呀,咱不是说好了从小不畏风雨吗?”
毛线这手臂都酸了,这书涵还是不肯睡,她带书涵这么久,孩子还是头一次这么闹腾,也怪外头这风实在是太吓人了。别说孩子了,就是她听着也有些瘆得慌。
她这边哄着孩子,就忘了电话还没挂了,直到听到敲门声,又看着电话在闪,这才过去开了门。
杜云裹了一身寒气进来,将厅里的大灯打开,道:“你先带书涵回屋,我去阁楼上检查一下窗户,这么大的风,万一掉下去砸着人可就不好了。”
“哦!”毛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应该先检查下窗户的,她这里暖气很足,出门的时候会把阁楼上的窗户打开,这会儿想着睡前光顾着跟邓丽霞打电话,可能忘记关窗户了,怪不得听着风声这么大呢!
杜云原本只是为自己的深夜造访找个理由,走个形式随便看一看的,没想到,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真没关窗。幸好这窗户是朝里面开的,玻璃只是碎在了地上,杜云想绕过去,先将窗户固定住,又一阵风刮起,连地上的碎玻璃片都卷起来了。他只好推至门口,将门锁死。
“怎么样?”毛线这会儿很是后怕,万一玻璃掉下去,砸着人可就坏了。
“玻璃碎了!”杜云看了她一眼:“别带着孩子在这站着。万一有卷下来的碎片呢?”
“哦!”毛线直接拉起小被子罩住书涵跑回屋了。
杜云去几个房间检查了一遍,顺便将所有的灯都打开,这才去洗了把脸。他刚在楼上被风刮了个正脸,这会儿感觉嘴巴里都是石头子,夹着一股子土腥味儿。
这屋里一亮堂,书涵倒不怎么闹腾了,却也不肯睡觉,窝在毛线怀里,对着门口哦哦地叫唤,小手还探出被窝指指点点的。
“哎哟!你操心的还真不少!”毛线抱着他去门口喊了杜云。
杜云刚去洗了一把脸,这手上还滴着水呢,见她娘俩出来,赶紧扯了纸巾擦手。
“这风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你跟书涵先睡,我在外头看着。”杜云怕她拒绝又解释道:“别万一再有什么动静,吓着孩子。”
毛线点头,她虽然不想让杜云留在家里,可是不得不说,他上来之后,书涵确实没再闹腾了。
“那屋衣柜上面有被子,你自己拿吧。”毛线掩嘴道。
她这半天哄书涵睡觉,人孩子啥反应都没有,倒把她自个儿的瞌睡虫给勾出来了,一张嘴就忍不住要打哈欠。
“睡吧!”杜云说着退到门口,要将门带上。
“就开着吧!”毛线拦住,看了眼书涵道:“他也不睡。”
“好!”杜云本想说他看着书涵,让毛线先睡,可一想到自己感冒才好点,还是离书涵远点比较好。
风依旧在刮,窗户被震得直晃,可这回书涵却没再闹了,只是趴在毛线怀里赖着,不肯动弹。
杜云在外边放了音乐,就是一听就能让人变得很安静的那种,跟催眠曲似的。这样一来,外边的风声就被淹去了不少。毛线实在是困极了,无奈这书涵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眼睛瞪滴溜圆,指指这儿指指那儿,很是精神。毛线最后只好拿了两个抱枕垫在腰上,背靠着床头,缓解乏累。书涵则贴着她的胸口趴着,卖力地啃着手指头,倒也老实。
起先毛线还能有一下没一下地睁眼看百~万\小!说涵,没过一会儿就撑不住了,两个眼皮就跟粘了胶水一样,使劲儿地往一块儿贴,许是那音乐起了作用,总之,毛线就这样搂着书涵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唤醒的她的不是闹钟,而是红豆的清香。
毛线使劲吸了好几下鼻子,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才反应过来杜云又在她这里过了一夜。她下意识地哈了一口气,放在嘴边闻了下,赶紧爬起来去洗漱,甚至还洗了个澡,一番梳洗整顿之后才出去。
杜云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她走路的声音猛然回头。
毛线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去冰箱拿了酸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醒了?”杜云笑着将指了指桌上,“喝那一罐,这个太凉。”
接着,不等毛线说话,就直接将她手里那一罐拿走了。
毛线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又觉得这是自己家里,这些东西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故而她赌气一般啜出很大动静。
杜云端粥出来,正好看着她在用力捣鼓那酸奶罐,忍不住发笑:“你这是什么习惯,大早上的先喝一罐酸奶,回来胃口都该凉着了。”
“要你管!”毛线翻了一个大白眼,又扫了一眼他端过来的餐盘,道,“好端端的,献什么殷勤啊!”
嘴上说的硬气,她的眼珠子却陷在那碗热乎乎的红豆粥里拔不出来,刚没觉得什么,这会儿还真感觉肚子里有些凉了,似乎非得吃上一口热粥方能舒服些。
杜云看她那馋样儿,冲她招了下手:“快过来吧,你都给我房子住了,占了那么大的便宜,我这做顿饭不是应该的嘛!”
“你要这么说……”毛线一把接过勺子,道,“那我还真没法拒绝。”
“当然!”杜云又递给她一杯蜂蜜柠檬水,道,“我这也叫投食问路。”
“什么路?”毛线警惕,放下了咬了一口的包子。只是她这一口咬得有些大,包子还剩一半了,有些小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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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前男友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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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还不知道,只不过这楼上楼下的,总少不了有需要麻烦你的地方,再者说了,”杜云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这既不让我出门,又不让我在家接客,万一再遇上像昨儿那种不靠谱的天气,少吃断喝的,一不小心闷死在家里也不好说。巴结你是必须的!”
“算你识相!”毛线连着喝了好几口粥,这才腾出口,道,“这样,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留条,贴我门上,或者到我家来拿也成。”
毛线这一年下来,搁家也做不了两回饭,那米啊豆的,都要长虫子了,上回她还偷摸着扔了一袋蘑菇干呢,这要被她妈知道了,非得骂她个祖宗十八代不成。好在那些人,跟她也不熟,骂就骂了。不过浪费粮食这事,确实不可为。毛线这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下家,恨不得让杜云把厨房都给搬走!
“这样,不好吧?”杜云假意推脱,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少装!你不知道我家备用钥匙在哪儿呀?”毛线将那剩下的半拉包子塞进嘴巴里,跟餐盘里的另外两只包子深情对望。吃一个再吃一个还是再吃一个……
“吃吧!这包子很小的!”杜云伸手比画了一下,“我这嘴巴能塞下十个!”
“哦!”毛线本就没什么定力,听他这一说,手都伸出去了,索性又吃了一个。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囫囵吞枣,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品着。
一边吃一边用眼瞥杜云的手,真不知道这家伙这手怎么长的,竟然能捏出这么好看且好吃的包子来 。
“好好吃饭!贪恋前男友的美色是非常不好的,容易吃回头草!”杜云敲了下桌子,以示警告。以他的经验,但凡毛线长时间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接下来的话,必定是要他滚蛋。故而这次,他在毛线动怒之前先撇清关系。
毛线这思路果然被他带偏了,骂道:“谁给你的勇气这么大言不惭?梁静茹吗?”
杜云笑而不语。
毛线狠狠翻了个白眼道:“好歹姐也是有十来号前男友的人?就算是吃回头草,你呀!”
毛线哼了一声,掰着手指头,嘴里快速过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数到第九的时候,对着杜云勾了下食指,道:“你!九!且有得排呢?”
“你傻了吧?所有的回头路都是反着走的!哥前面排得晚,这后面可就靠前了。”杜云哼了一声,将一叠干果仁推过去,道,“所以,你得把持住,不能叫人随便插队!不规矩!”
他眼神幽怨,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毛线脑子里认真过了一下回头路的说法,感觉智商又被人碾压,再想起头一天还让王鑫远吃核桃润脑,看到眼前的干果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时,对上杜云的受伤的小眼神,突然就想到了于昊的事。
“于昊这次过来,是消防演习的事,没……”毛线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她干吗要说这个?他管得着么!
杜云自然听懂了她那没说完的后半句,这一段啊,王鑫远早跟他学过了,那小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也没少添油加醋。好在杜云对毛线还是比较了解,知道那小子没戏!不过这好女怕男缠,他也不得不防!李锐他尚且不甘心,岂能便宜了外人!
“我倒没那个意思,就提醒你一句:军婚要谨慎!”杜云一本正经地道,“你说万一于昊也有何方那样的爱好,你可就……惨了!”
杜云啧啧感叹。
这话说得!好像谁有那个意思似的!毛线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乌鸦嘴!”
吃回头草这事,毛线还真没想过 ,也不能说是她不想,而是没有那个机会。怎么说呢,好像从来没有哪棵草真正属于她过,等不到她回头,就被人连根带梢搂走了!
毛线想到这事,就有些不得劲儿。她觉得等来年开春必须要给楼下小院里种满草了,好歹要图个吉利!
毛线这心思一路滑坡,拐出去老远。
杜云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道:“又小心眼了吧!我这出发点很单纯——前男友的忠告!”
说罢,杜云又拿了一个包子给她:“你之前不说我是中国好前任吗?恭喜你啊!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一把了!”
他这不提还好,一提毛线就火大。
是啊,当初人家还一声不吭地跑广州伺候怀孕的前女友去了!毛线瞬间就觉得自己亏了,以她这个桃花运的走向来看,这辈子怕是都没这待遇了。
她狠狠地咬了口包子,撂下一句:“房租免了,饭你得包了。也不算太难为你,这叫物尽其用嘛!”
“多嘴烂脚丫子!我这不闲得么!”杜云懊恼地搓着眉头,半天才道,“那好吧。咱提前说好了,做啥吃啥,不准挑食。”
他表情纠结,语气里却是难以抑制地欢快,眼眸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掠过。
“成交!”毛线扫了一圈,道,“厨房和客厅随便用,完事后都给我归位就是,其他地方禁止出入!”
“啊!那内急怎么办?”杜云忍不住蹙眉。
“那儿!”毛线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那瓶子给你用,出门自己带走!”
“你简直就是……”杜云说到一半,看到毛线眼里的怒火,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软软地道了一句,“体贴入微本人。”
“小伙子有前途!”毛线抹了把嘴起身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毛球这几天也跟着你!”
“你干啥去?”杜云听她这话又开始紧张,该不是这么快又要去相亲了吧?
毛线想起邓丽霞嘱咐她携男友参加婚礼的事,随口道:“邓丽霞要结婚了。”
“谁?”杜云下意识地问道。
杜云之前常去毛线学校晃荡,对邓丽霞倒是不陌生,也知晓她对李锐的心意。故而说到邓丽霞结婚,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李锐。然而,听毛线的口气,很显然,不是跟李锐。
“邓丽霞,你不见过吗?”毛线说话的工夫,又塞了一块苹果吃。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儿早上特别想吃东西。
“跟谁?”杜云慢腾腾地收拾着桌子,他觉得邓丽霞若是真跟别人结婚了,李锐少了一个纠缠对象,岂不是对毛线更加上心?想到这一点,他就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帮邓丽霞把李锐弄到手!失策啊!
“不认识!好像姓罗,海归。你去吗?”毛线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不去!我跟她不熟!”杜云还沉浸在错失了邓丽霞这么一个帮手的情绪里,语气不悦。
“嗯,人家还邀请你来着!”毛线想到若是杜云不去,还得跟邓丽霞解释她跟杜云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很烦躁。看来这青年男女谈恋爱,还是不要过早地介入各自的生活圈比较好,省得到时候分手了还得四处发告示,虐心啊!
她声音里夹着点失落,嘴巴无意识地嘟着,像一个讨要糖果被大人拒绝的小孩,无辜又可怜。
某个瞬间,杜云甚至从她眼眸里看着一丝期盼,他突然想到自己和毛线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有一个婚礼。
“虽然是借着别人的场地,但是好歹我们双方都共同出席了呀!”杜云心里一番活动之后,两眼就露出了贼光,“你该不会是下不了台了,想请我去帮你园场子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毛线向来识大体,知进退,她觉得杜云可比邓丽霞好对付多了。人活一世,该认怂时必须得认怂。
“嗨!”杜云瞥了她一眼,道,“早说嘛!多大点事儿啊!你知道对一个中国好前任来说,前女友的事那就是自个儿的事儿!您一声令下,我保准是指哪儿打哪儿,就一个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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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见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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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说准了啊!你可不兴放我鸽子!”毛线正色道,她眼眸放光,好似讨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必须准!我的人品,你还没有信心吗?”杜云拍着胸脯道,“不过有一条咱得事先说话了,我这是出去给你装门面去了,你可不能跟在家里似的动不动给我甩脸子啊!”
“成吧!”毛线勉强应下,趁杜云没反应过来,又敲了一笔,“作为交换,婚宴上的礼服就由你来定吧。”
怎么说邓丽霞也算是自己的闺中密友了,这么隆重的场合,毛线还是要给足她面子的,只是她素来对穿衣打扮这些,没有什么心思。这种事,还真得杜云这种跟文艺沾边的人来。
“好吧!”杜云故作无奈,问,“可有要求?”
毛线一愣,本来想说没有要求的,忽然想到年会上她妈置办的那几套,道:“红粉系的不要,容易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这话说出去,她倒先乐了:“这样的话,出自我口,好像有些臭不要脸啊!”
“那可说不好!”杜云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起来,“莫要妄自菲薄,长她人志气灭自己个的威风,你这张脸啊,初看寡淡,再看……”
“嗯?”毛线抻着脖子笑眯眯地看着杜云,同时收紧双臂,随时准备出击。
“寡淡……中隐约还透着那么一丝的不甘,”杜云感受到腰间的刺痛,咬牙道,“这个面相,非富即贵啊!”
“小伙子很机智啊!”毛线松手,满意地点了下头,“保持住!”
“得嘞!”杜云点头哈腰,“您就?好吧!”
一番嬉笑怒骂,连哄带诈,俩人的心情貌似都还不错。毛线哼着小曲就进屋了。
杜云似乎也找到了跟毛线新的相处方式,眼眸里有抑制不住地喜悦。
毛线本以为书涵熬了半宿,怎么也得睡到中午,没想到这小家伙早就醒了,正憋着劲儿板着脚丫子往嘴里放呢。
“用力!再加把劲儿!”毛线在一旁笑着起哄。
她对书涵,可以说是完全散养,只要不涉及危险,随便玩闹,从不阻止。
就是不知道若干年后,书涵长大后得知自己的姑妈曾鼓励他啃自己个的脚丫子会做何感想!
毛线一想到书涵将来也会长大成人,就觉得自己已然老了,跟她妈一样,是个老母亲了。这种心态,对于她这样一个长期单身,且久不近男色的女人来说,好像有那么点害臊的意思,故而毛线这脸色也染了一层红晕。
杜云在门口看着她逗弄书涵的样子,心头发软,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他都会忍不住地放大,甚至不自觉地把自己个塞进去……
毛线感受到后背上投来的目光,道:“干吗?偷窥房东个人隐私啊?”
她并没有回头,仍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在跟书涵玩耍。
杜云惊诧,她连头都不回就知道自己在那里,可见自己也不是个没有分量的人。
“楼上的碎玻璃我已经清扫出去了。你一会儿记得叫人来装玻璃了?”杜云道。这种事,毛线家里有现成的资源,且专业,杜云犯不着再多此一举去外边找人。
“好啊!”毛线随口应,并没有动。
她每天都会跟书涵这样玩上一会儿,没有玩具,只是单纯的大眼对小眼加上四肢互动,纯粹傻乐。可毛线还是乐此不疲,她习惯了从这种简单的快乐中,获取小小的满足感,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种感觉很怪异,她觉得人的生活轨迹跟猪其实在本质上很接近,明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一命呜呼,可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得好吃好喝,甚至是自娱自乐以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积极上膘。
从前,她觉得像猪一样的活着,是件很愚蠢的事,而今,她觉得,非常智慧。似乎没有哪个人能像猪那样,每天都以积极、勇敢、正面的态度去迎接那最阴暗的一天。人做不到的事,猪却习以为常。很不简单哪!
毛线决定,从此以后,要像猪一样的活着,以最饱满的热情最妖娆的姿态去迎接命运的屠宰,每一天!
毛线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那超市的关经理,说是已经找到当初给王鑫远口袋里塞东西的人了,让抽空过去一趟。
毛线一口应下,赶紧给王鑫远去了电话。
“姐!我能不能不去?”王鑫远一提那个元圆就怵头,“这女人就是一块被人嚼过的口香糖,粘上就揭不下来啊!”
“哟!你之前不嚼得挺欢吗?”毛线哼了一声道,“你看着办吧,这事可是你妈跟关经理提的要求,不去,你跟她说去!”
这就是将了王鑫远一军啊,如今这个情况,他哪里还敢添乱啊。只得应下:“姐!我去我去我……你得跟我一块儿去!”
“不好意思!你姐我今儿还真就没那个闲工夫!”毛线一本正经地拒绝。
“你能有什么事?学校不都放假了吗?”王鑫远听她这意思是连公司都不想去了。
“大事!”毛线道,“我女朋友结婚!”
“女……女朋友结婚算什么大事啊,姐!又不是你男朋友!有那么重要吗?”王鑫远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
“当然!”毛线顺手将书涵拎起来,道,“我就只结过一次婚,还没看清楚咋回事呢,就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得亲自体验一下。”
“体验?”王鑫远愣了一下,道,“姐,你都……都准备结婚了?谁,谁啊?”
按说闪婚这种事他姐是干得出来的,可是这大半年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啊,就看她搁杜云那儿死耗了。这该不会是……王鑫远觉得这事还是得跟她媳妇商量一下,这要是真有这么回事,那他还去道个屁的歉呀!
“时刻准备着!”毛线说罢直接挂了电话,将王鑫远跟关经理约好的时间发给尼雅。
尼雅这边刚从住院部回来,正要回复呢,王鑫远的电话就顶进来了。
他把姐姐刚那番话学了一遍,直接亮出态度,不去长沙了!
尼雅气得差点蹦起来,缓了好半天才咬牙道:“不着急决定,回头说。”
“回头?”王鑫远觉得这么点事不值当单独说。不过马上想到尼雅那边可能忙着,不方便说话,也就不多说了:“媳妇你忙吧,咱回家说。”
“嗯!”尼雅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往停车场奔去。
毛线这边也将书涵裹成了个包子,直接拎着她那只特大号的菜篮子包出门了。
书涵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毛线装在包里了,非常自觉地将脑袋绕过包带,一脸的兴奋。
杜云正带着毛球和皮蛋在楼下放风,看见她这样拎着书涵下楼,直接愣在那儿了。
“这……孩子舒服吗?”杜云很想知道王鑫远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被毛线这样拎着出门会是什么反应。
“他又不用走路,有什么不舒服的?”毛线说着把包搁在花坛边上,招呼毛球过来。
书涵貌似对眼前这一对浑身是毛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探着脑袋冲毛球嗯嗯地打着招呼。
“瞧你这笨样儿!”毛线让杜云把毛球抱近一点,“来,妞,认识一下,这是书涵!岁数比你小,地位比你高。”
毛球嗷呜一声,将脑袋偏在杜云怀里,很是不服的样子。
“不服不行!”毛线夹了她一眼,“回见!”
“干啥去?这着急忙慌的?”杜云追在后头问。
“看热闹!”毛线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是叫你不要外出活动吗?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杜云无语,他这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我,我这不是出来遛狗嘛!”杜云申辩,声音里透着委屈,这人也太霸道了吧。
“狗可以!你不行!”毛线眼眉一竖,“要是被我妈追过来,你就等着……”
毛线抿唇做了个劈手的动作,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好!我懂!见光死呗!”杜云赶紧扯了狗绳,拽毛球和皮蛋回去!哪知这俩家伙非但不配合,还对着他一通狂叫!
杜云无奈弯腰,一左一右夹着俩狗崽子回屋了,一边小声骂道:“瞅你俩这各色劲儿吧!狗随主人,这话说得是一点儿没错!”
马上,他又觉得各色这话,放在他家毛线身上不合适,又纠正道:“你俩各色,我们家毛线那是个性!”
毛线看他拎着俩狗进门,悠哉乐哉地拎着书涵上车了。许是一夜大风过去,这天晴了的缘故,她这心情,也明朗了,总是忍不住想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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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前女友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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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在挂断电话之后,又想起他姐说新欢旧爱同台竞技的事,觉得不大放心,给尼雅发了个短信,说中午去医院接她吃饭去。
尼雅那头几乎是秒回:好。
王鑫远又仔细想了下,尼雅这几天也没有问过他元圆的事,这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觉得差点儿又被他姐捉弄了,幸好他这回被尼雅这美人计折腾的慢了半拍,没有主动跟尼雅坦白,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王鑫远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姐单独开个小会,跟她明确一下这个亲疏关系。他曾经以为只要婆媳、姑媳关系处好了,他这日子就好过了,现在看来,不全是那么回事,貌似这娘仨处得好与不好,遭殃的都是他。
“做好人难,做个好男人更难!”王鑫远心疼了自己个一路!
超市办公室这边,元圆是好话说尽了,唾沫星子也浪费了好几尺,这关经理还是不同意在办公室道歉。
这不开玩笑嘛?这事不仅王鑫远那边不能同意,就是人家同意了,超市也不能同意。那当时是什么情景,外头围了多少人,影响多恶劣呀!
“元女士,这不是一般的恶作剧,如果您不同意当众道歉,那不只是王先生那边会追究您的法律责任,我们超市这边也会保留……”关经理话没说完就被元圆打断了。
“我和他就是闹着玩的,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元圆情急之下,另辟蹊径。
她觉得与其跟超市的人在这里浪费口舌,不如把精力花在王鑫远身上,她还不信搞不定王鑫远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关经理两眼冒光,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事情就好办了!
情侣之间玩闹,白给超市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说,还不依不饶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呀!关经理想到这些天他跑前跑后处处装孙子的经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回倒要看看,那姓王的怎么说?看看到底该谁告谁!
“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闹着玩呢!”元圆看出关经理脸上的变化,大着胆子说,“不信,你叫他到办公室来,当面对质!”
元圆的语气里隐约透着点兴奋,那日她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王鑫远,看他当众出丑的,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只要给我创造单独见面的机会,一准给他拿下!”元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跟王鑫远混的时候,有不少的狐朋狗友,有关他的消息就从来没断过。前些日子,她更是无疑中打听到一件事,说王鑫远现在的媳妇是一个护士,还是什么社区医院的。
元圆这心思瞬间就活泛起来了,好歹王鑫远手里还掌着一个公司,竟然能把自己个的亲媳妇放在医院里伺候人,这说明什么?不上心啊!元圆瞬间觉得前途一片明媚,好歹她当年跟着王鑫远的时候还享受过几天少奶奶的待遇呢,就连那飞扬跋扈的毛线都得让着她三分。
元圆越想越觉出王鑫远的好来了。
她如今的婚姻,倒也说得过去,吃喝不愁。可元圆觉得人不能活得像猪一样,只图个嘴上快活吧。婆家这帮人在她看来,就是些拿不上桌面的土包子,丢人啊!不光如此,她这生孩子才多久,公婆又开始催着她备孕了,这不就拿她当老母猪一般么!
元圆这心里郁闷的厉害,就偷摸着溜出来散心,她一个人毫无目的地溜达着,没想到竟然到了王鑫远附近这边来了,原本她只想着顺路去超市买点无水蛋糕,没承想好巧不巧地撞上了王鑫远,索性就搞了一出恶作剧,原本她以为会是王鑫远主动联络她的。没想到等到了超市这边的人。
这事情的发展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想,但是看目前的状况,就俩字:可控!
“这边拿下王鑫远,我那头马上办离婚,孩子不要。王鑫远那边两个孩子,就让他要个闺女,这样将来只是陪嫁,花不了几个钱!”元圆在心里默默地筹划着。
她实在是不甘心错过王鑫远这块美味的蛋糕,从前的事,是她操之过急了,她那个时候低估了王鑫远对毛瑾的依赖,连老王过世那么好的时机都错过了,这次一定要沉住气。听说老王去世之后,毛瑾那老东西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连公司都不管了,说不准哪天也就一命呜呼了。
元圆越发觉得未来可期。
“我这次一定要让王鑫远看到我的诚意,最好能唤醒他的同情。那家伙心软的很!”元圆垂下眼眸,开始酝酿情绪,只等见到王鑫远时,一抬头就给他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她甚至想好了说辞:“我不是想捉弄你,我就是想你!谁让你不见我来着!”
“是得对质!”关经理打断她的臆想,“元女士,时间到了,咱出去看看!”
元圆回神,心里暗骂这姓关的一根筋儿,都说男女朋友了,还出去干啥!
“关经理,就在这里说吧!您就不要为难我了!”元圆故意拖长了话音,扭捏道。
“哎哟!元女士!王总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咱不得出去迎迎?”关经理说着拍了下自个的脸颊,道:“这可是男人的面子啊!”
这倒也是。
元圆突然觉得,若是能赢回王鑫远的心,当众道个歉也无妨。不就是面子么,值几个钱一斤呀!她要是靠面子,就活不到今天!
故而,一路上,元圆都小心翼翼地提着气,她反复地警告自己,一定要把姿态放低,越低越好。
王鑫远戴了一副墨镜,似乎不想让人认出他来。元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有很快敛去,小声喊了句:“鑫远!”
她声音软糯,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开始吧!”王鑫远转向旁边的关经理,墨镜很好地遮住了他眼里的嫌恶,至少元圆是没有看见。
“你非要这样让我难堪吗?”元圆有些哽咽。
一旁的关经理却拿了喇叭,请结完账的没有进超市的客人,都到银台外边这里作个见证。
国人最热爱八卦,岂能错过这种好机会,那东西早买晚买都是买,又不会长腿飞了。故而,不过片刻工夫,就呼啦啦地围过来一大圈人,中间有不少人是直接推着购物车飞奔过来的,就连收银台那边的动静都小了。
能来的不能来的,都立着耳朵等下文呢!
其中最突出的有两位:一位身着红色大衣的时髦女郎,立着领子,头戴一顶同色毡帽,很是显眼;另外一位也戴着墨镜看打扮是个年轻的辣妈,用购物车推着小孩,更有意思的时,那小孩竟然被装在一个超大号的书包里,娘俩身着对襟红色棉袄,像是亲子装,那小娃娃头顶着两个小揪揪,脸上还打了腮红,眉毛也染得很重,加上眉心的小红点,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这娘俩一出场,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少大妈甚至偷偷伸手去戳那小孩,看是不是真人!
关经理对这个阵势,很满意,他先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了腔:“前几天,在我们超市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关经理顿了下,指了指身边的王鑫远,道:“这位王先生,在结账离开时被我们的防损员拦下,发现了其身上携带有未结账的物品……”
此时,一位胖大姐举了下手,示意是自己发现的。
关经理点了下头,继续:“当时造成了一些非常不好的影响,甚至有人说是我们超市故意栽赃客人 ,在这里,我郑重宣布,整件事情,其实就是一桩恶作剧!非常可恶的恶作剧!”
关经理陡然拔高了声音,推了一把元圆:“道,现在,我们就请这位元女士一五一十地讲明事情的真相,还我们超市一个清白。”
王鑫远听着他这话其实有些不得劲儿,还谁的清白?明明他才是那个被诬陷的好不好!王鑫远眉头微蹙,不经意间嗅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这心情就更不好,他很讨厌这种被挤在人堆里的感觉。
“我承认那东西是我放进去的……”元圆抬眸,一双美目甚是动人,她吸了下鼻子,有哽咽之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人群里一片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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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城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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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姑娘,咋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呢?这不埋汰人吗?”有人小声道。
“现在这人,可看不出好坏来啊!”马上有人接了过去。
“就是,坏人脸上也没写字!你看电视里那大骗子,漂亮女的多了去了!一个一个都心狠手辣!”有人立马附和。
“只怕不是想放个东西那么简单,怕是搭讪未遂吧!现在的姑娘哟……啧!啧!”有人留了话音,没再说下去。
看着气氛造得差不多了,元圆使劲吸了下鼻子,咬牙道:“大家听我说一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
她声音发颤,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围观的人群却不吃这一套。
“煮熟的鸭子,嘴硬!”有个大妈愤愤不平道!
她就在这附近住着,几乎每天都要到这超市逛上一圈,那天的事情,正好让她看了个全貌,当时很多人都说那小伙子是小偷来着,这是多大的侮辱啊,无冤无仇的,这么恶心人家干吗!谁不要脸啊!
“就是!死不认账!干脆报警得了!”此时发声的是位中年大姐,她尤其看不惯这种把嘴唇整得跟被蚊子叮过一般的,骚气死了!
元圆哽了一声,身子有些发抖,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众人的议论,她使劲咬了下唇,眼里立刻噙了一层泪,她抿唇,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抬头,向王鑫远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元圆突然顿住,她低垂着头,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抵着嘴巴,似乎过于悲痛有些泣不成声了。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众人纷纷侧目,等着后文。看她还有什么说道。
元圆掐着时间,猛地一抬头:“我和他……”
这胃口吊的,又是一大喘气,众人心里又开始嘀咕这俩人的关系。
王鑫远也不言声,他就想看看这元圆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你和他,怎么了?倒是说呀!”有人沉不住气,问道。
王鑫远听着旁边有人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瞥过去,这一看,差点儿没给他吓尿了,右手边隔了两位穿着红大衣的那大姐不是他媳妇又是谁!
王鑫远吭了一声,借着推眼镜的当儿跟尼雅使眼色,尼雅全然不见,一脸认真地看戏,嘴角微翘,似笑非笑。
王鑫远不想太招摇,跟商品一样供大伙儿评头论足,故而选了一副色重的墨镜,这一下,不要紧,连尼雅什么时候到场的都不知道。
“尼雅不在医院吗?到这里干吗呢?这倒霉丫头,连自个儿男人都敢诓,果然是被我姐带坏了!”王鑫远暗叹自己家教不严,马上,他又想到这个时候必须给尼雅看看她男人的立场,故而双手抱臂挺直了腰杆,气势逼人啊!
他只顾着嘚瑟,完全没有想到这逼人的气势其实来自后方。
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元圆,脸色冷得像那结了冰的窗花,全无生气。而对面的元圆,却像是突然遇热的窗花,脸上左一道右一地道淌着,不只是汗呢还是泪,总之,沟沟坎坎的,倒也惹人怜爱!
关经理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觉得再这么耗下去,这风向可能就要变了,直接断了她的后路:“元女士,你之前说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这是你们情侣间的恶作剧,对吗?”
“对什么对!”元圆突然变脸,吼道,“我都跟你说了,我和他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那瓶精油也不是我故意放进去的,我本来拿在手里的,可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掉了,我一想反正也是落在你们超市,又没结账,应该没什么关系!正好有朋友打电话,我着急出去就走了!就这么点事,要我说多少遍才你们才能信啊!”
元圆好似一只突然被激怒的狮子,她猛地抬起胳膊往后一怼,推开两边的人,弯腰朝对面的王鑫远鞠了一躬,哭道:“对不起,我错了!”
紧跟着,转向身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关经理:“我道过歉了,行了吗?还要怎样?那精油呢?我买!我买还不行么!”
她这一番哭诉,倒是赚了不少同情。
超市流动性大,这围观的人里,没几个是那天在现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并不知道确切的消息来源,自然也就难辨真假,看着这女的被气成这样,只当她是无心之过,说来说去,一场误会而已,故而开始劝和。
有人劝王鑫远:“小伙子,你看她也不是成心的,就算了吧,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也有人劝关经理:“哎哟!我说你们超市也是,这么点事还值得这么大张旗鼓,这不耽误大伙儿工夫吗?”
关经理气得直骂娘,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狠狠地瞪着元圆,心里骂道:“这娘们也太她妈能装了吧!满嘴跑火车,没他妈一句实话!”
同时也骂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都他妈一群傻冒!”
可是,无论怎样生气,他都得忍着,这个场子必须得稳啊,好歹要维护超市的声誉啊!故而他没有言声,只盼着王鑫远那边能硬气一点,不要轻饶了这贱人!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言声的红衣女郎步履款款地走过去挽起王鑫远的手臂:“老公,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今儿就卖大伙一个面子,甭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咱都不计较了。成吗?”
众人一听,这里面还是有事啊!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言声,等着看他们如何收场。
王鑫远点头,他摘下墨镜,挽着尼雅对大伙儿微微鞠躬:“抱歉,耽误大家这么久!”
俩人配合得很是默契,尤其是尼雅,生的漂亮又讨喜,眼睛弯弯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故而人们都三三两两地散了。
站在王鑫远身后的男子也沉着脸离开了,元圆正要追出去,被关经理一把攥住了:“人家不追究,我们超市追究,走!看监控去!”
尼雅一直笑盈盈地站在王鑫远身边,看着元圆被人拖走,突然,她眸光一闪,按了下王鑫远的手臂,瞥了眼斜对面,低声道:“鑫远,你看那孩子像不像咱家那俩宝贝!”
王鑫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那女人正要推着孩子离开,那孩子竟然还傻呵呵地朝他们招手,王鑫远哼了一声,道:“亏你想得出来!瞅那孩子脸上那两大坨高原红跟猴屁股似的!跟咱家孩子能比吗?”
“我觉得挺可爱的呀!”尼雅还想看看,竟被王鑫远拖走了,“在医院待得好好的,跑这儿来干吗?不忙了?”
“忙呀!”尼雅抱着他的手臂道,“可这么重要的日子,必须给我家先生过来撑场子啊!我倒想看看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
“你没听那女的哭诉吗,是误会!”王鑫远道,他目视前方,不敢看尼雅。
尼雅斜了他一眼,并不戳破。
“我管她误不误会!总之,谁敢动我男人!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尼雅龇牙咧嘴道。
“我媳妇威武!”王鑫远突然站住,叩靴敬礼,“辛苦老婆大人!以后任凭您差遣!小的唯您马首是瞻!”
“嗯!小嘴儿挺甜!赏!”尼雅手臂一起一落间,皇太后本尊附体,连猫步都走上了。
“哟!看这范儿您老私底下没少练吧!”王鑫远躬身弯腿,非常配合地拖住他家这位“老佛爷”,揶揄道:“话说,也没见哪个娘娘是走猫步出身的!”
尼雅笑而不语,捏了捏王鑫远的手臂,淡淡地来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谁!”
“嗯?”王鑫远一个激灵,差点儿没蹦起来,这刚要直起的腰瞬间又低了下去,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媳妇明察秋毫,小的不敢隐瞒。”
尼雅哼了一声,道:“长沙还去吗?”
“去!去!当然得去!媳妇 ,我答应你的事,能不作数吗?”
尼雅故意走得很慢,王鑫远这老腰眼瞅着就要折了,猛地听得一句:“城会玩啊!”
王鑫远循声望去,“嘣”一下腰杆挺得倍儿直,这脸色,可以说是赤橙红绿青蓝紫,竟没一个色能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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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很想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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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倏地收回手,尴尬地笑了一下:“姐!”
王鑫远则赶紧去抱书涵,被毛线一把挡住:“别介!我们家孩子长这脸得跟猴屁股似的,不好脏了您老人家的手。”
王鑫远这手架在半空中,很是尴尬,只好向尼雅求助!哪知他这媳妇一碰上他姐就装怂,刚那厉害劲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俩人面面相觑,相互靠着,谁都不肯先开口。
毛线瞥了眼这一对活宝,恨不得手边有根鸡毛掸子!
最后,还是王鑫远先开了口:“姐,哪里话呀,尼雅刚还说,咱家书涵多可爱呀,是吧?媳妇!”
尼雅身子一缩,直接躲王鑫远身后去了。
毛线看了她一眼,道:“哟,躲什么呀!刚不挺机灵的,一唱一和的,跟说相声似的!”
毛线完完整整地继承了她老娘那套寒碜人不眨眼的本事,这样的话,能说上三十个回合都不带重复的。身为男人,王鑫远这个时候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姐!我们这不是……”王鑫远正要为媳妇开脱,他姐一个眼神扫过来,后半截话生生地滚回肚子里去了。
“你闭嘴吧你!一个前女友,就把你们搞得那么兴奋啊?连自个儿的亲儿子都不认识了!孩子跟你们招了那么半天手,瞎啊?”毛线气得恨不能把这俩活宝拉过来胖揍一顿!
“姐!我错了!我那会儿就觉得是我们家孩子,可鑫远非说太丑了,不是。”尼雅这一开口就把王鑫远卖了。
王鑫远倒吸一口冷气,他这媳妇要生在战争年代,绝对是一铁杆叛徒。
尼雅压根不看他脸色,上前摇着毛线的手臂道:“姐,别说,你打扮的真好,跟年画娃娃似的,今年过年,我们就这么打扮啊!都能省下买年画的钱了。”
毛线骂了一通,这会儿尼雅又软乎乎地贴过来,这气早就消了大半,不过也不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他们,故而,沉声道:“尼雅,你跟我上车!”
“哎!”尼雅也不管穿着高跟鞋,一溜小跑着跟了上去!
王鑫远这会儿看背影,才注意到他姐竟然都快赶上尼雅高了,再往下一看,那两米长的大阔腿裤,一步一拖,所经之处,尘飞土扬。瞬间有些心疼他姐那双小脚丫了,这得多高的鞋跟啊!
“姐,你慢点走!”王鑫远在后边叮嘱,“开车把裤腿卷起来!”
“管好你自己个!”毛线回头给了他一记眼神杀,王鑫远仍旧是嬉皮笑脸的,待她姐一转身,就对尼雅吹胡子瞪眼。
尼雅两指对着嘴唇朝他打了个飞吻,紧跟着大姑姐的步伐跑开了,连帽子掉了也不知道,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真是可惜了这件红大衣啊!
“人不配衣啊!”王鑫远仍然在原地挥着手,嘴角保持着四十五度上扬,直到看着她们驱车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车上,书涵似乎在记恨向妈妈招手没得到回应的事,任尼雅怎么逗他都没反应,端着一张扑克脸,小大人一般坐得笔直,目视前方,完全无视他娘亲的感受。
“宝贝儿!是妈妈错了!对不起!”尼雅欲将书涵揽在怀里,可这小子梗着脖子,毫无反应。
毛线扒掉自个儿身上那件民族风的棉袄,又从包里将书涵的羽绒被拽出来,丢给尼雅:“把外边那衣服给孩子扒了!”
这下,书涵可就怒了,两手挣着死活不让尼雅碰。
“姐!”尼雅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知道难受了吧?”毛线瞥了她一眼,揉着书涵的脑袋,道:“乖孩子,让你妈给你把外套脱了,你看姑姑也脱了。”
毛线说着将那外套丢到副驾驶位上,又冲尼雅使了个眼色。
这回,书涵没闹,而且还非常配合地抬起了手臂,简直乖得不能再乖。尼雅轻叹一口气,难掩失落。
“觉得委屈?”毛线发动汽车,扫了一眼后座上一脸落寞的尼雅。
“有点。”尼雅在婆家比在娘家还放得开,不太会隐藏情绪。
“该!”毛线嘴上毫不留情。
尼雅愣了一下,嗯了一声,不知怎么地,心里竟松快了些。
“你去单位还是回家?”毛线问。
尼雅看了眼表,已经到中午了,单位正是休息时间:“家吧。”
毛线点头。
姐俩一路无话。
车在停下的时候,尼雅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她姐这边。
“上去吧,家里有馄饨,简单吃一口,咱俩说会儿话。”毛线直接拿了包,对朝她伸手的书涵,道,“那是你亲妈,让她抱!有啥好客气的!”
尼雅为这一句话,差点儿落泪。
到家后,毛线立即给书涵扒了纸尿裤,给他屁股下垫上厚厚的纱布。尼雅吃惊:“姐,你要那么多纱布,是用来干这个的?”
“不然呢?裹脚吗?”毛线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自个辛辛苦苦费劲巴拉生下的孩子自个儿都见外,还好意思委屈?我给你抱回去呀?”
尼雅正想说什么,毛线丢给她一句:“没门!”
“姐!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在东北叫什么吗?撩闲!容易挨打的!”尼雅被她逗乐了。
“反了你了!”毛线隔着门来了一句,再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还拿了一件卫衣丢给她,“你快把去毛衣换了,别把毛掉孩子身上!”
“姐!要这么小心么!就一会儿!”尼雅对上她姐那双利眼,嗖一下就跑去换了。
再出来,毛线正用湿巾纸给书涵“卸妆”呢,可把书涵兴奋坏了,踩着毛线的腿儿一蹦一蹦的。
“现在就煮馄饨?”毛线问道。
“别,姐还是先教育我吧!不然吃完了也不好消化!”尼雅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
“诶咦!”毛线一看她这样就忍不住伸手,她这弟妹跟着王鑫远别的本事没见长,这套卖萌耍贱的活儿倒是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了,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更比一个强啊!
尼雅嗖一下蹿出老远,躲到了书涵后面,那动作,简直跟王鑫远如出一辙啊!
“姐姐!有话好好说,别伤了手!”尼雅声音分外软糯,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我的妈呀!”毛线泄气,招了下手,“过来!不打你!真动起手来,我也不是你对手!”
“不会的!”尼雅伸出两指举过头顶,一本正经地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少贫!”毛线一把将她拽过来,“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那女的,有点二!”尼雅实话实说。
“就这?”毛线追问。
“还有点……臭不要脸!”尼雅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略低,有些难为情,毕竟他们家里不倡导这样讲话!她婆婆有家训,时刻要记住谨言慎语几个字,不能带坏了小孩子!
“就这?”毛线看尼雅这无辜又呆萌的傻样儿,直接喊停,“得!您老人家的全部智商都用在欣赏人家那浮夸的演技上了,能看出这两点已经相当不易了!”
正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很安静的扮演美男子的小书涵突然发出了个奇怪的配音:“呵呵!”
俩人同时愣住,毛线更是笑歪在一边,她捂着肚子拿脚踢尼雅:“你瞅瞅你儿子!”
书涵平日里就不爱笑,常年端着一张似笑非笑的万能扑克脸表达着所有的情绪,那小嘴,半张不张;那眼神,半是讨好半是无奈;完美地匹配了此时此刻的氛围。
尼雅看着她这宝贝儿子,顿时感受到十二分的心塞。
儿大不由娘,全随了他姑!
她能怎样?
没招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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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哭戏绝对不能上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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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笑得在床上直打滚,书涵却是保持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亲娘。
尼雅彻底放弃:“姐,这孩子真的给你了。我这辈子都不惦记了!”
“你以为给了就给了,想不要就不要啊!”毛线忍着笑,道,“尼雅,孩子呢,永远是你的孩子。可是孩子他很快就会长大,越是长大,离我们就越远。这一点,是天下所有父母和子女的宿命。”
“嗯。”尼雅点头,她其实明白姐姐这一番话的用意。
她并没有真正地计较什么,只是有些汗颜。她明明看着孩子在跟她摆手了,怎么就没多看两眼呢?姐姐是给书涵化了妆,可是她和王鑫远也不是一点装扮都没有啊。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戴着帽子,中间还隔了那么多人,可是孩子早早地就认出了他们。这让她很难受,她也能理解姐姐为什么发了那么大脾气!
扪心自问,有哪个孩子能接受被父母漠视。
尼雅唯一庆幸的是,孩子还小,不懂事。尤其是书涵,比较笨一些,不像墨衍那么灵。可事实好像并不是那样,书涵这孩子心里是有亲疏的啊!
“姐,你说书涵会不会记着这事?”尼雅犹豫道,心里很是不安。
毛线知道她的心结,不忍再挤对她,笑道:“你听说谁家孩子还不满一岁就能记事了?瞧把你们能耐的!”
“说的也是啊!”尼雅长吁了一口气,这脑袋一下就抬起来了。
“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会随着成长和学习不断更新的,这个过程既是遗失也是增补,而且,可以肯定地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器官的衰竭,遗失的速度必将大于增补。很难说,我们最后保留的记忆是不是对我们有益的或者重要的,但是,没有经历,必然没有记忆。”
毛线突然话锋一转:“所以,忘掉你跟咱妈约定的那些事,我不需要非得把书涵捆在身边,天天背着他抱着他看着他。我更不需要孩子为我养老送终。我只是想陪着他,走过这一段,哪怕在他以后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一轱辘,这些都不重要。我希望你和鑫远也能这样,这样,孩子长大后,想起他的小时候,想起自己的父母,可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闪光点。”
“姐!”尼雅眼眶发红,搂着毛线的胳膊乱蹭。
“咦!又腻歪!”毛线嫌弃地推了她一下,并没有用力。
尼雅则顺势倒在她大腿上,拉开架势扯闲篇。
“哟!有理了?”毛线推了她一下,“你是真没看出那元圆在搞什么把戏啊?”
“她后面那疯发得有点猛,跟前面的气氛不是很搭!”尼雅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又道,“貌似对王鑫远还有点余情未了的意思。搞那么大阵势,起先我还以为要表白呢!没想到整这一出,可惜那一大把眼泪啊!”
“你就看出这个?”毛线无力扶额,严重怀疑吴姨是不是给这俩孩子吃了啥坏脑子的东西,一个个地,这智商,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
“还有一个!”
“什么?”毛线抻着脖子等了半天,听得这大姐慢腾腾地来了一句:“哭戏绝对不能上妆!脸会花掉!”
毛线气得一脚就给尼雅蹬下床了。
好在尼雅反应快,及时拖住了床板,才没有滚到地上,她撇了下嘴,道:“姐,你怎么还真打我?就不能都记在王鑫远一人身上。”
“我让你长点记性!”毛线说着将手机扔给她,“好好看看王鑫远背后那人。”
“姐,你还拍照了呀?”尼雅眼眸放亮,暗叹她姐这心果然是细致。
“这个人长得,不板正!比我们家鑫远可差远了。”尼雅嫌弃地撇了下嘴巴。她看男人先看头发,这发型整的乱七八糟的,跟个鸡窝似的,生活里自然也不是个利索的。
“你倒是分得清好歹!”毛线哼了一声。
“那当然!”尼雅这傻孩子又没听出毛线的讽刺之意,竟还有点小嘚瑟!
“大姐!当我夸你呢!”毛线都要疯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谢继父为她置办的这套房子,若是叫她天天跟这一对活宝住一块,怕是早就下去跟他老人家问安了。
毛线不再啰唆,直接点题:“这男的,是元圆现在的丈夫,俩人这一阵在闹别扭,但是,并没有离婚。”
“我说么,怪不得她突然间就爆发了!是这样啊!”尼雅恍然大悟,道,“姐,我那会儿就觉得那女人有些反常!”
当时看热闹的那帮人,自觉围成了好几圈。尼雅是等他们围过来时,趁乱挤进去的,故而连旁边的王鑫远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过他俩方向是一致的,能很清楚地看到元圆脸上的表情。尼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元圆,还得捎带着用余光注意王鑫远的反应,很是紧张,故而连亲儿子跟她摆手都没放在眼里,忙不过来啊!
至于王鑫远身边站了谁,她就更管不了了,只要不是元圆就成。
“呦!你又知道了?”毛线白了她一眼,“马后炮!”
“姐,这人是你找来的?”尼雅总算是问着了一句重点。
“不然呢?指望你吗?”毛线道,“尼雅,你说你这劲劲儿的是干吗去了呢?”
“姐,咱家的脑子,不都归你一人所有了吗!”尼雅小声嘀咕道。
“去!少贫!”毛线一本正经地道,“人家农民伯伯都知道打蛇要抓七寸,你咋就老也抓不住重点呢?这元圆万一撒泼耍赖在那个犯浑,你怎么收场?生扑过去上去来个你死我活?”
“不……不至于吧?”尼雅虚虚地看了毛线一眼。
“毛爷爷都说了‘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你这啥准备都没有,冲出去不就是给人家当炮灰吗?”毛线道。
“姐,毛爷爷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尼雅小声纠正道。
“就不能活学活用发散一下思维吗?”毛线气结:“能不能不要对我一个理科生要求这么严格,能背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好不好!再说了,这句话的本质不就四个字:有备无患!”
毛线说着敲了下尼雅的脑袋:“你手无寸铁,还敢披红上阵?孩儿!你不挂彩都冤哪!”
她话音刚落,那边就发出“嘿”的一声。
不用说,某位在旁边安静玩耍的小人儿又来个神配合。尼雅直接将这小子抓过来,圈着他不许动弹。
“姐,这件事,我的确想简单了。”尼雅坐得笔直,一本正经地反思自己的行为。
毛线愣了一下,她习惯了尼雅跟她示弱耍赖,冷不丁这一认真,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还好有姐姐在。”尼雅冲毛线嘟了下嘴,贱贱地来了一句,“我出门照样能横着走!”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毛线气得直接钻厨房去了。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得死在这两口子手上。
没想到,这尼雅又跟到了厨房,问:“姐,你是怎么把元圆家那人叫过来的?”
毛线看了她一眼,尼雅立即搓着书涵的小手:“求求姑妈!”
“好吧,看在我大侄子的份上,我就透露一二机密吧!”毛线背手起范儿。
尼雅非常配合地咳了一声,没承想书涵也跟着学了一声,娘俩来了个二重咳。
“起先,我觉得元圆在超市那个,只是临时起意,一桩恶作剧而已,可是,你说元圆给你发了照片,我看了下短信的时间,在超市关经理找到我们家之前,那次他还试图说服我们和解,我推测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找到元圆,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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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姑媳联袂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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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当时她栽赃我们鑫远是不是一时兴起,至少后来,她想利用这件事做点什么。”尼雅接了过去。
“没错。我当时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到好的对策,不想让你去冒险,同时又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怂恿你跟王鑫远一起去接受道歉。”毛线不厚道地笑了,她好像无意中把弟妹也算计进去了。
“可你还是问我要了照片,留了后手。”尼雅笑道。
“对!我当时并不能确定这张照片会不会有那么大的效果,还是你提醒了我。”毛线道。
“嗯?”尼雅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对,准确地说,是你对照片的反应提醒了我。”毛线道,“据一些不是很靠谱的专家说啊,男性对另一半的占有欲要大过女性。你当时的心理反应,其实要比你表现出来的更激烈一些。因为前几天我就感觉到你好像一直在找机会跟我单独说话。而你告诉我这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沉了这么久,还能说出‘就说干不干’这种鼓动性的话语,可见你心里这一口气,一直不平。”
“是。若是有第三者上位或者劈腿导致的分手,她来找我们,我认。就算是和平分手,她找王鑫远,我忍。可是她直接找到了我,这就给我下战书啊!”尼雅一激动,就把书涵骨碌到一边儿去了,“姐,就她干的那些二五眼的事,大年初五就敢上咱家来闹,真当我们家没人了……”
尼雅边说边撸袖子,撸着撸着就觉得不对劲儿,看她姐那眼神……她好像无意中泄露了什么,索性放下袖子,道:“姐,我跟你说吧,她不找我我都想揍她呢,她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跟我单挑,看我不收拾她!”
毛线微微点头,眼前唾沫横飞的这位,才是她弟妹尼雅的正确打开方式么!之前,估计是没电了。
尼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盘腿坐下,道:“姐,你继续!”
“收放自如!”毛线对她弟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道,“所以,我估摸着,元圆的丈夫大约是不喜欢听到他的妻子主动勾搭前男友,还发照威胁人家现任的事。无论他们夫妻关系如何,这件事,都是不可取的。因为照片上的两个当事人早已物是人非,且各有家室!如果真要说伤害,那也必须是双向的,才叫公平!”
尼雅嘴角微撇,眼眸里闪过一丝狡诈,打了个响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毛线笑而不语。
尼雅这心里发慌,低声道:“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毒了?”
“怎么又来这一出,刚不表现得挺好的嘛!”毛线道,“对不起啊!老妹儿,姐冤枉你了。”
“嗯?”尼雅眨了下眼皮,咋觉得这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呢!
“别装了!这都秃噜大半口袋了索性就一次倒个痛快吧!”毛线推了她一下,“说说,你咋露的脸,让姐也学两招。”
“我……我用同事的小号加了元圆的微信,用一个中午的时间翻了她两年的朋友圈,记下她圈里出现频次最多的男性名字,同时留意共同好友,再结合她的电话信息,没多会儿就找到了她家男人的联系方式,先以送快递为由确认了住址,之后给他发了那张照片,一刻钟后给他电话,亮明身份,接下来就简单了,我说要给他现场证据,直接给了时间、地点。最后找了一辆网约车,告诉师傅,在那个时间段死等一个人。我预付了一千的定金。”
尼雅每说几句就会瞟一眼毛线,看她姐的反应。
“姐,我知道他在现场,可我不知道哪个人是他!”尼雅道。可能是元圆觉得她丈夫有点拿不出手吧,从她朋友圈里竟并没有找到一家三口的照片。
“嗯,你同事的微信,处理了吗?没有给人招惹麻烦吧?”毛线问道。
“没有。就是胡心瑶,你认识的。她之前的微信不常用,还是最初那种自动生成的账号,我用完之后,马上删除了元圆,胡心瑶又申请修改了微信号。”尼雅小心看向姐姐的脸色,她知道这些手段上不了台面。
殊不知,毛线找到元圆的丈夫也是用了些特殊手段。
她假借玩游戏的名义,要了王鑫远的手机,又以王鑫远的名义给他和元圆共同的朋友发了消息,说是有急事联系不上元圆,很顺利地要到了家里的地址。有了地址,这电话就好办了,哪个居委会没有住户信息啊?她假装是新搬来的邻居,借口楼上漏水又没人在家,顺利地要到了住户的电话,之后的事情,就都简单了。
总之,毛线和尼雅这姑媳俩在王鑫远眼皮子底下联手上演了一出好戏。
毛线这边行事不光彩,自然也没法说尼雅,只嘱咐她一定一定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拉进这种情感的纠纷里。这件事,元圆丈夫应知情,找他名正言顺。可是加一个胡心瑶就不好了。
“能担多大的风险就干多大的买卖,不能想着光赚不赔。更不能轻易把别人拖下水。这是底线!”毛线道。
“姐,我知道了。我那时着急没反应过来,其实我可以自己注册一个小号的。”尼雅道,“还有啊,我在现场确实没认出你和书涵来,你们化妆打扮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我当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她倒老实,直接掀了兜,掏了个底朝天!
“之所以化妆,一是因为元圆认识我,容易引起警惕;二是咱孩子还小,要注意保护!”毛线接着又补了一条,“你那个站位不对。你的位置跟王鑫远相隔太近,看似能将对手的一切表现都尽收眼底,实际上忽略了后方的隐患。再遇到这种事,要站在这!”
毛线食指在桌上绕了一圈,最后戳了三个点:“既要观察对方,又要注意隐藏,尽量不要让自己落在对方的视线内!”
尼雅虚心聆听教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姐俩这一番切磋下来,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了。
“你跟孩子玩,我去煮馄饨!”毛线风风火火地奔向了厨房。
中间,每隔三五分钟,毛线就会跑过来招呼尼雅:“快洗手啊,马上吃饭了!”
这尼雅都洗了三遍手,馄饨还没下锅呢!
“姐啊!我还能活到你做好饭么!”尼雅饿得一圈一圈地转。她原本也不觉着饿,她姐这一趟一趟地招呼,竟然给她叫饿了!多新鲜哪!
“来了!来了!把书涵放屋里去!”毛线直接端了锅出来。
尼雅出来一看,又傻眼了。她姐用一口老么大的锅放了老么多的水煮了老么少的几个馄饨,就那么清汤寡水地飘在上面,跟养鱼似的!
尼雅数了下,一共就十五个馄饨,俩人都分不匀!
“姐,你喂鸟呢?就这几个呀?”尼雅对吃的态度,向来是不吃则已,但凡动嘴,务必尽欢。话说回来,她惦记某些人孝敬她姐的这点馄饨也不是一两天了,得有好几天了!
“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吃。”毛线端了碟子给她。
尼雅疑惑地接过:“姐,你吃馄饨……用这个啊?”
“水放多了,干拌吧!”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尼雅好像还是头一回从她这边吃饭。她怕煮不熟多放了些水,哪承想就没控制住呢!
尼雅非常无奈地舀了几只,又自己个跑去厨房,准备弄点辣椒酱什么的,结果呢,就翻出一个调味盒,从左到右分别是:盐、十三香、糖。
“姐,咋拌?”尼雅举着调料盒就出来了,“麻烦你给我一个完美的教程!”
“哦……都用完了呀!”毛线支吾道,“有点不凑巧啊!”
那会儿一时冲动跟杜云说了要让他管饭,出去之后就后悔了。这主动权可不就落人家手里了?于是她一出门就给杜云打电话,让他直接把厨房里所有的食材都清走,要吃要造也得在楼下。
没承想杜云这倒是痛快,打扫得一干二净。
尼雅看着她姐这脸色,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怎么能赶那么巧?所有的调味品都用完了?在同一个时间?
毛线被她盯得发毛,只好拿出了王鑫远拌得咸菜,缓解尴尬:“快尝尝,一会儿都不好吃了!”
这倒是句正经话,面食的确不经泡。
“有道理!”尼雅非常娴熟地夹了一个,告诉毛线:“姐,这馄饨啊,就得囫囵个儿吃!”
毛线露出一脸老母亲般的微笑,问:“熟了吗?”
尼雅瞬间就定住了,嘴里含着一个馄饨,一动不动,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问题?
“应该熟了!煮了很久!”毛线自问自答。
尼雅本着“我若不吞下就得吐出去,绝不能浪费”的冒险精神艰难地咬了一口,咀嚼,继而露出一脸惊喜:“姐!熟了!”
她的声音里莫名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喜感。
“好啊!”毛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锅里剩下的馄饨都捞出来。
“姐,你不是不吃吗?”尼雅的眼神很是复杂。
“我明明说的是‘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吃’ !”毛线慢条斯理地道,“你如今已是有夫之妇了,要注意管理身材!”
“姐,我今儿在你这儿,可是又挨打又挨饿,你就不怕我找咱妈告状吗?”尼雅看着碗里的五只馄饨,顿时泪眼凝噎。
“她现在自顾不暇!”毛线完全无视尼雅的威胁,“再说,就你今儿这表现……”
毛线哼了一声:“且吃且珍惜吧!”
“哦!”尼雅顿时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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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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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元圆这件事,尼雅原本是计划一个人悄咪咪地把这事干了,首先是绝不能让王鑫远知道,其次就算是知道了,她也绝不承认。没想到,被她这人精一样的大姑姐唬得五迷三道,忽忽悠悠间就把实话都倒出来了。她这会儿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回忆下究竟是从哪一段开始着了她姐的道呢?
“心虚了?”毛线冷不丁这一声,竟给尼雅手里的勺子都吓掉了。
尼雅回神,道:“姐,这事能不能不告诉王鑫远啊?”
毛线撩了下眼皮,送了她一个为什么的眼神。
“姐,鑫远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元圆的那些事。”尼雅后边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觉得可能有一种理由,就是至少在王鑫远心里,前任元圆还没有到那么不堪的地步。可是今天之后,元圆就不是了。她最难看的一面已经被逼出来了。而尼雅本人,就是那个幕后推手。
毛线顿了一下,放下勺子:“你觉得王鑫远心里对元圆还有那么个意思?还是觉得王鑫远对你三心二意?”
“那倒没有。”尼雅连忙否认。
“那就好!”毛线道,“王鑫远待你真心实意,元圆敢挑衅你,你不着痕迹地给她看到了你该有的态度,又保全了王鑫远的面子!处理得很好!反过来,如果王鑫远三心二意,跟元圆撩骚,惹得人家找上门来,那时候,你就不能这么做。你得关起门来收拾王鑫远。打人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姐跟你一起!”
“这样啊!”尼雅这腰杆又直了。
“咱们国家自古就有‘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当下崇尚自由,鼓励女性独立,有一些人就把传统说得一文不值,总想着要颠覆过去。其实没有必要那样。传统虽说老派,守旧,可也不乏可取之处。你或许会有些不舒服,觉得元圆这事,应该由王鑫远主动出面以你想要的方式解决掉,才算有诚意。其实不是那样的,他真要跟你我一样使手段这么做了,你还是会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这样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他日他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对你,甚至是赶紧杀绝!”毛线拉起尼雅的手道,“元圆于王鑫远,是过去式。你尼雅于王鑫远,于我们家是现在式。你想后来居上,必定要把前面的揭过去!”
“姐!我懂了!”尼雅抹了下眼睛,起身道,“姐,你收拾吧,我要去上班了。”
“不需要请个病假,疗疗伤什么的?”毛线打趣道。
“姐!你又拿我找乐!”尼雅扑过来吧唧亲了她一口道,“人家忙着呢!”
“那是!我们家尼雅可是白衣天使,人美活儿好!”毛线笑着帮她去拿毛衣。
尼雅也不嫌害臊,当着毛线的面就直接把衣服脱了,害的毛线差点儿自戳双目:“刚夸你两句,就要上天了呀!”
“姐,让你看看,什么叫没有白吃的饭!”尼雅非常傲娇地挺了下胸脯!
“赶紧滚!”毛线直接上手给她推出去了。
“哎!我还没穿好呢!外头……”尼雅话没说完就被毛线关在了门外。
“冷。”尼雅打了个寒战,裹好大衣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车里换了羽绒服。
这时,王鑫远来电了。
尼雅瞥了眼电话,开了暖风,慢条斯理地从后座上抓了条毯子,电话响过三声后才摁了接听。
“媳妇!我给你点了外卖,已经送到单位了啊!还有,去长沙的机票我也买了。今儿晚上就走,明儿下午就能回来!”王鑫远一口气放了个消息,尼雅那头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媳妇,上午的事,我……”王鑫远很是紧张,谁知道尼雅还能杀个回马枪呢!他正考虑措辞呢,只听得电话那头,淡淡地来了一句:“什么事?”
“坏了!坏了!这种公式化的语气就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王鑫远觉得他这一年过得,真的可以说是水深火热的,前有蓝娥后有元圆,轮番作战啊!
王鑫远之所以这么紧张倒不是因为心虚,他只是不知道尼雅接下来会做何反应。他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因为什么事闹过别捏,可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了尼雅这态度的变化。她总是那么不冷不热的说话,这比哭闹还要命呢!
可这事,他也解释不通啊!
所有的前任对现任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他这劣迹斑斑,可人尼雅前史清白着呢!故而,对元圆这事,王鑫远是闭口不提。说什么呀,元圆再不好,他们也有过好的时候,这一点,他不能否认。说得轻了重了的都不好。如果不是家里人坚持要为他正名,以他的性子,这次的事情,也就是算了。
不过元圆的反应,倒让他有些意外,这套戏前后反差有点大了。
王鑫远正走神的功夫,听得电话那头一声咳嗽,瞬间就清醒了。眼下这种情况,他怕是得好好跟尼雅解释一下,才能打消她的顾虑了。
“媳妇!你听我说……”王鑫远刚起了个头,就被尼雅粗暴地打断了。
“说什么呀说?一天天叨叨叨叨叨叨没个正事了,是吗?咱妈才不好受几天呀,你都敢旷工了,是不?”尼雅厉声喝道:“王鑫远,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没人管你了!家里就是老大了,可以为非作歹了?啊!”
王鑫远满脸的不可置信,刚想把电话拿远一点,就听得尼雅又在咆哮:“王鑫远,你在听吗?你是不是把电话拿开了?我跟你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小动作……”
王鑫远猛地抖了一个激灵,立马把手机贴到耳边。
说来也怪,被自个儿媳妇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他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还贱不滋滋地发短信:媳妇儿,到办公室先喝点热水暖暖胃口再吃东西!
尼雅瞥了眼手机,直接扔副驾驶座上,一溜烟儿地开着小车跑了。她这骂了半天只感觉浑身舒泰,这体感温度,有点洗桑拿的感觉。尼雅顺手摁下一截窗户,兜着风上班去喽!
王鑫远这边跟媳妇犯完贱,赶紧给毛线打电话:“亲姐,你吃了吗?我带你去吃烤牛羊、烤鸡鸭?”
“甭来这个!跟你说多少遍了,咱俩非亲非故!你跟你爸,我跟我妈,都不一个姓的!”毛线阴阳怪气道。
“姐!我跟你姓!”王鑫远打小就围着毛线打转,常年遭受这种言语打击,早就刀枪不入了!
毛线骂道:“王鑫远,建议你赶紧跟前女友及那些狐朋狗友断交啊!你再把尼雅惹毛了,我可不负责善后啊!”
毛线到底还是不放心让尼雅和王鑫远俩人单独去应付元圆,故而她早早地出了门,作了好一番筹划。事情结束后,她怕尼雅找王鑫远算账,借口俩人没认出书涵的事转移注意力,直接把俩人分开,以为还得劝上半天呢!可尼雅插科打诨没一句正经话,毛线马上就觉出不对劲儿,反常的不只元圆一个,还有这尼雅!全然不是前几天那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焦虑,反之,很坦然!这俏皮话要想说到好听须得有那个闲心啊!
她真没想到在家里事事依着别人不声不吭的尼雅在元圆这件事上竟有这么大的主意!这小丫头一声不响就把套给做了!这一手好活儿还真让毛线刮目相看。
果然,这女人的狠辣,都是被逼出来的!
毛线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假以时日,尼雅一准儿能把她这二百五兄弟给玩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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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她是个让人放心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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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清白着呢!”王鑫远在他姐这里,倒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那就好!”毛线道,“我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小看了尼雅!”
恐怕不只是她和王鑫远,只怕是就连她老娘也看错了她这个儿媳妇!
“嗯?”王鑫远隐约捕捉到了一点别的信息。
“嗯什么嗯!尼雅现在可是你俩孩子的妈了,不是那个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白了!你还用老眼光看人,合适吗?”毛线说罢直接挂断电话,她点到为止,一切以和为贵。
不过还是那一句,真正的和平需要一个大前提:警钟长鸣!
安抚完这俩大的,毛线这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来,伸手去抓书涵,却发现这家伙挥着手臂不动。毛线看了下时间,马上反应过来该给孩子把尿了。
“咱家就数你最乖了!”毛线笑着抱他去卫生间了。
书涵这孩子做什么都比墨衍慢半拍,可他有一样好,特别自律,饿了会自己爬去找奶瓶给毛线;有尿了会像现在这样一边挥手一边发出“哎嘿儿”的声音;想要大便的时候则是皱眉挤眼一起上,还会发出“嗯吭”的声音;想睡觉的时候会自个儿滚到他的小褥子上,小手拍打着身边的枕头让毛线也挨着躺过去……
总之,乖得不像个孩子。
之前毛线不能理解一些女人,明明自己过得一团糟,为什么还非得要个孩子?现在有点明白了,参与到一个生命里,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成人,这种经历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
“而我在剥夺一个母亲在儿子面前的优越感。”毛线突然就明白了杜云他妈对自己的敌意出自何处了。
“他越是护着我,他妈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就越强烈,于她老人家而言,我是一个可耻的入侵者!偏偏还是她瞧不上的那一款。我们之间,永无和解的可能。”毛线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她总是这样,在感受到身体里的骚动时,狠狠地给自己浇上一瓢冷水。
下午王鑫远打了电话,说要出趟门。
“有事?”毛线下意识地问道。
“嗯!同学结婚!明儿就回来。”
说罢,王鑫远心虚地转移了话题,扯到了送礼的事上了。
“你不是明儿就回来吗?邓丽霞后天结婚,我明儿估计得去她哪儿帮着张罗。等完事咱俩排一下单子,挨家送,两三天也就完活儿了。”毛线一说邓丽霞这事,又惦着到底该不该跟李锐说呢!
“她跟谁结婚了,不是惦着李锐了吗?”王鑫远很是好奇。
“这你也知道?”毛线有些意外。
“姐!邓丽霞看李锐那眼神就跟杜云看你似的,是个人都知道咋回事!”王鑫远哼了一声, 赶在她姐发飙之前借口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哎!这小崽子!”毛线气得直蹬腿,书涵在一旁则跟着呵呵傻乐,也不知道在看谁的热闹!
几番思虑后,毛线最终还是给李锐去了电话。她觉得,李锐对邓丽霞多少是有些意思的,只是他自己还不很清楚或者还没有接受罢了。
“邓丽霞要……”毛线打算长话短说,这越是年底,治安越差,李锐他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儿。
“嗯,我知道!她要结婚了!”李锐替她说了。
他说话的工夫,有人过来拿了快递。
毛线听着电话那头的对话,就知道李锐有行动。正要挂电话的时候,李锐喂了一声:“蓝衣泽的事,要年后才能定下。有律师介入,你别操心。”
李锐这边时间的确紧张,只捡了要紧的说。
“嗯。好!你注意安全!家里都好!”毛线嘱咐道。
李锐应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刚取快递的,并不是普通的住户,而是他的一名队员。李锐调回天津并不是因为他叔叔的运作,而是手上有个重案涉及这边的政要,甚至还有他们体系里的“自己人”,他已经布了很长时间的网,这次打算借着过年的机会,收网。
他这次几乎启动了所有的队员,全城布网,为了保证安全,在关键任务指令这一环,他们放弃了先进的通讯联络,采用了这种最笨的人工投递的方式发送任务和情报。而李锐本人,也选择了最普通的伪装,费劲是费劲,可起码能保证指令的安全。
提起这个李锐就头疼,现代通信技术的不断更新是一把双刃剑啊,更快捷更方便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安全隐患。
好在李锐办案很有自己的一套,手下的人也都是散在人群里,什么清洁工、水电工、居委会、物流公司、电影院、商场……等等,他们一个个都是平常打扮,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李锐甚至用日常生活用语编了一套办案暗语,故而,即使有人追踪了他的手机,侦听了他所有的信息,得到的结果也无非是一个靠着老一辈警员的关系勉强混饭吃的刑警小队长,没啥能耐,不起眼,自然不会引起那么多的关注。而对他来说,关注越少,就意味着越安全。
李锐这些年一个人晃荡惯了,少有牵挂,毛线算是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毛线每次跟他联系,身边或大或小都有些事发生。故而,在他的印象里,毛线是柔弱的、无助的、愚笨的、倔强的,偶尔冒出来的那一点灵光也非常有限,不足以应付她生活里那些不断出现的麻烦,她非常需要有一个强大的肩膀去依靠,她不像邓丽霞那般泼辣,一个敢徒手抓小偷,光脚追男人的女人自然是不会吃亏的。
故而,李锐想到邓丽霞的婚姻,倒也没有太多的感慨,在他看来,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邓丽霞都能保护自己,她是个让人放心的女子。
“倒也蛮适合我们这一行的!”李锐自嘲道。
干他们这个,家史要清白,后方需稳定,家里还真得有这么个能镇得住场子的。像王鑫远那样,就干不了!李锐如今以大舅哥的身份自居,对王鑫远这个妹婿是咋看咋不顺眼,总觉得是白瞎了他那尼雅妹子。
“亏得有个好姐姐!”李锐想到毛线最后那一句“家里都好”就暖烘烘的。
他这阵忙起来,有些日子没去医院看他婶了,他倒也不是连一两个小时的空儿都抽不出来,主要是他婶,一见面没别的,准得问他对象的事。她老人家还对邓丽霞念念不忘呢。总是拉着他问:“上次那姑娘怎么没来了?是不是我这个情况吓着人家了?你有没有跟人家说我们有退休金哪!不行就换小胡吧!”
总之,翻来覆去就这一套嗑,这要不拦着,能说上一天。唠叨归唠叨,李锐倒也不嫌烦,他跟叔婶的感情胜过爸妈。说不惦记是假的。毛线这一句“家里都好”倒是安抚了他,这姑娘善解人意啊!
“这两天说什么都得去看看了!”李锐最后还是决定这两天抽空去趟医院看看他婶。看现在这案子的进展,他很可能年前就得出门“打猎”去喽!
街道两边的树上挂满了彩灯,有了过年的喜气。
“这个时候结婚倒也不错,应景。”李锐路过一店面的时候,看到了橱窗上装饰的红包,大大小小的红包以各种形态垂挂着,很是注目。李锐觉得应该去买一个红包让毛线帮他给邓丽霞把礼金捎过去。
“给一千整不大好,888是不是太俗气了?”李锐犹豫的工夫,车子就开过去了。李锐抻着脖子找停车位的时候,突然想起那次邓丽霞被毛线捉弄,赤脚追到医院的情景:她扑在他的怀里,哭得全无形象。
“算了,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惹她哭了!”李锐最终选择了放弃。
此时此刻,正帮扶着凳子的邓丽霞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身体一晃,凳子上抻着手臂挂拉花的未婚夫罗金锁也跟着晃了一下,差点儿没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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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满血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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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是要感冒吧?” 罗金锁脸上满是关切。
“咱别挂这么多了,又不是婚房!”邓丽霞吸了下鼻子。
“闺房也得布置的喜庆点,这可是我们的大日子!”罗金锁揉了下她的脑袋,道,“再坚持一会儿,我把拉花都挂上,明儿咱俩又不能见面,你一个人怎么弄啊?”
邓丽霞哦了一声,再无反应,这满屋子的通红晃得她眼晕。
“还是不舒服?”罗金锁从凳子上跳下来,亲昵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嗯,有点晕血。”邓丽霞下意识地想躲开,又觉得不合适,故而脖子有点僵。
“晕血?”罗金锁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晕红吧?结婚哪能少得了红呀!”
“哦!我想睡一会儿!”邓丽霞的情绪很是低落,似乎真的不大舒服。
罗金锁紧张地又是拭额又是贴脸:“这马上就要结婚了,可千万不能病倒了!不行,我得去给你买点药吃!”
“没事!估计睡一觉就好了!”邓丽霞说罢就合上了眼皮。
天知道她晕得不是血是人!
等罗金锁一出门,她就给毛线发了短信:你明儿哪也不许去,等我!
“可算是结婚了,瞧这谱摆的。”毛线笑着给她回了消息:好!你是新娘你说了算!
新娘两个字再次刺痛了邓丽霞,明明是答应了,可她这心里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这是婚前焦虑,跟所有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一样,正常;另一说,你对婚姻不是不期待,而是……
“够了!够了!”邓丽霞没等到另一个小人说完,双手使劲地捶打着脑袋。
罗金锁再回来是就看到一个蓬头散发泪流满面的邓丽霞,这光景,总让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你要觉得哪里不好,说出来,我来修正,我说过一定要给你一个公主般的婚礼!”罗金锁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色,很凉。邓丽霞垂眸,伸手搂了他的腰:“我就是突然头疼!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嗯,睡一会儿!”罗金锁非常体贴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邓丽霞伸手接了过来,将脑袋缩下去一半,慢慢合上了眼,她的脸上毫无情绪,一半掩在眼皮下,一半藏在被子里。
罗金锁帮她捂好被角,轻轻退至了门外。
他对邓丽霞的抵触并不是毫无察觉,可是,没有关系。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有没有婚礼,在法律上已然是夫妻了。
无论他们过去爱过谁?现在爱不爱?将来如何?不重要。
他只需要有这么个合适的人,有这样一段可以被认可的关系,就够了。至于爱情,至于他们心里有谁,重要吗?成年人的婚姻,有几个不是凑合?哪来的那么多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婚姻的本质是契约关系,一对成熟的夫妻是通过婚姻的结合将各自的优势发挥至极致,谈情说爱是小屁孩的把戏!没个鸟用!
留洋归来的罗金锁对婚姻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论怎样,他看好邓丽霞!
晚饭前,毛线这边接到尼雅的电话,说白天突然增了十几列病患,还都是住院的,她得加个班,让毛线回去哄老太太吃饭。
毛线瞬间感觉亚历山大。
在她看来,没必要去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装不下去的时候自然就醒了。同理也不用去哄一个生气的人吃饭,气不敌饿的时候自然就吃了呀!而且,就算哄,确定要她去吗?难道她老娘看到她不会更吃不下饭吗?
哎!智商呀!
饶是不情愿,毛线也还是抱着书涵回家了,上刀山下火海给她老娘当人肉出气筒!她认了!
没承想,在家里竟然看到了杜云!
“你来我家干吗?”毛线毫不留情。
“我叫来的!”毛瑾从厨房探出头来,“有问题吗?”
“没……没有!”毛线非常狗腿儿地跑过去,“我这不是在替您教训这个不孝义子了嘛!”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毛瑾笑着瞥了杜云一眼。她下午就是用这一招把杜云骂过来的。
“瞧着没?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能因为不在公司待了,就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杜云,我跟你讲,一日为妈,终身为妈,不分干湿!”毛瑾说着将和好的淀粉递给杜云,“这个程度,行吗?”
“可以。”杜云道。
“我炸还是你炸?”毛瑾道。
“妈,我来,你去歇会儿,这里油烟大。”杜云说着对毛线使了个眼色。
“妈!你怎么长了这么多黑头发!”毛线拖着她妈的胳膊,那架势俨然一只行走的小棉袄。
“少来!你不是恨不得我一下气死,没人再管你了吗?”毛瑾缓过神来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个儿姑娘。
“妈!看您说的!您都不知道,我这两天身上这个皮痒的呀,就差上房揭瓦了!难受啊!”毛线也跟着耍贫。
“哎哟!四十的人了!马上就撵上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毛瑾照着闺女的脑门狠狠地抿了一个手指头!
“还动真格的呀!”毛线觉得这脑浆都要被她妈这一指神功给戳出来了!
“你刚不是求打吗?”毛瑾哼了一声,拧着屁股回屋了。
毛线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路小跑,道:“妈,你咋一下子就想通了呢!”
“有什么不通的!我若是被他们气死了,岂不称了他们的心?”毛瑾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毛线。
“啥呀?”毛线随手翻开。
“今天送来的,”毛瑾道,“打过了年起,菜园子就要扩建了。”
“妈,你还真把这当个事儿呀!多累呀!”毛线真是不愿意让她妈干这个活儿,也不说多大年纪的人了!这钱挣多少算多呀!现在王鑫远和尼雅各自管着一摊子,养家是不成问题的。她这边就更不用操心,瞎折腾什么呀!
“你不懂!”毛瑾叹了一口气,“你姥和你舅他们这次,是彻底伤了我的心了。”
“妈……”毛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用劝我,听我把话说完。”毛瑾道,“妈折腾这菜园子,是为了给你攒点家底。起先老王在的时候,说实在的,我惦记过让你在公司里拿一份,当然也没有明着要,故而这些年偷偷摸摸地置办了那么些房子,说句到底的话,都是给你备着的。妈总想着,万一人家啥都不给,妈也得让你能过下去!”
“妈,我用不着呢!再说我跟鑫远不会那样的。”毛线其实是知道她老娘的心思的。
“这话呀,别说得太满。”毛瑾苦笑,“我跟你姨,你舅他们是一个妈肚子里爬出来的,一口锅里吃饭长大的,你觉得这关系这交情比你和鑫远又如何?应该是比你们还要近一点吧。”
毛线点头,这一点不能否认。
“那你看现在又如何?”毛瑾道,“前些年你姨她们几个过得不如意的时候,走动要多一些,这两年人家孩子们都大了,日子也过得好了,一个比一个忙,走动自然就少了。你大舅没了之后,你姥的重心都放在了你小舅一人身上,加上你小舅妈从中没起好作用,你姥对我的意见就越来越大,我心里其实知道,她一直惦记着想让毛一丁过来分一杯羹。可这事,从妈这里行不通!就你们姐俩,我还怕分不匀呢,怎么会让旁人再掺和一脚进来?”
“我姥就是重男轻女!看把那毛一丁给管的!我大舅走了,那毛迎迎不还在吗?她这些年问过人家一句吗?”毛线提起这事就替大舅妈感到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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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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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大舅走的早,大舅妈后来又找了个人,当时跟她姥商量毛迎迎的去向,老太太大手一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不就是明摆着不要孙女么!好在她舅妈也是个刚烈性子,人二话没说就把闺女带走了,从此改名换姓,跟毛家再无半点关系。毛线还记得小时候跟着她妈去给大舅妈送过钱,好话说尽了,人家硬是一分都没要。
“说的是呢!你大舅妈是个好强的,要说起来,她家是这些亲戚里过得最差的,毛迎迎考上大学时,我又去送过一次钱,孩子都接了,可你大舅妈愣是咬着牙夺过来!她跟我说,只要她有一口气,就会让孩子有书读!什么时候她咽气了,让我再接管!”毛瑾说起娘家嫂子是很服气的。
她嫂子后找的那家跟她这情况差不多,人家也有一个男孩,跟她侄女毛迎迎还是同岁,男方家庭一般,倒也是个文化人,在政府机关了谋职,当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后来赶上那些年时兴下乡当村官,那人也去了,旁人下乡就是走个过场,镀层金就回来,他可倒好,实打实地扎根在了农村,后来赶上涝灾,他为救一对老夫妻,溺水身亡了。
这样,家里的负担又落在了她嫂子一个人身上,不光得供着两个孩子上学,还得照顾死去那男人的父母。用她嫂子的话说,人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娘俩,咱不能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
那人死后,毛瑾拿了一笔钱,帮她嫂子支了个早点铺子。俩孩子倒也懂事,放学帮着备菜,早上还得早起两个小时帮着炸果子,就这,人家孩子也没耽误学习。她嫂子很能干,别人卖早点最多也就干五六个小时,她嫂子可舍不得浪费房租,又学着做一些卤蛋、小菜之类,中午叫她婆婆看着店,自个儿蹬着三轮车去工厂门口叫卖,日子虽说过得辛苦,一家人倒也和和气气。
尤其难得的是,才干了半年,她嫂子就把开店拿的钱给她送回来了。毛瑾知道那几乎是所有是她所有的流水了,说什么都不要。可她嫂子死活不同意,她说,嫂子也是二婚,跟你一样,知道这里面的难处,嫂子贴补不了你就很为难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说实在的,毛瑾为娘家兄弟姐妹贴的,比这个多多了。可是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人体谅她的难处!就说她老娘吧,成天还劲劲儿地要拿王鑫远出气!也不想想,毛瑾要是对王鑫远不上心,人家老王能愿意看着她那么贴补娘家吗?
这都说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她半斤没换着,倒是换了一家子仇人!
毛瑾提起这些事就生气。
她计较的不是那些钱,而是气她那不争气的兄弟!毛虎和春桃两口子的工作都是她给安置的,在石化上班,老员工了,俩人都是七八千的工资,活不累能倒班,关键是福利还好,眼瞅着就要熬到退休了,多好的活儿呀!
结果呢,毛虎上班睡觉被人领导抓了现行,开除!
春桃呢,仗着自己是个老人挤对一小年轻,还在背后嚼人舌根,没承想人那姑娘是一科长家的儿媳妇!这下可好,本想着寒碜人家,结果把自己的工作给作没了!
两口子哭哭啼啼地来找她来去跟人说情!让毛瑾直接给撵走了,她有多大的脸,都不够这俩混蛋玩意儿丢的!
这不,两口子又合计着打她这边的主意了,打前年就念叨着毛一丁没正经事干,让她给找个活儿干。可正经问起什么样的活儿,就来什么钱多活少小姑娘多离家近不加班的,毛瑾直接回了:我没那本事!
没承想这回,人家直接把目标锁定到她这边了,和着老太太给她下了个大套!
“要说我小舅妈这人,浑身都是心眼子,她那张脸,就跟面具似的!一会儿一变!”毛线想起那日的事,也是不得不叹服她小舅妈的神演技!
“她呀!”毛瑾哼了一声:“去趟超市都不忘多扯几个塑料袋的人,只要没占着便宜,对她来说,那就是吃亏!”
就说这一次吧,春桃给她们娘几个就设下了连环套。
怕毛瑾拿王鑫远做挡箭牌,干脆借着“认亲”的名头直接把这事跟王鑫远挑明了,按正常来说,人家亲自下厨招待,主动认亲,王鑫远自然得有所表示,应下毛一丁进公司的事,也算是礼尚往来。
另一头又夸着毛线如何如何疼书涵,其实这话根本就是说给毛瑾听的。再加上有老太太坐镇,春桃原以为,甭管是为了谁的面子,这事都是手掐把拿,没跑了。哪承想,毛瑾一口回绝,驳了所有人的面子不说,还指着鼻子骂他们一家是寄生虫。
这次,春桃可是彻彻底底栽了个大跟头。
“妈,你这次,可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啊!”毛线道。
“可不,下午你大姨还来电话了,你猜怎么着?”毛瑾一提这事火更大,“大姨问我‘这兄弟不要了,连咱妈都不要了’?”
“你咋说的?”毛线对她几个姨也是表示无语了。不就是说不给老太太钱了吗?瞧给她们吓得!
“我也回了她一句:‘咱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吗?她只养了我,没养你们几个呀?我养了妈这么些年,你们也尽点孝心吧?免得哪天妈走了,你们还得找我麻烦,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表表孝心!’”毛瑾说得很是激动:“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毛线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她这会儿总算是明白,她妈怎么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这是又打了一架啊!
果然,还得以毒攻毒啊!
“嘭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毛瑾撇了下嘴巴,耸肩道,“我接起电话心里那个火蹭就上来了,我忍了好几忍,最后想想,我说她一句又能怎样呢?怎么都是个不落好!”
“毛巾同学!威武!我代表我自己个,挺你!”毛线对她妈比了个拇指!
“少来!”毛瑾推了她一下,“你别因为这点事,再惦记一辈啊!兄弟姐妹就这样,平日里少不了吵架拌嘴的,可过了还是该干吗干吗,不记仇的。”
“好,晓得啦!”毛线知道她老娘这是给她打预防针呢!怕她跟王鑫远不亲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一天天大了,人也会越来越多的,所以有些事上,还是要慢慢分开,不能混在一起!”毛瑾看了她一眼,“妈可不能看着你们有一天为这那的,打得头破血流啊!”
“妈,不会的,公司的事,我只负责帮王鑫远看着,他什么时候不用了,可以独立了,我什么时候就撤了。不会抢你儿子的饭碗!您老就放心吧!”毛线说罢伸出三根手指头,“要对灯起誓还是写个血书?”
“那倒不用!”毛瑾道,“妈也不只是向着他!菜园子归你!”
“我不要!你己个玩吧!”毛线一听这事就头疼。
“那怎么行!妈跟你说,你别小看这菜园子!”毛瑾说着起身去关了门,神神秘秘地拉开第二个抽屉,“你看!”
毛线瞥了眼,回了她妈一个白眼!好歹她也是见过钱的人!区区几万块还不足以让她动心!
“不少了!做买卖没有一口吃撑胖子的,都是滚雪球式的这么一点点来的!”毛瑾伸手从里面勾出一个账本,连着那个文件袋一起摞在她手里,“以后你得亲自经管这些东西才是!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可都在这儿了!”
“什么呀就上升到幸福了!”毛线可不想接过这烫手的山芋,要说她的幸福就是一菜园子,她宁愿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拉倒!
“钱呀!”毛瑾伸手戳了下毛线的脑门,“甭起那个高调的!想当年,你妈我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热血女青年,结果撞上你们家那位要老师,结果你看到了吧。离异!还带着一拖油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妈妈妈!吃饭了啊!说不完了!”毛线一听她妈要痛诉历史就暴躁!
“不碍事!今儿我就挑重点说!你妈我好歹也是结过两次婚的人了,在此,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闺女啊!别成天抻着脖子想着那些有才有风度有幽默感的,咱有钱有粮,你找个会做饭的就行了!”毛瑾说着往外瞥了一眼。
“又来!”毛线瞬间就冷了脸!
“我又不是说杜云!”毛瑾道,“当然你要觉得他好妈也没意见,只要你有时刻迎接他妈找你拼命的心理准备就好!”
“我走了啊!”毛线直接起身!
“等等!”毛瑾将那一摞本子塞她手里,“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加油!妈看好你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毛线觉得她妈也真是够了!
然而,她又清晰地认识到一点,她跟老娘在某些问题的处理方式上保持了高度一致,那就是:余生还长,不要打无准备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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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未来岳母大人的神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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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骨子里,她们都缺乏一种安全感,没有那种一下子就把什么都豁出去的气魄。
毛线突然想到邓丽霞曾经不顾一切地追求过李锐,虽然未果,可是,那样的邓丽霞,在她看来,是非常果敢且帅气的。还有宋怡,她曾恬不知耻地上门找过李锐……毛线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二人。
毛瑾瞧她这心事重重的样子,顿时觉得此番教育意义深远,眼珠子一转,又抛出一金句:“浓缩下来就一句话:男人和婚姻是奢侈品,可有可无。钱是必需品,必须有。还得大大的有!”
说罢,拧着屁股,迈着轻快地小步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毛线。
她妈绕了这么大圈子,最后竟然没催婚,太反常了!而且这一次会谈要点不是她安慰她老娘不要因为娘家人的事情伤神吗?这怎么半路就劈叉了呢!
毛瑾在门口偷偷地往屋里瞥了一眼,见毛线正蹙眉翻着那份文件,捂着嘴走开了。
她才不怕娘家那几个没良心的闹呢!老太太的钱一卡,过不了多久,他们都得来跟她说好话!毛瑾庆幸自己兜里还有俩臭钱,否则还真是连娘家都没喽!
毛瑾出去的时候,杜云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饭菜:炸藕合、蒜蓉油麦菜、八宝菠菜、萝卜汤、杂粮饭……
“还有一个菜,马上好!”杜云笑道,“妈,尼雅还有多久到家?”
“她加班!”毛瑾说着推了下杜云,冲外边瞥了眼,“你去喊一下,她不好意思出来!”
今儿家里清静的很,王鑫远出门,尼雅加班,小雪也回了老家,吴姨这边则是毛瑾主动给她放了假,这越是过年,越是忙叨,谁家都一样。毛瑾不是那不通人情的,早早地给她二人发了红包,让回家备年货去了!故而这家里就剩下了他们娘几个。
毛瑾料定她这不作不休的老姑娘又会找出各种借口躲着杜云了!
毛线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立马蹦起来拽过毛毯缩到沙发里,装出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眼睛微微张开一点,透过狭小的睫毛缝偷偷观察着杜云的反应,却看到了一张越凑越近的脸。毛线这心里一慌,倏地睁开了眼:“干吗呀?”
“听妈说,你因为不好意思见我在装睡!我过来求证一下!”杜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露出一个谜之微笑。
“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臭不要脸啊!”毛线一跃而起,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衣服,道,“谁不好意思了?”
说罢,大爷一般甩着两臂出去了。
杜云笑而不语,给足了他家毛老师面子。
毛线等了半天不见反驳,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忘了这是在我家,你给我小心着点!”
“好的,好的!”杜云立马踮起脚尖,缩着肩膀,亦步亦趋地跟着毛线。
“你屁憋的呀?”毛线一看他这贱样就恨不得过去踢两脚。
“别吵!”杜云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脸认真地道,“人家正在练习夹着尾巴做人呢!”
“简直就是骚浪贱本人!”毛线忍无可忍突然来了个下蹲,紧跟着就是一记扫堂腿,然而,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既高估了自个儿的腿长,又低估了地砖的光滑度,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一条大长腿甩出去,竟然连人杜云的脚面都没能够着,更倒霉的是,她完全被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带偏了,直愣愣地朝着墙上飞过去……
“完了!要毁容了!”毛线下意识地用手去捂脸,身子却被一双大手稳住,直接将她拎起来。
毛瑾出来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毛老师!挺会玩啊!”
毛线挣着从杜云身上滑下来,却仍是不能站稳,自然也顾不上她老娘的讽刺了。
倒是杜云,非常积极地应了一句:“妈,毛线刚给我表演了下陀螺怎么停靠!”
“你不说话能死啊!”毛线扶着墙站定,脑子也慢慢开始转了,她这会儿又羞又愤,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杜云身上!不是看他那么嘚瑟,她也不会想着坏他,更不会丢这么大的人了!
“回家让你踢!”杜云努力憋着笑。
他哪知道这祖宗会来这么一手啊!他想配合都来不及啊!
俩人一前一后地到了饭厅,面对面落座。
毛瑾盛了一碗萝卜汤:“给我多才多艺的女儿!”
她那个“艺”字咬得很重,嘲讽之意很是明显。毛线被她老娘抓了个现行,无从狡辩。只是不想她妈因此误会了二人的关系,故而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吃上。
杜云做的菜,总体上偏清淡,很开胃,尤其是这萝卜汤,自带一股子清甜,粉丝吸满了汤汁,嫩滑无比,稍稍一吸,就溜进肚里了,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形容。
“要我说啊!光喝这一个萝卜汤就够了!”毛瑾笑着扯了纸巾拭去额头的细汗,这一碗汤喝得她是浑身舒泰!
“这萝卜好,怎么吃都好!”杜云接话。
“还得是你手艺好!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萝卜汤,能做出这么好的口味,可见你是个用心的!”毛瑾这话的本意是夸杜云,没承想却勾起了某个人的醋意。
湘菜以酸辣闻名,解馋的同时,味道也偏重。而作为一个地道的湖南人,杜云做的菜清爽朴素,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可以说完全没有湘菜的影子,倒是有几分粤菜的味道……
毛线不难想象,有些人为了前女友赴汤蹈火的样子,故而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孝顺啊!”
说罢,自个儿夹了一个藕合丢进嘴里:“咱也沾点光吧!”
毛瑾没听出她的画外音,只觉得她家这姑娘废话真多,故而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下,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杜云却听出来了,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看出来的。一向以独立自诩不屑于撒娇的毛线在某个瞬间竟然撇了下嘴,杜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家毛线吃醋时的样子竟是这般可爱!
不过,可爱归可爱,杜云是不想让他家毛线吃这种无名醋的,故而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妈,我听人说常吃味道重的东西会刺激人的味觉,从而需要更重的味道去刺激,造成恶性循环,所以这些菜,口都偏轻一些,你吃得习惯吗?”
“习惯!”毛瑾笑道,“清淡点好啊!以前人们好咸口,主要是粮食供应不足,这咸一点,吃得自然就少一点,一人省一口就多挨些日子,能果腹就好;后来富裕了,开始大鱼大肉地塞啊,其实就是基因里长期得不到满足的饥饿感在作祟;说起来,真正大伙儿都能填饱肚子也不过这一二十年的事,所以,对吃,咱们大多数人其实处于一个探索的阶段。未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像你,像我们一样,不再为了吃而吃,会关注更多的吃以外的东西!”
毛瑾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帮杜云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妈!你说得太好了!”杜云语气有些激动,他这岳母大人,简直就是神助力啊!
“小常识!不值一提!”毛瑾摆了下手,对着杜云悄悄使了个眼色。
“这可不是小常识,连基因都说出来了。很厉害了!”杜云会心一笑。
“你要这么说,也对!谁能想到我一文盲一不小心竟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呢!”毛瑾端坐身子,舀了一勺汤,仔细品尝。
毛线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当即撂下筷子:“要不,我让开,您二位继续吹捧!”
“别介!”毛瑾笑道,“你一走!我们都没听众了,多没意思!”
毛线再度无语,深刻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后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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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又被亲妈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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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就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继续,毛瑾竟然吃了一碗米饭,连打定主意不给杜云面子的毛线也喝了两碗萝卜汤,很没出息地摸起了肚皮。
“普天之下,喝萝卜汤能喝撑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了!”毛线赖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起来!活动活动!”毛瑾推了她一下。
毛线继续耍赖:“马上!”
“你赖着吧,长小肚子!”毛瑾随手将那些碗碟摞在一块。
毛线“嘣”一下就蹿起来了,脑袋直接撞在杜云手里的抹布上!
“诶咦!不长眼!”毛线随口骂道。
“哎!我说你这孩子有点过分吧!明明是你没长眼啊!”毛瑾说着接过杜云手里的抹布丢给她,“去,把这收拾干净,我跟杜云有事说。”
“嗯!”毛线极不情愿地丢给杜云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慢腾腾地去厨房了。
杜云则抱着一摞碗碟要跟过去!
“放下!”毛瑾拦住他:“你让她干点活怕啥的!”
毛线后背一凛,这简直不像话!这是亲妈吗?她怎么感觉是个假的呢!
“毛巾!你别忘了谁才是你亲生的啊!”毛线酸溜溜地说道。
“哎!您不说我还真忘了!”毛瑾说着将杜云引至了客厅:“咱娘俩这边说会话儿!”
杜云想到毛线家里那战后现场一般的厨房就头疼:“妈,我还是先去收拾了吧。她也不会呀!”
毛瑾却拽住了杜云的手臂:“谁生下来就会啊!”
毛线这动手能力差,一直是毛瑾的一块心病,家里的所有活计,都依赖于电子产品,恨不得买个机器人回来,把什么都替她干了。这么大人了,连个像样的饭都不会煮,虽说这个年代已经不需要女人围着灶台转了,可毛瑾认为这过日子还是得有点烟火味才行。她家尼雅好歹还能煮个挂面什么的,这毛线简直了,啥都不会不说,这嘴巴还叼!
“都是叫她爸给惯的!”毛瑾如今提起老王,这言语里少了几分伤悲,就好像提起一位刚刚才见过面的老熟人一般。
杜云点头,没敢接话,怕勾起她老人家的回忆,至于厨房里的那位,算了,大不了再收拾一遍!
“你现在什么打算?”毛瑾问得很直接。
“我……”杜云想着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求义母不要让毛线去相亲,可是如今他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握的,他虽知道义母是真心支持他跟毛线在一起的,可是他也不能老拿着这个来说事呀,就他家那头小倔驴,若是不能收服她的心,任谁做靠山都白搭。这个时候若是把她逼急了,怕是又会惹她翻脸,适得其反啊!
杜云这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仍是没斟酌好用词,又不好耽误太久,支吾道:“我们……”
毛瑾看他这纠结样儿,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直言:“你们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这要放到从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也让我这老妈子省点心吧!”
说罢,她从茶几下抽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杜云:“这个菜园子,我打算将来给毛线打理,你擅长设计布局,这件事就交给你做吧!”
毛瑾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这是你们自己的事,看着办吧。
“好!”杜云舒了一口气,接过袋子的同时,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毛瑾瞧他这样拘谨,自己个反倒不好意思了,心里暗叹碰上尼雅和杜云这样的孩子,脸皮一个比一个薄,她这婆婆的威风,丈母娘的架子,她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享受了。
“看这样子,这俩人要是成了,我就有俩儿媳妇了!”毛瑾换了心态,再看向杜云,这脸上莫名就生了几分自豪感,她家这“儿媳妇们”个顶个都是好手,能耐着呢!
杜云的注意力都在文件上,脑子里勾勒着菜园子的全貌,并未注意到毛瑾的表情,只是一只手在桌面上指指点点,来回勾画着。
毛瑾见状起身去给他拿了纸和笔过来。
杜云刷刷刷几笔,一个菜园子简图就跃然纸上了。
“妈,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杜云将纸递过去。
“是……”毛瑾略有迟疑。
这构想是好的,可就是占地面积太大了,她心疼啊!那占的不是地,是产量啊!可是不这么做的话,看着又不够规整,也没有那么好的营销效果。
杜云向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指着图上打了斜影的地方道:“妈,我们可以作植物隔离!”
“嗯?”毛瑾愣了一下,不是很懂。
“每块地的大小不同,所属不同,如果我们人为去隔离重新划分的话,容易引起矛盾不说,也可能会因为隔离材料的原因影响到土质。”杜云道,“我们可以在这些地方种上统一的农作物用作隔离,甚至可以做出不同的造型。”
“这我倒是没想到!”毛瑾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这个观赏基地!可以缩小。”杜云道,“我们对外开放目的,其实是为了客户体验。它间接地承担了营销的作用。”
“没错!”毛瑾点头,“现在城里的家长也开始重视农学教育了,教孩子们从最原始的劳动中获取快乐感、成就感,体验自然和时间带给我们的价值和改变,这一点,很有必要。”
毛瑾觉得蔬菜基地的对外开放是必然的,甭说别人家的孩子 ,等她家这俩小不点能走路了,她就要先带孩子们去地里跑一圈,让他们亲眼看看一颗种子从生根发芽再到开花结果的过程。
“妈,不是说不开放,”杜云道,“我建议,我们把整个基地对外开放,把基地上附带的营销这一部分内容单独劈出来。”
说罢,杜云另取了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些街道、房屋等。
“我们的产品最终是要面向城市的,所以,广告的投放地应该在城市而不是农村。”杜云在上面圈了个位置,道,“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一个中转站。”
“这个中转站,也是广告站?”毛瑾还是比较敏感的。
“对!我们还要把它变成流动的!”杜云从纸上划出几个点,“我们……”
杜云看着毛线这声音就弱下去了,寻思着这丫头走路怎么也没个声!
毛瑾顺着杜云的方向回头,正好撞上了她闺女那张大脸,冷不丁给她吓一跳:“你这死丫头,走路连个蚊子都踩不死!”
毛线索性大大咧咧地站出来,道:“所谓的中转站,其实就是基地的缩影,有产品,有实时录像,再加上有货车来往,有图有真相不愁没客户!是这意思吗?杜大军师!”
“对!”杜云笑道。
机智如他家毛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不能不说,这就是心灵相通啊!他这心中很是甜蜜!
“妈!这点活儿,不只您那干儿子能干,亲闺女也成!”毛线说着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很是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
“还真是!”毛瑾忍不住发笑,“瞧瞧,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竟把我家这大博士给冷落了!”
“哎!”毛线左手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右手手心向上,轻轻那么一撩,毛瑾立马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毛线略微点头,对她老娘的表现表示满意。然而得意不过一分钟,她这脸就垮了。
“既然你们在这件事上保持了高度的默契,”毛瑾微微一笑:“那我就做一回甩手掌柜,希望你们强强联手,精诚合作!”
毛线倏地起身,想要溜走,被毛瑾一把拉住:“中转站的位置,设在学校附近如何?”
“很好!”杜云道。
没有哪个家长不关心孩子的饮食问题的,接送孩子之后顺路去转一圈,把预定的蔬菜带回家,还省了逛菜市场的时间,简直不能再完美。
“你那一沓纸里,最后一页上有个店铺地址,去收回来!记得少收人家三个月的房租!”毛瑾若无其事地摁了摁毛线的肩膀,很是亲昵。
说罢,她扭着屁股哼着小曲走了,留下毛线和杜云二人面面相觑。
“你不显摆能死啊?”毛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只好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杜云身上。
杜云稳稳地接住迎面飞来的靠垫,忍着一脸的狂喜,弱弱地跟了一句:“才气外露,不能自已!”
毛线饶是一百个不愿意,还是不得不跟杜云商量着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老娘这菜园子的事情搞定。俩人对着那些纸稿展开了一番激烈的讨论,俩人从面对面挪到了肩并肩,这一开战,就是三四个小时。
直到尼雅来电话,毛线才想起,这傻孩子还在加班呢!
“姐,你马上到医院一趟,有事说。”尼雅那边不知道在干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毛线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那个地方……
她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尼雅一向稳当,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毛线想起王鑫远突然出了远门,这心里就没底了,该不是这倒霉孩子又惹什么事了吧!她这手上一抖,手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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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你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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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这脸色也变了,直接稳住她:“你调整一下,去跟妈打个招呼,我先去开车!”
“好好!”毛线木讷地点头,直接跑去她妈那屋,说她想跟杜云看个电影去。
毛瑾正在哄墨衍睡觉,顾不上理她,直接摆了下手:“闺女啊,你马上都四十的人了,这种事不用跟妈请示,甭说看个电影了,睡个觉都成!”
毛线没等她说完后半截,早就跑出去了。毛瑾也没在意,还在逗墨衍:你那姑姑呀,可算是开窍了!
毛线气喘吁吁地跑上车,整个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催促杜云快走!
杜云将电话递给她:“你给尼雅回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在路上了,再问问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嗯!”毛线回神,给尼雅拨过去。
“尼雅,鑫远怎么样了?”毛线语气急促,她这会儿非常后悔把王鑫远放出去!
“鑫远?”尼雅顿时反应过来,她姐这是误会了,赶紧道,“姐,鑫远没事!他好着呢!”
“那你怎么了?”毛线迟疑了一下,她听着这丫头好像没啥毛病啊!
“姐!咱家人都好着呢!”尼雅将手机听筒凑近耳边,低声道,“是那小杨,她宫外孕!”
毛线这脑子里嗡的一下,很想把她这弟妹抓过来狠狠地揍上一顿,人家小杨怀孕,关她屁事呀!真是什么破八卦都捡!
尼雅这边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姐,她这已经出血了,手术必须要有近亲属或者朋友签字才行!”
尼雅提起这事,也有些生气。
她这饭吃了一半,急诊那边就送来了病人,说是宫外孕出血必须马上手术,问题是还没有家属,尼雅本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哪承想,那病人正好就是小杨!更倒霉的是,这家伙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她嫂子,还说她这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请她帮忙给原单位的领导打个电话!
这尼雅就等于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怎么说呢,这单身女性做流产手术是一件相对比较隐私的事情,不像其他的手术,说没有丈夫还可以坚持要求父母等其他亲属到场签字,一般最后就是找男朋友或者是不错的女性朋友签个字走个流程就算了。
可说到底,这再小的手术也是有风险的,这要是有个万一,她这不是给自家人找麻烦吗!可她这边又没法将那小杨赶出去。她那个样子,的确是有些……可怜!
“手术有什么风险?有把握吗?”毛线问道。
“不算大手术,腹腔微创,大约一个半小时,但是有可能会大出血。”尼雅道。
“医院里可有适合她的备用血?”毛线再问。
“姐,咱这医院没有血库,得去塘沽血站那边去调。”尼雅道,“一般情况不严重的话,都是输生血的药品。这个成本还低一些。”
“尼雅,你现在马上联系血站,给她调一些血过来!”毛线看了下时间,道,“如果他们没有车的话,我们自己去拉。”
“不用!不用!这个人家有专车!不过费用得我们出!”尼雅有些不情愿,为一个小杨奔波,怎么都觉得不值!
“好了!赶紧去准备!我这边还有十分钟就能到!”毛线道。
杜云这边也听了个大概,二人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将车开去了医院。毛线几乎是小跑着去了住院部。
“姐!”尼雅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能手术!”
“好!”毛线点头,直接跟着她奔去病房。
“姐!要签吗?”尼雅临到病房门口了,还是忍不住扯了下她的衣角。
“不是我签,就是你签!”毛线按了下她的手,道,“还是我来吧!”
尼雅点头,跟着进去。
“毛……总!”小杨虚虚地喊了一声,脸色煞白,这让她脑门上的伤看上去更为明显。
毛线瞥了她一眼,才发现她脸上、手臂上都有伤,她二话没说,直接将字签好递给医生:“拜托了!”
紧跟着,楼上手术室的几个护士就下来了,毛线和尼雅都主动退到了门外,而小杨也被推去了手术室。
“毛姐……”小杨经过毛线身边时突然伸出了手。
“没事,这不是什么大手术!很快就好!”毛线虚握了下她的手,将她手臂放回去,“别怕!”
小杨使劲地咬着唇,那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急急地滚下来。
站在过道处的杜云一直看她被推进电梯,才问道:“情况很严重吗?”
“哎!”尼雅叹了一口气,摇头。
这让她怎么解释!
听急诊那边的护士说,这小杨是一个人来的,当时她挂的是外科,不过是想处理下脸上的伤口,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是值班医生一直看她捂着肚子,才让她去做B超的,没承想,是宫外孕,且输卵管破裂。
“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毛线问道。
“切除一侧输卵管比较好,因为缝合后有结,以后还容易宫外孕。”尼雅道。
毛线和杜云对这些事,其实都不是很明白,听得云里雾里的,尼雅只好简单解释:“还能保留一侧,不影响以后生育!”
“哦!”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尼雅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瞥见杜云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有什么事。
“姐……”尼雅看到她姐那要杀人的眼神,立马将那个“夫”字咽了回去,道,“哥,卫生间在走廊到头,右拐!”
杜云摇头,径直拉起毛线的手:“尼雅,你带你姐去做个检查!”
“姐,你哪儿不好受?”尼雅一愣。
“做那个看有没有宫外孕的!”杜云红着脸说道,这玩意儿也太吓人了,早知道这样,他是一定……忍住的。
“嗯?”尼雅看向毛线的眼神,很有内容。
看来杜云升级做姐夫不会太远了!她这心里很是激动,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八卦分享给婆婆!
毛线一张脸羞得通红,狠狠地踢了杜云一脚:“你要死啊!”
她这大姨妈刚走,怀个蛋啊!
尼雅看他俩这面红耳赤地,觉得十分有趣:“你们现在对一眼,就能看到彼此的脸色!”
她这番话说得,毛线简直无地自容,直接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杜云也小跑着跟了出去,尼雅则是看戏不怕台高,挥着拳头,低声喊道:“加油!姐夫!”
毛线并没有去别处,而是从楼梯步行去了小杨的手术室外,这字她签了,怎么都得看着她下手术台。
走廊里的灯光很亮,也有其他两个手术室同时亮着灯,外边走廊里有家属,也有过路的护士,不过,都很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相似的表情,有疲倦、有期待、有焦灼,也有无措。
毛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杜云挨着她坐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肩膀:“你有没有害怕过?”
“没有。”毛线垂眸,将所有的情绪掩在睫毛下。
“万一呢?”杜云再问。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一枚被抖落的残叶,轻轻地覆在毛线的心上。
“那我就生下来,自己养。”毛线道。她仍是合着眼,没有任何表情。
“你很自私!不过,换了我,也会那么做!”杜云红着眼圈,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下。他想,若是他有生育功能,自然是拼死也要生一个长得跟毛线一模一样的小孩,天天捧在手心里,随身携带……
毛线竖起棉衣帽子,将整张脸都缩进毛烘烘的帽子里,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声色。
然而,唇角的肌肉仍是不受控制的抖动,戴着帽子上的毛边呼呼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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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不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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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时候,小杨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子扁扁地贴在手术床上,毫无生气,像一条僵硬的冻带鱼。
“手术结束,孕囊已被取出,左侧输卵管被切除,目前病人处于麻醉状态,预计将在2~3个小时之内苏醒!”医生冲毛线招手,让她过去确认下手术取出物及处理意见。
毛线的目光追着远去的小杨,眼里满是震惊,她从未见过这般软弱无助任人发落的小杨……
尼雅抢先一步过去接过医生手里的签字簿,将笔塞给毛线:“姐,这里签字!”
“她……没事了?”毛线捏着笔的手指有些发颤,划了好几下,才勉强签下名字。
视线仍落在电梯口处的小推车上:小杨整个身子缩在白被单下面,只露出一个黑脑袋,殷红的血液从手臂上输进去,有褐色的液体从下腹部排出来,一上一下一红一褐一左一右,两个袋子在安静地作业,可她分明感受到了动荡……
“姐,”尼雅蹭了下毛线的肩膀,道,“导尿的,要把体内那些残留的废液、污血都排干净!”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非常平淡的,她是医护人员,对这些场景再熟悉不过了,故而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脸色同样凝重的还有杜云,这种经历他也有过,他妈手术后推出来时,身上的管子比这还要多,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无力,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妈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内心深处,跟他妈达成了和解,无论她是否同意他跟毛线的事,他都不会再做出那种故意伤害他妈的事了。
“生命原本脆弱。”杜云悄悄握住了毛线冰凉的小手。
大概只有在医院这样的地方,才有这样真切的体会。
每个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人,都会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只要活着,其他一切,都微不足道。
“我爸他也有挣扎过吗?挣扎着要醒来却怎么都醒不来,像做噩梦那样……”一直自我安慰继父老王是“安乐死”的毛线此刻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想到他在生前曾经那么用力地挣扎过,而他们却无从知晓,毛线这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
“我妈大约也是每天都活在这种自责里。”毛线突然就理解了她妈的一些行为,她每隔十天半月就得去墓地里坐上大半天,逢年过节更是早早地起床亲自备了饭菜带过去!还有每每提及继父,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
她竟然还愚蠢地以为她妈是为了拿住她装出来的!
毛线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温热,没有挣扎,亦没有拒绝。任由杜云牵引着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言不发。
跟医护人员错身而过的时候,毛线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指,杜云感受到她的力度,提前松手,俩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各自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模样,倒像是一对闹了别捏的情侣!”尼雅出来看着这一幕,很是感慨,回回看着她姐和杜云在一起,她这强迫症就要犯了,恨不得直接跑过去将两人嘁哩喀喳一顿重组,这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咋回事,当事人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硬挺着,这不要命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将来我们墨衍可不能像姑姑这么怂!”尼雅打着哈欠道:“姐,你开车吧?我困得不行了。”
毛线看了眼杜云:“你跟尼雅先回去吧!我再看她几个小时!”
“姐,她这术后6小时内都有心电监护,护士也会定时查看,随时监测她的体温、脉搏、呼吸、血压……你就甭操这些心了!”尼雅觉得就小杨做的那些事,她们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也说了,护士是定时查看,并不是时时守着。”毛线摆了下手,让她赶紧走。
尼雅还要说什么,被杜云拦下了。他明白毛线的心思,在小杨的事情上,他和毛线多多少少都是有责任的。
“我先送尼雅回家,再回来找你!”杜云道。
“不要!”毛线不想杜云大晚上的折腾,道:“等明儿一早,护工来了我就回去。”
对小杨的遭遇,毛线并不同情,一个女人不懂得自爱,把身体当作游戏筹码,所有的结果,都是可预见的。然而,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毛线无法否认的一点就是,如果没有去长沙,小杨大约还是可以在公司里做下去的,再退一万步讲,即使离开了公司,以她个人的能力,还是能够谋一份不错的差事的。
当然,也仅限于此。
毛线是个记仇的人,她心里存着一个小账本,谁待她好谁待她不好,记得一清二楚。在人事上,她有一条粗犷的底线,那就是:合拍的多来往,不合拍的少来往,有仇的不来往。
毛线和小杨,来来往往间,谁也没伤着谁的要害,说结仇还真算不上,不过,三观不合是真的。这样的人,是没法往下处的。故而,毛线也不想敷衍,她留下来,仅仅是因为这个点找不到护工。
她不需要小杨醒来说什么道谢的话,她也不会假惺惺说什么抱歉,说到底,杨国安的电话是小杨自己要的,杨国安的床也是她自己上的,跟旁人扯不上关系。而且,她也很清楚,小杨并不想见到她,以她那样傲娇的性子,大约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模样的。
第二天早上,护工一到,毛线嘱咐了几句就直接回家了。
那个时候,小杨已经醒了,可她硬撑着没有睁眼。好在病房里人都睡着,灯是关着的,仪器屏幕上的灯也没有那么亮,可以很好地遮掩她脸上的情绪。
毛线到家后,书涵已经醒了。
孩子一见着她就要身上扑,被毛瑾一把拉住:“赶紧回去睡去!杜云等你一宿了!”
毛瑾也是一宿没睡好 ,尼雅加班那么晚,她这心里也不踏实,哄两个小的睡着后,又在厅里等尼雅了。没承想,是杜云跟着一块回来的,尼雅也把小杨的事简单说了下。毛瑾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吩咐杜云去客房睡,哪成想这小子一根筋儿,非得窝沙发里等毛线回来。
“妈,俩孩子你看得过来吗?邓丽霞怕是一会儿得来找我。”毛线道。
“她不明儿结婚吗?今儿还有工夫找你?”毛瑾有些不解。这新娘子也是够闲了啊!
“不知道,估计是让帮她干点活吧。”毛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得过来!你快回去吧!”毛瑾说着对杜云使了个眼色!让赶紧跟着走!
“那你别做饭了,叫外卖吧!”毛线嘱咐道。
“行!你甭操心了,快回去补个觉,这脸色还不如我呢!”毛瑾背过身子挡住抻着脖子找毛线的书涵,道:“赶紧走,别逗孩子!”
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走了。
早上六点钟,日头还未升起,又下了雾,外头一片朦胧。
这样的天气路况是非常不好的,一般毛线会死死盯着路面,可是今天没有,有杜云在身边,她这心里格外踏实,将自己丢在车座里,眼睛半眯着打盹。
杜云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原本娴熟无比的动作,他似乎有些拿不准了,做得非常缓慢,且莫名有些紧张。他没有工夫去思考为什么,端正身子,目视前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路上,就像考完驾照后第一次上路那样!
原本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他竟花了半个小时才到。
毛线下车的时候,外边的雾散了一些,日头也有了点升起的意思,原本浓黑的夜也变淡了,隐约有一片银色在逐渐扩大,就连打在脸上的风也没有那么潮了。
天津的冬日,清晨和黄昏,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异,某些时候的景象几乎可以说是让人无法分辨昼夜,唯有这风的味道不大一样。
毛线这脑子仍是迷迷糊糊的不肯清醒,贪恋着这破晓之前的安静,很想睡,安静地睡。她整个身子都靠在杜云身上,任由他拖着,牵着,领着……连那“嗒嗒”的脚步声也成了催眠曲。
杜云累得满头大汗,却总是忍不住咧嘴。
他总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有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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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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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一大早就出去买了牛皮纸和麻绳,在酒店的房间内将他从天津带来的烟、酒、茶、小八件一一包好,弄得方方正正,齐齐整整的,再用麻绳系了,装在两个大点的纸袋里,拎着出门了。
他打了一辆出租,在杜云家所在的小区外边绕了好几圈,最后在十点整,准时敲响了杜云家的门。
此时,杜宗明和应英俩人闲得无聊,在卧室的床上架起了桌子,摆了一盘棋,正杀得激烈呢,谁也不肯动。
“快开门去!”应英拢了下肩头的披肩。
“那你不兴玩赖啊!”杜宗明极不情愿地起身,却又低头瞅了眼棋盘,似乎要将自己的布局印在脑子里。
“哎呀!你个老东西!废话真多!”应英很是不耐烦踢了他一下,手里举着一枚“卒”正思索着往哪儿走呢!
“你那是已经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啦!”杜宗明作为一个老棋手,对付应英这样的菜鸟,自然是不在话下。然而作为一个丈夫,他又不得不敛着点,给自家媳妇留点颜面……这棋下得着实窝囊呀。
“小卒过河顶大车,顶大车……”应英双目紧盯棋盘,余光却瞥向杜宗明的脚丫子,等他一转身 ,直接将他那边的车抓过来放在自己的马腿下。
“马走日,马走日……”应英对着棋盘比画了下,一脸的胜券在握,“老东西!看我不踩死你!”
听着门口的动静,应英又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老杜,快点的!你再不走我就替你走了啊!”
事实上,也没有多大声,这一使劲,胸口就扯得疼,应英又没有自虐倾向,哪里舍得使那么大劲喊呀!她还得留着劲儿多活几日呢!
故而,王鑫远这边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杜叔!是不是应姨叫您呢?您去看看吧!不用管我。”王鑫远直接挤进来,随手将门扣上,一点都不拘束,就跟回自己个儿家似的。
“没事!喊我下棋呢。你这是……”杜宗明已经蒙圈了,他下意识地朝王鑫远身后看去,确认他身后只有门,并无他人:“一个人来的?”
“对!我来看看您和应姨!”王鑫远站定,掂了下手上的袋子,看了眼鞋柜,问,“杜叔,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杜宗明回神,拉了他一把,“快进来坐!我去喊你姨来!”
他这话音未落,应英已经出来了。
“你说你……”应英看着杜宗明身后的王鑫远,后面的话就没音了。
“孩子过来看我们,刚到!”杜宗明一把拽住应英的胳膊。
“啊!”应英干笑了一声,掰开杜宗明的手,道,“我去穿件衣服!”
“来,孩子,过来坐!”杜宗明伸手接过王鑫远手里的纸袋,道,“大老远的,还提这么些东西干啥!”
“这不赶着过年了嘛!一点儿心意!”王鑫远笑道,他只是向前挪了一小步,看着仍是站在门口。
“哎呀!你这孩子,过来坐呀!”杜宗明从茶几下找出空调遥控器,开了暖风,笑道,“我们这屋里比你家里冷吧?”
杜宗明这边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往屋里瞟,总不能让他俩人搁这儿干唠吧?
“你喝点什么?有茶,还有速溶咖啡……”杜宗明随口问道。
“不用忙了,杜叔。我说几句话就走!”王鑫远道。
他本就长得高大,又穿了大衣,显得整个人更加修长,这么个大个子往哪里一杵,这屋里一下子就满了。这让杜宗明很不自在。
“急什么,大老远的来了……”杜宗明听着门响,当即把头转向应英,“怎么也得留下吃顿饭吧。”
应英眯着眼问道:“老杜!谁来家了?”
杜宗明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他这老伴是要装瞎。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王鑫远上前一步,在应英面前站定:“应姨,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好!”应英抻长了脖子看向王鑫远,似乎想要看清楚他长啥样,在王鑫远刚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大喊了一声,“老杜!我眼镜呢!”
“你刚不是还……”杜宗明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就成了:“没找到吗?”
刚他两口子下棋的时候,应英可是特意戴了她的眼镜来着,这会儿的工夫就不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应姨,不用麻烦找眼镜了。我是来向您道歉的!”王鑫远道。他估摸着杜云他妈要是戴上眼镜,就不能这么好的控制脸上的表情了。
“啊?”应英故意打岔。
“应姨,我是王鑫远,今儿是特意从天津过来跟您道歉的。”王鑫远说罢,对着应英鞠了一躬,“之前跟您动手,是我的不对!非常抱歉!”
应英看着王鑫远弯下去的腰,眼眸转了几转,敛去所有的情绪,这才转向杜宗明:“这孩子说的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
杜宗明会意,赶紧拉起王鑫远,道:“鑫远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提了啊!”
“那怎么行!做错事自然是要道歉的,我这已经来晚了。”王鑫远说罢又鞠了一躬,“应姨,对不起!之前不得已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
“哎!这孩子!快起来!这都一家人……”杜宗明推了应英一下,让她赶紧发个话。
应英瞥了他一眼,忍着一脸的怒意,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吧!”
她很清楚,她再不发话,这小子非得给她来个三鞠躬,跟遗体告别似的!晦气!
应英倒也不是有意为难王鑫远,只是想起那件事,她就臊得慌!自己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民教师跟人动手就够跌份的了,更别提还被这死小子打了一巴掌……她这一辈子的脸都在那家人面前丢尽了。故而应英是非常不想见王鑫远的。这半年来,她也在刻意回避着这件事,没承想这死孩子还找上门来了!还说什么道歉!这算是哪门子道歉啊!说打脸还差不多!
原本她是想装傻糊弄过去就算了,没承想,这傻小子跟那娘俩一样,都一根筋儿!他进屋之后,一直都不肯落座,还连着鞠了两个躬,应英这时候就明白了,王鑫远大老远的来 ,她不松口,这孩子是不会走的。
“真是冤家!”应英心里憋了一口气,出出不得,咽又咽不下,很是难受!
转念她又想到一点,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过来道歉怎么说都是马后炮了。
“想来这是毛瑾的主意,她这是在跟我示好!”应英想到这一层,这气就稍稍顺了些,她调整了情绪,清了清嗓子,做了个让座的手势。
“老杜,去给孩子泡点茶水!”应英觉得既然毛瑾那个土包子都做出了“和解”的姿态,她就更得表现得大度一些了,别回头再说她家孩子大老远来一趟连口热水都没喝着!
“不用麻烦了您!”王鑫远赶紧拦住,“我这趟出来得急,没跟家里打招呼,得赶紧回去!”
说罢,他再次道谢:“应姨,谢谢您肯谅我,不瞒您说,今日见到您二老,我这心里的一块石头才刚放下!谢谢您!”
应英不动声色,笑了笑。
杜宗明赶紧搭话:“孩子,再这么说就外道了。这居家过日子,哪有马勺不碰着锅沿的,何况咱又是这么一大家子人,磕磕碰碰是难免的!真要一一论起来,那我和你阿姨还应该跑去天津谢谢你岳父岳母呢!”
杜宗明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不停在王鑫远和应英两个人身上切换。他教了大半辈子书,这样的表达于他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然而,他这一番苦心并没有引起共鸣。王鑫远客气了两句,还是坚持要走。应英仍是摆着一张爱答不理的脸,根本就没有挽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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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哭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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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年底也忙,我们就不虚留了。”杜宗明摘下外套披上,“我下楼送送你!”
“真不用,杜叔!我认得路!”王鑫远笑道,“我应姨身边离不得人,您留步!”
应英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杜宗明会意,不再坚持,只将王鑫远送到门外,一直看着他下了楼梯才回屋。
“你说你这是干啥呀?人孩子这么老远来一趟,进屋连个座都不让!”杜宗明忍不住发牢骚,“我说老太婆,你肺坏了,心也坏了?”
他话音未落,一只拖鞋就从天而降,杜宗明身子一偏,拖鞋从他肩头划过,直接砸在了餐桌上:“你……”
“我什么我?我请他来的?”应英这一肚子气可算是有了出处,“你要觉得那家人好,你也跟着去!你们父子正好跟她们母女一块儿过!”
“不可理喻!”杜宗明气得腮帮子直抖,“真是有病!”
说罢,他扯了外套气呼呼地朝门口走去,这家他是一会儿都待不下去了!
“我就是有病!早知道你嫌我了!”应英恼羞成怒,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杜宗明却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起先,应英以为杜宗明跟往常一样,也就在门口站一会儿,故而哭得很是卖力。然而,她这嗓子都哭破了,杜宗明还是不肯进来,应英只好脱了另一只拖鞋攥在手里,偷偷过去趴猫眼上往外瞅,她想着若是这个时候杜宗明在外头,她一定要狠狠地抽他一拖鞋的!
然而,楼道里并没有人!
“他这是真生气了!他们爷俩都一个德行!”应英想到儿子杜云更是委屈得不行,这眼泪就跟那坏了的水龙头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怎么都收不住。
此时此刻,同样在号哭的,还有邓丽霞。
她盘腿坐在毛线的床上,地上堆了一圈的卫生纸,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大姐!你要不行上那屋关门哭会儿,成不!”毛线将被子蒙在脑袋上,道:“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一宿没睡的困死鬼吧!”
“行,你……睡吧!”邓丽霞抹了把脸也挨着毛线躺下。
她这半天的确是哭累了,也想歇一回儿,然而,根本就停不下来了。起先,她还能捂着口鼻,压住哭音,可是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嗝儿”的一声反弹出来。如此反反复复,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总是在毛线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嗝儿嗷”一嗓子,都能把人给整神经了!
“行了!”毛线一把掀了被子,喝道,“这明儿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你不好好享受一下你作为单身老阿姨的最后一天,搁我这儿哭哭唧唧跟个娘们似的!这不知道还当咱俩有啥事呢!”
“不……都……说哭嫁……么!”邓丽霞哭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可以说是一字一“嗝儿”了,那胸脯抖的呀……毛线真想把杜云喊上来,让他见下世面!
“邓丽霞!我跟你说,你现在已经没人样了啊!你要是这么哭下去,明儿就不用嫁了!”毛线说着踢了她一脚,“你去照照镜子!”
“呃!”邓丽霞倒是听话,打着哭嗝去卫生间了。
毛线这耳根好不容易清静一点,直接兜过被子睡了。
不过,被邓丽霞这么一折腾,她也睡不踏实,一直处于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毛细突然感觉有凉风在移动,嗖一下子就醒了。
只见那邓丽霞举着一把剪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眼皮浮肿,目光呆滞,整个人像是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幽灵,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毛线腾一下坐起,一把拉开窗帘。
“大姐!您这是要自残还是要弄残我?想上头条啊!”毛线起身三两下将被子卷起。
“你帮我剪头发吧。”邓丽霞慢腾腾地吐出几个字。
阳光透过窗玻璃打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睫毛轻颤,算是是有了点活人的气息。
“剪头?”毛线愣了一下,“大姐,你是认真的吗?”
邓丽霞不言声,这就是默认了。
毛线诧异地看着自己的这双手,真不知道她这哪一只手让邓丽霞误会了。那是剪头啊!新娘子的脑袋啊!
毛线很是尴尬:“那个,咱还是去外边找个师傅剪吧!靠谱点!”
邓丽霞仍是一言不发,用手指绕着头发,跟个怨妇似的。
“大姐,就算是你有诚意,我也没那手艺啊!”毛线很是无奈,她这会儿非常后悔那会儿稀里糊涂地给邓丽霞开了门,放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进来。
“只剪这些分叉的。”邓丽霞总算是提了点气,多说了几个字。
毛线随手抓了她的头发一看,还真是有不少分叉的:“怎么搞得?”
她印象中邓丽霞的发质一直很好,一头浓密油亮的黑长直,随意一甩,那似有若无的风骚,惹得多少男生侧目,多少女生嫉妒啊!如今再细看,好似换了个头似的,全没了之前的光亮和鲜活,感觉乌突突的。
“水土不服吧!”邓丽霞径直走到窗台前,倚墙而坐。她随意屈起一条腿,用手臂抻着脑袋,愣愣地看着窗外。
毛线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死样了,直接将她拖起:“去厅里!晚上孩子还得跟我睡呢,别弄我一屋子头发!”
“你连个男人都没有,哪来的孩子!”邓丽霞冷冷地怼了她一句,“孩子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我……”毛线差点跳起来打人!
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了,那猪肉她也是吃过的……毛线想到某些画面,这脸上就不自在了。她直接拽起邓丽霞连拖带拉将她带至了厅里。
“你到底什么意思,这婚是结还是不结呀!”毛线问道,“你要是不痛快,咱就此打住!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证都扯了!”邓丽霞来回搓着手指,眼眸暗淡。
“那你就是不愿意了?”毛线很是不解,“邓丽霞,谁逼着你去了吗?”
毛线总觉得邓丽霞这一阵怪怪的,旁的不说,就说要结婚的这人,之前都没听她提过。这谁结婚摆着一张苦瓜脸啊!
“没有,是我自愿的!”邓丽霞道,“我只是想着从此之后,我就真的跟他不能再有半点牵扯了,这心里就憋屈得慌!”
毛线知道,这个他,自然是李锐了!
“我既感觉对不起自己,又感觉对不起他!不知道为什么!”邓丽霞这声音潮乎乎的,听得人心里发酸。
毛线拉她去阳台上坐着:“邓丽霞,我呢,没有什么经验可供你参考,但是,我总觉得,你没必要这么难为自己。这既无聊又无趣还无解。”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我明儿就要结婚了!”邓丽霞话没说完,这眼泪又上来了。
“你也说了你明儿就要结婚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毛线道:“即便你明天不参加婚礼,你和罗金锁的夫妻关系已然成立。你,邓丽霞,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邓丽霞被她说得一愣,继而落下两行长泪!
作为一个待嫁新娘,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不被接纳的对象,在大婚前一天如此撕心裂肺的想念一个连前男友都算不上的男人,是可耻的!
邓丽霞哭得悲壮又耻辱。
她的身子一点点滑下去,最后攀在窗台上,将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里,她不该发出任何的声音,不该为了谁哭泣……她应该像个勇士一样,挥刀斩断过去,跟李锐,跟过去的邓丽霞一刀两断,可是,她劈不下去!她的双手死死地攥着刀刃,殷红的血泪从她的五脏六腑冲出来,有委屈,有不甘,有后悔可更多的……是呐喊。
她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身体里关于李锐的那一部分清空,哪怕是天崩地裂!哪怕是地动山摇!哪怕是体无完肤!
她得接受,也唯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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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莫非是要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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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流泪、发泄,直至安静。
此时的窗外很明媚,是大写的晴天。
邓丽霞抬眸,她的视线与光线交汇处,是肉眼可见的尘粒,她下意识地眨了下酸涩的眼皮,有轻微的不适,却没有多余的水分挤出来。
“你帮我剪吧,多剪一点也没关系!”邓丽霞将披肩展开,裹在身上。
“好!”毛线将一杯热水移至她手边。
就这样,邓丽霞捧着热乎乎的瓷杯,毛线则操着银色的剪刀一根一根地帮她挑剪分叉的头发,咔嚓咔嚓!
整个下午,邓丽霞都在对着窗外出神。
毛线特意绕到她身后看过去:稀薄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枯枝和凛冽的冬风交织在一起,温暖与萧瑟并行。有两只肥猫,一白一黑,翘着毛茸茸的尾巴,喵呜喵呜悠哉乐哉的招摇过市!
“谁家的猫,那么可爱!”邓丽霞发问。
“流浪猫!不是谁家的。”毛线道。
她留意到这两只猫,是在秋天的时候,两个调皮的家伙追着落叶疯跑,一蹦一跳地,甚是可爱。有个老婆婆常用塑料兜装一些吃食给它们,大多是剩菜剩饭一类的,有一对情侣喂过他们小鱼,还有孩子央求大人带回家去养……
可最终它们还在外边浪着,吃着百家饭还养出了一身的肥膘,浑身都是圆滚滚的。
它们来无影无踪,经常性玩失踪,又时不时地冒出来,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没有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总之,它们就是黑白无常本尊,总是在人们快要将它们遗忘的时候突然从空而降,又在人们将要习以为常的时候神秘消失,可以说是最任性最逍遥最放荡不羁的流浪猫了。
“挺好的!”邓丽霞突然笑了一下:“有的动物,活得比人通透。”
毛线冷不丁听她这一笑,有些猝不及防,剪刀差点儿扎在手上。
“大姐,您受累下回出声前打个报告,成不!”毛线从地上捡起剪刀继续给她修剪。
“差不多就行了!”邓丽霞道。
毛线想到什么,又问:“你父母多会儿到?要不要我去接?”
片刻沉默之后,邓丽霞才道:“明儿早上!”
毛线见她不太愿意提及父母,也就不多嘴了,只问她还有没有其他要准备的。
“没有。”邓丽霞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你家里有面膜吗?”
“有!”毛线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道,“剪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做个美容!”
毛线看邓丽霞这眼实在是愁得慌,这一晚上能消得下去么!
“不去了。就在家里敷个膜就行!”邓丽霞抻了下胳膊道,“我今晚睡你家,成不?”
“成倒是成!”毛线犹豫了下,还是直说了,“可你什么都不需要安顿吗?”
她记得自个儿结婚那几天是很忙的,哪里有这闲工夫在别人家留宿啊!
“不需要!”邓丽霞摇头。
她这婚结的实在是仓促,别说朋友了,亲戚都来不及准备,故而这次,亲眷这边,就只有她父母来了。也因此,邓丽霞她妈对罗金锁家那边颇有微词:这结婚之前,双方家长不得先碰个面,会会亲家呀?提亲、定亲、订婚、结婚不得一步步来呀?旁的不说,男方父母怎么样?家里都有什么人?家境如何?总要了解的吧!
邓丽霞她妈对这门婚事是一百个不看好,直言早知道这样就不用供她念那么多年书了,直接从镇子上找个好人家嫁了都比这强!
在父母眼里,邓丽霞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听话的女儿,故而,对这次结婚的决定,特别不能理解。她妈甚至悄悄拉着她问,是不是被人破了身子了?没办法了?
邓丽霞实在无言以对,她这么些年在父母面前扮演了一个“好孩子”的完美形象,这突然间揭竿起义,着实让父母吃惊不小。当然,邓丽霞也实在无法跟父母诉说这其中的缘由。他们中间,搁了很多回不去的时间。
邓丽霞没有理由去责怪父母,在他们眼里,在家听父母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在单位听领导的话,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也是唯一的出路。可他们不想想,若邓丽霞只是一个温顺的姑娘,她又如何在这个城市里立足?怕是早被人捏成渣渣了吧!
毛线见她这般,也不好勉强,只是把各种面膜、颈膜、手膜、足膜……一堆儿贡献出来,又给她找了件以前的睡袍。肥胖时期的毛线穿的衣服比邓丽霞还要大一个号,故而这睡袍她穿着倒也合适。
“你这都能开杂货铺了!”邓丽霞趿拉着拖鞋去洗澡了,她在毛线家里,倒是随意的很,直接当着毛线的面脱成了三点式。
“暴露狂!”毛线倒有些不好意思,躲出去了。
她趁着邓丽霞洗澡的工夫,收拾出了客房,又开了两个吸尘器同时作业,这才给尼雅打了电话,问了小杨的情况。
“还算正常……”尼雅欲言又止。
“怎么了?”毛线问道。
“姐,我觉得这杨子娇那男的也够不是东西了!”尼雅刚去转了一圈,看着小杨面无血色,软趴趴地躺在床上,觉得她很可怜。这流产虽说不上什么大的手术,可到底是从身体里活活剐了一块肉下来,伤元气啊!这要是不养好了,回来都是毛病。
“她这个情况,几天能出院?”毛线问。
“没有什么并发症的话,要七天!”尼雅道。
“那么久?”毛线想到电视上那人流广告,嘀咕道,“不说今天做人流,明天就上班吗?”
“姐!她这肚子上可是开了洞的,哪有那么快!你甭听那些骗子胡扯!女人的子宫,可得仔细保护好了!不能随便刮来刮去的!”尼雅说罢话锋一转,“姐,你不是有什么情况吧?我跟你说你可……”
“行了!挂吧!”毛线直接撂了电话。她也是服了,这不管说什么事都能扯到她身上来!真是有毛病!早知道就不打这电话了!
“都怪杜云!若不是他天天跟我搅和在一块!她们也不敢动不动就往这上面扯!”毛线觉得等忙过这几天,必须料理清楚她和杜云的后事了。
接着,她又突然想起,杜云还找她要分手礼物来着!
“送什么好呢?”毛线脑子里涌出很多个小物件,又被她一一否掉,似乎一切有形的东西都无法准确地表达她的内心,她什么都想给,又都不大满意。故而,礼物的事,一拖再拖,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真是矫情!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礼物!”毛线忍不住发牢骚。
“给谁准备礼物?”邓丽霞头顶着一块毛巾,边走边搓。
“哎哟!大姐!你这么一搓!我又白剪了!”毛线直接拖着她重回浴室,“打个发膜吧,能救救急!”
“你还有这手艺?”邓丽霞诧异,这毛线看着也不像个讲究人啊!
毛线哼了一声,踩着凳子从上面的柜子里勾下两个罐子:“一个热蒸的,一个免蒸的,用哪个?”
邓丽霞拿过来一看,敢情还没开封呢!
“先用免蒸的,热蒸的打包带走!别忘了装热蒸仪!”邓丽霞毫不客气,反正搁她这儿也是闲置!浪费!
毛线想着她之前哭哭唧唧的样儿,大手一挥:“拿走!”
就这样,俩人一下午都在窝在沙发上敷面膜,弄头发,一直折腾到傍晚。
“饿吗?”毛线扯掉脸上的面膜纸。
“你这有酒吗?”邓丽霞答非所问。她伸手捏了一把脸皮,感觉嫩得能掐出水来!
“只有红酒!”毛线觉出不对劲儿,过去一把揭了她脸上的膜,道,“你小子该不会是想逃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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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结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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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迅速脑补了下电视剧里女主角脚蹬高跟鞋,两手提着婚纱下摆临阵逃脱的画面,她瞥了眼窗外,貌似除了有点冷,其他的都还好,她和杜云都在现场,还可以接应,婚宴是下午5点半左右,这个时间天太阳已经落了,再有雾的话,视线就不是很好,邓丽霞要实在不好脱身,先藏在酒店里也行……
“她总算是想通了!”
毛线觉得之前自己对邓丽霞还是有些小误解的,霞姐还是那个霞姐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光芒四射!这大招憋得,保不齐这次就能一举拿下李锐!
“就是办离婚会有点麻烦,估计这次婚宴的钱得给人赔了!我可以先给她垫着!”毛线这心里很是激动,恨不能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李锐,转念一想:“不能,还是保留点惊喜的好!”
毛线简直不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恨不能把杜云招上来,好好地筹划一番,却听得邓丽霞一句:“并没有,我就是想跟你喝一口!说说话!”
毛线很是无语!
这个时候 !
这种情况!
除了逃婚还有什么好说的!
毛线内心策划了好大一出戏,演员众多,故事热闹,情节惊险,她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好一通忙活,眼瞅着该登台了。她这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揭开帷幕一看,发现有且只有她一个人,跟个木偶似的在灯火下手舞足蹈,甭说主演了,连个助演都没有!
这实在是……不能不暴躁!
毛线看着那张被面膜滋养的能掐出水的脸,很是气恼:“不只红的,白的啤的都没有!就是有,我也不想跟你喝!”
毛线似乎还不解气,叉着腰道:“你见过哪个女人在结婚头一天还惦着喝一顿的?啊?”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吗!”邓丽霞起身,将颈膜、手膜一齐撸掉,道:“这女人还真不能穷啊,你瞧瞧,才贴了几个小时,我这身老皮立马就变得溜光水滑了!都可以称得上是肌肤再造了!”
邓丽霞第一次认识到了她和毛线的区别,平日里她仗着生了一副好皮囊,就可劲儿地造,不怎么在意保养。今儿这么仔细一比对,她找到了差异,毛线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钱的气息!涂脂抹粉算什么!人家这才是低调的奢华啊!
“你挣的钱,都用来贴脸了吧?”邓丽霞对着纸篓里那一团薄膜感叹!这都是钱啊!得扔多少条裙子啊!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毛线知她没有好意,翻了个白眼!话说,她这张脸,贴膜也没得救,贴人民币兴许还能赚个回头率!
“奸诈!”邓丽霞在手机上摁了一会儿,问她家里的地址,说是买了两瓶红酒,让人送来!
“你真要喝啊!”毛线摆了下手:“冰箱里有!自己拿去!”
得知邓丽霞并没有逃婚的念头,毛线也没心思伺候她了!怂货一个!不值得!
邓丽霞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了红酒出来,又去厨房搜了两只玻璃杯子:“哎!你们有钱人不都是窖藏吗?”
她言语轻松,眼眸里也有了点色彩,不像早上那么死气沉沉的!
“被大白菜占了!”毛线也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好不容易邓丽霞缓过劲来,她实在没有理由再去扫她的兴。至于邓丽霞和李锐……看他们的造化吧!每个人都要独自面对生活,好与坏都是自己的事,身为局外人,不管以什么样的心态掺和,都会产生偏差。事实如何,他们当事人是最清楚不过的。
若是李锐和邓丽霞心灵相通,他们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彼此错过。若是不能相通,那人为捆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身为朋友,还是多分享少分担吧!
邓丽霞醒酒的功夫,毛线去给她拿了新婚礼物,一块腕表,表带是黑白回字纹的,既简约又时尚,很适合她。
“陶瓷的?”邓丽霞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
对一名职业的教育工作者来说,眼镜、手表和水杯几乎称得上是标配了!尤其是像邓丽霞这样的时间控,这要哪天出门没戴表,她就浑身不自在。不过,像这种陶瓷手表,她向来是只看不买的。这玩意儿就占了一头,好看!可还有另外两头呢,贵且易碎!这两点,足以要了邓丽霞的老命了!故而,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拥有一块这样的手表。
“喜欢吗?”毛线笑着帮她调节表扣。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死了!”邓丽霞对着毛线脸颊“吧唧”来了一口!她才没有不喜欢陶瓷手表呢,她只是舍不得花钱,更怕不小心摔坏了!这东西可娇贵呢!
邓丽霞举着手腕在屋里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就一个字:漂亮!
“喜欢就好!”毛线看向邓丽霞,“婚姻如瓷,华美、凉薄、轻脆、易碎,需仔细呵护才是!”
说罢,她郑重地将表盒放道邓丽霞的手里:“无论过去怎样,从现在起,我祝福你,希望你有一个美满、幸福、无暇、耐磨、长久的婚姻!”
这话说得,邓丽霞顿时感觉手腕一沉。
她其实不太想听这样的祝福,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要进入婚姻。她很清楚,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且不该有的情绪。毕竟,在这之前她曾经无数次憧憬过婚礼,想象过自己披上头纱的样子。可是这突然要结婚了,她反而没有那么期待了,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大病一场,躲过这次婚礼。
这想法很幼稚、很不成熟,不是一个成年待嫁女子该有的情绪。故而,她早早地躲到了毛线这里。然而毛线这一番话,却是硬生生地将她拉回了现实。
邓丽霞轻轻摇晃着玻璃酒杯,看着殷红的液体荡到杯壁上,拉出一道红色的印迹,半天才道:“他给了我一套房子!”
“哦!”毛线突然想起上次见面好像看到她手里晃着一串钥匙来着。
“就一个‘哦’?”邓丽霞道,“不觉得我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吗?”
她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发问,倒像在自我安慰。
“那倒是!”毛线笑道,“我就是倒贴一套房,也不见得能找着下家!”
邓丽霞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也跟着傻笑:“罗金锁,他人还不错……”
这是邓丽霞第一次正面跟朋友说自己未婚夫的事。哦,不对,领证之后,已经是丈夫了。
“他……”邓丽霞起了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好重复了一遍,“他人真的不错,待我也挺好的!”
“哦!”毛线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罗金锁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可她清楚,邓丽霞不是个为了一套房子就会把自己卖了的女子。她如此这般反复解释,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出来!成年人的倔强啊,有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笑!
可毛线也笑不出来,想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她和邓丽霞都走在各自的死胡同里,旁人的劝说毫无用处,唯有自己走下去,撑过去!
她这样的态度,倒让邓丽霞没法往下说了。
“您可真会聊天!”邓丽霞哼了一声,索性直说了,“我和罗金锁,我们彼此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相互合适罢了。所以,你的祝福可能……”
“哎哟!瞧你这点胆子!”毛线一口干掉半杯红酒,将杯子倒扣在桌上,顺势提了一只脚踩在沙发上,强坳出一副社会大姐大的造型来,“我跟你说,你想多啦!这婚已然结了,就处处看呗!实在不行再说不行的话!”
说罢,她一拍胸脯:“大不了,你再滚回来!在这里,我先表个态……”
“嗯?”邓丽霞被她这疯癫的样子震住了!
“我谨代表我本人欢迎邓丽霞女士随时加入我们离异妇女群体!”毛线说着狠狠地拍了两下手:“不用谢!甭客气!您随意!”
邓丽霞被她逗得笑瘫在沙发上,一手捂着肚子,一脚搭在沙发背上,这个形象——可以说是毫无形象了。
挨了一整天,她总算是有了个笑模样,毛线这心里也松快了些。
继而,两人滚作一团,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毛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都说了婚姻易碎,她还送人一块瓷表,是不是不大吉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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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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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邓丽霞和毛线是滚在一张床上睡的。
她们说了很多话,有的没的,乱说一气。
到后来,毛线实在困得不行,俩人才作罢。可是真正安静了,毛线反而睡不着了,她想着一天没见书涵了,不知道孩子有没有闹;想着王鑫远该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她打个招呼;还想毛球,人家医生明明说她这个病得跟主人多互动才行,毛线却转手就把毛球丢给了杜云,真是混蛋……
“明儿一早我就得先回去,看百~万\小!说涵,再看看毛球,再……”毛线这边正计划着呢,听得邓丽霞软绵绵地来了一句,“睡了吗?”
“没。”毛线一张嘴就忍不住打哈欠,也是怪了,明明很困了,怎么就睡不着呢!
“跟你说件事!”邓丽霞声音有些发虚,似在犹豫。
“还有什么事啊!这都说一天了!”毛线本想转身,却被邓丽霞伸手给挡住了,“别转过来!”
毛线这心里就有些发毛了,这死丫头该不是要给她讲鬼故事吧!她当即决定,若是邓丽霞敢讲,她就一脚给她蹬下床去。毛线曲起右腿,暗暗用力,随时准备出手,哦,不,是出脚!
邓丽霞犹豫了半天,突然腾空坐起,道:“你的一些情况,是从我这里透出的,马利那篇……”
毛线的婚姻状况,是邓丽霞透给马利的,且并不是无意,她当时也不知道是那个筋儿搭错了,看着杜云和李锐都往毛线身上扑,这心里就不得劲儿,那马利找她套话的时候,她就将计就计,“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的本意,是让毛线受到一些压力,并没有想要败坏她的名声。只是她没有想到,马利是那么不讲究的一个人,胡编乱造了那么些事。这反倒让她说不清楚了。故而,邓丽霞面对毛线的时候,总是既心虚又别捏,直到刚刚,她才下定决心决定把这事说出来,管她信不信吧,这事说出来,她这心里是畅快多了,总算是可以坦然地面对毛线了。
“我知道!”毛线哼了一声,重新裹好被子收腿睡觉!
邓丽霞这边还战战兢兢地等着挨骂呢,听着她这反应,直接掀了被子:“你知道?”
“学校里那么清楚我个人情况的,除了你邓丽霞,还能有谁啊!”毛线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她好像又有点睡意了,赶紧扯过被子,“大姐,你要还想我参加你的婚礼,就请行个好,赶紧让我睡觉!”
邓丽霞心里咯噔一下,摸黑帮她盖好被子,半晌才咕哝了一句:“你,你不生气?”
黑暗中,邓丽霞的一只手虚搭在毛线的被子上,心情很是复杂:被要好的朋友背叛,谁又会不生气呢?可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找她质问呢……
屋子里很安静,只剩下邓丽霞“咚咚咚”打鼓一般的心跳声。
在她以为毛线已经睡着的时候,听得一声叹息:“嫉妒使我丑陋,生气使我刻薄。我已然长成这样了,不能再刻薄了。”
“你长得挺……”邓丽霞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下毛线,然而一时间脑子里竟然像是被掏空了,说可爱好像有点敷衍,说耐人可毛线这臭脾气上来真是逮谁卷谁一点儿都不耐人,说好看……算了,太违心。
“挺瘦……挺高级的!”邓丽霞暗叹自己机智,“对,就是高级!一看就是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
这马屁拍得——挺扎心啊!
学院里一直流行一种说法:通常,女生的长相和学历是成反比的。委婉点的说法就是,普遍来说,长得好的女生一般学得不太行,而学得好的女生一般长得不太行。
这一点,作为长得不太行学得还行的毛线,虽表示严重不服,却无力反驳。她捂紧了被子,道:“谢谢啊!”
邓丽霞自然听得出她是反话,着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毛线适时地打了个哈欠,道:“睡!”
毛线没有那么玻璃心,却也不是个傻大姐。在邓丽霞的事情上,她也纠结过。
以前,她在交友这件事上,非常有原则,但凡发现谁做的有看不过去的,就会立马疏远。故而这些年,她的朋友是一路交一路丢。她的身上好像装了一个开关,对一人好的时候是真好,不好的时候也是真不好,完全可控,收放自如。
像邓丽霞这样的,要是放在从前,早就被她拉入黑名单了。
这一点,跟杜云完全不同,他那人爱好广泛,朋友众多。毛线有次忍不住问他:哪儿找的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杜云当时说:“志同道合的是同志、是战友,却不一定是朋友。朋友是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更不可能事事按着我们的心意来。因为这世上没有谁不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做朋友首先要懂得包容,其次是接纳。包容别人的缺点,接纳别人的不同,就像我们对待自己那样。”
毛线后来重新审视自己的那些交友原则,她发现自己的确是过于苛刻了。故而,她按照杜云的建议抓大放小,还将朋友按照亲疏远近分类分层,这些困扰了她很多年的麻烦一下子就没了。她不再计较那些小的得失,只看大的,只要这个人没有原则性的问题,那就可以。
邓丽霞是说了她的一些事,可是人家本来也就没有义务为她保密,只要她没有恶意诋毁就好。更为重要的是,毛线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她不再是时时都以十分的热忱对待别人并期待人家也给予相当的回应。她可以自我调控了。对这个人十分,对那个人八分,这件事八分,那件事十分……总之,是弹性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时至今日,她以为邓丽霞在人品上没有大的问题,她们之间的那些斗嘴吵架的小事,都可以略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开导她,让她以一个新娘子该有的状态进入她人生的新篇章,这是她做朋友的本分,其他的,不重要!
这一夜,俩人倒是睡得安稳,邓丽霞是哭累了,毛线实在是困得厉害,本以为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呢,第二天一早就被邓丽霞的电话吵醒。
有几个朋友催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她家里,说是等不及了。
头一天还没精打彩的邓丽霞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在电话里吩咐这个安排那个,整个过程是非常的严肃、活泼、有序——可以说是很邓丽霞了。
她眼皮的浮肿还未全消,直接跟化妆师沟通要换成粉色系的眼影遮盖一下。
“哟!满血复活啦!”毛线忍不住逗她。
“快帮我拿外套!”邓丽霞顾不上瞎扯,两手抻起靴子一蹬,头也不抬地道,“你负责去接我爸妈,要记得安抚我妈的情绪,别让她闹啊!”
“哦!”毛线应着,随手拉开窗帘,她习惯在早上的时候开会儿窗户,换换味儿。
没曾想,推窗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 邓丽霞感觉到刺眼的白光,率先跑了过来,这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雪呀。
“是啊。瑞雪送吉祥!老天爷都在为你祝贺呢!”毛线笑道。
“祝贺什么呀!”邓丽霞仔细看了下,这雪实际上小的不大,只是薄薄地挂了一层,故而出现了雾凇景象。漂亮是漂亮,可这路就不好走了,等会早高峰一过,这路上都泥点子,这婚纱都得花喽!
她这边发着牢骚,那边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她妈打来的,说是飞机要延误。
“说是天津这边雾大引起了大面积延误。这雪都停了怎么还有雾呢!”邓丽霞难掩脸上的失落。
“接亲不是在下午吗?婚宴17:30才开始,晚一点也没关系!好事多磨嘛!”毛线安慰道:“咱这天津的冬天,有几天是没有雾的?正常。”
“都延误了半个小时了,说是还要推四十五分钟!”邓丽霞担心的是,四十五分钟后也不能正常起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就跟我妈说让他们提起一天来,他们就是不同意,怕花那一天的住宿费!这下可好…”
毛线听着有点不对劲儿,问:“你没跟你妈说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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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耍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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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邓丽霞提到这事脸色又变了。
她妈其实是不赞成她收这房子的,觉得给彩礼还好,名正言顺的,给房子好像就有些瞧不起人了。用她妈的话说就是:好歹你是正经人家家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给彩礼我们送陪嫁天经地义,这给房子算咋回事?包养啊?因为这个,她妈还好几次问她是不是已经跟那罗金锁有了不该有的关系,怕肚子遮不住了,才这么火急火燎的结婚的?
邓丽霞也是无语了。
她妈不知道在大城市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罗金锁在那方面其实挺洁身自好的,并没有发生那些事,他对她来说,可以说是礼貌有余客气有加了。到现在为止,俩人的肢体互动也就仅限于牵牵小手摸摸小脸……她甚至不记得她俩有没有过亲吻。
“从这点上来看,罗金锁这人还是很有诚意的!跟他结婚,即使不如意,我也吃不了什么亏,试试吧!”邓丽霞再次说服自己。
她对自己的感情,其实拎得很清。在爱与被爱之间,她选择被爱。在有钱和没钱之间,她选择有钱。她喜欢李锐不假,可李锐不喜欢她也是真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在爱情里,她跟罗金锁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被动的那一方。
罗金锁追她的时间并不长,她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时机,那个时候她刚在医院里受了毛线和李锐的双重刺激,故而特别能理解罗金锁的感受,她知道那种不被爱的卑微。她很清楚,她和李锐死磕下去的结果,她甚至可以耍点手段把李锐骗上床,他那样的男人,会因为不喜欢拒绝她,却也会因为责任接纳她。可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释然,她那么爱他,岂能允许他心里装着别人跟她一块儿过日子!可对罗金锁就不一样了,她不爱,也就不在乎,大家都拿出一点诚意来凑合着过日子就算了。在两个都不被看好的选项里,她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那一个,仅此而已。
厘清这些,邓丽霞这心也就定下了,罗金锁已经拿出了他的诚意了,是时候拿出她的诚意了。
“航班号发你了。你帮我看着我妈那边。出去要注意安全!”邓丽霞穿好了外套,准备走人。
“我送你回去,请你吃豪华早点!”毛线说着要去拿包。她俩昨儿可是一天都没吃饭,她这肚子都抗议一宿了!
“我不能吃了!今天要穿礼服,吃多了小肚子就起来了!”邓丽霞拉住她,道:“你打扮隆重点啊!这可是我的大日子!”
“那是必须的!”毛线拿了钥匙跟她一起下楼:“你一会儿把我的电话也发给阿姨,省得他们下了飞机找不着人着急!”
说罢,毛线又将一个纸袋塞给她:“你一会儿上车就先敷一张,到时候好上妆!”
这是她亲自结了一次婚后,保留的为数不多的经验之一:临阵磨皮,不美也光!
“仗义!”邓丽霞很不客气地接过。
毛线帮邓丽霞叫了网约车,又趁着等车的功夫,给她买了早点强塞给她:“少吃一点!到下午就消化了!”
邓丽霞知道她的心意,一一收下。
分别的时候,俩人都有点伤感,眼中带着湿意,说不上为什么。
“这天真是不大好!”毛线送走邓丽霞,又踩着湿溻溻的地面回到了家。
这雪下的不大,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很滑。毛线顺着已经被人踩化了的小道上走,每一脚下去,都会压碎一层冰碴,让她想起了夏天的吃的冰粥。
“这天该带毛球出来放放风的!”毛线想到这一点,直接去了一层。
杜云有早上洗澡的习惯,他刚围了浴巾出来就听得外头门响,衣服也没顾上穿就直接朝门口跑过去了。
看到是毛线,他下意识地围紧了浴巾往屋里跑去:“你这人进来之前怎么不先说一声呢!”
毛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不过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示弱,她非常不要脸地搬出了自己房东的身份:“我例行检查!你管得着么!”
说罢,故意这屋那屋地转了一圈,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管是管不着!不过万一看着不该看的东西。那……”杜云耸了下肩,“你懂得!”
“不是说了不许接客么!”毛线横了他一眼,视线却往下落在他浴袍下面那一截小毛腿上……
“看来,前男友的身体对你很有诱惑力嘛!”杜云故意扯了下腰带,“要不,我脱了给你看 ?不要钱的!”
“滚!”毛线偷窥被人抓了现行,有些恼羞成怒,转身想要跑!
“哪里跑!小东西!”杜云长臂一勾将她圈住,“姑娘,我是成年男人了,您这撩完拔腿就跑,合适吗?”
毛线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眸低垂,小心道:“对不起!”
她嘴上说着对不起,手臂却不老实,随时准备突击。
杜云失笑,揉了下她头,低声道:“没关系。我很愿意!”
他嘴里的热气吹到毛线耳边,她浑身犯痒,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贱人!”毛线再次想要挣脱,却听得一句:“不如你帮我吹头发,这事就一笔带过!”
“不然呢?”毛线反问。
“那我就去找妈,让她给我做主,我就说你耍流氓,看我的……”杜云看着怀里纠结的小人儿,很是得意。
“我给你吹!”毛线使劲推了他一把!
她这会儿真是恨不得直戳双目,以死明志,谁对他那身体感兴趣啊!真有意思!她不过就是不小心扫到了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前男友的肉体,不看白不看。
“过来,吹了我的风,就是我的人了。”毛线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大大咧咧的开了吹风机,直接摁到最高一档,对着杜云的脑袋“嗡嗡嗡”一通狂轰!
杜云只觉得这耳边像是被她装了个电钻,滋滋乱吼:“大姐,你小点声行不,我这脑袋都要糊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毛线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道。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狡诈,一只手“嗖嗖”地扒拉着杜云的脑袋,另一只手“呼呼”地摇着吹风机,那叫一个得意啊!哼!耍无赖谁不会啊!
杜云最终不堪其辱,先败下阵来,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吹风机,扔到一边儿去了。
“还没吹完呢!”毛线心有不甘:“再吹一下吧!”
杜云回头瞪了她一眼:“毛大小姐!以您这吹头的手艺,开个洗剪吹准得把自己个给饿死!”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一只手搓着头发仔细扒拉有没有吹焦的,他这半天总能闻到一股糊味儿……杜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叫了毛线:“哎,你帮我看看后脑勺那儿是不是糊了?”
毛线煞有其事地探着脑袋扒拉了一圈:“还真是!”
“哪儿?给我指指!”杜云顿时后悔不该捉弄毛线的,今儿这么好的日子,他这造型必须得帅啊!
“没那个必要!”毛线摇头,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
“那么严重吗?”杜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可以用手机拍下后脑勺啊!
他正要起身去找手机的时候,听得毛线说:“甭费那个劲儿了!您这整个脑袋都是糊的!”
杜云转身,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毛线那张拼命憋笑的脸,顿时反应过来,又被这小东西给坑了!她这是在骂他蠢呢!
“她倒是不肯吃亏!”杜云觉着这样挺好。
这么想着,他这心情顿时就好了很多,也顾不上脑袋了,直接跟毛线说:“我去准备早点,你去拿礼服试试,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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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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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的!”毛线一秒钟变脸,展现出标准式的微笑,鞠躬道谢!
杜云无语,这不就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么!
毛线走到一半,想起正事还没办呢,又折回来:“今儿天气不错,我带毛球和皮蛋出去放放风风回来再试。”
“去哪儿?”杜云看了眼外边的天气,很难理解她口中的“不错”!
“去我妈哪儿呀!再把书涵接出来看看!”毛线估摸着这一趟下来,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正好是邓丽霞父母登机的时间,一点儿都不耽误!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去!”杜云道。
“我自己可以!”毛线道:“这遛狗也用不着俩人啊!”
“这是什么天啊!万一路滑呢?你统共就长了两只手,一手抱孩子,一手牵狗绳儿,还得找人再借一只!”杜云不再理她,直接回屋换衣服了。
毛线也去喊了毛球。
她这话音刚一落,皮蛋嗖一下就扑来,那叫一个热情。
“大哥!你搞搞清楚!我,毛线,跟你前主人有仇!你老跟我混,合适吗?”毛线对皮蛋是一百个不满意!这家伙生生把她家毛球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变成了人见人嫌的怨妇,这会儿还好意思腆着一张狗脸在她面前晃悠,真是欠揍!
皮蛋“嗷呜”一声垂下脑袋,趴在毛线面前一动不动。
“哎哟!我的天哪!人家王八现在都知道锻炼身体了,你还学人家搁这儿一动不动呢!你的狗性呢?”毛线直接绕开他去找毛球了。
毛球仍旧是摆着一张“万年瘫”的臭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矫情!”毛线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对她招了下手,“嘿!小公主!外头下雪了?出去浪切?”
毛球抬了下那双忧郁的狗眼,很不给面子地把脑袋撇向一边,留下一个“人家不想鸟你”的背影。
“毛球!我跟你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毛线说着推开另一边的窗户。
这几年下雪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是一场雪过后,第二天就变成了冰渣子。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一连下好几天的大雪。
有一股鲜冷扑面而来,毛线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毛球也慢慢抬起了脑袋。
“毛球!过来!别装了!”毛线冲她招手。这次,毛球探出了一只爪子。
“来!过来!”毛线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道,“你闻闻,今儿的空气鲜不鲜?”
毛球似乎被她说动了,也跟着吸了一下子鼻子,狗脑袋猛地一晃,继而就摇着尾巴颠颠地跑过来了。
“这就对了!”毛线将她放到窗台上,“瞧瞧,这是我们人类的冰雪大世界,美着呢!”
杜云出来听到她这一番话,差点笑岔气了:“您这是糊弄狗呢!”
毛线立马从窗台上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了拍手,道:“你每天记得开窗户放放啊,别给我屋里弄的都是味儿!”
说罢,不等杜云说话就率先出去了。
“假正经!”杜云对他家这别扭的毛老师很是无语啊!真不知道她那些恋爱是怎么谈的!
“毛球,你可不能跟她学啊!皮蛋可是条好狗!”杜云一本正经地教育了毛球。
显然,毛球对他这套说辞不是很接受,他这话没说完呢,这家伙就“嗖”一下蹿出去,追着毛线跑了。紧跟着,那皮蛋也“嗷呜”一嗓子狂奔着追出去了。
“一个个的,都是些没良心的!”杜云无奈只得跟出去。
下雪以后,空气里总是弥散着一股清新,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洗涤过了一般,神清气爽。
毛线特意往甬道上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走,毛球好奇地这里闻闻哪里嗅嗅,完全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杜云牵着皮蛋跟在后头,循着毛线的足迹往前走 。他的鞋子很大,刚好可以覆盖毛线的脚印。两人两狗一前一后地走着,并无交流,只有鞋子踩在地上的嘎吱声。
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雪花,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样子。目之所及,是清一色的素白。街角拐弯处有两辆大卡车,装了满满的大白菜和红薯。那些翠绿和嫩红整齐地码着,和这一天一地的灰白傲娇地对视着,有庄严,有仪式,有交融,有态度。
“我们买点红薯吧,给妈烤着吃!”杜云拉了下毛线的袖子。他不知道邢大爷前不久才搬了一筐的红薯过来。
毛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喉咙处的某根神经突然跳了下,软软地应了声:“好!”
每个季节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况味,漫长又灰白的冬日,需要这样的颜色来点缀一下,那些严寒里散发出来的生机,暖胃又安心,很好!
毛线跟在杜云身后,向着大卡车的方向走去。
不是她想跟过去,而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走起来还好,这要在原地不动,待不了多会儿,人就要冻僵了。
“你冷不冷?”杜云听着她的斯哈声回头。
“不冷!”毛线赶紧将手缩回袖子里。
杜云撑起口袋,示意她放进来。
毛线假装没有看到。
“你这手要是冻僵了,一会儿可就没法开车了……”杜云顿了一下,道,“你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去接人吗?”
“不用!”毛线果断拒绝。
“那不就完了!”杜云耸肩,“前男友的口袋,不插白不插!”
毛线愣了一下,这脸色愈发红了,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杜云则趁她愣神的功夫,一把拽过她手里的狗绳儿,顺便捉了她的手塞口袋里。
毛线本是要甩开他的,可他的掌心有一股暖流,将她的手包住,一股麻热席卷了她的整个手掌,完全不能动弹。
她的脊背瞬间就绷直了,任由杜云牵引着往前走。
“你紧张了?”杜云偏着头,嘴角微翘,似乎憋着什么坏主意。
毛线下意识地用力,想要挣开手,杜云则用更大的力将她牢牢攥住:“哎哟!”
杜云突然将脸贴近毛线耳边:“我该不是唯一一个跟你牵过手的前男友吧?我是不是得对你负责啊!”
“放屁!姐姐我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岂会在意你一个小白脸!”毛线摆出了一副社会大姐大的驾驶,故意将身子往杜云身上撞了一下。
“身经百战……”杜云嘴角微翘,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毛线顿时就反应过来,这牛吹大了……露怯!
好在已经到了卖红薯的摊位前 ,暂时缓解了毛线的尴尬。她本想借着他挑红薯的当儿,把手拿出来,没想到杜云早有防备,直接跟摊主说:“来一袋,要个小的,你帮我挑一下!”
他压根就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就这样,毛线就被杜云攥了一路,直到家门口才放手。
杜云中间本是想换另一只手给她暖暖的,可看着她那个劲儿,不太容易上当了,杜云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没再为难她。
毛线抽出手的那一刻,心里有点异样的悸动。口袋里的温度其实差不多,主要还是杜云的手掌比较暖和——她这纯粹是人肉取暖啊!太奢侈了!
毛线从兜里掏出一百块塞给他:“谢谢啦!”
杜云知她心虚,一把抢过钱,道:“您早说啊,我这还有一只手可以为您服务呢!”
“哼!早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就想骗我钱,没门!”毛线哼了一声,直接进院了。
俩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揭过了刚刚的尴尬,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心虚。
毛线在进屋之前,特意整理了一番情绪,又回头嘱咐了杜云一句:“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了你在我那里住啊!”
杜云非常听话地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又刻意落后她几步。毛线这才镇定了一些。
然而,推门看到的一幕瞬间就让她暴躁起来,简直是秒变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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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我知道你们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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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进去的时候,毛线一手抱着书涵,另一手挥着一根擀面杖“咣咣咣”砸浴室的门呢!书涵趴着毛线肩头,鼻子一抽一抽的,很是委屈,脸上还挂着几道未干的泪痕。
杜云看这情景,就猜测到准是王鑫远那小子惹的祸。
“怎么了?”他话没说完,手里就多了一根擀面杖。
“你来,给我把这门砸了!”毛线往后推了一步。
杜云很是无语:“这……”
“你砸不砸?”毛线眼睛里直喷火。
“我……砸!”杜云看了眼书涵,大声喊道:“你去那边,别吓着孩子!”
毛瑾在屋里听着外边的动静,也顾不上给墨衍穿衣服了,直接给她裹了件小被子:“走,看热闹去!你姑跟你爸打起来了!”
她抱着墨衍蹑手蹑脚地绕到客厅,挨着沙发靠背就悄么地坐下去了。
毛线那边正抱着书涵在旁边指挥战斗:“你使点劲儿啊!”
杜云再次抡圆了胳膊拉起了架势:“你们娘俩躲开点!”
毛线无语,这都第几次摆架势了!
“来,你抱着书涵,让我来!”毛线说着要把书涵递给杜云,谁知这小家伙缠着毛线的脖子不肯撒手。
“你倒是抡啊!”毛线气得直跳脚!
“我可真抡了啊!”杜云朝着里面大喊一声。
王鑫远听出他的声音,朝外边喊道:“杜云!你别忘了你这是在谁家!”
杜云刚举起的擀面杖就落下来了:“他威胁我!”
“你怎么这么……”毛线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杜云了。简直就是个废物!不是他搁这瞎耽误工夫,她早把这门给拆下来了。
“姐,我错了!”王鑫远猫着身子朝门外喊话:“我再也不让书涵舔玻璃了!”
“舔玻璃?”杜云回头看了书涵一眼,瞬间就明白了毛线为啥发这么大的火了。话说他这小舅子还真是——该打!
杜云刚想说话,看到毛线对他使了个眼色,立马闭嘴。
王鑫远这躲了半天,听着外边突然没了动静,又喊了声:“杜云?姐?”
毛线指了指自己,又摆了下手,暗示杜云说她不在。
“鑫远,出来吧!”杜云敲了下浴室的门,压低声音道:“你姐给书涵拿奶瓶去了!”
“你可别坑我啊!”王鑫远扒着门听了半天,貌似真没有动静了。
“哪能呢!我还指着你在你姐面前帮我说好话呢!”杜云说着又敲了下门:“快点儿,待会儿出来你姐要抡你我可拦不住啊!”
毛线狠狠瞪了杜云一眼,让他闭嘴!
“你要这么仗义的话,那我也算是没白……”王鑫远刚推开门就感觉到一阵杀气迎面扫过来,然而他先躲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毛线一只脚死死地别住了门。
“姐……”王鑫远自知无处可躲,只好求饶。
他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拧着耳朵揪出来了。
“姐,姐,给点面子好不好!”王鑫远咧着嘴道:“你这样对我,以后毛球都不怕我了!”
打从毛线开始吼王鑫远,这俩狗崽子就开始对着王鑫远嗷嗷地叫唤,这会儿更是一前一后追着他的脚丫子乱窜,简直是反了天了!
“还敢讲条件?来,你示范一下,我看你怎么舔!”毛线手上一使劲,王鑫远只感觉这耳朵都要掉下来了,只得窝着身子任由毛线拖至了窗户前。
王鑫远不停地对着杜云使眼色,谁知那家伙毫无反应,气得王鑫远伸出一条腿要踢他:“杜云,你竟敢见死不救!”
杜云无奈摊手:“我早就提醒过‘出来你姐要抡你我可拦不住啊’,你自己没脑子,我有什么办法?”
如今这阵势,他当然是要跟自个儿的女人站在一边的。
“算你狠!”王鑫远歪着脖子斜了杜云一眼:“我知道你和我姐的小秘密,你今儿要是助纣为孽,别怪我明儿落井下石啊!”
杜云愣了一下,刚想问他知道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什么小秘密啊,说来听听?”
仨人齐齐回头,就看着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搁在沙发背上,那墨衍肩上还搭着两条空袖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荡着,活像只木偶娃娃!
“妈!”王鑫远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要说这关键时候,还得是他老娘啊!
“姐,你快放手,不然我就告诉妈你们俩……”王鑫远说着朝杜云那边瞥了一眼。
“嗯?”毛线明显一怔。莫不是杜云在她那儿住的事被这小子知道了?
马上,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杜云,这家伙也是一脸的茫然。
王鑫远就趁着她放松的当儿,及时地逃出了她姐的魔掌,并给了杜云一记“等着瞧”的眼神杀!
毛线最先回过神来,过来将她妈从地上拉起:“您老人家为了看个热闹,也是够下本了。”
“先把墨衍抱走!”毛瑾捂着自己发麻的腿,挨着沙发边坐下。
“麻了?我给你揉揉!”毛线将墨衍放在沙发上。
“别!别动!”毛瑾这两条腿差点儿就要被墨衍给踩断了,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哪来那么大劲儿的!
她边压腿边拿眼瞟王鑫远:“儿子,啥秘密啊?”
毛线也是醉了!她老娘这颗八卦心啊,还真是经久不衰!
“也没啥,就是……”王鑫远故意吭了一声,赌气似地道:“杜云和我姐……他俩……”
屋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毛瑾更是抻直了脖子等着下文。
“他俩一块儿来的!”王鑫远道。
毛线明显松了一口气,握住的拳头也松开了。杜云亦然,不过放松之余又有一点失望。
“这算什么稀奇事!少见多怪!”毛瑾哼了一声,她知道这会儿肯定是从王鑫远这里套不出什么实话了,索性就不问了,放一放再说。
王鑫远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借口上班要迟到了赶紧溜走!临出门前倒也扮了回慈父,抱着书涵道:“乖儿子!爸爸错了,再也不让你舔玻璃了。你好好听姑姑的话,哄姑姑开心啊!”
说罢,王鑫远对他老娘偷偷地眨了下眼。
毛瑾会意,大手一挥:“好了!都去忙吧!”
“你给我等着!”毛线对着王鑫远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毛瑾暗暗对杜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哄哄。
杜云背着毛线跟老太太比了“OK”的手势,转向毛线:“时间还来得及吗?”
“嗯!说是登机了给我发短信。”毛线抱过书涵,让他张嘴,看到舌尖只是发红,倒也没什么大碍。
“宝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毛线真是要被这爷俩给气死了,这王鑫远那么大人了,老拿孩子寻开心,这书涵呢,一点儿心眼都不长,人家让干吗就干吗!
毛瑾觉得她有些过于紧张了:“没事,你们小时候不也老舔窗上的冰花,那倒没人教!”
毛线差点儿没被她妈这句话给噎死!她总算是知道王鑫远这不靠谱的劲儿打哪儿来的!这不叫遗传,这纯粹就是传染病!
毛线正想着该如何联手尼雅给这娘俩“治病”呢,听得墨衍叫了一声,回头一看,那墨衍早就挣开了小被子,晃着两条空袖子,正朝她这儿爬呢!看她回头,立马定住,朝毛线吐出了小舌头,很显然是对她刚刚只看了书涵没有看她,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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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纯粹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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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哪儿都有你!”毛线将墨衍抓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看了一眼,“没事,好着呢!”
墨衍咧嘴笑了一下,顺势就滚到毛线怀里了!
“你这不是耍无赖么!谁要抱你了!”毛线照着墨衍的小屁股拍了一下,“你这衣裳不整就出来了看热闹了,羞不羞啊?”
“咻!”墨衍隐约发出了这几个音,很是兴奋!
她是很喜欢学人说话的,嘴里总是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并且每一次发出一个新的声音,她都跟吃了亢奋剂一样,要对着家里所有人都显摆一遍,甚至是好几天。这不,马上就要挣着从毛线怀里跑了。
“等一下!把衣服穿好!”毛线捉着她的两只胳膊放进袖子里,然后又做了个大鹏展翅一样的动作,喊了一声:“开!”
那墨衍就自己把胳膊伸直了,还跟着喊:“可额”!
杜云看着这一幕,心都要萌化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毛线,直到感觉到左边脸颊上的目光,才回神,不好意地咧了一下嘴。
“喜欢自己生去!别抢了一个还想一个!”毛瑾直接起身将墨衍抱走,一双锐眼依次在毛线和杜云二人脸上刮过,毫不留情!
“什么啊!就扯到我们了!”毛线甚是委屈。这明明是墨衍黏着她,好吗!
“我……们?”毛瑾刻意拉长声音,哼了一声,小眼翻了两翻,走了!
留下毛线一脸的黑线!她妈真是实力坑闺女没够啊!
“我妈……”毛线觉得此处应该解释一下,免得有些人误会还以为自己非他不行呢!
“妈说得对!你要实在没有合适的下家……”杜云拍了下胸脯,一脸严肃地道:“我可以做你的生产合作方,免费赞助精子若干……”
“谢谢!”毛线嘴角微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杜云。
没有想象中的爆发,杜云顿感无趣,正要带毛球出去遛弯,感到后背上一阵冷风袭来,他迅速做了个下蹲的姿势,只听“咣当”一声擀面杖就滚在地上了。
毛球和皮蛋立马转身,开始滚擀面杖玩了。
“那是擀面的好吗?”杜云无奈,他就知道不让他家这个土匪婆把这口邪火发出来,是不行的!
“擀人也不错。”毛线冲毛球招了下手,她决定把这根擀面杖带回家里。她看了下时间,远处是去不了了,在小区里小遛一圈还是可以的。
“走!赏雪去喽!”毛线抱着书涵回屋拿外套去了。
“把墨衍也带着吧!”毛瑾瞥了外头一眼。
“这会儿不怕我把你大孙女摔着了!”毛线道。
“不怕!”毛瑾笑道:“信不过你,我还信不过杜云吗?”
说罢,又朝着门外喊道:“是吧?杜云!”
“啊!妈!”杜云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门,他并不是偷听人说话,就是想早点把书涵从毛线手里接过来。那小子也有二十好几斤了,他家毛线还是在八十斤上下晃悠,这抱着得多累呀!
“我们推小车出去吧!”杜云提议道。
“也好!”毛线道。她这胳膊确实有些发酸。
这样,毛线和杜云一人推着一娃牵着一狗就出去了。
墨衍还是头一次见狗,对这俩比她还大的毛茸茸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两只小手不停地拍打着车把,想要站起来。
“去小广场那边吧!”毛线道。那里有好多健身器材,场地比较大,玩得开!
“好啊!”杜云吆喝了皮蛋:“小广场走起!”
他这话音刚落,皮蛋嗖一下就要往前冲,幸好有狗绳牵着。
“它认路?”毛线有些吃惊。
“当然!”杜云道:“你别忘了咱们以前是邻居!小广场,我们也常去!”
“嗯,是吗?”毛线嘀咕了一句:“我也老带毛球下来!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们!”
“我们多在篮球场那边。”杜云笑道:“就是见了也没用,你不是给毛球禁欲了嘛!”
“那这俩还不是偷偷摸摸搞到一起了!”毛线提起这事就觉得奇怪,她家毛球一向听话,没人的时候,只在院子里玩,这皮蛋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你甭管偷没偷吧!反正人家狗崽子都生了好几窝了!现在是光明正大的!”杜云道。
什么手段什么套路,在真爱面前,一切都是浮云。想到这里,杜云不得不感叹一句,他这真是技不如狗啊!在战术问题上,竟不如皮蛋通透!
“赖皮狗!”毛线狠狠夹了一眼皮蛋!
“哎!你这个评价——恕我不能苟同。毛球和皮蛋谁勾搭的谁,咱们暂且不论,但有一点,当初我们可是会过亲家的,明媒不敢说,正娶还是有滴!论责任,论爱心,我们家皮蛋都是这个!”杜云对着皮蛋比了个大拇指,道:“综上所述,皮蛋是一条好狗,暖狗!不赖!不皮!”
毛线想起当初上门讹诈杜云的事,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皮蛋没少给你惹事吧!”
“还好!”杜云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糟心事:“一般人还是要脸的,偶尔也有个别那啥的——上门讹诈不说,还非得让人当她男朋友!”
说罢,杜云抚顺被风吹乱的头发,硬拗出一个风流倜傥的造型。
毛线忍无可忍,将婴儿车一定,顺手抓起一把雪,向杜云脸色砸过去:“说谁不要脸呢!”
“谁打我说谁!”杜云也将车子定住,俯身团雪球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如孩童一般疯狂地打起了雪仗,毛球和皮蛋也跟着上蹿下跳地,在雪地上噗噗地画着爪印,墨衍更是激动坏了,小屁股一颠一颠地想要从车篮里爬出来,书涵则保持了他一贯的高冷,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八九点钟的太阳,总是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感觉。蓝天与白雪相映,细碎的光影透过斑驳的树枝打在脸上,凌乱而温暖。
“这样看,倒真想是开了一树的梨花!”毛线顺着书涵的视线看上去,那树枝上堆满了一个个的小雪包,偶尔风起,会有细小的雪粒扬起,落下,像一条银线,倏地从眼前划过,又突然消失。
“回去吧!”毛线喊了杜云,他正抱着墨衍够树枝呢!
“好嘞!”杜云应了一声,抱着墨衍跑过来,又飞快地将书涵抱起,找了最近的一棵树,想让他也试着够一下。
书涵却不会舍近求远,他伸出食指,对着杜云衣领上的雪末点了一下,又飞快地放进嘴巴里吮着。
“好吃吗?”杜云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将他抱回。
俩人将俩小东西重新放回小车里,又招呼了毛球和皮蛋回来。
“这俩已经忘乎所以了。”毛线说完自己先笑了,她刚好像也有点忘乎所以了。
“是啊,毛球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杜云道:“不如过两天去乡下也把它俩带着吧!”
“谁说要跟你一起去了!”毛线拍着手臂在原地跳了两下,抖落一身的雪沫。
杜云并没有使劲砸她,雪球只是落在了她身上,很容易清理。毛线下手可不手软,刚还趁着杜云抱墨衍弯腰的时候,给他脖子了灌了一把雪呢!故而他在头上,脖子里都是雪末子。
“我来帮你掸吧!”毛线总算是良心发现了一回。
“好啊!”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了。
“你干吗!快放我下来!”毛线胡乱扑腾着两条小短腿,气得满脸通红。
“我怕你够不着啊!”杜云抻起手臂,将她又举高一点:“快点掸,别借着机会让我抱你!沉着呢!”
说得好像谁稀罕他抱似的。
毛线本是想抬手给他一记重拳的,奈何身不由己,她用力地垂打着杜云的肩膀,衣领,后背……然而力气毕竟有限,没有多暴力,反倒像是在撒娇。这让毛线更加气恼,她正要发作时,杜云却突然松了手,将毛线“下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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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再见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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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下地,这机灵劲儿就来了,伸手要捶他,被杜云捉住:“端庄点,怎么说也是当姑姑的人了!在孩子们面前打打杀杀的,不好!”
毛线回头,只见墨衍、皮蛋、毛球、书涵,正齐齐抻着脖子看他俩呢,那小眼神,可以说是相当的八卦了。
“你等着!”毛线最后撂下狠话推着小车走了。
“好,听你的!”杜云努力压住嘴角的一笑,跟在她身后,老实极了。
他们这两大四小走在小区里,分外显眼,不时有人停下来逗两个小不点,还有一对外国夫妇上前问可不可以拍一张照片留念。
“不好意思。不可以。”毛线拒绝得很是干脆。
“这……”那外国小伙很明显没想到毛线会拒绝他。
“抱歉!”杜云侧身,将毛线护在身后。
“真的没有什么。”小伙似有不甘,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表达着他的执着。
“不可以!”杜云摆手。他虽然觉得这不是件多大的事,不过,他家毛线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好吧!”小伙耸了下肩,道:“说实话,你的孩子,跟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毛线正要回头,被杜云托住后腰,低声道:“别回头,他一定会偷拍!”
“那你帮我把衣服弄平整。”毛线瞬间就挺直了腰杆。
杜云无语:“您老人家到底是想不想让拍啊!”
“不想!不过既然躲不过,那就得把姿态摆好了!”毛线说着挤了下眼睛,道:“不能暴露我阴暗猥琐的一面!”
杜云差点笑喷了!
阴暗猥琐这样的词跟他家毛线可是没有毛线关系哦!
“瞎说!我们磊落着呢!”杜云拍了下毛线的肩膀,被她躲开:“公共场合,少勾肩搭背的,影响我的正面形象!”
“明明是背面好吗!”杜云道。俩人就这样一路有说有笑往家走去了,杜云瞥了眼她那平坦的胸脯,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毛线不是个女的,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小兄弟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忍不住想笑。
毛线感觉他的异常,下意识地伸手往后背摸去:“你给我帽子里装雪啦?”
她最讨厌这种恶作剧了!
“没有,没有!”杜云笑着否认。
毛线更觉得奇怪了,索性要脱下外套看看,反正马上就到家了,她也不怕人看见。
“别脱!容易感冒!”杜云老实坦白:“我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毛线很是纳闷,什么事能让他这么合不拢嘴的!
“我有一个提议……”杜云自觉往旁边错开一点,跟毛线拉开一点距离。
“说!”毛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我觉得我们做不了男女朋友也没关系,还可以磕头拜盟兄弟!”杜云面上装得很是正经,可眼里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毛线暂时还没有想到整他的主意,只是浅浅一笑:“我考虑一下!”
她这反应,倒是让杜云有些吃不准了,这是要憋大招对付他呀!
故而,接下来,他处处留意,事事小心,生怕中了毛线的圈套。
到家后,毛瑾已经做好了早点。
其实也简单,芝麻酥饼中间划了一道夹了一个煎蛋、培根、黄瓜片,再抹点酱料,堪称国版的三明治了,外加小米粥就咸菜,香蕉以及干果仁若干。
“我不吃烧饼!”毛线直接将面前的碟子推开:“这吴姨一放假,生活水平都下降了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毛瑾没理她,直接将一碗芝麻核桃糊端给杜云:“给墨衍做多了,你来一碗!”
“我的呢?”毛线问。
她平日里对这些稀糊状的东西并不感冒,许是刚从外头吸多了冷气的缘故,这会儿竟觉得这碗芝麻糊格外的香浓。
“没有!”毛瑾毫不掩饰对自己个亲闺女的嫌弃:“好吃的好喝的要留给对家里有贡献的人,你这样的,只配喝凉水!”
“势利眼!”毛线撇嘴。
“你说对了!”毛瑾点头:“你多会儿结婚生子有个像样的家了,我一准儿给你供起来!”
说罢,她瞥了杜云一眼,意有所指。
杜云咬了一大口烧饼,连连点头,不知道是觉得这烧饼好吃,还是对义母这一番话有所认同……
毛瑾知道问题的症结不在杜云哪里,也不为难他,直接回屋看孩子去了。这两天,吴姨和小雪不在,光这俩孩子就给她忙得团团转了。
“到底是老了。想当初,我一人带着俩,还啥活儿都不耽误呢!”这么想着,毛瑾又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该不该给她这不知好歹的闺女下一剂猛药呢!
她跟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盼着儿女们成家立业,再生儿育女,开花结果。偶尔也会被毛线那套独立与自我的理论洗脑,但是,很快,她又能反过劲来,什么独立啊,什么自我啊,那都是扯淡的,身边有个人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才是正经事!故而,毛瑾对女儿毛线的婚姻问题现在有了新的政策:外松内紧、明争暗斗、独立与自我可以有,催婚催生的小边鼓也不能停,该敲还得敲!紧一阵慢一阵罢了!
毛瑾一走,杜云很自然地将那一碗芝麻糊推给了毛线:“帮我喝了吧!”
“不食嗟来之食!”毛线朝他翻了个非常有骨气的白眼。
“毛老师,您搞搞清楚,我这不是嗟,是求!”杜云作势要捶自己的胸口:“真是冤死小的啦!”
“那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毛线舔了下嘴唇。
“谢谢!谢谢!”杜云赶紧双手奉上,顿时明白了一句至理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饭后,毛线又去漱了口,出来接到邓丽霞的电话,说是她父母终于登机了。
“那行,我这边也马上出发。”毛线看了下时间,这个时候出发,要等很久,可是想到邓丽霞父母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是决定早点去。
“我跟你一起去!”杜云道。
“不用,我自己行。”她想着若是带上杜云少不了要被人问七问八的,麻烦!她现在死烦别人提这事!
“你就说,我是你找的代驾司机。”杜云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道:“昨晚这雪刚没过地皮,是很滑的。你这技术……万一路上有个耽误呢?”
这一点,倒是让他说中了。
本来娘家人来得就不多,这要是真有什么事错过了吉时,邓丽霞这婚结得多糟心啊!这都已经起飞了,要是没什么耽误的话,还是能让邓丽霞的父母赶上中午那顿喜面的。
“那辛苦你了!”毛线难得客气一回!杜云自是喜不自禁。
一路上倒也顺利,杜云开车,毛线是很踏实的,故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路。
杜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到地儿了也没叫醒她。他自己则打开了笔记本开始绘图,平日里他是没有这么快进入状态的,可是有毛线在身边,他这心就踏下来了,毫不夸张地说,一秒进入状态。
中间毛线醒来一次,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还早,再睡一会儿。”杜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睡!”
他这手似乎带有某种特异功能,温暖的气息拂过面颊,毛线自然而然地合上了眼皮。
杜云好几次想偷偷地亲她一下,可又怕弄醒了她,什么都没敢做,直到距离接机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才叫醒了毛线。
也不能算叫。杜云的手刚伸出去,尚未触及她的脸颊,毛线就睁开了眼,如心灵感应一般。
“正要喊你呢!”杜云倏地收回手,假装自己刚刚不过是想推醒她。
“嗯!”毛线的嗓音有些喑哑、迷离……还有一点小性感。
杜云不自觉地想起了某个晚上……他喉结滚动,迅速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喝口水吧!”
毛线接过,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迅速穿好外套下车,直奔T2航站楼!
她穿了高跟鞋,倒也走不了多快,故而很清楚地认出了对面走过来的故人——前夫何方。
杜云下意识地伸手将毛线圈在怀里,造出一副恩爱模样。毛线虽觉得他有些幼稚,却也没有拒绝。毕竟,杜云这样的“小白脸”带出来还是很长脸的嘛!故而,她小手一抬,很自然地挽起了杜云的手臂,正儿八经地扮起了贤良淑德!
杜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几个意思?旧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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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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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那次太仓促,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仔细一瞅,这何方的确是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真正称得上是个妖孽了,好在有制服加持,倒也不至于阴柔,不过还是少了几分男子的英气。
“你好这一口?”杜云很是好奇,忍不住低声问道。
“闭嘴!”毛线咬牙道。
这两个字从胸腔里出来时明明是很有力度的,经过口腔却走了音,像是经面纱滤过一般,软绵绵的!
杜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真不知道他家这位到底是什么审美!
眼瞅着就要撞上了,毛线还在调整着嘴角的开口大小,准备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展现出最好状态,却突然感觉一阵风从后背掠过。杜云下意识地把她揽进怀里,毛线就看到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从她身边滑过,哧溜一下直奔何方去了。
何方冷不丁被她顶得一晃,后退了一步,那女子却将手臂放进了何方的腰上。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干吗?”何方不着痕迹地将那女子的手臂拿开。
“我来接你呀!”女子转过身来,毛线才发现她挺着一个大肚子,看样子,得有六七个月了。
想想自己用尽全力也没能把何方骗上床,毛线顿时感叹自己技不如人啊!
四目交汇的瞬间,微微点头,笑过。
毛线和杜云听到那女子在后边问:“认识?”
“谁?”
“刚刚那俩!”
“不认识。”
“那你还笑?”
“职业习惯吧。”何方趁着弯腰系鞋带的当儿,斜睨了眼杜云的穿衣打扮,默默地记在心里。
“白准备了?”杜云忍不住挤对毛线。
“要你管!”毛线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再言声,她估摸着在何方那丢过的脸,这辈子怕是都找不回来了。
她原本以为,她和何方再见,定是相逢一笑泯恩仇,毕竟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承想,会是这样……看来时间也不是万能的,所有的经历都会留下一些痕迹,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就像她那户口本上的婚姻状态,从空白到离异,可以更新,但不能清除。光阴不可复制,过去不能重来啊!
“你要是不跟他离婚的话,估计孩子都这么大了!”杜云伸手比画了下。
话说回来,毛线离婚这件事,还是他怂恿的。杜云仔细一想,他跟毛线认识了也有蛮长时间了,若是中间不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估计都能生俩孩子了。
杜云一时间又陷入惆怅,他和毛线的事,有他妈的干涉,有美茗的搅和,也有小杨的介入,可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处理好俩人的关系,甚至到了现在也还是摸不着门道。这要说起来,他也是有过一次恋爱经验的人,怎么到毛线这就过不去了呢?杜云无奈叹气。
“放屁!”毛线挣脱他的手臂,道:“何方就是跟你生,也不会跟我生的!”
“并不然!”杜云摇头:“他选择跟你结婚,就是妥协的第一步,生孩子是第二步,早晚的事。你们俩结束,不是他抛弃你,而是你嫌弃他!”
“听你这么说,那何方也挺不容易的。”毛线道。
在某些问题上,妥协这事,一旦起了头,就跟脱了线的毛衫似的,越扯越长,直至彻底报废。
毛线其实有过反思,她曾想若是能早早地停下来,跟其中地任意一任结婚生子,可能会过得比现在要轻松得多。可是在见过梅辛融、仁义、尹越、于昊、何方等人之后,她觉得保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谁过得容易,或者说,没有人过得像看上去那么容易。”杜云道揉了下毛线脑袋:“不管怎么说,他骗婚是不对的。你不用内疚,也不必因此耿耿于怀。”
这一点,算是血的教训。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作假,骗过别人甚至是自己,唯有感情这件事作不得假,既骗不得别人,也骗不了自己。杜云现在想想,若是一开始就直接跟他妈亮明态度,别搞那些弯弯绕,结果可能不会比现在好,但至少不会牵扯那些不相干的人进来。这样,在他和毛线的感情记忆里,就没有那些碍眼的人了。
“有吗?”毛线再次躲开他,灵巧的像只猴子。
“有。”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接机口,杜云直接将毛线护在身后:“别乱跑,再给你挤倒了。”
毛线四下里看了一圈,暗骂杜云土鳖,这是机场,不是火车站好吗!
毛线看到信息大屏上的到站提示,就要给邓丽霞妈妈打电话,被杜云给拦住了:“等会儿!这个时候刚刚到站,他们要拿行李,不方便接电话。”
“说得也是,可他们万一找不着出口……”毛线很是着急。
杜云看她捏着手机转圈的样儿,就忍不住想笑,他家这小不点,还是个急性子呢!
“一看就没经验!”杜云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甭管什么时候出站都不要着急,跟着大部队走就对了!”
说来也怪,甭管是公交、地铁、汽车站、火车站,还是机场,一定会有更着急的人提前拎着大包小包守着门口,像一只只上弦的弓箭,只等门一开,“嗖”一下就冲出去了,也一定会有认路的人在前面做引领,故而,不认路也没有关系,跟着人流走就对了!更怪异是,这些人之间彼此都没有交流,就是走!随大流!这事,说起来,还挺神的!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毛线听他这一番解释,也笑了。
她眼睛微弯,眼眸里似有一道光照进杜云的心房,温软而恬淡。杜云突然很想将她拥入怀里,手臂抬出的那一刹那,毛线突然回头:“怎么了?”
杜云将手拐了个弯,指向人群:“你看那是不是邓丽霞父母?”
“哪里?”毛线抻着脖子找了半天,又看看手机上的照片,还是没看到。
“我抱着你找吧!”杜云提议。说完,他又觉得有些突兀,解释道:“我也没见过邓丽霞父母,只能靠你找了!”
毛线哼了一声,将手机递给他:“你真是笨得可以!不会自己看照片啊!”
“哦!”杜云的奸计未能得逞,小有失望,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准备,以他家毛线这别扭的性子,岂能由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
“我们脸皮薄着呢!”杜云不自觉地咕哝了一句。
“嗯?”毛线回头,真不知道杜云还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我说,我脸皮很薄,你不要老骂我!”杜云脸色有些尴尬。
“薄吗?”毛线伸手捏了下杜云的脸,“我摸着挺厚的!”
她的手软而滑,如微风过面,杜云不觉红了脸。
毛线也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跟杜云在一起时老是忍不住动手动脚的!
“这小子欠揍!我情不自禁!”毛线在心里给自己编排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俩人玩闹的功夫,邓丽霞的父母就到了。
“你们是?”邓丽霞的妈妈看上去有些疑惑,这亲家就派两个年轻人来接机,也太不拿他们当回事了吧。
“阿姨,我们是丽霞的朋友。”毛线笑道。
“叔叔阿姨好!咱这边走!”杜云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箱在前面引路,邓父捧着一个大纸盒紧跟着他后,毛线和邓母并排走着后头。
“朋友……真是辛苦你们了。”听说是女儿的朋友,邓丽霞妈妈硬挤出了一个笑脸,只是难掩眸底的失望。
“阿姨,我们先回丽霞那儿,还可以赶着吃喜面呢!”毛线揽着邓母的手臂说道。
她的性格是不会跟头次见面的人这样亲近的,可是她总感觉邓丽霞妈妈有点体力不支,需要人搀着。
“嗨!什么喜不喜的!”邓丽霞妈妈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是她哪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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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嘴毒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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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我是天津本地人,跟丽霞还在一个学校工作。”毛线道。
“哦!”邓丽霞妈妈点头,“那你就是毛线了!”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丽霞跟我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在邓丽霞那边竟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一层身份。
“是的,阿姨,我们一直都挺好的,这不,今儿,就派我来接您二老了嘛!”毛线抿嘴笑道:“她是不放心别人来!”
这事,邓丽霞跟她提过,罗金锁那边是说要让家里人去接的,可是邓丽霞想着两边的人都不熟,别再因为这点事节外生枝,故而就派了毛线来。
“她可不会不放心,她心大着呢,”邓丽霞妈妈哼了一声,道:“本事也大!”
这倒让毛线没法接了。她尴尬一笑,道:“结婚就这样,事儿多着呢,我那会儿可没丽霞这么细致,整个人都是懵的……”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停车场,邓丽霞妈妈瞅了在车门前候着的杜云,道:“她要找个这样的小伙子,忙活一场也值了!”
邓丽霞妈妈对女儿的婚事不看好,除了觉得亲家礼数不周有轻慢之意,还看不上这女婿罗金锁。按说他这年纪不大,形象也不错,又留过学,能说会道的,乍一看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邓丽霞妈妈看他总有着说不出上的感觉。
今儿见着接机的这小伙子,她这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罗金锁身上有股子超出他年纪的世故,少了点真诚。
这一下,又把天聊死了。
毛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半晌才问:“阿姨,要不要帮您把座椅放下去躺一会儿?”
“可以吗?”邓丽霞妈妈其实有点晕机,加上心情不大好,这一趟出来,挺遭罪的,这会儿确实想躺下去歇会儿。
“可以!”毛线道。这还是她老娘提醒她特意换了公司的商务车过来的。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杜云已经下车帮他们调座位了。
“这小伙子真好!”邓丽霞妈妈冲毛线笑道:“姑娘,你可真是好福气!”
“我……”毛线本想说她跟杜云并不那种关系,可转念一想,刚为了宽她老人家的心,主动提过结婚的事,这时候否认,只怕是会引来更多的问题,故而,就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里了。
邓丽霞妈妈当她是不好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回程的路上,毛线给邓丽霞打了电话,告诉她已经接上了父母。
“我妈怎样?脸色难看吗?”邓丽霞小声问道。
毛线回头看了眼已然“入睡”的邓母,低声道:“阿姨挺好的,就是有点晕车。”
“那,你帮我……”邓丽霞将手机贴近耳边,又说不下去了,这造型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在一旁干等着,有些话当在外人的面,她实在是不好说啊!
“知道,你放心吧!”毛线知道邓丽霞是想让她帮着在她妈面前说些好话的,这万一到了,老太太再给新娘子一通臭骂,那这热闹可就大了!
“好!辛苦你了!”邓丽霞挂断电话之后,顺手扯过纸巾拭去屏幕上蹭到的白粉,转向化妆师:“是不是花了?”
“没关系,还没有定妆!”化妆师道。她常年跟妆,在这上面还是很有经验,甭说蹭掉一点了,就是哭化了,她也能给找补回来!
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不过半小时就到了。
下车后,毛线仍是主动去搀了邓丽霞妈妈:“阿姨,家里来了好多朋友,还有化妆师……”
毛线顿了下说:“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不习惯的,就悄悄跟我说。丽霞怕是得化上一两个小时呢!”
“好!”邓丽霞妈妈按了下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说那些不中听的话的。”
毛线被人戳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自然,这么大喜的日子,我们都得捡着她爱听的说。”毛线微微垂眸,道,“阿姨,丽霞这些年在外边挺不容易的,她很多事都不跟您说,是怕您担心,昨天在我那儿还说这回要让您看看,她有家了,让您好放心。”
“她真这么说的?”邓丽霞妈妈看着这小区里清一色的楼群,有些眼晕。
“那还能有假!”毛线笑道。
邓丽霞妈妈这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些,一手托着楼梯扶手,一手搭着毛线的手臂,就上楼了。
“几层来着?”邓丽霞妈妈问。
“阿姨!在4楼!”毛线道。
“四平八稳。”邓丽霞妈妈道。
“阿姨说得对!”毛线笑道,她这半天说得腮帮子都酸了。
毛线带着他们上去的时候,邓丽霞已经化完了妆,正在盘头呢。她头发又多又长,这冷不丁地盘上去,总感觉这脑袋沉得慌,正对着镜子调整造型呢。
“这脑袋太大了,显得头重脚轻的!”邓丽霞妈妈直接过去放下她的头发,从造型师手里接过梳子,“我来!”
“这……”造型师有些为难。这老太太懂什么呀!
“不是还有时间吗?”邓丽霞冲造型师使了个眼色,“让我妈试试。”
这时,毛线进来了:“叔叔一来就钻进厨房了,说他要亲自煮面给你吃!”
“哦!”邓丽霞眼眸里泛起一层水光,又问,“杜云呢?你没叫他一块上来吃面!”
“不了,他说这儿姑娘多,不方便。”毛线四下里看了一圈,见都准备好了,直接跟邓丽霞道别,“我回去收拾收拾,换衣服过来。”
“你不吃喜面啦?”邓丽霞妈妈先开了口。
“妈,我俩啥时候吃都喜!”邓丽霞冲毛线摆手:“快去快回!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好嘞!”毛线就先离开了。
杜云一直在车里等她,见毛线出来,立马下车给她开车门。
“我自己可以。”毛线不习惯被人伺候。
“行吗?腿这么短,不会抻着吗?”杜云虚扶了她一把,似乎很不情愿。
“你真是……活该没有女朋友!”毛线狠狠瞪了他一眼,顺便将里面的卫衣撩直腰间!看谁还敢再说她腿短!
“彼此彼此!”杜云上车,帮她扣好安全带,道:“那些不会享受被男人照顾的女人,也没有男朋友!”
毛线无语,这嘴毒的男人,真是要不得啊!
“那些男人——并不包括她的前男友!”毛线翻了个白眼,有一句话,她没说,所有跟前任掰扯不清的,无论男女,都没有好下场。
“你不必非得把我归为你的前男友!”杜云贱贱地笑了一下,“闺蜜、蓝颜,都成!”
“闺蜜?还蓝颜?”毛线差点蹦起来,“您这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啊!”
“谢谢毛老师夸奖!”杜云笑道。
俩人就这样吵闹了一路,某个瞬间,毛线觉得她和杜云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谁都看谁不顺眼,除了吵架拌嘴就是合起伙来糊弄她妈……也还蛮有趣的。她好像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自己这么歇斯底里狼心狗肺尖酸刻薄的一面。
这么想着,她嘴角便有了笑意。
“你又憋着什么坏了?”杜云突然问道。
“你开着车,怎知我憋了坏?兴许是好呢!”毛线死不承认。
“我感觉到你嘴角上提了!”杜云道:“一般你只有在憋着坏准备整我的时候才有这个表情!”
“我刚在想为什么我总是在你面前暴露出最不堪的一面,”毛线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我明白了,是你的恶劣激出了我的不堪!每个人都是多面的,有A面,有B面,恰好我们俩在一块的时候,都暴露了B面……”
纳尼?
一对2什么组合,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杜云当即否认:“岂止有A、B面,还有S面呢!偶尔还能组合出场呢!”
“组合出场?”毛线想了一下,也是醉了,她觉得自己还有一面,叫恶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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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小舅子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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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工夫,就到了楼下,杜云将钥匙递给毛线:“你先进去,我去给妈弄点吃的!”
“哎哟,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回去吧!”毛线道。
家里就只有她老娘和两个小不点,外带两条狗,这得多乱呀!而且以她妈的性子,是不会一个人点外卖的!
“我回去就行!你去洗个热水澡,多冲一会儿啊!”杜云嘱咐道。他知道毛线有个毛病,但凡在外面待时间长了,回来必须得先洗个澡,他家这小妮子可是个干净人儿呢!
“用不着这个!”毛线垂眸,将他递过来的钥匙推掉:“也不看看是在谁家里!”
说罢,不等杜云说话就跑上楼去了,她很自觉,楼下的浴室里自然是沾染了杜云的味道的,她还是尽量避着点吧。毛线清醒的时候,还是可以把持住自己个的。
杜云这边到家一看,义母毛瑾女士正跟几个小家伙玩得热火朝天:墨衍和书涵靠在沙发上,正从面前的筐里捡了假的毛线团往皮蛋和毛球身上丢呢,俩发球的不靠谱,东一下西一下扔得满地都是,可把那俩狗崽子给忙活坏了!
“妈!饿了吧,我这饭马上就好!”杜云拎着菜直奔厨房去了。
“不用。你去忙你的!妈一会儿吃个面包就是!”毛瑾道。她这一个人怎么都好将就,用不着开火。
“十五分钟就好!”杜云在屋里应了一声。
毛瑾点头,不再跟他喊话。反正杜云这殷勤是献给她姑娘的,她就捎带着蹭顿饭而已,不碍事!
杜云在厨房里嘁哩喀喳好一通捣鼓,不过十五分钟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来,上面码着香菇片、虾干、油豆皮丝、鸡蛋饼丝以及小青菜。
“这么快啊!”毛瑾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要说这杜云还真是个内秀的孩子,经他手的东西,即使一碗简单的热汤面,也能让人食欲大振。
“简单!”杜云说着又去厨房端了两个炖盅出来。
“还有鸡蛋羹?”毛瑾道。
“没肉末的,给书涵和墨衍吃!”杜云道,“妈,你先吃着,还有一个青菜!”
冬天饭菜凉得快,杜云特意将茼蒿放在最后炒,也就两分钟的事。
“不用那么多,这一碗面就够吃了!”毛瑾道。
“已经备好了,马上!”杜云又钻进了厨房。
王鑫远这边一进门就开始吸鼻子:“妈,你这都吃上了?谁给你做的?”
他想着家里就他妈一个,特意去订了披萨,又顺道给尼雅去送了一个,没想到他妈已经吃上了。
“我儿子呀!”毛瑾使劲吸溜了一口汤面,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好吃呀!”
“杜云?”王鑫远听着厨房的动静,瞬间站定,小声问道,“我姐回来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一米八几的大个,蹲着都比她高了!还能叫她给你吓着!”毛瑾挤对起儿子王鑫远来也是毫不嘴软的。
王鑫远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他姐没在家!他这才放开胆子大大咧咧地拎着披萨盒过来了!
“妈!我这不被人熊惯了么!”王鑫远直接凑过来,“妈,给我尝尝!”
“自己去拿一双筷子!也不嫌我恶心!”毛瑾嘴上说着,还是挑了一筷子面放进勺子,又夹了个虾仁搁在上面,连汤带水地递给儿子。
“好吃!”王鑫远吧唧着嘴巴道。
“那当然!有我的口水!”毛瑾继续恶心儿子!小时候王鑫远贪吃什么东西没够的时候,这一招可好使了,再好吃的东西一听说沾了别人的口水,立马打住!
“妈,你多吃点披萨,给我留点面!”王鑫远很是没脸。
“没你的份!”杜云端了一碟蒜蓉茼蒿出来,又指了指桌上的炖盅,“去喂你那一双宝贝儿女吧!”
王鑫远眼冒精光,问道:“妈,书涵和墨衍中午喝过奶了吧!”
“喝了!”毛瑾道。孩子们向来都是定点吃饭的。
“那就不能再吃了!”王鑫远说着直接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囫囵吞下,这才腾出嘴来,道:“杜云,要我说啊,万一我姐实在看不上你,我给你开个后门,你到我家当厨子,怎样?”
“瞎说!没大没小!”毛瑾伸手敲了王鑫远一记脑瓜,“叫哥!”
“妈!他比我小多了!”王鑫远很是不甘。
“看辈分,不看年纪!我说他大,他就大!”毛瑾道。
“妈,你这不是独裁么!”王鑫远瞥了一眼有些得意忘形的杜云,很是糟心!他基本可以预见,若是他姐真跟杜云好了,他在家里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这小子,太会讨人欢心了!
杜云看着王鑫远在义母面前撒泼耍赖的样子,有些感慨,曾经,他和他妈,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啊!
“妈,你慢慢吃!我去接毛线。”杜云起身。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惦记家里,晚了的话……”毛瑾看了杜云一眼:“不用过来接书涵了!”
“哦!”杜云这脸“唰”一下就红到脖子根了,直接牵着两狗走了人。
王鑫远则愣住了:“妈,您这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我姐硬上啊!”
毛瑾埋头吃面,保持了一贯的低调。
“当初我怎么没这待遇?”王鑫远忍不住嘀咕道,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区别对待嘛!
“你是男人了!不能有作风问题!”毛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那我姐还是老师呢,岂不是更应该……矜持一些吗?”王鑫远对此表示不服。
“哎哟,我的儿啊!你留着你那老大姐干吗?过年吗?”毛瑾伸手打了儿子一下:“人别人家过年是年年有余(鱼),咱家过年是年年有老大姐!干吗呀!等着吃肉啊!”
“您要这么说,形势确实有点严峻!”王鑫远放下筷子,道:“照我姐和杜云这发展速度,等到我闺女墨衍能嫁人了,保不齐我姐还没嫁呢!”
“说的是呢!”毛瑾一拍桌子,道:“儿子!所以说!咱们现在必须是,创造一切条件,让他们去……”
“胡搞!”王鑫远起身,对他妈比了个拇指!这绝对是亲妈才能干出的事!
“约会!”毛瑾纠正道。
“得嘞!”王鑫远说着就要往外跑。
“干啥去!不好好吃饭!”毛瑾随口问道,很显然,对儿子这咋咋呼呼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创造条件去!”王鑫远小跑着去追杜云了。
“怎么了?”杜云这边刚把皮蛋和毛球安置好,就看到王鑫远胡呼哧带喘地跑过来了。
“跟你……说点事!”王鑫远跑得有点急,有些疝气了,手臂抻着大腿,半躬着身子,倒让杜云有些紧张。
“别急,慢慢说!”杜云在王鑫远面前始终保持着一贯的沉稳。
“我去你家了。”王鑫远好不容易才倒过来这一口气。
“我家?”杜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长沙?不会吧!”
“嗯!”王鑫远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去跟你妈赔礼道歉了!”
“真是……捣乱!”杜云叹气。
王鑫远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若是他觉得自己有错,当初在医院就不会下手了。这个时候再去道歉,无非就是给杜云施压。
况且这事,也谈不上什么对错。
若不是王鑫远及时出手阻止了他妈,那后果真的是不堪想象……王鑫远此举既阻止了他妈作恶,也成功解救了他呀!说句不难听的,让他老娘记恨王鑫远总好过记恨自己吧!杜云不是那不明事理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我可不是捣乱!”王鑫远立马直起腰杆,摆出小舅子的气势来:“我这是为了我姐的幸福,甘愿舍出我的老脸,你看着办吧!”
王鑫远仰着脸,那下巴都要抬到脑袋上去了,傲娇得不得了!
“行!祖宗,你不捣乱我就烧高香了!回见吧!”杜云直接一脚油门下去,闪人!
这坑姐夫的小舅子啊!不躲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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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用力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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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回去先安顿好皮蛋和毛球,给它们喂了狗粮,这才拎了衣服去敲毛线的门。
毛线正对着镜子操着一把刮眉刀修眉呢,一走神,直接剌了一刀,立马见血。
“真是个瘟神!”毛线拿纸巾抹了血迹趿拉这拖鞋去开门了。
“怎么还挂彩了?我看看!”杜云凑过来拿掉她的手。
“都赖你!”毛线直接用手挡住整个眉毛,她这眉毛才修了一边,丑死了!
“你怎么还划眼皮上去了呢?”杜云很是紧张地捏起她的下巴。
“有吗?”毛线也慌了,倏地拿开手。
“嗯!倒不算严重。”杜云点头,将她牵至沙发上,又去拿了修眉刀过来:“我帮你刮吧?”
“你行吗?”毛线很是怀疑。
“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杜云笑道。他嘴角微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志在必得。
毛线这脸瞬间就垮了,好端端地她修眉毛干什么,这些可好,刮破相了不说,还整得两边都不一样了!
“那你可给我刮好点,别不一般齐啊!”毛线这会儿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放心!我这是什么手!”杜云说着就拉开了架势,他身子往后仰,抬起毛线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右手捏着刀柄习惯性地比画着。
“我怎么感觉你是要拿我开刀呢?”毛线这心里有些不踏实,道,“我还是自己弄吧!”
杜云举起她的手,捏着手腕晃了两下:“您这手,没轻没重的,别一不小再把眼珠子剌出来!”
毛线这眼皮突地跳了一下,新剌的创口扯出丝丝痛感。
“你不会故意整我,给我弄个八点二十的眉毛吧!”毛线很是心虚,貌似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变着戏法一般折腾杜云。虽然,她也没搞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赌气一般非得把杜云折腾个人仰马翻。
说罢,她自己先闭上了眼睛,抿着嘴巴等着杜云下刀,任命一般。
她左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支撑着隐隐有些发颤的身体。
“瞧把你吓得。我不会坏你的!”杜云半跪下去,左腿屈起,右膝抵着地板,这个角度,非常巧妙,可以清楚地将毛线的面庞完整地收拢在视线内,她的眼睫毛纤长柔软,尾端向下卷起一截,一根一根,让他想起用在素描纸上练笔时画下的道道,一笔一笔。
“我要开始了,你不准乱动啊!”杜云伸出食指在她眉毛上抚过。她的眉形其实很好,不需要过分修剪,摘去一点杂毛即可。
“我想打喷嚏!”毛线这思想出走了一番,有些迟钝,还没来得及通告,就喷了杜云一脸。
“你成心的吧?”杜云用手抹了把脸,作势要往毛线脸上抹去。毛线赶紧扯了纸巾递过来,哈巴狗一样看着杜云,道:“对不起!”
“倒霉孩子!谁娶了你,约等于慢性自杀!”杜云起身去洗手。
“那恭喜你逃过一劫!”毛线在身后笑道。她满脸红光,有种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快感。
杜云再回来时,毛线已经调整了坐姿,她两只腿屈起,双臂抱着双膝,十指交叉着拧在一起,在她跟他之间筑起一道篱笆。
“可以开始了吧?”毛线眯起了眼睛。
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脸上,照出颧骨处皮下青色的毛细血管,她每说一个字,那里就跳一下,像星火一样跃进杜云的眼里。
“可以。”杜云点头,沉着脸道:“这次不许使坏啊!”
“又不是故意的!”毛线闭上了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线。
“赖皮!”这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夹着一股莫名的欢快。
杜云捏着刀柄,呈四五度倾斜轻轻地刮着,好似手里捏的不是眉刀而是一只碳素铅笔,在毛线白嫩的脸上划出炭黑的道道……黑色的绒毛伴着“噌噌”的轻响落下,杜云伸出拇指为她拭去。
“好了吗?”毛线突然出声,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杜云的手指覆在她的眉上,如毛毛虫爬过一般,痒痒的。
“好了!”杜云对着她的眉心吹了一口气,有清新的味道扑过来,让毛线想起了外边的雪。
“你不会给我弄得特别丑吧!”毛线从沙发上跳下来,直奔卧室的梳妆台去了。
她左看右看,几乎要把脑袋扎到镜子里去了,也没挑出毛病来。
“手艺不错啊!将来失业了还可以改行!”毛线道,用她一如既往戏谑的口气。
“好主意!到时候你会来捧场吗?”杜云笑道,眼睛里似有星火在跳跃。
“不去!”毛线伸出手臂将他推至门口,“去外面等着,我要擦脸!”
“擦呗!人家都是怕让人看着素颜,您这……”杜云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都看八百遍了!”
“闺房重地,闲人免进!”毛线不由分说将他推出门外,就她那半吊子的化妆技术,抹抹又蹭蹭,不把人笑死也得笑个半死!
毛线先回忆里一遍尼雅上次给她化妆的步骤,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挑拣出来按顺序摆好,又跑去洗了个手,索性一次性抹全了。
冷不丁一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煞白的脸,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毛线迅速跑去洗了脸,看了眼时间,直接跑出去了。
“我的衣服呢!”
“你这是化完的?”杜云看了她一眼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跟没化有什么区别!”
“就是没化!”毛线有些气恼。
从前她是不屑化妆的,现在看来,想要化得赏心悦目,着实需要过硬的技术,像她这样的手残党,怕是只会现眼。
杜云看了下表:“时间还来得及,你再去化一个。”
“算了吧!”毛线有些泄气。
“去吧,你肤质本来就好,简单化个淡妆就行!”杜云指了指衣袋,道,“邓丽霞肯定希望看到你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她的婚礼上。”
“这倒是!”毛线撇嘴,道,“要不我再试试?”
“当然!”杜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慢慢来,别着急!”
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特有的磁性,毛线急躁的心就这么被他安抚下来了。
吸取了上一次“用力过猛”的教训,毛线这一次将所有的用量减半,并且没有再徒手往脸上生蹭,跟刮大白似的,一层一层地推,她借助了化妆棉、化妆刷以及粉饼,这样,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粉白的脸,她用无名指沾了一点香槟色的眼影,贴着睫毛根部慢慢晕开,在眼尾的部位又加了一点咖色的,顺着眼尾向下晕开,最后涂了珊瑚红色的哑光口红。
“果然,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毛线对着镜子里女人招了招小手,“嗨!美女!你好!”
她左右转了一圈,又用手指将头发捋顺了些,这才出去:“可以吗?”
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这不是可以,是很可以!
“我看看!”杜云后撤一步,仔细端详了片刻,问,“有眉笔,眼线笔吗?”
“有!”毛线瞬间气短,她每次都画不直溜,就干脆省了这两样。
“去拿!”杜云朝里屋努了下嘴。
“还不行啊!”毛线嘴上发着牢骚,脚还是先动了。很快就拿了化妆包出来,指着上边的小袋子,“呶!这!眼线液眼线笔眼线膏,都有!”
“坐下!”杜云示意她坐沙发里,自己却坐到了旁边的茶几上,比毛线高出一截。
“你行吗?这玩意儿可软了!”毛线最怕的就是画眼线了,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戳到眼珠子上。
“把后面那个‘吗’字去掉,再加上感叹号!”杜云哼了一声。
毛笔他都玩过了,还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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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高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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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再次闭眼。
她的下巴被杜云托起,微微上扬。
“别睁眼啊!小心变成熊猫!”杜云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儿,就很想在她脸上捏一把。
“嗯!”毛线不说话,只是使劲抿着嘴,用两个鼻孔看着杜云。
毛线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从眼皮上点了下,就听着杜云说:“半分钟后睁眼。”
“嗯!”她重重点头,心里默数着三十个数。
杜云瞧她这认真样儿,又忍不住想笑,他从衣袋里拿了礼服出来:“去换上吧?”
“可以睁了吗?用不用再闭一会儿?”毛线伸出一只手胡乱摸索着。
“再闭就沾到下眼皮上去了!”杜云故意逗她!
“啊!”毛线倏地睁大了眼,朝杜云眨了两下,“我美吗?”
“美!”杜云看了下时间,“换衣服吧,要不一会儿你该着急了。”
“你穿什么?”毛线接过裙子一抖,眼珠子差点儿没滚到地上,“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要的礼服啊!”杜云一本正经地答道。
毛线两手拎起衣服,抖了抖,问:“里面的吊带呢?”
“没有吊带!有一点小露背!”杜云认真解释道。
“那会很冷!”毛线接着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内衣会不会露出来?天知道她要的不是这种东西,在毛线看来,礼服不过就是洋气一点的连衣裙。这也太玩闹了吧。
“去换吧!”杜云推了她一下,“别忘了你今儿去是要给人邓丽霞长脸的!”
这话倒是没错,邓丽霞这场婚礼,说白了是人家男方那边的主场,故而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是盛装出席,这样才不至于显得太冷清。
“算了,豁出去了!”毛线说罢就抱着裙子进屋换了。
那是一件灰紫色的礼服裙,船领,高腰,九分袖,以腰为界,上半身是半透的蕾丝,下半身则薄纱,一共有四层,好在摆幅较小,倒不算夸张,问题在后背,从前面船领的两侧直接往下延伸,正好露出了内衣的四排搭扣,这可要命了!
杜云看毛线半天不出来,又听着屋里翻箱倒柜的动静,马上就反应过来问题所在,他拿了袋子去敲门。
没承想门并没有关,是虚掩着的。
“干吗!”毛线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下意识地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挡住那一片裸露,这让她的胸脯往前顶出去,凸出两个鼓鼓的小包。
杜云垂眸,将手里的袋子放在门口,柔声道:“给你小道具!”
“小道具?”毛线刚要往前走,想起后背上的尴尬,立马收住脚,“扔进来!”
杜云无奈摇头,从纸兜里拿出两个小包走进去。
“我不是让你人进来!让你扔进来!”毛线后撤了一步,背靠在梳妆台上。
杜云瞥了眼镜子,轻声道:“这衣服是不用穿内衣的!”
“嗯?”毛线这会儿的确感觉这胸口有点塞得慌,刚穿的时候好像也有点挤……
“我……知道了!”毛线这脸上烫得厉害,像是刚灌下一瓶五十三的二锅头,她下意识地出手,想挡一下脸颊,却在侧目的瞬间,清楚地看到了镜子里——那裸露的后背以及胸罩搭扣。
她一把扯过杜云手里的东西,让他赶紧走,却摸着软乎乎的一团,她愣了一下:“你给我粉饼干吗?”
杜云无语,尴尬地摸了下脑门:“那是乳贴!”
很显然,毛线没用过这么洋气的物件,为了掩饰自己的土鳖,她故作镇定一把扯开另一个小包,没想到兜出一条平角内裤来 ,她直接气笑了,她再土也不至于在裙子里面套条棉裤衩吧!这也太土鳖了。
“这……几个意思?”毛线抬手甩了下那条太空棉的裤衩。
“嗯……”杜云伸手在半空中比画了一个圆弧状,见毛线还是不解,只好直接说了:“这个是我让人给你订做的,透气性应该比那个假屁股要好一些!”
说罢,他不好意思地搓了下眉心。
“假屁股?”毛线有些糊涂了,她的手从后背落下,一路摸去臀部,身子极不自然地收着。
“你之前不总吵着要买屁股垫么,我给你从网上淘了一个,但那个好像不太透气!”杜云观察着毛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这个是太空棉的,而且……”
杜云还想说这个大的很匀称,就见毛线抡圆了胳膊……紧躲慢多,还是被飞过来的裤衩砸中了脑袋!
“完了!我这一年怕是要吃苦头了!”杜云欠了下身子,将那“棉裤衩”接住,小声争辩,“不是你要的吗!”
“你还说!”毛线扬手要打他,早将后背上的那点尴尬忘得一干二净。
“快换上吧!”杜云能屈能伸,迅速退至门外。
他知道毛线不好意思,其实他也有些难为情。当然,还有一点隐秘的快乐。他们虽还不曾坦然地面对面地谈及彼此的隐私,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什么比肌肤相亲更隐秘的事呢?
杜云坐在沙发里出神,沉浸在那种全身被温暖包裹着却无法言说的隐秘的快感中无法自拔——他屁股下面的沙发垫上还带着毛线的体温。
恍惚间,一个灰紫色的影子朝他走来,毛线拎着裙摆在他面前站定:“是不是太长了点?”
棕色的眼线延伸了眼尾的长度,让她的双眼看上去更加狭长,迷人。那眼线只画了三分之二,且中间部分是很淡的,只在眼尾处扫出一个弧度,跟眼睫毛形成一个夹角,从侧面看过去,像一片展开的银杏叶。
“不长,穿上鞋子正好!”杜云慌忙起身,去门口墙上的暗柜里拿了两大包过来,将其中的一个袋子递给毛线:“鞋子和外套都在这里。”
说罢,他拿了其中的一个袋子往卫生间去——那是毛线之前划分的可供他活动的地盘。
“去里面换吧!”毛线瞥了眼她的卧室。
“哦!”杜云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欢快,俩人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揭过了之前那尴尬的一幕。
杜云再出来时,毛线正对着客厅墙上的装饰镜左一圈右一圈地照着,她总觉得脚上这双冒着紫光的漆皮鞋有点过于浮夸了,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可是总觉得跟她这年纪有些不搭。
“太年轻了吧?”毛线侧颈看向后背的开口处,这次没了胸罩搭扣,感觉这裙子立马就上了一个档次。她将两侧的头发别在耳后,这样可以遮住脖子,少露一些。
“我看看!”杜云径直过来蹲下身子伸手去帮她整理里面的裙衬。
“我没弄好吗?”毛线脸色绯红,似自言自语。
“你不方便。”杜云几乎是半跪着帮她理好了衣服,又起身将她拉链那儿的隐形挂钩勾上。
他微凉的手指从脊背上划过,毛线浑身被一阵酥痒席卷,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这颜色多好,特别衬你的肤色!”杜云若无其事搓了下手,毛线这才注意他里面的衬衣也是灰紫色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闷骚男啊?喜欢这种少女色!”毛线哼了一声,顺手扯过湿巾纸含在唇间稍稍抿了一下,又用手指抹了唇边,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随便怎么涂抹或者不涂不抹都是美的,年轻的肉体总是鲜亮又饱满的。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得稍微讲究一些了,过浓了显得不太正经太淡了又好像不够庄重,毛线总是习惯先涂上一遍口红,再用纸巾拭去大半,造出一种“看上去涂了点又好像没涂”的朦胧美感。“自然美”这事跟她是没缘了,“美得自然”倒是可以争取一些,哎,也没法不争取,否则就是丑人多作怪了!故而在化妆这件事上,毛线始终有所保留,不敢把自己化得面目全非。
杜云看着被她擦去大半的口红,有些无奈:“这跟没涂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毛线咬牙,接过他手里的毛圈外套,在身上比画了下,“这样一身穿出去,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在装嫩啊!”
“装什么装,你本来嫩!”杜云逗她:“出门一看,同龄人都少女她妈了,你还是少女,那多痛快!”
“你见过奔四十的高龄少女吗?”毛线剜了他一眼!
“那有什么!少女心本就跟年龄无关!甚至跟少女也没多少关系!”杜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少女!老少女!”
毛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对着镜子整理了衣裳,别说,这一身看着还真显年轻,匹配她那颗正在骚动的少女心,刚刚好!
“就这么地了!咱也骚气一回!”毛线心一横,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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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给新娘子甩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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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进门,就察觉出屋里的气氛不对劲儿。
几个姐妹们正围着化妆师讨论一些脸上的问题,造型师则窝在沙发里,貌似在生闷气。
“都弄好了吗?再过半个小时接亲的人就该到了!”毛线主动过去跟她搭讪。
“到呗!”造型师双手一摊,一脸的无所谓。
“有什么麻烦吗?”毛线笑问。
她虽然很不喜欢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调儿,可她也知道在婚礼当天得罪化妆师或者造型师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故而,从毛线的脸上,可以看出几分讨好。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造型师朝里屋努了下嘴,一脸的不耐烦!
“好!”毛线笑了一下,直接去邓丽霞那屋了。
此时的邓丽霞正被父母双亲簇拥着,好似落入凡间的小仙女一般。
“行吗?”邓丽霞抬眸,笑靥如花,总算是有了几分待嫁新娘的喜悦,她极不自然地抻了下手臂上的蕾丝手套,道:“我爸非得给我编这个!”
邓丽霞指了指头上的花环。
“很漂亮啊!”毛线转向一旁的邓父,“叔叔您这手艺真棒!”
邓丽霞的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不善言辞,他连连摆手,用带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这就是赶在了冬天,没办法,夏天有柳条,可以编得更好!”
他嘴上说得谦虚,可脸上的表情却不太谦虚,甚至还有些得意。这可是坐飞机来的鲜花呀!一路上跟宝贝似的端在怀里,生怕被人给挤喽!不容易啊!不过只要闺女能高兴,他觉得怎么都值了!他是很看不上那往脑袋上别假花假草的!咱有真的干吗要用假的呀!一头都戴满了能花几个钱?
一向抠门的邓父此次可是花了大手笔,凌晨赶去花市挑花不说,还特意花80块钱买了个养鱼用的大玻璃罐子,给里面倒了整整十二瓶矿泉水,还搞了两勺白糖,一直等到登机前才把这花从糖水里捞出来,鲜着呢!
“你快去一边吧!让那几个姑娘进来看看!”邓丽霞妈妈忍不住推了丈夫一把,这姑娘家结婚谁不想跟闺蜜说说贴心话呀!他倒好,非得把人都撵出去了!
“好!好!”邓丽霞爸爸朝毛线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下邓丽霞头上的花环,道,“行,挺硬实!”
“快去吧!真是越老越啰唆了!”邓丽霞催促道。等他一出去就把早上买花那档子事都说了。
“你爸没喝过矿泉水,都倒鱼缸里了才想起该尝一口的,可他又怕嘴里有唾沫把花给污染了,纠结了好半天,最后愣是让我给他就这么捧着……”邓丽霞妈妈做了个双手向前拖起的手势,笑道,“贴着鱼缸边喝了一口!”
她笑道前仰后合:“也不知能喝出啥味儿!”
邓丽霞愣了一下,马上,这眼泪就上来了,跟个小球似的在眼珠上打转。
“仰头!仰头!”毛线最先反应过来,直接上手摁住她的肩膀,“快抬头!”
邓丽霞妈妈也急慌慌地扯了纸巾过来:“哎,闺女,妈这不是逗你玩呢么!你看你咋还……”
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一旁站着,战战兢兢,缩手缩脚的。邓丽霞几时见过她妈这样啊。她这眼泪瞬间就喷出来了。
“阿姨,你出去喊一下化妆师!”毛线到底是结过一次婚,在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邓丽霞妈妈一着急连拖鞋也没顾上穿就跑出去了。这倒让外面聊天几个女孩子吓了一跳,赶紧都跟着围过来了。
好在做新娘跟妆的这位姑娘很有经验,跟大伙儿摆了下手:“没事,不用紧张,都是防水的,即使花也是小范围的。”
化妆师特意留了心眼,将下眼睫毛放在最后一刻涂上,就是为了防着哭花脸。新娘妆么,修修补补是少不了的。
人们进来的时候,邓丽霞那个劲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被人围着,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没事,你处理得很好!”化妆师朝毛线笑了一下,又用美妆蛋尖的那头对着邓丽霞的眼部点了一圈。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邓丽霞的造型。
“天哪!这鱼骨辫编得好漂亮啊!”
这一声惊呼,成功将众人的目光引至邓丽霞头上,她这鱼骨辫是从头顶一路编下来的,不过,并不是那种很规整的辫发,用手指在头顶及一圈抓出几股发丝,造出一种凌乱感,发尾的部分也留得比较多,略微向一侧卷起,这让整个造型看上去没有那么死板,相反,添了几分俏皮,这花环一戴,更是少女味十足了。
“丽霞你真是太漂亮了,看得我都想结婚了!”有姑娘笑道。
另一个则立马拍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呀!你这都孩他妈了!再结婚不就是二婚了!”
“忘了!”姑娘笑着吐了下舌头。
“没事,回来让丽霞给你们编!”邓丽霞妈妈一脸温和地笑道。
“你会编?”伴娘立马瞪大了眼睛,这邓丽霞平日里都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形象,怎么也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女人的一面。
“怎么不会?”邓丽霞妈妈瞥了闺女一眼,笑道:“你们不知道。她小时候见天抱着一摞玉米胡子……”
“妈!”邓丽霞很怕她妈提起在农村的那些“黑历史”。
“好了!妈不说了!”邓丽霞妈妈难得体谅女儿一回,自动闭嘴。几个姑娘也非常识趣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这时候,毛线接到了杜云的电话:“接亲的到了!”
她这边刚传完话,几个姑娘就蹿出去堵门了。
只有造型师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这造型,头纱往哪儿别呀?”
她这话听着像是从鼻子里出来的,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邓丽霞和毛线迅速对了个眼,俩人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那就不要头纱了!”邓丽霞说着看了眼毛线,“给造型师封个红包!”
“辛苦了!”毛线从一个长得跟药匣子差不多的红色皮包里,抽出一个最薄的红包递过去。
造型师愣了一瞬,还是伸手接了。
一般她们出来,新娘子这边都会发红包,不过大多是在婚宴结束后,或者晚上。这个时候给,总不是不想让她参加婚宴吧?她轻轻咬了下唇,直接出去了。
“你从哪儿找的这祖宗?”毛线小声问邓丽霞。
要说这邓丽霞妈妈打乱人家的造型计划确实不好,可是在大喜的日子,给新娘子甩脸子就有些过了吧。
“不知道。罗金锁弄来的!”邓丽霞说着背过她妈,轻轻捏了下毛线的手,“你帮我盯着点。”
“明白!”毛线悄悄打了个“OK”的手势,道,“你只管美美地嫁人!”
俩人说话的工夫,外头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跟着楼道里也有了动静。
“你出去看着点,别让她们闹太凶了!”邓丽霞给毛线使了个眼色。她和罗金锁从认识到结婚,也只是见过了双方的父母,对其他亲友都不了解。说白了,他们还没有走进彼此的交际圈,邓丽霞不想让罗金锁和他的朋友们太难看。
毛线点头,她也觉得闹新郎闹新娘这种事实在是无聊。
好在罗金锁那边也还蛮大方,痛痛快快地给姑娘们塞了几个红包,这门就进了。
接下来的事倒没什么悬念,罗金锁在一众亲友的起哄声中,抱着邓丽霞下楼了。几个女伴都拿了人家的红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不太尽兴,赶着去看下一轮了。
毛线是要善后的,故而她晚了一步,跟着邓丽霞的父母一块儿出的门,等再下去的时候,邓丽霞已经在婚车里了。
罗金锁那边两位自称是叔叔和姑姑的亲眷在外头候着,迎接邓丽霞的父母。
邓丽霞妈妈听着对方一口一个亲家地叫着,很是不舒服,她这连罗金锁爹妈长啥样都没闹清呢,喊得哪门子亲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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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莫非有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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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在一旁悄悄捏了下她的手,笑道:“阿姨,丽霞已经在车上了。”
“好!”邓丽霞妈妈点头,旁的都不说了,只要她闺女能开开心心顺顺当当地把这婚结了就好!
“你跟我们坐一辆车吧?”邓丽霞牵着毛线的手不放。
“好的!阿姨!”毛线没有犹豫。邓丽霞再三嘱咐让她看着父母,估计也是不放心这二老,毛线自然得把他们安顿好了。
罗金锁的父母早早地候在了酒店楼下,那二位很会来事,一见面就道歉,说是两个孩子的婚期太过仓促,这边为了孩子们的婚事,也没能亲自去亲家家看看,很是过意不去。罗金锁他妈更是拉着亲家母的手一通嘘寒问暖。
毛线看着邓丽霞妈妈这脸色好转了,这才跟她打了个招呼进去会场里面招呼邓丽霞这边的朋友了。
这个时候,杜云就凑上来了。
“你跟着我干吗!不找个位置坐!”毛线边走边说。
“我跟新娘新郎都不熟,是被你拉来充数的,你不坐,我怎么坐?我跟他们又不认识!”杜云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像个被父母推去人堆里的孩子,一脸的抗拒。
毛线愣了一下,道:“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没参加过婚礼啊!”
现在这喜宴男女两方都合一堆儿办了,这来的不是新郎那边的就是新娘这边的,多少总得跟一方有瓜葛,不然人谁来呀。这又不是白吃,还得随礼呢!谁还管认不认得,不都是扫一圈有熟人就挨着一块儿坐,没熟人就自个儿找座么!
“参加过,你结婚的时候我不就去了吗!”杜云顶她。他情绪低落,似乎受了好大的委屈。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忍。
“哎哟!”毛线故意靠近他,“您不是社交小王子吗?怎么还怵这个?”
“就怵!反正你今儿走哪儿我跟哪儿!”杜云趁机抓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
“哎!你……”毛线正要骂他得寸进尺,眼睛的余光瞥到学校那边的同事进来,直接迎了过去。
她本来以为杜云会识趣地走开,那承想这家伙竟然跟上去,主动跟人打招呼不说,还直接将人引去座位。
“你这男朋友,可以啊!”同事悄悄对毛线挤了下眼。
她突然发现,这毛线稍稍这么打扮一下,竟有些光彩照人的意思,这小鼻子小眼的,倒也耐看,加上这身裙子,浑身上下竟还有点贵气的感觉呢!
同事不由地多看了毛线一眼,这一瞧不打紧,她竟然发现这家伙长得竟是“丑得刚刚好”,怎么说呢,就是平日里看上去不起眼,也不膈应人,但是稍稍一捯饬,虽算不上风情万种,但也是有模有样有型有款……更要命的是,这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丑角”,比那种万人捧的“美人”要经老!这长得越是好看的,岁月摧残的痕迹是越明显,大众的心理落差也更大一些,反倒是这种长得跟好看不沾边的,随着阅历的增长,可以说是越来越有味道,算是越老越漂亮的那一款!简称“老漂亮”!
毛线本是要否认的,可她突然想起马利那次发帖的内容,她看了杜云一眼,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不承认,也不否认,直接跳过这一环,请同事们相互照应着点。
邓丽霞这边邀请的人不多,原本是十人的桌,同事一桌,朋友一桌,同学一桌,还富裕呢。没承想还有几个带孩子的,这就有些挤了。毛线正想着该怎么安排呢。之前去接亲的那位罗家的长辈过来了,直接给她们加了一桌,只是,这样的话,这一桌肯定是坐不满的。
“这样,您看看您那边位置不够的话,也可以凑到这一桌上来。”毛线道。
“那好!”罗金锁的叔叔对这位通情达理的“女方代表”还是很满意的,这甭管男方女方,花得都是自家的钱,能省则省是再好不过了。他听说眼前这位跟她那侄儿媳妇是不错的朋友,看她年纪不大,这言行处事,倒是周正,顿时对那位侄儿媳妇也高看了一眼。
罗金锁喝了几年洋墨水,受西方文化影响,对婚礼也有他自己的看法,他本想着找个教堂简单举行个仪式,请要好的亲友吃顿饭就好了,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可他们父母坚决不肯,非得要大肆操办一番。甚至不惜重金包下了整个酒店,还请了顶级的婚庆公司来,真可谓是吹拉弹唱样样俱全。还将典礼定在了18:18:18,这寓意,真的是很“土豪”啊!
毛线按照邓丽霞提供的亲友名单一一对了一遍,确定该来的都来了,瓜子糖果点心早就吃开了。
“我去趟洗手间。”毛线轻轻拉了下杜云:“你帮我盯着点,特别注意那些带小孩的!”
杜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低声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孩子都快赶上你高了!不用管!”
他说着起身要陪毛线一块儿去。
“烦人!”毛线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拉扯,只好由着他去了。直到出了礼堂,才问他:“你故意的!”
“是呀!”杜云点头,一脸认真地反问,“咱不是秀给你的那些同事们看的么!这不是你的意思?”
“这……”毛线被他问住了,她的确是有那么点意思,可她这会儿又觉得不大好——杜云这家伙演得太好了……她怕自己到时候不好出戏啊。
杜云看她这纠结样,先出声打消了她的念头。
“我知道,您这叫物尽其用,对我绝无非分之想,”杜云笑道:“我呢,也是正好出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咱俩谁都没占谁便宜!”
他这话一出口,毛线顿时感觉自己吃亏了!什么叫谁都没占谁便宜啊!前男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故而,她眼眸一转,恶狠狠地说:“好好表现!”
“得嘞!”杜云故意落后一步,要帮她提裙摆,被毛线一把甩开,她这是裙子不是婚纱,拎裙摆干什么!
“你……”毛线话音戛然而止,一把拉住杜云往旁边的房间去了。
“怎么了?”杜云的注意力全在毛线身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嘘!”毛线压低声音,脑袋贴着门边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回身跟杜云说:“我刚看到罗金锁过去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他的婚礼,你要没看到他才叫怪……”杜云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他家毛老师并不是八卦闲人,准是那罗金锁有什么异常,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跟谁?”
“我看的不是很清楚!”毛线道。
她瞧着那女的背影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只能肯定一点,绝对不是邓丽霞!邓丽霞的礼服是她亲自装箱的,有一套龙凤褂、一件红色真丝旗袍以及两件红色的蕾丝纱裙,她所有的礼服都是红色系的,只有一件婚纱是白色的。显然,她看到的女子,无论身形还是衣着,都不是邓丽霞。
毛线嫌一楼卫生间人太多,是特意上到三楼的,在这个地方,碰到即将要出现在婚礼上的新郎和一白衣女子……
“坏了!不是有人要抢婚吧!”毛线这脑子一热,就要往外冲。被杜云一把拉住:“万一人家没什么,你这样一闹,反倒让邓丽霞尴尬。”
“那你说怎么办?”毛线蹙眉。
甭说是她,任意一个人看到他俩都会有些想法,那白衣女人简直要把整个人贴到罗金锁身上去了!这俩人要是有什么还说得过去,真要没什么,那只能说明罗金锁这个人有问题,这不懂拒绝的男人比有二心的男人更恶劣,堪称男版白莲花啊!
“不行,我得去找邓丽霞!”毛线越想越不对劲儿。
“别捣乱!”杜云一把拉住她:“我们出去看看!”
“捉奸?”毛线眼眸微闪,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回干。
“捣乱!”杜云拉过她的手,直接往外走去!
毛线则一脸茫然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这大哥想干啥,明明刚刚还说不让捣乱的,这怎么出尔反尔!
杜云看出她的疑惑,伸手将她带至怀里,低声道:“此捣乱非彼捣乱,你配合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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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女人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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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毛线突然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俩人相拥着往走廊里走去,杜云一只手从墙壁上划过敲敲这敲敲那,不时跟毛线大声说话,毛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只是加重了下脚的力量,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里……
很快,有脚步声从走廊拐弯处传来。
杜云跟毛线对了个眼,道:“咱们结婚也订这家酒店吧!我看着都还不错!”
“谁要跟你结婚!”毛线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俩人说笑的工夫,一个白色的身影就从转弯处飘过来了,紧跟着罗金锁也出来了。
这回,毛线看清了那白衣女子,正是邓丽霞的造型师。
她之前穿的不是这一身!
“这……怎么了?”毛线看了罗金锁一眼,直接点名了自己的疑问。
那姑娘双眼微红,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这个时候不问上一句,好像也不大合适。
“我堂妹欣欣,有点闹脾气!”罗金锁简单解释了句,那口气像是在说自家不懂事的小妹妹。
“哦……”毛线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会是因为造型的事吧?”
说罢,她指了下头。
罗金锁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邓丽霞的发型,说实在的,他之前也觉得堂妹为邓丽霞设计的那款发型不大适合她,头顶着一个大发髻跟扣了个钵似的,也不知道他这堂妹怎么想的!明明他想要的是个白娘子,非整个许仙出来!故而今儿邓丽霞这一亮相,他真的是喜不自禁,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了,简直就是小仙女下凡呀!
“她技术很好,只是缺乏操作锻炼,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么!”罗金锁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那是!”毛线笑着冲他摆摆手:“你快去准备吧,一会儿典礼就要开始了!”
“好好!”罗金锁转身,悄悄拭去额角的汗珠。
他已走远,杜云就扯了毛线的袖子:“你想多了吧!人家就是堂兄堂妹说点悄悄话!”
“你结婚,你堂妹会哭哭啼啼的吗?”毛线反问。
“不会!”杜云摇头,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什么兴趣,他戳了一下毛线的脑门,“快去放松一下,一会儿典礼该开始了。”
“哦!”毛线看了下表,小跑着去卫生间了。
只是她这一折腾,生生把尿都给憋回去了,小解有些费劲,再出来时距离典礼时间,还剩十分钟了。
俩人急匆匆地往一楼大堂赶,没想到竟然撞见了李锐。
“你怎么来了?”毛线一激动,差点脱口而出:“你该不是来抢亲的吧!”
“姐!锐哥是陪我过来参加朋友的婚礼。”站在李锐身边的胡心瑶过来挽住毛线的手臂,很是亲昵。
“朋友?”毛线心里咯噔一下,这胡心瑶和邓丽霞不是情敌关系吗?什么时候这俩人还化敌为友了?这邓丽霞该不会是那么心大,为了让李锐来参加她的婚礼,特意给胡心瑶下了帖子吧!
马上,她又觉得,以邓丽霞的性子,这种事倒也做得出来。
“毛毛姐!新郎官跟我哥哥是发小,我哥哥这一阵在国外赶不回来,特意差我过来送红包的!正好看到了锐哥,就硬拉着他陪我一道来了!”胡心瑶细声细气地解释着,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侧目,眼睛的余光不停地瞥向后方的李锐,毛线就明白她这番话是解释给后面的李锐听的。
“看来李锐并不知道今儿是邓丽霞的婚礼,是被这小丫头临时拉来的!”毛线心里顿时对胡心瑶这小丫头有了新的认识:手段了得!
“哦,那真是巧了。新娘是我朋友……”毛线说到这里,按了下胡心瑶的手臂:“说起来,你们还见过!”
“是吗?”胡心瑶一脸惊讶地问道:“怪不得我看着外边的婚纱照有些眼熟呢!”
“是的!新娘叫邓丽霞,是我朋友。有次我们去医院,她正好磨坏了脚,还是你帮她擦拭的伤口呢!”毛线笑道,继续观察胡心瑶的反应。
“啊!是那个漂亮姐姐啊!”胡心瑶恍然大悟一般回头喊了李锐一声,道:“锐哥,你这趟不白来啊!新娘子你也认识!”
“嗯?是吗!”李锐装作刚刚回神的样子。杜云则将脸瞥向一边,努力憋笑。
毛线还想说什么,胡心瑶腕上暗暗用力,捏了下毛线的手,小声喊了声:“姐!”
“有两下子啊!”毛线不动声色,很自然地跟着她往礼堂里走去。
“你还挺有闲心啊!”杜云哼了一声。
“你不也是!”李锐很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原本他是去医院看他婶的,没想到胡心瑶正好在哪儿,当着他婶的面问他有没有时间陪她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李锐自然是拒绝的,说他只能陪他婶待个把小时,没承想,他婶直接把这个把小时让出来了。
“人家小胡姑娘每天都伺候着我,你就陪她走一圈么!”莉香边说边朝他挤眼,见李锐还是不应,直接使出了绝招,在一旁边抹泪边念叨:“我这腿啊,实在是动不了,但凡我要能下地,就是坐轮椅我也得去给小胡姑娘装个门面!”
她这一招,直接戳中了李锐的心窝,只好问胡心瑶需要多久,他最多只有一个半小时的富裕。
“够了!够了!咱们去打一晃就回来!连一个小时都用不上。”胡心瑶暗暗跟李锐他婶子对了个眼,俩人就这么来了。
到这儿一看,才知道是邓丽霞的婚礼,李锐心一横,这来都来了,不看一眼也确实不大好。
刚一进大厅,新郎家的人就迎过来了,胡心瑶很自然地过去跟罗家的长辈打招呼,看上去很熟络。
“瑶瑶,你们认识?”罗家叔叔看向毛线。
“是的,二叔!”胡心瑶笑着看了眼毛线及身后的两位男士:“我们都很熟的。”
“那……”罗家叔叔扫了一眼厅里,又转向毛线,“可以坐一桌吗?”
“当然!咱们都是自家人,您甭客气。”毛线笑道。
胡心瑶也礼貌地跟罗家叔叔回了一句:“二叔,您快去忙吧,不用顾着我们,都是……”
“自己人!”她听着有人进来,随意向外边瞥了一眼,突然一顿,说话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几个人不由地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就看着一位身着白色皮草,内搭橘粉色印花旗袍的美人一步一摇地走过来。不只胡心瑶,连带着临近门口的几桌,都朝这边看来。
“认识?”毛线扯了下胡心瑶的袖子,她对这女人有些莫名地反感,在别人的婚礼上,穿成这样,这不是明摆着抢人家新娘子的风头么!
“岂止认识!”胡心瑶冷哼了一声,拢了下外套就回身迎上去了。
“呦!这是谁家的姨太太呀!”胡心瑶阴阳怪气地说道,她一向注意形象,很少在李锐面前露自己这刻薄的一面,可是,遇上宋怡,就另当别论了,这个女人,她见一次骂一次!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可这宋怡打扮的实在是有些出格,她本就生的美艳,又有旗袍加持,本就收获了不少的注目礼,胡心瑶这么一嚷嚷,不少人都看过来了。当然,大多是看宋怡的美貌。
宋怡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笑着看了胡心瑶一眼,软软地回了一句:“原来是胡大小姐啊!”
她的视线略过胡心瑶,转向一旁的李锐,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重音在“小姐”两个字上,揶揄之意,很是明显。
毛线这个时候已经认出宋怡来了,这俩人,一个骂对方是姨太太,一个骂对方是小姐,看来积怨已久啊。
是因为李锐吗?
毛线亦下意识地瞥了眼李锐。
李锐正愣愣地看着楼梯口,毛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邓丽霞,她身披白纱,头戴花环,一手被她父亲挽着,一手拎着裙摆,款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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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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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胡心瑶亦觉出李锐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猝不及防撞上了毛线的视线,脸唰一下就红了。
“心瑶!”毛线捏了下她的手:“新娘子是我的朋友,给点面子?”
说罢,她眼睛略有略无地瞥向李锐。
胡心瑶点头,一把攥起宋怡的手:“宋姨,您来晚了,只能跟我一桌凑合了!”
她故意把“怡”字换成了“姨”!这是故意恶心她呢!
宋怡这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来得晚,是为了成功引起在座单身男士的注意,而不是要跟胡心瑶凑一桌的,有胡心瑶这根搅屎棍在,她来这儿了“猎人”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再看到她身边跟着的李锐, 她这眼底就多了几分憎恨。
胡心瑶这个贱人竟然不声不响地勾搭上了她中意的“制服哥哥”!真是不要脸!坐就坐,谁怕谁啊!
相比身形单薄的宋怡,胡心瑶就要壮实很多,她拖着宋怡的手,风一样直奔最里头靠前的那一桌去了。胡心瑶本是准备好好卖弄一番风情地,被她拖的一个趔趄接着一个,很是气恼!
李锐的心思刚从邓丽霞身上收回来,对胡心瑶这一反应完全不解,他将探寻的目光递向杜云。
“看什么看!你惹得骚!”杜云哼了一声。
这时,毛线也靠过来,挨着李锐低声道:“刚穿旗袍闯过去的那个,就是尼雅之前的同事,上门追着要见你的那位!宋怡!”
这种情况,她还是得把这话挑明了,看那俩人的劲儿,怕是都不会轻易罢休,李锐这个隐形的主角,少不了要站队的。
“你怎么……也学坏了呢!”李锐完全是一副长兄教训幼妹的口气。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杜云横跨一步过来挤在俩人中间,充当了一块人肉隔板!
毛线亦知趣地往他身上靠了一点,她知道邓丽霞的目光一定在李锐身上,自己还是跟李锐保持距离比较好,省得给新娘子添堵!
杜云非常配合地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并在落座的时候贴心地帮她拿掉大衣。
胡心瑶很是羡慕地看了他俩一眼,心想着什么时候李锐能这么伺候她一次,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锐哥,坐这里!”胡心瑶嘣一下从座位上弹起,要帮他拉椅子,被李锐按住了肩膀:“你坐好!我自己来!”
坐在胡心瑶对面的宋怡冷哼了一声,看她这样儿,只怕也是剃头刀子一头热了。
她哼哧的动静大了一些,成功引起了胡心瑶的注意。
“宋姨,您鼻子不舒服的话,出门右转,走廊尽头有卫生间,去清理一下,免得一会儿脏了新娘子的蛋糕!”胡心瑶“好心好意”地劝道。
“没关系!我只是闻了一些……”宋怡看了李锐一眼,笑道:“不好的味道,有些过敏而已!”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将手挡在口鼻之间,好似真有什么味道似的。
胡心瑶正要反击她,触及毛线的眼神,就憋回去了,用力撕开她面前的一次性餐具,递给一旁的李锐。
“谢谢!这种事,让男人来!”李锐宠溺地看了胡心瑶一眼,将面前的湿毛巾递给她擦手,这就是表明了态度。
宋怡眼眸微垂,轻咬了下嘴唇,半天才抬眸,看着李锐,道:“李先生,介意我坐到您旁边的位置上吗?”
说着,她抬手在对面几个人身上划了一圈,笑道:“你们都挨着,我一个人在对面……”
她没有说下去,全包的眼线内,一双明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李锐。
胡心瑶紧张地看向李锐,她怎么把这茬给忽略了呢。他们几个人的位置是挨着坐的,从左至右,分别是:杜云、毛线、胡心瑶、李锐。宋怡在对面,胡心瑶的正对角,她是看宋怡坐下以后才选的,为的就是可以精准地射杀她。没想到倒给了这贱人来了可乘之机。
“可以!”李锐点头。
胡心瑶这心猛地一沉,继而求助于毛线。
毛线没有看她,只是桌底下的脚轻轻地碰了碰胡心瑶的脚面,叫她少安毋躁。她相信李锐不会任由别人欺负自己人。
果然,胡心瑶听得一句:“心瑶,我们跟对面那位……女士换下位置,可好?”
李锐一脸认真地询问着她的意见。胡心瑶从他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脸庞,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软软地应了一句:“好!”
说罢,她直接起身,走向对面。当然,她并没有在宋怡坐过的地方落座,而是选了旁边的位置。
李锐帮她拉开椅子,又将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这才挨着她坐下。
宋怡在他俩身上没讨得便宜,倒也不气馁。李锐的老底儿她都扒过了,自然是不会跟这样的男人再有牵扯,甭说他脸黑脾气臭了,就是一块小鲜肉,她也不稀得!她这样赤裸裸地撩骚,不过就是诚心恶心胡心瑶的!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捡自己丢掉的东西用!
宋怡似乎忘了一点,李锐并不是她丢掉的东西,他连她这个人的存在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们这边的忙活的时候,司仪已经上台致开场白了,紧跟着,婚礼进行曲奏响,新郎和新娘在花童的牵引下,走上了通向台上的红地毯。
在座的嘉宾纷纷鼓掌,将目光投向了新娘子,无不在感叹她的美丽。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
李锐始终没有回头,直到新娘和新郎站到了台上,他的视线无处可躲,索性垂下了眼眸。
邓丽霞站在台上,定定地看向李锐的方向,一双大眼明亮而莹润。
她生得漂亮,又化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艳丽无比,而头上的花环,又添了几分娇俏,更显美丽。
毛线朝她挥了挥手,又比了个大拇指!
胡心瑶则使劲地鼓掌,两个手心被她拍得通红。
宋怡借着看台上的机会,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最前面那一桌上的男士,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判断在心里默默地估价。
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大方地回了过来,宋怡就假装看向台上,她倒不是害羞,而是她知道自己的侧颜比正脸更加漂亮。她坐得笔直,白色的皮草搭在肩上,她眼神迷离,视线混乱,不时抚眉弄发,把自己装扮成一只误入会场的小兽,可爱,无辜又带着几分好奇。
她故作高深,不发一言,可她浑身上下都是邀请。
坐在她旁边的毛线,心底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恶寒来。
台上证婚人致辞后,就到了新郎新娘相互介绍恋爱经历的环节。
新郎罗金锁大方地接过话筒:“我和邓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幸运的是,我们认识的时候已经成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想跟什么样的人,度过这一生。”
说罢,他单膝跪地,捧起邓丽霞的手,亲了一下:“那么请问:我美丽的新娘,邓子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今生今世,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吗?”
邓丽霞没有答话,她双目微垂,视线一路向下,落在洁白的纱上。
现场马上有人起哄:“不愿意!”
杜云伸腿踢了李锐一脚,瞥了眼台上。若是邓丽霞说不愿意,得有人马上带她走啊!
毛线这心里也有些发慌。这邓丽霞是谁,小烈马一匹,说蹬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故而她也等着李锐的反应,这个时候邓丽霞如果不愿意,由李锐护着她离开时最合适不过了。抛开感情的事不说,他身手好呀!
李锐这边完全不在状态,对杜云的暗示毫无反应,倒是胡心瑶最先反应过来了。
她抓过李锐的手,他的掌心黏糊糊地,有一层薄汗。
胡心瑶拽过他的手,在自己裙子上蹭了蹭,微微侧头,贴着他的脸轻声耳语:“你要是放不下,现在就上去,带她走!”
李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台上,正好撞上邓丽霞的视线。李锐调整好了表情,准备露个笑脸,邓丽霞迅速别过头,一把拽起新郎官,直接就亲上去了。
“我愿意!”邓丽霞的回答响亮而清澈,“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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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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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绪激动,隐约还带着泪意,罗金锁就没有计较她那没说完的后半句,直接拥过她,亲吻了她的脸颊。
邓丽霞的话像锥子一样在李锐坚硬的心房上凿开一条缝来,强烈的震感让他生出一种幻觉,他竟然以为那些话是邓丽霞对他说的,她扑在他的怀里,一边痛哭一边拍打着他的胸口。那个瞬间,李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是爱过邓丽霞的,或许就在她不顾一切扑向他怀里的那一刹那……
新郎新娘拥吻的时间有些长,台下的掌声异常激烈,毛线四下里扫了一圈,看到那个身着白裙的造型师,有一搭没一搭做着拍手的动作,两个掌心却始终凑不到一块儿去。她正对着的就是罗金锁肩头搁着的邓丽霞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蛋,她不想拍手,想上去拍她的脸,拍得稀巴烂!
“金子哥,你是属于我的,永远都是!”白衣女子微微咬唇,她垂眸地瞬间,瞥到耳后方的一束火辣的注视,等转过头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白衣女子将头垂得很低,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梢,缠起放下,一圈又一圈。
仪式结束,婚宴正式开始。
邓丽霞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旗袍,花环也摘掉了,将所有的头发向后斜梳,简单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一看,倒有几分人妇的气质了。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在左手腕上套了一只翡翠镯子,是刚给罗金锁父母敬茶时,婆婆从自己手腕上褪给她的,上好的冰种,清透无比,算是祖传下来的。这还不算特别,最精妙的是她身上的这件旗袍,从左前胸到右下腹斜绣了一枝海棠花,有枝有叶,有花有蕊,红红粉粉,深深浅浅,服帖地裹在邓丽霞身上,衬得她本人更加娇艳,宛如一枝行走的海棠花,娉婷而来。
“这旗袍还真不是什么人都穿得了的!”胡心瑶笑道。
宋怡心虚地揪了下吸附在丝袜上的旗袍,用力抚平,她身上这件旗袍是仿真丝的,她前几天趁着年前搞活动,在中原百货花了299块特价买的。现在这些商家们,良心都被狗吃了,一件棉的旗袍要五六百,真丝的则全是四位数起头,这不抢钱么!她才不会傻到花一千好几买个真丝旗袍呢!这玩意儿又不能老穿出去显摆,还不如买个潘多拉的手链呢!她仗着自己身材好,觉得面料差点也没关系,花色好看就可以了。谁知道这一上身,就往腿上贴呢,她揪了一路,也问候了旗袍店老板一路!太糟心了!
“早知道就多花两百买那件棉的了!”宋怡这会儿很是后悔,这要她自己一人也就算了,谁知道还撞上了胡心瑶那个贱人呢!真是倒霉。
“真丝的东西就这样,容易起皱。”毛线在一旁帮她打圆场,又给胡心瑶递了个眼色,叫她不要太为难宋怡了。
宋怡却并不领情,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就更尴尬了。
“真是个扫帚星,老女人一个!”宋怡眼里掠过一丝寒意。
胡心瑶看在眼里,抿唇轻笑:“姐!咱俩打个赌?”
“不打!”毛线看出她眼中的促狭,知道她准是又憋了什么坏呢!
“小气!”胡心瑶转向杜云:“姐夫,咱俩赌?”
毛线正要阻止她这样叫,瞧着新郎新娘过来了,就没作声,只是暗暗给杜云递了个眼色。
“好歹你得先告诉我要赌什么,怎个赌法吧?”杜云假装没有看到毛线的暗示,人家小姑娘这一声“姐夫”叫得舒服呀!不赌不行!
“我赌——”胡心瑶突然伸手指了下宋怡:“她身上这件旗袍,不是真丝的。”
宋怡这脸瞬间就白了,这不是故意拆她台呢么!她下意识地瞥了杜云一眼,希望他不要应下。
毛线低头,伸腿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杜云一脚。
杜云立马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我还真不能跟你赌!我对布料完全不了解。”
宋怡明显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杜云一眼,这才淡淡地回了胡心瑶一句:“你赌你的,少扯我!”
“我扯的不是你,是你的衣裳!撕拉!”胡心瑶笑一下,做了个扯的动作。
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李锐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跟她有仇啊!”
他的脸是撇向胡心瑶的,从邓丽霞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是要贴到她脸上去了。
“幸亏我把自己给嫁了!不然这得多尴尬呀!”邓丽霞下意识地挽紧了罗金锁的手臂。
说什么需要点时间考虑一下,考虑个屁呀!都他妈是不爱的借口!此时此刻,邓丽霞非常庆幸自己那天的决定,男人的话,果真是不能当真的。
“明明不爱,为什么要给我希望?”邓丽霞的眸底蒙上了一层阴霾。马上,她又想到李锐那样的人,大概是不会说什么狠绝的话的。
“他是在婉言拒绝!”邓丽霞恍然大悟,飞快地敛去眼底的情绪。
胡心瑶本是低着头的,余光瞥见那道红影朝着这边走来,立马将脸转向李锐,朝他吐了下舌头:“回来我慢慢告诉你!”
她这几个字说得很慢,有意拉长了语速。
李锐听着身后的动静,眼角抽了一下,仍是没有动弹。
当然,他的这点异常没能逃过毛线的眼睛。她很清楚,以李锐的敏锐,不可能不知道邓丽霞正在朝这桌走过来,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邓丽霞安心嫁人。
“真是纠结的一对!”毛线感叹之余,也往杜云身边凑过去一点。
马上,她又意识到:“纠结的一对”,这样的评价放在自己和杜云身上,似乎也很贴切。
不只是他们,每一对涉足爱情的人都很纠结,这样那样的纠结。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爱人。
“能找到爱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不是完美呢?”毛线闻着杜云身上淡淡的颜料味,莫名有些伤感!
她感叹的工夫,新郎新娘就到跟前了。
新人敬酒一般从新娘这边开始,从长到幼,依次排开。邓丽霞这边只有父母双亲,没有其他的亲眷,罗金锁的父母索性就邀请他们一起坐过去了。这样,他二人就直接奔着毛线这一桌来了。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同事兼闺蜜:毛线!”邓丽霞拉着毛线给罗金锁介绍。
“幸会!幸会!”罗金锁礼貌地握了下毛线的手,又主动斟了一杯酒,道:“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们家邓子的照顾!你随意,我先干为敬!”
“她说得太夸张了!就是塑料姐妹,当面互怼,背后互插的那种!”毛线笑着接过酒杯,道:“不过,今儿我决定来点真的!祝福你们!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也祝你们有情人早成眷属!”罗金锁非常体贴地给杜云斟了一杯茶:“你开车,咱就以茶代酒了,回头再一起喝个痛快!”
“好!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杜云一饮而尽。
毛线微微蹙眉,这人就不能说点别的祝福语么!非得重复一遍她说过的!
罗金锁看着胡心瑶也是分外惊喜,这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不是成天追着他们瞎跑的疯丫头了!
“瑶瑶,介绍一下!”罗金锁看了眼她身边的李锐。
胡心瑶这脸唰一下就红了,她本来生的就有点娇憨,这一害臊,倒有了几分少女怀春的模样。
“你在外边偷偷摸摸交男朋友你大哥知道吗?”罗金锁逗她。
“罗大哥,你别瞎说,我们不是……”胡心瑶欲言又止,很是腼腆地笑了一下,看向李锐的眼神有些期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咋回事。
“这小子看着蛮精干的!还不错!”罗金锁仔细打量了李锐一番。
邓丽霞在旁边有些尴尬,她是万万没想到胡心瑶跟她丈夫会这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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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对付情敌的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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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李锐打破了她的尴尬,主动起身,握了罗金锁的手:“我是胡心瑶的朋友,今儿是顺路送她过来,沾点喜气的!”
说罢,他将一个红包塞进罗金锁手里:“祝你们……”
他顿了一下,用力挤出两个字:“幸福!”
“谢谢你!”罗金锁也为了他斟了一杯茶,又给胡心瑶倒了一杯酒,这才正式介绍了邓丽霞:“见过你嫂子!”
“嫂子好!”胡心瑶很是乖巧地喊了一声。
“瑶瑶,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邓丽霞说着从身后的伴娘手里拿了个红包,递给胡心瑶。
这些都是罗金锁提前准备好的,遇上比较亲近的晚辈过来,都会发一个,也就一二百的,图个喜气而已。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李锐一眼,这倒让罗金锁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胡心瑶带来的客人,且还随了那么大的礼,怎么也得给人个笑脸吧,他用手臂托了下邓丽霞的腰,以作暗示。
邓丽霞回神般看了他一眼,朝胡心瑶笑笑:“这个妹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也真敢问!”胡心瑶一琢磨,马上就明白了邓丽霞这是在试探她,怕她不小心把邓丽霞跟李锐那些个前情旧事学给罗金锁听。
“真是个心机婊!”胡心瑶在心里骂道。
她这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出了手,否则还真是斗不过邓丽霞,一般女人追男人,顶多就是个不要脸,她这倒好,既不要脸又不要命!胡心瑶早就有预见,若是任由邓丽霞这么死磨硬泡地耗下去,李锐早晚得折她手里。
“嫂子说笑了!我这人长了一张大众脸。连楼下卖菜的大妈都说我长得像她女儿,回回都会多给几棵香菜。”胡心瑶说罢叹了一口气,“哎,命苦啊!真想重新投胎!”
邓丽霞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又被罗金锁打断了。
“邓子,你有所不知,”罗金锁将她拉近一点,道,“你原来住的那个小区附近不有一家图书超市吗?是瑶瑶的!”
“哦!是吗?”邓丽霞眼眸微闪,她跟罗金锁正是在那家书店认识的。
胡心瑶眼眸里掠过一丝紧张,马上又被她抹去,笑道:“是有一家小店,不过我不会管理,赚不了钱,都快开不下去了!”
说罢,她又伸手拍了罗金锁一下,娇嗔道:“罗大哥!大喜的日子你都不忘拿我开涮啊!嫂子,你快管管他!”
这一声“嫂子”叫得好不亲昵。邓丽霞愣了一下,马上拉了下罗金锁:“你这样闹下去,咱这酒明儿都敬不完了。”
“太太教训的是!”罗金锁从善如流,立马转向宋怡那边。
他边斟酒边等着邓丽霞介绍呢,一抬头才发现邓丽霞也在等着介绍。夫妇二人一对眼,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好意思,您是?”罗金锁用探究的口气问道。
宋怡起身时下意识地向下扯了下旗袍,又顺手将她那雪白的皮草拽过来搭在身上,这才对罗金锁点了下头:“我是梁文酉的朋友。”
“噢!那小子啊!”罗金锁点头,“他人呢?”
“他刚有点不舒服,先走了。”宋怡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的,张嘴就来。可她今儿忽略了一个重大的隐患,胡心瑶。这姑娘天生就是来拆她台的,且不分场合!
“谁啊?没人走啊!”胡心瑶一脸懵逼地看着宋怡,问道,“你还真跟27床那个病人勾搭上了!”
说罢,她对宋怡比了个拇指:“厉害了我的‘姨’!”
宋怡这脸当场就垮了。
她跟梁文酉的勾搭并不是胡心瑶口中的那种勾搭,她是看不上梁文酉那种成天就知道混吃等死无病呻吟的妈宝男的。否则她也不会费这么大工夫来婚礼上碰运气了。她听梁文酉说有个远房表哥要结婚了,是个海归。她估摸着新郎这边的伴郎呀,兄弟呀,质量都不会太差,就自告奋勇说陪着梁文酉一起来参加婚礼。
梁文酉对宋怡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只是在来的路上“突然”闹起了肚子,又被宋怡送回医院了,并且顺理成章地替梁文酉来礼了!
“你瞎说什么!” 宋怡气得直发抖。
“你之前不是说梁文酉骚扰你来着吗?怎么,现在反骚扰了?”胡心瑶哼了一声,咕哝道,“为了蹭顿饭,你也是真舍得下本啊!”
罗金锁和邓丽霞对眼前这一变故很是不解。
“我一远房表弟的……”罗金锁转向邓丽霞,小声解释道,只是说了一半,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那表弟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呢!眼前这位自报家门的,他还真说不好俩人是什么关系,毕竟有几年没见了。
邓丽霞耐心听着,并不着急离开。她很想看看宋怡是如何反击胡心瑶的。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叫报应!
“你!”宋怡抓起酒杯就要朝胡心瑶泼过去,被毛线一把摁住。
“宋小姐!胡心瑶喝多了,还请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毛线捏着她的手腕一拐,稳稳地将她拉至座位里。
胡心瑶那边还想说什么,却见李锐给她使了个眼色。
“心瑶!”他一声低唤,似命令又似请求。
邓丽霞眼神一滞,向他看过去,俩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只是短暂的一瞬,又马上将目光转向别处。
胡心瑶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满脸堆笑地端起了酒杯:“罗大哥,嫂子,你们忙你们的,宋怡是我的同事,我们逗着玩呢!”
“是吧?”她伸出手臂,做出要跟宋怡碰杯的样子。
宋怡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觉得碰上胡心瑶是件很倒霉的事。故而,她轻轻抿嘴,算是认同。
“那好!我们一起喝一杯!”罗金锁不想让一个陌生女人搅了场,惹得邓丽霞不开心。
他重新帮宋怡斟满了酒:“宋小姐!请!”
这个台阶,倒还不错。
几个人起身,同时举杯,宋怡还想着在罗金锁夫妇面前留点好印象,故而主动将手臂伸出去,准备回应胡心瑶。哪知道这家伙只是虚做了个样子,眼瞅着她这手都伸出了,胡心瑶胳膊肘一拐,直接送嘴里了,一饮而尽!
“贱人!”宋怡吃了个哑巴亏,闷闷地灌了一口酒。她本想着一会儿得想个办法将胡心瑶单独叫出去,整她一下。
“最好能扯烂她的衣服!让她从这里待不下去!”宋怡暗暗在心里谋划,她早就注意到胡心瑶的裙子很长,打算一会儿等她喝饱了酒水去卫生间的时候下手。
没承想,她这计划还未实施,胡心瑶就跑了。
“真是个怂货!”宋怡在心里咬牙道。
胡心瑶自然不是为了躲着宋怡,如果不是有李锐陪着,她一定会趁机好好地收拾上一顿宋怡,如今她们不再一个医院工作了,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
只是,她不想因为收拾宋怡而让邓丽霞捡了便宜,她看李锐的那个眼神,有怨有恨,自然也少不了爱。胡心瑶不傻,她好不容易才熬到邓丽霞结婚这一天,万万不能前功尽弃。
邓丽霞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跟李锐谈崩,着急找下家的那段日子,有个人比她还要着急!她更不可能知道,她和罗金锁在书店的每一次偶遇,背后都有着一定的必然性。
邓丽霞和罗金锁的婚姻,有一个英雄般存在的幕后推手,胡心瑶。
胡心瑶是个拎得清的人,她很清楚一个规则:那就是爱情里从来没有规则可讲。
对她来说,对付情敌最好的办法,不是干掉她,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而是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去处。胡心瑶相信,以邓丽霞那样傲慢的性子,在李锐面前撑不了多久,在爱情里,没有谁能够真的无私到不求任何回应。这不科学,且没有人性。
什么都不图的爱人,终究会变成别人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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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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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在外头抽了一根烟才上车。
胡心瑶心里莫名有些发虚。她抿了下唇,半天才鼓起了勇气,道:“今天……”
“今天的事,谢谢你!”李锐打断她的话:“看到她那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嗯?”胡心瑶愣了一下,马上附和:“的确,罗金锁这人挺不错的。”
“很熟?”李锐随口问道。
胡心瑶心口一紧,马上又镇定下来:“他是我哥的发小,关系很好,跟对方的每一个家人都很熟的那种。”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邓丽霞跟他结婚这事,我挺意外的。我……”
她眼眸微垂,好似做了什么错事。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无非就是让他亲眼见证了邓丽霞的婚礼而已。邓丽霞要结婚的事,李锐原本就是知道的,他如果想要阻止,不是没有机会的。一段两个人都不想争取的感情,本就没有什么存在价值。
“他们看上去很般配!”胡心瑶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锐。
“我知道。谢谢你!”李锐软声道。
邓丽霞结婚,他是有一些伤感的,可这伤感有限,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的纠结。他不知道邓丽霞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他心里的,他的心里明明只放了一个人……李锐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算了!
都过去了。
该嫁人的嫁人了,没嫁的身边也有人守着,用不着他惦记。李锐排遣郁积的方式之一就是加大工作强度,凑巧的是,眼下的工作强度就很大,他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就好!
“你……”李锐想问胡心瑶的去向,一抬头发现这姑娘正愣愣地瞅着自己,眼眸里有些别样的情绪。
“我自己打车走!”胡心瑶的心思被人撞了个正着,马上收回眼神,只是脸颊上的红潮,越聚越多,久久不见褪去。
“也行!”李锐拿手机看了下时间,顺便帮她叫了网约车。
“你走吧!我自己等着就行。”胡心瑶示意他打开车门,顺便别过了头,掩去脸上的不自在。
“等会儿!”李锐道:“我送你上车。”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胡心瑶这心里立马打起了小鼓,怦怦直跳。
为了避免尴尬,她主动抛出了话题:“那个……饭桌上,我是故意针对宋怡的。”
“看得出来!”李锐道。他的视线落在外边的街道上,在留意网约车的影子。
胡心瑶只当他是不耐烦了,马上收住:“我平常不那样的,就是看不惯她!”
“知道!”李锐这次转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
胡心瑶又是一愣,想着他该不是要说什么吧。她这心猛地一下就提到嗓子眼里了。这句话一般跟个后缀:我们不合适。
胡心瑶很想在这个瞬间夺门而出,她用力掰了下车门的把手,纹丝不动。
“你不会无缘不顾地去跟一个人作对!一定是她有些地方做得过分了。”李锐随口道。
胡心瑶一怔,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是那种被所爱的人信赖而产生的感动。
在邓丽霞的事上,她是动了心思的,虽然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是李锐不是一般人,他那样聪慧那样敏锐,胡心瑶很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破绽……爱情原本就是一场冒险游戏,胡心瑶一开始就决心赌上所有——如果事情最终败露,她会跟李锐讲明,退出,永不相见。
可她没想到李锐会这么信任她。
“怎么了?咋还上眼了?”李锐有些吃惊,看来这姑娘跟宋怡还真有仇啊!
“你相信我?”胡心瑶眨巴了下眼睛,使劲憋住要落下的泪。
“当然!”李锐笑着帮她扯过纸巾。
胡心瑶破涕而笑,却听得一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这脸瞬间就僵住了,她和李锐的信任,到底是没在一个层面上啊!
好在这个时候,网约车到了。
胡心瑶匆忙告别,临走时跟李锐打招呼:“婶婶这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她知道李锐这一阵很忙,应该叫他安心才好。
“嗯!”李锐点头:“也要照顾好自己!”
胡心瑶欢快地应了一声,因为这一句“照顾好自己”,之前的郁积一扫而空,蹦跳着跑上车了。
李锐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这姑娘平常看着挺稳当呀,这怎么……
车子在前面调了个头,再回来时,李锐还没走,胡心瑶大喜,赶忙喊师傅放下车窗,隔着马路朝李锐挥手,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
李锐竟也鬼使神差般地放下车窗,朝她摆了两下手。
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被这小姑娘带偏了。
“小孩儿!”李锐无奈摇头。
在他看来,胡心瑶跟尼雅一样,都是没长大的姑娘。胡心瑶对他的痴迷也不过是小孩子的偏执,过了这劲儿就好了,不必当真。
之后,李锐果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他和邓丽霞的这一页就此揭过。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婚礼现场。
胡心瑶走了之后,宋怡可以说是彻底放开了。
罗金锁在婚礼上加入了一些西方元素,典礼一结束就撤走了所有的道具,只剩下一个空舞台,供朋友们娱乐,很是热闹。
宋怡为了避免旗袍贴身上的尴尬,索性去卫生间褪掉了丝袜,直接光腿上了。
“她这性子倒是蛮……活泼的!”罗金锁低头跟邓丽霞咬耳朵。这宋怡一上阵,他那帮兄弟眼睛都绿了,一个个跟饿狼似的,恨不得扑上去。
“拜托!别把浪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好吗?”邓丽霞斜睨了台上的宋怡一眼,这女人真是浪得都没边了。
她只是单纯喜欢看宋怡怼胡心瑶,对她这个人嘛,就俩字:无感!
邓丽霞下意识地向毛线那边瞥过去,看她一直在座位上安静地喝水,这心里就踏实了些。
她穿着高跟鞋走了一晚上了,敬这个敬那个,脸都要笑僵了。好在她记性很好,尤其善于识别人脸,故而这一晚上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这会儿只想让嘴巴休息片刻。
“要不,你让人换首舞曲吧?”邓丽霞悄悄用力带了下罗金锁的手臂,低声道:“我舌头都要抽筋了,不想说话了。”
罗金锁怔了一下,马上点头应下。
他要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邓丽霞头一回跟他撒娇,当然,如果这也能算撒娇的话 。
“等他们这个节目表演完。”罗金锁瞥了眼台上。
在上面表演的,不是别人,正是安怡——罗金锁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之一,一个很酷的女生,有自己的乐队,还做了一家主题咖啡馆,听说来年要在台湾开一家姊妹店。罗金锁对这种个性鲜明又有上进心的姑娘是非常欣赏的,当然,也只限于欣赏。
邓丽霞则不以为然,她对这种打扮得性别模糊的人,有且只有一个态度:三不!不评论,不歧视,不关注!
她始终认为男女就应当有别,无论从社会分工还是家庭关系上,都有着各自的优劣,应该是一个既有分工又有协作的互补关系,明明是一个姑娘,硬生生把自己坳出一个汉子,这已经不是反科学了,这是赤裸裸地反人类设计啊!
毛线那边正对着台上愣神,再见安怡让她想起很多事。
她和杜云是那次从安怡的咖啡店回来后好的……这眼瞧着要散了,没曾想是又在邓丽霞的婚宴上看到了她,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么暗示。
“我们也上去跳一曲吧?”杜云俯身虚托了下她的肩膀。
“嗯?”毛线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台上,这才反应过来安怡他们几个早就不知去向了,舞台也降下去了。
“好!”她木然起身,任由杜云牵引着步入舞池……
邓丽霞被罗金锁带着满场飞,像一只翱翔的红蝴蝶。
“他俩倒也般配!”毛线轻声嘟囔了一句。
她跟杜云不是第一次跳舞了,她这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任由他牵引着前进后退,左旋右转……完全不用过脑子,终于可以腾出精力去八卦了。
杜云哼了一声:“我倒觉得咱俩更般配呢!”
“配你个头!”毛线瞪眼,小手指暗暗使劲,用力抠着杜云的手心。
“岂止!从头到脚都很配!”杜云笑道。
毛线还想说什么,只感觉腰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整个人差点扑进杜云怀里。
“呦!这就赶着投怀送抱了!”杜云继续调侃她。
“你等着!”毛线嘴上吓唬着,心里却不敢大意了,只好将视线放回杜云身上,专心跳舞。
只不过,她这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凶神恶煞,像要跟谁拼命似的。
这么一来,他们很快就成了全场的焦点,连罗金锁都忍不住看过来。
“他俩挺般配的啊!”罗金锁轻声笑道。
“哦!”邓丽霞怔了一下,脸突然就红了。
罗金锁的身形跟李锐形似,舞台上的光线又不是很强烈,明明暗暗,影影绰绰,她竟有一瞬的恍惚,错把面前的人当成了李锐,直到他开口的那一瞬,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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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四两拨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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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邓丽霞很清楚她和李锐那一页早就该翻篇了,她将自己的头主动靠在罗金锁的肩上,这个动作有刻意讨好之嫌,像是在找补什么。
旁人只觉得他们夫妻恩爱,又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疑有他。
只是毛线在和邓丽霞错身而过的瞬间,看到她眼角的滑下的一片碎芒,清冷又孤绝。
“再坚持一会儿!”罗金锁很是体贴地托着她的身体,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毛线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力,配合着杜云做出非常夸张的舞姿,将众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和杜云身上。
杜云的注意力一直在毛线身上,只当她是临时来了感觉,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这个婚礼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杜云潜意识里已然把自己个当成了新郎官,跳得更加卖力。
这样,一曲结束,俩人喘息都有些不稳了。
毛线是有段日子不跳了,有些吃力;杜云那边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了他们热场,后边的年轻人也都放开了,又有几对步入舞池,还有几对在外边跃跃欲试,整个气氛都被带动起来了。年纪大一些的,则吃饱喝足之后早早地离场了。
毛线和杜云一直坚守到婚宴结束,帮着邓丽霞把女方这边的亲朋好友一一送走,最后又将邓丽霞的父母送回了住处。
没承想,邓丽霞父母执意不肯回她那个“家”,坚持要再外边住宾馆。
“闺女啊!”邓丽霞妈妈悄悄拉过毛线,低声道:“那房子咋回事,咱也不知道,我们不住人哪儿!”
甭管咋说,女儿都是他们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这房子,男方送的不明不白的,她是不敢住的,她不想让人婆家人因此低看了女儿。
“那……”毛线有些为难,在外边找个酒店倒没什么,只是邓丽霞那边问起来,她该怎么说呢,这大喜的日子,还是得让她宽心啊!
“没事!她今儿顾不上问,等明儿见面我跟她细说!”邓丽霞妈妈在这件事上很是坚持。
“那好!”毛线拿手机搜了邓丽霞家附近的酒店,将二老安置好,这一折腾,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怎么回事?”毛线远远地就看见院子里的人影,这心猛地一下就提起来了。上一次家里这么热闹,还是在继父老王去世的时候。
“没事!下去看看!”杜云虽有疑虑,可到底还是保持了镇定。若家里真有什么事,王鑫远那个炮筒子早给他姐打电话了!
果然,人家是在围着烤羊呢!
“这怎么还把烧烤师傅请家来了?”毛线微微蹙眉,她基本可以断定这事一定是王鑫远那个混小子撺掇的。
“姐回来了!”烧烤师傅抬头跟她打招呼。
“邢文?”毛线一怔。
再看看旁边的人,都有点半生不熟的,应该是邻居们,也朝她点头打招呼,还有人起身给她腾空呢!
“哎!姐,你们回来的正好,羊排这块马上就熟!”邢文朝屋里招呼了一声,就见那邢武一手端着一个不锈钢的托盘小跑着出来了。
毛线彻底被搞懵了。
王鑫远火烧火燎地搞这么大动静,她妈不得拿鞭子抽啊?这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烟熏火燎就算了,这孜然这烤肉……闻着这味儿人家谁还能睡得着啊!
“先进屋洗手去吧!”杜云对毛线使了个眼色。
进屋一看,王鑫远正端坐在客厅拿本记着什么。
他身边围了一圈人,三斤五斤地说着,也不知道在记着些什么。
毛线微微蹙眉。她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当然,更不喜欢生人到她家来,更别说还一下子来这么多!
“先上楼!”杜云虚托了一下她的肩膀,推着她往楼上走去。
尼雅这边刚伺候俩小祖宗睡下,正要下楼帮忙呢,看到毛线也是一愣:“姐,你们咋回来了?”
她从婆婆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杜云和她姐怕是要在外边“共度良宵”了,这怎么还杀回来了呢?尼雅偷偷瞄了一眼杜云,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内容来!
“这家怎么了?外人都来得,我来不得?”毛线瞥了眼楼下:“那怎么回事!你俩胡闹什么呢!”
尼雅无端被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很是委屈,嘴角不由地撇了上去!
杜云赶紧拉住毛线:“这人来都来了,先听听怎么回事!”
“姐,你来!”尼雅很是神秘地将毛线扯进屋里。
“咱妈太厉害了!咱们家发财了!”尼雅两眼冒光,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嗯?”毛线更糊涂了。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她从一进屋就没看着她妈!
“拣要紧的说!”毛线在正事上一向严肃,她这眉头一皱,大姑姐的气势就出来。尼雅被她震得一时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了,索性也不管那些了,机关枪一般“哒哒哒”从头说起。
尼雅也不过比毛线早到家一个半小时,对这事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大概经过就是:邢家两兄弟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送来了两只山羊和一头猪,说是现宰了拉过来的,她妈一看这家伙太多了,连存放的地都没,索性就叫邢家两兄弟去喊了邻居们过来都拿一点走,大伙分分算了。
哪知邻居们过来一看,都不干了。城里人少见这么整只的羊,舍不得大卸八块,有人就出主意说干脆整个烤了,大伙儿一起吃。
这么着,等尼雅回来的时候,第二只已经烤上了!
“姐,你都不知道啊,那叫一个人多!我差点儿以为进错院了呢!”尼雅想着那些人吮着手指头吧唧嘴的馋样儿就忍不住想笑。
毛线哼了一声,有什么想象不到的,她妈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拿这别墅院当工地了呗!
“这老太太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毛线咬牙道,打她继父老王一走,她老娘就彻底地解放天性了,行事是越发粗犷了,都没人能降得住她了!
“姐!咱妈这回儿可厉害了!”尼雅指了指楼下,笑道,“你刚回来看着楼下哪些人了吗?他们都在订货呢!”
“啥货?菜?”毛线随口问道。烤那么大两只羊就为了卖点菜,这买卖也划不来啊!
“包括,但,不仅限于菜。”尼雅很是神秘地扯了毛线一把,小声道,“你知道咱妈干吗去了吗?”
毛线一个激灵,这大过年的,她家这老太太该不会是又下乡去了吧!
尼雅冲她眨了下眼,笑道:“下乡收猪去了!妈那猪肉卖的老贵了!”
毛线这就明白了楼下围着王鑫远的那些人在干吗了,订猪肉啊!
“你们……”毛线气得伸手直戳尼雅的脑门,“就由着她胡闹啊?”
“姐!这怎么能叫胡闹呢!”尼雅捂着脑门冲毛线身后的杜云悄悄使了个眼色。
杜云会意,笑道:“妈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善于把握商机!”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毛线一记冷眼。
“说多少回了,那是我妈,我妈,我妈!”毛线恶狠狠地说道。
“行,”杜云无视她的愤怒,直接分配任务,“这样,你下去帮王鑫远登记,我去接咱妈!”
这一手四两拨千斤的好活儿,着实叫人佩服啊!尼雅对杜云突然有些小崇拜了。
“厉害!姐……哥想得真周到!”尼雅瞅着毛线阴冷的眼神,舌尖在嘴巴里打了个转,把那半拉“夫”咽回了肚子里。
毛线瞧着她这一脸贱兮兮的,也是无语了,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个那天在超市遇上的是个假的尼雅,瞅她这怂样,智斗情敌这套活儿也不像是她的手笔啊!
说归说,闹归闹,该干的活儿一样不能少。这神都请来了,自然是要好生送走的,故而,毛线还是老实下楼帮王鑫远登记去了。
“姐,你回来得正好啊!”王鑫远好些年没一下子写过这么多字了,感觉手指头都要抽筋了。这会儿早就把她姐拿擀面杖捶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外人在,毛线自然也不会跟他计较。只是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王鑫远顿时就傻眼了,他怎么就没想到用电脑记啊。他这智商果然是硬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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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就是瞧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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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几位别着急,一个个来!”毛线从王鑫远手里接过账本,扫了一眼,嗒嗒嗒创建了一个表格,前后不过五分钟就把订单全都整理好了,完了又把电脑转过去,让他们挨个核实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
“这后面只有一二三,没有备注斤数啊!”有人首先发现了问题。
“是的,”毛线点头:“我妈只是在乡下包了个菜园子,她没有养猪……”
毛线有些难为情地看了大伙一眼:“您各位也看到了,咱现在是人多肉少,虽说我妈已经去张罗着收猪了。可是具体能收上几头来,还说不好,所以,我先按照份数把大伙儿的需求记下来,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分配,第一轮都是一份的,有富裕的,咱再根据需求分第二轮。如何?”
她这个分法,倒也公平。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也不差这一次半次的,反正咱这都找着门路了,以后家里这吃食就都交给你们家来采办了!”有人率先表态。
说话的这位大哥,家里两个孩子,平日里夫妇二人都在上班,家里就一个老母亲,负责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顺带买菜做饭。这接送孩子还好,都在一个学校,又是自家小区了,倒没什么不方便的,做饭也还行,好歹是在家里头忙活,这买菜是天天要上市场,可是个麻烦事儿。
他们原本是请了阿姨,帮着做饭的。可老人舍不得花那个钱,成天找保姆的茬,哪个都干不久。可真让那么大岁数的老人天天去市场里挤,他们也不老放心的,两口子商量了下,就排班,一人一天去市场里买菜送回家。这又坏事了,原本老太太自己个去市场跑,累是累点,好歹是按顿来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公司高管,越到下班的点越是来活……俩人是没少为这买菜的事生气。后来也试着从网店上订购过一阵,可这钱没少花,东西却是不咋地,有一回竟然还送来了长毛的菜花,他老娘那眼神还不大好使,都上手了才觉出不对劲来,这给老人家恶心的呀……
他今儿出去给客户送礼,下班早,正好看着邢家那俩兄弟开着货车往这边来了,就留了点心思,本想着等人家的送完了问问什么情况,没承想人家还主动过去找他们了。这么着,就过来瞧了个热闹,没承想人家原来在乡下还有这买卖,这不是正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嘛!
故而,他先起了头,跟毛瑾提出了订购需求。
其他 这一下,倒是点醒了毛瑾,她觉得自己可以换种经营策略了,她本身就是实干家,这一兴奋,直接叫了王鑫远回来,借口收猪的由头直奔乡下了,她这次是要跟村委那边谈笔大买卖!
当然,这里面的隐情,王鑫远并不知晓。
不过,毛线倒是觉出了不对劲,就她妈这种爱钱如命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收猪倒肉的活儿倒是能干得出来,不过,以她老娘的智商,应该会直接将邢家俩兄弟打发回去张罗了,这怎么还把人留下了自己个跑了。
这老太太要疯啊!毛线暗暗咬牙!她这会儿有点后悔没有跟着杜云一块儿亲自去将这老太太逮回来!
等这边烤完那只羊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邢家俩兄弟要留下来帮着收拾,被王鑫远给劝住了。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帮着我妈买猪吧!”王鑫远道。
他那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倒是后悔了,这个活儿他可以去干呀,干吗还非得她老娘亲自跑一趟呢,这路上还有点雪,王鑫远这会儿是越想越不得劲儿。
“姐,要不我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吧!”王鑫远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了。
“这会儿知道着急了!”毛线横了他一眼,没应。
尼雅看他这着急的样儿,于心不忍,悄悄跑过去拉着他低声道:“姐夫已经去了!”
“谁同意他当我姐夫了!”王鑫远这趟从长沙回来,在心理上又占了上风,说话自然是底气十足。
尼雅狠狠剜了他一眼,王鑫远立马转了口风:“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面上说得狠,王鑫远心里对杜云此举还是有些小感动的,只要是能善待他姐,所有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杜云对他家人都能如此,可见对他姐的一片忠心。
“暂时就饶过他,且等着日后慢慢收拾!”王鑫远誓死要把在他姐身上受的冤屈从他未来姐夫身上找补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未来姐夫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让他很是着急啊!
不过着急归着急,他也不敢发牢骚,故而老老实实地把人都送走了,又出去将院子彻底地清扫了一番。
毛线和尼雅俩人则合力将沙发罩子拆了下来,重新换上。
俩人边干活边说闲话,尼雅随口问起了邓丽霞的婚礼,毛线眼眸一亮,突然问道:“那胡心瑶和宋怡,什么怨什么仇啊?”
“啊?”尼雅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般情况下,她姐是不会这么八卦的。想来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
“别说你不知道啊!”毛线看她眼神闪烁,似在犹豫,直接堵了她的退路。
“知道是知道……”尼雅看了眼门口,低声道:“姐,咱妈不是不让咱在背后说人闲话么!”
“是!”毛线嘴角上提,推出一个笑脸:“咱妈还没让你搁背后算计人呢!你不也照样玩得很溜么?”
说罢,毛线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进来打水的王鑫远。
尼雅这脸色顿时就变了,可不能让王鑫远知道她在背后给元圆下套的事儿啊!再差劲儿的前任也曾是人家的心头好啊!这种伤疤揭不得啊!
“姐!上楼说!”尼雅拖着毛线的胳膊就要往楼上卧室里去了。
“哎哟!我可不听了。可不能损害你在你婆婆心目中的纯良形象!”毛线仍是不停地敲打她。
“姐!”尼雅听着身后王鑫远走路的动静,轻轻拧了她一把,道,“咱妈这会儿不没在家么,说说也无妨吧。”
“这样好吗?”毛线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说实在的,我对你那些同事们的恩怨也没有兴趣,只是……”
她看了尼雅一眼,欲言又止。
尼雅顿时明白,她姐一定是撞见了胡心瑶和宋怡互撕的场面,想到这里,她这心忽地一沉,这俩人该不会在邓丽霞婚礼上碰着了吧,顿时,这八卦之心被勾起来了。
“姐,你瞧着她们了?”尼雅试探着问。
毛线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姐!”尼雅吧唧对着毛线的脸蛋亲了一下,笑道,“姐,爱你!”
“少来!”毛线很是嫌弃地推开她。
奈何这尼雅像是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毛线身上:“姐,胡心瑶吃亏没?”
“你瞅着她像那吃亏的人吗?”毛线哼了一声,对尼雅身边这些“纯良”的小姐妹有了新的认识。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像!”尼雅狠狠咬牙:“姐,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宋怡的对手,那家伙太能装了!”
“你跟她也有过节?”毛线瞬间就抓到了重点!
“那倒没有!”尼雅一口否掉,“我就是单纯瞧不上她这个人!”
毛线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笑道:“巧了,我也瞧不上!”
尼雅瞬间就找到了同盟,霹雳吧啦倒豆子似的把宋怡那些黑历史一股脑儿地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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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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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尼雅跟宋怡是完全不搭干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宋怡被调到她所在的科室,在工作上才有了交叉,无论背地里如何,明面上,宋怡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讨好尼雅。可医院是那种耍花腔的地方吗?尼雅对她那一套江湖做派很是反感!觉得像宋怡这种人根本就不具备作为一名医护人员基本的素养!
当然,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她心里说说,她再怎么看不上宋怡,也不会在工作上为难她,相反,她那时总是有意将一些相对比较“好”一些的病患分配给了她。没办法,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不堪重用啊!
可胡心瑶那边就不一样了。她跟宋怡的确有仇,还是那种没法解的死仇。
这事,还牵扯了一人,孟琴琴。
那宋怡和孟琴琴本是姨表姊妹,姐俩差了一岁,从下往上论,俩人的妈是亲姊妹,同一个姥姥生的,要说这关系,够亲了吧。
宋怡上面还有个亲姐姐,宋崎,比孟琴琴又大了两岁,长得比宋怡还要漂亮,打小就古灵精怪的,一放假就好往小姨家跑。对此,孟琴琴她妈很是欣喜,她婆家条件不错,可她身体不大好,就孟琴琴这一个孩子,总觉得家里冷清,这宋崎来了,正好给自家闺女做个伴。 那宋崎生得漂亮、机灵,可心思并没有用在学习上,故而初中毕业直接考了个中专技校,好在离孟琴琴家不远,每个星期都回小姨家住。
那个时候,孟琴琴也读初中了,学习负担加重,加上她妈身体一直不大好,孟琴琴立志要上医大,比别的孩子更加用心,不顾其他的事。宋崎是个懂事的姑娘,主动帮她小姨夫去看店,有时候还跟着去上货什么的。对此,孟琴琴她妈很是欣慰,觉得这外甥女没白疼。后来宋崎毕业了,也没个好去处。孟琴琴她妈就干脆跟丈夫说让外甥女去管门店了。反正家里有十多家服装门店呢,也确实需要个自己人经管。就这么地,为了方便工作,宋崎正式住进了孟琴琴家里。
不得不说,女人在有些方面,天生敏锐。
宋崎一住进来,孟琴琴莫名有种家里被人占领了的感觉,每次看着她忙进忙出,又像女主人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甚至开始操持一些亲戚间的往来,孟琴琴莫名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她突然有种窒息感,觉得家里的每一寸角落都被人操纵了。
当然,这种不舒适感不只孟琴琴感觉到了,她妈也有所察觉。她们母女二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探到了一个事实:宋崎跟自己的小姨夫在外已然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公开活动多时。具体到多久以前,她们却不敢追究了。
母女二人喊了宋崎回来,想当面把这事说开,让她退出。
没承想,宋崎早有准备,她不是一个人回来,她带着身孕以及自己亲爱的小姨夫一起回来的,不只如此,还有孟琴琴的大姨。
几个人齐刷刷地跪成一排,哭得跟泪人似的,又是自扇耳光,又是哭诉,闹腾了半夜,最后就几个字:求放过,求成全!
她大姨更是抱着她妈的腿哭诉:“妹妹,这肉烂得烂锅里,便宜不能叫外人占去!这宋崎到底是你瞧着长大的,她好你不也好么!”
孟琴琴她妈气得浑身发颤,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不是她不想发,而是根本就发不出来,完全失声了。
紧跟着,孟琴琴她妈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没挨过一礼拜,人就没气了。
孟琴琴记得很清楚,她妈断气的那天,宋崎还找来了新的援手,她的亲姥姥,亲奶奶,俩老太太都在客厅候着,等着轮番上阵啃下她妈这块硬骨头。
孟琴琴那个时候就清楚了她妈为什么会那样急火攻心撒手人寰:所有背叛了她在她身上插刀子的人都装成了弱者,在那里泪眼婆娑假惺惺地求她原谅,她们一面哭,一面挥着手里的刀子,猛插向她的心脏。
孟琴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真正含义。
她很清楚她妈是被这帮人气死的,可是,又能如何呢,气死人不偿命啊!
孟琴琴她妈出殡那一天,所有的人都来齐了,包括她大姨和宋崎,一个个素衣黑面,装悲伤。
孟琴琴操着一把菜刀,挡在门口,指着他们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们势不两立。有我在的地方,你们最好绕着走!
她说罢,斜了一眼宋崎,颠了颠手里的刀,笑道:孩子,你敢生下来,我就敢活活剥了它。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孟琴琴更了姓,随母姓孟,她本姓欧阳。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孟琴琴一个未成年孩子,又没了妈,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可是,他们都看错了孟琴琴。
她办了一年的休学,这中间找了律师,将房子及一半的店铺都要在了自己名下,这还不够,她靠着一张尸检报告,先后将自己的生父、表姐宋崎及大姨都告上了法庭。这场官司一共打了五年,这中间,孟琴琴上了医大,交了男朋友,总之,她人生所有的事情都没耽搁。
但宋崎那边就不一样了,孟琴琴这官司打的也是有趣,隔一阵就倒出一点新的证据来,并不一次性倒尽,就跟遛狗似的,一趟一趟的,每次开庭还租车邀上两头的街坊邻居,去做个见证,这么折腾了几次,宋崎一家是彻底地被她搞臭了,宋崎她妈不堪重压,久卧不起。
最后还是孟琴琴她姥出面,求她收手:“你妈没了,你大姨眼瞧着也没有好日子了。你何苦还要这样作贱他们呢!你若是不痛快,就照着姥一个人来,我没教育好大女儿,也没能保护了小女儿,早就该死了!可是琴琴你的日子还长,这样死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非得再出个人命才算了啊!”
孟琴琴应了,提了个更变态的要求,要让宋崎跟她的生父举办婚礼。
婚礼上,孟琴琴一身素衣,捧着她妈的骨灰出席,自带话筒隆重介绍了新郎,新娘以及他们的肮脏情史……
“那场面,还真是狗血!”毛线简直没法现象。
“狗血的不只这一件!”尼雅这心里也憋得慌,不吐不快。
宋崎如愿接手了自己的亲小姨夫,可是两边的亲戚却躲她躲得厉害,尤其是女眷,看她那眼神就好像看一只发情的母猫,生怕沾染了她就甩不脱。更为糟糕的是,不知道是报应还是其他,原本生意很好的几家门店,流水骤减,紧跟着,受微商和网店的冲击,更是入不敷出,连房租都承担不起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七家门店相继关张。
后来的几年,宋崎又先后投资了快递、饭店,在物流和餐饮业试水,都没能翻身。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是被孟琴琴吓着了,还是怎么地,头一胎被迫流掉之后,宋崎一直没能再要上孩子,先后怀了七八个,都流掉了,其中一个都已经足月了,眼瞅着就要到预产期了,半夜羊水突然破了,她竟然不知道,孩子就那么活活被憋死在肚子里了……
身为亲妹妹的宋怡也没能幸免,平日里受女同学排挤不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这边谈一个,孟琴琴那边就撬一个,她谈一双,孟琴琴就撬一对,她倒也不是撬来自己用,就是单纯说说宋怡家的黑历史,“好心”提个醒。
这样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也没那么大的效果,偏偏这宋怡跟她姐姐生的一样漂亮,异性缘好不说,还颇有心机,有了姐姐的前车之鉴,她发誓要一次性找个好的,一步到位,找对象的路子,基本上是“骑驴找驴”,故而孟琴琴的打击对她来说,无伤大雅。反正她仗着生得好,从来不担心没有追求者,孟琴琴的“搅合”反倒是帮她淘汰了不少候选人。
当然,她也不能这么白白受人欺负,宋怡暗地里下功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着痕迹地撬走了孟琴琴的未婚夫——于明璐。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胡心瑶姑姑家的表弟。
宋怡这边一得逞就把照片发给了表妹孟琴琴,故意恶心她。
孟琴琴是谁呀,早就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身躯,她当即提出退婚,一个巴掌,潇洒转身,毫不留恋。
可于明璐这边没法跟父母交代啊,喜帖早就发出去了,亲朋好友都通知了,这突然没了新娘,让父母的老脸往哪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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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玉不可与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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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琴琴这边是铁定没法回头了,他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向了宋怡。
他本以为跟宋怡完婚是件最没有悬念的事情,毕竟当初是她耍了心眼才爬上他的床的,这会儿拉她作替补,也不算过分。没承想,宋怡狠狠地耍了他一把,前面应得好好的,结婚当天,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一般。
于明璐父母这边的脸可丢大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是年轻人嘛,心性未定,感情上有变故,也算正常。
哪知道,宋怡最后还发了一条短信,将自己和孟琴琴的真实关系透给了于明璐,明说自己根本就瞧不上他,纯粹拿他俩人当玩偶耍呢。得知真相的于明璐,盛怒之下连夜开车就去找宋怡算账。
他那日喝了酒,又生了一肚子闷气,完全无法自控,在一个丁字路口调头时与一辆货车相撞,当场车毁人亡。
于明璐的父母痛失爱子,伤心过度,一下老了十多岁,却也恩怨分明,老两口知道这事是儿子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家孟琴琴,只是希望她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送儿子一程,毕竟到最后,于明璐心里念着的还是她!
孟琴琴应下了。
她以于家干女儿的身份出席了于明璐的葬礼,亲自操办了于明璐的后事,并为他守灵三日。
这一点,在胡心瑶看来是非常难得的。甭说她表弟于明璐负了人家孟琴琴,就是没负,他俩人又没有领证,这未婚姑娘去给人守灵,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的!反观那宋怡,听得于明璐出事,只有寥寥数字:他自作自受且命短!全无半点怜悯之心。
两下一对比,胡心瑶更觉出孟琴琴的仗义,暗叹自己表弟没出息,且没福气!
就这样,她跟孟琴琴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俩人嘴上不说什么,只是在对待宋怡的问题上达到了高度的默契:死磕!
毛线听到这里,就理解了胡心瑶看到宋怡时几近发狂的样子。
起先她猜测可能是女孩子间争风吃醋的小把戏,没承想这里面还有这么大一出戏,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
“都这样了,怎么还老往一块儿凑呢!”毛线感叹道。
“她倒是不想凑!可孟琴琴能饶得了她!”尼雅哼了一声,孟琴琴可是放弃去做医生的资格,专门跑来当护士的!看那样子,怕是这辈子都要跟宋怡死磕到底了。
尼雅这会儿也能理解宋怡为啥费尽心思地想要当个护士长,无非就是想抢占先机,压着点孟琴琴。
“这又何必呢!玉不可与瓦碰!”毛线道。
可这话说回来,谁又是玉,谁又是瓦呢?宋崎和孟琴琴的恩怨,是宋崎有错在先;而孟琴琴和宋怡的恩怨,是孟琴琴挑衅在前。她们彼此既是受害人也是加害者,并不无辜。只是可怜了于明璐了,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可他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辜,若是他能洁身自好,又怎么会被宋怡利用呢?但无论如何都不该以赔上性命作为代价吧!
毛线听得这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互相伤害大概是这世上最愚蠢的报复手段了!而祸及无辜更是不该呀!
“孟琴琴在那么小的年纪亲眼看着自己的家被人搅得支离破碎,这种创伤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尼雅道。
在她看来,孟琴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单位,她都力争上游,对生活,她从未自暴自弃,她只是不肯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这又有什么错呢?扪心自问,谁又能真的对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一笑而过?
更何况,对孟琴琴来说,宋崎和宋怡姐妹,不是旁人,是亲人,很近的亲人。真要说是报复,那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伤害一定是双向的。
这一点,毛线倒也认可。
若那宋怡是个聪明人,就应该自觉躲着点,不该往前凑。不过看她那性子,显然是个不知道收敛的!
“她就是凑也凑不了几日了!”尼雅感叹。
据前同事传来的消息,宋怡上任之后,已经出了三次失误,虽说处理及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可是对一个医护人员来说,压根就没有小失误这一说,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大的事故,在生命面前,不容侥幸。
医护这一行是最不怕走后门的,甭管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去的,甭着急也甭得意,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就知道了!
听同事说,宋怡目前处于停职查看状态,具体时长并没有公告。
这其实就是一个危险信号,按照以往的经验,停职后要么外派继续学习,结束后重新考核再上岗,要么就此终结在医院的工作,重新找下家。总之,除非有重大失误,医院一般不会直接辞退,在个人档案上留下痕迹的,倒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毛线听她这么一说,倒轻松了几分,她总觉得像宋怡这种人不适合做医护人员,她那张脸上,挤满了欲望,不适合这么神圣的职业。
“姐,你这是偏见!单单作为一个医护人员来讲,她是及格的!”尼雅这个评价,倒是客观。宋怡的问题在于,担当了她本就担不起的责任,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作为用人单位的院方责任更大。医院不同于别的单位,每一个位置都得有与之匹配能力的人才行,将就不得。
“这倒也是!”毛线坦然承认。
真正说起来,每个人都活在偏见里,无论是对自我的肯定还是对他人的否定,多多少少都是有的。这一点,不可否认。
马上,她又拿出大姑姐的气势,敲打尼雅:“你跟胡心瑶和孟琴琴关系不错,但不能扯到她们的恩怨里面去啊!更不能怂恿她们……”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不能起哄架秧子也不能呐喊助威,我还得时时在后面拽着点她们……你,你是不是想说这个?”尼雅笑着去搂毛线的手臂,她姐这脾性跟她婆婆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有她娘俩这么拽着,自己这辈子都甭想跑偏了!
“就你会做人!”毛线伸手戳了她一下:“跟元圆那边,就到此为止吧。”
“知道的!”尼雅点头应下。
其实,她有种感觉,于明璐那件事之后,孟琴琴和宋怡都有所收敛,她们照样明面上掐,暗地里斗,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两个人中间似乎扯起了一根火线,打归打,吵归吵,但谁都没有过火。
“再穷凶极恶的人心里也会保留一点善念吧!”尼雅始终相信一点:在生命面前,没有人能够做一个心安理得的旁观者。生而为人一日,多少都得有些温度,否则,人将不人。
姐俩说话的功夫,王鑫远上楼来了,报告了一下,他妈今晚不回来了,在村里住下了。
与此同时,毛线也收到了杜云的消息,内容一致。
“姐,你说咱妈……”王鑫远是希望他姐明儿能走一趟,亲自把老太太带回来的。
“打住!你妈啥样你不知道么!”毛线白了他一眼,“你刚不还劲劲儿地帮着揽客卖猪肉来着吗?”
“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嘛!”王鑫远很是尴尬地摸了下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一回家他这智商就不够用!
“得!明年您就跟您老母亲回村里养猪去吧!”毛线起身从柜子里拿了羽绒被出来。
“姐,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尼雅反应快。
“别介!多好的机会呀 !”毛线瞥了尼雅一样,又扔给她一个羽绒被:“把墨衍也裹上吧!我一起带走!”
尼雅听着 “机会”二字,这脸唰一下就红到脖子根上了。
王鑫远却是个厚脸皮,嘿嘿一乐,直接将闺女兜被子里了。要说这关键时候还是得亲姐。
“姐,我送你!”王鑫远抱着墨衍就下楼了。
尼雅在后边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恨不得就地隐身。
毛线知道她这弟妹脸皮子薄,故意回头戳了她一下:“一会儿关上门,使劲抽!”
“是这个意思啊!”尼雅自言自语道。
这话一出口,她又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这老脸啊,真是没地搁了。
毛线很是正经地递给她一个眼神:你以为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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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博士也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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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还是头一次在毛线这边睡觉,早早就醒了,很是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看到毛线时,竟然撇起了小嘴。
“坏了,要哭!”毛线这会儿才想起来忘了拿几个她的玩具过来。
“书涵!哄哄妹妹!”她灵机一动,将球踢给了侄子:“拿出点当大哥的派来!”
书涵正在仰头看天花板养神,这是他每天早起的必修课之一。
毛线见他一动不动,正要去抱墨衍,却见这小哥慢悠悠地抬起一条腿,稳稳地压在了墨衍肚子上。
意外的是,原本挥舞着四肢闹腾的墨衍,突然就安静了,愣愣地看着顶上的吊灯,哦哦地叫唤着。
“真是懒人有懒招啊!”毛线笑着拍了下墨衍的小屁股:“跟哥哥好好玩,姑姑给你做好吃的去!”
墨衍听得“好吃的”几个字,竟咧嘴笑了一下,不用说,吃货本尊无疑。
两个孩子添了辅食之后,一直是吴姨在做,什么蔬菜泥,果泥……总之,都是糊糊。墨衍是个贪吃的,啥都能咽下。这书涵就矫情了,一看那东西就噘嘴抽鼻子,做出拉大便同款表情。这样,书涵的辅食基本上算是没加上,就偶尔吃点鸡蛋羹。
故而,毛线在做辅食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索性就把胡萝卜、南瓜、红薯,都去皮切成小片,蒸了一盘,又煮了一锅小米粥。
这些食材,还是王鑫远一大早送过来的,还顺带给毛线买了早点说是孝敬。
“狗屁!就是怕我饿着你闺女!”毛线差点啐他一脸。
当然,气归气,毛线还是还认真地给俩小崽子做好了早饭。
她这边只有一个单人的儿童座椅,显然装不下俩孩儿。毛线索性去楼上拿了床薄被对折一下铺在地上,将俩小崽子往上一推,丢了一个盘子在上面:“吃吧!”
她在厨房晾了两碗小米粥,又回到沙发里百~万\小!说了。毛线一直有早上翻书的习惯。
许是头一天折腾的太累了,她这书没翻几页,竟然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样,毛瑾拿钥匙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两个糊的满脸都是南瓜泥的小崽子,不是看到墨衍手里捏着的半块胡萝卜片,她差点儿以为孩子们把大便抹在脸上了。
再往里一看,那被子已经全花了。
而毛线,还美滋滋地在沙发上窝着,嘴巴半张,一条腿还搭在了茶几上,可以说是全无人样。
毛瑾当即脱了鞋,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拿毛巾淋了冷水,虚抓了一下,三两步奔过去,照着毛线的大脸就糊过去了。
那叫一个凉爽!
毛线瞬间就尖叫着从沙发上弹——蹦起来了,动作幅度之大堪比蹦极!
“唔……”
一个激灵之后,毛线这才看清地地板上趴着的俩娃,瞬间就无语了。
“我这……”毛线觉得此处应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确实没法解释。这墨衍糊满脸也就算了,这书涵跟着起什么哄!说好的美男子呢!一点儿偶像包袱都不要啊!
她正愣神的功夫,那墨衍竟然爬过去对着书涵脸上的南瓜糊舔了一口,还像模像样地砸吧了下嘴。
“哎妈呀!”毛线不忍直视,果断地别过脸。
她本以为她妈会先受不了拎着俩小崽子去洗一下的,没想到人家老太太面不改色心不跳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一眼。
毛线只好认怂,抓了俩小不点丢进浴缸里。
书涵和墨衍头一次泡浴缸那叫一个兴奋,扑腾着两只小手,嘎嘎直乐。
毛线简直是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将两个小东西收拾干净,这一通折腾下来,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她这已经累个半死了,她老娘还在那儿挑刺:“洗个澡还这么磨叽!真是没用!”
毛线一听,就炸了:“哎!我说这个老同志,你有点欺人太甚啊!”
“哎哟哟!”毛瑾啧啧连叹两声,眉毛一拧,“我说错了吗,你指正我呀!”
毛线一瞅她妈这上纲上线的架势,秒怂!
“怎么可能!”毛线干笑一声,“我妈怎么会有什么错呢!简直是荒唐!荒唐!”
这个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强了!
毛瑾对她比个了拇指:“算你优(识)秀(相)!”
“那是!”毛线厚着脸皮笑道,“妈妈生得好,宝宝从小就优秀!”
这一句“妈妈”,叫得毛瑾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毛线看着她妈那腮帮子突然抽了一下,有种莫名的快感。哼,耍贱,谁不会呀!
这一番玩笑过后,气氛缓和了不少。
毛瑾问起,那山羊肉口感如何,昨天的聚餐给了她一些新的思路,她觉得除了菜园子外,还可以饲养一些家畜,鸡鸭牛羊都可以上,要少,要精,做到真正的农家散养!
“没吃!”毛线懒洋洋地答道。
减肥成功之后,她的饮食结构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少油少肉,基本上以素食和汤类为主,像烤肉这一类的,已经绝缘了。
这一提到烤肉,毛线就觉得有必要跟她妈深入沟通一下。
“妈,咱家这好歹也是个别墅。您老人家能不能考虑一些邻居们的感受,不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在院子搞烧烤!这烟熏火燎的,影响多不好啊!”
“邻居们不是都来了吗?吃得很香呀!”毛瑾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这肉给人吃了,总比馊了扔了强吧!
“妈,你知道这油烟的排放……”毛线刚起了个头,就被她妈打断了。
“你家烟囱是朝里开的呀?”毛瑾反问。
“烟囱?”毛线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捂脸道,“那叫排风管,好不好?”
“不是一个玩意儿么!”毛瑾哼了一声,继续怼,“你别开车呀?你出门腿着去呀!”
“你这不是抬杠么!”毛线又急了,“我说的不是我们要尽可能地文明生活吗?这要家家户户都烤,还能住人吗?”
毛瑾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的确不妥。她自知理亏,却又抹不开面子,小声争辩道:“我又不是天天烤!”
“那是当然!我妈是多么明事理的一人啊!”毛线见好就收,没有掐着不放。不过对她妈突然间招揽了这么大一帮人吃饭的事,还是觉得挺好奇的。
“采访一下,是什么心理促使您请那些半生不熟的邻居搓一顿的?单纯炫耀还是吃饱了撑的?”毛线很是不解。
“冲你这句话,妈就不得不说一句……”毛瑾挺胸收腹,手指点点,足足凹了一分半钟的造型,用手背推了下没有眼镜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道,“我的姑娘,我的大博士,我的人民教师,你这些年的学问——真是喂了狗了!”
“啊!”毛线被她气了个倒仰!
“你真以为人家就差你那顿饭啊?”毛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无知!”
“嗯?”毛线惊得嘴巴都张开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冠上这两字的!这个评价,简直是——无知!
毛瑾看她这一脸的不服,问道:“现代人大都是关起门各过各的,除非必要,没人愿意出门应酬做一些无用的社交,你以为你花了钱人家就得买你的好啊?”
毛线喉头一哽,无言以对。
这话说得还真没错,旁人不说,她自己就不爱凑热闹,但凡能推的应酬绝对不往跟前凑。
而国人的应酬,十有八九是在饭桌上完成的,且还有后续,吃个饭喝个酒K个歌约个澡按个摩打个牌,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没有谈不成的事儿!
用比较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是搓一顿不能解决的,一顿不行,就再搓一顿!
故而,毛线对请吃这件事,非常的敏感,即使万不得已去了,也是戴着面具上的。
能真正愿意坐下来一个桌上吃饭的,且能吃好喝好,宾主尽欢的,绝对算得上是——真爱!
吃吃喝喝,来来往往,人情冷暖,亲疏远近,人间万象就这样浓缩于一张小小的饭桌。
吃与不吃,怎么吃,吃得好不好,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毛线回想了一下头天晚上热闹的场面,不得不说,还有点小荣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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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套路不成反被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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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俩说着闲话,手上的活儿也没耽误。
毛瑾给孩子们喂了奶,又蒸了鸡蛋羹;毛线则去将那“花花被子”拆下了,丢进了洗衣机里。等她再出来时,墨衍已经在她妈怀里吧唧吧唧吃上了,给书涵馋的在一边直吐舌头。
“你想吃啊?”毛瑾挖了一勺鸡蛋羹放在唇边吹了下,朝书涵那边虚晃了一下,胳膊肘一拐又回到墨衍嘴里了:“给我乖孙女!”
书涵就那么两只手撑着地,探着脑袋巴巴地看着,墨衍却兴奋地不行了,每吃一口还得颠一下屁股,那叫一个显摆呀!
“嘿!干吗呢!”毛线看着书涵可怜兮兮的样儿,都要气炸了。有这么当奶奶的吗!
“告诉姑姑,我们吃饭饭呢!”毛瑾冷不丁被抓了现行,有些不好意思,抓着墨衍的两只小手作讨好状!
毛线直接无视,一把拎起书涵放进儿童餐椅里,又去厨房拿了木碗木勺出来,将鸡蛋羹从炖盅里舀出一些,摆在了书涵面前:“吃吧!”
书涵得令,探出一只小手攥住勺柄,“垮”一勺下去,溅了一脸的鸡蛋羹,给墨衍吓得一愣。
毛瑾更是一脸的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这大闺女竟是这么喂孩子的,怪不得书涵的辅食一直添不上呢!
她这愣神的功夫,那书涵已经丢了勺子,直接上手抓了,又糊了一脸。
“哎呀!”毛瑾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呢?这得亏是在自己家里,这要是在婆家,不得让人打得滚回来呀!
“你就不能过去喂一下吗?”她咬牙道。
当着这一对孙儿孙女的面,毛瑾尽可能地不发火,努力维持一个慈祥和蔼可亲可爱的老奶奶形象。
“你能一直给他喂啊?”毛线懒懒地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毛瑾一怔,这话说得——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竟是无言以对啊。
毛线看到她妈发懵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回了卧室,总算是给这老太太镇住了。她这会儿琢磨着得想个办法打消掉她收猪的念头。
毛瑾的确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问题所在。
她把墨衍喂饱,又转去喂书涵,哪承想这小子自己抓上瘾了,一个人吃得不亦悦乎,压根儿就不看她手里的勺。
“哎!傻孩子一个!”毛瑾轻叹一口气,由着他去了。
她将墨衍放在爬爬垫上,给她画了个圈,锁定!
然后整理了下衣裳,就直奔毛线那屋了。
“你过来帮妈看看这是怎么了?”毛瑾扥着眼皮问道。
她表情扭曲,像是很不舒服,毛线不疑有诈,放下手里的书,颠儿颠儿地就跑过去了。
毛瑾用余光瞥着毛线走近了,暗暗用力,只等她一凑过来,抬手挥臂照着毛线的脑袋就拍下去:“你怎么不自己长大!你怎么还要我养!你怎么不早点从我面前滚出去……”
“哎哟,在这儿等着我呢!”毛线脑袋一偏,肩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巴掌,那叫一个火辣啊!
“妈呀!差点儿破相!”毛线抱着肩膀迅速跳上床,占领了一块高地。
“还是打得轻!”毛瑾咬牙道。她这一掌劈歪了,撞上了毛线肩头那大骨头,咯得那叫一个疼啊!
“你看看你!跟我姥一样一样的!”毛线背倚着墙,将枕头举起挡在胸前,上下左右移动着,防着她妈偷袭。
她这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儿似的,毛瑾顿时被她气笑。这哪里像个三十多姑娘啊!
“你下来!”毛瑾不忍直视,手撑着脑门挨着沙发坐下。
“我不!”毛线才没那么缺心眼儿呢。
“我不打你了!下来!”毛瑾也没那么生气,她就是单纯想收拾一下这闺女。不喂就不喂吧,这咋还学会强词夺理了。这不就是有文化的流氓么!
“真的?”毛线半信半疑地放下枕头,抻着脖子想看清她妈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刚刚提她姥是不是又扎中了她老娘那颗脆弱的小心肝!
“嗯!你说的对!”毛瑾点头,“咱俩还是应该文明交流。”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能像你姥一样讨人嫌!”
“还真扎着了!”毛线暗自窃喜又多了一道保命符。
她大大咧咧地拍了下手,跳下床,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妈,你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就改,特别有觉悟!”
毛瑾微微点头,知道这是要挖坑了。
“头一次当妈,没有什么经验,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毛瑾从善如流。
这话听着非常地谦逊且官方。
“头一次?”毛线听着有些不对劲儿……不过算了,不重要。按照她以往挨打的经验来说,每次她妈打完了她之后,都会适当地做出一些退让,这个时候,提要求才是正经事。
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肩膀上,咧了一下嘴,装作很疼的样子。
毛瑾不说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下文。
“看来,还是提我姥好使!”毛线再次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网络上一度流传过一句话,几乎所有的女儿都在用一辈子的时间抗拒活成自己母亲的样子。
毛线深以为然。
她相信,这个瞬间,她妈一定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她姥的影子,她在反思!
机会来了。
毛线过去挨着她妈坐下,拉过她的手臂,像教育自己的女儿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妈呀,时代变了。你得与时俱进,不能再用老眼光过日子!”
毛瑾没有反驳,抽回手放在膝盖上,两只手对搓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在闹情绪的小姑娘。
这个感觉,很好!毛线很满意,继续劝道:“远的不说,咱就说你昨儿大半夜跑出去收猪这事……”
毛瑾抬了下眼皮,又迅速放下。
“你说你这大晚上的一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得多着急,我就不说了,你是我妈你要上天我也得给你架梯子不是,那鑫远呢?尼雅呢?他俩这工作性质,能熬夜么?”毛线来了个三连问。
“我没想那么多!”毛瑾小声咕哝了一句。
“妈,你不能把在公司那套官僚做法带到家里来,咱们干什么不干什么不得商量着来吗!”毛线继续推进:“再说了,现在过年,谁还囤那么多东西啊,平常不都想吃啥买啥吗!再说超市那么多肉都不行,还非得去乡下买头猪现宰了吃肉啊!你说这猪招谁惹谁了,冤不冤哪!”
“好吃!不行吗?”毛瑾面无表情地说道。
毛线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妈会这么直接。
“不是不行,是……”毛线突觉一阵冷风袭来。
“闭嘴!”毛瑾一把推开她,开始绝地反击,“孔老先生说过,食色,性也。请问……”
“嗯?”毛线又是一怔。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这个,好像才是她老娘的正确打开方式。她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妈,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你既不好吃,又不好色,连人的天性都摈弃了,还能算得上是个人吗?”毛瑾眉头轻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手轻抬,直戳毛线的眉心,“我的大博士,老宝宝,有琢磨别人的功夫,还是琢磨琢磨您自己个吧!别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空长一身学问,白白浪费粮食!”
亲娘哎,大招在这儿呢!简直是超常发挥呀!
毛线瘫坐在沙发上,用力揉着眉心,切实感受着来自亲娘的一万点伤害,全无招架之力!
“瞅你这怂样!”毛瑾瞥了她一眼,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嫌弃,“有你这样的姑娘,我真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说罢,她拧着腰肢,哼着歌走了。
“啊!”毛线忍无可忍,号出一声猪叫。
她突然发觉打继父老王走了之后,这老太太就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娘俩此番战争,又以毛线毫无悬念地败退告终:她不仅没有说服她老娘收猪,还得帮着她老娘去乡下收猪。
套路不成,反被套路!毛线这个脸拉得已经无限接近于脚面了。
毛瑾那边却是神清气爽,美滋滋地哼着“猫太多,就跟着一起来……”
毛线听着这诡异的歌声,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算了!还是收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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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假装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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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对毛线的到来,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欣喜。他们刚一起参加了婚礼,现在又要在乡下住上几天,这有点像蜜月之旅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杜云就不淡定了,表现得分外殷勤,连王鑫远都觉出来了。
“我妈还真是舍得下本啊,为了撮合这俩人,连我儿子都搭上了!”王鑫远看着书涵那一脸无知的傻样儿,再次良心发现,以后一定要对儿子好一些!
邢大爷一家再三挽留,想让毛线在家里住下,他们爷几个今年干得不错,又盖了几间平房,都是崭新的,还没住过呢!
“邢大爷,不麻烦了啊,我来的时候已经在乡里招待所订房间了。”毛线婉言谢绝。
“要不,还住东屋那间,你跟你妈住过的?”邢大爷不死心,继续劝说,边说还边朝老伴使眼色。
他是个本分又老实的庄稼汉,跟大多数农村人一样,将“知恩图报”这四个字当作为人处世的根本。人家毛瑾帮了他们家那么大的忙,孩子来了,怎么能住外面去呢!
邢大娘会意,对毛线笑道:“就在家里住下吧,我带你四处转转,咱村现在变化可大了,现在旱厕都改水侧了,方便着呢!”
毛线被人说中了心事,脸上就有些尴尬了,这不是旱厕水厕的问题,而是她在别人家根本就拉不出来,最多的一次,硬是憋了七天……用她妈的话说,是个“拉屎还得认茅坑”的主儿,故而,毛线打小就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在别人家留宿。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可是这话说出来,就显得矫情了。
那邢大娘又是个质朴的妇人,向来是有一说一,没有那些个弯弯绕,自然也顾不上毛线的面子。这会儿看毛线的反应,才觉出这孩子脸皮薄,当着杜云的面说这个,有些抹不开面了。
事实上,让毛线觉得不好意思的,是邢大爷,而不是杜云。
她在杜云面前,可以说是百无禁忌,没羞没臊了,廉耻二字,怕是早就被毛大老师就饭吃了!
“大娘,我和毛线住得挨着,安全方面不是问题。您二老放心吧!”杜云开口,替毛线解了围。
王鑫远在门口听着这一句,立马捂住了儿子的耳朵,他希望杜云能要点脸,矜持一点,不要把他儿子带坏了。同时又想,若是他姐真跟杜云成了,定要让这小子给他儿子这个小电灯泡派个大红包当封口费的。
毛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笑着解释:“主要是孩子晚上闹腾,俩狗崽子也不老实……”
邢大爷还想说点什么,余光瞥到老伴递过来的眼神,就住嘴了。
“好,好,好,就依你们的,别见外就是了!”邢大娘笑道。她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毛瑾安排这俩孩子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看他们的神态举止……这俩孩子的关系,有些含糊啊!
毛瑾也是个实在人,平日里跟她唠家常也说起家里的“老大难”,故而,邢大娘对毛线找对象的事也是很关心的。再想到这次就只有这俩孩子来,她这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看着倒是挺般配的!”邢大娘的视线跟雨刷似的在杜云和毛线脸上呼呼地刮,毛线顿时就明白过来人家怕是误会他俩的关系了。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些,有意跟杜云拉开一点距离,这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邢大娘笑了笑,没再言声,只再三挽留王鑫远吃完饭再走。
“这都到饭点了,吃口东西暖和暖和!”邢大娘道。她跟王鑫远倒是比较熟了,这孩子心眼实诚,回回来都少不了给她捎东西,吃的用的,啥都捎,故而邢大娘也是诚心挽留。
“大娘,今儿就不搁这儿吃了。家里就我妈一人看孩子,我得早点回去!”王鑫远道。他这一走夜路,他妈准得候着,故而王鑫远但凡出门,一定会算好时间提前跟他老娘报备的。
“也好!这天黑了确实不大好走!”邢大娘也不虚留他,直奔厨房去了。
片刻的功夫,她就拿了一个保鲜盒出来,里面放了一袋牛奶以及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好的煎饼,稀奇的是,她还在保鲜盒上下各贴了一个暖宝宝贴:“牛奶是温好的,煎饼也是热的,卷了点虾酱和大葱,饿了就先垫补一口!”
“大娘,您这也太厉害了吧!”毛线对邢大娘这一神操作,表示十分的震撼,简直可以堪比西瓜壳泡面了!
“密封很好,不会漏到饭盒里的!”邢大娘解释道,生怕毛线嫌弃。
“谢谢大娘!惦记您这一口虾酱好久了!”王鑫远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捧怀里了。
看他是真心好吃这一口,邢大娘这脸色也不那么紧绷了,腼腆笑道:“好说,来前打电话,大娘还给你做!”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王鑫远,特朴实一小孩,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又孝顺又能干,邢大娘私下里常拿自己那俩混蛋玩意儿跟王鑫远对比,回回就一个结论:人比人得气死人。
不学无术,资质平庸的王鑫远大概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被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中的一员,这简直就是他平庸的一生的巅峰时刻啊!
“好嘞,谢谢大娘!”王鑫远谢过邢大娘,又朝杜云递了个眼色。
杜云会意,跟着他出去。
“你小子好好表现啊!”王鑫远推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能否上位,就在此次一搏了!”
杜云很是嫌弃地躲开他:“叫大哥!”
“呦,看来你还真是不想转正了?”王鑫远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道:“您这实习期可有点长啊!”
杜云也是服了,一个李锐一个王鑫远,天天防他跟防贼似的,一个明明是兄弟,却老以情敌的身份找他谈心,时时惦着踢他出局;一个明明是小舅子,却总以大舅哥的身份自居,动不动就拿他开涮。
这俩加起来也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这高纯度的塑料兄弟情谊,也是够了!
毛线对他二人的事,则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让她不自觉地侧目,最后索性抱了书涵过去。
耿直的邢大娘以为她是来帮忙的,不由分说将她推至门外:“你什么都不用干,一会儿饭就好!”
“我不会做!”毛线抻着脖子往里看,隐约闻着一点鱼香味儿:“大娘,我就想看看锅里煮的啥?那么香呢!”
毛线这人最可贵的地方的在于有自知之明,懂得进退,从不插手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譬如,厨房!
邢大娘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倒是个直爽性子。
“铁锅炖鱼!在收汤呢,一会儿就好!”邢大娘笑道。
她身着一件花大袄,外边还罩着一副蓝底碎花袖套,说话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儿,正飞快地搅着碗里的面糊,利落极了。
毛线突然想起她妈在工地上给人做饭时的情景,她一个人给十几号工人做饭,经常是这一顿刚收拾利索,又得去张罗下一顿了。在毛线的幼年记忆里,她妈一天到晚几乎都是在厨房里度过的……
小时候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唯有这一幕像是刻在了脑海里,历历在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毛线对厨房有着本能的抵触。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杜云也回来了,俩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吃饭,谁都不言声。
邢大娘见状,赶紧大火收汤,不过片刻工夫,香喷喷的炖鱼就端上桌了。
虽说只有一个菜,可是分量很足。
邢家俩兄弟摆好碗筷,直接催毛线开吃。邢大爷则拿了一瓶白酒,准备小酌一口。
“大娘还没上桌呢!”毛线不肯动筷子。
邢家二兄弟怔了一下,谁都没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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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不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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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饭好像从来都没有等过老娘上桌,而且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
他们爷爷在的时候,奶奶是从来不上桌的,厨房里有一张小矮桌,就是她老人家常年吃饭的地儿。记忆中,他们老爹倒没有那么多事,没有禁止过老娘上桌,只是,老娘作为家里的主厨,厨房才是她的首要阵地,每一道菜都有她亲自掌勺且传送,常常是等菜上齐了,他们爷仨已经吃半天了,中间还得不停地为他们跑腿儿,添这添那的。
说起来,就连过年都没有一家人同时坐下来再开吃的时候,那前面上的菜不都凉了吗!故而,他们都习以为常了,似乎老娘这一生的价值理所当然地定位在伺候这一家老小上……
邢武最先反应过来,过去厨房喊他老娘:“妈,开饭了,都等着你呢!”
“等我干啥!你们吃你们的!”邢大娘说着将一小碟糖蒜递给他:“把这个拿出去!”
“妈!”邢武喊了一声,站着没动。
他喉咙里紧得厉害,故而这发出的声音也有些走调。
此时,灶台上的铁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剧烈的声响盖过他的声音。邢武小心地吸了下鼻子,在一旁默默地候着。
“还没好呢!”邢大娘笑道,她用力搅动着手里的木铲子,专注地盯着面前这一锅玉米面糊糊,等着一圈都起了泡,这才迅速拿了勺子,倒了一汤匙油,放在炉口加热,等到勺里的油也烧的气泡,她又一把抹过案板上的葱花倒入烧热,紧跟着“呲溜”一声,滚烫的勺子的锅里转一圈,一锅喷香的玉米面糊糊就做成了。
邢武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不得不说,他老娘这熬玉米面糊糊的技术,真是一流,闻着就想喝啊!
他这边感叹的功夫,邢大娘已经盛出两碗了。
邢武非常殷勤地接过,一手托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出去,捧宝一般。
“当心别烫着呀!”邢大娘在身后喊了一句。
她这小儿子虽取了个“武”名,可干啥都是文绉绉的,缺少那么点男子气概。当然,也不全是坏处,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惹过事,干啥都不出圈!这一点,倒是让她很省心。不像那个大的,名字叫的倒是文气,那胆子大得呀,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这哥俩要是能相互匀匀就好了!”邢大娘暗自感叹!
她这边用托盘一次性端了余下的几碗,杜云坐在外边,最先起身接了过去,毛线也跟着起身,依次将汤碗放在各人面前。
“怎么不吃呢!”邢大娘笑道。
“孩子们都在等你!”邢大爷的重音落在“等”上。他心情很好,故而声音里透着愉悦。
“哎,等我干啥,你们先吃,我再去夹点咸菜来!”邢大娘说着又要出去。那咸菜缸是放在院子里的。
“我去!”邢武起身,按了下他妈的肩膀,让她赶紧坐下。
“不用等我的,这天冷,饭菜凉得快!”邢大娘说着把围裙和袖套一齐解下,才正式落座。
“要的!”毛线笑道:“您给我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当然得您先动筷子!”
这倒让邢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手艺自然是没法跟人家大饭店的厨子比的。她想当然地认为像毛线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定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
“家常便饭!”邢大娘腼腆一笑。
她不知道对常在外边吃饭的人来说,最惦记的就是这口家常便饭了。
“非常好了!”毛线撸了下袖子做出大吃一顿的架势,笑道,“大娘,可以开吃了吗?”
“可以!可以!”邢大娘被这姑娘的憨样儿逗坏了。
看她一直等着自己动筷子,就先夹了一筷子放到自个碗里,这好像还是她头一次吃饭时先动手,那鱼又很大一只,邢大娘一时不知道第一筷子应该先夹那儿,故而只夹了点菜码。
毛线也是。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大锅炖,却在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
“这是白菜?这么好吃!”毛线很是惊诧,这白菜有股子自然的清甜。
“是!”邢大娘笑道。
这白菜是秋收后晾晒好的菜干,这搁里面一炖啊,菜叶重新舒展开来,吸足了汤汁,白菜特有的清香加上鱼汤的鲜香,那滋味儿,简直不要太完美!
已经很久对食物没有感觉的毛线,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体内的某根神经正在悄然苏醒,一番挣扎之后,她悄悄地碰了下身边的杜云,瞟了眼他碗里的花卷。这么好的菜,不来点主食实在是对不起邢大娘的厨艺。
杜云会意,夹了半截花卷给她。
邢大娘看着她俩人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整顿饭下来,毛线一直在专注地吃菜,并不多嘴,只在最后才忍不住问道:“刚我们吃的那个圆片片是啥?”
她觉得味道有些特别,跟土豆有几分相似,又不尽相同。土豆一般是面的,或者脆的,这个却带着几分韧劲。
“土豆干!”邢大娘笑道,怕毛线不理解,她又解释道,“今儿这里面放的菜,都是干菜!”
“都是?”毛线一愣。她好像就吃出一个豆角干。
毛线家里平时吃菜比较单一,一般都是一种主材,配一两样辅材,调个色什么的,并不习惯这样把很多种菜放在一起炖,总觉得会蹿味儿了,没承想这么一放,倒也不错。更让她惊喜是干菜的味道,跟新鲜时的口感完全不同,细细品下来,算是各有风味了,不过,她很难想象现在还有人喜欢吃干菜。
时代的进步让很多事物都变得模糊,长的男女莫辨,穿的四季不分,吃的五花八门,用的千奇百怪……总之,各色和另类逐渐成为一种解锁时尚的新方式。人们热衷于追求潮流,在吃的方面,更是什么稀奇来什么,反季果蔬,异地进口才是时尚的宠儿。
就连一向以“老土”自居的毛线,对干菜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梅干菜上。
邢大娘瞧她这副新鲜劲儿,也有些诧异:“这些都是你妈的主意!”
毛线又是一愣,她家这老太太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变着法儿整人啊!
她正要说什么,却见杜云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不再说话了。
邢大娘虽没什么文化,却是个极通人情的,瞧着俩人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再看天又晚了,便主动张罗着帮她收拾东西。
怕毛线用不惯宾馆的被褥,她特意拿了一床崭新的出来。
“大娘,我从家里带了被单来着,到时候换上就可以了!”毛线赶紧阻止。
“这是新的!”邢大娘笑着抓过她的手,“你摸摸!今年的新棉花!软乎吧!”
软乎倒是软乎,可她也不能胡乱霍霍呀!她这一沾身,人家别人还怎么用呢!
邢大娘见她犹豫,笑道:“你回去的时候,直接带走,我给你们家做了四套呢!”
“这……不就是连吃带拿么!”毛线有些哭笑不得。
拒绝吧,这被子的确软乎,盖上去一准很舒服!可收下吧,又有点臭不要脸,毕竟她跟人家也没那么熟。毛线对这些人情往来,真的是一窍不通,平日里,总是缩在老娘身后,这突然被人推出来,要她自己拿主意了,她是很不习惯的,故而,她就那么僵着。
还是杜云反应快,一把接过被褥,笑道:“谢谢,给您老添麻烦了!”
“麻烦啥呀!”邢大娘送出棉被,一脸轻松。
毛线则有些不好意思,跟个小媳妇一样跟在杜云身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可转念一想,东西是他收的,人情自然也是要他还的,关她屁事?她不过是将杜云从邢大娘手里的被子拿来一盖罢了,有什么可好纠结的,他还占了自家一层房子呢!
这么一想,毛线这脸色就自然了很多,她转向客厅,准备叫醒书涵。这小子打进门就开始睡,连个笑脸都没露呢!
“别弄醒孩子了,外头冷。”杜云拦住她,指了指手里的被褥,道,“我回来抱他!”
“好!”毛线点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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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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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大娘看着这俩孩子干啥都有商有量的,很是羡慕。她家那俩儿子眼瞅着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一个个还没着落呢,真是愁死个人啊!
邢大娘自觉她这种愁比人家毛瑾更愁。
人家那愁,多少有点“矫情”的意思,就好像一个瘦子吃饱了摸着肚子往沙发上一倒说吃多了两口撑得慌!而她这个胖子只能干巴巴地站着撸起裤管瞅瞅自己个壮硕地小腿肚子默默地撩起肚皮细数上面的肉褶子。人家再撑能撑哪儿切!分量在哪儿摆着呢!
有女不愁嫁啊!
邢大娘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嫁不出的姑娘,只是人家眼光高挑花了眼而已!
邢大娘这边感叹的功夫,杜云已经把书涵“打包”好了。小被子打斜放好,一左一右裹好,又将下端收起,上端则虚盖在孩子头上,并没有遮得那么严实,怕给孩子憋坏了。
邢大娘坚持要将他们送出院外,被毛线拦下:“大娘,晚上冷,您甭出去了。”
杜云也回头:“是啊,我们明儿还来呢!”
“那是自然!”邢大娘停下,拉着毛线的手道,“宾馆里缺啥,你言语一声,让小武给你们送过去!”
说罢,又将一兜吃食塞给毛线:“这些拿着!”
毛线有些哭笑不得。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出门还用带零食啊!
“拿着!”邢大娘将包塞进她怀里,“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这乡下不比城里,买东西啥的不那么方便!”
这话听着很是耳熟。
毛线笑着谢过邢大娘:“就依您的!”
到宾馆打开包她才发现,那一兜里面,有一半是泡面、煮鸡蛋、火腿肠、八宝粥,还有一半是各种果仁,果干。
“都给你!”毛线直接将包递给杜云。
“这样……不好吧!”杜云不肯接手,他还指望着借着“要点吃的”的名头过来串门呢。
“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毛线白了他一眼道,“挑啥挑!”
“不是!”杜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大尊重人!”
“哟!还要脸了?”毛线哼了一声,“你现在就跟我妈打电话说一声,说咱俩这活儿没法一起干!让她换个人来!”
杜云瞥了她一眼,一脸无奈地道:“你这情商真是堪忧啊!”
“哦?”毛线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竟然敢以小犯大,还教训起她来了!
“邢大娘啥人你不知道吗?你这样转手就把她辛辛苦苦给你备的吃食转让给我,等她明儿来一看,还以为你不喜欢丢了!”杜云说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检查了下有无异常,这才笑道,“要么,她以为你特别喜欢,马上再给你备出一大包来!”
“哎!你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毛线拍了下脑袋,表示头疼。
杜云并没有放过她:“还有那被子!”
“被子怎么了?”毛线瞪着眼问道。用强势掩盖她的心虚。
“你明明想要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收下呢!”杜云依着门口,一只脚半吊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毛老师,您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随心随性随时随地随便地给我甩锅啊!”
“能者多劳嘛!”毛线哼了一声,“前男友的锅,不甩白不甩!”
毛线说着跳上床,将宾馆的被子拿走,先铺了两层一次性床单,之后又将自己带的床单铺上,最后才是邢大娘做的被褥。
新絮的棉花很是暖和,一沾身就舍不得拿掉。毛线打了个哈欠,瞥了杜云一眼,觉得这人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
她正要开口撵人,杜云那边却开口了。
“你先去洗澡!我看着孩子!”杜云长腿一撩,很自然地落入单人沙发,而另一只沙发上是呼呼大睡的书涵,这家伙估计是这两天跟墨衍在一起玩累了,睡得是昏天黑地啊!
“不用,放床上就行!”毛线道。
“万一孩子醒来掉下来呢?”杜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么造吧!”
毛线一愣,想着书涵打生下来还是头一回出门,万一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身边还没有人,的确是有些危险。
“那你陪着他吧!”毛线哼了一声:“这个人情我不欠啊!是你主动的!”
毛线这心里扭曲的厉害,处处想要跟杜云撇清关系。
“得!”杜云眼皮都没抬一下:“快去快回!别耽误我睡觉!”
这一句,倒是成功激起了毛线的逆反心理。想着他曾经也是别人家的小暖男一枚,鞍前马后不辞劳苦地伺候人家生孩子,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压根就发挥不出人家的实力呀!
这么着,毛线在浴室里洗洗涮涮愣是折腾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条刚淋过冷水的湿毛巾,准备给“昏昏欲睡”的杜先生下点料。
杜云那边正噼里啪啦在电脑上忙活呢,听着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回头:“洗好了?”
毛线一个猝不及防,吓得打了个冷战,这家伙回头也不打个招呼呢!她下意识地把拿毛巾的那只手背在身后。
“你干吗呢?吓死我了!”毛线拍了下胸口,视线顺着沙发转向床上——书涵已经被杜云抱到床上,还换了一个妖娆的睡姿,翘起了一只肉肉的小脚丫。
“你又没做亏心事,紧张什么?”杜云语气平淡,假装没看见毛线的小动作。
“谁紧张了!”毛线嘴上依旧是不肯承认,只是随手拿毛巾抹了下头发,迅速跑回浴室挂上,又用自己的毛巾将头发包好,裹着棉袍大大咧咧地出来。
“哎!您好歹尊重一下我的性别,稍微在意一点自己个的形象,成吗?”杜云用手指了指脑袋,他也是服了,这丫头随便拿个什么东西都能把自己裹得跟印度人一个样儿,也算一项神技能了。
“女为悦己者容,”毛线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请问,您算哪根葱啊?”
“住在您楼下以及隔壁的室友!”杜云起身,顺手将电脑合上,“我给你发了一个邮件,你了解一下!”
“什么东西?不能当面说吗?”毛线是很头疼翻邮件的。
“这个,说来话长……”杜云径直一屁股坐下,重新打开了电脑。
毛线愣了一下,莫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哎!”毛线踢了他一下,“大晚上的,孤单寡女共处一室,请尊重一下我的名声好吗?”
杜云抬腕看了下时间,道:“还不到九点,很多人都还在加班呢!毛老师请您尊重一下我的时间!咱们速战速决!谢谢!”
毛线只好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
杜云整理的,不过是蔬菜基地的计划案,以种植计划和人员培养为重。
毛线大概扫了一遍,就发现了问题。她拍了下杜云的肩膀:“哎,小伙子,你长点脑子行吗?半年闲死半年忙死?不停地招工,好吗?”
杜云并不生气,只是很严肃地问她:“咱妈给你的资料,你到底认真看了没有?”
“看……”毛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马上她又找着了理由,“我妈是请你策划,拿钱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有必要……”
杜云起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给她:“毛老师,请您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以及别人为之奋斗的事业,括弧,这个别人包括您的母亲毛瑾,谢谢!”
说罢,他直接起身走了。他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显然是生气了。
“莫名其妙!”毛线嘴上硬着,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一字一字地把那些文件都翻了一遍。
这一翻,愣是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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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软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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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她老娘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在乡下圈了个菜园子,没想到人家还真是舍得下本,竟然还搞起了什么绿色种植!
妈呀,这是闹着玩的吗,这是要拿票子说话的呀!人家别人的地一年产出好几茬,她这就种一两茬,光产量就差了多少!还挣个屁的钱呀!
“怪不得前些日子跟我打听基金分红的事呢!”毛线一下就坐不住了,她挣的那点死工资可经不起她老娘这么玩啊!
毛线一手抓过牛仔裤一脚蹬上,另一手拽过卫衣随便一套就出去敲杜云的门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十点一刻了。
杜云刚刚洗漱完,正在擦身子呢,听着毛线的声音这心猛地就提起了,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直接裹上浴袍去开门:“怎么了?”
他开门的瞬间,毛球“嗖”一下就钻到窗帘后面去了,竖着那俩片并不怎么坚挺的小三角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穿衣服!跟我回去!”毛线气呼呼地说道。
“出什么事了?书涵不好受吗?”杜云看她这衣服都穿利索了,这心也跟着揪起来了。
“大事!”毛线气得喉咙里直蹿火,随手拧开了门口柜子上的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杜云看她还有心思喝水,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稍稍放松了一些,正要伸手开衣柜拿衣服,却发现这毛线的后背已经抵在衣柜上了,她气呼呼地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搞这个绿色种植?”
“这事啊!”杜云听她这一说,这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放下了:“毛老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大晚上的生闯单身男人的房间,素质呢?”
“嗯?”毛线被他问得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少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啊!”杜云回头,“原本你也可以早早知道的——你要是足够重视的话!”
说罢,他紧了紧睡袍,一屁股窝在沙发里不动了!
这给毛线气得!
“知道你不早说!由着她胡闹!”
“自己个亲妈做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质问我?”杜云做了个非常浮夸的表情,“毛老师,您要是把跟踪学生那一套用在跟踪老娘身上,早就一清二楚了!”
毛线一怔,这事怎么让他知道了?再一想准是那李锐说的!真是!挺正经一大小伙子咋还有这学舌的毛病!
杜云的视线落在手里水杯上,余光却暗暗瞥向毛线,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再者说了!我杜云跟你毛线是什么关系啊?”杜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充其量,前男女朋友。对吧?咱妈跟我,那是非亲生胜似亲生的母子关系,孰轻孰重,你心里没点数吗?毛老师!”
他这一口一个毛老师跟叫魂似的,毛线生生被他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抹了一下手臂 ,道:“少啰唆!就问你,走不走!”
“不走!”杜云给了她一个极其肯定的眼神。
毛线气得想打人,她刚刚那句话是商量的口气吗?
“不走?反了你了!小屁孩!”毛线直接就上手薅了!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一场武力不能解决的!除非……打不过!
很显然,毛线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毫无悬念地跌坐在杜云怀里,气得直捶他:“放手!不然我咬你了啊!”
杜云哼了一声,温热的鼻息扑在毛线脸上。
“毛老师,你正视一下现状——你夜半敲开隔壁单身男邻居的门,”杜云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道:“又企图扒掉人家的衣服!现在还威胁说要咬我?”
杜云眨了下眼睛,凑近毛线的脸:“请问,你是贪恋前男友的肉体,想留下一个爱的咬痕吗?”
“滚开!”毛线松开抓着他睡袍的手,又一巴掌甩在他脖子上,趁机从他身上滚下来,退后三步,站定!
“你……”毛线气得说不出话来!
杜云则起身,顺了下衣服,重新落座:“这就对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说,非得这么拉拉扯扯地叫外人看了说闲话,败坏我名声!”
“呃!”毛线气得直捶胸,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难缠呢!天哪!得亏俩人散了!不然早晚有一天得被他活活气死!
她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胸前的两个大肉包子,早就憋成肉饼了,要不是有几个肋排死撑着,估计早就凹陷了!这“哐”一巴掌下去,给她自个儿拍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杜云看她气得不轻,顿时有些后悔,好像玩笑有些开过了。然而,这个时候服软,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故而,他沉默着不说话,视线落在自己的脚面上——他刚有些着急,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
毛线也看到了,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缓了一口气,道:“我不想你再给我妈做任何事了!你知道,我压根儿就没想让她弄这个菜园子!都那么大年纪了,不想让她折腾了!”
“你跟妈沟通过吗?”杜云半晌才抬头,恢复了他往常的语气。
毛线顿时觉得这事成了一半了。
看来这孩子是个顺毛驴,不能硬来!
“沟通……你也知道,她折腾那个根本就是为了多赚钱,”毛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软和一些:“她一老太太能花几个钱呀!不就是给我们姐俩攒着么!”
杜云默默地点了下头,想着临行前他妈硬要塞给他存折的事,中国式的父母,大多数人的大半辈子都在为儿女活着呀!
毛线心中大喜,看来男人都是些吃软不吃硬的啊!
“你说,咱妈都这么大的人了,能让她再操这个心吗?我养活不了我自己呀!”毛线继续下药!
杜云被她一个“咱妈”唬得有些晕,转瞬听着“我自己”,瞬间就清醒了。
“你说的是!”他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叩着,像是在思考。
毛线瞅准时机,再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说,这事,不能再由着她胡来,咱现在就得回去!”
说罢,她抻着脖子等着杜云的反应。
杜云眼睛的余光瞥着她这副欲言又止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有些小得意,原来他家毛线糊弄人靠的是这一手啊!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被亲闺女诓骗了的老爹!那种心情,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咱?”杜云眼眸里带着些许的疑惑。
“对啊!”毛线郑重地点了下头:“我——亲闺女,你——干儿子!你说咱俩人能看着咱老娘往火坑里跳不管吗?”
毛线特意咬重了“咱老娘”二字!
哎哟喂!听听!前面还我妈我妈呢!这会儿就变成咱老娘了。杜云不由地感叹,他家这位小毛老师,还真是能屈能伸,毫无原则可言啊!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杜云抬眸,面露难色,“我不能因为你得罪前丈母娘啊!万一将来你回心转意,我这前面的路没铺好,不是断自己个的道吗!”
“没有万一!”毛线当即黑了脸:“要不要我咬破手指给你画个血书啊!”
杜云看她真急眼了,赶紧打住:“那倒不至于!咱俩这交情,我信得过你!”
毛线心里这一股邪火无处可去,狠狠一脚踹在沙发上:“赶紧穿衣服去,我等着你!”
“回去没问题,可有些事我得跟你说明白了!”杜云抓过大衣披在身上:“去你那屋说,书涵一个人!”
“哎!不早说!”毛线一拍脑门,嗖一下就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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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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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果然是醒了,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很是茫然地瞅着墙面,见着毛线扑棱一下就爬起来了,张着两只小手要抱抱。眼泪汪汪地,那叫一个委屈呀!
他少有这么黏人的时候,除非是受了委屈或者惊吓。毛线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不该把孩子一人留在屋里!
“哎哟!乖宝!不哭不哭!”毛线心疼地抱起书涵在地上晃了一圈。
书涵则顺势趴在了她的肩头,听着杜云进来,倏地就把手臂收紧了。
那小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好小子!醒了!”杜云伸手欲抱过书涵,被毛线用身体挡在门口:“就站这儿说,说完赶紧走!”
说罢,她抱书涵去穿衣服了。
“你这样折腾,非得把孩子作病了!”杜云忍不住出声:“这哪有孩子刚睡醒,就抱着往外跑的!”
“乌鸦嘴!”毛线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到底是停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孩子的后脑勺,好像是有点温突突的。
“冷不冷?”毛线捏了下书涵的小脸,将他重新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你乖乖等着,姑给你拿水喝啊!”
“嗷呜!”书涵被软绵绵的被子包裹得跟个球似的,整个只剩下一个花脑袋,像个小狗崽似的,可爱极了!
“嗷呜什么!你是人!不能跟毛球学!得说‘哦’!”毛线俯身,轻轻揉了下书涵的小脑袋,那个眼神,那个动作,可以说是温柔之极,是杜云从未见过的。
这一点,毛线并不自知,她人生所有的耐心都用在熊孩子身上了,故而在其他的人、事上就没那么多耐心了,总是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暴躁,比如说现在。
“你到底有没有事?有事就快说!没事就拉倒!别白占个好人地不干好人事,杵在哪儿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挡光费氧又污染空气!”毛线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这气顺多了!
杜云一愣,这怎么瞬间就炸毛了呢?说好的温柔相待呢?这不赤裸裸地区别对待嘛!
没等他开口呢,毛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我也不是非你不行!你要愿意搁这儿待着,也没有人非要求着你回去!”
“不用我跟你回去了?”杜云抻着脖子问道,毛老师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有些生硬啊!
“你随便!”毛线将水瓶贴在脸上拭了下温度,这才递给书涵,“乖孩子,喝吧!”
毛线不太习惯亲昵的用词,对书涵的称呼也仅限于乖孩子、乖宝、大多数时候是直呼其名,对书涵来说,这一个“乖”字已经是至上的荣耀了。他咧嘴笑了一下,探着小手抓过水瓶“吧唧”一下怼嘴上喝开了。
杜云在旁边看得有些发呆,毛老师这养孩子的套路……跟养毛球的方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啊!
屋子里很安静,钟摆的声音,加上书涵像小猪啰一般啜水的声音。
“那个,你非要让我回去,我跟你回去就是,但是,我得告诉你,我不愿意回去!”杜云突然开了口。
“嗯?”毛线背向他,声音从鼻子里哼了出来,杜云并没有听见。
他道:“你妈怕你一个人孤独终老,逼着你去相亲,像让你早点成家;我妈怕我和你不合适,想帮我找一个更合适的对象来过日子。你妈不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妈不相信我的爱情可以跨越年龄,相貌等等她以为的障碍。我们都是被别人干涉的人。”
毛线后背一僵,半天才道:“什么你妈我妈的,扯这些干吗!”
“不干吗!”杜云嘴巴抽了一下,道,“我早说过,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现在的做法,跟你妈,跟我妈从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在干涉对方的生活。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义母是真的喜欢做一些她认为有意义的事呢?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的计划书,也不曾用心感受过她的产品,你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否了她所有的心血呢?”
毛线手上一顿,僵在哪儿一动不动,像是被人封了穴一般。
“你如果肯相信她,关心她,你会发现昨天她车的后备厢里塞满了来自山民们的年货,你会知道她的所作事情,正在被一群人认可,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般毫无意义。”杜云继续道。
毛线想到头天一帮人围着在院子里烤肉的画面,还是有些震撼的。城市人情寡淡,谁会为了口吃的去凑热闹呀!
“我个人特别欣赏义母做事的方式,她非常敏锐,且很用心,能够很好地利用有限的资源。”杜云道:“我们今天吃的干菜,只是一部分。你认为它独特的口味是自然风干的作用,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本身就很好。我们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市场里的白菜啥味儿吗?”
这一点,毛线倒是认同。
如今的蔬果大多是四季供应了,种类越来越多,可是口感却越来越差,越来越“假”,离原本的味道越来越远,很难吃到从前那种原汁原味的蔬果。也因此,“下乡种菜”又成了新的时尚。
“大棚种植自然有它的优越性,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市场需求,这是它独有的优越性,可是,我们不能因此否定绿色种植啊!”杜云道:“我们认为我们可以复制一个完美的生产环境,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时间的价值!”
毛线转身,抬眸瞥了杜云一眼,眼神幽怨而委屈,她做了什么了呀 ?不过是不同意她妈下乡种菜,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嘛!
杜云本是铆足了劲儿,要一口气讲到底的,被她冷不丁这一眼,吓得打起了磕巴:“这……”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不能半途而废!义母待我如此仗义,我必须涌泉相报!”杜云暗暗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一口,挺直了腰杆:“这是唯一一个不可复制且不可替代的条件。而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输出结果。”
毛线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俩人这一对眼,杜云就拜下阵来了,他草草收尾:“反正就一句:欲速则不达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说完,他又觉得结尾有点草率,不太扣题,继续收:“综上,我认为义母此次绿色种植计划,意义远大,前景可观,应当给予支持!”
他话音未落 ,就听得俩字:“准了!”
毛线无视一脸懵逼的杜云,拽了睡袍直接去卫生间换上。
她再出来时,看杜云还愣在那儿,怔怔地看着她。
毛线直接越过他上床,拍了下大腿,冷哼一声:“这么优秀!要不上来,我也哄你睡啊!”
这不就是赤裸裸地撩骚嘛!杜云这一张小白脸哪里受得住这个,直接转身跑了!
留毛线一人在屋里傻笑。她这心情,莫名有点说不出的小舒畅。
她突然发现杜云是一个特别有主意且有说服力的男人,怎么说呢,跟他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为这一家老小操碎了心的毛线,在他面前,她那颗过劳早衰的心脏终于可以获得片刻的歇息,她可以放心地闭上眼,任由他牵引着往前走,无所顾虑。
这种感觉……真好!
走神不过片刻,毛线很快就收回了心思。
这一次,她拿出了对待学术论文的态度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些资料,并一一做了笔记,熬了一个通宵才将那些资料看完。早上七点,她再次敲开了杜云的房门:“我觉得有必要调整的地方,都做了批注,你自己看吧!”
毛线将那沓资料重重地摔在他手上,打着哈欠回屋了,眉宇间,尽是倦态。
杜云手上一沉,直到这一个瞬间,他才敢确认她是真的被自己说服了。
大喜之下,两条腿就不受控了,直奔向毛线抱着她转了一大圈!
毛线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此刻大张着嘴巴,连牙花子都露出了,更要命的是,她熬了一宿,连牙都没来得及刷呢!她下意识地捂紧了嘴巴,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下杜云的肩膀:“神经病啊,你!”
她这不方便说话,又被杜云腾空抱起,脸上就有了怒容,两只眼睛像钉子一样直勾勾地插入杜云的瞳孔。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放下毛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身边经过,淡淡甩出一句:“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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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不受待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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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得不轻!”毛线甩开他跑回屋里,背靠着门缓了好半天,这才提起精神去洗漱一番,挨着书涵躺下了。
这一睡,就到了中午。
杜云早上出门时特意嘱咐了前台,叫人不要去打扰毛线。他也给邢大娘打了电话,说他们头天熬夜干活了,不回去吃饭了。
年轻人有自己的顾虑,邢大娘也不强求,只是反复叮嘱他们要按时吃饭,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杜云一一应下,径直去了地里。他身着一身运动装,外搭了一件棉服,脚蹬了一双球鞋,算是有了点下地干活的样子。
“还整一身运动装,您这是要下地锻炼身体呢?”邢文忍不住嘲讽他:“你这弱不禁风能干啥呀,回家待着呗!你把你要的东西写个单子,我们哥俩给你办!”
邢文觉得农村人就得有个农村人的样儿,旁的不说,身强体壮是第一位的吧!他那兄弟邢武头两年也不行,长得跟个麻杆似的,一阵风就能刮倒,这两年跟着他算是练出来了,那力气,都快赶上他了。有一回兄弟俩动手,他愣是没占着便宜!当然,打那以后,他也再没拿邢武当小孩看过。
杜云这样的,他是一百个瞧不上眼的,觉得他不过是来走走过程,出不了啥好主意!要说这世上最懂土地的,还得是农民啊!这杜云嘛,纯粹是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啊!
邢武却不这么觉得。他一向喜欢百~万\小!说,最近尤其喜欢园艺类,他计划着跟毛总提议,腾出一块儿地来做花卉种植,可以作为一份特别礼物送给会员客户。造型设计这块,他想听听杜云的意见。
所以,杜云这次到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杜哥,我给你也带了件军用大衣!这个暖和,抗造!”邢武卸下背包上捆着的军用大衣。
他这是个登山包,超大容量的那种,邢武每次下地都是这样,零七八碎的东西塞满满一大包,也不嫌累得慌。
邢文哼了一声,笑道:“他才不能穿你能破玩意儿了呢!”
“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杜云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伸手接过大衣换上,又抻起自己的棉服抖了抖,抓起两边的袖子打了个对折,卷成一团塞进邢武的背包里。
“杜哥,你为啥不把里子卷外边呢!”邢武觉得杜云刚卷衣服那个动作很帅气,特意多看了两眼。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一般人都是直接抓着两个袖子反扣过来,把里子卷在外边的,他这倒好,正好弄了个反的。
“各色呗!还能为啥!”邢文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对杜云的机会。
杜云不比王鑫远,他常跟着李工下工地混,总是能很快就能跟人打成一片,融入群体,乡下跑了两趟就把邢文收服成自己人了!杜云没他那两下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可乡下人就怕这个,反而觉得他在拿腔作调。
在邢文眼里,他不过是一个“斯文败类”的小白脸子!故而,有意无意地总是在挤对他。当然,要说多大的恶意,那倒也没有。就像是孩提时期,男生结识新的伙伴之前,总是少不了要先打上一架!
只是,他的这些挑衅在杜云身上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他这头使了吃奶的劲打出去,那头不过轻轻地颤了一下,毫发无损!很是气人!邢文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话头,挤对他。
只不过,杜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里,还得抽出一部分精力关注他家那位阴晴不定的毛大小姐,哪里顾得上他这个小兄弟呀!
“哪面贴身啊!”杜云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
邢武这孩子单纯的很,言语间总是透着几分稚气。起先他还以为这一小孩干不了什么活儿,接触下来才知道,这孩子其实挺有想法的,做事也够用心。杜云再次感叹义母用人之精准。
几个人按照预定的路线,由近及远挨块下地去勘察,原本,邢文以为扫一眼就能完事的活儿,一天就能走完。没承想,这杜云那叫一个细致呀,竟然给每块地都建了一个档案,实地测量也就算了,还在每块地里都取了土样,存在自封袋里,说是要留样察看!这么一来,一上午才看了五块地!邢文掰着手指头粗略算了下,照这进度,等他走完,得出正月了!
“土是能留下,你能不能留下还两说呢!”邢文嘴里叼着一颗干草,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后面一声大吼:“小崽子哎!你说啥呢!”
邢大娘粗犷的嗓音传来,邢文吓得一哆嗦,转头:“妈,你咋来了呢?”
“我不得给你们送吃的啊!这都几点了?不知道回家吃饭?你不饿人家杜云也不饿么!”邢大娘边数落边拍打着他棉袄上的土:“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爱干净,谁家姑娘看上你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邢文连“呸”了两口,吐出飞进嘴里的土沫子,抹了把嘴:“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呀!”
“不是!你赶紧找你妈去!少搁我眼前晃悠!”邢大娘怼起她这大儿子来是毫不嘴软。
平日里在家,当着老头子的面她是不敢这么嚣张的。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在场,又有杜云这么一棵好苗子作参照,邢大娘再看邢文是越发不顺眼,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您好歹给我点面子!”邢文撇过身,一个劲儿地朝他老娘眨眼,意思是还有个外人在呢!别叫人看了笑话!
邢大娘则直接越过他,朝杜云招手:“孩儿过来,吃饭!”
邢文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喊谁孩儿呢!
杜云则立马放下手中的伙计,颠颠地跑过来:“大娘,您怎么还来了?我们带饼干了!”
“那怎么行?”邢大娘递了一包湿巾纸给杜云:“擦手!”
接着,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条湿毛巾丢给邢文。
“我也要用湿巾纸!”邢文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和不满,他老娘竟然舍得花钱买湿巾纸给杜云擦手用,这也太扯了吧!
他语气里透着委屈,瞥向杜云的眼神也不大友善,像个争宠的小孩子!
“人家杜云的手要画图的,自然要护着点!”邢大娘笑眯眯地看着杜云:“有啥活儿,你就指挥他俩干,别把自个儿累着!”
“妈!”邢文真想把自己这一对大眼珠子抠出来。他平日里的待遇不比邢武也就算了,这怎么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呢!
“哎哎哎!听着呢!”邢大娘照着邢文的肩膀狠抽了一巴掌:“你可吵死我了,一天天的妈妈的叫个没完没了!一点做老大的样子都没有……”
邢文无端被他老娘嫌弃,这倒乐坏了邢武。
“妈,我来!”邢武伸手接过老娘手里的饭兜,找了块空地,从背包里掏出折叠小桌子支好,铺上一块小桌垫,将里面的饭盒一一拿出来,齐活儿!
邢大娘对这个小儿子很是满意,转头瞥了大儿子一眼:“这么大人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这……”邢文无奈摇头,反正在他老娘眼里,自个儿就是样样不如人,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草包一个!
邢武则在哪儿摇头晃脑地做着鬼脸,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得意,显然,看老娘收拾大哥的戏码是他为数不多的日常娱乐项目之一,幸灾乐祸这种事,必须做到两点:当面,及时!
“你等着!”邢文狠狠瞪向他,给他一个“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警告。
邢武无所谓地笑笑,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邢文内心瞬间感受到一万点的暴击呀。什么母慈子孝,什么兄弟友爱,这不鬼扯呢吗!他赌气似的端着饭盒蹲一边吃去了。
杜云正要喊他,被邢大娘拦住:“小心眼!甭理他!”
邢大娘嘴上说得狠,转眼却叫邢武拨了几片红烧肉给邢文送过去。她这大儿子上辈子跟猪结了仇,打小就馋肉,两岁的时候 ,一顿就能吃上一小碗的红烧肉了,一天不吃就嚷嚷肠子疼!这么多年了,邢大娘家的饭桌上每日必有一小碗蒸好的红烧肉,专门给邢文的。人多的时候,她也会专门拨出来,像现在这样,就怕他吃不够,闹病!
杜云笑笑,没言声。
他倒没觉得邢大娘有多嫌弃邢文,他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是但凡有什么重要的事,邢大娘就一句话:“叫上邢文一块儿去!”
可见,在邢大娘心底,她这大儿子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相反,是个堪当大任的。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大概就是邢大娘这样的吧。杜云想到他妈,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这天下所有的母子,大概都有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吧。在亲情里,没有对错 ,只有爱与过度的爱。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蓝娥和王鑫远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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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智商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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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次诅咒发誓要跟王鑫远断交的蓝娥,总是忍不住自抽耳光一次次地争取跟王鑫远联系,当然,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跟外界获取联系的途径了。
毛瑾已经连着收到三封蓝娥从监狱里发出来的信,前两封是给王鑫远的,后一封是直接写给毛瑾的,上面只有一行字:叫我儿子来!!!
毛瑾看着纸上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最后一个已然戳破了纸张,露出一点纸屑,可见蓝娥是急眼了,她用右手拇指碾压平整,递给王鑫远:“儿子,你安排一下。”
王鑫远眉头微蹙,随手将信纸一扯两半,丢进垃圾桶里:“妈,你招呼我回来就是看这个啊!”
“哎!”毛瑾重重叹了口气,将身子向后仰去,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视线慢慢地转到茶几的一角,道:“我儿真是长大了!”
“嗯?”王鑫远猛地一个激灵,“嘣”一下坐直了身子:“妈,这几天我这边可忙了,公司一堆事不说,还有好多人没看呢!”
他说得倒也是实话,越到年根人们越忙。尼雅已经连着加了好几个夜班了;那毛线也被她支出去跟杜云培养感情去了;家里有个墨衍绑着,她又哪儿都去不了,这走亲访友的活儿,自然就落到王鑫远头上了。
毛瑾这心里头,是很心疼的儿子的。
“还有几家啊?”她问。
“没,没几家了!”王鑫远心虚地瞄了他妈一眼。
他倒不是故意隐瞒,是剩下的,大都是跟他爸那边有关的人了。去年,公司出了事,他没去拜访,也还说得过去,今年再不去,就有点不像话了。人家顾忌他妈的感受,不好上门,他这再不主动点,实在是说不过去。这亲朋好友,也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维护的,总也不联络,这感情可不就淡了嘛!
“哦!”毛瑾点了下头,她看王鑫远这个反应,隐约猜到了他的为难之处。
如今跟鑫远亲近的,就剩下他的两个姑姑了,二姑在国外,不能常见面,倒也说得过去。这大姑可是在天津了呀,这逢年过节的,不去看看,总是不大合适的。
凭良心讲,两个大小姑子虽然看不上她,但是对王鑫远还不错。毛瑾不想儿子作难。
她思忖片刻,就有了主意:“儿子, 你准备一下,咱俩去一趟你大姑家!”
“嗯?”王鑫远一愣。他没听错吧!他大姑跟他妈都闹成那样了……他妈这心也忒大了点吧!
他原本也在纠结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还是只把礼送到表姐单位,让她捎回去。王鑫远是个分得清里外的人,甭管是大姑还是二姑,谁对他再好,也不及他妈的万分之一。如今他爸不在了,他就得守住这个家,不能叫外人欺负了他妈。
只是,到底是血亲,他不想做得太过分,故而这些天一直在纠结这事。本来是想着跟他姐商量下,让她拿个主意的,哪承想,他姐被他老娘一竿子支到乡下去了。尼雅那小妮子也是个没主意的,里里外外就一句:听你的!
这倒让王鑫远拿不定主意了。没承想他妈会来这一手。
“妈,我自己去就行!”王鑫远赶紧道。他心里头也觉着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只是不想让他妈别扭!
“这么说,你是早就有主意了!”毛瑾哼了一声,直接从他面前越过。
“妈……”王鑫远一时间觉得自己竟比那窦娥还冤!
“还不赶紧下跪谢恩!老娘我不是每天都有这闲心的!”毛瑾扭了扭肥硕的屁股,进屋了。
当然,“肥硕”这个形容词,是她的自我定位。她总觉得这女人只有底盘子够大,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王鑫远一路小跑着去了仓库,将准备的新年礼品一一装入后备厢里。
一刻钟后,才喊来了他老娘:“妈,你看这些够了吗?”
“把你邢大爷送来的猪拿半扇过去!”毛瑾道。
这老邢头倒是心细,怕王鑫远弄不了,直接劈成两扇送来的,拿着倒也方便。只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半扇猪呢,想想就腻得慌,王鑫远不太想弄。
“妈,那也太多了吧?”王鑫远有些不情愿,他这刚换好的衣服。
“嫌多?那你剁开,厨房里有砍刀!”毛瑾抱着墨衍望院外瞧。
她原本打算带着墨衍出门呢,吴姨打电话说是到这跟前了,顺便看看孩子。
毛瑾想着要是她有空能待上两三个小时,是最好不过了。这年底外头人多车多的,到处都是人味儿,她实在是不想带着孩子出门。
“妈呀!算我没说!”王鑫远乖乖地回屋换衣服去了!
他现在的衣服多以正装为主,之前的休闲装大多被李锐掠去做“道具”了,王鑫远翻箱倒柜找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找着一件适合搬运猪肉的破衣服。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瞥到尼雅的睡衣,突然来了灵感。
这女装可比男装便宜多了。况且,这一身还是尼雅从娘家带过来,有些年头了。
“该换了!”王鑫远想着反正在家里也没外人不怕人笑话,干脆穿了这身去搬,到时候直接把衣服一丢就完事。
王鑫远喜滋滋地换上了尼雅的睡衣就下楼了,他脸色还有些许的小得意,暗暗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要说我这智商……跟我姐的差距也不是很大,这当初要是勤奋一点的话,这家里可就俩博士了!有点小拥挤哦!”王鑫远一刻也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马上,他又想到自己这臭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随了某些人,整个人立马就端庄了起来。
只是他这身打扮,再怎么端庄,怕是也无济于事了。
“算了,速战速决,这要让人瞧见了真是……”他这话没说完,毛瑾就领着吴姨进来了。
王鑫远已经到了楼下,想躲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吴姨打招呼。
“吴……姨!”王鑫远摸着脑袋哼了一声。
吴姨瞧着他这一身打扮:公主领加上蕾丝花边,左右还有两个打着蝴蝶结的口袋,再看那袖子和裤腿都短了半截,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只当是小两口闹着玩的,故而笑道:“挺时尚的啊!”
王鑫远尴尬地咧了一下嘴,从他妈手里抢过墨衍就跑楼上去了:“哄孩子!”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很牵强了。
不过,主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啊!可怜吴姨这一张老脸,憋得皱纹都错位了。
“毛姐,咋回事?”她压低声音问毛瑾。
毛瑾就把打算出门的事跟她学了一遍:“我让他搬猪肉,舍不得穿自己的衣服!”
说罢,毛瑾无奈摇头:“抠着呢!”
吴姨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这孩子应该叫王守财!”
“好名字!一听就是地主家的儿子!”毛瑾笑道。
王鑫远抱着墨衍下来,听着俩老太太给自个儿取的新名字,这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的应景了——红的能滴出血来,跟外头的街景一样喜庆啊!
“妈,我去车里等着你!”王鑫远抱着墨衍要出去。
吴姨赶紧起身:“孩子留下,我看着!”
“这……”王鑫远看了眼吴姨,又转向他妈,本来给人提前放假就是让人好好准备一番回家过个好年,这怎么能又麻烦人家呢!
“你吴姨说了,她今儿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以多待上几个小时!”毛瑾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
“是,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惦记孩子!”吴姨道。
“那辛苦您了!”王鑫远仍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没事!快去忙吧!路上当心着点!”吴姨抓起墨衍的小手:“来,宝贝儿,跟奶奶和爸爸再见!”
“见!”墨衍嘟着嘴道,她抬起肥嘟嘟的小手晃了一下,又迅速放到嘴边打了个飞吻。这是她最近新长的本事,家里甭管谁出门都要飞一下。
“好孙女!”毛瑾也跟着来了一个。
一旁的王鑫远又石化了,他老娘这一套动作做得可以说是相当的违和了。
“哎!老小孩一个!”王鑫远无力摇头,健忘又二虎的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的幼稚举动。
他那号称能考博的智商,貌似又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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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小白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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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中午了。
书涵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将一条小短腿抬至她腰间,正学着她哄他睡觉时的样子,举着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因为臂长不够,他每拍一下,都要将身子往前倾过去一些,很是吃力的样子。
书涵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对眼的刹那,不好意思地将头撇过去,就势滚下去装睡!
那一瞬间,毛线这个单身老阿姨的心都被他萌化了。
“小崽子!还挺有心啊!”毛线一把将书涵裹在了怀里。
书涵咯咯直乐,却仍是不肯抬头看她!脑袋顶着她热乎乎的胸口,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毛线顺势将他抱起,让他趴在自己胸口,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她平日里少有跟他这么亲近的时候,一是觉得男孩子太黏人了不好;二是毛线固执地认为小孩子比大人想象中更早地具有了性别意识,尽可能地减少一些敏感部位的碰撞。可是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紧紧地抱着怀里这柔软的一团。
她不曾亲自孕育过生命,自然不能懂得:在母亲面前,孩子是没有性别的。生命的繁衍对于母亲而言,是一件神秘又伟大的工程。在母爱面前,什么隐私,什么尴尬,什么尊严,都变得微不足道!微不足道!
直到听着“咕噜咕噜”像冒泡一样的声音,毛线才猛然想起:书涵已经饿了两顿了!
“乖孩子!姑去给煮水冲奶喝!”毛线将书涵放在床上,披了外套去给他冲奶粉。
烧水、烫奶瓶、冲奶粉、加奶伴侣、试温、喂奶……这一套活儿,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喂饱书涵后,她也用开水冲了碗泡面充饥。
一切收拾就绪后,她才给杜云去了电话。
“你在哪儿,我过去!”毛线开门见山。
听着杜云那边好像在吃饭,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冒失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杜云面前一直都是这副冒冒失失的形象。温文尔雅,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毛老师在杜云面前更是不知道“客气”二字该如何书写!
杜云使劲抻了下脖子,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道:“你等着,我回去接你!”
“不用!”毛线拒绝得很是干脆:“我能找到!有导航!”
聪明机智的毛老师并没有意识到她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导航下地!
邢文听着这一句,一口米饭直接喷出去了!杜云一把捂住他油乎乎的大嘴,并给邢武使眼色,按着邢文不让他发出任何动静。
外边风大,毛线虽听得不是很清,却也知道那邢文一定是在作妖了,索性直接挂了电话。她相信杜云马上会将详细的路线发到手机上。
杜云在邢武的指点下,速度画了一张简图,以宾馆为,画了个七七八八,又将明显的地标一一标划出来,这才拍了发给毛线。
“杜哥!你太厉害了!”邢武叹服。
邢文则还沉浸在刚刚的“笑话”里不能自拔。
“导航,下地,亏,亏得,她,她想得出来!”他边咳边笑,腰都要弯到地上了!
一向以“文明”自诩的杜云瞧着他这张笑到扭曲的大脸,实实在在地替他家毛老师骂了一句:“咋没呛死你呢!”
这一骂,反倒拉进了他俩的距离,邢文更是直接逼问杜云:“你讨好毛总就是为了骗得人家闺女吧!”
杜云横眉一扫,将饭盒塞给他:“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就说是不是吧?”邢文凑过去蹭了下杜云的肩膀:“说实话!”
“是!是!是!行了吧!”杜云很是嫌弃地躲开他:“早先咋不知道你这么烦人呢!”
“那话说得,知道你又能咋地!”邢文双手一摊,饭盒差点扣下去,惹得邢武哈哈大笑,随即,又替杜云解围:“哥,你别瞎打听!人杜哥都不好意思了!”
“他不好意思?”邢文干脆将饭盒一丢,道:“他为人家姑娘,都追到地里来了,这叫不好意思?这明明就是臭不要脸,好吧!”
杜云无奈摇头,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干脆也盖上饭盒,骂他:“你啊!就欠我大娘收拾!”
“没招儿啊!”邢文瞬间小超越附体,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蹦出一句:“你追人家姑娘,最后还是为了人家毛总的钱吧!”
“好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杜云正想着这次一定要找一句又狠又毒的话直扎邢文的心窝。却见那邢文一摆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理解!百无一用是书生,对你这样的小白脸子来说,也算是条出路!”
杜云气得差点吐血,就他这脸,哪儿小哪儿白了?
几个人一番笑闹之后,似乎又亲近了不少,这干活得效率就上来了。杜云有意整治邢文,不停地给他派活;邢文嘴上发着牢骚,手上却是不含糊,活儿干得很是板正,杜云愣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故而,等毛线抱着书涵,牵着毛球和皮蛋这一对哼哈二将过来时,地里的气氛是很和谐的。
邢文瞧着毛线的瞬间,直接别转了脑袋。他实在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场,毕竟人家是一姑娘,他好歹得给点面子。可是谁也没告诉他,这大姐是下乡遛狗来了呀!
“你家这位毛老师,爱好很别致喔!”邢文悄悄怼了下杜云。
“闭嘴!”杜云瞪了他一眼,回头继续跟邢武说花卉种植的事。只是他这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加上邢文这么一打岔,一时竟然忘了说到哪儿了。
邢文瞅着他发呆的样子,再度失笑。
明眼人看到这种情况,都会自觉地就地隐身,偏偏这邢武是个缺心眼的,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还眯着眼睛等下文呢!
“哎!”邢文气得一巴掌呼过去。
“哥,你干啥!我俩说正事呢!”邢武摸着后脑勺瞪他哥。
眼瞅着毛线就过来了,邢文干脆直接上手,一把薅起自个儿兄弟,大声道:“行!那我们俩去那边地里看看切!”
杜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邢文关键时候还是蛮仗义的!
“上哪儿去?”邢武对一直捣乱的邢文很是不满。无奈他一直是蹲着的,被人占了先机,只能任由邢文拎起,很是嫌弃地推了他一把,顺手掸去裤子上的土:“我自己起!”
毛线看着这一对活宝兄弟相互嫌弃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怪不得她妈老说这哥俩性格上要是稍微互补一下就好。兄弟俩占了两个极端,能瞧得上眼才怪呢!
兄弟俩跟毛线打过招呼就走开了。
刚错开几步,邢武就忍不住埋怨着邢文:“哥!你能不能别老捣乱,我们在说正经事呢!”
“正经事?”邢文照着邢武的后脑勺重重敲了一下,指了指后边,道:“瞧着没,那才是最正经的正经事呢!捣乱的是你!”
“哦?”邢武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转念他又觉得他哥实在是想多了。人家杜云哥和毛线姐下乡本就是为了工作,这不得争分夺秒抓紧干活么,瞎折腾什么呀!
“哦?”邢文看着他兄弟这不开窍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捶把他这脑瓜子敲开,把那脑浆倒出来过滤一下再塞回去缝上。
“我觉得咱爹妈给你这名取错了!”邢文叹了一口气!
“啊?”邢武觉得他哥实在是太吵了,跟他走一起就像是跟一群鸡鸭在结伴而行,就一个字:聒噪啊!
“该给你取个日本名!”邢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道:“缺心眼子!”
邢武一听他哥又在鬼扯,气得差点儿蹦起来:“你才叫缺心眼子!你全家都叫缺心眼子!”
他兄弟这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啊!
邢文无力争辩:“兄弟呀!咱家的这份荣耀,就由你一人代领吧!”
邢武懒得理他,直接甩开他,先走了几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回头,警告邢文:“你以后不要说人家杜云哥是小白脸子!”
“咋地!抢你名了?”邢文眼里满是不屑!
“这是个贬义词!”邢武看了他一眼:“不尊重人!”
邢文一下子就想到那会儿他老娘当众挤对他的事情来了,其实他知道他老娘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她的那个态度总叫人接受了不了,所以娘俩一见面就吵架。听邢武这么一说,他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行!听你的!”邢文知错就改!
人要脸树要皮,出门在外,人家谁还不要点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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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行走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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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就近找了个有树的地方,将毛球和皮蛋拴好,又抱了书涵,将他的衣服裹严实点,问:“能不能冻着孩子?”
“不会的!”毛线将裹在她脖子上的纱巾拉起一点,挡在鼻子上,道:“书涵,我们要开始干活了啊!你当监工!”
书涵“哦”了一声,眼睛却追着毛球跑。
“彻底撒开欢了啊!”毛线对毛球此举很是不解,说好的抑郁症呢?这演技还能再差一些吗?
“没事,我拴得很紧!”杜云道。
毛线哦了一声,翻开本子开始干活。
她就是随口感叹一句,倒不是怕他没拴好。杜云做事,她其实是很放心的……毛线不知道这算不算信任,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深度的精神分裂患者,时好时坏,时爱时恨,时信时不信,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她亦不知,每一个陷入爱情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症状,专业点的叫法是:患得患失!
毛线一直在避开跟杜云正面的目光交锋,偶尔四目相撞,她也会瞬间放空自己,毫无情绪可言。杜云却不在意,他能很好地控制住面部肌肉以及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毛线心里莫名有点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却知道这期待毫无意义,故而做出了很多夸张的肢体动作,以掩饰这不合情理的难过。
“这样也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毛线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牙齿竟然哆嗦了下,她下意识地抿紧双唇。
从杜云这个角度看过去,像个瘪嘴的老太太,他大胆地脑补了下毛线衰老以后的模样:夕阳西下,一头银发的毛线瘪着嘴坐在院子里对着两只小狗指指点点;她生的矮小,特别在意身姿,故而没有驼背的毛病;她不太爱笑,皱纹不会长得太凶,不过皮肤可能会有点抽巴;她毅力很强,受够了减肥的苦,应该不会再发胖;当然,如果跟了他就不一样了,以他精湛的厨艺,不出仨月还可以把她填成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只不过那样腿就显得有点短了,那就穿裙子好了,胸以下全是腿的那种……
杜云发现,无论是胖的,瘦的,抽巴的,瘪嘴的,豁牙的,还是腿短的毛线——都还蛮可爱的,他好像总能捕捉到她身上的特别之处,并且无限放大!替她做一个完美的找补!
梦想照进现实,看着毛线的那一副公事公办,全拿他当空气的臭脸儿,顿时就吸了一肚子的凉气。
“我也是贱的,真不知是看上她哪一点了!平胸短腿扁屁股脾气还赖,没一个符合我的主流审美!”杜云暗自感叹。
毛线觉出脸上的异光,“唰”一样扫过去,逮住躲闪不及的杜云:“看什么看!”
杜云偷窥被人逮了个正着,正想着如何解释呢,就听到一句:“看美女,不得花钱呀!”
“很好!”杜云朝她伸了个大拇指,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他终于知道自己看上毛线哪一点了,就她这副臭不要脸还自以为是的傲娇劲儿,给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毛线本是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见他笑成这样,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想也是,她这等姿色——啊,不对,容貌——啊,不对,长相也敢自称是美女的话,那一定是全世界对“美女”这两个字,有了什么误会!
“花钱的话,我看的就不是脸了!”
毛线冷不丁听得这一句贱笑,后背上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呸!小女子我卖身不卖艺!你休得口出狂言!”毛线比了个手势,扯了下身上的衣裳,道:“人家今儿这身贵着呢!你买不起!等明儿我换身贱的来!”
说罢,她自己先笑开了。
这一番玩闹下来,气氛倒是很融洽。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邢家俩兄弟带了一只鸡回来了。
毛线正在喂书涵喝水,没注意到他们手上的东西。
“叫花鸡,会烤吧?”邢文直接将那只鸡丢在了杜云面前。
“呃……”杜云点头。
邢文跟他眨了下眼,拉着邢武又要走。
这次,邢武可不干了。
“我还没见过烤叫花鸡呢!”邢武总觉得不亲自看一看,有些亏得慌。再说,他也没吃过啊!馋虫一上脑,他就把邢文路上嘱咐的话都抛之脑后了。
“哎咦!这个棒槌!”邢文气恼得直拍脑门,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见邢武还是没有反应,邢文只好放低姿态去拽他:“老二,走,哥带你再抓一只去!”
邢武很是不解,这已经有一只了,干吗还要再去抓一只?难道一个洞里可以同时埋得下两只鸡?那得挖多大一洞啊!太耽误工夫了!
“哥,还是先烤一只吧!”邢武道。眼睛始终盯着那只鸡,一动不动。
邢文气得直转圈。
倒是杜云开了口:“你瞎折腾啥?不老实待着!那么多活儿没干呢!”
邢文气得差点儿骂娘,有别人数落他的份,有他杜云说话的份吗?他这忙前忙后地折腾啥他心里没点数嘛!
“一起!”杜云伸手往身后毛线的方向比画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会烤!”
“不会烤你装什么蛋啊!”邢文舌尖打了个转,还是咽回去了。多说无益,他真想一巴掌把面前这一对二货一堆儿拍死,就地刨个坑埋了!
“邢武,过来挖坑!”邢文照着邢武的屁股踹了一脚。
邢武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惹得邢文哈哈大笑:“对,就挖个跟你屁股一般大的坑!”
邢武正要伸手打他大哥,看见毛线正抱着书涵走过来,将要够着邢文的手臂拐了个弯,拍在了自己身上。
“粗鲁!”邢武很是嫌弃地瞥了他大哥一眼。
“你不装能死啊!”邢文毫不留情地戳穿自家兄弟!一个娘生的,一个锅里吃饭长大的!他能高雅到哪儿去呀!出身搁哪儿摆着呢!
饶是如此,毛线过来之后,他还是客气了很多。他对毛线的印象倒还蛮不错的,她这人看上去冷,实际上更冷,但人家对谁都这样,不在乎对方什么人什么身份。
旁的不说,就说那天烧烤去的那些人,多少都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巴不得赶紧贴上去交攀呢!人毛线倒好,从头到尾都是那么随意,一句废话都不多说。邢文觉得,这姑娘还挺酷的!
当然,这点酷并不能掩盖她人傻钱多的本质。
故而,邢文再次看到毛线,这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这么好一棵白菜怎么就要被杜云这小子给拱了呢!
他后来也想通了,站在老毛总的角度,她家这颗老白菜谁拱都一样,有人收,别荒在地里就成!
于是,本着为领导分忧解难的态度,邢文决定使出他的十八般武艺来撮合杜云和毛线了。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重大隐患,他家老二,邢武,不,准确地说,是块行走的绊脚石。
“你俩去那边树下捡点柴禾吧!”邢文伸手指了指身后西北方向的小树林。
虽说这个季节,山凸凸树空空着实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可再不济也好过这儿吧,带个小拖油瓶也就算了,还拉了俩狗过来,这他娘的什么路数啊?自带观众助兴?邢文再次为杜云的智商感到深深地担忧,暗叹:小白脸子果真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一点策略都不懂啊!
他这话音刚落,邢武“噔”一下就跳起来了,将两手往裤子上一蹭,道:“我去!他俩找不着!”
邢文暗暗磨牙,恨不得一口咬死这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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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万万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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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了,谁……谁挖坑么!”邢文一个劲儿地朝邢武使眼色。
只是,不知道是他演技太拙劣,还是兄弟俩实在是没有默契,他这兄弟的反应可以说是——绝了!
“哥,你眯眼了?”邢武难得一次没有幸灾乐祸,给予大哥兄弟般的关怀。
然后,这关怀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邢文咧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走了谁挖坑啊!”
说着,瞥了眼杜云:“他俩也不会啊!”
他以为这一次,就算是个棒槌也该开窍了!
可他显然是高估了邢武的领悟力,他不只是个棒槌,还顶了个榆木疙瘩脑袋!
“不还有你呢!”邢武这一棒子悠过来,直击邢文的心脏,邢文无奈捂脸转身,低吼了一声:“滚!”
“粗鲁!”邢武朝他大哥翻了个白眼:“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说罢,他朝杜云和毛线笑了一下:“我哥他就这样,人不坏就是嘴欠,你们受累担待着点!”
“咦!这会儿他倒懂事了!倒霉孩子!”邢文气极反笑,一屁股蹲下,挖坑去了。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毛线,突然问了句:“没有开水,怎么拔毛啊?”
这一句,惊得邢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姑娘,是真傻啊!
“不拔,带毛吃!”邢文一本正经地说道,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啊!”毛线这脸直接就垮了,老实说,她对野外烤鸡这事还是蛮期待的,可是想象了下那个满嘴撸毛的画面,瞬间就没了兴致。
“那你们先弄着,我去看看毛球!”毛线将书涵的脑袋扣在肩头,直接闪人。
杜云知她是误会了,却也不说破,他想着等过会儿给她一个惊喜!
他一凑过来,邢文就急了:“你也是个棒槌啊!不赶紧跟上去!合着我这半天都白忙活了!”
杜云不是棒槌,自然懂得邢文的这一番“别有用心”的安排,可他更懂得毛线,就他家毛老师那小薄脸皮,别说他们现在势如水火不可交融了,就是先前好的时候,以毛线那别扭的性子,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跟他卿卿我我呀,美得他!
当然,杜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由着他家毛老师高兴就是了。
“谢了啊!兄弟!”杜云重重在邢文肩膀上拍了下,以表心意。
他常年坚持健身,这一掌劈过去,手劲了得!
邢文吃痛,暗暗磨牙,他还真是小瞧了这小白脸子!不全是废物啊!
“你去和泥吧!”邢文直接丢给他一项艰巨的任务,“别太干了!”
等杜云把两瓶水都倒进去,他才说了后半句:“太稀了也不行!”
“你不早说!”杜云恨不得甩他一脸泥巴!
“这点事也要人教!你不是会画画么,不调颜料啊!看来你这读过书的也不比我强多少啊!”邢文哼了一鼻子,继续埋头挖他的坑了!
杜云失笑:“这俩玩意能一堆儿论么!真是个山炮啊!”
男人之间的友谊,多半是从互损开始的。
邢文坦然一笑,趁他一个没留神,抹了他一脸的泥巴,美其名曰:“帮你这小……子上点色!”
“小白脸子”说到一半,想起邢武的话,邢文自觉略过了俩字,成功地保住了杜云的小白脸面!
哪知杜云并不领情,直接怼他:“老哥!按说咱俩这脸色,该糊的是你啊!”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坨泥巴甩在了邢文面门上。那叫一个稳准狠啊!
邢文领教了小白脸子的厉害,也不为难他了。
接下来的活儿就好干了,俩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很快,就将鸡用泥裹好了,却迟迟不见邢武回来。
“我去找找!”杜云道。
他主要是想去看看毛线,书涵那小子沉着呢!这里地连着地的,连个下脚的地都不好找,他怕不小心摔着毛线!
正在开车的王鑫远突然打了个喷嚏。
毛瑾扯了纸巾递出去:“难受?不是要感冒吧?”
“没有!”王鑫远朝后视镜里的老娘咧了下嘴:“妈,要不就让书涵回来吧?”
王鑫远平日是跟儿子不大亲近,可这突然一下子不在跟前了,他这心里还有些惦记。
再想到他姐那狗血的感情经历,王鑫远瞬间感觉儿子这趟乡下之行可以说是命运多舛了!这俩人要是好了,书涵就是个多余的,被嫌弃被忽略是必然的;更可怕的是,万一这俩人没好,拿他儿子当了出气筒可咋整啊!二对一啊!
“怎么了?”毛瑾微微抬了下眼皮,慢悠悠地道:“你不是不喜欢书涵么?”
“哪有的事?”书涵听着老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赶紧端正态度,“是,这小子不太讨人喜欢,可他毕竟也是亲生的嘛!”
“哟!这还说了句人话!”
王鑫远本来酝酿了情绪准备诉说一番老父亲的思子之苦的,毛瑾强行岔开了话题:“还有多久到啊?”
“十分钟!”王鑫远求助无望,只好作罢!
“儿子!你就自求多福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想当年你爹两岁就开始混工地了……”王鑫远默默念叨着。这大概是他唯一能炫耀的事情了!毕竟两岁以后他也没干过啥出彩的事了!
毛瑾透过狭长的眼缝观察着儿子的侧脸,经确认,差点儿感动了他自己个的王鑫远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在意儿子的问题,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待你儿子呀,连你爸待你的一半都比不上!以后少搁我这儿演!”毛瑾索性合了眼:“你初中毕业那阵,我真该狠心,让你爸给你送到部队上去!”
“妈!”王鑫远夸张地喊了一声,“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吗!”
“不要也罢!”毛瑾很是嫌弃地挥了下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让你在工地上自生自灭好了!”
王鑫远一听,这还了得!说好的母子情深呢?
“妈呀!”王鑫远一声长嚎,倒吓了毛瑾一跳,以为遇上什么故障了!睁眼看到他那一脸浮夸的演技,瞬间又合上了眼:“你给我闭嘴!”
“妈妈呀!你伤害了我!”
就这两句话,王鑫远念叨了一路,整个一祥林嫂附体!
待一到地,车刚停稳,毛瑾就跑下去蹲马路牙子上了,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叉着腰,很是难受的样子。
王鑫远还以为他妈晕车了,赶紧拿了纸巾跟过去。
“妈,你怎么了?”王鑫远总算是恢复了正经。
毛瑾长吁一口气,冲他摇摇手:“别过来,你叨叨的我恶心,我想找根驴毛把耳朵眼塞上!”
王鑫远差点笑死过去!
毛瑾则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儿子,看在妈这么严肃认真努力让你开心的份上,能不能满足妈一个小小的要求?”
“就这么一丢丢!”毛瑾右手拇指不停地搓着小指尖,眼眸里满是期待。
王鑫远知道他老娘的心思,直接应了:“好,听你的!去看她!就这一次啊!”
“就一次!一次!这要不是大过年的,谁去看她呀!”毛瑾立马喜笑颜开,连夸儿子优秀!
王鑫远再度哑然。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回回跟他姐过招都捞不着便宜了!这是得了亲娘的真传啊!
娘俩相跟着往鑫远大姑家去,王鑫远依旧是将他妈护在里面,不时地提醒她看着点脚下。
“知道,知道!你这还没老呢,比我还啰唆!”毛瑾嘴上嫌弃着儿子啰唆,心里却是很受用的。
“妈,一会儿进去你站在我身后,见情况不妙,直接走人。知道吧?”王鑫远这会儿有些后悔带着他妈一块儿来了,这万一再打起来……往后可见真要断亲了。
毛瑾看出儿子的顾虑,按了按他的手臂,笑道:“伸手不打上门客,妈一会儿见着你大姑,一定把自己笑成一朵花!不惹她生气!”
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王鑫远,他本就知道,他妈不是那个好生事的人,症结不在他妈这儿。
毛瑾则暗自庆幸吴姨来的正是时候,打断了王鑫远搬猪肉的事,这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了,再把那猪肉丢出来,可就难看了!
娘俩这一路上相互劝慰,可以说是做足了思想准备,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还是动手了,只不过,换了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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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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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远远地就看着鑫远大姑家楼下围了一群人,像是有人在吵架。
毛瑾怕挤着王鑫远,道:“儿子,把你手上的东西给妈匀点,别撞着人!”
“没事,妈你上我这边来!”王鑫远让他妈站到自个儿左边来。
“好!”毛瑾很是听话,乖巧地享受着儿子的差遣。
这一路上,娘俩都是这样,王鑫远一会儿怕外边的车撞着她,将她拽到里头;一会儿又担心楼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叫她走外边。故而,她就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跟拧麻花一样走着,倒也觉得有趣。
在女儿面前,她始终是那个操心的,照顾人的;到儿子这里,她倒成了那个被照顾的。
“操闺女的心,享儿子的福!”毛瑾怎么觉得这俩位置好像搞反了!
她这边感叹的功夫,王鑫远突然停下了,眼睛直愣愣地瞅着人群中间的一个老太太。
毛瑾矮了一截,看不清里面的人,却也知道王鑫远不会无缘无故凑这种热闹,也跟着停下来:“怎么了?”
“好像是我大姑!”王鑫远直接将手上的东西撂在地上,往前走去。这次他看得很清,哪里面被人推搡着骂的人,正是他大姑。
“你在这儿!”毛瑾挡了儿子一把,撸起袖子就冲上去了!妇人打架这种事,怎么能脏了他儿子的手!
她生得矮小,倒也灵巧,三两步奔过去扒开人群就闯进去了。
“哎哟!真是瞧个热闹还这么来劲儿!”有人很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毛瑾只当听不见,奋力扒开薅着大姑姐的老太太:“有话好好说,上什么手啊!”
“你谁呀!谁呀!关你什么事!”那老太太声音又尖又细的,很是扎人。
“你先说说你是谁!怎么敢到我大姐家来撒野!”毛瑾胸脯一挺,稳稳地将她大姑姐护在身后靠墙的那一面。
“慧儿她婆!”王德英在后面哼了一句。她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地贴在毛瑾的身子,才稳住没有倒下去。
那老太太一听是亲戚来了,这气焰又上来了!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毛瑾身后,大骂:“王德英,你给我出来!今儿当着你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的面,让她们都听听你是个什么东西,教育的什么闺女!”
毛瑾听了这话,还当是辛慧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态度也就软乎了点:“亲家婆婆,孩子们的事,是咱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好好商量就是了,没必要叫外人看笑话!”
“啊呸!臭不要脸!谁跟你们是亲家!”那老太太一听这话直接扑过来了:“王德英,你给我出来,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你闺女离婚了!”
毛瑾又是一愣,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她这一走神,就叫老太太钻了空子,都扑她面前来了,一只手从她肩上伸过去像钳子一样夹后面的王德英去了。
毛瑾也伸出两只手挡着,跟老鸨子护小鸡仔似的,上下挥着:“您这是要干吗呢!”
“王德英,你给我出来!你个老不脸的,生了个小不要脸的,赖我们家……”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往上扑,不依不恼的!
“您这话说得难听了点吧!”毛瑾这脸色也是很难看了。
“就是不要脸,臭不要脸!”老太太只顾着薅了,没留意道一只鞋从天而降,正正好砸到了她嘴巴上!
“我叫你胡说!我打烂你的嘴!”一直没言声的王德英突然就从毛瑾手臂下蹿出来了,光着一只脚直接扑上去抓那老太太的脸:“老东西!你说谁不要脸呢!你怎么不说你儿子出轨在先!”
只不过王德英的身子没有那老太太利索,反被人家困住了双手 ,眼瞅着就要打成了一团了。毛瑾上前猛地一把抽出王德英的双手,再次将她拉回身后。
“王德英,你出来,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太太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又想探过毛瑾的肩膀抓王德英出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手刚伸过来,毛瑾本是张着的两只手臂突然收回,一手牢牢地将她的手臂摁住,另一只手臂同时上挥,扎扎实实地甩了她一个嘴巴。
“你……”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
“你先动的手!”毛瑾放下手臂,冷冷地来了一句,“你考虑一下,还要不要继续打。”
她说着朝外边瞥了眼,王鑫远会意,直接拨开人群,过来将躲在他妈身后的大姑扶起来,顺便捡了鞋子,俯身给他姑穿好!
这一下,老太太就蔫了,这是三对一,看来她今儿没挑对日子!
“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老太太嘴巴一扁,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等一下!”毛瑾直接挡在她面前:“公共场所,禁止随地大小便以及吐痰。”
毛瑾撩了她一眼,怒喝:“擦干净了!”
“……”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满是抗拒,然而嘴角的肿胀和刺痛还是提醒了她,必须得按眼前这女人说得干。否则,看她那泼辣劲儿,一定会再抽自己个一个嘴巴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太太暗叹今儿个出门没看皇历,想着还是先认个怂为好。她慢腾腾地伸手去口袋里摸手巾,她本以为,可以耗到这些人都散了再擦。
然而,毛瑾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各位街坊邻居,刚这位被前婆婆寻上门打骂的是我家大姑姐,给大家带来了不便,我替她向你们道歉,希望大伙多担待着点!”毛瑾说着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说罢,她倏地挺直了身子,指向一旁的老太太,“另外,奉劝各位,家里有姑娘的,等着谈婚论嫁的,千万别把闺女嫁到了这样的婆家,即便男方出轨有错在先,即便离婚想各自安好,即便……你安好不了。真的,你们看看我大姑姐就知道了!好好的一个人给熬成啥样了!”
这话倒是真的,自打闺女闹离婚起,王德英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的憔悴是挂在脸上的,藏不住。
有同一个楼的邻居,突然反应过来,这骂人的老太太好像之前就来过,有两三次了吧。也有人说,好久没看见老太太家闺女和大孙子了!
这么一对,大伙儿隐约都明白了咱回事,看向那来太太的眼神也有些复杂了。
“这人一看面相,就是个尖酸刻薄的。”
“可不是吗,这么大岁数了,什么话都能骂出口!”
“搞不好就是她从中作梗,逼得儿子和儿媳妇离婚的!”
……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那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了,趁人不注意,嗖一下就跑了,地上那一口痰也被她一脚带过,留下一块黏湿的痕迹。
毛瑾瞧着她跑远了,这才招呼儿子:“去把东西拿过来!”
毛瑾过去,扶住大姑子,伸手帮她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总这么想不开,她骂你你也骂她就是了,还能让人给熊成这样!一天天的,气都气死了!”
那架势,那语气,那严丝合缝的亲密,在外人眼里,活生生一对中国好姑媳啊!
王鑫远回想了一下上一回在他家看到画面,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往事不堪回首!
人群中有个阿姨插话:“你大姐这人一辈子和善惯了,她哪儿干得出那种事啊!”
“是啊,是啊!谁遇上这种事,不是打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也有人道:“这回知道那老太太是谁了,下回再瞅着,咱就别让她进来!”
这时,王鑫远抱了一个纸箱过来放在台阶上。
“谢谢大伙儿平日里对我大姑姐的照顾!我大姐一个人住,没少给大伙儿添麻烦。”毛瑾暗暗用力托了下大姑姐的后腰,“赶上今儿都在,这些糖果大伙儿一起分了吧!”
“这……”众人相互看了眼,谁都不好意思先伸手。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呀!这……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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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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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则过去,俯身打开箱子,道:“都邻里邻居的,客气啥呀!这大过年的……”
说罢,她先抓了一把糖果塞给旁边的小孩,又剥了一颗放自己嘴里,“咯嘣”一声嚼得满口香甜!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王德英也开口了:“我弟妹每年都送好多东西来,我家里人少,哪吃得了这么多呀,我这腿脚也不利索,不能挨家送……大伙儿受累一起分了吧。爱吃那样拿那样!”
这话一出,大伙儿也就不客气了。各种糖果,都拿了一点。
毛瑾家里每年送人的糖果,都是精挑细选的,且以国外进口的为主,平日里不多见,人们感觉很新奇,有不少人直接剥开了尝,也有人悄悄将糖纸捏在手里,准备回家上网找找,多买点 ,总之,大伙儿看了热闹,又拿了糖果,很是开心的。
有不少人临走前还特意安慰了王德英:“回来再有事,你就招呼一声,咱这么多人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还能怕了她不成!”
王德英瞧了一眼说话的老太太,差点儿没忍住啐她一脸,这一圈里,就数她最爱瞧人笑话了,这会儿倒冲起好人来了!
毛瑾则抢先一步,握了人家的手:“谢谢大姐!我姐这边,还得麻烦您各位多帮衬着点了!”
说罢,又抓了一把糖果塞给她:“多拿点吃!”
“那多不好意思!”那老太太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两只手早就拢好接着了。
毛瑾笑而不语,直接将剩下的小半箱都端起:“家里小孩多的就多拿点,咱直接把这箱子扔了,省得占地。”
王德英抻了半天脖子 ,好几次想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由着她霍霍去了!
等那一箱子糖果都散完了,人也都散了,她才嘟囔了一句:“给她们那么多干吗!都是些喂不熟的狼狗!”
“熟不熟的不要紧!多给点吃的混个脸熟,总不至于见着人就叫唤吧!”毛瑾朝她笑了一下,“还有呢,没都给呀!”
她们老姐俩的说话的功夫,王鑫远已经将各种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拎到楼口了。
王德英瞧着又是一顿说教:“拿这么多东西干啥,又不是外人!”
“省得你再去买了!”毛瑾说着朝楼上看了一眼:“大姐,你先上去给我们开门去!”
那语气,是相当自然了,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王德英嗯了一声,人都进楼道口了,又转过身来嘱咐王鑫远:“你多拿两趟,别叫你妈拿了!”
“哎!”王鑫远应道,声音很是轻快。
等他大姑一进楼门,他凑过去碰了下老娘的肩膀,悄声问:“妈,你跟我大姑,这是和解了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和解不和解的。一家人哪儿有那么多事!”毛瑾一脸淡定。
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远了,她立马变脸:“儿子,快帮妈揉揉胳膊!”
刚甩老太太那一巴掌有点用力过猛了,这胳膊好像是闪了一下,疼半天了!
“我的亲妈哎……”王鑫远竟是无语凝噎,放下手中的东西,帮他揉胳膊了:“毛巾女士,我弱弱地采访一下,是什么样的心态让您在死对头大姑姐遇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抽了那一巴掌?”
“我们之间的矛盾,再大,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在敌我矛盾面前,不值一提!”毛瑾硬咬着牙,忍着疼痛,凹出了一身的正义,“毛主席老人家都说了:攘外必先安内!”
王鑫远愣了一下,这句话的出处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怎么,你有异议?”毛瑾拧眉。
“母上所言极是,儿附议!”王鑫远说完,马上又觉得不只出处,语境似乎也有点问题。照这字面意思,应该是他妈先打他大姑,再打他大表姐那前恶婆婆……哎,算了!不重要!
王鑫远一连搬了三趟,到第四趟的时候,娘俩一块儿上楼了。
王德英已经换了身衣裳,将自己收拾妥帖,在门口候着,远远地看着毛瑾按着右手臂,上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才放下。
“真是个不要命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王德英抱怨道,明明是因为帮她,人家才动的手,这话说得倒好像是毛瑾自找的一样。
“实在是没忍住!”毛瑾拍着胸口,道,“不动手不足以平我愤!”
“啥时候也改不了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王德英瞥了她一眼,道,“你当她真敢跟我动手啊!”
毛瑾很想说:“大姐哎,您这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了,人可不就动了么,就差蹬鼻子上脸骑您脖子上拉屎了!”
可是瞧着大姑姐那一脸的倦态,她愣是没顶嘴,软软地来了句:“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欺人太甚!真当咱们家没人了啊!”
“这倒是!”王德英给她拿了双棉拖,又去找了片膏药来,丢到毛瑾面前,一句话都没说。
“喔!”王鑫远瞪大了眼睛,他要没看错的话,这算是主动示好了。
毛瑾冲他眨了下眼睛,王鑫远会意,过去跟他大姑打招呼:“大姑,车上还有点东西,我下去一趟啊!”
“这么大人了,还是丢三落四的!”王德英忍不住数落侄子!
等王鑫远一走,毛瑾就直接喊了她:“大姐,你过来帮我贴一下!”
“我以为你一人能行呢!”王德英又将矛头转向了她。
毛瑾不搭理她这茬,直接问:“慧儿怎么回事?”
“哎!”王德英叹了口气,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她突然明白过来王鑫远出去根本就是为了给她们腾个说话的地!
“这死孩子!”王德英嘴上骂着,这心里头确是暖烘烘的。
毛瑾替她出手这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她本以为这事被毛瑾撞着,怕是要让她笑话一辈子了,哪承想这个泼妇还替自己出了回头!说来说去,她和闺女要是有毛瑾这一半的泼辣劲儿,也不至于被那家人欺负成这样!
毛瑾瞧着她这为难的样子,先开了口:“大姐,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外人。可是德胜已经不在了,我还在,我相信,今儿的事,若是叫德胜碰上了,他也不会看着你们娘俩平白受人欺辱。你有什么事,不妨跟我直说,你就当是说给德胜的,我来替他尽这份孝心,我替他给你们做主!行吗?”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令王德英汗颜。
想她一当大姐的,因为毛瑾母女俩的介入,这些年都没给过自家兄弟什么好脸色,回回见面都因为这个闹得不愉快。她们娘几个并不是那么看不上毛瑾,平心而论,毛瑾对她老娘,对她姐俩都说得过去,对王鑫远也上心,比那个狐狸精蓝娥不知强了多少,她们容不下的只是她带来的那个闺女毛线。若是她跟德胜再生一个,谁也说不上什么,可一个外来的孩子,还精明的要死,念书又那么好!这谁这心里不得留点神啊!
一直到自个闺女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她才理解了毛瑾的难处,那么小的孩子,往哪儿丢啊!孩子可怜啊!
一提这事,王德英就忍不住抹泪。
要说她家辛慧,虽说长得也是个一般人,可是工作能力各方面都不错,她家这个条件,配那男方也算是绰绰有余,谁知道这男的竟然还出轨了,还是在辛慧怀二胎的时候,闺女到底是年轻气盛,挺着肚子跟人去拼命,结果发现人家外边那个也怀孕了,推搡的过程中,那男的帮着小三,把她家慧儿伤着了,孩子当场就流了,孩子一没,男方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逼着离婚,婆婆也跟着甩脸子,辛慧这还坐着小月子,哪里受得这么折腾,一下就气病了,好在这一病,闺女也算是彻底死心了,就同意了离婚,啥都不要,就一个条件:孩子跟着辛慧,但户口留在孩子爸爸哪儿!那是学区房,小中高几个学校都是顶尖的!
这事,起先男方也同意了,俩人最后也算是和平分了手。
“分手?不是离婚吗?”毛瑾忍不住问道,这分手和离婚在法律上意义可大不一样,完全两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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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意外之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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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分手!”王德英咬牙道:“慧儿前面吃了那么大的亏,想着人家能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怕是连这个大的也顾不上了,就说,等孩子上小学后再办离婚。”
“这倒是个法子!”毛瑾道。
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都是家长考虑的首要问题,听说现在上幼儿园都要面试了。这让毛瑾很是费解,她很难想象,一个四五岁的娃娃被大人领着去面试是什么感觉,万一被刷下来又将会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哎!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王德英叹了一口气:“今儿来的那婆婆,你看到了吧?”
毛瑾点头,何止是看见,是看得很清了。
“起先孩子没掉之前,还是站在慧儿这边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跟小三她爸搞一块去了!”王德英难掩脸上的愤怒,比着手指说:“四个人,两对不要脸,天天逼着慧儿带着孩子离开婆家!”
毛瑾这就明白了辛慧她婆那一出,那头不行,上这头来闹了。两头都不放过啊!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她早知道这样,一定得多抽上几巴掌,打到她说出人话来!
“那就回来!让他们那一家子没羞没臊地过去!”毛瑾道:“我还不信上不了这个学了!”
王德英唉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说的,可辛慧儿这孩子就跟中了邪一样!非得跟那家人死磕!还说她们要不给孩子学上,就把孩子掐死在他们一家人面前!”
“尽说胡话!”毛瑾也是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哎,别提了!”王德英道:“慧儿都快把那孩子打死了!”
毛瑾又是一愣,辛慧比毛线还大了几岁,生孩子的时候也不算年轻了,可以说,那孩子是辛慧抱在怀里长大的,挺大个子了,还天天挂在他妈怀里。就这么疼孩子的一人,能动手打孩子,可见这心里一定是恨极了,也痛极了。
“大姐,这不是小事啊!得想个法子才是!”毛瑾道。
“辛慧现在连我这儿都不回,能有啥法子!”王德英又是一声叹气。
前一阵孩子上学,她还能去幼儿园拦着,这一阵孩子放假了,她去哪儿找去!
实际上也不用找,辛慧哪儿也没去,就带着孩子在婆家死耗着呢。可是这个情况,她去了,不更闹翻天了!万一打了死架,再伤了孩子……王德英不敢往下想了。
“大姐,你把慧儿的电话给我?”毛瑾问道。
“1387……”王德英说了一半,突然停下,道:“她不让我跟人说她离婚的事!”
“大姐,我们不提离婚的事,我让毛线想个法子,她们年龄差不多,有些话,兴许她听得进去!”毛瑾道:“慧儿还年轻,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好好好!”王德英点头如捣蒜,直接将电话号码说给毛瑾,怕她记不住,又写在纸上,叮嘱她夹钱包里。
“好!”毛瑾当着她的面将那张纸塞进钱包里,按了按。
王德英这才点头,想起什么,又要去给她倒水。
这时,王鑫远又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一袋面,西装下摆被高高扥起一节,一只手攥着袋口,另一边手里还拎着一大桶亚麻籽油以及一小袋香米,是去附近的超市买的。
“家里都有!”王德英话没说完,眼泪又下来了,她家那米早就见底了,却也用不着买,闺女出了那么大事,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啊,随便什么胡乱塞一口充饥就是了。
在王鑫远眼里,一向好强的大姑少有这么情绪外泄的时候,联想到那老太太的事,他道:“大姑,你别哭,那老太太再敢上门来,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揍她!”
这一番话说的,王德英一个没忍住扑到王鑫远怀里大哭起来。
成年后的王鑫远跟他父亲长得越来越像,王德英在那一瞬间,似乎看到自己的兄弟。
记忆深处,有个小小少年趴在她肩上,道:姐,等我长大了谁敢欺负你,我揍他!
多少年了,她记忆里有关兄弟的这一截除了锋芒就是冲突……她从未想过要跟自己的兄弟反目,她明明很关心他,在乎他以及他的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亲近最后都成了疏离。儿时的那些柔软和亲密,被遗落在心底最深最荒芜最乏味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一角。
不能触碰,不忍触摸,亦不愿触及。
直到这个瞬间,王德英才明白,对家人来说,爱是不索取,亦不是给予,是接纳、包容以及妥协。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爱,伤了多少人的心啊!
王德英哭得歇斯底里,王鑫远这心里也不大好受,当然,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他还没有从之前那种水火不相容的关系里走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毛瑾却顾不上这些,她径直去了阳台上给毛线打电话,叫她回来一趟处理点事情。
“好,明儿你来换我!”毛线应得很是痛快。
王德英哭了一阵,也反应过来有些失态了,她抹了把脸,道:“没事,姑就是想起你爸了!”
说罢,她去洗了把脸,又把毛巾蘸湿替王鑫远擦了西装上的面屑。
“孩子们都好吧!”王德英一脸平静地问道。
王鑫远一怔:“都好!”
马上,他又意识到这样的回答有些过于敷衍了,又找补道:“女儿很皮,着急学话,都会叫爸妈奶奶了;儿子笨,啥都不会!”
“跟着他姑能笨到哪儿去!”王德英稳稳地接了一句。
王鑫远又是一怔,这事,他姑也知道?
“你爸不在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王德英帮他整理了衣领,道,“少叫你妈操点心,那头发比我的还白了!”
“哎!”王鑫远喉头一紧,出来的音有点走样,他慌忙抬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毛瑾出来看着这一幕,也是颇有感慨。只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大姐,我们得先回去了。”毛瑾道。
“这……就走了?”王德英想着应该留饭的,可家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准备,她有些日子没开火了。
“走了。”毛瑾越是有事,越是镇定,这是她一贯的作风。王鑫远立马就感觉到出事了,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德英也不虚留,站着门口看着他们换鞋子。
“大姐,你安心等我消息!”毛瑾临出门前看了她一眼。
“哎!”王德英忍着眼泪应道。
门扣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开门喊住了毛瑾:“你等下!”
已经下了三个台阶的毛瑾又折了回来,王鑫远则先下去发动车子了。
“你来!”王德英将毛瑾引进卧室里,先关上窗帘,又叫毛瑾开了灯,这才弯下身子,往床里头爬去。
她那床是挨着南面的墙放的,只有不足一尺的空隙,这个空对王德英来说,着实窄了些,蹲不下去,故而,她是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在地下支撑着,从床尾爬到了床头,半弯着腰打开了床头的暗柜,撅着屁股摸了好半天,才拉出一个大红绣包,紧跟着,又侧过身来,换了一条腿,准备以同样的姿势,再爬出来。
“大姐,你不能从床头那先上床,再……这么两条腿走过来!”毛瑾边说边侧身朝她比画了一下。
王德英一愣,对啊!她怎么没想到,白爬了这些年!
“不早说!”王德英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
“早……这不刚反应过来嘛!”毛瑾笑道。她心里哼了一声, 早?您也没邀请过我进屋啊!
王德英许是也反应过来了,没再说什么,直接把那绣包塞给她:“拿着!”
“什么呀,这是?”毛瑾疑惑地接过,手里一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打开看看!”王德英脸上露出些许的得意,她觉得任谁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毛瑾也实在,直接抽开了绣包上的绳子,一股脑地倒在床上。
果然,除了一对实心的小手镯和长命锁之外,剩下的都是大小不一的金条,总共有十来根。
“大姐,你这是跟我炫富呀!快装起来,我眼晕!”毛瑾故意将手挡在眼睛上:“真是要闪瞎了我的老眼!”
王德英对她这个反应还比较满意,伸手在她肩上戳了一下:“拿着吧,给你!”
“给我?”毛瑾瞥了她一眼:“怕是给你大侄子囤的吧!”
“看破不说破!”王德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戳了她一下:“你这个人就是太直了点,难怪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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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傲娇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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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心里哼了一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顾得上谁喜欢不喜欢呢?喜欢您多瞧上两眼,我也少不了一块肉,不喜欢您啐一口,也淹不死我!
“这些都是我跟德兰,还有咱妈这些年攒下的!每年鑫远生日……”王德英刚开了腔准备好好地说上一番,就被毛瑾打断了。
“大姐,我们家孩子从不过生日!”毛瑾道。
毛线跟着她嫁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记事了,对她的生父是有印象的,故而一到生日就闹情绪,弄得大家都不痛快。不仅如此,她还教唆弟弟王鑫远“生日就要跟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起过,那才算庆祝”,故而,一到这俩孩子生日,家里就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几次,毛瑾就跟老王商量,不是都要找自己的亲爹亲妈么,那就找去吧,谁都甭过了!
老王也同意,生日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可是对毛线和王鑫远这种缺爹少妈的孩子来说,不纪念也罢。
夫妻俩统一了口径:生日只有大人才过,小孩不能过,不然长不了大个!但是,大人生日,小孩可以要礼物,以表庆祝!
之后,毛线和王鑫远姐俩就没再过过生日,大伙儿保持了高度默契,一片和谐。
王德英愣了一下,道:“过不过的,你也把他拉扯大了,原本这些是我们娘几个攒下来给他成家用的……”
说着,她把那些东西重新装入绣包里,塞给毛瑾:“该做的,你都替我们做了,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全当我们的一点心意了。”
打那蓝娥一走,娘仨就存了私心,怕将来再娶一个,待王鑫远不好,用她老娘的话说,那是“铁打的孙子,流水的儿媳”,故而,这么些年,她们娘几个一直偷摸着给王鑫远攒钱,怕纸币存不住,就都换成了金条,从最小的开始,以小换大,就这么一点点囤起来的。原本,她老娘的嘱咐,是让在王鑫远成家的时候给的,可谁知道那时候德胜又出事了,她跟妹妹德兰商量了下,还是等等再说。
这回见着毛瑾,她突然就想通了,他兄弟的家底远不是这点金条能比的,大的都捏在人手里了,她们藏着这点小的有什么用呢!不如,都给了人家。那蓝娥不是个东西,她那妹妹离得远也指望不上,她现在这日子过得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说来说去,孩子有个什么事,还得是人家毛瑾拿主意!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从前她妈在的时候,老说毛瑾对孩子好是装的。闺女这次出事让她明白了一个事:这打心里头要不想对一个人好,装起来也挺难的!她那女婿,按说也长得人模狗样儿的,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那不连装都不装了!但凡能勉强装下去,以她家慧儿那要强的性子,也不会闹到这一步。
“管她真好还是装好!就算装也装了这么些年了,就这样吧!”王德英想着赶紧卸下心里的这块石头,好专心管她家辛慧的事儿。
“大姐,谁的娃娃谁养,鑫远喊我妈,我就该操这份心!”毛瑾将那绣包放下,道:“你们辛辛苦苦攒的钱留着自己用吧。慧儿要是离了婚,一人带孩子可不容易,你少不了要贴补着点!我是过来人了,有经验!”
王德英眸色一紧,脸上更难看了。
毛线跟着毛瑾嫁过来的时候,就跟她大孙子这么大……毛线不过是个女孩子,她们娘几个都容不下,更何况她家慧儿带着个男孩!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历史总是惊人的形似,王德英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娘几个当初没有善待毛线,把这报应落到闺女头上来了……
毛瑾看她这脸色骤变,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感觉劝道:“大姐,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这人挪活,树挪死,你看我现在有儿有女不也过得挺好的嘛!人得往前看哪!”
“这倒也是!”王德英低头搓着双手,道:“这些东西,你还是拿着吧,多少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大姐,我是鑫远他妈,这事,我可以作主。不要!”毛瑾起身要往外走。
王德英犹豫了下,试探着问:“你该不是还在记恨我们吧?”
毛瑾身子一僵,这么多年了,说一点儿埋怨没有,那是假的;可真要说怨谁,那又有点不讲道理了。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着她改嫁,也没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叫她给人当后妈……怨得着谁呢!
别人待她好,是人家的情分,她应该感激,待她不好,她也埋怨不着,毕竟,这世上,本就没有谁生来就应该待谁好这一说。父母,夫妻,子女,朋友,皆是如此,人这一辈子啊,得自己个成全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算来算去,还是靠自己个最靠谱!
“怎么痛快怎么想吧!”毛瑾没有回头,扔下一句直接走了。
王德英又是一怔,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没教养的,连句客气话都不会说!”
转念又一想,她真要是说了,那她还真不敢信了。她好像从今天开始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弟妹,或者说是接收……哎,不管了!
王德英再次撅着屁股将那大红绣包塞到了床底的暗柜里,仍旧是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抹在地上,连走带爬——人啊,总是容易接受那些自己愿意的接受的事情,哪怕,曲折;哪怕,看上去不是那么舒服;哪怕,真的还有更好的选择。
王鑫远不知道楼上啥情况,急得在下面直转圈,瞧着他妈出来了,赶紧跑过去,绕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跟个小狗崽似的。
“怎么了?”毛瑾不解。
“没打架?”王鑫远抻着脖子问。
“你是来看热闹的呀!”毛瑾伸手在她儿子脑门上戳了下。
她声音里透着愉悦,不像是谈崩了的样子。这下,王鑫远就更费解了。
“妈,你俩真没动手?”王鑫远死皮赖脸地挽上他妈的手臂,继续八卦!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毛瑾突然踮脚,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没有!”
“我的妈呀!”王鑫远捂着耳朵跳着跑开了。没一会儿又凑过来:“妈,你俩到底说啥了?咋就……”
“我俩本来就没什么。”毛瑾目视前方,一脸傲娇地道,“你妈我呀,是从来不好跟人计较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是干大事的人,岂能被这些杂碎所左右!”
马上,她又意识到“杂碎”这个词听起来不是很友好,立马改了口:“琐碎!”
“优秀!”王鑫远对着他妈比了个拇指,他这心里也没由来的轻松了很多。
车上,毛瑾简单说了辛慧的事,还有金条的事。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鑫远再一次受到了他老娘的威胁:“我跟你说啊,小子!你要敢干那种不是人的事,我就把你这两条腿打折,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王鑫远想象了一下缺了两条腿的自己,跟个行走的树桩似的在屋里来回漂移,后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的亲妈哎,能不能别把啥不好的事,都往我身上扣啊!您对我没自信,对您自己个还没信心吗?”
毛瑾想了想,也对,她这儿子怂得狠,没那个胆,也不缺那个德!这心里顿时就畅快了好多。
“我儿子是没啥本事!但我儿子心地善良,品行端正,随我!”毛瑾想着她一村妇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也可以了,自个的段位在那儿摆着呢!
“好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毛瑾淡淡地丢下一句,又合眼打盹了,天知道,她那眼睛里都要笑出花来了!
车子刚驶入主道,毛瑾又来了一句:“去监狱!别走错道了!”
王鑫远下意识地看了后视镜里老娘,嘟囔了一句:“不是闭着眼呢嘛。”
“我是闭着,不是瞎,可控!”毛瑾撩了他一眼,又合上了眼皮。
王鑫远无奈叹气,抱怨道:“妈,你就让她好好在里面接受改造呗!越是去瞧她,这心思越是活泛!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毛瑾没有回应,只是将衣服往上拉了下,继续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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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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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小时后,车子在监狱外头的主道上停下,毛瑾才坐正身体,她对着后视镜整理了头发,转向王鑫远:“儿子!你如今也是做父母的人了,该知道父母二字的含义了。我和你爸,还有蓝娥之间的恩怨,你不需要考虑。你只要记着一点:你之所以能像个人一样站在这里,是因为她给了你一条小命。这一点,足以抵消她对你所有的不好!你得记着!”
王鑫远沉默了一瞬,这才解下安全带下车。
毛瑾跟他一起下去,将他送至门口:“你自己进去,妈在这儿等着你!”
毛瑾很清楚,她的出现一定会刺激到蓝娥,正如王鑫远的出现,一定会给蓝娥新的希望一样。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那蓝娥不值得同情,可是她儿子可怜啊!人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特别是对待至亲至爱之人,毛瑾认为,那种人不配为人,必将遭人唾弃,一辈子良心难安!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坦坦荡荡,磊磊落落,干干净净地走下去!
“看看又何妨?”毛瑾迎风而立,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天空亦是瓦蓝瓦蓝的,有低低的云朵在楼顶游荡。
毛瑾张开双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却在低头的一瞬,瞥见了砖缝里冒出来的一点绿芽,不足小指甲盖那么丁点儿,渺小、脆弱、娇嫩,却又带着股蓬勃的气势。
毛瑾被它吸引,像孩子一样蹲下身去盯着它愣了好半天的神。
她突然觉得,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粒被埋藏在地下的小小种子,都曾有过被阴暗、潮湿、腐朽、霉烂包裹,被劲风疾雨打压,甚至是被路人践踏的黑暗经历,可是,没有关系,它生来具备向上生长的力量和勇气,每一次太阳升起,它都要奋战一次,两次……
如此,反反复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它相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冲破一切阻力去迎接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而事实上,它也等到了那一天——那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温度正好,湿度正好,连空气里散发的气味也是刚刚好,更有趣的是,过去所有的那些黑暗经历都成为它向上的养分,源源不断地从它的体内喷涌而出,它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破土而出了!它惊喜地发现,这个世界,比它想象的要温和,要精彩!
瞧瞧!何其壮观,何其伟大,又何其简单——是,简单,有一颗向阳而生的心,就足够了!
毛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她一个文盲,大字都不识几个,实在是有些违和。可是她觉得既然有了,就得记下来,作为她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传阅下去。
她将这番感慨,原原本本地记在手机上,想了一下,又发给了毛线:我的大博士,请指正。
毛线很快就回了消息:被包工头耽误的作家,博士也不是万能的,您还是自个补一下文化知识吧!
毛瑾哼了一声,飞速回了简讯:已阅,如上,列为家训,每日晨起晚睡前,背诵!
毛线抱着书涵直接笑瘫在地里。
杜云瞧着这一幕,也是好奇坏了,毛线少有这么放纵的时候。
“怎么了?”杜云问道。
毛线直接将手机递给他:“你看我妈,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感慨!还挺走心!”
杜云看了一遍,也跟着笑了:“妈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呢!估计是又跟鑫远大姑打架了!正躺在床上悲春伤秋感悟人生呢!”毛线笑道。
“打架还能激发文采,不错!”杜云笑着抱过书涵,“书涵,走,吃鸡去喽!”
“我不想吃!”毛线直接给了理由,“我可不想弄一嘴毛!”
“你是不是傻!人说啥都信!”杜云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那鸡烤熟了,毛不就化了么,再说,你不会剥开吃呀!”
“都没有调料!”毛线知道自己被邢文那小子涮了,更不好意思回去了。
“去吧!给他们点面子!”杜云道,“人哥俩忙活半天了!”
“那好吧!”毛线想想倒也是。反正接下来的活儿,够那俩小子忙一阵的,是得给人点甜头,劳逸结合嘛!
“你也看中这块山了?”杜云突然问道。
“也?”毛线愣了一下,“你不会是……”
“这是土山,没什么开发价值,一直荒着呢!”杜云道。
“山的坡度很好,种一些花花草草应该还不错!”毛线接道。
“这个,我也想过。”杜云往后看了一眼,道,“不过,这是件大工程啊,你瞧着这是荒山,没人经管,可你动一下试试,会有N多人跳出来找你分一杯羹,这个说占着他们家地了,那个说影响他们家产量了……不能小瞧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杜云看着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儿,将书涵从脖子上放下来抱在怀里,道:“你不会是……”
“对!直接跟村委谈!”毛线诡异一笑,“我们要给村干部一个表现的机会吗!你老跟山民们较什么劲儿嘛!”
“智慧!”杜云这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一激动,俩人又绕着土山走了一圈,各种规划,说得是唾沫横飞。
这一趟走下来,是真饿了。毛线这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咕噜起来。
“你中午没吃东西?”杜云蹙眉,他好像把这事给忘了。
“吃了泡面。”毛线随口道。
“那也叫饭!”杜云瞥了她一眼,这个不知爱惜自己的,就不知道去楼下买点,或者叫个外卖什么的。
他想当然地把这当成了城里,以为干什么都方便着呢!
毛线则不以为然,怼他:“怎么不叫饭!你不知道现在还有很多山区的孩子吃不起方便面呢!”
“我怎么没发现你……”杜云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这么能抬杠呢!我说什么,你就非得跟我对着来?啊?毛老师,你生来就是为了怼我的?”
“你这话说得有失水准!”毛线跳着躲开,跟他拉开一段距离,“既拔高了自己,又拉低了我,无趣!”
俩人就这么一路拌嘴,直到跟邢文哥俩汇合。
“你们再不回来,烤熟的鸡都要飞了!”邢文一双精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二人,这也没有小树林可钻啊!咋去了这么久呢!
邢武没有他哥那么八卦,直接给俩人拿了水洗手。
书涵见状,也伸出两只小手要洗。杜云只好拿瓶子给他手上淋了一点。
这水是邢武从井里打来的,凉得很。书涵猛地抖了一个激灵,倏地就把手缩回去了,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吃亏了吧!”毛线抓过他的小手拿湿巾擦了,又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娘俩本是面对面地坐在油布上的,那书涵突然抻长脖子,对着毛线的嘴巴“吧”就是一口。
“呦!你还会讨好人了!”毛线很是宠溺地揉了揉书涵的小卷毛脑袋。
旁边的杜云却是一脸的黑线,想不到这小家伙还挺……长大后绝对的撩妹高手啊。
“来,书涵!咱爷俩坐一堆儿,你一小爷们别老跟女人搅和在一块儿!”杜云直接将书涵端起,圈在两膝之间。
说罢,他心虚地看了毛线一眼。
这一瞧不要紧,正好对上了毛老师那鄙视中夹带着嫌弃的小眼神!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杜云讪笑,暗叹自己的机智。
“出息!”毛线哼了一声,她突然发觉这杜云还是个小心眼,连这么小孩子的醋都吃!话说,这吃的是哪门子干醋啊!真是幼稚!
“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果真不是我这个老阿姨能懂的!”毛线打决心跟杜云划清界限之后,再看杜云时,就有了一种长辈看晚辈的眼光,挑剔中带着些许的包容以及一丢丢的小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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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假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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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朵奇葩,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毛线回想起她和杜云这一段坎坷不平百折千回多灾多难短命早夭匪的感情,就俩字:荒唐!
她这边走神的功夫,邢家俩兄弟已经把那只鸡剥好大卸八块了。
邢武先撕了两条腿分别递给杜云和毛线。
“我俩一个就行!”毛线随口道。统共不过两只鸡腿,都给了他们,人家兄弟俩一口都没落着,不好。
“哦?”邢文递过来一个八卦的眼神。
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她早就习惯了跟杜云混吃混喝,故而没有觉得分食一只鸡腿有什么不妥,经邢文这么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不大好,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她这会儿再反悔,又显得矫情了……
她正为难的时候,杜云先伸手接了,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先撕了一小块下来丢进嘴里尝了下咸淡,这才将整只鸡腿递给毛线,道:“吃吧,长腿儿!”
这一句玩笑话,算是成功帮她解了围。
“人家长着呢!”毛线瞪了他一眼,一把掳过鸡腿直接开吃。
“怎样?”邢文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点评。
他这叫花鸡完全是就地取材,随手薅了点野葱野蒜野韭菜,撸了把干辣椒,胡乱一塞,黄泥把一裹,薄薄埋上一层土,再放火上嘎吱嘎吱慢慢烧——这做法,可以说是相当野了。当然,邢文自信这样的乡村野味征服毛线那城市化的胃口,完全不在话下,故而,他的眼眸里多少带着点傲娇。
毛线的舌头满嘴打转,好半天才将一块烫嘴的鸡肉吞下,道:“毛拔得很干净!”
邢文瞬间就石化了!
纳尼?叫花鸡最大的特点不是香,是泥巴能把毛拔干净——这是什么逻辑!现在这大学老师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么?
邢文无力扶额!掳过一只鸡腿蹲一边吃去了!留下邢武和杜云二人笑得不成人形。
毛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人家想听的不是这个,又补了一句:“好吃,不油腻!”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邢文给了杜云一个同情加崇拜的眼神:法海,这妖孽,您还是趁早收了吧!权当是为民除害了!
他们几个吃的热火朝天,这可馋坏了书涵,抻着脖子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小嘴也跟着吧嗒吧嗒地干嘬。
“馋样儿!马上给你吃!”邢武一口撸掉手中的鸡翅,起身去翻坑里埋着的土豆和红薯去了。
“你小时候也这样!”邢文在他屁股后头追了一句,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兄弟留。
“还有这?”毛线眼睛一亮,直奔着那堆土豆蛋子去了:“你们回家拿的?”
“我哥偷……”邢武话没说完,就挨了他哥一记脑瓜崩!
“偷什么偷!地里捡的!”邢文朝毛线笑了一下:“都洗过了!剥皮就能吃!”
马上,他又纠正道:“剥壳!”
毛线见他这般较真,丢过去一个白眼:“笑话谁没见过世面呢!”
说罢,她自己拿了根树枝去扒坑里的灰烬去了。
邢文这脸腾一下就红了,虚笑了一下,不再言语。他跟毛线到底是不熟,背地里说说闲话找找乐还行,当面,他是不好意思的。
只是那土豆瞧着已经焦糊了,黑黢黢的,还很烫手,毛线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杜云过来帮她,伸出三根手指速度掂起一颗长得还算“漂亮”的土豆蛋子,趁着热乎劲儿敲掉了最外头一层焦黑的外壳,两手翻来倒去,几次之后,才扒开外皮,对着嫩黄的瓤心吹了又吹。
毛线一连吸了好几下鼻子,有些急不可耐。
杜用只好用纸巾垫在底端给了毛线:“慢点吃,还有些烫!”
“唔!”毛线来不及应答,吃得满口喷香。杜云则在哪儿继续重复上一套动作,不过,这次,换了个红薯。
毛线吃得太过专心,完全忘记了她的初衷是过来给书涵找吃的,自然也没留意到不远处的邢武在偷偷为他们拍了照片。
杜云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心里还美滋滋地感叹这邢武是个有心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往毛线那边靠过去。
邢文瞧着这一幕,暗暗对他比起了小指,并用口型说了仨字:闷骚男!
杜云装傻到底, 权当没看见。
邢文瞧着他这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全无一点骨气,想着这毛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啊!
毛线一口气吃了俩土豆一个红薯,这才想起来招呼邢家小哥俩一起吃。
“哎,邢武,你们也过来吃啊!”毛线朝他哥俩招了下手,又将手里刚掰开的土豆分了一半给杜云,拿了剩下的一小半喂书涵去了。
被姑妈遗忘的书涵见着毛线过来,兴奋地挥着两只小短胳膊嘟着小嘴笑得眼睛都没了,趁着毛线俯身给他土豆的当儿,一把搂住脖子,赖着不肯撒手。
“小拖油瓶!”邢文再次为杜云捏了一把汗,着实搞不懂这一波操作是谁的主意,俩人约会带个孩子干吗,真人道具啊?
“也是够不易了!”邢文瞧着杜云这可怜兮兮的样儿,觉得不腾个地儿,好像也有点忒不够意思了。故而,一把将邢武提溜起来:“二子!喂狗去!”
“你又给我起外号!”邢武对这个称谓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迎来更多的外号。故而他又弱弱地问了句:“狗能吃鸡骨头吗?”
“能,你能吃的,狗都能吃!”邢文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复。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是又挑不出毛病。邢武只好转向毛线:“姐,能吃吗?”
“给它们磨磨牙就是了,别给多了!”毛线道。
以前毛球在家的时候,狗粮之外,还要保证一顿做的食物,吃得还算精细。可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过于“精细”的照顾,让毛球产生了心理落差,才导致现在的状况。故而这一阵,毛线对毛球,完全放养了,狗粮随便吃,其他的,愿啃啥啃啥,不啃人就行。
这哥俩一走,就剩下他俩人了。
俩人谁都不说话,对着一眼看不到边的黄土地愣神。
书涵吃了半块土豆还有些意犹未尽,张着两只小手嗯嗯地叫唤着。
“能不能给他吃点红薯?”杜云问。
“别!”毛线拦住:“太甜了!”
杜云点头,默默地抱过书涵,将剥好的地瓜给毛线。
“我都吃撑了!”毛线有些为难地摸起了小肚子:“不吃了吧?”
“那就不吃了!”杜云脑子短路,一点也没看出来人家是想听一句劝吃的话。
“也不差这一个了!”毛线一把接过,三下五除二又干掉一个。
杜云笑着安慰她:“没事,这地瓜不大,很好消化!”
“哎哟!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毛线道。
杜云笑笑:“我以为你在我面前不会假客套呢!”
毛线摇头:“再亲近的人也会客套,何况……”
她本想说“何况我们并不亲近”,可是触及杜云的眼神,她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你在我面前,永远都不需要客套。”杜云一脸认真地说道。
毛线明明是想说一些狠绝的话来堵他的,可对上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她竟然鬼使神差般点了下头,认了。
毛线暗骂自己没出息。
杜云亦郑重点头,眼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番对话之后,俩人又陷入了沉默,幸而又书涵在一旁哦哦呀呀地叫唤着,倒也不觉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毛线才发觉杜云敞开了大衣护在她和书涵的身后,亦不知他们这样靠着坐了多久。
“当一个不问世事老山民,只守着一方田地,日出而出,日落而息,也蛮好的!”毛线笑着抱过书涵,似不经意间把大衣往杜云身边推了一下。
“老山民也是这么想的!”杜云笑道:“他们也想当一个老教授,守着一群学生,白天上班,晚上歇息,不用担心粮食收成,更不用操心那些猪狗牛羊鸡鸭鹅……等畜类的事情,非常好!”
说罢,俩人哈哈大笑,又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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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前男友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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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文回来,瞧着俩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暗暗在邢武的后腰上怼了一拳,他就说别回来了,这邢武非得惦记着他那块油布……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邢文暗叹将来谁要是跟了他这兄弟,那一准也是个神人啊!
毛线从书包里拿出一摞纸,递给他俩:“你们看看,还有什么不足,就补充上去,我重新做,没有问题的话,咱们明儿开始就照着这个格式,挨个走一遍,将所有的数据采集回来。”
邢文很是不屑地扫了一眼,他原本以为这又是一个绣花枕头,没承想,毛线这表格梳理的那叫一个仔细,他这眼神,瞬间就严肃起来了,干张了半天嘴,最后才吐出一句:“时间紧,任务重!”
“对!所以我们要分头行动,俩人一组……”毛线话还没说完,邢文先抢过去了,“我跟老二一组。”
他本以为毛线会不同意呢,没承想她朝杜云笑了笑:“好啊!我明儿有事得回去,你就一人代劳吧!辛苦!”
这不是实力坑夫么,简直是没有家教。
杜云狠狠瞪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哥俩一眼,转向毛线:“妈不是让你跟我一起来的么!”
他声音幽怨且委屈,邢文实在受不了他这个贱样,拽着邢武先跑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又喊我回去!”毛线故意抻了下胳膊,道:“哎!这村里的空气真好啊!真是待不够呢!”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杜云试探着问。
“别介!”毛线摆手,“刚邢文不说了么,‘时间紧任务重’!”
“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杜云瞧着她这得意的样儿,很是不甘,怪不得今儿这么老实呢!原来是准备好了要打道回府啊!这个小滑头!
“重要吗?”毛线将书涵塞给杜云,牵着俩狗一蹦一跳地跑了。
杜云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抱着孩子跟在后头。仔细看过去,他装得可怜,这眉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杜云从心里希望能跟毛线多相处几日,毕竟到了“见一日就少一日”的紧要关头,可是瞧着毛线那恶作剧之后的得意,他这心里也跟着莫名地欢喜。原来,他在意的不是她在不在他身边,而是她开不开心。
“我也是贱得慌!”杜云给了自己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
“我们也走!飞喽!”杜云将书涵高高举起,让他骑在自己肩头,飞奔着去追毛线,书涵兴奋得大叫,像小马儿一样欢实。
毛线回头瞧着这一幕,心里又开始泛酸。
她小时候,继父也常这样将她举在肩头。她一直记得那种感觉:期待中夹着雀跃,还有些许的不好意思。明明很喜欢那种被举在云端的感觉,却还要做出一番抗拒的样子,最后“被迫”享受,是的,她从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主动要求被继父举高高。
毛线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继父不是生父不是个好的撒娇对象还是因为她从小就会很好地隐藏自己的需求。
皮蛋彻底撒了欢了,一个劲儿地扯着绳子向前跑,毛球却有所收敛,她跟毛线始终保持着半根狗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嗅嗅这闻闻那,很是悠闲。这样,皮蛋就不得不跑一阵又停下来等着毛球。
杜云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眼熟,他跟毛线的爱情也是这样,他已经蹿出去老远了,毛线还在不紧不慢地嘎悠着,左顾右盼地,完全不在状态。
“狗随主人性啊!”杜云脱口而出。
“啥?”毛线没听清,停下来抻着脖子问他,同时,毛球也停下来竖耳旁听,那表情,那动作,可以说是神同步了。
“我说毛球像你,可爱!”杜云忍住笑意。
毛线翻了个白眼,将狗绳丢到他手上,自个儿当起了甩手掌柜。
“说你可爱也不行啊!这什么驴脾气,谁娶了可真是……”杜云一手扥着俩狗绳,一手将书涵从肩上抱下,忽地感觉一阵凉风掠过眼皮,赶紧道:“三生有幸!”
“算你识相!”毛线接过书涵道:“我抱书涵走回去!你开车带着它俩!”
她这满肚子的土豆,地瓜,走路可以消食。
“那怎么行!万一路上遇上打劫的,”杜云的眼眸在她脸上淡淡扫过:“你是无所谓,巴不得有个人绑了回去当压寨夫人呢,我们书涵可不想给人当儿子!”
毛线气得直咬牙:“嘴巴这么毒,一定没女朋友吧!”
“不幸被您言中!”杜云伸向车门的手倏地缩回来,在大衣上蹭了一下,伸向毛线:“男朋友需要么,了解一下!拎包入住的那种!”
“滚!”
“好的!”杜云马上转身,迈出一步后又回头:“女士您好,友情提醒您一下下,女老师爆粗口,有失身份哦!”
他这一脸假正经地骚贱样儿,真是没谁了!
毛线这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杜云还在一本正经地扮着……毛线只好求饶:“服了你了,快点现回原形!”
“笑点真低!”杜云很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直接抱着书涵上车了。
等毛线笑够了,这才反应过来,杜云上的是副驾驶!
“放着大长腿不用,你好意思吗?”毛线推他下去,她是非常不喜欢开车的。在汽车设计师的眼里,大约只有高富美才配开车,故而这车座的设计对毛线这种小个子来说——非常的不友好,毛线是非常不愿意……当这个车夫的。
“赶紧练练吧!”杜云瞥了她一眼:“万一二婚不幸再遇上个变态,你拔腿就跑……”
他这话没说完,肩上就挨了毛线一记重拳:“好小子!敢咒我!”
“这不是诅咒,是防患于未然。”杜云转身将书涵座椅里的安全带系好,道:“别紧张啊!你姑是老司机了!”
“切!”毛线成功被激怒了,当即撸起袖子要好好地给杜云秀秀她的车技!
“等着!姐姐今儿就带你飞一回!”毛线一咬牙一跺脚就上去了!
许是有杜云压车的缘故,她这一趟开的十分顺利,到了宾馆,毛线非常帅气地熄火灭灯,整套动作非常流畅,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她将身子稍稍后仰,双手抱臂靠在车背上,坐等某人夸奖。
“很好!”杜云凑过来一点,在她额上抹了一把:“不出汗就更好了!”
“哦?我有出汗么!”毛线下意识地伸出手背去拭额角,这才惊觉,不只额头,手心,连后背上也是潮乎乎的。
“晾一会儿再下去,别感冒了!”杜云起身探到后座上将昏昏欲睡的书涵抱了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子,精神一点啊!你已经安全了!”
这话说得,好像跟着她出来有多凶险似的,毛线狠狠翻了个白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话说回来,你是车技不行还是看我在身边紧张了?”杜云悠悠地来了一句。车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又有书涵挡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模糊。
当然,就是不看,毛线也能想象出他那副臭不要脸的样子。
“哎哟喂,您这自我感觉真是……”
这要不是嘴里没痰,毛线一准得啐他一脸!
“你要有心理准备……”杜云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呃?”毛线有些吃不准这孩子到底想说啥,瞧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儿,似乎有所嘱托。
“你以后的对象可能不是那么好找。”杜云搓着书涵的脑袋说道,他眼眸里隐约流露出一丝痛色。
毛线这心猛地一抽,马上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摆手道:“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这女的到了一定的年纪必须要找个男的结婚才行吧。再说了,结婚又如何呢,还有离婚等着呢,就算不离婚,还有可能丧偶呢,是吧!所以说,这事,不重要。有,锦上添花,没有那花,咱也还是块好锦,不碍事!”
说罢,她用手掩了下嘴巴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事真的不是很挂心。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毕竟……”杜云重重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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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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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合眼假寐,立着耳朵静候下文,在听得他后面那一句时,差点儿跳起来打人!
“人都一样,用惯了好的,自然是再也无法消受那些不好的了。”杜云趴在她耳边,悠悠地来了一句:“你怕是再也找不到像我这种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汇才艺与学识于一体……的男朋友了!”
“哇啊噢!”毛线对着他干呕了一口,抹了下唇角,道:“杜……优秀本秀,继续秀!”
“嗯怒哦!”杜云摇头:“上半场免费,再往下您就得花钱了!”
毛线真要被他这贱样气死了,恨不得立马绝交!
“我一定是瞎了眼才找了你这样的人当男朋友!”毛线狠狠瞪了他一眼,准备下车。
“不要妄自菲薄!”杜云瞥了她一眼:“没准是我瞎眼了呢!”
说罢,抱着书涵就下车了!
毛线一骨碌爬起,也跟着下去了,她怎么觉得这小子有些故意挑衅的意思呢!
她暗暗运了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准备在杜云下次开口时给她致命一击的。没承想这小子却一秒钟恢复人形。
“你抱着孩子!”杜云将书涵递给她,自个儿去后备厢解毛球和皮蛋狗绳去了。
毛线也反应过来,这半天光顾着跟杜云斗嘴了,竟忘了那俩祖宗,赶紧小跑着跟过去。
“还真是没跑哎!”毛线觉得很神奇,她还怕这毛球一时想不开会中途跳车呢!
“这狗啊,最通人性了。它比谁都害怕被遗弃!”杜云表情淡漠,眼底的情绪亦然。
就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怨屈,何况毛线是一明白人,可是委屈的就只有他吗?
毛线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过,抱着孩子进去了。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懂得的人自然是懂的。毛线不想改变现状,也不想做任何过多的解释。只是她这脚步莫名地沉重起来,每踏出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嗡地在耳边炸开,那感觉……糟糕极了。
毛线的沉默是意料之中的,杜云也习惯了没有回应。
他牵着俩狗快步跟进去,进门之前,伸手摸了把脸——外边的湿气重,脸上潮乎乎的,叫人心烦。这段时间,他这心里纠结的厉害,一边准备着跟毛线作长久的告别,此生不再相见;另一方面,又幻想着一觉醒来她能改变主意,让他留下来,哪怕只是就这样守在她身边也成……想到这里,杜云这心里又狠狠地抽了一下,人都是贪婪的,他若是留下,自然是不满足只做个熟人守在她身边的,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
“她早就算准了我会那样才这么狠绝!”杜云紧走一步,抱着俩狗,快步跟上毛线。
这里对外说是“宾馆”,其实就是私人的小旅店,看管不严,对宠物也没有明确的禁止规定。杜云提前跟老板说了毛球的情况,申请跟他住一间屋子,老板不同意,说必须单独劈出一间屋子给狗住,可以挨着人。杜云当即就明白了人是要双份的钱,这样,毛球和皮蛋就算是正式入住了,出来进去的,倒也不用受限。不过,杜云每次进出都会抱着俩狗,免得惊着别人,这一点,他又多虑了,这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像样的客人,更别说是年根了——他们,是目前唯一入住的大客户,没有之一。
“回来了?”老板随口跟他们打招呼。
他依旧是坐在柜台后面,穿着一件看不出是褐还是酱红色的短袖T恤,粗壮的胳膊压在台面上,右手边搁着一个掉漆的珠算盘。他跟一般的老板不同,对客人少了老板应有的热情,比如此时,毛线和杜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盘算着什么,似乎刚刚的那声招呼,不是他先发出的,也不期待任何回应,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镶嵌在桌椅间的一副雕像,斗榫合缝,完美无缺。
毛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高度怀疑这老板是因为过于肥硕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连那声若有若无的问候也像是他不经意间换气挤出来的声音。
杜云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上楼,他给老板点了根烟,说了两句闲话才上楼。
“幸好我减了肥!不然也会被卡住!”毛线长吁一口气,她这会儿非常后悔下午多吃了几个地瓜以及土豆蛋子!
“他以前没那么胖!”杜云道。
听邢文说这老板还是有个故事的人,年轻时在外头闯荡,说是跟人合伙干了厂子,挺精干的一人,头两年突然回来了,守着老母亲开了这么一个小旅馆,老婆孩子都没见着,有的说是在外边欠了债,有的说是老婆跟人跑了……这其中,后一种说法似乎更得人心,毕竟,看他这自暴自弃的外形,更符合情伤的人设。
“哦!”毛线往楼下瞥了一眼,作为一个单纯靠着忍饥挨饿瘦下来的胖子,她自然是不会鄙视自己的同类的,她只是觉得这老板的性格实在是有些怪异,他那招呼打了还不如不打的好……怪瘆人的!
就这样,俩人又莫名其妙地揭过了刚才的不痛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块。
毛线觉得自己是应该生气的,至少不应该那么早跟他搭话 ,晾上他一个晚上什么的。然而,神经大条的毛大小姐虽然对外号称恋爱无数,可这实战经验实在是少得可怜,她尚且不知道闹别扭这种事该怎么开始又该怎么结束,想着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几步,万一就就此终结,俩人还带着别扭,岂不是要抱憾终身?算了吧,人生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毛线还是希望能够寿终正寝,画上个圆满的句号的。
这一点,杜云跟她的想法完全一致。
以他妈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是不好在这个时候跟毛线谈婚论嫁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妈同意了,两家人正式结亲,那毛线又得受多大的委屈啊?他妈是什么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杨子娇倒还是他妈亲选的,不也没通过试用期么!
“我既不能给她该有的婚姻,又要吊着人家的胃口,这就有些缺德了!”杜云很快就认清了形势,眼下这个节骨眼儿,吵架斗嘴之类的就免了吧,浪费时间!余生还长,他希望未来毛线的记忆里,有关他自己的这一段是美好且纯粹的。
俩人各自调整了心态,再看对方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点内容——歉意,不舍以及呼之欲出的爱恋。
楼道里的灯线不是很好,是那种朦胧的橘黄色。书涵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光线的变化,在毛线怀里闹开了,撇着小嘴吭哧吭哧的叫唤。
“怕狗?”杜云说着将毛球和皮蛋脑袋往墙另一边摁了摁。
“不能吧,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可能是饿了吧!”毛线换了个姿势,让书涵的脑袋朝前:“不哭啊,马上就进屋了。”
她这话没说完呢,书涵“哇”一声哭出来了。
“你看,这孩子就是不能哄,就得当猪娃子一样养着,越是在意,他越是矫情!”毛线轻轻捋着书涵的后背,道:“哭吧,哭吧,让你哭个够!姑一会儿拿个桶给你接眼泪啊!”
这话可说坏了,书涵“嗷”一声就嚎出来了,吓得俩狗在杜云怀里直哆嗦,马上也跟着叫了起来。
“哎哟,不哭不哭,美男子可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毛线按住挣扎着要从怀里下来的书涵,又指了指外套口袋。
杜云当即掏了门卡。
这书涵哭得越来劲了,要死要活的,有一下身子都仰出去差点儿没从毛线怀里甩出去。
“书涵!听话,不哭啊!”毛线也有些急了,一手托着书涵的屁股一手摁着后腰快步往房间走去。
杜云也紧走两步,赶在她前面,将门打开。
“我把这俩送屋去,马上过来!”杜云说着要去开隔壁的门。
他这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着身后“啊”的一声尖叫,杜云下意识地放开了狗绳,往毛线那屋奔去。
“怎么摔着了!”杜云正欲伸手拉她,却听得一句低喝,“别……”
他来不及反应毛线的意思,就被后颈处的一阵凉滑惊到了,紧跟着,整个人就被毛线拽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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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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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手捂着书涵的嘴巴,一手扯着杜云的裤腿,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快把孩子给我!”杜云说到第二遍的时候,毛线终于把视线从门框上吊下来的半截蛇身上挪开了。
“别看它!”杜云探进来半个身子,一把将书涵抢过来夹在腋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奋力一扯,直接将毛线拖了出来。
“不要命了!”杜云将书涵抱到前面,用力将毛线夹起。这毛线在临门的那一刻,竟然试图用脚去勾门。
“不只一条!”毛线带着哭音喊道,她一张脸已经全无血色,煞白煞白的。
杜云愣了一下,他只顾着她娘俩了,没来得及查看屋里的情况。
“走!”杜云用力托起浑身软绵的毛线,招呼了毛球。
这家伙死死地蹲守在走廊里,面向门口狂叫。每“汪”一声,脑袋就跟着抖一圈,强装威风。
“毛球!不许叫!”毛线用尽了力气,喊出的话还是软绵绵的。
“能抱住孩子吗?”杜云将她靠在墙上,稳住。
毛线点头,一把搂过书涵,裹在怀里,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向墙根滑下去。
“不怕!”杜云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腰身,将毛线和孩子拥在怀里。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皮蛋又嗖一下从他们面前穿过,直奔毛球去了。一直在狂叫的毛球也突然安静下来了。俩狗并排蹲守在门口,跟屋里的蛇形成对峙之势。
“毛球!过来!”毛线喊道,她这次总算是喊出声了,几乎要盖过了身后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老板沉声问道。
“屋里有蛇,好多,”毛线瞬间恢复了理智,“门框上,床……”
说到一半,她又僵住了,死死地搂着书涵缩着身子向杜云靠去。
杜云下意识地扶住了她,这才转向老板:“门框上面吊下来一条,脑袋朝下……”
他的意思是,不可贸然进入。
“啥色的?”老胖突然问道。
“黄……”
“黑……”
毛线和杜云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俩人一口咬定:“花的!”
这个答案,基本等于没说。
老板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先去楼下吧!”
说罢,他径直朝着毛线那屋走去了。老板罗圈腿,走得快的时候就像个圆规一样生硬的在往前划,故而他平日里总是有意放慢步子,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两条圆规腿拖着笨重的身子刺啦刺啦地撩着,一个圆尚未收拢另一个圆又开始了。
毛线这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手指攥得咯吱响。
杜云抱过书涵,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后:“先下去!”
“嗯,可……”毛线觉得把人家置身于危险好像不是很厚道。
“孩子吓坏了!”杜云捏了下她的手。
前面怕书涵哭出声,俩人一直捂着孩子的嘴巴,这会儿他倒是不哭了,可这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别提多疼人了!
他觉得那老板瞧着不像个吃素的,他还是先把这娘俩安顿好再说。
毛线点头,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几条蛇,万一激怒了……这个时候守在楼上,自然不是个好主意。
刚背过身,就听得老板在后面喊了一句:“家蛇,不碍事!”
俩人同时舒了一口气,杜云带着毛线快步下楼,让她娘俩在楼下厅里候着。
“别对着风口!”杜云拉了一把完全不在状态的毛线,将她按在沙发上:“你就这儿等着,看好孩子!”
“嗯!”毛线机械般点头,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等杜云上楼梯了,才追了句:“你小心点啊!”
这一句话,像是一匹软锦轻轻地覆上了他孤寂寒凉的心,刹那间,他几乎感觉到了血液在身体里行走的路径以及声音,那般激烈,那般温暖,那般清晰!
原来,他内心所有的起伏,只要她一句关心的话就足以安抚。
“放心!”杜云背对着她潇洒地摆了下手,已然不是刚才那副吓得要死的怂样儿!
这沙发有些年头了,坐垫已经被压塌了,露出硬邦邦的骨架,毛线却意外感觉很踏实,她将心思拉回到书涵身上,抱着他亲了又亲,书涵还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还打起了哭嗝。
“哎哟,吓着我们孩子了,是不是?”毛线将他平放在膝间,轻轻捋着他的胸口,道:“不怕啊,那就是一种普通的动物,你看姑都没哭,你可是咱家的小男子汉,也不能哭,是吧!”
杜云再上去的时候,那老板正拿了铁锹往门里探呢!
瞧着他过来,直接示意他把俩狗牵走,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张房卡给他。
“要不要我帮忙?”杜云这话问得有些虚,老实说,他也挺怕那玩意儿的,滑不溜丢的!
老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挥手,赶苍蝇一般轰他走!他不认为这小白脸有那能耐!这俩人关系一看就不单纯,却愣是多此一举分屋睡,还有那不清不楚的孩子……老板摇头,连个女人都治不住的男人,还能指望他打蛇?
杜云当面被人嫌弃,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落了个清闲,直接抱着俩狗崽子下来了。
“这么快?”毛线有些惊讶。
“他不用我。”杜云如实道。百~万\小!说涵还在哭,直接拿着房卡找房间去了。
杜云先将毛球和皮蛋安顿好,这才跟着毛线去了另一屋。
“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杜云揉下书涵的小脸,问:“要不要去医院?”
“不要!”毛线直接否了,这偏僻之地,能有什么正经医院,再说孩子就是吓着了,也没别的毛病。
不过经他这一提醒,毛线倒是想着她家那位半吊子医生,直接给尼雅去了电话。
她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问尼雅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孩子不怎么哭啊。
“真的?那我儿子还挺聪明的!”尼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
老一辈的人总爱说小孩子会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说法虽然有些迷信,但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孩子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其实是有感觉的,且比大人更加敏感。相比墨衍,书涵有些过于“愚笨”了,啥都不会,尼雅真怕他儿子有啥毛病,这么看来,这小子倒也不傻,挺灵的!
“大姐,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这是灵不灵的事么!”毛线真想过去撬开她这二百五弟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这训话的功夫,就听着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喊尼雅。
“哎!马上!”尼雅高声应了一句,这才贴近话筒,压低声音道:“姐,没事,你给他喂两口奶就好了!”
毛线迟疑了一下,将电话靠近书涵,道:“孩子现在打着嗝呢,能吃奶吗?”
“不是……你那个!”尼雅说罢连电话都顾不上收就直奔病房去了。
毛线愣了一瞬,这脸唰一下就红了。她下意识地瞄了杜云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她,而他脸上那个表情……很显然,他什么都听见了,且听懂了。
“我在门口,别害怕!”杜云先开了口,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等一下!”毛线低声道:“先帮我看下孩子。”
毛线四下里扫了一圈,想找个烧水壶来,她觉得应该先用热水消消毒。
“是要烧水吗?”杜云试探着问。
“嗯。”
“我来!”杜云折回门口的柜台上,找出一只铮亮的不锈钢水壶。透过银色的壶肚,他看到了毛线如血的脸庞,她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如杜云的喉咙。
水壶发出低沉的“嘶嘶嘶”的鸣叫,像是一个哑巴在用力地吹着口哨——力度越来越大,壶盖被顶的“呼噜呼噜”直颤悠,杜云感觉他这浑身的血也像那壶里煮开的水那样滋滋冒着热气……
外面的敲门声适时地解救了他,杜云回神般晃了下脑袋,一把掀了壶盖:“晾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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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先声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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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点头,俯身面向书涵,不时抚摸着他的起伏的小胸口,低声说些安慰的话。
杜云这心里像是灌进了一道暖风,他有一个幼稚的愿望:如果这辈子他和毛线注定没有结果,那么来生,他希望变成她的婴孩,被她宠着,捧着长大,安然地享受她温柔的注视……
马上他又想到毛线每日抱着书涵的画面,瞬间就否了之前的愿望。
“还是让她变成婴孩吧,我抱着她,捧着她,宠着她!”杜云掩门时余光偷偷瞥了眼毛线,他突然觉得毛线可能不会如他所愿变成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很可能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天天变着法儿往死里整他那种!
老板瞅着他这脸色的变化,冷哼了一声:“这就吓着了?”
不等杜云开口,他又道:“宠物蛇,牙都拔了,咬不了人。”
“您养的?”杜云微微蹙眉。
“不是!”老板摇头。
“那就……奇怪了。”杜云这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他对蛇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冬眠”和“打蛇打七寸”的传说中。可宠物不应该是小心豢养的吗?
“你该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老板先声夺人。
“我?”杜云看到他眼角那抹意味深长地笑,就知他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是她弟弟的,我们一起过来玩几天。”杜云简单解释道。
“嗯!”老板用力眨了下眼,稳住乱转的眼珠子,他其实一直怀疑是有什么人寻了过来,故意放了这东西来吓唬他的客人呢!
“那就好!我跟你说,我这地方可不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啊!你们在我这里住,就得规矩点!”老板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吧嗒着,视线却落在了墙角的万年青上。
“那是自然,咱都是规矩人!”杜云随口敷衍道。他眼眸微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老板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那孩子没吓着吧?”
“没有!小孩子不知道害怕!”杜云道。
老板点头,伸出一只肥胖的手来:“我那楼上的房卡?”
杜云的视线在他手指上那几个肉坑里依次扫过,道:“我们的东西还在上面,您受累跟我一起上去一趟?”
“不早说!”老板不情愿地挠了下头,应道,“走吧!”
说罢,径直走向楼梯。
他每上一个台阶都会发出“咚咚”的闷响,头一声是他肥厚的身子砸在地上的动静,第二声是回音。杜云有意跟他拉开三四个台阶的距离,方便他调动双腿。
“蛇不是冬眠的吗?好端端地怎么会来这里呢?”他突然问道,越发觉得这是个问题。
老板身子歪了一下,似体力不支,半晌才喘着粗气道:“不要,在……上楼的时候,跟我说……话!”
说罢,他继续上楼。
杜云失笑,有搭这话的功夫,也回了他的问题了。这老板有点意思啊!
一直到了二楼,老板才停下来告诉他:“宠物蛇有特殊的豢养环境,一般是不需冬眠的。”
说罢,他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扫了杜云一眼:“年轻人别只顾着谈恋爱,也长点见识吧!”
杜云再次被人嫌弃了。当然,按照惯例,他没有回应。他关注的重点放在“特殊的豢养环境”几个字上。
“至少说明三点:一、‘豢养’这个用词说明老板不是个文盲;二、他知道宠物蛇,且能看出牙齿被拔掉说明他的确是见过世面的;三、显然,这里不属于老板口中那个‘特殊的豢养环境’。”杜云压下心中的疑问,问起老板是什么品种的蛇,一共几条,都在什么位置,最后怎么处理的等等。
老板只当他是好奇心驱使,一一作答。
杜云这个时候才问:“老板,您这有监控吗?”
“监控?”老板一愣,他突然发现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是。”杜云直接说出了心中疑惑:“屋里虽有暖气,温度是够的,可湿度并不合适……”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么多蛇,差不多有一窝了吧?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杜云的视线落在墙壁上,像个探头一样四处查看。
老板这脸色顿时就变了,杜云所说,恰恰也是他的顾虑所在。只是他那网线坏了,他这几日忙着准备过年的事,还没来得及去报修。故而,这监控就成了聋子的耳朵,当个摆设看看罢了。
“网线坏了!”老板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我这一正经平头老百姓,还能招惹谁不成?”
杜云瞅了他一眼,心里道:平头是平头,正不正经怕是只有您自己个知道!
老板让他这一瞅,心里更加发毛了,直接道:“乐意住住,不乐意住拉倒,定金不退啊!”
“您这是要撵人啊!”杜云故意皱眉。这个点出去另找住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乡下关门都早。
“我可没那个意思啊!”老板想着那红艳艳的票子,腮帮子上肌肉就忍不住抽了两下。
“你们小年轻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就叫一个蛇给吓到了?现在全球都变暖了,蛇不冬眠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还是叫我一锅给端……”老板不知道这俩人的来路,随口胡扯。
“啊?”杜云愣了一下,重点落在“一锅端”上,刚不是说送走了吗?
老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岔开话题:“你那狗不赖啊!知道叫人!”
他说的是皮蛋。那会儿就是皮蛋从楼上跑下来朝着他狂叫,老板起先没在意,后来那皮蛋竟钻进柜台里扯着他腿脚往外拽,他这才想着上去看看。
“那是!”杜云一听人家夸他的狗,就有些心花怒放了,也不看看他家这狗是谁教养的。
杜云惦着毛线娘俩,也顾不上跟他瞎扯了,直接拿了行李下楼。
听着他开门的动静,毛线下意识地拧了下身子,试图将母乳从书涵嘴里抽出来——他明明已经合着眼了,两只手还捧着毛线那豆包一般大小的母乳不肯撒手。毛线这边一动,书涵下意识地咬住了母乳,他这一口下去,毛线嗷地一嗓子,眼泪就跟着冒出来了。书涵这边松了口,也跟着大哭起来。
杜云踢开行李箱,奔过去一把抱走孩子,又顺手扯了纸巾给她。
此时,毛线脸上的情绪是很复杂的,气恼、心疼、委屈、尴尬……所有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凝成两行热泪,雹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杜云看得这叫一个心疼啊。
“我哄着他!你去洗洗!”杜云对着这一大一小俩泪人也是没招没招的。
“嗯!”毛线哽着嗓子应道,却是一动不动。
杜云抱着书涵去行李箱里拿了自己的睡袍,递给她:“去吧,听话!”
毛线抬眸,看了书涵一眼,娘俩四目一接,又是眼泪汪汪的。书涵扑棱这两只小手要她抱。
毛线心里一酸,又要去抱孩子,被杜云拦住:“我看着!”
说罢,直接转身,抱着书涵去床边了。
他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风,毛线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才觉得自己是应该去洗个热水澡了,不然她要感冒了,会传给孩子。
她左胸被孩子嘬得通红,还破皮了,一沾水就钻心疼。毛线忍着疼痛,认真地清洗了一番。她心情莫名的复杂。
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生产和哺育的女性来说,毛线的确是小看了母乳对一个婴孩的精神抚慰。
时代的进步,解放了女性,却并没有解放女性的胸脯,除了平日里要穿戴枷锁一般的文胸之外,还要尽可能地让双乳看上去丰韵、饱满、坚挺——这几乎成了一种时代潮流,故而,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等广告语的刺激下,不惜铤而走险开胸丰乳的女性大有人在,什么硅胶填充,脂肪注射,精油按摩等等,可以说是为了“更大更挺”的终极目标,不择手段不惧疼痛不畏风险不惜一切代价与地球引力作对抗!
这就是说,乳房作为原始哺乳工具之一的作用在被无情地削弱,作为性及观赏性的那一面在被肆意放大。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大不大的时候,只有婴孩的注意力还放在“妈妈的乳房”有没有奶上……
多么痛彻的领悟啊!
毛线一刹那生了很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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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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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在外边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王鑫远就出来了。
“这么快?”毛瑾问。
“啊。没什么好说的!”王鑫远搓着手钻进车里。
他本是想捱到最后,听完蓝娥的牢骚的,可是她一句话就惹毛了他,王鑫远觉得不听也罢。反正蓝娥的套路他也摸清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换汤不换药的,也没个新鲜。
“她都好吧?”毛瑾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鑫远,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有吃有喝还有专人看管,简直不要太好!”王鑫远道。他现在有些后悔给蓝娥请律师了, 她这样的人,就该在里面关着,省得出来祸害人了!
“噢……”毛瑾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心里猜测着蓝娥大约是又提了什么要求。她不想在儿子伤口上搓盐,就没再问下去。
王鑫远倒是憋不住了,叽里呱啦倒了一肚子的苦水。那蓝娥最近出息了,跟王鑫远背起了法律条文,着重重复强调了“子女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拒绝不履行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
“你甩不掉我的,签协议也没用,法律会保护我的!”蓝娥叫嚣道。
“把命还给你,怎样?”王鑫远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直接走人。
那一刹那,王鑫远再次起了杀人放火的心思,他有时候真想亲自把蓝娥了结了,同归于尽也成。
毛瑾听到这里,脸色也变了。
她本以为蓝娥从里面待了这些日子,多少应该是有些变化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毛瑾觉着这蓝娥怕是到死都这样了。
“她就是在里面待得久了,怕将来出狱后无法适应!好找个依仗!”毛瑾道。
甭管心里多厌恶蓝娥,当着儿子的面,毛瑾永远是一副经得起风浪的样子,真不是她心大,她是实在不想孩子因为这事纠结。有句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妖怪来了还有法海的金钵等着呢!
坊间流传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毛瑾偏还就不信这个邪了,真到了那不得已的时候,她就亲自出手,替儿子解决了这个老祸害……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啥都豁得出去!
毛瑾为这一闪而过的恶念感到后怕,她明明才咬牙起志要做一颗向阳的苗苗,风雨不惧。这才多会儿了,就被一个蓝娥击垮了?
她捋了捋脖子,做了几个深呼吸。
王鑫远瞧着他妈这样儿,也是有些不解:“妈,你嗓子不好受?”
毛瑾摆了摆手:“替蓝娥感到惭愧!”
王鑫远又被他妈逗乐了,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妈,我去公司!你自己开车回家!”王鑫远检查了一下车况,将钥匙递给她妈。
“你开走!我打车回去!”毛瑾道。
“我今儿不外出,打地铁过去就行!”王鑫远道。
打从尼雅“管家婆”上线之后,王鑫远的“好日子”就来了,家里的大小支出都要亲自过问不说,人家最近又来了个狠招,坐地铁上下班,为此还专门帮他置办了身行头,括弧当然是为了减小西装的损耗——三天两头的干洗,费钱不说,费领子啊!王鑫远为此提出了抗议,还特意搬出了在他超市被辱的案例,尼雅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他的申诉:旁人污蔑你不是因为你穿得寒酸像小偷,而是他们希望看起来穿得人模狗样的你是个小偷!这叫仇富!
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很完美地安抚了王鑫远那颗受伤的小心灵,他脑门一热就应了。之后,王鑫远只有在见客户或者外出谈事的时候才能申请用车充充门面。他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再次向领导提出申诉,这回,尼雅给出了一条很硬气的理由:经验告诉我们,富不过三……
王鑫远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以他的资质、能力、运气……说句不怕丧气的话,搞不好就是个“财富终结者”,怕是捱不到他儿子那一代,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书涵是个皮糙肉厚的,穷就穷点,凑合着过吧。他那宝贝闺女可不行啊!委屈不得!
故而,这一阵,他但凡能坐地铁绝不开车,可以说是真正勒紧裤腰带夹起尾巴做人了!
“也好!”毛瑾点头。对尼雅治家这一套,她就一个态度——不干预。好与不好的,摸索着看吧。
快到家时,毛瑾特意去买了点小吃。她这一趟折腾下来,都过了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吴姨有没有吃上饭,好歹先给人垫补一口。
吴姨正扶着墨衍沿着沙发边走,见着毛瑾回来,这小家伙屁股往下一坠,朝毛瑾伸出两只小手:“奶,抱!”
“咦,这小东西!你刚不是一直想走路来着么!一见着你奶就耍贱啊!”吴姨一把抓过墨衍,帮她提了下裤子。
毛瑾应了一声,先将吃食放到餐厅,又去洗了手,这才招呼吴姨也去洗手:“饿了吧,在外头随便买了点,先垫补一口!”
“还真是!”吴姨倒也不客气,跑去洗了手,又抹了额上的汗珠子,这才过来。
她本想把墨衍抱到床上,被毛瑾拦住了。
“就让她在地上爬吧!我们吃!”毛瑾说着丢给她一兜玩具,她疼爱孩子不假,倒也不娇惯,故而这墨衍也养得很皮实。
毛瑾怕吴姨见外,特意陪着她多吃了两块鸡蛋仔,又去煮了红茶。
吴姨赶紧起身:“我这就回去了,别忙活了!”
“那也喝点东西,暖和暖和!”毛瑾说着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尽收眼底。
吴姨不再言声。
毛瑾则问她过年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孩子们可都好?
“好!都好!”吴姨将视线转到在客厅里打滚的墨衍身上,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毛瑾心下了然。等红茶煮好了,直接端去了客厅。
“我来!”吴姨争着要端茶盘,被毛瑾拦下了。
“这一年都是你伺候我们的,也让我伺候你一回!享受享受!”毛瑾说着托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先过去坐着。
“那我不成了那个VIP中P了?”吴姨眼眉一挑,很是欢喜。她这性子很好,特别懂得讨人欢心。
“对喽!”毛瑾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却看向门口。
吴姨也跟着看过去,疑惑地看了毛瑾一眼:“有人吗?”
打书涵那次被蓝衣泽抱走,吴姨就把自己变身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可旋转无死角行走的摄像头,对门口出现的一切生物都要“咔咔”扫上两眼。
“没有。”毛瑾将视线收回,左手搭在她的右手上,按了按:“妹子!孩子们都不在家,咱姐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嗯?”吴姨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洗耳恭听。
毛瑾眼珠子转了两转,手上稍稍用力按了下吴姨的手腕,道:“你是不是有啥事?”
吴姨本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呢,没想到人家却是在关心她,这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也没啥事,就是出来转转!”吴姨轻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有事喽!毛瑾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其实也没甚大事!吴姨就是跟儿子儿媳妇闹了点别扭。她这老伴走了之后,儿媳妇就惦记上了她那套房子,提了几次说让吴姨把她这套老房子卖了添点钱给他们换套大的。儿媳妇的意思是,反正她就这一儿一孙,将来老了肯定是要他们管的,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他们的!可吴姨不这么看,这房子甭管大小好赖,都是她的家啊!
“我那房子才四十平,位置又不好,满打满算,也就卖个三十万!”说到这里,吴姨这声调都变了:“老姐姐,你说说,从市里买一套房得多少钱?差我这二三十万么?就算是差了,他们就不能贷点款,稍微紧一紧,给我留个容身之处么!”
“老伴……啥时候的事?”毛瑾有些诧异,怎么没听吴姨说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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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当妈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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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了!”吴姨提起老伴倒也平静。毕竟这事对大家来说,都是个解脱。
她这把年纪了,还得出来挣钱管着一个病秧子,这事好说不好做呀。他要有个退休工资什么的,多耗上几年也就算了,好歹能贴补家用。这一分钱都没有,她这头管着老伴,那头还得隔三岔五给孙子贴补生活费……说实话,她连个伤风感冒都不敢得!病一天就耽误一天的工钱,舍不得病啊!
毛瑾想起有一阵毛线跟她说起吴姨情绪不是很好,让她问问怎么回事来着。她当时还记着了,后来吴姨请了几天假,她这一忙乎又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想想,还真是对不住吴姨了……只是这会儿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毛瑾便不再言声,不想惹得吴姨伤心。
“有的儿女呀,就跟小鬼一样,天天等着吸你的血!”吴姨看着满地爬的墨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那儿子、孙子也是从这么点长大的。
马上,她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合适,人家毛瑾跟她不一样,人家的孩子,可都是些知书达理的,当然,人家毛瑾在孩子们身上的付出也远不是她能比的……说来说去,还是怨她没本事啊!
“是呢!这儿女呀,都是跟妈讨债的小鬼!偏偏咱这当妈的,还就一个比一个贱!活该呀!”毛瑾一句玩笑话就化解了吴姨的尴尬。
“人家也有那能想得开的!”吴姨道。
她家邻居那老太太打年轻的时候就好玩,孩子一生就丢给她婆了,等儿子成家有孙子了,人家又当了一回甩手掌柜,扔给亲家姥姥了,之前她还等着看人笑话了,结果人家那老太太过得比谁都潇洒,一年到头垮个相机在外头晃荡,偶尔回来一趟,儿孙们早早地就在家候着了。人家也没比谁少一块!滋润着呢!
毛瑾点头,这一点她是认得。
旁人不说,那蓝娥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她儿子王鑫远多好啊,那小时候长得圆乎乎的脑袋,一走一歪的,多耐人啊!人家不说丢就丢下了么!
两个老母亲互倒苦水,好一番感叹。
“这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咱这把岁数的人了,有今儿没明儿的,较那个劲儿干吗呀!不就是个房子么,横竖咱也就能躺一张床!又不能带进棺材里去!”毛瑾拍着吴姨的手道:“你家里的那张床你一年也住不了几日啊,我瞧着你这性子,也做不出那种混吃等死指着人家给你养老送终的事儿!这房子啊,早晚都是给人家的!”
“说的是呢!”吴姨一拍大腿:“你说他们就巴不得我早点咽下这口气呢!”
“这就是气话了!”毛瑾笑道:“咱活着呀,一准比死了有用,你的价值远不止一套房子啊!”
吴姨琢磨了一下,还真是,按一年贴补三万算,十年还三十万呢,何况她贴补的远不止这个数啊!
“老姐姐!这早晚都是给,可早给和晚给,意义可大不同!”毛瑾笑着给吴姨重新添了一碗茶。
“早给,人家多少还念着点咱的好!晚给,人家只当咱是带不走了才丢给他们的!”吴姨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这人到了什么岁数说什么话,她自然是想保留一方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的,可是若为这个,伤了儿子媳妇的心,她这心里也不痛快。
“哎咦!算了,给他们吧!如今是咱就乎人家的时候了!”吴姨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她这把岁数了,只能顾得了当下,管不了将来了。好歹她将来还有份退休工资,比她那老伴强了不少。
这事,说起来还得亏他老伴想得周到,硬是把从牙缝缝里省出的钱拿出来一次性给她补缴了十五年的养老保险。当时她还为这事跟老伴吵了一架,有那钱拿出来贴给儿子又能多买几平米的房子!老伴当时说了她几句:他们少几平米房子死不了,你将来手里没点钱可活不成!这当爹妈的给儿女花钱,都是恨不得把自己掏空,反过来,要想从儿女口袋里要点钱,难啊!
吴姨当时还骂自己老伴心眼子多,现在想想,得亏老伴坚持,给她留了这一手!先不说人家乐不乐意,她一当妈的找儿子媳妇要钱花,真是张不开那个嘴!当然,也轮不上她张!儿媳妇比她还穷了!比她还能念叨呢!
“有了这份钱,好歹我能糊口,不用伸手找人家要!”吴姨道:“将来他们想管就管,不管拉倒,饿不死我,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啊!”
吴姨这胃里像是泡了一坛子酸菜,一个劲儿地往外反酸水。
“是啊,哪儿的黄土不养人哪?”毛瑾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吧,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罢,塞了一块曲奇饼干给她。
那曲奇烤得很是酥脆,入口即化。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吴姨这心里莫名舒展了很多。
“跟你唠叨几句,我这心里好受多了!”吴姨说着整了整衣裳准备回去。
“干吗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家出走一回。这一天还没捱过去呢就自个儿灰溜溜地回去了,像话吗?”毛瑾朝她眨了眨眼,“让这些没良心的小崽子们也着着急,上上火!”
“啊……”原本,吴姨从家出来是有这打算的,可她这一时半会也没个好去处啊。亲戚朋友都各忙各的,她也不好去叨扰人家。
“你呀,就踏踏实实在家里住下,想玩就出去转转,凑凑热闹什么的,不想玩就在家里待着!”毛瑾笑道:“书涵跟毛线去乡下了,家里就我跟墨衍了。正闲得发慌呢!”
吴姨听她这么说,心里很是感动,可她这嘴干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说起来,你这一年到头在这儿住的时间,比你们家住的还要长!这么算的话,咱这也是你的大半个家了!”毛瑾笑着拍了下她的手道,“老姐姐,你得有点主人翁意识呀!”
“还真是!”吴姨腼腆一笑,竟然还红了脸,跟个大姑娘似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姨这心结也算是彻底解开了。索性当着毛瑾的面给儿子去了电话,说过年不回家了。
电话那头明显怔了一下,马上问怎么回事?哪有过年不回家的?
吴姨将电话拿远一点,跟毛瑾对了口型,交流了电话的内容,又用眼神问她怎么回?
毛瑾揉了揉眼睛,让她装哭。
吴姨很是为难,早上她还真是哭了一路,可这会儿跟毛瑾一说,这心里舒畅多了,那还哭得出来呀!
“真没用!”毛瑾瞥了她一眼,直接拿手指沾了点唾沫往眼睛上点了点,紧跟着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递给吴姨:妈没什么本事,没能给我儿买上个大房子,实在是没心思过年!还是多挣点钱吧。
吴姨照着说了一遍,语速较平常慢了一些,这一来,情绪就有了,隐约带着点哭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娘俩谁都不说话。
这时,毛瑾抓过墨衍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孩子哇一声就哭了。
吴姨赶紧道:“儿子就这,不说了,妈要看孩子去了!”
说罢,直接挂断电话,跑来看墨衍。
“哎哟!我的小宝贝呀!奶奶不是真打你,是跟你闹着玩的!”毛瑾将墨衍抱起,让她立在自个儿腿上,颠了又颠。
“你好好地打孩子干吗?”吴姨很是无语,有这么闹着玩的吗!
“配合你演出啊!”毛瑾笑着将墨衍高高举起,道:“奶奶哪舍得真打你啊!瞧给你吓得!这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
这墨衍是个人来疯,又是个不长记性的,瞧着有人跟她玩了,乐得嘎嘎的,早就忘了刚挨得那一巴掌了。
“这一次,得好好整整这小崽子!叫他给老娘长点记性!不省心的东西!”吴姨咬牙道:“不能叫墨衍这一巴掌白挨了!”
“对喽!得让这些小崽子们知道,这老娘终究是老娘,七老八十也不耽误收拾他们!”毛瑾笑道。
这一瞧,竟还带着几分狡诈。
吴姨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明白自己和毛瑾的差距,人家那才叫当妈,她这些年啊,当的是老妈子!难怪人家一个后妈跟继子愣是处得跟亲娘俩似的,这里面有门道啊!
吴姨当即决定拜师学艺,虚心请教。
毛瑾霸气地一挥手:“哪有什么门道!记住一条就是了:甭管多大年纪,这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就跟那桌椅似的,时间一长总是免不了松散,该敲打就敲打,该修理就修理!千万别客气别手软别心疼!”
毛瑾觉得,一个母亲把孩子真正当作成人来对待的时候,恰恰是最不成熟的时候。
哪里有什么成人啊!不过是些长了皱纹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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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他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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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洗浴之后,毛线这心里也收拾干净了。
她瘦小的身子藏在宽大的浴袍里,浑身上下被杜云的气味包裹着,莫名觉得很踏实。
“睡了?”毛线轻声问道。
她话音未落,书涵骨碌一下就爬起来了,朝她咧嘴笑了一下。
“本来是要睡了!”杜云笑道。
毛线瞧着书涵已经换了衣裳,问:“你给洗的?”
楼上出了那么大的状况,里面的东西自然是要不得了,包括书涵专用的小浴盆,以及邢大娘新做的被褥。
“他自己洗的!”杜云扬眉,将书涵举过头顶比画了下,“我们爷俩洗的淋浴。”
书涵被他逗得嘎嘎直乐,毛线这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怕给孩子落下什么心里阴影呢。这么瞧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杜云知晓她的心思,道:“孩子对动物还没有什么认知,应该不知道害怕,可能是你的反应吓着他了!”
“哦!”毛线点头,问:“都处理了?”
“嗯!”杜云大概说了下楼上的情况,着重强调了“不咬人,无毒”。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毛线和书涵身上,没注意到屋里的情况,可毛线是看了个全乎的……他怕给毛线留下心理阴影!
“你怀疑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毛线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会是谁呢?
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跟他们又恩怨的人:蓝娥在监狱里,杨子娇还在医院,这俩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尚玉萍倒是有可能,可她若动手,应该不是吓唬吓唬这么简单,怕是要下死手了;还有公司里才被开除的那俩,刘香云和赵文馨也都是些狠角色;元圆吗?还是……毛线看了杜云一眼,面前掠过美茗那张僵硬的脸……
这么一捋才惊觉她在不知不觉跟那么多人结了怨。
竹本无心,奈何节外生枝啊!
毛线情绪微落。
“兴许是老板得罪了什么人,搞得恶作剧!”杜云看老板那半遮半掩的态度,不像是个无辜的。
毛线“哦”了一声,没说话。
杜云最看不过她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试探着问:“要不咱换个地儿住?”
说罢,他抬腕看了下时间,实在不行,就带着她娘俩回去呗!
“没那个必要!”毛线抬眸,回了他一个笑脸:“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强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迟到不如早来!
毛线不是什么善人,可她也不曾有过害人的心思。这事若是个巧合,也就算了。若是真有人从中作梗,她倒要揪出来看看。
“好!”杜云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他家毛线,果然是个有胆识的,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无穷的力量啊!杜云很是欣慰,他觉得,若毛线是个男人,那他俩一定是不错的兄弟,可以共生死的那种!
“你也去睡吧!”毛线懒懒地来了一句。她下了半天的地,又叫那蛇吓了个半死,这会儿感觉全身乏力,只想躺着。
也顾不上挑剔什么铺的盖的了,反正裹着睡袍呢,她往床上一倒,顺便将书涵拖了过去。
“要不,让书涵跟我睡吧?”杜云想着那小崽子咬了毛线……就恨不得把他丢给王鑫远去!
“不用!”毛线道。她可不想再惹孩子哭了!那小眼红的,可心疼死她了。
“好!等你们睡着了,我就过去!”杜云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开始绘图。
“哦!”毛线应了一声,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她其实是不想杜云走的,她这一闭眼就感觉有蛇在眼前晃,这心里还真是有些发怵呢。
乡下的养狗的人家很多,有人进出就会听到狗吠,此起彼伏。
书涵的眼睛就在半闭与半睁之间来回切换。毛线只好坐起一点,将他抱在怀里,用手捂着他的耳朵,轻轻地晃着,偶尔她会歪着脖子,用肩膀蹭一蹭耳旁的碎发。
杜云的余光瞥着墙上晃动的影子,心里也是暖融融的,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甚是熟悉:他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在小小的房子里,安静地过着属于他们的小日子——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毫不费力就实现了,杜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迎来了一波猝不及防的小跌宕。
欢喜是有的,忧伤也是有的。
喜的是他完全可以预见他和毛线的幸福生活,若他们在一起,定是比眼前的画面更加甜腻;忧的是他已经在离滚蛋不远的路上,奔波已久,什么来日方长,什么未来可期,不过是他的自我安慰罢了。
当然,作为一个已经被定性的前任,这种情绪的跌宕起伏是不应该的,没有立场,亦没有正当理由。故而,杜云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双唇紧闭,抿成一条线,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笔记本的屏幕,让自己看上去是在“工作”,只是,眼睛的余光仍是不受控制地扫着墙上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投射在沙发的丝绒布上,杜云被一片暖绒绒的丝光包裹着,这让他刚硬的面部线条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毛线的视线从他脸色扫过,莫名有些心疼。
想着杜云比王鑫远还要小两岁,却成天在她面前充老大,强装老大哥,硬是生生把自己活老五岁,努力缩短他们之间的鸿沟,她这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扥了一把。
“往后他可以找个年龄相当的女子,结婚生子,安心地过日子。他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毛线想到这里,眼睛就酸得厉害,索性合上了眼假寐。
只是她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上下眼皮一对,就粘一块了,怎么都分不开。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从她手里抱走了孩子,还将她抱起一点,放平躺下,她没有害怕,亦没有担心,她闻得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杜云身上总是夹着一点淡淡的颜料味,若有若无地,很踏实,很温暖。
杜云瞧着怀里的毛线,歪着脑袋,左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挂在那儿,眼睫毛轻轻地覆下来,像是铺了一层流苏……杜云拼命忍住想亲一亲她的冲动,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的时候,感觉到腰上的牵扯,往下一看,才发觉毛线的一只手扥着他的衬衣。
杜云心里所有的委屈、不满都被她这一把扥走了,瞬间海阔天空,一片清明。
原来,他真正介怀的,不过是她的一点留恋。
杜云觉得自己就是那不知死活的飞蛾,只要毛线那里释放出一点点的光芒,他就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哪里顾得上前途有无光明,是否坦荡。她本就是他的光明啊!他这一生,都将逐她而去!她才是他人生唯一可走的坦途!
“乖,好好睡!”他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手指,俯身亲了亲,将她的手臂放回被窝,又捋了下她额上的碎发,这才轻手轻脚地转过身。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无声地摇着,似在配合着他此时的心情。
杜云窝在沙发里,仰头向上,正对着天花板。那上面有一层斑驳的印迹,深深浅浅地叠在一起,是被雨水浸泡过的。瞧着瞧着,那些雨水好像洇到了他的脸上,汇成两道河沟,顺着他的鼻子走下来,紧跟着,一路向下直奔胸口,将他那塌陷的心房填补的满满当当,直至满到装不下了,溢出一层色彩斑斓的泡泡,四处翻滚,流窜……
杜云强压着满腔的情绪,只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运动了一下喉结,顺手抹去脸上的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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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让你搞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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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毛线睁眼就看到了在沙发上合衣打盹的杜云。
“什么毛病!该睡的时候不好好睡!真是,没有艺术家的命偏得了艺术家的病!”毛线一边数落着一边将他拉起:“上床去睡!”
“哦!”杜云抹了把口水,眯眼笑了下,道:“后山的种植规划弄好了,在电脑里。”
“哦!”毛线瞧着他这样拼命,又想起了公司危机那一阵,他也是这样不分黑天白夜地干……毛线这心又被狠狠地扥了一把,有种诡异的温暖伴着隐秘的疼痛,她忍不住牢骚:“又不是那么着急的事,你这么拼命干吗!白天慢慢做呗!”
杜云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可是你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句,惹得毛线眼圈都红了。
她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一把扥过被子粗暴地铺在他身上,直接抱了书涵去洗漱。
被褥里还保留了毛线的体温,有一种淡淡的温软的体香,杜云吸了一下鼻子,抱着被子睡了。
毛线这边收拾利索,又去喂了毛球和皮蛋。
毛球这一阵矫情的很,瞧着毛线进来又故意摆出这一张冷漠脸,趴在她脚边一动不动,装死!
“呦!您又抑郁啦!”毛线将书涵放在床上,用纱巾遮住口鼻。这才折回毛球身边:“要不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毛球“嗷呜”一声,那小声音,充分地表达了她此时此刻委屈中夹着些许不满的小情绪。
“别装啦!你昨儿表现得不是挺英雄的嘛!”毛线顺着它的后背捋了两把,道:“毛球啊,你不能矫情,你时刻得记着自己是一条狗,不是猫,你不能要求我时时供着、哄着、捧着你,你不能太拿自己个儿当回事了!那样我累,你也过不好!”
毛球倏地将脑袋撇向一边,假装听不见。
毛线直接上手将它的狗脸转过来:“话说回来,你一声不响地带了皮蛋回来,我是不是连屁都没放一个,就好生安顿下了?”
毛球嗷呜一声垂下了脑袋,表示自己不认同这个说法。
“这小崽子!”毛线将它的狗脸抬起,道:“是,我的确是说了两句,谁叫你先斩后奏来着?”
毛球晃了下脑袋,狗脸依旧幽怨。
“那你后来又自作主张下了那么多狗崽子,我不都妥善安置了?”毛线揉着它的脑袋,道:“你都不知道现在狗粮多贵,就你这不节制的作风,差点儿把我搞破产了!你这私生活太紊乱了,你知道不?”
说罢,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道:“你瞧我现在瘦的……”
毛球瞅了她一眼,“汪嗷”一声,表达了它的强烈的不认可,很显然,这个锅,不该让它这只狗来背!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自身的原因。”毛线心虚地找补道。
“这分明就是你自找的好不好伐?”毛球气得差点儿说人话,直接将狗脑袋撇向一边,这种口是心非的主人,不要也罢!
毛线厚着脸皮板过毛球的狗脸,将一根剥好的肠子递给它:“喏,吃吧!”
正在这时,一直安静地扮演美男子的书涵突然抻着脑袋朝着毛球“汪”了一声!
毛线明显一愣,妈呀,这孩子没学会人话,倒先学会狗叫了。这要让她老娘知道了,非得剥了她的老皮不成。
“吁!”毛线赶紧将整个肠子塞给毛球跑去洗手了。
她再出来时,那毛球已经叼着半截肠子跳到床边了,而床上的书涵,那下巴上的哈喇子,已经肆无忌惮地掉到了大腿上了,小嘴还跟着吧嗒吧嗒地,显然是对毛球嘴里的肠子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哎哟!”毛线不忍直视,直接扯掉了他脖子上的丝巾,将书涵抱走了。
“你俩,留守!”毛线对着俩狗下了指令:“毛球看门,皮蛋,你看着毛球!”
毛线抱着书涵出去的时候,老板正在大班台后面吸溜豆腐脑呢。瞧着毛线出来,拿过纸巾抹了把嘴,道:“出去啊!”
没等她回应,他又迅速低头夹起泡在豆浆碗里的油条,好似他根本就不需要回应一般。
这倒让毛线有些尴尬了,她嘴角上扬,做了个微笑的表情,略微点头走过。
刚打了火准备出发,就接到老娘的电话,老太太已经杀过来了,掐着点给她打的电话。
“够守时的啊!”毛线张嘴就打哈欠,她这两天没休息好,总是不自觉地打哈欠,都快成毛病了。
“怎么?打扰你休息了?”毛瑾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意味深长。
毛线突然想起杜云还在她那房间里睡着,瞬间就没那么硬气了,生怕她妈直接杀过来。
“怎么可能?早就起了!正要回去呢!”毛线夹着电话转向后座上的书涵,这孩子打见着毛球吃香肠,就开始吧唧嘴,没完了呢!
“甭回了!我已经到了!”毛瑾道。
毛线瞬间就清醒了,她下意识将脑袋探出车窗外,四处搜寻,确认并无异常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正打算问他妈到哪儿了。
那头毛瑾已经回了:“到你邢大爷家来!”
“哦!好!”毛线应道。
挂断电话,她才惊觉自己手心里满是汗。
“做贼果然是心虚!”毛线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干吗不让杜云回他那屋睡去啊!这脑子真是……毛线很是烦躁地敲了下自个儿的脑门。不承想,后视镜里的书涵竟然也举起了手做同款“敲脑门”的动作。
“嘿!小哥,干吗呢!”毛线赶紧喊停。
书涵冷不丁被抓了个正着,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又在毛线的注视下淡定地揩了一把口水,整个过程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了!
“算你狠!”毛线气得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这小子的心眼都用来对付她了吧!
十分钟后,娘俩胜利会师。毛瑾已然盘腿坐在人家的大炕上了。看那样子,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当着外人的面,毛线是给足了她老娘面子的,一上车,就控制不住了。
“瞧瞧你那样,不当土匪真是白瞎您这好气质了!”毛线忍不住怼她老娘。
“你懂个……”毛瑾看了眼书涵,当着她孙子的面,将那个“屁”字换成了“啥”,她大手一挥:“我这是响应领袖的号召!走到人民群众中去!”
毛线哼了一声,问:“带电脑了吗?”
“当然!”毛瑾很是傲娇地翻了个白眼:“这年头,不带电脑能出门么!”
“哎!”毛线瞧着她老娘这一脸的浮夸,很是头疼:“你要不是我妈,咱俩绝对不认识!”
“那也保不齐!”毛瑾冷笑了一声:“咱俩这长相,明眼人一瞧不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也是姐妹,想赖都赖不过!”
“得!说正事吧!”毛线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妈,问:“你跟村委谈的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就他们说把老校区给我当猪圈使,让我解决村里80%的劳动力就业问题。”毛瑾道。
“同意了?”毛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没有,我说考虑两天。”毛瑾兴致不高。
这个方案对她来说有点鸡肋。村委那边的意思是由他们出面弄个场地,再让她弄个养猪场,顺便将村里的那些剩余劳动力都安置了……这些当干部的想得都挺美啊!可毛瑾也不傻,旁的先不说,造那么大的动静,那猪不又成圈养了吗?那她还费这个牛劲干啥?
“不同意!”毛线转头:“别盯着那块老校舍了,转到后山吧!”
“那荒山?”毛瑾反问,她是来搞种植的,不是开荒啊!
毛线看了她老娘一眼:“你不是嫌我不支持你再就业吗?这回让你搞个大的!”
“搞什么搞?这话说得可真难听!有失大学老师的水准!另一个,纠正一下,我这是再创业,不是再就业!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啊!”毛瑾说着说着又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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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顶锅奔跑的人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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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划在U盘里,先看下,有什么想法跟杜云说,让他修整。然后再去跟村委谈。”毛线直接无视她老娘抗议:“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以低价承包过来,不要任何其他的附加条件。劳动力的问题……不接受这种打包置换的方式,一是我们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要占到20%以上;二是我们需要真正能够创造劳动价值的人。可以跟村委讲明我们的用人需求,请他们提供一些人选,由我们最终决定用什么样的人,用多少人,受什么样的培训……这个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简而言之,就一句话:谁出钱,谁说了算!”
说罢,毛线又道:“这个可以直接跟村委讲,主要是基于对人员培训和管理问题考虑的,只要能把事儿做成,劳动力的问题肯定不是问题,他们如果还有想法,可以做专门的培训,给我们输送真正有有价值的劳动力,而不是这种不经筛选,大包大揽式的推送,这样等于在变相地干涉我们用人甚至是管理。”
毛瑾琢磨了一下,这个可以有!
“另外,这事必须经过一些权威机构的勘察、测量、鉴定、然后才是签订合同。”毛线道,“杜云这两天会去林业部门找相关负责人梳理一下整个流程。”
“这么复杂?还勘察?”毛瑾觉得有些大费周章了。
“必须的!”毛线耐着性子解释道,“万一刚种上树,国家有关部门一勘察,地下有矿,你前面那一大圈不就都白忙活了吗?”
毛瑾一愣,这点她倒没想到。
“还有测量!必须找权威部门来做!”毛线道。
毛瑾觉得这就有点小题大做了,那山本来也没多大点,能差出多少啊?多量几遍,取个平均值不就完了。
毛线瞧她妈这满不在乎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有那个金刚钻还非得想揽这个瓷器活儿!采访一下您老人家,这测量该是水平测量呢,还是垂直测量?”
“当然是水平了!”毛瑾翻了个白眼,垂什么直!占地多少就是多少!难不成她还得就地钻个眼挂根绳量啊!
“哎!没文化真可怕!”毛线无奈摇头:“您就等着被坑吧!”
毛瑾一听这话头不对,赶紧虚心找度娘讨教了一番,补了下知识点。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问题所在:“我也没说要开山啊!”
“开不开您自己个决定,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小建议!懂吧?”毛线觉得再跟她妈说下去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杜云去做吧!反正他巴不得讨好她老娘呢!
“你说让我处理什么事来着?”毛线两只眼睛在她妈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不是说去看鑫远大姑了吗?这也不像啊!没打吗?”
她这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成功地惹毛了毛瑾。
“诶!我真是看着你就不烦别人!”毛瑾这手举到一半,想着还要让她跑腿儿的事儿,马上就收住了,轻轻地拍了下毛线的肩膀:“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来呢!真是让人嫉妒啊!”
毛线一看,嚯!看来是要差她办件大事了!
果不其然,毛瑾一口气说了辛慧被婆家人欺负的事,义愤填膺地道:“你说,气不气人?”
毛线哼了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什么事!”
毛瑾微怔:“那孩子可怜啊!”
“关我什么事!”毛线对鑫远大姑一家是没有半点好感的,辛慧守着一个地表最强悍妇的亲娘,还能吃这种亏,真是笑话!
毛瑾低头,十指相绞,陷入沉思。
毛线自以为占了上风,暗自窃喜!她觉得把那个“什么”换成“屁”效果会更好。
她正得意时,却听得一句:“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这也是为了咱家这些小的们着想。”
呦!有长进啊!开始咬文嚼字了!
毛线索性耍赖:“我读书少,听不懂!”
她这一说,毛瑾还当自己说错了,赶紧拿出笔记来瞧,这一下 ,被毛线逮了个正着。
“您可真行,为了拖我下水,还真是不择手段啊!”毛线将小本子丢给她,“我是你亲生的吗!”
“如假包换!”毛瑾一脸讨好地凑过来,“妈就是想巴结巴结你,给你戴戴高帽子什么的!”
“得!你这根本就是给我下套!”毛线白了她一眼,“你应下了?”
“那是必须的呀!我闺女何许人也!处理这种事还不是小菜一碟!”毛瑾说着一拍胸脯,道,“抛开鑫远大姑、辛慧不说,那孩子多可怜呀。我闺女是多么善良多么仗义多么……什么的一人呀!能眼瞅着别人掉泥坑里了再掺上一脚吗?”
“哎,这又有我什么事?我什么时候就掺上一脚了!”毛线觉得自己在她妈眼里,就是一个顶锅奔跑的小人,哪里需要往哪里蹿!
“就我们这种关系,人家落难需要你拉一把的时候你没有拉,就等于是掺了一脚!”毛瑾语重心长地道:“孩子!我劝你善良!”
嚯!老家伙可以啊!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呀?就劝我善良?”毛线一秒钟郭德纲上线,外加捶胸顿足,接着脖子一梗,道:“毛巾女士,奉劝您一句:打今儿起,出门就把小手指举到头顶上,手动避下雷!”
“嗯?”毛瑾晃了下脑袋,这怎么……还接上了!看来硬的是走不通了!
毛线双手一摊,耸肩道:“老同志!不只您认识郭德纲,我也认识!”
“好!旁人都不提,你好歹还得看你爸的面子吧?这要是他在,能看着那娘俩被人欺负……”毛瑾这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
提起继父老王,毛线顿时没了脾气,长吁了一口气:“大姐!您这是在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您这才叫掺上一脚,晓得吧?”
毛瑾听着有缓了,微微抬起一丢丢眼皮,准备看表情说话,没想被毛线逮了个正着,索性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无赖样儿!
毛线都要被她给气死了:“您还是踏踏实实创业吧您!就这么折腾下去,我一准儿得死您前头去!没人给您养老善后了,自给自足吧您!”
“乌鸦嘴!”毛瑾抬手就是一掌,幸好毛线早有准备,机智躲过一招。
毛瑾也不是真要打她,就是虚张声势捍卫一下自己的领导地位。
“别贫了,快去快回!”毛瑾说罢就直接下车了!
“妈哎!”毛线的脑袋探出窗外, 像一条在浅滩上挣扎的鱼,“你让我一个只有一夜婚姻经历的人去……合理吗?”
“合理!”毛瑾摆摆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呃!”毛线一拳捣在胸口,恨不能以死明志。这叫什么事啊!她家毛巾女士这气焰见长啊!
她正懊恼的时候,突然感觉耳旁掠过一阵凉风,下意识地撇过去,果然,看到了她老娘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别忘了捯饬得好看一些!”毛瑾朝她眨了下眼:“妈妈看好你哟!”
“哎哟!”毛线被她吓了一跳!这老太太卖起萌来还真是要命啊!
“下辈子,我一定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毛线狠狠咬牙,一脚蹬到底,“轰”的一声,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脚下的油门上!
“您且把这辈子过完了再说!”毛瑾笑眯眯地朝她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留步!不见!”毛线大声吼道!
早知道是让她出这种力,她干脆一拳把自己砸晕装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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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看上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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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边情绪尚未平复,王鑫远那边电话就追过来了,上来就问:“姐,你出发了没?大约什么时候到?”
“到到到!催催催!一天天地,净长些操别人家闲事的心!公司没活了吗?年度计划都审核过了吗?内审问题项目都关闭了吗?”
毛线这下可算是找着了出气筒,叽里呱啦对着电话那头的王鑫远一通吼啊!
王鑫远抻着手臂将电话从耳边拿开一点,不一会儿又拿回来,跟扇扇子一般,听着电话那头气息渐稳,这才小声说了句:“姐,这事真不是我揽的!”
“还犟嘴!”毛线吼了他一句:“你不知道拦着呀!”
“没,没拦住!”王鑫远一怂到底!
“出息!”毛线气呼呼地挂了电话!余光瞥到后视镜里愣着的书涵,瞬间就感觉自己失态了。
她轻咳了一声,平复了下情绪,慢慢推动脸上的肌肉,堆出一个大笑脸:“书涵,姑跟你爸逗着玩呢!不害怕啊!”
书涵瞅了她一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低头抠脚丫子去了。
“嘿!你小子!跟你爸一个德行啊!”毛线骂了王鑫远一通,这气顿时就顺下去了,哼着歌就上路了。
倒是王鑫远那边,打卫生间回来瞧着办公室里有俩女员工在打闹,当即黑着一张脸叫了一排人训话:公司放羊了吗?年度计划未达成项原因核查了吗?内审不符合项目都关闭了吗?就打算过一回年了……
瞧瞧!他也找着了一个合理的发泄出口!
毛线回城后,先到家好好洗漱了一番,又修整了半个小时,这样赶到辛慧工作的地方,差一刻十二点,跟王鑫远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小姨!”
伴着一声清脆的叫唤,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子直扑毛线怀里。
“可心!慢着点!别撞着人!”王德英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追过来,她的腿脚似乎不是很方便,跑不快,看上去更像是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在快速地往前倒着,两只手臂亦虚张着驾着半空中,这让她看上去有点滑稽,像极了毛线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时的老母鸡……
“可心!”毛线单手将书涵扣在胸口,腾出一只手来牵起面前的小男孩,将他往里面带了一点,自己站在靠马路的那一侧:“你还记得我啊!”
“你长得好记嘛!”小胖子扬起一张包子脸,毫无意外地,眉心鼓起一疙瘩肉,原本就没长开的五官像是陷在肉里一般,得使点劲儿才能看清。好在这孩子自带人颜,倒也可亲。
“我这叫有辨识度,好嘛?”毛线笑着捏了一把他的笑脸,道:“你怎么也长得跟我一样圆啦!”
“你怎么长得跟我不一样圆啦!”可心学着毛线的样子反问。
“可心!不许学小姨说话!”王德英追上来拉了他一把,朝毛线笑了一下:“这孩子最近添了毛病,老爱学人说话!”
“小姨”两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吧唧”一声摔进毛线的耳朵眼里,竟没有引起任何的不良反应。
毛线笑笑,喊了声:“大姑!”
她不是那不识抬举的。旁人给她一点阳光,她就能灿烂上大半天!何况,某个瞬间,她从鑫远大姑的身上看到了继父老王的影子,眉眼处的轮廓尤为相像……
“哎!”王德英应了一声,摸着书涵的小手道:“跟鑫远小时候长得一样样的!”
这话,毛线是不大信的。她家书涵可是妥妥地小美男子一个,岂是王鑫远那混账小子能比的!
可心也抓了书涵的一只手,朝着走过来的王鑫远喊道:“舅舅,他到底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这天日光很好,打在身上温暖又绵软,恰好书涵穿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衬得一脸粉嫩,跟个小丫头似的。
“弟弟!跟你一样!”王鑫远说着抓过可心丢在肩上。
可心吓得哇哇大叫,四肢胡乱拍打着,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兴奋。
“大姑!你跟鑫远先去点吃的!我等大姐!”毛线瞧着写字楼那头有人出来了,估摸着一会儿辛慧也该下来了。
“好!好!”王德英连连点头,想嘱咐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问了一句:“我抱孩子过去?”
她这话没说完,书涵就把脑袋撇过去趴毛线肩头了,一只手死死地扥着毛线的衣服。
“不用了,大姑!”毛线轻轻拍了下书涵的后背,解释道:“他昨儿受了点惊吓,有点不舒服。一直赖着我,连我妈都不找了。”
“好!好!”王德英道:“那你过马路当心着点!”
“好!”毛线笑着点头,视线落在马路对面的写字楼上。
那是有着天津最高端写字楼之称的津塔,传说那里面出入的都是精英以及精英中的精英。不过精英也要吃饭啊,每每午休时分,或者再早一点,从十一点半开始,精英们陆陆续续走下写字楼,直奔对面的小吃一条街去。
不凑巧的是,小路口没有红绿灯。
当然,这也难不住精英们,在美味的召唤下,各行各业各楼各家各型各色的精英们自觉地靠拢在一起,三人一组,五人一队,三五成群地“拦车过路”,倒也自成一派景象。高峰时刻,会有两队人——正要去买饭的和买饭回来的在马路对面搁车张望,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逼停一辆目标车辆。
此时,辛慧就是其中的一员。
她身着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内搭米白色的小立领衬衣,头发半散着,一绺飘在胸前,一绺随风起舞,敞开的大衣下摆里露出半截墨绿色的裙摆,也在随风招摇,脚蹬一双油光铮亮的黑皮靴,是职业女性喜欢的五分粗跟,听说这个高度既能增加气场,又不会过于浮夸,舒适度也要好一些。
她安静地站着马路对面,不时拨弄一下耳旁被风吹开的头发,或者跟身边的同伴说上一两句,时不时地,她也会笑一下,算是对谈话内容的认可。
单从外形看,她跟那些被婚姻所困的中年妇女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当然,这也正是辛慧精心装扮的目的。
成年人的世界太过现实,血雨腥风,牛鬼蛇神,该来的不该来的,该经历的不该经历,无论情不情愿,接不接受,都得面对。
辛慧时常觉得自己是一只被海浪遗忘在浅滩上的鱼,她向往阳光又耐不住干渴,只好选择就地栖息,身子的一半扎在水里,一半朝向阳光,发出卑微又顽强的喘息。为了让这喘息延续下去,她不得不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游刃有余的职业女性,毕竟,这是她唯一没有失守的阵地了。
她积极回应同事口中的任何话题,热闹地笑,大声地说,仿佛这样,可以很好地掩饰来自内心深处的苍白与无力。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安慰也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看上去过得很好。
辛慧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跟同事搭话说着时下流行的口红颜色。
“辛姐,你这个口红是什么色号啊?看着特别润,还不招摇。”旁边穿着针织裙的女人道。她也有三十多了,不过,依旧热衷于剪齐刘海,加上个子也不高,看上去倒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
“这个,我不是很懂……”辛慧欲言又止。
站在她右边的女人立即伸手拉了穿针织裙的女人一把:“人家辛姐在家还是大宝贝一个呢!准是姐夫给买的!”
说罢,她用肩膀推了辛慧一下:“我说的没错吧,辛姐!”
“别闹!”辛慧笑着扯了她一把,仨人一齐走向马路对面。
辛慧只顾着调整自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候着的毛线。
或者说,她是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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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成年人处理问题的正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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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毛线朝她招了下手,语气亲热。
辛慧寻声看过去,愣了一瞬,马上用更加热情的语气唤了她一声:“毛毛,你怎么来了?”
“过来办事,正好时间还早,就订了你爱吃的馆子!”毛线语气温软,还真像个懂事的妹妹。
“哇啊!那我有口福了!”辛慧夸张地笑道,一副受用的样子。
两位同事见状,赶紧跟辛慧作别:“那我们去吃了!”
“一起吧?我妹妹不是外人!”辛慧说着看了毛线一眼。
毛线会意,笑道:“就是,人多吃饭才香!”
毛线这一番虚留,在外人面前,给足了辛慧面子。
两位同事倒也是有眼力见的,推说一会儿吃完还得赶紧回去干活,不然晚上得加班。
“辛苦了!”辛慧笑着跟她们摆手,等人走远了,这才回头,收起笑脸:“找我有事?”
一刹那,她的声音,表情,以及语气,全都变了,那脸就跟刚放入冷柜的肉一样,霎时浸了一层的霜。
毛线并不介意,笑着托了下她的腰:“去前面的餐厅!”
辛慧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停下来问她:“毛毛,有事还是直说吧!吃饭就算了!”
说罢,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做出很忙的样子。
她跟毛线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凑在一块儿吃饭,那纯粹是没事找事!辛慧对毛线,没有什么敌意,却也没有好感。叫她毛毛,也不过是因为她那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辛慧觉得,但凡是能正经识得上几个字的人,都不会给自个孩子取一这么随意的名字!说句难听的,这取得是个毛线啊!
“再忙也要吃饭!”毛线抓着书涵的手朝她摆了一下:“请大姑一起吃饭好不好!”
一向高冷的书涵竟然嗯了一声。
毛线笑道:“姐,去吧。鑫远也过来了!”
“哦!”辛慧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
她有些日子没见熟人和朋友了,有些不确定是否能在他们面前扮演好一个看上去过得还不错的“自己”。她软弱的内心像是一块不断膨胀的面团,在线条硬朗的衣服下蠢蠢欲动!辛慧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
她本是应该抱抱孩子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毛线象征性地唠一会儿家常。可她这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辛慧只好装作很冷的样子,小跑了两步。
毛线也紧走几步,赶在她前面引路。
辛慧瞧着是一家小馆子,松了一口气,体内的面团也跟着收缩了几分,她觉得在人多的地方,谈话的内容也会相对轻松一些。
毛线走在前面,一路将她引至四楼的一个小包间,饭菜已经上桌了,只摆了两幅碗筷。
辛慧体内的面团又开始急速膨胀,脑门上渗出一层汗珠来。
“怎……”她张了半天嘴,却是什么音都没发出来,像是被面团粘住了一般。
“可心也来了!”毛线说着将书涵放到儿童座椅里。
辛慧这心猛地一下就揪起来了,最近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她都是这种反应。
可心是孩子的小名,大名叫柯辛,取了丈夫和她二人的姓作为孩子的名字,虽然简单,但是寓意深远。可是以她如今的婚姻生活来看,孩子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大的讽刺。“可心”二字无疑是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刺痛她。
好半天,辛慧才“哦”了一声,和衣坐下。
“鑫远带他去买正阳春的鸭油包了,需要排一会儿队!”毛线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
辛慧点头,什么都没说,直接抓过水杯捧在手里。
毛线愣了一下,刚倒进热水的玻璃杯子,是很烫的,而她竟然就那样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可见是麻木了。毛线决定开门见山,连疼痛都感知不到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大姐!”毛线将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律师,很靠谱的!”
辛慧下意识地接过,看了一眼,又马上丢开,故作镇静道:“我要这个干吗,我又不打官司!”
她明明是很生气的,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什么力度,这让她很是窝火。
“她一定是听说了什么……”辛慧直感觉右边半拉屁股上的肌肉在“噔噔噔”地跳,她几乎要坐不住了。
“留着吧!以防万一!”毛线起身,将扑腾着要出来的书涵抱在怀里,又重新落座。
辛慧一只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往下稳住发颤的右腿,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离婚了,就恨不得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啊!”
当然,说完这一句,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就等于变相地在毛线面前承认了她的婚姻问题。这不是她的本意,辛慧暗暗咬牙,瞥向毛线的眼眸里更添了一层厌恶。
“是的。”毛线笑了一下:“我们应该感谢这个时代赋予妇女的自由和权力,给了我们一次纠错的机会,也给了我们一次选择的权利。”
说罢,毛线看了她一眼。
辛慧又是一愣,这一眼,像是看到她心里去了。她突然觉得,毛线可能什么都知道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刹那间,辛慧体内的面团膨胀到了极致,像是加了催化剂那般一发不可收拾,她整个人瘫坐在那里,任由大颗的眼泪倾泻而出。
“辛慧!”毛线坐过去一点,道:“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离婚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知道!当然知道!她很清楚任何一种选择都不会比现在更糟……辛慧再也忍不住,伏在桌面上痛哭起来。
当然,她的哭泣是无声的,毛线只看得见她肩膀的起伏,一高一低来回切换。
辛慧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她只是不甘心。她要破罐子破摔,比比到底谁更狠!他可以不顾夫妻情义,她也可以。他可以弃亲生骨肉不顾,她也能做到!她当着他的面,使劲地打骂孩子……没等到人家心疼,她这心先碎了。
这一场无声的哭泣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卸下伪装,揭开她满目疮痍的婚姻面目。
“我……”辛慧感受着脸上的柔软,刚整顿后的情绪又泛滥了。
书涵探着一只小手,半握成拳状在帮她拭泪——那个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可心小时候。
辛慧别过脸,豆大的泪从眼里溢出,一路噼里啪啦地翻滚而下。
“你如果觉得还有必要挽回,那我们就想挽回的办法。”毛线道。
“不了!”辛慧长长地打了一个哭嗝,她闻到了一股酸涩的味道,像是面团排空后发出的。
“那好,我们来想办法止损!”毛线道。
她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坚定,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辛慧不由得跟着她的思路走:“止损?”
她抹着脸重复了一句。
“是的!止损!”毛线道:“哭闹是小孩子的惯用伎俩,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是:有效止损!”
不等辛慧反应过来,她接着道:“失意和不开心是人生常态,不足为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勇气认清真相,为失败买单!敢于直面现实的人,才有能力止损。”
辛慧的视线落在那张律师的名帖上,没有说话。
她一直不敢面对邻居甚至是亲友,怕一不小心被人看穿了自己婚姻不幸的真相。可是在毛线面前大哭一场之后,她突然有些想通了,不该丢的人也丢了,不能丢的脸也丢了……最坏也不过如此吧。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仍需要一个人帮她下定决心。
毛线接着跟她说了辛慧婆婆去找王德英算账的那一段,紧跟着抛出了一个问题:“告诉我,你想保住什么:面子?孩子?房子?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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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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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慧思考了片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答案:“孩子得跟着我,他们现在已经这样对待孩子了,可以预见日后也不会善待孩子。面子我也要 ,过错方在他,不在我,我不能背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声不响地走了,我要堂堂正正地离婚;钱,我也要,我这么多年挣的钱,几乎全部都用在了家庭开销上,没有什么积蓄,往后孩子跟着我,我也不能太委屈了他……我要他这些年收入的一半!”
说到这里,辛慧停顿了一下,问:“房子也要一半,我可以不住,但是必须有我的名字!这样孩子的户口还可以跟着我。”
说罢,她自己又感觉没什么胜算,道:“实在不行,就只一条吧!孩子最重要。”
“很好!”毛线问:“你可有他出轨的证据?”
“没有……”辛慧摇头。
第二个孩子流产后,她曾经找律师咨询过,可是现在取证很难,法律一方面要求出轨须得有真凭实据,通俗点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可另一方面,捉奸在床这事又严重侵犯了当事人的隐私;拿不出床照,说你没有证据;拿出床照,又说侵犯了人家隐私;所以,取证很难。
“那边……”毛线看了辛慧一眼,问:“什么情况?”
“她怀孕了,已经住进了我家……”辛慧咬牙道:“不过我婆婆对外称,是她干女儿,现在我婆婆又跟她爸好了,外人更是觉得她在我家是理所当然,他们对外也是以兄妹相称。”
她说起这个 ,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说说我的建议!”毛线强压住内心的愤怒,道:“第一、你以利益为重,选择孩子,房子,钱等,请律师介入谈判,协议离婚;第二、你以尊严为重,先告他重婚,再起诉离婚,把所有的丑恶都暴露在阳光下。请律师介入,并协助做好证据搜集!律师会最大限度地帮你争取利益。”
“重婚?”辛慧犹豫了下,这个证据搜集很难啊,这俩人又没有领证,且在外人面前遮掩的很好!
“是!”毛线点头,“重婚的认证一般通过两个途径:法律上的重婚和事实上的重婚,无论他们怎么遮掩,孩子是一个不可否认的存在!”
“那还需要很久!”辛慧道。她感觉自己一天都捱不过去了。
“可以通过羊水穿刺做亲子鉴定!”毛线眨了下眼,“法律不是讲究证据吗?那就是让事实说话喽!”
辛慧一怔,这心里瞬间就清明了!
“当然,怎么处理,决定权在你,以上只是我的建议!”毛线道,“咱俩非亲非故的……我今儿就是替我妈善后来的。”
“你知道,她总是好多管闲事……”毛线无奈摊手:“还有王鑫远那个不成器的,非得让我给你带句话: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后!”
“毛线,谢谢你……”辛慧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儿子可心的声音。她朝着门口应了一声,又赶紧抹了把脸,坐正身体。
“妈!舅舅说带我去大悦城开碰碰车!”可心兴奋地叫着,跑了一身的汗。
似乎男孩子从小就喜欢驾驶一类比较激烈的运动,可心也不例外。以前他们常带孩子去玩的……
看到辛慧红着眼圈,可心马上就改了口:“妈妈,我不去了。”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辛慧一眼,道:“我今儿中午少吃了一碗饭。”
辛慧这一阵的心思不在孩子身上,也懒得管他。小孩子不懂得节制,吃东西没数,这体重蹭蹭地就上来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变成了个球!辛慧看着就烦,在家没少吼他!
这会儿瞧着书涵,辛慧这心里很是难受。可心小时候跟个树袋熊一样,没黑没白地挂在她身上,谁哄都不行,就那么生生在她怀里长到两岁半,才好一些了……
辛慧瞧着眼前的小胖子,想着每次挨打,他都忍着一声不喊的样子,他越是不喊,她越是打得很……他那个小心翼翼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
“我都对孩子做了些什么呀!”辛慧忍不住抱着孩子痛哭。
“妈妈,你别哭!”可心从她怀里挣出一只手帮她抹泪:“姥姥说,你在这个家里不开心,让你跟她回去。”
说罢,他伸出圆滚滚的手臂圈住辛慧的腰:“我也去!妈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姥呢?”辛慧抬头看向天花板,试图忍住眼泪。
毛线悄悄递了纸巾给她。
“跟舅舅在门外呢!”可心马上挣开辛慧的怀抱,朝着门外边跑边喊:“姥姥!我妈妈喊你呢!”
王德英被可心拖着手进来,很是紧张,她看看女儿,又转向毛线,很想知道谈得怎么样了。
毛线正在挖鸡蛋羹喂书涵,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慧儿,我,就,就是看看,孩子……”王德英结巴道,她在观察着女儿的反应,随时准备中断说话。
身后的王鑫远也跟着道:“大姐,这不过年了么,带孩子出来玩玩。”
“哦!”辛慧干咳了一声,调整了下声音,道:“鑫远,那你一会儿再跑一趟,把可心送大姑家去!”
“哎!”王鑫远应道,看着她姐那一脸的从容,就知道这事谈得差不多了,当即过去抱了书涵:“走!儿子!上姑奶家串门去!”
王德英愣了一瞬,眼泪就下来了。
“通,通了……”她有些无语轮次,看看辛慧又看看毛线,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心!在家得听姥姥的话啊!”辛慧说着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马上她又觉得一口不够,一仰脖,将整杯都灌下去了。
那水已经凉透了,一杯下肚,辛慧只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鑫远,叫服务员帮我打包一份饭!”辛慧说罢转向毛线:“你带化妆包了吗?”
她这脸怕是已经花了,得修补一下才是。
“有点,你看下能不能用!”毛线将书包递给他,又顺手拿了纸巾帮书涵擦了嘴巴,这才转向鑫源大姑:“这些菜,都没动,您都打包回去吧?”
“好!好!”王德英哽咽道。
可心皱眉:“姥姥,你怎么哭了?”
“姥姥高兴!”王德英扶着可心的头,嗫嚅道:“高兴……”
没人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打女儿家出了这事,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她家辛慧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天大的事都是自己个受着,什么都不肯跟她说,她想开导都没法开口……她好几次梦到辛慧疯了,被人关在了疯人院里……
“毛线!大姑谢谢你了……”王德英倏地拉起毛线的手,就要下跪,被身后的王鑫远一把托住。
“大姑,说这话就见外了。”毛线腾出一只手扶住她:“我也没做什么,还是大姐她自己想开了。”
她俩说话的功夫,就听着可心在门口大声跟服务生问好——他刻意提高了嗓门,给屋里的人提个醒儿。
毛线这心里一颤,有些心疼可心这孩子!
王德英利索地扯了纸巾,把眼泪抹净,指挥服务生将桌上所有的菜都打包好。
在得知一个餐盒要两块钱时,她立马让服务生换塑料袋。
“大姑,那盒子的钱,已经结过了!”王鑫远忍不住插嘴。
“是吗?”王德英眼珠子一转,马上要求服务生把盒子里的菜压实一点,看那服务生笨手笨脚的样子,她干脆自己装了,边装边念叨:“我们这菜都没动,不打包太可惜了!”
这就是在为自己的举动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了。服务员笑笑,没接话,眼眸里的鄙视却是藏不住的。
“你们这不兴打包啊?”毛线看到了,直接点破。
“没有,没有!”服务生哈腰解释,态度立马端正了。
“大姑!让人家装吧!人嫌你装的不好,都笑话了!”毛线道。
王德英当即停下,给服务生腾了地。她当然是不认同这个说法的,她也没觉得打包有什么丢人的。可是,毛线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再看那服务生一脸的尴尬,顿时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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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我女儿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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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个仗义的!跟她那个妈一样护短!”王德英看看一旁的侄子,心想,有这么个姐姐在,也挺好的,别的不说,出门肯定是不会叫他吃亏的!
“憨人有憨福!我那兄弟也算是积了德了!”王德英在心里感叹道。
她心里明白,毛线这孩子拧得很,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懂得讨好人,你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你,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念着她那兄弟好,大概是不会出面帮辛慧这一把的。
“到底是读书人,心里能容得下人!”王德英给了毛线一个客观的评价,她眯眼看了毛线一眼,突然惊觉这孩子竟是长点有点像王家人了。
“谁养大的孩子像谁啊!”王德英再次感叹,这么看来,还是她那兄弟有先见之明啊!
辛慧再出来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她刚洗了把脸,只简单抹了一层护肤品,打了一层薄粉,又用手指沾了水捋下一把刘海,斜搭在额前,挡住发红的眼圈,看着倒也清爽,隐隐地还透着些许风情!
“美人就是美人,哭过了也是梨花带雨!”毛线当即决定了以后不能哭了,她可没有人家这好底子!同时在心里暗骂辛慧家那男的是瞎了狗眼了,守着这么好的媳妇不好好过日子在外边搞七搞八地,真是不得好死!
一行人下楼的时候,辛慧接到了工作电话,像是客户打来的,她非常耐心且详尽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和。
毛线一直将她送到小路口,跟她挥手道别。
辛慧微微一笑,跟她道了声谢,她轻轻摇了摇手,转身就汇入人流中去。她的两只手上,都挂了袋子,一边是甜点,另一边是咖啡。是毛线特意嘱咐王鑫远买回来。正如辛慧瞧不上她,她也不喜欢辛慧,可是毛线是个负责的人,她已然将辛慧剥得体无完肤,又狠狠拨动了她楔进了身体里的那颗血肉模糊的钉子,安慰总是要有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资深的肥胖患者,毛线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瞬间起到安慰效果的,就非食物莫属了。她相信食物是有温度的,热的、冷的、苦的、甜的……经过食道,无一例外都会变得温和起来,而这样的温和,足以慰藉乏味、单调、暴躁的人生,这就足够了!
正值下午一点,明晃晃的太阳打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对于漫长的冬日来说,正午的这点阳光尤为可贵。
对于长期在白炽灯下工作的上班族来说,在有限的午休时间里,争分夺秒地享受冬日这份稀薄的温暖,尤为重要。
辛慧一手拎着香甜,一手拎着清苦,踏入了写字楼,没有了阳光的照拂,她的眸底添了一层朦胧,不算希望,却也不再失望。她尚不知未来走向何方,可她知道,严寒已过大半,春阳正在路上,不日将至。
毛线一直看着辛慧进了写字楼,这才转身回到车上。
她曾经觉得那些一上班就各种涂抹描画,丝袜高跟鞋塑身内衣齐上阵,挺胸收腹夹腚提臀见谁都摆着一张没有温度的微笑脸掐着嗓子说话,要多美丽有多美丽能多精致就多精致,无时无刻不在扮演优雅,一回家就踢掉高跟鞋甩掉胸罩褪下拉链捧着着肚子一路小跑到卫生间完全不控制音量彻底解放自己的天性毫无形象地赖在沙发里研究自己新生的腿毛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能多粗糙就多粗糙的职业女性实在是太能装了。
现在看来,那些明明过得一塌糊涂却还强装自如的女人实在是太他娘的可爱了!人生艰难,不装不行啊!那些成天摆着微笑脸的人,也不是没有流过泪,只是他们选择了在黑天独自抹泪在白天笑着攀爬而已。
之后,毛线和王鑫远姐俩一路驱车赶往辛慧婆家。
“我们带孩子回家,应该跟他们打个招呼的!”王德英找了个非常官方的借口。
毛线深以为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王鑫远亦无二话。撑场子装门面这种事,他在行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辛慧家,可心抢在最前面摁了门铃,接着用拳头“咚咚”地在门上捶。
“可心!”王德英出声阻止:“别吵着邻居!”
“我奶耳背!我摁门铃她听不到,得使劲儿敲!”可心道。
王德英这眼眸里顿时就添了一层怒意,人家哪里是耳背,分明就是不想给他开!
连续敲了十来下,门终于打开了。
“敲什么敲,没规矩!”女子看着外面占了一圈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慌张,朝屋里喊了一声:“妈!”
她穿着一件脏粉色的防辐射背心裙,肚子向前顶起,像是一口锅倒扣在上面。
“让开!你挡着我姥路了!”可心伸出胳膊推她,被闻声赶来的辛慧婆婆一把抓过:“怎么能推你姑姑呢!”
“她不是姑姑!”可心扑棱着两只胳膊,甚至还要勾出腿去踢她!被他奶奶死死地摁住。
“你又要挨揍了啊!”
可心偷着瞄了王鑫远一眼,得到鼓励后,使劲一挣,就跑回他的房间了!
“真是没家教!”辛慧婆婆没好气地瞥了王德英一眼,又暗暗给旁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笑了一下,往里面站了站,没动。她如今身怀巨宝,越发肆无忌惮了。
“像他爸!”王德英淡淡地来了一句。她脸上亦是挂着笑的,只是那笑像是一层油纸盖在脸上,有点火就着的危险。
辛慧婆婆正要说什么,就听得身后一声尖叫!
“你又进我妈妈房间了!”可心气得满脸通红:“我妈妈不喜欢你进她房间,我也不喜欢你!”
他怒目圆睁,像一只暴躁的小牛犊,将头向那女人身上撞去。当然,毫无悬念地被他奶奶一把揪回来。
王鑫远适时地咳了一声。
她迟疑了一瞬,紧跟着嘴巴抽了一下,扬起的巴掌落在可心肩上,不轻不重地在他脖子上划拉了一下:“没礼貌!”
王德英眼里的恨意更浓,垂在两侧的双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的女儿,她的孙子,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啊!
毛线上前一步,挨着鑫远大姑站定,眼睛有意无意地在那女人高高凸起的肚子上扫过。
她双眸明亮,像是一把尖刀,泛着锋利的光芒,女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暗暗将肚子收起一点。
毛线手臂微抬,轻轻一拉就将可心扯过来了。事实上,不是她多用力,而是对方没有挽留。
“丑女人!肥得跟猪一样!再欺负我妈妈,叫我舅舅打死你!”可心对着面前的女人做着鬼脸。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对有了靠山的可心来说,却没了往日的威慑力。
“看什么看!啰啰啰……”可心对着女人吐舌头,身子却下意识地偏向了王鑫远。
“可心!”王德英出声制止。
可心听着姥姥发出的警告,立马闭嘴,并赌气似的将脖子瞥向一边,双手抱臂跟个小大人似的。
“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孩子放假了,去我那儿住一些日子!”王德英咬牙道。
辛慧婆婆暗暗松了一口气,余光扫了王鑫远一眼,心想不是来找茬的就好。她儿子不在家,这会儿闹起来自然是讨不着便宜的。
“应该的,孩子就该跟姥姥多亲近亲近!”辛慧婆婆这脸色瞬间就转晴了,张罗着要去给可心拿东西。
她倒也不是那么容不下可心,可是人家这个肚子里也是个男孩,这兄弟俩同爹不同妈的,将来这日子准没得好过!加上可心已经到了记事的年龄,长大了少不得要替他妈出一口气的。再一个说,一下养俩儿子,那他儿子负担得多重啊!那辛慧不是能干么!叫她带走得了!这种时候,她也只能舍大保小,没办法啊!
“什么都不用带!”王德英面色依旧阴沉,冷冷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罢,就拉着可心走了。
出门前,王德英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道:“我女儿家好吗?房子好住吗?各种家伙什儿都用得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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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为人子女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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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脸上一抽,紧跟着就僵住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双目呆滞且无神,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老太太,先回答哪一个?用哪个字?
总之,她毫无准备,像是晴天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暴风雨,不等她有任何的反应就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毫无征兆,又猝不及防。她的嘴巴半张着,开合的弧度非常巧妙,像一只刚刚被宰割清理后等待下油锅的死鱼。
这个表情,一下子逗乐了王德英。
“我祝福你!”她笑道:“祝福你成功地接受我姑娘的一切,家,房子,男人……以及她所经历的一切……哈哈!”
王德英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如滚雷一般直往耳朵里钻,一路往下蹿进神经末梢,起了连锁反应,如闪电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穿梭,发出“刺啦”的声响,闪电一道接一道,雷声一声紧一声,她隐约听到了五脏六腑劈裂的声音,心跳亦骤然加快,她惊慌地捧住了肚子……
王德英对她这个反应很满意,她的视线从那女人的大肚子上跳过,落在辛慧婆婆那张辨不出颜色的老脸上:“听人说种甜瓜得甜瓜,种苦瓜得苦瓜,我最后祝你们全家大丰收!”
这口才,这气势,这骂人不带脏字咒人于无形中的高超“口技”……毛线看的是心惊肉跳!暗叹辛慧若是得了她老娘十分之一的真传,也不至于被这家人给祸害成这样!
可心到底是个孩子,缠着姥姥问:“我奶家啥时候种的甜瓜?种哪儿了?”
王德英没言声,宠溺地摸了下他的头,道:“姥姥瞎说的!”
她两只手攀着扶梯手,一步一个台阶,慢腾腾地往下走。
毛线喊了王鑫远一声,将书涵递给她,伸手去搀王德英。
“不用!”王德英摆了下手,继续低着头往下走。
说话间,一滴眼泪甩在了楼梯扶手上。那上面落了一层灰,刚好可以粘住一滴泪,那样明显,那样触目惊心,那样……让人无法忽视。
毛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递过去,顺势搀住了她的手臂。
“人老了!不中用了!”王德英用这样的感慨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知道毛线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不只是不合适,是非常的不合适。
当然,于毛线来说,也是很尴尬的,就像是无疑中撞破了一个人的秘密,还被人当场发现了,想假装没看见或者不知情已经不可能,可是又实在是无言以对,无能为力,这个时候,做什么或者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毛线默默地搀着她下楼——说是虚扶着更准确,她并不用力,也感觉不到什么分量,只是那样虚虚地架着,随时准备着出手或者收手。
俩人就这样,以双方都不舒服的姿势,一路走出楼道。
几乎同时,俩人都向旁边挪过去一点,保持了一个让双方呼吸顺畅的距离。
王鑫远要送他们回去,被王德英拦下了:“我跟孩子打个车走就行,你们那么多事,还带着孩子,别折腾了啊!”
“可是,舅舅说要带我去坐碰碰车的!”可心立马提出抗议:“舅舅,你说是不是?”
小孩子特别会看人脸色,他在姥姥面前嚣张得很,一改在他妈面前那副缩头缩脑的小怂样儿!
“是的!”王鑫远摸了下他的脑袋,道:“大姑,我们带孩子去玩一会儿吧!”
“那……”王德英看看王鑫远,又看看毛线:“不耽误你们事么?”
“没关系,正好让书涵看看哥哥是怎么玩的!”毛线笑道。
这话又惹起了可心的不满:“我不带他,都分不出是弟弟还是妹妹!”
毛线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都说了,书涵跟你一样,是弟弟,妹妹在家里!”
“那他有我这个小鸡鸡吗?”可心说着扥起裤裆给毛线看!
“哎!这孩子……”王德英赶紧一把挒过孙子,这也太不像话了!这才几天没管,就放羊了。
“有的!”毛线很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真是不知害臊,还不如小弟弟呢!一点儿都不懂得保护自己的隐私!羞!”
说着,在可心的鼻子上狠狠地刮了一下。
“哎呀!我被嫌弃了!”可心捂着一张肉脸就跑了。
之后的行程里,但凡跟毛线碰上面了,他会立马捂着脸扭过头,又不甘似的偷偷扒开一点指缝看毛线有没有走开。
毛线瞧着他,没由来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她妈离婚之后,嫁给继父老王之前,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看着身边的同伴们左一个右一个地被父母拥在怀里,她虽然极力掩饰,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羡慕,多少次,她也幻想着被父母牵着走在中间,她一手扥一个,还可以把双脚抬离地面,享受飞一般的感觉。
对,应该就是飞一般的感觉,像她从别的小孩脸上看到的那样……
“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个父亲!”这个念头在毛线脑海里一扫而过,马上又被她否了。
这个说法颠倒了始末,应该是先有父母,才有孩子,并不存在需不需这样的前提,每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一种称谓:某某和某某之子,或者某某和某某之女。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选择谁做父母,选择什么时候出生,选择投胎到什么样的人家,选择和什么样的父母缔结关系,选择姓甚名谁——这算是为人子女的无奈吧。
按照这个优先顺序,那些把婚姻的不幸归结在孩子身上,动不动就把“因为孩子……不得不……”或“因为有了孩子……不然……”挂在嘴边的父母实在是混蛋至极,他们本可以选择没有,选择不要啊!
要知道,相比生育一个孩子,避孕的成本是很低很低的,实在不行,节制一下好不好啊!孩子明明是不加节制地欢愉和冲动产生的后果,为人父母者却愣是装傻充愣,但凡婚姻生活稍有不幸,便把孩子说成了“幸福大道”上的绊脚石,硬生生地甩了一口大黑锅!孩子在懵懂无知中先接受了来自父母的第一课:生来不平等,且必须接受!
为人父母者随时可以通过“离婚”来终结自己婚姻中的不幸,可是孩子呢?作为父母上一段婚姻的失败产物以及存留证据,他们连说一声“不”的资格都没有。
“父母向来自私,孩子生来无辜。”毛线这心思天马行空,一瞬间跑出了老远。
“幸好我和杜云要分开了!”毛线觉得这大概是她三十年来做得最正确的一次选择了。
就她这一身无处安置的荷尔蒙,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出口……早晚得整出人命来,搞不好就是好几条。再想到杜云家的那位应老师,毛线完全可以预见她和杜云的婚姻生活一定会以一人分几个孩子为告终。
“娘的!差点儿酿成大错!”毛线瞬间就夹起双腿,集正经与端庄于一身了。
“要上厕所啊?”王德英这一声彻底将毛线拽回了现实。
“啊……”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
“我抱着孩子!你去!”王德英伸手接过书涵。
“哎!”毛线红着脸直接跑去找卫生间了。
等她再出来时,可心也从碰碰车上下来了,他玩得满头大汗,正哈着腰喘粗气呢,看见他过来,赶紧伸出小胖手挡在脸上。
王鑫远帮他姑叫了出租,又提前付了钱。
这次王德英也没有再客气,安心地接受着侄子的照顾。
可心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王鑫远:“舅舅,你什么时候还带我来玩?”
他眼眸清澈又明亮,肉肉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像是怕王鑫远不答应似的,他又追了一句:“下回我可以带着小弟弟一起玩,让他坐我腿上!”
说着,他飞快地瞄了一眼毛线怀里抱着的书涵,又马上躲开。
“那得看你表现了!”毛线上前一步,在可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又在鑫远大姑手上按了一把。
“这丫头,我这是给……”王德英后面的话被毛线一个眼神刹住了,她暗暗朝司机那瞥了眼,意思是别当着外人的面撕巴钱。
“到家打电话啊!”毛线笑着朝她娘俩摆了下手。
“哎!”王德英这眼里又起了一层雾。
车子启动,司机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老姐姐好福气呦!那是您什么人哪?”
“我侄子和侄女!”王德英一仰脖,挤掉眼中的泪意,掂了掂手中的袋子,道,“回回见面都是给这给那的!你说现在这年轻人挣点钱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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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媳妇管钱,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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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毛线就朝王鑫远伸了手。
“姐,要啥?”王鑫远脸上浮起一丝讨好的笑意。他老娘和他老姐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化矛盾于无形,着实让他……就一个字:舒畅啊!
“装什么装!赶紧拿出来!”毛线眼睛一瞪,要吃人的架势。
“哎!”王鑫远从屁股兜里摸出手机递过去:“那什么,杜云问我……”
“我只要两根,按人头算,书涵一根,我一根!”毛线直接略过杜云的问题,谈钱的时候,其他的,不重要!
“姐,你不是……”王鑫远脑子飞快地转着,回想着又有啥把柄落他姐手里了。
“你这装傻充愣的样儿,跟你妈简直是一模一样!这要说你不是亲生的。我都不信!”毛线夹了他一眼:“咱捋一捋啊,我跟你,都是嫁接起来的关系,我跟你姑就更不相干了吧!”
毛线说着举起书涵的胳膊晃了晃,道:“还有我们这小人,怎么也算个友情出演吧!要两根不过分吧!”
“啊!姐,你说的金条啊!”王鑫远肉疼似的咧了下嘴:“咱妈直接给拒了,都没给我瞅一眼!”
毛线一愣,这老太太也忒嚣张了,早知道这样,她是一定不会管着闲事的,费脑细胞不说,多闹心啊!
“你说真的?一根都没?”她不死心地追问。
“哎哟!姐!真没!”王鑫远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口袋,道:“姐,我跟你说,我现在这兜比脸还干净呢……”
打尼雅管家以后,王鑫远这口袋就被人扎紧了,官方的说法是该花的钱一毛不省,不该花的钱一分不动。王鑫远不知有诈,还为娶了一个这么会过日子的媳妇得意,美滋滋地应了。直到他提议的消费项目接二连三被尼雅毫不留情地划拉到“不该花”的那一堆,所有的预算全部泡汤之后,王鑫远终于明白了“羊闯虎口,有进无出;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媳妇管钱,有影无形……”等等一系列悲剧故事,说来说去,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这要搁平时,他还能在尼雅面前念叨念叨讨几个子花花,可这前一阵刚出了元圆那档子事,他不好顶风作案呀。这会儿看着他姐,突然有了主意。
“姐……”王鑫远这声音突然低了八度,软绵绵地跟被人断了筋骨似的,毛线大叫不妙!
“停!给我憋回去!”毛线照着他肩膀拍了一掌:“回家薅你妈的羊毛去,我这只羊都要瘦死了!还得替你养儿子呢!”
“什么你的我的,太见外了!”王鑫远贱兮兮地凑过来,问:“姐,你们老师过年有没有什么福利?”
毛线抬手又是一巴掌:“你穷疯了吗!连我这点钱也惦记!”
“苍蝇腿也是肉啊!”王鑫远抬手抹了一把脸,假装泪流满面。
“少来!”毛线哼了一声,道,“你那不还有一抽屉宝贝呢!卖了!”
“啊不!那是我的命啊!”王鑫远非常夸张地作抽搐状!
他年轻时有一个不成熟的小爱好,就是收集一些喜欢的歌星签名的纪念品,什么磁带、CD、门票、衣物等等。疯狂的时候,连早点钱都省出来弄这个!
毛线瞧着他这没出息的弟弟,很是伤脑:“您这命,可真够贱的!”
“嗯嗯!”王鑫远点头如捣蒜,搓手求财,“姐,你可怜可怜我吧。”
“出息!”毛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甩给他,“加倍还我啊!”
“一定的!”王鑫远一本正经地给他姐开始画饼,“姐,我跟尼雅说好了,以后我们俩,不,再加上书涵和墨衍,四个人给你赚钱攒嫁妆!”
毛线听了这话,真是恨不得把她这坑货兄弟一拳捶死!她现在已经奔四了,等着这俩小崽子能挣钱了,她少说也奔六了吧,那个时候再嫁,人受得了,她也受不了啊!
王鑫远瞧着她姐这手又抬起来了,赶紧闪人:“姐,你放心,杜云就是你的万年备胎——哦,不,千斤顶,你就是到了八十他也娶你啊!你只要省着点作,别把他先气死了就成!”
王鑫远刚从杜云哪里敲了一笔钱,就顺道帮他说了几句好话!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小伙子就是厚道啊!”王鑫远对着后视镜呲起了一口大白牙,“优秀!”
毛线白忙活了一日,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让王鑫远诓了钱,这牙咬得咯吱响。
她一回头,竟瞧着书涵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嘴瘪着还一个劲儿地晃脑袋。
“嘿!小哥!你干吗呢!”毛线被他逗坏了,伸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有牙么,你就咬?”
书涵哦了一声,瞬间恢复冷漠脸,低头扳脚丫子去了!
“出息!”毛线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抠脚大汉的气质打小就显出来了呀!
饶是嫌弃着,毛线还是忍不住抱着书涵去了童装那一层,给她这一双侄子侄女好一通采购。
这书涵还好,穿衣服比较省,那墨衍就是个小土匪呀,给俩孩子买一样样的衣服,不出一礼拜,墨衍那身就变成了磨旧、杂染、破洞款了,简直就是一人肉做旧机啊!
店里的服务生见到书涵这么漂亮的小萌娃无一不流露出各种羡慕嫉妒恨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大约是这娘俩的长相实在相差甚远——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过分啊!
有个大胆的服务生半开玩笑地问:“您这娃娃是亲生的吗?”
毛线发坏,笑而不答,只指着店里的衣服:“这、这、这……还有这,各来两套,颜色错开,粉蓝、粉黄、黄蓝这样组合。”
妥妥地装了回土豪,美美地享受了一回注目礼。
“感觉还真是良好!怪不得那些人舍得给自己脸上下刀子呢!”毛线在车里矮下身子背着书涵将那内衣扣子解开,扥着袖子从卫衣里褪下,这才舒了一口气,像她这种忍不了一点疼痛的人,怕是这辈子都与“美丽”绝缘了。
“走吧!美男儿,找你娘去!”毛线整好衣服直奔医院,顺道打包了两份餐过去,一份给尼雅,一份给李锐小婶。
“姐!我太爱你了!你简直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尼雅扒着饭还不忘给她大姑姐点赞。
“诅咒谁呢!”毛线朝医院大门那看了一眼:“你的衣食父母不都在那里面……”
毛线说着话,后半截就没音了。
尼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杨子娇身着一条紧身裤,外搭一件皮草在门口张望,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这刚做完手术怎么能穿这么紧的衣服!我得说说她!”尼雅抹了把嘴就要下车,被毛线一把拉住!
“吃你的饭!”毛线扯了下她的袖子!
“也是!我跟她也没那交情啊!”尼雅秒懂!像小杨这种人,她还是保持点距离的比较好,不然会招来很多麻烦。
尼雅重新投入到她的饭盒里——满满一盒的米饭,没几分钟都被她扒掉大半了。这也不能怪她,打吴姨一回家,家里就没人做饭了。婆婆也会省事,煮了一大锅粥,又叫了各种网红面包、西点,让他们凑合几天。起先尼雅也没觉出什么,觉得将就几天就好,权当减肥了。哪承想那玩意儿不顶饱啊。就她这个工作量,那还得上馒头、大米饭、面条这些硬货,那洋玩意儿软不踏踏地,吃着时候倒挺占地方,一点儿都不顶饿!
毛线瞧着她这饿狼似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嘿!姐们!注意点形象好吗?”毛线白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饿着你了!”
“嗯嗯嗯!”尼雅连连点头,这些天她所有的七情六欲都化作了一个字:饿!
“你可真笨!不会叫外卖呀!”毛线要被她气疯了。
“姐,好贵的!一份外卖至少要二十五块,还只有那么一丢丢!”尼雅将饭盒搁在腿上,腾出左手比画了一下,“也就有这的四分之一。”
毛线差点儿气死过去,她家再难过,也不至于连个二十五块的外卖都吃不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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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又被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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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外边吃,医院外边多的是饭馆啊!”
“那里容易碰到同事,少不了要帮人结账什么的!”尼雅连连摇头:“成本更高!”
“哎哟!不就是这几天么,抠死了……”毛线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王鑫远借钱的事:“你们医院治死人了?让人讹上了?”
话没说完,就被尼雅一把堵住了嘴。
“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不吉利!”尼雅这眼睛本来就大,再这么一瞪,感觉整张脸上就只剩下眼睛。
虽说人家这眼睛是长得美,可也没必要这么突出吧。
毛线抻着脖子往后躲了躲,顺带指了指尼雅手里的筷子,含糊不清地道:“你捂可以,能不能,先放下筷子?”
“哦!”尼雅左手抽过筷子,仍不肯松手:“姐,我放手,你可不许胡说了啊!咱家可是大、大股东!”
尼雅这一着急都有些磕巴了,做医护的最怕的就是这个了。
“啊!啊!”毛线连连点头,她一松手,马上补了一句:“看你们两口子抠成这样,我还以为咱家又闹经济危机了。”
她边说边喘着粗气,暗叹这小妮子手劲儿还挺大的。
尼雅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八成是王鑫远这家伙告的状!
“姐……”尼雅刚要解释,就被毛线打断了。
“听说你最近治家有方,驭夫有术?”毛线对着后视镜整理着头发,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嗯?”尼雅心中的猜测变成了十分,腆着一张脸甜甜地喊了声,“姐……”
这贱样儿,跟她那坑货弟弟一样样的。
“你们两口子练过啊?”
“嗯?”尼雅完全摸不着头脑。
“甭解释,我对你们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不过……”毛线突然换了个大笑脸:“姐友情提醒你一句:今儿王鑫远出门可是连给可心的压岁钱都拿不出来了,照这样状况,我预计,他很快就会开展副业,练个摊啊,出去接点小活儿啊……”
毛线边说边看尼雅的反应。
果然,尼雅听得后半句,这脸色就变了。
她家王鑫远纯得跟块白纸似的,这辈子只适合窝在她婆婆和大姑姐的势力范围内活动,但凡出圈,必遭祸害。再想到王鑫远腿上的疤,尼雅这后背上的汗毛就竖起来了,貌似她没有勇穿烂尾楼舍身救夫的魄力……算了,还是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在她婆婆和大姑姐眼皮子底下溜达吧,好歹能保个全乎的!
尼雅是个飒爽性子,当即扣上饭盒,拿出手机给王鑫远转了两万。
许久没有揣过钱出门的王鑫远,瞧着这一笔巨款,眼睛都直了。举着手机看了好几遍之后马上给尼雅打了电话。
尼雅直接摁掉,啪啪敲了一行字:过年了花费大,不够再说。
王鑫远速度回复:谢我媳妇开恩,差点儿就要卖肾了呢!
尼雅眉毛上扬,选了个发怒的表情:你敢!
王鑫远秒回:不敢,留着给我媳妇用。
无形当中,又被人撩了一把,尼雅赶紧将手机丢开。
“出息!”毛线瞧着她那一脸的不自在,很是无语。
尼雅避开她的眼神,从口袋里拿了一瓶药膏递过去她:“抹上!”
“嗯?”毛线微愣,这没头没尾的,说的什么话。
尼雅指了指她的胸脯:“连内衣都没穿,坏了吧!”
“嗯!”毛线下意识地挡住胸口,“那么明显吗?我一直以为我这穿与不穿没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尼雅傲娇地挺了挺胸脯道,“姐,你穿的时候,勉强持平,状态好的时候,隐约还能看着点弧度;你要不穿啊……”
她斟酌了下措辞道:“就彻底瘪进去了。就好比一条平坦的马路上突然凹下去一块,你说明显不明显!形象不形象!”
尼雅是个不长记性的,这一调侃毛线,就把之前的尴尬全忘了,没羞没臊地傻笑,她刚吃得太饱,这一乐,肚子就顶得疼,可一想到她刚那个比喻,尼雅就笑得停不下来,愣是捂着肚子伏在膝盖上笑出了一脸的泪。
毛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这嘴巴,是吃敌敌畏长大的吧!”
这一句,又把尼雅逗乐了。她突然觉得她姐这人其实还挺可爱的,时不时地总会冒出一些雷人的金句,跟她这严谨的长相完全不搭啊!
“姐,别说了,我笑得肚子疼!”尼雅求饶。
毛线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二百五弟妹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姐俩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平静下来。俩人都别过脸去,谁都不看谁,生怕戳中对方的笑点,不承想,坐着后面的书涵突然来一声:“呵!呵呵!”
两声之后,戛然而止。就跟那唱片唱得好好地,突然卡住一下,“滋,滋啦”,人刚伸出去手,正准备捣鼓呢,突然又好了。
“孩儿呀,你这是后反劲呀!”尼雅笑着将他从后座上抱出来。
说来惭愧,她刚光顾着吃了,还没好好看看孩子呢!
“他这反应总是慢半拍……”毛线一下子想起正事来:“哎,你们夜班有儿科大夫坐班么,给看看,是不是吓着孩子了?”
尼雅抱起书涵掂了两下,左瞧瞧右瞧看看,又扒开眼皮看了半天——挺像那么回事的!
毛线这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为了不影响尼雅的判断,她屏住呼吸抻着脖子等了好半天,却听得一句:“姐,我还是给你看看吧!”
毛线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这个无良的弟妹!早知道,就不该来找她!直接带着孩子去儿童医院好了!
“没事,小孩子记性不好,过几天就忘了!”尼雅看她姐真急了,赶紧安慰道:“闹腾的时候你让他摸两把奶就好了!”
“啊?还来?”毛线一提这事就尴尬得不行:“你不也刚说了,都凹陷了,有啥可吃的!”
“摸!”尼雅伸手虚抓了一下,比画道。
看着毛线这一脸的囧相,她又不厚道地笑了:“姐,你真当你那……能裹出奶来呀!”
“一边儿去!没大没小!”毛线再度无语,她家这尼雅还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啥话儿都说。
“姐,你……害臊了!”尼雅咯咯地笑着。
孩子天生对妈妈的乳房有种追逐的本能,对婴幼儿的孩子来说,乳房的安抚作用不可小觑。碰巧出了这事,她不过是将计就计,增加下她娘俩的互动罢了。
“总比你不知害臊的好!”毛线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
尼雅顺势将书涵递给她,捏了捏他的小脸:“吃了姑妈的奶,就是姑妈的崽儿了。长大可得好好孝顺姑妈哦!”
“哎哟,这就甩锅了!”毛线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亲妈的良心呢!”
尼雅仰头长吁一口气,道:“姐,要不把墨衍也给你吧!反正你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玩,捎带着就……”
不等毛线说话,她又道:“让他俩喊你妈喊我姑妈……”
毛线只感觉她这大姑子的威严活生生地啐了一地啊!她单手抱住书涵,另一只手暗暗用力……
眼瞧着毛线这手又伸过来了,尼雅赶紧往车门上一贴,道:“喊我干妈也成!我不挑!”
墨衍这阵子特别闹人,晚上她一回家准醒不说,早上很早就醒来捣鼓她,一会儿拍她的脸,一会儿把脚丫子伸她嘴里了……各种花式虐妈,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谅她这个娘亲的辛苦,尼雅感觉这么下去,早晚得被她这闺女给整神经了。
小雪刚回家那一阵,她还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一下,他们自己带孩子的话,还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呢!这才没两天呢,尼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白花的钱啊!
这会儿瞧着书涵这乖巧可爱的模样,再想想家里那个小混蛋,尼雅真是悔不当初啊,这要俩一起打包给了大姑姐,多好!
“你们两口子真该好好地感谢一下这个时代!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真能一口气把你俩一堆儿灭了!”毛线咬牙道。
她觉得给尼雅送饭这件事就俩字:没事找事外加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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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卸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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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姐不杀之恩!”尼雅见势不妙,赶紧下车溜人。
“这个拿着!”毛线掂起另一份餐递给去:“给小婶!”
尼雅怕挨打,只伸了手过去接着,身子躲得远远的。
“那什么,姐,我这还忙着呢啊!你们娘俩慢慢玩!”尼雅拿了饭就跑。
毛线气得直翻白眼,起先她还对尼雅寄予厚望呢,想着有她在,那王鑫远还能靠谱点,现在看来,她还真是看错人了。从前只有王鑫远一个二,现在有了尼雅助阵,就成对二了,可以出单,也可以出双……
毛线再瞅瞅怀里一直在安静地抠脚的书涵,瞬间心死,保不齐将来人家能凑成一排炸弹呢!
毛线这边正火着呢,王鑫远来电话了:“姐,悄悄地问一下,尼雅那边是不是……”
王鑫远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压制的喜悦,就冲着这一件事,他都得把他姐供起来,早午晚一日三拜!
他话没说完,就被毛线两个字打断了:还钱!
震得王鑫远这耳朵嗡地一下,差点儿把手机给摔了。
“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王鑫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刚刚的朝拜之心瞬间灰飞烟灭。
“还是杜云比较适合,蔫不唧儿的,十棒子也打不出个响屁来;李锐不行,他有功夫在身,我姐这性子容易诱发家暴!”王鑫远权衡再三,本着为他姐负责的态度,从人道主义精神出发,旗帜鲜明地站到了杜云那边,不为别的,安全!
这么一想,王鑫远顿时觉得下午敲杜云那一笔,有点少了,划不来!
“往后我可以把跟我姐有关的所有情报都卖给杜云!”王鑫远坐在老板椅里,手指敲打着膝盖,分分钟就想出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子,并立马付诸行动,编辑了短信询问杜云的意见。
杜云秒回:小同志,你这样子出卖你姐,不怕遭受老天的惩罚括弧雷劈吗?
王鑫远哼了一声,回道:并不怕。你不要拉倒,我卖李锐去!
杜云瞬间秒回:成交。
并加回了一条:他穷,没我出价高。
王鑫远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那今儿借的钱……
杜云只感觉一阵肉疼,咬牙回复:咱兄弟之间,说借就见外了。有需要您直说。我就是您的人肉提款机,括弧最近的确有点紧张,麻烦您自负盈亏,另外请谨记一条:诚信。
王鑫远倒也不食言,一口气发了十来条语音,把毛线整个小学阶段的糗事都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她跟某个男同学上课勾脚打起来的事情,惊得杜云牙花子都要错位了,这小丫头片子,打小就知道撩骚啊!
坐在车里的毛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紧躲慢躲还是喷了书涵一脸。
她赶紧按下车窗,给孩子擦了脸。
只是她这傻萌的小侄子竟然误以为这是个互动游戏,竟也“阿嚏阿嚏”来了两个,甩了满脸的口水。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一家子!”毛线抱着满脸鼻涕口水的书涵下车去收拾了。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毛线决定先整顿王书涵,从内部瓦解这个二的四次方组合。
“嘿,小朋友!”毛线抬起书涵的下巴:“听姑一句劝:把抠脚当成一个爱好实在是有损你美男子的形象!”
她这话音未落,书涵就把拳头递过来了。顶着大拇指直往她嘴里塞。
“哎哟!我的天哪!”毛线哭笑不得,摁下他的手,“您这是刚抠完脚的手,这样好吗?”
“嗯!”书涵吭了一声,非常坚持地给她吃自己的拳头。
“嗯啊!真香!”毛线碰了一下他的小手,道:“我这博士的智商都被你带偏了。”
书涵很是满意,咧嘴乐了一下,继续埋头抓脚丫子去了。
毛线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这小人儿,是真难养啊!”毛线自言自语道,她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给书涵擦手,顺带将用过的纸巾团在一个塑料袋里,准备待会儿丢垃圾桶里。
“我来!”
毛线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来,她下意识地抬眸去看,紧跟着就抱着书涵起身了,要说她最不想仰视的人,杨子娇算是一个,她不够份!
“不用。”毛线紧紧地将袋子攥在手里,紧走几步,一手将书涵托着肩上,一手将袋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小杨紧跟着她,一声不吭。
毛线不喜欢打哑谜,直问:“有事?”
小杨笑了一下,她故意略过她的病情,只字不提,也算是给了她面子。
“毛姐,去旁边坐坐?”小杨指了下对面的咖啡馆。她没有问有没有空,这个邀请不礼貌,亦不客气,多少夹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毛线笑笑:“好啊!”
小杨听着“啊”,也是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她要没记错的话,毛线在公司里惯用口头禅是“好、可以、行!”,没有啊呀这些语气助词。
她下意识地看了毛线怀里的孩子一眼,心里想着是孩子改变了她,还是杜云改变了她?当然,顾不上多想,她的思绪就被拉到别处去了。书涵爬在毛线肩头,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很是可爱。小杨下意识地抚了下肚子,她想,或许,她生出来的孩子也会这么漂亮。
正值黄昏,街上的路灯渐次亮起。
毛线借着看红绿灯的当儿,余光暗暗瞥了小杨一眼,甚至跟她拉开一点距离,她得防着小杨突然发疯将她推向马路中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杨瞧着她把孩子抱向另一侧,心里哼了一声,一向无所畏惧的毛线也有了软肋了啊,小杨嘴角斜着向上提了一下,她这一身的疮,嘲讽谁呢!
服务生引着俩人落座,又问她们要什么饮品。
“卡布奇诺!”小杨道,这几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几分傲娇感。
“白水,谢谢!”毛线道。
说罢,她将书涵放下,让他靠着沙发坐好,伸出右手按住他的两只小脚丫,道:“公共场所,注意形象啊!”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小杨笑了下,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推过来:“这是你帮我垫付的看护费。”
“不必了!”毛线伸手挡了下,顺势推回去:“当我给你的年终奖吧!”
“年终奖是报销住院看护费,这个奖项够特别的啊!”小杨举着信封晃了一下,眼角的嘲讽更甚。
“还真是!”毛线点头,没有否认。
给小杨花出去的这份钱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收回来,当然,也不是要人家记挂着。她只是在表达她的一种态度——虽然连她自己也说不好是什么态度。总之,她没打算要,也不想往后跟小杨再有任何的牵扯。
“这样的话,我还真得收下。”小杨直接将信封放回书包:“谢谢毛姐。”
毛线以为还要推托一番,不想她这么痛快,道:“客气了。”
说罢,毛线喝了一口水,道:“叫我名字就好!”
“毛线?”小杨抻着脖子反问,脸上的表情很是夸张,只是她脸色发白,没能很好地表达出此时的情绪。
毛线点头,亦回了一句:“杨子娇。”
文书小杨于毛线来说,早就不存在了。
杨子娇脸色微怔,毛线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她,是从那次见过杜云父母之后。真正说起来,从那时起,她们从前那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就终结了。毛线没有再信任过她,当然,跟毛线对阵的每一步,她也走得小心翼翼,没有了从前的果决。后来的种种,她们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看来,情感这东西是不可逆的……
这么想着,小杨看向毛线的眼神里就添了几分淡然。她想,这大约应该是她和毛线最后一次见面了,戴了那么久的面具,终于可以拿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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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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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杨子娇手指轻叩,视线落在咖啡杯里那一层泡沫上,半晌才抬头:“我应该说声谢谢的,可是……”
杨子娇耸了下肩:“你看,总是说不出口。”
“理解!”毛线笑了下,道:“每次我想跟你说对不起时,脑子里都会被另一个词替代……”
“自作自受!”杨子娇自嘲道。
她笑得太凶,眼里噙出了一层泪花,倒有点清水出芙蓉的感觉了。
毛线想起继父刚去世那会儿,她接手公司时,出现了一个严重的断层,没有承接,没有延续,被一群别有用心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是眼前这个叫小杨的姑娘,率先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各种暗示……
“你是一个……”毛线突然开口。
这话说得突兀,杨子娇的视线转过来,等着下文。她是有准备的,什么利欲熏心,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不择手段……甚至更难听的,她都听过了。她不信毛线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你很优秀!”毛线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她的表情和眼神都足够真诚,可正是这份真诚像箭一样直直地扎进杨子娇的心脏。她讨厌她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施舍,像可怜,更像是嘲讽。那感觉就像在说:搞什么搞,你根本不配跟我玩儿!
杨子娇眼眸里闪过一丝烦躁,继而被她压住,她捋了下头发,顺带露出手上的钻石手链——那是杨国安最新的补偿,笑道:“你误会了。我约你来不是请你帮我找工作或者写什么推荐信的。”
说罢,她捧起杯子像灌酒那样灌了一大口咖啡,道:“我现在睡后收入很好。”
她特意用了“睡”字,一语双关。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绵密的口感,她又灌了一口,这次索性一饮而尽,嘴巴里依旧是苦涩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喝过咖啡了,她早就知道该如何优雅地品咖啡了,只是这个时候,她确实需要喝点什么来冲击下胸腔里像啤酒泡一样不断上涨的烦躁。
“我看不上你,却也羡慕你!”杨子娇咬牙道。
“羡慕?总不能是因为我的长相吧?”毛线笑着戳了下自己的脸蛋。她头一次听着有人羡慕她。这的确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出身!”杨子娇道:“论长相,我跟你就是云泥之别;论智慧,我也不输你多少;论个人魅力,你就更不值一提了……唯有出身,你妈是二婚,你都能投胎到这么好的人家,你想读书就有人一路供你到不想读为止,你想工作就有现成的公司等着你接手,就连找男朋友,也是你看得顺眼就好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偏偏你还看谁都不顺眼……你赢得毫不费力却不自知,还成天冷着一张脸扮清高,试问哪个姑娘不想清高呀?”
不等毛线回应,她又追了一句:“你相信吗?你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跟我是一个心态。”
毛线微微蹙眉,嘴唇动了下,什么都没说上来。
杨子娇嘴角微提,眼眸里掠过一丝得意,在她看来,这样的告别才算完美。
她跟毛线斗了这么久,自己遍体鳞伤,人家那边却是风轻云淡,毫发未损。甚至,在她铤而走险用做假结婚证的事要挟杜云的时候,毛线也只是给杨国安那边施压暗示要断了她的货。不管情况有多糟糕,她最终都能将扭转局面,惯用那套“四两拨千斤”的伎俩,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可是,杨子娇清楚得很,她之所以这么猖狂,无非就是仗着那点家底。
说白了,没有那么好的出身,她什么都不是……她会跟无数的女生一样,大学一毕业就投入到朝九晚五的工作中去,为了保住工作,拼命地加班加点甚至沦为老板拓展业务的交际花;她会为了分担生活压力早早地跟男朋友合租在一起,挤在十多平米的小屋子里,卫生间里上面是淋浴头,下面是蹲便,连ZUO爱都不能尽兴;她会因为男朋友的事跟父母吵翻了天,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边跟穷男友谈钱,另一边跟富男友谈感情;她会有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被地摊货塞得满满登登,每次拉开都会以排山倒海之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会……
当然,也有可能上面这些都是假设,就凭她这长相,怎么可能有男朋友嘛?想当Biao子想堕落,抱歉,不够格儿呀!
杨子娇瞧着毛线脸上的表情,这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毛线在她最难堪最尴尬最无助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却也见识了她所有的丑陋;可是,那又如何呢?杨子娇非要让她看看,剥开出身这一层精装外衣,她比她更是不如,更加不堪。
她身子后仰,轻靠在沙发上,一眼不错地看着毛线,不放过她脸色的任何一个表情。
毛线用手指搓了下眉心,很是头疼的样子。杨子娇这心里顿时舒坦极了,仿佛有一条河流在奔腾而过。她欢快地朝服务生摇了下手,招呼她过来买单。
她甚至决定当着毛线的面给服务生一百的小费,之后,扬长而去。
“很荣幸能成为你羡慕的对象。”毛线突然开口。
杨子娇下意识地看过去,听得下一句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不过,你好像羡慕错了对象。”毛线伸出食指凭空划了一圈,道:“按照你那个逻辑,你真正羡慕的,应该是我妈,她叫毛瑾。”
说罢,她无奈摊手:“毕竟投胎这种事,我说了不算。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我妈生了我,且不管是离婚还是再婚,都义无反顾地带着我,要说这个胆量这个魄力,我跟你一样,也是既看不上,又不由得羡慕。很烦!”
说罢,不等杨子娇反应,她就抱着书涵起身了。
“麻烦你自己买单。”毛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块压在杯底,又看了她一眼,道:“不见!”
她自始至终都是轻声细语,不急不躁的,一如她的性子。
杨子娇脱力般将身子往后靠去,彻底将自己丢入沙发里。
服务生立在旁边,斟酌片刻,还是上前搭话:“女士,有什么需要吗?”
“咖啡!”杨子娇的视线落在玻璃窗外的毛线身上,一动不动。
“好的,女士,麻烦您选一款。”说罢,服务生将菜单递过来,被杨子娇一把推开:“一样一杯。”
服务生怔了一瞬,紧跟着马上就应了,并跟邻桌的另一个服务生交换了下眼神,示意他照看着点,多少年遇不上这么一土鳖了,可别让她跑了!
杨子娇并没有喝那些咖啡,只是一杯一杯地看着,就那么坐了两个小时。
毛线最后那两个“不见”让她松了一口气,然而又有些失落。
她其实是真心想说一声谢谢的,旁的都不提,单凭毛线跑来在手术单上签字那一下,她就该着人家一句谢谢。可是,她这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她不能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好的不好的,都是拜毛线所赐,可是,又不能不说,跟她多少都有牵扯。这让她在面对毛线的时候,总是很纠结,既下不了狠手,又时不时地想伸出爪子去挠她几下。
“就这样吧!无论怎样,我们都算是见识了彼此的不光彩,再见,也会装作不认识。”杨子娇想。
虽然毛线的不光彩只是利用了她,远没有她偷人那么不光彩,可是在她看来,身为老师的毛线干这种事更加没品,且为了一个杜云,实在是不值!
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这个划分标准正是亲手将毛线置于了一个远远高于她的位置上,那是她触不能及的。
打那以后,毛线再没见过杨子娇。
不过,有关她的传说从没停过:
有人说,她小三上位,手撕正宫,又彻底地拿下了杨国安公司一半的经营权,战绩显赫。
有人说,她跟原配以姐妹相称,二女共侍一夫,一女主内,一女主外,相得益彰。
还有人说,她更名叫琳达,甩了杨国安那个老家伙,自立门户,开了一家新的公司。
对这些传言,毛线不置可否。只提醒弟妹尼雅不要把杨子娇堕胎住院的事泄露出去!
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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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都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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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毛线到家,也问了吴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事,让她直说。
吴姨心里感动,却也不想在小辈面前乱说,只说是跟家里闹了点别扭,出来躲两天。
“您不是有家里的钥匙么,随时回来就是!”毛线道。
吴姨听了这话,心里如同注入一股暖流,由内而外,控制不住地外溢。
“哎!” 她抹了把眼睛就小跑着去厨房假装看火了。
毛线将书涵和墨衍扔在爬爬垫上,解放俩娃娃的天性去了。
中间,毛瑾打了视频过来。
鑫远大姑给她电话来了,说是辛慧下班后直接回她那儿了,还说这阵子就在家住了!老太太吊了大半年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带着哭音说,一定要好好地谢谢毛线,谢谢她们娘俩。
王德英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软和,每说一段,就要稍稍停顿一下,问是不是打扰她工作了。
毛瑾听着挺不得劲儿的,这当父母的,为了儿女,真是什么面子都抹得下来啊!
“跟妈说说,你怎么跟辛慧说的?”毛瑾问道,视频那边的她,盘腿坐在大炕上,身上还披着一件邢大娘给的大棉袄,一边跟毛线说话一边用毛巾拧着头发上的水。
“你就不能吹干了!”毛线道。
“胳膊疼!”她说罢干脆直接把毛巾裹在头上算了,慢慢干呗。反正屋里的暖气也足。
毛线不忍直视,直接将手机搁在肚子上,让视频对着天花板了。
“人呢?”
“不想看你!”毛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顺带将自己的长腿搁在沙发上。头天地里跑了一圈,感觉还可以。今儿这一圈下来,她是浑身疼啊,从肩膀到脚腕没有一处不疼的。
“快跟妈说说,你怎么跟辛慧说的?”毛瑾很是好奇。按说辛慧那丫头也挺轴的,又是那么好强的一人。毛线要能说动她,还挺不容易的。
“直接说的。”毛线懒懒地道。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吃完饭回家睡觉。
“直接……”毛瑾本想说人没把你打出来呀,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说法:“就这么简单?”
“嗯,简单粗暴!”毛线瞧着茶几下的杂志,抽出一本,卷成筒状,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胳膊。
“啊?行么?”毛瑾差点跳起来。那辛慧的生活已经够粗暴了,再施暴就是天理不容了。
“行之有效!”毛线道。
辛慧的婚姻已然定性,不是问诊阶段,扯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没有意义,该下药的时候就得下,否则情况只会变得更糟。这就好比一个人身上长了一颗瘤子,割与不割,瘤子就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长痛和短痛的区别而已。
推己及人,毛线觉得首要问题就是认清这颗瘤子的真相,良还是非良,割还是不割,然后才是怎么割嘛。搞那么复杂干吗!疼不疼她自己心里没数嘛?
毛线对辛慧做的无非就是一件事:嘿!姐们,别捂着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身上长了一颗瘤子,除了你之外,还有你的老母亲跟着一起疼痛,同时这颗瘤子已经波及你孩子身上。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您瞧着办吧。没嘛大不了的!
“她这人就是啰唆,我当时说离婚,连夜都不带过的!”毛线适时地吹嘘了下自己的“光辉事迹”,毫无意外地收到了她老娘的一波白眼杀!
“当是什么光彩的事呢!还好意思提!你这脸皮子可真是……”毛瑾突然话锋一转:“你办完事怎么不回来报道?”
这急刹车踩的,毛线差点儿从沙发上翻过去。
“我办完事回自己家有错吗?天黑路远的,你让我一人带着书涵去呀?你……”毛线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将手机平行移至沙发上,又反身蹲下去,夹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里,拿起喝水的杯子,倒扣在手上,往左右眼上一抹,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直疼的眼冒热泪……
“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毛线这情绪已到位,立马启动了长达十分钟的哭诉,生动地描绘了一副骇人的人蛇混战场面。
“我一手抱着书涵,一手……”毛线实在是想不起她那一手在干吗了,只好囫囵带过,抽搭着道,“我做梦都在蛇窝里。”
“那杜云呢?” 毛瑾一脸平静地问道。
“他……他也害怕呀!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惦记别人!”毛线见势不妙,赶紧挂断视频!
“哦!”毛瑾听到这里,就懂了,这俩人八成昨儿又搁一屋睡了。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毛瑾自言自语道。
厨房里开着油烟机,吴姨没听到外边的动静,端菜出来才看出毛线有点不对劲儿。起先还想着是跟杜云闹别扭了,再一想刚是跟毛瑾视频来着,瞬间明了,直接装作没看见回屋了。
倒是王鑫远回来瞧着他姐这红鼻子红眼的吓了一跳。
“姐,你怎么了?”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做好挨打准备。
毛线一瞧,回来的正好,悄悄对着自己的大腿根又是一把,把刚跟她妈那一段又演了一遍。
王鑫远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再瞧着他儿子那一脸的憨样儿,顿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抱着他的一儿一女挨着毛线坐下。
“姐,我跟妈说,不让你去乡下了。太危险了。”王鑫远道。
“偶尔去去也行!”毛线长吁一口气,“鑫远啊,你在外边千万不要惹事,别给人结仇啊!”
“嗯嗯!”王鑫远连连点头,这大冬天的,弄一窝蛇来,真是防不胜防啊。然而,他听到宠物蛇几个字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想法:这会不会是他妈为了撮合杜云和他姐搞的事情啊?
“要真是这样,那我妈还真挺狠的!拿亲孙子当道具!”王鑫远在心里默默地心疼了儿子一万下。
躺在大炕上放松的毛瑾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紧跟着一骨碌爬起来去吹头发了。她并不知道,在她那乖巧懂事的儿子心目中,他老娘已然变成了一人狠话不多腹黑心冷的老太太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毛线很是顺利地拿到了王鑫远全套的特殊服务:捏肩捶背揉腿按脚。那感觉,就一个字:舒服呀!
毛线深刻地认识到了一点:这女人啊,必须得有一技傍身,人生多凶险,该演就得演!
晚饭后,毛线就抱着书涵和墨衍回她那边去了。原本她是想让书涵多在那边陪陪他们的,瞧这俩人忙的脚不沾地的样子,貌似不陪更好,索性就连墨衍一堆儿带走了。
墨衍一挪窝就亢奋,竟然还爬到毛线放杂物的整理箱里去了。
毛线一瞧,哦,无意中解锁了一款新玩具啊。她当即腾出两个整理箱来,洗刷干净,又拿吹风机哄了一遍,直接将两只小不点扔进去。一人一脚踢到厅里去了。
那整理箱底部装有轮子,稍微给点力就能自己往前走,这可把两个崽子兴奋坏了,毛线一抬脚这俩崽子就一齐张嘴乐,嘎嘎嘎地,像是养了两只鸭子。
“二傻!”毛线看着这一对活宝,由衷地感叹道。
不能浪费这么和谐的时间,毛线翻出名片夹看,她要找一个高中同学,农大硕士毕业的。
她这边名片夹才翻了一半,就接到了邓丽霞的电话。
“嘛呀?度蜜月还有空跟我汇报啊?”毛线顺势躺在沙发里,腿收回之前不忘蹬了一脚书涵坐的整理箱。那墨衍的确是机灵,正把着箱体自己用力呢!
“少来!”邓丽霞脸红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罗金锁一眼,低声道:“我有正经事找你呢!”
“嗯!”毛线点头,明白她那边应该还有人在,不是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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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还是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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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明儿面聊?”她提议道。
“也好!地点我来定!一会儿发你!”邓丽霞道。
“呦!这是请我的意思了?”毛线笑道。
“当然!必须请你!”邓丽霞说着又看了罗金锁一眼,这次,她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好,早一点吧。我可能要去办事!”毛线随意翻着手里的名片夹。
邓丽霞听着动静,以为她是开窍了,直接问:“你打算送什么呀?”
“送?”毛线愣了一下,将电话拿起一点,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邓丽霞想当然地以为毛线是要给领导送礼了。正好她找毛线也是为这事。
在这件事上,她是有特殊资源的,她犹豫了一些日子,最终还是决定拿出来共享给毛线。毕竟若是毛线真的被调到外地去的话,回不回得来还两说呢,现在高校的老师竞争也很激烈,动不动就是世界名校学成归来,搞不好还自带科研项目。像毛线这样的,尤其是她这个专业,说实在的,就一句话:很一般般。
“我不是给你结婚礼物了吗?”毛线道:“这玩意儿没有要二遍的吧!”
邓丽霞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理解岔了,也就略过,直问她明儿有什么事。
“我妈弄了个菜园子,她还挺上心,我寻思着帮她找点正经的技术指导,去农大那边找个……”她说到一半就忍不住打哈欠,这两天给她折腾的,可是要了老命了。
“我帮你搞定!”邓丽霞直接打断她,“就这样,明儿见!”
“你真……”毛线两眼放光,道,“谢邓老师,各种餐馆,各种菜码,各种……”
她话没说完,邓丽霞就挂断了电话,她雷厉风行的行事态度,是不允许她浪费一点时间听人扯闲蛋的,先攒人啊!
“飞禽走兽,随便挑!”毛线嘟囔说完后半句,扔掉电话直接趴沙发上装死了。邓丽霞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她只管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好消息就是了!
邓丽霞这边刚挂断电话,罗金锁就凑过来了。
“这里有一家新开的早茶餐厅!”他笑眯眯地看着邓丽霞,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没说带你去!”邓丽霞如实道,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罗金锁的面说的,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分享彼此的一切。
虽然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如此。
“我知道!”罗金锁道,“本来我也有别的事,可你既然约了毛线,我也不好不露面吧,咱俩结婚人家可是帮了大忙的,按说咱俩应该单独回请人家一次的……”
说罢,罗金锁板过邓丽霞的肩膀,道:“太太的面子比天大,我就专门陪你走这一趟吧。我保证只在你们需要出现的时候出现,绝不干扰你们姐妹间的私房话。如何?”
“面子”两个字着实打动了邓丽霞,她觉得罗金锁在人情世故这方面,比她还要通透。比方说,毛线的事情,她就没放在心上。她跟别人会客气一些,会在意每一个小细节,跟毛线,就很随便了。她下意识地以为她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罗金锁却是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说,国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不懂得回馈,不懂得感恩,不懂得说谢。
“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全。”邓丽霞有意将身子往他那边靠过去一点。
她跟罗金锁虽然结婚了,可是对彼此的一切还是陌生的,那种陌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带着一点点本能的抵触。她感觉得到,罗金锁对她亦是如此。他在床上,会不停地询问她的感受,每运动几下或者每换一个新的姿势,哪怕只是亲吻,都会爬到耳边问她,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这让邓丽霞很是紧张。
她常常不知道该说可以还是不可以。说可以,似乎显得很浪荡;说不可以,又有些不通情理……她曾经有过一任男友,其他方面都好,就是床品太差,可以说是简单粗暴至极。之后,她就立志要找一个床品好的男友,不说温柔体贴起码要尊重她的感受。结果还真找着了……
邓丽霞再次刷新了她的床上认知:男人在床上讲礼貌——败兴!像罗金锁这样太讲礼貌的,实在是禽兽不如啊!
“你还是不习惯我?”罗金锁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从我们结为夫妻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是搭档了,没有好的不好的,也没有你的我的,只有我们的。”
“嗯。”邓丽霞点头,算作回应。
“等一下!”罗金锁起身,拿了一个布包过来,递给邓丽霞。
“我们结婚收的礼金以及清单,都整理出来了。”罗金锁道。
这回邓丽霞反应很快:“你爸妈那边的收的,给他们;你那边的,也给你;我这边来得人不多,能抵掉饭费就不错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邓丽霞平日里人缘不错,朋友不少,可是这结婚请吃毕竟是要人家随礼的事,加上时间又比较紧张,她只通知了一些关系不错的或者有过礼金往来的。
“咱爸妈!”罗金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礼金本来就是给我们的,现在全数上交太太!”
“啊?”邓丽霞愣了一下,“这样好吗?罗金锁同志,咱们当初说的可是经济独立,你这样子搞,我是很容易沦陷的。”
“我愿意!”罗金锁将她揽在怀里,道,“太太,您今晚可要挨个查一遍?”
“差点儿就心动了!”邓丽霞的手指从那摞码放整齐的钱堆上擦过:“你不怕我卷款走人?”
“从那时起,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有您一半的份,卷与不卷,钱就在那里!”罗金锁指了指照片墙上俩人举着结婚证合影的那张: “只是劳烦太太,带钱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我还可以为您创造更多的价值!”
“你这嘴,是吃蜜长大的吧!”邓丽霞不得不承认,罗金锁这小子,着实懂得讨女人欢心。
“这个嘛!”罗金锁故意拧眉,半天才道:“好像是认识太太之后,突然‘盖特’的一项神技能,简直是无师自通。”
说罢,他附在邓丽霞耳边,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讨得太太欢心!”
他嘴里的热气,呼在邓丽霞脸上,她整个人竟是颤了一下。继而反手勾上了罗金锁的脖子:“你这种话,对一个老阿姨来说,实在是……”
罗金锁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话,手臂用力一提,直接抱着邓丽霞去卧室了。
进屋前,邓丽霞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钱堆。
“无论过去怎样,现在,未来,我们就是利益共同体了!我的人生翻新了!”邓丽霞下意识地抱紧罗金锁的脖子,不想他抱得太吃力。
罗金锁瞧着她脸上的变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眸底滑过。
有邓丽霞这样的社交高手在,他还愁挣不到钱吗?分一半又如何?
一个人不可能独揽天下财利,连自己的另一半都舍不得让利的人,实在是愚蠢之极。这世上最好的拍档就是夫妻啊!
邓丽霞不是那种非要将丈夫的钱财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女人。说白了,掌得了他的财,掌得了他的心吗?这就跟家长看孩子是一个道理,总想着找个能耐点的老师收服孩子那颗浪荡不羁的心,抛开一切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去。怎么可能吗?邓丽霞觉得一切的管制手段都是下下策,低级、庸俗。当然,也没有什么上上策,忠诚也好,责任也罢,还是靠自觉吧!
邓丽霞在李锐那里是追逐的一方,碰了壁吃了亏,到罗金锁这里就长记性了,成了被追逐的那一方。你进我退,你来我往,进可攻退可守,来可战往可散,三分喜欢七分热爱,一腔热血加上十二分的坚持,马马虎虎将将就就凑合着过吧。
这婚姻是她自己选择的,咬着牙淌着泪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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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忙碌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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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毛线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先花半个小时,筛了一遍公司的重要邮件,确认无特别之事后这才去洗漱。
书涵也早早就醒来了,墨衍这家伙却是懒得很,能吃能睡,竟然还打着呼噜。她抻着胳膊横趴在床上,一条腿斜搭在书涵身上,另一条腿呈骑马状弓着,整个一大写的“方”字。
毛线瞧着她这奔放的睡姿也是服了:“看来我们家是很难培养出一个淑女了。干脆当小子养吧!”
她先给书涵洗了个澡,又换好衣服,这才去抱墨衍。
“懒蛋,起床了!”毛线一只手从脖子里伸过去,另一只手垫到小肚子上,直接将墨衍托起了。
墨衍吭吭了两声,被抱起来的时候又趴毛线肩头睡了。
“门嗯!”书涵貌似对妹妹霸占了姑妈这件事表示不满,一只手在床上拍了又拍,无奈他这个妹妹就是不睁眼。
“看来是叫醒方式有误!”毛线抱着她去浴室,直接给她放水里了。
这一下,墨衍马上睁眼了,瘪着嘴要哭的样子。
“美人儿,该沐浴更衣了!”毛线托着她的身子来回晃了几下,墨衍立马就眉开眼笑了,两只手扑棱着,拍了毛线一脸的水!
足足一个小时,才给这俩小祖宗收拾利索。这一趟下来,毛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又得重新收拾自己了。
“你这个女娃娃,还挺磨人!”毛线伸手点了下墨衍的额头,墨衍立马丢开奶瓶要抱抱。
“书涵,跟妹妹玩会儿!”毛线将他手里的魔方拿走。直接将俩孩子抱进整理箱里,又丢了几个玩具进去。
俩孩子那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又是嘎嘎嘎一通傻乐。
毛线看了下时间,才六点不到。好像确实有些早了。
她重新洗漱了一番,又化了个淡妆,喝了蜂蜜水,又等了半个小时,王鑫远来了,手里还拎着吴姨给她的早点,老太太起早做的鸡蛋灌饼,里面还夹了小咸菜。
一进门就惊呼:“姐,你怎么让我闺女坐箱子里了!”
“两个娃娃,我抱谁不抱谁呀?总不能厚此薄彼吧?”毛线双手一摊:“你没看着他们很开心么!”
这个理由,非常的充分。就他姐这小身板来说,抱一个都费劲儿,王鑫远立马就闭嘴了。
“姐,快去吃早点!”王鑫远指了指桌上的食盒:“下面有米糊!”
“我不吃,跟人约了早茶。”毛线扫了一眼餐桌,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闻着还挺香。
“姐,你吃少一半,我替你吃一半,尝尝,人吴姨辛辛苦苦做的!”王鑫远是很会劝吃的。
毛线犹豫的功夫,王鑫远已经跑去厨房将那饼子一切两刀,用小盘子装了过来。这给墨衍馋的,不停地抬着小短腿要出来,嘴里嚷嚷着:“爸、爸!”
“好闺女!”王鑫远赶紧盛了半碗米糊过来喂她闺女,吴姨打的杂粮米糊,放了紫米、山药、核桃、芝麻,很香的,可把墨衍激动坏了,每吃一口都要拍一下箱子,逗得书涵也往她这边看。
“来,儿子,叫爸爸,给你吃的!”王鑫远看着书涵,道:“来,儿子,喊爸爸!爸爸!”
书涵看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扭头看向毛线。
“这到底是你是爹,还是我是爹啊!”王鑫远无语:“姐,儿子该不是个哑巴吧!”
他话没说完,直接一本书横飞过来!王鑫远躲闪不及,狠狠地挨了一下,疼得哎哟一声,逗得俩孩子嘎嘎直乐。
“一对没良心的!”王鑫远照着儿子女儿头上狠狠揉了一把,一仰脖把剩下的米糊都喝了,这下可坏了,墨衍嗷呜一嗓子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好端端地,你逗孩子干吗!他们早就喝过奶了!”毛线过来抱走墨衍,顺带踢了他一脚。
原本她以为墨衍不过是做做样子干号两声罢了,哪知道人家还真挤出眼泪了,那小泪流的,给毛线难受坏了。抱着墨衍转了好几圈,还是个哭。
毛线灵机一动,打开了衣柜:“别哭了,咱换衣裳,姑带你出门看世界去!”
她边说边划拉一下衣柜里挂着的裙子。墨衍立马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吸引了,扥着一条红色带亮片的裙子就往下拽。
“哎哟,墨衍好眼光啊!这是姑姑最漂亮的一条裙子!给我大侄女!”毛线帮着她拿下来,顺着脑袋就给套下去了。那是一条高腰半裙,刚好可以搭在孩子肩上,跟斗篷似的。
“看看,漂亮吗?”毛线把拉链那头转到后面去,抱着墨衍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
墨衍对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很是满意,看一眼又马上把头瞥过来偷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毛线抱着她飞快地转了一个圈,逗得墨衍咯咯直乐。她又适时地教育了侄女:“那是你爸爸,你不让他吃东西,他怎么有力气去挣钱养你啊!”
王鑫远在门口听着这一句,很是不得劲儿,这怎么说得他好像是个卖体力的。
“走!咱们出去亮个相!给他们爷俩瞧瞧去!”毛线再抱着墨衍出来时,那小家伙竟然对着王鑫远紧起了鼻子,还发出呼呼的声音。
“哎哟,我这大闺女都知道凶人了!”王鑫远抱过墨衍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再放下,如此几次,墨衍总算是赏了她爹一个笑脸。
这么一闹,王鑫远就忘记问他姐出门干吗去了。
“你去把双人座的那个小车拿过来!我今儿带他俩出去!”毛线一下楼就给王鑫远派任务了。
“姐,你一人行吗?”王鑫远道。
“比你行!”毛线将俩孩子一个个放在后面的安全座椅里,系好安全带,又去检查了一遍车子。她想着今儿耽误的时间久,自己看孩子算了,别老绑着人家吴姨了。
“吴姨,今儿墨衍我姐带,您自个儿出去转转,歇歇!”王鑫远一到家拿了儿童车就要走,被吴姨拦下:“书涵呢?”
“跟着我姐呢?”
“她一人带俩?”
“啊!”
“那怎么行?我得去看看!”吴姨边说边扯围裙。
“吴姨,让您歇您就歇着吧!不还有我!”王鑫远道,“我去公司看看没什么事就去找他们了,今儿天气也好,带孩子们出去转转!”
“真的?”吴姨觉得一人带俩孩子是万万不行的:“我还是得去看看!”
王鑫远有些哭笑不得:“您过去,我还得把您送回来,折腾!”
“我不用你送!”吴姨二话不说就上车了,道:“我自己能走回来!又不远!”
毛瑾出门,是把孩子托付给她的,这可不能有差错。任王鑫远说出大天来,吴姨也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那谁看家啊?”王鑫远说着往屋里瞥了一眼。
吴姨哧溜一下就跑回去了,把着院门喊:“跟你姐说,可不要带着孩子去人多的地方呀!”
马上又改口道:“还是你跟着去吧,或者让孩子在家,我看着!”
“知道了。”王鑫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老太太,也是犟得很啊。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王鑫远,让他姐一人带着俩孩子,确实不方便,他当即决定带着闺女去上班。
毛线一听这个就炸了:“你再把孩子落车上!”
“姐,没事!我记着呢!人家雇不起保姆的,不都自己带孩子么!我今儿不出去,就在公司!”王鑫远说着就把墨衍抱到他车上了。
“那你别坐地铁上班了,开车去。人多味大的,别再给孩子折腾病了!”毛线把墨衍的奶瓶和水都装好,递过去:“中午让食堂给孩子蒸一份鸡蛋羹,吃一半就行!每半个小时喂孩子喝一次水,每一个小时把一次尿,大便已经把过了。还有,中午得让孩子午睡,把外套脱了,脑袋别冲着门窗,记得吧?”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不放心。
王鑫远却只听得头一句,可以开车去上班。他眼睛一亮,瞬间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以后每天上班都可以带着墨衍去呀。
“嗯嗯嗯!”王鑫远这脑袋点的,跟打鼓似的。
“你开车慢着点!别着急啊!”毛线说完这句,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啰唆,貌似她这车技还不如人家。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七点半了。毛线直奔早茶店。
她跟邓丽霞约的是九点,可是八点钟,她还得见一个人——一个她几乎要遗忘的人。
后来毛线想起来,她那个早上完全不必起那么早,不必那么忙碌,她是在用忙碌掩饰自己的紧张以及焦虑,那感觉就像是进考场之前,有的没的都得去趟厕所,尿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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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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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式早茶店的消费偏高,分量又偏小,在这一块远不如外边街角的煎饼摊有人气。店里的客人不算多,稀稀拉拉的。
要仙林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行人和车辆,面前茶杯里的热气熏着他鼻梁上的镜片,目之所及,一片朦胧,故而他没有注意到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子正在朝他走来。
听着动静才他抬头:“这里有人……”
他脸上满是惊愕,嘴巴微张着,半天说不上话来。
要仙林真没想到,毛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伸手推了下眼镜,似乎想核实一下这个情况。
“您可够早的!”毛线笑着跟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啊……”要仙林点了下头,视线落在小孩的脸上。孩子长得粉嫩可人,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还是女孩呀?”他似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头。
毛线把书涵抱进服务生送来的儿童餐椅里,拿走他手中的魔方,又塞了一本布书,回头扫了眼餐桌上的茶壶,转向服务生:“一份双人套餐,外加一份虾饺皇,一壶菊花。谢谢!”
“好的,女士,我们这里还有儿童套餐,请问您需要吗?”服务生道。
“那就单来一份鸡蛋羹!”毛线补了一句:“有的话!”
“好的!”服务生将桌上的茶壶撤走。
他走后,毛线才转向对面的人:“男孩。”
要仙林又推了下眼镜,道:“你都结婚了。”
这声感叹放在毛线身上,特别的不合适。
“早吗?”毛线笑了一下,“我都快四十了,用我妈的话说,都快成出土文物了。”
“你妈就是那样的人!”要仙林顿了一下,扁薄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嘴毒!”
毛线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伸手抚了下书涵的头,没言声。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男人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话题,沉默了片刻,又问:“男方是做什么的?”
“我离婚了!”毛线道,意思是有关男方的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要仙林又是一愣,他从毛线的眼神里隐约看出一丝挑衅。
“孩子你带?”他脸色微沉。他想当然地以为女儿离婚跟她妈一定有关,那个女人爱钱如命,嫌贫爱富是她的一贯做派。
“这是我弟的孩子。”毛线又笑了一下。
要仙林“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毛线的这种笑跟她妈如出一辙,总是莫名其妙地带着一股子嘲讽,让人很不舒服,仔细看过去,又好像不是……
这时候,服务生端了餐盘过来,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餐盘在两人中间摆开。
毛线却摆了下手:“您慢慢吃,我在家吃过了!”
这个“您”字从毛线嘴里蹦出来,带着一股子浓烈的疏离感。
要仙林却无甚感觉,毛线向来都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吃着昂贵的早餐,却无心品味。他琢磨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想好跟毛线怎么开这个口。
毛线侧过身子,一勺一勺地喂书涵吃东西,这家伙一到外边就表现得很端庄,每吃一口,都要张大嘴巴用力含住勺子,毛线得稍微使点劲儿才能抽出来,那勺子被他舔得可干净了,跟刚洗过一样。
要仙林瞧着她对小侄子的上心样儿,顿时有了主意:“你弟也要结婚了。你弟妹怀孕了。”
毛线看了他一眼:“是通知我随份子钱吗?”
“不……”要仙林一咬牙,索性直说了,“他买房还差点钱。你能接济点吗?”
“您昨儿给我打电话就是为这事吧?”毛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昨天晚上他跟毛线打电话,东扯西扯的说要见个面,毛线就觉得不对劲儿,看来还真是让她猜中了。
“是!”要仙林点头,继续道:“你看你有没有十万,先帮他过了这个坎儿。”
“有!”毛线道。
要仙林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毛线,他女儿跟那疯婆娘毛瑾到底不是一个性子,知书达礼啊!
“但我不能给他!”毛线道。
“不,不是给,是借!”要仙林急忙道:“以后会还的。”
“借谁?”毛线抬眸,脸上挂着一层冷意。
“借他,或者我也行!”要仙林顿了下,道:“爸也是真没办法了。不然不会跟你开这个口的!”
这是实话,故而要仙林说得很是真诚。只是,在毛线听来,分外的刺耳。
“爸?”毛线重复了一句。她声音不高,要仙林没听出来她的反意,只当是她叫他的。
毛线抱过书涵,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跟要仙林拉开一段距离。
要仙林刚翘了一半的腿慢慢放平:“不是要你出钱,是借!会还的!”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因为毛线说话的那个语气跟年轻时候的毛瑾简直一模一样。
“那么,请问:您养的儿子,凭什么要我借钱给他买房子?”毛线眼睛眯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要仙林一下子就变了脸。
“凭什么?凭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要仙林咬牙道,他的右臂有些发颤,是在用力控制的结果。
“同父异母……”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自言自语道:“他姓啥我姓啥。”
要仙林瞧她这样,心又软了些,他正欲说:“你是长姐,帮衬弟弟一把是应该的,那个异父异母的你都能接受,何况这是同父呢,你们这才一脉相承啊 !”
却见毛线抬头,她吭了一声,嘴角拉开,推出一个笑来。
“那么,再问一句:您算哪门子的父亲?”毛线伸手捋了下头发,道:“您养过我吗?您这么多年履行过父亲的责任吗?我需要父亲的时候,您在哪里?您在需要我的时候,象征性地问上几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父亲的权利了吗?”
“您连个像样的名字都不曾给过我!”毛线不紧不慢地说着,手指有意无意地叩着桌面,道:“您呀,充其量就是一个精子提供者,就甭给自己个脸上贴金了!啊!”
要仙林整个人气得直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就不该对这女儿抱有幻想,她跟她那个妈一样,到死都是个守财奴!
毛线垂眸,食指在桌上画着圈:“我有钱,不只一两个十万,那是我继父留给我的,他管我吃喝用度,他供我读书教我成人,他像一个父亲那样养我,管我,疼我,惯我,他到死都惦着我怕我一人孤独终老,默默地为我筹划着……他活着的时候,我喊了他无数声爸,可没有一声是真心的。我一直在等着你,长久以来,你作为父亲在我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你也的确是个好的父亲……只是,很可惜,那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毛线摇头,半晌才道:“我不会把继父的钱给您,那样,我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人。也请您不要再假装成我的父亲,第一,我已经不需要了;第二,您真的不配!拜托了!”
说罢,她整了整衣裳,抱起书涵就走:“单我买!”
要仙林已然失控,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哪里,整个人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干尸,面如土灰,半晌之后,有两行泪从他脸上淌下来,总算是有点活人气了。
有服务生路过,问他可有不舒服?要仙林摇头,撑着椅背站起来,一路踉跄着走出店里,惹得客人纷纷侧目。
已经上到二楼的毛线拉过一个服务生:“麻烦您帮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打辆车!别提我!说是店里的服务。”
毛线向下指了指要仙林的背影。
服务生一脸诧异,看看她,又看看楼下的那人,又让帮着打车,又不让说……这里面有事啊!
“剩下的,算小费!辛苦您了!”毛线笑着塞给他两百块。
“小事儿!”服务生眼睛一亮,迅速往左右瞥了一眼,当即把钱掖进兜里,跳着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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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皇上不急太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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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霞身着一件红色大衣,牛仔裤,红色尖头皮鞋,新娘子的喜气尚未褪去。罗金锁穿了件绛紫色的大衣,内搭与妻子同款白毛衫,下身也是牛仔裤,黑皮靴。
俩人进来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真是郎才女貌!”毛线在楼上感叹。
邓丽霞能得这般归宿,也算不错了。虽然她自认为那罗金锁比李锐相差甚远。当然,这个比较也是毫无根据的,完全是一种感觉。
“哇哦!美人儿也来了!”邓丽霞一见着书涵就上手往怀里抱。
毛线在一边纠正她:“我们书涵是美男好不好,美人在家呢!”
“你这姑妈当得,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
“那当然,我们家人的颜值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了。还不兴我沾沾自喜一下啊!”毛线很是宠溺了地摸了书涵的小卷发。
罗金锁在旁边有些插不上话,毛线赶紧扯了邓丽霞一把:“能不能先坐下,挡别人的光!”
邓丽霞反应过来,赶紧把书涵抱给罗金锁看:“你看这孩子长得多漂亮啊!跟洋娃娃似的!”
“的确!”罗金锁笑着摸了下孩子的脸。
他的笑容深不到底,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毛线拍了邓丽霞一下:“行了啊!别把我侄子玩坏了,喜欢自己生去!”
罗金锁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马上又恢复常色,托了下邓丽霞的肩膀,算作回应。
毛线则顺手接过孩子:“小脏娃,又给你丽霞姑姑抹了一身的口水吧。”
说罢,她从包里拿出湿巾纸递给邓丽霞:“快擦擦!”
“你们两聊,我去拿吃的。”罗金锁起身按了下邓丽霞的肩膀,“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他在问毛线,也在问邓丽霞。他跟邓丽霞在一起的时候,她吃得非常少,她不知道是家里饭菜不合她的胃口,还是……
“对于我们吃货来说,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多余!”毛线笑着看向邓丽霞,“嗯?”
“很多余!”邓丽霞也笑着按了下他的手:“少量多次。”
“好!”罗金锁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手指无意识地拢了下她的长发。
“喂!”毛线一声惊呼,赶紧伸手挡住书涵的眼睛,学着小孩子的样子细声细气地道:“叔叔阿姨,麻烦你们节制一点,好不好?人家还是小孩子呢!”
罗金锁似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离去。邓丽霞伸手拍了她一下:“不挖苦我能死啊!”
“你不秀能死啊!”毛线反唇相讥。
这么高调的邓丽霞显然是不符合她以往低调含蓄的人设的。
“我可以把你现在的表现理解为羡慕嫉妒恨吗?”邓丽霞身子向后一拉,尽显得意。
“有那么一丢丢!”毛线伸出小指比了一下:“我这么说,你心里是不是一下子就平衡了?”
“啊?邓子?”她故意压低嗓音,学着罗金锁的样子叫她。
邓丽霞伸腿踢了她一下:“烦人!”
这话听起来,有点娇嗔的味道。不管咋说,邓丽霞对罗金锁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这算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毛线面前占了上风吧。虽说她觉得罗金锁的表现的确有些过于黏人了。不过,有什么关系,让这死丫头眼红去吧!
她瞧着走远的罗金锁,赶紧伸手拉了毛线一下,脖子前倾,压低声音道:“你真的不打算给上面送点礼?这大过年的!”
“给上面?”毛线重复了一句,再看邓丽霞时,眼里就有了点别的内容,这家伙不简单啊!
邓丽霞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又拍了她一把:“少来!你都多大人了,别告诉我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毛线有些为难,送礼这事,她还真没有啥门路,家里送礼的,就是亲朋好友之间,基本不分节不节日不日,有什么好东西,她妈都会多买一些,叫人送过去,当然,最重要的是,无所求啊。你来我往的,送了就拉倒,没有后续。公司那边给客户的礼,也是统一订的,头些年送办公用品什么的,这些年流行送米面等大都是比较实惠一些的东西……
想到这里,毛线突然想起杜云要的分手礼物她还没准备呢。
她脑子一抽,直问邓丽霞:“你跟前任分手,都送什么礼物?”
邓丽霞愣了下,这丫头脑袋被门挤了吧,这叉劈得有些远了。瞧着毛线一脸认真的样子。她没好气地道:“送钟!”
毛线“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她觉得这个礼物不是很好,听着有些怪怪的。
邓丽霞瞧她这傻样儿,也是服了,狠狠敲了她脑袋一下:“大姐,这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那些破烂事儿,再说了,就您那前男友的阵容,您怕是得去批发市场了,一般的小摊贩满足不了您的需求。”
毛线摸着脑袋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添得毛病,动手动脚的!”
邓丽霞伸手扯了她一把,将她拉过来一点,低声道:“你听说了吗?咱们院长要退了,会有人事变动。”
“听说了。”毛线道,办公室有人传过。
不过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老师,按时上课,按月领工资,又不是什么核心骨干,领导班子更替什么的波及不到她身上。
“哎!”邓丽霞瞧着她这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给她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我真是闲的,皇上不急太监急!”邓丽霞索性直说:“你这次的调动八成就跟这个有关系。新上来的院长是秦三老的老同学。”
邓丽霞连着按了她手臂两下:“按说你们老师应该没有什么变动的,谁叫你得罪了秦三老呢!”
秦三老是毛线所在教研组的老前辈,资历老、人老、人脉老,因而背地里她们都叫人家秦三老。说起来,毛线和秦三老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只是她无意中发现秦三老在教学周刊上发表的一篇论文跟她之前提交的一篇有八十以上的相似之处。毛线当即去找秦三老对质,秦三老死不承认。一些教师也纷纷战队秦三老那边,甚至有人暗地里给她递话,让她尊重点老前辈。
毛线固执地认为,尊重事实比尊重老前辈更重要,当着教研组领导的面,跟秦三老二次对峙。毛线平生唯一的优点就是学习能力强,且每一篇论文她都复查数十遍以上,对其中的一些论点的来历和出处十分熟悉。故而,这论文到底出自谁手,众人当即一清二楚。
旁人以为毛线会要点什么说法,她并没有,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您如果需要我的论文,您言语一声,照单全搬就是了。我也不用你出钱,但我实在是看不过别人一声不吭就把我写的论文改得乱七八糟。这样,不好!”
听听,多猖狂啊!
邓丽霞知道这事后也气坏了:您闹那么大的阵势,怎么不索性一把给他拽下来;要么您就别闹,权当没看见,这不得罪人么!
毛线拍了手上的粉笔灰,扔下俩字:痛快!
可是后来的事,显然不是那么痛快了……邓丽霞猜测这次的调动,八成是秦三老在背后搞的鬼。
她的意思是,借着过年的机会,该送礼的送礼,该找人的找人,最好能找个中间人攒个局,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这事不就完了吗。调动什么呀!说得好听的点,是兄弟单位援助支教,可毛线明显是被支出去的那一个呀!这多影响成长啊!
“你想想你妈多大年纪了?还有你弟?还有这个……”邓丽霞看了眼书涵,拉着毛线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咱明明是可以走阳光大道呢,您为什么非得过那独木桥呢?搞不好掉下去就摔死了!”
说话的功夫,罗金锁捧着餐盘过来了。
邓丽霞不着痕迹地捏了下毛线的手,意思是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在调令没有正式下来之前,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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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这个聊天,不太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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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默默地夹了一个菠萝包放进邓丽霞的餐盘里。有个人比她自己更关心她的生活,应该是感动的吧。
“之前那次在医院,我跟她说的话,好像有点狠了。”毛线又看了邓丽霞一眼。她正小口地咬着虾饺皇,这与她一贯粗犷的吃法非常不符。
俩人外出吃饭,以毛线买单居多。用邓丽霞的话说 :地主家的羊毛,她不薅,总有坏人惦记着薅,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自己受点累,多薅一把是一把。
故而她跟毛线吃饭,从来没有客气过。那风卷残云的气势,横扫千军的魄力,毛线真的是望而生畏哪!
“哎哟!我哪吃得下这么多!”邓丽霞边说边给毛线挤眼。
罗金锁家人比较西化,日常多吃西餐,邓丽霞吃不惯,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不可能让人那么多人将就她一人的胃口,故而她就象征性地吃一点,给人一种她胃口很小的错觉。
毛线瞥了她一眼:“那我吃着,你们看着?”
说罢,她给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好几样小吃。
“慢慢吃!慢慢吃!”罗金锁赶紧起身,又去拿吃的去了。
他前脚刚走,邓丽霞就从毛线的餐盘里夹了一个叉烧酥塞嘴里了,边吃边跟毛线嘀咕:“你一会儿多给我盘子里夹点啊!”
“大姐!你不是吧!”毛线真搞不懂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邓丽霞使劲吞掉嘴里的食物,又迅速塞了一个咸三角进去,一连吃了俩才道:“结婚那天中午的那顿喜面,是我最后吃的一顿饱饭了!”
说罢,她又塞了一个流沙包进嘴,瞧着罗金锁过来了马上低头假装捡东西。
“我带你去外面吃大餐?”毛线低声问。
“不要!”邓丽霞坚定地拒绝。
她只是跟毛线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反正饿一饿,胃口就小了,慢慢就习惯了。起先那两天,她真是有些紧张,总担心罗金锁听到自己咽唾沫的声音,现在好多了。
她说这话时,罗金锁正好走过来了。她咧嘴对着丈夫笑了一下,带着娇憨。
“让你先生也坐下吃吧!别光顾着忙活我们了。”毛线说着朝她挤了下眼,又舔了下嘴唇,暗示她唇上沾了食物。
邓丽霞却没看懂,她转向罗金锁:“别跑了。已经很多了。”
“好!”罗金锁伸出食指揩去她唇边的残渣,放在嘴里舔了一下。
邓丽霞这脸瞬间就变了,像个偷吃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尴尬极了,她将愤怒的目光转向毛线意思是怎么也不提醒她一声。
毛线蹙眉,顺带舔了下唇角,表示自己已经提醒过了。
邓丽霞顿时气短,余光偷偷地瞥了眼罗金锁,却发现这家伙正在认真地咂摸着嘴巴。
半晌之后,他推过了一个盘子:“邓子,把你刚吃过的东西都给我拿一点吧。很好吃!”
“啊!”邓丽霞愣了一下,速度捡了两样放进他的餐盘。她努力伪装的形象就这么无情地被戳穿了!
毛线见状,赶紧岔开话题,说起这家餐厅为什么把自助取餐的窗口设在二楼而不是一楼等。
“一楼的客人比较享受被人照顾被人伺候的感觉,用餐氛围也相对严肃一些;二楼则相对轻松一些,桌椅设置也更舒服一些,客人似乎更享受这种自主自助自在的氛围吧?”邓丽霞道。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一楼有套餐,实惠又便宜,她一人来的话,才不要上二楼呢。
“一楼全部是套餐,出餐速度快。”罗金锁一针见血,指出了关键所在。
这话题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从客户体验说到了运营成本等等,罗金锁都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既不显得卖弄又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收放自如。
“他跟邓丽霞倒是挺配的,都是那种放到哪里都能混出一片天地来的人。”毛线在心里想着。
后来,又很自然地说到了工作。
“你没想过发挥专长自己出来做做外贸什么的吗?”罗金锁问。
毛线一怔,还真没有。
如果不是家里有她继父留下的那点老底儿需要守着,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去公司,读读书教教课,就那样一辈子泡在学校里……
“我是个无趣,且低欲的人!”毛线意识到一点,突然打了个激灵,她这样的人,跟杜云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邓丽霞瞧着她走神了,赶紧伸手拉了一下罗金锁,提醒他:“我忘跟你说了,毛线家里有自己的公司。做得挺好的。”
毛线也回神,道:“没想过,我这人没什么志向,习惯了被人安排的生活。”
邓丽霞瞥了她一眼:“这像一个老师说的话吗?一点都不正能量!”
“我,热爱我的本职工作,工作使我快乐。”毛线偏头,“这个说法,够能量吗?”
邓丽霞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罗金锁瞧了她们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妻子脸上:“你们这么热爱教育工作的话,以后下班都到我的机构来上班好了!”
“嗯?”
“什么机构?”
俩人同时提出了疑问。
邓丽霞的脸色的表情有些复杂,疑惑、惊诧,还有些许的失望。她竟然不知丈夫还有这样的打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说在一家外企上班,当大中华区的经理吗?邓丽霞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婚结得有些草率了,她不清楚他的过往,也不了解他对未来的规划。这种感觉,很糟糕。
罗金锁轻轻托了下她的肩膀:“这事啊,说来话长……”
毛线瞧出邓丽霞也不是很清楚,当即打断他们:“看来你们还有秘密计划哦!”
说罢,她朝邓丽霞挤了下眼:“以后我就等着跟你蹭吃蹭喝了!甭想甩掉我啊!”
罗金锁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氛围已经不适合谈话了。况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故而马上终结了这个话题。
几个人又扯了几句,毛线就借口要去卫生间抱着书涵离开了。
“我去帮她抱孩子!”邓丽霞也跟着去了。
“不高兴啦?”毛线碰了她一下。
“哪有!”邓丽霞对着镜子拢了下头发,唇红齿白,面目清晰,并无破绽。
“你很想低调,可实际情况不允许!”毛线洗完手接过孩子,顺带将邓丽霞拽过去:“来,看着自己的眼睛,再说一遍‘哪有’!”
“你觉得罗金锁怎么样?”邓丽霞突然问道。
毛线顿时撒手,撤到一米开外:“邓丽霞,你这女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这让她怎么评价,说好,显得很假。说不好,又显得她很没脑子!这不是难为人呢!
“哎哟,你快说说!”邓丽霞越发想知道了,继续缠毛线。
“我真说了啊!”毛线故意卖关子。
“嗯嗯!”邓丽霞连连点头。
“你们各自都已进入角色,且正在很努力地适应对方。”毛线朝她笑了一下:“我看好你们!”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圆滑中带着一点俏皮,且又不失水准,相当地考验智商了。
“狡猾!”邓丽霞说完自己先笑了。
她不得不承认,毛线说得是对的,他们都在努力地适应彼此的生活。这一点,邓丽霞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跟谁结婚过日子都需要走过这一步。只是对爱的人来说,将就的耐心更多一些罢了。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所以要更加耐心一些!”
这一点,她和罗金锁在心里早就达成了共识,她感受得到——晚上睡觉时,罗金锁会伸出一条手臂来抱着她睡,虽然她并不觉得舒服,甚至还感觉有些硌得慌,可她依然枕着。她知道罗金锁也不是很舒服,有些时候,他会悄悄地扯过枕头的一角垫在中间,顿时两个人都会舒服很多。
“跟李锐的话,也会这样吧!”邓丽霞脸上掠过一丝落寞。
毛线本想假装没有看到,想到她背着罗金锁偷吃的事,又觉得应该问点什么,她思索片刻,硬生生地问了一句:“都还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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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假性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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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婚史需要四舍五入才能勉强凑成一天的人来说,她对婚姻的理解, 也仅限于此了。
邓丽霞两只手在水龙头下交替搓着,半天才抬头:“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膜的距离,并未真正融入。”
“什么?”毛线愣了一瞬,突然就反应过来那一层膜的言外之意,这脸唰一下就红了:“你要死啊!”
说罢,她直接丢下邓丽霞先出去了。
“矫情!这不是你先问的吗?”邓丽霞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道,“再说我一已婚妇女,你一离异妇女,什么世面没见过!”
“走开!出门别说认识我!”毛线甩开她。这女人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她问得是那方面的事么!
“我不管!反正你已经知道我的房中密事了。公平起见,你也得跟我说说,你跟那谁……”邓丽霞话没出口就被毛线一手给捂回去了。
“友尽,断交!”毛线狠狠瞪着她。
邓丽霞只好点头求饶。
她并没有说瞎话,她和罗金锁的关系就是如此,看着很亲密,可又被一层膜阻隔,触手可及却又不可触及。这个基调是罗金锁定的,结婚当晚,到了赤身露体坦诚相对的环节,罗金锁从床头柜里抽出一枚安全套来,郑重其事地戴上。
他说:“安全起见。”
她说:“有道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真实,她的身体有过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他的身体也经历过别的女人,彼此都不清白,安全起见,还是戴套得好。
邓丽霞听过一句话,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领往往是从身体开始的。故而,那一晚她是以一种悲壮的姿态在迎接罗金锁的占有,她想,他会帮着自己把李锐从她心里赶出去,然而,当她看到那一只被包裹成胡萝卜状带着一点怪异的草莓味的东西后,差点儿没忍住笑场。
那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的悲壮,实际上自带笑点。
那一幕,在邓丽霞的心里烙下痕迹来,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张网在她和他之间扯开,时而有形,时而无形,时而有色,时而透明,貌似吹弹可破,却又坚挺无比。
这倒让邓丽霞放松了,她的领地仍在,尚未有人进驻,亦谈不上占领,那张膜倒成了她的围墙。就像一个身患癌症的人突然被告知前面都是误诊,邓丽霞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俩人再回到座位上,都有些不在状态了。
邓丽霞从书包里摸出两张名片,递给毛线:“一张是农大的一个老教授,他在网站上有个问答专栏,有很多详尽的案例可以做参考,当然也可以去听他的讲座。另一张是农大一个辅导员的联络方式,她同时也是那位教授带的博士在读生之一,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你们先接触一下,相互有个了解。等年后她从老家回来,我再帮你约她,到时候你们自己好好聊聊。”
“谢了!”毛线一把接过名片塞大衣兜里,她还没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过来,实在是没法直视这二人。
罗金锁也看出俩人不对劲儿,给了邓丽霞一个眼神,暗示自己已经买过单了,又朝毛线那边看了一眼,意思是咋回事?
邓丽霞摇了下头,不着痕迹地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掉。
“我先下去把车开过来!”罗金锁将椅子归位,道:“你俩别着急!”
“好!”邓丽霞朝他笑了一下,等他下楼了,这才挽住毛线的手臂,道:“好了,我知道你在操心我,没有问题的。”
邓丽霞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端着一碗夹生饭,回炉再造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吃吧,挑挑拣拣,总能扒拉着点全熟的,真要饿急眼了,咬着牙一口气也就吃没了,那饭再硬还能硬过她的大牙去!她还不信这个邪了。生生熟熟,肚子里捂捂,还是一样的出路。
邓丽霞不想把被这些琐事所困,也不想跟人念叨,试问这天下又有谁的婚姻不艰难呢?只不过大伙习惯了在人家面前展露溜光水滑的一面罢了,就好比一块发面馒头,掰开一看横竖都是蜂窝眼。旁人再多的安慰也不过是雨过地皮湿,该走的路还得她自己走。
“你知道就好!”毛线瞥了她一眼:“有事打电话!”
说罢,就抱着孩子上车了。
邓丽霞一直在路边,手摆了又摆,直到毛线的车子走远了,才回到车里。
罗金锁正欲发动车子,被邓丽霞轻轻按住手腕。
“先说说机构的事?”她语气温柔,眼眸里却透着几分凌厉。
这正是罗金锁欣赏她的样子。
“我其实不只一份工作,我有副业,跟几个留学的朋友一起做了一个教育机构。”罗金锁道,“投资不大……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负担,你的生活标准,绝对不会降低!”
“合法吗?”邓丽霞问。
“当然。”罗金锁怔了一下,道:“你怎么会这么问,这是最基本的呀!”
“因为,我们是夫妻,如果你有问题,我脱不了干系。”邓丽霞挑眉道:“我这么说,你会觉得伤感情吗?”
“不会!”罗金锁摇头:“这件事我应该早就跟你报备的,你知道……”
“不解释!”邓丽霞摆了下手:“一会儿我们两个把各自的个人征信记录都调一份出来,交换一下。”
不等罗金锁回应,她又补了一句:“安全起见!”
“好!”罗金锁点头:“听太太的!”
他抓过邓丽霞的手,亲了一下,以表歉意。
邓丽霞双目微合,没有任何反应。
罗金锁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很多余,这件事上,他本就藏了私心,本想着温水煮青蛙,让她慢慢地接受,没承想她这样的敏锐,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竟有这么大反应。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我们说过要对彼此坦诚的,对吗?”邓丽霞突然睁眼,问道。
“当然!”罗金锁不假思索道。
“坦诚”是邓丽霞唯一一个硬性条件,她对婚姻的要求不是忠诚,不是责任,而是坦诚。
“我们随时都可以结束婚姻关系,在我们觉得不需要或者不舒服的时候,直接说出来就好,不要有任何的负担。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坦诚。我们得让对方知道,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关系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我好随时做出调整。”
这是邓丽霞的原话,非常动人。
打那时起,罗金锁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想要的婚姻,不只是妻子,而是一个可以并肩战斗的伙伴啊。邓丽霞无疑就是最佳人选。
“我们结婚那天,胡心瑶带来的男伴……”邓丽霞咬牙道:“我曾经暗恋过他。在我们结婚之前,我正式跟他道别了。”
邓丽霞不像毛线那个傻蛋,非得等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了,才寻出路。她要控局,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胡心瑶随时都有可能跑到罗金锁哪里爆她的黑料,犹豫再三,她决定自己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道理,她懂。
“哦?”罗金锁食指顶着脑袋搓了半天,似在回忆。
“他看上去很不错啊!”罗金锁捏着她的手暗暗用力:“这么说来,得亏我下手早,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把他拿下!那我就瞎了!”
这算是给了邓丽霞一个台阶。
邓丽霞笑而不语,就那么眯着眼看他。
罗金锁心上一凛,突然想起邓丽霞和毛线去了趟厕所回来之后俩人的状态就不大好了。
“原来这是个诱供的环节!”罗金锁暗叹邓丽霞的精明,他稍微整理了下情绪,道:“我有件事怕是也得跟你说一下。”
邓丽霞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伸直了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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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谁还没年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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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就是给你做造型的那个,实际上是我堂弟的姨表妹……我们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边说边看邓丽霞的反应。
邓丽霞的视线落在雨刷器上,一动不动。
“她好像有点喜欢我……”罗金锁头疼似的搓了下眉心道:“我也是结婚那天才知道的,她不仅没帮你好好弄头发,还找我哭了一鼻子,毛线还撞见了……”
罗金锁说着“啧”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样子。
邓丽霞一下子就明白了毛线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还习惯吗?她本不是一个爱过问别人家事的人啊。
邓丽霞似回神般转头,顺手扯了纸巾,塞他手心里,软声软语地道:“你这么优秀,到八十了依旧有小姑娘喜欢。”
说罢,她用大拇指搓了下他黏湿的手心,罗金锁这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慌忙抽出手,往后视镜里看了眼,道:“咱走吧,好像挡着人家道了。”
邓丽霞“嗯”了一声,将椅背往后放了一点,合眼打盹。
她当然知道罗金锁的坦诚是有所保留的,跟她一样。她不会刨根问底,她很清楚,有些东西经不起深刨。她也不会跟罗金锁说“我吃不惯你们家的饭”,不会。
她的胃口带着浓重的乡土记忆,必须有馒头米饭面条饼子这样粗犷的食物填入才会有饱腹感,就像一个农村人进城总是惦记着老家地里打的苞米磨的面一样,可是,谁会真的因为一碗苞米面放弃一片城市呢?不会。
毛线这一路上心里都不太平,一直到家了才想起给王鑫远打电话。
“墨衍怎么样?听话吗?要不要我去接回来?”她一口气问了一大串。
王鑫远将他这大闺女从柜台上抱下来,放在膝盖上。
“姐,你这条裙子可是立下汗马功劳了啊!”王鑫远的下巴抵在墨衍头上来回摩挲着:“您这大侄女打来了就坐在台子上,对镜自赏,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这完全是沉浸在对自我美貌的陶醉中无法自拔啊!”
王鑫边笑边按住在怀里乱撞的墨衍。
“那行,我歇会儿去接她。”毛线懒懒地道:“你别忘了给她喝水。”
“姐,不用过来,我今儿早点回去!”王鑫远道,他看墨衍这个劲儿,有面镜子就能跟自己个玩上一天。
“那好!”毛线确实不大想动,直接躺沙发上了。
片刻之后,她又抓过书涵回卧室了:“咱娘俩睡觉去!起太早了!”
书涵像个小猪猡,沾床就着,入睡很快。
毛线却睡不着,她平躺着,连枕头都不要,任由四肢像树干那样在床上伸展开,慢慢地,她有种被人丢在水里的感觉,四肢无力地飘荡着,忽上忽下,突然有一个钩子扎过来,牢牢地挂在她心上,那钩子慢慢提起,她的身子像一把倒挂的弓逐渐地被拉开,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啪嗒一声摔了,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亦如发出的箭那般不可收拾,顺着脸颊一路下滑,一路滑向左耳,一路滑向右耳……
眼泪开始是热的,后来是凉的,她默默地感觉着这一过程,悄无声息地。
毛线再醒来已是近黄昏了。
她跟往常一样,眼睛还没睁利索,手就摸向旁边了。
“书涵!”毛线一个激灵坐起来,迅速看向两边的床下,紧跟着鞋也没穿就冲到客厅了。
毛瑾抱着孩子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指着你看孩子呀!”
她“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来了!”毛线揉了把乱蓬蓬的脑袋。
“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听得到么?”毛瑾瞥了她一眼,道:“再说你回我家也从来不打招呼的!”
“你回来洗澡了吗?就抱孩子!”毛线一声惊呼直接上手把书涵抢过来:“走,我们洗澡去!”
“哎哟!看把你干净的!”毛瑾在她身后扬着锅铲道:“你小时候,我都是一手喂猪一手喂你,你还跟猪抢食吃嘞!”
毛瑾故意恶心她。
“你奶可真烦人呀!”毛线拎着书涵去洗澡了,她把书涵丢进浴盆了,由着他去扑棱,顺道收拾了自己一番。
娘俩再出来时,已经是溜光水滑了,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毛线径直走向餐桌舀了一勺黑米红豆粥,吃得满口香甜。许是觉得小勺不过瘾,又去厨房拿了大勺过来,顺带给书涵拿了木碗盛了点,用勺子撩了几下,晾凉一点,才放在他面前:“不许弄得满脸都是,慢慢来!”
毛瑾将热好的菜拿出来,道:“你家是被鬼子抢过了吗?连根菜都没有?”
毛线不理她,继续吃她的粥。
半晌才抬头:“你不在乡下盘炕,回来干吗?”
“不是你哭哭唧唧地,求安慰吗?”毛瑾说着抹了把眼,装作抽泣的样子。
“你倒是拿出点安慰人的样子来呀?”毛线拿勺子敲了下碗边:“一碗粥就把我打发了?您这诚意是不是有点太没诚意了?”
“不然呢?要啥自行车,你说!妈给你买切!”毛瑾脖子抻得老长,鼻子里的气息更长。
毛线嫌弃地躲开,丢开勺子,一口把碗里的汤汁吸溜干净,拎着书涵走人。
“你给我回来,把这米豆吃干净!”毛瑾在后面追着喊。
“我不吃!”毛线甩给她妈一个爱谁谁的背影。
毛瑾也不理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喝了粥,又吃了一碟菜,收拾完之后,才掂着一块抹布进毛线那屋了。
她装模作样地抹了几下门,余光瞥着毛线这情绪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放开胆子凑过来了。
“哎!听说你今儿见了位要客?”毛瑾抖着抹布顺着床边抹了一圈儿,似不经意间随口一问。
要仙林那土拨鼠成精的后妻在电话里对着毛瑾好一通吼,说什么不借钱就算了,干吗要侮辱人啊!毛瑾当即就明白一定是那要仙林那老贼又惦着从她闺女身上拔毛了。
“该!”毛瑾冷冷地扔下一个字就挂断电话了。只不过她没想到一向对那家人有求必应的毛线会突然揭竿起义,这倒让她有些——小激动!
“哼!”毛线赌气般侧过身子,留给她妈一个大屁股:“您这选男人的眼光啊……”
“哎哟,谁年轻时没惦记过诗和田野啊!”毛瑾将抹布丢在旁边的柜子上,拿纸巾抹了把手,就挨着她躺下了。
“走开!离我远点!”毛线拿胳膊肘顶了她一下。
“谁还没点历史遗留问题呀!你不能因为我一次不正确的选择惩罚我一辈子吧!我又没读过博士,您得允许我犯错,是不?”毛瑾照着她屁股拍了下:“再说,我后来找了老王不就及时拨乱反正了么!”
“你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毛线往里面挪了下,依旧跟她妈保持着距离。
“你这话说得,有失公允!”毛瑾拍着胸口,道:“你妈我才是老实人哎!”
毛线哼了一声:“你见过哪个老实人会背着自己的丈夫藏几十套房子的?”
毛瑾顿时气噎,嘟囔道:“那房子,都是不动产,没有价值的。人什么产……都看不上!”
她隐约记得毛线给她上过这么一堂课来着,中产还是高产她记不得了。
毛线真是恨不得手里有块板砖,一下拍……有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能住上一套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了。这老太太说什么?没有价值!瞧瞧!多猖狂啊!
“毛巾!我说你……”
“我错了!”
毛瑾打断她的话,很怂地说了句:“对不起!”
“嗯?”毛线撩了下眼皮,等着后文。
“妈不该跟你说要仙林的不是。”毛瑾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和要仙林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这是她第一次在毛线面正式提起要仙林的名字,没有用“那个人,那家人”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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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不干涉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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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候的要仙林仗着自己喝了几两墨水,很是清高,毛瑾这等平庸之辈自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要仙林喜欢的是毛瑾村里的另一个姑娘,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那是位白莲花一样的姑娘。她同时游走在几个男生中间,对每个人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亲近谁又不舍弃谁,就像逗狗似的,隔三岔五地丢根骨头出去,惹得一群小伙子摇头摆尾,一个个巴巴地往上凑。
要仙林家境最差,却愣是表现得最大方,自个儿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把从牙缝缝里抠出来的钱义无反顾地贴到那位白莲花姑娘身上,在他以为马上就要修得正果的时候,人家白莲花一个转身,春风拂杨柳一般摇摇摆摆出国浪去了,留他孤家寡人一个。
那白莲花走后,要仙林就像被抽走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过得浑浑噩噩,暗无天日。
毛瑾那时年轻啊,胆大啊,不怕死啊,她被要仙林对白莲花的一片痴情所感动,不只暗地里接济要仙林,最后还稀里糊涂地把自己个奉献出去了,之后俩人就顺理成章地好了。
说起来那时候大伙儿的条件都不是很好,贫富差距没有现在这么明显。可是毛瑾是亲眼见识过要仙林是怎么对一个人好的呀,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好啊!毛瑾不自觉地拿自己跟白莲花比较,这一比,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非常清楚,若是换了白莲花跟要仙林生个孩子,他一定不会把好不容易转正的名额让出去,他巴不得赶紧转正好让白莲花高看他一眼顺带打击一下其他的竞争者呢!更不可能把已经到手的房子让给别人,让自己的妻儿居无定所。他一定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白莲花的一切需求,哪怕是自己饿着肚子!什么好面子,什么高风亮节,都是借口!啊!跟白莲花瞎搞的时候就不要脸,轮到她了就开始要脸了?这不扯他娘的蛋呢么!
毛瑾能够忍受要仙林对自己不好,毕竟她不是人家白莲花,没那个待遇很正常,可她不能忍受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苛待,这一点,突破了她的底线,她不懂什么三观不三观的,她知道,一个男人对待妻儿应该担负起最起码的责任。不然,要他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养猪,留着过年啊!
“呦!看不出来您还受过情伤啊?”毛线听着这一段回身推了她妈一把,她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毛瑾坚持要管辛慧的闲事,辛慧丈夫对待孩子的态度触动了她妈。
“谁也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老油条!”毛瑾傲娇地别过头:“人家清纯着呢!”
说罢,她自己先脸红了。跟女儿说这些事,她这老脸实在是有些没地搁儿啊。可总也不说,这毛线心里就总别扭着,不合适,没有他要仙林,她毛瑾也把孩子拉扯大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长得好极了。
“你说要……那什么的一人,怎么突然就改脾性了呢?还拉下脸来找我借钱?莫非继任者就是那朵白莲花?”毛线抻着脖子问道,八卦之意,很是明显。
“一物降一物吧!”毛瑾道:“再说那要仙林都多大年纪了,他还能一辈子不干人事啊!”
“哦!”毛线点头,她这心里莫名就松快了很多,照她妈这个说法,要仙林对她妈,对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毛线不是玻璃心,既然她不是什么爱情的产物,不受待见是很正常的,长久压在她心里的那块巨石“嘭”一下子就崩得细碎,难过是有一点的,可是有限。
“我跟你说这些,主要是想告诉你两点:第一,你做得很好,替我回了要仙林一巴掌,而且你打比我打更有力度,妈从心里表示感谢;第二,你跟要仙林那边以后有没有来往,你自己拿主意,妈不干涉,但是,妈在这里表个态:没必要!”毛瑾道。
毛瑾一直都不赞同毛线接济要仙林那边,他们有手有脚能吃能动,都是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再难,也没有毛线小时候难。毛瑾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选择放弃抚养权几十年来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要仙林怎么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到这个女儿呢?
“不会了。”毛线轻声道,是回应,亦是决心。
毛瑾想起蓝娥哪一出,试探着问:“若是将来要你养老送终呢?”
“养老就算了,送终可以有!”毛线嘴角微翘,有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毛瑾愣了一下,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掌:“毛老师,您这三观有些不太正啊!”
“基因所限!”毛线道。
这话说完,娘俩就笑作一团了。
最后,她给毛线下了个指令:“若是真有那一天,要仙林混到没人管了,那就给他一碗白饭续命,让他苟延残喘几日。”
说罢,她又问毛线:“你怎么说得,把他气成那样?”
“你真要听?”毛线道:“不是什么好话!”
“说说!让妈也长长见识!”毛瑾对这个还真是挺好奇的!
“我说他充其量就是一个精子提供者……”毛线搓着脑门回想:“还说……”
她也不知道哪句最具杀伤力!
“行了!”毛瑾打断她,她扑通一下跳下床,叉着腰绕着毛线看了一大圈,最后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有创意!您真像是读过书的!”
“谢谢夸奖!”毛线指了指门口:“出门右拐,好走不送!”
毛瑾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毛线洗洗脑子,说说杜云的事。这个情况,显然没办法继续了。她得出去先找个地儿笑上几块钱儿的。
“好的!您的制造商在跟您挥手道别!”毛瑾强忍着笑意,摆了下手。
“免了!”毛线翻了个身,直接将书涵搂过来继续睡。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睡上一觉,可是真正躺下了,又没什么睡意,加上书涵又在怀里闹腾,戳戳这儿抓抓那儿的,她索性拎书涵起来了。
“咱俩起吧,别装了!”毛线给他身上裹了一件薄毛毯,“工作和学习都会使人进步。我工作,你学习,咱娘俩共同进步去!”
书涵尚不知学习为何物,只是单纯喜欢被毛线包在毯子里拎来拎去的,兴奋地叫唤了好几声。
毛线给整理箱里铺了一圈毯子,又把书涵放进去,顺手拖了一箱玩具过来,让书涵挑。
这小子又把手伸向了魔方,被毛线拿掉。
“小哥,咱别为难自己个了,量力而行,成吗?回来魔方没拼成再整个鞋拔子脸,你妈不得找我拼命啊!”毛线从里面拿了一堆数字玩偶,一手拿玩具,一手比画,从一数到了五,又倒着来了一遍。
“好好玩,明天考验你的智商!一个都记不住的话,我就把你当猪娃子养!”毛线伸手刮了下书涵的鼻子。
这傻孩子竟然嘿地笑了一声,那叫一个突兀啊!
书涵不怎么闹腾,毛线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她先查了一遍公司的邮件,又跟王鑫远沟通了几个项目的进展及注意事项,接着就去翻那位老教授的网站了,一边翻一遍做笔记,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小时,等她发觉,书涵已经坐在整理箱里睡着了,小脑袋正好歪在那个角里,身子缩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娘哎!”毛线赶紧合上笔记本,轻手轻脚地过去,将书涵从箱子里抱起来,正要放回床上的时候,门铃响了。
书涵扑棱一下就醒了
“又是哪个缺心眼的!”毛线将书涵竖着抱起,又扯了毯子给孩子披上,朝门外喊话:“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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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听从内心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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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站在门口的杜云心里莫名一颤。白天义母接到要仙林那边的电话时,他正好在场。现在看来,毛线也被他们气得不轻。
“是我,杜云。”他这声音软得厉害。
毛线是个不容易动怒的人,她一直很安静,静得像一湾水,平日里只有小小的动荡,一圈一圈洇开,又一圈一圈收回,若有若无,可是,偏偏有人捣乱,带来了风浪,扰了她的安静。
杜云举在半空中的手臂有些僵硬,他费了点劲儿才收回来。
“哦!”毛线伸手开了门,不等杜云进门就抱着孩子躲开了。她怕外面灌进来的风吹着孩子。
“刚睡醒。”她低声解释了一句。
她本打算抱着书涵进屋,没承想这小孩看见杜云进来,一个劲儿地抻着脖子瞧,连毯子都挣开了。
“先帮我冲一下奶粉!”毛线将毯子重新给书涵裹好,刚孩子睡觉没盖被子,她又没注意睡了多久,摸着身上有些凉,她就一直抱在怀里。
“好!你进屋去!”杜云将背包放在门口,先去洗了手。
“你冷不冷啊?咱们洗个热水澡吧?”毛线抱着书涵去放了热水,特意比平时调高了两度。
杜云冲好奶粉拿进来时,还带了毛线的手机:“电话!”
“谁的?”毛线一只手扶着书涵的后背,一只手给他身上撩着热水,这家伙不老实,两只小手胡乱地拍打着,溅了毛线一脸的水,有一颗水珠刚好挂在了她的眼睫毛上,像秋天清晨的露珠那般清亮。
毛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谁的啊?”
“哦。辛慧!”杜云回神,迅速收回目光,又拉了毛线一把:“你去接,我来给他洗。”
“得让他多洗一会儿,刚睡觉好像着凉了。”毛线说着扯了浴巾搭在杜云的肩上,这小子实在是太能扑腾了,这一盆水都被他拍出去一半了。
“好!”杜云点头。
毛线一转身,他就将浴盆里的网兜撤掉,一手托着书涵的后背,一手勾着淋浴头调好水温,对着书涵的后背,前胸好一通扫射,书涵边躲边笑,扑腾地更欢了。
“吁!说好的从小不畏风雨呢!”杜云逗他。
辛慧那边正要挂断时候,电话接通了。
“毛毛,你说话方便吗?”辛慧问。她特意压低了声音,怕吵着孩子。
“说吧。刚给孩子洗澡了!”毛线道。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参考一下。”辛慧道,虽然她跟毛线不是很熟,可眼下她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商量,只能向毛线求助了。
“你说。”毛线将手机夹着脖子上,顺手倒了杯水。
“我好像走错了一步……”辛慧很是懊恼,她只顾着着急离开那个家,什么都没拿就回娘家了,等回来她就反应过来了,她没有办法让人家做亲子鉴定呀,人根本就不承认那孩子是她丈夫的呀。
“你别着急,咱们仔细捋一下:你这边,可心读书是在9月份,且我们现在不是一定要用这个户口,对吗?”毛线问。
“是。我本来就不是要争户口,我是……”辛慧咬了下唇:“算了,你接着说。”
“那就好办了。可心不一定非得争那个户口,也不一定非得在那里上学,但是,他们的孩子要生了,他们一定得想办法给孩子上户口,对吗?”毛线声音沉稳,像是做数学题那样,一个一个地分析着条件,辛慧这情绪也跟着慢慢稳下来了:“没错。”
“所以,你耐心等,一定会有人上门找你的!到时候你要坚决地说不!”毛线道。
“不离?那我……”辛慧有些没反应过来 。
“你要跟可心的父亲说,你认为你们的夫妻之间的感情并没有破裂,你暂时离开家只是想给他一点时间了结私事,你不同意离婚,除非他能拿出证明你们夫妻感情已经破裂的有力证据。”毛线道:“这个过程,你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能发火,不能强横,你甚至得学着示弱,扮可怜,让他感觉你还很在意你们的婚姻,并且在试图挽回。”
“欲擒故纵?”辛慧只能想到这几个字了。
“是的,等到他先耐不住了,必然会向你求情,让你看在无辜生命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这个不难想象,电视里男人出轨后为获新生惯用的套路。”毛线顿了一下:“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提条件了,你要流泪,你要很伤心,你要表现得痛不欲生,最后告诉他,你就是不信!除非他能证明那孩子是他的!否则你绝对不会离婚!”
“他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会亲自把证据送到我手上来!”辛慧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不就结了吗?”毛线淡淡地扔下一句。
辛慧那头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回神,道谢。
毛线的思路并不复杂,她很镇静,将所有的问题和条件都摆到桌面上摊开来看,逐条的查,逐条的筛,不吵不闹,不慌不忙。
“我若是有她这一半的冷静和从容,大概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辛慧自言自语道。
毛线打完电话回来一看,杜云都喂孩子喝完奶了。
书涵那腿都骑杜云脖子上去了,眼睛似睁非睁地,见她进去还抬了下小手。
“你去吧!我来哄他睡!”毛线碰了杜云一下,低声道。
“马上就要睡着了!”杜云朝她摆了下手,视线落在她胸口那一片潮湿上:“换衣服去!”
“哦!”毛线点头,又倒着爬下床了,她甚至是拎着鞋出去的。
出去之后,毛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杜云带偏了。书涵这孩子不矫情呀,他睡觉时她常干活,一点都不耽误,虽说会有意控制手上的动作,但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神神叨叨,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这也有点太……小心了吧。
毛线这心里有点怪怪的。
杜云再出来时,毛线还在沙发里,一条腿搁在茶几上,另一腿在屈起,脑袋搁在膝盖上发呆。
“你在腿上思考人生啊?”杜云想伸手摸一下她的脑袋,没承想着家伙顺势就拖住了他的胳膊。
“碰瓷儿啊!”杜云坐下,将她的脑袋放在腿上,手指摩挲着她的发丝。
毛线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有很多话想跟杜云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杜云亦不说话,只是拽了毯子给她盖上,手指依旧缠着她的发梢,卷了又卷,绕了又绕。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外头风走过窗台的声音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毛线才出声:“我看到小杨了。”
杜云“哦”了一声,他没觉得毛线有必要再提起这个人。
“还是没能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毛线轻叹了一口气。
“我猜她也没有跟你说谢谢!”杜云哼了一声。
“当然。”
“那不就扯平了。多数时候,对不起和谢谢这样的话,不过是表达者自求心安的套路罢了,对倾听者而言,不是很重要。”杜云说着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心里不安吗?”
“以前有点,听她骂了我一顿,就好多了。”毛线将腿收回来,整个人蜷在沙发里。
“她骂你?”杜云蹙眉,手指僵了一下。
屋里只开了一盏灯,有点昏暗。这种灯光下,墙上的影子倒是很清楚的,毛线看着他的手指收紧,捉过来一根根掰开:“口舌之快而已。”
“好!”杜云点头,手指在她的头皮上轻轻地搓着,一下又一下。
“我头不疼。”毛线道。
“我知道。”杜云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仍是没有停下来。
毛线感受着他指腹上传来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
“我……还骂了要仙林。”毛线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用最毒的语言,骂得一气呵成,荡气回肠,像是准备了很久那样。收……都收不住。”
毛线说完惊觉自己又流了一脸的泪,她咳嗽了一声,算是掩饰,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骂就骂了。总得有那么一两次,听从内心的召唤吧。”杜云右手覆上了毛线的眼睛,轻轻拭去她眼窝里的潮湿。
“听从……”毛线似从梦中惊醒,扑棱一下就爬起来了,“你来干吗?”
她身上还围着毯子,就那么半跪着面朝杜云,眼睛里的小火苗一闪一闪的,要吃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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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这届男朋友太难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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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灵机一动,从兜里掏出两张毛爷爷:“闺女,红包没有,凑合着收吧。”
不等他说完,毛线飞起一脚就照着杜云腰上去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杜云瞬间就抱着腰弹到另一边沙发上去了:“您这是要断后来人的道啊!”
“还贫,是吧?”毛线直接跳下沙发,找打王鑫远的那根擀面杖去了,这亲爹都骂了,也不差打个前男友了,是吧!债多不压身啊!
“打住!”杜云见状赶紧拉住毛线:“我是来做工作汇报的!”
“嗯?”毛线想了一下,这她妈和杜云都杀回来了,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妈今天去了村委,总体谈得还不错,就是承包方式这块,他们还要再商量,妈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坐等,得找律师形成文字,落实到合同,随时准备签字画押。”杜云道,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义母的,老太太到底是干大事的,跟村委谈话时,那反应,叫一个快啊。
“承包方式?”毛线重复道,这也能有争议?
“我的感觉是村委既想拉投资,又怕失去控制权,有点想参股的意思。”杜云道。
“那不行!”毛线摇头。
村委参股,无论大小,最终都有可能掌握实际控制权,决定投资的走向。老话说“民不与官争,穷不跟富斗”,真到了双方对峙的时候,还真是……不好说也不好看呀!毛线觉得还是不要搅和的好,各管各的道,各拿各的钱,尽量不制造这种隐患。
“妈也是这个态度!”杜云道:“所以,我们先找律师出方案。”
“哦!老太太不傻啊!”毛线点头。
杜云差点被她气笑,他义母可不傻,都快成精了好嘛!
“数据采集的怎么样了?”毛线问道,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邢文组织了一帮朋友在弄,预计后天上午就能全部采集完。”杜云道:“那家伙就是好唠叨,做事倒是挺有一套的。”
这一点,毛线也认同。这哥俩要是干活不踏实,她妈这摊子还真支不起来。
“邓丽霞这边也帮我找了农大那边的关系,我争取找到至少两个技术指导。”毛线也把她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说罢,她看向杜云。
杜云也看着她,俩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毛线先开了口:“完了?”
“哦!”杜云点头:“都已经安排,你不用操心。”
“那你还不走?等着人撵呢?能不能有点自觉性啊?”毛线眼睛一翻,又露出了要吃人的表情。
“公事完了。还有私事呢!”杜云无视她眼中的愤怒。
“什么私事?”毛线立马警觉。
想着刚刚自己那遭雷劈的贱样,她还是决定先出手 :“是,我承认我刚刚是有点失态,可是你也不能乘虚而入,投怀送抱吧?我跟你是万万不行的。就咱俩这情况,结了也得离……到时候,我就该三婚了,您于心何忍呢?啊?做人要厚道啊!”
不等杜云开口,毛线又追了一句:“我瞧着毛球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了,要不咱俩现在就把你说的那个仪式办了吧?”
“没工夫!”杜云眼里直喷火,仍旧耐着性子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毛线愣了一下。
“分手礼物啊!”杜云瞧着她的一脸的懵相,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哪儿呢?”
“哎呦!干什么又要分手礼物啊!”毛线使劲地推他:“你见过男人找女人要分手礼物的吗?没有!”
“是吗?”杜云将她两只手都圈住,凑近问道:“人家打一个巴掌还给甜枣呢?您这都要把我一脚蹬了,还不兴我要纪念品啊!你的人性呢?毛老师?”
杜云说着戳了戳她的胸口。
“我心没在那儿!”毛线只感觉胸口“嗖”地一下,像过电一般,她吓得双手抱臂,一屁股跌进沙发里,后背上总算是有了靠山了。
“警告你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毛线对着跟他一起跌坐进去的杜云低吼道。
“好!”杜云瞧着她胸口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强忍着笑意将她放开。
“你想要什么礼物?”毛线问。
“诚意呢?”杜云伸出一只手臂虚搭在她肩上:“您见过哪个送礼的人瞪着眼珠子凶神恶煞地问人‘你想要什么礼物’?像话吗?”
“折现行不行?”毛线诞着脸问。
“那就成分手费了!”杜云又凑近一点,捏着毛线的下巴,抬起,问:“我是你养的小白脸么?”
毛线只感觉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赶紧摇头。
“很好!”杜云满意地松开她:“没有像样的分手礼物,我是不会分手的!”
毛线气得要骂娘,噔一下就跳起来了,叉腰骂道:“大哥!你在我前男友名单里,排行老九。”
“老九!你知道什么意思么?”毛线伸手比了下:“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我第十个都分了,第十一个都见了。跟你这儿还藕断丝连,掰扯不清的,像话吗?”
杜云瞧着这小人在沙发上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恨不得把她拽进怀里好好地蹂躏一番。
“我……”
“你什么你!要每一任男友,都像你这么黏人,分个手还非得要个礼物,姐姐我早就破产了!”毛线呲牙道。
杜云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揽过来,抵着她的牙齿,狠狠地亲了一口,在毛线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才松口,一字一顿地说:“别跟我提你的那些前男友们,他们挨过你的身子么?”
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连踢带挠挣着要从杜云身上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没有我一人在线时间长呢,也好意思要礼物?”杜云将她的脑袋扣在肩膀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气我了,好不好?我很难受。”
毛线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钻心地疼,她的双臂发颤,摸索着伸向他的后背。
杜云将她的脑袋扳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
毛线低垂着头,双手捂着脸,不肯看他,也不愿意他看到自己的狼狈相。
杜云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所有的要求我都答应,我也不要什么礼物。好不好?”
毛线一听不要礼物了,顿时就睁开眼了,吸着鼻子问:“你说真的?”
她实在是没法送杜云礼物,感觉一切有形的礼物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意……况且,将来他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又该如何安置那些礼物呢?弃之,他难过;不弃,人家难过,他也不好过。连个妥善的去处都没有,送了也不过是徒增忧愁而已,故而,这礼,毛线真的拿不出手。
突然听他说不要了,她这一激动,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出息!”杜云握在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路向下,放在胸口:“好好感受一下我对你的爱。”
毛线心里猛然一震,眼泪猝不及防,她用力将脸别过去,又被杜云扳回来。
“看你开心,我比你还开心,看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你躲着我也知道啊。”杜云伸手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能不能别像对别人那样对我呀?”杜云哽咽道:“我不是别人啊!”
毛线听得这一句,哭得更狠了。
“乖!”杜云怕她吵醒书涵,只得伸手捂住毛线的口鼻。
毛线仍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杜云只好松开,红着眼圈道:“乖,不能哭了,一会儿肚子该疼了。你把我当别人就别人吧。随你高兴就好!”
毛线这心里又是一震,一会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会儿又这也行那也行,一点秩序都没有,这届男朋友也太他娘的难带了吧!
她这走神的功夫,就被杜云捧住了脸。
她本是要用力推开的,摸着他脸上的濡湿,竟也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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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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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早上醒来时,没摸着书涵,当然,也没有杜云,她看着旁边被褥上的痕迹,扑过去打了个滚,很幼稚,很满足。
阳光从窗格子里漏进来,扯出一条明亮的带子,有灰尘在里面起舞,一跳一跳的,粒粒可见。
有果香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丝一丝地,怎么都扯不断似的。
毛线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有风迎面扑来,只是那么扑了一下,虚张声势一般,没有想象中的冷,也不够轻狂,隐约夹带着一丝暧昧的暖,撩得人心痒,禁不住想走出去瞧一瞧有无花开。
毛线洗漱了一番,出去抱起满地爬的书涵:“你怎么又出圈了?”
杜云端了餐盘进来,摸了下她的头:“饭马上就好!”
“哦!”毛线应了一声。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蹿着香味的厨房,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毛线对着厨房里杜云的背影发愣,一不留神,被突然回头的杜云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接,毛线迅速垂眸,觉得自己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杜云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问:“豆浆要不要加糖?”
“不要!”
“加一点吧,冰糖?”
“好!”
“算了,还是别加了!”杜云道。
下一秒,毛线就蹿出来了:“神经病啊!加!必须加!”
杜云将她的脑袋扣在胸口,揉了揉:“放红枣了。傻子!”
毛线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小子涮了,照着他的手臂狠咬了一口,泥鳅一般从他怀里滑出去。
当然,也没有那么狠啦,不过是落下一圈红印而已。
“知道疼人了!不错!”杜云对毛线此举甚是满意。
餐桌上的气氛很友好,毛线没有再别捏,大大咧咧地吃东西,偶尔也会良心发现给杜云面前的餐盘里丢一两个包子,杜云看过来时她又马上别过脸不理他……这算是他们之间第二次美好时光。
第一次美好时光是在上一年的四五月份。
毛线想到这里又是一番感叹,她一直觉得过年是一件特别浪费时间的事,大张旗鼓地辞旧迎新啊,腊月没进就开始各种准备,正月出了还没缓过劲来儿,等反过劲来一看,惊觉第一季度已经接近尾声了,为了一个除夕,忙活了一个季度,也是醉了。
毛线感觉时间就像是杜云给她做的包子,咬一口下去,白宣的面皮,饱满的汤汁,可口的馅料。
难以置信,那些嫩绿的青菜,红白相间的肉末,白的面粉,黑的芝麻,杂七杂八的调料,是在什么样的玄机下转化成这等美味的,谁会想起它们曾是一粒一粒的种子,不经意间落入那吹过春风,淋过夏雨,经过秋霜,受过冬雪的土壤,发育成一个一个的胚胎,经过了春夏秋冬四季的洗礼,开了花,结了果,从一粒粒种子长成一株株穗子,从小到大,由青变黄从一粒种子,变成一口美味,着实要经过很长的距离……
有人经历了那些时间创造的奇迹,有人见证过那些时间留下的痕迹,有人享用了那些时间造就的美味。
毛线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那个早晨,毛线安静地享用了来自杜云的早餐,她没有想过去,也没有想未来,就好像一根甘蔗,掐头去尾,只啃了中间这一节最甜的。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过得很松弛,除了外出就窝在家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毛线喜欢在正午的时候坐在窗台上翻书,书涵被她用腿挡在了里面,他总是时不时地朝着地上蹲着的那两只狗崽子发出挑衅,“哎嘿”一声之后,又迅速将身子收回来,两只手紧紧地把住毛线的腿。
“我以为您是个高大上,您这就是个蔫怂坏啊!”毛线抓过书涵,教他跟毛球丢线团玩。
她话音未落,毛球嗷呜一嗓子,脑袋“夸嚓”一下就撂地板上了,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行了!”毛线伸腿踢了她一脚:“老实点,别打扰你大爷工作!”
杜云无语摇头,真不知道这辈分是从哪里论的。
偶尔毛线也会良心发现,去煮一点果茶,悄悄给杜云杯子里放点姜汁白醋之类的,然后躲在一旁偷看杜云的反应。
杜云常常会配合作出各种浮夸的表情,尖叫,质问她是不是下了药?
毛线这时会作出无辜的表情:“咱俩是一样样的呀!是不是你舌头出了毛病?或者人品有问题?”
这个游戏一直玩到杜云忍无可忍直接将毛线抓过来,让她亲自感受一下他的舌头到底有没有问题。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慢下来了,俩人虽不像热恋中的年轻人那样黏糊,却也不再刻意回避彼此的接触,偶尔,毛线也会突然伸手在杜云脸色捏一把,逗狗似的。
腊月二十九那天,毛瑾买的猪,终于浩浩荡荡地坐车进城了。
“你也过来吧?帮咱妈搭把手?”杜云在电话里道:“好多呢!”
“不要!我可不想弄一身猪味儿!”毛线拒绝得很是干脆:“让她自己弄去!”
“我让你商量呢!”毛瑾白了杜云一眼,一把抢过电话:“赶紧给我滚回来!今儿过年!”
“明儿不才三十么!着什么急呀!”毛线一听过年这俩字就腻得慌。
“明儿杜云不就走了!赶紧回来!你兰姨他们马上就到了!”毛瑾说罢直接挂断电话。
毛瑾说罢朝杜云眨了一下眼:“你跟她就得厉害着点!别老啥都听她的!这丫头懒着呢!”
杜云赶紧替毛线开脱:“妈,她累了!”
“啥都没干,能……”毛瑾看了杜云一眼,舌尖一紧,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这几天忙得脚不着地,竟把这俩孩子的事给忘了。瞧这意思,像是好了?
毛瑾上下打量了杜云一番,倒也没看出啥来。
“算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最好给我折腾个外孙子出来!”毛瑾进屋拿了一瓶果啤递给杜云:“喝一口,解解乏。”
“谢谢妈!”杜云刚要伸手就被王鑫远抢走了:“我先喝一口!”
“你不是不喝果啤么!”毛瑾递给他一瓶水。
“我就尝尝!”王鑫远打开了喝了一口,就放一边的石凳上了,朝杜云翻了一个嘚瑟的白眼。
“这孩子!”毛瑾对儿子这幼稚举动也是无语了,多大了还争宠!
“妈,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王鑫远时时不忘强调自己的家庭地位!说什么都不能叫杜云给比下去!多掉面儿呀!
“嗯嗯!”毛瑾点头:“儿子!去给你哥拿罐果啤来!别忘了用热水烫一下啊!”
杜云在后边对着王鑫远耸肩摊手,表示他自找的。
“呃!母命难违!”王鑫远极不情愿地拖着两条腿去给杜云煮果啤去了。他觉得十分有必要请李锐来家里串个门什么的杀一杀杜云的锐气了!
娘几个说话的功夫,货车就到了。
而此时,毛线也抱着书涵赶过来了。
“怎么这么多?”毛线问领头的邢武。
“姐,前面这一车是猪肉,后面那两辆是饺子!”邢武道。
“饺子?”毛线惊得差点叫起来。
杜云过来,低声道:“妈订了5吨饺子,村主任亲自押车送来的。”
“啊?”毛线看着她妈整了整大衣,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走向第二辆车,跟下来的人握手:“林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还麻烦您亲自送这一趟!”
“要的,要的!毛总您为我们老百姓谋差事,我们应该感谢您,谢谢您让我们鼓着腰包过个好年。”那位林主任说着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
他身着一件青灰色的中山褂子,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头戴一顶鸭舌帽,举手投足间都是浓浓老干部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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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纯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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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进屋说还是……”毛瑾说着做了个往家迎的手势。
“毛总,林主任想亲自看看咱的中转站!”邢武道。
“哦!好的呀!”毛瑾回身朝杜云招了下手,又瞥了眼毛线。
王鑫远立即将书涵抱过来,推了他姐一下。
“林主任!让我这两个孩子陪您去吧!”毛瑾笑道。
“好!好!辛苦!辛苦!”林主任再次朝毛瑾握手道别。
毛线就这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她老娘推上了卖菜的道路。
四人开了两辆车,杜云、邢武和那位林主任一辆,毛线自己开一辆。眼瞧着她要上车走了,那书涵哇一声就哭了,朝毛线张着两只小手,哭得眼泪汪汪的。
“你们先走!”毛线跟杜云递了个眼色,又朝王鑫远招手,让他抱孩子抱来。
“哎呦!瞧这眼泪巴差的,说好的男子气概呢!”毛线抱过书涵,帮他擦了脸,又嘱咐王鑫远:“一会儿人过来认领的时候,别忘了让签字啊!别出错!”
“知道的,姐!”王鑫远道:“你开车注意安全!”
说罢,他又朝书涵摆手:“儿子,别闹啊!”
书涵压根就没看他。
“这个小白眼狼!”王鑫远追着车屁股骂道。刚这书涵哭得时候,他这心里还挺难受的!
毛瑾过来瞥了他一眼:“舍不得就要回来呗!”
“不是!”王鑫远道:“妈,你看那小子就黏我姐一人!根本不把我这个亲爹放在眼里!”
“谁让你成天地嫌弃孩子!这回也遭人嫌弃了吧!活该!”毛瑾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干活吧!儿子!别烦我!”
“我……”王鑫远扎扎实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众叛亲离,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等着人上门来领猪肉。
原本他以为这活儿很简单,反正都已经打包好了,上面也写了取货人的信息,核对一下,收钱签字走人就是了。没成想,才发了一个,就被他老娘教训了。
“王鑫远,你是出来卖的,能不能有个卖的姿态呀!丧着一张脸给谁看呢?”毛瑾拎着擀面杖就出来了。
王鑫远顿时一阵腿软,他妈跟他姐怎么是一个套路呢,再说这擀面杖不已经让他姐拿走了么,这是谁又买的呀!
“妈……”王鑫远正想撒个娇蒙混过关呢,瞧见他妈一脸严肃的样子,立马站直了身体。
“王鑫远!我告诉你啊,头一批客户已经在手里了,这要是不能转成回头客,看我怎么收拾你!”毛瑾拎着擀面杖在手上敲了敲,跃跃欲试的样子。
王鑫远突然想起来他姐上次弄的那个表格,好像后面有个附表就是重复购买率!
他这腿就更软了:“妈,也不见得是我的问题吧!”
“我的猪没问题,可不就是你的问题!”毛瑾凶了他一眼,直接上手扯了下他的腮帮子:“微笑服务呢!要不要我带你去做个嘴角上扬术啊!”
“妈,我又不是卖猪肉的……”王鑫远感觉自己比窦娥还要冤了,他好好的一老板,练习什么微笑服务啊!
“呦!您一搬砖的还瞧不起人卖猪肉的啊!”毛瑾说着就照王鑫远的小腿敲了一棒子:“给老娘站直了!”
“哎!”王鑫远只感觉这腿肚子直抽抽,当然,他这嘴角抽得更狠,早知道他去陪那个土老冒看店好了,让杜云留下来体验一下这微笑服务。
娘俩说话的功夫,又有几个人来领肉了,这次王鑫远表现不错,跟人多说了两句,还约了过年一块儿打麻将。他觉着这一回的表现应该是很棒了吧。
没成想又挨了他妈一通训:“你收钱怎么不看钱?你出去干收银都得被人扣得毛都不剩!”
“我忘了!”王鑫远如实道,准确地说,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儿子!咱家这点买卖算什么呀?比咱大的,还每天都有破产呢,你光想着当甩手掌柜不行啊!” 毛瑾叹了一口气:“尚文军泄密的事,是杜云想法子破的;年终奖失而复得,是李锐筹划的;这一次揪出公司的内鬼,是你姐先察觉的。你每次都参与了,但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妈说得,你认可吗?”
“是!认可!”王鑫远道。得亏有他姐、杜云、李锐他们在,不然他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妈再跟你说一件,上回在超市的事,元圆的丈夫是尼雅叫去的,你姐也插手了。这事你知道么?”毛瑾问他。
王鑫远一脸错愕,显然他是不知情的。这事他心里倒是有过疑惑,总觉得元圆那头的表现过于反常,且尼雅出现的时机的确巧妙,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尼雅这蔫不拉几的性子也能有这等谋划。
“儿子啊,妈之前总怕你受委屈,总是把你藏在身后,可是你越来越大,妈越来越老,眼瞧着就要藏不住了啊!”毛瑾抚着他儿子的手道:“儿子,纯可以,善也可以,纯善不行啊,活不久啊!”
王鑫远瞬间陷入惆怅,他分明就没有那个本事啊。生来就是当兵的料,干不了将差。
“妈……”王鑫远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
“行了!”毛瑾瞧着又有人来了,不由分说地拉着王鑫远的手出去了。
那日,王鑫远陪着他妈在院子里站了足有两个小时。
每来一位客人,毛瑾都会热情地跟人家打招呼,唠上一两句家常,人多的时候,她一定会先跟后面的人说上一句:您受累等会啊,很快就好!
原本,王鑫远以为她妈会跟人家说说她家的猪肉如何如何好之类。事实上,毛瑾从未主动提及,只在有客人问起的时候,她才回上一两句,也不说好,只说回家尝尝。更多的,是跟人家唠家常,诸如过年准备得如何呀,出不出去玩呀,贴没贴对联呀,衣服在哪儿买的呀,夸夸人家的孩子呀……总之,就是邻里邻居之间的那些家常话。
更有意思的是,毛瑾戴了一副一次性手套,每给人递一份,她都会亲自把袋口撑开套在人手上,还问上一句:“勒不勒手?”
起先王鑫远觉得很多余,这也没多远的路,能有多勒!再说,谁还不会两手倒着拎啊!那得多蠢!
可是,后来,他发觉,越来越多的人不是拿完了东西就走,而是站在旁边说说话,或者帮着递货什么的,甚至有人问起,下一批货是什么时候到等等。
这时候,毛瑾会指一下包装袋上的二维码:“这是我们的中转站,上面会有到货信息,可以即时追踪的。”
等到所有的货都分完时,他们又收到了一批订单,且都是预付款!
毛瑾有些为难地说:“猪没了。还没长肥呢!”
人家直接把钱塞下:“不着急长,慢慢来,我们等着吃!”
“妈,你太厉害了!我本以为分完货就完了呢!”王鑫远扯着他妈的袖子道。
“叫唤啥!”毛瑾按了他一下,又往后瞧了一眼,才道:“别叫人听见!”
“好的!”王鑫远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妈,我有个不成熟的小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毛瑾没好气地说。
“万一人要说勒手,咱可怎么办呀?您不会让我过去……”王鑫远弯腰噘嘴对着空气吹了一圈,道:“吹吹?”
毛瑾也不管手里拿得啥,照他身上就轮过去了:“你是捡笑话来了?”
“不是,妈!我就是单纯的好奇!”王鑫远这回倒是说得诚恳。
“垫上!”毛瑾扬了扬手里的纸巾,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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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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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行啊!”王鑫远顿时笑瘫。
“当然!”毛瑾夹了他一眼:“你不用把客户当上帝那么拜,过分的热情会让上帝下不了台,能把客户当成自己,少糊弄,多真诚,就足够了!”
“哦!”王鑫远点头。
“你也别觉得你是祖传的老板,有啥了不起的。”毛瑾道:“这世上挣钱的路子就那么两种,你要么靠技术,要么靠劳动!你不劳动哪来的钱?”
“妈,我靠的不是脑子么?”王鑫远心虚地摸了下后脑勺么!
“就您这脑子呀,倒出来论斤卖都赶不上我那猪肉值钱!”毛瑾哼了一声:“您充其量勉强算是个山寨版的脑力劳动者吧!”
“妈!还让我过不过年了?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呀!”王鑫远都惊呆了,他妈这不就是骂他猪都不如么!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嫌弃么!
“不好意思!还真不是!”毛瑾说着捏了下他的腮帮子。
毛瑾这边对儿子嫌弃的要命,那边一进家门当着亲家老两口的面,就这也是王鑫远备的那也是王鑫远做的,天哪,芝麻大点的小事都不放过,都快把她儿子捧上天了!
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鑫远只感觉跟坐过山车一样,心脏有些受不了。
王鑫远进厨房端碗的空儿,毛瑾悄悄对他眨了下眼:“儿子,您满意不?”
王鑫远点头,问:“妈,是不是有些吹过了!”
“嗯!”毛瑾摇头:“这才刚刚开始!”
不等王鑫远说话,她直接贴上去手臂上挥比了半个心字:“妈妈爱你喔!”
“啊!”王鑫远吓得直晃脑袋,鸡皮疙瘩掉了一点:“妈……”
“去给尼雅打电话,问问到哪儿了?顺便出去接一趟吴姨!”毛瑾一秒钟恢复正常,开始发号施令。
“哎哎!”王鑫远这一口气总算是顺下来了,他刚差点儿就生出离家出走的念头呢!
王鑫远刚走出院门不久,跟杜云撞上了,还有那位林主任。
“分完了?”他说话时习惯性地拱着肚子,脸上亦堆满了笑。
“是!”王鑫远从车里探出一只手来,摆了下:“您先上家里,我这就回去!”
说罢,他看了眼杜云,杜云点头,两辆车就这样错开走过。
毛瑾一接到儿子的电话,就早早地站院门口迎接了。
“哎呀!毛总,您怎么还在这里等上了!”林主任早早地瞧着毛瑾在那里迎着,这脸上的笑又堆上了,车子尚未停稳了,就冲下去跟毛瑾握手了。
“应该的。”毛瑾回握着他的手,笑道:“本应该亲自陪您走一趟的,瞧着这家里乱哄哄的,实在是走不开,您见谅啊!”
“理解,理解!年根都这样,家家都忙!”林主任笑着拍了下毛瑾的手。
“那,屋里坐会儿?”毛瑾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趁机松了林主任的手。
“不了!不了!”林主任摇头:“毛总啊,您年后开工了就来趟村里,咱把合同签了吧!”
“哦?”毛瑾笑道:“村委那边商量好了?”
“您是个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我们需要的也是做事的人!咱就两好轧一好,好好地给村民们做点实事!”林主任说着说着就起了手势,起到一半,视线落在毛瑾身后的别墅上,又放下了。
他这套粗狂的动作,应该留在乡下跟村民们说话时用。
“打铁要趁热!”林主任的手在毛瑾肩上虚拍了一下:“老姐姐,咱一起努力,争取让老百姓早点过上好日子!”
“有您这样的好干部,老百姓早晚能过好!”毛瑾道,她这话说得很真诚,林主任这人看着有点守旧,但人还是比较务实的。这一点,从他提出的那些问题上就能看出来。
说话的工夫,杜云已经搬了两箱糖果上车了。
“这是?”林主任不解。
“一点年货,不成敬意,给乡亲们拿着尝个新鲜!”毛瑾笑道。
“嘿诶!我们乡下人如今不短吃喝,缺的是这个!”他伸手点了下自己的脑壳,道:“老姐姐,那就拜托您了!”
毛瑾笑着点头,把视线落在货车上,道:“是我们拜托你,拜托咱乡亲们!”
这话,又说到林主任心坎坎里去了。别的不敢说,只要是能赚钱的买卖,别说一个村了,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他都能招呼过来!
从前人们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可土地改革这么些年,他发现,先富起来的仍旧是那些地主土豪的子孙后代们,同样是大丰收,贫农的后代把地里挖剩的土豆蛋子用来喂猪了,人家那边悄悄地拉到城里卖了,还打着“绿色无污染纯天然”的噱头,忽悠城里人烤了吃,炖了吃、蒸了吃、还打了个口号,说什么“土豆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土豆是万万不能的”!
田分了,地种了,穷的依然穷,富的仍旧富,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最让干部头疼的事。
有一年白菜丰收,林主任就跟着他们一起进城卖菜,左右各守一家,从历史根源上来说,左边这家是个小地主的后代,右边那家这几代贫农,到他这一辈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
见这卖菜的一多,商贩们就开始拿乔了,死命地压价不说,还非得扒几层皮。
左边这家一开始就说同意扒皮,而且人家主动帮着扒,这一扒就是两层,头一层不好的,坏的扔掉,半好半坏的,把好的这一部分撕下来留着;第二层大都是好的,人家都收拢在一个蛇皮袋子里,一摞一摞地装好。
林主任好奇,就问这是准备做什么,人家说拿回家酸菜吃。
人家不只自己捡菜叶子,也叫一些路过的老百姓捡,嘴上不停地说着:“捡吧,回家洗洗就能吃,可惜的!”
右边那家起先不同意扒,后来顶不住了,也扒,骂骂咧咧菜叶子扔了满地。
结局并没有太大的悬念,左边这家只半个上午就卖完了白菜,两口子早早地收拾好叶子,回家腌酸菜去了,临走从车里拿出一把扫帚来,把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
右边这家,连着卖了三天,到最后还剩下一百来斤,直接放院子里存着了,说是留着自己个吃!他们那个摊位上,留下一地的烂菜叶子,有好些个还粘在地上,扫都扫不起来!
林主任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贫富的差距已经不在地多地少了,而是脑子——这才是关键所在啊!
毛瑾前些日子随口问了句,有多少闲置人员能用,他当时就随口报了个数,人家又问,都会包饺子吧。他当时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农村人又几个不会做饭的,包饺子又不是什么难事。
“先培训。”毛瑾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当时还觉得这大姐挺能装的,这包饺子还用培训?包呗!
没成想邢武真的拿了培训教材来找他,从面团的形状、大小、份量、再到调馅等,竟然分了二十多道工序,配了统一的服装,口罩、围裙不说,还临时搭建了专门的活动房,统一作业,且每个程序都设立了独立的窗口,就这一下,大伙儿的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了,用他们老百姓自己的话说“我们包的已经不是饺子了,是产品!”
这次去中转站一看,林主任这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他万万没想到,网络已经发达到了这等程度,他当即就觉得找人家要什么可行性报告之类,有些扯淡了。前景如何,是靠市场决定的,而市场终究还是要人来引导的。
林主任想到了一句话:事在人为。
他当即跟村委的其他干部打了视频,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城市的氛围。
“咱老家的人,提前一个月就收工准备过年了,人家城里不少人可是靠着这一两个月要挣下一年的钱呢!”林主任感叹道:“哪里是不好找活儿,分明就是眼高手低,不努力啊!”
他觉得不只农村人要出来看看,他们这些扎根在农村的这些干部也要出来长长见识。
多说无益,还是先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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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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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原本还以为要多耗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定了。
这事,说起来还是受了王鑫远的启发。
王鑫远是这么说的:“妈,甭管多少劳动力,你应下就是了。体面的工作不好找,赚钱的活儿多的是。开发区哪个工厂不招人啊,只要听话,用心,有多少接多少。男的去工厂,女的进家政。咱还打包输送了呢!”
这一句,倒是点醒了毛瑾。她当即决定订一批过年的饺子,在几个高级小区投放,捎带着就把蔬菜的广告做了。她请人做了广告彩页,又叫邢武找了两个人,开着空车在小区里转了两天,没成想还真有不少人找他们下单的。
她想着走一批试试,一是看看市场反应,二是看看人员,到底可不可控。
没成想,效果不错,还间接促成了她跟村委那边的合作。
“后生可畏啊!”毛瑾感叹。这次的事情,她对王鑫远的表现很满意。
“儿子还是有长进的。”毛瑾觉着最大的原因是王鑫远远离了那些狗肉朋友,身边有了杜云、李锐这么的优秀的小伙伴,他想不优秀都难啊!
这么想着,毛瑾对应英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她那样一个人,教育出来的孩子倒是还蛮不错的。
转念毛线又觉着,应英其实也还好,这天下父母,哪有几个不为儿女着想的?她错在不该干涉孩子们的感情,但是就一个母亲来说,她是非常优秀的。现在的年轻人,浮躁得厉害,像杜云这样踏实的,还真是少见。
毛瑾学识浅薄,在教育子女方面也比较粗暴。她不知道,像杜云这种有一技傍身的,耐心和专业都是在日复一日的单调和机械中磨出来的,这不是谁教育的结果,是自我修炼的完成。
“毛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毛瑾突然问道。
杜云一愣:“她还没回来?”
“没有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么?”毛瑾这心里没由来的一紧。
“我问下。”
杜云这电话拨出去,马上就接通了。
没等他开口,毛线那边先说话了:“你办完事了?”
“哎!”杜云刚应了一声,毛线就叫他过来。
“你开我妈的车出来,出了我家那个小区往北,顺着大道一直走,右手边有个茶庄,从哪儿拐进来。”毛线说得很快,完全不等杜云反应:“要快!”
“你怎么了?撞车了?”杜云道。
“我看到李锐,好像有人在跟他!”毛线道:“你想办法别住那人的车,我去追他。”
“好,小心点!”杜云话没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毛线瞧着那车又动了,她赶紧拍下车牌号,同时短信传给杜云和王鑫远,又迅速启动车子,换成最低档,低速滑行。
没等杜云开口,毛瑾已经取了车钥匙出来了。紧跟着,毛瑾给王鑫远也去了电话:“你去茶店那边路口接应一下你哥和你姐。”
杜云刚拐进那条路没一会儿,就瞧着李锐开着一辆电动三轮出来了,身上穿着印有“快递”字样的冲锋衣。
俩人对了个眼,杜云暗暗用力,岔开经过的瞬间带了下方向盘,直接调头,成功插到了李锐那车后边。
毛线就在这个时候,狠掐了把书涵,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跑下车。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毛线抱着书涵,气喘吁吁地冲到警察面前。
“说!”身着制服的警察抻着脖子看前面的路况,一脸的烦躁,他耳朵竖得很直,用力听着耳机里面的动静:
“你长没长眼啊?”
“说谁没长眼呢!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呦,你撞了人还敢动手!”
“跟你动手怎么了,谁让你一破三轮上路了,你也不看看老子开的什么车!”
“都是劳动群众,你看不起谁啊!有车了不起啊!是你的么!你该不会是谁家养的小白脸吧!”
“小白脸!老子今儿让你见识见识小白脸的厉害!”
紧跟着,就是一阵嘁哩喀喳的打斗声。
警察蹙眉,将脖子抻到车窗外,道:“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毛线似累瘫一般自己把孩子放在了吉普的车头上,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
“怎么了?”警察瞥了眼李锐那个方向,耐着性子问道。
“您看呐!”毛线伸手指了下前面的车:“前面撞车了!光天化日的……”
“哦!追尾!”警察道,他用手推下耳机,里面的打斗声似乎更大了。
“他们挡道呀!”毛线拍了下车头,道:“您倒是下来管管他们呀!”
“这……”警察很是为难,上面让他跟踪李锐,他这一上去,不就暴露意图了么!
“您快下来呀!”毛线急得直跺脚:“我着急要去医院啊!”
“这种事情,不归我们刑警管!”警察道:“一会儿会有交警过来处理。”
“交警?”毛线露出失望的眼神:“他们都打起来了呀!这是要出人命的呀!”
警察被她缠得很烦,直问她:“这位姐姐,您到底要干嘛?”
“我……我……”毛线似喘不上气来,眼睛用力一挤,带着哭音道:“我要过去呀!他们打架挡道了呀!我孩子……”
毛线看了他一眼,眼睛突然一亮,一手抱起哇哇大哭的书涵,一手把住降了半边的车窗:“警察同志,要不您帮我开路,送我孩子去医院吧!”
书涵冷不丁被毛线掐了一把,哭得很凶。
警察只感觉这耳朵嗡地一下就炸开了,已经辨不出里面的动静了。
“您就帮帮忙吧!”毛线说着晃了下腿,道:“求您了,我都要急尿了!”
警察探着脖子往前面看了一眼,估摸着李锐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这才不情愿地道:“你去开车吧!咱说好了,我在执行公务,只能送你到大道上!”
“警察同志,您在抓坏人啊!那我们娘俩会不会有危险!”毛线猛地打了个哆嗦,丧着一张脸,道:“那我能不能上您的车呀!我害怕!”
警察瞧着她这怂样,再看看哭得没有人样的孩子,叹了口气:“上来吧!”
“好!”毛线得令抱着书涵小跑到副驾驶那边,临上车前又悄悄拧了一把书涵的屁股。
书涵这下哭得更狠了,一声赛一声,很是揪心。
毛线赶紧抱在怀里哄道:“宝宝不哭,警察叔叔这就送我们去医院,给宝宝看病,打针。”
她余光瞥着警察不耐烦的眼神,赶紧堆笑:“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啊!”
“没事!”警察冷着脸下车打了个电话,通知其他的同事过来接应。
毛线抻着脖子道:“警察同志,麻烦您快点,谢谢您!”
毛线最终被放在了最近的社区医院门口。
“谢谢您了!”毛线抱着书涵鞠躬道:“我给您送锦旗!”
警察摆了摆手:“别耽误了看病!”
“谢谢您!谢谢您!”毛线再次弯腰道谢,抱着孩子急忙慌地跑进医院大楼了,直接挂了儿科!
她这边刚下车,警察就火速调头往回赶去,耳麦里的声音逐渐清晰。
“你等着,老子今儿不是要送件,一准儿揍得你爹都认不出来你!”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老子要不是见你蹬个破三轮,一准灭了你!”
俩人互相撂下狠话走了,耳麦里传来汽车发动的轰鸣声。
“看来,没耽误多久。”警察松了一口气,火速赶回了原先的监控点,依旧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地跟着李锐。
他对这个活儿也不是很满意,这自己人监控自己人,里面必定有事,李锐这小子,平日里跟老油条似的,搞不好背后有什么人,他这右眼皮一直在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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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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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带着书涵在医院折腾了一圈,就接到了王鑫远的电话。
“姐,家里来客人了。妈让你先回来。”王鑫远道。
“好好好!”毛线会意,一把抱起正做检查的书涵就往外跑。
医生愣了下:“这……还没检查完呢!”
“不看了!”毛线跑着书涵飞奔而去。
她跑得很是着急,这胸口呼呼地跳着,要跳出来似的。
李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呢,瞧着毛线进来,立马放慢了咀嚼速度,抬手抹了下嘴。
王鑫远非常识趣地抱着书涵出去了。
“怎么回事?”毛线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又递了纸巾过去。
李锐没有说话,事关机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他不能说。哪怕是毛线,他最信任的人。
毛线瞧着他这为难的样子,换了个说法:“你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吧?”
李锐摇头,咬牙道:“我没有,犯法的是……他们。”
毛线点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这是怎么回事?”
李锐正要开口,外边传来了王鑫远大声说话的声音。
俩人对了个眼,知道这是王鑫远在给他们提醒,家里来人了。
“来拜年的。”毛线道。
“把表给杜云!”李锐起身往窗户去了,王鑫远的车停在了后门处。
“你等一下!”毛线拽了他一把:“等一下,我再给你拿点吃的!”
她手上的温度很高,李锐能感觉到她手掌上的肌肉在跳,他心下一颤,不受控制地将毛线带进怀里,紧紧地拥了下,又放开:“不用。别担心。”
李锐怕给他们惹麻烦,一路上都是躲在王鑫远车的后座下,避开了路上的监控,进来也只有毛瑾知道,连吴姨和尼雅父母都避开了。这会儿家里来人了,他只能选择从后窗出去。
拥抱只有一瞬,在毛线还没反应过来时,李锐就松手了。
“我要是一个月没有消息……”李锐犹豫了下,舌尖打了个转:“帮我照顾下我叔和我婶,说我出任务了。”
他到底是不想把毛线拖进来,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保护得了毛线呢?
“我知道。”毛线咬牙:“你放心!”
李锐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单手撑着窗台就跳出去了。
他身上穿的是杜云的衣服,让她有些恍惚。
慌张只是一瞬,毛线马上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仔细谋划。
她先找尼雅要了胡心瑶的电话,问了李婶的情况。
“姐,都挺好的!”胡心瑶下班之前,刚去看了李婶,各方面状况都挺好。
“哦!”毛线又问:“你这些日子有没有留意到有什么人去看她?”
胡心瑶想了一下,道:“还真有,有两个跟李叔关系不错的同事常过来,有时候李叔不在,他们也过来。”
毛线愣了一下:“你发现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吧,最近这几天来得勤了点。”胡心瑶说到一半,突然问:“姐,是有什么事么?”
“见面说。”毛线道:“我去接你!”
“不用,姐,我跟尼雅过去,她刚走没一会儿!”胡心瑶道。
“也好。”毛线这边刚挂电话,她妈也进来了。
“李锐出事了?”毛瑾问道。
“怕是!”毛线接着把上午的事学了一遍。
她上车才注意到书涵哭得鼻子两边都皴了,就先回了一趟家给孩子上了点药膏。再下楼的时候,就撞上了李锐,瞧着他一身快递员打扮,毛线就知道他在出任务,压根就没想着上去打招呼,倒是李锐主动招呼了她,他捏着衣领问毛线她知不知道楼下的住户什么时候回来。
毛线没明白什么意思,犹豫了下,说不知道。这个时候李锐又问她能不能替楼下的人签收个快件。
这次毛线没有犹豫直接应了,顺手签了字。
她本以为李锐会在包裹里放点东西什么的,上车打开一看,竟是个空的,里面只有一团泡沫袋子,毛线把那纸箱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纸壳都劈开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找着,只好都团在袋子里,想着一会儿让杜云也找找看。
她是在放书涵进安全座椅,扣安全带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块手表,她忽然想起她签字的时候,李锐好像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脑袋,她当即反应过来这块手表才是李锐真正要给她的东西,那个盒子不过是个幌子。
毛线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锐在外头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的……这太反常了。毛线收好手表,将书涵安顿好,开着车在小区里转悠,她想找个机会看看李锐到底有什么情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注意到了跟着李锐的那辆车子。
“他有没有留什么话?”毛瑾问道。
“没有。”毛线想了下,把李锐的话重复了一遍:“只说他要一个月没有消息的话,照顾下老李叔他们,说他出任务了。”
“一个月?”毛瑾下意识地重复道。
“是!”毛线点头,娘俩对这个时间都有些犯嘀咕,按说李锐的工作性质,三五个月没有联系,都是常有的事,为什么这次会明确一个月?
“杜云呢?”毛瑾问道。她早就把杜云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习惯了凡事找他商量商量,拿个主意什么的。
“他跟李锐换了衣服,正在送快递呢!”毛线道。
“送快递?”毛瑾反问道。
“是,李锐衣服上被人放了监听器,手机那些估计也被定位了。杜云现在作他的替身,带着那些人兜圈子呢!”毛线道。
“你李叔那边呢?”
“胡心瑶说这些日子有李叔以前的同事常去看李婶,最近几天很勤。”毛线道。
这时,王鑫远也进来了。
“儿子,李锐有跟你留话么?”毛瑾问道。
“没有啊!只要了一些现金。”王鑫远道:“还有,我把老房子的钥匙给他了。”
王鑫远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嗯。”毛瑾点头,立马拿出一张卡:“儿子,回一趟老房子,取十万的现金,放在卧室抽屉里,拉个缝出来。”
毛线立马就明白了她妈的意思,在后边补了一句:“再备一些吃的在家里,压缩饼干、水、药箱拿一个,刀具也放上几把。”
“嗯!”王鑫远点头,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故而一句话都不敢插。
“把对联贴上,从屋里多待一会儿,别忘了多出去走两圈,让邻居们看见你,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窗帘拉上。”毛瑾补充道。
“好,我这就去!”王鑫远道。
说话的工夫,尼雅和胡心瑶也回来了。
“姐,锐哥是不是出事了?”胡心瑶几乎带着哭音道。
毛线挂断电话后她突然意识到打从邓丽霞结婚那次见面后,俩人还没有联系过呢。她这一路上心慌得厉害,感觉李锐要出什么事。
尼雅几个要好的朋友毛瑾都认识,对胡心瑶更是熟悉。
“你不会害李锐,对吧?”毛瑾问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强势,不容拒绝。
胡心瑶下意识地摇头:“不会。我不会的,伯母!”
毛瑾点头,对她这个反应比较满意。
“你们来!”毛瑾招呼了姐几个跟她去卧室,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毛线你亲自去趟医院,和尼雅一起把你李叔和李婶接出来送到这里。动静要大,让别人知道他们出院了,且是回了自己的家。明白吧?”
“明白!”毛线道:“还要去他家虚晃一招,造成他们已经回家的假象。”
“不能虚晃,要坐实。”毛瑾想了一下:“让尼雅穿上羽绒服再套上李婶的衣服,你们在白天人多的时候把她抬进屋里,等天黑以后再悄悄出来。”
“好!”尼雅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这个情况,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了。
“伯母,让我来装吧!我比尼雅胖,且更熟悉小婶,能装得更像些。”胡心瑶道。
她还有一层想法,她可以假装成“小婶”留守在家里,万一李锐中间回来,她可以第一时间见着他本人,有其他人找上门来,她也可以从中斡旋或者报个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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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安顿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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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带着书涵在医院折腾了一圈,就接到了王鑫远的电话。
“姐,家里来客人了。妈让你先回来。”王鑫远道。
“好好好!”毛线会意,一把抱起正做检查的书涵就往外跑。
医生愣了下:“这……还没检查完呢!”
“不看了!”毛线跑着书涵飞奔而去。
她跑得很是着急,这胸口呼呼地跳着,要跳出来似的。
李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呢,瞧着毛线进来,立马放慢了咀嚼速度,抬手抹了下嘴。
王鑫远非常识趣地抱着书涵出去了。
“怎么回事?”毛线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又递了纸巾过去。
李锐没有说话,事关机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他不能说。哪怕是毛线,他最信任的人。
毛线瞧着他这为难的样子,换了个说法:“你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吧?”
李锐摇头,咬牙道:“我没有,犯法的是……他们。”
毛线点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这是怎么回事?”
李锐正要开口,外边传来了王鑫远大声说话的声音。
俩人对了个眼,知道这是王鑫远在给他们提醒,家里来人了。
“来拜年的。”毛线道。
“把表给杜云!”李锐起身往窗户去了,王鑫远的车停在了后门处。
“你等一下!”毛线拽了他一把:“等一下,我再给你拿点吃的!”
她手上的温度很高,李锐能感觉到她手掌上的肌肉在跳,他心下一颤,不受控制地将毛线带进怀里,紧紧地拥了下,又放开:“不用。别担心。”
李锐怕给他们惹麻烦,一路上都是躲在王鑫远车的后座下,避开了路上的监控,进来也只有毛瑾知道,连吴姨和尼雅父母都避开了。这会儿家里来人了,他只能选择从后窗出去。
拥抱只有一瞬,在毛线还没反应过来时,李锐就松手了。
“我要是一个月没有消息……”李锐犹豫了下,舌尖打了个转:“帮我照顾下我叔和我婶,说我出任务了。”
他到底是不想把毛线拖进来,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保护得了毛线呢?
“我知道。”毛线咬牙:“你放心!”
李锐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单手撑着窗台就跳出去了。
他身上穿的是杜云的衣服,让她有些恍惚。
慌张只是一瞬,毛线马上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仔细谋划。
她先找尼雅要了胡心瑶的电话,问了李婶的情况。
“姐,都挺好的!”胡心瑶下班之前,刚去看了李婶,各方面状况都挺好。
“哦!”毛线又问:“你这些日子有没有留意到有什么人去看她?”
胡心瑶想了一下,道:“还真有,有两个跟李叔关系不错的同事常过来,有时候李叔不在,他们也过来。”
毛线愣了一下:“你发现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吧,最近这几天来得勤了点。”胡心瑶说到一半,突然问:“姐,是有什么事么?”
“见面说。”毛线道:“我去接你!”
“不用,姐,我跟尼雅过去,她刚走没一会儿!”胡心瑶道。
“也好。”毛线这边刚挂电话,她妈也进来了。
“李锐出事了?”毛瑾问道。
“怕是!”毛线接着把上午的事学了一遍。
她上车才注意到书涵哭得鼻子两边都皴了,就先回了一趟家给孩子上了点药膏。再下楼的时候,就撞上了李锐,瞧着他一身快递员打扮,毛线就知道他在出任务,压根就没想着上去打招呼,倒是李锐主动招呼了她,他捏着衣领问毛线她知不知道楼下的住户什么时候回来。
毛线没明白什么意思,犹豫了下,说不知道。这个时候李锐又问她能不能替楼下的人签收个快件。
这次毛线没有犹豫直接应了,顺手签了字。
她本以为李锐会在包裹里放点东西什么的,上车打开一看,竟是个空的,里面只有一团泡沫袋子,毛线把那纸箱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纸壳都劈开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找着,只好都团在袋子里,想着一会儿让杜云也找找看。
她是在放书涵进安全座椅,扣安全带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块手表,她忽然想起她签字的时候,李锐好像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脑袋,她当即反应过来这块手表才是李锐真正要给她的东西,那个盒子不过是个幌子。
毛线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锐在外头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的……这太反常了。毛线收好手表,将书涵安顿好,开着车在小区里转悠,她想找个机会看看李锐到底有什么情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注意到了跟着李锐的那辆车子。
“他有没有留什么话?”毛瑾问道。
“没有。”毛线想了下,把李锐的话重复了一遍:“只说他要一个月没有消息的话,照顾下老李叔他们,说他出任务了。”
“一个月?”毛瑾下意识地重复道。
“是!”毛线点头,娘俩对这个时间都有些犯嘀咕,按说李锐的工作性质,三五个月没有联系,都是常有的事,为什么这次会明确一个月?
“杜云呢?”毛瑾问道。她早就把杜云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习惯了凡事找他商量商量,拿个主意什么的。
“他跟李锐换了衣服,正在送快递呢!”毛线道。
“送快递?”毛瑾反问道。
“是,李锐衣服上被人放了监听器,手机那些估计也被定位了。杜云现在作他的替身,带着那些人兜圈子呢!”毛线道。
“你李叔那边呢?”
“胡心瑶说这些日子有李叔以前的同事常去看李婶,最近几天很勤。”毛线道。
这时,王鑫远也进来了。
“儿子,李锐有跟你留话么?”毛瑾问道。
“没有啊!只要了一些现金。”王鑫远道:“还有,我把老房子的钥匙给他了。”
王鑫远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嗯。”毛瑾点头,立马拿出一张卡:“儿子,回一趟老房子,取十万的现金,放在卧室抽屉里,拉个缝出来。”
毛线立马就明白了她妈的意思,在后边补了一句:“再备一些吃的在家里,压缩饼干、水、药箱拿一个,刀具也放上几把。”
“嗯!”王鑫远点头,他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故而一句话都不敢插。
“把对联贴上,从屋里多待一会儿,别忘了多出去走两圈,让邻居们看见你,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窗帘拉上。”毛瑾补充道。
“好,我这就去!”王鑫远道。
说话的工夫,尼雅和胡心瑶也回来了。
“姐,锐哥是不是出事了?”胡心瑶几乎带着哭音道。
毛线挂断电话后她突然意识到打从邓丽霞结婚那次见面后,俩人还没有联系过呢。她这一路上心慌得厉害,感觉李锐要出什么事。
尼雅几个要好的朋友毛瑾都认识,对胡心瑶更是熟悉。
“你不会害李锐,对吧?”毛瑾问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强势,不容拒绝。
胡心瑶下意识地摇头:“不会。我不会的,伯母!”
毛瑾点头,对她这个反应比较满意。
“你们来!”毛瑾招呼了姐几个跟她去卧室,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毛线你亲自去趟医院,和尼雅一起把你李叔和李婶接出来送到这里。动静要大,让别人知道他们出院了,且是回了自己的家。明白吧?”
“明白!”毛线道:“还要去他家虚晃一招,造成他们已经回家的假象。”
“不能虚晃,要坐实。”毛瑾想了一下:“让尼雅穿上羽绒服再套上李婶的衣服,你们在白天人多的时候把她抬进屋里,等天黑以后再悄悄出来。”
“好!”尼雅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这个情况,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了。
“伯母,让我来装吧!我比尼雅胖,且更熟悉小婶,能装得更像些。”胡心瑶道。
她还有一层想法,她可以假装成“小婶”留守在家里,万一李锐中间回来,她可以第一时间见着他本人,有其他人找上门来,她也可以从中斡旋或者报个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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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藏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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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等人到家后,仍是不见杜云回来。她这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吴姨听毛瑾的吩咐照着年夜饭的标准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可是谁都没心思吃。
“妈,我出去看看。”王鑫远道。
“也不能打电话……”毛瑾轻叹了一口气:“去吧,注意安全。”
“我也去!”毛线直接起身去拿外套:“我们分头找,你去快递站点,我去李锐家附近。”
毛线知道李锐租住的地方,外地人口居多的一个老小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王鑫远容易冲动,她不太放心这孩子过去。
毛线身着牛仔裤,白卫衣外边套着一件皮衣,这样的打扮看上去很利索,很有气势。
瞧着楼上的灯是亮着的,她两只手下意识地拢了下外套,像是壮胆一般。
走进楼梯口的瞬间,她又折回车上,将之前从家里顺来的那根擀面杖拎在手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就好像上车要买票、打仗要带枪一样,有了棍棒加持,她这心里踏实了不少。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还不是很灵,每走几步就得使劲剁一下脚,以确保一直有灯光。
很多人家已经贴了对联,有一家门上的福字是带着彩灯的,一闪一闪的那种。
毛线在一户门前站定,仔细对了下门牌号,伸手准备敲门的瞬间,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紧跟着眼前一黑,被人拖进了屋里。
片刻之后,她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她眼前的黑并不是来自光线,而是来自屋里的人,四个黑衣男子并排站着,身着黑色的工装,脸上还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眼白的部分实在是太过狭小,不足以点亮毛线的视线。
“你们……”毛线晃了晃手里的擀面杖:“干嘛的呀?是强盗,还是流氓?”
“你……”离毛线最近的黑衣男子先开了口,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骂成流氓呢!他刚开口就被后面一声咳嗽压下去了。
“你什么你!”毛线眨了下眼:“你们能不能先蹲下,长这么大个就是用来挡光的么!”
说罢,她自己拉了把凳子坐下:“说说,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右边的黑衣人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李锐。”毛线道:“你们也是吗?”
左边的黑衣人正要答话,右边的黑衣人又吭了一声,他立马不言声了。
“你们这样太紊乱,没秩序!”毛线用手指点了一圈:“1、2、3、4……后边的老5你来问,我来答。”
几个人交流了下眼神,仍是没有动静。
毛线乐了下:“哥几个,就你们这点胆子配得上你们身上的这身行头吗?”
她眼角微微提起,那轻蔑的眼神就出来了,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为首的黑衣男子忍不住了,他几时被人这样羞辱过:“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起先我也这么以为,”毛线笑了下:“现在看来,准备得还是不够。”
她将擀面杖放在腿上敲了敲,道:“应该拿五根才好分。”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眼,轻轻摇了下头,都表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葩,开门的黑衣男子更是一脸的懵逼,他本以为是李锐回来了,这怎么来了个女的,还跟个神经病似的,也没听说李锐交了女朋友啊。
“你来做什么?”坐在最后面的黑影道,他声音有点微哑,倒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找人啊。”毛线摇着脑袋要过来,被面前的两个黑衣人架住了。
“好,我不过去!”毛线挥手甩开他们,一脚蹬上椅子,站在上面喊话:“现在该我问了。”
“老五,你们来干嘛呢?”毛线问。
她的视线高出一头,可以清楚地看到杜云只是被捆在凳子上,嘴上缠了胶带,身上并无外伤。
几个黑衣男子差点没喷出来,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叫他们队长老五!
“劫财?”毛线伸手戳了下脑门,摇头道:“不像,杜云和李锐都很穷,你们绑他们,还不如绑我妈呢!”
为首的黑衣男子忍无可忍,道:“你别胡说,我们是……”
他瞧着毛线笑眯眯地抻着脖子等着下文,立马闭嘴,不上她的当!
“老大!你真是个猪队友,话都说不利索!”毛线说着看向旁边的几位:“老二、老三、老四,你们是不是经常被他坑?”
她双目精亮,脸上毫无惧色,就像在跟熟悉的朋友唠家常。这反应,着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几个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在后边坐镇的黑衣男子。
毛线又笑了:“总不能是劫色吧?”
此时几个人的脸色比他们脸上的面罩还黑,这是他们有史以来受过的最大的屈辱,没有之一。
毛线轻轻撩了下头发,道:“姐姐我久不近男色……你们可以脱了面罩,漂亮的先来,不漂亮的不要!”
这口气,相当的社会人了,杜云嘴巴动不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听得到的,他抻着脖子,转向毛线说话的方向,脸上浮起几分笑意。
守在杜云面前的黑衣男子,嘴角狠狠地抽了下,他尚未见过毛线如此滑头的一面,他仔细端详着杜云的面庞,心里猜测着她跟这两个男人的关系。
右边的黑衣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跟谁耍流氓呢?”
“谁?把你这张假脸揭下来让我看看!”毛线呸了一口,叉腰道:“你们比得上流氓吗?抓人还是搜查呀?有证据么?一个面罩就能遮住你们那丑陋的嘴脸啊!”
“啊呸!”毛线拿擀面杖戳了下离他最近的黑衣男子的肩膀:“猪老大,拜托你立刻马上给我把这屋子收拾利索,否则我立马告你们私闯民宅,还有非法拘禁!”
毛线说着从皮带卡扣处抽出手机,在他们每个人面前晃了一圈:“猪老大、二、三、四、五们:姐姐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怕你们不脱面罩。”
几个人愣了下,顿时傻眼了,这家伙竟然把手机塞在腰带卡扣哪儿,怪不得要上椅子呢。
“队长……”几个人一齐转向后面的黑衣男子。
男人摆了下手,示意他们按毛线说的话做。
“聪明!”毛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跳下椅子,直奔床边,一把扯了杜云嘴巴上的胶带及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又踢了那黑衣男子一脚:“你倒是解绳呀!”
男子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过去解开了杜云手上的绳子。
“你怎么来了?”杜云活动了下手腕。
“都在等你吃饭呢!”毛线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那么笨呢?连这几个土鳖都对付不了?”
几个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伙计,骂谁土鳖呢。
站在毛线身边的黑衣男子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谁都不敢言声,只默默地埋头干活。李锐这屋里本来就乱,要想把东西归位还真是不简单。再说,他们也没受过这种训练,故而,基本上等于是重新收拾一遍。
“老五,你才是当头的呀!”毛线双手抱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老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借一步说话?”黑衣男子低声唤了她一句:“毛线?”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毛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靠向杜云。
“没事!”杜云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边。
黑衣男子的脸顿时又冷了几分,好在有面罩遮着,别人倒也看不出来。
“你留在这里。我们有事要谈!”黑衣男子眼眸里的冷霜又凝了一层。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毛线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把眼前这个黑大个放在眼里。
“是我!”黑衣男子只好揭了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是你呀!”毛线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种种表现有些过于浮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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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前男友的待遇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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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诚点了下头,又朝另一间屋里指了下。
毛线一秒钟恢复正形,果断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儿来。杜云揉了揉她的头:“好好说,我在外面等着你!”
萧月诚对他这个动作很是不满,扭头进了里屋,毛线亦跟了进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
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萧月诚搓了下眉心,换了个问法:“你跟他俩什么关系?”
“李锐是我朋友,杜云是我前男友。我来我朋友家喊我前男友回家吃饭!”毛线答得很是干脆,看着萧月诚点了下头,她马上问道:“你呢?你来我朋友家做什么?捆我前男友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出任务吧?你们消防队都开始入室监察火情了吗?”
毛线哼了一声,嘴角提起一点,一个浅浅的梨涡就浮上来了。萧月诚愣了一下,他从不知道姑娘脸上的酒窝可以如此美妙。
“这……”萧月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他也不过是个听差办事的,领导叫他们扮成抢劫的,过来找样东西他就领着人来了,谁知道竟会跟毛线有牵扯。
“你知道我朋友是做什么的吗?”毛线又问。
萧月诚点了下头,他这边听到的版本是一个警员玩忽职守,犯了事,还藏了样重要物件,听说关乎很多人的安危。
他瞧着毛线的眼神,突然开始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也许……
萧月诚这后背没由来地起了一阵阴风,凉飕飕的。
“他是刑警,跟你一样,平日里总是奋战在一线,风里来雨里去的那种,一般来说,你们的名字并不会被很多人记得,除非有一天,因公死在外面了,会被称作英雄。”毛线道。
萧月诚心下一颤,他突然觉得领导给的这个私活儿有些……不明不白的。
“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可我还是想提个醒儿:让你以这种非常手段上门找东西的人,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
说罢,毛线朝他晃了下手机:“你找我可是要我把录得视频都删掉?”
“不必了。”萧月诚笑了一下:“留着吧!”
“可以把你手机给我下?”萧月诚问。
毛线看了他一眼,道:“当然!”
萧月诚出去不过五分钟就进来了。
“我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录下来了,我们几个也都在视频中露了脸,将来如果有需要,我们都可以出来作证!”萧月诚将手机还给她。
“谢谢了!”毛线笑着接过。
“你前男友……待遇不错!”萧月诚亦笑了下,他很想知道分手了还可以回家一起吃饭的男女朋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感情。
“改天我也请你吃!”毛线这次说得很是真诚。
“好!”萧月诚看了她一眼:“可别忘了!”
他像一个在等待家长兑现承诺的小孩子,眼神里的渴求很是明显。
“一定!”毛线笑笑。
开心只是一瞬,萧月诚马上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毛线没说是一定会忘,还是一定不会忘。
“应该是不会忘吧。”萧月诚自我安慰着,马上他又觉得这事不大靠谱,毕竟毛线刚刚压根就没认出他来!她怕是连自己长什么样儿都没记住呢!还能记得叫他吃饭?才怪!
几个手下瞧着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儿,有些发懵,一直被毛线叫作“猪老大”的男子,很是惶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萧月诚的手肘:“队长,您该不是看上那神经病大姐了吧?”
“说谁神经病呢!”萧月诚抓着他的手指往后掰:“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啊!啊!啊!”男子发出一阵猪嚎,最后只得求饶:“我神经病,我全家都神经病!您松手吧!萧大爷!”
“完了!完了!我们队长这朵鲜花要被人糟蹋啦!”几个队友默默地递了个眼神,对那位未来大嫂表示了强烈的认同,奇葩还须奇葩治啊!
“大哥!您别听他的!我们看好大嫂!威武!”有个队员道。
萧月诚照着他脑门敲了一记暴栗:“别瞎喊!没有的事!”
“哦喔!”几个队员一齐起哄。
“还有没有规矩了?”萧月诚一眼扫过去,几个人立马站成了一排。
“今儿的事,知道该怎么说么?”萧月诚道。
“报告队长!知道!我们去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人没找着,东西也没找着!”
“报告队长!知道!我们在现场还遭遇了另一拨人,看身手,他们是专业的,我们是业余的!”
“报告队长!知道!我们挨了打!还被人质疑身份!为了自证身份,我们给他们录了一段视频。”
“报告队长!知道!这种不明不白的任务搞得我们很被动,我们要求,从今往后,任何活动都要详细备案,至少要确保我们不能被自己人打!”
萧月诚点点头,扫了一眼:“很好!”
话音刚落,四个队员就自动分散,进入一比一对打,二比二混打。
“动静不够……”萧月诚那个“大”字尚未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圈,顿时眼冒金星。
紧跟着,又一只拳头砸过来。
萧月诚连着挨了好几拳,好不容易才扶着墙根站住,依旧是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你们……”萧月诚舔了下唇角的血迹。
“报告队长!做戏要全套!”几个队员齐刷刷地站成一排,静候发落。
“收……队!”萧月诚咬着后槽牙道。
刚刚还努力憋笑凹造型的四人突然发出一阵爆笑。
萧月诚无力挥手:“滚!”
他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满足感,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没有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收场,却也没有想过别的,或许从他看见毛线的一瞬间,一切早已成定局。
萧月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只是一颗卒子,就好比一块砖,搬到哪儿算哪儿。毛线的城墙很厚实,每个砖块都有合适的位置,他于她而言,是多余的,可他并不在意,能在她的墙外守上一阵子也是好的。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决策会对他的生活,他的事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种似乎有所图又无所图的感觉很诡异。
他好像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记得那时候喜欢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那姑娘尤其喜欢食堂的南瓜焖面,他便每日中午跟着排在她身后,事实上,他并不喜欢那种焖面的味道,高温蒸过的面条,很干,难以下咽,故而初恋于他亦是干的,毫无水分可言。这跟毛线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遇上她,他这心底便涌出许多许多的水来,老感觉一张嘴就能吐出泡泡,像鱼一样……
萧月诚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毛线亦然。
“他们真没有打你?”毛线扯着杜云的袖子问。
“没有。”杜云拖着她的手,不断地提醒她看着点台阶。
“那他们捆你干嘛?”毛线仍是不能相信:“不会是单纯为了玩耍吧?真是变态!”
杜云被她气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到底是多想我挨打呀!”
“胡说!忘了我刚才舍命救你了!”毛线眼眉一挑,很是不满:“这是你报恩的态度么!”
“要不,我以身相许?”杜云故意逗她。
毛线横眉冷眼:“想得美!”
“梦想总是要有的,对吧?万一实现了呢!”二楼楼道的灯坏了,杜云直接将她拎起,夹着下楼。
这个姿势,可以说是相当地不舒服。
毛线气得直磨牙:“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杜云也不气恼,轻轻将她放下,道:“你心肠这么软,嘴巴这么硬,不累么?”
这一句,楞是噎得毛线没话说。她气呼呼地上了车,好半天才想起问杜云是怎么到李锐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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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隐秘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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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的衣服打成包裹丢到了物流车上,只带了手机回到住的地方,这样,就会搞乱他们的追踪方向。”杜云耸了下肩:“如今是法制社会,他们再猖狂,也不敢拿我一个平头百姓开涮,挨不着边呀!”
“瞧把你能耐的!”毛线翻了个白眼:“做事之前不知道打个招呼吗?你都不知道……”
“我有多着急!”这几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她用力抿嘴,压住了要说的话,好似赌气一般将头扭向一边,瞅着窗外的灯火发呆。
街上张灯结彩,年味正浓。
毛线突然意识到这好像已经是她跟杜云一起经历的第三个年了,也许,将是最后一个了。
“以后万事小心,年轻人不要太冲动了!”毛线道,她脸上露出长辈一般慈祥的笑。
杜云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嘿,小姑娘……”
瞧着毛线眼眸里的湿润,他改了口,软软地说了句:“知道了,以后凡事向你报备!”
这话说的,好像谁稀罕他报备似的,毛线哼了一声,再次将头瞥向了窗外。
杜云这心情是极好的,他出来走这一趟,其实是有私心的,李锐对毛线的心思他是很清楚的,作为兄弟,杜云对李锐是有亏欠的,他想要补偿,尽可能多地补偿,尽己所能对他好,让他时时刻刻念着兄弟情义,不要打毛线的主意,为兄弟,他什么都可以给,什么都可以做,除了毛线——他试过,他做不到。
他没想到的是,毛线会为了他涉险,他知道这样不好,不应该,可是当毛线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是被暖到了,就好像严冬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春风,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明了。他的心中有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嘴角总是半提着,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
俩人一路无语,直到下车时,毛线摸着口袋里的手表,才给了杜云:“李锐给你的。”
杜云微怔,伸手接了过来。
“表针都不走了。”毛线随口道。她其实有点好奇这表是谁的,李锐的还是杜云的?可是她不想问。
“哦!”杜云接过在耳边晃了一下,脸色顿时就变了:“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毛线也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了。
“去书房!”杜云二话没说直接拖着毛线上楼了。
王鑫远见状要跟上去,被毛瑾一个眼神刹住了:“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了。”
其实,没什么可准备的,一顿饭从中午准备到了晚上,就只等人齐了。
吴姨见状小跑着去厨房盛汤了。
尼雅和父母正在客厅里逗两个小鬼玩呢。
毛瑾的余光不由地瞥向楼上,她总觉得李锐的事情比她们现象的还要麻烦。安顿好莉香之后,她特意去小院里翻了近一个月的报纸,很可惜,仍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她再扫过去的时候,正好瞅着毛线跑出来,她在楼梯处朝她招了下手,示意她上来。
毛瑾立马起身,跟着上去了。
“怎么了?”毛瑾瞧着这俩孩子脸色都不太对,这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妈,你得保存一样东西!”毛线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毛瑾点头,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可是跟李锐有关?”
“是!”杜云挪了下椅子,将笔记本转向毛瑾:“妈,你看!”
杜云随意调出几张照片。
“哪来的?”毛瑾这色顿时就变了。
“这儿!”毛线举起手表晃了一下。
手表的机芯被拆掉了,放了一个微型U盘,除了一些照片以外,还有几个加锁的文件,暂时无法读取。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李锐就是因为这个被人追查的,他掌握了非常重要的证据,危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如今风声这么紧,这些人还敢顶风作案,可见其根基之深厚,势力之广泛,这也意味着李锐的处境比他们之前想的,更加危险。
“我们看到的只是照片,实物应该被他存放在了另外的其他的地方。”杜云道:“他很聪明,把证据作了备份。”
“只要这些东西不曝光,他不管在哪里,生命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毛线道。
“是的。现在的重点是,李锐到底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哪里?”杜云双目紧盯着文件名称,试图从这上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们把文件名誊抄下来,慢慢研究。”毛瑾道。
“我来!”毛线已经拿了纸和笔过来,俯身抄写。
毛瑾则在琢磨着该把这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保险柜,相框背后,水盆底下,枕套……似乎都不大妥当。
“妈,交给你了!”杜云将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交给毛瑾:“一定不能进水。”
“知道,知道!”毛瑾捏着U盘就跑了。
“这……”毛线有些不放心,这可是关系到李锐的性命啊!
“行了!妈藏的地方,保准咱俩都找不着!”杜云将纸折好放进衬衣口袋里,按了按。
毛线想想也对,房产证的事,就是先例,她家这老太太粘上毛绝对比猴都精,这事交给她自然是最稳妥的了!
“背下来!”毛线拉住他:“我们两个都跟李锐有交集,身上不能存放任何跟李锐有关的东西。”
“你说得对!”杜云重新将那张纸展开,准备背诵。
毛线很是嫌弃地哼了一声:“真是笨得可以!”
接下来,毛线以十分嘚瑟的姿态展示了她优良的记忆功底,之后,淡淡地扔下一句:“错了你纠正我!”
“完了,完了!”杜云的脸上被崇拜、难以置信、惊讶等情绪覆盖,紧跟着,还有一丢丢小失落。
“哎,我感觉我都要配不上你了!”杜云一脸讨好地道:“毛老师,您太优秀了!”
“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毛线轻轻挪开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傲娇道:“小弟弟,我看好你呦!”
杜云顿时气结,这女人真是……小弟弟不能轻易被鼓励好么?
当然,这样的话他还是咽回肚子里了,大过年的,他并不想找死!
年夜饭就这样提前一天开始了,按照惯例,毛瑾说了几句开场白。
感谢了吴姨,感谢了尼雅的父母,感谢了尼雅,感谢了杜云,感谢了王鑫远,到了毛线这儿,就很自然地跳过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毛线再一次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咽了口唾沫:天大的事儿,过了年再说吧!
她没有想到,她无数次想做没做成的事,在另一个人身上实现了。
宋唯是在除夕夜赶到的,她本以为能赶着蹭顿年夜饭。
没曾想到了毛线家里一看,别说饭菜的热气,连点人气都没有。
吴姨到底是没耗过儿媳妇,自己个灰溜溜的回去了,好在是王鑫远亲自送过去的,各种年货满满装了一大箱,倒也赚了几分面子。
尼雅和父母一家三口都在医院值班,年夜饭自然也就在医院吃了。
毛瑾这边惦记着她那八十多岁的老娘,又厚着脸皮给人送年夜饭去了。
这样一来,王鑫远就成了总调度,这儿跑一趟,那儿跑一趟,他倒成了最忙的。反倒是毛线落了个清闲,窝在家里照看她这一双侄子侄女。
宋唯来的时候,她正卧在沙发里看节目,左手一个娃娃,右手一个娃娃,门口还蹲着俩狗,跟门神似的。
宋唯再三确认没有走错门之后,直接扑了进来,惊得俩狗崽子一阵狂叫。
“嘿!你们大姨妈来了!”毛线喝住俩狗崽子,将宋唯迎了进来。
“您这是……”毛线很是疑惑,这个时间,这个出场方式,很显然不是来辞旧迎新的。
“新年快乐!”宋唯避开她的眼神,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又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大红包,逗两个小不点玩去了!
毛线几次想问点什么,都被宋唯一句“过了年再说”给挡回去了。
想想也是,毛线觉着自打继父老王走了之后,这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像样了,好像所有的事都往一块儿赶,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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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欠他一句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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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像一块巨大的面包,可以切割,手起刀落,一秒定型。那么,毛线一定会看到,被切到另一边的杜云差不多在以同样的姿势发出差不多类似的感叹。他觉得,他的生活也被扰乱,追溯起来应该是从毛线带着毛球追上门开始。
这次回家,他感觉到了家里一些微妙的变化,比方说,从前一直都是他妈主厨,这次他爸也下厨了,当然,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她妈现在是个病人,需要人照顾,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发现餐桌上,俩人几乎都是各吃各做的,然后,不停地把自己做的菜夹到他碗里。
顺着这一条思路,杜云发现了更多的问题,一向好唠叨的应老师竟然不对杜老师发号施令了。而杜老师竟然也不像从前那么巴结应老师了。他迅速判断,这俩人出了问题。
杜云试探着问,俩人在家这一阵怎么样的时候,老两口又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挺好!”
瞧瞧,这就是问题。
按照惯例,每每杜云回家,杜老师和应老师会分别向他告状,诉说对方的不是……
家里的这一反常现象,引起了杜云的高度注意!奈何,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俩人楞是没松口。
家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差劲儿,杜云感觉这是他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杜云打开了手机微信,他对着毛线的微信写下几个字:新年快乐!
片刻之后,又删掉,重写:亲爱的,新年快乐!
马上,又删掉,再写:祝我亲爱的毛老师,新年快乐!
当然,没有一条能发送出去。
他的名字,早就被毛线拉入了黑名单,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心怀侥幸,总是想着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会忍不住把他偷偷拉出来看上一眼,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然而,并没有。
手机的屏幕亮了灭,灭了亮,拜年的消息一条一条顶进来,杜云一条一条地翻过去,可是,没有一条是他想看的。
在沙发上并排坐着看春晚的父母,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丝不苟的表情,三十四个节目,竟没有一个能让他们的表情发生一丁点变化的。
有那么一瞬间,杜云烦躁到了极点,女朋友难搞,父母更难搞。
杜云去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打开窗户,准备一饮而尽。不曾想被拉环剌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流出来,疼痛清晰可见。
这时,应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儿子!电话!”
杜云疾奔过去,甩了一地血珠子。
瞧着熟悉的号码,杜云脸上滚下一行热泪。
“过年好!”毛线哑着嗓子道。
她本是不想打扰杜云的,可是想着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连春晚都没有看,杜云除夕夜都在为公司做策划……她想,她是欠杜云一句问候的。
“过年好!”杜云嗓子哽了一下,将电话的听筒对准窗外的烟花晃了又晃。
两个人就这样重复着一句话,持续了十来分钟的电话,直到毛线手机上传来了电话顶进来的声音。
杜云主动挂断。
之后,他大大咧咧地坐到父母中间,一手揽着一个,道:“爸!妈!过年好!”
应英将早就准备好的创可贴撕开,帮他粘上:“新年第一红,好运要来啊!”
“那是自然的,会越来越好的!”杜云肯定地点了下头。
杜宗明拿了两罐开好的冰啤过来,推给杜云一个,又碰了一下:“过年了,咱爷俩走一个!”
“走一个!”杜云拿起啤酒跟他爸碰了一下,又碰了下他妈的茶杯:“敬应老师!”
应英愣了一下,举起杯子晃了下,跟杜云碰了下,又顺道跟凑过来的杜宗明碰了下杯:“敬你们爷俩!”
“敬新年!”杜云举杯,一饮而尽。
杜宗明、应英亦然。
落杯的时候,二人互相瞥了对方一眼,又各自别过了头。
只是那一眼,就好像春风拂过河面一般,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冰河在各自眼中融化,河水渐渐涨起来,眼瞧着就要装不下了,在那个时候,他们很及时地别过了脑袋,不去看对方,也不去看对方眼里的自己。
有什么可看的呢,一起过了几十年的两口子,谁还不知道谁是什么德行?
那天夜里,杜宗明又将被子抱回了卧室,跟应英并排躺在一起。
“你不是不想跟我过了吗?”应英哼了一句,给他腾了一块地儿出来,她声音发黏,像一块湿哒哒的毛巾,等着谁过去攥上一把。
“你早就把我算的死死的了!我还折腾啥呀!”杜宗明叹了一口气,欠着身子帮她掖好了被角。
他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跟应英离婚,还不只一两次,杜云刚上大学的那一二年,他想着说什么都得跟应英分开,哪怕找个丑一点过,他也不嫌。可是,到底也没下得了那个狠心。杜宗明也就认命了。那孙猴子还有七十二变呢,不照样翻不出如来的五指山去?他觉得自己祖上上辈子一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才摊上应英这么一个女人,他这一辈子被人攥得死死的,大气都出不了一口。
“快了!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应英将被子蒙在脸上,道:“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你就再将就将就吧。哪怕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抬个娘娘进门,也没人管你了!”
“我是有多贱啊!再娶一个!”杜宗明哼了一声,将身子扭到一边儿去了。
一辈子在老婆手底下活着,被人管得死死的,好不容易翻身农奴要当家做主了,谁还惦着讨老婆?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出息点吧!杜宗明,你是几辈子没见过老婆啊!”杜宗明最近总是这么警告自己!
“将来你死了,我就一个人过我的好日子去!”他背过身子哼了一声:“再也不受你的气了!”
这的确是杜宗明的心声,他觉得若是这老太婆真有一天走了,他立马打个飞的去趟天津,亲自上门跟亲家母毛瑾道个歉,磕头作揖都行,死活要把这俩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反正那个时候,甭管他做什么,都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有种莫名的畅快。
“对对对!你可得把心放得宽宽的,好好地活着!”应英伸腿踢了他一下:“可千万别死到我前头去喽!”
“难说!”杜宗明裹着被子往外边挪了挪,似要跟她划清界限一般。
应英也懒得理他,这要不是大过年的,她一准儿得把这糟老头子踢下床去。她这些日子一个人睡惯了,翻来倒去地在大床上折腾,这身边冷不丁多出一个人来,她还得收敛着点,真是烦人!
隔壁屋里的床上,支起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上面放着杜云的笔记本,再往上是一个精神抖擞的杜云,跟磕了药似的,一边翻资料一边做方案。这次去中转站,他有了个新的想法:他在想着能否将装修的效果图整个呈现在墙面上,就跟看3D电影那样,那客户感受,绝对震撼呀!
“无形之中又给王鑫远拉了一批客户,这小子命真好!”杜云感叹道。
他并不知道,一直好命的王鑫远也不是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
比如,此时此刻,大年三十的晚上,王鑫远撅着屁股猫着腰扒着窗户朝屋里张望呢,以他一米八几的身长去匹配这个窗户的高度,这个动作,这个姿势……呃,很艰难。
而屋里,毛瑾跟她老娘,正吵得激烈,或者说打得火热。
考验王鑫远耐力的时候到了,在这举国欢庆万家欢腾的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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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突然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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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你这些破玩意儿,我不稀罕!”老太太抬手一挥,一个牛奶盒子就飞出去了,“呲”一下在雪白的墙上滑下一条弧线。
“妈,您真是不知好赖,这一盒牛奶七八块钱呢!”毛瑾看着对着墙上牛奶渍感叹道,浪费可耻啊!
“你心疼钱,别买呀!”老太太一咬牙,嘴巴都歪到耳朵边上去了:“你来干啥,我早当你死了!我没你这样的闺女!”
毛瑾权当听不见,耐着性子将年夜饭在折叠桌一样样摆开:“您还是庆幸我没死吧,我死了,您也得饿死!”
毛瑾说着瞥了她一眼:“您还摔牛奶?我跟您讲,在您那一双宝贝儿子儿媳手里,您连个奶盒都舔不上!”
她话音没落呢,一碗热乎的莲菜排骨汤就迎面泼了过来,一段排骨和两截藕片从碗里飞出来,有汤汁溅到毛瑾手臂上,小瓷碗撞到炕沿边上又反弹回去,一个劲儿地打转,跟陀螺似的。
王鑫远正想着要不要进去把她妈拉出来了,只见毛瑾起身了,她拿纸巾抹了手臂,之后又将纸巾折好放在书包最外边的小袋里,整个过程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
老太太一双精亮的眸子急速地转着,寻思着等毛瑾再盛出一碗时,还要不要泼。
毛瑾看了她一眼,坐下,捧起保温壶,咕噜咕噜一口喝到底,添了下唇边,将保温壶底朝上给老太太瞧了一眼:“您随便扔!反正就这些东西,都扔了,您就甭吃了!”
这一下,可闯祸了,老太太一拳一拳地捣着炕边,哭骂道:“你这根搅屎棍,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不是你,虎子能不陪我过年……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哪!昂?”
不等毛瑾反应,她老娘又唱上了:“老婆我八十六啊,活得不如人啊……”
“行了!您就甭揣着明白装糊涂啦!您那儿子什么德行,春桃又是个什么货色,您心里没数吗?哪一个不是奔着您兜里那俩钱来的?”毛瑾打断她:“如不如人,都是您自个儿作的!跟我说不着!”
老太太立马打住,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奔着我的钱怎么了,我的钱留给我儿、我孙怎么了?”
“没怎么。”毛瑾哼了一声:“您爱给谁给谁!”
“我可不就爱给谁给谁!你管得着么你!”老太太眼睛一瞪,那下巴就跟着推出来了:“我好歹是给自己儿子,总比你给了别人的儿子强!”
“那是!您儿子强,您儿子好,您儿子棒!”毛瑾用筷子敲了下碗边,笑道:“请问,您守着那么好的一儿子,怎么连口年夜饭都吃不上呢?啊!”
王鑫远在外边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妈这嘴……这不等于是拿刀子往老太太心尖上戳呢么!这大过年的,可别给这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啊!
老太太沉默了一瞬,半天才道:“虎子明儿早上就给我送来了。”
“对,人家都过完年了,给您带点剩饭过来,您还美呢!”毛瑾哼了一声:“可别再提您那好儿子了!人家给春桃做完饭,吃剩了,才能轮到您嘞!”
“那我也愿意!”老太太扬着下巴道:“甭说他给做饭了,他就是跪着给春桃喂完了,捞一碗干的过来给我,我也高兴。”
毛瑾蹙眉,在地上转了几圈,忍了又忍,一抬头瞧着她老娘那一脸的挑衅,怼道:“您以为您从您儿子手上,能捞着碗干的?您太可爱了……”
毛瑾干笑一声:“别忘了,您那宝贝儿媳妇春桃还养了一条狗呢,您呀,还得排在它后头呢!还想捞碗干的?稀得能喝上一口就算您积德了!”
说罢,不等老太太再说什么,她就直接拎包走人了,咣当一声关上门,将她老娘的咆哮关在屋里。
“妈!”王鑫远小跑着跟上毛瑾:“您不该跟姥姥那么说话,万一给她气……出个好歹!”
王鑫远说得比较委婉,毛瑾却一下子说破了:“气死拉倒!糊涂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我姥都那么大岁数了……”王鑫远知道她妈是个重感情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个点跑到乡下来给老太太送年夜饭。
“你喊她姥做什么?她有一点当姥的样儿么!她拿你当过外孙么?”毛瑾伸手戳了下王鑫远的脑门。
她被老太太气得不轻,手劲儿有点重,王鑫远哎唷一声。
毛瑾叹了一口气:“你让我说说她怕什么!她气了我这么些年,还不兴我气她一回啊!”
毛瑾这心里也着实憋屈得慌,这老太太就像是号准了她的脉一般,她越是不计较,人家越是得寸进尺。这两年越发的嚣张了。这老太太除了要钱的时候,就没给过她好脸,闹得姐几个都成了习惯了,但凡家里有点屁事,就以各种理由找她要钱,这花钱多少,毛瑾倒也不是真在意,她只是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做:若是有一天她这棵摇钱树倒了,或者她跟老王一样先走了,谁来给她老娘养老送终呢?
这话说回来,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她老娘待她这个态度,也着实叫人寒心,比不上自家兄弟姐妹不说,连她舅舅家的小表妹都不如,那小表妹可以说是长在她家里的,人家生了一张好嘴,左一个姑姑右一个姑姑地叫着,跟她老娘处得跟亲娘俩似的……
毛瑾每每想起这些,这气就在肚子里打转,一圈一圈地,顶得她心慌。
瞧着他妈这难受样儿,不声不吭的,王鑫远就知道她老娘还惦着那老太太,他又小跑着溜到窗前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妈,吃上了!”
老太太牙口不错,正举着一块羊蝎子啃呢,吸得满嘴流油。
“你管她呢!爱吃不吃!饿死这老东西!”毛瑾往院子里瞥了一眼,扭头道:“回家!”
“妈……”王鑫远伸手捏了下他妈的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老了要是也这么闹腾,你干脆拿根绳子勒死我算了!”毛瑾道。
她这声音潮得厉害,王鑫远听着很不是滋味儿。
“妈,别这么想,姥姥她会懂得……”王鑫远说不下去了,懂个屁呀!要懂早懂了!
“妈,你甭跟他们置气啊!你想啊,他们再作,还能作几年?八十年啊?我都活不了那么久!”
他话没说完,手上又挨了毛瑾一下:“胡说!”
“说错了!”王鑫远吐了下舌头,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毛瑾又被他这憨样儿给逗乐了,这一笑,心中的郁结消了大半。
有一句话,王鑫远说得没错,她老娘再能作,也没几年好日子了,看一眼少一眼了,且由着它去呗。毛瑾这会儿又有些后悔那会儿对她妈有些狠了。
“我也真是的,前面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计较这些个有的没的干嘛呀!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谁能改变谁呀!”毛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收敛自己的脾气。
娘俩到家的时候,宋唯和毛线正在厨房里煮饺子。
“毛妈!新年好!”宋唯一见着毛瑾就扑了上去,吧唧亲了一口,紧跟着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来:“孝敬您的!”
毛瑾照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见过晚辈给长辈派红包的吗?”
说着就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连着她那个一起塞回宋唯口袋里。
“毛妈,您真好!”宋唯搂着她的手臂撒娇。
她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受毛线的照拂,记忆最深的就是毛瑾送去的虾酱炒鸡蛋,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故而,宋唯见着毛瑾也是很亲热的。
“那你上回还不到家来!”毛瑾按了按她的手臂,道:“这次来了,要多住些日子哦!”
宋唯听得这一句,眼眶一热,狠狠地点了下头。
无论是毛线还是毛瑾,她们对宋唯大年夜里突然造访的原因,都选择了略过,她们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默默地接纳,宋唯在毛线家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很实在的那种。
多年以后,宋唯想起那个除夕夜,仍是感叹不已,她何德何能交上了毛线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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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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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宋唯很自然地挨着毛瑾坐下,还时不时地秀一把母女情深,气得毛线直咬牙:“要点脸吧,宋同学!那是我妈!”
“我宋唯行走江湖,靠的是要脸吗?”宋唯耸耸肩,完全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甭理她!”毛瑾笑盈盈地看着宋唯,余光扫了毛线一眼:“我随时可以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毛巾!算你狠!”毛线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大过年的,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几个人又是一阵哄笑。
宋唯在毛线家蹭吃蹭喝蹭睡,美美地待了三天,大年初三晚上,竟然跟毛线开始辞行,理由还非常的励志,说是去北京参加一个什么短期培训班。
毛线一听就炸了:“宋唯你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不稀得问你那些破事,显得我很八卦似的!但你不能装傻充愣,今儿不交代清楚甭想从这里走出去!”
宋唯一愣:“您听听,您这话说得多矛盾啊!又不想八卦又想人自曝其短,您这叫缺德,您知道么!”
“随你怎么说!”毛线一脚横在床上:“反正进了这个门,你多少总得吐点什么才好出门!”
说罢,她眼睛一翻:“别逼着我给你妈打电话啊!”
毛线心里猜测宋唯大年夜离家出走的事,她娘家肯定不知道。
果然,宋唯脸色大变:“毛奶奶,您行个方便,千万别让我家老太太知道了这事!”
“诚意!”毛线故意板着脸,并不看她。
宋唯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说吧,迟早要知道的。
“我离婚了!”她随手捋了把头发,故作潇洒。
毛线“噔”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她叉着腰俯视了宋唯一圈,直看的宋唯发毛:“您能不能先坐下,您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您对我……有什么想法!”
“少来!”毛线伸腿踢了她一脚:“好的不学,坏的你倒是学得挺快啊!”
不等宋唯回应,她又踢了一脚:“这么大的事,你一声不吭就办了啊?”
这一次,宋唯没有让着她,顺势一勾,直接把毛线拽倒了。
“你当初离婚不也没跟我说么!”宋唯道:“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啊!
毛线简直要被这二货给气炸了:“大姐,你跟我能比么?”
说着,她一把薅起宋唯的睡衣:“您这还生了俩孩崽子呢!”
宋唯招招手,示意她躺下,少安毋躁:“都处理妥当了。”
一段婚姻,两个孩子,她竟然用了“处理”两个字来作总结,这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自己也是愣了一下。
毛线没有言声,等着她自己说下去。
跟大多中年离异的夫妇一样,宋唯离婚的原因也很俗套:丈夫有了婚外情。出轨的对象也很平常,就是她曾经跟毛线提过的店员,那个被丈夫家暴后舍下孩子逃离家乡的外地女人。
她曾经为她的勇气、耐力、坚强所折服,这一次,更是让宋唯长了见识。
事情的败露并没有什么悬念,宋唯总是能有意无意地嗅出一点危险的气味,当然,她跟大多数围着丈夫和孩子忙碌的中年妇女一样,没有太当回事,直到那次同学会后,她到家发现厨房里调料罐的摆设换了位置——她习惯的顺序是糖、五香粉、盐,而后是其他。而调料罐陈列的顺序是辣椒、盐、孜然、糖、五香粉……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辣椒、孜然这两样调味料,她几乎不用。
没有追踪,没有拷问,没有抓奸,没有电视剧里大老婆怒打小三的狗血剧情,丈夫很坦然地承认了婚内出轨的事实。宋唯至今记得他的表情:平静的双眸里夹着些许的歉疚,更多的则是释然。
更诡异的是,那个瞬间,宋唯内心的感受亦是释然大过愤怒。
“释然?”毛线很是不解,十年的感情啊!说释然就释然了?糊弄鬼呢!
宋唯点了下头,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压在胸口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是!我也没想到。”
她说的倒是实话,只是这哈欠打得太牵强,破坏了表达效果。
毛线伸手掐了她一把:“要死啊你!还不从实交待!”
“我们还没怎么恋爱,就进入到了婚姻,紧跟着,我的重心就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孩子身上,等孩子大一点,又开始跟姑婆争夺孩子的控制权……这么一算,十年来我们的感情一直在消耗,没有补给。”宋唯叹了口气,道:“他也挺可怜的,从我们结婚就一直在我们几个女人之间斡旋,也是很辛苦的。”
“尽他娘的瞎扯淡,天下谁人不辛苦?死去呀!”毛线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替他描补。”
“还好!”宋唯笑了下,突然话锋一转,道:“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两年长得越来越刻薄了?”
不等毛线反应,她又道:“婚姻生活对我本人的消耗也很大,有时候照镜子,我都觉得快不认识自己了。”
毛线一时语塞,宋唯的眼睛里添了点凌厉之气,处事也渐趋圆滑,确实不同于学生时代的宋唯了。
可是,这种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世事繁杂,谁又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单纯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人所有的经历,都写在脸上,对于女人来说,尤为明显,凌厉也好,圆滑也罢,都是生生被磨出来的,就好比一滴墨汁汇入河流,不是被浸染就是被吞噬,没有哪个人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话说到这个份上,毛线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宋唯离婚的原因,就不再说什么,只问:“孩子怎么分……割的?”
毛线想了半天,还是用了“分割”这样的词汇儿。
宋唯跟辛慧不同,她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一大一小,一般来说,法官会倾向于让女孩跟着母亲,男孩跟着父亲的分配,传说这样比较利于孩子的成长。
“分割”这两个字从宋唯耳边划过,发出刺耳的响声。宋唯愣了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毛线变得这么尖锐了。
“我们协议离婚,孩子我一个都没要。”宋唯道。
瞧着毛线愣了一下,她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
宋唯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扮演着严母的角色,孩子们跟她并不是很亲近,这次离婚,她索性咬了牙一个都不要。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夫家对男丁很重视,一定会不择手段地争取儿子的监护权,女儿她倒是有一半的希望争取,可宋唯觉得,跟着她,孩子只有一个不是很喜欢的母亲,跟着前夫,好歹有一个父亲,还有兄长陪伴,多一个亲人呢!故而她主动放弃了孩子的监护权。
毛线点头,母子连心,没有几个当妈的能做到蓝娥那么绝,宋唯这才离了婚,工作也没个着落……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失婚基本等同于失家,婆家丢了,娘家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让孩子跟着她四处飘荡确实不妥。
毛线懂得宋唯的难处,不再多言,只问:“跟孩子们说了?”
毛线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可心那张肉包子脸,这个瞬间,她有些怀疑,她给辛慧出的主意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
“对辛慧来说,应该是好的,对可心来说,应该是不好的!”毛线默默地在心里总结道。她知道,没有哪个小孩子不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她也是花了若干年的时间,才真正接纳了继父老王……
然而,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哪能呢?”宋唯笑了一下,从手机里调出一份离婚协议给毛线看。
毛线回神,凑了过来。
准确地说,这是一份非正式非官方的离婚协议书,上面除了宋唯和她的前夫章郅敏,还有一个叫云芳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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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三方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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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内容如下:
一、甲乙双方自愿结合成为夫妇,并育有一子一女,现因丙方的介入,乙方提出离婚,结束与甲方的夫妻关系,成全甲方与丙方。
二、甲乙双方婚生子女由甲方抚养长大成人,履行监护人的权利和义务。
1、为保护孩子们的身心健康不受父母失败婚姻的影响,甲乙丙三方协议暂时不公开婚姻真相,待孩子18岁成年后有一定承受力时,再告知,并由孩子自主选择跟随父母其中一方生活或者独立生活;
2、丙方以保姆的身份正式进驻甲方家庭生活,乙方以学习进修为由淡出甲方家庭生活;甲与丙在孩子们面前,不得有任何亲密行为;
3、乙方作为孩子们的生母,有权利在寒暑假期与孩子接触,如有必要,可以进驻甲方家庭,届时,丙方需回避;
三、甲方和丙方作为离婚事件的始作俑者,给乙方造成了不可逆的精神伤害,乙方痛定思痛,为了保护孩子们的权益不受侵害,要求甲方和丙方同时做绝育手术,且在两个孩子18岁成年之前,不可做输精管复通术或输卵管复通术恢复生育功能,此为离婚的硬性条件之一。
四、甲方在与乙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出轨丙方,对乙方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精神伤害,对此,甲方同意将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存款、房产、店铺等)全数转至乙方名下,作有价补偿,同时由甲方独自承担抚养孩子(至少到大学毕业)的一切费用。备注,若甲方主动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乙方同意不要任何财产,携子女净身出户。
五、本着自愿、平等的原则,甲乙双方离婚后,互不干扰彼此的生活,乙方不得对丙方进行人身攻击,丙方在公共场所要避让乙方。
……
毛线的视线落在协议方处的签字栏上,落款分别是:甲方章郅敏,乙方宋唯,丙方云芳。
“挺狠!”毛线憋了好半天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谁?”宋唯半眯着眼问道。
“都!”毛线伸腿勾过被子,盖上,道:“这么看来,离婚之后,你倒成了人生赢家。”
“从何说起?”
“孩子不用管,直接略过了鸡飞狗跳呜嗷乱叫的陪读生活;丈夫不用看,成功丢弃了一个中年油腻秃顶掉牙口臭的糟糕伴侣;再也不用顾忌姑婆的脸色……这几样,随便拿掉一个都能挽救你几百亿的脑细胞。”毛线说着伸手戳了下她的肩膀,道:“有钱有闲,还没有人烦,搞不好你小子就是下一个百岁老人哎!”
“还真是!”宋唯笑笑,掩去眼底的痛色。
毛线瞧见了,亦不说破,只瞅着天花板发愣,半天才问了一句:“领证了吗?”
“当然。”宋唯笑了一下:“人家把手术都做了,我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宋唯是亲自监督章郅敏和云芳去医院做的手术,她原本以为她会没什么感觉,甚至隐约还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故而自告奋勇做了去伺候二人手术,没成想,她还是被刺痛了。手术前,前夫和三儿拉着彼此的手给对方打气,那个瞬间,她从他们的眼神了看到了曙光——她也曾见过那样的眼神,在她两次怀孕被推进产房之前。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洒脱,那么豁达,她其实不想离婚,也不想要钱,更不想报复他们,她只想要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婚姻,她的家。
她突然明白过来,她提出这个变态的绝育要求并不是为了保护孩子们的权益,她只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她只是想要保全一点颜面……可是,并没有。他们就在她的注视下给彼此加油,打气,原本很残酷很血腥的一件事被他们做的很悲壮,且充满了仪式感。
“我宁愿忍受疼痛,我宁愿承受不公,我宁愿拿掉身体的一部分去换取跟你在一起的资格。我愿意。”
宋唯很清楚,这比任何的山盟海誓都要有力。
那一次,她真正见识了云芳的手段。
绝育这件事,宋唯是当着俩人的面提出的,她为的就是不给二人商量的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她以为夫家对子嗣看得很重,轻易不会做出这种选择。云芳那又没把孩子带过来,多少应该是想要个寄托的。这二人中有一人不同意,这事也就算了。大家各退一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咋过还咋过!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云芳当场就给了答案:“敏哥,你跟唯唯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唯唯姐为我们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
宋唯记得云芳当时的表情:她面白如霜,似泣非泣,小手虚虚地抬了下,作拂泪状,牙齿有意无意地咬着嘴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丈夫抬了下手,伸到一半又被她的目光盯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伸,又缩,反反复复好几次。
那个时候,宋唯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章郅敏。
她骂:“蠢货!你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嘞!”
她骂:“章郅敏,你他娘的是有多没见过女人,找这么个货色恶心我!”
她骂:“章郅敏,你以为她做绝育手术是因为爱你嘛!她他娘的就是想浪得痛快!你个二百五!”
她骂:“贱人!你们一起下地狱吧!”
这些都是她在心里骂的,一句也没能出口。
她真正出口的是:“我要补偿!要钱!要全部!”
她话音刚落,云芳又轻轻地碰了下男人的手臂:“敏哥,该给的,唯唯姐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我们省着点花就是了。我不怕吃苦的。”
“好!”章郅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宋唯心如刀割,依旧是笑笑:“谢谢你的慷慨,章先生!”
那是她最后一次叫他先生。
宋唯想起这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一切才刚刚发生,又好像过了很久,她想她是得了离婚后遗症。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毛线又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总感觉身边躺着个幽灵,时不时地得闹出点动静才踏实。
“看病!”宋唯打了个哈欠。
“啥病?”毛线扑棱一下又从床上爬起来了。
“离婚后遗症!”宋唯伸手裹起被子,糊了大半个脑袋,被毛线扯下来,露出半张脸。
“我也离过婚,怎么没听说过这病?”毛线觉得宋唯在敷衍她。
“你还没病?”宋唯哼了一声,兜着被子转过身去:“放着杜云那么好的苗子不用,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毛线很是不服气地背过身子,拿屁股顶了她一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毛线想让她多在天津待些日子。
“我现在有假,搞不好还会失业,可以多陪你浪一阵!”毛线道。
“浪什么浪!肤浅!”宋唯又打了个哈欠:“有那工夫多赚点钱不好么!”
这话一出口,她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拿书包去了。
“你干嘛呀。一惊一乍的!”毛线追问。
“找钱!”宋唯在包里好一通翻腾,最后从钱夹的暗格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来!
“章郅敏当初给我的彩礼钱。二十万呢!”宋唯道。
“那不是给你妈的么!”毛线抻着脖子问:“你又要回来了?怎么着还打算还回去呀?”
她拥着被子坐着,把自己围成了个熊样儿。
“美得他!”宋唯长吁了一口气:“这彩礼钱给过去,从我妈手里转了一圈,又回我兜里了!”
毛线愣了下,她记得宋唯当初是不想要彩礼钱的,觉得娘家条件本不如婆家,怕被人瞧扁了,以为自己是图章郅敏家的钱呢!可是她妈坚持要收彩礼,为这事,娘俩还吵了几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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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他心里有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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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妈有先见之明啊!”宋唯卷了被子重新躺下:“当初我妈死活非得要彩礼,我还说我妈贪财说她卖姑娘,吵了好几次。没成想结婚头天晚上,我妈给了我这张银行卡,她说我怀着身子,日后万一有什么变故,这钱就够我安身立命了!”
屋里一下子陷入死寂,毛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可以附和着宋唯说,老太太果真是明智的,未卜先知,未雨绸缪,也可以说章郅敏比有些男的,还是不错,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舍钱赔了夫人的……
她什么都没说,这些话很没营养。
对宋唯来说,拿了钱比没拿钱更难受。
当然,这难受也是有限度的。就好比说,有句话叫“钱不是万能的”,穷人说这话时,多少都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给人一种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的既视感;而富人说这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一两点优越感,继而引发一系列眼红目赤嘴唇发抖浮想联翩等症状。
穷人也好,富人也罢,一个没有真正见识过钱的美好的人,大概是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恰好,宋唯这两头都占了,她真正经历过没钱的日子,自然懂得这些钱能给她带来的价值,可她同样知道,这样钱不能替代的东西。
这正是让她纠结的地方。
好在宋唯是个洒脱的性子,纵使不甘,她也不会回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夫妻情分没了,做人的道义还是有的,宋唯一鼓作气,挥师北上。
“你去北京待多久?可有订好酒店?要不要就在这里住下?有不少在北京上班的人,都在天津住呢!这边生活压力小一些!城际列车也很方便的!”毛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瞎操心!我多大人了连这点事都搞不定?”宋唯打了个哈欠:“倒是你,多听你妈的话,少惹阿姨生气才是正经事。”
“得!她不气我就不错了!”毛线忍不住牢骚,被宋唯怼了一下:“行了吧!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
毛线正要申辩,听得宋唯后边的话,就自动闭上了嘴巴。
“你跟我不一样,你那婚结得仓促,离得草率,跟过家家似的。我不是,我们是眼看着彼此一点点成长起来的,离婚于我来说,就像是从身上剜肉一般……”宋唯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不是离婚,我大概还以为我妈平常说的那些都是废话,真正摊上事了,我才知道,我妈她也许偏执,也许老旧,可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不会加害我的人。可笑的是,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章郅敏才是。”
一行泪从她眼窝里淌下来,宋唯吸了下鼻子,道:“我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要好好听你妈的话,她让你往东,你就甭别着劲儿往西。她有她的道理,只是你听不进去而已。”
毛线“嗯”了声,仔细想想,她家这老太太对她好像也没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除了一直催婚之外。
俩人一夜无语,宋唯折腾累了,后来睡得很死,毛线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溜下床去了。
隔天一早,宋唯要走的时候,毛线拿出了一个行李箱。
“你要跟我一起去北京啊?”宋唯愣了一下,她其实想一个人待一阵子。
刚离婚的时候,她迫切地想找到毛线,好好地跟她说道说道,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等见到活人了,她又觉得这样做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反倒不想说了,有些事,还真得自己一个人来扛,任谁都没法替代。
“自己去!”毛线瞥了她一眼:“离个婚而已,还得拉个队伍搞个仪式热烈庆祝一下啊!”
“不够意思!”宋唯松了口气,接过行李箱顺手打看,她本以为会是土特产一类的,没成想竟是一大箱子衣服。
“北方不比你们南方,四季如春的。我们这里春如四季,变幻莫测。你得适应一阵子。”毛线笑了下:“我拿了几件大衣和风衣,你先拿着应个急什么的,等有空了再慢慢置办。”
毛线很清楚,以宋唯现在的状态是没那心思逛街的。好在她自己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宋唯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穿得上,先就乎一阵吧。
“矫情!”宋唯红着眼眶道:“什么你们我们的,姐姐我好歹也在天津读了四年大学,什么鬼天气没见过!”
毛线笑笑:“那当然,宋同学是何许人也,什么风浪没见识过!”
宋唯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我胡汉三还会再回来的!”
“胡汉三那等流氓恶霸,还是不回来的好!”毛线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宋唯“嗯”了一声,直接转身。
她听得懂毛线的意思,要她放下,要她阔步前行……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待她就像待自己,够狠,够硬气!
“大不了从头再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宋唯暗暗咬紧了牙关,甩着头发走了!
毛瑾在楼下候着,还有王鑫远。
“唯唯,让鑫远送你去北京!”毛瑾帮她理去大衣上沾着的头发。
“不用了,毛妈。一年到头就能歇这么几天,全忙乎我了!”宋唯对毛瑾总是格外的亲热。
“你可是要去投奔谁?可有人接应?”毛瑾板着脸问。
“那倒没有,我自己住酒店。一会儿网上订一下就好。很方便的。”宋唯解释道。
“那可不行!”毛瑾按了下她的手臂,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伴儿都没有,我们怎么能放心呢?让鑫远跟着走一趟,把你安顿好他就回来,不耽误你办事儿!”
说罢,毛瑾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王鑫远会意,伸手接过宋唯手里的行李箱直接拎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迟,就有些矫情了,宋唯只好依了老太太的。
“毛妈,您保重身体!”宋唯临行前拥了毛瑾。
她很久没有被人叫过姑娘了。在娘家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她是娶进门的媳妇,于前夫,她是前妻,于孩子,她是母亲……姑娘这个称谓于她,已经远去很多年了。
姑娘!多好听的称谓啊,一出口就自带娘家人的娇宠与气势!宋唯忍不住泪目。
“好孩子!有空就常来玩,现在我们天津这边发展的也挺好,自贸区都成立了,我们这冬天还有暖气,不得风湿病……”毛瑾轻轻拍了下宋唯的肩膀。
作为毛线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毛瑾是非常喜欢宋唯的,也是诚心邀请她留下的。她这闺女养得老气横秋的,是得多跟年轻人接触接触增加点活力了。
“好的,毛妈,说不准我以后就留在北方了。”宋唯笑了下,用力隐去眼中的潮湿。
“那敢情好!”毛瑾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啥时候来都成!”
毛瑾这一高兴,眼睛又笑没了,那人造的双眼皮印又浮上来了。
毛线伸手将她拉回来:“哎,我说,你俩能不能控制点,别在我面前上演母女情深,好么?”
宋唯破涕而笑,转向毛线:“你急了!”
“谁急!”毛线丢给她一个白眼仁:“赶紧滚!”
宋唯朝她扮了个鬼脸,就跟着王鑫远走了。
街上行人稀少,花灯还在,红彤彤的,透着一股子喜气儿。
风依旧是凉的,却没有那么冷,拂在面上有了些许的暖意,丝丝连连。
“姐,我们坐地铁,再坐城际列车过去,然后打车。这样会快一些!”王鑫远道。
“好!”宋唯点头。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很快,最高效的出行方式,就是地铁了,开车反而很慢。
俩人夹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偶尔有车子开过,嗖地一下,王鑫远会自觉地垮过来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宋唯心里暖暖的。
“到底是开春了啊!”宋唯感叹道。
春日里街上的人们依旧裹着一身棉衣,可眉眼是舒展开了,没了瑟缩的样子,不像冬日,谁瞅谁都是哆哆嗦嗦的。
“停暖气后还得冷一阵呢!”王鑫远提醒道,他看了宋唯一眼,马上又避开。
王鑫远心里有个秘密,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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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跟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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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喜欢过姐姐的朋友,宋唯。
毛线读大学时,他也常以打球的借口去毛线学校里混,实际上就是为了多看宋唯几眼。
当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再见着宋唯,王鑫远心里依旧是喜欢的,只不过这种喜欢是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就好像喜欢家人那样。
“姐,你有什么事,言语一声。”王鑫远跟宋唯告别,他帮着宋唯找了一家酒店,可以自己煮饭吃的那种,旁边还有地铁站,去宋唯上课的地方很方便。
“好!”宋唯从手包里摸出一只金手镯,递给王鑫远:“姐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得婚,两次来都没怎么见着弟妹,这个礼物你就代为转送吧,姐祝福你们情比金坚,永结同心!”
“谢谢姐!”王鑫远郑重地接过。
青春时期的暗恋就这样落下帷幕,王鑫远觉得这个结局还不错。
他知道宋唯这次大年夜突然到访有些蹊跷,隐约感觉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对于生命中经历的一些重要人物,一切都无须多说,必要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就可以了。对李锐,对宋唯,他都是这个态度。
对王鑫远的种种,宋唯倒没甚感觉。
她和毛线的相处方式比较特别,属于跟彼此家人都很熟悉,且很久不联系也不会生分,有需要随时招呼一声就好的那种,实际上,她们都很享受这样的关系,彼此都没有什么负担。
故而,王鑫远对宋唯来说,就是自家的小弟弟,读书的时候,她还跟王鑫远开过玩笑,说要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王鑫远当媳妇,没成想这死孩子当时就黑了脸,宋唯只当是王鑫远另有所爱,就没再提过这事。
如今看着王鑫远已经娶妻生子,她这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王鑫远当日并未回家,而是去了蓟州,有个同学在那边做了农家乐,邀请大伙儿去聚聚,其实也就是为了捧个人场。王鑫远早早地就跟媳妇和老娘报备了,娘俩都同意他去,本身家里就有买卖,少不了交际应酬,况且,在毛瑾看来,跟人打交道是最能锻炼人的事儿,她这儿子,就得放出去多历练历练。
吴姨这边初一就回来了,得空儿跟毛瑾唠叨了她的战绩。
“我把钥匙丢给他们了!我说‘你们看着办吧,是卖是留,随你们的便,不用顾虑我,我现在还能挣钱呢,养活自己没问题,到了养活不了的那天,我就自己出去往那海河里一跳,连墓地都省了!’”吴姨道。
她中气十足,胸脯挺得老高,像一只傲娇的企鹅,完全不是在儿子面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儿。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故事讲成这样:半真半假。她说的内容是真,语气、停顿是假,气势也是假。
真实的情况是,她说,儿子!你们看着办吧,是卖是留,随你们的便,妈不干预;她说,不用顾虑我,妈现在还能挣钱呢,养活自己没问题;她说,不要操心妈,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妈现在好赖都还能活,真到了活不了的那天,妈就自己出去往那海河里一跳,连墓地都省了,妈不会给你们添加任何的负担!
她还隐瞒了一个情况,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哭了,虽然她本意是想很硬气的,可是说出来完全不是那个感觉,她想她可能是被自己气哭的!
吴姨觉得,这话要是从毛瑾口里说出来,一定能把她那不知好歹的儿媳妇镇住!吓她个半死!
“你还想着海葬呢!美得你!都跟你这想法,海河早就被人肉填满了!”毛瑾伸手戳了下她的肚子:“海葬不是你想葬,想葬就能葬,你得考虑一下那些鱼呀虾呀的感受,看它们愿不愿意啃你这把老骨头!”
“也是啊!鱼吃了我这身上的老肉,都不鲜了!”吴姨自嘲道,她脸上有些尴尬,好似给那海河里的鱼虾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所以,好吃好喝好好过!甭想那些投海喂鱼的事儿!不积极!”毛瑾道:“你从这儿,吃喝都不用花钱,打这个月起,把工资啊,退休金都存起来,什么时候不想干了,你就都取出来,一个人出去转转,边走边花,谁都不惦记,多爽!”
不等吴姨回话,她又道:“你纵身一跃,可就什么都没了。人家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谁也不可能替你陪葬!旁人顶多说上一句‘瞧那老太太可怜的,没摊上个好儿子!’,你想听这话?”
吴姨连连摇头,在亲戚朋友面前,她还从没说过儿子儿媳半个不字,都是这好的那好,人嘛,谁活着不是为了个面子,她不想旁人在背后戳儿子的脊梁骨。
当然,毛瑾这边实在是没办法了,一来人家毛瑾待她的确不差,事情赶到哪儿了,她也就直说了;二来她也确实需要跟人念叨念叨,不然真是憋得慌啊。这天下哪有背地里不说儿媳妇的老婆婆?不当面打骂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她又愣了下,人家毛瑾还真没有说过尼雅的不是。
是尼雅处处都做得很好吗?吴姨并不这么认为。
“人穷是非多!我要有人家这十分之一的本事,那儿媳妇一准儿也得围着老娘转!”吴姨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么一捋,她这气也就顺多了。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根基,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能怎么办呢?受着呗!跟毛瑾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吴姨倒是豁然开朗了。
毛瑾这心里却不是很得劲儿,李锐一直没有消息,她这心慌得厉害。她连着最近一个多月的报纸,仍是没有半点头绪,看到电视上采访清洁工的事,她突然来了灵感,上楼把自己捯饬了一番。
再下楼时,毛瑾就完全变了样。
她身着一件米白色的毛呢大衣,内搭灰色毛衫,下身是一条中蓝色的水洗牛仔裤,头发也烫直了,整齐的别在耳后,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款眼睛,右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俨然一副退休老教师的装扮。
“妈?约会去呀?”毛线习惯了她妈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儿,这突然捯饬得一本正经的,她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啊。
“不,就是随便走走。”毛瑾拖着嗓音答道,文里文气的,嘴角还吊吊着,似笑非笑的样儿。
毛线被她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挥了挥手:“好走,不送了您!”
毛瑾笑笑,抬起手臂,慢条斯理地拢了下耳边光得不能再光的头发,柔声道:“女儿,问个问题!”
“说!”毛线直接合上眼睛,避开跟她的目光接触。
“跟你们学校的老教授有没有点像?”毛瑾问道,声音依旧是低了八度。
“像!像!岂止像,您就是!”毛线摆了摆手:“赶紧走!别碍我眼!”
她本以为还要斗智斗勇好几个回合才能罢休呢,没成想听着一个软绵绵的“好”字!
毛线心头一凛,反常必妖啊!
她半眯着眼趴在沙发背上,偷偷瞄着外边,待她老娘一出院门,毛线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过一件薄毯随便往书涵身上一罩,抱着孩子就追出去了。
“吴姨!您看着点墨衍,中午不用做饭,我叫外卖!”毛线边走边嚷。
“好的,你去忙吧!”吴姨道:“别操心家里,小雪下午就回来了。”
“好嘞!”毛线在门口扯了外套和书包就跑出去了。
书涵照例被安顿在儿童座椅里,只是没顾上穿外套,毛线只得拿毯子裹了他,跟缠粽子似的:“好孩子,别动啊!”
书涵嗯了一声。当然毛线也没指望他能说出啥来,她家这娃娃嘴巴是金子做的,难开着呢!
毛线胆子小,车技一般,跟车倒是把好手,不多会儿工夫,就撵上她老娘的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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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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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将车停好,从书包里拿出相机对着街道咔咔咔一通拍,这一招,成功招来了路人的侧目。
这日有风,不远处的清洁工正在把树下的叶子往一块儿拢,刚扫到一块儿又被风卷开了,反反复复。毛瑾凑了过去,对着被风卷走的叶子又是一通拍。
边拍边问人家:“姐姐,介不介意一起入镜?”
裹着红头巾的大妈拄着扫帚立定,操着一口河南普通话,道:“你拍吧!”
她站得拘谨,笑得也很拘谨。
毛瑾摆摆手:“姐姐,您就正常该干嘛干嘛,我给您抓拍,那样更自然一些!”
“真嘞?中!”大妈一激动,家乡话又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用力挥了下手中的扫帚,继续扫树叶去了。
“春天风大,总也打扫不干净!”毛瑾随口闲聊。
“这阵还好!那秋天叶子才多嘞!”大妈将扫帚夹在腋下,比划了下:“这么厚一层!都够烧火做饭……了。”
大妈瞧着毛瑾这一身打扮,硬生生凹了一口普通话。
“姐姐,您随便说,我听得懂!”毛瑾笑着过来,将相机递给她:“您看看,我拍得成么?”
“成!”大妈的脸色再次露出了拘谨的笑,这一次,她记住了,没有说中。在毛瑾这样的城市人面前,她总是不由得拘谨,会有意地收敛自己身上的乡土气息——先从说普通话开始。
“那行!回头我打印出来给您!”毛瑾笑着收起相机,又随便聊了聊,诸如哪里人啊?有没有回家过年呀之类的。
“没有!”大妈摆了下手:“两孩子在这读大学了,回去干啥!”
提起孩子,她这脸上就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毛瑾又是一番感叹,直夸人家孩子有出息。
大妈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随口问起了毛瑾的一些情况:“大姐,你家几个孩子?”
“也是俩!”毛瑾比出两根手指,紧跟着摇头叹气:“没有您这么好的福气,一个三十好几了找不下对象,一个总也不着调。可愁人了!”
大妈腼腆地笑了一下:“听说人家城里人现在都兴晚婚晚育了!不像我们乡下,早早地就结婚生孩子!人家都忙着干事业赚大钱呢,哪有工夫结婚啊!”
“不对!”毛瑾摆了下手:“都惦着挣钱了,不成家不生娃了,将来谁来搞四化建呢?老祖宗有古训‘先成家后立业’,颠倒不得!”
大妈一愣,眼睛都亮了:“大姐,您还是个文化人啊!”
“谈不上!”毛瑾微微笑了下:“拙见!拙见!”
大妈虽没听明白她后来那俩字啥意思,看样子也知道人家是在谦虚,当即对这人有了好感。
“说什么城里人瞧人都是用鼻孔的,那一准儿也是个假的城里人,瞧瞧人家这派,这范儿,这话儿,一听就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城里人啊!”大妈对游手好闲的毛瑾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姐姐,问一下,您是干嘛的?”她学着天津人那样称呼毛瑾姐姐,只是发音有点不准,听着有些怪怪的。
毛瑾想了一下,道:“退休了没事干,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大妈瞳孔再次放亮,在她的认知里,体验生活这种事,一般都是大人物才能干的。像她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一天天过得水深火热的,有啥可体验的嘛,早就过腻了!
“我这不是遇上了个什么领导,微服私访来了?搞不好这一两个月就能转正呢!”大妈眼眸一转,当即决定抓住机会好好表现一把。
虽说都是扫马路的,可这临时工和正式工差别大了去了。
像她这种,承包了所有的脏活累活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说句不好听的,那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干得比鸡多挣得比鸡少,那可真是,人不如鸡啊!
可人那正式的就不一样了,比方说,有个那开洒水车的小伙子,才三十出点头,人家一天就开车出去转一圈,也就两三个小时,一个月拿小六千块呢,完了人家还开了个铺子,完事把车往门口一停,搁店一猫就是一整天,又挣一份钱。人家那是把正业当副业干的,哪像她啊,搁这大街上一扫就是一整天的不说,才挣那么点钱。真说起来,她这心里是很不平衡的。
今儿瞧着眼前这女人的打扮,应该是个干部之类的,搞不好就是个暗访的记者什么的……管她呢,先稳住了再说,没准儿就要麻雀变凤凰啦!
故而,这大妈干得就更卖力了:“你要问啥就直说,别耽误我干活就成!”
毛瑾笑笑,也拿了一把笤帚帮着她一起扫:“这活儿真不好干!”
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扫着不远处公安局大门,不错过任何一辆进出的车辆。
她觉着李锐如果被抓的话,应该是会被带回局子里的。
大妈瞧着她那样儿,凑过来问了一句:“紧张了?”
不等毛瑾开口,她又道:“见得多了就好了。”
毛瑾笑了下,没说话。
“起先我跟你一样,一听这‘哇儿哇儿’的声音,心里就哆嗦,后来一想,咱一平头老百姓,啥坏事也没干过,有啥可怕的,不像有些人……”大妈想到他们单位里那些吃闲饭的,就忍不住在腹诽:“早晚有一天,得把那狗日的们都关进去,到时候我就在这里列队鼓掌,叫他们拿钱不干活儿!”
大妈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她还不知道眼前这女人什么来路,还是少说为好,言多必失嘛!
毛瑾也不介意她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依旧是装出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问这问那的。
大妈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您到底是干嘛的?”
毛瑾这次没有敷衍:“不瞒您说,我是搞话剧的,我们这有个本子,讲得是一位清洁工靠着扫大街捡破烂供出了四个大学生!”
“四个呀!”她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下:“那得扫多少大街!”
不等那环卫大妈反应,她又道:“关键是这四个孩子都是她捡来的,非亲非故的……”
毛瑾说着抹了下眼睛,道:“您不知道,一拿到这个本子,我就想着我一定得亲自出来好好地体验一下……这位清洁工母亲,简直太伟大了!”
这一番话落在环卫大妈心上,就像是凭空刮起了一阵旋风,她这心思一下子就活了。
这说得不就是她嘛!她也是一个母亲啊,一人供着两个孩子上大学,不容易啊!旁人问起她为什么要干这清洁工的活儿,她直说自己没什么本事,干不了别的,可这其中的缘故只有她自己个懂,她每天都是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归置垃圾,顺手把收起来的破烂都分门别类的整理,收工的时候送去废品收购站,这一个月下来,足足顶上两份工资了。
旁人只知道她勤快,老实,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呢!她才不管什么丢不丢人呢,能挣钱的活,她都干,再怎么说也比在村里给人挑大粪强多了!
就这么地,一个上午下来,毛瑾跟环卫大妈已经混得很熟了,最后竟然去旁边的公厕跟环卫大妈换了衣裳,自己个蹬着三轮车满大街遛。
“姐姐,我哪儿做的不对,您纠正我!”毛瑾边说边用力蹬着三轮车。
她有些年没干过这种体力活了,每蹬一下都很吃力,腰一直是抻着,才蹬了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环卫大妈一路嗑着瓜子小跑着追她:“不冷吧!我就跟你说,这蹬起来就不冷了!”
“是呢!”毛瑾瞧着又有警车经过,她暗暗使劲儿,猫着腰就撵上去了,惊得环卫大妈一声惊呼:“太快了!费车!”
“瞅瞅那坏人长啥样儿!”毛瑾笑着抹了下脸上的汗珠子。
“平常样儿!那坏人脸上也不写字啊!”环卫大妈按着车把跳上,让她下去歇会儿。
“还真是!”毛瑾笑笑,从车头下面的挂兜里拿出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倒了两口,又顺手抹了下嘴唇。
“像!像!”环卫大妈扶着车把笑得浑身颤抖,屁股下面的黑色塑料兜被风吹得鼓出一截来——她怕弄脏了身上毛瑾给的大衣,特意在屁股下面垫了俩塑料兜呢!
“真舍得下本啊!”毛线从车里瞧着这一幕,赶紧举起手机咔嚓来了个特写。
她这边刚放下手机,毛瑾的短信就顶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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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舍得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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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娘买身衣服来!”毛瑾发了个泪流满面的表情,多少年没穿这么粗糙的衣服了,她这脖子都要被剌断了。
“没那闲工夫!”毛线果断拒绝,紧跟着又发了一条:“在家看您大孙子呢!再说您出门不穿得挺板正的么,湿身啦?”
她顺手发了个坏笑的表情,脸上亦然。
“少装!”毛瑾速度回了一条:“当我没看见你那破车呢!转一上午了!”
毛线下意识地抻长脖子看了一圈,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老家伙挺贼啊!”毛线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问问要什么样的衣服。
没成想,人家没接。
很快,毛瑾的短信又进来了:不方便,五点之前送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干了多了不起的大事情呢,扫个大街至于么!”毛线哼了一声,直接将电话扔到一边。
毛线嘴上不客气,心里还是当了回事的,她虽然不认同老娘的做法,可是对她的勇气还是蛮佩服的,在人公安局门外盯梢,亏她想得出来!
“还说我是毛大胆,我瞧着她比谁都大胆!”毛线忍不住感叹。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毛瑾准时把车子交接给了环卫大妈:“您瞧瞧我这样分类,成么?”
“成!成!成!”环卫大妈连连点头,她这偷了大半天的闲,还嫌弃啥呀,这好事上哪儿去找啊!
“那就好!有什么做得不好,您提出批评,我来改正!”毛瑾笑得很是谦卑。
“好好,已经很好了,有模有样的!”环卫大妈笑道。想了一下,她又问:“明儿还来?”
“还得来!”毛瑾苦笑了一下:“我这才摆了个架势,还没琢磨着人物心理呢!”
马上,她又紧张地说道:“姐姐,您不会是烦我了吧,我这人……挺笨的,学东西慢。”
“不急!慢慢来!搞艺术创作可不就得多花心思呗!”环卫大姐说着往身上比划了下:“这衣服……”
“大姐,我瞅着这衣裳您穿着比我还合适呢,”毛瑾绕着她看了一圈,顺手帮她弹去肩上的浮尘,道:“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穿走吧!”
“这……”环卫大妈挤着眼睛笑道:“合适吗?”
“合适!瞧您穿着多合身呀!跟量身定做的一样!”毛瑾又打量了她一眼。
“这倒也是,您长得洋气,还是穿新鲜点的颜色好看!”环卫大妈说着抻了抻胳膊,道:“我这一胳膊的肉,都撑开了,拿回去也没法穿了不是?”
毛瑾笑笑不说话,直接指了指公厕那边:“我车上还备了一套衣服,我去把这工作服换给您啊!”
环卫大妈想着自己一会儿交班也是要穿着工服的,不过,她想等毛瑾走了之后,自己去换,故而道:“您直接从这儿穿过去,我得拐个弯儿!”
她随手指前面的大道:“我还得再转一圈,您把衣服放到那个洗手台上就是。”
她这破衣裳,没人稀罕,白送人家都不要。
“好!”毛瑾笑着应下。
她换好衣服后没有立马走人,而是将人家的工服拿湿巾纸擦了一遍,叠得整整齐齐地装在袋子里,候着。
这一招,又讨得环卫大妈的欢心。
“您真是个讲究人!”她道。
这一天跟毛瑾接触下来,她也习惯了说“您”。先前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大老粗,张口闭口“您您”的有故意拔高自己的嫌疑,这会儿说顺嘴了,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反倒觉得自己又向着文明迈进了一大步。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她向往城市人里的一切,城里的高楼大厦,城里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吃东西是细嚼慢咽的,买个芝麻大儿点的东西也要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的,跟人见面打招呼都是客客气气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习惯性地微笑一下,那个笑,她没法形容,只觉得很诡异,像昙花一般转瞬即逝,带着一股子神秘的精致的至上的优越感。
毛瑾笑了一下,冲她摆摆手:“姐姐,明儿见!”
环卫大妈也学着她那样摇了下手:“明儿见您。”
她觉得即便毛瑾不是什么大人物,能交上这么个城里人当朋友也是不错的,她来天津算下来也有三年了,还没有交过什么像样的朋友呢。
总之,这一天,环卫大妈过得很好,不累,开心。
毛瑾这边到家已经是六点了,吴姨从厨房里跑出来说:“饭马上就好!”
毛瑾摆了下手:“晚一刻钟,我先去洗个澡!”
毛线在沙发里哼了一声:“一刻钟哪儿够呀?怕是得洗上两天吧!”
毛瑾懒得理她,一溜小跑着去一楼的浴室,她这一身的臭汗实在是没法上楼了。
墨衍看她回来,立马张开小手,喊:“奶抱!”
瞧着毛瑾没理她,立马扁着小嘴委屈得要哭。
“哎呦,大姐,您这眼泪真不值钱,咱能不能端庄点!”毛线这话音还没落呢,那墨衍已经探出一条小短腿要往下地,不想一个没控制好,两条腿都下下去了,吓得她一手按着沙发,一手把着毛线的腿儿,一动不动,大半个身子趴在毛线腿上,屁股撅出一块死死地抵在沙发边上,生怕自己摔下去。
“您可真会心疼自己个儿!”毛线忍着笑意抱起她。
这一下,墨衍老实了很多,不哭也不闹,乖乖地偎在毛线怀里,扮可爱。
毛线这心里还有些心疼,以为她吓坏了。没成想,等毛瑾一出来,墨衍“嗷”一嗓子就哭了起来。
“好好的你逗她做什么!”毛瑾跑过来抱起大孙女,伸手劈了毛线一掌。
“哎……”毛线有口难言,瞬间觉得自己被这小人算计了。
“你等着!”毛线对着趴在毛瑾肩上吮手指的墨衍瞪眼,被突然回头的毛瑾逮了个正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真是没活路了!”毛线本想着带着书涵离家出走,想想她那边冷锅冷灶的,还是算了吧,天大的事儿吃了饭再说。
吴姨手艺在线,毛线那颗萎缩的胃终于舒展开了,多喝了一碗汤,整个人都变得活泛起来了。
毛瑾这一天又是蹬车,又是扫地的,确实饿得厉害,她给腰上遮了块披肩,暂时藏起了小肚子,打算放开了好好吃一顿。不成想,她这一点小心思,被毛线毫不留情地揭穿了。
“妈,你这纯粹是掩耳盗铃!”毛线说着一把扯开她膝上的披肩:“遮与不遮,肚子就在哪里,不增不减……”
“乌鸦嘴!”毛瑾默默地放下了盛米饭的勺子,气得回屋了。
毛线奸计得逞,一路小跑着追上去,还贱不兮兮地问:“妈,你真不吃了?拉了一天车,不饿么?”
毛瑾没理她,两只脚捯得飞快。
毛线正得意呢,被突然回身的毛瑾一把擒住了手臂,拖进屋里:“不饿,累!给老娘捏腿!”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不应该留给王鑫远么!”毛线心里是抗拒的,可这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凑了过去。
“让你捏就捏!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养只猪还能杀了吃肉呢,养你有什么用!”毛瑾抬腿就是一脚!
“你都蹬着我脸啦!”毛线躲了下,眼睛瞪得鼓鼓的。
“就你这脸,真要蹬了,没准还帮你整容了呢!”毛瑾怼起自个儿的亲闺女来也是毫不嘴软的。
“算你狠!”毛线手上暗暗用力,毛瑾“哎唷”一声差点儿蹦起来。
“有这么疼……”毛线瞧着她小腿上的肉坑愣了一下,她妈这也太下本了,两条腿都肿了。她赶紧给尼雅打电话,让她下班捎点膏药回来。
“别动不动就给尼雅电话,她在医院很忙的!”毛瑾摆了下手:“我这没事,睡一觉就好!”
毛线气结:“大姐,你分得清好赖人么?”
毛瑾哼了一声,索性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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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她说搞了个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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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费个这个劲儿干嘛呢?真看着李锐被带回来了,你又能如何呀?劫车啊?您真把自己个当成大侠了!”毛线忍不住数落她。
毛瑾的两条裤腿被卷起,小腿肿得又透又亮,一按一个坑,死硬死硬的,毛线怕她受凉,扯了条薄毯过来,隔着毯子按。
“那总得做点什么吧!”毛瑾轻叹了一口气。
于私,李维江就这么一个侄子,从小养在身边长大的,那感情不比亲生的差,李锐这孩子又厚道,跟鑫远跟毛线跟杜云都处得不错;于公,李锐干的那是什么事,往小了说,揭露贪污腐败,往大了说,那就是保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不受侵害,这是替老百姓伸张正义的事啊。
这样的人,她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欺负得连家都不敢回么,还有没有点王法了?
毛瑾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可她就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那电视上不总有出来碰瓷的么,万一见着李锐,我也可以冲上去,他身手不错,可以趁机逃脱!”毛瑾道。
还有个想法她没说,她在找李锐照片上拍下的人,她想着保不齐就遇上了,到时候人证物证都有了,拿去谈条件换人啊!
当然,这事暂时不能跟孩子们提。都是些没见识沉不住气的家伙,说了也是跟着瞎着急。毛瑾觉得她现在这样扮成清洁工在马路上遛挺好的,可以掌握第一手的信息不说,也便于隐藏呀,谁会注意到她一个老太太头上呢。
“我得再给那大姐找身衣服,从她嘴里套套话什么的。她在这条街上待的时间长,肯定有不少的小道消息!”毛瑾在心里默默地筹划着,这一天下来,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可她并不气馁,没有消息,那就说明李锐暂时是安全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保命最要紧。
“在公安局门口碰瓷儿,亏你想得出来!”毛线照着她屁股拍了一把:“瞎搞!现在是法制社会,懂不懂啊!提醒你,别被人圈进去啊,我可不去给你送牢饭去!”
“法制社会?”毛瑾腾一下就坐起来:“那你说说李锐犯了什么法了?”
不等毛线说话,她又使了个眼色:“那东西你也看清了,到底谁犯法了,你心里没数么?”
“这……”毛线很想说,别人犯法并不是你也犯法的理由,那社会不乱套了,那不成劣币驱逐良币了吗?
“这什么这!”毛瑾摆了下手,示意她打住:“闺女,妈跟你说,这人啊,你可以怂,可以中庸,可以不作为,可以明哲保身,但是,起码你得讲道理,你得明辨是非,不能稀里糊涂活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嗯?”毛线被她老娘训得一愣一愣的,这价值上的,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呢!
“行了!不就是想去扫大街么,没人拦着你啊!”毛线推了她妈一把:“您说您一个过期的少先队员,给我这样的老党员上课,您不觉得……理不直气不壮亏得慌吗?”
“知道就好!”毛瑾两腿一蹬,接着躺下:“就是提醒你一句,在大街上撞着,千万别说认识我,别坏我的事,王鑫远那边的工作你负责做,叫他没事别去那条街上晃悠!”
毛线一听,这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啊,有一点她很是好奇:“老毛同志,采访一下,您是如何忽悠那环卫大妈的?”
毛瑾就把她跟环卫大妈交手的事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一点:“我这不叫忽悠,这叫……”
毛瑾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最后吐出几个字:“行为艺术!”
毛线刚喝得一口水,直接呛到嗓子眼里,咳了好半天,才把那一口气顺下去。
“往后谁要再说河南人是骗子,我第一个跟他急眼!”毛线瞥了她妈一眼:“您把人家大妈骗得团团转,您才是真正的大骗子,大忽悠!”
“做事还是得靠智慧!当然,长得慈眉善目也很重要。”毛瑾笑了下,不置可否。
“当这是夸你呢!”毛线也是服了。果断放弃劝阻,由着她去吧!虽然她觉着这是个无用功,可心里还是被她老娘这份义气所折服了。
“做人总是要有点追求的嘛!”毛线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发现了她妈身上除了爱钱以外的另一个品质,还算优良,她心里莫名还生出几分敬佩来。
“难怪老王同志被这老家伙拿得死死的!完全不是对手啊!”毛线好像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她也总算是明白了老娘和生父要仙林之间的一些纠葛。
“他们本就不是一类人,分开是早晚的事!”毛线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妈,你去可以,就当锻炼身体了。但有一点,千万别瞎折腾,更不能干出授人以柄的事来!”毛线按了下遥控器,电视定格在中央某巡视小组进驻某央企的画面。
“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依法办事,凡事不能冲动,要采取合情合理合法的方式解决问题,对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府,要保持最基本的认同感,信任感。”毛线道。
这番说辞,可以说是很正面,很正式,很正能量了。
毛瑾还真有点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震住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点。
“所以,我劝您还是甭出去忽悠那环卫大妈了!”毛线说着起身歘一下双手撑地抬起一条腿做了个倒立的姿势:“您要实在没啥事可干,倒倒立,控控水,养养身,多好!”
说罢,她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毛瑾本是没有多想的,一直到毛线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这闺女在说她脑子进水了呢!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这死孩子,没大没小的!等我有空了收拾你!”毛瑾磨牙道。
接下的几天,仍旧是没有李锐的消息,经历了最初的焦虑,大家反而平静下来了:毛瑾仍旧是去假扮清洁工打扫卫生,打探消息;尼雅每日下班后都要去看李维江两口子,上门给她做按摩,施针;毛线则在跟进蔬菜基地的事,同时对李锐留下的几个文件代码有了新的看法,她怀疑那些证据被李锐分别存放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地点就藏在文件名称中,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她想等杜云回来之后再听听他的想法;王鑫远这边除了管着公司那摊事,还参加了一个精英短训班,三天的课程,六千块,是罗金锁那培训机构的,毛线顺手买了一份课程丢给王鑫远,让他出去长长见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汹涌,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静得有些瘆人。
那几日,毛线切实感受到了孤独,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一些人:李锐、宋唯、邓丽霞……还有杜云。
一向不喜欢热闹的毛线,开始习惯了开着电视机睡觉。
毛线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手里点着一根烟,一半是灰烬一半是烟丝,为了保持平衡,她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烧上来,越来越近……
她想到了一个词,灰飞烟灭。
她一直在想着谁会先回来灭了她手中的这颗烟,李锐,宋唯,还是杜云?
事实上,都不是。
最先打破这平静的是一个女人,而且出手不凡。
毛线只感觉手中那颗烧着的烟一下子就被人掐断了,她晃了下脑袋,按着十指关节就过去了。
那些骇人的灰烬在她身后“嘎嘣嘎嘣”碎了一地。
而尼雅,紧随其后,踏着灰烬就冲上去了。有婆婆和大姑姐坐镇,她谁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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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霸气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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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鑫远,你上楼看孩子去!”尼雅扯了一把王鑫远,将他护在身后。
对面的女人一瞧这阵势,立马不干了:“你们夫妻该不是合起伙来欺负人吧,我跟你们说,实在不行咱就走法律程序!”
尼雅没理她,背在身后的手狠狠戳了王鑫远一下。
王鑫远吃痛,余光瞥见他姐微微点了下头,直接转身上楼了。
毛瑾在楼上听着动静,拦住正要回屋的王鑫远:“咋回事?”
“妈,这事,我也不清楚!”王鑫远很是无语。
毛瑾蹙眉:“怎么会不清楚?不是叫你这一阵消停点,别给家里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吗?”
这一阵子为了李锐的事,一家子忙上忙下的,毛瑾就不想家里来人闹腾。原先还想着正月里叫上老朋友打打牌说说话什么的,维护下感情,李锐一出事,她直接把这些不必要的应酬都省了。
毛瑾向来娇宠儿子,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王鑫远一下子就紧张了,身体站得笔直,开始细细给他妈解释这事的来龙去脉。
“我初四不是送宋唯去北京了吗?然后去了同学在蓟州的农家乐,一起吃饭,唱歌……”王鑫远瞧着他妈拧了下眉,赶紧如实招供:“后来他们还拉着我一起打牌来着……”
“打牌?”毛瑾横眉一扫,王鑫远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妈,没有赌钱,就是相互记着,谁输了下次谁做东请客。”王鑫远低声解释道。
小舅毛虎年轻时打牌很凶,有过被人追债的黑历史,毛瑾就下令孩子们不许在外面打牌,想玩了,就在自个家里攒局,单纯娱乐下就行了,出去打牌不行,耍钱更是不被允许的。
虽说王鑫远平日里有点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可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他是不敢犯的。他偶尔会耍点小聪明去试探毛瑾的底线,但是从来不敢真正的去触碰,这也是他得宠的原因之一。他向来胆小怕事,懂得见好就收。这样的性子,即使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业,也不至于闯下大祸。
毛瑾也是摸准了儿子的性子,知道他再怎么胡闹也跳不出她划下的圈圈,故而,对王鑫远的一些事,毛瑾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男孩子么,真要养成个妈宝男,做事缩头缩尾的也不像话。
毛瑾对孩子们没有那么大的控制欲,她就像那掌船的舵手,把握大方向即可,故而,对王鑫远的话,她是相信的,但是,很显然,故事没有结束,否则就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了。
“说重点!”毛瑾淡淡地扫了王鑫远一眼。
王鑫远后背一凛,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坦白:“我们同学,有男有女……”
毛瑾撩了下眼皮,意思是:这不都是废话么?别说你们同学了,全世界的人都是非男即女吧。
“那天晚上玩了个通宵,后来太累……”王鑫远扯毛线一般看一眼老娘回头捯一下,断断续续地扯着。
毛瑾瞧了眼楼下,问:“睡了?”
“啊?”王鑫远这脸“唰”一下就红了,他家这老太太也太直接了吧。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睡了吧,他那天明明是一个人回的屋,又喝了不少酒,就算是心有余那……力也不足啊;说没睡吧,人家手里有照片,上面的人确认是他没错。
毛瑾抻着脖子等他回话,王鑫远这次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应该没有。”
这个回答,很机智,给他自己留了条缝。
毛瑾这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揪着王鑫远的耳朵往书房里拖去:“这点事都搞不清楚么?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出去瞎混的吗?你对得起尼雅吗?你就是这么给孩子们做榜样的吗?你……”
毛瑾很少对儿子发火,骂起来竟有些词穷,有点接不下去了,她一生气,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
王鑫远疼得直叫唤,还不得不矮下半截身子配合他妈,这姿势也是相当的孝顺了。
一进书房,毛瑾就撒手,扑倒在老王的遗像面前,放声痛哭。
“德胜啊,你把我带走吧。我没管好儿子呀!”毛瑾这眼泪如洒落的豆子欻欻地往下滚啊。
王鑫远赶紧跪过去扶住老娘,被毛瑾一把甩开:“儿大不由娘啊!”
她这些日子跟着几个孩子担惊受怕的,心里的确不痛快,故而哭得倒也真实。
王鑫远瞧着他妈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儿,顿时傻眼了,赶紧求饶:“妈,你让我好好捋一捋,我……”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毛瑾就哭得更凶了:“德胜,我对不起你啊,没管好儿子呀,咱们家要完蛋了呀!”
王鑫远眼眸急转,快速回忆了当天发生的事,特别是初四晚上到初五早上这一段,他仔细地回忆了好几遍,最终给了毛瑾一个肯定的答复:“妈,我真什么都没干!”
作为男人,王鑫远是不相信那些“酒后乱性”的鬼话的,但凡还有心思做那事的,有几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他不相信自己真就跟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真要那样的话,谁睡了谁还不一定呢!
听得这一句,毛瑾这哭声“嘎”一下就止住了:“真的?”
“妈,是真的!”王鑫远道:“您儿子啥样,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我多会儿跟人乱搞过呀。”
这一点,毛瑾倒是认可的。她这儿子在男女感情上还真是干脆利落,不像她那倒霉闺女。
“那好!妈信你!”毛瑾抹了把脸,将王德胜的遗像放回原处,道:“德胜,你听着了吧,儿子说他没乱来,我信,你要不信的话,你把他带下去问问。”
这话说得……
王鑫远后背倏地掠过一阵冷风,赶紧表态:“妈,我不去,我还没给您尽孝呢!”
“不惹事就是尽孝了!”毛瑾整理了下情绪,准备下去收拾那不知好歹的女人,被王鑫远拦住了。
“妈,我没做的事,不怕她纠缠,尼雅也不会轻信别人的!”王鑫远道。
毛瑾眼眸一亮,对呀,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考验一下尼雅对王鑫远的感情。现在这些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生猛,瞧着哪个男的兜里有俩钱就恨不得把自己剥光了送上去,她儿子这个条件,怕是也有不少人惦记呢吧。远的不说,那元圆前不久不才杀了个回马枪么!若是连这么点事都撑不住,将来尼雅如何能够掌家呢?
“走!”毛瑾又拎着王鑫远回她那屋了。
“干啥呀,妈?”王鑫远生怕他妈下去再被那疯女人气出个好歹来。
“你不是哭着喊着要尽孝么?”毛瑾瞪了他一眼:“捏腿!”
“哎!”王鑫远跟个小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就跟上去了。
至于楼下的女人,管她呢,有他姐在呢,来十个八个的他都不怕!
王鑫远和尼雅这一对无良夫妇,每每有麻烦缠身的时候,都会自觉地把大姐毛线拉出来垫后,单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倒也算得上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楼下,身着白色皮草的女子,每说几句就要抬手抹一下脸,假装拂泪的样子。
“哭戏太差!比我家毛巾同学可差了一条街呢!”毛线跟尼雅对了个眼,意思是你上还是我上?
尼雅活动了下手腕,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她避重就轻不问人家来找谁,有什么事,只问对方是谁,从哪里来?这个态度,很官方,很有女主人的范儿。
毛线余光瞥了尼雅一眼,瞧着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心里暗叹:这小妮子到底是长进了?还是本就胸有城府假装单纯?
皮草女子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来之前,她做了很多功课,各种自问自答,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甩给她一个哲学问题!
“敢情我这半天都白说了呀!”女子抬起手臂,借着宽大的袖子掩住脸庞,她需要调整一下状态,这种时候,气势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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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正妻的泼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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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愣神的工夫,尼雅挥了下手臂,朝屋里喊了一声:“吴姨,拿一碗饭出来!”
“什么?你打发要饭的啊?”皮草女子突然放下手臂,她的声音发飘,有些不受控制。
尼雅笑了下,问:“原来你是要饭的啊!”
说罢,跟毛线对了个眼,二人相视一笑。
皮草女子立马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眼中的怒火更盛。
“王鑫远呢,叫他出来!”女子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开撕。
她本以为自己这番发作会惹恼尼雅,只要她生气了,这事基本就成了一半,为了息事宁人,她一定会选择拿钱砸人。
皮草女子在心里筹划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尼雅,挑衅之意很是明显。
“我是王鑫远的秘书、助理、管家……太太!”尼雅说着眨了下眼,笑道:“你知道,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找他,所以,我这边必须严格把关,职责所在,请理解一下!好吗?”
皮草女子被她气得满脸通红,仍是耐着性子道:“好,跟你说也一样!”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塞到尼雅手里:“他把我睡了,现在我男朋友都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等着尼雅发作。
她翻了好几个贴吧,按照那上面的建议:直接找到大老婆摊牌比找男人要的好处会更多。毕竟没有几个大老婆会那么甘心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她们大多会本着“拿钱消灾”的态度给三儿们一笔安置费,以绝后患。
尼雅的余光从照片上扫过,轻轻推了回去:“小姐,您想见我家先生,必须得按我的规矩来!”
“你什么规矩?”女子瞪眼,“小姐”这两个字让她很是不舒服,然而,对方的态度又让她说不出什么来,这口气,她只能自个儿先咽下去。
“简单!”尼雅笑了下:“从现在开始,我来问你来答。”
不等女子答复,她率先发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又来这个!”皮草女子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道:“我叫五月,西安人,到你家来找王鑫远说他睡了我的事!”
她说得有些着急,咬字不是很清楚了,尼雅生生把“西安人”听成了“仙人”。
“五月仙人?”尼雅歪了下脖子,看向毛线:“姐,这还是个艺名啊!”
毛线笑而不语,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女子手中的照片。
这话听起来格外刺耳,说得好像谁不是良家妇女一般。
五月当即提出反抗:“我叫五月,西安人,兵马俑……那个西安。”
“知道!”尼雅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肉夹馍,凉皮也不错!”
说罢,她下意识地咂摸了嘴巴,似在回味着什么。
五月的耐性已经要被她咂摸光了,索性摊牌:“你男人睡了我,被我男人发现了,现在我男人要跟我分手,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我跟你说,这次我的损失可大了去了……”
“睡?”尼雅下意识地重复了下,眉眼间添了一丝不耐烦。
五月瞧着她将要发怒,气焰更盛:“对,他酒后乱性!现在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来就是为了讨个说法。”
“他乱你没乱?”尼雅瞟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说法?”
“没有,我是无辜的!”五月觉着这女人马上要上道了,这气势一下子又上来了,她抖了抖手中的照片:“你看到了,他把我都扒光了……这往严重了说,就是强奸,是要判刑的,少则五年,多则十年,王鑫远进去一年得损失多少钱?你算下,一年按十万算的话,还得多少钱?”
尼雅眼眸微动,轻轻撩了下眼皮。
五月顿时感觉自己胜券在握,立马道:“我男人因为这事要跟我分手,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你说我找你们讨个说法过分么?你知道我这个年龄再找对象有多难么?”
尼雅这眉头蹙得更深了,脸上的不耐烦更甚。
五月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最后添了一勺油:“都是女人,我也理解你,这事传出去,对咱俩都不好……可我也不该平白无故的吃这么大的亏吧。他倒好,有老婆有孩子的无所谓,我这好好的婚事,眼瞅着就要黄了……”
说着,她吸了下鼻子道:“这样吧,按照一年10万,你们一次性补偿我50万,我把彩礼钱退给人家男方,这事就算我自己倒霉,不提了!”
终于谈到了钱,尼雅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被毛线捕捉到了,她知道是时候出手了。
“弟妹,你别听她瞎说啊!”毛线上前一步,一把扥过照片,问尼雅:“你从这上面能看出我弟扒她衣服啊?”
“看不到。”尼雅摇头,有意避开那照片。
“你再仔细看看!”毛线故意拿了照片在尼雅眼前晃动:“我弟睡得跟死猪似的,搞不好就是被人算计了,把他俩人的照片P到了一起!”
说罢,她又转向对面的女人:“仙人,这会不会是你未婚夫不想要你了,故意设下的局?”
五月脸色一僵,刚刚的得意定格在脸上,跟冻住了似的,很是滑稽。
这件事的主意,还真是她未婚夫出的。
她和男友谈了十多年了,孩子都打掉好几个了,一直就结不了婚,原因是男方家境一般,出不起彩礼钱,而她娘家那边的意思是,不拿出十万的彩礼钱,谈什么婚论什么嫁啊!谁家的姑娘白给人啊!
这事也不能全怪自己的父母,正常来说,十万块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人家的父母就是吃准了她放不下这男的,一分不出。俩人的事就这么给耽搁了。这不,两个月前她又怀上了,医生说再打下去,以后想生都没得生了。他男朋友当即决定给她一个交代,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结婚,哪是那么容易的啊,彩礼的事又被提上了日程。好在前些天同学小聚,见着了王鑫远,未婚夫就生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王鑫远在朋友圈子里向来以“傻大方”出名,用她未婚夫的话说,这小子的钱儿,怎么都是给外人花了。瞧着那些同学一个比一个混得好,这个便宜还是让他们来捞吧,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做生意的钱,有几个是干净的?他那爹不也死得不明不白的?”未婚夫给她一个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咱花他的钱,就是在帮他积德!”
这么地,五月就同意了未婚夫的计划,一番筹划之后拍下那些照片。
“还真是!”尼雅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转向毛线:“姐,现在这……实在是太恐怖了,好端端地睡个觉就能给你身边P一个赤条条的人过来!太吓人了!”
“胡说!这怎么能是P的呢!这明明就是我老公拍的……”五月的情绪逐渐失控,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尼雅和毛线齐齐看向她,有些意味深长。
五月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大变,正想着该如何圆回来呢,一个巴掌凌空劈了过来。
“你要饭可以,要钱也成,干嘛要整这些恶心人的事呢!”尼雅厉声喝道:“你不是要报警吗?报吧!我先告你一个私闯民宅,再告你恶意诽谤,最后告你敲诈勒索!”
一直隐忍的尼雅突然就爆发了,各种激烈的语言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从她嘴巴里嘣出来。
五月整个人都懵掉了,身子散了架一般软下去:“嫂子,对不起,对……”
尼雅哪里肯依,叉着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上我家来胡乱攀咬……”
毛线扯了她的衣袖,看了眼对面的女人,朝尼雅递了个眼色。
尼雅这才注意到,这位五月仙人的脸色的确很难看,甭管怎么说,人现在是在自个家里的,闹出人命什么的就不好了。
“姐,快拿水来!”尼雅跨前一步,拎起将要瘫在地上的女人,同时喊了吴姨:“巧克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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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熟人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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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只是短暂的一两分钟,等毛线拿了水过来时,五月已经清醒过来了。
她看看毛线,又看看尼雅,动了半天嘴唇,话没出口,泪先淌下来了。
“行了!哭哭唧唧的对胎儿不好!”尼雅道。
毛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五月的腹部。
五月亦是一愣:“嫂子,你怎么……”
“我对你的隐私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刚刚扶你的时候,顺手搭了下脉!”尼雅说着接过吴姨送过来的巧克力,递给她:“吃一块,你会感觉好受一些。”
五月这会儿全身无力,急需输入能量,便没有拒绝。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块巧克力,又喝了小半瓶水,这才感觉身上有点力气了。
“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看在……”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尼雅打断了。
“不要搞道德绑架,更不要颠倒是非,你是故意的,你们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且正在实施,只是不幸被我们识破了而已。”尼雅不慌不忙地分析着:“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轻信了你,我将有可能就此终结我跟我丈夫的婚姻,我的两个孩子将会失去一个原本非常和谐友爱的原生家庭?”
毛线看了尼雅一眼,她原本还怕这姑娘会一时心软,就此了结呢,现在看来,多虑了。
“很抱歉,你的这句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尼雅看了她一眼:“你好好歇着,不急,等你缓过来,我陪你一起去派出所!若是真如你所言,我丈夫轻薄了你……”
尼雅顿了一下,道:“我一定叫他付出代价!还你一个公道!”
毛线眨了下眼,这话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五月却是大惊,挣着要下跪:“嫂子,真的对不起……”
尼雅暗暗朝毛线那边瞥了下眼,毛线会意,一把扯起她:“你是个棒槌啊!听不懂人话是么?人都说不接受道歉,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你跟我弟到底……”
毛线很少骂人,偶尔来这一下,竟然有点酣畅淋漓的感觉。她顿时感觉前面那几十年白活了,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手段啊,讲什么道理嘛!真是白费工夫!
“没有,没有的事!”五月连连摇头:“就是摆拍!”
“瞎说八道!”毛线反问:“我弟睡觉不锁门的啊?”
五月犹豫了下,缩着肩膀道:“那天打完牌已经很晚了,大伙儿就各自回屋睡了。我未婚夫借口房间的淋浴喷头坏了要去王鑫远的屋里洗个澡,然后……”
她本是不想说了,瞧着毛线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敢不说:“他故意在浴室待了很久,等王鑫远睡着了才悄悄开了门放我进去的。”
说罢,她又抓了尼雅的手,解释道:“嫂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这个……”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肚子:“什么都做不了啊!”
五月去医院做孕检被告知孕酮偏低,血清钾偏低,不适合做剧烈运动,她年前才在医院打了两周的保胎针……也是这件事刺激了她,那医院不是人待的地方,住院保胎又不能走医保,每待一天就得花出去两三百,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真的是被逼急了才铤而走险决定敲王鑫远一笔。
“王鑫远家里破事一箩筐,这事即便败露大家也只会说他缺家教。先把钱弄到说再说。”五月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王鑫远这两毛钱的智商的,故而没觉得这事会有什么悬念,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王鑫远根本不当家,她刚把照片给了王鑫远,这家伙就喊了他老婆过来处理。
这倒唬不住她,同学中传说王鑫远老婆很漂亮,是个护士,还是新疆人。五月压根儿就没把尼雅放在眼里,她跟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女人一旦沾了漂亮,脑袋里就没什么东西了,胸大无脑么!没成想这家伙还是个硬茬,三两下就从她嘴里套出了实话。
五月这个时候才明白,能嫁到王鑫远这种家庭的做媳妇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太差。旁的不说,她跟王鑫远同学一场,不也没发现这小子是个潜力股么!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
“嫂子!我说得都是真的!”五月又抓了尼雅的手,道:“是我鬼迷心窍才想出这种馊主意的……嫂子,您医者仁心,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吧!”
说罢,又挣着要给尼雅下跪,被毛线拦住了。
她朝尼雅递了个眼色,拍了拍口袋,暗示她已录音。
“嫂子!我求你了……”五月这眼泪唰唰地往外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打住!”尼雅摆了下手,软软地来了一句:“你们当父母的是一对混蛋儿,可孩子是无辜的……”
“谢谢嫂子!谢谢!”五月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毛线哼了一声,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把刚刚的录音当场放了一遍。
五月这脸色一瞬间变了几变,眼眸里满是惊恐,她没想到这些话会被录下来……
“你走吧!”尼雅在录音结束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五月却愣是没敢动:“嫂子!”
尼雅没理她,起身上楼了,转身的时候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被毛瑾派出来躲在楼梯口打探军情的王鑫远瞧着尼雅过来,连忙小跑着下来,卑躬屈膝搀老佛爷一般架着尼雅往楼上去了。
尼雅烦躁地甩了一下,这小子愣是不肯撒手,尼雅也就任由他搀着上楼了。
五月瞧着这一幕,眼圈都红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追逐了十多年的真爱,苦逼哈哈地熬了这么些年,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嘿!仙人!还没好啊?”毛线打断她:“等着看戏呢?”
她那个语气,跟训狗似的。
五月也顾不上这么多,拢了身上的皮草,一溜烟跑了。
“吴姨!”毛线朝着里屋喊道,她想把五月坐过的这套沙发垫子都撤了,省得沾了晦气!
“我放洗衣机里洗洗!”吴姨抱着换下了的沙发套子要往洗衣房去,被毛线叫住!
“扔!”毛线下了死令:“省得尼雅瞧着心里膈应!”
“好好好!”吴姨立马照办。
什么都不重要,和谐才是第一位的。主家不痛快,拿保姆出气的比比皆是,刚那疯女人上门,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这好日子要到头了呢!
王鑫远这边一路搀着尼雅,各种讨好献媚:
“媳妇儿,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那女的是我同学,谁知道还是个骗子!”
“同学聚会谁寻思会有这事呢,人心叵测啊!”
“媳妇儿,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单独出去聚会了,去哪儿我都带着你,有你在,我这心里才踏实!”
“媳妇儿,这要没有你,我得被人吃得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来来去去就这几句,王鑫远跟神经病似的,叨叨来叨叨去!
尼雅权当没听到,看都不看一眼,这可吓坏了王鑫远。
平日里尼雅发点小脾气什么的,他一哄就好,他这媳妇笑点低,心肠又软,见不得他那副贱样儿,瞧着今儿这架势,怕是真生气了。王鑫远觉着这个时候,必须避其锋芒,权且忍让!
毛瑾听着动静,拉开了门,问:“家里来人了吗?”
这不明知故问么?王鑫远正纳闷呢,接到她妈递过来的眼神,秒懂,老娘这是出来救场的啊!
“嗯,是一个……”王鑫远正要上前解释,被尼雅一把攥住手臂。
“一个老同学!过来打听了点事!”尼雅笑道:“已经走了!”
“哦!大晚上的,别给家里招人!”毛瑾瞥了眼王鑫远,余光掠过俩人交织在一起的手臂,又转向尼雅:“过年也没能歇着,今儿就早点睡,好好休息!别把身体熬垮了!”
“知道了,妈,你也早点歇着!”尼雅道,说罢,拖着王鑫远往屋里去了。
王鑫远很是不情愿地回头看了他妈一眼。
毛瑾无视他的求助,直接转身进屋了。
这小兔崽子,也该让尼雅好好收拾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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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婆媳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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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王鑫远刚拉起架势准备好好地哄哄尼雅,不料却对上了一张笑脸,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身子。
尼雅定定地看向他,直盯得他发毛,浑身不自在。
“媳妇儿,有话好好说……”王鑫远小心翼翼地看了尼雅一眼,身子莫名矮下一截。
“好说!”尼雅笑着搓了下手:“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不是你的错。”
“媳妇英明!”王鑫远闻言感动坏了,正要给尼雅一个熊抱,只见尼雅突然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巴掌:“不是你的错却是你惹得骚!这一个巴掌,引以为戒!”
王鑫远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警报解除的意思。
“好!”王鑫远话音刚落,左边脸颊上又挨了一个巴掌。
尼雅手劲不小,又加了力,故而,这两个巴掌抽过去,王鑫远整个人都懵了。
“媳妇……”他只感觉这脸上火辣辣的,像一块急速发酵的面团,这手都要捂不住了。
“这第一个巴掌,是为了惩戒!”尼雅笑着拍了下震得发疼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道:“第二个巴掌,纯粹是为了对称!”
王鑫远强忍泪花,硬挤出一丝笑意来:“谢媳妇体谅!”
“不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尼雅再次抬手,王鑫远嗖一下蹿出去老远:“够了,媳妇,很对称了!”
“差一点,就这样吧!”尼雅的轻轻拢了下耳边的头发,拿了浴袍去洗澡,关门前不忘嘱咐王鑫远:“冰块可以消肿,去楼下拿!”
“好!”王鑫远还处在懵逼的状态,条件反射般地答道。
尼雅笑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直看得王鑫远心惊肉跳,却又不敢不看,生怕她一个不满意,又跳上来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尼雅再出来时,王鑫远已经装睡了,忍着火辣辣的疼痛。
尼雅并未揭穿他,在另一侧躺下,睡得很是踏实。
王鑫远睡不着,却又不敢动弹,忍得很是辛苦。他尚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又实在想不起那五月到底是如何躺在他身旁的,心思单纯的王鑫远,自然不会想到是五月和她男友俩人一起设的局……
第二条一大早,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尼雅。
“媳妇,我真没干那些事,你就是让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王鑫远道。他怕那五月再编排出什么莫须有的事情来在尼雅面前诋毁他。
“好啊!”尼雅直接将录音放给他听。
“这两口子也太气人了!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王鑫远听到一半,气得差点儿蹦起来。
马上,他又反应过来,要不是尼雅信任,和他姐联手逼问,自己还真有可能落入这俩人圈套里了。
“得亏我机智,喊了我媳妇!”王鑫远拥着尼雅,深情地说了一句:“谢谢媳妇信任!”
尼雅哼了一声,她哪里是信任,不过是见招拆招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要用金钱试探人性,不要用女人考验男人!
王鑫远瞧着她这态度,瞬间感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不是吧,媳妇,这点自信都没有么?”
“得了吧!大哥,您不是柳下惠,我也不是巴寡妇清,在咱俩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建议您好自为之,勒紧裤腰带做人!否则……”尼雅瞟了他一眼,顺手扥了扥他腰上的皮带,冷哼一声:“植树造林搞绿化,你行,我也行!”
王鑫远这呼吸一紧,顿觉自己脑袋顶上一片青翠。
“媳妇!没有的事儿!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利的!”王鑫远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本以为自己取了一只温柔可爱体贴的小白兔,没成想竟是一只包装成小白兔的大灰狼,阴狠、狡猾又泼辣啊!
“好!”尼雅从善如流,挽着王鑫远的手臂下楼。
毛线的目光从他二人脸上扫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毛瑾伸腿踢了她一下,待毛线看过来时,狠狠剜了她一眼,予以警告。
毛线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头埋在粥碗里。尼雅过来挨着她坐下,王鑫远则挨着他妈坐下。
这一下,就坏事了。毛瑾带王鑫远可以说是比带毛线更尽心,对儿子身上的任何一点变化,她都是很敏感的。
王鑫远脸上有轻微的浮肿,旁人注意不到,可是毛瑾很清楚,那是挨了巴掌的印子。
“尼雅对我儿子出手了!”毛瑾这心顿时沉下去半截。
出了这样的事,作为妻子的尼雅管束丈夫是应该的,这一点,毛瑾可以理解,否则她前一晚就会找个理由不让王鑫远回房。可是,作为母亲,毛瑾见不得儿子受这等委屈。
“我的儿子,我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毛瑾这么想着,眼眶就湿了,她一下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粥,将视线集中在那一颗颗饱满的肿胀的翻滚的米粒上——她觉得她儿子就像那碗中的米粒一般,可怜极了。
“妈,你不想喝这个粥啊?”王鑫远把自己的豆浆递过来:“我喝!”
“妈昨晚上吃多了!这会儿吃不下!”毛瑾起身,离开座位时,道:“尼雅,你吃完带着书涵过来!”
她这话是对尼雅说的,却看向王鑫远。
说罢,不等尼雅回复就先进屋了。
再傻的人,也看出毛瑾不高兴了。
尼雅下意地看向王鑫远,向他求助,瞧着他的脸,目光顿时就缩了回去,转向毛线:“姐……”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毛线装傻。
刚瞧着王鑫远不对劲儿,她这心里还纳闷儿呢,后来看着她妈的余光一直落在王鑫远的脸上,毛线就知道问题所在了。她不知道尼雅还有这胆子。
“小妮子有点意思!”毛线早就摆出了看戏的姿态,非常小口地吃着粥消磨时间。她很想知道,老娘对这一对活宝会是什么态度呢!
“完了!婆婆一定是知道我打了王鑫远了。这可怎么办呀!”尼雅这心里也是很着急。跟父母同住一起的最大的弊端就是,夫妻间的任何一点矛盾都有可能被放大。
“是我忽略了!”尼雅没觉得自己对王鑫远出手有什么不对,可是瞧着婆婆那个劲儿,她又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
“旁的不说,婆婆一直待我跟女儿一样,就是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我也不该对王鑫远动手的……早知道掐他大腿根好了!疼痛不留痕!”尼雅瞥了王鑫远一眼,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婆婆解释。
想了半天,她还是先开了口:“鑫远你陪我去吧?”
王鑫远身子向后一仰,死死地把住椅子:“脸疼,不宜见人!”
他这头天才挨了媳妇两个巴掌,万一他妈一时兴起,也甩他两个巴掌,那他就甭活了,这一张俊脸非得毁在这娘俩手里。
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王鑫远则将脸转过一边,假装没有看到。
“姐,要不你陪我去吧?”尼雅再次求助于毛线,被她一口回绝:“你婆婆召见你,我一大姑子凑什么热闹?再说不有你儿子陪着呢!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尼雅一想也是,定了定心思,抱着书涵就去了。
门是开着的,尼雅喊了一声“妈”,毛瑾点头,很自然地接过了书涵。
尼雅到底是心虚,没有像平常一样凑过去,而是挨着沙发边坐下。
毛瑾看了她一眼,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这手劲有点儿重啊!”
“妈,我……”尼雅愣了下,没想到婆婆这般单刀直入。
就这一错眼的瞬间,毛瑾“啪啪”两个巴掌就落在了书涵的屁股上。
“妈!”尼雅这眼泪跟声音一般尖锐,硬生生地砸在了手上。
“你打我儿,我打你儿,方才公平!”毛瑾将哇哇大哭的书涵递回尼雅手里,道:“你儿的屁股自然是不能跟我儿的脸面相提并论的,不过,我儿大,你儿小,我儿长,你儿幼,这个亏,我认了!”
说罢,她抖了下衣袖,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尼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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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出门没看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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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听着书涵的哭声“咣当”一下丢了勺子就奔过去。
“妈,书涵怎么哭了?”毛线拦着她妈问,她这刹车有点着急,鞋子都飞出一只。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会哭啊!”毛瑾一脸淡定地帮她踢回了跑丢的鞋子,扭着腰走了。
王鑫远晚了一步,等他过去的时候,书涵已经在毛线怀里了,死死地把着毛线的肩膀,哭得没有人样儿了。
“怎么……了?”王鑫远这话还没说出口,尼雅已经扑进他怀里了,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慢慢说!”王鑫远心疼地拍着尼雅的肩膀,结婚这么久,他还没见尼雅这么哭过,那两个巴掌的杀伤力一下子就削弱了,完全不觉疼痛,只感觉心疼。
“出息!昨儿还冰火两重天互看不顺眼呢,今儿就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上演难夫难妻了?”毛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抱着书涵走了。
“媳妇儿?”王鑫远听着姐姐走远了,赶紧抱过尼雅:“别哭了!尼大漂亮都变成尼大眼泡了!”
平常他这么说,尼雅一准儿能破涕为笑,这次却毫无反应,抽抽搭搭的那叫一个可怜,任王鑫远怎么哄尼雅都不肯说。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尼雅很清楚,丈夫和婆婆的关系,并不是一般的母子关系,王鑫远平日里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是有一点,她绝对不能触碰,那就是他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在背后议论母亲的不是。况且,这件事上,婆婆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即便她不说,王鑫远心里也是有所察觉的,等尼雅稍微平静了些,他道:“你今儿不是休假么,我们带墨衍去看看姥姥!”
“好!”尼雅红着眼圈应下。她这心里憋屈的慌,的确得找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我送你!”王鑫远道。
“不,我自己去!”尼雅从他怀里挣开:“公司的事情不能耽误,你去忙你的,我带孩子去就是!”
王鑫远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也好!那你去洗把脸!”
“好!”尼雅应下,上楼去洗漱了。
毛线在厅里逗一双侄子侄女玩,书涵是个不长记性的,正闷头摆弄着被墨衍丢下的玩具,很是认真。
等尼雅上楼,她轻轻地戳了下王鑫远:“搞定了?”
“没有!”王鑫远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说罢,他向毛线靠过去,低声问:“妈呢?有没有说什么?”
“不好意思,没有!”毛线耸肩。
王鑫远蹙眉,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婆媳失和。
毛线瞧着他这一脑门子的官司,也是有些可怜,只好放料:“瞧你这神经兮兮的,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你后娘看你被媳妇打脸,气难平,找你媳妇算账了呗!”
“那么明显么?”王鑫远下意识地摸了把脸,他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紧,有些绷得慌,没成想竟被人看出来了。
“你以为你后妈是谁?老奸巨猾的!”毛线啧啧一阵感叹:“就你俩那三脚猫的工夫,也敢在老太太面前演?”
王鑫远一愣,这事他妈还真干得出来。小时候他调皮,被他爸罚站不许吃饭,从来都没成功过,一不让他吃饭,他妈就跟着不吃,实力护犊子,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毛线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你们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昨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今儿早上还手挽手肩并肩的,不秀能死啊!”
这些日子,毛瑾在街上盯梢,很早就出门了,今儿早上是特意磨到王鑫远和尼雅下楼的,打他们一出场,就被老太太盯上了。
姐俩正说着话呢,尼雅就下楼了。她已经重新洗漱了一番,又特意扑了一层白粉,打了淡粉色的眼影装饰一番,有点桃红梨白的意思。
王鑫远赶紧迎了过去:“晚上,我去接你娘俩。”
这时,吴姨捧了两盒曲奇出来:“把这些给墨衍姥姥带去,她喜欢吃!”
说罢,她看了毛线一样,暗示尼雅这是毛线的吩咐。
“好!辛苦您了!”尼雅接过,回了她一个淡笑。
“不费事的!”吴姨笑着摆了摆手,赶紧溜去厨房了,这种时候,她一个外人必须懂得回避,给人一家子创造说和的机会。
“姐,我去了!”尼雅最后跟毛线打了个招呼!
“好,路上注意安全!”毛线笑着抱过书涵:“跟妈妈和妹妹说再见!”
书涵咧嘴笑了一下,摆了一下手,又马上缩回去将脑袋搁在毛线肩上,很是不好意思。
“呦,还害臊呢!”毛线扶着他的后背笑道。
尼雅咬了下唇,转身走了。
王鑫远将墨衍安顿在后排的儿童座椅里,再次叮嘱尼雅:“路上小心点,别着急,慢慢开!”
“好!”尼雅点头,忍住几欲落下的泪。
“回来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们!”王鑫远道,瞅了眼油表,又叮嘱道:“手机调静音,路上别接打电话!”
“好!”尼雅依言照办,却一直低头,躲着王鑫远的注视。
车子行驶半个小时之后,回到了娘家。
屋里的陈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卧室的窗帘、被罩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只是床铺有些小了。
尼雅已经睡惯了大床,这闺房里的小床对她来说,着实有些小了。不只她不习惯,墨衍也有些施展不开。
依兰只好抱了墨衍去她那屋的大床上。
“妈,别让她上床,放地上就行!”尼雅道。她这俩孩子都不娇气,在家里爬上爬下的,没人限制,娘家这边又是地暖,铺上一层薄毯就可以由着她爬了。
“也好!”依兰笑道,这墨衍灵活得很,隐约有要试着走路的意思,在床上还真没有地上安全。
娘俩说了一会儿闲话,东家西家地扯了一阵,尼雅就有些烦了,想一个人睡觉。
依兰瞧着女儿这一脸的心事,忍不住问道:“跟鑫远吵架了?”
这话一出,尼雅就忍不住哭了,她抽抽搭搭地说了婆婆打书涵的事。
“你怎么能对鑫远动手呢?”依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妈……”尼雅一怔,完全没想到她妈是这个态度。
“鑫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依兰道:“这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若不知道他被人设计也就罢了,明知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你还对他动手,我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依兰这声音猛然提高了几分,脸色有些发红,明显是动了怒。
“妈,你要不要这样?”尼雅完全没想到她妈会是这个态度!
“那是你大姑姐毛线跟你一唱一和,从那人嘴里诈出了实话,如果不是这样,你打算怎么样?为这点事跟鑫远闹离婚吗?”依兰气得双臂直颤:“你和鑫远是自由恋爱,当初你把他带回来,妈是问过你的,姑娘你想好了吗?你认定这个人了吗?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尼雅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谁还不是带着美好走进婚姻的?可……
“你说你信得过,你这辈子就认准他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孩子还不会走呢,你就过不下去了?”依兰气得直转圈:“您这一辈子也忒短了点吧!”
“妈!我没有说过不下去!”尼雅这满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
“那你为什么跟鑫远动手?是你婆婆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大姑姐给你脸色了?”依兰眼眉一挑,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不识好歹了!”
尼雅暗叹一口气,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这好不容易休一天假,她嘚瑟啥呀?赖个床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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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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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服气了?”依兰不时抬手捋一下头皮,这是她动怒时的招牌动作。
“妈!您能不能让我静静!”尼雅听她妈这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说得对!你真该好好的静一静,清醒清醒!”依兰说罢一手抱起墨衍一手扯过她的书包,“咔嚓”一声锁上门走了。
“我的妈呀!还来这个!”尼雅真要被她妈气疯了,她都是俩孩子的妈了,她妈还用这种对付小孩的手段对付她,一犯错还关小黑屋!
依兰出门拦了辆车,又给毛瑾打了电话,直说自己教女无方,要亲自登门道歉。
“我在乡下了。你要不要过来呼吸点新鲜空气啊?”毛瑾直接岔开话题。
“好啊!地址发我!”依兰应道。
她是有生活经验的,非常清楚,很多家庭矛盾都是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积起的,处理不当,只会激起更大的矛盾。还有一点就是,她相信毛瑾的人品,从前待王鑫远好或许可以解释为是碍于王德胜的面子,可是如今王德胜人已经没了,王鑫远也成家了,人家还能这么对待他,那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即便是亲妈,也少有能做到她这个份儿上的!”
就冲这一点,依兰对亲家母毛瑾那是打心眼里的佩服。这样的女人带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儿去呢?故而,依兰对王鑫远这个女婿,还是很放心的。旁的不说,若那王鑫远真敢犯浑,毛瑾一准儿第一个跳出去打断他的狗腿儿!
依兰再次感叹女儿不会做人,放着这么好的婆婆,大姑姐不用,自己个跑出去扇人俩耳光,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拉仇恨么!就算王鑫远不计较,有哪个当妈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儿媳妇打,还跟没事人一样不闻不问的呢?那可是人家在手心里捧大的儿子呀!
依兰这边赶过去的时候,毛瑾已经在村口候着她了。
“晕车了吧?先吃点橘子!”毛瑾顺手接过墨衍:“你有没有闹姥姥?”
墨衍是个小人精,一见着毛瑾就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
依兰掰了一瓣橘子塞到毛瑾嘴里,苦笑:“谁养大的孩子跟谁亲啊!这一路都没这样抱过我!”
“你是医生,不是搬运工!”毛瑾笑着轻轻拍了下墨衍的屁股,道:“这家伙沉着呢!”
这一句玩笑话,倒是让依兰放松了不少。
“大姐!尼雅这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依兰道:“我已经关了她,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这次,毛瑾没有回避。
“孩子们的事,我本不想插手,可是这动手,不是个好习惯,哪有人喜欢挨打一直不还手的?”毛瑾看了依兰一眼,道:“这俩人真要打习惯了,吃亏的是尼雅不说,日子也就真没法过了。我是想刹住这股风头!”
依兰愣了一下,她尚未想到这一层,大约是她潜意识里觉得王鑫远不会对尼雅动手,可她忽略了一点,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王鑫远不会一直被动挨打呀,这男人和女人体力上的悬殊是明摆着的……一旦他出手,俩人的婚姻基本上算是终结了。
依兰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就是太惯着尼雅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这回去还跟我哭了一鼻子呢!”依兰咬牙道。
她半道上还觉得为这事关尼雅是不是有些过了,那屋里也没口水喝,卫生间也没有。现在看来,关她是轻的,揍一顿都不解恨!
“我家儿媳妇,我不惯着谁惯着呀!”毛瑾伸手挽了依兰的手臂:“依兰啊,王鑫远那边,你得给我敲打敲打,拿出点丈母娘的范儿来!”
“他不是没……”依兰瞧着毛瑾的眼神,立马明白过来了:“姐,你放心,咱俩联手,杀杀这俩小崽子的威风,免得他们有恃无恐,无事生非!”
“对了!”毛瑾朝她眨了下眼。
依兰对毛瑾的佩服又添了几分,这小老太太,真是睿智啊!
走到一半,毛瑾又拉住依兰:“我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姐,你说!”依兰应得很是痛快。
“我瞧着咱家尼雅在中医这方面真有几分天赋,这会儿又有人带着,我的意思是,让她集中精力,专心攻读个三年五年的,该入门的入门,该钻研的钻研,别一边上着班一边学习……这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这才生了两个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好,真要是累出个好歹来,以后受罪的还是她自己个!”毛瑾说着按了下依兰的手臂:“老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她这边学好了,再接着工作不也一样么?他们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说呢?”
这日的天气极好,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明晃晃的阳光打在身上,那叫一个暖和呀,依兰这身上是暖的,心里亦是。
毛瑾见她不说话,恐怕是有顾虑,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你这婆婆是怎么当的呀?”依兰佯装发怒:“搞得我都想重新投胎给你做儿媳妇了!”
这就是同意了。
毛瑾瞧着依兰,也是满心的喜欢,漂亮聪慧又开明,攀上这样的亲家,也是莫大的福气了。
尼雅此番回娘家,定然是少不了一番哭诉的,这换了别的亲家母,早就兴师问罪了。人家依兰呢,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字不提鑫远的不是,只说闺女的不好,这倒让毛瑾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打的是书涵,实际上是在教训尼雅。
毛瑾想告诉儿媳妇一件事:我先有儿才有的孙,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舍孙保儿,我平日里惯着你宠着你那看的都是我儿的情面呀!即便我儿能任由你打骂,你也得顾忌着点我这张老脸。我待你如何,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因为你是我儿媳妇,我先有儿子才有你儿媳妇,你这个名头永远是挂在我儿子后边的,这个顺序不能搞反了!
“这男婚女嫁,找一门好亲家远比一个好对象重要的多!”毛瑾想到杜云父母这心里又是一阵感叹。
依兰只当她还在为尼雅打王鑫远的事生气,先表了态:“大姐,尼雅嫁到你家,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这没有半个不字!”
“那到底是嫁人,还是受虐啊!”毛瑾瞥了她一眼,道:“鑫远这孩子愚笨憨傻都占齐了,总是要先吃亏才长记性,尼雅跟着他难免有委屈的时候,有些小情绪适当发泄发泄也是正常的。”
“他就是生性厚道,心地良善!”依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出不了那个圈儿啊!自己个养大的儿子,这点自信都没有么!”
“那倒也是!”毛瑾笑了一下:“不过,该收拾你还得收拾,千万不能客气!”
“那好!咱老姐俩就来个双剑合璧,杀杀这俩小崽子的威风!看他们还敢放着好日子不过,瞎胡闹!”依兰笑道。
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医生,早就练就了一副谦和的性子,说话不紧不慢的,笑容亦是收放有度,看上去是极有涵养的样子。
搁她面前一站,毛瑾都有点嫌弃自己了,太粗糙了。
俩人午饭后早早就回城了,各自回家收拾儿女去了。
毛瑾叫了王鑫远回来一通教训,直说他没脑子,这么大了还辨不出好赖人。
“成天不是兄弟就是弟兄,搞得跟黑社会老大似的,您要有人家那魄力也行,好歹人家有难了,还有兄弟跳出来为他两肋插刀,您那兄弟倒好,成天琢磨着怎么插您两刀,进去两刀,出来又两刀,您这是干嘛呢?缠鸡毛掸子呢?”毛瑾训儿子就跟训孙子似的。
当然,尼雅这边也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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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难夫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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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兰瞧着她这一张脸就来气:“你说你哪一点像我?你那脑子呢?喂了狗了么?”
紧跟着,她就把毛瑾那一番话复述了一遍:“您真当王鑫远打不过你啊?人家别人是生怕引发家暴,您可倒好,无事生非,上赶着找打?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聪明无比智慧有加啊?”
尼雅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全无招架之力。
她不得不承认,她妈说得是对的。尼雅不是不明事理的,跟身边大多数已婚妇女相比,她的婚后生活,就是教科书一般的存在,旁人只当她会做人,懂得讨好婆家人,实际上并不然,尼雅在婆家一直都是被人庇护的对象,直到这一次她出手打了王鑫远,婆婆在她面前画起了一道清晰的红线。
她突然变得惶恐起来,担心过去的温情不复存在。
“妈,你别骂了,我知道错了!”尼雅抬眸,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倒也有几分可怜,依兰这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你不打他,他自然不会动手打你,你若是老想着动手,他哪一下没忍住回手,到时候你怎么办?”依兰道:“自我保护和反抗是人的本能啊!你只想着自己动手,却不想着人家会还手,这有悖人性啊!”
“知道了!”尼雅声音潮乎乎的,不知如何是好。
“闺女呀!你该感谢书涵替你挡了两巴掌!”依兰道:“若是王鑫远敢对你下手,妈一定会打回去!这日子不过也罢!”
尼雅一愣,顿时明白了婆婆的伤心,她这两个巴掌,打在王鑫远脸上,却是落在了婆婆的心上。
“做人啊,不能搞双标。你得将心比心!”依兰伸手戳了下尼雅的脑袋:“一家人过日子,和和气气的不好么?非要闹得跟咱家一样,背井离乡的?”
尼雅又是一愣,知道触及了她妈的伤心事。
她记事晚,小时候的很多事都不记得,却也知道她妈和奶奶的关系不大好,父母很少提及老家,探亲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好在,她妈并没有在她面前说奶奶的不是,她奶也没有。她们俩就好像没有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一般,谁都不肯提及。
现在想来,一定是有大的隐情。
“我知道了,妈。”尼雅伸手摇了下她妈的手臂:“要不,你送我回去?”
怎么说,她都是回了娘家,这样子回去,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早上过来怎么跟鑫远说的?”依兰问。
“没说什么,就说回来看看你!”尼雅道。
“那有什么好送的,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不认路啊!”依兰是不想惯着她女儿这臭毛病的。
“妈……”尼雅正磨她妈呢,电话响了,是王鑫远打来的。
“跟咱爸妈说一声,我过来了?”王鑫远试探着问。
“来就来呗,有什么好说的!”尼雅嘟囔了一句:“爸有手术,下班晚,就妈在。”
“好嘞,五分钟后给我开门!”王鑫远道。
尼雅挂完电话,又活泛起来了,抱过墨衍给她穿衣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妈,鑫远来接我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雀跃,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听到了!”依兰软软地应了一句,脸上不动声色,直到门铃响起,尼雅要冲过去开门的时候,她才拦住:“我去!”
王鑫远没想到是丈母娘开的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人。
“来了?”依兰撸了下袖子,冷着脸道:“正好我有事找你!”
“妈……”尼雅刚探出半个脑袋被依兰一个眼神给刹回去,老老实实地猫屋里了。反正她挨了一天的训,公平起见,也应该让王鑫远也体验一下。
“鑫远,尼雅对你动手,是她的不对,也是我没教育好,妈向你道歉!”依兰道。
王鑫远看了丈母娘一眼,应了句:“没……没事,妈,我们是闹着玩的!”
“那怎么行?”依兰眼眉一挑:“她就是被惯坏了,你跟妈说说怎么回事,妈给你做主!她怎么打的你,我怎么打她!”
王鑫远一愣,这让他怎么说?用他老娘的话说,明明是他先惹得骚啊!故而,对这件事,他打算闭口不提,糊弄过去就算了。
“妈,我们真是闹着玩的,不小心失手了。真没事!”王鑫远道。
依兰瞧着他是死鸭子嘴硬,不拿出点真本事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按说你们年轻人的事,妈是不该插手的,可是已经发展到动手,显然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依兰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样,你不想说,妈也不为难你,但是,尼雅先别回去,妈实在是怕她不小心再出手伤人!”
王鑫远正欲申辩,被依兰压下:“你不知道,打人也是会上瘾的啊!真像你说的那样,没什么事就动手的话,我得带她去精神科看看!”
趴在门口偷听的尼雅听得这一句,差点儿没气死过去!说谁神经病呢?这是亲妈么!她气得直接抱了墨衍去客厅里候着,随时准备拔腿走人!
“看来尼雅什么都没说,还挺仗义!”王鑫远琢磨了一下,目前怕是只有实话实说才能打消岳母的顾虑。故而,他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临末,他又强调了一句:“妈,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是被人设计的。”
“哦!”依兰应了一句,没言声。
王鑫远巴巴地等着,有些尴尬。
过了半天,依兰才问了一句:“你还耍牌呀?”
“啊……”王鑫远摸了下脑门上的汗,小心回答:“妈,我不常打,只是偶尔,偶尔!”
“这结婚前怎么没说清楚呀!”依兰嘟囔了一句,看向王鑫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王鑫远正要说什么,依兰直接起身走人,他只好跟着出去。
依兰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只王鑫远,连尼雅都被她妈的气势给镇住了。一向温柔大方的尼大夫突然变了脸……尼雅预感情况不太妙。
依兰将墨衍抱回卧室,这才回头转向尼雅:“你知道他耍牌么?”
“知……不知道!”尼雅纠结了片刻,还是否认了。
她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个巴掌。
“连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干些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妻为人母的吗!”依兰怒道:“你等他输得一干二净卖儿卖女还债吗?”
王鑫远赶紧拉过尼雅护在身后:“妈!我没有赌!就是……”
依兰一个冷眼扫过来,王鑫远赶紧表态:“妈,我向您保证,我再也不耍了!”
“让开!”依兰伸出胳膊一把将尼雅薅出来:“我在管教我女儿!”
王鑫远哪里肯依,就他媳妇这小薄脸蛋,一巴掌下去就破相了,再一巴掌下去估计就是破裂。王鑫远当即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横在尼雅和岳母中间,道:“妈,现在我是她丈夫!”
依兰像是被这句话给唬住了,悻悻收手:“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媳妇!你先出去!”王鑫远转着身子将尼雅推至门口,又拉了岳母好一通求情,各种好话说了一箩筐,他这岳母大人脸色才稍稍好转。
尼雅在外边则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她妈这一巴掌打得她是猝不及防啊!
“我得罪了婆婆,鑫远的得罪了丈母娘!”尼雅几乎可以想象她和王鑫远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故而王鑫远抱着墨衍出来时,她扑上去好一通痛哭:“鑫远,我再也不回娘家了!”
“都怪我!妈是生我的气,你是被我连累的。”王鑫远瞧着尼雅脸上的红肿,很是心疼。他这岳母大人下手是真不含糊啊!
这一番折腾下来,俩人倒有了点患难夫妻的感觉,商量着该怎么对付俩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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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后妈是用来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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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们的事情,要内部消化,千万不能捅到她俩哪儿去!”尼雅道。
王鑫远点头,轻轻抚了下尼雅的面颊:“媳妇,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在外边留宿了,除非你跟着我。”
说到这里,王鑫远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走了父亲的老路。老王同志就是这么干的。
俩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完全不顾及后座上墨衍这个小屁孩的感受。她“嗯嗯嗯”抗议了半天,竟是没人搭理,气得拉了一泡尿在座位里。
依兰从楼上的窗帘缝里向下张望,瞧着俩人相拥着上了车,眼角掠过一丝狡猾的笑,转身拨通了毛瑾的电话:“大姐,搞定!”
“效果怎么样?”毛瑾过去掩了房门。
“不错。二人相拥着走的,瞧着可可怜了!”依兰道。
“可怜?”毛瑾有些不解。
“对!尼雅让我打了一巴掌,鑫远那个心疼劲儿就甭提了!”依兰道,女婿紧张女儿,她这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哎呦!你打孩子干嘛!我家就这一个长得好看的!再说我不是让你整鑫远的么,你打尼雅干嘛?”毛瑾下意识地挒了下嘴,只希望依兰的这个巴掌能够温柔点,别把她儿媳妇这张俊脸整破相了。
“大姐,这你就不懂了。老话说舍不得娃娃套不住老狼,这舍不得女儿也治不住女婿啊!这多好,既震慑了尼雅,又威胁了鑫远,最最重要的是,得让他们知道夫妻间的矛盾只能他们自行消化。甭想着找我们拉偏架!门儿都没有!”依兰笑道:“真是一举多得!”
毛瑾听懂了亲家母的意思:“我不会向着我闺女,但你也不能偏袒你儿子!”
“当然!”毛瑾也赶紧表了态:“我跟你说实在的,就是这过年闹的,平日里各忙各的,啥事都没有,这一闲下来就开始作妖了。你看那新闻上,过年期间吵嘴打架的不在少数,甭说有外人搅和了,有的那一家子都打得不可开交。咱家孩子,就算是省心了。”
毛瑾到底是不想儿子在岳母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替他说了情,把这事归结为“有外人搅和”。
“是啊。这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依兰对她这一番说辞倒也认同,她觉得无论怎么说,她是个亲妈,在女儿和女婿的事上,得比人家毛瑾一个后妈更大度一些。她这好歹是有血亲,人家那纯粹是靠嫁接,为这俩小崽子操这心,真是很难得了。
老姐俩又说了几句闲话,毛瑾就挂断了电话。
“俩小崽子要回来了。我得准备准备!”毛瑾道。
“好好!记得别真生气啊!”依兰嘱咐道。
“哎!”毛瑾笑着挂断电话,又喊来吴姨嘱咐了几句,直接上床钻被窝里了。
俩人到家后,尼雅直接躲去了楼上,拿冰块敷了脸。
王鑫远把墨衍交给小雪,接着去找吴姨问了他妈的情况。
“吴姨,我妈咋样?”王鑫远低声问道。
“不太好,你走了之后,她一直没出屋,后来说头疼的厉害,我给找了片布洛芬吃了。”吴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早饭没吃,午饭没吃,晚饭又说不吃,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知道了,吴姨!我去看看!”王鑫远走到一半,突然有了主意,转身上楼找尼雅去了。
“媳妇,咱俩去看看妈!”王鑫远道。
“我这脸是不是还有点肿啊!”尼雅问道。她妈这巴掌打得很有水准,既不是很疼,又叫人看得出痕迹,就跟练过似的。
王鑫远抬起尼雅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将她抱至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媳妇,再打点腮红!”
“啊?那不更明显了吗?”尼雅反问。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鑫远朝她打了个响指:“妈这人你还不知道,嘴硬心软,瞧着你被打,指不定得多心疼呢!”
“也是啊!妈瞧着我也被打了,估计这心里的气也能消消!”尼雅道。
她这大半天也想通了不少事:婆婆对她生气,恰恰说明了王鑫远在她老人家心中的分量,婆婆待王鑫远好,真正受益的是她呀!瞎矫情什么呢!
尼雅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这种事情,她只要找大姑姐哭诉一番,自然有人给她作主,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呀?既伤了王鑫远的人又寒了婆婆的心,还被她老娘打,简直就是作死!
王鑫远将腮红抠出来在纸上碾碎,用手蘸了粉末,直接拍尼雅两上。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尼雅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觉得不妥:“这要是被妈发现我们作弊,不得更生气呀!”
“不急!山人自有妙计!”王鑫远又取了刷子抹匀一点,让这“巴掌”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我还是觉得太明显了。妈那屋是白灯,这一照,还不得原形毕露啊!”尼雅可不想这个时候再惹婆婆生气了。
“要不这样吧!”王鑫远对着尼雅一番耳语。
“行么?万一妈当真了呢?”尼雅这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坑妈。
“就是要当真!不然能消气么?”王鑫远不以为然,苦肉计是他的长项啊!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尼雅无奈耸肩:“那好吧,你说了算!”
毛瑾这边干等了半天,还没见着人影,很是着急,索性又叫了吴姨进来。
“那俩小崽子什么情况?”毛瑾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问。
“看着倒像是正常!”吴姨道。
“哦!”毛瑾点头,又问:“那死丫头呢!”
“刚打过电话了,说是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得收拾家里!”吴姨道。
毛线唯恐战火烧到她身上,早早地抱着书涵滚蛋了。
“你听她胡扯!你看她像个能收拾家里的吗?能把她自己收拾利索就不错了!”毛瑾道:“一会儿接着给她打电话,就说我病了,难受得厉害!”
这个理由……很不吉利。
吴姨迟疑了下,道:“要不说鑫远和尼雅吵架了?这万一真说病了咋办?怪不吉利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着咣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摔了。
“厨房的火关了没?”毛瑾问。
吴姨摆了下手,没说话,指了指楼上。
毛瑾一把掀了被子,抻着脖子往墙上贴过去,竖耳倾听。
吴姨亦然。
半天之后,毛瑾问:“你听着啥了?”
“吵架呢!”
“哎呦……你这嘴开过光了呀!咱俩到底谁说得不吉利!”毛瑾瞅着趴门板上的吴姨道:“内容?”
“没听到!”
“白瞎你那么认真了!”
老姐俩说话的工夫,外头就传来了小雪的声音。
“奶奶!墨衍爸爸妈妈打起来了!”
“嗯?那么激烈?”毛瑾瞅了吴姨一眼:“你不说看着很正常么?”
吴姨避开她的眼神:“谁知道呢,年轻人火气大!”
说罢,她自己先溜出去了,出门顺手拉走了小雪。
“这老东西!看我笑话!”毛瑾趿拉着拖鞋就上楼了。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屋里俩人对了下眼,吵得更凶了,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谁:
“你在外边惹了骚,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不兴我说两句?”
“行!可以,没人不让你说,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你冲着妈来什么劲儿?”
“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冲妈来劲了?”
“不是你向她告状,她能气成那样?一天没吃饭了都!”
“我真没……”尼雅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什么没!老实跪着!一会儿我下楼看看妈,她要还不吃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跪着?”毛瑾一个激灵,直接上手推门,与拉门的王鑫远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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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谁说她是个软柿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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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王鑫远叫了一声,脸上的气焰迅速收敛。
尼雅赶紧起身,侧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
“闹什么?不打算过了?”毛瑾狠狠拍了儿子一巴掌,骂道:“王鑫远你长能耐了啊!上书房去!”
“嗯!”王鑫远迅速蹿至门口,对着尼雅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毛瑾则拉过尼雅,瞧着她脸上的红印,道:“你妈下手比你狠啊!”
“妈,对不起,我错了!”尼雅垂眸,一脸的小心。
毛瑾叹口气,拉她坐下:“一家人说什么对错。妈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别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死要活的,人这一辈子长着呢!”
这是她的心里话,毛瑾不像有些人,见不得自己儿子对儿媳妇好,这是应该的呀,人家才是要陪着她儿子过一辈子的人,可不就得待人家好点么!她怕的是,这俩孩子不好,那这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妈,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是我处理不当,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我只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这样了。”尼雅道。
这话她说得很真挚。
她做医护这么多年,见过一些家暴的案例,最开始只是夫妻间的小矛盾,后来因为婆婆的教唆和介入,男方对女方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她换位思考了下,假如自己有一天看着儿子书涵被儿媳妇打了,一定会急得跳脚。
人么,都不能免俗,对错是一说,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说。
“你知道就好!”毛瑾拉着她的手道:“说到底,这不管和谁,结婚过日子就是把自身的缺点暴露在对方面前,你跟鑫远也不例外,妈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你和鑫远这样的矛盾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像什么五月那样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往上贴的女人也不会是独一个,六七八月……多着呢!”
尼雅点头,她想象得到。
对于婚姻,她还算理智,从未抱过幻想。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还有一半是琐碎和吵闹,并且在渐渐扩大,吞噬另外的两半。这正是现代很多人选择只恋爱不结婚的理由之一,传说只有想不开的和想得太开的人才会进入婚姻,尼雅尚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把想不开的想开了?她说不好。
总之,五月讹上王鑫远这件事,对她的杀伤力很小,远不及她妈这一个巴掌。她很清楚一点,甭说五月和王鑫远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她也绝不会出让半分。玩闹呢!她好不容易才打下的领地,岂能任由他人掠占?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妈不是要你忍让,而是你得讲究策略。”毛瑾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王鑫远的照片:“攘外必先安内,你把这个管制好了,让他替你斩妖除魔去啊!靠着你一个,得累死!”
毛瑾是很看不上那些满世界喊着打小三的女人的,有本事打男人呀,小三不知廉耻,男人也并非无辜啊!连自己人都管不住,还想管住别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说罢,她又道:“你上回对付元圆那四两拨千斤的智慧就很好么!要懂得举一反三!跟人斗,无趣!看人斗,高级!你打他脸手不疼么?你看着他自己打脸就好了呀!”
尼雅愣了一下,这事怎么让婆婆知道了……
她不好意思地往毛瑾身上蹭了蹭:“妈,让你操心了!”
“少来!”毛瑾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道:“你们要实在喜欢互殴,我也不拦着,搬出去住!我眼不见心不烦!”
“那不行……”尼雅顺势靠在毛瑾身上,好一通腻歪。
当晚,尼雅就正式向王鑫远道了歉,说自己不该动手,还抓着王鑫远的手往自己脸上扇,让他打回来。
王鑫远哪里舍得,直说自己识人不明,差点儿让奸人得逞。
“媳妇,我会改的!以后我一定跟那些人划清界限!否则……”王鑫远对灯起誓,被尼雅制止。
“祸害太多,老天爷很忙,顾不过来。您就好自为之吧,别逼我放大招,也甭指望着搞个三啊四啊的,就能逼我让位,没有的事!这有些事可逆,有些事不可逆,我已经被你骗得生了俩孩子,再也塞不回去了。您甭想着把我一脚踢开自个儿痛快!”尼雅哼了一声,朝王鑫远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要痛快一起痛快嘛!”
王鑫远掀了一半衣裳的手就放下了,讪讪地滚到一边。
“夫人,您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啊!”他完全可以想象被尼雅放血的画面,就他媳妇这手艺,他这辈子是没跑了!
如此,由五月兴起的这一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王鑫远下定决心要远离一切无用的应酬,什么同学什么兄弟,爱谁谁!他开始学会了拒绝别人,并逐渐掌握了一些“高明”的拒绝技巧。
尼雅则更加敬重婆婆了,事事以婆婆为榜样,越来越有女主人范儿了,她甚至还发现了王鑫远身上的一些可爱之处,比如,他仍旧会不可避免地遭人暗算,且后知后觉,当然,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她并不放在心上,用她婆婆的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尼雅觉得,她还是喜欢这个良善憨厚的王鑫远,怎么说呢,她很踏实,有种可控的感觉。这一点,对尼雅来说,尤为重要。
节后的天气变化莫测,头一天还二十几度,后一天就零下几度,这倒春寒是倒了一波又一波,整个正月,天津人民就在脱棉衣、穿棉衣、脱棉衣……来回切换中度过。
正月初十这天,毛线返校后,正式接到通知,让她去青岛一所高校任教,校方再三声明:“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教师交流活动!不要有思想压力!”
毛线心里骂了声放屁,嘴上却道:“那行,既然是正常交流,应该不存在手续一类的问题吧?另外,我需要二十天的时间做准备。”
李锐当初跟她约的是一个月,她若是在天津,一切都好说,这要是去了外地,难免有够不着的地儿,这个节骨眼上,毛线万万是不能挪窝的。
“二十天?”对方反问,那眼神,似乎在说:“您真把自己当颗葱了呀?”
“对,二十天就够了!”毛线笑了下:“按照惯例,这么长时间的调动,校方至少应该在上个学期末通知我,好让我有所准备,二十天是仓促了点,我这边抓点紧,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是,毛老师,您可能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对面的男人推了下眼镜道:“我们这个职业有他的特殊性……”
“抱歉!”毛线打断他:“恕我不能认同,咱俩不是同一个职业,我是正经八百的老师,负责传道授业解惑;您只是挂了个老师的名号,也就在学校里管管后勤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这么大的调动,您没有提前知会到我,是您的工作失误,但我不能把这种错误叠加到学生头上去!我需要对他们负责!请问:课都没备,我去干什么呀?”
“那边是大二,同一个专业,您是有经验的!”男子并未被毛线激怒,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好似还笑了一下。
毛线猛地拍了下桌子:“您这是在告诉我,只要有经验,我就可以盲讲,连课都不用备,对吗?那么学校为什么要隔三岔五的考核?按成绩说话就好了呀!”
说罢,不等对方回话,毛线直接走人:“二十天!不能再少了!耽误的课时我会补回来,一分不收!”
男子摘掉眼镜,狠狠搓了下眉心,很是头疼,谁说她是个软柿子来着?
事情最终有了个折中的结果:毛线在这边先上两周的课,同时负责跟新接手的老师作交接。
邓丽霞听到这事都要气炸了,直接杀上门来:“大姐,您还想不想在学校里混了?您是很优秀吗?您还是很有背景啊?干出这种自我了断的蠢事来?您是不打算回来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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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他说她知道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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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邓丽霞同志,请你时刻牢记一个党员的使命,哪里需要去哪里就是了,您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呀?”
毛线对这事倒没什么感觉,她这个人胸无大志,对教师这份工作也谈不上有多热爱,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尽心尽力罢了。
当初导师推荐她作老师,只是因为觉得她性格好,有耐性,适合当老师。而大学老师这样的名头对一个女生来说,很好。于是,她就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一条传道授业解惑的不归路。
可毛线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合格,在她看来,真正的老师,应该是专业很突出,其他各方面也都很优秀的那种。而她,显然不是。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她连自己都整不明白,如何教书育人呢?她觉得在庞大的高校教师队伍里,她就是滥竽充数的那一个,比较庆幸的是,她一直没有被人揪出来,学生们似乎早就看穿了她,从来不给她出难题。毛线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大姐,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啊?这是什么地方?高等学府啊!是这里的钱不好赚?学生不好看?还是食堂里的饭不好吃?您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明明说几句好话就能过去的事,您较哪门子劲儿哪!”邓丽霞道。
“我是教书的,又不卖笑的,跟谁说好话呀?”毛线对这一套很是反感。
她能理解领导班子更迭时的混乱,这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理解!可她既不是领导又不是臣子,她就是埋头干活的呀!那些事儿,跟她挨得着边么!孙悟空本事大,让他通天去,她只管做她的沙和尚,埋头挑担就是了呀!
邓丽霞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行,您清高,您有气节,可是您别忘了高处不胜寒呀!您即使不同意,也别给人难堪啊!您知道他们背后都有些什么人吗?您以为人家只是个跑腿儿的?您以为您以为的那个是您以为您以为的那个么?”
毛线此举,邓丽霞还是很意外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毛线不再是那只温顺的小绵羊了,她现在是一只棱角分明的刺猬,谁动她,她就扎谁!
“说相声呢?”毛线被她绕得脑瓜子疼,直接抛下一句:“李锐可能要……”
“出事”俩字被扑上来的邓丽霞生生给捂回去了。
“别跟我提他!我现在是有夫之妇,避嫌!”邓丽霞在确认毛线的眼神之后,才放手。
“好!”毛线点头,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瞬间,她还是挺佩服邓丽霞的,拿得起放得下,说起来容易,可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
“怎么样?婚后感觉可良好?”毛线故意岔开话题。
这一句话,惊得邓丽霞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线只感觉要被她吓出心脏病来了。
“我约了人,潜在客户!”邓丽霞说着就拿出化妆包直奔卫生间去了。
“哎!大姐,你行不行啊?”毛线倚着门问她:“您这都有房有车有良田,直奔小康了,怎么还是一副拼命三娘的样儿呀?”
邓丽霞对着镜子抿了下唇,将口红晕开一点。
像毛线这样的,大概永远不会懂得她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生——三十岁了还是一副拼命和竭尽全力的样子,似乎是一种对生活不够游刃有余、缺乏掌控的样子。不,三十多、四十多……八十多都会是这样,她从那样的村落走出来,永远都是一种挣命的姿态,不会优雅,不懂享受,残忍麻木尖锐……
旁人只当她是好强,力争上游,可她知道,并不是,她只是很单纯地在努力摆脱一种生活。就好比,刚刚毛线那个轻描淡写,无所谓的态度——她也想要啊!
“像我这样的人,只有拼命,不配清高!”邓丽霞伸手捏了一把毛线的脸蛋:“您是我努力奋进的榜样!”
“毛病!”毛线嫌弃地打掉她的手,又从冰箱里拿了吴姨烤得曲奇塞她包里:“饿了先吃一点!”
“爱你!”邓丽霞一脸讨好地看着她:“被某些人调教的,竟然有些贤妻良母的样儿了呀!”
“滚!”毛线直接变脸,将她打出门外:“以后没有请帖,别来我家!”
“好呀!等我练好了你的签名再来!”邓丽霞笑道。临走前又不忘嘱咐她:“别那么刺儿啊!见好就收,得过且过!”
“好了!管好你自己!”毛线嫌弃地朝她摆手,声音里却透着莫名的欢喜。
有人惦记,有人关心,有人在乎,如何叫人不欣喜?
毛线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她识!
晚一点的时候,毛线抱着书涵下楼去给俩狗崽子喂食,毛球见她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儿。
毛线忍不住数落她:“哎,大姐,您这冷暴力有些太冷了吧。您都快把我给整抑郁了,我怎么着您了呀?”
毛球探出一只前爪,碰了下毛线的脚面,马上又缩回去,那叫一个拿腔作调啊!
“毛球,你就折腾吧,啊,有你后悔的时候!”毛线在考虑去青岛的时候要不要把这俩狗崽子带着……
毛线这边愣神的工夫,接到了尼雅的电话。
“姐,你来医院,马上!”尼雅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就挂了电话。
毛线不敢含糊,给书涵裹了件毯子就出去了。
尼雅早早地在楼下候着,将毛线领至三楼拐角的一间办公室。
“姐,这里!”尼雅朝她点了下头,抱过书涵在外头候着。
“心瑶?”毛线有些吃惊,打过年那次之后,她还没见过胡心瑶呢,这孩子跟李锐一样,凭空消失了好些天,让大伙儿很是担心。现在瞧着,瘦了,黑了,糙了。
“锐哥让我转告你:他很安全,让你把东西保护好!”胡心瑶道。每每谈及李锐,她的眼眸里总是不自觉地放出光来。
毛线“哦”了声,坐等下文。
如果只是这一句话,胡心瑶应该不用大费周折把她叫到医院来,转告尼雅就是了。毛线猜测大概李锐还有其他的话要她转告。
“他让你找到东西,说你知道密码。”胡心瑶眼眸里的光逐渐黯淡。
毛线愣了一下,“嗯”了一声,又迅速点了下头。
“你知道么?”胡心瑶追问,有些不死心。
“我想我应该知道!”毛线按了按她的手,道:“谢谢你!”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主人翁意识,胡心瑶很是不悦。
“有什么好谢的!”胡心瑶有些心灰意冷。
邓丽霞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毛线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跟毛线对话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比如刚刚,她不说知道或不知道,她说她应该知道,这就给了人想象的空间,男女之间的事,经不住想象啊!
“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毛线笑了下:“我们家老大哥也有人疼了。”
胡心瑶愣了下,倏地滑下两行泪来:“谢谢姐!”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为了找李锐,费了多大心思,用了多少人脉。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套。”毛线摆了下手,转身离去。
“姐,我跟你一起下去!”尼雅追着毛线一路小跑着。
“不加班了?”毛线问道。
“不加了。医院这边的排班,已经停了。我也正式提交了离职申请,以后跟着文教授走,他上课我就上课,他坐班我也跟着坐班。其他时间上课。今年有几个大考。”尼雅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她听从婆婆的建议把重心从工作中转移,重新规划了学习任务。
“这不就是走个过程的事,医院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毛线瞥了她一眼:“你也学会打官腔了?”
“哪有!人家是隐形股东,不宜声张嘛!”尼雅拖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被毛线甩开。
“离我远点,我怕你伤着我!”毛线道。
“姐!那只是……”尼雅知道姐姐也在为她打了王鑫远的事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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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章 醋坛子又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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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毛线打断她的话:“友情提醒您一句:我弟王鑫远是个怂货,你若是没把打死,打成了个娘娘腔什么的,你俩以后就可以论姐妹处了!”
“啊!”尼雅被她说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毛线按顿好书涵,准备开车走人的时候,瞧着副驾驶座上的尼雅,顿时心生一计:“你看前面地上是不是有个东西?”
“什么?”尼雅抻着脖子看了半天,索性就下车去看了。
她刚下车,毛线就直接锁上车门扬长而出。
“姐,你把我落下了!”尼雅在电话里喊道。
“哦,是么?”毛线笑了下:“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把我弟给打了!”
“姐,不带这么打击报复的!”尼雅气结:“你快回来,不然我告咱妈去!”
“嗯嗯,哪能呢?你做了我一直想做没做成的事,我感谢你都来不及的,怎么可能打击报复?”毛线叹了口气:“我亲爱的弟妹,咱俩不顺路啊!”
说罢,猛踩一脚油门,直接走人,留下尼雅一人原地跺脚:“这一家子都是些护短的!早知道我就不打脸了!”
好在她很快就接到了王鑫远的电话:“快下班了吗,我在去接你的路上。”
尼雅差点儿感动的泪流满面:“快了,快了!”
“好,别急,路上有点堵!”王鑫远道。
事实上,他刚刚出门。他姐打来电话,说是给他一个献殷勤的机会,顺便推荐了一家餐厅,传说那里的俄式罗宋汤非常正宗,对尼雅这样的吃货来说,绝对是不容错过!
这不,王鑫远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尼雅感动之余,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个家里,只有王鑫远跟她才是最亲的,婆婆靠不住,大姑姐就更指望不上了。她想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还是得从扶持王鑫远开始,打压这种暴力手段实在是不可取,失民心啊!
毛线这边到家,把书涵交给吴姨后就直奔她妈那屋了。
“你要干嘛?”毛瑾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问她。这天一冷,她早早地上床钻被窝了。
床头柜上放在一只智能水壶,咕嘟咕嘟冒着泡。
“你怎么不把厨房搬进屋里!”毛线翻了个白眼,问:“那个东西呢?”
“哪个?”毛瑾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了:“你要它作什么?李锐回来了?”
“没有,藏着呢,还不适合露面。”毛线道。
“有钱么?远不远啊?要不要让吴姨过去做饭?”毛瑾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是生怕别人找不着他!”毛线也是无语了。能有这待遇的话,还用得着躲么?
“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那边也没什么进展!没见着可疑的人!”毛瑾道。她衣服倒是送出去好几身了,八卦也收获了一点,可都不是她想要的。
“就算是见着可疑的人,你能认出来还是怎么着!”毛线道:“赶紧撤了吧,甭瞎折腾!”
毛线一方面觉得李锐自有筹划,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节外生枝;另一方面,她也有计划,若是真到了那种时候,她就以寻找失踪家人的名义在网络上一点点公开那些证据,一旦媒体介入,李锐的安全自然不会是问题。
只是毛线知道,李锐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他有个小队,有布控,谁知道他现在藏起来是不是想保护自己的队员,她不敢贸然出手打乱他的节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和李锐一样,始终相信正义的存在,她想,不管怎么说,距离一个月的约定还有些时日,且等着看看再作打算。
“那可不行!说不准明儿就有新发现呢!”毛瑾道,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透着一股在坚定,像个战士。
这一点,让毛线有些感动。
她仔细回想起来,每每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李锐都会出手,明着暗着地帮她,化解各种危机。现在,到了她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她愿意以任何代价调动一切力量去帮他度过这次难关。无论他是对还是错。
“帮亲不帮理,他值得我这样对待!”毛线暗暗咬牙,李锐这个时候递话过来,可见那些证据也不是很安全了。
毛瑾移开床头,将手伸进空隙里揭下那枚U盘——纸巾裹好了好几层,然后用透明胶带粘在床头后面刚好一臂长的位置。
毛线正欲伸手接过来,毛瑾又把手缩回去了:“你拿着我不放心,你还是把杜云叫回来吧!我给他!”
“妈!”毛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有没有搞错?你连我都信不过?再说人家杜云还在老家呢!他也够不着啊!”
毛瑾撩了下眼皮,给了她一奇怪的眼神:“人家初三就回来了,你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毛线傻眼了。
她每天都下楼去喂狗,真没发现屋里有人啊!
“人杜云在乡下帮我干活呢!”毛瑾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我养你们这一双儿女,都不如人家这一个中用。毛老师,要不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杜云收了吧,你不用,妈用得上啊。放家里干点活什么的挺好的,你跟他领完证把他往家一搁就完了。该忙忙你的,啥事都不耽误。怎么样?”
“不怎么样!”毛线眼睛一瞪,直接拨了杜云的电话:“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杜云愣了一下,机智对答:“想着干完活再说!”
他当然想早点见着毛线,可他也记得毛线跟他的分手约定,一回来这事就会被提上日程,能赖一天是一天吧!况且他这两天也有正经事儿干呢!
“好!”毛线也想到了那件事上,沉默了一瞬,她又道:“先回来,有消息了!”
杜云当即明白是李锐的事有了眉目。
“好!等我二十分钟!”杜云道。
“嗯!”毛线挂断电话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并没有在乡下,要不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她看了老娘一眼,想向她求证,毛瑾则将头偏向一边,不搭理她。
毛线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借着这个工夫说说外调的事儿,瞧她老娘这样,瞬间就怂了,算了,还是先斩后奏吧,免得引发血案!
杜云是在初三晚上就回来了。
他回家三天,除了到点做饭,伺候父母,其他时间都闷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反倒让应英不踏实了,这大小伙子有几个不喜欢玩闹,不惦记姑娘的?她生怕杜云得了什么怪病,跟杜宗明商量了一番,早早地就把杜云撵走了。
“我打算趁着正月带你妈出去,跟亲戚走动走动!”杜宗明给了一个很官方的理由。
“是啊!你忙你的,甭惦记家里,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应英的理由很硬气,很向上,不容争辩。
杜云就这样,被二老打发回来了。
他时间的确有些紧张,旁的不说,李锐的事吊在那儿,谁都不踏实。
从老家回来之后,杜云先去李锐常去的那家快递公司挂了个名,没成想当天人就把他留下了,过年期间积攒了不少的快件。
快递员大多是初六以后上班,老板直接留他分拣快递了,这么着,杜云就把所有的站点都摸查了一遍,他估摸着,李锐常在这里当苦力,这里应该有个人能策应他的,不然哪个快递公司会要这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临时工啊。
他从快递站干了三天的活儿,又刻意跟老板套近乎,问起了李锐的事,没成想他一开口,就被人撵了,老板直接甩给他一千块,叫他滚蛋,还骂他是地痞流氓,跟李锐一路货色。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杜云没有纠缠,转身去了其他的地方,李锐常去的水站、维修站……他都去转了一圈。杜云总有一种感觉,这里面一定有能够接应李锐的人,且交情很深。可是这些人又都表现得对李锐不是很熟的样子,这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故而,一接到毛线的电话,他就赶回来了,他预感,毛线口中的“新消息”有可能会帮他理清思路。
俩人见面,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奔主题。
“他让你找东西?你还知道密码?”杜云蹙眉,这小子当他是个摆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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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破解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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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微怔,这家伙是在吃醋么?杜云一个劲儿地搓着脑门,一言不发。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知道密码。”毛线解释道,马上她又觉得这话有些多余,她跟他解释得着么?
“哦!”杜云回神:“我觉得你也不能知道!”
这话倒是激起了毛线的好奇心。她很笨么?既然李锐说她知道,那没准她还真就知道。接下来,毛线噼里啪啦一通乱按,什么生日、电话号码、身份证号、楼号……哐哐一通乱试,还是打不开。
“要不,把你的也试一遍?”毛线伸手戳了下杜云。
“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杜云搓了下脑门,没有动弹。
“什么思路?”毛线这会儿脑袋是空的,完全没有主意了。
“我们来捋一下啊”杜云掰着手指头道:“首先,现在对李锐来说,最重要的,是确保那些物证的安全!”
“嗯!”毛线点头,心说这不废话么!
“这样,我们又有两条假设,一物证存放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二物证存放在某些他信得过的人手中。”杜云继续分析。
“后一种可能性不太大!”毛线道:“这些物证的存在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存管物件的人,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李锐本人就是。按照李锐的性格,他是不会把这种危险转嫁到别人身上的,除非是他非常信任的人!”
杜云瞥了她一眼,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你说得是你自己么?”
“甭嫉妒!没准也有你一份呢!”毛线说着就笑开了。
杜云也被她这没心没肺地傻样逗乐了,伸手将她圈进怀里好一番蹂躏。
“喂……”毛线话没出口就被杜云堵回去了,他用力咬了下她的唇瓣,抬起她的下巴,问:“李锐怎么会以为你知道他的密码呢?”
“大概……”毛线感觉到下巴上的力度,一本正经地答道:“觉得我很聪明,能猜出来吧!”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把推开杜云:“拿纸来!”
“这!”杜云指了指桌子,心想这姑娘是发哪门子疯呀,纸和笔不就在眼前么。
“我之前曾经想过两个问题:1、密码就在这些文件名称中;2、这些文件内容可能只是个幌子,但,物证藏匿的地址很可能就隐藏其中。”毛线道。
说话的工夫,她已经将所有的文件名依次罗列在纸上。
“你打算用排列组合的方式?”李锐瞧着这一串的字母数字,脑袋都大了。
“不!”毛线用铅笔在纸上点点画画:“李锐肯定不会把这个东西搞那么复杂,他应该是藏的比较巧妙。”
“毛老师!您慢慢来!我给您煮果茶去!”杜云想着赶紧溜走,他的数学思维能力停留在初中几何好多年了……他一非正经本科毕业生还是不要在博士生面前露怯了。
“坐下!”毛线伸腿挡了他一下,杜云“噢”了一声,老实坐下了。
“我们来试一下!”毛线将每个文件名称里的数字圈出来,相互叠加,只保留个位数,依次输入,有误。
杜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道,弱弱地道:“会不会不是数字密码,而是数字和字母组成的混合密码?”
毛线看了他一眼,重新调整,这次她按照那些数字的排位,把对应的文件名称中的字母依次输入进去……
“成了!”毛线激动差点儿跳起来,她右手拇指用力搓了下中指……然而,并没有响,只好讪讪收手。
“你怎么那么可爱呢!”杜云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替她打了个响指,“赶紧打开看看!”
只是下一秒,两个人都傻眼了。
文件并没有什么机密内容,相反,全是一些无厘头的废话,以及一堆乱码。
“是不是打开方式有误?”毛线试着退出重新打开,眼里的希冀一点点褪去:“怎么办?没用!”
这个时候,杜云反倒镇定了。他觉得李锐不会无缘无故地加密一些废话,还让人费了这么一番周折。
“别急!我们再找找!线索一定就在这里面。”杜云拿过鼠标,依次打开了所有的文件,过了一遍,最后将视线集中在一个编号为)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更新速度最快。
第547章 你以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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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毛线睡得分外踏实。她不得不承认,这踏实感是杜云带给她的。
他于她就像是一场春风,可软化她身上所有的坚硬,亦可拂去她内心全部的焦虑。
春风一来,她僵硬的身躯就酥化了,咔嚓咔嚓地掉渣;春风再来,她的身体开始抽枝发芽,伴着嘎吱嘎吱的颤动;一来二去,她整个人都含苞待放了,扑哧扑哧,像一锅正在烧开的水,蠢蠢欲动。
杜云连着两日没有消息,到第三日下午才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箱冻带鱼。
毛线这心里升腾起的泡沫,瞬间就破灭了:“这……”
杜云欲伸手摸下毛线的头,被她躲开了:“一手的腥!”
“过来!”杜云径直走向厨房,从一堆带鱼下面翻出一条鲽鱼,用剪刀破开肚子,取出一个塑封过的袋子,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递给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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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谁的青春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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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本来就是让你把表给我的,如果他有什么不好的打算,那也应该是我去善后,这是兄弟的嘱托!”杜云宽慰她。
某些时候,他觉得他是可以理解毛线对李锐的感情的,一个人无所欲无所求默默地为她做了很多事,但凡是个有良心的,都不会无动于衷。他恨的只是他自己,没能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替她抵挡一切!
从这个层面上讲,他对李锐,到底还是感激大于一切。
“有人对你好,我比你还要开心,恨不得掏出心来还人家!”杜云的手指一直抚弄着毛线的头发,他觉得毛线跟毛球很像,都是那种看着有些孤傲,其实内心很软弱的,谁待她好一点,她就恨不能十倍百倍的还给人家!
“那你的心都不够用了!”毛线笑了下,凑过来问:“你怎么不问我把东西藏哪儿了?”
“我可以自己找!”杜云一把将她抱过来,让她骑坐在自己身上好一番“寻找”!
毛线被他逗得笑软在他怀里:“别闹,就在我身上呢!”
“我知道!”杜云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一张口就暖酥酥的,毛线下意识地缩下肩膀,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出来进去都穿着这件羽绒服,连睡觉都要捂在被子里,不在这儿才怪呢!”杜云又趁机将她全身摸了个遍:“实话告诉你吧,你搞什么小动作,我都知道!”
“嗯?你一下就猜到了!”毛线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不只是我。估计全家人都知道了!”杜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毛蠢蠢!”
“你才毛蠢蠢!你全家都毛蠢蠢!”毛线有些气急败坏,想着这些日子自己背着个羽绒服进进出出,紧张兮兮的,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呀,这不跟看神经病似的么!
俩人玩闹了一番,冷静之后,又回到了那个绕不开的话题。
“你说的那个仪式,什么时候办?”毛线问。
她的眼皮莫名抖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不堪重负那般低垂下去。
杜云最见不得她这副委屈样儿了,他抓过她的手亲了亲,道:“这次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毛线心里狠狠地抽了下,道:“那就等李锐的事定下来吧。”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很快了!”
“好!”杜云将她放到沙发上,活动了下手腕,道:“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等进展了。早点睡!”
“好!”毛线点头,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些酸奶,饼干,装在塑料兜里递过去:“晚上饿了吃。”
她知道杜云这阵子因为李锐的事折腾得很累,耽误了不少活儿,熬夜是少不了的。
“可惜呀!”杜云摇头叹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什么可惜?”毛线接了过去。
“好媳妇都是别人家的!”杜云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将来你嫁人,得拿一张我的照片挂在你家墙上,得让我的继任者每天早晚一炷香,好好的拜一拜我!”
“你要死啊!”毛线瞪眼,直接将他推出去!
杜云捉着她的手不肯放:“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我认你当干女儿,你带着我改嫁,有啥事我给你撑腰,保证不让别人欺负你!”
毛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堆起,等杜云看过去的时候,她突然睁大眼睛,怒骂:“滚!”
“哎!”杜云应了一声就跑,好似非得讨一顿骂才痛快似的。
他走之后,毛线又收拾了半天屋子,其实主要是收拾衣物。
毛线是个很懒的人,不喜欢外出,更不惜喜欢搬迁,故而,这平日里穿用的用的,都得准备好了,打包发走,过去拆包就能用,省得到时候抓瞎。这一收拾,就到了后半夜,直忙到眼皮都睁不开了才躺下。
“幸好明天没课,我还可以睡个懒觉!”毛线这心里踏实了不少。
没成想,第二天一大早,邓丽霞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同学们已经知道了她要调走的消息,两个班的学生都聚在了一起,准备联合向校方请愿!
“胡闹!给我拦住!”毛线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随便抹了一把脸那就出门了。
请愿书是李美玲发起的,写在了一块大白布上,还是用毛笔写的,后面是学生签名!
“这是准备给我开追悼会呢?搞这么大阵势!”毛线直接将那白布摔在了讲桌上。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有些搞不懂小毛老师为啥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个时候不应该煽情吗?
“十八岁以下的同学,请举一下手!”毛线敲了下黑板:“都抬起头来!”
当然没有人举。
按6周岁入学来算,一般在大学之前就过完成人礼了,这都大三了。谁还没过十八呀?他们班上又没有神童!
“都成人了吗?”毛线轻叹一口气,很是烦躁地敲了下脑门:“干得这叫什么事?幼稚不幼稚?你们辛苦了十多年,就为了扯这白旗啊?能不能成熟点!”
说罢,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顺手打开投影仪。
“这是上学期末,找你们谈话后做的一个小汇总:第一部分是给准备考研的同学,第二部分是给准备出国深造的同学,第三部分给准备一毕业就工作的同学!第四部分是关于毕业论文。”毛线将幕布拉下了一点,道:“仔细瞅瞅,有没有起义这一项?”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的专业的老师都是上完课就走人,只有小毛老师,课上课下都能跟他们打成一片……她是真心为他们着想啊。这几十页的PPT,她完全可以不做的。
这样的好老师,不该争取吗?
人们常把大学比作象牙塔,却不知这象牙塔里的迷茫——大学生也需要一个好的领路人啊。十多年来,一直受压迫,被家长和老师两头掐着走,以高考为终极目标拼死一搏,这突然没人管了,一下子放了羊,有种群龙无首的感觉,短暂的自由释放之后,是无尽的迷茫像野草一样肆意生长!
“老师,我们大家就是舍不得你……”李美玲突然举了手,打破了沉默,紧跟着,同学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毛线狠狠地敲了下讲桌,道:“甭来这个!这情煽得有点早了!”
教室里又陷入新一轮的沉积,比之前更甚。
“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们毕业论文都过一次了,考研的都中了,工作的都签了……毛老师我割肉放血跟你们好好煽情,煽他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值!现在煽,太早了!”毛线抻开那张白布,看了看,对折,对折,对折……最后则成一个小方块,郑重地装进书包里:“没收了!谁再搞小动作……”
她食指划了一圈:“你们懂得!”
这个面对面的威胁,简单、粗暴、嚣张——有效!
毛线很是得意,挺胸甩臂扬长而去!
李美玲上台安抚了同学们的情绪,顺便报了一条八卦:“我打听过了,咱们小毛老师只是外调,还会回来的!我们争取好好表现,别给她丢人!”
躲在教室外边的毛线听着这一句,瞬间泪目,这些长不大的孩子们呀!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毛线本想着去学校的书店里转转,扫点书什么的,却被她妈一个电话召回去了。
“家里来人了。”毛瑾压低声音道:“说是李锐的同事。”
“李锐是谁啊?不熟不知道不晓得!”毛线下意识地拢了下身上的羽绒服,高声道。
毛瑾会意,笑道:“李锐么!还能这么说!”
说罢,她将电话收起,对眼前穿着制服的两位笑了下:“我这姑娘太任性,三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呢!你们都成家了没?有对象没?”
两位制服小哥哥面面相觑,这个话题好像有些跑偏了,完全超出了预想范围啊!
毛线这边挂断电话后,想着立即给杜云报信,她这手指颤抖得厉害,连着摁了两遍,才拨出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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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临场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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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和杜云赶回去的时候,吴姨已经在院外候着了,胳膊上垮着菜篮子,假装要出门。
“来了有一会儿,倒没问什么,只说要见你!”吴姨道。
“好!你跟小雪一起去看着孩子们!”毛线道。
“嗯!”吴姨马上又想到刚自己说出来买菜来着,这会儿空着手回去,是不是不大好?
毛线看出了她的心思,按了下她的手:“没事,吴姨,我来说。”
“好!”吴姨点头,又问:“万一他们找我问话呢?”
吴姨是个老实人,哪见过这场面啊,这会儿瞧着那穿制服的,她这心里就有些发慌。
毛线和杜云对了个眼,推着吴姨往屋里去:“问什么您就照实了说就是,有警察叔叔在,咱有什么好怕的!”
吴姨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眼,确认毛线是认真的,这才痛快地应了一声:“哎!”
毛线一进门就从屋里喊:“妈,中午外边吃,别让吴姨做饭啦!”
“哎。好!”毛瑾欠了下身子,朝她招了下手:“这里,人家警察同志等你好久了!”
“那就麻烦您二位再等一下下,我去洗个手!”毛线笑着冲两位制服男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想着李锐那么正直的一人被这些所谓的“自己人”围追堵截,连个正经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毛线瞧着这些身着制服的“自己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老祖宗都说过了“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这他娘的就是忘本啊。
毛线故意磨蹭了半天,最后被杜云硬拖了出去:“逃避不是问题,你要是怕了,就说难受,剩下的交给我来应付!”
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毛线的斗志:“谁怕谁啊!”
脑袋一甩就出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受头发长度的局限性,她这甩发的气势大减,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潇洒动作抛出去,收获了一脸铺天盖地的碎发,秒变疯婆子……
毛线淡定地捋了下头发,大步向前,杜云憋着笑,也跟了上前。
眼前的两位制服男,瞧着相貌平庸,远没有李锐那般气质,只是眉宇间有几分凌厉,一人留着小平头,一人戴着小眼镜。
毛线当然不知道,人家那眼镜的作用不是提高视觉清晰度这么简单!
“我段鸿琝!”平头男道。
“我张裕翎!”眼镜男道。
“我们是李锐的同事!”俩人说罢,看向毛线,等着她自我介绍。
毛线左腿压着右腿,脚尖有意无意地翘着,跟大爷似的“哦”了一声。
俩人看了眼毛瑾又看了眼杜云,索性直说:“毛线是吧,我们是来找您取……”
“等等!”毛线将腿放下,抻着脖子问:“你们这是传唤么?”
“误会了!”段鸿琝道:“这不是公务,我们是李锐的同事……”
“那就有意思了!”毛线再次打断他们的话,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你们穿着这一身制服来我家串门,叫邻居们瞧见了还当我们家有人干了什么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勾当了呢!这以后出门还怎么见人哪!”
段鸿琝到底是年轻,被她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旁的张裕翎赶紧出来打圆场:“我们真是李锐……”
“行了!”毛线摆了下手:“我们就是小市民,不敢高攀!”
张裕翎气结,这也太不配合了吧,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故而,推了下眼镜,低声问:“您是李锐的女朋友,这没错吧?”
杜云和毛线迅速对了个眼,俩人非常默契地回应了仨字:“前女友!”
这个情况,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前女友还是现女友,李锐是没有交代的,当然,这不是重点,拿到东西才是正经事。
段鸿琝和张裕翎默默地交换了下眼神,服软:“嫂子,我们真是来拿东西的!”
一旁的杜云听着这一句,喉结狠狠地运动了一下,若是李锐在场,这就是血案现场无疑了。
“要说你们这帮……”毛线伸手点了下他俩,突然转向老娘,一把撸下她小指上的金戒指丢过去:“拿走!你们回去问问李锐,他记得送给我一金戒指,记不记得借了我两万块没还哪!”
这时,毛线的电话响了。
是王鑫远打来的,他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想问问家里什么情况了。
他刚喊了句姐,毛线那边就劈头盖脸的骂开了:“能干嘛呀!这不跟李锐分手了,人找警察来要以前的东西来了么!我跟你说啊,这找对象一定得看清职业,什么医生、律师、警察啊,千万不能找!真是整死你没商量!”
杜云听她这一说,贱贱地凑过去,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没事,没事,不生气啊,都过去了。这不找了我么,万事大吉,万事大吉!”
毛瑾在另一头,也开始跟段鸿琝和张裕翎说落李锐的不是:“阿姨能理解你们这干警察的,钱少活儿多搞不好还容易丢命。”
俩人一听,老太太明智啊!差点儿感动的热泪盈眶。
没成想人家来了个急转弯:“不然你们到我公司来当保安,月薪6000,还有绩效和年终奖,怎么样?钱多活儿少安全有保障,这头上着班,那头老婆孩子热炕头,啥事都不耽误!多好!”
不等俩人反应,毛瑾又凑了过来,露出老岳母一般迷之微笑:“小段你结婚了吗?阿姨还有个女儿,未婚!”
段鸿琝还是单身小伙子一枚,哪儿受得住这种攻击,赶紧拉起张裕翎:“要不,我们先走吧!”
“嗯!”张裕翎对此表示绝对的认同,他觉得不是李锐的表达有误,就是他们俩的理解有误,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岔了,这个场面,很显然是失控了呀!
“这就走了啊?”毛线瞧着他们起身,直接将电话扔在沙发里。
“嗯!”张裕翎点头:“嫂子,戒指您收着,留个纪念吧!”
不等毛线开口,毛瑾就一把将戒指抢了回去,这可是老王攒钱给她买的第一个戒指,虽说不值什么钱,但是很有纪念意义,年轻时候瘦,可以戴在中指上,后来胖了,就只能套在小指上了,那她也戴着,好歹是个念想。
他们前脚一走,毛线这边就拿起电话:“鑫远,你别进来,从正门候着,瞧着一辆吉普车出去,车上有俩男的,一戴眼镜,一鼻子有点趴……”
毛线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刚刚那俩人的相貌特征,王鑫远那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是没搞懂这车长啥样,人长啥样。
杜云瞧着毛线这急得语无伦次的样儿,接过电话:“吉普,发动机有改装,车牌号我发你,跟远点,知道去向就好,注意安全!”
毛线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杜云心里莫名有些发紧,他不禁自问:若是他不见,毛线会这么紧张吗?
答案是否定的。
毛线既然能亲手丢了他,自然就不会再去寻找他的下落的。再多的假设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杜云在那个时候是很羡慕李锐的。
“怎么样?你说他们信了吗?”毛线问,她眼眸精亮,很是激动的样子。
“我只关心一点,前女友的身份是真是假?”杜云将毛线拎起来,这才惊觉,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杜云轻叹一口气,将她放回沙发里。
毛线只当他是生气了,伸手戳了他一下,解释道:“临场发挥!我前男友无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呀!”
杜云无语,宠溺地摸下了她的脑瓜:“二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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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别小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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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李锐对着空手而归的俩小弟,很是无语:“你俩面对面站着,好好看看废物长啥样!”
“队长,我们都是照您……您这名号也不好使啊!”
李锐一个眼风扫过来,段鸿琝后半句牢骚就咽回去了,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的,他们队长连自己被前任都不知道,这能怪他们办事不力吗?
相比之下,张裕翎就冷静多了。他从鼻梁上取下眼镜,递给李锐:“老大,您看看,要是没找错人的话,我们再走一趟就是!”
他这副眼镜非常高级,整个就是一架微型的摄像机,可以将所看到画面完整的收录下来。
“好,外边什么情况,大伙儿都安全吗?”李锐接过眼镜戴上。
“按目前放出的消息,都是安全的,只是东西被人取走了!”段鸿琝插嘴道。
物流那边已经连着三天售卖冻货了,说是他们一个冷库突然断电,冻带鱼都化了——这是一个讯号,告诉同伴,东西已经安全出库了。
其他几个站点,也有同样的消息在陆续释放。
接着,他话锋急转:“老大,您确认东西真是被嫂子取走了吗?我怎么感觉她啥都不知道呢?”
“什么嫂子!胡说!”李锐表面上阻止,心里却是很受用的,他故意跟下面的人说自己和毛线是男女朋友关系,一是为了气杜云,二是为了暗示毛线,万一有人找他们的麻烦,可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瞧着摄像画面里杜云那咬牙切齿的样儿,李锐很是满意,顿时觉得他这俩小弟没那么废物了。
“跟着你们的,是里面这小子么?”李锐问。
“不是!”段鸿琝瞧着头儿脸色好转,又凑了过来:“要是他,我们就绕到外面,揍他一顿!”
“对!”一向主张和平的张裕翎在这件事上也表示高度赞同,敢公然挖他们队长的墙角,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
“对什么对!”李锐欲举手要敲他俩的头,奈何有绷带掣肘,实在是施展不开。
“我警告你们,不许胡来!那是我兄弟!”李锐瞪眼道,四肢折了三肢的李大队长,威风不减。
“老大的前女友跟老大的兄弟勾搭上了,这个信息量有些大啊……”段鸿琝和张裕翎对了个眼,老大果然是老大,隐忍、倔强、爷们!
俩人再次看向李锐的眼神多了一丝丝的同情,余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他们队长那因伤被剃了一块的脑袋,总能感觉到一抹若有若无地春光。
呃!春天到了,该绿的都绿了!
“看什么看!没活了是吗?开发区厂妹被割喉那案子进展如何了?你俩谁说说?”李锐道。
俩小弟耸了下肩,心说,老大,您自身难保,还顾得上厂妹啊!不是我们赶得及时,您老人家也怕是早就去跟厂妹作伴了吧!
牢骚归牢骚,段鸿琝和张裕翎还是端正了态度,麻溜地搬出电脑干活了。
没一会儿,段鸿琝接了个电话,道:“老大,医院那小姐姐,又,又跟过来了!正拿着您的照片跟护士打听呢!”
段鸿琝有个毛病,一提到女性就紧张,尤其是像胡心瑶这种漂亮女人,他这一张口就磕巴。
“拦住!”李锐沉声道,这小妮子胆子可真肥,哪里都敢闯!
“老大,我觉得这护士小姐姐挺好!”张裕翎有些替胡心瑶不平:“您这三天两头的挂彩,有她跟着,我们也放心不是!比那个前嫂子好多了!”
张裕翎在毛线面前吃了瘪,有些不痛快,他们队长已然这么冷面无情了,若是再娶了那位铁血娘子,双剑合璧,负负得正……那他们哥几个可有得受了!
“闭嘴!”李锐咬牙,眉眼里生出几分狠戾来。
段鸿琝和张裕翎同时扭头,自动切进木头人模式。
李锐前些日子确实躲起来了,事实他并不需要这样。
他知道跟他的是什么人,也清楚他们要的是什么,并不胆怯,甚至连他去找毛线这事也在筹划之中,他此举的目的是造成所有的物证都在他身上的假象,将所有的目标吸引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从而真正保证物证的安全。
杜云和毛线为了他的事折腾了很久,可他们并不知道,最最关键的一份证据,就藏在快递车座下海绵和木板的夹层中,早在杜云被萧月诚等人当成李锐堵住的当晚,就被他悄悄送出去了。
李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是为了引出后边的巨头,这般老家伙都是人精,不下点本,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李锐此举算是以身犯险,但是,值得。
像每次行动一样,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将一份备份资料留给杜云,他相信,若他真有意外,这哥们知道该怎么做,他也想以此自证清白,无论怎样,他希望自己在毛线心里留个好印象。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胡心瑶搅和了进来,还差点坏了他的计划。
为了保护胡心瑶不受牵连,他不得不调整计划,在她那里藏了几日,暂时中断了跟队员的联系,这就给了他的人一个不好的信息,以为他真的遇险了,急着要送出手里的物证,反倒提前暴露了目标,李锐这才不得不让胡心瑶给毛线递话,请她想办法先拿到物证。
他相信毛线,亦信任杜云,这事,只有交给他们办,他才有胜算。
此次,派两个小弟过去,也只是想确认一下毛线和杜云有没有拿到那些物证。看现场的画面,已然是得手了!东西在他俩手上,他是放心的,李锐这回总算是踏实了。
“胡心瑶要有毛线一半的聪明就好了!”李锐瞧着自己这两腿的绷带,心生感慨。托这位小姐的福,他好端端的四肢愣是被断了三肢,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事实上,李锐对胡心瑶的判断力出了点偏差。
他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时,她会变得何其聪明,何其优秀——追逐爱情的女人,可以称得上是心细如发,牵一发而动全身,遇上李锐,胡心瑶不只是头上的毛发,她整个人都被牵走了,像一只倒立行走的墩布。
这个晚上,毛线又见到了胡心瑶。
尼雅从医院打来电话,说儿科有医生坐班,让她把书涵抱过去看看孩子为什么老薅头发。
毛线就知道是胡心瑶出现了。
她跟杜云商量,是把这些东西给胡心瑶好,还是亲自给李锐好。
“亲自给李锐!”杜云没有丝毫的犹豫。
既然这东西关系到李锐的性命,自然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这事,非得他们亲自做,才最为稳妥。
毛线点头,同意。
事实上,她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否则直接给了胡心瑶就好,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毛线不是信不过胡心瑶,可是信任这个东西,是需要时间和经历去检验的。比方说,李锐能让胡心瑶捎话回来,为什么不直接把解密方式也告诉她呢?很显然,李锐本身心里也是存了疑问的,也许,这疑问本身跟信任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毛线不敢拿这事去赌。
“我会明确跟她说,东西找到了,但是我必须亲手交给李锐。哪怕她从此恨上我!”毛线道。
“是!”杜云点头,赞同她的做法。
他喜欢毛线的行事风格,思路清晰,主次分明,干脆利落,经她手的事,总是分外踏实。杜云认为,这是她被朋友信赖的原因之一,她具备这样的能力,值得被信赖。
毛线和杜云是做足了准备才去见胡心瑶的,不成想,胡心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摧毁了他们所有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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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这小子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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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笑了下:“兄弟,那里面是洗手间!”
他指了指旁边的门。
“哦!还挺高级!”杜云笑了一下,举着俩手进去了。
他只顾着心事,并未理解李锐这一句“兄弟”的暗示,李锐不是平头老百姓,察言观色是他的必备技能,杜云那一瞬间的失态,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杜云将水流压得很低,边洗手边听着外边的动静……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好之后,他又调大了水流,如此,反反复复,他磨蹭了很久,直到听着李锐喊他。
“干嘛呀!病着也不老实!”杜云将手在衬衣上蹭了下,假装刚刚洗完手的样子。
毛线看了,默默地扯了张纸巾递过去。
“还以为你小子掉马桶里了!”李锐瞥了他一眼:“我又没长脚气,你用得着洗那么久吗!”
“你有毒!”杜云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他莫名有些生气,说不上是为啥。
李锐也不计较,只问毛线:“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毛线起身,脱下羽绒服,她身着一件雾霾蓝色的毛衣,V领,蓬松的毛线覆盖着她娇小的身躯,人看着没那么单薄了,粗狂的棒针在她胸部勾勒出两座起伏的小山丘,竟有几分婉约……
李锐不禁想起老家四五月份麦子抽穗的光景,蓬勃,向上,还有那日渐成熟的饱满……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一下,对上杜云的视线,干咳了一下做掩饰。
杜云瞥了他一眼,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毛线肩上,裹了个严实,他余光扫了下李锐,仍是不能放心,干脆将扣子都系上了。
“我不冷啊!”毛线抖了下宽大的袖子,她像是一个偷穿了妈妈衣服的小孩,那样子滑稽又好笑。
“听话,别感冒了!”杜云道。他语气平淡,毛线却愣是听出一股子委屈来。
她摇了下脑袋,道:“好吧!那你帮我拆吧!”
她这样实在是不好干活,提袖子都费劲儿!
“好!”杜云从毛线书包里拿了剪刀出来,“呲啦呲啦”几下,直接将毛线的羽绒服拆了。霎时,那一屋子的毛啊,四处飞扬!
这时候,李锐才反应过来这一对二货竟把那些东西缝羽绒服里去了。
“谁的主意?”他忍着笑问。
“我!”毛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个藏东西的手段确实不大高明,好在安全、有效、没丢!
“聪明!”李锐瞬间恢复正形,用力抬起他那将残未残的右手臂,朝毛线比了个大拇指!
“老实点!小心滚针!”毛线叮嘱他。
“没事,埋的针!”李锐脸上露出慈父一般的微笑,他瞧着毛线,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不只是她这个人,就是她做的事,都是那么正正好合他的心意!
“太不可思议了!”
李锐觉得毛线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所有的幻想,聪明、大气、飒爽、讲义气、有担当、能共事——别说是女人了,这样的兄弟都不好找吧!
“你那些密码都是杜云破的,东西也是他拿回来的。”毛线笑道:“指着我,你就废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做这样的解释。
李锐看了她一眼,转向杜云:“谢兄弟!”
杜云将所有的物证摞在一起,又从口袋里拿出U盘放在最上面:“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求兄弟你不要插我两刀!”
李锐笑了下,没言声,这又给杜云气了个半死。
“小子哎!想让我撂句准话,没门。吓死你!”李锐暗骂道。他瞧着杜云那患得患失的贱样儿就忍不住想笑。
毛线虽不懂他俩在说什么,却也知道自己不好再待下去,便起身道:“你们说会儿话,我出去看看李叔!”
“喊他进来吧!”李锐也恢复了正色。
杜云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毛线出了,给他爷俩倒地儿!
他去护士站找了个大塑料袋,将毛线她那拆得七零八落的羽绒服团起来丢进去!这丫头可实在了,缝得那叫一个结实,这拿完东西,衣服也就废了。
“这就扔了?缝好了还可以穿的!你不知道现在的羽绒服多贵!”毛线撇嘴,那可是她咬牙买的一件羽绒服,花了两千多块了,就这么丢了,实在是不舍:“要不把羽绒装回去吧!再换个面!”
说着又要起去捡,被杜云一把拽回来!
“我给你买新的!”杜云捏了下她的脸蛋,问:“车上还有衣服么?”
“好像有个棉服!”毛线记得不是很清,这几天她出来进去都裹着羽绒服,没怎么留意。
“我去拿!你等着!”杜云让她在原地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把这个也得放回车上!”她指了指走廊椅子上的摄像机!
“我去!外头冷!”杜云道拿过摄像机就要走。
“那衣服给你穿!”毛线一手扯着他的手臂一手去接扣子,被杜云按住:“听话!你学校都开课了,不能生病!”
“噢!”毛线扁着嘴巴应道。
杜云才走出去四五米,背后就传来一阵紧迫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毛线小跑着追上来了。
“怎么了?”杜云停下来问。
“我,想了个办法……”毛线双手撑着膝盖,煽着胸口,待气息稍稳,道:“你穿上大衣,我藏在你衣服里,咱俩都不会挨冻了!”
她满脸通红,嘴里的热气扑在杜云脸上,很暖,很甜,杜云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亲了一下:“好!”
毛线麻利地脱下外套,被杜云护在身下,像连体婴儿那样冲出去了。
早春的晚上寒气很重,又起了风,又潮又冷。
毛线来的时候穿着羽绒服,倒也不觉得冷,这会儿只剩一件毛衣,满身的窟窿眼,只感觉浑身漏风,一出门就打起了寒颤。
“你拿下这个!”杜云将摄像机递给她。
毛线接过的瞬间,整个人就被杜云抱起来了,他将大衣整个罩在毛线身上,抱着她跑向医院大门。
毛线怕杜云摔着,又怕衣服掉下去,只得搂紧他的脖子,老实趴在肩头,一动不敢动。
就这样,杜云抱着毛线,在某个早春的夜里,顶风奔跑。那夜很冷,他们很热,两个人都出了汗。毛线后来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有点像电影里的场景。
“我们去车上待会儿再进去!让他们爷俩说会儿话!”杜云开了暖风,又探过身子去后座上帮她找了棉衣,盖在毛线身上。
“好!”毛线道。
杜云累得满大汗,应该歇一会儿再出去,不然容易感冒。
她扯了张纸巾递过去:“擦一下!”
“你帮我!”杜云没接,像个撒娇耍赖的孩子。
毛线竟然还有些纵容这孩子,真的伸手过去帮他擦。
杜云心头一热,捉过她的手臂亲了一下。不等毛线反应过来,他又自己抹了脸,起身将她的座位放下去一点:“休息几分钟!”
毛线点头,真的闭上眼睛休息了几分钟。
俩人再回到李锐的病房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杜云先敲了门,打个前阵,实际上是提醒李锐不该露的别露,不该说的别说,他家毛线要进来了。
不成想,屋里就李锐一人。
“李叔呢?”杜云问。
“毛线呢?”李锐反问,单手飞快地划拉着书面,好似自己真看了似的。
杜云不理他:“你老关心我媳妇的事干嘛?管得着么!”
“看来你战胜了你妈?”李锐撩了下眼皮,视线依旧落在书面上:“结婚了吗?不会是又画了个假的吧?”
他那个眼神,可以说是别有一番深意,杜云只感觉满腔的怒火,像长了腿一般,嗖嗖地往外跑。
“我看你该断的不是腿,是舌头!”杜云觉得这小子真是有毒,哪壶不开他专提哪壶!
“毛线!”李锐突然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
杜云倏地回头看向门口,很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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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有点私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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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毛线赶过来问道。
李锐看了一眼杜云,小有得意。
“你穿这个冷不冷啊?我这有大衣!”李锐指了下床尾的袋子。那是他刚叫段鸿琝去拿的,他们的大衣保暖性是非常好的。
“不用了!不冷!”毛线拒绝,她又不是纸糊的,还见不得风雨了!
杜云对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脸上便有了几分笑意。他家毛线是很有骨气的,才不会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殷勤呢!
“哼!德行!”杜云这一得意竟出了点动静,引得毛线侧目,他只好按了下喉结,假装嗓子不舒服。
老实的毛线以为他是渴了,竟把李锐刚送给她的那瓶热水递给了杜云。
这脸给他长得……
杜云瞬间就挺直了腰杆,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倒进去大半瓶水,给李锐烦得恨不得直接给他嗓子眼里插根水管进去,淹死他算了!
“李叔呢?”毛线突然发问,她刚反应过来半天没见着李维江人了。
“小叔帮我办点事!先走了!”李锐简单解释道。
李维江看着李锐伤成这样,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就像电视剧中那些变节的革共产党员,自己可以为了革命献出一切,可是到了自己的骨肉身上,他就舍不下了,一辈子不求人的李维江为了将侄子召回自己身边,费了不少的周折,可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李锐的计谋。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一盘大棋,还差点儿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干这一行了!”李维江气得浑身发颤。
李锐却是一脸平淡:“小叔!换了您也会这么干的,不是吗?您当初给我改名,立志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意气风发锐不可当的男子汉,怎么?现在后悔了,还想我做回李金宝啊?”
李维江怔愣了半天,硬是无言反驳,最后只问他到底有没有做违法犯纪的事?
“您养大的孩子,这点自信都没有吗?”李锐无奈摇头:“小叔,这事,咱爷俩以后再细说,现在,您得想办法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李锐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包物证交给小叔。
毛线和杜云这么硬闯进来,后边就会有人追过来,他不能再被动等下去了,那样会给他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好!你放心,叔就是搭上自己的命也会保全你的,只要你走的是正道,叔支持!”李维江撂下这一句就走了,他借用医院的电话,给几个老战友打了电话,连夜启程了。
当然,这些细节,李锐是没法跟毛线和杜云解释的。他只是强调:“我现在很安全,已经在接手别的案子了。”
他把结果提前了一点说,好让这俩人放心。
“那行,你好好养病!”毛线道。
她知道这事没那么快结束,却也懂得分寸,只做她该做的,对于那些不该做的,一概不提,更不会过问。这个习惯,是继父老王教给她的:真正的朋友,不是平日里事无巨细的过问,而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去搀上一把,仅此,足矣!
杜云亦起身告别:“你安心养病,我问过医生了,都能修复,不会落残疾!养个一年半载,啥事都不耽误,能蹦能跳的……”
表面上嫌弃得要死,恨不得打上对方一顿才解恨,可心里面,杜云还是惦记着李锐的身体,刚回来的时候特意去找值班医生问了李锐的情况。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李锐朝他挥了下拳头,又转向毛线:“啥时候看不上他了,就回来,哥接着你!”
这就是赤裸裸地威胁了,杜云本是要劈他一掌,瞧着实在没处下手,只好收回:“记着!等你好了的!”
“等着!”
“等着!”
俩人互相撂了狠话,咬牙切齿,吧嗒一声门响之后,又变成了另一番光景。
“张裕翎!你亲自跑一趟,送我兄弟回去!他就是个废物,那四肢加起来还不敌我这剩下的一肢呢!”李锐对着电话那头的发号施令:“别叫他发现了啊!”
“队长!这晚上了,我们的任务是在医院守着您,我叫小伍去,行吗?”张裕翎很是为难!
“闭嘴!你马上去!叫小伍过来!”李锐恢复了往日说一不二的霸气。
张裕翎晃了下被电话震晕的脑袋,拽了衣服就出门了。
他刚到走廊门口,就撞上了杜云和毛线。
“小张,是吧?”杜云借着李锐的光,在跟他年纪相仿的张裕翎面前装起了老大哥!
“哎!杜哥!嫂子!”张裕翎跟俩人打了个招呼,正打算折回去呢,杜云绕过去挡在了前面。
“这是我的电话,李锐再有事,知会一声!”杜云将一张纸条塞进他的夹克口袋里,又拍了下他的肩膀:“谢谢兄弟!”
张裕翎亦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前后态度变化也忒大了点吧……
毛线看了他一眼,无语摇头。
她听人说,男人之间的友谊,是建立在打骂的基础上的,张口闭口喊对方儿子,一言不合就上手,打完就了,照样称兄道弟吃喝玩乐赤膊光膀打群架,有事言语一声,二话不说就一个字:干!
不像女人,可以牵手逛街,可以互发牢骚,可以一起脱光了泡澡,可以在背后偷偷说其他女人的坏话,但是一定记得不要将自己的秘密透露给对方,除非,你想把秘密告诉全世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女人之间的亲密友谊,始于交换秘密。这句话没有后续,因为交换秘密之后,友谊差不多也就走上了终结的道路。
交换隐私,是女生之间友谊寿终正寝的必经之路,没有之一。
这一条路,毛线走过,不是很美丽,治愈了。
宋唯教了她一招:“女人有秘密要说给男人听,既能保守,又能收获亲密感!”
可惜毛线没能学会。
她依旧信任别人,也渴望被人信任,但是,背叛越来越多,渴望越来越少,就好像给一杯水里装冰块,随着冰块的不断加入,杯里的保留的水越来越少了。有的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了水,有的冰块悄无声息地蒸发了——不重要,杯子还在,再装,再盛就是了。
好像六年级被最好的女朋友背叛之后,毛线就不再为友谊这种事纠结了,身边的人,来了走,走了来,她都没有太大的起伏,直到看着杜云和李锐,她心底的那杯水突然开始动荡,左一下右一下地晃着……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欣赏这种友谊的,当然,还有羡慕。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比较放松。
杜云帮她系好安全带,让毛线好好睡一会儿。
“我陪着你!”毛线笑了一下,打开音乐:“我都没有陪你走过夜路呢!”
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夜路,可从来都是杜云陪着她的,她要么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要么昏昏欲睡……
“有什么不同?”杜云将自己的大衣盖在毛线身上,捏了下她的脸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陪你呢!我运气好罢了!”
“说得我还有点心花怒放!”毛线笑笑,视线落在窗外,仿佛听到了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街上花灯依旧,却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热闹,北方人骨子里的懒散在春节前后两个月挥发的淋漓尽致,整座城市里都弥散着一股“消极怠工”的气味儿。
驶入高速公路后,更显萧条,两边是稀疏的灯火,星星点点,像俩人的心事。
有那么一瞬间,毛线想顺着道路延伸的方向一直走下去,看看路的尽头有些什么,房屋?田地?河岸?
她想象不出来,小时候她曾经问过继父,他说,路的尽头当然是路啊,要不怎么叫路路相通呢!
这个答案并不能叫毛线信服,她固执地以为路的尽头,必须要有某个目的地才行,通向房屋,通向田地,通向此岸,通向彼岸……总得有个去向,不然要路做什么呢?
“我带你私奔吧?”杜云突然来了句。
毛线回神:“嗯?”
杜云瞧她这一脸紧张,赶紧道:“说笑呢!”
他只是突然觉得他们这样有点像要私奔的意思。
“我还以为已经在跟你私奔的路上了呢!”毛线看了他一眼,视线依旧落在外头空旷的灯火上。
杜云一怔,刹那间,心头似有一道暖流经过,周身荡漾着麻酥酥的浪花,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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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一时恶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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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几番挣扎,终是在杜云转身的时候开了口。
“我要去外地工作!”她眼眸低垂,并不去看杜云的背影。
“什么时候?”杜云心头一紧,紧受慢收,那一脚还是踏空了,幸好手快抓住了楼梯扶手。
毛线哎呦一声,扑过去拉他:“多大人了不知道看着点路?”
杜云抓着她搭过来的手臂,闷声问:“什么时候?”
亏他刚因为“私奔”这事儿美了一路呢,这家伙竟打算这么一声不吭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小东西,是想一个人奔啊,怪不得表现这么好!杜云觉得他早晚有一天得死在毛线手上,不是被她整死,就是被她气死!
“后天!”毛线头也不抬,直瞅着他的右脚:“动一下试试,没崴着吧?”
“不知道!”杜云摇头,牙花子都呲出来了:“不能着地!”
毛线看了眼楼梯,道:“我先扶你进屋!”
说罢,两手抓着杜云的手臂往王自个儿肩上一搭,拽着他就往屋里拖。
这个搀扶的姿势,可以说是很直接,很粗暴,但是,杜云认了。他故意做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直到毛线拿出电话要拨打120,杜云赶紧拦下。
“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大半夜的麻烦人家医生干嘛呢?”杜云咬着牙,似忍了好大的痛苦:“家里有没有红花油?”
“有的!”毛线撂下电话就跑了。
杜云暗暗松了一口气,待毛线再出来时,马上又挤出一副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那么疼啊?”毛线伸手卷起他的裤腿,又顺手褪下他的袜子,捧在怀里,左看右看,没有任何的毛病:“你是不是装得啊?”
杜云这脸瞬间就垮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都肿了好不好!”
毛线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有那么点肿,可这跟良心有啥关系,又不是我让你崴的?”
毛线说着直接倒了半瓶红花油上去,杜云差点儿没气死过去:“大姐?您这是要红烧啊还是卤煮啊?上这么重的色?”
“万一你讹上我呢?”毛线说着去屋里拿了吹风机来。
“你要干嘛?”杜云警惕,慌忙收腿,他这本来是没什么毛病的,别叫这丫头再给他整出什么毛病来!
他说话的工夫,毛线已经插上了电源,对着他的脚丫子一通狂吹。
杜云只好求饶:“好了好了,大姐,真不疼了,您再这么吹,我就该得风湿了!”
“嗯?这么好使?”毛线收起吹风机,扔到一边。
杜云长吁一口气,人家电视上不都是揉揉吹吹亲亲抱抱吗?到他这儿怎么就只剩下吹吹了!还是用吹风机!
“过来,我有话问你!”杜云朝着毛线招了下手,逗猫似的。
“干嘛?”毛线有些心虚,挨着沙发边坐下了,身子紧贴着沙发扶手,远远地躲着。
杜云瞧着她这样,这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欠着身子长臂一勾直接将她抓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一声不吭,就这么偷偷地跑了!”
“事发突然!”毛线拧了下身子,试图挣开,却被杜云箍得更紧了,只好示弱:“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这个理由……能够接受,杜云松了口气,拥了下她,道:“明天我们正式分手!”
说罢,他直接起身,关门,走人,一气呵成。
留下毛线一人目瞪口呆,这人刚不是说脚很疼,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啊!
毛线对着沙发上杜云褪下的那只袜子愣了半天的神,她将那只蝉蛹一般的袜子展平,叠好……最后拿去卫生间仔细搓洗了一番,用卫生纸垫着,晾在暖气片上。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那晚,毛线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尽管她一直在压抑着,可是仍旧会不自觉地去想,杜云会给她一个怎样的分手仪式呢?
第二天是周四,毛线上午头一节有课。
她前一夜没睡好,脸有些肿,毛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她伸手捏了两把腮帮子,想准确地感受一下这张日渐沧桑的老脸。
宋唯说过,女人从二十五岁开始,身体就在走下坡路,再贵的护肤品,再好的保健品都干不过地心引力在女人身上的作用,什么医学美容,什么食疗,什么运动,都是些治标不治本自欺欺人的手段。
她说,你必须从心里接受一个事实:你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无论你白天捯饬得多么光鲜亮丽,深夜对镜自检——小肚子像年头过长懈了劲的松紧带,毫无弹性;胸部像两挂漏了气的皮球,瘪着脑袋左摇右晃,越是挣扎,越是泄气;腋下的肥肉像流沙一样四处乱窜,东躲西藏;脖子上的颈纹像街头风吹日晒的老树皮一般,转着圈地出卖着身体的年轮;脸上的肉像咸鸡蛋的清……总会有一两处漏洞在无声地提醒你,你身上的细胞质量,你体内的新陈代谢,每况愈下,日渐衰老。
毛线纠正她说,是咸鸭蛋的青,谁吃咸鸡蛋啊?
宋唯坚决地否了,笑她没吃过咸鸡蛋,她说,腌好的咸鸡蛋黄比咸鸭蛋黄要好吃一百倍,不过,蛋清就不一样了。
毛线确实没吃过咸鸡蛋,很好奇,问有什么不一样。
宋文捏了把脸,道,咸鸭蛋清尚有几分韧劲,咸鸡蛋清就一个字——糟。
毛线被她这番比喻逗坏了,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宋唯摇头,让她别笑,说那咸鸡蛋清比那豆腐渣渣还要渣渣!
毛线身上尚未有小肚子松弛,胸部下垂等症状,可她还是明显地感到了衰老的痕迹,比如,熬夜后遗症。二十多岁的时候,熬一个通宵,白天黑夜连轴转那都不叫事儿,三十多岁的时候,她想不当回事,都不行了,比如此时此刻,她的脸是肿胀的,头也是,整个人都是紧绷绷的,胀得慌。
好在时间尚早,毛线就了一口水咽了片散利痛,再敷上一张面膜,窝在沙发里闭目眼神。她知道半个小时后,她就可以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出发了——散利痛于她,就是强心针一般的存在。
尼雅无数次警告她,说会产生依赖症。
毛线洗耳恭听,之后,左耳进右耳出,照吃不误。
没办法,好使,管用,舒服,完全戒不掉啊!
就像现在,她吃得时候毫不犹豫,吃过了之后,想着当时该忍一忍的,可是,忍不住啊……
毛线在想,也许人们对能让自我感觉良好的东西,天生就缺乏免疫力……只不过,于她,刚好是一片散利痛,而已。
半个小时之后,毛线果真满血复活,斗志昂扬地出门了。
杜云捧着保温袋,单腿撑地,依车而立,身上散发这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又不失朝气,毛线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被暖到了。
她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是没有妈就好了。
“一念成善,一念成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差点儿就变成恶魔!”
毛线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按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她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恶毒的一面。
“你去后面吃!”杜云将吃的递给她,顺手接过车钥匙:“我今儿送你上下班。”
这是知会的语气,不是商量的态度。
毛线点头,接受。
宋唯还说了一段话,她说,姐姐,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都得知道一点,一个比你岁数小的男人打从决定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就准备好了见证你的日趋衰老,你不用感动,因为你配得上,但是,你应该懂得珍惜。
可是,宋唯忽略了一点:如果每一个姑娘都有一种专属的花草来命名,那么,毛线应该是芦荟吧,叶片肥厚,花期未知的那种。
旁人觉得毛线已经过了开花结果的好时候,可是,对毛线来说,她的花期才刚刚开始。从前的她,更加不堪。
毛线第一次站在杜云母亲的角度,思考了她跟杜云的关系,她觉得,人家的立场,也还蛮有道理的,她这盛开的还不如人家那开败了的呢!算下来,杜云是有些吃亏啊!
“应老师,对不起,刚刚只是一时念起!我祝您长命百岁!长命百岁!”毛线不觉竟说出了口。
“祝谁长命百岁?”杜云看了眼后视镜里咕哝着的毛线,有些不解,这姑娘有些神经啊!
“你妈!”毛线笑了下:“她儿子待我这么好,我理应感谢她!”
杜云愣了下,眼底生出几分苦涩,这个话题,实在没法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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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大部队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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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下课后,给学生们派发了礼物,说了会儿闲话,又去了趟校园书店,挑了几本书,想着回头让王鑫远给李锐带过去,给他打发时间。
她这排队结账的时候,电话就响了,是杜云打来的。
“早点出来……”杜云顿了下,道:“家里来亲戚了!”
“嗯?”毛线抻着脖子看了看前面的队伍,随口问:“谁来了?”
“好多人,还有一老太太!”杜云道。
早上毛线嘱咐他出来带上书涵,她约了儿童医院的大夫,想着走之前给孩子做个全身检查。
杜云去接书涵的时候,正好瞅着一群人架着一老太太进了毛线家,瞧那架势,跟要打架似的。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吴姨跑出来了,叫他赶紧喊毛线回家。
“老太太?”毛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她姥带着大部队杀过来了!
“糟了!毛巾要让人拧了!”毛线手里扬着书,不停地向前面张望——把这些书一一放回原架,会耽误得更久。
这时,有人从旁边递过一张名片:“同学,你着急的话,就先拿走!”
说话的正是老板,一个中年大姐,所有进出书店的客人,她都称之为“同学”!
“我这会儿确实有点急事……”毛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样,您受累帮我把这些书先收起来,我回头来取!”
说罢,她从钱夹里抽出两百块,压在书面上:“押金!”
“用不着!”大姐把钱塞回毛线手里,顺手扶了下镜框,回了她一个淡笑。
“谢谢您!”毛线顾不上周旋撒腿就跑。
杜云已经将车子开到了书店外,招呼她赶紧上来。
“一共几个人?”毛线问。
“好几个!”杜云如实道:“我没看清。”
他刚过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在门口了,不知道有没有先进去的。
“要不要给鑫远打电话?”杜云问。
“不用,这事我能处理!”毛线语气坚决。
姥姥家那边的事,只能是她跟她妈联手处理,把旁人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说句难听的,那边的还真就巴不得把王鑫远扯进来呢。
毛线手里捏着电话,几次想拨过去问问她妈那边的情况,最后还是忍住了。
杜云知道的她心急,车子开得飞快,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你别进去!”毛线整了整衣裳就下车了,到家门口了,她反倒冷静了不少。
“好,我就在外边候着。”杜云替她拿了书包,又忍不住扯了她的衣角:“别动手!”
毛线笑了一下,没言声。
动不动手这事不是靠她的主观意识决定的,得看客观情况嘛!打不过一群还打不过一个吗!
跟上回不一样,没有预想中的鸡飞狗跳,呜嗷乱叫,毛线的大姨,小姨,小舅妈围了一圈,搁哪儿哭天抹泪呢。
大姨抹着泪说:“我倒是想伺候咱妈来着,可这个身体不行啊,三天两头的闹病,隔三岔五就得上一趟医院,咱妈跟着我遭罪啊!”
小姨赶紧接了过去:“我这还有两年才退休呢……这头上了班,那头还得看孙子呢,妈跟着我倒也行,就是这小孩子不懂事,上蹿下跳的,万一……”
她没有再说下去,眼睛瞥向沙发毛瑾,道:“二姐,咱姐几个,就数你过得最好了!”
“可不!你二姐命好!”大姨又接过话头:“咱爸在的时候,最疼你二姐了!”
这话倒是不假,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姊妹几个里面,的确是毛瑾最受宠,可她们怎么不问问,人家为什么受宠?
毛瑾和大姐一起下地割麦子,大姐“唰唰唰”几下割完两垄就跑去玩耍了,毛瑾得把自己那两垄割完,再去把她姐割过那两垄重头割一遍,再吭哧吭哧地背回去,临到家门口的时候,被大姐以“我帮你背点”的名义要去一半……
打小就练就了一手偷奸耍滑的本事,一份苦不肯出,一点亏不肯吃,把自己个养得膘肥体壮的,这身体能有什么毛病?真要有点不舒服早就满世界嚷嚷着要钱给她看病了,能等到现在?
再说那小妹,就她干的抄电表的那破活儿,一天的活儿摊到三十天干,早上去点个卯混上一两个小时就回家,就这还有双休日呢!也好意思说她上班?不想管就说不管呗,还搁着假模假式的叫唤,全世界的嘴都叫她一人长了似的,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儿。
毛瑾这边走神的功夫,春桃就接过话了。
“大姐二姐三姐,你们甭担心,养儿防老!妈养大了虎子,就该她管!”春桃说着在虎子膝盖上拍了一把。
“畜生都说人话了,这要吓死个人啊!”毛线在门口故意磨蹭着,等着下文。
果然,小舅妈说话就没有不带转折的时候。
“不过,我跟虎子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是吧,这家里就那么大的地方……这老的老,小的小,住不下啊!”春桃说着话锋一转,直接将话头对准了毛瑾:“二姐,这么地吧,让妈住你们家,不用你们伺候,我们来伺候!就占个地儿,这总行吧?”
大姨和小姨对了个眼,原来春桃打的是这算盘!
“这倒是个主意!”大姨说着扯了沙发上的毛毯给老太太盖上,看着孝顺极了。
毛瑾一口老血哽在喉里,半天说不上话来,搞了半天,都是些嘴把式,个个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等着她接球呢!
她正要说话呢,毛线开口了。
“舅妈您这话说的,姥姥来我家了,能让您伺候吗?”毛线笑着走过来,道:“姥姥好大姨好小姨好小舅好小舅妈好!”
这一圈招呼打下来,听的人耳朵都要抽筋了。
毛线过去挨着她妈坐下,戳了下她的手臂,道:“妈,我姥来咱家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之前你给我姥买的那套房子卖了给我做嫁妆?”
毛瑾眼珠子转了一下,没吱声。
春桃这脸色“歘”一下就变了,拿胳膊肘使劲儿地顶毛虎。
毛虎立马挺直了腰杆:“二姐,这房子不能卖!”
毛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毛虎觉得他姐是默认了,解释道:“妈这么大岁数了,总得有个去处!”
他话音未落,毛线就笑开了,她笑得很大声,也很突兀,引来了诸多不满。
毛瑾看不下去了,伸手戳了她一下:“傻笑什么,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毛线一秒变脸:“好话都叫他们说了,还怎么好好说?”
“怎么说话呢?”毛虎突然怒起,拍了下茶几:“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有没有规矩?”
“这就气急败坏了?”毛线扫了他一眼,笑道:“小舅,你们兄弟姐妹之间的事,如果换个地儿商量,自然没有我说话的份儿,但是,您各位今儿到我家来找我们兴师问罪来了,我就是不想说也得说两句了。没办法,你们这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万一给我妈气死了,那我找谁要人去?”
说罢,毛线直接拉了毛瑾起来:“妈,你起来,去一边听着,喝口茶压压惊,有问题你再纠正我。”
“好!”毛瑾果真起身,朝兄弟姐妹们看了一圈:“这种事,我女儿能做主!”
毛瑾一走,毛线就过去摇了下她姥的手:“姥,您现在清醒着呢吧?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
“嗯!”老太太哼了一声,懒得看她。
“那就好!”毛线看了一圈众人,道:“大姨,小姨,小舅,你们今儿来无非就是想谈一下谁来赡养姥姥的问题,对吗?”
“也不全是……”毛虎总觉得这么说有些难听,不过他话未出口就被春桃抢了去:“是的!你姥这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了,身边离不得人了!”
“好!”毛线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道:“我刚给您几位发了一些图片。是最近这十年以来,我妈给我姥每月打的钱。”
“给老人花点钱,也要记账,可真够有心的!”春桃脸上有些不自在,将脑袋从毛虎手机上移开,双手交错着有点无处安放的意思,最后心一横,压在两侧大腿下了,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被撑开了的大面口袋子!
大姨和小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直问毛线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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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你演我也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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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瓜俩枣的,当然不用记!大笔的支出还是要有个账目的,万一有人找我们理论来,也有个凭据,不是?”毛线眼睛半眯,笑道:“这上面的钱,不算平日里买东西的花销,也不算逢年过节生灾害病额外给的,单生活费这一项,每月一万,雷打不动,十年,不止一百万哦!”
毛线说着转向她姥:“姥,这个钱,您收着了没?”
老太太冷不丁被点名,只好点头,随即,又摇头。
毛线这脸瞬间就垮了:“姥,您这样可不对啊?收着就收着了,没收着,咱可得找银行理论去,您给个痛快话,到底收没收着?”
“收着了!”老太太囫囵带过,马上又回了一句:“都花了,怎么着?”
“没怎么着!”毛线脑袋凑过去,在她膝盖上拍了下:“您老好福气,这要是每个儿女都像我妈这么大手笔,您足不出户,就能坐拥百万家产,闲了您就去银行取钱,专要钢镚,回来坐大炕上盘,既能锻炼身体,又能预防老年痴呆,多好!”
毛线“啧啧”连叹两声,动作很是夸张。
毛线大姨和小姨暗暗对了个眼,脸上便有了内容,老太太手里还真过了那么多钱?
毛虎和春桃则将视线放在老太太身上,躲开两位姐姐的视线。
毛线瞧着这一幕,又笑了起来:“姥,你可能对一万块钱没有概念,这样,我给您解释一下:您可以一日三餐都点外卖,以您的饭量,一天一百块,保准您有干有稀,有荤有素,吃完一抹嘴就完事,碗都不用刷,您是不是美滋滋?您可以每天花一百块,请个半大的老太太给您干活,捎带着陪您聊天,您是不是乐呵呵?您可以花一百块,请个按摩师给您捏脚按头一个小时,您是不是爽歪歪?”
“一天三百,三十天九千!”毛线掐着手指,道:“就这,您每月还有一千块零钱,供您随意打赏来看您的儿孙们,微信上一个红包的上限是200,您可以一气儿发5个!您说您这日子过得,是不是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
老太太眼睛一亮,她万万没想到这些钱能干这么多事呢!
儿子和儿媳妇隔三岔五地在她面前念穷,她不是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给钱了就有好脸色,不给钱这脸就只有一个色,她这心里明白着呢!
毛线刚把这钱说出来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那么多的钱,零零碎碎地都让人家从她手里划拉走了!就这人家还觉得是毛毛雨,总感觉她身上有薅不完的羊毛,要知道她这身上的毛也是从别处薅来的呀!
以前毛瑾一直给着,她也没觉着有什么,这突然间断了钱,她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春桃今儿把电卡拿来了明儿把水卡拿来了,这不前两天又念叨着要交物业费了么……
“钱也给人家了,好也没落着,还不如我自己个花了痛快呢!”老太太听着毛线刚说的那些外卖呀,按摩呀,还真是有几分心动。
或者说,她其实是让这小儿子毛虎寒了心。
大年初一那天,毛虎打电话来着,问她说吃了啥,她就说毛瑾送了年夜饭过来,她随便吃了一口。她的本意是让人家再给她拿点,没成想毛虎撂了电话就没音了,一直到初五下午才来,带了一盒破饺子,一盒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剩菜,还都是凉的,她当时就想起毛瑾说人家喂了狗才轮得上她吃的话,气得一个人抹了好几天的泪。
她气这儿子没心,大过年的,就不能给她一个整菜么,哪怕炒个土豆丝也成啊!她不爱吃那些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的啥味都有啥味都不是的剩菜剩饭啊!
“说那些没用的干嘛?你有钱就好使啊!”毛虎瞪了毛线一线,又看向大姐二姐:“妈年纪大了,有个伤风感冒的,身边没个人不成啊!”
“小舅,您说到点上了!”毛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咬牙道:“您真是孝顺!”
说罢,她看了她妈一眼,道:“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给我姥那么些钱,一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别再因为身揣巨款,被人谋了财害了命,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春桃一愣,暗暗掐了毛虎一把,让他闭嘴,会不会说话呀?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把钱说没了呢!
“这一家人过日子,总是得有人出钱,有人出力,分不得那么仔细,多少都是孝心嘛!”春桃说着捋了下头发,道:“我们家是没什么钱,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有我春桃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老太太的!”
毛瑾有些听不下去了,在后面哼了一声。
毛线伸手捋了几下头发,暗示她妈少安毋躁!
“话说回来,我们受穷受累是应该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跟着我们遭这个罪干嘛呀?”春桃抹了把脸,道:“老太太有福气,儿女多,这要是只有我们这一个,想不吃苦都没得办法!”
瞧瞧人这话说得,简直无懈可击啊!
毛线笑了笑,道:“当然,姥姥这么些年,多亏小舅小舅妈照顾了!”
她有意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春桃笑笑,淡淡地说了句:“应该的。”
“好定力,好不要脸!”毛线在心里暗暗问候了春桃小舅妈祖宗十八代!
“那这么着,既然大伙儿来了,把这事提上了出来,那我就代表我妈先表个态!”毛线扫了一圈,道:“第一、我妈之前给我姥买了房子,就是给她养老用的,三居室,谁去伺候都住得下,既然大家都想尽孝心,我建议:一个一个轮着来!别再因为争着伺候老太太打起来!具体一人轮几个月,您几位商量着来!
这里不要担心我妈的身体状况,她不行的话,我会顶上去!
如果大姨小姨小舅你们一致同意让我姥从此以后在我们家养老,也不错。这里有两个事,需要处理一下,一个是我妈之前给姥姥买的那套房子,得收回来了,那是给她养老用的,既然住在我家了,那套房子就很浪费了,得赶紧出手卖掉;另一个是,既然老人在我们家,就由我妈伺候。
此处还是要说一句:不用担心我妈的身体状况,她不行,还有我呢。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活得年头,应该能抵得过老太太!如果不能,到时候我们立遗嘱,请保姆伺候!”
不等他们回应,毛线又补充道:“关于第一条:不管谁伺候,出不起伙食的时候,言语一声,我们来承担。”
说罢,她看向小舅妈,朝她摆了下手,小声道:“别担心!”
这个动作,差点儿没把春桃给气死!她咬了半天唇,待脸上的情绪都到位了,才道:“毛毛,你什么意思啊?你说这话多伤人心啊!我这做儿媳妇的担心你姥,想伺候她还有错了?”
她边说边抹泪,那叫一个委屈啊!
她这好不容易联合俩姑子,直接带着老太太上门,就是想跟着老太太一起住下,她这次决定亲自上阵,先住进来跟毛瑾一家上上下下打点好关系,再逐个突破,她仔细考虑了过,这家里最好拿捏的是王鑫远。把这孩子哄好了,那她儿子毛一丁进公司还不是迟早的事?搞不好将来这别墅都是她的!
她这次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的,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五年……都成!怎么都值啊!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毛线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搞得她是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只能是示弱博得老太太同情了。
春桃心里清楚得很,任她毛瑾娘俩说得天花乱坠,最后拿主意的还是老太太,这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此时此刻,她有些后悔,过年这一阵,没好好地巴结巴结老太太……
“大姨,小姨!”毛线拉了下她俩的胳膊,问:“你们伤心了吗?我说得……不好吗?”
她语气低落,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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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诡异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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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大姨、小姨对了个眼,这是要她们表态了。
“没有啊,说得挺好啊!”毛线大姨转向弟妹,软软地劝了句:“春桃啊!你就是太敏感!毛毛能是那个意思么?你多心了!”
原本她是个和稀泥的态度,不管毛虎还是毛瑾,谁管老娘都一样,反正她没给拿过老太太钱,也没从老太太手里拿过钱,啥都不碍!但是,今儿听毛线这意思,那套房子压根就不是她老娘和春桃说的那样,没在老太太名下,也没在毛虎名下,人家毛瑾还有处置权呢!他们两口子顶多算是借着老太太的名义无偿使用。
这里面就有说道了,她知道妹妹毛瑾的性子,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这房子早晚是要落到老娘头上的,干嘛要便宜了春桃啊!真是的,亲姑娘还比不过一个外来的儿媳妇吗?糊弄老太太谁不会啊!
如此一番合计,她觉得还是第一个方案好!轮着伺候!至于她和小妹,那就看谁先拿下老太太喽!实在不行就平分嘛!那也不少呢!现在的房子一天一个价!搞不好还拆迁了呢!
毛线小姨的想法也跟大姐差不多,旁人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她这一年从老娘身上也是薅了几根毛的,不多不多,万儿八千总是有的!大姐家是闺女,她家是儿子,从老娘那儿还是有点优待的,真要把老娘放在二姐这里,那真是一点好都落不着了!她是真不知道二姐一年给她妈那么多钱啊!都叫那个贱人春桃给匿去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弟妹春桃的眼神里就添了几分不耐烦:“春桃,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跟孩子置气!”
春桃眼眸一滞,低声喊了句:“三姐!”
她俩同岁,平日里都是直呼姓名,这会儿倒是分出了大小。
毛线小姨压根儿就没接她那一招,直接转向大姐,道:“我觉着毛毛的建议挺好,咱就轮着伺候吧,二姐这么些年出钱又出力的,我们也该尽尽孝了。别叫人戳了脊梁骨!”
毛线大姨点头:“说的是呢!我是老大,我看就从我开始吧,一人仨月,正好轮一年!怎么样?”
“听大姐的!”毛线小姨点头,余光扫过春桃事,眼里又添了一份嫌恶!这要不是毛线今儿把这事说穿了,她还蒙在鼓里呢!
“我们也听大姨的!”毛线一脸讨好地看着大姨:“大姨,一会儿咱去吃炖锅,还是海鲜呀?您吃龙虾还过敏么?”
“都行!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话什么的,和气!”毛线大姨笑着托了下她的肩膀:“去哄哄你妈,别给她气坏了!老太太怎么会没人管呢!”
她这话音刚落,毛线小姨“嘣”一下就弹出去了,直奔毛瑾那边,姐俩拉家常去了。
毛线则将头靠在大姨身上,好一番腻歪。
“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一见着大姨就腻歪!也不看你大姨我多大岁数了!”毛线大姨说一下就点一下毛线的脑袋,毛线呢,她推一下她就跟着蹭一下,娘俩瞧着好不亲昵!
毛瑾瞧着她这嘚瑟样儿,暗骂了句:“戏精!”
毛线则眯着眼睛,悄悄地对她妈扮了个鬼脸,正好叫春桃瞧着了,这脸都给气绿了。
春桃连着掐了好几把毛虎,暗示他直接走人,却被毛虎按下了。这姐仨联手是好事啊!他只要把老娘哄好了,哪个姐姐能不对他好?要知道他如今可是毛家的独子啊!
“春桃到底是妇人之见!跟姐姐们的关系,还是得我来搞!”
毛虎觉得这次还真是来对了,兄弟姊妹就得常走动!
他双臂撑在沙发背上,眼珠子有意无意地扫向房顶的吊灯,这一月,光电费也得好几千吧……此时此刻,毛虎有些后悔,这些年听着春桃的,没怎么跟二姐好好走动了。按说,这姐仨里,就属二姐最疼他了,回回有事,都是二姐出面替他摆平的!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跟二姐赔个不是,以后用着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毛虎心里默默地筹划着,年前闹了那么一回,二姐肯定是不会给春桃好脸了,可他这个兄弟的脸,二姐还是要给的。
故而,毛虎悄悄地戳了下春桃:“你要有事,就先走!”
他的意思是,春桃一走,这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了,还有啥矛盾不矛盾的呀!
不想春桃却不领情,反掐了他一把:“老实点!”
毛虎无奈叹气,要不说这妇人心短呢!真是没见识!
如此,春桃小舅妈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小团队就被毛线轻而易举地瓦解了!
她只好将目标转向老太太身上,一会儿问饿不饿,一会儿又问渴不渴,一会儿又问累不累,搞得跟亲闺女似的。
毛线大姨看不下去了,伸手戳了她一下:“行了啊,春桃,歇会儿吧!我瞧着就数你最累了!”
这一来,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什么情况了。
毛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借口去院子里抽根烟,喊了春桃出去:“你先回去!”
“我不得看看啥情况啊!”春桃一说话眼眉就蹿到脑门上去了!
毛虎实在不忍看:“你照照镜子,瞅瞅你这刁样儿!”
春桃直接怒了,上手就要掐他,被毛虎摁下:“媳妇,你瞧着我大姐她们那样,这个时候可不能硬来啊,不然咱这些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春桃瞬间就败下阵来,她怕的可不就是这个嘛!
“你放心,妈就我这一个儿子!她不疼我疼谁啊!”毛虎往她肩上蹭了下,低声道:“今儿你先回避一下,我来想办法跟那姐几个搞搞关系!”
“还搞什么?房子都要让人收回去了!”春桃垂头,马上又挑眉:“我早就跟你说,让你想办法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你不听!”
“那我平日里还说让你对老娘好点,让你跟姐几个把关系处好了呢,你听了?”毛虎也有些不耐烦了:“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春桃看了他一眼,鼻子一抽,隐约是要掉泪了。
毛虎赶紧搂过她,低头耳语:“你傻呀!那房子不是有三间么?你就占着一间,说陪着老太太,谁敢哄你走?她们一人才仨月,咱就照着一年的伺候!”
说罢,他朝春桃挤了下眼。
“真有你的!”春桃眼睛一亮,伸手捶了他一下。
“快去吧!去商场里转转,买点衣服什么的!”毛虎揽在她腰上的手一路下滑,照着她肥硕的屁股掐了一把。
春桃这个屁股呀,是又肥又软,就跟那五花肉似的,妖娆啊!
“要死啊!”春桃急得差点跳起来,迅速朝屋里看了一眼,道:“那你把她们哄好了啊!”
“遵命!”毛虎朝她打了个飞吻,又朝她挤了下眼,典型的二流子样儿。
偏偏春桃就吃这一套,刹那间脸色绯红,颠着屁股跑了……
毛线原本是要叫了外卖来家里吃的,被毛瑾拦下了。
“去饭店吧!”毛瑾伸手指了外面:“都是些好面子,爱讲排场的!平日里他们也舍不得花那些钱到外边吃!”
毛线无语摇头,这外边的饭能好吃到哪儿去!人家很多人都是怕麻烦才去外边吃的!
“行了!”毛瑾伸手戳了一把女儿的脑门:“我家都是穷亲戚,看不上您别伺候!”
毛线气得直跳脚:“哎,毛巾同学,您这是过河拆桥,吃饱了骂厨子,知道吗?”
“不知!”毛瑾摆了下手,拧着屁股走了!
毛线突然发现,她妈这屁股今儿拧得格外欢快!
“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想得要命!虚伪!”毛线用一句话总结了她妈对娘家人的态度,可以斗得头破血流,也可以瞬间抱成一团……这诡异的血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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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各有各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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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是特意等到他们吃完饭才出现的。
“大姨,小姨,小舅,姥姥好!”王鑫远一见面就点头哈眼,尽显谄媚,紧跟着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分好的礼物:闸蟹一盒,茅台一瓶,大桥道点心一盒,巧克力一盒,一共四份。
毛虎对此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老娘那一份归他是大伙儿心照不宣的事儿,如此,只能说明,自己仍是家里那个最受宠的,地位稳固啊!
故而,他又拿出了舅舅的气派,把王鑫远叫过来,给他赏了根烟。
“小舅,我妈不让我抽烟!”王鑫远说着不抽烟却转身跑去车上取了两包黄鹤楼塞到毛虎口袋里,又拿了打火机给他点上。
毛虎对这一套,很是受用,一手叉腰一手夹烟,腆着大肚子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摆足了当舅舅的架势。
这时,王鑫远电话响了,他抻着脖子道:“什么,你们那边公司要找送货的?一个月9000多?”
毛虎这肚子呼一下就收起来了,竖着耳朵听王鑫远的电话。
王鑫远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不好意思地朝毛虎摆了下手,撇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不帮你,是我身边没这样的人!先不说了,我这还有事呢……”
就在他要收电话的那个瞬间,毛虎“嗖”一下蹿出来扒下他的手臂,道:“你表弟!一丁!”
王鑫远恍然大悟一般,将手机拿到一边,摁着听筒,低声问:“舅,这活儿可累啊,一丁能愿意干吗?”
“能,能,能!”毛虎拍着他的手,指着电话:“快跟人说,有人!有人!”
王鑫远按兵不动,捂着话筒道:“小舅,这事您能做主么?这可是我的客户啊,得罪不起!别您这头应了,他那边回头又乐意了,再闪了人家!”
王鑫远说着很是难为情地看了他妈一眼。
毛虎亦看向二姐,一脸的讨好!
毛瑾会意,径直走过来,道:“鑫远,就信你小舅这一回吧!他们父子俩要是还不识好歹,就让他们死在外头,讨米要饭没人管!”
说罢,她又剜了王鑫远一眼,道:“以后少招惹这种事,现在的生意多不好做啊!我们上赶着巴结客户都找不着门路呢,可不能干这种自掘坟墓找死的事儿!”
这句毛虎听懂了,赶紧表态:“二姐,毛一丁这回绝对不给你添乱,我看着他!”
毛瑾瞥了他一眼,转向王鑫远:“跟客户讲清楚,人你只负责介绍,合不合适他们自己看着办,别回来找你麻烦!”
“哎!”王鑫远应道。
“好,你跟妈去下乡去吧,这一阵地里缺人手!”毛瑾主动拉开了车门,又朝着毛线道:“叫个车,把你姥他们都送走!”
毛瑾此举,倒让姊妹几个大跌眼镜,他们万万没想到毛瑾这么大岁数了,还下地干活呢!
毛线应了一声,又过去挽上她姥的手臂:“姥,我妈给您钱,您怎么花取决于您自己个儿,不过您心里得有个数,她也不是每个月都能给上您那么多的,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说罢,毛线捏了下她姥的手臂,道:“除夕从您那儿回来,她哭了一宿,想把您接家里来着,可是,您不知道这别墅已经抵押给银行了……”
她说得很小声,可前面的舅舅,后面的姨都听着了,心里暗暗琢磨着怪不得下乡种菜了,原来是买卖不好做了呀!
“我们又不是没种过菜,靠天吃饭,能挣几个钱?”毛线大姨暗暗对她小妹使了个眼色。
毛线小姨会意,直接上前拨开她:“毛毛啊!你学校不还有事么,好好工作,我们自己能打着车,没有多远的路!”
“那不行!”毛线很是坚持,说着话,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零钱包来,里面纸币和钢镚混在一起,最大面值也不过五块的,她用手指点了下嘴唇,蘸着唾沫数了三百块,连纸币带钢镚,分别给到了几位长辈手上:“打车的零钱!”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都是平常坐地跌攒下的零钱!放在家里怪占地方的!”
这下,连毛线小舅都傻眼了,他二姐家几时过得这么节俭了?他马上又想到刚王鑫远拿的那礼都是单数,这心底瞬间一片清明。
“我姐已经在打肿脸充胖子了!”毛虎心里一紧,想着还是老娘手上的那套房子要紧。
此时,毛线大姨和小姨心里也有了点想法,想着最近这两年,她在钱上的确是节制了很多,变得有些计较了。
“怪不得毛线死活拦着不让她妈说话,这是怕露怯啊!”毛线大姨突然想起年前毛瑾突然断了老娘生活费的事来!
如此一番,几个人的目标又都放在了老娘那套房子上。
“先得把老二稳住,她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不会再生收回房子的念头,还得把老娘哄好!”几个人心里明白的很,得老娘心者得房子!
此时,老太太的心里也是一片明朗。
“瞧着老二是个没数的,可得亏她给了我这套房子。有了它,我这往后的日子就算是有着落了!”老太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我一天不死,谁都甭想把这房子从我手里划拉走喽!”
毛线送走这一大家子,这才转头给她老娘打了电话。
娘仨在街角的车里,胜利会师。
“鑫远,你多余管毛一丁的事啊!下不为例!”毛瑾板着脸教训儿子,可毛线觉得她妈这脸上的底色是明朗的,分明就是很享受嘛!
“矫情!”她低头嘀咕了一句,被毛瑾一个巴掌劈过来:“还有你,多管闲事!没大没小!”
“毛巾女士!您这叫卸磨杀驴!很容易失去民心的好吗?”毛线气得叉腰蹬腿:“忘了谁刚帮你摆平那一窝土匪了!我容易么我!”
“好!就数你最棒!”毛瑾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她。
“你自己回家,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去?”毛线伸手戳了她肩膀一下:“我要跟我弟去约个饭,不带你!”
“吃什么吃,这都几点了!”毛瑾抬手看了下表:“回家,晚上家里吃,叫上杜云,让尼雅也早点回来!”
了了这么大一桩心事,她可得好好操持一番,庆祝一下!
毛线“切”了一声,跟王鑫远在后视镜里对了一眼,给了他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毛瑾对女儿此番安排,总体还是很满意的,不过,想着儿子那边,她就头疼了。她大胆地设想了一下,若是有一天,毛线和王鑫远闹掰了,她这闺女一定能干出那种杀鸡取卵,赶尽杀绝,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来,她这儿子无脑又死怂,绝对被这闺女嚼得连渣都不剩!
“这么说来,让书涵跟着她还是对的!好歹是个牵绊!”毛瑾这么想着回来还是得好好的教育下儿子,她这闺女是个顺毛驴,不戗着来一般是不会翻脸的。
毛线这边则想着要不要趁着她老娘高兴,说一下去外地的事儿。
娘俩各怀心事,就这么赤裸裸地在后视镜里对上眼了,尴尬不过一秒,又各自淡定扭头,若无其事地捋了下头发——那动作、那表情,堪称神同步!
王鑫远从后视镜里瞥着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姐,你跟妈是越来越像了啊!”王鑫远道。
“谁跟她像!”毛线眼眉一挑,脸上是大写的不服!
毛瑾亦摊了下双手,道:“儿子,你真是瞎啊!你妈我像她这么大时候,婚都结两回了,亲生的一个,非亲生的一个,都可以在家斗地主了!你再看看她……”
毛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孤寡老人一个!”
“嘿!毛巾,你这是在逼我跳车呢?”毛线拿膝盖狠狠顶了下前座,吼道:“没门儿!”
“没门儿!”毛瑾也学着她的调调来了一句:“您走窗户呀……”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谁斗了一路,王鑫远就这么地听了一路的相声,想笑还不敢笑的那种!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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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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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两演员还不让他安生,时不时地跟他来个互动:“鑫远,你说是不是?”
王鑫远再度重温了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那种心跳加速,抓耳挠腮的尴尬场面……当然,遭遇了他姐和他老娘双重鄙视,四目相加,有无数只冷箭“唰唰唰”地射杀过来,每一只上面都刻着一个大写的:“怂”字!
眼瞧着要被双击,杜云的电话来了。
王鑫远很是激动:“现在么?我跟我姐都过去啊!”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过一个电话,简直就是救他于水火之中啊!
不等杜云那边反应,他又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过去!”
“我好像没说那么多呀?”电话那头的杜云有些发懵,他要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跟王鑫远认识这么久以来,他最痛快的一次了。
“这小子!准是又拿我当挡箭牌!”杜云顾不上那么多,又驱车去了趟学校,帮毛线把挑好的书拿回来。
毛线好久没有去公司,照例又要去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检阅下员工的精神面貌。
王鑫远觉得她是多此一举,谁见了老板不知道好好表现啊。
“姐,杜云刚弄了一个新的展厅!”王鑫远说着指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你先去!”毛线笑了下:“我去帮你搞个整风运动。”
毛线说着,直接将鞋子脱了拎在手里就上楼了。
“搞突袭呀?”王鑫远突然想起中学时候班主任常扒着教室后门的小窗上往屋里瞧的事了!
“看来,这是职业病犯了!”王鑫远耸了下肩,也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采购部两个姑娘正对着电脑研究着什么,屏幕上有几张打开的EXCEL表格,瞧着是在讨论工作。
“你说这个尖头的好还是圆头的好?”一个姑娘划拉着鼠标,箭头在左下角的图片上滑动。另一个姑娘俯身在她的工位上,双手撑着下巴。
“哇!都挺好看的!”毛线学着她们的样子小声感叹道。
“等于没说!”姑娘再问:“那你说要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这得取决于你用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开车的话,当然可以选白色了。挤公交的话,就只能选黑色了!不然白的也会被人踩烂了!”毛线道。
“说得也是啊!你还挺……”姑娘伸手推了下她肩膀上的手:“那就黑的,我马上下单秒,你帮我看着点老板!”
“没事,他在楼下呢!”毛线道。
“你咋知道的?”姑娘十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她每次网购都会习惯性地问上一句:不合适能退吗?包邮吗?
“我刚跟他一起来的!”毛线道。
姑娘觉出不对劲儿,一回头,“啊”一声尖叫,直接从凳子上摔下去了,另一个姑娘也不说去拉一把,“噌”一下弹回自己座位里去了。
“哎呦!你吓死我了!”毛线“嗖”一下退出去老远,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拍着胸口,问:“我长得有那么惊恐么?”
办公室了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人过去拉了那姑娘,有人急急忙忙扯了桌上的零食,还有人在迅速拨打电话,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却无一例外地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毛线笑了笑,过去拍了下那姑娘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没……对不起,毛总!”姑娘站在一旁,眉眼低垂。
她是新来的大学毕业生,郭紫卬。仗着是个名校毕业,平日里有点恃才傲物的意思,总觉得自己是落入鸡窝里的金凤凰,除了几位高管,眼里容不下别人。对毛线这个传说中的高学历老板,她倒是有几分佩服,原本她还准备了一份部门发展规划,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呈给毛总的,没成想竟以这样的方式碰面了,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毛线越过她,直接拿过鼠标,从历史浏览记录里打开她刚关掉的网页,划拉了两下,道:“圆头的配裙子,尖头的搭牛仔裤,你眼光不错啊!”
“啊……”郭紫卬往后缩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不过,你看的这些都是山寨的!”毛线勾过键盘,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然后将搜索结果调给她看:“这个才是正版的,你仔细看下,鞋面和鞋底缝合的地方,颜色,还有弧面,都不一样。”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有人暗暗递了眼神:原来如此啊!
毛线假装不懂这沉寂背后的嘲讽,随口问道:“你一月工资多少?”
“基本工资3500。”姑娘脸上一片灰败,看向毛线的眼神又瑟缩了几分。
这一双鞋子,正品要她三个月的工资,她这是好不容易才搜着一双高仿的。看评论都说还行,瞧着挺真的,她这才打算入手的。
毛线点头,拍了下她的肩膀:“很显然,你的工资撑不起你的品位,看来得好好努力了!”
说罢,毛线从地上捡起鞋子,摆摆手走了:“忙你们的!我没事!”
几个老员工相视一笑,眼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有人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高调害死人啊!”
这倒是句实话,作为一个资深采购来讲,最大的职场经验,就是低调。就好比现在的郭紫卬,承认自己买的是假货还好,她若是不承认,这别人倒要在心里打个问号了:小小年纪,花钱那么大手笔,莫不是吃了供应商的回扣?
王鑫远在门口瞧着这一幕,脸都气绿了,他本想在他姐面前好好显摆一下的,没成想竟被他姐捡了笑话,他直接给财务去了电话,通知给那郭紫卬结算工钱,让她赶紧滚蛋!
“呦,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啊?不考察考察了?”毛线故意逗他。
“考个屁!”王鑫远这脸色是非常的难看了。
“你最近去没去罗金锁那精英班啊?”毛线突然问道。
“去了!”王鑫远觉得这问题有些突兀,问:“咋了?”
“老板的自我修养里面没有不说脏话这一项?”毛线扯了他袖子低声问道。
“姐,你又拿我找乐!”王鑫远扥了下她的衣服,可怜兮兮地道:“你不是说在公司给我留面子的吗?”
“好好好!我错了!”毛线擦了把脚,又将那双踩脏的袜子团进塑料袋里装入书包。整个过程,非常的熟练,想来不是第一次了。
“姐,你不嫌弄一书包的脚味儿啊!”王鑫远很是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下,幸好他家尼雅没这爱好!
“嗯?有么?”毛线下意识地伸手扳着脚丫子往鼻子跟前凑了凑,连着吸了两口,道:“没有味儿啊!”
王鑫远已经晕死在一边了,真该叫杜云来瞧瞧她姐这副邋遢样儿!
“姐,你以后还是别嫁人了!”王鑫远。
“哦?”毛线再问,不知道这孩子哪个劲儿搭错了,不是跟她妈一伙儿天天惦着把她赶出家门,这怎么突然反水了?
“你这样的,就算是嫁出去,早晚也会被人打回来的!”王鑫远摇头叹气:“保险起见,还是招个上门女婿比较好!安全有保障!”
“嗯!”毛线眼睛一瞪,抓了一只鞋就抽过去了。
王鑫远连忙躲开,双手护住头脸:“姐,请您注意一下高校教师的自我修养!”
姐俩玩闹的工夫,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俩人瞬间恢复正经,各自整理好仪容,摆出了一张正经八百的老板脸。
王鑫远先清了下嗓子“吭”了一声,这才回道:“进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刚才那位被开除的小姑娘,郭紫卬。
“小郭,有事?”王鑫远先开了口,食指在桌上“嗒嗒嗒”地敲着,不轻不重——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动作,遗传自父亲老王。
“王总,这是我的一份工作报告!”郭紫卬捧着一个文件夹走过去,颇有几分一步三摇的意思。
王鑫远看了她一眼,直接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采购经理:“到我办公室!”
说罢,他的视线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并不看郭紫卬。
“王总……”郭紫卬撇了下嘴,半是撒娇,半是委屈!
毛线暗叹这小姑娘豁的出去,撒娇这种事,好像信手拈来,完全不看对象。
“等一下!”王鑫远抬手摆了下,依旧是没有看她。
郭紫卬脸上的委屈又添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沙发里百~万\小!说的毛线,眼里的嫌恶呼之欲出。
就这不经意的一瞥,刚好被抬头的王鑫远逮了个正着。
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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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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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毛线起身,亲自拉了门。
采购经理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点头道:“毛总好!”
王鑫远抬头:“徐经理,您来公司多久了?”
王鑫远接手公司后,称呼年长一些的员工,仍是习惯用您,开口自带三分敬重,把自己放得很低,没有半点老板的架子。
“也就这一点,有点像读过书的!”毛线在一旁腹诽道。
“7年整了。”徐经理点头道,不知老板为啥突然问起这事,当然,他更吃惊的是,这小郭怎么也在这里?是过来求情,还是想在临走之前在老板跟前黑他一下?”
“那对公司的管理条例,流程应该是比较清楚了!”王鑫远将手里正翻着的文件夹重重一拍,合上。
“清楚!清楚!”徐经理吓得一哆嗦,这小王总的脾性是越发像他这姐姐了,前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便是怒容满面,真叫人捉摸不透,想巴结想讨好都找不着门道啊!
“所以,你们部门的员工连离职都不知道找谁交接么?”王鑫远扫了他一眼,又捞起电话拨给财务:“采购部这个月没有绩效工资,理由:对公司管理流程不熟悉!”
挂断电话,王鑫远又看了徐经理一眼:“您有意见么?”
“没有,没有!”徐经理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照小王总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当场把他撸了也没准啊!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王总,我这不是交接工作,我这是部门规划!”郭紫卬急着争辩道。
徐经理一怔,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这手下原来是准备临走之前在老板面前参他一本的,或者说,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走……一旦王鑫远看了她这规划案,甭管成与不成,他在老板这里都落下一个无能的印象。刚他还觉得王鑫远有点小题大做过于苛刻了,此时此刻,却对王鑫远充满了感激,人这是信任他啊!
“郭紫卬,你目前工牌上的身份是采购职员,你上面有采购主管,有采购经理,之后才是我。有任何问题,请你按照这个程序来,你找到我,只能有一个原因,你在投诉你的领导不作为!”王鑫远说着起身,扫了徐经理一眼:“您是老员工了,该懂规矩讲秩序,是么?”
“是!是!我的问题!”徐经理说罢拖着那郭紫卬就出去了。
“我……”郭紫卬瞧着王鑫远那一脸的冷漠,后面的话就都咽进去了,她知道自己这最后一搏算是彻底落空了。原本,她是要靠着这一份计划翻身的,现在看来,只能另找下家了。这种愚蠢的老板,不跟也罢。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郭紫卬甩开经理的手臂,扬长而出。
徐经理则拦住了她:“你如果不做任何交接就这么走了,那公司将不会给你这个月的工资!”
郭紫卬只好咬牙,忍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办公室做起了交接。
毛线听着他们在外边的对话,笑了下,回头扯了王鑫远的耳朵:“行啊!小子!会收买人心了!”
“毛老师教育得好!”王鑫远挒了下嘴,笑得一脸憨厚。他顶讨厌这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在他看来,再多的才学也不及人品重要。
“你就不好奇人家的部门规划?”毛线的手指划过走廊的墙壁,突然想起那个爱好抹墙的刘香云来,一时情绪复杂,唏嘘和感慨交加。
“切!一个连八小时工作时间都规划不好的人,能指望她做什么狗屁的部门规划?”王鑫远哼了一声,他这儿才不需要那些个画饼的人,只想多几个干活的!才来了几天啊,仗着读了几年书就觉得了不得了?下过现场么?搬过砖和过泥么?他觉着以后得定一条规矩,但凡入职的新人,也甭搞这个那个的培训了,先放现场去干活,能熬过仨月的,直接上任,保准儿啥都能干成!
想到这里,王鑫远突然想到一件事:“姐,你说人的名字里是不是暗示了人的性格和命运?”
“怎么说?”毛线有些好奇,这孩子的脑回路日渐曲折,有些不受控了啊!
“你听啊!”王鑫远抻着脖子道:“郭——紫卬——脏!这名字一听就自带腹黑肮脏之气!”
毛线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还有你的名字!”王鑫远清了清嗓子,道:“毛线,听着有没有点万物皆空,一切都是浮云的意思?”
“那你呢?”毛线斜了他一眼:“就你名字好!”
“当然!”王鑫远思索片刻,眼眸突然放亮道:“姐,我这真是好名字,‘完心愿’,预示着我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多好!”
“好!”毛线哼了一声:“了无牵挂,离死就不远了!”
“姐,你这嘴,真是!”王鑫远话锋一转,道:“姐,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尖锐了吗?”
“嗯?”毛线瞪眼:“没发现!”
“你刚在办公室里直说郭紫卬买的是冒牌货,不是当面拉仇恨么?人家不要面子的呀?”王鑫远说着,推她进了一间展厅:“这儿!”
毛线笑了一下,算是认同,她的确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不惯一小姑娘有手有脚不缺胳膊不短腿儿把大好的青春花在追逐那些所谓的奢侈品消费上,连班都不正经上了,这不是玩闹么!
“人家买假大牌不就是因为差钱儿么!你还当面问人家工资……”王鑫远没有说下去,他突然发现他姐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事事都放在心里,面上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样子……
“不对!她差的不是钱,是钱包鼓胀的速度赶不上虚荣膨胀的速度!实力有限,虚荣无度,欲望很强,钱包很弱,才想着买假大牌充充门面,以假乱真。她们管这叫什么来着?”毛线敲了下脑门,道:“弯道超速!总以为用个大牌或者假大牌就有一只脚踏进了名流的圈子,会让所有人高看一眼!殊不知,人家名流最大的资本在这儿呢!”
毛线食指戳了下脑门,双手摊开:“惊恐不惊恐?意外不意外?丢不丢人?现不现眼?”
毛线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无论怎么标榜平等,人都是以群分的,很多圈子,实际上都暗藏了入场券。追求卓越,享受品质生活,是好的,毕竟,欲望才是最大的原动力,谁都想要好的,可是这追逐本身应该是建立在自身努力的基础上才有意义吧?都想着弯道超速,那不就成事故现场了吗?
这两年,校园贷很是猖狂,已经有好几个女生被劝退了,一些学生家属斗不过外头的流氓就找到学校来了,让校方负责出面制止,舆论更是一边倒把那些女生说成无辜的受害者,这个说法,毛线不能认同。
受害者是受害者,可是并不无辜啊!
一个尚不能自立还需要靠着父母的血汗钱解决生活问题的大学生,张口闭口就是各种大牌的包,衣服,化妆品,没钱就是借钱也要消费——这样的价值观不扭曲么?她用美宝莲二十多一只的唇膏,觉得已经很滋润,很好用,可不少学生都在用迪奥、纪梵希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大牌,攀比之势已然形成。
最让毛线意外的是,她们的攀比远不限于此,毛线曾在学校卫生间里听到几个女生在聊天,她们攀比的内容是假期见男朋友住的酒店,貌似四星是标配,往上多加一星,就越能说明自己在男友心中的份量,当然,也从侧面印证了女生美貌的实力。
毛线当时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她当即照了照镜子,貌似照这个划分标准,她这样的,就只配跟男友在大街上滚了!
毛线提起这事就火大!
“姐,你这就有点赶不上时髦了!人家现在谈恋爱都从娃娃抓起。父母从小就帮孩子寻找合适的对象!”王鑫远道:“那话怎么说得来着,‘穿衣吃饭量家当’,对已婚妇女来说,这些当然不重要了,反正好歹有人接盘了。可对未婚姑娘就不一样了,她们投资在自己身上的每一笔钱都是要见回报的!”
王鑫远说着凑近毛线,一脸神秘:“姐,你知道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有句口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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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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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毛线歪了下脖子:“您还上过大学呢?”
“别闹!”王鑫远正了下身子,一本正经地道:“‘当你绞尽脑汁竭尽全力把所有的资本都用在脸上时,自然有人愿意为你身上其他地方的一切花销买单’这口号,可是男女通用啊!”
“给脸上贴金容易,给脑子镀金难啊!”毛线哼了一声,敲着脑壳问:“考虑过这的感受么?”
“不重要!”王鑫远耸了下肩,道:“有不少姑娘在相亲之前会特意租一身大牌行头过去,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毛线摇头。
“迅速寻找匹配的对象!”王鑫远道:“懂行的人,一看这身行头,就知道人家这物质要求不能低,要么是同道中人,一拍即合,要么是望尘却步,退避三舍!这样多好,大家不用你来我往的试探,问对方的经济收入,物质要求,那样显得特物质特没文化特没底气特不和谐!”
“你看!只需在对方面前轻抬下小手,不经意露出腕间的卡地亚手镯,随意地捋一下头发,再顺手从LV包里拿出纪梵希的口红补下妆,一句话不说,对方就知道合不合适,匹配与否!”王鑫远扭了下身子,故作妩媚地甩了下头:“姐,你知道么?每个单身的人都是有原因的,你这样,下次相亲咱也来个豪装,绝对能钓回来一溜的小白脸!”
“听上去不错!”毛线脸上堆笑,手臂暗暗用力,靠向王鑫远。
“姐,你有没觉得你变了?”王鑫远问。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姐变得这么个性分明了,以前的她对所有的人事都会淡然笑过,事事不过心的样子,不会为了一个女员工利用上班时间偷着购物的事讨论上半天!更不会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是非对错。
“世间万物都在变,有什么稀奇的?”毛线说着眨了下眼,又上前一步:“难道,我是变美了?”
“并没有!”王鑫远迅速后撤一大步,笑着躲开毛线的拳头道:“姐,你以前就像一碗温吞的白开水。”
“嗯?”毛线还从没听说形容人还可以说像白开水的。
“瞧着平淡无奇,实际上有容乃大,但是,无趣又乏味。”王鑫远道。
“那现在呢?”毛线对他这一番说辞倒有几分认同,她的确是个顶无聊的人!
“现在像一张桌子,有棱有角,有态度有生活,方正之间又不失圆润!”王鑫远道:“爸要看着你这样,一定很高兴!”
他这话说得没错,毛线打小就懂事,当然,懂事的孩子,大多少年老成,将所有的悲喜都掩藏在一张平淡的面容之下,叫人心疼。
老王一边骂儿子不懂事,另一边又心疼女儿太懂事,纠结得很,常常念叨,这俩孩子的性子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毛线不知道,一个父亲并不需要孩子太懂事,他只想孩子开心,只想能够被孩子信任,那对一个父亲来说,是至上的荣耀。
毛线愣了一下,道:“爸要知道你这么会说话,也会很高兴!”
俩人说罢,又各自将头转向了别处。
成长这种事,总是自带泪点,不堪回首。
毛线不知道如今的她是否长成了继父喜欢的模样,她只知道继父走了之后,这个家随时面临着四分五散的局面,她和王鑫远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她也知道,继父走了之后,她和王鑫远更像是姐弟了,她动不动就拿出长姐的派头来,对王鑫远是连唬带哄,且有点享受被这傻小子依赖的感觉。
这些都是毛线始料未及的,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一个家的完整,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怀念继父老王在世的日子……
成长总是伴随着失去,就好像胎儿从母体中分娩,瓜熟蒂落,有疼痛,有眼泪,有嘶吼,有遗憾,亦有欣喜和满足。
毛线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可她始终觉得,继父并未走远,他只是先去了一个地方,终有一天,她也会过去报到,她希望那个时候,她可以很坦然地喊他一声爸,像所有的父女那样,拥抱一下,仅此。
她这心思飘得有些远,想着坐下歇会儿。
王鑫远刚“哎”了一声,后半句还没出口,毛线就“啪叽”一声摔地上了。
“不能坐啊!姐!”王鑫远赶紧伸手拉她。
毛线疼得直咧嘴,抱着膝盖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沙发”,她伸手摸了下,问:“谁干的?”
“杜云!”王鑫远甩锅是绝对不带眨眼的。
毛线点点头,重新环视了一圈,这屋里只有四面白墙以及悬挂屋顶的几架投影仪,她所看到的那些家具,全都是投影效果,道:“技术不错!”
“现在这幕布质量一般,还在调试比例中!等确认完规格之后,定做,那时候效果比这还要好!”王鑫远照着杜云说给他的复述了一遍。
“那实物展厅呢?撤了?”毛线问道。
“不撤!”王鑫远道:“这个展厅,将来要打造成那种3D立体仿真效果的,让客户可以更加直观地感受设计效果,甚至可以自己参与设计。”
“想法很好!”毛线抬头看向屋顶的几个投影仪,道:“技术和安全是大问题。要特别注意散热,万一起火,可就完了。这一层都是易燃物啊!”
“知道!”王鑫远点头:“杜云那边已经帮着找好了厂家,一会儿有技术指导员跟过来一起设计。”
“哦!”毛线点头:“设计方案出来别急着定稿,去趟消防,请人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问题。”
毛线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萧月诚来了,也不知道上次的事,对他有没有影响。
“这样,你亲自去找一趟萧月诚,请他把把关!”毛线道。
“好!”王鑫远也觉得这事比较重要,一切的前提是安全,在这一点上,他是不敢有任何侥幸的。
毛线对电子类产品没有那么大的热度,这件事上远不如爱好日本动漫的王鑫远在行,也就全权交给他处理了。
她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下午的文件,一直到临下班前十分钟,才赶去了会议室,她喊了管理职所有的女员工来开会。
不少人心生抱怨,临下班的点开会,这是变相让人加班的节奏啊!
“不好意思,这么急把大伙儿叫过来……”毛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问:“我就想问问:为什么不穿工服?”
几个没穿工服的女职员一愣,心想糟了,那会儿才开了郭紫卬,看来是要收拾她们了。
“毛总,我工服洗了!”
“毛总,我工服破了!”
“我也是……”
毛线笑着摇头,表示不信,她敲了下桌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穿工服,那就不穿了,这样王总每天来上班,瞧着你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心情也能好点……但有一点,要么全穿,要么全不穿,得统一,你们商量下,两分钟后举手表决,全都同意的话,我这就下发通知!”
说罢,她低头开始看表,眼睛死盯着,一动不动,很是认真。
女职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心里默默地算起了账:久居天津的人都知道,这里的气候跟人一样,冷热分明,春秋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一来,衣服的花费主要集中在冬装和夏装上,冬日漫长,羽绒服,大衣怎么也得各来两件,按均价一千一件算,得四千;里面搭的毛衣线衣也算四件,又一千;牛仔裤,保暖裤怎么也得各来两条,又一千;也不好成日里都是牛仔裤毛衣吧,怎么也得整两条裙子穿穿,又一千……
过一个冬,不声不响就得花出去一万,还是节俭着过!
夏天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说省了冬天外套的大件,可夏天的衣服换得勤啊!再说现在裙子也不便宜,随便一条像样的打完折都得三四百,这一个夏天下来,也得出去四五千。再加上春秋,一年就那么有数的几天好日子,还不得捯饬好看点呀……
这样算下来,不穿工服的话,凭空要多出去两万多块钱的开销,少倒是还能少,可是不叫人笑话么!
“还是穿工服划算!有钱没钱都一个样儿!”几个女人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
这上有老下有的,兜里的这几个子儿可不经折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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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又让人拿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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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可不像人家那没结婚的小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打扮得花枝招展满世界招摇去!”一刚生完二胎休完产假回来的女工道。
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孩子不知钱贱,她家这熊孩子能吃能喝能睡,一个月四罐奶粉都打不住,真是吃得她心肝都颤,那是白花花的钱呀,她这个月晚上偷着少喂了一顿,才勉强控制在四罐以内;头胎时她还用尿不湿,现在直接上尿芥子了!没办法,那玩意儿一会一泡,一泡一泡都是钱啊!她这会儿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熬着,做梦都想孩子能一夜之间长大,扔学校算了!
她这话立刻引起了几个已婚妇女的共鸣,别看她们平日里偶尔也会不穿工服,偷摸着嘚瑟一下,可真要没这制度了,又是一说。人家家里条件好的,自是不用说,每天来公司都穿一身新,上班前换下,下班后换上,一穿一脱之间赚足了眼球,别提多风光了!她们可没那么多的余钱去跟人家拼!再者说了,这衣服都换了,脸上不也得涂涂抹抹,装扮装扮呀?平白无故又多出一笔开支!
就算是不差钱,可谁有那么多精力捯饬呀?她们这上一天班回去,马上就得进厨房,各种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恨不得化身职业大厨一展身手,没办法,小孩长身体需要吃好一点,老人上了年纪也要吃好一点,一家老小的健康大任都掌在自己手里,能怎么办?这活儿还能指着男人啊!
全世界的人都在呼吁女人独立,要读书,要工作,要挣钱,要养娃,要懂保养,要斗小三,要会说话,要德智体美情全面发展……还要努力做出一副对一切尽在掌握,对生活游刃有余,无所不能无所不及的轻松姿态!
而男人呢,只需要培养自己的女人独立就够了!这他娘的上哪儿说理去!
“上个班就好好上呗,哪儿那么多事!”有人扫了眼几个没穿工服的,很是闹心,把这儿当什么了,杜拉拉升职记啊!搞七搞八的,干活儿的本事没有,作妖的能耐倒是渐长啊!
“我觉得上班就该有上班的样儿,要浪就回家去!大家都穿工服,凭什么你搞特殊,比谁多长了一块还是多干了活儿!”有个年纪大的女工道。她最近正为孩子小升初的事闹心呢,哪顾得上这个!
“就是!我们的工服多好呀!方便又抗造!”一位负责仓管的女工说道。她最开始实习的那阵,没有工服可穿,天哪,一弯腰干活,那衣服“呲啦”一声一道大口子,就废了。给她心疼的呀!
一群女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穿工服,必须穿!
“群众的呼声难以抵挡啊!”毛线点头,转向那几位没穿工服的:“您几位……”
“我们也穿!”有人率先表了态!
跟工作相比,工服算老几,这点事都拎不清的话,就甭混了。她们其实就是欺负王鑫远好说话,不会计较,才敢这么嚣张的。
“那就是一致同意了!”毛线敲了下桌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所有员工,全部穿工服,不允许有任何特殊情况,违纪者,辞退!”
众人心里又是一惊,原本以为也就罚点款,扣点工资以示惩戒,没想到这么严重,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重起来。
毛线扫了一圈众人:“也许有人觉得不公,觉得不够人性,但是没有办法,制度就是这样,就低不就高,我们不能为了满足少数人的个别需求,拔高对多数人的整体要求,那才是最大的不公。”
说罢,她抬手看了下表,道:“会议到此结束!”
有人也跟着看了手表,五点半,刚好十分钟,不由地暗叹这小毛总做事严谨,连开会时间都掐得死死的。
毛线这边结束后,王鑫远那边也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萧月诚进山拉练去了,得下周才能回来。
“哦!”毛线这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萧月诚那边没有大碍。她不想因为李锐的事情影响到萧月诚,虽然说,他的出发点就有问题,可好歹也是人家的饭碗,自己砸了和让人端了是两回事。
“姐,听说你给她们开会了?”王鑫远眼眸里带着兴奋。
王鑫远到底是年轻,加上公司的员工半数以上都比他年长,对付男的还好,他用不着顾及情面,可对付女人,他就差了些,甚至有点被人欺负的感觉。就说前阵元宵节那天吧,同一个办公室有七个女员工请了生理假,整个部门的工作都要瘫痪了。可他偏偏还没话说!谁叫人家都痛经呢!
他为这事回家特意问了尼雅,得知这女人的生理期确实容易传染,比方说,同一个寝室,同一个办公室,生活习惯、节奏等差不多的几个女人有可能会撞在同一天来例假。
王鑫远听了简直要崩溃了,这么发展下去的话,那他很快就得每月给全公司的女员工放一天带薪“例假”了。
“你这福利本身就不公平,给有痛经症的放一天带薪病假,那那些没有痛到不适却忍着烦躁工作的人呢?”
尼雅觉得王鑫远这个“福利”简直就是多余,哪有人能痛上一整天啊,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呀!话说回来,女人这一辈子不都是伴着疼痛来的么?这个来月经疼就得放一天假,那有的人排卵还疼呢,有的人还生理期前十多天就乳房胀痛呢,照这么下去,这女的都不用上班了!
“媳妇儿,你是不知道!那人都晕倒在公司厕所里了,你说多吓人!”王鑫远说着就打了个哆嗦,他哪见过那场面呀,脑子一热,就发了条福利。
“这下可好了吧!骑虎难下了吧!”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你这副软心肠,早晚得折在女人手里!”
王鑫远这出发点是好的,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作为雇佣关系两端的老板和员工在利益上是很难达到平衡的……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这么搞下去,他都要躲个“例假”了。
他向媳妇取经,尼雅一竿子支到了毛线头上:“公司的事,你找姐去!”
可讨论痛经这种事,王鑫远也说不出口啊!
现在听得他姐出面收拾了女员工,他就舒了一口气,这帮女人一个比一个事儿多!而且有点愈演愈烈的意思,是该让他姐收拾一下了!
“姐,你就得隔三岔五到公司里来转一圈!”王鑫远非常狗腿地帮毛线倒了杯热茶:“你可别忘了,咱爸本来是要把这公司交到你手上的,我只是替你的……”
王鑫远想了一圈,蹦出了“傀儡”二字,他莫名觉得这个词儿还挺亲切的,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傀儡!傀儡!我让你傀儡!”毛线操起桌上的文件夹就照着王鑫远身上砸过去了!
“姐!姐!我错了!错了!”王鑫远借着身高的优势,将文件夹抢过去,道:“您垂帘听政,总行吧!”
毛线被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儿活活给气笑了。
“长点出息吧!王鑫远!别逼着我找跟尼雅抖你的老底儿啊!”毛线斜了他一眼,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王鑫远一怔,他的黑历史不多,主要集中在元圆身上,可尼雅已经摆平了呀,难道是……
王鑫远大惊,哭丧着脸,道:“不会吧?”
毛线笑了下,身子前倾,双臂支起下巴,问:“宋唯现在离婚了,单身,你要不要也离一下?墨衍我也养着……”
“姐!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王鑫远这脸腾一下就红到脖子根了!
“呦呦呦!还上脸了?”毛线挤了下眼睛:“你要实在不好意思,我跟尼雅说说,劝她主动退出,如何?省得你老说我不跟你亲!”
王鑫远则是一脸懵:“姐,你,你咋知道的?”
他更想问的是,宋唯是不是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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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有爱情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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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送了四年的糖醋小排!”毛线哼了一声:“姐姐我一块都没吃!”
毛线对甜食不感冒,说来也怪,不热爱甜食的她,从前还能长得那么圆滚滚的,也是非常不易了。
王鑫远“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宋唯喜欢吃酸甜口的,买凉皮都要多放两勺甜醋不说,还喜欢就糖蒜吃,这爱好也是没谁了!
“到现在妈还问我怎么就突然不吃糖醋小排了?”毛线咬牙道:“王鑫远,你那些年打着我的幌子从妈那儿骗了多少好处?”
“也没多少!”王鑫远咕哝了一句,这一招,他通常会用在他爸身上。
“姐,这事,能不能就翻篇了,不提了?”王鑫远觍着脸问道。
“当然!”毛线道:“但你得给我老实做人,否则我分分钟给你翻回来,你信不?”
“信!信!我的亲姐!爱你!宇宙无敌爱!”王鑫远跨前一步,双臂上挥比“心”字,甭提多浮夸了!
毛线懒得看他,一秒恢复正形,开始说工作:“第一、鉴于采购部的人闲的蛋疼,把上班都当逛街了,要求他们调整目标,KPI考核指标要提高,且目标未完成之前,不许进新人。”
“好!”王鑫远点头,这招好,他要在全公司宣布,杀一儆百!
“第二、针对公司的女员工,做一次身体筛查,重点是妇科项目,并提前声明,体检的目的是为了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调整岗位。”毛线说着从一摞文件中抽出几张请假条,抖了下:“这几个人中,选一个业绩最好的保留在原岗位,其他的,全部调岗,理由是,她们经期相撞,影响到了部门工作,让人事出面谈,建议下放到一线,可以倒班,有充裕的休息时间。”
王鑫远又是一怔,继而大喜,还可以这么玩啊!他这被女员工恶整的屈辱总算是要被洗刷掉了。
“姐,我墙都不扶,就服你!”王鑫远朝他姐比出了双拇指。
毛线摆了下手:“第三、通知人事,再面试新员工时,例行问答中增加一条,有无痛经症状!公司不养闲人,什么大姨妈大姨夫来了就闹病,索性别出来上班了,回家好生养着!治病要紧!”
王鑫远连连点头:“好!好!”
“第四、以痛经为理由,请假超过三次的,由人事出面,劝离,回家看病去!”毛线道:“身体要紧!”
“懂!”王鑫远瞬间犹如醍醐灌顶,这世界一下子就明媚了。
他这阵子被这事整得很是闹心,明明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却有点被人绑架的感觉,就跟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没成想到他姐这儿,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完全不是问题。
“你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要多想两步,别急着拍脑门!”毛线道:“你对工服的事,怎么看?”
“我觉得无所谓。”王鑫远如实道。
这是管理职,又不是现场,再说这女人天生就需要衣着打扮,她们穿好看一点,他这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吗?都穿得千篇一律灰不突突的,看的他强迫症都要犯了!所以,这事,他没怎么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就算了。
“所以,她们才敢那么嚣张。”毛线道:“你的态度,决定了她们对待你的态度!”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爸妈给她们定做第一批工服的时候,他们有多开心吗?”毛线问。
“有点印象!”王鑫远想着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他妈找了裁缝来,一个一个排队量得身。
“那个时候,不抗拒工服,巴不得多来两件呢,现在就抗拒了?”毛线道:“是料子不好了,还是做工差了?”
“这倒没有!应该说比之前的还更好看了!”王鑫远道。
“所以说,是人变了!从前他们不富裕,指着这厚实的工服遮风挡雨,现在有些人手里头有钱了,心又活泛了,觉得这工服老旧,装不下她们日益膨胀的身体。但是,我们不能变,我们最初统一工服,本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条件不好,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的人!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啊!只要有人需要,我们就得坚守!”毛线小手一挥:“看不上的,您走人哪!”
王鑫远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去工地上时,很多人都穿得破破烂烂,有不少人衣服上还打着补丁,还有人常去扒垃圾桶,从哪里捡别人丢弃的衣服穿……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毛线让那些人在工服和工作之间二选一的深意。
“姐,你说得对!我听你的!”王鑫远道。说完他又觉得这是句废话,他姐啥时候错过呀?他啥时候没听过呀!
“哎呦!我这脑子!”王鑫远重重拍了下脑门。
“别敲!”毛线伸手扒了他一下:“本来还一半水一半面在艰难的维稳呢,您这一敲可好,都给搅浑了,全成面糊了!”
毛线无力摇头,表示不能想象王鑫远顶着一脑壳面糊倔强行走的模样!身残志坚啊!
她又怕打击了王鑫远的积极性,安慰道:“也不能怪你蠢,主要是现在的员工太精了。”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大家的日子普遍都好过了,需求也就更多样了。可是做企业最怕的就是人心不稳,这种风气,必须刹住!毛线在大是大非上一向果断,出手绝不手软。她宁愿留一个狠辣的印象,也不能丢给王鑫远个烂摊子,万一这些人再勾心斗角,架空了王鑫远,那可就没法收拾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再小的圈子也少不了是非!”毛线突然觉得很累,很烦!
王鑫远的脑子却还停留在上一句话上。
“不怪我蠢,怪人家精,这不还是说我蠢么?”一向迟钝的王鑫远终于活泛了一次,开窍了!
王鑫远本来还想问问他姐,宋唯是不是也知道他对人家有过非分之想的事情,瞧着他姐这脸色不好了,也没敢再问。
无论知否,对两个当事人来说,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宋唯不再是青春洋溢的姑娘,他也不再是青涩腼腆的少年,现在想来,连他爱慕宋唯这件事都有点不可思议——他们是那么的不同啊!
王鑫远并不知道,爱情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思议,那感觉,就像是一缕春风抚过面颊,带着似有若无的暖意,待你伸手想要抓过来仔细感受一下时,它又溜得无影无踪,可你就是知道,爱情它有来过……
“爱情这东西,来前全无征兆,去时猝不及防。”王鑫远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如果不是姐姐提及,他都不记得他曾经送了宋唯那么多糖醋小排,想想自己这厚脸皮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长起来的!
毛线到家见着书涵,这脸色瞬间就好转了。
“好孩子!你在家都干嘛了呀?”毛线举着书涵转了好几圈,直转得头晕目眩,顺势坐在了爬爬垫上。
墨衍立马扁着嘴过来求拥抱。
“哎呦!瞧这心眼小的!”毛线拖过书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动物玩偶丢给墨衍:“先玩一会儿,姑待会儿抱你啊!歇歇!”
“好!”墨衍拍着手点头,她已经能准确地发出好几个字的音了。
“瞧我这大侄女,就长了一张好嘴!”毛线捏了下她软软的小脸蛋,觉得很神奇,这养娃和养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这孩子一天一变样儿,一会儿一个新本事,就跟那上了肥的庄稼似的,“咔咔”长啊!
“不只嘴好!我姑娘哪儿都好!”王鑫远过来,抱过墨衍举脖子上去了。
“儿子,你来不来?”王鑫远瞧着杜云从厨房出来,想着把俩孩子都弄走,给他俩人腾点说话的地儿。没成想,这小子竟是半分面子都不给。他这一开口,“嗖嗖嗖”就朝着他姐那儿爬过去了。
“得,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马上,他又想到在养儿子这件事上,他好像也没出过什么力,这心里瞬间就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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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坑人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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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带他去儿童医院了,各方面指标都正常!”杜云抓过书涵,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道:“非常健康!”
“那没问总薅头发是怎么回事?”毛线反问:“不会是多动症吧?”
“没有的事儿!”杜云将书涵圈在怀里,不让他往毛线身上贴:“医生说,他可能觉得自己的头发长得跟你不一样,有些奇怪才去抓的!”
说罢,杜云笑着揉了下毛线的脑袋:“你要不要去烫个羊羔卷,打击一下他的好奇心?”
他想象了下毛线一脑袋卷毛的样子,觉得应该挺好玩!
“才不!”毛线送了他一对大白眼:“人家小孩子有卷毛才显可爱呢,我这个年纪,再披一脑袋卷,那叫丑人多作怪!”
“不丑!刚刚好!”杜云突然扑过来亲了她一下,被出来喊话的毛瑾瞧见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毛瑾捂着脸就折回去了,差点儿撞在门框上。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自己此番出来,是通知大伙儿吃饭的。
故而,又敲了敲门板,朝厅里喊话:“你们先停一下,吃完饭再继续,螃蟹等不了了!”
作为老渔民的后代,毛瑾对海鲜的热爱非同一般,用她自己的话说,那是三天不吃鱼嗓子难受,五天不吃虾浑身别扭,一礼拜不吃鱼虾赴死的心都有了!至于螃蟹么,吃着实在是费劲儿,她也就意思下,买鱼买虾的时候捎带着来点,尊重一下人家的霸主地位!只是这做法实在是简陋,切点姜片上锅清蒸十五分钟就好了,这不,一直在厨房掐着点候着呢么,谁能想到出门就撞着这一幕呢。
“公然在厅里亲热,不知害臊!”毛瑾眼珠子一转:“看来这是好事将近了!”
毛瑾这心里很是激动,就像是养了好久的猪娃子总算是等到出栏的那一天了!她倒不是图点什么,可是,这同样是养猪,人别家的猪到日子都出栏了,就剩她家这个老死在圈里,不合适呀!那不知道的还当她家这猪崽子有啥毛病呢!
“嘛毛病没有,我们好着呢!”毛瑾偷偷往外瞥了一眼,想着是时候给女儿补补身子了。
毛线本来没觉着什么,被她妈这一叫唤,反倒闹了个大红脸。
“你要死啊!动手动脚的!”她对着杜云狠狠磨牙。
“你先勾引得我!”杜云低声争辩道:“我情不自禁!”
“嗯?”毛线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自己平坦的胸脯。
杜云被她这副憨样逗乐了,他使劲压住唇角的笑意,道:“你老说你丑,这不就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么,我过去一看,哎,不丑啊,还很亲呢……”
说罢,又作势要凑过来,被毛线一把推开。
杜云瞧着她这一脸的别扭,又是心疼又是怜爱。他家这毛老师样样都好,就是这脸皮子太薄了,太吃亏了!
“也不对啊!当初带着毛球上我家讹人的时候,那气势就很足嘛!”杜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双重人格吧?”
“一个温柔可爱,一个俏皮活泼?”杜云对着毛线的背影沉思片刻,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赚了。待反应过来,自己即将要成为过去式,他对毛线的期待就只剩下一条:厉害点!别被人欺负!
毛线觉得自己这老脸都要被杜云给丢尽了,就恨不得抓他过来狠揍一顿,故而吃饭的时候特意拉了椅子往她妈那边靠过去。
“过去一点,挤死我了!”毛瑾很是嫌弃地推了她一下。
毛线无奈,只得将椅子扶正了,顺手抓了一只螃蟹准备扒了吃,没想被她妈一把抢了过去。
“一个大姑娘家的吃什么螃蟹!”毛瑾转手将从毛线手里抢来的螃蟹夹到尼雅面前的碟子里:“蘸点醋吃,这玩意儿寒!”
“哎!”尼雅应道。
经历了“打脸”事件后,她深刻地体会了婆婆的良苦用心,这几天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婆婆,努力挽回形象,故而对婆婆的话,她是言听计从。
“妈,你别沾手了,我给你扒哦!”尼雅完全是一副乖巧小媳妇的模样。
看得毛线是一愣一愣的,她原本对螃蟹这一类硬壳的东西,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被她妈这么一闹,反倒来了兴致,很想吃一只了,故而眼巴巴地瞅着。
“我给你扒!”杜云暗暗给了她一个眼神。
毛线会意,回了他一个眼神,表示够意思!
毛瑾假装没有看见这俩小崽子的眼神来往,待那杜云刚扒开壳,她轻咳了一声,道:“呦,挺肥呀!”
“妈,给您!”杜云赶紧奉上。
毛线翻了个白眼,暗骂杜云没骨气!
王鑫远瞧着这一幕,很是纳闷,他妈不是这样的人啊!
故而,他默默地把自己刚扒的那只递给他妈。
“儿子,你吃你的,你哥这手巧,扒得好!”毛瑾道。
这下,王鑫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桌下的腿踢了杜云一下,又看了一眼,意思是你得罪我妈了?咋不让你吃饭呢?
杜云摇头,表示不知,低头接着扒螃蟹。
尼雅看看他俩,又看看婆婆,隐约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在桌子下悄悄顶了下婆婆的膝盖,待婆婆看过来时,又朝毛线努了下嘴,意思是有情况?
毛瑾笑了下,腿在桌子下碰了下她,表示对的。
“噢!”尼雅惊得差点儿叫出声,瞧着他们都看过来了,只好感叹:“太好吃了!”
紧跟着,尼雅就说了一个同学怀孕的事,大致意思就是那同学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怀了孩子,没备孕,也没吃叶酸,那孩子生出来抽抽巴巴的,牙齿长得也不行……等等。
王鑫远一听,这尼雅这脑子今儿是怎么了?按说这种话题应该在小范围内进行,这怎么还搬到饭桌上了。他几次想出言阻止,哪成想尼雅根本就不搭理他。王鑫远一连踢了她两下,尼雅都没反应,这给他急得呀。
这时,毛瑾搭话了。
“哦?那么严重啊?你们现在还有备孕这一说呢?”毛瑾明知故问。
“当然了!国家都提倡要‘优生优育’了,可不就得优孕么?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尼雅拍了下肚子,从饮食起居到身心健康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最后看向毛线:“知道了吗?”
“知道……”毛线看尼雅朝她眨了下眼,瞬间就明白了。
“准是杜云亲我那一下,让我妈误会了!这倒霉孩子!”毛线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杜云一脚。
杜云这半天也听懂了,他莫名还有点代入感,想象了各种画面……直到毛线这一脚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瞧着毛线朝他撇嘴,瞬间明了。
“想吃什么,我去做?”他故意凑过来问。
这突兀的问题,又把大伙儿给惊着了。
“难道是……”王鑫远突然想到他姐下午有一阵情绪很失落,再想到尼雅怀孕那阵好像也这样,他这该不是要当舅舅了吧?
他将求证的目光转向杜云。
杜云故意不看他,拿起纸巾帮毛线抹了嘴,道:“鑫远,帮你姐盛碗粥来!”
瞧瞧,这口气!
王鑫远似乎得到了某种回应,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她姐要是怀孕了,那杜云就是大功臣一个,他当然得另眼相待了!
“姐,要干的还是稀的?”王鑫远笑眯眯地问道。
毛线一听,这也能行?她这兄弟果然是个智障!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啊!
“不干不稀吧!”毛线懒懒地扒了下筷子,似乎对碗里的食物没有什么兴趣。
这时,毛瑾将筷子伸向中间那盘红烧鲤鱼,毛线眉头一皱:“这鱼怎么这么腥?”
“腥么?”尼雅刚咬了一口鱼肉,吐也不是,吃也不是,她下意识地看向婆婆。
娘俩对了个眼神,毛瑾朝她摆了下手:“可能我今天腌的时间不够,那就不吃了!”
说罢起身而去。
这事太突然了,她得好好消化消化。
“没出息的东西!还真让人家说着了!”毛瑾觉着这样也好,那应英不是想让先生个孩子么,这回有了,她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孩子有爹有妈就够了,不缺她这个奶奶!”毛瑾想着她这闺女倒是蛮争气的,不声不响的就干了件大事,漂亮!
她转身的瞬间,毛线朝杜云眨了下眼,很是狡黠。
“这回都走了,慢慢吃!”杜云好脾气摸了下她的头,想着他要是有这么个闺女,也挺——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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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强势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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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很是乖巧地将鱼盘端走,同时嘱咐王鑫远收走桌上的螃蟹壳子。
“真有了?”王鑫远拉过尼雅问。
“看姐这个反应,很有可能!过几天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就知道了!”尼雅道。
“你不是能搭脉么?”王鑫远反问。
“你当中医是神仙呢?”尼雅瞥了他一眼:“检查早孕,还是西医快!验血就能查出来!况且我这学艺还没精呢!”
“我媳妇已经很厉害了!”王鑫远拥过她亲了下:“等到六十,我们也是老中医了!到处给人开方子!”
在王鑫远眼里,他这媳妇已经很厉害了,光是施针那一套就不是一般人能学来了,他就一直以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才有的绝活儿,没想他媳妇竟然学会儿!搞得王鑫远每天出门都想横着走,反正看谁不顺眼,喊她媳妇过来扎一针就是了!
屋里这俩窃窃私语,外头那俩也没闲着,正交头接耳呢!
毛线没吃着螃蟹,她妈也没吃成鱼,她有种报复之后的快感。
“这也太好控制了吧!”毛线拍了下肚皮,道:“我之前是不是努力错了方向?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我还满世界找什么男朋友啊?买个精子得了!”
“买卖精子犯法!”杜云拍了下胸脯,道:“本人男,爱好女,五官全,三观正,人品佳,技术好,能吃苦,抗打压,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最关键的一条……”
杜云板过毛线的脑袋:“终生为您免费提供优良精子,可随时根据您的需求调整供给状态,送货上门,服务到家,如何?”
“滚……”
毛线话没出口就被杜云捂回去了:“感谢的话不用说,懂你!”
“等着,回去再收拾你!”毛线狠狠磨牙!
杜云笑笑:“收拾就收拾吧,你开心就好!”
毛线听得这话,差点儿晕死过去,长得好又会撩的前男友真是要命啊!差点儿就没把持住!
“入戏太深!”毛线拍了拍胸口压惊,毛瑾出来瞧着这一幕,这脸色的笑又添了几分。
“喝果茶么?”
“喝!”毛线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贱贱地道:“要喝你煮的!”
“好嘞您!”毛瑾刚迈出一步,又折了回来:“要酸口的,还是甜的?”
“柠檬只要中间那一段,草莓把那儿的叶子要留着,苹果切成菱形……”毛线抬手,食指捏着拇指比划了下:“这么大块的!还有,别放橙子,放橙皮儿!”
“事可真多!”毛瑾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太麻烦了?”毛线故意蹙眉。
“没有问题!”毛瑾大手一挥:“好说,放茶包还是?”
话没说完,毛线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了:“我不要茶包,要现泡的普洱!”
“有点浪费了吧!”毛瑾瞧着她那眼神,立马应道:“好好好!现泡!泡!”
“煮果茶的水不能太烫,最好50度,上下温差不要超过两度。”毛线想了下又嘱咐道:“不要玫瑰茄啊!枸杞最后放!”
“好!”毛瑾煽了下眼皮,强忍着不耐烦应下。
“妈,你再重复一遍我的要求!”毛线眨巴了下眼皮,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毛瑾只好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中间被毛线无数次打断。
“又错了,我不是那么说的!我说的苹果块是这么大的!”毛线伸手比划道。
“不就是这么大的么!”毛瑾照着她的样儿比划了一下。
“不一样!”毛线有些急了:“咱俩手不一样大,我这比的菱形块的对角线是2.5厘米,您能都比到3厘米去了!”
毛瑾一怔,这也叫事儿?她是真没想到她这闺女还有这么矫情的一面啊!这还甭说人家杜云他妈没同意,就是同意,也得让她给整烦喽!
“我的个娘哎!瞧把她能的!这是怀了个金娃娃呀!”毛瑾的视线落在毛线的肚子上,脑子里闪过一丝疑虑,这一马平川的,啥样儿都没呢,怎么突然就开始害口了呢!
她正犹豫的工夫,毛线啊一声,将脑袋直接搁在膝盖上,看着好像又犯恶心了。杜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跟伺候奶奶似的!
毛瑾瞧着这样,赶紧小跑着进厨房了。
她这前脚刚走!毛线就朝杜云挤了下眼:“怎么样?”
“太作了!”杜云心里有些不落忍,他捏了捏毛线的脸蛋:“小朋友,你这恶作剧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过分?”毛线蹙眉:“你没瞧着我妈怎么对我的?完全就是两个态度么?她歧视我,好不好!”
“别皱眉,都成老太太了!”杜云笑着刮了下她的眉头:“你这报复心理还挺强的吗!”
“一般一般!”毛线忍不住呵呵地笑,很是过瘾,她倒也不是单纯为了恶作剧。
“你得配合着点啊!可别说漏了嘴啊!”毛线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不然我走不痛快!”
“这……你不打算好好跟妈说你去外地的事?”杜云问,这丫头胆子也忒肥了点吧,啥招儿都敢使啊!
“说什么说,你觉得我跟她能说得通吗?”毛线道:“到时候万一她把我锁家里,我工作都要丢了!”
“不至于吧?”杜云挠了下头,道:“妈是挺通情达理的一人啊!”
“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妈妈妈叫得那么亲热!你要跟每一任女朋友的妈都处得这么好,动不动就叫人妈,那普天之下,不都成你妈了么!”毛线说着瞪了他一眼了。
杜云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接上茬,他怎么感觉这有点骂人的意思。
“你这个说法,不严谨!第一、我没有那么多女朋友;第二、我没有管别的女朋友的妈叫妈;第三、我管咱妈喊妈,那是有历史原因的,我们交情到那个份上了,不叫不行啊!第四、咱俩的交情也到这份上了,你管谁叫妈,我就管谁叫妈,不能自已!”杜云也学着毛线说话的样子列了个一二三四!
这不就是强势撩人么?
毛线这脸莫名就红了,貌似这样的男朋友放出去绝对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祸去吧,爱谁谁!”毛线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失落,猛一抬头,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直接趴沙发背上,朝厨房方向喊了声:“妈!”
“咋了?”毛瑾边走边摘围裙。
“都说了,不用你沾手啊!”吴姨小跑着跟出来,抢了围裙又跑回去了。她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人家娘俩有话说,懂得回避。
“我累了,想回家了!”毛线随意打了个哈欠,道:“让书涵跟着他俩吧!”
“恶心、嗜睡、性情变得暴躁、一会儿想吃一会儿又不想吃,八成就是了!”毛瑾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早孕的症状,都能对得上,也就不着急问了。
“那行!早点回去歇着吧!我明儿一早起来就给你煮果茶,你带学校去喝!”毛瑾道。
“明儿没课!”毛线懒懒地摆了下手,扯着杜云走了。
“慢……慢着点啊!”毛瑾在原地愣了半天,她怎么觉得这毛线反应有点大呢,她当年怀孕的时候也没这么闹腾啊!
毛瑾正盘算让尼雅带着毛线去医院检查一下呢,尼雅就下来了。
“妈,妈,我姐走了?”尼雅四处看了一圈,低声问道。
“啊!”毛瑾木然地应了一声,问:“你说你姐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那会偷着虚搭了一下脉,什么都没摸出来!”尼雅搂着婆婆的手臂道:“妈,你没问啊?”
“没来得及问。”毛瑾道,当着杜云的面,她也不好问那么仔细!再说,她这半天只顾着伺候那祖宗了,这不还没腾出空来呢,又跑了!
“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的?故意整我?”毛瑾突然问道,她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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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恨她是下意识的,像膝跳反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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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想哪儿去了!”
尼雅道:“这个怀孕啊,有的人反应大,有的人反应小,有的人反应早,有的反应晚……兴许我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又没这方面的经验!”
毛瑾则是一脸懵,都不知道怀没怀呢,就敢这么作?这要是怀上也就罢了,这要是没怀……她就等着挨揍吧!
“你这么地,周末再带她去医院,抽两管血验验!”毛瑾道。
“妈,这招儿已经用过了……”尼雅有些为难,这一年抽好几管血,这种招数,也只有亲妈才下得去手了!
“兵不厌诈!”毛瑾瞥了她一眼:“你就说,上回检查有点问题,得复查一次!”
瞧着尼雅一脸的怔愣,她又重复了一遍:“对,就说复查!”
“妈,这样好么?”尼雅在心里默默地给婆婆递上了一双膝盖。
王鑫远手指划破一下,就冒了两滴小血珠,婆婆都得去乡下抓只老母鸡回来给炖上补补,轮到她大姑姐这儿,说抽一管就抽一管,就跟不要钱似的……
这赤裸裸地区别对待啊!
“这样的后妈,我也想要一个,不,请来一打!”尼雅被她婆婆搞得都想回家劝她父母离婚了呢!
那天晚上,尼雅抱着王鑫远好一通感慨。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尼雅掐了把王鑫远的大脸:“你一人得宠,咱全家享福,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王鑫远在公司又占了上风,心情甚好,只顾呵呵地笑着,使劲儿把尼雅往怀里裹:“我把我的好运传给你!”
“嗯!以后咱们都得对姐好!”尼雅就势滚入王鑫远怀里:“这次姐姐没怀上的话,干脆把墨衍也送她吧!咱们还可以再造么!”
王鑫远手上一顿,继而将尼雅抱到身上:“我们还是再造一个送给姐吧!墨衍和书涵太熟了,容易打架!”
如此,王鑫远和尼雅的床上活动就有了非常官方非常正式非常合理的行动口号……
毛线和杜云俩人到家后就安静了很多。
杜云重新打开她的行李箱:“你就带这几件衣服啊?”
毛线真是懒得可以,箱子里就塞了一件风衣,一件长款的针织衫,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一双运动鞋。
“啊,别的都整理好了,等安顿好,让王鑫远给我邮过去就是了!”毛线道。
“那你一过去是不是也得穿啊!现在多冷啊!你连条毛裤都不带!”杜云一边数落她一边将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
“这不马上就开春了吗,将就一下就过去了!”毛线道,她又没打算在那里安家,带那么多东西干嘛!
“把腿冻坏了,怎么办?”杜云刮了下她的鼻子,直接起身去卧室拿衣服了。
卧室门口的地上,还粘着胶带,那是毛线给他拉起的警戒线——貌似并没有什么用。
“你别看大街上那些女的一个个露脚踝露大腿露胸脯,嚷嚷着说不冷,都是装的!那肩膀都是缩着的!”杜云把毛裤抻开,打了个对折,再从窄的那一头卷起,收成一个小圆柱,用皮筋扎好,码进去,嘱咐道:“你可不许穿成那样啊!”
毛线笑了下,觉得他啰嗦的样子有点可爱。
“回来都是老寒腿,得这样式的走路……”杜云只当她是不在意,起身学了下老太太走路:“瞧着没,脑袋都撞到膝盖上了!”
“那好像是驼背,跟老寒腿没啥关系吧!”毛线弱弱地回了一句,瞧着杜云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立马起身,抖着两条腿道:“老寒腿是这样式的吧!”
“贫嘴!谁都说不服你!”杜云这声音没由来的一高:“这么不知道心疼自己么!”
“知道了!”毛线伸手在他膝盖上搭了一下:“我不会那样穿的!”
她声音很软,有点讨好的意思。
杜云这心里的怨气瞬间就消了,伸手揉了下她的头,继续收拾衣服,各种衬衣,卫衣,毛裤,线裤,秋裤,给她一团一团的卷起,整整齐齐码了一层,又将大衣,外套之类的用洗衣袋装好,放在上面。
“哇啊!谁家的媳妇这么能干!”
身为女人,毛线的确有些汗颜,笑问:“你该不是有强迫症吧?这么整齐!”
“有!”杜云垂眸,将箱子拉好。
毛线刚想说书涵也有这毛病的时候,听得一句:“看不到你就难受!”
“你是小孩啊?”毛线从他手里接过箱子,靠在墙角。
“人家书上说了,分手中提分手的一方占有明显的心理优势,应该给予被分手的一方适度的安慰,免得引发诸如自杀、复仇等一系列偏激行为。”杜云张口胡诌。
他等了半天,没听到反驳,紧跟着,唇上一热。
“这样可以么?”毛线踮着脚尖亲了他一下,见杜云没反应,又亲了一下。
“不够!”杜云俯身,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啄了上去。
他亲得有些狠,能感觉到毛线的身子颤了一下,杜云无奈叹气,放开了她,用指腹轻轻揉了下她的唇:“对不起!”
毛线没说话,扑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耳边,轻声道:“所以,分手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杜云伸手捉了她的手臂,欲将她放下说话。
毛线却不肯下来,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是一方面,不敢跟他对视是一方面,两方相交,她怂了,像只考拉一样挂在杜云身上不肯下来。
“我们正式分手之前,我得先说一件事。”杜云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道:“我得替我妈向你正式道歉。”
毛线身子一僵,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杜云感觉到了,歪着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以作安慰。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回荡,她呼一下,他吸一下,带着微弱的叹息。
“对不起!她不该那样伤害你!”他用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后颈:“我并不是要你原谅谁!”
她的身子绷得很紧,像一条被撑开的线,一点一点地裹进他的身体里,疼,他感觉到了。
“我想说,并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对儿子的女朋友带有敌意,也不是所有的儿子都像我这般没有出息!”他将头埋在她的肩膀里,道:“一定会有人善待你,喜欢并接纳你的全部。”
“哦!”她应了一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张一合:“你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替你妈向我道歉。”
杜云呼吸一滞,手臂跟着一松,怀里的人就挣出去了。
“我们……”毛线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眸:“我和你妈,在心里都有过打死对方的念头。”
杜云摇头,伸手想要摸一下她的头,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我也有过让她消失的念头,就在今天早上!”她的两只手交错再一起,手背上霎时起了几道白印:“我想我能够理解她了!”
毛线的声音低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搓了又搓。
“是我不好!”杜云捉了她的手过来,按住手背上暴跳的血管,抚了一下又一下。
毛线挣了一下,又被他带入怀抱。
“不怪你,我的错!”杜云将她的头扣在胸口,揉了又揉。
他尚未进入婚姻,就被这婆媳问题搞得晕头转向,他最在意的两个女人,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他手里像是捏了两条线,他要紧咬牙关,用力将它们往一块儿搓,一下又一下,想要让它们拧成一股绳,可在他松手的瞬间,两条线又各自分开,弹回了原来的位置——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一加一不一定非得大于二,可至少应该大于一吧?”毛线趴在怀里道:“我们不能把好好的两个家搅得一团糟,更不能闹出人命来!”
毛线顿了一下,道:“我今天才知道,我从心里也是恨你妈的,那种恨是下意识的,就像……膝跳反射那样,你知道吧?”
话未说完,她先打了个寒颤。
她想,杜云他妈对她也一定是恨到了极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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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分手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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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杜云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似乎要将她心里所有的愤恨都抚平。
毛线是什么样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人若敬她一尺,她定还人三丈,人若不敬她,她必敬而远之。
毛线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他妈的不是,不是因为认同,而是因为腻烦到了极点,懒得计较,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顾忌他的感受。毛线对付蓝娥,对付尚玉萍可从来没手软过,真要把她逼急了,他妈也不是毛线的对手,可她没有那么做。说到底,她是不想伤了他。这一点,杜云心里是明白的。
他心里咯噔咯噔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滚动,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失去她了。
也许在更早一些时候,在她那次跟他回家,又默默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在失去了。
“我一直把她的隐忍不发当作宽容,太蠢了!”杜云突然意识到,他和毛线的这种结局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杜云搂着毛线的手臂紧了又紧。
毛线笑了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话说的,好像你占了我多大便宜似的!”
杜云没有说话,抱着毛线的手臂紧了松,松了又紧。
“我跟你说啊,这谈恋爱呀,就跟买彩票一样,大伙儿都是奔着中大奖去的!可刮开一看,五块!就一安慰奖。怎么办?”毛线的手指划过他的脊梁骨,隔着衬衣敲了敲:“再买呗!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呢,就中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一个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你中了吗?”杜云问,搂着她的身子晃了一下,毛线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一种让人想睡觉的味道。
“嗯!”毛线点头:“以前中的小,不值一提,这次中了个大的!”
“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多?”
“二百五十!”毛线说罢自己先笑了,她笑得有些狠,眼泪都冒出来了,眼睫毛湿漉漉的,一闪一闪的。
杜云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你在骂我是二百五。”
“不是。”毛线推了他一下:“我在说,跟你谈恋爱,我还是赚了……很多!”
“我也是!”杜云说罢直接将毛线举至肩头,单手用力托住她的屁股。
“哎!”毛线挣着要下来,两只手臂却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我带你领奖去!”杜云拽了外套盖在她身上,抱着毛线出门了。
“放我下来!”毛线小声求饶:“我自己走!”
“让我再抱抱!”杜云贴着她的耳垂亲了下。
毛线就没再闹了。
“好!抱抱!”她遵从了自己的心声,将重力上移,趴在了杜云的肩上。
“他娘的,好不容易中了个大奖,人家还不让领!”毛线气得眼泪砸了杜云一后背。
“这就感动了?”杜云的手臂托着她的屁股往上抬了一点,让她趴得更舒服一些。
“有一点!”毛线哽着嗓子道。
“才一点!”杜云啧了一声,拍了下她的屁股:“大闺女,长点肉好不好,咱这屁股尖跟刀子似的……人家姑娘行走江湖靠得是一对胸器,您可好,带两把武器了!一出手把人都给吓跑了!”
“才不!”毛线将整个人挂着他身上道:“你一个没有胖过的人,永远没法体会一个胖子瘦下来有多爽!”
“多爽?”杜云轻轻啃了下她的脸蛋:“这都瘦成白骨精了,会妖术么?”
“不会!”毛线躲着,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不肯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毛线好几次想溜下来,都被杜云托住了。
“不沉,你再长一百斤我也抱得动!”杜云道。
“乌鸦嘴!我才不长!”毛线伸手在他后背上轻捶了下。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饭,知道吧?”杜云低头,在她胸口蹭了下,道:“原先还是两个小包子,现在都成馅饼了!”
“要死!”毛线伸手掐了他一把,摸着他脊背上薄薄的肉皮,愣是没舍得用力:“放我下来!”
“那你答应我以后好好吃饭!不节食了!”杜云用膝盖抵着门,单手托着毛线,另一只手伸进牛仔裤兜里摸钥匙。
“那就会变成死胖子!被人嘲笑!”毛线吸了下鼻子,咕哝道。
节食和节欲一样,必不可少。
她还想跟杜云长相厮守的,可能吗?有些事情不是说想怎么样就能怎样的,人嘛,总要学会取舍。过了嘴瘾,就得承担身材走样的风险。
杜云无奈,只得降低标准:“再长十斤好不好?你看人家买猪肉的都要肥瘦相间的呢,太瘦了不好,一把白骨。”
“那也是精排最贵!”毛线不服:“没有胖过的人在减肥这件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
没有真正经历过减肥的人是没法理解她那种饿得前胸贴后背,无论是睡着还是醒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饥饿中捱过的感觉,她相信,只要经历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胖起来的。
那样的经历,没有人愿意重来一遍!
“傻子,不是瘦了才好看!”杜云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当然。”毛线道:“我本就不好看,胖了会更不好看。”
说罢,她睁大了眼睛,道:“你看我眼睛是不是比之前大多了!”
“傻!你眼睛一直都这么大!”杜云抱着毛线原地转了一圈:“你不答应的话,下面的节目没法继续哦!”
“又来!”毛线抵着他的胸口嘀咕了一句:“先长两斤吧!”
事实上,毛线现在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体重了,与其说她是在节食,倒不如说是自我管理,毕竟,胃口早就饿小了,再一下子撑起来也挺难受的。
她只是有点享受跟杜云讨价还价的感觉,有点小幸福。
“五斤!”杜云捏了捏她的大腿,道:“长得太瘦了,不好找对象!”
“嗯?”
“人家一看,这姑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这将来不好生养啊,算了,换一个!”
“你当是买牲口呢?”
“听话,不然我不放心!”杜云捧起她的脸,蜻蜓点水式地啄了一下:“好不好?”
毛线在他如水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她这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点了下头:“好!”
杜云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下来了!”毛线只感觉整个人都晕了,软软地趴在他肩膀上。
“再抱一会儿!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杜云不肯放手,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让我占点便宜!”
毛线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她赶紧别过脸,用手背拭去,她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这样……唔,有点臭不要脸!
杜云去拉毛线捂着脸的手,她扭了下身子,捂得更紧了。
“捂好了,别睁开!”杜云亲了亲她的手背,抱着毛线移至客厅,将她放在膝盖上,在她身后划了一根火柴,点上。
毛线听着动静,睁眼。
烛光落在她的视线里,左摇一下,右摆一下,晃得她眼晕。
桌上的玫瑰在烛光里绽放,泛着恬淡的香气。
哦,不只是花香,还有酒香,蛋糕的香味儿。
“你过生日么?”毛线问。
问完她自己先震住了,她好像还不知道杜云的生日,她自己不过生日,也不大在意别人的生日。
“不是。”杜云抱着她坐下,指了指厨房:“本来是想好好陪你一天的。”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毛线垂眸,她知道杜云是有计划的,上午是被姥姥她们搅乱了,下午她是故意躲去公司的。
“我只是对你好么?”杜云重重叹了口气,很受伤的样子。
“谢谢你……”毛线抿了下唇,道:“这么爱我!”
“你知道啊!”杜云抓过她的手狠狠亲了一下,又揉了揉脑袋:“那你要一直记得!”
“好!”毛线点头,伸手抹了下嘴唇。
杜云差点气哭,这是几个意思,嫌弃他?
“记得什么?”杜云故意板着脸问。
“记得你对我的好!”毛线看了他一眼,又马上躲开,以她三十好几的高龄,说这种情意绵绵的话,的确有些骚气,她只感觉脸上臊得慌。
“你……”杜云捏起她的下颌,用力啄了下:“记得我爱你,很爱很爱……”
“这个分手的打开方式有问题啊!”毛线心里一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问:“你要干嘛?”
这种时候,这种氛围,这种问话……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杜云喉咙一紧,这算是邀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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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让我伺候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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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是他自己戏太多了。
人家毛老师只想正儿八经的分个手,就是吵得鸡飞蛋打,恨不得连老祖宗都要薅出来抽一顿的那种!
“你对我这么好,我都有心理阴影了!”毛线缩着肩膀,将脑袋别向一旁,完全无视眼前的浪漫。
杜云气得捶胸顿足,他这满腔的热爱啊,只能生生地憋回去了!
“那你想怎么办啊?小姑奶奶!”杜云狠狠搓了下眉心,咬牙道。
“睡一觉,天亮以后说再见!”毛线道。
“啊?”杜云的眼睛骤然放亮,他家毛老师现在都这么上道了吗?
“歌里不都这么唱的吗?”毛线扫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往常的一本正经,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持住,不能被这小子带偏了!说分手就一定要分手,彻底的分。
那时候毛线并没有意识到她反复想要确认一个分手的结果无非是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不想分罢了。真正要分手的人,哪里会存这么多念想啊?看一眼都是多余!她跟那些前任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是是是!听你的!”杜云想着他家守身如玉的毛老师好不容易下一次决心,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我们还是许个愿吧!”毛线扯了他一下,双目紧闭,虔诚地合上了双手!
“好!”杜云挨着她坐下,也跟着做了一遍。
“是不是还得吃一口蛋糕才算?”毛线问。
“那就吃一口!”杜云挖了一勺送到她唇边。
毛线张嘴,一口咬掉。
“很甜么?”杜云将酒杯端过她:“要不要喝一口解下腻?”
毛线点头,接过来一口干掉。
她好像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蛋糕,不甜也不腻,并不需要一口酒来解腻,可是某个时候,她实在没法抗拒杜云。
“就是一杯毒药我也会喝下去吧!”毛线再次避开了杜云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有火,烧得她难受,总是想掉泪。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一点甜食!感觉会好受一些,知道吗?”杜云揉下她的脸颊,上面泛起一朵桃红,引他靠过去。
“知道了!”毛线重重地点了下头,不想却磕在了椅背上——刚刚那杯酒,她喝得有些猛!
“傻!”杜云捂着她的脑袋揉了一会儿,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早点睡,好不好?”
“嗯!”毛线点头,声音潮得能滴出水来!
杜云抱了她一下,又将桌上的玫瑰拿走。
毛线懒懒地趴在椅背上,在杜云经过的时候,伸手勾了下他的衬衣,这个动作,把自己吓着了,杜云回头时,她合眼假寐,装作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马上就好!”杜云摸了下她的侧脸,转身走了。
毛线的视线落在地板上,被杜云的影子拉出去很长。
她突然想起了宋唯。
她问宋唯,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那么多年都撑过来了?
宋唯说,不投缘的人,即便将两人的三观丢进搅拌机里打得稀碎,也没有两块渣渣可以相融,我跟他,跟他们家,缘尽于此,不必强撑了。
这样决绝的话从温柔娴静的宋唯嘴里出来,带着一股子凛然。
毛线当时就想,她跟杜云他妈,就是两块不能相融的渣渣。
现在,瞧着杜云在她面前忙来忙去的,她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被塞进去一块抹布——她远没有宋唯的胆量,她至少跳进去试过,即使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可她还是走了一遍,她爱的坚决,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纵使前途渺茫,可她仍是奔着光明去的。而她,像一只躲在背壳里看世界的乌龟,只会摇头晃脑……
“我配不上他那么多的爱!”毛线狠狠咬唇,她讨厌这个懦弱的自己。
杜云再出来时,毛线半眯着眼,这样做有一个好处,既看清了对方,又不让对方看清自己。
“累了?小迷糊!”杜云眼里满是宠溺,他将毛线的两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整个抱起:“走了,给我闺女洗澡去了!”
“又占我便宜!”毛线小声嘀咕了一句。
杜云哈哈大笑,贴在她的耳朵问:“不让我占便宜,你想让谁占啊?”
毛线推了他一下,又挣着要下来。
杜云亲了她一下,问:“让我伺候伺候你,好不好?”
毛线摇头,伸手蒙了他的眼睛:“我自己来!”
“那我闭着眼睛,不看,好不好?”杜云又问。
毛线看着他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心里莫名一酸,应了。
“你对我真好!”杜云大喜,摸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又一下。
毛线的眼睛又湿了。
杜云真就闭着眼,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一褪下,抱着赤条条的毛线进了浴室。
毛线就那么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光明正大地看。
浴缸里撒了很多的玫瑰花瓣,满满地铺了一层。
毛线惊叫一声。
“水凉么?”杜云伸手去拭水温。
“有点浪费!”毛线道。
她其实想说,有点浪漫!可这种剧情应该用在电视剧里年轻漂亮的女主角身上!用在她身上,确实浪费!毛线都有点舍不得下水了!
“不浪费!”杜云道:“你要喜欢的话,我们可以……”
说到一半,他停下了,他差点儿忘了,他和她是没有将来可言的,他老是忘,老是不长记性!
“喜欢的话,就经常泡!姑娘家,要学会对自己好!”杜云搓着脑门,一口气说了很多。
毛线知道他那没说出口的话,她把着浴缸边,抻着脖子,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他一下。
“小东西!”杜云捉住她按在水里:“好好泡,别着凉了!”
他眼角有了浅浅的笑意,像一条条欢快的小鱼子在奔跑。
“你出去吧,我自己泡!”毛线道。她想着不能浪费了这么多的花儿,得多泡一会儿。
“洗头了吗?”杜云问。
“呀!”毛线一声惊叫,她竟然忘了先洗个头再进来!这可怎么是好?
杜云已经抓了淋浴头过来:“头往上点,靠我腿上!”
毛线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睁开了眼,不然怎么能那么准确地勾到淋浴头呢?
“闭眼!别看我!”杜云右腿跪地,左腿屈起抵着浴缸边,抱着毛线的头往上抬了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毛线更加好奇,恨不得扒开他的眼皮子看看。
“感觉!”杜云伸手摸着她的眼睛:“你再不闭眼,我就睁开了啊!”
这一招果然好使,毛线乖乖地闭上眼,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她整个人被热气氤氲着,花瓣衬得她脸色更加红润,小巧的五官看着格外精致。
“我们哪里丑了,是他们眼瞎罢了!”杜云不禁想起春天雨后树上的桃花,含苞待放的那种……他的视线顺着她纤长的睫毛滑下去,眼神一滞,淋浴头就从手上滑掉了。
毛线的唇色偏淡,是那种很自然的淡粉,在上火的时候,会变得很红,很饱满的那种……此时,她的唇瓣微肿,还带着点未干的血迹,她正在不自觉地咬着唇。
“别动!”杜云一手覆在她脸上,另一只手迅速捡起淋浴头帮她揉洗头发。
这个动作似乎很熟悉……
毛线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她妈带她去河边洗衣服时的画面,那时候人们对环保还没有概念,村里的姑娘、媳妇经常结伴去河边洗衣裳,她就蹲在一旁逗河里的小蝌蚪玩,说来也怪,喝了那么多的肥皂水那些小蝌蚪们还能活蹦乱跳的,她总是拿着一根树枝在水里乱搅,看那些小蝌蚪们上蹿下跳的……
洗到最后,她妈会跟村里大多数女人一样,将孩子抓过来强行洗头,引发一阵吱哇乱叫,她妈比较狠,抓过她放在膝盖上,一手按着脸,腾出另一手给她洗头,一边洗一边还不忘跟旁边的人聊天,手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毛线忍着疼一动不敢动,担心她妈一生气把她脑袋薅下来丢进河里喂了蝌蚪——她妈老威胁说,要把她丢河里喂蝌蚪,这个威胁对毛线来说,简单、粗暴、有效。
她打小就很怂,只敢撩骚,不敢真的上手。
“笑什么?”杜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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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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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就把这个事讲了一遍,道:“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又重新回归了大自然。”
毛线觉得记忆这东西很神奇,小时候的事,她都不怎么记得,却不想会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那些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脑海里,似乎那些记忆一直都在那里,完好无缺地存放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只等着有人过来,轻轻地那么划拉了一下,就一下,那些记忆就像鸟儿一样扑棱着翅膀飞出来了,关都关不住。
“回归大自然?”杜云眨了下眼,将毛线的脑袋轻轻地靠在浴缸边上。
“嗯!回归大自然!”毛线肯定地答道,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话能引发什么歧义。
“喔!”杜云点头,迅速扒掉身上的衣服。
待毛线觉着不对劲儿睁开眼睛时,杜云一条腿已经跨进了浴缸,一把将她裹进怀里,毛线就以一个很不雅的姿势趴在杜云身上。
“你干嘛!”她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杜云的肩膀。
“我想欣赏大自然,还想跟大自然亲近……”杜云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不想么?”
毛线挣着想从他身上溜下去,奈何那浴缸早就被杜云占领了,她怎么滚,都是在他身上……
“别咬自己!”杜云将她的脑袋扣在肩上,揉了又揉:“咬我!”
毛线那蓄谋已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有了出口,伏在他的胸口,哭得上不接下气。
“哎,这点出息!”杜云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按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哄孩子一般。
裸着的毛线并没有那么单薄,该有的曲线还是有点,还有点小巧玲珑的感觉,杜云的视线顺着她的脊梁骨一路下滑……喉结狠狠地运动了一下。
一想到他家毛线这么美好的肉体以后要经过别的男人的脏手,他这眼里就冒火,腿上一用力,狠狠夹住了毛线。
这一下就触到了某个敏感部位,毛线使劲一挣,胳膊肘就撞在了浴缸边上,哭得更狠了。
“乖!”杜云边给她揉胳膊边哄道:“你哭得这么凶,别人还以为我死了呢!”
话音未落,毛线就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她明明是用了很大的力,可是咬下去的时候,又懈了劲儿,软软地趴在杜云怀里,抽抽搭搭,又是可爱又是可怜。
杜云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下:“有什么好害臊的?天下的夫妻都是这样,脱光光了滚在一起。”
“我们又不是夫妻!”毛线带着哭音道。
“是了!”杜云攥着她的手一路下滑至小腹处,按了按:“夫妻该做的事,我们都做过了。就是了。”
毛线抽着鼻子,不肯睁眼,她不知道她和杜云怎么就走到这样一步田地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只不过别的夫妻感情不稳固,需要叫上旁人一起来作见证,我们就不用了……”杜云叹了口气,这瞎话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杜云吸了下鼻子,低头吻了下毛线湿漉漉的脑袋,他想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的话,他选择就这样抱着毛线死去,在他最开心的时候。
毛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下,猛然起身,坐到杜云腰上:“不许……”
她话没出口就被杜云堵回去了。
杜云吻了她一下,放开,一字一句地说:“毛线,说你爱我!”
他的脸上,发间,眼里,都是水雾,像冰箱里结得霜,冻住了毛线的视线。
四目相对,交叉,看了一眼又一眼,有什么东西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弹出来,又从另一个的眼睛里弹回来,如此,几个回合,拉锯一般越扯越烈。
杜云先败下阵来,为什么要这样逼她呢?他收回目光,伸手去勾浴巾。
毛线就这个时候扑了过来,她半跪在他身上,低头,捧起他的脸。
毛线缓缓凑近,吻上他的唇:“有什么用?”
杜云的身子一紧,起身将毛线抱出了浴室。
有用,特别有用,只要她一句爱,他就算死也无憾了。
杜云总觉得毛线这一张小脸背后藏着几分妖气,她那小眼一翻,他这心里就跟着一阵翻滚,她稍稍给点好脸,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交给她……一点骨气都没有。
毛线裹在宽大的浴袍里,脑袋枕在杜云的腿上,任由他拨弄着头发,屋里只有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
“转过来,换另一边吹!”杜云轻轻拨了下毛线的小脑袋,毛线一个翻身,嘴唇就撞到他小腹上去了。
有很多尴尬的念头,一闪而过……待毛线再反应过来时,自己的两条手臂已经缠在了他的腰上。
杜云这身子又一紧,有一股暖流席卷着他的身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东西!”杜云忍着不适帮她吹完头发,正要帮她拿睡衣,却见毛线一个翻身,骑了上来。
“杜云,我爱你!”她的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他的唇,低头,吻了上去。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像爱你这样。”毛线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很难过,很茫然,也很无措。”
“我知道!”杜云回吻了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要好好的!不然,我们分开就没了意义。你要像以前一样,只把我当成其中的某一任,转身就忘!”
杜云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背,炙热的吻落在她的面颊、耳垂、唇、颈……一路下滑。
毛线身上的浴袍被褪去,身子一点一点向后仰去,她不着寸缕,干干净净地坐在他身上,浑身发颤,语音哽咽:“杜云,你让我像个……”
“我爱你!”杜云气息渐重,向着更深处吻下去。
有滚热的泪,落在腿上。
毛线震住,伸手去抬他的脸,果真看见他眼眶红了。
她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下,直将杜云拉入怀里。
亲吻一次比一次热烈,杜云握紧她的腰,用力压下去,亲吻她的耳垂:“怕不怕?”
毛线双手攀着他的肩头,低喃:“不怕。”
她想,要是有了,她就生下来,独自养大她和杜云的孩子!她可以的。
“疼不疼?”杜云亲吻着她唇,低声问。
他知道毛线没有什么经验,生怕弄疼了她,一开始都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小心一会儿又忍不住了……
毛线心里发紧,抵着他的肩膀,羞涩道:“疼……并快乐着!”
“傻姑娘!”杜云呼吸一紧,身子贴得更紧,更加用力了,毛线亦在热烈的回应,他们在用尽全力地占有着彼此,似乎要向对方承诺什么。
屋里灯火摇曳,墙上人影起伏。
两具年轻的肉体像河流一样在欢快的奔腾,汇入那诡异的深海,他们不知去向何处,唯有热烈追逐。
一场酣战,经历了一个多小时。
毛线已经无力支撑,累瘫在他怀里,杜云却迟迟不肯退开,依旧保持着姿势将她拥在怀里。
毛线欲伸手推他,却实在是无力动弹,整个人软成一团棉花。
“我……”她嗓子有点嘶哑。
杜云见她实在辛苦,才放过她,抱她去浴室,擦洗身体。
“我自己来!”毛线嘴上这样说着,身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软地趴在杜云怀里,一副累瘫了的模样。
杜云暗暗后悔自己没有控制住。
“乖,闭眼!”杜云低头亲了亲的眼睛,仔细地为她擦拭了身体。
他的手指触及她大腿根部时,她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杜云就知道,弄疼了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对不起!”杜云低头亲吻了下她的唇。
“我愿意的!”毛线咬唇,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眸缩进他怀里,她双颊绯红,眼波盈盈,像被露珠浸过的花骨朵一般可人。
杜云刚刚停歇的欲念又起。
不过,这次,他忍住了。
他的女人,得爱惜着用……
“来日方长!”他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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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分手时他教她避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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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屋里的灯火也熄了,外头的风仍未停歇。
杜云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小腹:“别怕!”
毛线嗯了一声,她累得连出气都费劲了。
杜云捉着她的手,引向自己的腹部深处,摸了摸,道:“我跟皮蛋一样!都扎了!”
毛线手指轻颤,缩了下,又轻轻碰了下,问:“疼不疼?”
“不疼!有你安慰,它就不疼了!”杜云用力抱过她,亲了亲她软软的头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生下我们的孩子,也不许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嫁人……更不许你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这声音酸涩得厉害。
杜云心里对毛线还是没有把握的,她一个人走了很久,过得很辛苦,她有她的坚持,杜云不敢让她冒险,更不敢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儿。
杨子娇打胎那件事,他是吓坏了,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事发生在毛线身上会怎样,他舍不得她受半点苦;他也不敢想象毛线一个人怀孕生子,她那样要强,一定会瞒着所有的人悄悄地做,她为了减肥吃了那么多苦,万一身材走样了,会不会想不开,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总之,他不敢有任何的侥幸!
即使她不跟他在一起,他也想要她过得好好的,比谁都好!
“那也用不着这……”毛线这嗓子里塞得难受。她想起来那一阵瞧着杜云走路有些不太对劲儿……
“我想要的。”杜云低头吻了她的唇:“我想跟你做,没有任何隔阂,只有我们,亲密无间。”
对,亲密无间!
他和她的心里已经隔了那么多人了,他不想和她的身体再有任何的隔阂,一层薄膜也不行,容不下了。
“我想好好爱你……知道吗?”杜云用力抱紧了毛线,似要将她裹进自己身体里,他又意识到,这样会弄疼了她,又放松一点。
“唔……”毛线用力点头,有泪从眼窝滑至了耳垂,由热变凉。她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若不是知晓杜云的心意,她又怎么会跟他纠缠这么久?她舍不下呀!
“傻!”杜云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吻掉她的眼泪,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毛线拼命点头。
杜云的手掌按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揉,道:“不要轻易给别人生孩子,好吗?”
杜云没有告诉毛线,他妈松口的事儿,他太清楚他妈的脾性了,松口是一回事儿,接纳又是另一回事儿,时间兴许能够改变一些人事,兴许不能。
他尝试过,败了。
他不能贸然把毛线拖入一片混沌的生活,被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所缠,他也不能再那么自私地要求毛线等他,给他时间去周旋,去说服他妈。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呀?他们都不是时间老人,不是说给谁时间就能给的。
毛线本就比他大点,虽然他不在意,可这是事实,他没有理由去消耗她的青春……别的女人在大把大把地挥霍青春,可他的女人,才享受了两次Xing爱……杜云能接受她的女人去睡别的男人,他也能接受她跟别人生的孩子,那是他缺席她的生活导致的必然后果,他应该承担。
可他怕,跟别人生了孩子的毛线,再也不能回到他身边了。
他听人说,孩子是女人一生的牵绊,她们会为了孩子做很多不愿意不能够做的事儿。他想,毛线是那样的女人,她谁都爱,独独不爱自己。
杜云知道,他和毛线分手意味着什么,可他仍旧抱有期待,他需要保留一分期待,捱过那些没有她的日子。
毛线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哭出声来。
“乖,你可以跟别人睡……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夫妻,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开心就好……但不能给他们生孩子。这里太小了!”他的手从小腹一路向下……轻抚了下:“这里也小!会被撑坏的!”
毛线哭得不能自已,如果是他,她愿意的。
“宝贝!”杜云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到身上,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忘了要说什么了。”
毛线点头,用手背抵着牙齿,不让自己再发出声来,可是她的肩膀仍是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像钝器一般,一下一下地砸在杜云胸口。
“你是大姑娘了。要懂得保护自己!”杜云揉着她的脑袋,亲了又亲,低声问:“你知道有哪些避孕的方法吧?”
毛线哽住,这个话题……
“知道么?”杜云却很坚持,将她的脸抬起一点,吻了下:“说说,我担心。”
“避孕套、避孕药。”毛线哑着嗓子道。
这些她大学时候就知道了,学校外边有自动售卖避孕套的小亭子,还有女生暗地里互相借避孕药吃的,还有人说,口服避孕药有美容的功效。
“你不能吃避孕药。”杜云身子僵了下:“那个东西对身体不好,会导致内分泌失调。”
他仔细查看过那些药的副作用,毛线这种体质不适合吃那东西。
“下面我说,你好好记着,听懂了,就点头,知道吗?”杜云亲了亲她的头发,哄道。他知道他的毛线是羞于跟他讨论这些东西的。
“嗯!”毛线点头,声音黏糊糊的。
她情绪复杂,像是罩了一张巨大的织网,横竖都是丝丝网网,她抽不出一种合适的情绪来面对杜云,唯有应承。
“避孕就是通过一些特殊手段阻止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从时间上分为事前避孕和事后避孕;从避孕主体上,分为男用或者女用;从避孕方法上,分为化学和物理两种……知道了吗?”杜云说着捏了捏她的小耳垂,拉她仔细听。
“嗯!”毛线点头。
“乖!”杜云亲了下她的额头,继续道:“事后避孕,也叫紧急避孕,是一种应急措施,主要是让女性服用紧急避孕药,不只对身体有害,还有失败的可能。你不能吃。知道吗?”
他说着晃了下毛线的脑袋,生怕她没听进去!
“嗯!”毛线点头。
得到她的回应,杜云稍稍松了口气,道:“除此之外,避孕针,避孕贴,避孕药膜,避孕药膏,皮下埋植药物,都是通过化学方式,对你身体不好,都不可以,知道吗?”
毛线点头。
杜云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怕她睡着,继续道:“结扎、节育环、体外排精,避孕套,都是物理方式。节育环容易引发一些妇科病,你不能用,知道吗?”
“嗯!”毛线点头,给予了回应。
“体外排精,主动权在别人手上,不可靠!”杜云又开始晃毛线的脑袋:“不能信,记住了吗?”
“嗯!”毛线重重点头。
“安全期也不见得安全,不能侥幸!知道吗?”
“嗯!”
“女用避孕套、避孕膜、液体避孕膜都可以,但是,对你最好的,是男用避孕套!既可以避孕还能预防性病。”杜云贴近她的耳朵,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软声求道:“宝贝,一定要求别人在进入你身体之前就戴上,记住了吗?”
毛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贴着他胸膛。
“乖!咱们可以自备!”杜云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我在你书包里备了,记得随身携带。”
毛线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使劲地捶打着杜云的胸口,哭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跟别人在一起!”
他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痕迹,她抹不去了呀!
“傻!”杜云用力挤去眼中的潮湿,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发泄着,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
天知道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多艰难,可是,再难受,也好过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日子吧。有人陪着,总比她一个人好,万一生病了,热水也得有人递一口吧!睡就睡吧,不要把他的毛线弄坏了就成。人活着才有意义,两眼一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白扯!
杜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安怡的事告诉毛线。
“你记不记的安怡?”杜云揉着她的头,轻声问。
“嗯。”毛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前这人,只道:“记得!”
“她死了!”杜云道。
“什么?”毛线打了个哭嗝,她记得邓丽霞结婚的时候,安怡还去了,这才没多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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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带着她的体温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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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对已去世的未婚夫的家人多有照顾,只要人在国内每年都会去看望二老,就是在国外,也没少给他们汇生活费,或许在她看来,她是在替张东杰完成某种义务。去年过年,张东杰的父母主动给安怡打了电话,请她回去一趟,安怡到了才知道老两口惦记着给张东杰配个冥婚,想让安怡赞助点钱。安怡当时什么都没说,应了,只要求在张东杰以前住过的房间住一晚。就在那一晚,她自杀了,用那种可折断的美工刀!”
杜云说着搂紧了毛线,他每说几句就会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毛线的抽泣声渐低,她隐约明白了杜云这番话的深意。
“安怡留下遗书,说自己自愿结束生命,请她的父母不要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也请他们将自己和张东杰合葬在一起。”杜云长喘了一口气,道:“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想要的方式结束。张东杰的父母借着遗书的内容,要求接管安怡在外边的生意,说是安怡要想跟他们的儿子合葬,那她就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她的生意自然得由他们来打点;否则不同意合葬。安怡的父母自然不能同意,因为一个张东杰,他们已经搭上了一个姑娘,怎么还能再搭那么多钱呢?两家人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张东杰的父母拿出了安怡这么多年给他们的汇款凭证以此证明她作为儿媳妇对他们尽过得义务,甚至说,安怡克夫,才导致他儿子早亡,她只是在赎罪。安怡的父亲气坏了,抱着女儿的骨灰跳了河,说是死也不能同意女儿进张家的门。河水不深,他没死,可安怡的骨灰撒了……”
“死人做不了活人的主!”毛线这眼泪又泛滥了,她心里堵得慌,为安怡,也为她自己。安怡和张东杰应该是很相爱的,可是他们到死也没能如愿……
“活人也做不了活人的主!”杜云低头,抬起毛线的脸,狠狠吻下去:“可是,我们可以做自己的主,我爱你。所以,你要好好的,开心地活,痛快地活,知道吗?”
“唔!”毛线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了,只能拼命点头。
“还有一条,不能给男人花钱!这世上,再不好过的男人,也比女人过得容易。能心安理得地花女人钱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杜云说着拍了下毛线的小屁股,道:“我们家大姑娘每月还要例行放一回血呢!我们容易么!”
他尽量说得轻松,可声音仍带这一股子失落,像是雨后发霉的木头,背依着一树桃花……那落花让他自惭形秽。
大哭之后,毛线心里的郁积好像都排空了。她翻身而下,滚到一边。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毛线道。
她声线平稳,又恢复了往常的理智,好似还笑了一下。
那几个字落在杜云心上,字字锥血。
杜云在黑暗中摩挲着她的脸,就那样轻轻地摩挲着,一遍又一遍。
毛线心中倏然一热,两只手臂死死地抱在一起才忍住没有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她想,无论怎样,他们都该往前走一步了,她需要,杜云也需要。
在这个爱情速食的年代,谁跟谁好了,谁跟谁散了,谁跟谁好了又散了,都不足以为奇。甭管怎么说,他们这样子结束好歹还算有个原因,还有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别说分手了,连再见都不会说……
这人啊,不能拧巴,一味儿地跟自己较劲儿,得往前看,得跟生活谈和,得跟自己过得去!
“我妈就是很好的例子,她要是还跟要仙林耗着,我们娘俩估计早就饿死几百回了!”毛线自我安慰道,她想,她不能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过日子。
宋唯说,三年五年摸不透公婆意,十年八年摸不到丈夫心,谁都不是谁肚子的蛔虫,别指望着时间能改变一切,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像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一样,你刚开始不妥协,佛祖一巴掌整死你。你以为五百年后能解决矛盾,你终于选择了妥协,可是路上九九八十一难都是佛祖安排的,照样整死你!
可我们不是孙猴子,我们是凡人啊,没有七十二变的能耐,也没有五百年可以等!
“想什么呢?”杜云将她抱回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只轻轻一下,怕她急眼。
“想起宋唯说过的话。”毛线把那段话学了一遍,又把宋唯离婚的事说了。
俩人都沉默了一阵,还是毛线先开了口。
“我……”她想说,她不想去做无谓的尝试,她讨厌这种情感的消耗。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她未曾尝试过,在她和他的感情里,她一直都是被庇护的一方,未曾主动去争取过什么!她没有资格去推演任何一种结果。
“我知道!”杜云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知道!”
他也不想那样做,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毛线对他失望,他见识过她是怎么对待前任的。他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宝贝,我能不能申请个特权?”杜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别删我电话了,等你找到那个像我这样疼你爱你可以托付一辈子的人时,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知会我一声,好不好?”
他的声音粗重而低沉,像一张黏湿的网,紧紧地粘着她的心房。
“毛线?”杜云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哄道:“说好,像你说爱我那样。”
“好!”毛线的身子抖成一团,泣不成声。
“乖!”杜云紧紧将她箍在怀里,亲了又亲。
“你把我宠坏了……”毛线贴着他的胸脯,抽噎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傻!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宠你宠谁啊?”杜云揉了揉她的脑袋,胸口咚咚地跳着,马上要蹦出来的样子。
他不曾告诉过毛线,他心里有多记恨他妈,他也不敢说他有个遭天打雷劈的愿望!
毛线依偎在他怀里,再没有挣开,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心口,轻轻地,很小心地吻着。她想,他这个地方需要温暖,她想,就纵容自己一次吧,什么都不要想……
杜云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她的肌肤很光很滑,他的手一次一次地滑下去又收回来。
怀中的小人一个劲儿的用力,杜云这胸口火烧火燎般的难受,忍不住将她抱起:“累不累?”
“嗯!”毛线点头,原来这亲吻也是个体力活啊!
“那还亲?”杜云撬开她的嘴巴,卷着她的小舌,轻轻裹着。
“想。”毛线声音暗哑。
“傻!”杜云将她软软的身子抱起,亲了又亲,他很想,可又怕弄伤了她,只好哄道:“乖,我去冲个澡。”
“嗯。”毛线只感觉嘴唇发麻,脑袋也晕沉沉的,可她仍是抱着他不肯撒手,贪婪地吮吸着他柔软的唇瓣,一次又一次。
“宝贝……”杜云再也忍不住将她卷在腹下,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在她身上开疆扩土,一寸一寸地掠占,一次一次地汲取,直至她溃不成军……
外头风声渐紧,屋里亦然。
杜云用湿巾纸轻轻为她擦拭身体,瞧见下面柔软处微红时,心里又是一阵懊悔,他到底是没忍住……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啊,他控制不住去爱她,也控制不住去要她!
“宝贝……”杜云俯身抱了毛线,有泪滴在她胸口。
“我……不跟……别人生孩子……”毛线低声呢喃道,她想伸手去抱他,手臂却只抬了一下,就软软地地垂下去了,她已经完全累瘫了。
“真乖!是我的好姑娘!”杜云将她抱上去一点,盖好被子。
待他洗完回来,毛线已经睡着了。
杜云轻手轻脚地上床,帮她掖好被子,毛线撩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小猪一般拱了下。
“乖,好好睡!”杜云以为吵醒了她,轻声哄道。
毛线再没有回应,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杜云就这样趴着,轻轻地抚着她的面颊,时不时地偷偷吻一下,待毛线深睡后,又将她抱在怀里……他想带着她的体温上路。
毛线不知道杜云过了一个怎样的夜晚,她的身体经历了那样极致的眩晕之后陷入了虚脱状态,哭一阵醒一阵的,让她更加的迷糊,故而睡得很沉。杜云什么时候睡的,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意识都没有。
毛线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
屋子里很静,墙上的挂钟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毛线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空气多了一点味道,是他和她留下的,下身隐隐胀痛……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她终于清醒了:她和杜云真的分开了。
毛线只感觉这心里空得厉害,也虚得厉害,她将他躺过的枕头抱在怀里抵着胸口,身子似痉挛般缩成一团,似乎,这样会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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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好消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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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心里有一片草原,长久以来,有且只有一只羊踏上了这片青草地,可是突然有一天,羊走了,这满目的苍翠,刹那间就荒了,如烟火一般落地成灰,那炽热的疼痛慢慢灼烧她的肺腑、心肝,持久的漫长的无声的……
她知道杜云就是那只出走的羊,可她不是牧羊人!等待于她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她亦知道,杜云终究还会找到属于他的那片青草地,那时,兴许也会有另一只羊来啃她的草地……可是,草呢?
毛线的整个身体都被疼痛席卷着,清晰的明显的疼痛,可是,她身上没有伤口,亦没有一处残缺,这疼痛,也就没了意义。
她安静地起床、洗漱,将卧室的被褥打包搁置起来。
之后,去整理书房,她想着这次要走小半年,得把一些东西罩起来。这个理由比较正经,掩盖了她另一个理由——杜云常在书房工作,那里有他留下的痕迹,她想去看看,就看看。
门把似有千斤重,毛线用力扭了下,推门而入。
清晨的阳光像一缕薄纱,轻轻覆在胡桃木桌上,及一个纯白的长方盒子上,盒子的一端有灰色的阴影,是没有被阳光罩住的那一面。
毛线笑了一下,对,她知道她笑了——她的身子在发颤,她似乎早就知道杜云一定会留下点什么。
毛线没有马上打开盒子,而是飞快地跑出去洗手,她跑得太快,不小心踢倒了门口一只扁肚子的陶罐,引发一阵簌簌的脆响,哦,干花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盒子里是一件简约风婚纱,深V领,无袖,裙身仅两层,里面一层真丝衬裙,外头一层蕾丝,缀有细致的暗纹,没有那么多层累赘的纱布,没有繁杂的花边,没有夸张的裙撑,没有花哨的拖尾,却是毛线最喜欢的款式。
杜云曾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纱,她说想要那种特简单的那种。他又问多简单,她说要平日里也可以拿出来穿的那种。他笑她傻,说谁会天天惦着穿婚纱?不吉利啊!她说她呀,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嫁出去,只穿一次多不划算……
盒子里还有一个薰衣草的香包以及一张便签条。
杜云总是把黄牛皮纸裁小了当便签条使,他喜欢用铅笔在粗糙的那一面写字,他说,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给我最爱的姑娘!”
毛线的指腹在那张纸上来回搓着,直将那些漂亮的字迹搓得模糊,她的视线也跟着那些字迹在哆嗦,心里好是有一场海浪在翻滚,一下一下地猛烈地冲撞着海岸,撞得她这心口生生地疼,潮湿席卷着她的整个身体……
她知道,她和她的身体都在想杜云,想得疯狂。
这疯狂带着一股子莫名的疼痛,冲得她喘不上气来。
毛线疯了似的四处翻找,终于从书架第二层搜出一盒烟,她来不及找火柴,直奔厨房,就着煤气灶上的火点着。
第一口吸进去,就呛了满脸的泪,她将脑袋搁在窗外,咳得心肝肺都要出来了,大滴的眼泪从她眼角滚出。
她继续抽,继续咳,一口接一口,一声接一声……她需要用一种疼痛覆盖另一种疼痛。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毛线像个贪婪的孩子,猛地吸尽最后一口,直接用手掐灭了烟头。
“尼雅!”毛线开口才发觉嗓子疼得厉害。
“姐?”电话那头的尼雅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她姐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她还当是……有人接错了电话呢!
“嗯!”毛线清了下嗓子,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这下,可坏了,刚抽的那口咽没吐出去,被水这么一冲,她这立马就反胃了,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姐,你在家等着,我这就过去啊!”尼雅飞快地收起电话。
“不用!”毛线打断她。她想着一会儿直接过去接了书涵走,省得来回折腾了。
尼雅只当是杜云在,不方便,就不再勉强了。
倒是毛瑾,在一旁问:“病了?吃药了?”
她这早早就起来什么都没干,就等着尼雅带毛线去抽血呢!万一真有了孩子,可不能瞎吃药啊!
这倒提醒了尼雅,她想起电话里的那声干呕,还是觉得不妥,她得先过去看看才好。
“妈,你帮我拿点胖大海和洋甘菊,再沏一杯!”尼雅边说边往厕所跑,她总是改不了一出门得先上厕所放松一下的毛病。
尼雅这边着急忙慌赶过去的时候,毛线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自己,准备要出门了。
“姐,你拿行李箱干嘛?”尼雅瞧着她姐这打扮像是要出远门。
“回……家!”毛线这嗓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烤着,一张嘴就呲呲啦啦地疼。
“姐,先喝一口!”尼雅赶紧将杯子递过去。
毛线接过杯子,下意识地退后了一点,跟尼雅保持了点距离,她担心她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儿,虽然她已经刷了两遍牙了,仍是觉得满腔的烟火,当然,这让她好受一些。
“姐……”尼雅总觉得她姐今儿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外面的树木,灰突突的,可她身上又穿着松柏绿的大衣,很突兀的感觉。
“别问了,我没怀孕!”毛线连喝了好几口,缓解了嗓子里干痛,又道:“我跟杜云分了,去外地工作,带书涵!”
尼雅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先消化那一句,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口袋,准备给婆婆报信,被毛线一把摁住。
“一会儿我跟妈吵起来的话,你一定记得把书涵先给我抱出来!”毛线嘱咐道。她已经没了杜云,不能再没有书涵了。
“哎!哎!”尼雅不敢忤逆。
她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为啥一上来就感觉她姐怪怪的,她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过度的压抑和克制让她脸上的肌肉有些错位,不经意间会窜动的那种。
“我姐一定难过得要死,她跟杜云那么好!”尼雅想着,怪不得她一夜之间就哑成这样。
“姐!”尼雅伸手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却被毛线拂过。
“我赶时间!”她道。
尼雅只好讪讪收手,跟着她下楼,她这心里慌得厉害,想着一会儿回家万一吵起来,她一定得站着姐姐这边。
“没有万一,一定会吵起来!妈还以为她要抱大外孙了呢!”尼雅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没了主意,临到上车的时候,她才想着该给王鑫远打给电话的。
又被毛线拦下了:“不要吵他上班,晚上回来说一声就是!”
她这声音已经完全走了样,听着跟个男人似的,尼雅又怂了:“姐,你难受就别说话了!”
毛线点头,果真没再说话。
尼雅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妥,照这个样儿,她姐回家非得挨打不行。
“姐,我忘了,我开车过来的。咱俩分开走啊!”尼雅说着把车门重重一关,一溜烟儿跑了。
一转身,就紧着给婆婆打电话。
“妈妈,跟您说个事儿?”尼雅这电话拨通之后,反倒镇定了不少,思路在慢慢成型。
毛瑾这头一愣,还妈妈?还您?这是要给她下药啊!她这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说!”毛瑾耐着性子道。
“实际上是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尼雅清了下嗓子道:“坏消息是我姐跟杜云散了……”
听闻此言,毛瑾脑袋里嗡得一声,马上她又想如果这个是坏消息,那么好消息很可能是……她抻着脖子等待下文。
“好消息是我姐没怀孕!”尼雅说罢,深吸了一口气等着婆婆发泄!
这他娘的算哪门子好消息,女婿跑了,外孙子也没落着,毛瑾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吴姨,擀面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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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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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不得马上逮着毛线把她给活劈了,瞧着昨儿那腻歪样儿,她还以为这姑娘出息了…没成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我本以为你是个王者,你她娘的竟是个青铜!”毛瑾夺过擀面杖就冲向门口了,万事俱备,只等着这小蹄子回来了。
“哎……”吴姨这会儿也瞧出了不对劲儿了,又拦不住,只好赶紧跑去给王鑫远报信了。这种时候,也只有王鑫远能安他老娘的心了!
尼雅听着电话里的动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马上,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妈,这是好事儿!”尼雅道:“你说我姐万一真有了杜云的孩子,再来个隔代遗传,生个跟他奶一样样的小玩意儿,甭说是我姐了,我都想上手掐死!”
毛瑾愣了一下,有那么邪性么?不能吧!
她这一停顿,尼雅心里就有数了,继续游说:“妈,我姐跟杜云是真好,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这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谈婚论嫁那就是两家人的事儿。远的不说,就说咱娘俩吧,咱俩投缘,您拿我当闺女,我拿您当亲妈,这娘俩就是中国好婆媳的活典范啊!我姐呢?就杜云他妈那样式的,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事事儿的,我姐真要嫁了,那还不得打得鸡飞狗跳啊。咱说我姐长得……有知识有文化有内涵有智慧,那打眼一瞧,完全就是为了匹配豪门媳妇的标准而生的呀!”
说着,她顿了下:“我们放弃那么好的一片森林,单选了杜云这一颗独苗,咱图啥呀,不就是图个我姐乐呵么!我姐要是不高兴了,管他什么云呢,就一个字,趁早滚!咱什么样的家庭底蕴,又不指着卖姑娘赚钱!您就放开了让我姐玩,碍着谁什么事了!”
毛瑾长叹一口气,这话倒是不假,也正因为此,她对这俩孩子的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她觉得,只要闺女愿意,她都认了。谁知道这个没出息的玩意儿,连这点事儿都搞不定,你要么就别往一起凑,要么就凑出个数来。那杜云一看就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一生,不就套牢了吗!那应英还能怎么着?她还能把孩子掐死啊!一点策略都没有。
“哎!那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毛瑾忍不住感叹。
“妈,您这样要求姐姐,就有点苛刻了。学校里注重的技能教育,而不是做人的学问。”尼雅接着话锋一转:“您甭看杜云他妈是个老师,在做人这一点上,您绝对甩出她十八条街!她跟您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这话说得,毛瑾听着还挺舒服的,她觉得这读书人更应该明事理呀!
“妈,我姐挺难受的,这才过了一宿嗓子都哑得不像样儿,您想想那得上多大的火呀!”尼雅听着电话那头的叹气声小了,又开始劝说。
毛瑾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她也上火!
“妈,你再想想,我姐那么聪明的一人,她不知道这会儿回家要挨您收拾?”尼雅说着哽了一下,道:“她难受啊!她恨不得您打她一顿才好呢!”
“嗯?”毛瑾又是一愣,吴姨就在这个当儿,趁机收走了擀面杖。她给出去时马上就后悔了!这大早上的要擀面杖能干啥呀!可不就是要擀人呗!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她一边朝毛瑾使眼色一边倒着往厨房跑,那样子甭提多滑稽了。
“妈,每个人可以承受的东西,都是有限的!咱不说站在我姐身后摇旗呐喊,好歹别落井下石,别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啊!”尼雅道。
“她怎么了?”毛瑾问,干了这么蠢的事,她倒还有理了!
“说不上来!”尼雅顿了一下,道:“反正挺难受的,我从来没看我姐这样过!”
“没用的东西!”毛瑾嘴上骂着,这口气已经软下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打毛线跟杜云在一起,她就怕有这一天,她那闺女是什么心思她心里清楚的很,前面虽然也谈了几次,但是,在毛瑾看来,毛线并不怎么走心,都是说散马上就散的那种,因为这个,毛瑾也不敢死逼她,就怕逼急眼了,她这二百五闺女真随便找一个结婚了,再闪离。
前面那些人,她这心里都不踏实。到杜云这儿,这孩子倒是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要手艺有手艺……哪儿哪儿都好,却摊上那么一个妈,真是要了老命了。
“妈,你不知道这感情对人的打击,轻则抑郁,有的严重的,那都自残!可吓人了!”尼雅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我姐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敢谈恋爱了呀!”
“有那么……严重么?”毛瑾说完这话,自己也有些后怕。
尼雅不接这一茬,直言:“妈,我姐要是想出去走走,你可别拦着啊!她在熟悉的环境里容易触景生情,心理负担会更重!”
“那出去不是更危险?”毛瑾觉得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妈,你忘了,还有书涵呢!”尼雅道:“我姐那么疼书涵,就是为了孩子,也会努力振作起来的!关键是咱们得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让她自己慢慢适应。”
“行吧!”毛瑾搓了搓眉心,很是头疼。
尼雅这一说,让她想起了辛慧,要说那也是一通情达理的好姑娘,自己遇上事的时候不照样想不开……她这越想越是头疼,这人啊,都是说别人的事明白,自己的事糊涂。
“妈!那我不说了,一会儿就到家,可别让我姐知道我又打了小报告!不然咱就没有第一手消息了!”尼雅故作神秘。
“好!”毛瑾道。
尼雅这边刚挂断电话,王鑫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怎么了?”王鑫远问,他刚要去工地就接着吴姨的电话,这会儿正要往回赶呢!
尼雅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道:“你要是忙就忙,这事我能处理。”
她觉得只要稳住婆婆,她姐那边应该没有大事。
“姐怎么走?是开车还是飞过去?”王鑫远问。她姐那小胆子,是不能走长途的。
“这……没问呢!”尼雅道,她这光着急安抚婆婆那边呢,哪儿顾得上这么多呀。更重要的一点,家里的一切,向来都有人打点,她压根儿就没有问这个的意识,想当然地觉得肯定都安排好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你小心点,别打电话了!”王鑫远道。
“哦!”尼雅道,她这软声细语,六神无主的样儿,跟刚她在婆婆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每个人都是强者,也都是弱者。能够示弱的那个,就是爱人!”尼雅突然觉得王鑫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就好像他是一个容器,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盛下她,每一个弧度都非常完美的契合在一起,那感觉,很美妙。
到家后,毛线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找书涵,而是直奔她妈面前:“妈,我有事跟你说。”
她这个语气,这个态度,这个表情,蹭一下就撩起了毛瑾心里的火。多大点事儿,就这么半死不活的,那年她一咬牙一跺脚就怀上了毛线,现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就过不去了!
“说!”毛瑾斜了她一眼:“你那小男朋友呢?”
“我的个妈呀!这不往人伤口上撒盐呢么!”尼雅在后面一个劲儿地给婆婆使眼色,一会儿两只手去拽着俩腮帮子往外拉,一会儿两手往下压,要她微笑、放松!
“分了!”毛线道。她面无表情,好像在汇报一件跟她无关的小事。
“怀孕没?”
“男朋友都没了,还怀个蛋呀,跟你一样未婚先孕吗?实在过不下去了再离婚找个人接盘么?”毛线突然仰头,声音亦拔高了几分。
她话音未落,毛瑾“唰”一下就站起来了,两步窜至毛线面前,那手掌已经扬出去了!
尼雅在后面已经吓懵了,嘴巴大张着,她万万没想到她姐竟是这么个硬茬,临走还要戳老娘一下。
话说,婆婆未婚先孕……还挺时髦的啊!彪悍的性子果真是一脉相传啊!
尼雅看看婆婆,又看看大姑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着完了,完了,她姐这顿打是少不了!
“姐,这是你自己讨打!可怨不得我啊!”尼雅默默闭眼,念起了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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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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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亦闭了眼,等着新一轮的疼痛刺激。
冷风从鼻尖掠过,没有现象中的疼痛。
“理由充分,证据确凿!”毛瑾伸手在女儿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干得漂亮!”
说罢,扭身走人。
“我要去外地!”毛线像个恶作剧未遂的孩子,继续挑衅。
“您有本事您上天我也不拦着!”毛瑾摆了下手,一副赶苍蝇的样儿,连头都懒得回。
毛线憋着一口气,进屋抱书涵去了。
尼雅赶紧凑上来:“姐,我送你!”
“不用!”毛线直接回绝。
片刻之后,又道:“帮我盯着点那老太太,让她少作妖!”
“姐,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妈的!”尼雅说着突然想起王鑫远的问题:“姐,你怎么走啊?”
“飞!”毛线回得干脆。
“姐,那你别带东西了,过两天我们去看你!”尼雅试探着问。
“别!”毛线摆手:“都安顿好了!”
说罢,抱着书涵直接走人。
“姐,鑫远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尼雅赶紧拦住:“他送你去机场!”
“不用!”毛线道。
“姐,你这样走,鑫远他肯定不放心,一会儿看你不在准得着急往机场赶!”尼雅摇了下毛线的手臂:“姐,你就等会儿,行不?”
“好!”毛线果真坐沙发里了,就那么干坐着,一动不动。
尼雅只好抱了墨衍出来:“闺女,去跟姑妈玩会儿。”
“姑抱!”墨衍自带人颜,见谁都笑眯眯的,见着毛线,更是亲热,张着两只小短胳膊直往毛线怀里扑。
“哎!撞着你!”毛线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
这一上手,就撒不开了,墨衍搂着毛线的脖子像小狗一样嗅着,还一个劲儿地吸鼻子。
毛线想到她刚抽了烟,赶紧去喝了两杯水。
“香香!”墨衍对着毛线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看得尼雅又是一愣,她这闺女也忒会讨好人了吧!
“我们大侄女也香香!”毛线捏了下嗓子,尽量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别太突兀,免得吓着孩子!
书涵瞧见了,竟也学着毛线开始捏着嗓子咳嗽,咔咔咔地咳,别提多卖力了!
“这求生欲可真强!”尼雅伸手揉了下儿子的脑袋:“书涵,姑妈要带着你去外地了,你要听话,别惹姑妈生气,快快地长个,照顾姑妈,嗯?”
“嘛!”书涵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他这两天跟墨衍在一块儿,听着她“妈、妈”地叫着,嘴里也是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时,吴姨端了果茶过来:“你妈一早起来就煮好的,已经泡了两个小时了。尝尝!”
她还烤了小饼干,添了柠檬汁,配果茶喝正好,很清新。
“尼雅,你帮我找点治嗓子的药!”毛线道,她倒不怕疼,怕真发起来,给书涵染上。
“姐,你这是急火,吃药也没那么快!”尼雅犹豫了一下:“我给你耳尖放点血试试!”
毛线就依了她,顺势在沙发上歇了会儿,没成想,这一趟,还睡着了。当然,睡得很浅,一直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
后来她想,可能是她不想醒来,因为梦里,她看到了杜云,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她闻到了红豆的香甜,黄瓜的清香……还有,他脸上的笑,是那样温暖。
王鑫远到家时,毛线还是醒了。
“姐!”王鑫远早就听尼雅说了她和杜云分手的事,这会儿这看着他姐跟个纸片一样躺着,全无半点生机,他这心里就有点难受。
“别让我再逮着你!”王鑫远这心里对杜云的意见很大,他打了一路的电话,这小子竟然关机!王鑫远觉得不管什么情况,至少可以好说好散么。谁还能赖着他不成?转眼一想,赖就赖着了,怎么着吧!
“姐,你在家好好待着,哪儿都别去,我去给你把那孙……小子绑回来!”王鑫远瞧着她姐那浮肿的眼皮,就恨不得把杜云抓回来胖揍一顿。不行早说呀,瞎聊扯啥!
“别闹!”毛线拉住他,又抓了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姐,你嗓子……”王鑫远瞧着尼雅使过来的眼色,便没有再问了。
毛线清了清嗓子,道:“我和杜云是和平分手,说好了以后再不联络。不要去打扰他!”
王鑫远一愣,她姐吃了这么大亏,竟然还向着那小子!马上他又想到,貌似每次分手,他姐都这一个德行,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揭过了。可这杜云……跟那些人,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王鑫远再次看向尼雅,想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尼雅摇了下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联系了宠物物流,明天会过来,你把毛球和皮蛋发走;车上后备箱里有给李锐的东西,你抽空去看看他;咱妈要折腾菜园子就由着她去吧,你管好公司就行了,凡事别急着下结论,能拿主意的就拿,拿不好的,就找个理由把问题踢回去,让他们重新做方案;财务状况要时时都印在脑子里,不能随便砸钱;见女下属,记得把门打开……”毛线一一嘱咐道。
“姐,你可以不去青岛,大不了我们不干了!”王鑫远眼眶有些红,他姐这一走,他就觉得自己没了主心骨,什么都拿不稳了。
“撂挑子是懦夫干的事。我们不是!”毛线说罢看了尼雅一眼:“别让家里的大小事占用了你学习的时间,墨衍这边不好管的话,就送早托!”
“知道了,姐!”尼雅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起先她还没有太大的感触,这会儿越说越觉得难受,感觉姐姐一走,这家就要散了似的。
毛线坚持不让他们送,王鑫远和尼雅只好将她娘俩送至了小区门口,打了辆车。
这一回来,瞧着他妈也收拾好了行李,正大包小包地往车上塞呢!夫妻俩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妈,我姐失恋,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呀!”王鑫远上前拦住他妈!
“你俩留着看家!”毛瑾扫了二人一眼:“我和吴姨带墨衍去乡下玩几天!”
“还带墨衍?”尼雅也是一愣。
“怎么地?你舍不得啊!”毛瑾斜睨了儿媳妇一眼。
“没有!”尼雅肩膀缩了一下,赶紧堆笑:“妈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叫什么话!”王鑫远嘟囔了一句,伸手拍了下尼雅的后背,暗示她拿出亲妈的气势来,留下墨衍。
尼雅则不搭理他这一茬,帮着婆婆把墨衍的东西收好,搂着婆婆的胳膊亲热道:“妈,想住几天就住几天,周末,我们去看你。”
王鑫远听着这一句,差点儿气得吐血。这是亲媳妇吗?咋一点默契都没有呢!
“妈!我不同意你去!”王鑫远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态度。
“不用你同意!”毛瑾大手一挥,朝屋里招呼了一声:“吴姨,上车!”
“哎!”吴姨应了一声就跑出来了,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小雪,也拿着自己的行李。
“你怎么也……”尼雅说到一半就自动闭嘴了,这墨衍不在家,还留小雪在家干嘛呢,伺候谁呀!
“毛奶奶给我报了个班,让我去学习新娘跟妆!管吃管住,学成以后还可以接活儿呢!”小雪拼命地压住嘴角的喜悦,她感觉幸福的大门正在向她招手。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捯饬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的啊。给人看孩子这活儿,她早就看够了,若不是主家好,她早去干别的了!
“这……”王鑫远完全被他姐和他妈搞懵了,这娘俩能不能不要赶在一天发飙啊!
“你舍不得呀!”尼雅低声嘟囔了一句,指甲用力在他手掌心掐了一下。
王鑫远吃痛,赶紧回神:“好事!好事!”
他这话音刚落,他老娘一脚油门,直接开车走了。
“哎呦,我的妈呀!我的闺女呀!”王鑫远一溜小跑着回屋拿钥匙去了。他觉得法律应该出一条规定:小时候孩子听父母的,长大后父母必须听孩子的!
“媳妇儿,你也收拾……”王鑫远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尼雅竟然撑开双臂挡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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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我是你的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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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心里咯噔一下,这脸唰一下就变了:“你跟妈吵架了?”
“没有!”尼雅瞧着他这急赤白脸的样儿,也是又急又气:“是姐说了妈两句。”
“说什么了?”王鑫远反问,他妈跟他姐常年混战,这点心理素质能没有么?
尼雅咬牙,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这是婆婆的私事,王鑫远都不见得知道吧。
“到底说什么了?”王鑫远拔高了声音,他这心里急得厉害,一边惦着他姐那边,一边又怕把老太太气坏了。
尼雅就把毛线的话学了一遍。
“咱姐好像故意找茬跟妈吵架……”尼雅道:“她应该是难受得厉害,没处发泄!”
“该死的杜云!”王鑫远叹了一口气,照这样的话,他还真没法去追他妈了,不然说什么呀!还是让老太太躲两天清静,等她消消气再说。
“媳妇,要不你跟我去公司吧。家里也没人做饭,你带着书,在办公室看。”王鑫远道。
“不要!”尼雅撇嘴道:“你刚是不是以为我跟妈吵架了?”
“嗯!”王鑫远点头,他不是以为,是怕。
“我有那么不懂事么?”尼雅这嘴巴扁得都能挂个秤砣了。
“没有,我媳妇最好,最懂事了!”王鑫远弯腰将头伏在她膝上,软声哄道:“媳妇,我妈年纪大了,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不称你心的,你拿个小本子记着,回来告诉我,我替我妈向你赔罪,任你打骂。你当面别跟她急,行吗?”
王鑫远最怕的就是婆媳反目。
之前跟元圆处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他爸走后,他越来越在意这个家了。他甚至觉得,父亲的离世,让他跟他妈、他姐变得更亲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拴在了一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说什么呢?”尼雅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我们娘俩好着呢!”
她心里知道王鑫远是怕她记恨婆婆打书涵的事,可偏偏是婆婆这一巴掌打醒了她,这人的感情和精力都是有限的,有意无意地总会分出亲疏来。她这也划分好了,她占首位,丈夫其次,孩子最后,然后才是其他人……唯有这样,她和王鑫远的婚姻才能走得更长久。
“鑫远,你想多了!凭良心讲,妈待我很好,从不曾为难过我半分。而且,我也不会以挑剔的眼光看待妈。”尼雅轻轻揉着王鑫远的耳朵,道:“妈把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送给我做丈夫,你不曾替她做的事都为我做过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寻妈的不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你的妻子呀!”
王鑫远哽住,将头埋在她胸口不肯出来。
“嗯?”尼雅扯了扯他的耳朵:“我们都有两个孩子了,我最美好的和最丑陋的,你都见识过了,还不够吗?”
“够!”王鑫远气息渐重,一把扯开了尼雅的毛衫,一手揉着她的胸口,一手去解后背的文胸扣。
“哎!”尼雅急忙按住:“大白天的!”
“媳妇……”王鑫远抱着尼雅往床上去。
尼雅急得又踢又打,她不想让王鑫远看见她的……自打生完孩子,她的乳头就走了样,从前只有红豆那么大点,现在足有花生米那么大了,又黑又长,丑极了!月子里给墨衍喂奶的时候,她都是背着王鑫远挤奶的,后来亲热,也都是摸黑进行……她一直都躲着他。
“让我看看!”王鑫远去扒她捂在双乳上的手。
“不……”尼雅已经噙了满眼的泪:“很丑!”
“我不嫌!”王鑫远用力拿掉她的手,当看着那两个黑黢黢的小不点时,他的眼睛也湿了。
“媳妇,你受苦了。”王鑫远俯身轻轻地吮吸,将颤抖不已的尼雅抱在怀里:“我王鑫远对天发誓,这辈子若是对尼雅不好,就让……”
“别发毒誓……老天爷很忙的!万一劈不中怎么办!”尼雅趴在他肩头边哭边打:“不叫你看,非要看……”
“媳妇……不哭!”王鑫远将哭闹的尼雅紧紧拥在怀里,他其实能感觉到她身体上的变化,只是尼雅一直不让开灯,他没看到而已。
“你把我这儿弄得这么丑,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尼雅哭着啃咬他的肩膀,狠狠地咬。
疼得王鑫远倒吸一口气,却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哄道:“媳妇,你说说你想这样……给谁看啊!”
尼雅一怔,立马就松口了。
她好像也没打算给谁看啊,反正这辈子她就跟王鑫远死磕到底了!
如此,俩人又没羞没臊地滚在一起了。
事后,王鑫远搂着尼雅又是一番连哄带吓:“要时刻记着你是我的妻子,不许惦着别的男人,更不许勾搭!你身上带着我的烙印呢!”
尼雅则非常乖巧地点了下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她胸前这俩……太丑了!尼雅这样一想,又羞得不行,直接钻被子里去了。
王鑫远则起来洗了个澡,精神抖擞的出门了,这一餐加的,他是能量满满啊!
王鑫远从家出来就直奔医院了,他不想那么早回公司,反正出都出来了,就干点私活吧。
医院这边病房内,杀气腾腾。
“你这几个意思?”李锐挥动着唯一一条可自由活动的手臂,将手表丢给杜云。
“没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么,留着吧!”杜云避开跟他的眼神对视。
“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李锐真是恨不得把他拽过来抽上一顿,当初他给他表,叫他断了对毛线的念想,现在又给一次,叫他照顾着点毛线。
杜云没反驳,这话他认,他就是个混蛋!可他这个混蛋仍是想把毛线托付给可靠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李锐最合适。
“杜云!我跟你讲……”李锐说着倒吸了一口气,他被这小子气得肝疼。
“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跟你争啊?”李锐咬牙道:“我今儿把话给你撂这儿,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能把毛线娶回家,只要她愿意。你别说我现在一个人,就是结婚了,我也照样离……”
病房门外的胡心瑶听着这一句,手里的托盘咣当一声扣地上了。
杜云往外瞧了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淡淡地回了一句:“记住你说得话!”
说罢,就朝着门口去了。
李锐在后面冷冷地追了一句:“你是不是瞧着那美茗回来了,你这心思又活泛了?你信不信我抽你?”
杜云脚步一顿,回身问:“什么时候的事?”
李锐没有回答杜云的问题,而是放了一句狠话:“毛线要是因为你小子掉一根毫毛,老子就是豁出去这警察不当了,也要把你弄死!”
杜云突然想起年前在乡下小宾馆里闹蛇那次,他这脸色歘一下就变了,抬腕看了下时间,拔腿就跑。
李锐哼了一声,眼角掠过一丝得意,瞧着进来的胡心瑶立马板起了脸,将脸上的情绪抹得一干二净。
可他的那点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胡心瑶呢。
“锐哥!”胡心瑶软软地叫了一声,将半个身子凑过来,俯身仔细为他擦拭了头上的伤处——他身上的外伤大都见好,独独右边眉骨那块伤不怎么见好,也是,缝了七针呢,好在没伤着眼睛。
胡心瑶拿棉签蘸了碘酒,仔细为他擦拭伤处。
“没事了!”李锐将脑袋偏转一点,避开她的侧脸。
“还没好呢!”胡心瑶软软地吹了一口气,道:“伤口正在愈合,会痒,别挠啊!”
李锐点头,他嘴巴紧抿,尽可能地控制着一切面部表情——胡心瑶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待胡心瑶起身,他突然想起刚才咣当那一声,问:“你来多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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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不如考虑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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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心瑶身子一紧,下意识地道:“刚刚,没多会儿!”
“哦!”李锐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锐哥,你歇会儿,我去给你打盆水来啊!”胡心瑶转身,掩去脸上的慌张。
“心瑶!”李锐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嗯?”胡心瑶身子一僵,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你不用过来了。我这里已经没有问题了,医院这边有护士,很方便的。”李锐道。
他知道胡心瑶的心事,却实在没办法往那块儿联想。一是他没那心思,二是他一直拿胡心瑶当个小妹。
“锐哥!”胡心瑶忽然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爱毛线姐,可她是别人的,她爱的人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不会强人所难,也不会跟自己的兄弟争女人,所以,你才会那么歇斯底里地跟他吵,你生怕他对她不好,你想让他把你对她的那份爱也加上去……我懂得你的感受,就像我爱你,却也知道你心里没我……我能理解,也能接受。”
李锐心里咯噔一下,愣愣地看着胡心瑶——这个姑娘,直白得可怕!
“我早就来了。”胡心瑶笑了一下,用力抿了下唇,道:“锐哥,你反正怎么都是跟不爱的人结婚,不如考虑一下我……我不会因为毛线姐的事跟你别扭,如果她肯跟你,我随时可以终止我们的婚约,行么?”
她双眸泛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李锐:“我身高165,体重120,三围90/75/95,B型血,巨蟹座,能生也能养,父母健在,保险退休金都有,不会给你增加任何经济负担,请考虑一下我,好么?”
“好!”李锐听着自己鬼使神差般应了一声。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不知道是因为胡心瑶的坦诚,还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总之,在他以为的婚姻里,如果两个人不能刚刚好相爱,那么有一个爱着,总好过两个人都不爱吧。
况且,胡心瑶给他留了一条缝,给了他想念毛线的自由,他知道这样不好,不合适,不对。可是,至少现在,他还惦着她,不能那么狠绝地将她拔出自己的心房。他做不到,或者说,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胡心瑶使劲儿地眯着眼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和他算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胡心瑶咬着嘴唇,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她生的不错,家境又好,备受家人宠爱却没有得那娇宠的毛病,只是在找对象在事上不太顺利。打她年满十八周岁,父母就开始张罗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了。所谓好,也是按着父母的标准来的,他们家做生意,最好的就是找个官二代,用他父亲的话说,自古官商不分家,朝里有人好办事嘛。
胡心瑶却是看不上那些个官二代,没屁大点本事还一身的官僚味儿,骚气!
又过了几年,这国家政策收紧了,有不少“官人”出事了,其中不乏有她父母看中的“好亲家”,这样一来,她妈就先表了态,找个普通人家就行!当然,他们家普通的底线也不普通,起码得门当户对吧!总不能叫女人嫁过去吃苦吧,那还不如不嫁呢!
胡心瑶这些年一直被父母逼着相亲,做医护本来就辛苦,她这少得可怜的休息日就无偿奉献给了陌生的“相亲男”,如此,胡心瑶身心俱疲,后来她想了一招,将医院病人做流产的单子稍作改动,悄悄塞进口袋,又装作不小心丢进洗衣机,如此一来,她妈就以为她不仅失身,还堕落了,狠狠打了一个巴掌之后,就再没下文了。
按照她妈的观念,这女儿家没了贞洁就不值钱了,流产什么的都是黑历史,索性就放弃了。想着不管谁,有个人要她就不错了。
如此,胡心瑶才算是缓了一口气。
李锐的事,她侧面向父母透了点消息,她妈是一百个满意。在她妈看来,有过“流产史”的女儿已经一文不值了,有人接盘就不错了。胡心瑶自然不会澄清什么,她要亲手扫除一切的障碍,她父母是,邓丽霞是,毛线……也是。
故而,她亲手给李锐戴了几顶“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爱,不欺兄弟妻”的帽子,她知道,冲着这任意一点,李锐对毛线这辈子都只能是“叹而观之”了。至于他心里惦着谁,胡心瑶暂时不想去考虑,她想,把人弄到手才是正经事,再放荡不羁的心,它也得在身子里安放不是!
李锐并不知道,胡心瑶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日子,她的身体都处于受孕期。
她,时刻在准备着。
连胡心瑶自己都搞不清,她对李锐,到底是爱情多一些,还是执念多一些。她不在乎,得到,才是她的终极目标,从身到心。
胡心瑶从来都不是个懂得退让的人,打小就不是。
她出身在大家庭,同龄的女孩不只她一个,她必须比别人更会讨巧,才能获得长辈的偏爱;在家里,她有品学兼优的兄长,她必须表现得更好,才能讨得父母欢心。
她从来不怕与人博弈,跟李锐,更是如此。
她更像是一个老渔翁,沉稳与耐心是她与生俱来的品质,她早早地放下鱼饵,安静地耐心地坚持不懈地等着,只等着那鱼儿咬钩,狠命一提,收网走人!
王鑫远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胡心瑶,他觉得,李锐的事情尚未彻底结束,不宜接见一切闲杂人等,当然,他不是闲人,他是带着使命来的。
“哟,你在这儿上班啦?”王鑫远先开了口,他听尼雅说胡心瑶已经辞了职。
“没有,我过来陪锐哥!”胡心瑶脸上是掩不住的心疼:“都是因为我,他才伤那么重呢!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她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一句,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王鑫远笑了一下:“你别挂在心上,我哥是警察,这是他应该做的,人民公仆爱人民嘛!”
他对李锐,跟杜云一样,私下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的,这会儿在胡心瑶面前却有意称兄道弟起来。
“哦!”胡心瑶抽了一下鼻子,瞧着他身后没有其他人,脸色稍微好了些:“姐夫,我带你去吧!”
尼雅的几个小姐妹都称呼王鑫远姐夫,胡心瑶也是。
“不用麻烦,我自己就行!”王鑫远摆了下手,从胡心瑶身边大步迈过。
说不上为什么,他对胡心瑶这个姑娘,有些不太感冒,总感觉她有点……过于热情!王鑫远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小白了,对于过于热情的人,他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李锐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听着门响,下意识地欠了下身子。
“看谁呢?”王鑫远故意往外边瞧了一眼,道:“我姐没来!她跑了!”
“跑了?”李锐反问。
刚杜云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是工作需要么!
“她跟杜云分手,跟我妈也闹掰了!”王鑫远拉着椅子坐下:“我真怕我姐一个想不开,再干出什么傻事来……”
“不能吧?”李锐这心头一紧,他觉着毛线应该不是那种冲动的性格啊,挺稳当的一个姑娘。
“什么叫不能吧!”王鑫远往他身边凑了点,道:“哎,你还不知道吧?我姐上次跟何方,离婚当天就把杜云掳回来了!”
“有这事?”李锐蹙眉,这事他还真不知道,怪不得他每次问杜云怎么跟毛线好上的,这小子回回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说实话!敢情这里面有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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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墙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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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当时都给我爸吓坏了。”王鑫远故作无奈,搓了把眉心:“谁知道她这回会掳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说罢,他看了李锐一眼。
这一眼,被李锐瞧着了,他稳稳地接住,问:“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找人,你是个棒槌么?”
这个语气,很像他姐,王鑫远下意识地起身,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对他发号施令的是李锐。
“你跟我姐,还挺像的!”他扯了一把领口,大大咧咧地坐下:“我瞧着你跟我姐,比杜云合适!那小子就是个废物……”
他话音未落,肩上就挨了李锐一掌:“我瞧着你才像个废物,你要么出去找人,要么回去看好公司,瞎晃荡啥!”
四肢断了三肢,对常人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对李锐,算不上什么,至少不耽误他收拾王鑫远。
王鑫远“嘶”了一声,将书拎上了,丢到他面前的桌上:“要不是我姐留了话让我过来看你,我才不来呢!”
“你姐让你来的?”李锐这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说啥了?”
“说……说她想你,惦着跟你生孩子?”王鑫远狠狠瞪了他一眼:“美得你!”
李锐这脸腾一下就红了,生孩子这事,他还真想过,是在梦里。说来也怪,他竟然做梦毛线给他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大眼浓眉,长得跟他一样样的……要命的是,这倒霉孩子竟然管杜云叫爹!差点儿没给他气死过去!
王鑫远见他这模样,就知有戏。
“大哥,我有一人生信条,免费赠你: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王鑫远说着抢过他手中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滋了他一脸口水:“谦让呀,有时候它不是美德,是愚蠢!”
说罢,扬长而去。
李锐苦笑了下,王鑫远说得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这事的主动权不在他啊!若是毛线真对他有意,就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敲门声再响,又是王鑫远。
“友情再爆料一条:对我姐这人来说,喜欢不需要太多,一点点就够,当初她跟何方……”王鑫远瞧着李锐那疑惑的眼神,立马闭嘴:“算了,多说无益。就提醒你一句,你在我姐那里,并不是全无份量。”
王鑫远说着瞥了那些书一眼:“一点喜欢,十分热爱,我看好你哦!”
“滚!”李锐朝他丢了俩橘子过去,被王鑫远稳稳接住,给了他一个鄙视的小拇指,走人!
王鑫远走后,李锐就一直对着窗户愣神,他手里的书,一直停留在首页。
段鸿琝和张裕翎过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发现他们队长不在状态,一个情况,连着说了好几遍,还问,这是往常没有过的情况。
俩人相互对了个眼,找了个借口就溜出去了。
“咱队长是不是麻药用多了,把脑子整坏了?”张裕翎问。
“不是!”段鸿琝低声道:“有人来了!”
“谁?”
他把上午杜云和李锐在病房吵架的事大概说了下。
“什么情况?具体因为啥?”张裕翎问道,对他们队长的感情动向,保持了应有的八卦态度。
“队长能叫我听?”段鸿琝斜了他一眼,又道:“我琢磨着八成是因为那个小嫂子!”
“啊?”张裕翎惊讶:“咱队长怎么……那胡心瑶小姐姐可咋整?”
俩人说话的功夫,就瞧着胡心瑶抹着泪从屋里出来了,紧跟着就听到他们队长的召唤,俩人马上调整状态,恢复了一脸正经。
“把你们了解的情况,再说一遍!不要有遗漏。”李锐语气平稳,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事实上,李锐和胡心瑶并未发生任何言语冲突。
胡心瑶要帮他换药,嫌他手里的书碍事,就顺手去拿,没成想,李锐下意识地按住了。那个瞬间,胡心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霸道和维护,就像一个小孩子在保护自己心爱的玩具不被其他人抢走那样,她马上就明白了,那书不是王鑫远送的,是毛线送的……
当然,这点小事不足以打击到她,胡心瑶的眼泪自然是留给李锐的小弟们看的,她需要同情,需要帮手……
胡心瑶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又拢了把头发,这才拨通了毛线的电话。
“姐,我想请你帮个忙。”胡心瑶单刀直入,毫不客气。
“说!”毛线抱着孩子起身,她想找个安静的地儿接电话,旁边有人打牌,实在是太吵了。
她只顾推着书涵往机场书店走,并未注意到人群中那双盯着她的眼睛。
书涵骑坐在行李箱上,两只小手稳稳地抓着拉杆,一动不动,引得一些人侧目。
“快看,那小孩多好玩儿,跟个小和尚似的!”有人道。
毛线报以微笑,她来得实在是太早了,直接去附近找了家理发店,给书涵剃了个小秃瓢,省得他老薅自己头发。
胡心瑶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低声问:“姐,你那边是不是不太方便?”
一般人都听得懂,这就是一句客气的开场白,没成想毛线却接了句:“是。”
说罢,不等胡心瑶再说什么,她就直接挂断电话。她不想张口,不想跟任何人发生任何多余的交流。
胡心瑶原本是打算跟毛线发发牢骚说下书的事,再故意问下是否有其他姑娘在追求李锐,她知道毛线是个聪明人,她一定会有所收敛,跟李锐少来往的。
没成想,毛线直接掐断了她的话头,简直能把人活活气死!
“这老处女的脾性真是叫人捉摸不透。”胡心瑶狠狠磨牙。
她其实挺讨厌毛线的。那么大年纪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么,没事往人李锐身边凑什么劲儿?不知道避嫌啊!她更不能理解李锐对毛线的感情,明明她身上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
她跟大多数女人一样,讨厌被男人按照外貌分类,在对待同类时,却又不自觉地以貌取人,肤浅地认为靠着一张脸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除非,对方有一张比自己更好的脸皮。故而,对毛线,胡心瑶是一万个不服气。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女性的魅力,包括但不仅限于身体。
于李锐来说,毛线最吸引他的,是智慧,是善良,是骨子里自带的那股子傲气,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镇场的笃定,他有理由相信,毛线即使没有读到博士,放到任何地方,她也照样泛光,于她,优秀是一种本能,傲娇就是一种本事。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有多少人在身边游荡,只要毛线一个眼神,李锐就能舍下一切去追随,追逐优秀是他的本能啊!
傲娇咋了,我们是凭本事傲娇的呀!
晚上,王鑫远把李锐白天的反应学给尼雅听时,她立马就蹦起来了:“你到底有没有原则?我们不是撮合李锐跟胡心瑶呢么!”
“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咱姐跟杜云还没散呢,让人家李锐干耗着也不仁义……”王鑫远说着顿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撮合过胡心瑶跟李锐,这可都是你的主意啊!”
尼雅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你也不能人家杜云刚走,你就翻脸,你这不是墙头草么?”
“这个时候,你管他杜云还是李锐了,逮着一个算一个呗!总不好叫别人捡了便宜吧!”王鑫远看了她一眼:“尼雅,你分得清里外么?那胡心瑶跟你啥关系,姐跟你又是啥关系!”
王鑫远是没有原则的,反正杜云也好,李锐也罢,谁跟他姐好,他都是小舅子,这一点,没得改!
他姐开心就好了呀,反正都是熟人,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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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丈夫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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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姐重要了,可我之前一直撮合胡心瑶跟锐哥来着……”尼雅很是为难。
“什么叫你撮合?”王鑫远哼了一声:“那是她上赶着好不好?”
“嗯?”
“我问你,当初是你叫她过来的,还是她自己找过来的?”
“她找的我!”尼雅老实回道。
婆婆入股医院的事,她一直没有声张,是胡心瑶自己主动找的她,这一点她很确定。
“照顾小婶,是你安排的?”
“不是!”尼雅道:“小婶在医院只是方便人家专家治疗,并不需要人特别照顾,有事的话,叫我就是了。是胡心瑶主动……”
尼雅突然想起,自己最先开始撮合胡心瑶和李锐,正是因为胡心瑶老跟她打听李锐家里的事。
“媳妇儿,你被人家利用了……”王鑫远伸手摸了下尼雅的脑袋:“我媳妇这傻白甜,玩不过人家,听我的,以后离胡心瑶远点!”
王鑫远觉得胡心瑶想方设法地跟尼雅往一块儿凑,其目的跟宋怡一样,都是为了李锐。只不过,宋怡那女人很蠢,把欲望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而胡心瑶就要高明的多,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尼雅变成了自己的人,还让尼雅撺掇人帮着她一起撮合,这算盘打的,可谓是精明至极啊!
“可她是真的喜欢锐哥啊……”尼雅一张圆脸上满是无辜,她难道好心办坏事了吗?
“喜欢一个人,不是不择手段地把人家搞到手……”王鑫远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卖弄一些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才学,没成想一张嘴就露怯,词穷了,他尴尬地摸了下头,反问:“杜云喜欢咱姐,你瞧着人家死缠烂打了吗?咱姐喜欢杜云,你看她寻死觅活了?还不是杜云他妈一句不合适,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尊重!懂吗?”
“哦!那怎么办呀?早知道那会儿就不叫她了!”尼雅听他这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不提这个还好,不是她成天在小婶面前晃悠,我们哪里用得着拉她入伙!”王鑫远道想起白天胡心瑶说得话,又跟尼雅学了一遍。
“这我知道。”尼雅就把胡心瑶当初找她的事说了:“她也是好心嘛!毕竟是她找着锐哥的!”
“她找着的?”王鑫远哼了一声:“她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李锐,甩都甩不掉,别说人了,狼都叫她招去了!”
如今,李锐没事了,王鑫远不想再追问那些细节,但是,有一点,当初他们是做好了策应李锐的准备的,除了老房子,还有几个地点,私人会所,小酒店,日租房,他都有准备……李锐躲得是自己人,他们再怎么嚣张,也只是跟踪,而不是追捕,李锐并不是完全没有自由,也用不着躲那么远,还有挨那顿打,明摆着是叫胡心瑶拖了后腿!
“还有那番别有用心的哭诉,明面上是为李锐舍身救己的事感动不已,实际上是在跟我宣告主权,暗示李锐跟她的关系,非同一般!”王鑫远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是肯定。
“不至于吧?”尼雅这就有些搞不懂了,若是让王鑫远跟他姐传话,那就太没有必要了。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跟我哭诉?我跟她有那交情吗?她跟我哭得着么?”
这一下,倒把尼雅给问住了。
王鑫远在这方面很有分寸,跟尼雅的女朋友、小姐妹基本都是点头之交,比较熟的,也就简单打个招呼。
“还真是!”尼雅终于被他说服了。
“所以,离她远点,别走太近了!”王鑫远捏着尼雅的下巴,道:“你这小姐妹目的不纯,小心她哪一天反咬你一口!”
“好!听你的!”尼雅应得很是痛快。
原本也只是同事关系,只是几个人年纪相仿,来往比较多一些而已。她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得王鑫远不高兴,跟王鑫远这么久,他还从没有这样干涉过她的交际。尼雅判断,不管怎样,胡心瑶一定是有些事做的过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所以,我说,既然那胡心瑶不是个单纯的人,李锐跟她就不是很合适,现在咱姐又是一个人,不如把他拐回来!我看那小子,贼心不死!”王鑫远把玩着尼雅的下巴,这家伙骨架小,瞧着没多胖,身上肉乎乎的,稍不留神,双下巴就出来了,摸着还挺好玩的!
“啊?那咱姐愿意么?”尼雅很是为难,她姐那心思可都在杜云身上了。
“咱姐这人啊,属鱼……”王鑫远“嗝”了一下,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晚饭尼雅给他做了个蛋炒饭,那一大碗,除了鸡蛋就是米饭,别提多实在了!撑得他呀,感觉一张嘴就能吐出一个米饭馅的鸡蛋卷来!
“嗯?”
“不长记性!”王鑫远揽着她的腰问:“你知道咱姐谈了多少个男朋友么?”
“说说……”尼雅这双眸里顿时就迸射出八卦之光。
“1,2……”王鑫远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最后干脆比了两只手:“这么说吧,就我们知道的,杜云排第九……”
“快说说!”尼雅激动地搓了下手。
“我只能说,每一个,咱姐谈得都很认真!”杜云道,说实话,这一点,他还是蛮羡慕她姐,那真是长的短的,圆的扁的,宽的窄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啊!
“说细节!”尼雅说着将脚丫子搁进王鑫远怀里取暖。
她的脚丫子长得瘦长,美感和骨感兼具,只摸着这一双脚丫子,王鑫远就能……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将食指竖着在嘴唇上,竖着耳朵听了一圈,低声问尼雅:“这么大的房子,咱俩住还挺空旷……”
他话没说完,尼雅已经钻到他怀里了:“楼下的门锁好了么?”
“嗯!”王鑫远瞅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我们得制造点动静出来,太静了!”
“好!”尼雅点头,问:“放音乐还是放电影比较好?”
“不!”王鑫远摇头:“聒噪!”
尼雅这时候才注意到王鑫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到她身上来了,一只手正拨着她身上的睡衣。
“你……讨厌!”尼雅捶了他一下,低声道:“灯!”
王鑫远抬起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不关,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啊……”尼雅一听这个提议,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这更加刺激了王鑫远,俩人就这样开着灯做了……
尼雅原本以为自己会进行不下去,却意外发现她投入的更快——汗珠从王鑫远脸上滴到她脸上,身上,那种感觉,畅快又美妙,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在他面前释放了自己,什么羞耻,什么害臊,什么矜持,都被她抛在了身外,她像一朵行在云端的花儿,尽情地在丈夫身下绽放……绽放。
他们清楚地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狰狞和彼此眼中那个几近扭曲的自己……原来,美好与丑陋并行。
“鑫远,我爱你!”
“尼雅,我爱你!”
两个人一遍一遍诉说着自己的心声,像是头一次见面就坠入爱河的情人,又像是一起过了很久的夫妻。
“这就是我的爱人!”尼雅有一瞬间几近落泪,她想,她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生活似乎从不曾亏待过她,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爱人,一个温暖的家。可尼雅知道,她心里始终有那么点不甘。
这世上没有不怀春的姑娘,尼雅也不例外,事实上,她有过初恋,是暗恋,是单相思,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在心里藏了很多很多年。即便跟王鑫远结婚后,她也梦到过很多次那个少年,对,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阳光少年,长长卷卷的睫毛,明媚的笑脸……都是她无法抹除的记忆。
“我很好,愿你也好!”尼雅在那一夜,终于跟她心中的少年重重挥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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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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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并未因为胡心瑶的电话改变路线,她照旧逛了书店——哦,纯逛。
她像是一具游魂漫无目的地晃荡着,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别人。故而,当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挡在她面前时,她只是将书涵抱在怀里,顺手带了下拉杆,调了个方向就走,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对方。
这样的漠视让美茗很不爽,她凭什么?
她横跨一步挡在毛线面前,并伸腿逼停了她的行李箱。
毛线这才回神,抬了下眼皮:“对不起!”
她想,她可能不小心撞着人家了。
“对不起?”美茗干笑了一声,将墨镜摘下:“毛老师,别来无恙啊!”
她的视线落在毛线怀中的婴孩身上,眼里的憎恶聚成一团:“你也有孩子了……”
毛线下意识地抱紧了书涵,将他的脑袋扣在自己肩头,行李箱在她松手的刹那滑出去一小段,在不远处停下来。
“你要干嘛?”毛线出口的声音很尖锐,很难听。
美茗看着她,突然就笑了:“抱抱,你不也抱过我的孩子吗?”
她语气平淡,好似在跟一个相熟的姐妹闲聊。
“滚!”毛线一声低喝,侧了下身子,挡住美茗伸过来的手臂。
然而,这样的威胁对美茗来说,毫无意义。她本就比毛线高了大半头,又穿了高跟鞋,这气场,足以碾压毛线几百回了。
她想,是时候找回那两个巴掌的屈辱了。
她手臂上扬,拉开架势准备扇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时,右臂被后面蹿出的人擒住了,她这一愣神的工夫,毛线就将手里的孩子递给面前的男人了,腾出两只手狠狠地攥住美茗的衣领,使劲往下一扯:“我早说过跟你没交情,你再敢缠着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从监狱里过!”
监狱两个字在美茗耳边炸开,嗡地一声,她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旋即,她用力稳住摇晃的身子,笑道:“你看,你还是这么小气,好歹咱俩共同睡过一个男人,这要在过去,咱俩就是一家子,我做大,你做小,你的孩子还得管我叫声大妈!何必搞得这么生分呢!”
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她预想的那般顺溜,也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
“熟人!”美茗朝旁边的男人笑了一下,脸上未见半分尴尬。
毛线却捕捉到了她眼眸里那一闪而过的错愕,她想,美茗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她跟美茗交手,只能取巧,真正一对一上阵,她绝不是美茗的对手,可是,此时此刻,她放弃了回击,她在顾忌什么?
毛线的脑子在飞速地转着,她的视线落在美茗身后的行李箱上时,手上的力道就松了。她想,美茗应该是才回来不久,无意中撞见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去霍霍杜云……
“下一次挑衅,我绝不会放过你!”毛线松手,再没多看她一眼。
毛线试图抱回孩子,却发现自己手臂颤得厉害。
“我来!”何方一手抱着书涵,一手拖着毛线的行李箱:“去那边。”
毛线抬头,顺着他的直向看过去,摇了下头:“我不在那边登机。”
“没关系!一会儿从那送你走绿色通道!”何方道。
怕毛线不答应,他又解释道:“机场对带有婴儿的妇女,有这样的特殊照顾,可以优先登机。”
毛线“哦”了一声,道:“我来抱!”
何方站定,很小心地将孩子递过去。之后,他主动站到毛线的右前方,生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毛线,当然,他也回头看了几次那个惹事的女人,确认她没有跟过来,这才放心地将毛线带去贵宾休息室。
“去包间还是大厅?”何方问。他别的福利没有,帮毛线协调一间休息室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里就行。”毛线在最近的沙发上落座,将书涵放在自己腿上。
“我去给你拿点小吃。”何方瞧着她并没有邀请自己入座的意思,有些尴尬。
上次见面,他们各自身边都有人,说话不是很方便,这次……他觉得机会难得。何方不得不承认,再见毛线,他有着强烈的交流欲望,说说她那不省心的男友,或者说说他那操蛋的婚姻,都好!
“不用了。”毛线抬眸,道:“谢谢你!”
“客气!”何方摆了下手,喉咙运动了下,将所有的话咽下。
片刻之后,他还是问道:“你跟那个女人有过节吗?”
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她们俩人是那种前赴后继的关系。他此番问话,不过就是想起个头儿,让毛线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她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不成想,被毛线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没有。”她看向何方,眼神很是真诚:“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你可以走了”,何方听得懂,他点了下头,道:“机场有保安,也有服务台,有事随时可以找他们帮忙。”
“好!”毛线点头。
何方莫名其妙也跟着她说了句“好”,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你不用去登机口那边排队了,会有工作人员过来带你登机的。”
“谢谢你,麻烦了!”毛线客气道谢,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不知道美茗那个疯子是否还在候机厅那边……总之,有孩子在,她不敢有半分侥幸。
书涵已经受过两次大的惊吓了,她真怕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片刻之后,还是有人端来了小吃,并带来了小孩用的尿不湿,询问她可否需要帮忙看着孩子去个卫生间。
“不用了。谢谢您!”毛线再次道谢,她是有那么一点尿意,可是这会儿,她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任何人的。
这个时候,她当老师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每周总有那么两天要连给两个班上课,从这个教学楼赶到那个教学楼,她来不及去卫生间,憋个三四个小时,根本就不在话下。
“坚持一会儿。再有一个小时就登机了!”毛线默默念叨着。
约莫二十分钟后,毛线的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杜云嘱咐他不要删除他电话的事……她删了,可是他的号码,早就印在她脑子里了。
毛线调整了下呼吸,接了电话:“喂,您好!”
一贯的常规的客气的陌生的疏离的口吻。
何方想起他们新婚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从满腔热情到冷却凝滞,不过眨眼的刹那,似乎只是简单地切换了一下,这个女人好似天生冷血,没有什么能触动她的内心……除了那个孩子。
何方脑海里浮现起上次见面杜云搂着毛线在他面前作秀的样子。
“她跟谁生的孩子?”他脑子里转了个弯,想象了一下。
“喂?您好?”电话那边传来毛线疑惑的声音,夹着些许的不耐烦。
“是我,何方。”何方轻咳了一声,道:“我刚查了下监控,那个女的已经走了。你安心!”
机场虽不比火车站那么大的客流量,可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查监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权利限制,何方查这个监控费了很大一番周折,远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
“哦,谢谢你!”毛线今天说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谢谢你。
“那好!祝你旅途愉快!”何方道。
“你也是!”毛线随口道。
何方笑了下,为这句不走心的敷衍。他突然觉得毛线这性格,其实挺男人的,爱恨分明,一点儿都不扭捏。
“当初,我要不那么固执的话……应该会比现在好!”何方抚着手腕上的伤痕感叹道。
他曾尝试过自杀,刀片在皮肤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可没有一刀是致命的——他空有自杀的勇气,却没有自杀的胆量。
他对爱情的坚持,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伟大,他比他以为的更加懦弱,那个瞬间,他想起了在新婚之夜毅然拖着箱子离开的毛线,他想,他竟不如一个女子……
何方从未对女人动过心思,生活于他,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强奸,只是,他偶尔会想起毛线,想起她离开时那决绝的眼神,他想,她骨子里可能并不是女人。
直到今日毛线抱着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突然惊醒,她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失望,而是给了她本能的庇护,甚至,心里隐隐还泛着一点成就感……
那个场景,似乎在他心里已经预演了千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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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完美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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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何方一样,毛线这心里也小有感慨。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总是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譬如何方,譬如美茗。
“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毛线想起好像是从马利出事之后,她总是接二连三地撞上前任,她那时突发奇想,想见见她的前任们,似乎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某种验证——她想,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另一种生活。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后,她还真的见到了她的历任前任们。
“心想事成?”毛线莫名笑了一下,如此算下来的话,她和杜云也还会再见吧?
想到这里,毛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如果再见,她应该让他看到,她过得很好,至少看上去很好。
她这边愣神的功夫,有位空姐迎面走来。
“毛女士,您好!”她略微颔首:“请您随我去登机。”
“好!”毛线将报纸收好,抱起了书涵,道:“您给我指个路线,我自己走就行。”
“何方特别嘱咐我要将您和孩子送上机的!”空姐展现了她迷人的职业微笑,伸手托过毛线手中的行李箱。
“给您添麻烦了!”毛线道。
她接受了何方给予她的这为数不多的善意——她知道那家伙有多讨厌跟女人打交道。
毛线不曾想过这善意其实是她自己争取的,她跟何方闪婚闪离,找她八卦的大有人在,她一直对外说,自己不能接受这种工作时间极不规律的生活,对何方的情感隐私,她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这一点,何方打心眼里感激,他的生活里,最大的缺失就是尊重。
那位空姐一直将毛线送上机,又特意拜托了当班的空姐,这才离开。
毛线提起的一颗心,才稍稍放心了。
她开始思考美茗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找杜云?她会不会坑害杜云一把?
她拿出电话,将杜云的通讯录的黑名单里放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美茗回来了……
这时,广播里突然响了,毛线手一滑,信息清空了。
“算了!他那么聪明,该知道怎么做的!”毛线顺手关机。她想,如果杜云真栽在了美茗手上,那也许是他们余情未了。
“我们都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毛线开启了自我洗脑模式。
与此同时,美茗心里也在琢磨着一些事,且跟毛线有关。
她此次回来,本是办一件很隐秘的事,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不想却在机场撞见了毛线,她一时按捺不住才起了冲突……这不能怪她,毛线欠她的。
美茗那次被毛线和杜云联手设计,娘俩都被黄生带回了深圳。黄夫人出面,给她两条路:一是给美茗两百万,美茗交出孩子,由黄夫人亲自抚养,并签订送养协议,永不相见;二是一分钱都没有,由着她们娘俩在外头自生自灭。
美茗心里清楚得很,这第二条路是万万不能走的,否则她很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选择第一条路,并要求一次性给予一千万,被黄夫人狠狠掴了一个巴掌,她说,我要是认真追究起来,你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得原原本本给老娘吐出来。
整个过程,黄生都站在夫人身后,未曾替她争辩一句,这倒激起了美茗的斗志,她将一段视频发给黄夫人,道,如果不同意,我就去告你男人强了我。
当日在天津的酒店里,黄生当着孩子的面强暴了她——当然,那样激烈的场面被美茗有选择性地录下了,她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显然,黄生夫妇都没料到她还有后手……
美茗如愿以偿拿了一千万,但是,她的孩子,却在一个月后没了。黄生说是得了急性病,送去医院的第二天,孩子就没了,黄生说,你要不信的话,咱可以做尸检。美茗摆摆手,算了,孩子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信你!
她很清楚,黄生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孩子活着,一场谋杀早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开始了,于那孩子来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她为这事跟黄生翻脸,倒不如好好利用下他那仅存的良心。
如是,美茗抱着黄生哭得死去活来,捎带着诉说了她孕期的不易,着重强调了孩子跟黄生相像的部位。
她说,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可是我想要啊,亲自孕育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啊!
她说,你知道么,你陪着别人的时候,只有孩子陪着我,他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唯一念想。
她说,我每天都拥着孩子睡觉,因为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我瞧着他,总能想象出你小时候的模样。我有时候觉得,我怀里抱着的不是你的孩子,是小时候的你啊!
她说,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真的去告发你呢?我如何舍得你在牢里捱过下半辈子?我是想看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
她说,我知道你的不易,知道你离不开她,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想,留个你的影子,安度余生。
她说,钱你都拿走,我一分没动,我不要卖我们孩子的钱!
她说,孩子没了,你也没了,我一下子就没牵挂了。
她磕碎高脚玻璃杯,当着黄生的面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腹部,她说,让我死了吧,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让我去陪我们的孩子……
那一次,黄生整整陪了她一个月,鞍前马后地伺候了她一个月,当然,最主要的是防着她自杀。
有几次,他也动情地抱着她哭,嘴里嘟囔着对不起。
美茗也哭,一边哭一边哄着他问,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每每到了这最关键的部分,黄生都会刹住,只是抱着她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说没能照顾好她!说没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美茗在心里骂了无数次娘,却还是泪水涟涟地朝他怀里滚,拿脑袋使劲儿地撞他的心口,说不怪你,不怪你,怪我自己没本事啊!我当初想着她再恨我,也不至于恨你的孩子……我以为她是夫人,比我更懂得如何教养孩子啊!
如此,美茗踩着她失去的孩子复出,只是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想着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她学会了即时提现。她不再去跟黄夫人争宠,也不再惦着怀上黄生的孩子,她上了节育环,主动采取了避孕措施,用尽一切手段在床上将黄生睡服。
不仅如此,她还介绍那些年轻漂亮的高校女大学生给黄生以及他的朋友们。安全起见,每次她都要亲自飞过去面试那些姑娘们,漂亮、学历高、缺钱,最重要的一点,得是处——老男人对破处这件事,有着迷之热爱,这成了他们软硬实力的综合竞技场。
而对那些涉世未深的姑娘来说,将自己的初夜卖个高价钱,很对得起那第一滴血。
如此,有需求,有供应,买的欢喜,卖的舒服,堪称完美!
这是美茗首次在天津面试姑娘,收效不错,她急着回去议价,安排睡程,没成想在机场撞上了毛线。
她怀里抱着的那个粉琢玉砌的小人儿狠狠地刺激了她,原本她的孩子也这么可爱呀!原本她也有机会跟杜云生孩子的呀!原本,她才应该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妈妈啊……那个瞬间,美茗恨透了毛线,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像每个罪孽深重的人一样,美茗的反思也是从别人身上开始的,她将一切的原罪,指向了毛线。
原本,她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没成想毛线当场就回击了她。
这让美茗不得不慎重考虑这次的面试结果。
“是哪里出现了纰漏?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吗?”美茗想到此次的面试名单上的确有两个姑娘来自毛线任教的那所大学,心里不由得一哆嗦。
她很清楚,落在毛线手里,绝不可能再翻身。
她恨她,跟她一样!可是凭什么呀?她搭进一个孩子呀!
美茗从未想过,真正杀死自己孩子的人,正是她自己。
贪婪也好,欲望也罢!
她在上位这条道上,别说底线了,连条遮羞的底裤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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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章 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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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青岛上空盘旋时,毛线心里竟有些不真实感,她从未想过自己跟这座城市,还会发生关联。
此时,书涵的小手一直紧紧攥着毛线的小指——这个倔强的小孩全程都保持了这个姿势,惹得邻座的人都笑了。
“乖孩子,马上就落地了!”毛线轻轻掰开他的小手,重新检查了他耳朵眼里的两个棉球,又用双手捂着他的耳朵。
书涵配合地往她这边伸了下头,又引得旁边的人一阵爆笑。
左侧前排有个小姑娘探过脑袋,直问毛线:“阿姨,你这个小和尚从哪里买的?”
毛线无语,瞧着她父母并无阻止的意思,突然笑了一下,道:“当然是从庙里买的,让你妈妈也帮你买一个吧,好便宜的!”
于是,毛线就听着那小姑娘开始跟她父母各种哭闹让给她买个小和尚玩。
毛线的余光扫着两道能杀死人的目光,她权当没看见,只顾着哄书涵了。
“说我们小和尚,你才小和尚,你们全家都小和尚!”毛线的眼角滑过一抹狡黠。
飞机降落后,空姐过来帮她拿行李,并向其他客人解释,先请带小孩的客人先下机。
毛线的座位离舱门不太远,瞧着人家这么热情,她就勉为其难沾了书涵的光,正经百八地享受了一次特殊待遇!
当然,一落地,她又落后了。她喜欢跟着大部队找出口,省得动脑子!
如此,众人就瞧着一个女人推着一个行李箱在人群里漂移,箱子上有一只大号的皮袋,包带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袋子里装着一个光头小孩,两手把着拉杆,两只乌黑的眼珠子像表盘里那不安分的指针一样滴流滴流乱转。
“书涵,以后我们就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毛线不时低头抚摸着他的头,摸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少了点什么……哦!好像把孩子的帽子丢了!
毛线扯了脖子上的丝巾,折了两下,给孩子扎了个头巾,这波操作,可谓是赚足了回头率!好在书涵并不在乎,他的脑袋——全凭姑妈做主!
毛线之前在网上预租了一套房子,离任教的大学很近,只隔了两条马路,小三室,俩狗一间,书涵一间,她一间,均匀。
毛线赶去的时候,房东正在等她。
“哎呦,姐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还寻思着到了再给您打电话呢!”毛线很是不好意思,飞机晚点了二十分钟,从机场过来的路上又堵了一会儿,这样算下来,比她预计的要晚一个小时。
“要的!要的!你大老远的过来,我等你是应该的!”房东大姐豪爽地挥了下手:“我叫樊花儿,别人都叫我樊大姨!你以后叫我阿姨得了!我瞅着你跟我闺女差不多大!”
“这不合适吧,您瞧着也就四十出头,我都三十好几了!”毛线笑道。
房东保养的不错,不过也有五十岁了,用宋唯的话说,这脸上的肉都开始漂移了。她说四十,纯粹是为了讨人欢心。
毛线从前很不喜欢这一套虚伪的说辞,可是她家老母亲说了,让人舒服是一种能力,搞不好,就是软实力。毛线笑说,揣着明白装糊涂,有点卖弄哦!老母亲又跟了一句,卖弄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如此,毛线彻底被她老母亲说服,走上了半真半假半虚半实的卖弄之路。
想起这一段,她莫名有点心酸,那老太太该不会真被她气出个好歹来吧?也是的,手都上来了,怎么就没扇她一个大嘴巴呢!肉啊!
“是么?看不出来啊!你瞧着顶多也就二十五!小嫚儿!”樊花儿伸手拍了她一下:“怎么算,我都比你大了不少,你就叫我阿姨吧,听着亲热。”
“好嘞,樊姨!”毛线自觉滤掉了中间的“阿”字。
“哎!”樊花儿领着她各个屋子转了一圈,又指了指桌上的塑料兜子:“我不知道你吃饭没,从家里捎了几张煎饼,那楼道里有大葱,饿了你就先就乎一口!”
她这青岛味儿的普通话,充斥着整个屋子,让毛线暂时忘却了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
樊花儿出门的时候,毛线还是忍不住拉了她一把,低声问:“樊姨,对门住的什么人?您知道么?”
毛线不好打探别人的消息,可是她一人带着孩子……哦!她希望对门住个正常人家。
繁华儿微怔,似乎没想到毛线刚来就打听对门的事,她伸手拢了下头发,道:“对门暂时没有助人,前一阵重新刷了,正放味儿呢!”
“哦!”毛线点头,心里想着希望以后来的新邻居不是事儿多的那种。
“咱这房子也是今年新刷的!都放了几个月的味儿了。”繁花儿补充了一句,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毛线脸上,等着她的反应,她在想这姑娘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隐瞒了一件事,对门原先住着一对小情侣,后来男的劈腿,女的气不过,吞药自杀,虽然抢救及时,人活过来了,但脑子好像没有从前那么灵光了,神神叨叨的……听说后来房东寻了个借口,把房子收回来了,之后就重新粉刷了墙面,这事,总归是晦气。
对门一出事,她这边的房客也退租了。要不她家房子这么好的位置,能轮得上毛线一外地人租么?
当然,毛线来之前,樊花儿也是做了准备的,她特意给楼下的六家住户送了礼,明面上说是来了个单身妈妈带着孩子,请大家多多关照,实际上是叫大伙儿管住自己的破嘴,别瞎嘚嘚!毕竟这房子要是掉了价,大家都落不着好!
刚毛线这么一问,她这心里立马就紧张了,这房子已经空了有仨月了,老这么着租不出去的话,她将来怕是都不好出手了……
“怪不得这么干净呢!”毛线四处扫了一眼,道:“看来以前的租户也很在意。”
“是呢!咱家租户都不错!”樊花儿见她这样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住,咱这栋楼里的住户都不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这样啊!”毛线有些小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想着只要邻居不是太刺的那种就好,反正大伙儿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顶多也就出来进去的打个照面,没有什么交集的!
如此,毛线在青岛就算是有了落脚的地儿。
趁着两天周末,毛线干脆来了个大清扫,又去超市采购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她来之前,请房东将屋里除了煤气灶以外所有的东西都清空了,借口说是有小孩,需要重新布置,实际上,她只是不喜欢住在有过别人生活痕迹的房子里。这个要求,变态,讨厌,不好,可是,她想尽量地满足自己。
到了周日下午,毛球和皮蛋一到,毛线就踏实了,她想,她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青岛的天气似乎比天津还要迟缓一点,湿冷是她对那个春天的全部记忆,漫长的持久的昏暗的没完没了的冷,毛线想着,那是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糟糕的春天。
好在有书涵有毛球有皮蛋,她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吐槽天气。
毛线经常会在上班之前将书涵送去早托中心,再在下班之后,将书涵接回来,赶场子似的,她就这样默默地穿过街道,融入人群,一言不发或者不发一言……她似乎染上了烟瘾,总是在书涵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烟台,将脑袋搁在窗户外边,抽上一口,不分黑天白夜。
某日,她刷到了宋唯的状态:
偶尔,会有孤单,需要人陪伴,却也不过就口烈酒,默默上路。
偶尔,会有害怕,需要人依靠,却也还是依墙抱肩,自怜自爱。
偶尔,会有跌倒,需要人扶持,却也不过拍掉尘泥,重新站立。
偶尔,会有落魄,需要人安慰,却也不过咬紧牙关,隐忍向前。
……
偶尔的后面,是长长的像眼泪一样冗长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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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老母亲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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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给宋唯去了电话,她说,我失恋了!她的鼻音很重,带着浓浓的哭意。
宋唯骂了句,靠!你失个恋就这么要死要活娘们唧唧的,真他娘的丢人!我这都失婚了我说什么了吗?不照样嘴角上扬闯四方嘛!
毛线说,宋唯你骂街了!
宋唯笑了,靠!我骂的明明是人,跟街有啥关系!
毛线说,宋唯你变了,我们说过,靠只能是个语气助词,不能添加私人情绪!
宋唯说,你他娘的真磨叽!
毛线抹了把脸,说,我会把你的问候转告毛瑾女士的。
宋唯低声又骂了一句,我明明骂的是他娘的啊!
毛线哦了一声,说,我也想骂!
毛线万万没想到宋唯这通骂娘还真把她老娘给召唤来了。
两天后的下午,毛线接了书涵回家,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在楼下围成一团,为首的老太太坐在车头上,一手拎着塑料兜一手把着吸管滋溜滋溜地吸着什么呢!
“真是没素质!坐我车上吃东西!”毛线说着一愣,她没开车过来呀!别人家的车!
她正想着绕过过去呢,车上的老太太嘣一下就跳出来了,非常豪气地拿开墨镜:“我闺女回来啦!”
紧跟着,周围的人哗啦一下子都看过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毛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她的车,哎!她这脑子,刚怎么就没想着看一眼车牌呢!
“这话说得!妈想你呀!”毛瑾一手掂着塑料袋一手拉着她过去给人介绍:“这就是我闺女,大学老师!还有我大孙子!”
“妈!”毛线暗暗扯了她一把,低声道:“我也不认识人家啊!”
“哎呦!这邻里邻居的,多见几次不就认识了!”毛瑾说着朝大伙儿招了下手:“我这闺女,样样都好,就是脸皮子薄,害臊!”
几个人都做了介绍,无一例外,都是这栋楼里的。
毛线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妈,这是要干嘛呀!
“闺女,没事,我们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老青岛人了!你有啥事招呼一声就是!”有个大妈先开了口,她就是毛线住的这个单元,一楼的。
其他几位也纷纷介绍了自己是哪一单元哪一户的……当然,毛线一个也没记住。她有些懵圈,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车上,这才注意到,后备箱是开着的,密密麻麻塞的都是吃的,再看邻居们手上,也是人手一盒加一兜了!
“妈,孩子饿了!”毛线拉了她妈一把,提醒她先回家再说。
这时,竟有人邀请他们娘俩晚上去家里吃顿便饭。
当然,毛瑾婉言谢绝了,她说开车走太远了,天不亮就出发,实在是太累了。
说罢,提了提手里的塑料兜:“甭说,咱这儿的啤酒还真解乏!”
“那是自然!前面街口小店就有卖的,有冰镇有常温的!您闻着味儿就能找到!”有个中年壮汉道。
毛瑾笑着谢过!
毛线瞥了眼她妈手里的袋子,澄黄透亮的液体上浮了一层厚厚白沫,两边的拎手扎在一起,中间插了一根粗大的吸管……
“这啤酒真解乏!比咱买的那灌装的!”毛瑾边走边说。
毛线哼了一声:“好!进去啥样儿,出来还啥样儿!”
“倒霉孩子!”毛瑾掐了她一把:“你这样说话出去容易挨揍,知道么!”
“我又不出去说!”毛线回道,小心地看了她妈一眼。
这一眼,正好被毛瑾逮了个正着,她伸手在毛线脑门上戳了一下:“先声明一点,我不是来看你的啊!我是来看我大孙子的!”
“托您的福,我见着亲妈了!谢谢啊!”毛线说着揉了下书涵的小脑袋,这小子头发长得还挺快,才剃了没几天呢,都长出来一小截了,摸着毛烘烘的,还有点扎手。
一直到进屋后,毛线才道:“妈,我跟人家都不熟,别乱给人东西!”
在城市里的打拼的人不喜欢被人打扰,基本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毛线能够理解,她不喜欢被人打扰,也尽量不去打扰别人。
毛瑾却不这么认为,没有谁能够真的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生活原本就是无数个打扰和被打扰的叠加啊!
“远亲不如近邻!这楼板接着楼板的,都一个楼里住着,你好歹得出去跟人打一圈招呼吧!”毛瑾道。
说罢,她不忘嘱咐毛线:“后备箱里,我单独备了六份礼物,等吃过晚饭,你给楼下的挨家送去!”
“啊!不是吧!”毛线一提送礼这事脑瓜子都疼,她出门巴不得绕着人家走呢,这怎么还能主动送上门呢!
“不是什么!是!当然要去!”毛瑾拿出了她一贯的彪悍。
“妈,你这是在干涉我的交际!”毛线道。
她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的,没有熟人,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有时候,如果不是要去上课,她甚至会觉得,她差不多已经跟这个世界没有多大关系了。
“我干涉你怎么了?你不也干涉了我很多年?”毛瑾撸起袖子,直接将那兜啤酒倒马桶里冲下去,让这倒霉孩子说得她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我?”毛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还好多年?”
“往远了说,你小时候就是个跟屁虫,我去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往近了说,你前一阵不还哭着喊着不让我去乡下种菜呢么?”毛瑾掐着手指道。
“这……是一回事么?”毛线莫名觉着有点心虚。
“表明上看着是有点不同,但你透过现象看本质——它就是一样一样的!”毛瑾两手一摊:“你为了我好,我也为了你好,都是以爱之名,凭啥你就可以一直仗着你是我闺女在我地盘上为非作歹,我就不能凭着我是你老娘偶尔地上你窝里指手画脚一下子呢?这不公平啊!”
毛线一愣,这话说得毫无破绽!
毛瑾对她这个表情很是满意,去厨房里找围裙失败后从毛线的衣柜里翻出一件长款衬衣来绑着腰上,暂时充当了围裙的角色。
“来,搭把手,把这弄走!”毛瑾招呼道。
“干嘛呀?”毛线不动:“我跟你说啊,晚上你去睡酒店,我这就一张床,我不跟你睡!”
她嫌床太贵,直接买了张懒人床凑合,就韩式的那种,可以直接放地上的,白天铺块单子可以坐,晚上铺个被子就能睡,接地气不说,连书涵的小床都省了。反正也不怕他往地上掉了,这么大的地儿,随便滚呗!
“你这破玩意儿也叫床!”毛瑾直接上去踢了一脚。
“人家韩国人日本人都这么睡的!”
“请问,您是韩国人啊还是日本人啊?”
毛线哑口无言:“毛巾女士,请像我尊重你一样尊重我的生活方式!”
“你尊重过我吗?”毛瑾忽一抬头,歘歘歘丢过去无数支冷箭。
毛线顿时歇气。
那天的事,的确是她过分了。
“妈,对不起!”毛线扯了下她妈的衣角。
她其实不是埋怨她妈,而是懊恼自己差点儿走上了她妈的老路:假如不是杜云坚持,她真的可能会未婚先孕,选择做一个单亲妈妈,她抗争了几十年,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她妈走过的轨道上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想,她妈对要仙林应该不是像她口中说的那样,毫无半点感情。“那个人”应该在她妈心里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份量,或许,像她爱杜云那样。
“妈,我错了,谢谢你生了我……”毛线伸手抱了一下她的腰:“你很了不起啊!”
她有些哽咽,她应该能够想象,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的女子,会遭受怎样的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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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这次恋爱谈得很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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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生着玩呗,万一考上博士呢!我不也能扬眉吐气!”毛瑾摸了把脸,打掉毛线的手:“你就没我这么好命喽!我在你这个年纪,身边已经跟着一个博士的小苗苗了,你说说,谁能想到我一土包子竟能生出一大博士来!”
毛瑾说着又摸了下脸,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毛线那懒人床。
毛线轻轻拥着她,将头靠在她妈的后背上,那种感觉,有点奇怪,有点温暖……哦,她记忆中就没有跟她妈拥抱过,打从她妈开始抱王鑫远,她就拒绝跟她产生任何肢体接触——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她妈。
毛瑾身子一僵,拍了下她的手:“多大人了,还这么腻歪!”
毛线不撒手,仍旧是抱着她。
“哎!看来不说两句是不行了!”毛瑾清了清嗓子,道:“你这次恋爱,前有开头,后有结尾,中间有故事……总体来说,这次恋爱谈得很正经,有头有尾有始有末有画面感,就一个字!好!都能拍电影了!”
“人都跑了……”毛线小猪一样拱了一下,蹭了她妈一后背鼻涕!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毛瑾拉她坐下,道:“人不是你撵走的?”
毛线“嗯”了一声,不撵又能怎样呢?
“闺女呀!做人呢,不能太贪心,哪一头都想占着!”毛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鲁迅先生说了,既是当了婊子就不要再惦着立牌坊啦,做人要厚道么!您怎么就那么优秀呢?啥好事都往自个儿身上划拉,您当您是德智体美劳全能小选手啊?”
“噢!”毛线垂头,将脑袋埋进双膝间,像一只鸵鸟。
毛瑾瞧了她一眼,有些心酸,看来这回她这闺女的确是伤着了,连跟她斗嘴的力气都没了。换了往常,她会说,请问毛女士,鲁迅先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况下说了这种没文化的话,微商朋友圈里么?
毛瑾伸手推了她一下:“你看你小时候多好,多硬气!说翻脸就跟我翻脸,说念书就念书,说谈恋爱就谈恋爱,多牛!现在倒好,一点骨气都没!前怕狼后怕虎中间怕米老鼠,您这活得也忒憋屈了点吧!能有多大点事啊!你要真舍不下杜云,你就再把他刨回来,想睡就睡,想生就生,谁说女人就非得结婚才能生孩子呀?太落后了!人家国外很多地方,不只是同性,异性,连不同物种之间都可以有证结合了……”
说着又觉得有点跑题了,赶紧往回搂:“总而言之,你是新时代新女性不能活得还不如我,你看看你妈,未婚先孕咋了么,放到现在那就一种时尚,一种潮流,一种姿态!先孕有啥了不起的,人家还代孕呢!你看人家那好些个大明星不都买精冻卵么……这是一个百花齐放什么鸟儿都有的时代啊!”
说到激动时,她大手一挥,拍了下毛线的肩膀:“白大侠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别纠结,别拧巴,别抱怨,别计较!心态!”
毛瑾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作为德云社老铁粉的真实身份。
毛线在差点儿被成功洗脑的那一刹那,保持了最后的冷静,她默默地脱下袜子,动用了下她那仅剩小半截的脚指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下一句是莫使金樽空对月吧?”
“不重要,他那就是为了工整!”毛瑾避开毛线的眼神,淡定地抚了把头发,道:“意思就这么个意思,你能领会就好!多读书是好的,但咱不能读死书,都被那些条条框框套牢了。马老都说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毛线莫名其妙又接受一堂不正经的思想教育课,关键是,她这心里竟然还有点小畅快,就好像在肚子里攒了好些天的宿便一下子被排空的那种感觉,她这满肚子流窜的那股子恶气,好像顺了很多。
“好吧,你赢了!”她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毛线按了按隐隐发痛的腹部,自觉终结了这个话题。
当天晚上,毛线就遵照老娘的指示,拎着一兜十八街麻花和糖果,挨家挨户地敲开了邻居的门。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是四楼的住户,我妈从老家过来,带了很多零食,不嫌弃的话,请帮着分担一点吧?”这一套话,毛线重复了六遍。
到最后一家,毛瑾从屋里端了一盒红烧小排出来。
“你不说对门跟你一样,也是个单身的姑娘吗?把这个也给她吧!”毛瑾道。
“妈!”毛线往屋里推她:“这咱自己做的,不好给人吧,又不熟,你知道人家什么口味呀,万一人根本就不吃肉呢!”
“这人怎么能不吃肉呢?”毛瑾瞥了她一眼:“营养不均衡呀!”
毛线这才商量的功夫,她妈已经敲开了人家的门。
一张大白脸从门后面伸出来,问:“什么事?”
“哦!不好意思,打扰您贴脸了!”毛线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妈从老家过来,带了很多零食,我吃不完,拜托您帮着分担一点?”
“等一下!”女人咣当一声把门扣上。
两分钟之后,又一张大白脸从门口边探出来,还有两只手……准确地说,是两只带了白手套的手,手套很长,一直延伸到手肘处,毛线的视线往上,看到了她身上黑色的丝绒长裙,领口很高,直接连到了下巴的那种,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像恐怖片中的小鬼——黑色的长袍上顶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只瞧一眼,就叫人发毛的那种。
更诡异的是,毛线竟不觉得害怕,她觉得可能是被她妈那套歪理成功洗脑了。
“有什么吃什么,该怎么就怎么!”毛线觉得自己现在这种无所谓的心态有点出家人的意思了。
“原来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是因为太过在意。”毛线看了一眼对面的“骷髅”,将袋子递过去一点。
当然,她也斜了她妈一眼,意思是,瞧着了吧,人家根本就不想要,别提排骨的事了。
毛瑾却好似完全不懂她的意思,直接将装了排骨的袋子一块儿递过去:“我用餐盒装的,可以放冰箱里冷冻,吃得时候拿出来热一下就是!”
毛线这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只好面向骷髅头:“我妈她就这样……您别介意啊!”
“谢谢!”女人似乎也想快点结束这该死的寒暄,同时伸出了两只手去接。
毛瑾得意地看了毛线一眼,那意思是,我说什么来着,谁会拒绝来自邻居的善意呢?
“姑娘,你叫什么呀?”毛瑾又凑上前一步,把住人家的门:“我家姑娘叫毛线,她跟我大孙子一起住,你要没事,常过来串门啊!”
“好!”女人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场对话,身子往回缩了半分,顺手拉了下门。
毛瑾马上放手,依旧是满脸堆笑,实力扮演慈祥的老母亲!
“贾如!”在门即将要关上的那一刻,女人道。
毛瑾一下子就抓住了这紧要时刻:“原来你叫贾如啊!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啊!名字都是两个字!以后多来往,多来往!”
“妈!回去了!”毛线对她妈硬跟人套近乎这一套很是反感,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看了对门女人一眼:“太打扰人家了!”
“好好好!”毛瑾伸手,抬至胸口,朝人家摆了又摆。
对门的女人点了下头,门咣当一声就闭上了。
毛线觉着那女人好似在最后那一刹那,看了她一眼,她隐约感觉到了有光打在自己脸上,当然,她并不是很确定。她唯一确定的是,跟邻居套近乎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觉得,有必要立即马上将她这老母亲请回天津,否则,她有可能会被她老人家活活气死。
当晚,毛瑾多次问及对门女邻居的情况:长得漂不漂亮?是不是单身?有没有男人常来找……她试图通过这些来判断,这个女邻居是否合格。
“妈,你有些神经过敏了啊!”毛线道:“我跟对门的,连个照面都没打过,你这样一闹,多不好呀!”
“有什么不好的!”毛瑾哼了一声:“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她心里琢磨着,要是单身男邻居就好了,没准儿还能搭伙过日子呢!
“女的也行!只要是正经人就行!”毛瑾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哎!你有没有觉得你对门那女人有点怪怪的?”毛瑾翻了个身子,又忍不住推了下毛线。
“哎呦!我的妈呀!你让不让人睡了!”毛线道:“人家不过就是防范意识比较强,不爱跟陌生人交流,有什么可……”
毛线说不下去了,她好几天没抽烟,难受得厉害,只感觉浑身疼,躺着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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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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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原本还想着得跟王鑫远打个电话她妈叫回去呢,没成想,第二天下班回家,她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了。
“怎么那么着急?我还想着这周带你去爬山的啊!”毛线道。
“哼,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呢吧!”毛瑾哼了一声,将从晾衣杆上取下来的衣服一一收好:“衣柜装好了,别把衣服塞的满屋子都是!你和孩子的衣服单独放!”
毛线为了凑合,买了个布衣柜,费劲巴拉地装上之后,才发现就是个样子货,里面并不能挂沉一些的衣服,故而,她在卧室里摆了一张椅子,用于临时存放衣物。这就被她妈形容成“衣服塞得满屋子都是”!
“妈,你别瞎折腾了好不好!”毛线有些生气了:“我干嘛置办这些家具啊?又不在这儿过日子!”
“你在哪儿过过日子?”毛瑾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这人都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你什么都凑合……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毛线微怔,眼珠子空转了几圈,愣是找不到一个反驳的理由。
毛瑾瞧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儿,暗自得意:“白大侠都说了,千金散尽还复来,你又不是没钱……”
“打住!您可千万别中了白大侠的毒,人家是富二代好么?普通老百姓为了赚几个子天天的赶公交挤地铁到处求人装孙子,谁有那闲功夫搁腰里别个酒壶吟诗作乐呀!那都是有钱人才养得起的小爱好!”
毛线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一圈,道:“你来这一趟,置办的这些玩意儿,已经够我一学期的工资了!等学期结束,我打道回府!这可就都是破烂了。里里外外这么一算,我这吭哧吭哧几个月的课都要白讲了?毛巾,你这是打击我工作的积极性啊!”
这回轮到毛瑾哑巴了,她弱弱地看了毛线一眼,伸手捅了下她的衣摆,低声商量道:“要不你就申请一下多从这儿待几年吧。妈还给你订了一套油烟机呢!现在那个声音很大……”
毛瑾伸手指了指厨房!
“退!”毛线忍无可忍,怒道:“您这是职业病犯了,上门给人搞装修来了?是么?你怎么不干脆把这房子拆了重新装一回!”
这一下,倒是点醒了毛瑾,对啊,她把这房子买下来不就不浪费了么,等毛线什么时候回去,她转手一卖,没准儿还能小赚一笔呢!
毛瑾觉得回头得好好查查青岛的房价了,头两年有人找过她,说是在什么山附近,投资那种养老房,好多人都去看了,说是依山傍水的。毛瑾一听人多,就没接这茬,她不喜欢扎堆,尤其是买房这种事,故而,青岛这边,她还真没有房产。
“也不是不可以。回头你问问房东什么意思,不行就买了算了!”毛瑾道。
毛线气得差点吐她妈一脸血:“您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也没那么大,一套房子还不成问题,就当给你陪嫁了!”毛瑾暗暗瞟了她一眼,心想还不是你这一声不响地就搬过来了,你要提前跟我说,哪儿会有这么多事呢!
毛线气得一把拉开她:“走!走!赶紧的!别再来了!”
“那可由不得你,我孙子在你手上,我想来就来!”毛瑾哼了一声,拎包走人!
“我搬家!”
“你才舍不得!”
不幸被人家言中,毛线气呼呼地掐了掐书涵的脸蛋:“瞧着没,因为你我都被人威胁了!你长大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揍你!”
毛瑾哼了一声,完全无视她这番威胁,她这闺女,最是护短了!
俩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走在前面的毛瑾一声惊呼:“唔!”
她很夸张地用手捂着了嘴巴,一双不大的眼眸歘歘歘地闪着八卦之光,看看门板又看看毛线……这个眼神,让毛线心头一颤,想着该不会是……
“什么?”毛线顺着老娘的视线看过去,眼神落在门上粘着的花束上时,心里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伸手去勾那里面的小卡片,不想却叫毛瑾抢了先。
“旧情复燃?”毛瑾攥着卡片的手故意在毛线眼前晃了一圈:“我还当你这次受了硬伤,要割血放疗呢,现在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她“啧啧”连叹两声:“真是替杜云不值,一腔热情喂了狗啊!”
“怎么可能!”毛线眼睛一瞪,用了很大的力去抢卡片。没成想人家老太太压根就没用力攥。这下,她更说不清楚了。
“那你紧张什么?”毛瑾反问。
“我不是……”毛线无语,她总不好说,她看到花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杜云吧,她长这么大,收到的花儿都是杜云送的!
“我跟你说,三观比五官重要,人品不好的,你千万别给我招回来!”毛瑾说着淡淡地扫了她手中的卡片一样,道:“你要是还跟那白承渝搞七搞八,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我宁愿你出家当尼姑,也不许你跟那小子瞎混!”
毛瑾这是撂了狠话。
“瞧……”毛线余光扫到卡片上的落款时,这气势瞬间就有了,直接将卡片贴到她妈鼻子上:“你看看!看看是那人嘛!对你女儿的人品这么不自信么?是亲妈么?”
毛瑾这心里松了一口气,将卡片塞回去:“我一向尊重别人的隐私,括弧包括我的女儿!”
“哎呦!行了!”毛线将门带上,推了一把毛瑾:“我天天活在您眼皮子底下,什么您不知道啊?还隐私,我有么?”
“当然!”毛瑾瞥了她一眼:“您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一男人藏家里好些天么!都过上了吧!”
“嗯?”毛鑫这脸唰一下就红了,这事怎么还让她妈知道了?转念一想,准是王鑫远那小子告得状!
“叛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子!”毛线暗暗磨牙!
“呦!您还有脸害臊呢?”毛瑾冷笑了一声:“给个忠告,您要不想要孩子,就做好防护措施,可别想着堕胎啊流产啊,小心我连你一块儿剁!”
“好走!不送!”毛线收回已经迈出去一半的腿,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妈!她数了下,这是她妈来的第四天,果真,母女情深熬不过一礼拜!
“回见!”毛瑾悠闲地摆了摆手,显然是对毛线这翻脸的速度,有了免疫力,见怪不怪了。
毛瑾这番敲打并不是毫无根据,她从厨房抽屉里搜出了香烟和火柴,一盒拆了,一盒没拆,拆开的那盒,她数过了,还剩十二根香烟;另外,她还从卫生间里发现了两个牙刷,放在同一个牙杯里。这两件事一结合,毛瑾就有了个大胆的推测——白承渝那小子来找过毛线了!
白承渝是毛线的第三任男朋友,读研时谈的,从小地方出来的孩子,骨子里带着一股子自强,平日里很会哄人,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缺点,毛瑾能够理解,可是借毛线被揩油这事去威胁老教授,让她心里不是很舒服,觉着这孩子有点过于阴损了。
在毛瑾看来,性子绵软一点的男的,就忍下一口气,吃点亏算了;性子刚烈一点的男的,就找那老东西去理论一番,干一架也成。她都能理解。当万万没想到这孩子想出这么一招,人家的理由也很充分:反正摸都摸了,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代价”,毛瑾不能接受。
这不是在替毛线伸张正义,这是在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且是踩着他女儿的尊严上……故而,一向不干涉毛线恋爱的毛瑾,在那次表达了强硬的态度:不行!
一个男人小气、自私、没钱、势力,都还好,人么,哪有十全十美的,都吃五谷杂粮,都有七情六欲,谁还能没点毛病呢!可一个男人要是心术不正,阴损起来……那就太可怕了。别说她这闺女,他们这一家子都降不住这一个!
故而,毛瑾及时叫停了那次恋爱。
当时,她是亲自押着毛线去医院做了检查,就怕留下什么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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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来约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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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毛线到青岛来教学,到了白承渝的地盘上,她这心里真是不踏实,这毛线刚跟杜云分开,正是空虚的时候,这万一那小子使坏,再勾搭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毛瑾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闺女呀,你可别荤素不忌啊!要把持住啊!
这会儿毛瑾宁愿她家这颗白菜烂死在她这一亩三分地,也不想叫白承渝那头猪给拱了。
毛线知道她妈担心什么,她心里坦荡,自然不会为了这种事去解释。她妈那脾气她是了解的,她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显得她理亏了。
“你那个奶奶!可真是个奶奶!一天天的尽操些没用的心!”毛线被她妈气得要死,却还是有些担心,又抱着孩子下楼了。
没成想,她这一出楼道就瞧着她妈跟楼下大妈聊天了,人家听说她要走,愣是从家里拿了两袋干鱿鱼丝,叫她带着路上吃,俩人正搁那儿撕巴呢!
“妈,你飞机要误点了啊!”毛线笑着过去帮她妈解围。
“啊!是么?”楼下大妈一听,攥着毛瑾的手就松开了,她本想给毛线来着,瞧着她抱着孩子也就没说什么了。
“下次,大姐!我还来呢!”毛瑾笑着谢过人家。
毛线也点头微笑,跟着说了声:“谢谢阿姨!”
“客气!客气!快走吧!别耽误了,那飞机可不等人!”大妈挥挥手,瞧着还有点不舍的意思。她觉着毛瑾这人直爽,挺像他们山东人呢!
毛瑾瞧着毛线没事,这心里也踏实了,再度朝楼下大姐挥手:“走了,大姐,回见啊!”
说罢,也朝毛线摆了下手:“你回去,抱着孩子就别乱跑了!”
“哎!”毛线应了一声,鼻子里突然有些塞得慌。
毛瑾走路时,有意压着右腿,不敢太用力。她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一趟自驾出门,确实给她累够呛,腿有些肿,稍微一用力,就觉着抻得疼。
她本想着让毛线从这边买辆代步车,十来万的那种就成,她觉得毛线带着书涵,有个车出门还是要方便一些,却也知道她这闺女抠得厉害,是万万舍不得花这个钱的——这孩子不只抠门,用东西还仔细,甭说让她开车来青岛了,就是在天津,稍微远一点的地儿,都是倒地铁,挤公交,有回去武清一个村里办事,愣是折腾了一天。
问为啥不开车去,她说乡下的路不好走,费轮胎!
给她给气得呀!
这要说她抠门吧,好像又不够精准,但凡跟毛线走得近的朋友,无论男女,只要出去,十有八九都是她家这冤大头买单。还有上学谈得那几次恋爱,从梅辛融到任义再到白承渝,都花过她姑娘的钱!
“真是个傻子!对自己抠得厉害,对别人倒是挺大方!”
毛瑾说起来就很生气,她觉得毛线这破性子到底还是随了要仙林的,别看那人对自己抠,对别人大方着呢!人家给他初恋情人花钱的时候,可是眼皮子都不带抖一些的……
毛线也是一个德行,人家别的小姑娘谈恋爱,是想着法儿地给自己身上搂钱,她家这个倒好,变着招儿地给人家倒贴。
毛瑾记得高三那一年,毛线每天都要带两份午餐去学校,还骗她说是费脑,消化太快,上两节课就饿了,搞得她每天都得给加餐,就这,人一回家撩下书包就往厨房里钻,就跟那饿狼似的。
后来她才知道,人家是给梅辛融带的,而且,两份都是给人家,这傻孩子,就没从学校吃过午餐,早上从家吃一顿顶一天,那到家可不就得到处搜刮么!
就这,都能考上大学,毛瑾还是挺佩服的,这让她得出一个结论——饥饿会促进脑运动!
当然,这个结论在王鑫远身上未得到验证,这小子是饿了不好学,饱了学不好,不饥不饱时正好休息——不学!
如此,毛瑾又感叹了一路,等到机场了,才给王鑫远去了电话:“到底什么急事,要背着你姐?”
毛瑾心里想着这事十有八九跟杜云有关。
果不其然,没超出她的预想。
“妈,杜云他爸给我打电话说出来旅行这两天要到天津这边,问你在不在家?身体方不方便?他们想过来看看你。”王鑫一五一十地将杜宗明电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他怎么会打给你?”毛瑾随口问道。
她觉得杜云父母处理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啊!有什么好见的,上回没打够,来约架啊?
“妈,其实是……”王鑫远就把之前他特意去给杜云他妈道歉的事说了。
“那时候我姐跟杜云还在一块儿呢,我想着还是尽量促成他们的婚事,毕竟我是个晚辈,动手是不对的!”王鑫远听着电话那头半天没动静,赶紧表明态度的:“妈,我不是去巴结他们啊!我就是给杜云给面子!我是坚决站在你这一边的,谁跟我妈过不去,我就跟谁过不去!”
毛瑾听着这一番话,心里又是一热,他儿子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替家人着想了。
“瞎说!”毛瑾轻叹一口气:“谁会跟妈过不去呢!”
王鑫远附和了一声,又问:“妈,那我们见不见呢?”
“见!”毛瑾语气坚定:“他们敢来,我们为什么不敢见,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让他们上咱家来?”王鑫远问道,他觉得可以叫杜云父母来家里看看,让他们知道,他姐跟杜云,根本不存在高攀,让他们收起那点所谓的知识分子的优越感。
“不!约在外面!地点让他们选!”毛瑾道。
她自然是明白儿子那点小心眼儿的,可她不想那么做,房子再大,也不过就是个住的地方,家的核心不是房子,是人,那些都说明不了什么。她若是那么做了,应英怕是更不愿意了——她那人骨子里还是很清高的,喜欢处处压人一头。
“哦!”王鑫远有些小失落,可还是决定按照他妈的吩咐给杜宗明回话。
临挂电话前,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妈,咱们小区里有个人今儿早上被抓走了!”
“哦!”毛瑾倒没觉得是什么新闻,他们这小区号称老干部宿舍,里面当官的有的是,她只是不好打听不想攀交罢了。
“好像说是原先是公安那边的!”王鑫远道。他是听两个保安聊天说的。
“嗯?”毛瑾突然想到了李锐身上。
她想,她还得去找趟清洁工大妈,兴许李锐的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虽说,毛瑾早就知道了李锐是清白的,可是他现在受了伤,人被困着医院,事情没有正式定论,她这心里还是不大放心。
“鑫远,你别来机场接妈了。妈回去得见个朋友,直接打车过去,很方便的!”毛瑾道。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其实想好好问问毛线,对李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说一点都不喜欢,她是不信的。
“只要有一点喜欢,他俩就不是没有希望!毕竟李锐是自己人,知根知底地,比之前相亲的那些都要好。毛线能接受那些人的话,自然也不会太排斥李锐!”毛瑾默默想着心事。
她不知道现在的孩子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该谈情说爱的时候惦着谈婚论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想着谈情说爱,一个个搞得恋爱不像恋爱,婚姻不像婚姻,她瞧着就累得慌,怎么都那么贪呢?又要两情相悦,又要天长地久……守着一个人死磕到底,还得有人鼓掌助兴,这是不是有点想不开呀!
“还是我儿子好!省心!”
毛瑾觉得她上辈子应该是个不好不坏的人,既有功德也有罪孽,否则老天不会给她一个那么不省心的闺女,又给她这么省心的一儿子!
她想着,这要是鑫远也跟毛线似的,谈一个崩一个,她非得疯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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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他俩真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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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回过来电话时,应英正在收拾厨房!听着杜宗明喊了一声鑫远,她立马就奔过来了,边跑边将两只湿哒哒的手往围裙上抹,老远就抻长了脖子往杜宗明身上凑过去。
杜宗明很是无奈,只好将电话从耳边移开,摁了免提。
“杜叔,我妈这两天在乡下,她那有个项目走不开,最早要一周后才能回来。”王鑫远说着问了一句:“叔,你们要是很赶的话,咱下次?我妈这实在是走不开……”
王鑫远这样说一是想探探杜宗明的底儿,看看他们的诚意;二是想表明他们的立场:我们家没有谁是你们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啊,这样啊!”杜宗明看了应英一眼,对着电话那头道:“鑫远啊,没事啊,看你妈那边方便,我们俩是闲人,有的是时间,她要下周有空,那我们就下周见!”
应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被杜宗明一个眼神瞪回去,她回瞪了他一眼,拧着屁股走了!装什么装!那乡下能有什么大项目?真当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体察民情去了呀!能得她!
应英忍不住又哼了一声,这鼻子都要哼到耳朵后边去了。
杜宗明收起电话进来,瞧着她鼻孔里垂挂着半拉灰白的鼻涕,估计是用力过猛的后果。
“快擦擦鼻子吧!像什么样儿!”杜宗明看了她一眼,嫌弃之意很是明显。
应英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鼻子,食指尖上就多了一团灰白的鼻涕。
“哎!”杜宗明实在是没眼看了,起身去了客厅。
想当年应英是多讲究的一姑娘呀,旁人吃完饭都是一抹嘴就走,她呢,左手心里始终捏着两张纸巾,吃几口就得抹下唇……
杜宗明不由感叹,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说啥了?”应英手里捏这一团纸巾跟了过来。
“说啥你不都听见了吗?”杜宗明瞥了她一眼:“能不能先把你手里那团揩鼻涕的纸丢了!”
“切!”应英哼了一声,搞得好像他就不揩鼻涕似的!他那些年晚上咳嗽,口口带痰,扔的满地都是,粘在地板上抠都抠不下来,那都谁收拾的呀!
应英由此想起文人李敖说及撞见前妻胡因梦如厕的事,不由地感叹:“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头!能装得很!”
饶是不满,她还是耐着性子把手里的纸巾先处理了,又过来挨着杜宗明坐下:“我说什么来着,拿乔了吧?这就是你要的诚意?”
应英的意思是,直接去就好了,那毛瑾有家有业的,能去哪儿呀?杜宗明非得说打个电话,一是礼貌二是显得有诚意。
“你看你,又来?”杜宗明看了她一眼,声音压下去两分:“兴许人家是真有事呢!王鑫远不说了么,在乡下有个项目!”
“乡下能有啥项目,扶贫啊还是种地啊?”应英回怼道,她一听王鑫远这三个字就反胃!
“你这不诚心找茬么?”杜宗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样:“电话是你叫打的,我这头厚着脸皮打完了,你又不乐意了?我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应英打年轻时就有个毛病,只要杜宗明一打电话叫她听着了,甭管家里外头,男的女的,有事没事,她都能接上几句,杜宗明常常是这只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还得腾出另一只耳朵听她说,又怕叫人家听去,常常说着说着就串了,有时候一通电话打下来,他整个后背都湿了。
故而这次给王鑫远打电话,杜宗明提前就跟应英商量了,要么你打,要么我打,你别总是临场指挥!
应英当时就一口回绝了,她才不给他们那个脸。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家之主的杜宗明打电话,似乎更能抬高人家的身份。她习惯了打压杜宗明,习惯了他的逆来顺受,忽视了他对这个家庭的贡献,也忽视了他的社会身份——无论他在她面前如何伏低做小,委曲求全,可是于外人而言,他始终是个男人,是公认的一家之主!
她舍了男人的面子,自己的面子又何在呢?
“我难伺候?你伺候我?”应英很是夸张地耸了下肩:“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眼瞧着有要呛火了,杜宗明赶紧道歉:“晚两天不挺好的,到时春暖花开,我们还真就从外头逛上个把月,好好看看咱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话,倒是让应英消了几分气。
她本来就想着晚点去的,这会儿刚开春,北方正是冷的时候,她可不想冻得哆哆嗦嗦地去见毛瑾,这还没开口呢,人就先矮下去一截!
想到这里,她伸手戳了下杜宗明:“你说,这杜云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杜云头几天回来一趟,跟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回来没有猫在屋里,而是在厨房里忙了整整三天,各种卤啊煮啊炖啊烧啊……
起先她心里还嘀咕着,该不是要带毛线回来吧?她连着等了三天,到第四天,杜云弄回来一冰柜,还有一真空包装机,他将那些吃食分成小份,再一份一份包装起来,上面还贴了口取纸,写上名称和日期,弄得跟超市里卖的似的。
她心里好奇得厉害,可还是忍住没问。
到了第四天下午,谜底揭开了。
杜云说要出门学习一段时间,回来不是很方便了,就多备了点吃食。他又说,哪样不够了,给我打电话,我做了邮回来!”
应英这心里顿时就冷了,有做饭的空儿,没时间回家来看看?她并不需要什么吃的呀……
应英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是有数的,她知道杜云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孝心,从她生病开始,他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想要表达的。
应英很想说,儿子,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呀。
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自己想要的,和别人能给的,永远都是两回事。应英看得出来,杜云已经很努力,对,他在努力地表达自己的孝心,或者说更接近于一种知恩图报式的偿还……多可怕呀!
这件事,最终让应英下定了决心去一趟天津。
她原本以为,以毛瑾的性子,一接到电话就恨不得马上派个专机把他们运过去。她想着这半年杜云一趟趟地往回跑,那娘俩指不定得急成啥样了,还不得跟火烤似的。
她万万没想到,人家还顺延了一周。
“也是个贱人!”应英心里暗骂道。
她并不知道这是王鑫远的主意儿。
毛瑾这边也是晚上到家才知道。
她出去扫听了一圈,心里踏实了不少,并没有在意这事,只是随口问了句:“有说什么事没?”
“没!”王鑫远道。那俩老东西倒现在都不肯先松口,他这心憋得慌。
“妈,要不过几天我跟她说你不在?出去了?他们来有什么意思?杜云都跑了!”他对这种意向不明的会面没有什么好感,在心里把杜云暗骂了一遍,这小子真是怂得厉害啊!分个手而已,直接失联了,谁还能讹上他不成!
毛瑾对此倒没有什么看法,她觉得若是真分手了,互不联络对双方都好。
“这事不怪杜云!”毛瑾道。
她养得孩子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失联这一出,一准儿是她那倒霉闺女的主意儿!否则杜云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
“嗯!”王鑫远点头,他对杜云埋怨是有的,却也知道他姐的脾气。而且杜云也不算没有告别,公司的展示厅,乡下菜园子的规划,他都安顿好了。
“难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分手?”王鑫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毛瑾听他这么一说,又仔细想了下这俩孩子这一两个月的反应,好像是这么回事!
“一对儿倒霉蛋!”毛瑾想着毛线糊弄她也就算了,这杜云怎么也跟着起哄呢!
“妈,我觉得,我姐跟杜云还真是绝配!”王鑫远窝在沙发里笑得直喊肚子疼。
这种事儿,杜云都会配合的话,那他脑子真是被门挤了!
谈恋爱这种事,怎么能听女人的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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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阳台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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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为了躲开楼下的大妈,直接抱书涵去外头走了一圈!当然,她总是下意识地记下那些路标,免得回来时找不着道。
无意中抬眸,瞧见树梢上绿芽,心里不禁感叹,到底是春天了。
毛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更准确点说,是走在一个城市里。青岛于她是陌生的,学生陌生,房子陌生,就连空气的味道,也透着一股子陌生。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当然,她不想入。
她想保持现状,不跟任何人交流,或者说,只跟有限的必要的几个人或者物交流。
她身着一件中蓝色的牛仔风衣,下搭浅色牛仔裤,依旧是宽松的款式,不过是刚刚好的长度,虽然九分裤风头正盛,可她对那个一上身就会窝出膝盖印,老感觉裤子吊吊着的长度,很排斥,她更受不了露一截脚踝出来,冷啊!
毛线觉得,没有哪一种设计是百分之百可以完美匹配所有人的,就好比,几乎人人追捧的九分裤于她就非常的不友好,那脚踝处的风情,注定与她无缘。
这日阳光正好,微风不噪,尤其适合在外边浪,毛线不想错过这难得的好天气,她寻了个台阶,将衣服展开坐下。
书涵亦被她安放在台阶上,屁股底下垫着她的衣服。
很显然,书涵对这种被“安排”的生活有着强烈的不满,小屁股一撅一撅地张罗着要出去走走!
“想去看世界?”毛线一把抓住他的后背,将他圈在怀里:“等您学会走路再说吧!”
书涵似乎很想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姑妈这套官僚做法的不满,奈何,他还没有学会说话,只能哦哦呀呀地叫唤着,以示反抗,小手一下一下地抓着毛线的手臂,让他服从可以,让他沉默着服从——不可以!
“不服?您说说您哪里不服?水土不服?”毛线就是这样毫不掩饰地欺负小孩子不会说话。
“么啊!”书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毛线猛地打了激灵,瞬间就从丧心病狂的路上折回来了,她手臂微抬,轻轻地将书涵托至怀中起,从手机里翻出尼雅的照片:“来,姑教你认人!”
“这是尼雅,书涵的妈妈!”毛线的手指不停在划拉着屏幕,一遍一遍地教着:“妈——妈!”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书涵已经可以清楚地喊出“妈”字了。
“好孩子!姑奖励你去看世界!”毛线兴奋地将书涵举过头顶,想着等中午给尼雅打个视频,给她个惊喜!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一个没稳住,带着书涵直直地往后仰去。在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准备听书涵猪嚎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顶在了后背上。
毛线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书涵收回来。
这时,身后的人说话了:“女士,以您的体格,这样抱孩子是很危险的!”
“哦!”毛线将书涵牢牢抱在怀里,她是想站起来道谢的,可这会儿腿软的厉害,根本就站不起啊!
“谢谢您!”她挪了下身子,让那人的脸落入视线内,是一张年轻的脸,二十四五的年纪。
“不客气!”小伙子笑了一下,递过一张宣传单。上面赫然印着“单身贵族俱乐部”几个大字。
毛线笑了下,她想,跟杜云分开才几天,她身上已经散发着单身的气味了么?
“谢谢,我不需要!”毛线看了眼单子,眼里满是拒绝!
贵族还会单身么?大约是不想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吧!单身的还能是贵族么?不都叫单身狗吗?当然,这话别的狗服不服不好说,她家毛球肯定是不服的,人家那小伙伴多的是,才不背这口锅呢!
她说着,看了眼书涵,又看了眼小伙子,拒绝的态度很是明显!
“现在不需要,不等于将来不需要!”小伙子腼腆一笑,将单子塞到她手里:“留着吧!万一就单了呢,是吧?”
毛线一愣!
山东人民都这么嚣张么?连马路上发传单搞推销的都这么不要命啊!
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看在他那一双好腿的份上!毛线非常屈辱地收下了那张宣传单,并当着他的面收进包里!
“谢谢您的祝福!”毛线朝他摆了下手,抱着书涵走了。
那个瞬间,她知道她被人误会了,她被当成了单身妈妈。
这是毛线第一次意识到抚养书涵给她带来的困扰,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不太在意外人的看法,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个不在意的底气,来源于这样一个事实——书涵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他只是由姑妈抚养,他有父母,有一个完整的家。
毛线从心理上不觉得亏欠孩子什么。这是她跟大多数单身妈妈本质上的区别,尽管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样子看上去很像,可她不是。
“但如果真是我生的,就不一样了!”毛线抱着书涵,继续街上游走,接受着行人或友善或不善的目光注视。
毛线最终去了一家花店,带了两个瓶子回家。她将那捧花从门上拿下来,分成两束,斜插在花瓶里,一瓶放在屋里,一瓶拿到屋外——邻居贾如的门口。
她没有敲门,就那么搁在门口,让大把的花束歪向楼梯格子里,楼道里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搓开手心里的纸卡,看了又看。贾如的字体不好看,甚至带着浓浓的稚气,跟她的身形严重不符,可毛线就是觉得亲切——许是她也用了铅笔写字的缘故!
她嘴角忽然挂起一抹笑意,杜云是她所有认识的人里,写字最漂亮的……
那抹笑在她脸上游荡,像云朵悬在空中那样,仔细看过去,又似蓄了一场阴雨。
毛线最终将那纸卡狠狠揉烂丢进了垃圾桶里,可是这样的勇气,不足以阻挡她的思念。
当天夜里,哄书涵睡着后,她又偷偷溜去了南面屋子的阳台。
毛球听着动静,汪了一声,毛线敲了下狗窝的门:“别闹,书涵睡了!”
她在屋里特意搭了狗窝,一是不想弄乱人家的房子;二是不想这俩狗东西满屋子乱窜,毛球还在掉毛,只是较之前好了一些。
毛线正要伸手去推窗户,瞥见隔壁阳台上的黑影,下意识地猫下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偷?”毛线两手撑地,抻长脖子看向对面的阳台。
稀薄的月光下,聚起了一拢火光,不过片刻功夫,那火光就被稀释成了一点火苗,忽明忽灭。
毛线这就看明白了,没有什么小偷,也没有什么黑衣人,是对门的邻居贾如本人,她跟她一样,都是来阳台上抽烟的。
“明明是我先知道的!”毛线轻叹一口气,像是自己发现的某个藏宝地叫人挖了一样,心中难免凄凄。
毛线的手指一次次伸向烟盒,又一次次缩了回来,她想,她可以等到对面的人回屋之后……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抽烟,就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在想杜云一样,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亦不敢动弹,只能就势躺下——她也不想撞破别人的秘密。
一个独居女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阳台上抽烟,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点秘密的,推己及人,毛线安静地蛰伏在地板上,在黑暗里追着对面阳台上的火点,跑过来跑过去。
她像一个贪吃的小孩,对着邻家桌子上可口的饭菜,露出了两只贪婪的眼睛,有好几次,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可以饱餐一顿了,可邻家阳台上的烟火又起了,就好像故意逗她玩似的。
就那样,隔壁阳台上的人一整晚都在抽烟,来回走动。
就那样,隔壁阳台上的人一整晚都在等待,蠢蠢欲动。
两个陌生的女人在一明一暗中较量了一个晚上。
“吸烟有害健康!”毛线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她最终还是没撑住,就那样倒在地板上睡了,手里攥着那只已经被捏到变形的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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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她很紧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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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负责任的铲屎官来说,睡懒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毛线早早地被毛球闹醒了。
“催催催!催命鬼!”
毛线这肩膀酸得厉害,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揉,触及冰凉的地板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宿,赶紧一骨碌爬起来去百~万\小!说涵了。
书涵已经醒了,右腿搁在左腿上,美美地跷着二郎腿,正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呢!
“好孩子!你怎么这么乖呀!”
毛线刚凑过来一点,书涵骨碌一个翻身,直接滚到他的小被褥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毛线睡。
“哎呀!我们家书涵都会帮姑暖被窝了!”毛线想着自己在地上滚了一圈实在没法上床,只好把书涵抱去洗漱!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毛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们书涵是鸟儿呢还是虫子?”
书涵咯咯地笑着,扑腾着浴盆里的水,溅了毛线一脸。
“你可真乖!今儿姑妈只有一节课,早早地接你回来去看世界!”毛线将书涵从水里捞起来,整个丢进床上的浴袍里好一番揉搓,书涵咯咯地笑啊笑,很是享受的样子。
之后,毛线照例给书涵放了一段音乐,就去忙着收拾自己了。
她先简单洗漱之后,就去烧水给书涵冲奶,她的早点比较简单,一杯柠檬蜂蜜水,一罐酸奶,一个烤面包,一碟水果,比较好操作,就是给书涵蒸鸡蛋羹比较麻烦,光打蛋就得十分钟,这孩子嘴巴刁得很,稍微没打匀,或者没滤干净,那嘴巴就撅到鼻子上去了,眼睛一闭,一口都不吃!
等她把这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毛线赶紧抱着书涵去给那俩狗东西投食。
书涵一边吆喝一边给狗盘里丢狗粮,一粒一粒地丢,给毛线急得呀,偏偏那俩狗崽子还不让人省心,总因为抢狗粮互相撕咬。
“皮蛋,你好歹一大老爷们,现在是入赘到我们家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毛球的家主地位!”
毛线说着去哄书涵多给扔几粒,书涵这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干脆一粒都不给了。于是,皮蛋朝毛球汪汪,毛球朝书涵汪汪,书涵看看毛球,又看看手里的狗粮,也跟着汪汪,气得毛线差点儿把他丢进狗窝。
“我养你们仨祖宗干嘛呢?多余不!”毛线叹了一口气,想着不能任由这仨小崽子嚣张了。
她喝住皮蛋道:“皮蛋,你让着点毛球!”
又骂毛球:“毛球,你闭嘴,不许冲书涵叫唤!”
最后抱着书涵,道:“好孩子,我们不学狗叫啊!”
书涵不为所动,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狗窝里的俩小东西,时不时地虚晃一下手臂,假装投食。
“你这叫撩骚!”毛线弯身将书涵放下去一点,“快点投食!咱们要出去看世界了!”
说罢,指了指门口的鞋子。
书涵瞅了眼门口,哗啦一下,直接将一把狗粮都撒进去了!
“又来这个!”毛线很是无语,想着书涵大多时候都是比较乖巧的,这顿打就暂时记下了,攒着!
“等你长大的,看我怎么揍你!”毛线照着书涵的屁股重重拍了一把,这小子借力往上一攀,两只小胳膊牢牢地箍住了毛线的脖子,将他柔软的小脸贴在毛线脸上开始耍贱。
毛线又被他这小贱样儿给气笑了。
“每天都这样好吗?明明起了个大早,偏偏赶了个晚集!”
任她怎么说教,书涵都没反应,就像一只小考拉一般懒懒地挂在毛线身上,一动不动。
毛线就这样抱着他出门,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里面还放着一个小书包,装着书涵的奶瓶、水瓶、玩具等。
从家去早托中心要走二十分钟,再去学校还要走十分钟,这是毛线早就算好的路程,每天一来一回,花上一个小时,就算是走路锻炼了。
她记得答应杜云要增重的事情,如果没有锻炼,单靠讲课,她是不会有饥饿感的,一天都不会。她需要饥饿感、疲倦感……甚至是焦虑感,总之,她需要一些真实的感觉来填充身体,挤走那由内而外辐射出的空虚感和疼痛感,她需要,非常。
早托中心的老师小林早早地在那儿候着了,见着毛线过来,打招呼道:“书涵妈妈早呀!”
“姑妈!”毛线纠正道。
“哎!书涵姑妈!”小林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她习惯了这样称呼,主要是一般送孩子来的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她这一时没改过口来。
“奶我已经冲好了!其他的不用给他吃!”毛线将装有奶瓶的保温袋递过去:“到时候要是不太热的话,还麻烦您受累帮着在热水里浸一下!谢谢了!”
“知道的!您放心!”小林见毛线总是这么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的家长真是恨不得拿她们当免费的保姆使唤,这位倒好,事事都是自己动手,说话还总是分外客气。
“还有,书涵没有其他的监护人,只有我才能接走孩子,麻烦您登记一下!”毛线说着看了眼托管日志,那上面每天都会记上一些宝宝家长的要求。
当然,她从来都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小林照她说得写上,又叫她看了眼,“都记下了!”
毛线微微点头,亲了书涵一下,将她递给小林老师:“拜托您了!”
小林亦点头,毛线的客气和尊重让她觉得这份工作很神圣。
“书涵,跟姑妈拜拜!”她抓着书涵的手摇了一下,这孩子却伸出另一只手,挣着要毛线抱。
“嘿!小朋友!庄重点!”毛线摇头,朝他摆手,“姑妈要去上班给你赚钱花!”
“花!”书涵听着这个音,立马将两只小手塞到脖子下,托住肉嘟嘟的下巴,凹起了造型,“花!”
“实力讨好姑妈!你这娃娃太有心了!”小林对这个小书涵格外喜欢,这孩子乖得很呀,不哭不闹,搁那儿一坐就是大半天,不停地摆弄他那几个玩具,也不腻烦,被各位老师评为早托中心有史以来“最省心的娃”,没有之一。
毛线前脚刚走,旁边就有位老师凑过来八卦,“书涵妈妈走了?”
“姑妈!”小林纠正道。
“也就你信!”那位女老师看了她一眼,悄声道:“你知道她办入托的时候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的?”小林随口应道,她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她说,孩子在这里不需要学东西,只要有个人看着就行了,还说,除了她,不准任何人接走她的孩子!”那位女老师说着推了下她的肩膀,神秘道:“你没觉出问题来么?”
“什么问题?”小林道。
早托中心这边一般会明确孩子的监护人信息,父母一方或者双方,如果父母不能按时接送,需要委托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需要提前向早托中心提交被委托人的相关信息及照片,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免纠纷。毕竟现在的家庭,大多就一个孩子,是一家子的核心所在,不能有任何闪失。
毛线本就不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入院时带了书涵父母的委托函,她如此反复强调,只能说明人家这姑妈当得很是尽责,这能有什么问题,不是应该的吗?
“太过紧张了!”那女老师说着碰了下小林的手肘,“她对书涵的紧张比一般妈妈对孩子还要紧张,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瞧着小林一脸的疑惑,她凑过去一些,低声道:“这书涵应该就是她亲生的!”
这位女老师查看过毛线留下的登记信息,在婚姻状况一栏,是离异。她当即有个大胆的推测,这孩子其实就是她生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导致她离婚的重要原因……
现在的大学老师,野得很啊!听说很多老师都以睡学生为己任的。
“哎,小王,这样……不大好吧!”小林很是不喜欢她这样在背后八卦人家家长的隐私。
其实他们这里是有过几个私生子来着,上面都要求绝对保密的,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她只是不想书涵这么好的孩子被冠上一顶私生子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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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又见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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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来青岛之后,终于像个大学老师了,不再像个中学班主任,这个那个的操心。
可她还是不习惯一下课就走人,她一般会慢腾腾地收拾东西,磨蹭上半个小时,直至班上的学生都走了或者别的学生又来了。她怕学生有问题找不着她,可事实上,并没有人找她。这些孩子们恨不得连专业课都翘。
毛线在第一堂课上就立下规矩:“我不管以前的老师是怎么给你们计算成绩的,在我这里,平时上课要算考勤的,且,不要试图在考前一个月突击拿下高分……”
毛线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咔嚓”对着全班同学拍了一张大合照:“上课之前,请自觉做好准备,该吃早点吃早点,该上厕所上厕所,什么憋不住了,饿得不行了……这些理由统统不要开口,你们不是头一天当学生,我也不是第一天做老师,这些套路就省了吧。”
学生们被她这直接而粗暴的开场白整得垂头丧气,怨声载道,毛线权当看不见,听不见!
“这位置排得不错,以后就这么坐吧,省得我点名!”毛线晃了晃手机,道:“请原谅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只能照图识人!”
那是第一节课啊,全班同学都到齐了,这下可好,都被套牢了。
故而,毛线每次上课之前,都会拿出照片来,在教室里扫一圈,偶尔会突然在某个同学面前停下说,同学,跟第一次见面相比,你瘦了!或者在经过某个座位时,敲下桌子说,同学,你这个月已经烫了两回头了吧,再搞下去,头皮都要焦急了啊。
她讲课也不死板,别的老师大多是照本宣科,听得人昏昏欲睡。
毛线倒好,她盲讲,从不百~万\小!说,但凡讲到知识点,必然要举例说明,还经常问,你们想听小红和小明的故事还是李雷和韩梅梅的故事?于是,在她的故事中,小红和小明合伙开了外贸公司,李雷和韩梅梅则来中国义务搞起了投资……这一本正经搞幽默的本事,也是叫人叹服!
有大胆的学生问:“毛老师,您该不会把这一本书都背下来了吧?”
毛线翻了个白眼:“有什么稀奇的,你妈没逼你背过书么?”
有调皮的学生问:“毛老师,你们哏都人民都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相声么?”
毛线立马翻脸:“闭嘴!正经人谁说相声!不都当老师来了么!”
也有学生故意刁难,从整本书上挑知识点提问。
毛线对答如流,并友情提示他,翻开书第几章第几页第几段,赢得一片惊叹声。
毛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拜托!各位小哥哥小姐姐们,请你们不要搞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好不好?就我长这样,没两把刷子怎么敢面见你们么!”
如此两周下来,毛线跟这些学生们就慢慢熟络起来了。
比如今天,有个本地的学生竟然从家里带了啤酒请她喝,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放在讲台上。
“毛老师,走一个,不上头!”有学生起哄。
“上课不喝酒,喝酒不上课!”毛线很是认真地扫了一圈,“孩儿们,别给我上手段了!对付你们盲讲已经可以了,醉讲什么的就免了吧!”
紧接着,她就从酒水讲到了酒水文化、酒水买卖继而是酒水贸易,以及合同标的、结算、运输、保险等等,简直是无缝对接。
这一次,同学们听得格外认真,他们第一次发现,贸易原来是这样的接近生活。
“请不要把获取几个从业资格证,做一个外贸专员定义为你们的人生目标!”毛线抖了抖手里的课本道:“你们在这享受四年大学教育的时候,外边有无数的人在通过自考取得这一系列的证件,从实践层面上来讲,很多人都已经走在了你们的前面。未来就业,你们面临的是专业选手和业余选手的比拼。”
“不要怯战,不要放弃,就用专业证明我们是专业的!”毛线在一片掌声中撸下了毛衣袖子——哦,她讲课是总是习惯性地撸起半截袖子。
这一次课后,她被学生围住了,有的问专业前景,有的说就业困惑……毛线都一一解答,她突然觉得这些孩子们其实还蛮可爱的,他们中有些人提的问题,是她在那个年纪所不曾想过的。
“每一代人都有他们要面对的现实,每一代人都有他们要承担的使命!”毛线突然觉得,做个老师,也还不错。教书育人她不敢说,答疑解惑倒是让她挺有成就感的。
这一忙,毛线就忘了接书涵的事,她这还悠哉乐哉地在学校对面的街上逛呢,就接到了小林老师的电话!
“书涵姑妈,您下班了吗?”小林说话始终是柔柔的,带着江南女子的特有的绵软。
“下了,我这就过去了!”毛线直接拦了辆车赶去托管中心。
“好!好!”小林老师看了眼对面的夫妇,伸腿将书涵圈在里面。
毛线挂断电话才想起,她这是报的是全托,今儿她只上了一节课,这怎么还催上了呢?该不是有什么事吧?毛线这心里咯噔咯噔地跳。
果然,一进去就被带去了办公室。
毛线见着抱着书涵出来的小林,这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一把抱过了孩子,才问小林:“是有什么事么?”
她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蹿出一女人,蹭一下站到小林前面:“小林老师,您是不是太偏心眼儿?我们的孩子被打了,你倒护着他们的孩子不肯出来?谁才是受害者呀?”
“皓栎妈妈,您先别激动,您跟皓栎爸爸先来了,皓栎是有监护人看管的,可是书涵没有,我只能等他姑妈到了再把他抱出来!这不是偏心不偏心的问题,是职责所在!您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在未经您和您丈夫的许可下,私自将皓栎交给了别的家长,您又会作何感想?怕是早就报警了吧!”小林瞧着柔弱,可出口的话还是很有气势的。
毛线对眼前这位小姑娘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再瞧向旁边叫嚣的那位,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人家哼了一声,抬屁股就走。
小林回头看了她一眼,有意磨蹭两步,低声道:“书涵挠了她家孩子一把,不算严重。”
这就是提醒毛线要有个心理准备,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金贵,挠人一把可不是小事,当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也不至于闹成多大的事儿,关键在于态度。
小林一进办公室就占领了主场:“皓栎爸爸妈妈,这位是书涵的监护人,书涵姑妈!”
“二位……好!”毛线看到抱着孩子的白承渝时,还是愣了一下,故而那个“好”字慢了半拍。
“好什么好!瞧把我们孩子打的?这都破相了!”女人一把从丈夫手中抢过孩子,将脑门上的一点破皮指给毛线看。
只是她怀里的娃娃不配合,竟然还朝毛线咧了下嘴。
“好可爱的孩子!”毛线笑了下,没有回应女人的说辞。她只是一下一下地抚着书涵的后背,以示安慰。
孩子许是知道他犯了错,今儿见了毛线,不似往常那般活泼,将整个头埋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几位,请到这边来看下视频!”小林打断他们。
事情的经过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两个孩子挨得比较近,起先是各玩各的,后来皓栎抢了书涵的魔方,拧了一下就丢开了,接着又爬过去扥他肩上的丝巾,这一下,惹恼了书涵,他抬手就在人脑门上挠了一把,接着,皓栎的哭声引起了小林和另一个老师的注意,赶紧把俩孩子分开了。
“这是现场的视频记录,之后,我就分别给您几位打了电话!”小林道。
“这小孩子搁一起玩儿,怎么还能动手打人呢?有没有家教啊?”女人瞥了毛线一眼,自觉掠过了她家孩子先抢人玩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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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难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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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动手是不对的!”毛线起身,道:“这样,他还不会说话,我替他向你们的孩子的道歉!”
说罢,她对着那个叫皓栎点了下头,用孩子的口气道;“皓栎对不起啊!”
白承渝伸手想要拦住,被他老婆一把扥住,哼了一声:“什么事都能对不起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这样,您二位可以带着孩子去验伤,所有的费用由我来承担,您二位今日的误工费我也出,您看如何?”毛线没有看白承渝,而是直视着他老婆。
她的余光瞥着白承渝好几次要开口,都被他老婆按住了,想来这男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们不差钱!”女人道。
“那就谢谢了!”毛线抱着书涵就要走人!
女人上前一步拦住她:“这就完了?”
她眼里满是挑衅。
毛线笑了一下,看着她,却对后面的男人道:“怎么?还想打回来吗?”
“有什么不可以?”女人说着就把孩子抱过来,举着儿子的手让他打毛线怀里的书涵。
许是她动作过于强硬了,怀里的孩子被她吓得哇哇大哭。
毛线嘴角撇起一抹淡笑,依旧是轻抚着书涵的后背,不恼不怒地看着他们两口子!
白承渝忍无可忍,直接过来夺过儿子,顺带着推了女人一把:“神经病啊你!”
“我……”女人正要收拾自己的男人,瞧着毛线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瞬间就住嘴了。
她转向毛线,恶狠狠地道:“管好你孩子!下次再敢动手,看我不劈了他!”
“好大的口气!”毛线笑了下,慢条斯理道:“成年人动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给您几条不成熟的小建议:一、请您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别叫他再来抢我们孩子的东西;二、您可以帮您的孩子请个教练,强身健体!毕竟,一穿开裆裤的打不过一戴尿不湿的,这体质的确是差了一些。”
毛线说着捋了下前额散落下来的碎发,道:“先撩者贱,您孩子对我孩子发起挑衅在先,我孩子对您孩子回应还击在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应该把这看作挑衅的代价,不是吗?”
说罢,她朝小林看过去:“林老师,还有其他的事么?”
“没了!”小林摆摆手,“您一会儿去外头签完字就可以走了!”
“好!您辛苦了!再见!”毛线笑着对小林摆了摆手,走人!
女人气得直瞪眼,却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直接把怒火转嫁到小林身上:“看看,这是什么家长!你们老板呢,我要投诉你们!”
小林叹了一口气,将电脑屏幕转向她:“皓栎妈妈,我实话跟您讲,别说在我们托儿中心,就是在家里,在学校,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们鼓励孩子主动跟同龄人交流,从小就建立自己的交际圈!”
说罢,她声音又软了几分:“当然,今天的事,我们也有责任:第一、我们没有发现皓栎试图动手抢书涵的东西;第二、我们没有发现书涵在动手还击他……我们没能及时发现和阻止,才导致两个小朋友之间的不愉快。在这里,我再次向您二位监护人道歉!”
说罢,她真的弯腰鞠了一躬。
女人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她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无力反驳,只好将火气都撒在丈夫身上,拿手肘狠狠怼了他一下:“没用!”
“当然,用抢这样的词汇,也不大准确……皓栎才一岁半,那个书涵还不到一岁,一个说不利索,一个不会说,他们也只能用行动来交流了!是吧?咱们家长在这儿吵得面红耳赤,明儿这俩小家伙没准儿又凑一起玩耍了……”小林无奈摊手,“没办法,孩子天性如此啊!”
白承渝点头,“辛苦您了,小林老师!”
“您客气!”小林摆了下手,她看了白承渝一眼,有些为难地道:“能不能麻烦您二位一件事?”
“您说!”白承渝道。
“麻烦您给白承渝准备尿不湿!”小林一脸难为情地道:“这里好多女宝……不太方便!”
“那不行!捂着我儿子小鸡鸡了!”女人立马拒绝。
白承渝狠狠捏了下老婆的手,又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可是很显然,这个老婆不是个识趣的。
“我们在家就是这样的!”她不服气地道。
“可这不是在家!”小林眼神坚定,再次看向白承渝:“可以吗?”
“当然!”白承渝笑道:“前段时间孩子不舒服,才没穿的。我们这就准备!”
说罢,他很是嫌弃地瞥了身边的女人一样,竟为了这种事叫人说,真是丢人!
“好!辛苦您二位!”小林说着看了眼皓栎头上那点破处,道:“已经问过医生了,说不需要处理,孩子皮肤长得快,自愈能力比较强!两三天就能好!”
其实就是刚刚破皮,只起了点血印子,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严重,只是本着负责的原则,孩子有什么异常,小林都必须在第一时间知会家长。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对半家长这么难搞,就跟上辈子有仇似的,为这么点事闹了大半天,真是活久见!
俩人一出办公室,白承渝就跟他老婆吵起来了……
小林听着又是一声叹气,“皓栎妈妈可真难缠!”
一向对老婆百依百顺的白承渝这边罕见地发了火,他觉得今儿在毛线面前丢的面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找女人,还是得找个脑子里有货的!”
白承渝脑子里过着毛线那不紧不慢说话的样子,这嗓子莫名有些发干——这女人怎么还越活越有味儿了呢!她身上那土肥圆的暴发户气质一退,竟是这等的迷人。
白承渝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哼了一声,她那土气是长在骨髓里的,削肉挫骨都去不掉!
白承渝这个时候很是后悔当初放弃了毛线这棵大树,他听人说毛线继父去世后是毛线力挽狂澜扭转了局面……他这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这老丈人手里倒是有钱,他这上门女婿当的,就差给人磕头作揖了,可这老东西愣是不肯松口,那身体还他娘的倍儿棒!
白承渝觉得婚姻如果是一场赌博的话,他这回可能是押错人了!先不说身家如何,就凭毛线那脑子,他俩联手的话,他早就千万身家了,用得着给人当孙子?!
旁人看白承渝只觉得他风光,以为当一小厂老板,有多牛气呢,实际上呢,他老丈人还垂帘听政呢!他从公司拿五千块钱都得找老丈人批条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啊!
“这老东西!”白承渝一提这事就来气,感觉一股邪火无从发泄。
白承渝当日就打听到了毛线的情况,得到消息是:她离异,却一直带着一个孩子,此次来青岛,属于正常调动。
“正常个屁!明明就是下放!”
白承渝在学校里待的久,对里面的一些事多多少少要了解一些。直觉告诉他,毛线的事业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顺利。
“破老师!有啥意思!还不如跟着我干外贸呢!”
白承渝暗暗筹划着得悄悄跟毛线搭上线,他虽然搞不动老丈人,可是能管住媳妇,别看着她在外人面前咋呼得厉害,睡一觉就什么都应了。故而,白承渝也没有那么可怜,他留了后手呢!
这孙子好当他就当,不好当了,他就翻身当爷去!
“哼,老东西,到那时候谁是爷谁是孙子还不一定呢!”白承渝狠狠抽了一口烟。
与此同时,毛线也在抽烟,她得躲着对门的贾如,跟她错开去阳台上抽烟的时间……有点像在学校里抢占厕位的意思,即使知道里面有人,却也得耐心地老实地等着里面的排解完了不是!
毛线为这个神比喻感到吃惊,她想,抽烟于她原来是那么隐秘的一个需求,竟如排泄一般重要!
客厅的地上,书涵的右臂被缠在身上,实力扮演独臂大侠,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使劲地拍打着右臂,试图将那缠裹着他的胶带拍散。
毛线回头喝住:“嘿!小哥!别做没用功。你再闹腾,我连那一只也给你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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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孩子他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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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闻言,果真老实了不少。
毛线从阳台上回来时,书涵朝她又是眯眼又是晃脑,那一脸的谄媚,简直无处安放。
毛线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卫生间,拿起一只绿色的牙刷漱口,她煞有其事地整了两支牙刷,一只抽烟前用,一只抽烟后用,瞧着挺像那么回事的,事实上是,她早记不住哪一只是一只了,偶尔突然想起,低头一看,已经刷到了一半,算了,就这样吧,下次换!
刷了牙,又用了漱口水,毛线这才走过来,在书涵对面坐下。
书涵那小包子脸一挤,巴巴地往前凑,左手还指着右臂:“拿、拿!”
“闭嘴!”毛线将他扶正,让他脑袋靠墙坐直,一脸严肃地道:“书涵,你今儿做了两件错事!”
“第一、你为丁点小事儿出手打了小朋友!”毛线伸出手对着椅子腿来了一拳,摇头道:“这样很不好,你是个人,得学会用文明点的方式解决问题!”
书涵怔怔地看着她,也是一张严肃脸。
毛线对他这个反应还比较满意,比出两个手指道:“第二、你出手的方式,抓,挠!”
说着,她比划了一下,摇头道:“很不漂亮!这不是男子汉出手的正确方式,你被墨衍带偏了!”
“综上两件事,姑妈要对你进行惩罚。”毛线说着拿起胶带将自己的右臂上绕了一圈,缠到腰上,道:“最糟糕的惩罚,就是被限制自由。像这样!”
“鉴于你是第一次犯错,这次姑妈陪着你,下不为例!”毛线说着爬到书涵身边,娘俩一大一小靠墙坐好。
书涵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姑妈的手臂,哦哦地拍打了两下,见毛线没反应,又老实坐好,如此,真就坐了一个小时。
直到书涵有些困了,小脑袋不自觉地点一下又一下,毛线这才将他身上的胶带取下,揉了揉,“惩罚结束,可以自由活动了!”
书涵撩了下眼皮,两只手把着她的肩膀就睡了。
“还挺可怜!”毛线拍着怀里的小人儿,有点心疼。
书涵突然被送去托管,她也不大放心,头两天孩子闹得厉害,哭得脸都皴了,毛线就只好把那条丝巾拿出来,给他戴上,算作安慰。只是有了上次蓝衣泽的教训,毛线不得不一次次地提醒托管那边,绝对不许把孩子交到别人手上。
好在这几天书涵也慢慢适应了,虽然大多时候还是一个人玩,少有跟别的小朋友互动的时候,可毛线觉得这是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男孩子么,她不想养得太娇气了。故而,就由着人家折腾去了。
只是没想到,书涵会因为这点事跟人家动手……
毛线在养孩子方面是没经验的,可是对付熊孩子,她还是有点招数的。故而,一回家她就惩罚了书涵,他可能听不懂她的话,也不明白惩罚的意义,可是,总得让他知道,犯错之后,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这一点,她想着,应该是越早告知孩子越好!
毛线对白承渝的出现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么早,而且还是这种出场方式。她更没想到的是,很快,白承渝就找上门来。
现代人的生活,大都有迹可循。白承渝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毛线的住处。
这日,毛线去接书涵又被小林老师留下了。
“书涵这两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老不让碰他的右臂,连抱奶瓶都是单手!”小林老师调了视频给她看。
毛线就看到了书涵将右手臂贴紧身子,一动不动的样子,那个小表情,倔强中带着一丝不服气。
“书涵,抬手!”毛线下了命令。
书涵眼珠子转了一下,看了小林老师一样,仍是不肯动弹!
毛线直接上手,把他的手腕,手肘,肩膀都捏了一遍,这家伙仍保持了一个表情,眼皮都没动一下。
“没事,装的!”毛线笑着对小林老师道:“甭搭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她这刚别过小林老师,书涵的右臂就抬上来了,两只手臂像蔓藤一样攀在毛线肩上,抱得那叫一个紧呦!
“哎!你这小东西!”毛线照着书涵的屁股重重拍了一把,“谁教你的这些鬼心眼!”
书涵咯咯地笑着,将头埋在毛线的肩上。
毛线也乐了,就那样抱着他走了一条街。她不像别的妈妈急着教孩子说话,走路之类,在她看来,这小孩就跟地里的庄稼一样,该上肥上肥该拔草,时候到了,自然会有收成的,着哪门子急么,都是些水到渠成的事儿。
书涵虽然是一日比一日沉了,可对于一个书包里常年背着教案和电脑的人来说,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毛线小时候是很喜欢被继父老王抱着扛着举着走路的,她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她每次都假装别扭……
故而,到书涵和墨衍这里,毛线基本上是尽可能满足这俩小屁孩的一切精神需求,反正,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总会学着独立行走。
她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略显宽松的牛仔裤在两条细长的腿上晃荡着,毛衣的下摆在随风招摇。
白承渝看得有些入神,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特别抗造,几十年都是这样青春洋溢的样子,好像时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他马上又否了这个看法,时间在她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美的痕迹。
白承渝万万没有想到,瘦下来的毛线竟是这样耐看,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风情!
对,风情!
白承渝喉结狠狠运动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毛线这个女人有一天竟会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毛线是在街角转弯的时候发现跟着后面的车子的,她当即抱着书涵在街边石凳上坐下,假装歇息,用余光打量着后面那台白色的小轿车。
对于一个攻读到博士的人来说,毛线的视力尚可——尚可的意思是,她不需要时时借助鼻梁上的眼镜看世界,可比起大多说普通人来说,视力还是要差一些,比如此时,她正用力眯着眼想看清车里的人。
白承渝笑了一下,将车子拐上最近的停车位,大大方方地从车上走下来。
毛线松了一口气,她还当是美茗那个疯女人呢!
“看来我跟杜云过去的审美都不怎么样!”毛线余光瞥着走过来的白承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顾抱着书涵看树了。
白承渝腋下夹着一个手包,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微驼着背,迈着外八字一摇一晃地走过来。每走几步,右臂都要用力地甩出去一下,肚子下意识地跟着顶出来……
听说这是一种病,部分有钱男人,这只要一有车一夹手包,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出一股成功男人自带的六亲不认的气势!
这种病名也有意思,就叫自我感觉良好症!
毛线笑了下,在他坐下之后,往旁边挪过去一点,保持了一点五米的安全距离。
“怕我?”白承渝笑了一下,眉宇间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有点!”毛线认真地点了下头,将书涵抱到另一个肩头,“我打不过你嘛!”
“对不起!”白承渝道:“我……她就是那样的人!”
他语气诚恳,有意省略了称呼。
毛线却不领情,“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
“哦!”白承渝点了下头,沉默片刻之后,问:“你这些年……”
他上下打量了毛线一番,“过得挺好的?”
“嗯,还行!”毛线用力点了下头。
白承渝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刺痛了,他嘴角抽了一下,问:“孩子他爸呢?”
这个问题,进可攻退可守,可谓相当有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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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彪悍的女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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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渝自然不会相信毛线只是孩子的姑妈,他猜测她一定是被人抛弃了,当然,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他想,没有谁真心愿意看着前任比自己过得好,他也不例外。
从前毛线处处高他一头,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离异带着孩子孤身一人独处异乡,听上去就是各种空虚寂寞冷。他就不一样了,他事业有成,家庭稳定,各个方面都处于上升期,他觉得这次遇上毛线的时机,可谓是刚刚好!
他抻着脖子,安静地等着毛线的答案,眼角有一抹按压不住的得意。
毛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来了一句:“在家呢!”
白承明显一怔,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知道她和他离婚的原因,他想听她吐槽她的前夫……他想过毛线会掩饰会拒绝会跳起来大骂他一顿,他有这样的思想准备,那时候他会说,我并不是要戳你的伤疤,我只是关心你!他会伸手抱她一下,说,有我在呢!
他万万没想到,毛线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绕过去了。
白承渝想到当年的一些事,似乎情侣间的分手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总少不了要向一些人报告原因。
有次聚会,他们照例又被逼问到底为什么分手。
当时白承渝看了毛线一眼,道:“睡过了。”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可也不乏报复的成分,那时的白承渝总觉得他跟毛线好,最后还被分手,好似吃了很多亏一般,明明该提分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呀!他瞧着那些起哄的同学,有些得意,没成想毛线淡淡地接了一句,是啊,他不行!
她那个语气,那个表情,成功地满足了那群八卦的同学。
打那以后,无论男女,见着白承渝都会有意无意地问上一句,行不行啊!
白承渝当时那叫一个恨啊!
这会儿瞧着毛线,他却突然笑了,这女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狠毒啊!不过,说实在的,他喜欢。到了白承渝这个年纪,可以说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识过了,他在心里悄悄给睡过的女人打过分,很遗憾,到目前为止,及格的也就那么几位,一个巴掌就数过来了。
那日见着毛线……他竟然梦遗了。
白承渝当即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想睡毛线,他要亲自给她打个分!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坐不住了,故而这些日子,白承渝对孩子的事格外上心,他的孩子其实并不需要托管,他老婆平日里并不上班,她的日常就是搓麻和逛街,只有查他岗的时候,才会去公司。孩子送到这里,是为了接受早教,用他老丈人的话说,他们家张皓栎是照着科学家培养的,该上的课一堂都不能落。
白承渝虽然有一万个不服气,可还是不得不从,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那青楼里的妓女一样,白天卖笑晚上卖身,还得当个没事人似的。
如此一番,白承渝更加期待跟毛线的进展。
“走吧!我送你回家!”白承渝先起身,伸出一只手过去,瞧着毛线不解的样子,道:“坐这里容易着凉!”
毛线起身,看了他一眼,“我自己认得路,不用你送!”
“我可以帮你抱孩子!”
他话没说完,书涵的脑袋已经瞥向一边去了。
毛线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孩子不喜欢你!”
这个拒绝,可以说是很直接了。但是,对于势在必得的白承渝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走吧!我知道你的住处。”白承渝先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毛线,“好歹我们有过一段,你何必……”
“跟我有过一段的人多了去了!”毛线笑了一下,“我如果每碰上一个前任都要带回家看看的话……”
毛线顿了一下,道:“那你们都可以在楼下打球了!”
“荣幸之至!”白承渝并没有恼,他好脾气地道:“没准儿我还能混上个队长呢!”
“真是不要脸!”毛线暗骂道,抱着孩子蹭蹭地往前走了,她走得飞快,很快就把白承渝甩出十米开外。
白承渝也不生气,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跟着,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觉得毛线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竟然能编出前任多到可以组队踢球的谎言,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气话罢了!
“有气挺好,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白承渝依旧是迈着他的外八字,做足了老板的气势。
毛线则将书涵的脑袋扣在肩头,拍着书涵的后背道:“别看那个贱人!”
原本,白承渝在毛线前任的名单上,还算是有点美好记忆的,毕竟当时俩人发展得不错,而且最终分手也是因为观点上的差异,算是好合好散,故而,毛线对白承渝并没有什么怨念。
可她万万没想到,白承渝竟然起了撩骚的心思,这就有点恶心人了。
作为一个离异失婚又失恋的大龄单身妇女,毛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开放状态,随时随地地等着被男人撩。但是,她尚未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已婚已恋的男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对于另一半,毛线的要求很低,底线也放得很低,但不是没有,起码得是个男的,活的,单的吧?离异的丧偶的未婚的失恋的都成,这拖家带口,算他娘的怎么一回事儿?给广大的单身妇女免费发放福利啊!去他娘的蛋!
毛线是越想越气,这要不是抱着书涵,她一准儿得停下来甩他两巴掌。
“果然,这前任只能有两个去处,不是记忆里就是坟墓里,见不得光!”
马上,想到杜云也成了前任大军中的一员,毛线伸手在书涵后背上划了个十字,“老板,我错了。”
因为杜云,毛线收起了自己的刻薄,不再诅咒那些前任们。
“愿你们好!愿你们安!愿你们安好!”她跟个神经病似的念叨了一路。
白承渝心态不错,依旧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早就计算好了,他在毛线进楼道之后再加速就可以了。毛线是个女的,又抱着孩子,走不太快,这样,她上到四楼的时候,他也刚好跑上去了,那个时候,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将自己赶走的。
毛线早就料到了这一招,她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等着白承渝。
“我到了!谢谢你一路护送!”毛线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白承渝道:“请回吧!”
“别呀!”白承渝扶着楼梯道:“这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也得请我进去喝口水吧!”
他说着,又往上迈了一步,距离毛线就只剩一个台阶了。
“白承渝,你我都是已婚人士,我先生不在,你妻子也不在,我希望我们能保持安全距离,以免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毛线耐着性子道。
“你不是已经离婚了么?”白承渝蹙眉,“哪来的先生?”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
白承渝心下大喜,连忙推了毛线一把:“咱进屋说吧,别挡着人家道!”
说着,他斜睨了毛线一眼,意思是你总不想闹得邻居都知道吧?
他这拉扯的功夫,一只大手突然从天而降,照着他脑门子狠狠劈下来一掌!
“干哈呀?大白天的勾搭良家妇女呀?”贾如说着操起地上的花瓶就往白承渝头上砸下去。
“哪儿来的大老娘们……”白承渝被眼前这个彪悍的女人吓得一哆嗦,那大花瓶要砸他脑袋上可不开瓢了吗!好汉不吃眼前亏,白承渝两手护着脑袋连滚带爬就蹿下去了,那速度,堪比飞毛腿啊。
饶是如此,贾如愣是追下去一层楼,手里还拎着一只鞋,边追边喊:“孙子!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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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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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已然也被这大姐吓傻了,半天才想起招呼她:“大侠!快上来!”
贾如这才穿上鞋上来了。
“谢谢啊!”毛线涎着一张大脸下去两个台阶搂着人家的手臂就往上走,她万万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么好的邻居,太他娘的仗义了,有她在,她以后都可以在小区里横着走了呀!
贾如很嫌弃地甩了下手臂,“你跟人瞎搞能不能避着点人,这还是个孩子呢!”
“没瞎搞,前任!”毛线低声解释道。
她往贾如身边一站,无论身高还是气势都矮了一大截。
“我天哪,我要是长这样!保准儿那白承渝不敢跟上门来!”毛线生平头一次意识到身高的重要性!
“大侠,你有一米七五吧!”毛线仰着头问。
贾如哼了一声,“你这个高度,能看到一米七五已经不错了!”
“啊!”毛线趁着俩人都站到了楼道里,往她身边又贴了一下,再次仰头,“怕是有一米八了,好像比我男朋友还要高一些!”
“男朋友?”贾如看了她一眼。
“前男友!”毛线老脸一红。
她发现这贾如不仅长得高大,还挺漂亮的,而且她这种漂亮带着几分英气,一点都不俗。
“跟我家尼雅都有得一拼了!”毛线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
贾如避开她的视线,“你瞅啥?”
这一口浓浓的东北腔把毛线逗乐了,“大侠,你东北的啊!”
“前男友是,我跟着有点蹿味儿!”贾如无所谓地抖了抖手臂上的土,斜了她一眼,“你哪儿的呀?”
“天津人,我叫毛线!”毛线伸出右手递给贾如,看她没有握的意思,又缩回来在衬衣上蹭了两下,再伸出去捏着贾如的手,握了下,“幸会,大侠!”
“我已经不做大哥很多年了!”贾如扫了她一眼,“少套近乎!”
毛线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竟然是个单眼皮。
“我的妈呀!”她急忙拉住贾如,“大侠,你单眼皮啊!”
“碍着你事了?”贾如很是嫌弃地拨开她。
“没有,就是第一次发现长单眼皮还能这么漂亮的女的!”毛线这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她这次看得很清,贾如是那种长得很大气的女人,按说她妆化得比较重,但是一点都不违和,好像她这样的女人就得艳一点妆容才能压得住,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娇而不作……还有她的衣着,她喜欢穿那种长到盖过脚面的裙子,脖子也是遮得严严实实,配上大波浪的卷发,给人的感觉很高贵,很神秘。
毛线的视线落在她蕾丝手套下面的红指甲上,眼里满是羡慕。
“大侠,你长得好美啊!”毛线感觉自己这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哼!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贾如翻了个白眼,吧嗒一声开门回屋了,“叫大哥!”
留毛线一个人在外面发呆,她真的觉得这个贾如好亲切啊!
“大哥就大哥!”毛线抱着书涵美滋滋地回屋了。
她这会儿很是感谢她那厚脸皮的老娘拽着她死皮赖脸地敲了对屋的门,这大姐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啊!有她在,借白承渝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来了!
这一日,是打杜云走后,她心情起伏最大的一天,以至于,尼雅在视频里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差点以为她又找了一任呢!
“姐,有啥好事?”尼雅眼睛这一下那一下嗖嗖地翻着,试图找出一点男人的蛛丝马迹。
“等一下!”毛线抓了书涵过来。
“书涵,这是谁?”毛线指着视频里的尼雅问。
“你呀!”书涵道。
“尼雅是谁!”
“妈啊!”书涵对答如流。
视频那头的尼雅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声妈叫得她心都酥了。
“好儿子!”尼雅用手背蹭着眼泪,一把又一把。
“嗯!”书涵小手握成拳状伸向屏幕上。
“别哭啦!你儿子都要过去给你擦眼泪了!”毛线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姐,你找我啥事!”尼雅稳了稳情绪,问道。
前些日子她跟着上了几趟实践课,这视频就一直没连上,不是毛线打过去的时候她没空,就是她打过去的时候书涵已经睡了。
“没事,你儿子不会叫妈了么,跟你报告一声!”毛线道。
“姐……”尼雅这一口,眼泪又泛滥了。
“少来!”毛线道:“家里都好?”
“好!”尼雅一说正事,这情绪就归位了,“公司这边都好,鑫远又报了个班去深圳学习了;妈乡下的活儿很忙,说是又弄了个APP,可以直接在上面下单的那种,墨衍也跟着妈,每天都会跟我打个视频,她们都挺好,吴姨跟着呢!我这也行,几乎每天都有课。”
“好!自己注意身体!”毛线道。
“姐,还有个事,李锐要被调回去了!”尼雅道。
“他那身体不是还没好么?”毛线问:“得几个月才能下床吧?”
“具体我们都不是很清楚,听李叔说的。他和小婶在张罗着给李锐买一些滋补的药材呢!”尼雅道。
“这事你不在行么!”毛线随口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了。提及李锐,她又想到了杜云,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
“姐,这次有好几个大官都被撸下来了!锐哥是立了大功了!”尼雅低声道。
这个情况已经在上上下下都传开了,但凡跟“政治”稍微沾点边的人,都变得格外敬业,连居委会的大妈都出动了,一天三班倒在小区里巡逻。
“别瞎说!什么功劳不功劳,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毛线道。
她比尼雅想得远,李锐是立了功,他也一定得罪人了,这个时候被调走说不准就是怕被人打击报复。
“哦!”尼雅瞧着她姐的脸色,隐约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你五一回来么?”尼雅岔开话题。
“都快五一了么?”毛线对这个没概念,她在学校的日子是按星期过的。
“不回去!”毛线道:“带着孩子怪折腾的。”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姐,要不妈生日,我们过去看你吧!”尼雅又问,她这是提醒她姐好有个准备。
毛线这才反应过来,五一之后就是她妈生日了。
“哪一天来着?”毛线随口问道,这老太太过得是阴历,每年都不太一样,她得挨个翻去。
“阴历四月十五啊!”尼雅惊讶,她姐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看来这次杜云的事,对她姐打击太大了。这么一来,尼雅就不好说婆婆嘱咐她的事了。
毛瑾对白承渝还是不老放心的,特意嘱咐尼雅要敲打敲打毛线,问问在青岛有没有什么朋友之类的。
“我知道了。”毛线打了个哈欠,“挂吧,我跟孩子玩会儿!”
“哎!”尼雅瞧着她姐这脸色不大好,赶紧应下,跟书涵摆了下手,“书涵,听姑妈的话啊,快快长大,保护姑妈呀!”
书涵亦懒懒地摆了下手,打了个跟毛线同款的哈欠,直把视频那头的尼雅萌翻了。
“走!看看毛球去!”毛线抱着书涵去了狗窝,将那一对二货夫妇牵至阳台放风。
“你俩那头!我俩这头!”毛线刚把仨小崽子安顿好,一下子想起刚贾如扔的那只花瓶还没收拾呢。
“你们能不能和平相处?”毛线瞅了眼书涵跃跃欲试的样子,为了他的小命还是将他抱走了。
毛线一手抱着书涵,一手拎着扫帚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贾如回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把花儿!
“收拾过了!”贾如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饰她对毛线的嫌弃!
“啊!谢谢如姐!”毛线视线落在花束上,很是羡慕的样子,“又有人送花了!”
“你是说,我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了,连捧花都买不起么!”贾如依旧是一开口不是要揍人就是找人揍的样子。
不过,毛线并不怕她,她坚硬的躯壳下藏了一副柔软的心肠,故而毛线自觉略过了她的语气,甚至还往前凑了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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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交换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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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花钱买多浪费!”毛线一瞬间贤妻良母上线:“这么大一束花少说也要一百块吧!都够一天的饭钱了!”
贾如哼一声,伸手在她头上按了一把:“阿依土鳖公主,您花钱吃饭图开心,我花钱买花图得也是开心,这怎么还有高低贵贱之分了呢?”
不等毛线回话,她又来了一句:“我这花呀,开一天我高兴一天,开一礼拜我高兴一礼拜,它要是一直开花那我就一直高兴!您呢?今儿吃进去明儿就得拉出去的,浪费!今儿吃进去明儿不来,憋死你!”
贾如说着从花束里分出一扎塞她胸口:“送你!不谢!”
说罢,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就大步跨过去了,留毛线一人在楼道里发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去砸贾如的门。她这手刚举起来,门就开了。
“干嘛呀?”
贾如那眼神,就好像知道她要捣乱一般。
“不许你碰我的头!”毛线气得眼泪都冒出来!
“好!”贾如的手把着门框,瞥了毛线一眼:“个头不大,脾气不小!”
说完,吧嗒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那一声脆响落在毛线心上,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人家贾如刚帮她赶走了白承渝啊!她这样,好像不是感恩的正确打开方式。
毛线长吁一口气,抱着书涵回屋了。
贾如人长得高大,手脚也大,她的手掌抚在她脑袋上,那种温厚的触感让毛线有一瞬间的错觉——杜云也老爱这样摸她的头!
“我不能这么下去了!”毛线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命令自己:“翻篇吧,都是过去式了!”
当然,毛线知道单靠意念是走不出来的,她必须得拿出点行动了来……
那次之后,毛线果真得罪了贾如这个大姐大,好几次在路上看见,她都老远就躲开了,假装没看到她。
“我就那么没存在感么?”毛线稍微花费了点心思,最终还是堵住了贾如。
“阴魂不散!跟你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贾如在柜台后百~万\小!说,都没正眼瞧毛线一下。
“如姐,对不起!”毛线将一捧花放在她书上,道:“爱你!”
“脸皮可真够厚的!跟才认识几天的邻居谈情说爱?”贾如哼了一声,视线落在那大朵的向日葵上。她估摸着,毛线选了一束最便宜的花给她。
“哎!不能那么说!谁叫咱俩投缘呢!”毛线自顾自地坐进藤椅里,把身子往后一靠,觉得不是很舒服,马上又脱了鞋,把两只脚都拎上来,腿一盘,哎!带劲儿多了!
“大侠,我跟你说啊,有的人认识一辈子,都说不了几句话,有的人说了一辈子话,都没几句是交心的!像你我这样的,就什么都不说,一眼打过去,那就是对路子的人!没跑!”
“你哪只眼瞧着我跟你对路子了?”贾如阴阴地来了一句:“我抠了它!”
“大侠!你就认了吧!你说青岛好歹是个旅游城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偏偏咱俩就成了对门……缘分啊!”毛线说着打了个哈欠!
“我这就准备搬家!”贾如朝她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谁稀罕跟你做邻居!
毛线并不搭理她这一茬,眼睛四处一阵乱扫,道:“大侠,书店的生意不好做吧?”
毛线这些日子对学校外边这几条街的环境也熟悉了,她无意中发现这里还有一家书店,竟然还是贾如开的,瞬间对这大姐心生佩服!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贾如眼睛一瞪:“你那大学老师的资格证花多少钱买的?学校里怎么会有你这种女流氓?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声张!”毛线摆了下小手,低声道:“我也觉得我是个滥竽充数的!”
说罢,她眨了下眼,道:“可是,没人发现啊!你说神奇不神奇!”
贾如起身作势要打人,被毛线按下:“我做老师不怎么样,但了解大学生需求啊!这种事,你提前问问我多好?现在的孩子连自己的书都不愿意翻,谁稀罕到你这儿来买书看?”
毛线说着很是神秘地凑过来道:“我跟你说,在大学附近做生意,有三件套:宾馆、网吧、餐馆!”
“不上进!”贾如白了她一眼,表示无语。
“不幸被你言中,大部分的学生都不上进了。剩下的小部分中,有一小股在努力读书,还有一小股在努力挣钱……”毛线说着眨了下眼:“你这里的书太文艺,一点都不势力,所以没钱途。”
“书还有势力不势力之分啊?”贾如瞥了眼她:“你一道貌岸然的大学老师怎么满脑子的……”
“知识点!”毛线笑着接话,道:“我给你指一道:你把楼上劈出来,租出去搞考研啊,托福啊什么的培训班,再弄个超大号的复印机放在这儿,保准能把房租赚回来!搞不好还能养得起您那些圈养花花草草的小爱好!”
“瞧瞧你这满身的铜臭味儿!”贾如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有些话的确被她说中了,在学校外边开书店的确不是个赚钱的买卖。
“娘胎里带的!”毛线成功地把这口锅甩到了千里之外的老娘身上!
毛线的视线在贾如身上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直到贾如咳嗽了一声,才慌张地将视线收回。
她目测了一下,贾如这胸脯得有D罩杯那么大!
“哎!大侠!你走路晃不晃?”
“什么晃?”贾如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懵了。
“这……”毛线说着托了把自己的那小得可怜的胸脯,颠都没颠一下。
贾如嘴巴一抽:“我这晃不晃还有待考证。但是,您那个,是真晃不起来!”
如此,毛线就被她赤裸裸地鄙视了。
“这大姐,舌头还真……灵活!”毛线收起了视线,假装闭目养神。
在贾如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毛线突然一下起身,吓了贾如一跳。
“大姐,您再作什么动作之前,能不能先有个预告?”贾如拍了下蹦蹦乱跳的胸口,声音都有些变了。
“大侠,你是怎么跟前男友分手的?”毛线眼神不错的看着她,她很想知道,像贾如这种风情与美貌并存的女子,是怎么虐杀前任的!
“你可真会聊天!”贾如捋了下头发,道:“还能怎么分,被甩了呗!”
“你也会被人甩?”毛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对上贾如那道能杀死人的目光,秒怂:“如姐你这么美,除了瞎子,哪个二傻子会甩了你呀?”
“可不就是瞎呗!”贾如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毛线就是甩了她的那二傻子!
“说说!让我乐呵一下!”毛线倏地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要深挖硬掘的架势!
贾如清了清嗓子,哼唧道:“人家嫌我大手大脚!”
“大手大脚?”毛线想了下,她三天两头的买花,还不往屋拿,就搁楼道里,确实是挺败家的。
“那人家这个理由,倒也蛮正当的……”毛线憋笑。
“想哪儿了?”贾如忽地撩了下长裙,露出她43码的大脚板:“我这脚,比我男朋友的鞋还要大一码呢!”
“我说么,你老穿这么长的拖地裙,还戴手套……”毛线笑得直拍大腿。
贾如扫了她一眼,嘴角亦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算了,你既然已经自曝其短了,我也不好什么都不说!”毛线说着一把撸上裤管,又把里面的毛裤也拉起给贾如看。
“哇啊!你这穿了几条毛裤啊?!”贾如夸张地叫了一声。
“腿毛!茂密吧!”毛线不好意思地放下裤管,将毛裤掖好,道:“之前没这么重,有次我妈非得带着我去脱毛,结果我还过敏,没弄好,有的地儿褪了,有的地儿没褪,不匀乎,看得我那个难受啊,就偷我男朋友的剃须刀刮了一次,然后……就长成这样了!”
毛线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想,她这辈子大概也只能穿裤子了。人家贾如长得人高马大,好歹还可以穿长裙遮掩一下,她要穿个长裙,人家还以为是面袋子成精了呢!
“还有这事?”贾如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眸带着几分笑意,待毛线看过来时,又迅速抹去,道:“看来你是因为跟男朋友抢剃须刀才被人甩的!”
“哈,被你猜中了!”毛线笑着打了她一拳,触及她结实的小臂,再度失笑。
毛线笑得疯癫,带了一脸的泪。
贾如却仍是一如既往地高冷,她笑的幅度仅限于拉一下嘴角,再扯一下,马上要跑出嘴边的大笑就那么硬生生地被她一拉一扯弄没影了。
“也是个纠结的人!”
毛线突然发现,看似社会大姐大的贾如,原来还有这么内秀的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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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抹不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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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原本以为,有了这样的交流,她和贾如的关系会有所好转,哪知道,这家伙仍然是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好几次在楼下碰到她,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脾气真是古怪!忽冷忽热的!难怪人要跟她分手!”毛线腹诽归腹诽,却是一点儿都不嫌弃,仍旧是没皮没脸地往人跟前凑。
白承渝没再来找毛线,可她媳妇倒是来找过一次,也不是找毛线,毛线远远地看着她跟几个大妈在聊天。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她身上瞟,毛线权当看不见。
她这人皮厚得很,人家不当面指着鼻子戳她,她是不会动弹的。
倒是贾如先跳了出来,她问毛线:“你跟那女人有仇啊?”
毛线就把她跟白承渝的事,还把书涵打了人孩子的事都说了。
“难怪!”贾如撩了下眼皮,道:“小区里在传你的闲话,知道么?”
“说什么?”毛线哼了一声:“说我离异还带个拖油瓶,说我侄子其实我生的,只是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你都知道啊!”贾如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嗯。”毛线点头。
这些事,学校里也有人传,还有鼻子有眼的。
她当时只图省事,就近租了房子,不成想,这小区里也有不少学生,还有几个学校的辅导员。
“不如,叫你弟和弟妹过来一趟,这事不就澄清了吗?”贾如道。
“澄清?”毛线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还是个驴脾气!”贾如说着拿了一把钥匙丢给她:“你帮我看几天店吧,我有事要出门。”
“不会吧?有工资么?”毛线问。
“你能看几个小时?”贾如白了她一眼:“警告你,书涵可以来,狗不可以!”
“嗯嗯嗯!”毛线点头如捣蒜。
那皮蛋不知咋回事,一瞧着贾如就要往她身上扑,偏偏这贾如还怕狗,一蹦三尺高。
毛线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可乐,她万万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贾如竟然还怕狗,还是她家这一对怂狗!
“那你等会儿!我去把书涵接过来!”毛线说着就蹿出去了。
“烦人!”贾如嘴上唠叨着,却还是准备了一些零食小吃给她娘俩。
她这店面很大,一楼卖书,二楼和三楼按照毛线的建议都租出去给培训的人了,现在收入倒也不错。
如此,贾如的书店就成了毛线娘俩的第二个落脚点。
贾如有时在,有时不在。毛线也不管那个,完全是以女店主的身份自居,该做买卖做买卖,该睡觉睡觉……贾如店里有一张躺椅,毛线有时会在柜台后面睡觉,假装隐身,她意外发现,这张躺椅睡得很舒服,很踏实,她几乎是一沾就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仿佛一夜之间,那些粉红的花骨朵就爬上了树梢……
毛线喜欢在课后抱着书涵到处转转,抱不动的时候,也会装袋子里拎着,看蓝天衬着杏花粉,看春风拂过花枝颤,看夕阳西下炊烟起,看鸟儿归林明月浮……有风,有雾,有霾,有蓝天,有白云,有鸟鸣,有欢笑,亦有伤悲。
总之,她一点一点地走过了那些没有杜云陪伴的日子,将真实的自己掩埋在这场四月的芳菲里。
毛线不知道,有一个人,还是迎着芳菲来了。
四月的天津,气候无常,常常是前一天还短袖加持,后一天就得棉衣傍身。
应英骂了无数次鬼天气,明明这花也开了,树也绿了,这风怎么还是一茬硬过一茬,冷飕飕直往骨头缝里钻。
“沿海城市,就这样!”杜宗明道。
“天津算哪门子沿海城市?”应英随口怼道:“比上海如何呀?”
“你这不是抬杠么?”杜宗明道:“你要这个态度,那还是别去了!”
应英推了他一把:“我一见面就跟那娘俩磕头作揖当孙子,你满意不?”
说着,她在门口立下,对着人家的车窗用手指梳理头发。她特意购置了一件唐装,桃红色的缎面上,零散缀着粉白的小花,很是应景,及膝的长度,下面搭了一条黑色直筒裤,脚蹬一双中跟短靴,整个人看上挺拔了不少。
应英对自己这身打扮整体还是比较满意的,隆重又不突兀。就是这头发是新做的,她有些不习惯。
“别磨蹭了!”杜宗明拉了她一把:“搁这儿瞎照什么,没准儿人车里还有人呢!”
“着什么急!”应英又伸手拢了一把左边后脑处的头发,这才转身,将胳膊架起来,示意杜宗明挽上!
“事儿可真多!”杜宗明嘴上唠叨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臂伸过去了,他真怕这老太婆在半道撂了挑子,那这俩孩子的事就算是彻底告吹了。
俩人一进大厅,远远地就瞧着王鑫远走过来。
应英一愣,想着那毛瑾怎么那么早就来了,该不会她刚在外面对着车窗照镜子的事也被她瞧见了吧?故而,她的视线越过王鑫远,往后瞧去。
杜宗明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早点过来,非得磨蹭,又让人家等着了吧?”
“你让她等会儿怎么了?”应英瞧着王鑫远走近了,慌忙就视线收回,假装看饭店的装修。
“你这人,懂不懂礼数,我们约的人家,不应该我们早到么?”杜宗明的语气很是不满,这特意早到了一天,可不就是为了方便见面么,这可倒好,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这不是落人口实么!
说话的工夫,王鑫远就到了跟前。
“杜叔!应姨!”王鑫远亲热地朝他二人招手。
“鑫远这么早就到了。”杜宗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妈来了么?”
“到了,在里面候着了!”王鑫远笑了一下:“她这一阵子在乡下累着了,腿有些肿,就让我出来接您二老了!”
应英哼了一声,有些不爽,明明人是她约的,地儿是她挑的,这怎么整得好像到了人家的主场一样,她暗暗后悔路上太磨蹭了,该早点来的。
转念又一想,毛瑾这么积极,只能说明她嫁女心切。
“也是!长得又老又丑,谁眼瞎了才会瞧上她那闺女!”
马上,她又想到,自己的儿子正是那个瞎眼的,这胸口立马顶了一口气。
到了二楼包房的门口,应英狠狠咬了唇,心一横就进去了。
“大姐好啊!”应英努力摆出了一张大笑脸,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
“好啊!”毛瑾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快坐,一路上累坏了吧!”
她就那样不亲不近地寒暄着,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应英顿时感觉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过于浮夸了,这不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嘛!
应英明明感觉自己受了冷遇,可偏偏还说不上什么来,然而她刚那表情作得太夸张了,这要“夸嚓”一下收回去也不合适,倒显得她小气了不是,故而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挨着毛瑾坐下。
“大姐,我听孩子说,你腿疼,严重不?”应英问。
杜宗明亦投过询问的眼神,对应英今儿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他默默地看了应英一眼,以示赞许。
“没多大点事儿,这人一上年纪,身上的零部件就老化喽,不是这就是那,总得有点毛病!”毛瑾道。
她脸上挂着笑,却不像头两次见面那么热情,这一点,不只应英,杜宗明也感觉到了。
想着上次是应英跟人家动得手,这次人毛瑾能坐在这里,已经不错了。
故而,杜宗明起身,道:“鑫远,咱爷俩出去点菜去!”
说话间,他轻轻踢了下应英的脚尖,意思是他把王鑫远支出去,让她赶紧给毛瑾道个歉。
他知道应英抹不下面子,当着王鑫远的面,是定然开不了这个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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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道什么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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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看了他妈一眼,得到默许之后又瞧了应英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应英明白,这是警告。
她笑了一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转向毛瑾:“你要么?”
连称呼带客套一起省了,很好!
毛瑾点了头,道:“应老师,您跑这么远来,该不是为了给我倒杯茶吧?!”
这个“您”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应英笑了下,倒下半杯茶之后,才道:“大姐,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
这话抛出去,并没有人接着,“咣”一声砸地上了。
应英讪讪地看了眼毛瑾,意思是行不行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毛瑾并未看她,自顾自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应英有些怀疑,是这家伙耳背还是自己说得太小声了?
“算了,打都打了,道个歉也不为过!”应英索性豁出去了:“大姐,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
她又说了一遍,且声音比之前提高了一些。
毛瑾回神,“哦”了一声,慢慢将头转向她,道:“我还当自己听错了!”
应英脸色一变,她这不明显在拿自己找乐么,不为道歉,她大老远跑过来干嘛,听相声么?
“您是认真的么?应老师?”毛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神情,像是不小心吞下一只活苍蝇。
“当然!”应英稳稳地接住她的目光:“不为道歉,我这么老远来做什么?”
她的言外之意是,我已经给你搭了梯子,您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吧,别等着我调头回去!
“那么,你是真心的么?”
毛瑾那两只眼睛瞧着不大,亮度却不小,应英没法忽视,目光自觉收回了三分。
她这一犹豫,毛瑾就知道答案了。
“应英,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毛瑾捋了下头发,一脸认真地道:“我们俩连人都做出来了,算不上头一回做人了。你有你的态度,我有我的方式……你瞧不上我,正如我也看不上你,正常!理解!”
“你倒是坦荡!”应英哼了一声:“既然咱俩互相都看不上,你早怎么不拦着点?”
毛瑾笑了下,又摇头。
“我看不上你,不妨碍我姑娘看上你儿子,也不影响你儿子看上我姑娘!”毛瑾端起茶杯,凑过去在她杯子上碰了下:“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在于,我尊重我的孩子以及我孩子作出的任何选择。”
“你别在这儿站着说话腰不疼了!”应英哼了一声,道:“王鑫远倒不是你亲儿子,你咋不让他找个年纪大的!你咋还娶了个漂亮的儿媳妇搁家里放着?”
“羡慕吧!”毛瑾用手指戳了下眉心,道:“长得好又能干的儿媳妇多的是,可她们不见得想找你这样的婆婆啊!”
应英一愣,这脸瞬间就垮了,这说得是人话么!
“杨子娇不是你亲选的么,结果如何呢?”毛瑾扫了她一眼,道:“应英,你还真别拿自己太当回事,觉得我们家姑娘就上赶着非你儿子不嫁,非你们家门不进!您这样,既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我们。”
“你还看不上我们?”应英简直要气炸了:“就你们娘俩长这样……”
她干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对啊,就我们长这样,就我姑娘二婚,我都瞧不你们家那扇大门,你生气,我理解!”毛瑾双手一摊,道:“但是很抱歉,事实就是如此!”
“二婚?”应英这脑子里嗡得一下,气得直接起身,她来天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毛瑾撩了下眼皮,好似没看到她脸上的震惊。
“看在你拖着病体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原因!”毛瑾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道:“应英,你把丈夫当孙子使唤,你把儿子当丈夫栽培,不难想象,将来杜云有了孩子,你会把孙子当儿子宠爱。应英,你仔细想一下,你跟你婆婆的关系是不是也不大好?你拿她儿子当孙子,哪个婆婆受得了你?照着上面的逻辑,我女儿嫁过去,不是做你的儿媳妇,而是你的情敌……”
毛瑾摇摇头:“太乱了。我没法接受这种错位的伦理关系!”
应英满脸青紫,双臂直颤,好半天才憋住一句:“你简直……一派胡言!”
毛瑾无视她那上下乱颤的食指,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真的么?那就是我看走眼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气,我向你道歉呀!”
“你就是个无赖,暴发户,土包子!”应英这嘴唇抖得厉害,发出的音已经不成调了。
“对啊!很多人都这么说!”毛瑾笑了下,抻着脖子问:“所以,应英,你不必假惺惺地跟我道歉,你不情愿,我也不接受!”
毛瑾眼风一扫,道:“打从我闺女第一次去你家,你跟她动手,我就恨不得亲自把她绑回来!”
应英一愣,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以为那毛线是不屑于告这种状的,原来也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打人算什么,杀人不犯法的话,我早就动手了!”应英咬牙道,极度的憎恶让她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在桃红色外套的映衬下更显丑陋。
“哎!咱俩总算是达成共识了!”毛瑾长吁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手,问:“这饭还吃么?我点我的,你点你的,各结各的?”
“吃个屁!”应英狠狠地推了把椅子道:“毛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闺女这辈子都甭想进我们家门。”
“瞧你说的,我几时说过要让我闺女登你家的门了?我这样的小人物,没皮没脸的,不像你那么有头有面的,招个亲什么的,没人笑话!”毛瑾这是铆足了劲拿刀子往应英心窝上戳。
“毛瑾,你不怕遭报应么?”应英身子一歪,差点儿倒下,好在她及时用手臂撑在了桌面上,才没有在毛瑾面前倒下去。
“我不怕!你怕啊?”毛瑾似又笑了一声,道:“总这么疑神疑鬼么?那最好去看看脑子!”
“你脑子才有病!”应英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用力迈出一条腿,她是一眼都不想看这个毛瑾了。
“就这么走了?”毛瑾在后面问了一句:“你的事办了吗?怎么跟杜云交代呢?”
“用不着你操心!”应英咬牙道。
“那就好!我怕你跟孩子置气,身体吃不消再气过去了!”毛瑾道。
“猫哭耗子!”应英气呼呼地朝门口走去。
“应英啊!有个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毛瑾在后面喊了一句。
应英抓着门把的手僵了一下,没动。
“我女儿跟你儿子已经分手了。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俩孩子都跑了,我左右都找不着人……”
应英身子一僵,原来这小子是因为这个事躲起来了!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样吧,你要是能将你儿子拉回你身边,算你的能耐,我闺女若是能将杜云留在自己身边,算她的本事。随你们怎么弄吧,我就不掺和了!我是有心跟你统一战线,可总不好帮着你一个外人坑我闺女吧!”毛瑾无奈叹气:“女大不中留啊!”
应英知道毛瑾在笑话她,她真正要说的是“儿大不由娘”!
她使劲去搬门把手,想狠狠地甩上一声,叫她听听自己的愤怒。然而,却是半分力气都用不上。
这时,杜宗明从外边推开了门,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看看了。
不成想,应英就在门后站在,她这一推,正好撞在了她的面门上,应英这眼泪刹那间如脱了线的珠子一般,撒了一地!
“这……”杜宗明瞧着应英这脸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毛瑾。
毛瑾朝他笑了一下,客气道:“我看应英不是很舒服,你带她先去休息一下吧!”
“好!”杜宗明应道。
他瞧着应英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又谈崩了,且他家应英吃了大亏。他这心里顿时对毛瑾有了怨气,就不能让着点应英么,怎么说她都是个病人啊,故而,这一声“好”应得很是干脆!
谁知,这一下,又给应英气了个半死,她的男人,凭啥任她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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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章 老母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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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看向他妈,正好瞥见毛瑾递过来的眼神,顿时明了。
“杜叔!我送您二老!”王鑫远上前欲搀应英一把,被她生硬地甩开:“不需要!”
“那好!”王鑫远好似没看见应英眼里的嫌恶,好脾气地道:“那杜叔,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朝服务生招了下手:“麻烦您帮这两位打一下车!谢谢!”
杜宗明到底是上了年纪,一个人架着应英很是吃力,瞧着应英这作死的样儿又生了一肚子气,这明明是说和来着,怎么还把自己气成这样!真是一点事理都不明啊!
一上车,应英就掐住了杜宗明的手:“给杜云打电话,叫他回家!”
“孩子不是在外边学习么?”
“我叫你打!马上打!”应英怒吼道:“就说我要死了!看他回不回来!”
出租司机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很是担忧,他不喜欢招揽这种事多的客人!
故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杜宗明,道:“先生,用不用我直接送您二位去医院?”
这就等于变相地问他们:你们有病吧?
应英忍了半天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你说谁有病啊!说谁有病!我投诉你信不信!”
这一下,出租师傅也不干了,将车往便道上一靠:“下去!您随便投诉!”
杜宗明只感觉这辈子的脸都叫应英丢尽了,不等师傅再说什么,直接将她拖下了车!
这下,应英更是气愤,抡着手臂喊:“为什么要下车,他这是拒载!我要投诉他!”
紧跟着,狠狠推了杜宗明一把:“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
“是!”杜宗明道。他声音沉闷,像是一口老旧的钟摆重重地砸在了应英的心上。
应英圆睁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手臂缓缓向上,杜宗明一声轻叹,默默地闭上了眼,准备接着她这一个巴掌,却突然感觉身子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仰去。
这个紧要关头,应英使劲攥着他的胸口,往上一提,他又稳稳地站在那里了。
应英的两只手臂环了上来,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哎,我拿你真是没办法!”杜宗明微微弯腰,两手同时用力抱住应英的屁股,使劲向上一提,将她搁在便道上:“小英子啊,我老了,真是抱不动你了。”
听他这一声感叹,应英哭得更狠了。
杜宗明就这样耐着性子,在街上抱着应英足有一个小时,直至她哭累了,才打了辆车回到酒店。
躲在车里的王鑫远一直等到他二人上车之后,才重新折回饭店。
这边菜已经上齐了,就等他了。
“儿子,吃饭!”毛瑾将烫好的碗碟推给王鑫远。
“妈,你没事吧?”王鑫远有些纳闷,那应英都气成那样了,她妈瞧着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奇怪!
“能有什么事!”毛瑾往外看了一眼,问:“走了?”
“走了!”王鑫远就把他看到的学了一遍。
毛瑾点头,自顾自地往嘴里扒着饭菜。
王鑫远却是坐不住了:“妈,你咋把她气成那样的?”
“胡说!”毛瑾眼睛一瞪,笑道:“你妈我哪能是那样的式的人呢?”
“嗯!”王鑫远埋头扒饭,眼睛仍是不停地瞄向他妈,似乎在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毛瑾依旧没事人一样,用力吃饭中。
“不太对劲儿!我妈今儿这饭量有点大啊!”王鑫远开始走了迂回路线,从侧面打探:“妈,杜云那小子带什么话来没?”
“没!”毛瑾放下筷子道:“回来给你姐去个电话,就说杜云他妈跟我道歉了!”
“有么?”王鑫远对这事持有高度怀疑的态度,他瞧着杜云他妈不是个肯低头的人。
“当然!”毛瑾看了他一眼:“人家这一趟来,就是专程过来道歉的!”
“噢!”王鑫远虽是不大相信,还是决定照着他妈的话做。
毛瑾余光瞥着他那一脸的疑惑,眼角又多了几分笑意,她这儿子呀,还不算太傻!
毛瑾向来不愿意跟人交恶,可是真有人找事,她也不怕,对付烂人,她有的是烂招数。但是,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怎么能让儿女知道呢?严重影响她在孩子们面前那高大、光辉、正面的老母亲形象啊!
故而,跟上次找尚玉萍一样,这一次,她和应英的谈话内容也成了秘密。她相信,应英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毕竟,她在这里面的角色也不甚光彩!
原本此次,她是没有打算跟应英这般针锋相对的,可是一见着面,瞧着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儿,毛瑾这火就搂不住了。就这样的人家,还真别说他们家不同意了,就是同意,她也得慎重考虑考虑。
毛瑾一下子就想到了辛慧那前婆婆身上,她当时就决定了,宁愿她姑娘老死在自己家里,也不要她嫁过去受人欺辱。
“我辛苦养大的孩子,不是给你作贱的!”
毛瑾从那一刻起,就决定对应英说不,她觉得这女人的病不在心肝,不在肺腑,而在脑子!她是妻子是母亲更是个控制狂,恨不得将丈夫当作免费奴役使唤一辈子,恨不得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牢牢地箍在手里!
毛瑾在那个时候,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某些程度上也有应英的毛病?她想多少都是有一些的。
“儿子啊!”毛瑾用餐巾纸抹了唇,问:“妈是不是对你管得太严了?”
“嗯?”王鑫远也抹了把嘴,道:“没有啊,妈,你不管着我,我不就上天了么!”
王鑫远对自己还是有个认识的,他从根上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要不是他妈和他姐常常提溜着他的脊梁骨,他怕就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样样都沾上了。
王鑫远记得很清楚,他刚读高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他爸是村长,家里很有钱,他从初中开始就每周找大学城的小姐姐过来玩,名义上是陪读辅导功课,实际上啥都陪。那同学还绘声绘色讲各种画面,说得几个小伙伴很是心痒,就相约着一起去那个同学家里现场观摩。
因为要在外留宿一个晚上,王鑫远自然得找他姐帮忙说情,他姐当即就应了。王鑫远那叫一个兴奋啊,没成想,他们刚出发不久,他就发现他姐在后边蹬着自行车哐哐哐追上来了,几个小伙伴怂恿他快点骑车,把她姐甩下。他脑子一抽,就应了,然后就见着她姐直接站起,猫着腰就追上了,那叫一个风驰电擎,只是一个不留神,卡到道牙子上,好半天都爬不起来,王鑫远只好折回来……
就这样,毛线以下巴上磕破指甲盖那么大一块肉皮的代价,硬生生将跑偏的王鑫远拉回了正道上。
王鑫远记得当时他已经高出他姐足足一头了!后来他问,姐你追我干嘛?毛线说,我瞧着你们鬼鬼祟祟怕是要去打群架,不跟着能行么!王鑫远又问,你跟着有啥用,你这小身板很能打么!毛线给了他一拳,真笨!我可以偷摸着报警啊!
王鑫远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自此,安分守己,弃恶从良!
“知道就好!”毛瑾看了他一眼:“我也会控制住我自己个的,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坚决不管!”
“哎!”王鑫远点头,又马上摇头:“都该管!都听妈的!”
“没出息!”毛瑾笑着抿了儿子一手指头,王鑫远则非常狗腿儿地帮他妈拿了茶水漱口。
“妈,我跟尼雅商量着五一去看看我姐……”王鑫远试探着问。
“想孩子了?”
“有点!”王鑫远觉得怎么说都得去看看,他姐好像还没有离家这么远过。上大学,读研,读博,工作,都是在天津!
“打个视频算了!”毛瑾道:“别去!”
“啊!”王鑫远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妈,你还生我姐气呢!”
“有点!”毛瑾道:“她在那边过得挺逍遥的,你甭操心了!”
毛瑾的意思是,毛线这次躲出去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兴许这次和杜云还就真散了,总得给她一点时间去疗伤吧。
在家人面前,她又会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死样儿,老这么憋屈着,人都要废了!索性让她彻底地释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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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他真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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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王鑫远电话的这一夜,毛线又失眠了。
她平躺在床上,数羊,数牛……想象自己浮在水上,可画面的最后,无一例外是杜云,他看着她傻笑,他在厨房里忙碌,他揉着她的头发笑她蠢……
明明早已将他封在了心底,一个狭小又阴暗的角落,如同地窖一般,阴暗,潮湿,她想用不了多久,那里就会蒙上一层灰,围上一圈的蜘蛛网,长一堆杂乱无章的草,拨都拨不开。可是并没有,他依旧明媚,像一束光,明晃晃地照进她心底。
毛线最终还是悄悄摸下床,拿了烟赤脚上了阳台。
夜里的风依旧凉,毛线将整个脑袋搁在窗外,用手臂抻着身体,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她还是不会抽,只是依赖那炙热的触感,从口腔到肺腑的滚烫,剧烈的咳嗽之后,她会轻快很多……
对面楼里还有两个窗户亮着,一个关着窗帘,时不时地有人影掠过;一个窗帘没拉,电视机开着,赤橙蓝绿的光跃过窗玻璃,在黑暗里游荡。
毛线抽烟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垂着脑袋,烟圈从鼻子里冒出来蹿上眼睛,总会带出一些热辣的眼泪,这样向下的姿势会让她省去抹泪的动作,她讨厌抹泪。
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毛线还是瞥到了对面烟台上的火光,虽然只是一刹那,她知道,贾如来过了,两个独居的女人在同一个夜里上了同一栋楼层相邻的两个阳台上,这算是哪门子的缘分?
毛线捻了捻手指上的烟灰——她手上的小半截香烟跟着邻家阳台上烟火一起坠落了。毛线觉得自己很怂,不就是抽了根烟么,她不是小孩子,贾如也不是家长,怕她干嘛?
她瞥了眼邻家阳台,想象了下烟丝从她的两片红唇间吐出来的样子,一定是优雅极了!
毛线探出脑袋,两眼向下在黑夜里搜索着,试图找出那点坠落尘埃的烟火——她想她看上去应该像一只挂在外边的墩布,大头朝下那种。
屋外似乎有叩门的动静,只是轻轻地一下。
毛线听着了,却没有理会。杜云说过,不要她在夜里给人开门。
毛线经过客厅的时候,往门口瞥了一眼,逃似的钻进了浴室。
照例是挑了半天的牙刷,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最后选了那只绿色的,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早上用粉色的,晚上用绿色。
她喜欢买超市里那种成双成对捆绑在一起的牙刷,一只暖色,一只冷色,像一男一女凑巧碰到了一起的样子……
淋浴头上的水喷下来,直直地浇了她一头,毛线抱着肩膀跳到一旁,等一下又跳进去,一点点儿适应着水温。
睡裙被淋湿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毛线扯了肩带,随意褪在脚下,毛线在打浴液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自己,那一刹那,她脑子里掠过几个字:行尸走肉。
她亦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腋窝,那里新长了一层淡淡的茸毛,她伸手摸了下,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目,仿佛看到了杜云半跪下去举着剃须刀帮她刮腋毛的样子,他怕她羞,给她身上搭了条丝巾,她一只手臂高高地举起,另一只手臂按着乳上的丝巾……
她双目紧闭,用力按住颤抖的身子。
他说,别怕,别动,不疼。
她问,那里有褶子,会不会把肉搅进去呀?
他晃了下手中的剃须刀,按了下,说,不用那个,用这个修剪器。他捏了她的脸,这么信不过我么?
她说,有点,命运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说,要不我还是去买个脱毛膏吧?
他说,不行,你对那些东西过敏,忘了?
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举起了她的手臂,仔细帮她刮起来。她的耳边只有嗡嗡的颤抖声。她听到自己说,再长出来怎么办?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脸贴在她胸口轻轻蹭了一下。那个时候,她感觉他的身子也在发颤……
再次躺会床上的时候,毛线突然想起贾如说出门的事,这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我怕是眼花了,她都不在家,哪来的人?”
如此,毛线睡了个安稳的觉。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撞上了贾如。
她“啊”一嗓子差点把书涵摔在地上。
“见着鬼了?”贾如甩了下脑后的大波浪,经过她身边时,黑色的裙摆带起一阵冷风。
“你不是出门了吗?”毛线小心地问,像干坏事被家长抓了现行的孩子。
贾如不答反问:“你学什么不好,学人抽烟?”
毛线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觍着脸回过去:“你不也抽?”
“我一女流氓,你一女教师,跟我比?”贾如咧了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毛线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竟然给牙齿上镶了钻。
“英雄不问出处!”
毛线猫腰从她身边钻过去,被贾如一把逮住:“不准抽烟!”
“关你屁事!”毛线脖子一哽,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那人再来骚扰你,我不管了!”贾如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也可以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天津那个老太太。”
说着,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在毛线面前晃了晃:“我想,她为了孙子的健康着想……”
毛线倒吸一口冷气,这事要让她妈知道了,估计得剥她一层皮下来!
“不抽就不抽!”毛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准备溜走,被贾如一把提了上来。
“去!把家里的烟,火机都拿出来!”贾如说着去兜里摸出电话,对着手里的名片看了下:“毛瑾,你妈这名取得比你这规范多了!”
毛线无奈,只好上了一个台阶,主动进去把烟和火柴拿出来:“给!女流氓!”
“就这么点?”贾如抖了下烟盒,就两根了。
“抽完了!”毛线没好气地道。她真是服了她妈了,这什么时候还给了贾如一名片呢?这不是作弊么!
“烟瘾挺大呀!”贾如斜了她一眼,眸底掠过一丝痛色,只是一瞬。
“要你管!”毛线气哄哄地抱着书涵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毛线都有意避开了贾如,当然,就算她不避,贾如也不会主动搭理她。她和贾如只有在两家门口那块空地上说话,才会有亲切感,其他时候,贾如见她都摆着一张臭脸,对她不是爱答不理,就是干脆不理。
只是,她依旧会在楼道里放花,每天一睁眼,毛线就能闻着从门缝里飘进来的花香,书涵也会吸着鼻子跟小狗一样嗅,嚷嚷着香香!
毛线试图靠着花的新鲜程度来判断贾如在不在家,未果,她家的灯好像总是亮着。
这日,她工银的卡里多了一笔收入,两万块。
起先毛线以为是基金分红到账了,后来一想,不是这个号,下课后赶紧拿着身份证去银行咨询,从哪里来的钱,会不会有人弄错了。
银行的柜员告诉她,这钱是通过无卡存款的方式汇过来的,只能看到汇出城市。
“不会弄错吗?”毛线问。
“汇款时要核实对方的银行账号信息,还有姓名……”柜员看了眼她的证件,道:“您的名字这么特别,应该不会出错,可能是您家人或者朋友汇的。您回去问问他们就是了!”
“哦!”毛线隐约已经猜到了钱的出处,却还是给她妈,鑫远,尼雅都打了电话确认。
大家的回复都比较统一:没有!你缺钱了?
如此一番下来,毛线就肯定了这笔钱的出处。
“真是个蠢货!”毛线在心里骂了杜云一路,对杜云一声不吭去伺候美茗的事,一下子释然了。
他这样的蠢,什么蠢事干不出来呀!
接上书涵回家路过一个小店时,她还是停了下来。
“要两盒烟。”
店主看了她一眼,伸手去给她拿女士抽的那种细长的香烟,毛线赶紧拒绝:“要男士的,点蚊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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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闺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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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给你两盒火柴吧?”店主拿烟的手又移至了别处。
“都要!”毛线看了店主一眼,硬着头皮道。
这一眼,暴露了她的真实目的。
店主速度给她拿了两包烟及两盒火柴。
毛线看了眼上面的价钱,直接微信扫码付账,逃出小店。
她只顾着闷头跑路,手里又抱着书涵,自然没注意到门口窜出来的黑影。
“小毛孩,哪里逃!”贾如长臂一勾,毛线就稳稳地站住了,一手抱紧书涵,一手将装了香烟的塑料袋往书包里塞。
“我看你往哪里藏!”贾如一把抱过书涵,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毛线只好作罢,讪讪收手,见贾如还是一动不动,只好将袋子甩到她手上:“都拿去好了!送你!”
“吸烟有害健康!”贾如随手将那袋子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关你屁事!”毛线这心情一路向下跌至谷底,声音听着嗡嗡的。
“孩子会习惯你身上的味道,你想养个小烟鬼么?”贾如问。
毛线愣了一下,不回嘴了。
“我来抱!”毛线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书涵在贾如怀里竟然没有哭闹。
“我来吧!”贾如笑了下:“你看着这孩子多好,不认生!”
“认呢!可能是见你次数多了!”毛线叹了口气,提醒道:“小心他抓你!”
“没事,我皮糙肉厚!”
“你不是说出门了吗?”毛线突然又想起这事来,她那屋的灯好像一直亮着啊!
“回来了!”贾如突然话锋一转,问:“你前男友知道你抽烟这么凶么?”
毛线一怔,立在原地不动了。
“知道!”她低声敷衍道,好半天才拔腿向前。
“才怪!”贾如哼了一声:“不得把你腿打折呀!”
毛线摇头,杜云不会打她,连骂都不会,可他一定会很难过……
她好似突然被人兜头教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清醒过来了。
“谢谢你,如姐!”毛线站定,将书涵抱过来:“你不用看着我了。我不会再抽了!”
“谁看着你了!你爱抽不抽!”贾如伸手摸了下书涵的脑袋,道:“我是担心祖国这朵小花被你污染了,怪可惜的!”
“谢谢你!”毛线凑过去,抱了一下她的后腰:“如姐,你人真好!你要是个男的,我都想嫁给你!”
贾如身子一僵,伸手将她推开:“少来!你是个男的就想嫁!我可不想被你祸害!”
“被你说中了!”毛线干笑两声,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一起回去。
过马路的时候,贾如会下意识地将她拉至身侧……有那么一瞬间,毛线错以为站在她身边的是杜云,她跟他一起走路,是从来不需要带眼睛的。
当日晚上,毛线第一次开火,很认真地煮了一碗龙须面,虽然,味道有些差强人意,但是,能吃,熟了。
书涵一本正经地吧嗒着小嘴,很是给面子。
毛线满意地揉了下他的小脑袋:“我们的新生活,从现在开始。”
那日之后,毛线果真没有再抽烟了,只是,她迷上了切洋葱,一层一层地剖开,切成一根一根的细丝,剁成一粒一粒的小碎段,刀刀泪目,粒粒戳心。
如果时间可以切割,会有人看到,彼时,一墙之隔的贾如正在大口地抽烟,她披头散发,脸色惨白,面容远没有在人前那般精致,有汗珠从假发和头皮之间渗出,烟火烫到手指时会猛地抽上一口,邋遢得不像个女人!
五一假期,毛线的出租房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你怎么来了?”毛线身上穿着围裙,鼻尖上还沾着面粉——哦!她这些日子在练习做饭。
“我来给你暖居,送点床上用品!”邓丽霞径直走进来,从鞋柜上取出一次性拖鞋,换上,满屋子扫一圈,道:“不错啊,比我所有租过的房子加起来都好。”
这感叹,是由衷的!
作为一个有着多年租龄的老房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邓丽霞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哪怕只是暂住。她厌恶那种抽水马桶总也修不好的老房子,更讨厌那种一点隐私都没有的合租生活。
每一次搬家,对她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想到这里,邓丽霞先给罗金锁这个噩梦终结者去了电话:“我已经到毛线家了,我们一会儿过去,你先让把鱼炖上!”
“你真是……”毛线想到上次吃早茶时的尴尬,对跟邓丽霞两口子一起吃饭这件事,真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你就不能找个借口,说我忙!”毛线解下围裙甩在桌子上,抱着书涵去洗澡去了!
“行了吧,你还真当自己归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失个恋而已,要不要把自己搞得跟个苦行僧似的!”邓丽霞对着浴室的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妆容。
“出去,我要给孩子洗澡了!”毛线蹙眉,这女人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了。
“你看得我就看不得了?”邓丽霞故意朝书涵两腿中间看过去,切了一声,真有意思,比这大好些个的她都见识过了,还差这一粒小花生啊!
书涵似乎感觉到了这个老阿姨的不友善,狠狠一巴掌下去,扑了毛线一身的水花!邓丽霞这才笑着走开了。
“干得漂亮!”毛线伸手揉了揉书涵的小脑瓜道:“这是我们的隐私,不许给旁人看,对不对?”
书涵哦了一声,从浴盆里捞了一只鸭子往毛线嘴里塞!
“真是……”毛线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对牛弹琴!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毛线穿了件白色毛裙,是那种两片式的,有腰有臀有收尾,撑开的话,应该像是一只白瓷花瓶,裹在毛线这一马平川的身子上,倒成了一只细长的白萝卜。里面墨绿色的长衬衣露出一截,在脚踝处摆来摆去,也像萝卜缨子!
“你这打扮……”邓丽霞给了她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越来越原生态了啊!”
毛线没搭理她,这件毛裙是纯棉线的,不会掉毛,不然她怎么抱孩子呢?
“谁给你选的衣服?”邓丽霞突然问道。
她不得不承认,这种随性的穿搭风格很适合毛线这慵懒的性子,闲散恬淡,隐约还透着点风情的味道!
“嗯?”毛线没听进去她的问话,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并没有跟邓丽霞说过她和杜云的情况啊!
“你这脑子……”邓丽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看来这次是走心了!”
“你怎么知道的?”毛线问。
“老早我就觉出不对劲儿了!”邓丽霞回想起来应该是从她结婚那阵就有问题了,毛线这么薄脸皮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秀恩爱呀!后来那次见面还问什么分手礼物的事,现在过来一瞧,她当即就明白,又吹了。
在这个问题上,邓丽霞很是纠结,她既希望毛线能找到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又不想看着毛线和杜云真的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厮守终生。
真心希望她好,又真的不想她那么好。
邓丽霞有时候挺瞧不上自己的,可是,她没法说服自己更大度一些。每每看到毛线和杜云在一起,她会不由得想到李锐,有时候,她会想,再努力一下,再坚持一阵,她是不是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跟李锐一起过上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等她真正进入到罗金锁的家庭生活之后,她懂了,不能。
她和李锐努力几辈子都没法过上那样的生活,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警员,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校辅导员,她对跟李锐在一起的日子早有预知,她要为他的事业让步,照顾他的生父生母,养父养母,独自一人带孩子,还得跟他一起分摊房贷……她得跟他一起送走六个老人!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努力这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不再重复父母一辈的生活,她害怕那种命运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的重复和轮回,她憎恨那种被烙铁烫在身上一般的痕迹。
“跟命运抗争的人,不配去追逐爱情。”
邓丽霞后来想起李锐,总是满怀感激,幸好他没有挽留,幸好她及时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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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章 姐们有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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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比较高级,菜品也很丰盛,三个人竟然点了八个菜,很是隆重。
毛线扫了一眼,估摸着这顿饭没有两千下不来。趁着罗金锁出去的功夫,她低声问邓丽霞:“你小子发财了?”
这个问题,邓丽霞听得很是舒服。相处这么久,她和毛线在经济上总算是持平了一次。
“又不是什么……”邓丽霞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去了,贵,且很贵!
“小子,你膨胀了!”毛线看了她一眼,认真地喝了一口茶。
“还不错吧?”邓丽霞问。
“那是!”毛线笑道,给足了她面子。
跟邓丽霞不同,她对吃喝这些,其实没有那么讲究,五星饭店去得,路边小摊也吃得,从前是以过嘴瘾为乐,如今则是填饱肚子就好。不像杜云,吃碗炸酱面还得去割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烧开水认真烫过,放冰箱里冷冻一会儿,再切成肉丁,慢慢熬成酱,还得备上七八样菜码……毛线没那耐心,有肉放肉,没肉磕俩鸡蛋也成,嘁哩喀喳一炒,擦上半根黄瓜丝就上一瓣蒜,照样爽口!杜云笑她活得粗糙,她回嘴说杜云穷讲究!
毛线并不知道,杜云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凑合,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才会变得格外讲究,一饭一蔬都不曾马虎。
邓丽霞瞧着她出神的样子,狠狠掐了她一把:“大姐,走点脑子,成么?”
毛线回神,尴尬笑道:“吃个饭而已,走胃不就完了。要啥脑子啊!”
饭吃到一大半,几近尾声时,罗金锁突然问毛线,要不要暑假去他那儿帮忙做个兼职?
毛线是专业教师,又有正规的学院背景,她若是肯加入的话,那他这边的前景可谓一片光明啊。旁的不说,单是外销员和外贸跟单员这两项就可以拉来一大批的生源!
毛线看了邓丽霞一眼,余光瞥着罗金锁也在看向邓丽霞,顿时明白,这个事,是罗金锁自己的主意,邓丽霞可能知道,但是,并不赞同。
“这家伙嘴巴是越来越严了,半点口风都不肯漏!”
毛线知道邓丽霞那点小心眼,她是万万不会将自己的女性朋友往罗金锁身边送的,前头为了李锐的事,差点儿跟她玩命,能同意这事才怪!
“我倒是有心多赚点钱。”毛线伸手揉了揉书涵的脑袋,道:“可这孩子实在是黏人!”
说罢,她看了邓丽霞一眼。
这次,邓丽霞没有再装傻,她瞅瞅罗金锁,又瞧瞧毛线,眼神在俩人脸上打了个转,最后看向罗金锁:“我说什么来着,她肯定舍不得她这宝贝侄子!”
这时,毛线也跟着解释道:“丽霞可能没跟你说,这孩子打出满月就跟着我了……就是我孩子!”
说罢,又看了眼邓丽霞:“你还挺仗义的嘛!”
“那当然!这可是关乎你名声的大事呢!你不表态,我能瞎说嘛!”邓丽霞笑着剜了她一眼。
“哦,这样啊!”罗金锁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开这个口了。刚刚的话,当我没说,收回!收回!”
他语气惊讶,脸上的神色却并无异常,甚至没百~万\小!说涵一眼,毛线就知道这事邓丽霞早就跟他说过了。
“这两口子在搞什么名堂?”
毛线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她看了邓丽霞一眼,打从多了一个罗金锁之后,她们说话就不像从前那般随意了。毛线很不喜欢这种聊天的氛围,故而,接下来就没怎么说话了。
原本,毛线以为,饭后邓丽霞会跟罗金锁一起回酒店的,不成想,她却要跟自己回家。
“我这边还有朋友,晚上有个局,就麻烦你收留我太太一晚!”罗金锁如此解释道。
“包在我身上!”毛线拍着胸脯道:“保证毫发无损!”
毛线嫌费脑,没有开车,邓丽霞又喝了酒,也不便开车,故而,俩人就打了车走。
俩人一路无语,一直到上了楼,毛线开门后才作了个手势:“罗太太请!”
邓丽霞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奚落,道:“我不是有意的!”
“你也不是无意,不是么?”毛线哼了一声,指了下北边的屋子:“你睡书涵那屋吧!”
说是书涵的屋子,其实也就放了孩子的东西,书涵都是跟着毛线睡的。
“我要跟你睡一屋!”邓丽霞说着直接去毛线衣柜里翻睡衣!
“我不同意!”毛线拒绝,顺手拿了丝巾将书涵的眼睛蒙上,道:“女人换衣服了啊,不许看!”
“你不是答应人家要收留我的么!”
邓丽霞双臂向上一撑,直接脱了毛衫,露出两个半球来,惊得毛线这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和邓丽霞有这么熟么?
她这会儿的眼神很是复杂,既有好奇,又有兴奋,隐隐地还夹带着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这让她的眼神像个钟摆一样,在邓丽霞胸前那两坨上荡过来又荡过去!
她自动脑补了下贾如的胸脯,心里琢磨着,她和邓丽霞到底谁的更大一些?
“看什么看!你没有啊!”邓丽霞将乳罩一甩,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个……真没有!”毛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心想,这要能给她家杜云看看就好了!这么好的福利,走过路过不容错过呀!
“瞧你这点出息,为这点事跟我生气!”邓丽霞道:“罗金锁就是一掉钱眼里的主儿,在他眼里,我们都是帮他拉皮条的,你不想去,直说就是了呗!”
“难不成,你想让我去?”毛线直接戳穿她的阴谋!
“我知道你不会去!你又不缺钱!”邓丽霞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的睡衣,觉得不是很满意,当即脱了,晃着两个硕大的胸器继续翻找。
“你就把我这衣柜拆了,也没你能穿的睡衣了!”毛线找了件宽大的棉衬衣,丢给她。
“我记得有啊!”邓丽霞有些泄气,早知道她就带自己的睡衣过来了!
“在天津呢!”毛线没好气地道:“我出门还得给你备睡衣啊,我怎么就那么爱你呢!”
“嘿!大姐!我可是大老远地从天津专程来看你的!麻烦您给个笑脸成不?”邓丽霞道。
“你是来看我,还是显摆啊?”毛线眼珠子一瞪:“怎么,2000块的大餐了不起了呀!”
“这……”邓丽霞讪讪地收回目光,伸手捋了下头发,道:“不是想在你面前装一下么?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么!”
她这后半句突然拔高了声音,倒把毛线吓了一大跳!
“你还有理了!多浪费!”毛线伸手拍了她一下:“有那钱干点啥不好!”
“可我就是想很豪气地一掷千金请你吃顿饭啊!”邓丽霞撇了下嘴道:“以前我们一起出去,回回都是你花钱的!”
“邓丽霞!”毛线一声高喝,直接蹦床上去了,她双手叉腰,眼珠子都要瞪到脑门上去了:“早知道你这么跟我算,我一分不给你花!我……我喂狗!”
“哎!”邓丽霞伸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毛老师,我是真心想请你吃顿好的,就是想告诉你,我邓丽霞也可以了,从此之后,你从前为我做过的,我也可以回馈给你了!”
说罢,她又看了毛线一眼,心虚地道:“当然,显摆也是有一点的!”
毛线正要骂她,这邓丽霞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不可以啊!姐姐我好不容易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再也不用算计这口袋里的几个子儿扣扣搜搜过日子了,你让我开心一下怎么了!”
不等毛线回应,她又道:“我好不容易嫁了个有钱人,你让我显摆一下不行么?”
说话间,眼泪都冒出来了。
“我……”毛线瞠目结舌,半天才小心地凑过去,拉了下邓丽霞手臂,弱弱地问了一句:“行!您开心就好!我这里有火柴,要不您再烧几张助助兴什么的……”
“你咒我!”邓丽霞破涕为笑,用手背蹭了把脸,道:“死人才烧钱的!”
毛线瞧着她这又哭又笑的,很是无语:“人格分裂啊,你!”
不想邓丽霞却一把搂住她:“我要出国了!”
“嗯?干吗去?”毛线一把推开她:“工作怎么办?你那在职研究生读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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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神秘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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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对毛线来说,其分量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
对邓丽霞这种拼命向上的女人来说,工作是多么重要的事啊!况且现在的高校辅导员,博士毕业的都是一抓一大把,像邓丽霞这种资质还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了,这怎么还说走就走了呢?
“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啊!连工作都不要了!”毛线忍不住挤兑她。
这家伙该不是被罗金锁的糖衣炮弹给拿下了吧?
“你不会是……”毛线的视线一路向下,停在她微凸的小肚子上!
邓丽霞实在受不了她这“奸视”,一把推开:“想哪儿去了!不告诉你我们之间有一层隔膜的距离么!”
“又来!”毛线将她从床上拉起:“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呀?”
“我去深造,去学习,去看美利坚大世界!”邓丽霞不搭理她,依旧倒下,赖在床上不动,指挥毛线:“把小侄子拎上来给我玩玩!”
“洗澡去!”毛线踢了她一脚,跳下床抱书涵喂奶去了!
等她再回来时,邓丽霞已经收拾好了,她瞥了毛线一眼,道:“我发现一件事儿……”
她边说边打量着毛线,把那个“儿”音拉得老长!
“说!”毛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牙杯里,有两只牙刷哦!”邓丽霞眼里那八卦之光啪嗒啪嗒地闪着。
“一只日用,一只夜用!不行啊?”毛线哼了一声:“八卦的女人最丑陋!”
马上,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罗金锁去不去?”
“不去!就我自己!”邓丽霞朝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刚谁说八卦的女人最丑陋的?打脸不?”
“我这不是八卦!是关心!”毛线白了她一眼:“蠢不蠢啊?结婚才几天啊,就搞两地分居?你们的感情那么抗造么?”
“不知道!”邓丽霞忽然笑了一下,将书涵抱过去。
她这笑,有点突兀,连她自己也觉出来了。
好在书涵缓解了她的尴尬,这小子一上身,那小手就直奔邓丽霞的胸脯来了,捏在手里一动不动。
“喔!”邓丽霞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感叹道:“果真,男人这一生,都在追逐女人的RU房中度过!怪不得那些女人死活要往大了整!”
说罢,她托了下胸脯,问书涵:“是不是比你姑妈那有意思多了!”
这书涵好似着了魔一般,竟将小脸靠在邓丽霞的胸口,瞧那一脸满足的贱样儿——毛线真的是很想打人啊!
“书涵!”她强忍怒意喝道。
“放松!”邓丽霞朝她摆了下手:“这是孩子的本能,也是男人的天性!你压抑他,是不人道的!”
毛线简直要被这俩人气死,直接拽了睡衣去洗澡了。
等她再出来时,书涵已经睡着了,依旧趴在邓丽霞的胸口。
“哎……”毛线很是头疼将书涵抱走,放到地上的懒人床上。
“让孩子上来,咱俩睡懒人床。”邓丽霞道。
“别介!”毛线连忙摆手:“万一半夜醒来,瞅着你那俩半球,再给我们孩子吓着!”
毛线很是纳闷,这邓丽霞吃什么了长这么猛,她记得原先没这么大呀!
“把你那个‘半’字去掉,不够精准!”邓丽霞厚着脸皮爬到了床外侧,跟毛线一上一下地聊起了天。
“哎,你去把我书包拿来!”
“自己去!”
“我不想动了!”邓丽霞道:“人家为了看你,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甚是乏累呢!”
毛线哼了一声:“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
“那可不!我要就这么悄咪咪地走了,你还不得杀到美利坚去呀!”邓丽霞一脸自信地道:“快去拿!有大礼相赠!”
“您这脸皮可真厚!”毛线起身去拿书包,不忘丢她一个白眼:“我巴不得你滚得的远远的呢!”
“嗯,可别等我滚远了,再半道上来堵我呀!”邓丽霞想着那一阵闹别扭毛线在学校里到处堵她的事就觉得好笑!
“哎!你把对付我那一套用在男人身上,绝对好使!”邓丽霞道。
“滚!”毛线直接将她书包撂在地上,她觉得今儿这手很痒,非打人不能缓解!
之前的事,明明是邓丽霞脑子犯病好不好!她不过就是想当面说清楚而已,叫她这么一说,搞得好像她在挽回什么似的,谁稀罕呀!
“哎,那里面装得都是要送给你的宝贝!要轻拿轻放呦!”邓丽霞说话间,两条腿来回交错着,一副浪荡样儿!
毛线哼了一声:“您这一结婚,怎么把节操都结没啦?想当年,多正经的一个姑娘呀!”
邓丽霞侧向她,左腿压在右腿上,腰臀之间便有了流水一般的曲线。
“姐姐我连贞操都没了,还谈什么节操啊!”
“你正经点!”毛线被她说得一愣,论起耍流氓,她还真不是邓丽霞的对手!
“这可是你说得啊!”邓丽霞一下来了劲,忽地坐起,胸口跟着颤了两颤。
毛线顿觉大事不妙。
“结婚是件顶没意思的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如果不需要繁衍后代,一个人过也挺好!”邓丽霞扯过乳罩,伸出两臂,认真地套上。
“啊?”毛线一怔,不知是为她这句话,还是为她手上的动作!
“我说,如果你在物质上没有要求,那你真没必要找一个人凑合着过日子!”
说话间,邓丽霞已经套好了毛衫,又扯了裤子来穿!
“大姐,你这样……脱了穿,穿了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毛线指了指她拎到一半的裤子,道:“你搞得我很不舒服呀!”
“哦?挺有生活经验嘛!”邓丽霞眼眸一亮,使劲往上拽了把裤子,憋一口气拉上拉链,嗖一下跳到她身边来:“谁说你是修女来着,连脱了穿穿了脱这样的动作要领都掌握了,看来很疯狂吗?谁呀?杜云?”
毛线顿时气结,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论结婚对一个人的改变,那就是脸皮子越来越厚了!她万万没想到邓丽霞会变成这么一个人!这还是严肃活泼正经的密斯邓么?这不就是流氓邓么!
“哎!”邓丽霞弯身捡起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灰色的丝绒袋递给毛线。
手伸到一半,又踢了她一脚:“洗手去!”
“我刚洗完澡!”毛线很是纳闷:“什么嘛,搞这么神秘!”
“去!”邓丽霞连拉带拖直接把她拽去了浴室。
毛线只好耐着性子去洗手,待她再出来时,邓丽霞郑重其事地托着那丝绒带递给她,神秘一笑:“祝你性福!”
“当我没收过礼?”毛线哼了一声:“形式主义!”
“那可说不好!打开看看!”邓丽霞在一旁怂恿道。
毛线瞧着她这不怀好意的样儿,突然就不想拆了。她怎么觉得那邓丽霞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呢!
“开嘛!你要不喜欢这款,我再给你买更好的!”邓丽霞伸手推了下毛线:“快点!”
“哦!”毛线本想说那你直接退了吧,没成想一拉开袋子的抽绳,就被上面美丽的图案吸引了。
“这么漂亮的笔筒啊!”她惊叹道。
那花纹很是别致,远瞧着像是两颗合抱在一起的大树,仔细看过去,实际上是裸体的人像,男左女右。毛线小有遗憾,这个图案……不适合在办公室摆放,家里有书涵,好像也不行!
“笔筒?”邓丽霞牙疼似的抽了一下,好吧,称谓不重要,开心就好!
“不是么?”毛线说着已经掀开了“笔筒”的盖子!拿出一个肉粉色的棒状物,手感还不错:“是电动牙刷呀!”
毛线说着就要拧开来看,被邓丽霞一把按住:“大姐,你省着点用,别整折了,挺贵的!”
说罢,她从袋子里掏出一纸说明书丢给她:“慢慢玩吧!”
“嗯?还有说明书,不早说?”毛线很是疑惑地接过那张纸,只一眼,她这脸色立马变了:“按摩棒?!”
邓丽霞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叫!孩子还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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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你有一个合法的伴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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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还知道孩子呀!你个女流氓!”
毛线龇牙咧嘴叫唤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玩意儿还在她手里呢,赶紧扔掉!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邓丽霞口中的“床上用品”原来是这个啊!
“哎!”邓丽霞一把接住,若无其事地装回去,跟说明书放在一起:“慢慢研究!有七种模式呢!”
“滚!”毛线简直要被她气炸了!
“我说,你行不行啊!”邓丽霞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都三十好几要奔四的人了,正经男朋友没有一个,有几个小伙伴总是可以的吧!”
说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
这次毛线长记性了,嗖一下蹿到窗帘背后,躲得远远的:“拿走!脏死了!”
邓丽霞无所谓地笑笑:“我跟你说,快活这种事,不在于人多,而在于感觉,相信我,你一个人也可以嗨起来的!”
她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毛线整个人则处于被“冻住”的状态,愣愣地看着邓丽霞,像是头一次认识她!
“不用半分感情投入,不用担心怀孕,自给自足自产自销,零投入零风险零压力零缺陷!姐们儿,这种好事哪里去找?快乐的根本在于被满足时的获得感,你管它是不是人呢!”邓丽霞笑着将那俩玩意藏到她枕头下:“人要学会使用工具!”
毛线瞠目结舌,这……这算哪门子工具?
邓丽霞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哈利路亚,感谢大和民族为人类和谐作出的伟大贡献!”
毛线顿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她无力扶额:“出门!左转!下楼!好走!不送!”
“假正经!”邓丽霞瞥了她一眼:“大小姐,您可千万别说,您连一点需求都没有!反人类啊!”
毛线真的是要被她气得吐血身亡了,她没觉得她和邓丽霞已经熟到可以讨论这种问题的程度,她更没觉得这样的问题适合拿出来跟人讨论,说好的隐私呢?
“性冷淡?”邓丽霞瞧着她这一张清心寡欲的脸,重重地扇了下眼皮:“大姐,低欲是很可怕的你知道吗?孔夫子都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原始需求促进人类进步!你这是在拖全人类的后腿啊!”
这价值上的,毛线差点儿就信了。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勾出那两样“床品”,仔细看了一遍,在邓丽霞以为她已经开窍的时候,毛线冷不丁来了一句。
“所以,你还在靠这个解决你的男女欲望么?”毛线认真看向她:“你已婚,你有丈夫,你有一个合法的性伴侣,为什么还要用这个?有什么需求不可以直接讲么?”
若说这物比人更有趣味,毛线是不能够相信的!
她这一下,反倒把邓丽霞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毛线会问得这么直接!
马上,她又理解了这问话里的另一层深意,毛线和杜云在一起,竟是可以直接交流这种需求的。
邓丽霞这红粉鲜嫩的脸蛋,立马就萎缩了,像那枝头被冷风打过的花朵,颤颤悠悠的。
她也想要这种身心合一的两性关系啊!可事实是,她睡过的男人,都无法让她敞开心扉,而她爱慕的男人,都是些宁愿睡那些不如她的女子,也不愿意沾惹她的。
邓丽霞爱过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初恋男友,一个是李锐。
她和初恋在十五六岁时相识,他高她两届,从高一到大四,整整七年。当然,这是邓丽霞自己的说法,若是从那男生那边论起的话,怕是连一个月都没有,因为这七年,男生一直在劈腿其他女生和跟邓丽霞复合这两件事中,来回切换或者同时进行。他们之间最出格的举动就是在有一年邓丽霞生日时,那男生亲了下她的额头。
邓丽霞不是那没皮没脸的,在得知男生第一次劈腿后,就将他送的所有礼物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在她看来,那是一种仪式。
她记得很清楚,她托同学喊了在操场上打球的他,将那些音乐盒,许愿瓶,十字架……一一从学校大门上铁栏杆里递过去。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那样一样一样还给他!他亦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一样一样的接过,之后,双双转身。
这一转身,就是两年。
她还是考到了他所在的城市,那一年寒假后返校,他们买了同一天的车票,坐票,他上车后找列车员补了卧票,她将票钱原封不动地给了他。他说不要,她说收下吧。几番推脱,他收下了,邓丽霞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她在他心里,还不值一张车票钱。
后来,男生找她借了几次钱,当然,是有借无还的那种。
邓丽霞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可她还是咬牙将所有的生活费都给了那男生,最难的时候,她在借光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之后,靠着捡来的四十五块硬熬了一个月。结果,男生又找她借钱了,邓丽霞借同学的201卡跟他母亲通了电话,说他缺钱,缺得厉害,不敢朝家里要。他母亲当即应下,并请她在外头看着点他……
那次之后,毫无意外地,她和他失去了联系。
她知道她不应该直接打电话给他的母亲,可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缺钱,他家条件不错,生活费是她的三倍都不止,更重要的是,她怕他惹了什么事。她想,她在钱上无能为力,他的父母却可以,他们也许会很生气,可是,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后来,邓丽霞从同学那里听到了他结婚的消息,也是同学,是一个口碑很差劲的女生……
邓丽霞有些不甘,他宁愿跟那么差劲的女生结婚都不愿跟她在一起,他是有多不喜欢她!可是,开始,明明是他先说的喜欢啊!
前两年,邓丽霞又听到他离婚的消息,他仍旧没有联系过她。他跟同学说起她,说对不起,说亏欠。可是邓丽霞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她不要对不起,不要亏欠,她想要的只是爱呀!
就这样,邓丽霞的第一次恋爱,就见识了男人的薄情,不,不是男人,他们在还是男生的时候,就已经很薄情了!
大学校园里的男生女生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爱情动作片,邓丽霞也因此见识了更多薄情的男生们,什么劈腿,什么骗姑娘钱财都是小儿科了。
大学生谈恋爱,对于女生来说,人财两空毕业即分手不是最坏的结局,最糟糕的是,在一个根本就承担不起的年纪怀孕了,男生直接撒手不管!身为辅导员的邓丽霞真的是以“老母亲”的身份帮着无数的姑娘在善后。
邓丽霞不认同“睡了谁就得对谁负责”这种观点,男欢女爱,各有所图么,扯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伤感情。但是,问题的诡异之处在于,男欢女爱的过程双方都享受了,可是承担风险的,却是女人自己个,这是社会无论如何进步都无法消除的,也算是生理缺陷吧!
有人说,如今的女生都不系裤腰带了,在廉价的日租房里把最为宝贵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却找后边的男人要这要那,貌似一次破壳之后,这身价就猛涨了!
在邓丽霞看来,这话说得,可能接近于事实,但是没有前情,有失公正。
谁第一次恋爱还不是奔着美好来的?
一个敢于在廉价的日租房里把自己剥光……赤身裸体交付出去的女生,可以说她蠢,可以说她不够自爱,但,不能说她不爱!她们对后来的爱人是怎样的态度,都是有历史原因的,那不是她们最初想要的爱情的模样,她们只不过是,在经历过无数次恋爱之后,学会了找平。
爱之初,谁会在意那么多呢,只顾着欢喜还来不及呢!
邓丽霞在想,若是第一次遇上的是李锐,她一定还可以再勇敢一些,再等他七年又何妨?
可是很抱歉,他出场晚了,此时的邓丽霞已经经历了爱之初体验,美好的不美好的都在她身上落下了痕迹。
她是想不管不顾来着,可她做不到啊!
邓丽霞对男人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打分规则,喜欢几分,实力几分,待她几分……
罗金锁于她,是个不错的对象。喜欢是有的,爱也是有的,无论是身体上的互动还是心理上的共情,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的。这一点,邓丽霞不能不承认,一定是有的,只是,还远远不够……
至少还没达到可以直接跟彼此交流身体需求的程度。
那是什么样的程度,邓丽霞并不知道,她想,那个时候身体应该是会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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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完美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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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挺讨厌你的!”邓丽霞忽然间泪湿了双眼。
她不得不承认,毛线戳中了她的痛点。无论她如何假装幸福,可她心里明白,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幸福。她在想,她如此大张旗鼓地宴请毛线,到底是为了报答她,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现在么?”毛线拉她坐下,道:“我一直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难为你跟我做朋友!”
邓丽霞垂眸,有些难为情,在某些方面,她始终不如毛线磊落。
“李锐怎样?”邓丽霞问道。
她一直惦着李锐,上次她说他有事,她心里其实挺担心的,前几天还梦见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他……好了!”毛线道。
上一次,她是有心将李锐的情况告诉邓丽霞的,可她拒绝了,这次,事情已然明了,那些过程都可以省略了,她想,邓丽霞最想听的就是“他好”吧。
毛线始终记得邓丽霞一路拎着鞋子疯跑至医院看李锐的事,她就那样旁若无人地拥着他,就像是拥着全世界。那个瞬间,毛线就相信邓丽霞和李锐之间是有过爱和情的,当然,也许和爱情无关,可那样的爱恋,那样的情义,的确是像极了爱情呀!
真正经历过爱情的人,是见不得爱人受伤的,无论大小,故而,毛线只说了结果。
“好!”邓丽霞重重点了下头,道:“如果再见到他,记得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邓丽霞对自己的现状还是很满意的,她早就学会了找平,学会了谈和,她想毛线说得对,从法律上来讲,罗金锁是她的丈夫,她不喜欢罗金锁,却不妨碍喜欢做他的妻子。
跟过去的一切挥别,是她做人妻的本分。
她想给李锐带句话,他们的结束并不愉快,她应该说一句抱歉的,可她不想说抱歉,她喜欢他,追逐他,都是她一个人的故事,不曾亏欠过谁呀!她想说谢谢,至少他让她知道了心中所爱之人的模样,仅此。
“好!”毛线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说起自己的事。
“我恋爱无数,相亲无度。”她这样起了个头,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邓丽霞笑了下,等着她讲下去。
“我和杜云,属于那种去相亲时,只听对方的条件,就会直接跳过,都不会想着去见一面的那种!”毛线挠了下头,道:“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总感觉像自己的学生或者弟弟,很奇怪!他喜欢活泼一点的女生,不喜欢老师,他说他家里已经有两个老师了,他不想一直当学生……”
邓丽霞眼眸微转,她好像并没有从俩人身上看出这些问题呀!
“所以,如果去相亲的话,我们一定会面对面地把对方毙掉!”毛线说着顿了下,道:“很神奇吧!就这样,我们还谈了一场恋爱,而且,是我有史以来谈得最完美的一次恋爱。”
“完美?”邓丽霞忍不住插嘴,在她看来,完美恋爱的结局只有一个——结婚。
“是啊!”毛线笑了下,羞涩道:“我也没想到,我们谈得很好。”
“很好?”邓丽霞反问,她不觉得这是对一次分手的正确总结。
“是的,很好。”毛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让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差劲儿!”毛线接着道:“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一直不停地相亲,也有可能会跟我其中的某一个相亲对象结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现在呢?”邓丽霞很想知道毛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可能还会去相亲,甚至可能会跟其中的某一个人恋爱,结婚,生子,也可能不会。这些,我不能确定!”毛线说着看了邓丽霞一眼:“但有一点,我不会再是无所谓的态度!将来跟我在一起的人,一定会跟杜云一样好!”
“会吗?”邓丽霞伸手托了下她的肩膀。
“会的!”毛线道。
杜云说了,她一定会找到一个像他一样爱她的人,毛线想,那个人,肯定跟杜云一样好。
邓丽霞看了她一眼,有些羡慕,看来爱情的确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她不知道毛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自信了。
“我想,你跟罗金锁,也可以试试。反正恋爱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结婚,你已经结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毛线笑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跟着颤了颤。
“结婚是恋爱最糟糕的结果?”邓丽霞反问,她一直以为那是恋爱最完美的结果啊!
“不是么?”毛线笑道:“恋爱结婚生子就像是一道四则混合运算,恋爱几乎全是加分项,在求婚成功至结婚这一段到达顶峰之后几乎全是减分项,生儿育女算是乘项的话,因婚姻而衍生的姻亲关系,就算是除项了。两个人若能齐心协力应对还好,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分道扬镳……”
“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邓丽霞也跟着笑了。
这个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和罗金锁有那样的可能吗?他们会爱上彼此么?像毛线和杜云那样?
“还有这些!”毛线将那两个盒子递给她:“我怕是用不上!”
邓丽霞脸上有些尴尬,她想过毛线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地拒绝。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找人……”毛线垂眸,咬牙道:“杜云教过我避孕,不用担心。”
邓丽霞脸上满是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毛线嘴里说出来。
她再看过去时,毛线却朝她笑了下:“你也少用……”
毛线相信这些产品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满足一些需求的,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于她而言,这东西跟烟一样,都不过是泄欲工具。烟熏酒辣毒害,貌似能够让人上瘾的都不是好东西,毛线不是没有欲望,只是懂得节制而已,不然,她如何能够舍得放走杜云呢?
身体上的空虚尚可填补,可心里呢?
于毛线来说,自慰与自我安慰都不是好的选择,她不喜欢自欺欺人。
邓丽霞想过毛线看到这些东西后的表现,恼羞成怒什么的,她都可以理解,可她万万没想到毛线最后竟是如此的心平气和,跟她谈爱情,谈婚姻,谈性。
“我们到底算什么?朋友,还是闺蜜?”邓丽霞自问。
她觉得她跟毛线之间像是有一根橡皮筋牵扯着,时近时远,时松时紧,可无论怎样拉扯,那根皮筋都不会断,韧劲很好的样子。
“我出去还得几个月呢!”邓丽霞突然道:“没什么事情,就是一直想出去进修,刚好有了这样的机会。”
“哦!”毛线点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合适就好!”
毛线知道邓丽霞的性格,她考了两次研,第一次就被录取了。可邓丽霞没去,她说她就是试试看看自己行不行,她不想再给父母添加任何的经济负担,她早早地工作,自己挣了钱,继续考。
虽然在职考研的成本很高,时间、精力、费用,甚至连学位的含金量都不占优势,可她认了……她从骨子里就是个向上的女子,踏实和奋进是她身上最闪亮的品质。
毛线在松懈的时候,总会出现邓丽霞那张脸。
旁人都觉得邓丽霞嫁得好,仿佛她的一切都是靠着男人才得来的,可毛线很清楚,不是那样的。邓丽霞有足够的能力去扛起她想要生活,她只是懂得借力,比旁人更善于经营罢了。
“非常合适!”邓丽霞笑了下,道:“想想跟罗金锁结婚也没那么糟糕,是吧!”
“当然!”毛线道:“你这么优秀,跟谁结婚都不会糟糕的!”
“是吗?”邓丽霞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用食指抵着额头。
她想,跟李锐结婚的话,一定会很糟糕。
她爱她,他爱她,可她,不是他的她啊!
这么看来,找个相爱的人结婚,倒不如找个没那么爱的,三分不嫌少,五分不嫌多,差不离就行了,管他心里装着谁呢,好好过日子就是!
当然,一分没有是不行的,张不开腿啊!
如此一番,邓丽霞也觉得自己的婚姻没有那么差劲了,且走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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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女邻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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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俩人睡得很是安稳。
隔天一大早,罗金锁开车过来接邓丽霞,除了给书涵的礼物之外,还有一大包东西!
“这是什么呀?”毛线很是疑惑地接过来。
“一些吃的,给邻居们分分!”邓丽霞道。
“天哪,你怎么跟我妈一个路数!”毛线一提送礼这事就头大。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这人生地不熟的,朋友没交着,仇人倒先结下了!这邻里关系还不得搞好了!”邓丽霞直接将那一大包东西分成小份,道:“你这是在北方,你要去南方,去东莞、深圳那些外来人口较多的城市看看,没有朋友根本就不敢待!”
“有什么不敢的!”毛线有意拆台,被邓丽霞一把拖住:“走,我带你下楼去送!”
“啊!这样……不好吧!”毛线最怵头这个了。
“有什么不好的!很好!礼尚往来的头一个字是什么?礼!”邓丽霞说着转头跟罗金锁打了个招呼:“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带她去送,不然她自己肯定不会给人送的!”
邓丽霞说着又瞧了毛线一眼:“脸皮子可薄呢!”
“好!”罗金锁道:“我先去楼下等你们!”
说着起身先走一步。
他是个有分寸的,毛线虽然带着孩子,可这到底是她的闺房,他一人在这里等着,不大合适,且会让邓丽霞不舒服。
罗金锁总是如此客气,事事都想着给邓丽霞长脸,当然,这是因为邓丽霞在其他方面也给他长足了面子。毛线是邓丽霞唯一主动介绍给他的一位女性朋友,邓丽霞不停地念叨从前毛线帮她的那些事,故而,罗金锁对毛线总是格外的客气!
“不用这么……”毛线话没说完就被邓丽霞拖着下去了!
她一层一层敲下去,跟人家说:“我侄子还小,少不了哭闹的,平日里给您添麻烦了,这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毛线很是无奈,难道给人添麻烦的不是敲门送礼的人么?书涵啥时候闹过人啊!
人家倒也爽快地接了东西,道谢,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这一番下来,毛线这脸皮都笑僵了。
“哎!你有没有觉得你对门那个女邻居有些怪怪的!”邓丽霞这一圈下来,对每一户人家都有了个基本判断。
“有么?她人很好的!”毛线道。
“你跟她很熟么?”邓丽霞说着往楼上看了一眼,问:“她多大了?什么来路?都清楚么?”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人家什么来路,多大年纪跟我有什么关系!”毛线不大喜欢邓丽霞说起贾如时候的那种态度。
毛线向来不喜欢评价别人,贾如年纪多大,有过什么情史,跟什么样的人有交际这种事,她一点都不感冒,她只知道,贾如这个人还不错,至少待她不错。故而,她不喜欢邓丽霞说起贾如时那神经质的表情。
“瞧着人高马大的,说话声音也奇怪,跟个男人婆似的!”邓丽霞突然话锋一转,道:“可别是个乔装打扮的人贩子吧,让书涵离她远点!”
“人贩子?你法制节目看太多了吧!”毛线失笑:“我们北方女人都这样,中气足,大嗓门,有些说话声音比男人还爷们!”
毛线不觉得这是什么怪事!
邓丽霞却是一脸的严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好,我记着了!”毛线朝她挥挥手,就这样告别了邓丽霞。
“这个送你!”邓丽霞将一张会员卡塞她口袋里,压了压:“不许拒绝!”
“嗯?什么呀!”毛线摸出卡片,瞧着上面那几个字,忍不住笑道:“这个呀!我刚来没多久上街就看到了!”
“去看看吧!我替你交了一期会费!”邓丽霞很是神秘地扯了下毛线的袖子:“听说那里都是精品哦!你要把握机会!”
“什么机会?!”毛线白了她一眼:“我是个人,又不是猪,总不能见个男人就上吧!”
邓丽霞噗嗤一声就乐了:“你这么说猪都不愿意了!”
玩笑过后,她伸手戳了戳毛线:“这地方多好,你想要单身,遍地都是小伙伴;你想要脱单,到处都是小目标!必须去呀!”
说罢,朝毛线眨了下眼:“我对你好吧,你这政策一开放,立马给你张罗来人了!”
“够了!”毛线白了她一眼:“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毛线知道,邓丽霞此次来青岛,定然不会只是为了看看她,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不抱一下吧?”邓丽霞临上车前又折了回来。
“我抱着孩子呢!”毛线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像其他的女生,跟女朋友在一起时总是格外亲热,又是牵手又是挽臂的,她很少那样。
“来吧!”邓丽霞主动贴过来抱了她一下,低声道:“好好的!”
“你也是!”毛线眼眶发热,朝她摆了下手,直到邓丽霞上车,才小声重复了句,好好的。
她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对邓丽霞,对宋唯,对杜云……对她自己。
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地做该做的事,好好地过日子!
毛线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人都说,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可是,这城里人来人往,人去人还,终老者惶惶,白首者茫茫,城不再是那城,人亦不是那人……
世事如常又无常啊!
毛线上楼时,在三楼跟送快递的小伙子撞上了。
“这才晚了几分钟,怎么就没人了呢?”他自言自语道,将身子侧过,给毛线让道。
毛线扫了眼他手上的快递,看了眼楼上:“几楼的?”
“402!”快递员眼眸一亮:“您是?”
“对门,给我吧!”毛线道。她想着贾如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刚在楼下怎么没注意到啊。
“那太谢谢了!能麻烦您帮着签个字么?”快递员问。
“当然!”毛线腾出一只手臂,将包裹抵在墙上,签了字,又特别备注了邻居代收。
“真是感谢您!”快递员说着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子。
“不客气!”毛线笑了下,直接上楼。
无意间瞥到快递单上的备注时,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当然,她也没有太在意。
星期天于毛线来说,比上班还要累,她得带一整天的孩子,还得给俩狗放风,书涵还好,这俩狗崽子一出门就撒了欢,拽着毛线跑,故而,这一天下来,真是能累死活人。
“书涵,咱们学走路,好不好?”毛线找了条长围巾,一头绑在书涵腰上,一头牵在手里,猫着身子往门口拉:“来,好孩子,迈腿!”
书涵看了毛线一眼,又低头看看腰上的围巾,把着沙发边一动不动。
“来嘛!不怕的!男子汉,要勇敢一点!”毛线继续鼓励,书涵仍是一动不动。
这时,毛球在里面叫唤了一声。
毛线灵机一动,将毛球从狗窝里牵出来,让她跟书涵并排站好,一手扯着围巾,一手扯着狗绳。
“书涵!这边来!迈腿!”她话音未落,毛球嗖一下就窜过来了,还站在毛线跟前朝书涵抬了抬前爪,半是挑衅半是显摆。
“哎!大姐!你有点欺负人了啊!”毛线喝退毛球:“回去!书涵到现在都不会走路,你这当大姐的没有责任吗?”
嗯,这锅甩得……
毛球嗷呜一声又跑回去了。
这次,它朝书涵汪了两声,成功吸引书涵的目光,将两只前爪同时抬起,端在胸口,冲书涵汪了一声,接着开始迈左后腿。
毛线一愣,妈呀,这狗东西都要成精了,开始学人走路了。
她这感叹的工夫,毛球又汪了一声,这下,书涵也迈出了左腿,等他站稳了,毛球又汪了一声,迈右后腿,书涵竟又跟着迈了一步!
如此,毛球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带着书涵走到毛线面前。
毛线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忘了扯手里的围巾,瞧着那围巾搭在地上了,才一下扯起,将这小崽子抱进怀里。
“书涵,你好棒啊!”毛线亲了亲孩子,又转向毛球:“你刚太帅了!超有大姐的范儿!”
毛线还想问毛球啥时候学得人走路,可毛球嗷呜了一声,别扭的将头撇向一边,不理毛线,那神情,别提多傲娇了!
这一回,毛线没有挤兑它,她家这狗子可以啊,都可以教书涵走路了。毛线琢磨着回头干脆教他俩一块儿算数得了!看看谁聪明!
她这正得意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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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被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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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上的电池被毛线抠下来了,她怕孩子睡觉被人吵。
敲门声只有两下,很轻地两下。如果不是正好在客厅里,毛线几乎要错过了。
“等一下!”毛线将毛球关进狗窝,这才拿起桌上的快递。
“谢谢你!”贾如左手接过,右手递过来一盒巧克力:“朋友送的,我在减肥,给你吧!”
毛线本是要拒绝的,可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好”字。
贾如笑了下:“不是很甜!”
“你知道我不爱吃甜食?”毛线很是惊讶,门缝拉开一点,将贾如的面目放在灯光下。
“是啊,看你身材就知道,你不仅不爱吃甜的,还不好油腻的,对吗?”贾如不慌不忙地说着,好看的眼眸一转一转的。
此时,狗窝里传来了狂吠声,又是皮蛋起得头。
毛线回头朝狗窝低喝一声:“皮蛋,老实点!”
说罢,将门合上一点,道:“不怕,关在狗窝里了!”
贾如点头,问:“你一人怎么还养了俩狗?看得过来么?”
“一只是我养的,一只是前男友养的!”毛线觉得贾如身上有股特别的力量,让她总是忍不住在她面前吐露心声,想起邓丽霞说贾如像人贩子的事,又笑了下。
贾如顺着她的视线,瞧见了快递盒上的备注,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片刻,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风掠过水面那样,只是很轻微地晃了晃,毛线并未察觉到。
“你是说,你和你的狗分别找了你前男友和你前男友的狗?”贾如眉头微蹙:“你们倒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毛线听她这一说,也觉得好笑:“是这么回事啊!”
“你们为什么分的手?”她问,狭长的眼眸斜扫下来,落在毛线的唇瓣上。
毛线略有迟疑,道:“我妈不喜欢他啊!”
“这样啊……”贾如看了她一眼,似乎要从她脸上得到某种求证。
“当然,老母亲只有一个,男朋友遍地都是,不值!”毛线伸手撩了下头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毛线的余光掠过贾如手上的快递盒,忽然抬眸:“你今儿出门没刮胡子啊!”
贾如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下巴,这个动作,让毛线一愣,她只是句玩笑话啊!她双眸圆睁,一闪一闪地看着贾如,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贾如矮身凑近,低问:“看出来了?”
“嗯?”毛线瞧着她这一张大白脸,并无不妥,半晌之后,才惊叫:“你真刮胡子啊,那不是……”
她下意识地掩了嘴巴,没有说下去。
贾如点头,道:“我奶不喜欢女孩,父母也是,我在家里一直是被当作男孩来养的,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定期给我打雄性激素,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每天被我妈逼着吃一斤多的牛肉,就为了长大高个……”
“那你还挺……”毛线仰头,抻长脖子看了眼贾如,话锋一转:“吃牛肉真的能长大高个么?”
贾如顿时语塞……这是重点么?
毛线还是那个毛线,她永远能盖特到不一样的点,她的视线在贾如身上来回扒拉,很是遗憾没有在长身体的黄金年龄遇上贾如。
作为一个女人,贾如确实有点过高了,毛线觉得她自己的话,根本用不上吃一斤多,长二两的就够,她要求不高,长到一米六五就可以了!
“你妈英明啊!”毛线咂摸着嘴巴道。
贾如冷眼一扫,她立马改了口风:“我说得是长个子的事!给你打激素的事,有点过了!”
她上下打量了贾如一番,朝楼下看了一眼,低声道:“你老穿高领的衣服,怕是为了遮住喉结吧!”
贾如垂眸,算是默认。
半晌之后,她才道:“起先我嘴上只是毛茸茸的一层,没有多明显,但是我妈趁我睡觉的时候,偷着给我刮了一次,后来就长得很茂密了,一发不可收拾……”
“倒也看不出来!”毛线仔细瞧过去,她这下巴是有点泛青,她拉了贾如一下:“这才是你跟前男友分手的真正原因吧?”
人家嫌弃的不是她手大脚大,而是她身上的男性特征。
“嗯!”贾如再度垂眸,无辜又无奈。
毛线突然有些心疼,她身子往前探了一点,主动抱了贾如的腰:“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贾如身子一僵,右腿下意识地顶起,挡着左腿前面,弯着身子回抱了毛线。
她的指尖掠过她的头发,轻颤了下,落在她的肩上:“谢谢你!”
“客气了!”毛线嘴上说着,并没有松开抱在贾如腰上的手臂,察觉到她别扭的站姿,才讪讪收回手,拢了下耳边的头发。
“那……回见!”贾如后退一步,裙角扬起。
“回见!”毛线摆了下手,飞快地合上门。
她背依着门板,双手抱臂,就那样站了很久,她眼神涣散,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直到书涵一摇一晃地走过来,毛线才回过神来。
“我在想什么?”她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脑门,那个拥抱,很温暖,很熟悉……她又没出息地想起了杜云!
“妈呀,我果真是缺爱,男女不忌了都!”毛线掐了把大腿,强迫自己收回心思!
书涵刚学会走路,兴奋不已,一会儿上这看看,一会儿去那瞅瞅,起先还伸手把着沙发边,怕摔着他,这会儿已经不需要扶手了,小手巴巴地拍着,很是嘚瑟的样子。
尼雅这边正吃着饭呢,接到毛线发来的视频,惊奇坏了,直接连了视频过去。
“书涵,姑妈都教你走路了呀!”尼雅朝视频里的书涵摆了摆手!
“喊妈妈!”毛线将书涵抱在膝上,在家伙没有镜头感,人一打视频,他就停下了,赖着一步不走!
“你呀!”书涵拍了下手,将头靠在毛线胸口。
“喊尼雅妈妈!”毛线从桌上扯了纸巾,拭去他脑门上的汗。
“妈啊!”书涵飞快地看了尼雅一眼,转头扑进毛线怀里,不动弹了。
“姐,你教了多久啊!”尼雅本以为墨衍学东西快,会先走路呢,没成想倒叫书涵抢了先,看来她这儿子也不笨啊!
“我没教!”毛线笑道:“毛球教的!”
“毛球?”尼雅又被惊到了,之前她妈私下里跟她说,毛球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还有这能耐!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还给他腰上绑了围巾,寻思着怎么也得教上几次呢!没成想就一会儿的功夫!”毛线伸手摸了下书涵的脑袋,这孩子累坏了,眼睛眯眯着直打瞌睡。
“怎么就你自己,鑫远呢?”毛线将书涵平放在怀里,抬起他的下巴,用湿巾纸抹着脖子上的汗。
“让妈下放到乡下去了!”尼雅道。
“下放?”毛线看了她一眼,道:“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她先将书涵抱回床上,脱了衣裳,用热毛巾简单擦了身上的汗,盖好小被子,这才出来问尼雅怎么回事。
“他又惹事了?”毛线提起她这个倒霉蛋弟弟就头疼,孩子都有俩了,还不叫人省心!
“嗯!”尼雅点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道:“这次妈发了很大的火!连公司都不叫他去了!”
“怎么个情况?”毛线倒觉得王鑫远不会干太出格的事,他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姐,你先别着急……”
说起这事,尼雅也有些生气,可是再怎么说,她还是心疼王鑫远的。
婆婆这次真是发了狠,给王鑫远派了各种脏活累活不说,竟然还叫他去挑大粪……隔着屏幕尼雅都能闻着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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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我是直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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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去深圳读了个什么商学院的总裁班,这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一会儿一个挣钱的道道,瞧那架势就好像遍地都是金元宝,专等着他捡似的。
生意上的事,尼雅也插不上嘴,本着以鼓励为主,监督为辅的态度,她给予了思想上的绝对支持。这下,就助长了王鑫远的威风,跟他妈说要注册商标,请团队来运作,包装那些土特产。
毛瑾听了半天,就问了一句:“儿子,这么弄的话,成本也太高了,咱不就不赚钱了么?”
王鑫远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妈,人家早就不赚产品的钱了!”
毛瑾就问了:“那赚什么钱?”
王鑫远说:“有好多钱可以赚啊,比如物流的钱,比如发票的钱!”
毛瑾觉得不对劲儿,直问:“这开发票是要交税的,我们哪儿还有钱可赚啊?”
王鑫远低声道:“发票可以卖呀!”
毛瑾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买卖发票是犯法的,我一文盲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啊?”
王鑫远完全没料到老太太会翻脸,稳稳地接了一掌,老实认错。
毛瑾却不吃他那一套,道:“你就是去卖一块钱的茶叶蛋,一个钢镚一个钢镚的赚,妈听着也是掷地有声,心里踏实!你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如此,王鑫远就被毛瑾带去乡下接受劳动教育了。
“妈给了王鑫远一块地,让他种菜呢!”尼雅说着将声音放软了些,道:“姐,你要不跟妈说说,让鑫远早点回来!他这去了还不到一个礼拜呢,都瘦了五斤了!”
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尼雅一人住着,她觉得太冷清了,来回走路都有回音,她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门,拉窗帘!
“好,知道了,我跟妈说!”毛线蹙眉道。
“谢谢姐,爱你喔!”尼雅很是欢快。
她知道姐姐一直都护着王鑫远,一定会替他说情的,她这两天还琢磨着怎么跟他姐打电话说这事呢!
尼雅这边挂断电话,马上美滋滋地跟王鑫远发短信报告。
毛线这边确实给他妈去了电话。
“妈,你让王鑫远回乡下种地了?”毛线开门见山。
“嗯!关你什么事?”毛瑾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治一治王鑫远,故而及时刹住了毛线的话头。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很好,不利于家庭和谐。把尼雅一人放在家里……妈,你这事办得不厚道呀!”毛线道:“我有个招儿,听听?”
“听听就听听!”毛瑾道,她还不信这死丫头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呢!还想遥控?哼!没门儿!
“妈,你不是认识个环卫大妈么,让王鑫远去扫大街吧!下个月天就热了……先扫三个月怎么样?”毛线想象了下王鑫远身着太阳色工服在烈日底下扫街的画面,就一个字,舒服!
“成!”毛瑾也觉得解恨!
如此,娘俩第一次在惩治王鑫远的问题上达到了高度一致,第二天,王鑫远就被他妈带回去环卫大队报道去了!
很快,这事就传到了鑫远大姑王德英耳朵里,说是王鑫远被毛瑾扫地出门了,已经流落街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在新加坡的二姑王德兰都惊动了,姐俩一合计,亲自上门来了。
跟以往不同,这次姐俩格外客气。
王德兰还给毛瑾带了身衣裳,说是特意从新加坡带回来的。
这还是毛瑾嫁给老王之后,俩大小姑子头一次正式向她示好。
毛瑾也给面子,当场去换了衣裳,在姐俩面前转了一圈,直夸小姑子眼光好,选得衣服漂亮。
“还是你嫂子身材保持得好!”王德英伸手戳了下自己的大肚皮,道:“这衣服要穿我身上,一准得被我撑破了!”
这一句话,引得姐几个捧腹大笑。
毛瑾也不藏着掖着,直问两个姑子,此番来访可有什么要紧事。
“嫂子,鑫远他……”王德兰刚开了口,王德英就轻咳了一声。
她看了眼大姐,又转向毛瑾:“嫂子,鑫远到底是个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该打打该骂骂,别真生气啊!”
“你们姐俩是因为鑫远扫大街的事来的吧?”毛瑾笑道:“社会实践!为期三个月,他自己要求的!”
“啊?”姐俩对了个眼,王德兰敛去眼中的疑虑,道:“他倒是肯吃苦!”
“可不!跟你哥一样!”王德英也跟着笑道。
这边说话的工夫,吴姨就抱着墨衍来了。
“奶抱!”墨衍一瞧着毛瑾双脚就不着地,张着两只小短胳膊往她怀里扑。
“墨衍!”毛瑾抱过孩子,放到大小姑子中间:“见过姑奶奶们,这是大姑奶奶,这是小姑奶奶。”
说罢,她自己先笑了。
王德英抱起墨衍,亲昵地揉了揉孩子的头发,道:“我们是真的姑奶奶哦!”
她这边逗着孩子,王德兰却借故要去洗手间。
毛瑾瞧着她把电话揣兜里,笑了下,没说话。
王德英顿时明白,她妹那点小心思又叫人家看穿了。
“她去给鑫远打电话,求证去了!”她直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没有坏心眼!跟你一样!”
王德英在女儿辛慧离婚这件事上,见识了毛瑾的胸怀,也领教了毛线的智慧,故而对那些传言,她是不信的。毛瑾这么聪明的女人是不会办那种糊涂事的!年轻时都没有把王鑫远一脚蹬开再要一个,都养这么些年了,花也开了,果子也结了,到了丰收的时候,一刀砍了,说不过去呀!
王德兰早就听姐姐说了毛瑾娘俩帮辛慧的事儿,可一码归一码,王鑫远的事,她还是沉不住气,家族里男丁不少,可爷爷这一支,从上往下算,他们家就王鑫远和王书涵这爷俩了!
“知道的,大姐!”毛瑾笑道。
王德兰再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
王鑫远的说法跟毛瑾完全一致,一口咬定是自己要求的社会实践活动,还特意嘱咐她不要惹他妈生气。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一头是亲姑,一头是后妈,她这侄子倒好,净向着外人去了!
王德兰重新入座,毛瑾续了茶,问:“大姐,小妹,你们觉得咱们三个人,谁跟王鑫远更近呢?”
“当然是我们。”王德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怎么说,我们身上都留着相同的血,我们是直系亲属……”
“小妹!”毛瑾打断她:“你出国太久了,不是很了解中国的法律。直系亲属包括直系血亲和直系姻亲,直系血亲又分为自然直系血亲和法律拟制的直系血亲,其中包括有抚养关系的继父母和继子女,比如,我和王鑫远就属于法律拟制的直系亲属!”
姐俩同时愣住,对毛瑾这番话有些意外。
“大姐,小妹,你们和王鑫远虽是同姓,却非同出,你们是旁系亲属。”毛瑾顿了一下,道:“从法律上来讲,我和鑫远的关系,要比你们二人都亲近;从道义上来说,鑫远是你们的兄弟王德胜的孩子,你们和王德胜是一口锅里吃饭长大的兄弟姐妹,而我和德胜,我们是一张床上睡觉的夫妻……所以,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呀!”
“嫂子……”王德兰欲争辩被大姐王德英拦下,示意她听毛瑾说完。
“大姐,小妹,你们是鑫远的亲姑姑,关心他,在意他,我这当妈的打心眼里高兴,感激。但是,你们和我,谁都不能替他生活,他得独立,得靠着自己的能力生活,而我,作为王德胜的妻子,有代他管教孩子的责任和义务,作为抚养王鑫远长大的后妈,我也有这样的权利!”
毛瑾道:“我请你们,不要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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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是求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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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这番话说得并不客气,在教育孩子方面,她是不允许别人指手画脚的。
王鑫远的两个姑姑,自然不是别人,却也没有资格插手她的家事。
再说句难听的,她们已经过了那个插手的时机,毛瑾没有贱到满世界哭着喊着给人当后妈去,当初王鑫远那么个小不点跟着老王在工地上晃的时候,姑姑们又在哪里?不都怕给自己增加负担么?这会儿缓过劲来了,都想着插上一手,晚了!
在这件事上,毛瑾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她静静地看着这俩大小姑子,等着她姐俩发飙。
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王德兰先笑了,她转向王德英,道:“大姐,你说得,我信了!”
说罢,她起身过来,挨着毛瑾坐下:“嫂子!谢谢你!”
“谢我?”毛瑾挣了下,想抽回被她握着的手,无奈那王德兰抓得很紧,她只好就那么僵着,不做任何回应。
“是的,嫂子!谢谢你!”王德兰道:“替老太太,替我哥,替我们家,谢谢你!”
她们姐俩倒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自然知道毛瑾作为一个后妈的为难之处,她们担心的无非就是毛瑾不把王鑫远当回事。
蓝娥不是个东西,可到底是王鑫远的亲妈,故而,她们觉得这些家业落在蓝娥手上总归要比毛瑾这个外人强些。虎毒还不食子呢,蓝娥再混蛋,总不至于把亲生的儿子榨干吧!
可现在看来,是她们错了,既错看了蓝娥也错看了人家毛瑾。
王德兰回来后,跟大姐长谈了一番,很多事情,换个角度看问题,这看到的现象就不同了。姐俩此番前来,还真不是挑衅来着,求证是一面,求和是另一面。
毛瑾这番话听着确实刺耳,可人家说得是事实。人情本就复杂,血亲更是难断,可从法律上,也区分了亲疏远近,毛瑾看得如此明白,说明人家心里是有数的,她们姐俩纯粹是瞎操心,多余了!
故而,她这一番话说得很是诚恳。
毛瑾听得一怔,眼眶莫名有些发热:“谢什么,都一家人!”
“嫂子!从姻亲上是,从血缘上不是。”王德兰道:“我哥走了,这个家还在,鑫远凡事还有人给拿主意,单这一点,我们就应该好好谢你的!”
说罢,她抹了把泪。
说起来,大哥对她这个小妹是很宠爱的,当初她要远嫁,她妈死活不同意,亲事谈了好几年,差点就黄了,最后是大哥做主把她嫁了出去。他跟老娘说,德兰要是过得不好,我再去把她接回来就是,我们家能养得起姑娘!
长兄如父,德兰嫁出去的头几年,王德胜每年都要亲自去她家一趟,请公公婆婆吃饭,好好地安顿一番,就怕人家给她气受!
她和大哥开始有隔阂,是在毛瑾嫁过来之后,她妈总是说毛瑾的不好,她们姐俩也嫌毛瑾带个孩子,自然也没好话。
有一回她带王鑫远和毛线出去玩,故意没给那孩子买饭,饿了她一天,叫她大哥知道了,一句重话没跟她说抱着那孩子就走了。只是后来,无论她如何哄骗,王鑫远都不跟她出来了,也不要她给的东西,从那年起,他哥就没再去过她家,后来她出了国,兄妹俩的关系就更淡了。
为这事,王德兰记恨了毛瑾好些年。
如今想想,也觉得当年做得有些过分,那毛线到底是个孩子,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一天呢?
王德兰说着看了姐姐一眼,姐俩同时起身,在毛线面前站定,一个喊着嫂子,一个喊着弟妹,说为这些年她们给过的难堪,道歉!
“对不起!”俩人同时在毛瑾面前低下了头。
这倒吓了毛瑾一跳,慌忙起身,拉住要继续弯腰的两个大小姑子:“我说,你们姐俩……看我好欺负是不!”
毛瑾夹了下眼,隐去泪意,一手架着一个姑子,道:“我一人也拉不动你俩呀!”
这话说完,俩大小姑子也都笑了,揽着她的手臂道:“我们就是做做样子,没打算给你跪呀!”
说罢,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作一团。
她们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仨人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话,畅快淋漓地笑闹,像一家人那样……
那天中午,家里很是热闹。
毛瑾打电话叫王鑫远和尼雅回来,又叫吴姨煮了点啤酒,开怀畅饮。王鑫远简单打了个招呼,扒了两口饭就跑了,他分配的那条街离家有些远,倒完地铁,还得搭一班公交呢!
尼雅算是头一次正式见鑫远的两个姑姑,很是拘谨,她知道她们跟婆婆的关系不好,生怕说错话,惹得她们迁怒于婆婆,就一直躲着。
“尼雅,这是大姑,二姑!”毛瑾笑着拉过儿媳妇一一介绍道:“你不用怕她们,都是些纸老虎!”
尼雅腼腆一笑,分别叫了“大姑、二姑!”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紧紧地挨着婆婆,随时准备出手——对家人不好的人,她保持着本能的警惕。
饭后,老姐俩喊了尼雅说话,尼雅看了眼婆婆,摇了下她的手。
“去吧!”毛瑾点了下头。
老姐俩互相看了一眼,这是给人孩子吓着了,看来毛瑾平日里也没少跟孩子讲她们的“斗争史”啊!
“妈,我要去学习!”尼雅就这么硬生生地拒绝了。
“好!”毛瑾转向俩姑子:“我们家尼雅以前是护士,后来被一个老中医发现很有天赋,正在学习中医呢!等今年考过了,明年就可以持证行医了!”
尼雅赶紧拦住:“妈,没那么快!我现在学得只是皮毛,中医博大精深,还要学习很久……”
“知道!早晚的事!”毛瑾伸手抚下她的头发:“去吧,好好学!拿点吃的去!”
“哎!”尼雅得令赶紧要溜!
这时,吴姨捧着几个食盒出来了,三盒水果,两盒点心,一盒甜汤!
“吴姨,我是去上课……”尼雅很是吃惊,这都够她吃两天了吧!
“你妈说你学习太辛苦,都饿瘦了。”吴姨将那些食盒一个个码放进保鲜袋里,自个儿拎着往车里放去了。
尼雅只好由着她,朝大姑二姑道别,又朝婆婆使了个眼色。
毛瑾会意,抱过墨衍,道:“墨衍去送妈妈上学!”
她这一出门,尼雅就拉过了婆婆:“妈,我不去学校了,我把车停着路口猫着,咱俩接通手机,一有事,我就跑回来!”
“瞎说!能有什么事!”毛瑾朝她眨了下眼,低声道:“她们向我示好来了!”
“那万一……动手咋办?”尼雅还是不大放心。
“都孩子妈了,别总是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毛瑾笑着看墨衍一样:“要注意言传身教,我们可是文明人呢!”
尼雅被她这一番话逗笑了,道:“那妈我去上课,你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毛瑾抓着墨衍的小手摆了摆:“跟妈妈再见!”
墨衍飞快地把小手往嘴上一放,吧唧一声,来了个飞吻:“走!”
“哎!我大姑娘就是爽快!”尼雅笑着回了一个,又嘱咐婆婆:“妈,我们不在家,你千万不要跟他她们吵,爱说啥说啥去,咱不吃这种暗亏!”
“好!”毛瑾点头,让她放心去!
屋里,老姐俩正张罗着帮着吴姨收拾饭桌呢!
“您二位歇着!我来!”吴姨道。
鉴于眼前这两位是被王鑫远放在“不受待见”的黑名单上的人选,吴姨在她们面前也有着很强的主人翁意识,厨房领地自然是不能叫她们占去的。
毛瑾回来也跟两位姑子道:“你们歇会儿,让吴姨来吧!”
说罢,又转向吴姨:“不着急,慢慢来!”
这一点,吴姨听得很是舒服。
有些主家恨不得在外人面前狠狠使唤保姆,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毛瑾从不那样,越是有人,越是照顾她的感受,会提前问忙不忙得过来,有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忙活呢!
王德兰瞧着毛瑾过来,从包里拿出两个盒子,将其中一个递过去:“这是我们给侄媳妇的见面礼,你就替她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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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真相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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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和尼雅没有操办婚礼,这些亲戚们自然也是没见过的,这当姑的头一次见面,怎么都得表示表示,更何况,她们本来就给王鑫远准备了娶媳妇的钱的,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娘留下来的,这老太太的心眼偏得很是明显,将一辈子攒下的那点光景都留给孙子了。好在,这事,她姐俩都没有异议,到底是娘家的独苗,谁能不疼他!
“哎呦,我们家不兴这个,又没办事!”毛瑾推道。
“拿着吧!”王德英劝道:“别叫人亲家看了咱们的笑话,说咱家人不懂事!”
“这……”毛瑾这手还没推掉,那手上又多了一个盒子。
“这个,是给毛线的!”王德兰道:“算是我们两个姑姑给孩子的认亲礼!”
“这么大了,还要什么礼呀!”毛瑾笑着推回。
若是早些年,俩个姑子这么做,她会很感激的,现在么,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一句对不起一份大礼就能抹去那些记忆么?
毛瑾知道女儿的心病,她没有安全感,不信任婚姻,不喜欢与人亲近……家庭带给她的创伤是真真切切的!认亲这种事,毛瑾不能替毛线做主,她已经成人了,不是个小孩子了,在这件事上,毛瑾不想再委屈了女儿。
“嫂子!这个务必收下,不然我们以后都没法见你了!”王德兰将那盒子按在毛瑾手里:“嫂子,再怎么吵,再怎么打,咱也还是一家人!你把这个收下,以后我去那边,见着我哥,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毛瑾,收下吧!多少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别嫌弃!”王德英也在一旁说道。
姐俩这一唱一和的,倒让毛瑾没法拒绝了。她当即打开两个盒子,想各留一样,意思下就算了,不成想,两个盒子里装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毛瑾看了俩姑子一眼,从两个盒子里各拿出一个金吊坠,一只金镯子:“这四样留下,尼雅和毛线一人一个镯子,墨衍和书涵一人一个吊坠!”
说罢,她将两个盒子推回去:“大姐,小妹,你们是外嫁出去的,德胜在时,常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娘家,姑娘回娘家带着俩手来就是,别的什么都不用带。”
王德英和王德兰听她这一说,都有些哽咽,死活不肯收那些东西。
“这里有老太太留下的,不全是我们的!”王德英道。
“就当是婆婆给你们留的私房钱好了!”毛瑾说着,将两个盒子分别塞给两个姑子。这些东西大姑姐之前已经给过她一次了,她是知道的。
王德英听着她还称呼老太太婆婆,这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你说我们这些年闹腾什么呀!这也没多大的仇啊!”
毛瑾笑笑,没说话。
是也好,非也好,她婆婆人都不在了,老王也走了,说那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大小姑子在她面前只说“老太太”不说“妈”,无非就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这点事儿,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然而,毛瑾不是那小气之人,她想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她和王德胜早晚还是要见面的,见着王德胜就绕不开婆婆,再见时,她还是想体面些。
姐俩抹了半天的泪,那王德兰脸上的妆就彻底花了,赶紧钻卫生间补妆去了。
王德英则跟毛瑾在客厅里说话,说可心已经报上小学了,说辛慧这阵子人活泼了不少,好像跟那个叫刘文君的律师走得挺近,她有点担心人家太年轻了,靠不住,怎么说她闺女都是二婚了!问毛瑾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她要没记错的话,毛线跟她那个对象也是女大男小,不知道为啥俩人到现在也没结婚!
毛瑾叹了一口气:“孩子们的事就由着她们去吧!黄河水也不是一直哗啦啦地响,谁也不能顺顺当当地过一辈子,该经历的迟早都要经历!”
王德英看了毛瑾一眼,没想到她是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既然如此,她还是决定提一下德胜的事。
“我想问你个事儿……”王德英有意停顿了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问。
“德胜的死?”毛瑾接了过去,她眸色渐暗,长吁了一口气,道:“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当天晚上他还把我们叫去书房,提出要把公司交给毛线,在那之前,他并没有跟我沟通过这个事,我为这个,回屋还跟他争了半天,之后,就睡了!”
毛瑾说着搓了下眉心道:“没有夫妻生活,什么都没做,我睡得很沉,很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德英瞅着她有点喘不上气来了,赶紧打断:“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尚文军或者蓝娥搞得鬼?前边那个保姆不也是他安插进来的么?”
为这事,她姐俩也嘀咕了一路,当时都乱套了,只顾着防毛瑾了,也没想着做个尸检。
“大姐,你说得,我也不是没想过……德胜他是个好体面的人,一辈子都是踏踏实实,不声不响的。我不想开膛破肚地让他走得不安生,怎么着人都已经没了,追究这个那个的没有意义,况且真要追起来,我的责任最大……”毛瑾用拳头顶着眉心,来回搓着,道:“至于尚文军和蓝娥,我一直在诅咒他们遭天谴……”
这些话,毛瑾从来不敢在孩子们面前说,尤其是当着儿子王鑫远的面,她连半个字都不敢提!孩子终归是孩子,没有那么强的自控力,她不能做这种不好的引导。可是,在心底,她恨透了这两个人,就跟那茅厕里的绿豆蝇似的,恶心透了!
王德英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毛瑾原来也是这么个真性情……她以为诅咒这种事,只有她会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德英笑了下,她相信因果报应。
毛瑾微怔,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
“辛慧前夫勾搭的那个三儿,生了!是个唐氏宝宝!之前做过唐筛说是没有问题……她那前婆婆去医院闹了一番,要告人家,结果人大夫说了,唐筛检查只能帮助判断胎儿患有唐氏症的机会有多大,但不能明确胎儿是否患上唐氏症,且即使化验指数正常,也不能保证胎儿肯定不会患病。这口锅,人家不背!”
王德英道:“父母作孽,报应到孩子身上了!她前婆婆又来我家了,说是想孙子了,可心不见她,孩子说‘我马上有新爸爸了。到时候也会有新奶奶的!’”
提起这件事,她就觉得解恨!
从前,王德英很怕街坊邻居们知道她闺女离婚的事,如今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闺女因为前夫出轨离婚了,小三生了个孩子是个唐氏宝宝!遇上不懂的,她还要仔细给人解释一下什么是唐氏宝宝。
当然,她不知道的真相是:插足女儿婚姻的第三者为了借腹上位,隐瞒了唐筛的结果,也未按照医生的建议进一步做羊水穿刺评估。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住进辛慧家里,之后在怀孕后期借故跟辛慧发生肢体冲突,引发早产,到时候辛慧就是罪魁祸首,不仅得离婚,还得去坐牢,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准婆婆护她护得紧,防辛慧跟防贼似的,她根本就没机会跟辛慧正面交锋!
她将目光转移至可心身上,重新部署计划,不成想,辛慧突然同意了离婚,带着可心回了娘家!这一举动直接导致后面的计划全部泡汤。她最终生下了自己“精心孕育”的唐氏宝宝,却被准婆婆以“破坏儿子和儿媳幸福婚姻的第三者将永远不会被接受”为名扫地出门!
当然,一起被扫的还有她的老父亲!
这一真相,是后来前婆婆和前夫一起跪求辛慧带着可心回归家庭时,她才知道的。
当时,王德英和辛慧娘俩都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毛瑾娘俩果断出手,将辛慧从那婚姻的牢笼里解救出来,辛慧会怎样,她们都不敢现象!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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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万恶的不是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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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毛瑾照例给两个大小姑子装了厚礼。
老姐俩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带上了。
回程的路上,王德兰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姐,那毛瑾不是个文盲么?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王德英哼了一声:“文盲怎么了,架不住人家生了个有文化的流氓啊!”
她说得是毛线。
她家辛慧的事,毛线没少出主意,那招数,一个比一个狠,直中命门,也得亏她,辛慧这婚离得也算痛快!
她觉得,这娘俩很是邪性,毛瑾喜欢像毛线一样讲道理,毛线则喜欢跟她妈一样上手段!打从毛线开始给辛慧出谋划策,王德英这心里就明白了,这娘俩是真没那些花花肠子,若不是那样,她那兄弟和侄子早就死人家手上几百回了!
怪不得德胜临走之前要把公司交给毛线呢!她那侄子到底是年轻,还真……得有个人在后面镇场!
从前,王德英还觉得她那兄弟蠢,找个那等姿色还带孩子的女人,实在是划不来,现在看来,蠢的人是她们,这女人啊,脑袋比脸蛋重要多了!
毛瑾送走两个大小姑子,立马给女儿毛线发了短信,报告了一下这个事情,着重强调:看在老王同志的面子上,咱就勉勉强强也给她们点面子吧。
毛线这头正在上课,手机调了静音,没注意到消息,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幸好当时她是面向黑板的,倒也没有太尴尬。
课后照例又围了一圈学生,七嘴八舌,问这问那,毛线这头搭一句,那头回一声,有点像招揽生意的小商贩。
“你们再这样闹,我可要收费了啊!”毛线笑着催他们赶紧走,别耽误下一堂课。
毛线并没有急着离开,翻开厚厚的本子记下几行字,思虑片刻,又换了红笔添上几个字,才收起“课本”——这课本详细记录了她所有的上课的情况。
毛线习惯用纸张整理工作,这一习惯源自她老娘。
毛瑾没念几年书,文化程度不高,识字却不少,她有很多个这样的本子,记录家庭开支账目的,记录跟人谈事的……甚至连跟人吵架的事,都记下了。
毛线问她妈,记这些流水账有什么用?毛瑾道,检讨呀!她翻开其中的某一页,指了指红笔划过波浪线的地方说,你看,这样说话,多尖锐,多让人不舒服呀!
那本子是那种活页设计的,很厚,毛瑾会把同一个人相关的记录都放在一起,在后面默默地记下人家的性格、爱好、忌讳等。不会写的字,她会先用拼音标上,回头再查字典补上,有时候一个字要划掉好几次,因为她总是在后面记着记着发现前面有个字好像搞错了……
毛线觉着还挺有意思,便也做了一个“课本”,这一本从研究生开始代课时就跟着她了。
她随手翻了几下,视线落在画有简笔小人的页面,“介”字上头顶个大大的圈——那时她脚伤,杜云陪她上课。她就悄悄地画了个记号。
有学生进去,发现毛线正对着教室上的某个座位出神。
“我走错班了吗?”学生一愣,掏出手机查看课表。
“没有!马上走!”毛线回神,从包里掏出几个糖果给学生。
高校的教室不是固定的,学生亦不是。毛线并不认识这一波上课的学生,却仍是觉得很亲切。她这人有很强的保护欲,旁人喜欢攀比,总觉得人家的东西好,毛线不是,她总觉得自己的东西就很好,不羡慕别人家的。连同上课的教室,以及来这个教室上课的学生,哪怕不认识,也是好的,可爱的,亲切的!
毛线转身去擦黑板的时候,被学生抢去了板擦:“老师,我来!”
学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我个子高呀!”
“谢谢你啊!”毛线笑着摆摆手。
其实也没几个字,如今都是电子化教学了,板书都省了,可毛线还是喜欢听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很亲切,很有使命感。
她这边结束后,先回家换了趟衣服,准备直奔俱乐部。
出门时,又撞上了贾如,也是要出门的样子。
“干嘛去?”贾如扯了一把毛线。
“相亲!”毛线诡异一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贾如哼了一声:“我要去了,还有你什么事!”
“也是啊!”毛线看了她一眼:“你长得这般妖娆惑众,哪里还用得着相亲!”
说罢,不等贾如回话,一溜烟跑了。
贾如摇头,眸色如烟。
外头春色渐浓,偶尔风起,吹了满街的槐花香,柳絮儿亦悠哉乐哉的招摇过市。
毛线在穿过某条街道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和杜云好像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好上的,他们漫步在校园里,倾听那些青春的乐章……
记忆像一只萤火虫,在她身体里穿越,亮晶晶的塑料糖纸,五彩斑斓的玻璃球,老房子墙角里冒出的蜗牛,还有那树洞里的蚂蚁,刹那间倾巢而出。
毛线眼前勾勒出杜云的模样,从穿着开裆裤的婴孩到系着红领巾的少年,喉结慢慢凸起,唇角的绒毛渐重,青涩的少年褪去稚气,眉目清澈,似水彩一般明俊……每一处都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到了您!”出租师傅摁了下计价器,呲呲呲,白色的发票纸扯了老长。
毛线回神,递过去一张五十的。
“我能不能多要十块?”出租师傅问:“别人要带你的话,会走那条远路,我这走得近!”
毛线想起那会儿上车后出租师傅确实跟她说过一句哪边近来着,只是,她对这里不熟悉,哪条道远哪条道近,她还真不知道。
“原本就应该走近路吧?”毛线笑了下,从钱包里掏出两块零钱递过去:“我可以给多您两块钱的小费,为您的真诚和善良,但我不能给您十块,为您默认的恶劣。”
“瞧您这话说的,要别人拉着您,这一趟可就不是四十了,起码得六十!我要十块不多呀!”出租师傅不接,两块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这一手算盘打得很好,别的师傅虽然绕了远,可也走了路了,费油又费时。他不走那冤枉路,就跟客人直说走近道,多要十块钱二十块的,就近多接两趟活儿就是,这样一来,差不多一样的成本,他能多赚四五十块,比跑那远道合适多了!
“您有两个选择:第一、您给我找零,我走人;第二、您再把我拉回上车的地!您拒载!”毛线语气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瞧您这穿着打扮,是差十块钱的人么,我们这都是小人物……”司机巴巴地说着。
“师傅,我不想用投诉的方式解决问题!”毛线目视前方,避开与他的对视。
“行行行!给你!算我倒霉!”出租师傅丢给她十块,让她赶紧下车。
毛线捡起,说了声谢谢,下车。
出租师傅嘟囔着骂了句什么,扬长而去。
毛线完全不予理会,她慢腾腾地走向垃圾桶旁,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洗手,之后又抽出一张湿巾纸擦了脸,对折一下,弯身擦了鞋子,再团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之后又抽出一张,照旧是擦脸,抹包,拭衣服……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走过来,捧着一大把玫瑰:“姐姐,买一朵花吧!”
毛线看过去,是假的塑料花。
“多钱?”
“一块一支!永不凋落!”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道,有点羞怯,也有点小圆滑。
“你为什么不读书?”毛线弯身摸了下小姑娘的头。
马上,她又想到这是一句废话,除了穷,没钱,还能有什么原因?
万恶的不是金钱,是没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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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两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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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挣钱呀!”小姑娘仰头道,她脸上被汗水拉出几道黑沟,像一只小花猫,眼睛却时不时地睨向街角。
毛线不用看都知道,是街角那家面包店,隔着一条街都能闻着店里飘出的香味儿。
“有志气啊!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想过上街卖花挣钱来着!”毛线拿了一枝花,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她!
“那你卖了吗?”
“没有。”毛线摇头,似有点遗憾。
“为什么?”小女孩用袖子蹭了把脸上的汗渍。
“我……”毛线看了小女孩一眼,垂眸道:“我卖的是真花,有个人要一百朵玫瑰,但前提是我必须写个收据,人家要开发票……”
说到这里,毛线顿了下,问:“你知道收据是什么吗?”
小女孩摇头:“不知道!”
毛线笑了下:“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然后生意就没了。”
小女孩一怔:“好可惜啊,这么大的生意!”
“有什么办法?”毛线双手一摊:“谁叫咱不好好读书来着,吃了没文化的亏!”
“后来呢?”小女孩吸溜了下将要淌到唇边的鼻涕,问:“你有文化了吗?”
“当然,我很努力地读书,识字!知道了什么是收据以及如何开收据!”毛线道。
“又卖花了没?”小女孩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问。
“没有!”毛线摇头。
“为什么?”小女孩继续问。
“我发现了一个更能挣钱的好办法!”毛线道。
“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小女孩的眼睛陡然放亮。
“也不是什么难事!”毛线俯身凑近小女孩,道:“我发现读书好也可以挣钱……只要考到年级第一,就有奖学金!从小学生到博士,哎呦,这个钱……这么说吧,我上学就没花过钱!”
毛线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煽了几下:“卖什么花呀!假的不好看,真的不好卖,一晒就蔫儿!”
说到这里,毛线突然道:“哎,不说了,赶紧给我开个收据吧。要十支!”
“阿姨,我不会!”小女孩抿着唇道。
“那我不买了!”毛线将那支花插回去,伸手去拽小女孩手里的钱。
小女孩使劲扥了一下,还是被毛线抽走了。
眼瞧着到手的钱就这么没了,小女孩哇一声哭了。
毛线没理她,径直走进旁边的写字楼里,她四下里扫了一圈,走向最近的一张桌子!
“先生,可以请您帮个忙么?”毛线问。
“什么事?”男人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视线从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上移开,一双不大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毛线。
“那儿有个小姑娘,麻烦您帮我去买十朵花!”毛线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的和一张十块的:“十块是花钱,一百是您的辛苦费!花不用拿回来,随便处理就好!”
男人看了她一眼,将笔记本合上,向外走去!
“哎,拿钱!”毛线举着两张钱朝他晃了下!
男人好似没听见,两条大长腿撩得更快了!
毛线隔着玻璃瞧见男人拿了花,递了张纸巾给小女孩擦脸,又见他俯身说了句什么,那小女孩就捧着花跑了。
她将钱压在他的水瓶下,本想着就这样走开,再一想万一钱被别人拿走了,他还以为自己没给,不妥!于是,就老实等着。
男人回来瞥见桌上的钱,直接塞给她:“我买的花,凭啥要你花钱?想送我?你这搭讪的成本也忒高了点吧!”
“嗯?”毛线愣了一下,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自信……不要脸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就抱着电脑走了,经过她身边时塞了一张名片:“学习雷锋好榜样,随时恭候您的骚扰!”
“骚扰?”毛线一怔,这自我感觉也忒良好了吧!
男人摆摆手,潇洒走人!
毛线在原地怔愣了片刻,还是走向了旁边的电梯,瞧着上面的指示牌,心一横,按下了7楼,她想,她必须要走出这一步了……
毛线顺着电梯外的提示牌,去了左手第一间屋子。
她原本还准备了一番措辞,想了一系列应答的话语,不成想屋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卡片以及一本小册子。
“还挺神秘!”毛线按照小册子上的提示一一操作,在十五分钟后换好衣服,最终按照指引去了另一间房,中间并未见到任何人。
毛线这心里还有点小忐忑,暗暗后悔没有拉着贾如一块儿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服务电话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毛线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跟自己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这边一排,对面一排,各五个,南边还有一位,也是一样的穿着:白色的面具,黑色的工装夹克,配同色的裤子,下摆扎进鞋套里——鞋套很大,有底有面,可以绑到小腿上。
“大家好!欢迎来到单身贵族俱乐部!我是……”男人晃了晃手腕,道:“红桃A!”
他话音未落,脑门上就亮起一个红色的数字A,紧跟着鼻头的位置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桃心”符号。
“扑克牌面具?”有人好奇。
“是的!”红桃A点头:“请大家抬起左手手腕,选择一张喜欢的扑克牌,数字……花色……好,你们的名字已经有了……请把你们看到的名字报给对面的人!”
“梅花7!”
“梅花7!”
毛线和她对面的人同时愣住了,他们鼻子上的梅花是灰色的,脑门上的数字也是灰色的,跟旁边的人好像不大一样啊……
“系统默认的一副牌是54张,去掉大小王,还剩52张,也就是我们可选的范围内,出现灰鼻子,说明你们两个人选重了,本次选牌失败——碰了一鼻子灰!”红桃A道:“当然,这只是一个代码,你们也可以放弃重选,保持原状,一男一女,也好区分!”
“重选!”
“重选!”
俩人异口同声。
众人哄笑,空气里多了一丝暧昧。
“好!重来一次!”红桃A道:“选择一张你喜欢扑克牌,数字……花色……”
“灰鼻子!”有人惊叫。
毛线抬眸,看到对方面具上亮着的数字,顿时泄气,她本是想着耍点小聪明,对面的改了,她就不改了。谁知道那家伙跟她一样,也憋了这心思!
“还挺默契!”红桃A摆了下手,示意大伙别起哄了。
“这样,给女士一点特权,男士改,如何?”他看向毛线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了毛线一眼,似有犹豫。
“猜丁壳吧!”毛线挥拳。她才不需要被谦让,还是这么不情不愿地!小气死了!这样的男人活该单身!
“好!”男人点头,双腿蹲下去一些,让自己看上去跟对面的女人“差不多高”,以他的身高,跟她玩猜丁壳,那不是稳赢么!
他这一举动,倒是惹恼了毛线,长得高很了不起啊!
毛线双手举过头顶,待红桃A一下令,她两只手同时出动,一手剪刀,一手锤子……两手准备,稳赢!
“啊!”毛线斜对过的男人惊叫:“果然不能跟女人讲道理!”
毛线这边的小伙伴们却是个个摩拳擦掌:“咋地?我们凭实力赢的!”
“梅花7,你好!”对面的男人笑了下,调了花色,上前一步,朝毛线伸出了右手:“我方块7!”
与此同时,俩人的面具上的牌面已经刷新了,数字亮起,鼻头上的图形也变了,一边是红色的方块,一边是黑色的梅花,一个红7,一个黑7,组成对7!
“你好!”毛线隔着手套搭了一下他的手套,刚刚触及,又马上收手,顺带在裤兜上蹭了一下,表示嫌弃!
大伙儿瞧着这一幕,又笑了。
“事实告诉我们,两手准备很有必要!”
红桃A看了毛线一眼,轻轻摁下手套内的遥控器按钮,面前的地板突然从中裂开一条缝,迅速向两边退去,紧跟着,有一张摆满果蔬和点心的桌子升起来,之后,在桌子两侧的地板同时翻转,众人面前就多一个圆形的藤条坐垫。
“各位,请坐!”
红桃A率先坐下去,手臂一甩,对面的墙壁上就出现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小女孩东张西望,一边找寻目标一边擦汗,瞧见路人就吆喝!
毛线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她刚在外面遇上的小女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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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千人千面,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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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朝她坚决地摇头;有人对她不耐烦地摆手;有人低声呵斥了她;有人烦躁地丢给她一块钱没要她的花;有人笑着给了钱拿了花又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有人给了她一个面包还拉着脏兮兮的她合了张影发了朋友圈;有人停下跟她说了几句话,眼眸里满是同情,却是任她怎么乞求都不肯买一枝花;有人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什么都没说;有人给了她钱又夺走;有人买了花却将她赶走……
众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幸好那上面只是卡通形象。
面具之下的每一张脸,都不大好看,像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突然起了风,激起阵阵动荡。
毛线的眼睛也在四处乱瞟,试图通过裸露的眼睛,嘴巴来判断有无那人——她看得很清楚,他买了花之后,那小女孩就走了,他也在这里么?
毛线倒不是对那人有什么兴趣,只是心里不大舒服。
那面具的覆盖面积很大,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实在无法辨认,毛线这心里又踏实了些,想着我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
她这边走神的工夫,大幕上就多了几个字:千人千面,我们不一样。
众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歹算是个体面的说法。
“这就是我们,不同的我们,时时戴着面具行走的我们!”红桃A伸手指了下脑袋,道:“先申明一点,这一张面具,这身衣服,随时可以脱下来,在你们愿意的时候!”
众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显然,这个时候脱面具不是个好主意!
“不用紧张,放松一点!”红桃A伸出手臂,往下按了按,道:“你们报名时,什么信息都未留下,电话,身份证,都没有……你们不想留,我也不想要。”
说罢,他笑了下:“这话听着有点抒情!意思是,我们的选择是双向的,你情我愿,没有强买强卖!”
当然,他的笑掩在面具之下,旁人看不出来,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倏地拐了个弯,像小鱼跃出水面那样欢快。
“别把我这里想得太神秘,也没那么高级!”红桃A摇了下头,道:“单身是你,贵族是你,别人眼中的你,你眼中别人眼中的你,听上去有点绕口,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戴上面具,什么都不要想,去看看那个真实的自己!哪怕就这一次!”
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是慢镜头,小女孩走出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挂着与她年纪不符的世故,捧着一把廉价的塑料花当街叫卖,不停地拦下路人……
“这是骚扰!”有人先跳出来道:“她这么小的年纪,有父有母,本不应该出来做这样的事!”
有人立马反驳:“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当街叫卖!”
“生活已然紧迫了,为什么还要生孩子?这不是祸害下一代么?”有人不服:“再问一句,如果是个大人当街叫卖那种廉价的塑料花,你们会卖么?买来干嘛?送女朋友么?”
“那就活该单身!”有人附和:“倒不如直接给钱算了!”
有人立即抗议:“那跟乞讨有什么不同?说不准那孩子的父母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叫孩子出来卖的!小时卖花,大了卖人……”
这话说得,有些偏激……毛线看了一眼,黑桃9!
他这话音刚落,坐在斜对过的方块3就不干了!
“什么叫卖人!你如何能够预测一个小女孩的将来?一块钱一支的花,你爱买买不爱买拉倒,何必这样刻薄?”
隔着一个红桃8,毛线都能感觉到方块3身上喷出的火星子!
“是啊!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坐在毛线右边的黑桃2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给总比不给的好,不给比给完再要回来的好!”
毛线脸颊一热,她就是那个给了又要回来的人……
“也不见得吧!”坐在毛线对边的方块7突然开口:“一块钱有多了不起?能买几个馒头?”
他哼了一声,意思很明显,收起您的优越感吧,您那一块钱撑不起别人的生活,只能满足一下您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朋友圈满世界炫耀的那颗廉价的虚荣心!
“怎么?你瞧不上人家卖花的小女孩么?很多大富豪都是从练摊起家,您可千万别小瞧了街上的小摊小贩们,搞不好哪天人家就登上福布斯排行榜了!”黑桃2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黑2女士,您忽略了一个概念,我们国家施行九年义务教育!知道什么是义务教育么?强迫教育,免费义务教育!”方块7指了指屏幕,道:“她!就是接受义务教育的对象,她的任务是上学,不是挣钱!”
黑桃2对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那又怎样?这世上不照样有读不起书的人?照样有读了书没出息的人?照样有没读书干成一番大事业的人?方7,您这是在做什么?划分等级么?照您这么说,那些不喜欢读书或者读不起书的人就得死喽!”
他叫她黑2,她称呼他“方7”,以牙还牙。
“杠上了!”毛线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右边看看,对面看看。
“黑2女士,您忽略了一个前提,九年义务教育,是免费教育!”方块7道:“所以,她不存在念得起念不起的问题,是想不想念的问题!”
“呵!生活费呢?补课费呢?”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费用……”方块7想说,熬一熬就过去了,怎么说青岛又不是什么偏远山村,家里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
“小费用?您知道在城市里养一个孩子有多难么?要补课,要培训兴趣爱好,要从小就建立自己的交际圈——班上每个同学过生日都得准备礼物,要培养孩子的审美,要带孩子去看世界长见识……您知道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什么么?有钱!”黑桃7夸张地叫了一声,那个钱的音格外刺耳,犹如指甲挠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
“的确,您说得这些听着都有道理,但都不是必须达成的指标。条件不好,吃得差一点,住得差一点,忍忍就过去了,暂时没有条件培养兴趣爱好,那就好好学习,先把书本知识学好了,也没有问题!长大了有条件了自己去学就是!”方块7道:“人不分三六九等,但是人的认知层次的确是有差别的,我们不能从根上就抹杀一个孩子求知的可能性!”
“等有条件了做?人家都做完了,您还做什么?她要是早早地出来混社会兴许还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硬把自己往高了拔去比自己条件高出那么多的人堆里,比什么?比谁条件差么?”黑桃2道:“您快歇歇吧,别站着说话腰不疼了!”
方块7气结,这不就是个糊涂蛋么?干嘛要跟人比啊?学知识学文化不是为了自己长见识长能耐么?
黑桃2瞧着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正得意呢,听得旁边一个声音,差点儿没气死过去!
“我必须说一声,站着说话也腰疼!”毛线转向她:“您大约是忽略了这世上还有教师这么一种职业!”
众人听她这一说,都忍不住发笑。
这一笑,算是帮方块7解了围,他向毛线偷取赞许的目光,可惜,她没有接受到。
黑桃2虽然讨厌毛线多嘴多舌乱搭话,却也意识到还有其他男士在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便不肯再多说。
这时,红桃A带头鼓掌:“瞧瞧,这就是我们以及我们所面对的生活,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没有是非,也无对错。有的只是不一样的选择和不一样的我们!不一样的选择造就了不一样的我们,不一样的我们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众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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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 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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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亦在反思她对小女孩的所作所为。
她很想让小女孩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却没有找到更好一些的沟通方式,那个瞬间,她选择编造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对小女孩的将来有无影响,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她不得而知。
“我好像也给了她一个错误的暗示:读书可以获取功名利禄,摆脱现状!”毛线顿觉不妥。
若是那小女孩发愤图强,从此走上靠读书博取功名的道路,那是读书人的悲哀;若是她读了书识了字,穷其一生依旧无法摆脱困顿,又是这个社会的悲哀……幸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平庸的,那极好的和那极坏的,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毛线这样想着,心里又好受了些。
“如上,是我们今天聚在一起的原因。”红桃A顿了下,道:“没有哪个人是完美无瑕的,也没有哪种选择是绝无遗憾的,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毛线也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接纳!接纳不一样的自己,也接纳那个跟自己不一样的别人。”红桃A道:“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被别人接纳!”毛线在心里默默感叹。
那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杜云他妈,那个有些刻薄的老太太。
“假如我和杜云坚持走下去,我和他妈能够接纳彼此么?如何接纳?”毛线自问。
这个问题,无解。
后面的内容,毛线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她只记得在某个游戏环节,方块7悄悄问她:“你是老师吗?”
毛线点头,欣然承认,当老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职业,怕啥!
结束时,依旧是各人后退一步,站到各自的专属通道,离开。
他们都没有露面,面容,身材都很好地蜷进了一个硕大的壳里,可是,毛线却感觉自己裸着走了一圈,那个时候,她突然明白过来,一个人最大的隐私不是身材,不是脸面,而是思想。
“我们都活在面具之下!”毛线感叹道。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小沮丧,抱着书涵的手臂几近脱力!
“好孩子,我们下来走一会儿!”毛线想哄孩子下来,牵着他走两步。
不想,书涵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的,毛线牵着他比抱着还累。
“来,咱娘俩歇会儿!”毛线站定,想抱书涵到一旁的花坛边上坐会儿。
书涵刚学会走路,正是显摆的时候,哪里肯停呀。毛线刚弯下腰打算抱起他,这孩子一甩胳膊,毛线冷不丁被闪了下,膝下发软,直接就跪地上了。
她怕带倒孩子,慌乱中用手掌撑了下地,这下可好,直接蹭掉一块肉皮,瞬间鲜血直流。
书涵也吓懵了,撇嘴大哭。
“不怕!”毛线索性跪在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将书涵圈在怀里,柔声哄道:“不哭!”
有一对母女从她娘俩身边经过,问要不要拉她起来,毛线摇头。她这会儿浑身无力,起来也走不动了,倒不如就这么歇一会儿,先缓过这痛劲儿再说。
俩人走远,不时回头看向毛线,老阿姨教育自己的闺女:“瞧着没?一定不能未婚先孕,更不能做单亲妈妈!多可怜呀!”
“可怜?”毛线一愣,她从未想过这两个词会贴到自己身上!
不行,她得起来!
毛线这一跪摔得不轻,加上浑身乏力,只好借助手臂的力量,她左手撑地,右臂搂着书涵,打算抱着孩子一块起来。
她这正要发力呢,身后传来一声责怪:“你也不怕摔着孩子!”
毛线刚要回头,怀里的书涵就被人“提”走了。
“这么大人了,走个路还能摔跤,你脑门下那俩眼珠子是装饰用的么?”贾如瞥了她一眼,朝毛线伸出一只手。
毛线眼前一亮,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明了。
贾如是个明媚的女子,她所到之处,都是晴空万里。
“大侠!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毛线拽着她的手臂爬起来,当然,她那只伤手还是不自觉地撑了下地,疼得直咧嘴!
“没用!”贾如的视线掠过她手上的伤口,迅速转头,拖着她朝外边走去。
“哎!哎!大姐,我要回家!”毛线死命拖住贾如:“不用去医院,家里有碘酒!”
“你是医生吗?感染了呢?”贾如冷着脸问。
“不碍事的!”毛线说着从书包拿出几张纸巾,捏在手心,觍着脸道:“眼不见,心不疼!”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老老实实跟我上医院;第二、我给你妈打电话,扛着你上医院!”贾如说着站住,一手举着书涵,一手去兜里摸手机:“我吃了你妈的肉,必须对你负责!”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毛线眼前立马出现了一个女人抱着另一个女人暴走的画面——实在是伤眼!
“别……我去!”毛线垂头,刚刚对贾如燃起的那点感激之情瞬间就熄灭了。
她仍旧是没什么力气,故而将大半个身子靠在贾如身上,双手搂着她的右臂。
“你手臂上这么多肌肉?”毛线惊叫。
贾如神色尴尬,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毛线马上想起她说小时候被她妈逼着吃牛肉的事,立马闭嘴:“对不起!我多嘴了!”
贾如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
她手伤不重,在社区卫生服务站简单包扎了一下,人家给了一小瓶碘酒,一板消炎药就让她走人。
“看看,我就说没事吧,瞎耽误工夫!”毛线故意朝贾如扬起了手掌。
“医生,给她打两瓶葡萄糖!刚晕过去了!”贾如冷冷地道。
“晕倒了?”医生一愣:“怎么不早说!”
不等毛线再说什么,医生就把听诊器就拿出来了,在一系列测心跳,量血压等等之后,丢下几个字:“低血糖!先打一瓶!”
“医生!我晕针!”毛线急中生智:“大小针都晕!”
她可不想平白挨一针!
医生瞥了她一眼,像是要目测一下她有无说谎。
“医生,您开吧!她一般都是直接喝的!”贾如说着斜了毛线一眼,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这一眼,有如冷箭扫过来,毛线下意识地缩了几分。
医生看了她一眼:“也行,先喝一支!”
说罢,喊了护士去拿了一盒葡萄糖注射液过来!
“医生,少不少?不都是这么大瓶么?”贾如伸手比划了下。
医生摇头:“喝一支!”
又问毛线:“断奶了吗?”
毛线一怔,脸唰一下就红了。
“断了!”贾如赶紧道。
“好,就在这里喝吧!”医生朝身边的护士使了个眼色,那护士马上取出一支打开,递过去,又拿了半杯温水在旁边候着。
“现在就……喝吗?”毛线看看医生,又看看贾如,很是无助。
“喝!”医生看了她一眼:“喝完等半个小时再回去!”
这时,有别的病人喊医生过去。
贾如伸手拍了她一下:“快喝!人家护士忙着呢!”
她这倒是实话,小区的卫生服务站不同于医院,有两三个医生就不错了,后边还有好几个人在打吊针,她喝个葡萄糖还占着一护士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毛线心一横,眼一闭,一口就干掉了。
“跟糖水一样好喝吧……”护士笑眯眯地看着她,递了半杯温水。
“嗯,好喝……”毛线咬牙道,天知道她最不好喝糖水,闻着味儿就恶心。
“养孩子就是比较费心,您应该是操劳过度,别担心!”护士小姐姐好脾气地道:“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书包里常放点巧克力或者糖果,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吃一块!这一阵椰子下来了,喝椰汁也行!”
“好!谢谢您!”毛线只感觉嗓子里被糖浆挂住了,一出声就黏黏糊糊的拔丝!
“不客气!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护士笑道。
“哎!”毛线乖巧应道。
待这小护士一转身,毛线嗖一下就蹿外头去了。
“哎,人家还让你观察半小时呢!”贾如在后头追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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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将熟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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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个屁!”
毛线拔腿就跑,待出了卫生院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满血复活了。
她晃了晃手臂,不再似刚刚那般绵软无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么神奇么?”
“你以为呢!”贾如瞥了她一眼,问:“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没……”毛线对上贾如的眼神,尴尬地揉了下脑袋,讪讪地问:“你真有我妈的名片啊?”
“我把电话报给你啊?”贾如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这样作死,为了谁呀?”
“能为了谁!我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么!”毛线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她伸手抚了下头发,敷衍道:“这两天忙,忘吃饭了!”
这个理由,可以说是相当地牵强了。
“忙到忘了吃饭?”贾如哼了一声:“那您可真是废寝忘食啊!”
毛线不再搭话,自个儿走在前面,任由贾如抱着书涵。
“你倒是真放心!也不怕我把孩子偷走!”贾如赶了两步,跟她并齐。
“你不会的!”毛线停下来挽了她的手臂:“你是好人,只是有点古怪而已!”
毛线在想,如果每个人都以面具示人,且不只一副,或许,“古怪”也是贾如的面具之一。
“那我呢?”
毛线发觉,做自己是一件挺不易的事,不论是本我,还是真我,都无法纯粹的示人。
“贾如!”毛线突然停下。
“干嘛?”贾如被她吓了一跳,毛线少有这么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
“我和前男友分手的原因,是他妈不同意。”毛线看了她一眼道:“我妈没意见,你也瞧见了,她只要我嫁出去就好!”
“嗯!”贾如点了下头,问:“那你前男友呢,他就那么听他妈的话?也太渣了吧!”
“那倒没有!”毛线赶紧拦住:“他很好的!是我提的分手!”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贾如看白痴一般瞪了她一眼:“是不是还觉得自己个特伟大?”
“没有!”毛线垂眸,半天才道:“就是不想他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为难!”
在毛线看来,爱情是偶然事件,婚姻是必然事件,谈情说爱只要两个人你情我愿就够了,可谈婚论嫁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啊!
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女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谈了一场恋爱,是一件幸运的事,两个互不相干的家庭因为儿女私情阴差阳错不情不愿地结合在一起,是不幸的开始。
从爱情到婚姻,从偶然到必然,从幸运到不幸……
毛线不喜欢自残这种暴烈的手段。
“跟失去你相比,他宁愿为难吧!”贾如漫不经心地道。
毛线一怔。
这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她真正害怕的是去面对一段糟糕的婚姻关系,她没有那样的自信去掌控自己的婚姻,真正的问题在她,而不在杜云。
“我有什么资格难过呢!”毛线仰头,狠狠一咬牙,转向贾如:“如姐,我请你去做头发?”
贾如伸手抚了把长发,道:“假的,不用做!有好几顶呢!”
“啊?这也可以!”毛线说着伸手扥了下她的头发,怪不得她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儿呢!
“当然!”贾如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知道人跟动物的区别么?”
不等毛线回道,她又道:“人会使用工具!”
这话有些耳熟……
毛线这脸顿时就黑了,想着贾如跟邓丽霞应该是能够成为朋友的。
“回家吧!好好休息!”贾如咧了下唇,道:“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嗯?”毛线装傻。
她并不想跟贾如走得太近,她比较享受目前这种将熟未熟的关系,有点熟悉,又本能地保持着距离,彼此都没有负担,很好!
贾如见她如此反应,咧了下嘴,道:“我不过是惦着你妈那碗红烧肉才对你嘘寒问暖,不然,谁愿意搭理你!”
“嗯,谢谢你!”毛线伸手将书涵抱过来:“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还你!”
“你记得就好!”贾如没有给她孩子。
毛线不解她这是什么态度,小心看过去,她脸上并无表情。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毛线悄悄瞥了贾如一眼,她觉得就贾如这忽冷忽热的脾气,一般人还真是降不住她!
马上,她又想到,是不是在别人眼里,自己也这么古怪?
人家都说这人单身久了,会得一种奇怪的病,病症之一就是看谁都不顺眼……
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毛线还是决定把今儿在俱乐部的感受说给她听——对,只是说说。
在去之前,毛线还想着忽悠贾如跟她一起去做个伴来着,可是去过一次之后,她突然不想了。于她而言,那就是一个树洞,可以暂时存放她的秘密,而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毛线跟贾如说了小女孩的事,她说:“我好像做错了。”
毛线觉得她有些自以为是了,总是习惯性地以她以为的对待别人好的方式去做一些稀奇八怪的事,这一点,非常不好!
“举手之劳,你做了你能做的,有什么错?”贾如瞧了她一眼,软声道:“凡事尽力就好!”
毛线微怔,这一句话,落在她心上,格外舒服。
她想,原来她从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要听得无非就是一点点认同感。
“我竟有这样的需求?”毛线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
她原以为自己是不在意旁人的态度的,现在看来,也未能免俗。
如此,俩人一路再无话。
贾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毛线是没什么可说的。她总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在贾如面前就是个小透明,她一个眼神扫过来,她那点心思就被看穿了。
进屋前,俩人在楼道里道别。
贾如把书涵递给了毛线,道:“再出门推个小车吧,孩子一天比一天沉,你抱得动么?”
“还行!他正在学走路呢!”毛线笑了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
贾如会意,往后退了一步,道:“那,早点休息!”
“好!”毛线点头,顺手将钥匙插进门锁里。
贾如亦然,她戴着手套,动作不是很灵敏。
毛线这边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又突然探出头来:“如姐,谢谢你!”
她朝楼梯扶手处看了眼——楼梯扶手上栏杆的间距较大,足有二十厘米那么宽,毛线原本还想着等书涵大一点会走路了,得想个法子装上挡板一类的,不想有天回来她突然发现一到四楼所有的栏杆上都缠上了粗麻绳……
从楼下大妈口中得知,这好事是贾如做的,她一家一家上门打招呼,说对门有个带小孩的女人天天扶墙走路老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从栏杆里掉下去,说麻绳缠上去还是可以解下来的……
对此,毛线很感动,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一个人情。
当然,毛线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不会因为感动去跟人随便攀交。
比如这种时候,毛线从未提出邀请——请贾如进来坐坐。
贾如怕狗是一方面,毛线不想邀请是另一方面。
她从不轻易走进别人的生活,也从不随便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她想,她和贾如之间,还是有距离的,一堵墙或者一扇门,是她们最后一道防守,时时提醒她们要有分寸,不要去进犯对方的领地。
毛线想,这大概是她们之间最合适的相处方式,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们都没有感觉不妥,似乎,她们都没有因为各自的保留而生分或者疏远,这样很好。
毛线很喜欢这种没有负担的亲密关系。
贾如笑了下,背对着她摆摆手:“不值一提!”
那样子,潇洒极了。
“如姐,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你啊!”毛线又逗她!
“口说无凭!改日给我写个字据!签字画押!”贾如回头,重重地扫了她一眼!
“好!听你的!”毛线掩门笑道!
贾如嘴角微翘,听着身后的关门声,手上一用力,“吧嗒”一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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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真心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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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们得想办法救出李锐,他被人打坏了,挟持在医院里!”胡心瑶一见着毛线,就先丢出一枚重磅炸弹。
“什么时候的事,你能确认么?”毛线反问,越是着急,她越是沉稳。
“能。我一个同学正好在一个军区医院做护士,我请她帮忙查了一遍!”胡心瑶道。
李锐入院用的不是真名,可他的身体信息,她是清楚的。
“你见着人了?”
“没有。”
“怎么确认?”
“病情!”胡心瑶道:“他跟我分开的时候,就受了伤。”
说罢,她看了杜云一眼,意思是你们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最着急的不应该是先救人吗?
杜云点了下头,道:“说说你们分开的情况,详细一点。”
胡心瑶叹了一口气,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她才是最关心李锐死活的人,谁都指望不上。她本有心直接走人,想着那是军区医院,不同于普通医院,李锐行动又不便,帮手还是需要的,便先忍下一口气。
“大年初四凌晨四点左右,李锐潜回了李叔家里,我跟他说了李叔和小婶已经被你们安置好了,让他放心。他待了五分钟就走……”胡心瑶咬了下唇,道:“我怕他有危险,就偷偷地跟着他,后来被他发现了,我跟他说他去哪儿我去哪儿,然后他就跟我去了乡下的老宅子,待了有一个礼拜,之后他让我联系你,说是找东西。”
“说重点,他怎么受的伤?伤了哪里?”毛线道,她面无表情,语气里隐约带着点责备的意思。
胡心瑶有些不舒服,李锐那么心心念念地想着毛线,他出事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呀?不还是她一人鞍前马后地跟着吗?她这是什么态度?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对毛线的敌意来自李锐对她的忽视,以及她内心深处对自己无法掌控一段感情的自卑和怯懦。
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毛线,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场,让胡心瑶不得不顺着她的思路走。
“那天,他跟我说要出去走走,我怕他被人发现,没同意,后来,他趁着我去买菜的工夫,偷偷溜走了,我一着急就报了警!说了我们的位置!”胡心瑶心虚地看了毛线一眼,道:“后来,我在村口靠近公路的那块找着他了,当时我们都被人围上了。他为了救我,一个人跟那些人打,寡不敌众……”
毛线微微蹙眉,脸色更难看了。
“那些人手里有钢管,专挑四肢打,后来又来了一波人,比先前那一波人还厉害,他们劫走了李锐!”胡心瑶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这段故事里,她隐瞒了一个重要情节:李锐不是废物,他身手很好,对付身边那几个人绰绰有余,他是为了救她,才被一群人围殴的,更重要的是,她是跆拳道黑带,自保绝对没有问题,故而她并没有把围着她的那几个人放在眼里,她想看看自己在李锐心里的份量,看他会不会为了救自己……
他会,他为了不伤着她,直接将她扑在身下护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用钢管狠狠地抽打李锐双腿,双臂,却不敢动弹,她怕李锐察觉出自己的小伎俩,因此怨恨上她,更怕李锐发现自己一直在算计他,她不能失去他……
李锐被抓走后,胡心瑶奋起,逮住俩人狠狠地揍了半天,她以一敌四,愣是没吃亏,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此时此刻的胡心瑶,是非常后悔的,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非得考验一下李锐,亲手把他送到了那些人手中,她狠狠地责骂自己,甚至抽过自己,却是于事无补。
“姐,你帮帮我,好不好?”胡心瑶抹了把泪,抓着毛线的手臂哭求:“不,帮帮李锐,你知道他一直很喜欢你,是不是?你得把他弄出来呀!”
胡心瑶手劲很重,毛线的手臂被她抓住一条划痕,都破皮了!
杜云蹙眉,用力掰开她的手:“你把地址给我们。”
“好好好!”胡心瑶连连点头,从桌上扯了纸笔,开始写字,她的手指哆嗦的厉害,那笔尖老也戳不到纸上。
“你说,我记。”毛线打开手机速记,杜云那边已经在查找路线了。
“姐,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胡心瑶本是想说她可以保护他们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在李锐心中的形象,她有飞蛾扑火的勇气,却不像飞蛾那么蠢!
“又不是去大群架,去那么多人干嘛?”毛线推开她的手:“你先把自己管好了再说。手机别关,等着我们的消息!”
“好!”胡心瑶拼命点头,她其实有点害怕面对李锐!
一出房间,毛线就嘱咐在外头候着的尼雅:“看着点她,怕是吓坏了!”
“好!姐,要不要叫鑫远也过去?”尼雅问道。
胡心瑶一见着她就把情况说了,故而尼雅也是有准备的。
“不用。”毛线摇头:“别跟妈说!”
“姐,你们小心点!不要跟人发生冲突!”尼雅嘱咐道。
胡心瑶还想着找一帮人去劫人呢,被尼雅劝下了。她相信她姐会有更好的办法。
“知道!”毛线朝她摆了下手,跟着杜云走了。
“你去接李叔,不要惊动小婶。”毛线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好!”杜云已经猜到了她的计划。
按照胡心瑶的说法,李锐应该是伤的不轻,这个时候出院,不是明智之选,而作为家属的李维江,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人的,不管对方是谁,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权阻止。如此一来,也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面。
不知道这样做,是帮了李锐,还是害了李锐。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见着人再说吧!
“这么说来,今儿来的人,八成是假的?”毛线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惊得拍了下胸口:“幸好我们机智!”
“当然,毛老师最机智!”杜云用力握着她的手,拥着她大步向前。
毛线的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杜云不着痕迹地抹去,俩人相拥而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出很长,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
“李锐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我看胡心瑶为了他真是连命都能舍出去!”杜云道。
他其实不大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像之前邓丽霞追李锐那个劲儿,他就非常不看好。他更喜欢他家毛线这一款女孩子,拿得起放得下,矜贵中带着一点傲气,真是叫认欲罢不能……
可他还是看得出胡心瑶对李锐是有真心的,这一点又不同于那个邓丽霞,前面搞了那么大的阵势,好像非李锐不嫁似的,到最后傍了个海归,早早地就灭了火,她那真情,也太水了点吧。
“也不见得吧!”毛线淡淡地应了一句,并无太多的情绪。
女人看女人,大多数时候都要比男人看女人更精准一点,大约是那些套路,大家都懂,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被看穿了……
毛线却觉得胡心瑶这姑娘有些捉摸不透了。
李锐被抓走那一段,胡心瑶说得声泪俱下,可有一点在毛线心里存了疑问,那就是两个人同时被围,李锐四肢被打断了三肢,胡心瑶竟然毫发无损,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只是猜测,毫无根据,故而,毛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打了个浅浅的问号。
当然,她也宁愿这只是她的猜测,毕竟,胡心瑶对李锐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而她,也的确希望有那么个人能够实心实意地对待李锐,他值得呀!
跟大多数人一样,毛线也未能免俗,想当然地认为一个人应该选择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无论那个人是否是他心中所想。
成年人的爱情,哪有不掺水的!
两情相悦这种事,大概比被雷劈的概率还要小吧?
试问天下夫妻,日日相拥而眠的,可有几人刚刚好就是心中所思,梦中所念之人?
毛线觉得,直面真实的自己,是件可怖的事。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可怖的自己!”她轻轻回握了下杜云的手。
杜云手臂轻颤,愣了一瞬,昏黄中,他的嘴角翘起一抹浅笑,像孩子一样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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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掩不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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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江对侄子的事情,早有察觉,故而一接到杜云的电话,安顿好妻子就出来了。
“公司没什么事,就是我一朋友,住院了,听说您那边有认识的人,想请您过去一趟,好行个方便!”杜云按照毛线的嘱咐说了一遍。
李维江点头,明白这是李锐出事了,人在医院。打从那次发现监听器之后,他们说话就格外小心了。
“你朋友……伤得重吗?”李维江神色凝重,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李锐回来。
“还好!”杜云从副驾驶上拿了衣服,示意他换上。
事关重大,李维江不敢含糊,将衣服全套换上,一切准备就绪后,跟杜云说了声:“前面那个小店停下,我去买包烟。”
“哎!好!”杜云会意,将车子拐上便道,停车的瞬间,李维江将身上换下的衣服以及手机一块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原本,杜云以为他会问点什么,可李维江什么都没说,一路上合眼打盹,快到医院的时候才坐起,问毛线呢?
“哪儿!”杜云指了指医院门口,他和毛线是兵分两路来的,毛线打车去影楼租了台小型的摄像机过来,备用。
“李叔,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带了吧?”毛线问。
“带了,带了!”李维江拍了拍外套口袋。
“好!我们这样……”毛线拉着他俩人一番耳语。
李维江点头,只要能找着李锐,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一辈子清明,没干过稀里糊涂的事,李锐若是真是犯了事,可以采取手段,该审审该办办,他绝无二话,眼下这种局面,让他觉得窝囊,就像是卡了一口老痰在嗓子眼里,上上不得下下不去,他觉着,当务之急,是得找出李锐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闺女,你放心,我今儿就舍出这张老脸了,见不着人绝对不走!”李维江道。
“好!”毛线看了眼杜云,仨人相跟着去了住院部……
李锐这两天麻药劲儿过了,浑身疼,他这好不容易刚眯了一会儿,就被楼道里吵闹声惊醒了。
“怎么回事?”李锐揉了下眼,挣着要坐起来,被段鸿琝拦下:“老大,您就老实歇会儿吧。医院能有什么事啊!看病呗!”
他话音未落,张裕翎就闯进来了,气喘吁吁道:“老大,刚护士说,你爸来了,还带了记者……”
“我爸?他怎么会来?”李锐一愣。
他虽是跟着小叔和小婶长大的,可是一直都是正常称呼,并没有改口,只在户口簿上是父子关系,这当然是李维江的意思,李锐也没有在意,他觉得这些不重要。故而,一提到他爸,他想到就是老家的生父。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在家种地,跑医院来干嘛?还有记者?
这要不是身体受限,情况不允许,他还真得出去看看,这老头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老家伙拿着供兄弟读书这一件事捏了他小叔一辈子,好似他小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赏赐的,跟人家自身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锐死看不上他那样!
一个人靠着做了一件好事消费了别人一辈子,那天大的好事,也变了味了!偏偏他小叔还就认这个,对他爸那头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比他这当儿子的还要孝顺,李锐也是服了!
“不知道!要不要接过来?”张裕翎问道。
“千万别!”李锐赶紧拦住他:“小段!你出去吓唬吓唬老家伙,我爸那人没文化,欺软怕硬的主儿!”
段鸿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护士站这头吵得厉害,不少病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李维江一直在重复这一句:“反正有人说我儿子被人挟持了藏在你们医院了,是真是假……我跟你们说,我儿子是人民警察,他要是在你们医院里出了事,你们就是纵容犯罪,脱不了干系!”
这些咋呼人的话,他平常说的一套一套的,可这会儿,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言,每说一句就要停下来看看毛线,生怕自己说错什么。
毛线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道:“护士姐姐,您看老人这么大岁数了,再气出个好歹来,不如您……”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影上,拽了把旁边的杜云:“你看那人……”
杜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高喊了一声:“段鸿琝!”
段鸿琝回神,大步跑过来,瞧着毛线,很是惊讶:“嫂子?你怎么来了?”
杜云这脸垮一下就掉下来了。
李维江反应很快,一把推开护士:“我就说我儿子在里面了吧!”
两个护士姐姐看向段鸿琝,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段鸿琝摆了下手:“忙你们的,自己人!”
“你真是李锐的同事?”毛线反问,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如羽绒服:“李锐呢,我要见他!”
“您稍等,我进去报告一下!”段鸿琝话没说完呢,毛线一猫腰就从他手臂下钻过去了,咔一脚踢开门:“李锐!”
听着毛线的声音,李锐这刚喝进嘴里的水“啪”一下就喷出去了,嘴巴微张着看向后面的李维江,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人,打着吊针的手慌忙扯了被子往身上盖,
李维江只瞧了一眼,立马就背过身出去了,杜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毛线,也要跟着出去。
“杜云!”李锐只是动了下嘴,感觉声还没出去呢,杜云又折回来了:“你这腿脚不方便,我还是留下来照顾着你吧!”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的,反正李锐是不认的,小心眼就小心眼呗,扯那些干嘛!多余!
李锐朝段鸿琝和张裕翎那俩小子使了个眼色,俩人也跟着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仨人了。
毛线左右扫了一圈,想着该怎么交流比较好。
“说吧,没事!”李锐示意俩人坐下:“东西拿到了吧!”
“是!”毛线点头,问:“你在这里,安全吗?”
李锐笑了一下,道:“本来还算安全,你们这一搅和,明儿就有狗闻着味儿追来了。”
他有意无意地抬手抹着额头,这两天不方便洗脸,刚眯了一会儿,好像冒油了,严重影响形象!
毛线扫了眼床头的小柜子,过去扯了湿巾纸出来:“我帮你擦擦吧!”
“我来!”杜云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我来,你手上没个轻重!”
“也好!”毛线瞧着李锐,就觉得可怜的不行,这孩子跟木乃伊也就仅剩一口气的距离了。
杜云背对着毛线俯下身去,对着李锐咬牙切齿。
李锐无视他眼里的威胁,长吁了一口气:“舒服呀!”
杜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轻柔的湿巾纸愣是被他当成了抹布,好在李锐皮糙肉厚,他这点手劲儿,就跟挠痒痒似的。
“受累再帮我擦一下脚!”李锐无视他眼中的威胁与怒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辛苦!”
毛线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护板和绷带上,并未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的交锋以及这种和谐友爱的表象下那暗潮涌动的氛围,她在思考一件事:李锐这四肢已经断了三肢,以后还能健步如飞么?会不会落残疾呀!实在不行,就让他以后跟着她老娘卖菜去吧!
“你这边进展怎么样了?我们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毛线问。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以李锐现在这个状况,怎么也得养上半年吧,这么长的时间……那不就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嘛!
此时此刻,毛线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不该这么冲动。
她这脸上满是紧张,杜云看在眼里,眼眸又是一沉,脸上掠过一抹失意。他手上的动作加快,将纸巾丢进纸篓里:“我去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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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老朋友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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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之后,有人叩门,只是轻轻两下,待毛线安顿好书涵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门口多了四个椰子。
毛线笑了下,俯身将那些椰子滚回屋里,拿了一个去厨房切开,将椰汁倒出来,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用保鲜膜封好,塞进椰子壳,再将切口用胶带封上,站在门口,将那“包装”好的椰子放到贾如门口,按下门铃跑开。
如此一番折腾,毛线又复活了。
她下厨认认真真煮了一碗清水挂面,白的面条,黄的鸡蛋花,红的西红柿片,吃了一口,没味,又一口,还是没味儿。
她端着碗重返厨房,准备倒掉的时候,忽然闻见油泼辣子的香味,麻木有所缓解,味蕾正在打开……她迅速打开厨房所有的窗户,坐着操作台上捧着碗美滋滋地看着在对面阳台上忙碌的贾如。
待贾如抬眸时,赶紧挑了一筷子面,往外递了递了,做了个“请吃”的动作,贾如瞥了她一眼,端着餐盘走了……
毛线撇嘴,这女人疯了吧,一个人做饭还弄那么多花样,精致给谁看呢!
她这边琢磨的功夫,又有人敲门了。
毛线“噔”地跳下地,跑着开门去了。
“我……做多了!”贾如端着托盘道:“给你来点?反正你也给了那么多钱呢!”
毛线看向托盘,翻了个白眼:“就这手艺啊?我前男友做得比你好一百倍,至少!”
“好汉不提当年勇,您现在不是单着呢么!帮我分担点吧,不然怪浪费的!”贾如伸手将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别在耳后,不紧不慢地道:“我正在练厨艺,就算拴不住男人的心,也得拴住男人的胃!”
“那我岂不成了你的小白鼠了么?”她不情不愿地说道。
“举手之劳,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贾如将托盘往前送了送:“谁让咱是中国好邻居呢!”
“也是!”毛线垂眸,视线掠过那道蒜泥拍黄花时,下意识地舔了下唇,问:“新蒜?”
“是啊!用热油煸了一下,没那么辣了!”贾如眼神幽怨,道:“我前男友最好这一口了!”
“好了,好了!别伤感了,我帮你!”毛线伸手接过,朝贾如眨了下眼:“看在你从前帮我那么多的份上,我愿意当你的小白鼠,长期,有效,免费,且不定期提供食材!”
“真的?!”贾如惊讶:“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缺个你这样的冤大头!”
“回吧!”毛线朝她摆摆手:“这个托盘,我买下了!”
“好嘞!”贾如两眼放光,俯身道:“记得五星好评哦!”
“看情况!”毛线一秒钟美食评论家上线:“刀工太差,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哎!”贾如点头,退回她那屋门口。
“等着!”毛线朝她摆手,端着托盘就进屋了。
一转身,她立马招呼书涵:“乖孩子!好吃的来了!”
那一脸的浮夸,哪里是什么高校女教师,分明就是爱贪便宜的馋嘴妇人么!
如此,毛线带着书涵开始了以试吃之名骗吃骗喝的新生活。当然,她也不是没有付出,这不,特意找人定做了一张“中国好邻居”的名牌贴到了贾如家的门上,当然,为了对称,她也给自家门上贴了一张!
宋唯到访时,瞧着这一幕,差点儿掉头回去。
“你说你在几楼来着?”宋唯在三楼站定,给毛线打电话。
“上来!我都听着你说话了!”毛线说着打开了门,朝宋唯招招手!
“啊?”宋唯看看两边门上的牌子,很是惊讶,像毛线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怎么可能被评为“中国好邻居”?这不是搞笑么!
“我觉得你该把上面那个‘好’字抠下来,换个‘有’字,您这一天天深居简出的,能让邻居知道有您这么个人,就很不错了!不然人家还以为对门住了个幽灵呢!”宋唯怼起毛线来也是毫不客气!
“你这嘴……”毛线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问:“听说你花一千好几的机票飞回天津,就为了吃一碗手擀面!你钱多烧得慌,是不?”
老母亲毛瑾生日,宋唯特意赶回去蹭面吃,比她这个亲闺女还不客气!这让毛线很是嫉妒!
“那怎么地!”宋唯大手一挥,直接将手包甩到桌子上:“从前过得倒是清苦,跟他娘的苦行僧一般,也没能入得人家的法眼,现如今姐姐我破戒还俗了,必须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宋唯一想到手上这些钱是自己出卖婚姻换来的,就恨不得一把火点了,打个飞的吃碗面咋了,她乐意啊!毛妈的手艺在线,好吃着呢!
俩人说话的功夫,书涵就背着小手一摇一晃地出来了。
“哎!这小子都会走路了!”宋唯一把抱起书涵,吧唧亲了一口:“喊姑!”
书涵看了她一眼,撇嘴,表示不从。
宋唯完全不搭理他这一茬,直接将他拎到膝盖上:“你个小崽子!你爹都不敢对我甩脸子,知道么!”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他爹当然不敢了,您是谁呀!
宋唯察觉出她的小动作,反问:“怎么好好地就散了呢?”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那好好地不也离了么!”毛线霸气回怼,完全不顾及宋唯那颗脆弱的小心肝!
“喂!我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么?”宋唯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丫头!
“你能有什么感受,我瞧着你浪得很欢呀!”毛线凑近她,眨了下眼:“外国的小鲜肉好吃么?”
宋唯这一阵子可没闲着,搭个了一溜的小年轻,肤色各异,身材各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清一色的帅气。
毛线记得在宋唯朋友圈里看过一个黎巴嫩的小哥,长得那叫一个粉面桃花,就长她这样的,真是多看人家一眼都是玷污。
“没下得去嘴!”宋唯撇嘴:“怕有病!”
说罢,她直接起身去洗澡了,将书涵扔在地上。
“哎!大姐!这可是我们家的贵重物品,您得轻拿轻放!”毛线说着将书涵抱起,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道:“宋唯姑姑太粗鲁了,咱们离她远点啊!”
毛线下午还有课,没工夫伺候她。
“宋唯,你饿得话自己叫外卖,不饿的话,就等我下课从学校食堂给你带回来啊!”毛线敲门道。
“不饿!”宋唯搁着浴室门喊道:“把书涵给我留下!”
“想得美!想孩子你就回去看!别霍霍我们家孩子!”毛线拒绝,将书涵放到地上:“托儿所走起!”
“走!”书涵嗖一下爬出去老远,去找书包了。
他刚学会走路不久,并不是很熟练,一着急就会手脚并用四肢齐上,也是个急性子!
“小气!”宋唯虽有不满,倒也不是很介意。她还有正经事要忙呢,的确顾不上看孩子!
天气是一下子热起来的,就好像外头的这些树呀,花呀,叶呀,也是一夜之间长成的。毛线来时还是光秃秃的模样,这会儿已经是柳絮儿横飞,花枝乱颤了。
毛线给书涵脸上蒙了一条黑色的纱巾,怕柳絮钻入孩子口鼻。
书涵对她这一波操作很是不满,总是趁着毛线不注意,伸手去扯纱巾,总是在将要扯开的时候,被毛线逮住,将他的小手捉回来。
“吁!老实点!你现在看到的世界跟戴墨镜看到的是一样的!”毛线说着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你下午要老实点,不可以跟小朋友打架,知道么?”
显然,她高估了书涵的理解力。
“打!”这小子咧嘴来了一句。
“不打!”毛线瞪他:“我们是文明人。”
如此,一个说不打,一个说打,鸡同鸭讲,谁都不懂谁的心思。
小林老师出来听着娘俩的对话也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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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有毒的女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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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挺乖的,不是那惹事的娃娃,您就放心吧!”她说着接过孩子。
书涵这些日子总算是接受了自己的处境,接受她的怀抱了,当然,只能是她抱,换了别的老师,这孩子就发疯,又哭又闹,连踢带打,惹得其他小朋友也跟着鬼哭狼嚎。故而,小林老师就成了书涵专用,好在书涵不黏人,一般都自己耍,倒也省心。
“又要辛苦您了!”毛线笑笑,把书涵头上的纱巾摘下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您客气了!我们应该的!”小林已将托管日志上的备注写好,递给毛线签字。
她签字很有意思,跟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地写,是漂亮的小楷,不像有些家长,写得是龙飞凤舞,六亲不认。
“书涵姑妈!”小林喊住了毛线,欲言又止。
“嗯?”毛线将要迈出去的腿立马就收住了:“书涵又给您惹事了?”
“没有!没有!”小林赶紧道:“是我自己,有点事儿想请教您!”
她后边的声音有些弱,不是很好意思。
“这边说!”毛线将她往旁边拉了一点,避开正对着的摄像头。
“我想再读点书……听说您是大学老师……”小林说着看向毛线,似在犹豫该不该说。
毛线会意,问:“是想考个有一技之长的证呢,还是想继续往深造,争取更高一点的文凭?”
“我想考个有一技之长的证件。”小林咬唇道,说罢又看了毛线一眼,她对托儿所的工作不是很喜欢,但是说出来,又怕人家误会她对工作不够尽责。
她当年考大学时,差一分没过本科线,之后就被调剂到了一所专科院校,学得幼儿教育,之后因为家里条件限制也没有再深造,如今她自己挣钱了,就想着再学点东西。
家里已经催了她好几次让她回去相亲了,可小林不想回去。她远走他乡,为的就是不被人操控,故而,毕业三年,她一直借口工作忙,不肯回家。先前,她要供弟弟上大学,要努力工作挣钱顾不上其他,可现在,弟弟马上也要大学毕业了,她得为自己做个打算了。
托儿所的工作还算轻松,待遇也好,可她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看看别的行业是什么样的。她很喜欢看那些穿职业装的女性,脚蹬高跟鞋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握着咖啡杯在办公楼里穿梭。她不喜欢每日被统一的制服包裹着,脚踏一双没形的平底鞋像行尸走肉一般,跟一群戴着尿不湿咿咿呀呀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不点混日子。
她是这里最认真,最尽责的老师,可她知道,她不喜欢。
她背地里悄悄浏览过求职网站,上面不是要求要有相应的工作经验就是要求有一技之长,她不匹配,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投递简历,像她这种无依无靠的,找活儿这种事,只能是骑驴找驴了!
“着急么?”毛线问。这话半是客气半是试探!
“不着急!我现在的工作不错,只是像利用业余时间提升下自己的能力。”小林肯定地道。
“好!”毛线点头:“先就业,后择业!很聪明。”
她说得很真诚,倒让小林有些意外。
如今大学生就业越来越难,很多孩子为了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待业,一待就是大半年甚至一两年。女生还好,再不济也还有条“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后路可选,男生就差一些了,就算能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娶了,总不能把女人的活儿都抢了,生儿育女吧?
故而,这就业压力是一年大过一年。
不过在毛线看来,就业形势严峻是一方面,孩子们眼高手低是另一方面。
哪儿有那么多“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老板说话不用听”的好活儿呀!真是,要饭的还嫌粥稀呢,好歹先把眼下的生存问题解决了再谈其他吧!
毛线没觉得工作那么难找,多数时候是孩子们眼高不肯低就罢了。当然,这又是一个社会问题,如今的孩子多是独生子女,两个大人养着一个孩子,有些还有四个老人贴补着,哪里还用得着考虑生存问题!
当日下班去接孩子的时候,毛线就给小林带了一摞资料。
“前面打了圈的,都有公开课,多数是从晚上18:30到21:30!”毛线道:“你这边下班过去,应该来得及,晚饭可以从食堂解决。”
小林惊讶,没想到这么快。
“我可以去听吗?”她问。
“你又不是没上过大学!”毛线朝她眨了下眼,低声道:“正门有时候会有门禁限制……二食堂东门那有条小道,可以穿过去!”
大学是比较开放的,若非有特殊情况,对外一般不作特别限制,有需要刷门禁卡的地方,也有不刷就可以进去的地方。毛线说的那个二食堂靠着马路,经常可以看到来学校排队打饭的公司职员。
“谢谢您!”小林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这么客气!”毛线笑着看了她一眼。
“谢谢毛姐!”小林改口,小脸红扑扑的,很是憨厚。
毛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自此,她在青岛,又多了一个朋友。她也从未想过,她的这一点举手之劳,会给小林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跟小林告别之后,毛线又去了趟贾如的书店。
她去的时候,正赶上贾如要出门,刚打印了一张通知张贴在门上:店主有事,请自便!
“您这买卖做的,也忒随意了吧!”
毛线对她这吊儿郎当的态度表示完全不能接受:“我跟你说,这做买卖跟上班一样,有人没人你都得按时按点地守着,那话怎么说得来着,要耐得住寂寞。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行的!你就等着赔个底儿掉吧!”
贾如用看白痴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我亲爱的毛老师,您懂不懂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最佳作业方式哦!拜托您出门千万别说您是老师啊,误人子弟!”
“嗯?”毛线一愣:“等下吵,我先问下度娘!”
“你慢慢度吧!”贾如甩了下袖子:“我走了!”
“干嘛去?”毛线追着问。
“学艺!”贾如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容,顺便戴上一顶黑色的大毡帽,加上她身上的黑色长袍,瞧着就跟那武侠剧里走出的女侠一般。
毛线再次对她的身高表示了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喂,你不做买卖了?”
“我开店当老板,不就是想自由一点么?所谓自由,不就是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喽!”贾如对镜抿了下唇,将口红洇开,又咧嘴露出镶钻的大白牙,仔细检查了牙缝:“哎!像我这样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煎煮熏蒸烧烤炖爆个个拿手,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视钱财与名利如粪土的女子,真是不多见了耶!”
“优秀!”毛线先她一步出门,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您继续傲娇您的,就当我没来过!”
“哎!你来干嘛呀?”贾如双手抱臂,倚门而立,微风拂过裙摆,风情无处不在。
毛线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真是个祸害,搞得她都忘了要来干嘛了!
“有朋自远方来!”毛线的视线顺着她的胸脯抖了一下:“抱歉这两天就不当你的小白鼠了!”
“你是认真的吗?”贾如微微蹙眉,好似受了多大的打击似的!
“大姐,正经点行么!不过就是几天不吃您做的饭,至于得么,搞得跟我要抛弃你似的!”毛线觉得贾如的前男友一定是个瞎子,竟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等尤物从身边溜走!简直是愚蠢!至极!
“我说的是,你还有朋友这件事。”贾如狭长的眼眸颤了两下,表示难以置信。
“我……”毛线顿时暴怒:“秦桧还有三个好友呢!我,我要跟你绝交!”
“那你就凑不够三个了!”贾如朝她优雅地摆了摆手:“好走!不送!”
毛线本想留下来好好地跟她打一架,兜里的电话却响了,宋唯打来的。
“你等着!”毛线只好口头威胁!
贾如点头,在毛线转身时,突然蹿出来搂着她亲了一口:“去吧,皮卡丘!”
“你真……”毛线嫌弃地推了她一把,到底还是没把“恶心”二字说出口,某个瞬间,她甚至有点温暖的感觉……
她垫着衬衫袖子蹭了把脑门,下定决心要跟贾如保持距离,这家伙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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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断尾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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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到家时,吓了一跳。
宋唯身着一件非常修身的黑色长裙,大V领,镂空,蕾丝——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毛线突然发觉宋唯瘦了很多,目测得有二十斤,那肥硕的小肚腩,歘一下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毛线伸手去捏了一把宋唯的小肚子,她那会儿着急出门还真没留意她竟然瘦成这样了。
“我美么?”宋唯扭了下腰肢,一只手伸到后腰,往后扥了把裙子,V领的尖跟她浑圆的胸脯来了个无缝对接。
“太骚气了吧!”毛线一把捂了书涵的眼:“少儿不宜!”
“老外就喜欢这样,有容奶大!”宋唯无所谓地抖了抖胸脯。
“你喜欢么?”毛线没再理她,径直抱了书涵去卧室,给他换了衣服才出来。
宋唯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白色的丝质衬衣,下搭一条灰色的窄身裙,高腰,裙长及小腿中部,有点知性美。
“这件呢?”宋唯一手叉腰,一手撩头发,卖弄之意很是明显。
“不错!”毛线瞅了一眼,道:“刚那身像坐台的,这身像坐班的……”
她视线落在宋唯屁股后头,眼神一滞,倒吸了一口气:“姐姐,您先脱下,我找跟针给您把后面那大叉缝上一轱辘!”
那裙子正面瞅着挺正经挺像那么回事的,一转身,那后头……毛线实在没法想象宋唯蹲下去的画面。
“切,少见多怪!”宋唯哼了一声,一屁股坐沙发上,道:“谁还能趴我屁股后头看是咋地!”
“呃……”毛线无语,论离婚对宋唯的改变,犹如一匹良驹突然被放归山林,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从前这些上露胸下露腿的衣服,宋唯是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章郅敏家教严啊,稍微有点V领,都得找根针给她缝上,当年宋唯结婚,婚纱里头还套着一小背心呢!
“你先前不这样啊!”毛线伸腿踢了她一下。
“好汉不提当年勇!想当年姐还……”宋唯突然话锋一转,问:“你看咱们同学群了么?”
“没!”毛线摇头。她已经很久不登微信了,就算登,也不会看的,这群那群的,她嫌闹腾,一堆儿都给屏蔽了!
“那你可错过了一场大戏!”宋唯腾一下坐起,将手机递给毛线:“任义出事了,群里都在说这事呢!”
毛线没接,也没问,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你已经知道了?”宋唯惊讶。
“知道个屁!我对前任的事情不感兴趣!”毛线打了个哈欠:“他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就跟真的似的!
“也不尽然吧!”宋唯将两只脚丫子搁在沙发边上,一翘一翘地玩着:“要是杜云呢?”
“他怎么了?”毛线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
瞧着宋唯那一脸“我就知道”的得意样儿,她就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这杜云怎么会跟宋唯有联系呢,她立马改口:“他怎么了也跟我没关系啊!”
“快别圆了!矫情!还惦着人家就明说呗!”宋唯瞥了她一眼:“你俩男未娶女未嫁,别说谈恋爱了,就算搁一被窝里睡了谁还敢半夜去薅你俩被子不成?现在非婚生子女都享有跟婚生女子等同权利了,谁还管非婚同居的事呢?”
毛线捂脸,这一个个都怎么了,一上来就给她下猛药,真是没脸见人了。
“话说回来,现在是什么年代?哪还有父母替儿女包办婚姻的呢!你两耳一关,一闭眼一咬牙一跺脚,跟杜云把证一扯,孩子一生,谁敢不承认你们的夫妻关系?国家都承认了好不!瞧把她能的!”宋唯这嘴吧嗒吧嗒地拍着,一刻都不消停。
毛线很是难为情,为她那被人看穿的真心。
她没法承认,也不敢承认。
宋唯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大姐!婚姻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比起爱情,婚姻中的人更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像谈恋爱时那般吹毛求疵地要求对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你别被什么离婚率吓怕了,跟那么多无疾而终的爱情相比,婚姻的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说罢,宋唯轻叹一口气,道:“也别被我的婚姻吓怕了!勇敢一点!”
毛线看过去,很是不解。
离了婚的宋唯叫她别惧怕婚姻,要勇敢;结了婚的邓丽霞叫她别害怕单身,要坚守。可是她们自己呢?该坚守的没坚守,该勇敢的没勇敢!
毛线突然觉得很好笑。
她身子倒向沙发背,笑出满脸的泪。
宋唯默默地递了包纸巾过去:“大姐,你跟我不一样!我和章郅敏的感情已经被消耗光了。我离婚,是断尾求生。没有你想得那么凄惨!”
“那你断了吗?”毛线将手臂挡在额前,不想叫她看见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
“已经长出新的了!”宋唯道。
她的手臂放在小腹处,下意识地按着。
剖腹产之后,她总感觉身上四处漏风,天气稍有变化,就会疼痛瘙痒,哪怕是这样的季节,她都能感觉那小风凉飕飕地往身体里钻。
十年的婚姻,留给她一个破败的身体,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愈合的。所谓断尾求生,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身体里孕育过两个生命,是他亲自放进去的……骨肉分离之疼痛,岂是说忘就能忘的!即使她想忘,可她的身体,是有记忆的呀!
“东问西答!”毛线道,却也没有再追问。
她始终坚守一个做朋友的原则,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她想,人心这东西,就像一颗洋葱,一点不剥吧,毛毛糙糙的,瞧着膈应;这剥多了吧,就只剩辣眼睛了,还是留几层皮肉遮羞吧!
宋唯还是忍不住说了任义的事。
任义那减肥药销路很好,说是有个女人吃了觉得很有效果,索性就投资了三万块干了代理,招呼七大姑八姨一起卖,买卖干得很是红火。她婆婆瞧着眼红,也想着一块儿干,反正这又不费什么事,拿点货发下朋友圈,简单得很。
为了让朋友圈的内容看起来更加“真实”,她亲自当小白鼠,视频直播吃药过程,定时定点定量,谁成想,这一下就出事了。
她婆婆有心脏病,吃了几天感觉不是很好受,本是想停下来的,可直播间的粉丝太多,生意爆火,娘俩谁都舍不得,加上儿媳妇跟婆婆解释了那些所谓的不适都是减肥的副作用,都要经历这么一个阶段。娘俩觉得这样更真实更能吸引人,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些日子娘俩都是直接进了胶囊回来搁家里包装的,俨然已经是一个小作坊了,那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地进啊!
事情的结果并不意外,那女人的婆婆最终在直播时因心脏病复发猝死。
这下,都傻眼了,粉丝们纷纷要求退货退钱,而女人的丈夫也说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老太太才退休不久,每个月有八千多的工资,平日里负担着两个小孙子的花销,这一下,平白损失了好几十万,生活负担又落在了他俩身上。
不仅如此,有些人听说吃死了人,赶紧去医院检查,这病那病的,都说是吃减肥药闹得,甚至还有人拉了横幅,上女人家要钱去。这一来,女人就兜不住了,赶紧报警……
如此,没几天,任义就被抓了,还上了当地的新闻。
宋唯说完睨了毛线一眼:“亏得你跟他划清了界限,没有瓜葛!”
“嗯?”毛线听着他这话里有话!
“那次同学聚会后,咱班有几个人跟任义做了这事!”宋唯道。
光她知道的就有俩人,其中有一个,说是只用了三个月就买了一套百十来平的房子,她当时还羡慕人家来着!
“有这事?”毛线惊讶,她记得当时很多人都骂任义来着,这怎么还能往一块儿搅和呢!
宋唯哼了一声:“傻大姐!谁嫌钱多呀!”
任义品性如何,没人在意!可他暴富,人人眼红!谁跟钱有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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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床上有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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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吧!看来以后这同学聚会还是甭去了!”毛线尤其讨厌跟那种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两面三刀的人交往,这种没营养的交际,不要也罢!
“该去还是去一下,就当点个卯!万一以后用得上呢!”宋唯道。在人情世故上,她比毛线要通透得多!
“不会有那么一天!”毛线坚决否认。她宁死不屈,坚决不会向那些看不惯的人低头!
“真不知道老王同志是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的!”宋唯瞥了她一眼:“根本就不具备做生意的智慧呀!”
毛线不作辩解,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贾如,那个崇尚买卖自由的奇女子!
毛线没由来地笑了下,很突兀。
“笑啥?”宋唯腾一下坐起,跑去浴室照镜子,左看右看确认脸上并无异物之后,这才回来揪着毛线问:“你发的哪门子神经?”
毛线就跟她说了邻居贾如的一二事。
她特意挑了几段搞笑的,当然,也不用太刻意,贾如本身就是一个搞笑的存在,在她身上发生的任意事件都足以让人捧腹。
毛线这边笑得死去活来了,宋唯还是一脸的淡定,问:“男的女的?”
“女的!”毛线道,嘴角忍不住向耳后移去。
“可惜了了!”宋唯感叹,她双手抱臂,胸部自然而然地生了一道沟壑。
“喂!大姐!您个人信息外泄!麻烦收一收!”毛线伸腿踢了她一脚,这宋唯离婚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懂什么!”宋唯拇指和食指揪着衬衣两头,往中间拢了一下,却忽略了旁边的扣子:“这叫恰如其分地裸露,纯情,高级,女明星都这么整!”
“装!”毛线哼了一声:“您把自己捯饬成这样,想必是要出去接客喽?”
“对头!”宋唯对着她打了个响指,又随意拨弄几下头发,营造出一点凌乱感。
“怎么样?”她说着往前耸了耸胸脯,衬衣领子窝进去一点,里面的雪白呼之欲出。
毛线上下扫了她一眼,宋唯这一身,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欲盖弥彰,或者说是欲拒还迎。总之,左右都离不开一个“欲”字,她似笑非笑的眼角,上下激荡的胸脯……无处不在诉说着她的欲。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毛线最终在宋唯出门的时候,递给她一件薄款的针织外套:“晚上凉!”
她说着瞥了眼宋唯的胸口:“也不安全!”
“明儿见!”宋唯拽过外套,抱着她亲了一口。
毛线微愣,这被男人亲和被女人亲,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好么!她很想把脸上那一疙瘩肉抠下来搓洗一番。
送走宋唯,毛线又开始发呆。宋唯拒绝在她这儿留宿,她说单身的女人必须有一个相对私人的空间。
毛线笑说,前不久那还跟我睡一张床了。
宋唯道,那时年轻,不懂事。
毛线说她矫情。
宋唯又道,你想想啊,假如你有一个男朋友,你让我躺在他躺过的床上,那感觉……是不是就好像我们三个间接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这一句,差点儿没把毛线膈应死!
她想,幸好她老娘斥巨资给她买了一张床。
她又想了一下,宋唯好像真没在她卧室的床上睡过,她们睡的是小卧。
毛线并不知道,卧室对一个已婚妇女的重要性。
于宋唯来说,那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那张床承载了太多的秘密,是她毕生所有的隐私所在。直到有一天,她在床上察觉到别人留下痕迹,她知道有人进犯了她的领地,窥探了她的秘密,就在那一刻,宋唯决定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婚姻。
床上的秘密,她没法分享啊!
她妈问宋唯,怎么说当初也是亲亲爱爱走到一起的,你怎么那么狠心,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好歹还有两个孩子呢!这两个人过日子,可不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只要他不把人带回家来,你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话再说难听一点,就算带回家来了,又能如何,他们还敢当着你的面胡来呀?谁能那么不要脸呢!
她妈又说,你蠢不蠢啊,旁人遇上这样的事,都装作不知道,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方设法地让男人收心,你可倒好,一声不响就把人送出去了,这不正中人家下怀么!
每每这个时候,宋唯都是以沉默应对。
她很想说人家宁愿扎了也要在一起,可她又有点不服气,扎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避孕么,有本事生一个试试!看他们这对狗男女还能快活几日!
离婚以后,宋唯对孩子们态度变了很多,许是身份的转换,让她对孩子们不似从前那般苛刻了,这样的结果就是孩子们跟她亲近了不少,回回视频结束,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儿子甚至悄悄打电话问她,妈,你是不是跟我爸闹掰了?宋唯沉默。儿子又问,妈,你该不会是跟我爸离婚了吧?宋唯赶紧否认,说自己学习很忙。儿子又说,妈,云芳阿姨偷偷去了你的卧室,被我和小妹骂了!宋唯抹了把泪,道,骂人家干嘛,她不过就是想打扫卫生。儿子道,妈,你和爸爸的卧室从来都是自己打扫的呀!宋唯泪奔,借口有事要忙赶紧挂断电话。
她从未想过,她家这俩没良心的小东西会有这么维护她的时候……
毛线没有宋唯这么多感慨,对爱情,对婚姻,对男人,对孩子,都没有。
故而,第二次参加单身俱乐部的活动,她就闹了个笑话。
这一次的主题:对婚姻的看法。
一方是理想主义,把婚姻生活想象得很美好,一方是现实主义,把婚姻生活说得很糟糕。一方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另一方马上反驳,没有婚姻,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经历过婚姻么?”红桃A一句话把大伙儿都问住了,来这的大多数是单身大龄未婚青年,问有无结婚这种问题,不是断人后路么!谁搭理他!
如此,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没有发言的方块7和梅花7身上。
“女士优先!”方块7朝毛线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种时候的客气等同于逃避,毛线从心里狠狠地鄙视了方块7。
“没错,我结过婚!”
毛线一开口,气氛就变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她脸上。
“我也离过婚,这是我之所以在这里的一个重要前提。”毛线迎着大伙儿的目光一一看过去,逼退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然,这得益于她脸上的面具,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又看不见脸。
“嗯,那真是……幸运至极!”红桃A斟酌了半天用词,道:“那你介意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婚姻经历么?”
“介意!”毛线干脆拒绝,不等他反应,她又问:“你的问题,不是对婚姻的看法么?”
“哦,对!”红桃A点头:“刚有点跑题了!”
这一声调侃,引来一阵爆笑,人们对他人的私生活总是报以极大的兴趣,哪怕并不关他们的事!
毛线就在这样的爆笑声中,开始说起她对婚姻的看法。
“我觉得我们对自己,对他人,有些过于苛刻了!都中了钻戒商人的圈套,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那都是广告效果!钻石不过是一种矿物质,就像玫瑰是一种植物,它们本身并不代表什么,就像自然界的其他物质一样,有自己专属的份子结构和组成元素,也有各自的生命周期和活动轨迹。爱情如此,婚姻亦然。跟玫瑰,跟钻石,甚至跟我们自己,都不是必然关联。”
毛线不紧不慢地说着,完全不顾那些诧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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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他说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婚姻等同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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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存需要什么?阳光、水、空气、营养物质,适应的温度和一定的生存空间以及地心引力的作用……”
方块7的视线紧随毛线,下巴跟着一点一点的。
“很有意思吧,我们为了爱情,为了婚姻,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可是,很抱歉,这俩都不是我们生存的必须条件。”毛线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分,像在课堂上作总结那样:“以上,我对婚姻的态度是,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说得轻巧!”有人叹气。
红桃A伸出两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
“如果有,我说如果!”红桃A问:“你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婚姻呢?”
毛线笑了下:“我想起一个事,读大学时,体育是必修课,里面有一项是跑圈,每天绕着操场跑一圈然后去指定地点找指定的人扣一个戳儿……我觉得我们的婚姻也可以这样。如果我再婚,我想给自己,给另一半,给我们的婚姻留一道口,我不要无期,我要有期,这个期限就以一年为准吧,对一个女人来说,一年可以孕育一个孩子顺带坐个月子,时间刚刚好。我希望每一年,我和我的另一半都能够停下来认真地检阅一下我们的婚姻质量,并以此来决定,要不要继续履行婚约。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痛快点再扣上一个戳儿!甭管上一年经历了什么,统统翻篇,一口气儿揭过去!”
“痛快!”方块7率先举手:“我同意!”
红桃A则看了毛线一眼,问大伙儿:“你们觉得呢?”
“这哪里是结婚啊!这不就是合约么!”坐在毛线旁边的黑桃2切了一声,道:“跟公司签合同似的!”
“真要是像签合同那样就好了!”有人低叹了一声。
毛线循声望去,是方块三,属于不声不响的角色。
这一句话,再一次惹恼了黑桃2:“一派胡言!都合同了,那到底是婚姻还是买卖!”
“婚姻的本质就是契约啊!只不过这份契约过于理想化,设置了一个超常期限,我们常用‘一生’、‘一辈子’、‘直至生命尽头’这些花哨的字眼来形容!这些词儿,在恋爱时,在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过剩时,在宣誓结婚誓词时,听着很美好,很神圣!”
方块7说着顿了一下,扫了一圈众人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词儿,可以表达这个周期,这个词儿在法律上叫作‘无期徒刑’。所幸是,无期徒刑尚有减为有期徒刑的可能,可是婚姻没有啊!我们只能选择结婚或者离婚,再婚也不过是跟另一个人进入开始另一个无期徒刑。这么想来,婚姻生活也还蛮悲惨的。”
说罢,他看了毛线一眼,似乎这话只有她能听懂。
毛线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算是回应,她想,这个人的观点还蛮有意思的。
俩人眼神你来我往间,黑桃2就按捺不住了。
“那只能说明你是个悲观主义者!”黑桃2接着讲了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说是一位教徒在朝圣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女孩背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负重前行。山高路远,气候恶劣,小女孩累得汗流满面,却还是不忘照顾背上的小孩。教徒对这个小女孩很是同情,他说,我的孩子,你一定很疲倦,你背的那么重!小女孩很不高兴,怼他,你背的是一个重量,我背的是我弟弟啊!
这个故事,毛线看过,好像是在某一期的《读者》上。
当然,她也感同身受。简单点说,让她拎二十斤大米上楼,她是万万不愿意的,拎不动也不想拎,可抱着书涵,她能一口气走很远的路,有时候孩子睡着了,她还得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她不得不承认,感情这东西是无形的,但是,有份量,且往往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重——书涵长到二十斤的时候,她就觉得已经到了极限了,再也不能抱了,可是现在,她依然可以抱着他上下楼。
感情,是可以突破承受极限的,而那个极限,通常情况下,是无法感知的。只有在某个特殊的瞬间,你知道,啊,原来我还可以。
故事讲完了,黑桃2道:“你之所以那么悲观,是因为你缺爱,你不懂情感的份量。可婚姻是讲感情的呀!有句话说得很好,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婚姻于你,是没有自由的牢笼,于我,是爱情的港湾啊!所以说,问题不在于婚姻,而在于人!你都不尊重婚姻,如何感受幸福呢?”
她语气坚定,有些咄咄逼人。
红桃A见方块7没有反驳的意思,先问黑桃2:“那么,你的看法呢?”
黑桃2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带着几分顽劣。
半晌,她才道:“我觉得只有对婚姻不负责,吃饱了撑的闲得蛋疼的人才会想出合同婚姻那种荒唐的主意,那是对婚姻的不尊重,抱着这种态度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婚姻!”
说罢,她的视线分别在毛线和她对面的方块7脸上扫过,面具之下,她的唇角微翘,左脸颊上浮起一个梨涡。
这次反击,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一箭双雕,且上升到了一定的道德层面,当然,攻击性和针对性也是很强的。
故而,房间里的气氛并不是很好,几个人的视线像雨刷一般在毛线和方块7脸上刮过来,刮过去!
毛线却并无反应,她本就不好与人争斗,况且这本来就是一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有什么可争论的呢?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她说得再好听,也还跟她坐在一堆儿,这说明什么,在婚姻面前,她们都是失败者呀!
瞧着她毫无迎战之意,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在方块7身上。
“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方块7虽不负众望应了战,可这开场白并不漂亮,众人又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身子不自觉地偏向了他那头。
黑桃2亦是一愣,屈起一条腿撑起手肘,托着腮帮子看向方块7,她想,他瞧着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我是个悲观的人,因为我过早地意识到一点,生命的整个底色都是悲伤的。我也完全赞同你说婚姻问题的本质在于人,而是不婚姻制度!这两点,我完全认同!”方块7双手对击,同时伸出两脚,对着拍了下:“四肢齐赞!”
他这个举动,倒是成功缓和了紧张的气氛,屋里爆发一阵哄笑,红桃A的脸色也有所缓和,他想,这个男人,识时务,不一般哪!
“但是……”毛线心里默念道。
听领导发言多了,她就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有转折。
“但是!”方块7微微扬起下巴,看向黑桃2,挒了下嘴唇:“原谅我就您上诉部分观点表达不同看法!”
面具遮得很严实,故而,他嘴角的弧度没有显露出来,瞧着倒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了!
“装蒜!”黑桃2低哼了一声,对方块7的这番话并不惊讶。这人的脾性跟她前男友果真是很像哪!难怪他一开口她就烦得慌!
方块7并未被她的不友好打断,他的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毛线身上,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眼神。
“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前者谈的是感情,后者论的是责任!对大多数人而言,婚姻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担当。这就是为什么,同样是背叛爱人,找了第三者,恋爱时说劈腿,结婚后说出轨!”
方块7说着停顿了下,看向黑桃2:“因此,恕我不能苟同您上诉观点。事实上,我跟您恰恰相反,我认为每一个正在准备进入和已经进入婚姻甚至是最后走出婚姻的人,都是本着或者是曾经本着积极认真负责的态度去的,否则,谁会那么想不开去结婚呀?只谈恋爱就好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要身体吃得消,碍着谁什么事了?”
“这不就是耍流氓么?”黑桃2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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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真的公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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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对了!”方块7打了个响指:“婚姻的存在正是为了终结一些不负责的耍流氓行为——这一点,再次证明了我的观点,凡是有婚姻打算的人,都是有心理准备去承担婚姻责任的。毕竟恋爱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可婚姻不同,我们得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向一个不认识不了解我们感情状况的人提出婚姻申请,然后在一个陌生人的见证下,签下一纸婚书,并且领到一个叫结婚证的东西!”
说罢,他话锋一转,双目直逼黑桃2:“您告诉我这是什么?不负责任?不尊重婚姻?错!结婚最神圣的时刻不是在婚礼上宣读结婚誓词的时候,而是你和你所爱的人或者没那么爱的人携手迈进民政局的大门,告诉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我要跟这个人结婚,我要对我们两个未来的感情走向负责,并且拿到证明俩人关系的一个小红本——女士!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好吗?所以,请收起您那些不负责的人话!”
面具之下,毛线挑了下眉毛,这家伙很是较真啊!
被他这么一说,屋里的气氛也严肃起来了,黑桃2背依着墙面,依旧用手肘撑着下巴,双眸微垂,似在思索着什么。
方块7对她这反应很满意:“我们再来说爱情!”
他扫了一圈众人,道:“百度上搜索爱情,得到这样一个释义——两个人之间相爱的感情、情谊,或者一个人的单恋。爱情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
说罢,他又停顿了下,道:“我请问大家,这个爱情的定义跟婚姻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没有,是吧!就连去领证登记,旁人也只会问你是否自愿与另一半结合,而不是问你是否跟另一半有爱情,情深情浅,爱多爱少,没关系,不重要!婚姻本来就是一个利益结合体啊!因为爱情而结婚,是近代才流行的事情,且有一个严重的弊端:那就是能因为爱情结婚也可以因为爱情或者因为没有爱情离婚!所以说,不管有无爱情成分,能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才是婚姻最核心的事情。”
毛线微愣,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她这愣神的工夫,一旁的黑桃2就接话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爱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那么请问,两个不相爱的人如何相守一辈子?”
她语气黯然,不似先前那般强硬。
毛线忍不住看向她,又看向方块7,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是!我想说的是,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爱情发生的机率要明显高于婚姻,我们可能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进入婚姻,但是我们一定爱过不少人,也被不少人爱过。当然,如果运气好,所爱之人和被爱之人为同一人,是幸事。如果运气差一点,两者总是不能兼容。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耐心等待,也可以尝试着跟一个没那么爱的人结婚试试!”
方块7说着看了毛线一眼:“如此,给婚姻一个期限,给彼此一点自由,两个人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去检阅自己的婚姻生活,并以此决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方能体现人性,公平!”
“公平?”有人提出了质疑。
毛线看过去,是她这边最左边的黑桃8。
“对,公平!”方块7道:“我前面说过,爱情发生的机率要明显大于婚姻,我们可以因为爱情走进婚姻,因为没有爱情结束婚姻;我们也可以在没有爱情时走近婚姻,在遇到爱情事结束婚姻。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你知道结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也不说生产对女性身心健康和职业规划的影响!单说孩子,大人这样随意,对孩子公平么?”黑桃8问,她声音又尖又细,像针尖一般刺得毛线耳膜发疼。
“所以,我们主张合同婚姻!”方块7看了毛线一样,显然,这个我们,包括了毛线。
“嗯?”毛线愣了一下,她只是随便一说,并没有要……引起公愤的意思啊!可这个时候撇清关系,又显得不太厚道。故而,毛线将视线挪开,望向了天花板。
“很多人都见过合同范本,里面除了规定甲乙双方各自的权利和义务,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会将违约责任以书面形式明确下来。也就是说,婚姻中的甲乙双方都要为自己的违约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方块7将身子往后仰了一点,让毛线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道:“这难道不是更负责更成熟的做法么?明明能用文字约束的事情,为什么非得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么原始的手段,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呢!”
“您说得很好!”坐在毛线左手边的红桃8道。
“但是……”毛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但是,国家没有认可,不符合这个社会的主流风气!白搭!”红桃8道。
“签婚前协议啊!”毛线脱口而出!
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婚姻经验。这个事情,在她跟何方结婚之前,杜云曾经建议过她。那时候,毛线被何方那一张俊脸迷得神魂颠倒,完全没听进去。现在想想,若当时她提了这件事,或许可以避免那场荒诞的婚姻。
想到杜云,毛线这心思又有点不着边际了。
“漂亮!”方块7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这赤裸裸的好感并未能引起毛线的注意,她是听着右边黑桃2的哭声才回神的。
“所以说,孩子怎么办?你们男人这样做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不怕天打雷劈么!”黑桃突然崩溃大哭,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和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就是他看上了一个更适合结婚的姑娘,可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啊!
她哭着求他不要走,看在孩子的份上先结个婚,她说,我可以同意你们在一起,但是,你得先给我一个名分,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个身份;她说,你先跟我结婚,等孩子生下来,再离婚,我绝不纠缠;她说,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呀……
他说,既是我的孩子,那我也有选择不让它出生的权利;他说,生育权不只你有,我也有,我不想要啊;他说,打掉吧!我陪你!
她做掉了,为他那句他不想要啊。
她很想问,不想要为什么要给我呀!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说不出来,因为在他说不想要的那个瞬间,她也放弃了。
之后,她总做一个梦: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孩躺在雪地里,那雪很厚,天很冷,孩子就那样赤条条地躺着,一动不动。那孩子长得漂亮极了,眼睛很大,大到看不到眼白……
她每次梦醒都是泪流满面。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那个人,她想,她大概这辈子都不配拥有幸福了,她亲手扼杀了一条人命……那是她的孩子呀!
黑桃2哭得不能自已,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的,头埋在双膝间,哭得撕心裂肺。
毛线将手伸过去,轻轻揽了她的肩膀。
她不喜欢黑桃2,觉得她太刺儿!可她就是不忍心,她想,她或许跟宋唯一样,离了婚,舍了孩子。她想,宋唯或许跟她一样,也曾在人前哭到不能自已。
她哭了足有十分钟,眼泪鼻涕甩了一地。
方块7将一包纸巾递给毛线,示意她给黑桃2。
毛线轻轻将纸巾推至她脚边。
黑桃2就在那个瞬间止住了哭。
“谢谢!”她迅速抽了一张纸巾抹了泪,又扯了纸巾,将地上的泪痕擦拭干净,这才抬眸,看向大家:“对不起!”
她的面具有些歪了,扯到右边一点,各挡了半只眼,裸露的皮肤很光,很白。
方块7起身,朝她含了下腰,道了句抱歉,接着坐下。
黑桃2摆摆手,什么都说不上来。
“孩子的事,是这样的……”他道。
毛线下意识地瞪过去,这个时候,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么?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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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您这么优秀,也单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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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方块7没有看她。
“如果是未婚,在孩子未成形之前打掉是最好的选择!这个社会对单亲妈妈,对单亲家庭的孩子,并不是那么友好,想想孩子将要承受的那些压力,不让它面世也是一种担当。生命是可贵的,可人命是卑贱的……如果是已婚,即便是要离婚,也请跟另一半约定,夫妻情分已尽,可为人父母的责任尚在,请按照约定负担该负担的责任。否则,你可以选择通过法律手段维权!”
方块7顿了一下,道:“这是没证睡和有证睡的区别。没证,你只能自认倒霉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有证,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对方负责!对你负责,对你们的孩子负责!这是婚姻的意义所在!”
黑桃2垂着头,一言不发。
毛线离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睫毛在剧烈的颤抖,拼命地忍着哭意。
“我来回应你!”毛线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块7。
“好!”方块7亦起身回应,只是在发觉自己高出毛线一头时,又有些后悔。他将身子微微后拉,两脚错开一点,站得不是那么笔直。
“我提议的有期限婚姻,跟你所说合同婚姻,有相同之处,但是,我不主张打胎,更不提倡!”毛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是提倡!”方块7看了她一眼,肩膀往后缩了一下,轻声道:“只是一点小建议!”
他有些纳闷,明明是很小个的一只,为啥有这么强大的气场?这让他一下子没了底气,说出的话,也软了半截!这种感觉,有点糟心,像是在床上一场酣战之后的状态,疲软,空虚,无力,又莫名地舒畅……这让他身体的某一处有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吊起一只脚,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毛线瞧了一眼,眼里又多了几分鄙夷,杜云永远不会站成这样!
“您怀过吗?”毛线突然发问。
“嗯?”他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怀过孕吗?”毛线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这梅花7和方块7要开扛了!
“抱歉!生理所限,未能如愿!”方块耸了下肩,跟左右的两位男士对了下眼,得到了某种支援,气氛一下子就又变味了!
“你呢?”他旁边的黑桃9起哄道。
“还没有!但我具备生育的基本条件!”毛线瞪了他一眼,转向方块7:“所以,您一个连生孩子都不会的人,有什么资格建议别人去打胎?”
不等他回应,毛线又道:“您前面说,婚姻讲究契约精神,有无情感基础并不是那么重要?是吗?”
“是!”方块7老实对答,没敢再跟身边的小伙伴互动。
“照这个理论,大家只要按照契约做事,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有很多,那么请问,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刹那间,房子里一片安静。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合适呗!
可是能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进合同的东西,哪里会不合适呢?只是不肯罢了。
“我想您或许忽略了一个问题,合适二字,合在前适在后,先要合心,才有可能去适应。合同上能标注出来的都是客观的条件,而主观上的情感,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左右!”
毛线说着扫了众人一圈道:“来这里之前,我相了无数次亲,几乎每一个都很适合搭伙过日子,可我心里,总有那么一点遗憾……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一个很爱的人,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合适跟别人认为的合适,它不是一个合适!”
方块7脸上的气势瞬间就弱下去半截,不得不承认,她说对了!
“我认可您说得,爱情和婚姻它是两码事,能在一起谈恋爱的人不见得能在一起过日子,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不见得需要有多少爱。所以,我们不得不学会取舍……我认同!这是最聪明的选择!”
毛线笑着看了眼旁边的黑桃2,道:“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天生愚笨或者说偏执,坚持要将爱情和婚姻合二为一,这一条道人烟稀少,寸步难行,可是,有人想要坚持,咬着牙也要走过去!不可以吗?”
“没人说不可以,只是……”方块7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无端牵扯出一条人命来,是极不负责任的态度,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会给孩子的一生带来怎样的阴影……”
“您如何知道我不知道?”毛线仰起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天鹅:“我母亲未婚先孕,我父母离婚,我跟着母亲改嫁……我的原生家庭算不上最糟糕,但是,一定不够好!您觉得我怎么样?您是不是很遗憾我妈当年没有打掉我?觉得她蠢,不够聪明?”
方块7微愣,他应该说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责怪自己的母亲。可他这个时候竟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好在毛线并没有逼着他要一个答案,他是否回答,或者如何回答,她根本不在乎。
“没错,有一段时间,我曾经难过,失落,迷茫,我羡慕那些出身好的孩子——那些家庭关系很好的孩子们,他们身上自带一种幸福的光芒,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格外新鲜,我狠狠地羡慕过!
我知道,我天生缺一门,在某些方面,是跟其他人无法比拟的,我只能努力,加倍地努力,我希望把我在家庭上缺失的这一部分,从别处找回来!我也的确做到了……
我一直以为我缺得很多,直至有一天,我的继父去世,我才知道,我好想并没有缺那么多。这一点,在我见到我的生父时,再次得到了验证!我突然发现我的家庭环境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我发现,我比任何时候都在意这个家庭的稳定性。”
毛线说着顿了一下,道:“我承认原生家庭的伤害,一定是有的,但我不能说,我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缺陷都是原生家庭的伤害造成的!这不公平!
人的性格轮廓是由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切割而成的,当然,经历这两个字一般都跟伤害挂钩,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原生家庭’绝大多数是这场切割的主力军,我们所经历的幸与不幸,多多少少都能从原生家庭上找到根源。
请注意,是幸与不幸,我们不能只把幸运归结为自我的天赋与努力,把不幸归结为伤害,这样不够公正。事实上,我们身上的幸与不幸,都是因为那些伤害。我们不应该感谢那些伤害,我们要努力挣脱,但是,我们不能粗暴地将它的正反面分开讨论!更不能因此剥夺一些女性生育的自由!
为什么不能生?身体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干你屁事呀!我找你要奶粉钱了?还是死皮赖脸地冠你家祖姓了?”
这一番问话,叫在座的男士都捏了一把汗。
他们中有人不止一次要求前女友打掉孩子,理由无非就是条件不好,时机不成熟,来得不是时候……可说来说去,真遇上梅花7这种狠角色,一咬牙生下来,他们还真没招儿!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我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说……”方块7暗暗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甭说了!不就是自私么?不就是怕担责任么?我说错了吗?”毛线哼了一声,眼神直逼得他后退半步:“那我再问您一句:像您这么优秀的人——豁达、随性、洒脱、想得开、懂取舍!怎么还单着呀?就没一个人愿意跟您搭伙过日子么?”
方块7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笑着摸了下头:“大概是太优秀了吧!”
他忘了头上戴着面具,手伸出去,摸着光溜溜的脑壳,又讪讪地放下,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他不再说话,朝毛线点了下头,坐下去,嘴唇紧闭,宛如一片单薄的树叶。
“高处不胜寒!”红桃A这个时候接过话,率先鼓掌:“精彩!”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一眼,咚一声也跟着坐下去了。
“我怎么又犯二了呢!”毛线摇头,这幸好戴着面具,不然多尴尬呀!
她这正懊恼着呢,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黑桃2。
“谢谢你!”她道:“我要早听到你这番话就好了!”
毛线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没说话!
她这胸口像有一挂火车飞驰而过,震得她整个人跟着微微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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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得给人想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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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不同,这一回,毛线的心情很好,抱着书涵回来的路上,还哼起了歌,当然,没一句在调儿上的。
如此,真是辛苦了贾如的耳朵,偏偏毛线还不放过人家!
“我唱得怎样?”她抱着书涵专挑树下走,有柳条拂过脸颊,书涵嘎嘎直乐,毛线也跟着乐。
“老实说,不怎么样!”贾如道:“请原谅我的真诚!”
毛线无所谓地笑笑:“我唱得是不行!我男朋友唱得可好听了!”
贾如脚下一顿,眸色紧张,半天之后才跟上毛线:“你交男朋友了?”
毛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前男友!”她尴尬纠正道。
“哦!”贾如明显松了一口气。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临到街角时,贾如问:“要不要跟我去菜市场转一圈?”
“啊……”毛线刚想应下,突然想起宋唯一会儿过来,赶紧改口:“改天陪你去?”
“谁稀罕你陪!”贾如潇洒地甩了下头发,走人!
这一下弄得,毛线又有点想留长发了。
马上,她又想到,即便是留了,她也甩不出人家那样的风情,还是算了吧,搞不好就是拖布糊脸!
她到家的时候,宋唯已经在楼下了。
“怎么不上去?不是给你钥匙了么?”毛线问。宋唯说是要在青岛待些日子,她直接就给了一套钥匙。
“我没拿!给你放橱柜最下面的抽屉里了!”宋唯道。
她说着剜了毛线一眼:“你傻不傻啊!那家里的钥匙能随便给别人么?”
“你又不是别人!”毛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凡她能给钥匙的人,自然不会是那种不讲究的人。
“蠢!”宋唯被她气得直翻白眼。
她曾经也像毛线这般单纯,可现实告诉她,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都是别人啊,丈夫是,孩子是,父母也是,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毛线会明白这件事的。
宋唯拎了一个编织框,里面装了新鲜的蔬果:脆生生的黄瓜,绿油油的小白菜,拳头大点的小贝瓜,还有大小一致的西红柿以及一把小青葱!
毛线咽了一下口水,问:“买菜干吗?我可不会做啊!”
“我做!”宋唯瞥了她一眼:“一个人过日子不会做饭怎么行?”
毛线一提这事就头疼,她尝试了很多次,结果只有两种:熟了——能吃;不熟——不能吃!
做饭这种事实在是太打击她的积极性了!故而,毛线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反正有中国好邻居贾如在,她们娘俩还可以蹭吃蹭喝,舒服着呢!
到家之后,宋唯还真的下厨了。
“围裙呢?”宋唯瞧着毛线一脸的无知相,很是无奈:“大姐,您家里不会没有吧?”
“有是有的!不过有点坏了。”毛线伸手去橱柜上面的柜子里一通翻腾,最后扔给宋唯一个塑料兜:“你看看能不能用!”
说罢,她跑去卧室去给宋唯找衬衣去了,她有很多长款的棉格子衬衣,在家干活穿。
“行啊,你还真有!”宋唯说到一半,脸就僵了。
待毛线转身,回头看着一个围裙直挺挺地贴在门上,冷不丁吓了一跳。
“毛老师,我采访您一下:这上面的破洞和划伤是如何造成的?”宋唯举着围裙挡住毛线的去路。
“一定要说么?”毛线伸手挡住半边脸。
“要!”宋唯坚持。她从没见过谁家的围裙能够糟践成这样!
“那个洞,是我炒菜时不小心烧的!”毛线低声道。
“行!”宋唯憋着笑问:“那这上面的口子呢,总不会是切菜剌的吧!”
“嗯!”毛线点头。
她洗了个土豆准备好好地炒个土豆丝吃,开始几刀切得倒也还行,除了厚点,没别的毛病,可在切最后几片的时候,不知怎地她手一滑,剩下的小半块土豆就滚出去了,她一追,那刀不偏不倚正好切到了肚皮上,围裙就这么被切了一道口子!幸好那天她穿了一条高腰牛仔裤,不然肚皮就挂彩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很险呢!
宋唯笑得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来。
“大姐,求你,别再说话了!出去!”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将围裙递给毛线,脑袋伏在床头,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
“有那么好笑么!”毛线很是纳闷!
这时,她眼前突然掠过黑桃2痛哭的画面。
“笑死总比哭死强!”毛线一把拽过围裙:“你自己慢慢乐吧!我做饭去了!”
这口气大得!
宋唯再也忍不住直接坐在地上,笑得东倒西歪。
这场笑持续了很久,宋唯突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半晌之后,她收拾好情绪走出去,喊了毛线,一本正经地道:“你也过来,我今儿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这个好!”毛线立马应道。
有次杜云生病,她很想给他煮一碗热汤面,结果却是一塌糊涂。
“我们先选面,如果是孩子吃,或者大人生病不舒服,选龙须面,软,细,好消化;如果是平常吃,可以买外头的手擀面,要那种上面撒了一层薄面的,扁的圆的都可以,相比那种没撒面的,这种面比较软,水分多,易消化。没撒面的那种,偏硬,口感则比较劲道,煮得时间也相对比较长一些!当然,自己和面是最好的,提前和,软硬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关键要多饧多揉。”
宋唯说着从筐里拿出一包龙须面:“有孩子,我们吃龙须面。”
毛线点头,很好,这个超市有卖的,很方便!
“再说西红柿!”宋唯说着拿起一个西红柿给毛线看:“要选这种根部也红透了,长得比较饱满,感觉一捏就烂的,不要选哪种颜色发粉,还硬的,那种一般比较沙,不怎么出汤!”
毛线点头如捣蒜,她不知道买个西红柿还有这么多名堂!
接下来,宋唯又教他如何去皮,先用勺子绕着西红柿轻轻刮一圈,在尖尖那头滑个十字,放进碗里,浇上烧开的水,水量以没过西红柿为宜,在上面扣个盘子,泡个五六分钟就好。
毛线一一照做,果真很轻松地就剥好了一个,献宝似的拿给宋唯看:“这个法子可真好!你太聪明了!”
“是你太蠢了!”宋唯瞥了她一眼,继续问:“炒西红柿要注意一点,就是你喜欢吃块状的,还是想喝汤汁比较浓的?得先搞清楚了!喜欢吃块的,切大一点,快炒后加汤,喜欢很浓汤的,切小块,炒得时间长一点!”
“不可以……”毛线想了下外面那种好像既有块状,也有浓汤,看着就很好喝的样子。
“外边的,一般加了番茄酱,跟咱这种原汁原味的,没法比!”宋唯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既想要浓汤,又想吃块状的,就一分为二,分两次放,一半炒成酱状,一般在加水之后再放。”
“哦!”毛线眼前一亮,手起刀落,嘁哩喀喳几下就将西红柿剁了!
宋唯叹了一口气,嘱咐道:“切好看一点!”
“不是一炒就烂了么?”毛线反问。这去了皮的西红柿很是好切,她都有点停不下来了呢!
“不一样的!”宋唯说着接过刀,切了一个做示范。
毛线顿时汗颜,这家伙整得跟工艺品似的,也太认真了吧。
“跟人一样,长得好看的,往那儿一站,人家就有想吃的欲望!”宋唯道。
这个比喻,狠狠地戳伤了毛线——她就是那长得不好看的,往那儿一站,人家连看都不想看。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杜云,说说自己这是什么命,这好不容碰着一个眼瞎的,还叫她给放生了!
接下来,毛线的心思就走远了,再也无心煮饭了。
宋唯也瞧出来了,直说后面没什么难度了,她一会儿煮面的时候再喊她过来看。
“你去我书包里拿那个蓝色的文件夹出来,帮我看一下!”宋唯道。
“哦!”毛线回神,待她拿出文件时,大吃一惊,小跑着折回厨房:“你要开公司?”
“也有你的份!”宋唯朝她摆摆手:“出去,这里油烟重,别弄脏了!”
毛线将文件藏到身后,愣愣地看着她没动弹!
这女人的心也忒野了吧!好好的费这个劲儿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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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被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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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自己做点事儿!”宋唯边收拾厨房,边跟毛线闲聊。
她经手的厨房,放眼看过去,很是整洁,不像毛线,盆盆罐罐的摊了一台子!
“您这叫做点事儿?您知道开公司得有多少麻烦事么!”毛线惊得下巴一抖!
“听说过!”宋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中年失婚更难熬的事儿。
“你好端端地,怎么想起这一茬来了?”毛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该不是被人骗钱了吧?”
“我有那么蠢?”宋唯扯了下嘴角:“骗我人可以,骗我钱不行!”
这是宋唯一贯的原则!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毛线追着她问。
宋唯不理她,一手端个小碗,一手拿了木铲仔细地撇着汤里的浮沫,勺子下面的红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浪翻过一浪。
“我得做点自己的事,不能把人生目标寄托在别人身上了!”宋唯道。
离婚之后,她仔细反省了自己的婚姻生活,发现了很多问题:她把首要任务放在了跟姑婆争夺孩子的控制权上,她把关注点放在店铺生意上,她把精力放在了孩子的教育上……她什么都抓了,独独没有关注她和丈夫的感情成长,她想当然地以为这个人会跟自己一样,而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人生目标?”毛线一愣,马上意识到她自己是个没有目标的人。
“是啊!从前我只想着要孩子们如何如何,要丈夫如何如何,不曾想过我要如何!想来也挺悲催的。”宋唯道。
此时,她正在剥蒜。
新蒜的外衣比较湿,很好剥皮,她将剥好的蒜瓣洗净,切成薄片,用碗边碾碎——毛线也吃新蒜,不过都是直接咬着吃,最多拍一下,故而没有捣蒜用的钵钵。
“尽瞎说!很多人过得还不如你呢!”毛线接着说了在俱乐部的事,道:“我们觉得自己活得不如人,可是不如我们的,多得是!用我们家毛巾女士的话说‘车轱辘往前转,人要往前看’,我们身上好歹还有两条腿呢,总不至于还倒不过俩轱辘吧!”
“老娘睿智!”宋唯笑了一下。她其实不需要任何安慰,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那笑虚虚地浮在脸上,看得毛线很是心疼。
“哎,大姐,你该不会是还惦着章郅敏吧!”毛线道。
宋唯又笑了下,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爱没了,情还在!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个离婚证就能分割的。
当然,这是她一个人的事。
毛线瞧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还是不舍,只好道:“你蠢不蠢?既然心里还有他,干吗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解恨!”宋唯倒也坦然。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不能自欺欺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且,做错事的人,就应该付出代价!这是为人的基本道理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毛线问。
她觉得若是宋唯一下子被伤狠了,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也还好,若是宋唯心里还有章郅敏,中间再夹着俩孩子,这事可就不好说了。
“好好过日子呗!”宋唯笑了下:“人生且长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毛线觉得她这笑很是诡异,凑过去问:“一码归一码,他们错是他们的错,你可不能再掺和进去啊!咱是正经人,跟他们不一样!”
毛线提醒道,她读研时,有个教授背着妻子跟一个女学生搞在一起了,后来,两个女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这头也不离婚,那头也不上位,表面上一片祥和,私下里她搞她一下,她搞她一下,就跟那宫斗戏似的。
到最后正妻发狠,给学校领导发了他们仨人的日常,男教授和女学生纷纷被劝离,而正妻不堪家庭压力,得了抑郁症后自杀未遂又精神失常。女学生原本外边还谈着一个男朋友,本来是想借教授的资源做个跳板的,没想到把自己个给套牢了。男教授这头失了业,那头被妻子娘家的人威胁着不敢离婚,竟将全部的压力释放在了女学生身上,家暴,跟踪等等手段都上了,最后被女学生反告了一把进去了……
那日子过得才叫一个狗血,电视剧都不敢那么拍!
毛线始终觉得生命大于一切,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附属品,这人要是没命了,什么都是白搭,没意义!
作为朋友,她有必要提醒宋唯一点:无论过去怎样,你宋唯和章郅敏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道德上你是被同情的那一方,可法律上,你已经不占理了!连胡闹的理由都没了!
“我知道的!”宋唯看了她一眼,道:“感情随时都会发生变数,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我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有机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毛线觉得这个词性怎么一下就变了呢!
“我是说,若是我还惦着章郅敏,总有一天,我还能把他刨回来!他能出一次轨,就能出第二次。至于孩子,早晚都是我的!”宋唯眼眸里添了几分冷厉。
毛线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宋唯。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宋唯,让毛线见识了什么叫中年女人发起狠来那叫一个天地难容!
什么都还没准备呢,先整了一辆车,接着又去租了写字楼。
毛线都要疯了:“大姐,咱能不能先做个市场调查什么的,别这么说风就是雨,成么?那是白花花的钱啊,眼睁睁地往别人口袋里跑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宋唯白了她一眼:“这还用我教你?”
“我只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钱也不是一天赚的!”毛线继续说教:“你瞧着遍地都是老板,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实际上呢,很多还不如咱这打工的呢!”
“说得是啊!”宋唯从一堆文件里抬头;“市场调研的事,就交给你吧!”
“我?”毛线瞠目:“可拉倒吧,没那工夫!”
“挣钱的事儿,怎么能叫没有工夫,你让财神爷听了作何感想?”宋唯说着指了指在地上看《数字积木》的书涵:“你把人家孩子抢来了,就不打算投资了?你瞧瞧这娃娃长得唇红齿白桃粉梨白的,这一看就不是个省钱的货呀!你那点工资够给他上几个补习班的?”
“上什么补习班!我就没读过!”毛线道。
“呦呦呦!”宋唯哼了一声,问:“全托一个月多少钱呀?又薅老娘的羊毛了吧!”
“那是她主动给他孙子的,我可没要!”毛线嘴硬。
“行了!你也好意思说!人老娘那么大岁数了,还下乡种菜了,你年纪轻轻地怎么就不求上进呢?老娘身上的优秀品质咱得传承啊!”
不求上进这帽子扣得有点狠,毛线心一横,干就干!谁还不要点面子呀!
如此,毛线就被宋唯成功拉下水了。
书涵还小,宋唯不想让她太折腾,只将管理工作交给她。
“前期这些政策,合同,协议这些所有操作层面上的活儿,都归你管!我负责找国内外的资源和商品。简单地说,就是我负责拉客谈价,你负责接客干活儿。”宋唯道。
这话……真是充满浓郁的街头风味儿!
“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毛线问。
“没事!这个分工只是暂时的,发挥咱俩各自的优势!等真正做起来,咱俩就一个负责进口内销,一个负责出口外销!你觉得如何?”宋唯问。
“我就想问问,现在撤出还来得及么?”毛线问。
“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宋唯朝她翻了个白眼:“毛线女士,作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请您时刻以公司利益为重,端正自己个的态度!”
“咱统共就俩人好不好!”毛线很是无语。
“所以,要加快进度招兵买马,等手续都到位,咱就要大张旗鼓干了!”宋唯边说话边哒哒地翻着网页。
如此,毛线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她在学校里上课然后备课,然后回家干活,各种查资料,整个人忙得都要飞起来了。
当然,即使这样忙,她也还能碰着贾如,她晚上接书涵回家时,会路过她的书店,贾如基本上也是那个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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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路边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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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买卖做的很是随意,不按点守着也就算了,还常常免费送书。
这不,毛线刚刚看着她包了一本给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老人家义正辞严地说不能白拿,要给钱,可他摸了半天,浑身上下只有二十一块,连一半都不够。
一个坚持要白送,一个非得要给钱还怎么都凑不够,俩人就从店里撕吧上了。
“小贾,这书比较偏门,打四折吧!”毛线说着朝她使了个眼色。
贾如会意,立马点头,转向大爷:“大爷,我们老板说了,这本可以打四五折!您给二十吧!”
她说着把一块还给了大爷。
老人家朝毛线点头,再三感谢,如此,总算是送走了。
“老板,麻烦您把剩下的三十块补齐!”
人一走,贾如就换了嘴脸,朝毛线伸手。
“你都要白送了,我这还让您落二十呢,补什么钱呀!不让你分我十块就不错了!”
毛线说着晃了晃手上的食盒:“我请你吃晚饭!”
“哪来的?”贾如瞧着盒子里精致的寿司卷,有些意外。
“朋友送的!”毛线得意地瞟了贾如一眼。谁让她嘲笑自己没朋友来着!
“朋友?”贾如瞥了她一眼,道:“你家里那个失婚的中年妇女?”
“你怎么知道她离婚了?”毛线一愣,她没说过呀!
毛线不是个碎嘴的人,尤其是关于朋友的隐私,她是不会跟别人讲的。
贾如顿了一下,问:“我猜对了呀!”
“啊!”毛线气结,这家伙原来是诈她的,真够阴险的!
“当我没说!”她朝贾如瞪眼:“听着没?”
“那有啥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贾如瞧着她眼里的怒意,赶紧认怂:“知道了!”
毛线这才收回视线,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抱着书涵往外走去。
“哎!你不是说请我吃饭么!”贾如追上来问。
“不想请了!”毛线没好气地应道。
“哎!我说,请时刻注意一个高校女教师的素养,出尔反尔这种戏码通常不都发生在女流氓身上么!”贾如故意逗她。
“那好吧!”毛线将食盒递给她:“都给你!”
“书涵!”贾如没接,伸手去抱孩子。
书涵这家伙也是奇怪,还就让贾如抱,人家刚伸手,他小肚子一挺,身子已经出去了!
“你给我们孩子灌什么迷魂汤了!”毛线将孩子递过去,两人的手有短暂的碰触,贾如竟然往回缩了几分。
“我说你成天带个大手套子,不热么!”毛线白了她一眼:“知道的你是有洁癖,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装了假手呢!”
她说着将两手抬至胸前,学着僵尸比划了两下。
“手套会让我的手看上去比较秀气!”贾如道。
“你不用太在意的旁人的看法!手大脚大怎么了,碍着谁事了!”毛线道:“我们手大能抓钱,脚大站得稳,合起来就是稳稳当当抓大钱!多好!”
“你真可爱!”贾如伸出一只手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顺便将她往里面带了一点。
没成想,被毛线抓了手。贾如手臂一僵,脚步也慢了。
“多大人了,还拉拉扯扯的!”她暗暗用力,想抽回手臂!
不成想毛线却抓得很稳,她环着她的手臂,将她的右手贴在贾如的左手上,道:“也没有大很多啊!也就三五厘米吧!”
贾如趁着她感叹的功夫,将手抽回来,道:“你知道三厘米到五厘米中间还差了一截呢!”
“也是啊!”毛线呵呵笑着,她记得杜云说她的手指很长,适合弹钢琴,这样算下来的话,那贾如的手确实有些大了。
“你会弹琴么?”毛线突然问。
贾如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我是该会呢还是不会呢?
不等她回话,毛线又道:“上次你还说你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在行来着?吹得吧!”
贾如腼腆笑了下,不做回应,只问她:“好些天没出门了,不如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要很久吗?”毛线问,她这些天连书涵都全天托管了,可见有多忙。
“不用。吃顿晚饭的时间!”贾如看了眼她手上的食盒,道:“咱不能光吃干的,总得就口稀的吧!”
“也行!”毛线倒是爽快。
“你最近猫屋里干啥了?”贾如边走边问。
“百~万\小!说啊!”毛线道。
她倒不是有意敷衍贾如,而是在事情没有做成之前,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就像跟何方结婚那次,搞了那么大阵势,连夜都没过就散伙,多会儿想起这事都觉得丢人!
“看了什么书?”贾如继续问。
“当然是……专业书了!”毛线随口胡诌。
“哪方面的专业书?借我看看?跟大学女老师做邻居,好歹我也得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修养不是!”贾如继续刨根问底,瞧着毛线看过来,立马换上秒懂的表情:“你没看?”
“怎么可能!”毛线收回眼神,讪讪道:“等我这两天看完就给你!”
她心里想着,一定得给她找两本高难度的专业书籍杀杀她的锐气!
贾如点头,表示满意。
“不过……”毛线有意拖长的声音成功吸引了的贾如的视线,她很是满意,伸手摸了下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建议你先买本新华字典回来,免得有不认识的字!”
贾如故意皱眉:“你说我不识字?”
“嗯……”毛线摇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了,不识字有什么,不照样卖书呢!”
说罢,她又自言自语道:“妈呀!幸亏现在的顾客好糊弄,这要人家非得让你读上几句,讲讲故事梗概什么的,你这买卖还做不成了呢!”
毛线说着偷瞄了她一眼,表示自己并不是有意寒碜她,然而脸上浮起的酒窝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毛老师!我请问您一下……”贾如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身边拉过:“您一高校女教师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挤兑我一社会女流氓,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毛线咯咯地笑着,躲开她的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跟贾如这一起,她总是忍不住想开玩笑。难道是认定了她不会翻脸么?
毛线的余光向上扫过贾如英气的面庞,觉得自己可能是昏了头!
俩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在一家烧烤摊前停下。
“你肯定没吃过这种路边摊吧?”贾如问。
“谁说的!”毛线眼睛一瞪,故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只是她到底没什么经验,坐下去的动作有点生硬,有点局促。
中学时,有同学经常三五成群地去吃路边摊,大声说笑,偶尔还会要点啤酒,很是惬意的样子,毛线那叫一个羡慕啊。可家里老王同志管得紧,不许她在街上吃喝玩闹。
老王同志说,闺女,你可以把同学请到咱家里来啊!他说,街头流氓混混多呀,万一打架闹事捎着我闺女呢?听话,喜欢吃啥跟爸说,给你买回来!
如此,毛线对路边摊的联系仅限于:吃过。
对于烧烤店来说,晚上六点,才刚刚开始不久,不是上人的时候,故而,客人很少,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五桌。
这让毛线放松了不少,她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纸认真地抹着桌子,腰杆挺得笔直,在一群食客里,很是显眼。
毛线很久不吃这种油性大的东西,只点了一锅砂锅豆腐,特意嘱咐人家,少放点盐。
贾如则要了一些肉串,素串等。
“来一串吧!”贾如将一串烤虾递过去。
“我吃一只。”毛线戴着手套取了一只下来,准备剥壳,又被贾如拦下了:“试试带壳吃!”
说着,她拿下一只丢进嘴里,嘎嘣一声脆响。
毛线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霎时,整个口腔都被酥脆、鲜香包裹着。
“多吃几只!这个不会长肉的!”贾如又给她拿了一串。
毛线想想答应杜云增肉的事情,一咬牙就接了,肥就肥点儿吧。
接着,在贾如的怂恿下,毛线又吃了烤豆腐、烤茄子、烤金针菇等!
到了后半截,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衬衣袖子撸到手肘,眼睛专注地看着盘里的食物,无心再看其他的食客,肩膀也松开了。
毛线正滋溜滋溜地喝着豆腐汤呢,猛地一抬头对上贾如的眼,立马抹了嘴,讪笑道:“这个汤还挺清香的啊!”
俩人结账离开的时候,竟然听着有人喊了她一声。
毛线回头,脸色尴尬,下意识地扯了贾如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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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亲热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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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贾如回头。
“你看那是不是咱楼下的邻居?”毛线说着身子又往后贾如身后缩了几分。
贾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点头,低声道:“你过来!”
毛线将头靠向她的手臂,左手环在她腰上,尽量将自己藏起。
“就是了!有两家呢!”贾如道:“你贴紧我,别抬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哎!”毛线果真就这样贴着贾如出去了,一直到拐过街角,她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贾如故意问她。她眼眸含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你不知道,我妈,我朋友,非得给人家送礼,搞得我都没脸见人了!”毛线说着用手背蹭了下嘴巴,道:“再说了,我妈跟人吹牛说是我大学老师……这满嘴油光的多影响我形象啊!”
“你不是么?”贾如问。
“是倒是是,可没她吹得那么厉害!”毛线尴尬道。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贾如道,狭长的眼眸扫过她头顶乱舞的发丝,眼角不觉又盛了笑意。
“那是!人得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毛线笑道,她脸上的肌肉愉悦地扯动着,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也跟着一动一动,很是可爱。
“那你能吃几碗呀?”贾如也跟着笑笑。
毛线是个很干净的女子,是那种没有经过油烟浸染的干净,像刚刚装修好的厨房,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却又隐藏着很多种美味的可能。
“半碗!”毛线呵呵地笑着,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透着愉悦感。
俩人只顾着说话,谁也没注意到从另一头蹿出来的老太太!
“呀,真是毛老师啊!”老太太惊叫着朝后面的人招了下手,道:“就是啊!我说我没认错吧!”
“毛半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贾如托下毛线的肩膀,看了眼正小跑着走来的老太太,意思是人家是奔着你来的呦!
“如姐!”毛线伸手去扯贾如的袖子,被她一把丢开:“不关我事!”
毛线只得硬着头皮,跟一楼的大妈打招呼:“李大妈好!”
“嗯,不用那么客气!叫李阿姨!”李大妈说着朝另一个大妈招了下手,自顾自地介绍道:“这是我们楼上新来的邻居,大学教授呢!”
毛线尴尬地笑了下,道:“阿姨好!”
说着又朝李大妈看去:“不是大学教授,只是老师!您叫我毛线就好!”
毛线始终认为教授这个称谓只属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她这样的,只配得上一声老师!
“小毛啊!”大妈很是热情地挽了她的手臂,又看了眼贾如臂弯里的书涵,道:“我打老远就瞧着咱家这小福娃,不是他,我都不敢认你!”
毛线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接。
贾如抓着书涵的手朝李大妈晃了晃:“书涵,跟李奶奶打个招呼!”
书涵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撇过脑袋!
“小机灵鬼!”另一个大妈欲伸手逗书涵。
毛线见状,赶紧道:“我们家孩子有些认生!”
书涵不喜欢别人逗他,毛线也不喜欢人家像逗狗似的逗孩子,却也不好直说,故而每次她都会先申明:我们孩子认生。这样一来,旁人也就不好意思再逗了。
她本以为谈话可以就此终结了,没成想才感刚刚开始。
这位自称阿姨的李大妈主动揽起她的手臂,边走边聊。从超市买菜的小妙招,到附近各家小吃店的招牌菜,再到卫生费采暖费,滔滔不绝地讲了一路。
“小毛,阿姨跟你讲,什么都不用怕,咱这地方啥都有!你有啥事,招呼一声就行!不想做饭了,带着嘴下来就成!”李大妈临到家门口了还有点意犹未尽,她举着手里用塑料袋裹着的烤串,道:“对了,刚咱去的那家烤的小馒头也不错,我家小孙孙可喜欢吃这个了!小福娃也可以吃的,别让刷酱就是了!”
“知道了!李阿姨!”毛线笑道,顺手拿了一盒寿司卷给她:“我朋友自己做的,您也拿点尝尝!”
“紫菜包饭呀!”李大妈眼睛一亮:“我小孙孙还真爱吃这个……那我不客气了啊!”
“您可千万甭跟我客气!”毛线说着往她手里推了推,她懒得跟人解释紫菜包饭和紫菜寿司的区别。
“那好!阿姨收下了!”李大妈高兴地接过,急忙回屋了。
门外的毛线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送走这位大神了。
“我瞧你刚刚跟人家聊得很好啊!”贾如道。这李大妈也是,明明俩人都是邻居,她偏偏只跟毛线聊,贾如就这样硬生生地被人当了一路活道具。
毛线吸了下鼻子,道:“我怎么闻出一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呢!”
贾如笑笑:“是有那么一点!”
她觉得毛线身上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力量,老少皆宜。
隔天一大早,毛线听着门响了一下,很轻,她以为是谁家有人进出,也没有在意。
没想在出门的时候,看到了门上的便条,以及便条下的一大兜包子。
便条分两面,一面写着字,一面画着简图,是附近的超市,小吃店等。落款人是:你的李阿姨!
李大妈在便条上详细写了哪家的菜便宜,哪家的肉不注水,哪家的超市在什么时候会搞促销,哪家的饭店肯定不是地沟油……甚至连周末的集市也写上了……她尽量写得工整,可还是有好几个错别字。
对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人家李大妈可是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你了啊!”贾如吧嗒将门关上,顺手拢了把身上的披衫。
显然,她对便条上的内容已经熟知了!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掂了下手上的袋子:“如姐,包子拿走!”
“你这是借花献佛?”
“正是!”毛线点头,她有些搞不懂楼下的大妈为什么会突然跟她那么亲热,这个事,须得向贾如虚心讨教。
“有啥事就直说吧!万一我吃了没帮你干什么,你还得骂我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咱不受这个!”贾如道,显然,这是毛线惯用的招数。
“你说楼下的李大妈咋回事?”毛线说着指了指楼下,小声道:“不会是看上我们家书涵了吧!”
“人家那也是孙子好不好!”贾如道,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可我们家书涵长得漂亮啊!”毛线道。
她小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长得又白又圆又好看,她妈回回瞧着,都要奔过去摸摸人家的脸,还跟人家妈套近乎问给她姑娘吃了啥长那么好!人家还真给了一个偏方,说她家姑娘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先要吃一碗牛奶泡麻花,于是,她那没文化的老娘就照搬过来了,足足逼着她吃了一个礼拜,直到有一次她实在是吃不下,难受得吐了,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至今,毛线对这两样食物,都很抗拒!
贾如听着这一段差点笑喷了!
她从兜里拿了一个包子出来,把剩下的递给她:“拿家去!我先下楼!”
说罢,从毛线手里接过书涵。
包子还是温热的,贾如先掰开一口尝了下,这才一点点喂给书涵。
“好小子,快点儿吃,别叫你姑看见了!”贾如哄道。
如此,等毛线下楼,书涵已经吃了小半个包子,小嘴吧唧吧唧地拍着,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毛线瞧着有点不对劲儿,凑过去一闻,道:“你给我孩子吃包子了?”
“没有!”贾如连忙摆手:“他就是馋的!”
毛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表示有所怀疑,直接上手把孩子抢过来。
贾如也不气恼,好脾气地跟她分析道:“我觉着吧,这李大妈也没什么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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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你能接受身体出轨还是精神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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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废话么!”
毛线跟贾如熟了以后,说话是越来越随意了:“你说她是为什么呀,我妈送了一次东西,我朋友也送了一次,她都这么大反应啊,这么一弄,搞得我还挺不自在的……”
“我是这么想的,你妈跟你朋友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那种比较那什么的家庭……”贾如看了她一眼:“你懂吧?”
毛线摇头,那什么呀?不都这样么!
“这么说吧!她俩虽然跟人家示好了,但也给了人家压力,人还没见面就有了距离感,一个大学老师和一个市井大妈,有什么好说的呢?”贾如有意拉长了声音:“但是,昨天烧烤摊上一照面,人家就有底气了,心说‘原来这大学老师也吃人饭啊,还跟我一样吃路边摊!也没啥了不起的么!’,这样一来,人家就自然而然地对你有了亲切感,觉得你也不过是平常妇人,也得居家过日子!”
对她这一番分析,毛线深以为然。
而后边的事实,也证明了贾如的猜想。
有李大妈牵头,出来进去的,跟毛线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隔三岔五地,毛线总能从门口“捡着”邻居送来的东西,有新上市的蟠桃,有手擀的面条……甚至还有一条小孩穿的红肚兜,便条上说,她给外孙子做,顺手给小福娃也来了一条,天热了孩子在家里穿着凉块。
总之,身在异乡的毛线,第一次感受到了邻居们的热情,有关她的那些流言蜚语慢慢地也不攻自破了。
毛线知道,这些都是邻居们的功劳,因为她不曾向任何人解释过什么。
她只是礼尚往来,隔三岔五地也给人家门口放点东西,比如三楼家孩子要高考了,她给人找了天津几所高校的预测卷,比如二楼家阿姨的老父亲老寒腿,家里常年不得见风,毛线找尼雅讨了几个中药包,嘱咐人家热敷……
慢慢地,每家门口都放了一个整理箱,用来存放相互的赠予,而她家书涵,毛球和皮蛋都成了整个单元的团宠。
毛线常常想起贾如带着她吃路边摊的情景,她始终觉得那个傍晚很值得回味。
她出入越来越随意,下楼扔垃圾时不会再特意换身衣服,穿高跟鞋。她穿居家的衣物,穿平底的旧球鞋;她也学会了去旁边的菜市场挑选新鲜水灵的蔬果……
总之,她卸下了伪装,彻底的融入了琐碎和平凡,扎扎实实地感受生活的气息,灵动的,鲜活的,热气腾腾的!
毛线这头那头的忙乎着,这一来,就没什么闲工夫胡思乱想了。
只是,她仍旧坚持去单身俱乐部。
宋唯说,那些都是幌子,不过是个高级点的相亲场所,换汤不换药的,搞不好那里面的人除了你之外都是托儿呢!
毛线不与她申辩,仍是坚持去。一方面,大家都戴着面具,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什么压力;另一方面,她觉得那些问题挺好的,可以帮她捋清心事。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她唯一允许自己完完整整想念杜云的地方……
第三期的主题是对爱人的态度,问题依旧尖锐。
红桃A一上来就问:“二选一的话,你能够接受自己的爱人精神出轨还是身体出轨?”
这次的答案比较统一,男方都选精神出轨,女方都选身体出轨。
红桃A问理由。
双方依旧是整齐的可怕:“只要人还是我的,什么都好说!”
可这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于是,又少不了一番争论。毫无意外地,男女双方各选了方块7和梅花7为代表。
对7开扛这事,已经成了必选节目。
如此,毛线再一次感受到了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就不能都不选么?”毛线不死心地问。
“不能!”红桃A冷漠拒绝:“凡事都有利弊,找男女朋友就跟投资股票一样,咱不能只想着赚钱,不想着亏本,风险与收益并存嘛!在这个离婚率比结婚率都高的年代,出轨,是我们在跟另一半进入一段正式关系之前,必须要考虑的问题!不能逃避!”
说罢,红桃A看了俩人一眼,问:“你们谁先来?跟上次一样猜丁壳?”
在座的想起上次那一幕,又是一阵哄笑。
“女士优先!”方块7伸手,朝着毛线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时候倒是懂得谦让了!”毛线低声咕哝了一句,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我说,您来决定先后顺序!”方块7道。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还差不多!像个男人!”毛线点了下头:“我后!”
她不说你先,只说我后。
方块7笑了下,心想,真是个固执的小家伙,人长得小,心眼也不大!
他笑得很浅,又有面具遮掩,旁人并未觉出异样。
“老话说,心动不如行动,这一点,放在两性关系上,同样适用。我们前面说了人的性格,说了人性的弱点,说了婚姻的幸与不幸……我们很清楚两点:第一、一个人从头到尾只爱一个人,从未对他人有过心动的感觉,那几乎是不可能!它违背人性啊;第二、一个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必须只爱这一个人,且是一辈子,那是不人性的!它违背生物规律啊!”
众人一愣,这是几个意思?鼓励大伙一起出轨一起嗨么?
“别急,有个小插曲!”
方块7道:“我们常以鸳鸯比作恩爱夫妻,还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然而科学家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发现一个事实:鸳鸯平时不一定有固定夫妻,只是在配偶期才会频繁亲密接触惹人注目,繁殖后期的孵化以及抚养幼雏的工作全由雌鸳鸯一人负责,雄鸳鸯不闻不问,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不会守节或者陪葬,而是另觅佳偶……
这正是我们现代人的真实写照,十几岁就开始谈恋爱,广泛撒网,重点捕捞,到了适婚年龄,或精挑细选或两眼一闭抓一个回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之后彻底沦陷在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里自顾不暇……
这种情况下,让一个人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活得连个鸟都不如?不道德呀!”
众人一愣,为这方块7的知识覆盖面之广!
“所以说,甭管有无进入婚姻,让一个人心无旁骛地爱着一个人,很难!心动是难免的,只要身体没有行动,一切可控!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就好比我们每年都要惦着出去旅游几次,游山玩水之后,照样该回家回家,该上班上班,该打娃打娃!一切照旧!完美!”
他用调侃的语气打完了第一回合,效果不错,就连毛线也差点儿被他这个“游山玩水”的点带进沟里去了!
“请问,您旅过游么?”毛线突然发问。
方块7愣了一下,这家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呀!
他正要回答,毛线却一摆手,道:“不重要!”
不重要?还问个毛啊?
方块7的内心在咆哮,表面上,却只是耸耸肩,完全配合梅花7女士演出!他想,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些!而他很享受这种跟聪明女人过招的感觉!
“在座的各位一定有过旅游的经历!”毛线挺顿了下,找补了一句:“或长或短,或在现实,或在梦境!”
方块7一愣,心想,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前面说得那么满,他还以为她会漏洞百出呢!
毛线看了他一眼,眼眸里有些小得意,她问:“旅游结束是什么感觉?累?乏?不想上班?不想出门?不想回家?”
她又问:“美梦醒来是什么感觉?难以置信?遗憾?不想醒来?”
她说:“我就是这样的,我看到美好的风景就挪不动脚,想在那里长久地待下去;我从美梦醒来会带有严重的起床气,看整个世界都不顺眼了!”
众人相视一下,面具之下,都是懂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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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你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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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方块7那么博学,什么人性啊,物欲啊,说得一套一套的!”毛线蹙眉,道:“我说点实在的,相比之下,身体出轨这事,可控!为什么这么说呢?”
毛线卖了个关子!
众人一愣,为啥呀?
“此处有两个解决方案,请注意听!”毛线举起一根食指:“第一、我会跟另一半讲,肥水不流外人田,您有那么大的能耐出去浪,您……”
毛线伸手挡了下脸,低声道:“家里的田也需要灌溉啊!”
这话说得隐晦,可大伙都听懂了,又一阵窃笑,都是情商很高的样子。
“那我说第二条!我可以跟另一半讲,来而不往非礼也,您给我一片春天,我必然得还您一块草坪啊!”
毛线咬牙道:“如此,身体出轨,我们有的是制裁手段!毕竟,身体这个东西,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看得见的可把握的。但是……人心这东西难测啊,我这头吭哧吭哧地埋头干活呢,您那头天天惦记着说走就走的旅行,什么远方、诗歌、田野、美人、美景、美梦……玩呢!”
说罢,毛线一挥手臂,道:“坦白讲,像这种不安分的员工放出去都会被老板集体封杀的!您真不用自己打辞职报告搞得跟起义似的!我们给您写。惹不起我们躲!用不起我们闪!您慢慢玩儿,您好好地浪!咱不拦着!您是要滚远方还是滚美人儿,您随意!千万别不好意思,真心不缺您这一个!”
话毕,女方这边以黑桃2为首,全体为毛线鼓掌:“厉害了!我的姐!”
毛线这脸上烧得慌,很是不好意思,她想幸亏有这面具遮羞,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出口了!
方块7就这种哄闹之下挺身而出。
“我们来听两个故事:一个人对自己的另一半说,亲爱的,我心里一直惦着她,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爱她,可我一直在恪守我对你的承诺!一个人对自己的另一半说,亲爱的,我的确是跟她睡了,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我对她并没有感情,我只是控制不住跟她发生了点关系!我爱的人是你!”
方块7道:“扪心自问,我们如何评价这两个人?第一个,我们尚且可以说讲情义,重责任;至于第二个,我们只能说臭不要脸,耍流氓!前者,虽然爱了,但他没睡,懂得克制,这是个有责任堪担当的好同志;后者,已经睡了,还说不爱,欲望至上,这是个不负责不上道的禽兽啊!女士们……”
方块7伸出食指在太阳穴处绕了一圈:“天地良心啊!”
这价值上的,毛线都信了。
身边的几个女人也都面面相觑,集体把目光投向了毛线,意思是人说得有道理啊!
毛线懵了一下,忽地起身:“我数过了,两个故事字数一样,评价字数也一样,非常对仗,工整!由此可见,您小学语文排比句学得很好!请继续!”
说罢,“咚”一声又坐地上了!
方块7一愣,这是什么路数?不是一人一个回合么?咋还能这样?
他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梅花7,谁知人家压根就不看他。
“梅……”他试探着提醒她。
毛线抬眸,瞥了他一眼:“让你一圈!”
让?
方块7笑了,他突然觉着这女人还挺可爱的,明明是没话可说,还非得逞强!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就不妨说得再开一些!我们的命题锁定在‘出轨’二字上,这就意味着,不管是精神出轨还是身体出轨都对一个家庭造成了伤害。请注意,我说的一个家庭,而不是一个人!若是婚前,这事很好办,男未婚女未嫁,谁都不用对谁负责,大不了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是这里不一样,出轨的前提是已经跟某一个人缔结了某种关系!”
方块7微微提高了嗓音道:“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不再属于我自己,我们约定了要对彼此负责!我们设立一个家庭目标,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努力实现。可是中间,你悄悄劈了腿,上了别人的床,然后还觍着脸说不爱。这就好比一个人在外边偷偷吃肉吃得满嘴流油,被他的另一半瞧见了,他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觍着脸说,他压根就没瞧上那块猪肉,不爱吃,不好吃!就稀罕家里那口白菜汤,这事,谁能信?”
“我信!”毛线起身,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愿意信!”
方块7眼眸一亮,看来这小家伙是准备好了。
“我们都知道,信与不信这事,并不是取决于客观事实到底可不可信,而是在于,我们究竟还愿不愿意相信。”
毛线说着侧了下身子,面向大众:“我也给咱举几个例子,西方人信基督,东方人拜佛祖,有人求上帝显灵,有人求佛祖保佑!你呼啦一声振臂高呼,说都是假的!上帝也无能,佛祖也不灵,求人不如求己!总有人会过来呼你一个大嘴巴,你丫说啥呢!你不信别耽误我们信!再说一个,从前婚配讲究门当户对,看生辰八字,现在还有人看星座,看血型,这怎么说?”
众人不语,这种事,确实没法说,很多东西都这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方块7瞧了毛线一眼,低声咕哝了一句:“偷换概念,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往回圆!”
“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只有一个感受: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耶稣,上帝就无处不在;你信如来,佛祖自在心中;你信星座,总能找到一些契合或者不合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主观的事情。”毛线道。
“但出轨是一件客观的事!”女方这边有人忍不住拆台!
方块7差点儿笑瘫,默默地朝人家比了个拇指:“漂亮!”
“你到底是那一拨的!”黑桃2绕过毛线身后踢了红桃8一脚!
“我忘了!”红桃8不好意思地看了毛线一眼。
“说的没错!”毛线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有人说婚姻是一种修行。修行是在修什么,修心!”
说罢,毛线声音一沉,道:“你出轨了,你说你只是一时性起身体出轨,心还在家里。我有两种选择,信或者不信,离或者不离。这时,我想起我们携手迈进民政局决定结为夫妻的那个神圣时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放过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我们有孩子,有家庭,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修行路上的一次劫难,我又想起了我们的结婚誓词,生老病死一辈子,且长着呢……我想我应该给你,给我们一次机会,我想我可以主动牵着你的手……牵着你迈过这一劫!只要你还愿意,只要你回归,我想,我们还可以再努力一次!”
“你做得到么?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出轨只有零次和一次?”方块7言语激烈:“你都可以接受身体出轨,为什么不能接受精神出轨?”
这个问题,很犀利,很尖锐,可毛线依旧稳稳地接住了!
“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毛线反问。
她仍是不急不缓的语气,可出口的话,竟是像软刀子一般,直戳人心。
“没有!”方块7道,他其实有过,可他不想承认。
承认被爱人抛弃,是失败者的事。
“这就对了!”
毛线一脸我懂的表情,她轻叹一声,用过来人的口气道:“你如果真的爱过一个人,你最终一定会接受他爱上别人的事实,甚至,从心里,你会感激那个人的存在,抚慰了他身上的伤口,因为那是你努力了很久都不曾抵达的地方。”
方块7眼眸里满是震惊,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他万万没想到长久压着胸口的一块巨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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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他好像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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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你提倡的婚姻是在合约的基础上,不能有半分异心!”
毛线道:“我跟你不同,我想要的婚姻还是要有感情基础的,可以不多,但不能一点都没有。我提议有期婚约,主张续约,只是为了更好地履行婚约,提高婚姻质量,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将双方捆绑在一起。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放手!好歹夫妻一场,成年人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毛线说着向大伙微微点头,道:“如上,仅代表我个人的看法。谢谢!”
房间里掌声雷动,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她正准备坐下去的时候,瞧着对面的方块7走过来了。
“你赢了!”他朝毛线伸出一只手:“谢谢你!”
毛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出去搭了一下,道:“也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
方块7摆手,笑着退回对面。
之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毛线。
他原本准备了很多说辞,来讲身体出轨可能引发的种种,他应该说,性爱这两个字性在前爱在后,身体都爱了,思想还能扛多久啊!他应该说,上床并不是一套单纯的动作表演,跟不爱的人做爱,无疑是板上钉钉……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不想打破她对爱情对婚姻的幻想。
他想,她还小,或者说她是一个小女孩住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她远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成熟!一个成熟的经历过爱情和婚姻的成年人,是不会那么在意感情的,他并没有觉得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因为在现实和利益面前,感情本就微不足道啊!
可她的话,让他心里发烫,有种强烈的羞耻感!
毛线并未注意到方块7的视线,原本他们就是相对而坐,且对面一共就五个人,都在视线范围之内,谁看谁一眼,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反正一眼扫过去,就都在眼底了!
她在想杜云,疯狂地想。
她知道杜云的选择跟她一样,他教她如何跟别人安全地上床,他能够接受她的身体跟别人厮混在一起……
公平起见,她也可以。
“是的,可以!你好好的!”毛线用力隐去眼角的泪意。
经历了任义的劈腿之后,毛线在跟每一任交往之前,都会明确一个要求: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对我怎么样,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坦诚一点,在我们关系存续期间,如果你喜欢上了别人,请直说,我会走人,给你下一任让路!如果我中途喜欢上了别人,也会先跟你打招呼……
什么情呀爱呀的,她不是那么在意,她自己又不是天仙,没理由叫人家喜欢一辈子,能喜欢一阵子已经不错了。
可她想要一种亲密关系,就是在彼此面前可以绝对坦诚,卸下所有伪装的那种,连衣服都脱了,还有什么可装的呢?毛线搞不懂,她讨厌那种貌合神离形同虚设的两性关系!想想就累得慌!
故而,在她的婚姻观里没有出轨这一说。
她想,她的另一半一定是会提前知晓她的,而她一定是会成全的,哪里还用得着出轨,光明正大地重新铺一条轨就是了!
可她最终还是破了戒,当男方队员齐刷刷地选择了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身体出轨时,她终于明白了杜云那晚的心意。她想,他说出那些话,一定是疼极了的,就像玻璃碎片插进肉里那样锋利的疼……
掠夺和占有是所有雄性动物的天性,他不可能不在意,只是,不想她一个人过得太辛苦……
她懂得,早该懂得!
方块7费了很多口舌去诠释婚姻以及身体出轨的危害,可毛线知道,所有的这些,都是男性的自尊心和占有欲在作祟,否则,既然是合同婚姻,既然没有真情,凭什么不允许人家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当然不允许,于大多数男人而言,自己身体的某处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可以在女人身上烙下一道字帖:此生非我莫属!哪怕——他们发帖无数!
话题并未就此结束,红桃A问:“你会对你的另一半坦诚自己出轨的事实么?”
这一次,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不会。
诚实是一种美德,可是,人们往往无法承担诚实的代价!人人都渴望诚实,不喜欢被人愚弄,可现实是,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加残酷!
毛线心头又是一沉!
这样的假设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习惯事前报备,而不是事后检讨。于她而言,有目的检讨基本等同于耍流氓。
出轨的一方,从情感上来说,本就占了上风,把这个事提出来,丢给另一半,装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实际上呢,主动权还在人家手里。对于被告知的那一方,只能选择接受,并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回应,原谅或者不原谅。
而一般的人,并不会那么理智,或嚎啕大哭或刨根问底或一言不发……
最终落下一个“我都向你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道过歉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简直不可理喻,这日子没法啊过了!”等埋怨,瞧瞧!人家又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
毛线讨厌这种“我认错故我有理”式的伪检讨方法,一个人说了对不起,另一个人没有原谅,说对不起的那个人立马就硬气了,好像做错事的倒成了另一个人……
这不是检讨,不是认错,不是道歉,更不是在求原谅,这是在断人后路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祖宗智慧呀!”红桃A一句话完美收工。
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梳理自己的情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一场活动下来,只感觉身心俱疲!
结束的时候,黑桃2悄悄拉住了毛线,她说,那个方块7好像看上了你。
跟毛线一样,她的脸庞也被面具罩住了,只露出两只精亮的眸子,带着点探究以及失落。
毛线笑了下,没有说话,安静地退回自己的通道。
跟每次进来时一样,他们出去走的也是专属通道,通向写字楼后门,通向其他楼层……
毛线隔着马路,回头看了眼那写字楼以及那滚滚的车流,滔滔的人海……她莫名闻出一股亲切的味道,她想,人群里一定有刚刚在那间“密室”里跟她唇枪舌剑过的人,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离去接书涵的时间,还有半个钟。
毛线先去了贾如的书店,依旧是无人营业。
有人来买书,也是自觉地扫码付款,当然,这并不是客人诚信度提高的结果,而是贾如装了摄像头这种黑科技。
她说,约定是一方面,监督是另一面。
这就好比两口子结婚了,说好了一起过日子,但是,并不妨碍偶尔上点技术,查查岗问问话,以免伤了夫妻感情。
毛线不服,查岗这种事才是真正伤感情的吧,说好的信任呢!
贾如笑她蠢,她说,人都是贱骨头,古往今来,放任自流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毛线说,你这个人活得太悲观了,不好。
贾如反问,你呢?!
毛线不语,她也悲观。
毛线就这样坐在贾如坐过的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说来也怪,她只要一到贾如这儿,就能睡着,她曾经开玩笑说,要出高价把贾如这张魔性的“睡眠椅”搬回家。
贾如拒绝,她说,有些东西挪了地就变味儿了。万一搬回家就不灵了呢?
毛线想想也是,于是放弃这个收购的想法。
她隔三岔五地往贾如这儿跑,不管她在不在,愿不愿意……她都死皮赖脸地往上凑,就是想借她的椅子一睡。
椅子上残留着一点熟悉的味道,不知道是来自木屑、油漆,或者其他,总之,是她所习惯的,带着一点熟悉的安全的温度。
她就这样眯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安静又乖巧,像一只小猫咪。
她左脸颊上有一个纽扣印,是被左边衬衣袖子第一个扣子印上去的,像一枚小小的铜钱——对!她老娘好财,总是喜欢把扣眼的四边都直直地连起来,她说,爱财之心人皆有之。
某一个房间内,一个女人对着视频里的另一个女人,直直地看着,看她睡着,看她醒来,看她抻懒腰,看她打哈欠……
她也像是跟着做了一遍,浑身舒泰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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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我为什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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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宋唯都占着线。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操着电话,嘴上巴巴地说着,偶尔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声稍等,拉着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问路,然后接着讲电话……
从前她看到这样边走边在电话里讲工作的人,心里会说人家是神经病,然而,总有一天她也活成了自己眼里的神经病。就像,她曾经在心里暗暗鄙视过一个不修边幅丈夫出轨的女同学,觉得一个不注意形象不自爱的女人,任谁看了都嫌弃!可最终,她也变成了那个丈夫出轨的女人,她想,她也一定在遭受着世人的鄙视!
她走在街上,会觉得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们微扬的嘴角,跳跃的眉毛,无不在向她传递着什么:瞧瞧!这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
她讨厌像动物一样被人围观,故而,宋唯喜欢上了戴墨镜出门。
墨镜下的天空总是昏黄的,人影也是陈旧的,像是从遥远的旧时光里走出来,总会牵扯出一些褪色的记忆。
宋唯从那些褪色的碎片中看到自己,看到前夫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
她身子突然一矮,就那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引得旁边走过的一对男女侧目。
俩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女人扯住想要问话的男人,自己上前一步,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宋唯双手捧着脸,头摆得像拨浪鼓,她哪里不舒服?她很舒服呀!她狠狠地惩治了章郅敏那个王八蛋,不仅让他净身出户,还甩给他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她怎么会不舒服?她痛快呀!
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瞪了他一眼,意思是有你什么事?
男人立马就怂了,跟在女人屁股后头灰溜溜地走了,连怜悯都不敢露出半分。
宋唯透过狭长的指缝看到他不甘心地转了一下头,又被女人扯走了!他很怂!可是怂多可爱呀……
宋唯又在一瞬间止住了哭,毫无征兆地。
她眼里好像有一块冰,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化开,然而,那冰的大小有限,眼的容量也有限,故而,化着化着就没影了。许是从她的指缝里流走了,许是被她脸上的皮肤吸干了,许是在她的眼角的冰冷里凝固了……
总之,宋唯这眼泪就是那叶片上的露水,说来就来,说没就没!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用食指顶着,对着化妆镜轻轻地在眼周按了一圈又一圈,以确保自己妆容看上去只是疲累,并无伤心,之后,才收起镜子,掏出电话拨给毛线。
“怎么了?”她问,声音像是一条拧干了毛巾,隐约还夹带着点潮湿!
“你几点到?”毛线假装没有听出她声音的异样,道:“我买了手擀面,给你煮!”
“不用等我!”宋唯道:“我又订了去广州的机票!正要去机场呢!”
“好!”毛线点头,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上飞机记得先要条薄毯!”
宋唯剖腹产后,伤口恢复的不是很好,不能受风,也不能着凉!
“好!”宋唯道:“你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啊!”
“知道!”毛线看了下时间,道:“快去吧!别一会儿又着急!”
“好!”宋唯先挂断了电话。
马上她又收到了毛线的短信,是她那边工作的进展,她总是习惯每天跟她汇报进展,硬生生给宋唯套上了一道老板的枷锁。
“漂亮!”宋唯边走边讲语音,顺便跟她说了她这边的进展。
“顺利的话,六月中就可以正式开工了!”宋唯道,她选了两个开业的日子,六月十六或者六月十八!都是吉数,图个顺当!
毛线那头就回了一个“哦”字,完全不把她这个老板放在眼里!好在宋唯足够了解毛线,她知道,她应下的事,一定会做,且做到最好!
果然,毛线这边又将所有的进展都确认了一遍,又将第二天要跟进的事情记在备忘录上,这才去喊了书涵。
书涵这一阵在家里已经走得很溜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往狗窝那一蹲,撩逗俩狗崽子。
“书涵!快过来!”毛线喊他。
书涵耳朵竖了一下,没动,假装听不见。
“书涵,姑妈上班去了啊!”毛线拎着书包往门口走。
“不可!”书涵忽地一屁股墩在地上,嗖嗖嗖地就爬过来了。
“哎呦!你不都会走了么?怎么还爬呢?”毛线抱起他问:“你不想姑妈上班呀?”
书涵两只小手臂缠在她脖子上,小嘴巴巴地往她脸上凑,嘟囔着:“不可!”
“咦!话都说不利索!”毛线拍了他小屁股一把:“怎么教你来着?要说不可以或者不行!”
书涵哼了一声,完全不把姑妈的教训放在眼里,人家都能说两个字了,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毛线也马上想到了这一点,对孩子还是要多鼓励少打击的好!
“我们书涵可真棒呀,都会说人话了呢,比那俩狗子强多了,是吧?”
说罢,她将书包搁在壁柜里,道:“今儿姑妈听我们书涵的,你说不可就不可!”
书涵俩小黑眼珠子盯着毛线的嘴巴骨碌骨碌直转,嘴巴半张着,啊啊啊半天也没啊出个正经字来,索性闭嘴,将脑袋扣在毛线肩头,一动不动!
毛线被他这憨样逗乐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说人话可真难呀,我们不着急,是不是?”
过了好半天,书涵才“嗯”了一声,是。
这小子就这德性,一着急就耍赖,一个字不说,整得毛线是急不得也气不得,生怕这小子一生气再也不开口了!
“真是个好孩子!”毛线双手将他的身子托起:“来,奖励一下,飞一圈!”
又逗得书涵咯咯大笑。
敲门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不用说,准是贾如。
毛线在书店了留了纸条说晚上不用做,留着肚子,她请吃西红柿鸡蛋面。
只是这会儿,她还没开始做呢!
毛线拉开门,歪着脑袋看着贾如,半是迎接半是阻挡,她手指了指屋里:“毛球和皮蛋关着呢……”
接着,她听到自己说了句:“要进来吗?”
这样的邀请,虽算不上诚意十足,于她,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的。
毛线常常觉得她和贾如这种亲切又亲密的邻里关系很玄乎,看上去很好,可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仅仅因为她不过是她的邻居——不那么让人讨厌的邻居,跟她一样长期保持着独身的女邻居!
若有一天,她或者她搬家,牵扯在她们之间的那根线就断了……
想想就很难过,遗憾!
故而,她从心里渴望跟贾如建立一种更亲近的关系,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可她亦知道,情谊这种事,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想,她和贾如之间还缺条渠。故而,这邀请里也带着探究。
“不了!”贾如毫不客气地拒绝道,看了眼门缝里挤出来的一高一低的俩脑袋,忍不住想笑,这女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假客套了!
毛线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她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大个人,那么怕狗啊!”
贾如哼了一声:“谁不是爹生妈养的,我还怕死呢!”
毛线噗嗤一声乐了。
书涵探了一只小手出来扯贾如的裙子,被毛线抓住了,重重拍了下手:“没有邀请,不许掀女人的裙子!”
贾如一愣,继而笑了:“家教优良啊!”
说罢,她将手里的食盒往上提了提,递给毛线:“方便时,帮我尝一下……”
毛线讪笑着接过,道:“汤面还没好呢!”
贾如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们娘俩吃,不用带我的!”
“嗯?说好了……”毛线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好好秀一把厨艺的。
“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贾如道。
“那你晚上不回来了?”
“说不好!”贾如说着要下楼。
“哎!”毛线急急地扯了贾如的袖子,待她回头,小声说了一句:“要注意安全啊!”
贾如不解,再一瞅她那叽里咕噜跟算盘一样打转的小眼神,秒懂:“我不会胡来的,放心好了!”
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毛线脸上一热,出溜一下就缩回屋里了,像一条受惊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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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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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如这次新出的菜品是蔬果杂烩,有苦苣、紫甘蓝、生菜、胡萝卜、干豆皮,还有西红柿以及百香果,酸甜口,非常的开胃。
“这个就吃饱了,还煮什么面呀!”毛线将书涵抱起,娘俩一人捧一只碗,滋溜滋溜地吸着汤汁,那叫一个满足。
书涵也很喜欢这个味道,举着空碗不停地舔舌头:“没!”
“是,没了!”毛线也朝他举了个空碗。
抱着书涵去洗脸了,这家伙一吃饭就弄得满脸满身都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吃过饭似的!
之后,又将书涵放在地上,用玩具摆了个圈。
“看电视还是玩积木?”毛线问。
书涵最近培养了新的爱好,看机器人动画片,一个人看得嘎嘎直乐,偶尔也会笑得滚在地上起不来。
对此,毛线从不干涉,只是看着他不要出圈就行!
书涵倒也老实,始终在毛线划好的圈里活动,只是时间长一些的时候,会故意把脑袋探出圈外,抻着脖子往毛线这边看,以便引起她的注意。
每每这个时候,毛线会配合着咳嗽一声,然后一个冷眼扫过去,书涵便像只小松鼠一样,嗖地一声钻回自己圈里了,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只用余光偷偷瞄着毛线的反应。
“电!”书涵指了指电视机。
“自己打开!”毛线把遥控器递给他:“先按红……”
她话没说完呢,书涵已经按完了。
“你小子挺贼啊!”毛线笑着摸了把书涵的脑袋,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李锐打来的。
“喂?”毛线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先开口,好判断他那边是否方便说话。
“你和孩子还好吗?”李锐问。
他这样的语气,不像是出自一个朋友之口,更像是一个丈夫在关心自己的妻儿!
故而,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愣了下,觉出不妥,立马改口,问:“书涵那小子长高了吗?”
“长大了,都会走路了!”毛线看了眼在屋里一本正经看电视的小孩道:“不太皮,也不咋闹,很乖,比王鑫远小时候还听话呢!”
记忆中,王鑫远是很乖巧的,或者说,懂得卖乖,总之,深受她家那位老母亲的喜爱。毛线一直觉得她妈偏心,如今看着书涵一天天长大,她突然就能理解她妈了,谁不喜欢乖孩子呢?家长也是人啊!
当然,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毛线觉得,若是换了她,一定做不到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的!
“没事!他要闹,你就按着打一顿就好了!”李锐笑道。
他小时候就这么长大的,他一不听话,他小叔直接抱起他往床上一丢,扒掉裤子拿皮带抽,那带着耻辱的疼痛啊,真叫一个刻骨铭心。
起先他还跟小叔叫板,你不是我爸,你凭什么打我!他以为凭着这句威胁,小叔能有所收敛。谁知道那老李同志打得更狠了,他说,你说对了。我不是你爸,所以打你不心疼!你胆敢犯错,我就往死里打!打死你拉倒,少一口人吃饭少一分负担!
这一下,就道破了机密,李锐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从此以后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留神惨死在他小叔的皮带下。当然,为了增加小叔的“负担”,他每天都可劲儿地吃饭,明明能吃一个馒头,咬着牙也要硬加到一个半。他只记得那阵子,他的个头和饭量一样,蹭蹭地往上窜……
毛线不知道,根正苗红的李锐小时候有个大梦想就是好好吃饭长大个子带着他小婶离家出走!
毛线听他还有闲心讲故事,就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她很高兴!
她说:“你这会儿嘴上说得狠,将来有了孩子就舍不得打了!”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样家常的话题,好像并不适合他们两个。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锐先开了口:“他挺好的!”
这个他,当然是杜云了。他非常贴心地没有提杜云的名字,可毛线这头,已经是翻江倒海泪如雨下。
她想,原来这电话是他叫李锐打来的。
她说:“你们都好就好,我这边也很好的!”
接着,不等李锐回应,她又抢着说道:“青岛这边的天气很好啊!搞不好暑假我就不回家了,在这边消暑了!”
她这是实话,宋唯要干大事业,她得支援,她太知道这一次创业对宋唯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可是,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李锐呢?
毛线后来想,她可能是为了让李锐把这个消息递给杜云,她想说,我不会再回天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李锐和毛线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话,有时候,他们会同时停下,等对方先说,有时候,又会同时开口,抢着跟对方说,如此三五次。李锐笑了,你先。
这一下,毛线又觉得没什么可说得了。
李锐说,要不我问你说?
毛线说,好呀!
她一手划着电脑屏幕,一手扶着电话将脑袋歪在肩上,身子懒懒地陷在沙发里,很是惬意。
“你觉得胡心瑶怎么样?”他问,声音闷闷地,像是一口老钟发出的声响。
毛线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这问话背后的深意,她没有敷衍,而是一字一句地道:“漂亮!聪明!有点小心机!有点小偏执,都不算什么大毛病,至于家庭……我相信你不管跟谁在一起,都有自控的能力!”
这一点,毛线深信不疑,李锐经的事多了去了,若是他有半点那种歪心思,根本就混不到现在!
“好,我知道了!”李锐道。他语气里透着点低落,说不上为什么。
“不好受了?”毛线察觉到这一点,马上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儿!不碍事。”李锐道。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这腿突然就有点胀得疼了。
“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别逞强!一定要把腿养好了!”毛线嘱咐道。
“哎!”李锐应道,心里莫名又有点愉悦,像一个刚刚耍了小伎俩获宠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很不喜欢毛线说起胡心瑶时那样的态度,好像是急着要把他推出去,甭管是路人甲还是路人乙……只要不是她,都行。
“你对我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李锐用手指点着手机,是毛线在医院里的一张照片,她穿着蓝衬衣,蓝白相间的条纹裙子,裙摆被风鼓起,她一只手落在耳旁,按着被风吹起的短发,那模样憨厚可爱,还有点流光溢彩的意思……
这让李锐又生了几分心疼,几分怯懦,抚着她的脸颊道:“好了,好了,全世界就数你最好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都听你的!”
挂断李锐的电话之后,毛线又给尼雅去了电话。
“尼雅,你找个时间去看看李锐,检查下他的腿伤怎么样了?然后再问问你的老师,有没有什么辅助恢复的方案!”毛线嘱咐道。
对于李锐的职业来说,他的腿比常人更为重要。他若是落下了什么毛病,那基本就等于断送了职业生涯!
毛线想到这一点,真是恨死了那般“大蛀虫”!真是的,自己吃着人饭不干人事也就算了,还拖别人的后腿,真他娘的该死!
毛线从未这样恨过那般贪官污吏,从前觉得他们离自己很远,现在真的是恨不得提把大刀过去……
哦,杀人犯法,砍人也不行!
算了,还是交给李锐吧!
如此一来,毛线更觉得李锐的康复工作非常重要。
“尼雅,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请你老师亲自过去看看?”毛线问道。
“哦?”尼雅一愣,貌似这还是她姐头一次让她求人办事,莫非真像王鑫远说得那样,她姐跟李锐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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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 咱是正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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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尼雅爽快应道,她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八卦报给婆婆!
老太太这一阵的注意力都在菜地里了,成天领着一波人在地里各种浇水、施肥,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她那闺女被作成啥样了!正好借着这个事儿让老太太回来歇两天。
她兴致勃勃地捞起电话,没成想婆婆那边兴致却不怎么高。
说实在的,杜云走了之后,她对闺女这婚事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再说了,嫁祸于人这种事,得找个不相干的,好歹咱也是正经人家,坑熟这种事缺德呀!
“嫁祸于人?”尼雅被她婆婆怼得哑口无言,默默心疼了她大姑姐一百……不,一万下!
“你想啊!万一你姐跟杜云那边黏黏糊糊的牵扯不清,这头再找了李锐,多尴尬呀!”毛瑾道:“这自古奸情出人命啊!”
“妈!”尼雅惊叫,这老太太也忒狠了吧。
毛瑾这时也反应过来在儿媳妇面前还是应该给自个儿女儿留几分薄面的,故而,她沉了沉,道:“你姐这人啊,除了作风不大好,其他都好!你可不能跟她学啊!”
“妈!”尼雅这下尴尬了,赶紧道:“姐要听你这么说她,非得气死过去!”
“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这不咱娘俩说闲呢么!”毛瑾说着又问她要不要喊墨衍来听电话。
“不要!妈!我这一视频孩子心思又活了,就让她搁那儿老实待着吧!等我这周考完试过去看你们。”尼雅道。
王鑫远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朝她比划,意思是让他也说两句。
尼雅没理他,背过一点身子,低声问婆婆:“妈,鑫远想跟你说话,你理他么?”
“没工夫!”毛瑾说着直接挂断电话!
尼雅双手一摊,道:“你都听到了吧,妈说没工夫!”
“媳妇!你真是……”王鑫远刚要凑过来,就被尼雅推开了:“大哥,妈让我跟你保持距离!”
毛瑾前一阵回来,特意把尼雅叫去卧室,交代了一件事:你要真想出息,就秉着一口气学成个样儿,千万要小心,别怀孕了!
先不说时间成本,你的身体就受不了。你别看二胎政策一放,好些女人都解开了腰带一个接一个地生,跟比赛似的!这身体是自己个的,女人生一次孩子就脱一层皮,那些后遗症是实实在在留在身体里的,你千万千万要想好了再做,别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作下病了。
妈不需要你为咱家再作什么贡献,只图着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得学着规划自己的未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别跟妈似的,一辈子不是忙乎孩子就是忙着挣钱,连点业余爱好都没有,俗气!
婆婆这一番体己话说得尼雅很是汗颜,作为一个护士,她当然清楚生孩子对一个女人体质的影响了……
故而,这一阵子,她刻意跟王鑫远保持了距离。
“媳妇儿!”王鑫远那头受着他老娘的冷暴力,这头媳妇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他又不敢给他姐打电话,故而这一阵子过得很是抑郁!很想搂着尼雅亲近亲近!
“闭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妈让你去乡下挑大粪去!”尼雅双手叉腰站在沙发对王鑫远咆哮道:“你现在是在接受劳动改造你知道么?你知道我每天让一个清洁工大爷睡在自己身边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么?”
“媳妇儿!职业不分贵贱,人格不分高低,都是凭劳动挣钱,何况我还……”王鑫远突然吸了一下鼻子,扯着领口闻了闻,他这一阵子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儿,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职业是不分,我的丈夫们分,你现在就很贱!”尼雅毫不示弱。
“你的丈夫们?”王鑫远这眼一下子就红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尼雅瞧着他这样,又有些心疼,口气不由地软了几分。
“是啊!当老板的丈夫,挑大粪的丈夫,扫大街的丈夫……谁知道你有这么多工种啊!”尼雅气哼哼地道。
“媳妇儿!”王鑫远心头一热,直接扑过来将她裹在怀里:“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以后行动,好不好!”
“哼!谁稀罕你!”尼雅连踢带打:“姐说要给我找个男朋友,让我改嫁呢!”
“姐的话,也能信?”王鑫远将下巴放在她脸上蹭了蹭,道:“她要真有那本事,也先得把自己个销出去才能考虑你!”
“讨打!”尼雅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把,触及他粗粝的皮肤时,指尖一颤,心跟着一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突然刺了一下。
“媳妇儿,我妈修理我是常有的事,你慢慢习惯就好了!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想着改嫁什么的!幼稚!”王鑫远说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不知道现在越是优秀的女人越是愁嫁啊?咱家已经有一个了,千万不能再多一个了!”
“就知道耍贫!妈怎么没剥了你的皮!”尼雅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胸口。
“媳妇儿,你不能对我要求太高了不是,你说这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能耐都在投胎和娶媳妇这两件事上用光了,其他的事上,自然是差一些的,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呀?我只能说,老天爷给了你这么好的媳妇了,你还想咋地?你要上天啊?”王鑫远说着用手背去拭她脸上的泪。
“就长了一张嘴!”尼雅边吼他边把他的手拽过来看。
王鑫远则迅速将手缩在身后——他的手掌以及指腹上长了厚厚的茧子,别说尼雅不让他近身了,就是让,他也是不敢碰的。他家尼雅长得细皮嫩肉的,哪是这样的粗劣的手可以触碰的!
他越是藏,她越是要看,俩人就这样拉扯了一会儿,尼雅突然张嘴照着王鑫远的肩膀就是一口,他的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尼雅摸着他的手又是气又是疼,瞪眼道:“王鑫远,你以后再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
她眼珠子瞪得太狠,把眼泪都一块儿瞪出来了。
“说说怎么打呀?我好有个准备!”王鑫远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哄道。
“我……”尼雅脑子里突然掠过电视上战斗英雄受刑的画面:“拿牙签,从你指甲里扎进去再拔出来,再从同一个眼里扎进去……”
“媳妇儿,你比小鬼子还毒啊!”王鑫远搂着她,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道:“媳妇儿,我怕了,从今往后都夹着尾巴做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敢撵鸡,行么?”
“行!”尼雅哽咽道。
她也觉得自己也有点狠了,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皮……如此,俩人又算是和好如初了。
哎,这俩人,猫一天狗一天,也是够了!
毛线是在一周后接到尼雅电话的。
“姐,出大事了!”电话那头尼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毛线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孩子递给贾如,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她这心里第一个想到就是她那不省心的弟弟,马上又觉得王鑫远扫个大街能有啥事,他又不是傻子,总不至于不知道躲车吧?这一下,她又想到了她老娘身上,那老太太逞强天天搁地头晃悠,该不是晒晕过去了吧?
毛线这心里咯噔咯噔地跳着,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贾如瞧着她脸色都变了,心头也是一紧,接过她手上的书包背在身后,一声不响地看着她。
“你先抱书涵下去!”毛线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扶着楼梯扶手,等着尼雅那头开口。
她听到尼雅那头像是在跑,心里又是一紧,是在医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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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你着哪门子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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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热得厉害,加上跑得又猛,尼雅进屋先猛灌了一口水,这才抓起电话,道:“姐,胡心瑶把李锐拐跑了!”
毛线一愣:“这就是你说得大事件?”
“嗯!”尼雅点头。
她觉得这胡心瑶也忒不厚道了,好歹同事一场,又有点姐妹情谊,这种事,怎么也得跟她通个气吧!她这会儿想起王鑫远的忠告,顿时觉得胡心瑶这人太能算计了!
“姐,你说她怎么可以这样?一声不响就把人拐走了?”尼雅很是气愤,早知道这样,她是万万不会让胡心瑶凑近李锐的。
毛线真是恨不得手里有块砖头,隔空劈过去!
“胡心瑶拐的人是李锐,又不是王鑫远,你着哪门子急啊?”毛线简直要被她这无脑的弟妹给气死了!
就好像一个整装待发的士兵突然被告知不打了,他的内心是很复杂的,既庆幸捡回来一条命,又为之前的提心吊胆感到懊恼,于是,在被告知停战的那一刻,这懊恼又成了气急败坏!
“也是啊!”尼雅听她这一说,倒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李锐是谁,杜云的潜在竞争对手,最有可能成为姐夫候选人之二的人选!这怎么能不着急!火烧眉毛了好不好!
“姐!锐哥这一走,你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尼雅听她姐那口气本是有些哆嗦的,再一想,隔着电话那么远呢,她也看不见人啊,故而,这胆子就大了起来,话虽是磕巴了点,可该表达的意思一点儿也没差!这就好比,她姐家门前种了一棵枣树,有的没的,打一竿子试试就知道了,可是突然,半路杀出一个胡心瑶来,把她姐这个枣树连根带梢都刨走了,她姐上哪儿哭去呀!
此时此刻,尼雅是很内疚的,她很后悔没有早点认清胡心瑶的本质,让这家伙乘虚而入,摆了她姐一刀!
“我的妈呀!防火防盗防闺蜜,说得真是一点儿也不假啊!”尼雅心里对胡心瑶生了怨气,就算是要刨人家的苗,好歹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这不声不响地,多不体面啊!
恋爱经验极度匮乏的尼雅并不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非常私人且没有道理可言的。别说是互不相干的两个女人了,就是同胞姐妹为了男人大打出手的也有的是!
她同样忽略的一件事就是,爱情有它的生命周期,它像一棵树一样长在人的心里,它生根它发芽它开花它结果,都有它独特的周期,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可你一定知道它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走的。于毛线而言,杜云就是她心里的那一棵树,他来了就没再走过……他还没走,她又如何安置得下他人呢!
“净胡说!”毛线道:“亏得人李锐平常拿你当妹妹看待,他有归宿了,你不该替他高兴么?”
毛线按着噗通乱跳地心口摸着扶手走得很是小心,她觉得她总有一天得死在王鑫远和尼雅这两口子手上,不是被他们气死就是被他们吓死!
“说得也是……”尼雅愣了一下,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胡心瑶的诸多不满,事实上是受了王鑫远的挑唆。假如胡心瑶只是她一个小姐妹,李锐也跟他们家也没这层关系,那她拐走了谁需要跟她打哪门子招呼呀?
“哎呀!我是中了王鑫远的枕边风啦!”尼雅大叫不妙。马上她又想到自己的丈夫不是那种无中生有之人,更没有嚼人舌根的爱好,必定是那胡心瑶做了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才让他反感的。
“我跟王鑫远最近,然后我姐,再是李锐,最后是胡心瑶!”尼雅在心里重新梳理了几个人的亲疏关系之后,就没那么纠结了。
“姐,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啊!”尼雅说着又想到一点:“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帮他做康复呢,我上周有考试……”
尼雅声音低下去,觉得到底是有负姐姐所托。
“他都能被人拐走,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了!”毛线道。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楼下了,瞧着贾如,她又嘱咐了尼雅一句:“让鑫远有空去家里看看李叔和小婶!”
“知道了,姐!”尼雅看了下时间,还来得及赶去医大蹭一堂课,抓起书包又开始跑:“姐,我上课去了啊!”
“跑什么呀,你没开车?”
“地铁快!”尼雅边跑边喊:“姐,挂了啊,手机要掉了,你注意身体啊!”
她不是全日制课程,故而每天上课都是这个状况,一路小跑着窜上窜下的。
毛线无奈摇头。
“出什么事了?”贾如问。
“没事!我这弟妹跟我弟弟一个脾性,都是一惊一乍的!”毛线道。
她说着抱过书涵,道:“你要是敢跟他俩学,我非打你不成!”
“打!”书涵挤着一张包子脸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憨态十足。
“就你会耍贱!”毛线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书包走人。
“书涵不是已经会走路了么?”贾如问,她很想把书涵这个肉乎乎的小包子从毛线怀里拽下来。
“费腿!”毛线道。
她从不着急让孩子说话、走路,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他一旦完全掌握了这两项要领,这辈子都甭想再消停了,毛线觉得这是一生中难得的可贵的可以任性耍赖的好时光,她想尽量满足孩子。
“你可真能宠孩子!”贾如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书涵从她怀里抱过来:“我来吧,我今儿跟你们顺路!”
“不会吧,这么早开门接客?不是你风格呀!”毛线两只眼睛像刷子一样唰唰唰地上下扫着,搞得贾如很不自在。
“干什么?”贾如警惕。
“你是个男的……”毛线忽然抬眸看向她,贾如眼神一滞,避开与她的对视。他眼角的纹路微微扯起,用力压住眸底的慌乱。
“的话,一定是个祸害!”毛线说着叹气:“太体贴了!”
她自然知道贾如这么早出门不会是为了开店迎客,她估计还有别的事,瞧着她抱孩子比较辛苦,想着顺路帮她带过去,这也是个嘴硬心软的!
贾如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朝毛线咬牙:“托您的福,我要变成男的,一定先祸害你!”
“求之不得!”毛线张开双臂跑在前面。
许是昨夜下了一场雨的缘故,清晨的感觉很好,空气像是被洗涤过一般,花的味道,树的味道,一下子就辨出来了,一样一样都是那般清新可人。
贾如抬头,天空一碧如洗,太阳锃光瓦亮,所有的叶子都在发光,树叶下的毛线也在发光。
她忍不住将书涵举过头顶飞了一圈又一圈,毛线看得一怔,杜云也喜欢这样逗孩子……飞扬的裙角将毛线的心思拉回,她伸手接过咯咯直乐的书涵:“书涵快下来,贾如姑姑也累了!”
“谢谢你!”毛线在路口停下。
“你几时这样客气了?”贾如笑着将书涵的衣服扥好,露出一口发光的白牙。她背后的树干上,有一只蜗牛,正抬起一只触角,回望着他们。
毛线笑笑,她觉得就这样也好。
“你有什么人生目标么?”她突然问道。
“嗯?”贾如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人生顺利的话,我就买一间公寓养一只狗,跟不错的女朋友住对门,偶尔喊她出来聊聊天喝喝茶吃吃饭扯扯淡……如果人生不顺利的话,会结婚生子!”
毛线的注意力放在前一句上,贾如从未邀请她过去聊天喝茶吃饭扯淡……她离那个“不错的女朋友”还有很远的距离!
她这心里莫名一酸,马上又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玻璃心了。她跟贾如才认识多久啊,中间差了两个三十多年的经历呢,这要放在过去,就是一辈子了……隔了一辈子的人,甭说成为朋友了,能见面已经是很大的缘分了!
这样一想,她再看贾如时,又觉得亲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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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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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下课后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李锐的朋友,说是要亲自见上她一面。
毛线心生警惕:“我跟李锐都不熟,凭什么见你!”
“你……”电话那头的男人被她这一噎,竟没说上话!
“神经病!”毛线哼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嗯?李锐这女人是属狗的吧,见人就咬!”男人气得嘴唇发颤,他还是头一次被人骂神经病,当即给李锐去了电话,谁知这小子又关机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再给毛线去了电话。
“哎!我说,真是李锐叫我过来找你的!你……”男人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啰嗦”,又挂断了!
“现在骗子真行!什么伎俩都用!”毛线哼了一声,别说是李锐让他找来的,就说杜云,她也是不会信的!
这一点上,毛线还是很机智的。
她天津有个同事,去年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说是到天津来出差,钱包丢了,想找她借点钱。她想都没想就问,要多少?结果对方来了一句,你有多少?同事顺口道,我得查一下卡里的情况。她不久前刚全款买完房,卡上真没什么积蓄了。可对方是她暗恋过的对象,她并不想拒绝,故而先挂了电话,想找毛线借一下应个急。毛线问,要多少。她跟着也来了一句,你有多少?
说完,俩人都愣住了。
同事就把同学要借钱的事跟她说了。毛线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一般人借钱都有个数目,怎么会这么问人家呢。她当时就问,你确认是你同学么?确认……同事有些含糊了,好些年不见了,声音多少是有些变化的。
毛线这一提醒,同事就留了个心眼,从微信上联系了同学,没想到一直没有回信。中间那个自称是“她同学”的人又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比一次急,同事也跟着着急。
毛线就说了,我可以现在就给你转钱,但我建议你至少要等到他微信回复或者连个视频之后,再给他,你们这么些年没有联系了,电话号码什么的并不可信。况且,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丢了钱包等重要信息,首先联系的应该是自己的家人或者至少是关系很亲近的人……毛线见同事还在犹豫,又问了一句,你们已经好到可以互为彼此的紧急联系人那种程度了吗?
这一下,同事彻底被点醒了。她直接拒绝了同学的电话,而三天之后,同学也在微信上回复了她:我在日本出差,找你借什么钱!
言外之意,倒好像她在找借口跟人套近乎似的。
事情到这里并未结束,毛线那位同事后来又接到“同学”的两个电话,她的家庭住址,她和先生的工作单位都一清二楚,并扬言不给钱就要放他们的血。同事被吓了个半死,赶紧去报了案,结果人家警察叔叔只让她简单登记了下,说这种骗局多了去了,别害怕,别紧张,别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如此,毛线也长了心眼。对于这种陌生电话,她就一个态度:不搭理!
男人电话再次打进来:“姑奶奶,先别挂,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毛线直接挂断!顺手将这个陌生电话拉进黑名单。
毛线快到家的时候,接到了学校门卫的电话。
“毛老师,门卫有您的包裹!”
“包裹?哪儿来的?”毛线纳闷,她也没买东西啊。
“哪儿来的……我看看……”门卫保安看了眼在他面前晃悠的男人,等待指示。
“天津!”男人低声道,顺手将警官证收进裤兜里!
“天津!”保安重复了一遍。
“好,我这就回去!”毛线道。
“稍等!说马上就回来!”保安道。
男人点头,电话内容他是听了大半的。
女人口中的马上,基本约等于没准。
男人足足等了十五分钟,还不见人来,他不时抬腕看时间,脸上的不耐烦显而易见,两个保安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都在问对方知不知道啥情况。
在他将要失去耐性的第二十分钟,毛线到了。
她本是想直接返回来拿的,想着都快到家了,干脆开车过来了,这一去一回,就耽误了时间。
“您好!我来拿包裹!”毛线将身份证贴到玻璃窗上。
“哦……毛老师,您来了!”保安大声叫道,另一个保安则暗暗朝她递了个眼色。
不过,毛线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觉得这保安今儿有点过于热情了。
“啊……”毛线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跟前蹿出来一团黑影,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原来是你啊!”男人有些惊讶。
毛线瞥了男人一眼,再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你在跟我说话么?”毛线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睛盯着屋里的保安,等着他们找包裹。
“我就是你要找的包裹!”男人顿了一下,将警官证递给毛线:“李锐叫我过来的!”
“嗯?”毛线蹙眉,看了眼保安,又看了眼男人,对这一波操作很是不满。她伸手接过男人的警官证,正面背面都看了一番之后,懒懒地道:“可我不认识李锐啊!”
“大姐!您看清楚了没?”男人鼻子都要气歪了:“您要说我这证是假的,那就没真的了!”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白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李锐之前就教她如何辨别真假证件,她刚刚正面都看了,警号也记住了,回来只要再打110核实一下就好。
可正是这样,她才更要警惕,警察队伍里也有坏蛋啊!谁知道他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毛线抬眸,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马上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地人生地不熟的,她能认识谁呀!连那几十个学生都没记全呢!
男人脸上有些绷不住了!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还是这女人防范意识忒强了?他想当然地选择了后一种比较容易接受的理由。
“我真是……”男人看了她一眼,问:“你不会是真不记得我了吧?”
“嗯?”毛线眼珠子慢慢地转了一圈,假装思索:“不好意思……”
“得!”男人开始自报家门:“你非要买花送我,忘了?”
说着,他照着毛线的肩膀比下去一截:“小女孩,塑料花!”
“啊!”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了:“是你啊!”
她上下瞅了一眼,这长得也不一样啊,她怎么记得是个眼镜男啊!
“对啊!”男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你眼神那么差么?哎,我记得我给你名片了呀!”
毛线笑了下:“不好意思,我从不带男人的名片回家!”
男人憨笑着摸了下头,心想,幸好没带,若是叫李锐知道了他有意勾搭他的女人,不得吃了他呀!
“邱孝云!”男人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记住我的电话,有任何需要,记得第一时间找我!”
毛线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头衔,不过是个什么基金公司的投资专家……这口气大的,就跟他是青岛大哥大似的!
她眼神里的那点不屑被邱孝云逮了个正着,一般人这个时候会掩饰一下。
毛线没有,她嘴角后移,推出两颗门牙:“谢谢!我不需要!”
说罢,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名片朝着旁边垃圾桶里用力一弹:“您以为您是谁呀?耶稣?基督?上帝?阿门!”
之后,不等邱孝云反应,她已经倒着跑回车里了!
“妈呀!这也太个性了吧!怪不得能降住李锐呢!”邱孝云瞧着她边倒退着跑边在胸前画十字的样儿,真是惊呆了!这就是一朵行走在教育界的奇葩啊!
当日,邱孝云和毛线分别向李锐发了短信,如实汇报了各自遇上的奇葩。
毛线问,老鼠屎还没清完么?
邱孝云问,你确认这位大嫂是你的那位大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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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女人从来都不会让女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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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给毛线回了电话,说了邱孝云的身份:“他是我的校友,老家就是青岛的,有事你尽管找他就是!”
毛线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听到他那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凸显自己的存在。
“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一声。”李锐说着瞥了眼不断走动的胡心瑶,眉心蹙成一疙瘩!
他是有意这样安排的,他想让邱孝云搞个突然袭击看看毛线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现在看来,她警惕性很高,生人勿近,这样很好。
“知道。”毛线道,她和李锐之间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他这样客气,说明有外人在场。
胡心瑶的动静越来越大,李锐有些烦躁。他正要挂电话时,听得毛线轻声问了一句:“都好吗?”
他这心里刹那间像是灌进了一阵暖风,舒服极了。
“好!”他柔声道,眼眸里似凝了一湾水,眼角荡漾着深情的波纹。
胡心瑶瞥了眼,她从未见他这样耐心这样温柔地跟别人讲过话,还有他那个能滴出水来的眼神,她这心里咚地一下,像是有一块石头在急速坠落。
“好,挂吧!”毛线道。
“好!”李锐道。
俩人几乎同时挂断电话。
“我这里真不需要人,有护士呢!”李锐扯了被单至胸口,将自己捂得很严实。
“知道,马上走!”胡心瑶道。
她已经摸清了李锐的心思,她不反抗,不忤逆,不提要求,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当个木头一样,他是没法赶她走的。比如此时,她说了马上走,可没说马上回来呀!
李锐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道:“胡心瑶,你耽误我工作了。”
“啊!”胡心瑶叫了一半又赶紧伸手捂了嘴,蹑手蹑脚地退至门口,瞧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
李锐轻叹了一口气,他真不知道胡心瑶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他走到哪家医院,她就跟到哪家医院。
“张裕翎!”李锐对着耳麦喊了一声。
“到!”
话音刚落,屋外就有了敲门声。
“进!”
“老大!”张裕翎照例先观察李锐的脸色看阴晴。
“闭嘴!”李锐眼皮都没抬一下,问:“你有没有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胡心瑶!”
“我……”张裕翎眼神一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想好了再说!”李锐冷冷地来了一句。
“有。故意的。”张裕翎对老大的脾性很是了解,越是动怒,表现得越是冷静。这个时候,他不敢耍滑。
“很好。”李锐扫了他一眼:“谁生产谁消耗,你请来的神,自己消化吧!不然……”
李锐没有说下去,朝门口瞥了眼。
张裕翎懂,这是要让他滚蛋的意思!
“是!”张裕翎立正右转出门跑步走这一套活儿干得很是熟练。
李锐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从此以后胡心瑶再也不能自由进出他的房间了。
李锐那日给毛线打电话,问了她对胡心瑶的看法,并不是要跟她落实关系,而是他无意中得知胡心瑶原来会跆拳道,还是个黑带高手,再联想这次受伤的事……李锐在心里对胡心瑶这个人重重地打了个问号。他仔细听了毛线的每一个评语,当即明白,胡心瑶跟毛线跟邓丽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这一点,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一个姑娘耍点小聪明搞点小动作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一点儿底线都没有,这事,不小!这心,丑陋!
碍于李锐的面子,毛线先给邱孝云去了电话。
“我知道了你是谁了,李锐都跟我说了!”毛线道。
两句话,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两人之间所有的不痛快!
邱孝云冷哼一声:“您还真是不客气啊!”
“李锐说跟你用不着客气!”毛线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以及客气!
这俩人果真是有奸情!邱孝云想着这回总算是叫他握着李锐的短了,也就不计较了。
“他说得对!有事随时找我!”邱孝云好脾气地道。
如此,两个人就算是结识了。
当然,毛线的生活并未因此改变,她像一只被蒙了双眼的驴子,守着一台老旧的石磨,不停地绕着圈,无需人鞭打,亦无心看世界一眼。她只管埋头拉她的磨,似乎任何人都不足以让她分心。
宋唯出差归来,换了个泡面头,身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眼线也画得老长,从某一个角度看过去,几乎要跟两鬓的头发连在一起了。
“咋样?”宋唯扥着裙摆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眉飞色舞,风情无限。
“还好!”毛线扫了她一眼:“把黏在眼皮上的两根头发丝刮掉更好!”
“很长么?”宋唯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人家造型师说我很适合画这种细长的眼线哎!”
“你明明是只家猫,非得把自己扮成野狐!”毛线瞥了她一眼:“您抬起屁股看看,您长那根尾巴了么!”
宋唯扭了下屁股,没接她这一茬。
“我这边货源和客户都接上了啊,就等你那边了。”宋唯道。
“头一批想走丝绸?”毛线问。
“嗯?你怎么知道?”宋唯一怔。
“猜的!”毛线问:“你不是要把章郅敏的货源一刀切了吧?”
“想哪儿去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宋唯鬼魅一笑。
她那店铺的生意明面上是夫妻俩人在管着,实际上呢,大多时候都是宋唯在打理。宋唯走后,就有厂家跟宋唯抱怨,说是云芳压价压得狠不说,退货率也比之前高了不少。人家又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说还是想跟宋唯合作。
宋唯直言,她出来就是跑市场的,这一来二去的,关系又回到她手上了,样品都做了好几回了。
宋唯倒真没有那么小心眼非要断了章郅敏的道,但如果人家不愿意卖他货了,那又是另一说。
“公司这边的程序已经都走完了,你再去最后签个字就行。目前在进出口权申请这一块,我把文件打包好了,得你去签字,顺利的话,要两周时间。”毛线道。
注册公司和进出口权申请这一块她是委托第三方公司处理的,整体进展还是要比个人去跑快一些。
“物流这块呢?”宋唯问。
“找了三家,资料都已经分别打包了。您审一下就是!”毛线说罢将车钥匙递给她:“所有的文件都在后备箱的整理箱里。”
“大姐,不会吧?你都留得纸质档的?”宋唯暗暗叫苦。
“对啊!这叫有迹可循!”毛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宋总,您不是说咱虽然是两个人的皮包公司,但得按上市公司的标准来要求自身,我这完全是在贯彻您的精神呀!”
宋唯立马闭嘴,没毛病,这话是她说的!得认!
她这刚起身,毛线就丢过去一本差旅费报销单:“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可以找人报账了!”
宋唯笑了下:“不过是从左口袋掏到右口袋的事,麻烦!”
“我要退股!”毛线立马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好!好!我听您的,毛大当家!”宋唯将包搭在背上,跟个二流子一样,一晃一晃地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折了回来:“我给你留一半吧,你这些日子跑前跑后的,也没少花钱!”
“不劳您费心,我还有一本!”毛线白了她一眼:“我的已经贴好了,在最上面那本红色的文件夹里了!不会写的,可以做个参考!”
“您真……”宋唯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优秀!”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毛线潇洒地摆摆手。粘报销单是她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
宋唯看了她一眼,嗓子有些发潮,她选男人的眼光不咋样,看女人的眼光倒是挺准的!毛线果真没让她失望!
“女人从来都不会让女人失望!让女人失望的一直都是男人!”
宋唯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越是牛逼的女人越是不想结婚了!完全是自讨苦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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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婆媳问题实际上是个集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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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五的下午,毛线照例出现在那座气势恢宏的写字楼下。这是她第四次来参加单身俱乐部的活动。
进去之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一期的主题比较虐心,开篇就是一对情深意浓的恋人在决定结婚之后,各自回家向自己的父母报告另一半的情况,两边的父母在听完之后,都觉得对方有点配不上自家的孩子,好在两个年轻人情比金坚,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各自非对方不嫁非对方不娶的决心,双方父母无奈妥协。然而妥协并不意味着接纳,婚后,双方的父母均带着挑剔的目光在审视子女的另一半,各种摩擦不断……
短片在这里暂停,画面定格在几张狰狞的面孔上。
红桃A点题:“这期的问题比较务实:如果父母不同意,你会听从父母的安排放弃现在的爱人吗?”
毛线心头一凛,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或者说,如果你的爱人跟你的父母实在是难以相融,甚至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会放弃现在的婚姻吗?”
“不会!”
“会!”
毛线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答案会一边倒,都选“不会”,没成想还有人跟她一样,且人多势众,她这心里有莫名生了几分羞愧。
“谁先来?”红桃A 问。
“我!”
毛线寻声望去,是方块3.
“我会放弃!”
她一上来,先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就一个问题,在爱人和父母之间,你选择去维护谁的利益?这其实是一道单选题和一道多选题的区别。父母于我们,是单项选择,是唯一的,我们这一生,只有彼此。爱人不是,是多项选择,我们有很多的机会去重选,去纠正。还需要说什么?父母这一生都不会背叛我们,可爱人不是,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街边走过的女人……甚至是夜店的小姐勾走,所以,我为什么要那么蠢,为了一个不确定对错的选项,放弃一个确定是对的选项?这不符合投资……”
“您确定您所选的选项就一定是确定的对的选项吗?”方块7回应:“按照您的推论,我大胆地提出一个观点来作为补充:您的父母也许不会背叛您,可他们完全有可能背叛彼此,而背叛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您确定您的收益在那个时候一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吗?或者说,您确定您从父母身上得到的一定要比从爱人身上得到的多吗?嗯?”
方块7抻着脖子,嘴角带着点玩味。
方块3被她唬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梅花7。
毛线看到了,没有回应,她想她和方块7的对战应该在后边,让他跑几圈再说。
这时,黑桃2起身了,坦白讲,她心里要选的不是会,是不会,她当然不会放弃。可是,她就是要跟这个像极了前男友的方块7唱反调,无论他选什么,她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当然不能确定!”黑桃2伸手欲拢头发,摸着面具时,她顺手扶着两鬓,正了一下,直视方块7:“您这么有学识有见识的人,应该能够理解我们所谓的确定和不确定是在一定前提下相对比较得出的结论。这个前提是,血缘!父母是谁?是这个世上跟我们血脉相连的人,他们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花哨!亲情是这个世上唯一经得起推敲的感情!”
“是吗?”方块冷眼相对:“照您这个说法,我们恋爱结婚最好是找个跟自己有血亲关系的,表哥表妹?像贾宝玉和林黛玉那样?”
黑桃2一愣,她不是这个意思呀,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递给了梅花7。
方块7却没打算放过她:“女士,您太天真了,贾宝玉和林黛玉不只在红楼梦里成不了亲,放到今天,也是一样的结局!”
说罢,他双手一摊:“我们国家的婚姻法明文禁止近亲结婚呀!”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亲情大于爱情!”红桃6道。他选的也是会,铁打的爹妈,流水的媳妇。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懂呀!”方块7迎着他的目光怼过去:“可是您二位怕是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若您的父母之间没有发生爱情以及……”
他看了梅花7一眼,斟酌措辞:“以及爱情动作发生,还有您什么事呢?还谈什么血脉亲情呢?您的存在就是爱情至上的最好证据啊!”
以一对三,有点舌战群儒的意思,毛线眼眸轻转,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嘚瑟!
这时,黑桃8站出来了:“我要没记错的话,您选的是合同婚姻?对吗?”
“您记性真好!是的!”方块7点头,客气又自信。
“那么请问,您一个推崇合同婚姻,认为有没有感情都可以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谈什么爱情至上呢?”黑桃8霸气回怼!她很看不惯方块7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咋说咋有理,瞧把他能的!
“的确,我认为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只要大家目标一致,也是可以一起开始婚姻生活的。”方块7道:“至于他们要不要发性关系?要不要共同生育一个孩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性关系并完成生育仪式,有无感情,情深情浅,爱多爱少,这要看合同约定,也要看双方的意愿……合同婚姻只是一种被双方认定并接受的新生活的开始,就像很多人会通过相亲的方式去结识另一半,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就好比我们父母一辈,大多数人互不相识更谈不上任何感情基础,是单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结婚过日子的,结果……不也造就了我们这一群人么?”
话毕,旁边的梅花2朝方块7比了个大拇指:“完美!”
红桃5看了斜对过的梅花7一眼,作为“会”的持方,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他不会呀!
故而,看向毛线的眼神,很是急切。
毛线点头,随即起身。
“很好!就是有点跑题了!”毛线道。
方块7看了她一眼,身子往后靠了一些,给毛线让出一定的空间,那样子好像在说,等你很久了!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先讲一个数学概念……”毛线说着扫了一圈众人,道:“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高中以上的学历,都听过集合这个概念吧?”
后一秒,不等众人反应,毛线已经变身高中数学老师上线:“一个集合A中的全部元素括弧或者任意一个元素都是另一个集合B中的元素,我们就说这两个集合有包含关系,集合A包含于B,集合A是集合B的子集。子集就是一个集合中的全部元素是另一个集合中的元素,有可能与另一个集合相等;真子集就是一个集合中的元素全部是另一个集合中的元素,但不存在相等。如上,是子集与真子集的概念以及区别!”
有人微微蹙眉,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耐烦。
有人则唇角含笑,安静地听着她讲。
方块7就是那唇角含笑的,岂止是唇角,事实上,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抖动,他就知道她这个女人是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数学的奇妙之处在于,很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用数学可以诠释,比方说……家庭矛盾。”毛线指了指屏幕,道:“这个局面看上去有些混乱:婆婆看不上儿媳妇,丈母娘看不上亲家母,婆婆嫌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妻子抱怨丈夫不懂得维护她,丈夫埋怨妻子不够体谅他……这个问题的根源是,一个家庭中固有成员对于加入一个新成员的接纳问题,也是婆媳问题的根源所在。这是一个集合和另一个集合因集合而产生的集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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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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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毛线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有人会抬杠,说丈母娘和女婿也会有矛盾,在此,我先作回应:1、相比婆媳问题的覆盖面之广泛,影响之深远,这点小问题实在是不值一提;2、多数情况下,丈母娘对女婿的意见,来源于女儿所受的委屈,而女儿所受的委屈,多数时候又来自于女婿所在的家庭……有人可能又会说,视频中丈夫也委屈呀,两头受着夹板气呀!此时,我不得不提醒一句,一个婆婆对亲生儿子的气跟对一个非亲生儿媳的气,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这叫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气!”
在座的女士纷纷点头,理解,太理解了!
“好,理解万岁!”
毛线继续:“婆媳关系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假设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一个独立的要素,婆婆和媳妇各自都是一个集合体,那么在婆婆眼里,媳妇应该是她的真子集。为什么这么讲呢?但凡跟儿子有关的,孙子,孙女,对婆婆来说,那是同根血脉,自动归入自家的集合。但是婆婆的集合始终要大于媳妇的集合,因为那里面有太多不属于媳妇的元素了。换而言之,媳妇在婆婆眼里,永远是外人,生了孩子的媳妇?不好意思,孩子是自己人,您还是外人!当然,这个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同样适用于丈母娘和女婿。”
“我觉得您有点偏激了,过分夸大了婆媳矛盾!”红桃8道:“有些婆婆还是不错的……”
她声音低下去了,她的婆婆就很不错,她丈夫出轨,她婆婆生气不理他,甚至以死相逼,不许他离婚再娶!
“是吗?您离过婚吗?离婚时有过利益纠纷吗?当儿子和儿媳妇利益相冲突时,婆婆站在您那边吗?”毛线直逼她的眼神。
红桃8眼眶一红,半天说不上话来。
没有!小三挺着大肚子找上门,婆婆拉着她的手哭了大半天,说好歹她是一个人,没有孩子牵绊,以后还能找个好婆家!还说,知道她在现在的房子里是住不下去了,好在以前有给彩礼钱,也差不多够凑个首付了!婆婆按着她的手说,你放心,这个钱就是你的,谁都不会要的……
如此,她就干净利索地走人了,没带走一针一线,没留下一物一件。
“如果有!那我恭喜您,找到了中国好婆婆!您是全国儿媳努力的好榜样!”毛线话锋一转:“我们今天不说榜样,不说好的那一面,直面这不好的一面。婚姻就是这样一个利益结合体,利益平衡时,大家安分守己,相安无事,利益失衡时,鸡飞狗跳,呜嗷乱叫。这是我们大家应该知道的一个真相,我们不要粉饰,也不要自欺欺人,直面它!我们是成年人了,都过了那个做梦的年纪,我们得知道,我们不是公主,我们只是凡人,我们千挑万选走近婚姻的那个人,他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他就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如你我一般,也要吃喝拉撒也会放屁打嗝也有七情六欲!”
屋里一片沉默,这次没人再出来打断她。
毛线看了眼方块7,继续道:“我们知道分手有个万能的理由:因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为什么?不了解时尚可在一起,了解之后不是应该更好一点吗?这听上去不符合我们交际的流程啊?”
方块7点头,歪着脑袋等待她说下去。
“因为婚姻于两个人来说,是交集,从一个家庭中走出来的我和从另一个家庭走出来的你,相互吸引,交融,用尽全力地往一起靠拢,随着时间的深入,相处的深入,认识的深入,我们可喜地发现我们在驯养彼此,两个人之间的交集,越交越小,婚姻于我们是两个集合不断相交及相互侵吞的过程,越是相交,越是狭小,小到几乎让我们误以为我们成为了两个相互蕴含的完全相同的相等集合,我们天真地以为这样的交合足以支撑我们走完这整段婚姻……而另一端,我们糟糕地发现,随着婚姻关系的形成,我们身后两个家庭却形成了并集,越并越大,越扯越深,大到我们已经无法掌控甚至是完全失控,深到已经彻底地吞没了我们以及我们那微不可言的情感!”
毛线说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若是我们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真子集,本着‘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都是我的’这样的心态去吞没合并对方,那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将陷入一片混沌……”
毛线说罢指了指屏幕,道:“就跟这两位一样,不是没有感情,也不是不爱,是被婚姻消耗殆尽了!”
红桃A看向她:“所以,您会选择放弃?”
“是的!我会!”毛线语气坚定:“此时不放更待何时?真要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吗?别天真了,生命对大家来说,都只有一次,拜托,请成熟一点,用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方式去处理问题,不要把咱娘拼出老命造出的这条小命消耗在这些无益的人事上,放别人,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所以,你真的决定就这样放手,放开你很爱的那个人吗?”方块7应声而起。
毛线笑了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用数学解释生活,生猛!生硬!略显牵强,不够圆润!”方块7掰着手指头道:“但是,我听懂了,您说得对,是这么回事。您很好地阐述了婚姻的真相,用真子集、交集、并集、相等集合。我猜如果继续延伸您可能会得出‘假设婚姻相关的两个家庭是一个全集,那么对于一方亲家而言,另一方不过是彼此的绝对补集’这样一个论点!但是,这仅仅是道出了婚姻的真相,您告诉我们遇到这样的麻烦,要退出,要放手,要逃离,要保全自己!是这样吗?”
方块7将头偏向毛线,等着她回答。
毛线对突然被他拖下场搞互动这种行为很是不喜欢,然而又不得不给予回应。
“您只是说对了一部分!”毛线嘴角轻提,不急不缓地说着:“既是保全自己,也是成全别人,我或许应该提醒您注意一下问题中‘你死我活’这几个字眼!该是多么值得留恋的婚姻生活才会让人不管不顾甚至不惜搭上人命呢?”
方块7微微怔了下,暗叹这女人反应之快,她总是能迅速抓住重点。
“我想,您可能过分严谨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生老病死,世代更迭是常态,如您所言,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是见识过生死的人了。”方块7眼神微顿,道:“如此,更应该明白你死我活不过是一个比较夸张的表达方式,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哪里还需要我们在此讨论,我相信不需要您提醒,大伙儿都会选择亲手终结那样可怕的婚姻。这里你死我活真的只不过是一个相对夸张的表达方式,您大可不必如此较真!”
毛线轻笑,这家伙果然能说会道!
“好,我们不谈你死我活的程度,我们就以短片为例,您觉得这是一个婚姻该有的常态么?您的生存环境那么恶劣吗?”毛线说罢双手一摊,道:“如果是那样,那我只能说,很抱歉,这个世界对您实在是不太友好!”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方块7咬牙,瞥了毛线一眼,这个女人还真是个狠角色,出手那叫一个稳准狠!哪儿疼专往哪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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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您的建议很好,但是对我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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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存环境的确不是很好,但这不影响我以一个积极、正面的态度去面对婚姻!我并不是要呼吁大家去忍受什么暴力,我只是在建议大家在面对婚姻时,可以多拿出一点点耐心!我们必须认清的一个事实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婚姻,不是像教科书里那样,夫妻相敬如举案齐眉客客气气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是有恩爱、有吵闹、有嬉笑、有怒骂、有烟火味儿……是无数个平常又乏味日子的叠加,像馒头大米面条那样实惠又朴素地温暖、滋养着我们。”
说罢,方块7扫了一圈众人,道:“没错,我前面是主张过合同婚姻,我说过只要利益契合没有感情也可以结为夫妇一起生活,但那是下下策,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我们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那么可心的一个人,所以我建议大家去跟一个没有那么多感情基础的人一起试试,就好比我们的异性朋友圈没有那么大时,我们会尝试通过相亲或者他人介绍等方式去认识一个有可能成为我们另一半的人,这是一个积极的正面的可取的手段。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遇上了一个很爱的人,那我们能不能再坚持一阵?一个选择跟整个家庭去对抗才换取到一个跟你在一起机会的人,不值得我们去留恋去争取吗?”
最后几句,他说得很是激动,可见是动了真情。
毛线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视了足足有三十秒才开口。
“如果我说,这样的爱人值得我去追随一生,可是,这样的婚姻不值得我去挽留,半分都不情愿。这样的答案不够正面不够积极甚至根本就不该说出口,因为这一点都不符合我们为爱牺牲一切的主流的基调,但是,这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我所能够承受的极限!我不要这种半死不活的婚姻,我不要这样彼此消耗的爱情,我要退出,我要放弃,我宁可断尾求生也不要苟延残喘,可以吗?”毛线咬牙道。
她唇色发抖,隐约是动了怒气。
方块7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才道:“您说过婚姻矛盾的根源是一个集合和另一个集合因集合而产生的集合问题。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尝试把这个集合的元素减少,比方说,只有两个人,只顾一个小的家庭?”
“多小?剔肉还骨?从此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让另一方背负拐带并教坏人家孩子的骂名?积怨成恨?”毛线缓了口气,道:“拜托,请成熟一点好不好?您与另一半的新生家庭是在各自的原生家庭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是衍生,不是重建!您想逃离自己的原生家庭,摆脱一种被父母掌控的生活,那您自己来,别拿另一半说事,这一点儿都不符合您厚爱的人设!”
方块7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她的两片薄唇上,她的唇纹很浅,很薄很浅的粉,像三月枝头的桃瓣刚刚吸饱水分的样子。
“您说得很好,但是并不能说服我,正如您之前说过的那样,遇上爱情比遇上婚姻更为可贵,那么,我想,即使婚姻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看在爱情的份上,我们还是应该尽力争取一下!如上,是我对您的一点小建议!”方块7道,他语气平稳,似一位长者,不温不火地说着。
“您的建议很好,但是对我无效!正如您所言,我认为遇上爱情,的确是件小概率事件,值得加倍珍惜,但是恕我直言,在这样的婚姻里,我看不到丁点爱情的痕迹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或许并没那么可怕,可能我们还有共同的目标,一致的利益可以维持婚姻的稳定和平衡,可是这样的婚姻……”毛线伸手指了下屏幕:“除了满满的负能量还剩什么?我们结婚为了什么?为了爱情有个葬身之地吗?那不好意思,这个目标已经提前完成了!是时候结束了!”
方块7看了她一眼:“婚姻里不只有爱情,它还有其他,譬如责任,譬如亲情,而每一对爱人最终也必将变成亲人,家人,用您的话说,这是一种被包含于的关系,您说这样的家庭充满了负能量,那我想说,家人正是我们可以释放负能量的对象,我们不会在大街上随便跟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叫喊,我们在外边总是克制又冷漠,如同一具精装的行尸走肉,可是在家里不一样,我们可以彻底地卸下伪装……哪怕是歇斯底里,可至少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在那么一个瞬间接纳了那么不堪的我们!”
“漂亮!”
毛线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渍:“无懈可击!您定了一个非常高的基调,您在说,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负能量,而糟糕的婚姻生活给了我们一个完美发泄的窗口,这句话,等同于说我们应该感谢所经历过的那些苦难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翻译过来就是,这糟糕的婚姻接纳了那个糟糕的我们,我们得感激!”
说到这里,毛线狠狠地捏了一把水瓶,问:“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搞传销都没有您这么洗脑的,知道么? 您这套理论,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妈都不会同意的。她辛辛苦苦供我读了几十年的书,为的就是我过上跟她不一样的生活,结果呢,我读了那么多书,识了那么多字,最后还是一脚陷在婚姻的泥潭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拿不起又放不下,在对待婚姻的问题上,竟不如她一个村妇豁达么?”
说罢,她又灌了一口水,道:“我再多问一句:我们为什么想要结束单身,选择跟另一个人进入婚姻开始一段不一样的生活?为了接受苦难教育,提高自己的忍耐力和抗击打能力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婚姻失败呢?难道说接受婚姻失败这件事比接受一段失败婚姻的现实更难么?”
众人沉默,似乎在思考这两者的区别。
“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生命于你于我都是仅有的一次,禁不起这样的消耗和浪费,两个人在一起不见得非要1+1大于2,可是,您不能让我连我这1也没有了呀?套用您常说的一句,这很不人性,很不道德!”
毛线说着看了一圈众人,道:“我们单身这么久,不是在等待一个炼狱般的婚姻生活。我们期望幸福,或者说,把期望值再降低一点,图个安稳,哪怕只是‘有人为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这种微小的温暖,哪怕那个人并不是放在我们心尖上的那个人,我们认了。我们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很好了!没有爱情,至少还有爱心嘛!可以了!”
毛线转向屏幕,久久地立着:“您现在告诉我,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
她慢慢转向众人:“我们能负担得起来这里的会费,足以证明我们还算得上优秀,我们中任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某个行业的佼佼者,这样优秀的我们,在工作上杀伐果断,在感情上优柔寡断,不敢为过去的沉没成本买单,甘愿做一个婚姻的赌徒,是这样么?”
毛线摇头,转向方块7:“您赌您的,我不玩了!”
说罢,一屁股坐下,无视别人或诧异或惊艳的目光。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红桃A率先鼓掌,继而,是更激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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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像野草一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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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我想大家跟我一样,都有一个感受,那就是胜负不重要,我们把这个世纪难题拿出来,并不是要划出一个标准答案来,说我这样做是对的,你那样做是不对的!并不是这样的,婚姻这东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坚持或者放弃,不过是一个手段,不是最终目的,我们的目的是改善一段不好的家庭关系,让它朝着一个良性的方向发展……
因为是家人,是亲人,是爱人,这意味着我们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包容,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做到,我们的耐心和包容给了老板、客户、同事、朋友、甚至陌生人,留给家人的少之又少,因为我们想当然地毫不客气地认为家人意味着更多的理解和认同……”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哪怕我们自己并没有做到!如此,那些被我们漠视的忽略的细小的微不足道的生活琐碎就这样日积月累地聚在了一起,侵吞了我们的婚姻,磨灭了我们的激情。”
说罢,他看了方块7和梅花7一眼,道:“婚姻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互相投影,相互交集,没有死角,没有隐私,你看到我,我看到你,那些好的不好的,都一清二楚,每一根毫毛都被真真切切地装进彼此地瞳孔里,时大,时小……
幸福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我们调动眼部神经,放大该放大的,缩小该缩小的!它不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需要我们人为地去调度,只是,有些时候,用力过猛了,有些时候,又没使上劲儿,想要拿捏得刚刚好,那需要极大的耐心!”
毛线笑笑,不置可否。
人们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努力和所得应该成正比,就好比说,我对你好,你也应该对我好。可事实上,这个理论是站不住脚的,或者说,至少不是万能的,爱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婚姻也不是等价交换,只凭努力和耐心,是远远不够的!
况且,什么时候起,爱情和婚姻都变成了需要费力经营的东西了?
这事,光是听起来已经很悲哀了!
“若是真的像数学那样,一是一二是二,那大多数人的幸福指数会比现在翻倍。可事实并非如此,有的人像方块7先生一样选择了坚持,却带着抱怨;有的人像梅花7女士一样选择了放弃,却带着悔恨。还有的人,一边抱怨一边悔恨!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
红桃A笑道:“我们在这里不说是非,不论对错,更不需要去争一个莫须有的面子,我们只是在进入婚姻之前,剥开那层精美的外衣,认清婚姻的本来面目,然后牵着身边人的手,轻轻问上一句:我们准备好了吗?爱情也好,婚姻也罢,一段良好的两性关系远比一个完美的形式更加重要!以上,是我个人拙见,仅供参考!”
众人沉默。
谈婚论嫁时,人们看似考虑了很多,房子、车子、钱、孩子、双方父母的健康状况等等,偏偏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这些,原本应该是附加选项啊!
就连结婚本身,也是爱情的附加选项啊!什么时候,这些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都变成了附属品呢?毛线有些捉摸不透。
事实上,她也无心琢磨。她的心思全在杜云身上,像小河涨水那样汩汩地往外涌着,旁人无从察觉,可她心里的那些水水草草知道。
那日结束,毛线去了趟银行,她开了一个单独的基金账户,将杜云打给她的钱,定期存入,她想,这些钱她就先帮他攒着,他将来娶妻生子用得上。
楼道里新添了一张沙发,面是那种粗麻布,草绿色的,有一方阳光从天窗里漏下来,打在上面,绿盈盈的,瞧着倒也养眼。
贾如见她上来,伸手拍了下旁边的位置:“坐!”
“你该不会是想把房顶给拆了吧!”毛线抱着书涵气喘吁吁地道。
“书涵!下来!瞧给你姑累的!”贾如伸手去接书涵,将他高高举过头顶,逗得他咯咯直乐。
“你这样惯着他,回头该不听我话了!”毛线笑道。她眸色疲倦,脸色也不是太好。
“不舒服?”贾如问。
“没有!”毛线打了个哈欠,道:“有点累,跟人打了一架!”
“打架?”贾如眸色一紧。
“嗯!”毛线挨着沙发坐下,将头靠在她肩上,半天才把今日讨论的话题说给贾如。
“如姐,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毛线道:“既然爱情和婚姻已经不是生活必需品了,我们为什么要急赤白咧死皮赖脸地贴上去,讨人嫌不说,还把自己个弄得灰头土脸的?”
“没有道理!”贾如戳了她一手指头:“你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天下好婆婆多的是,你怎么不往好处想呢!没准下一个就特别喜欢你,拿你当亲闺女疼呢!”
“你呢?”毛线反问。
“我……当然也是!”贾如说着将她拎起:“毛大老师,我们对待生活,要像野草一样!”
“这是个什么比喻?”毛线蹙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爱情,对生活,咱必须有野草一般的顽强的意志,不能玻璃心!”贾如说罢起身抖一抖胸脯:“你回家好好反思一下,姐姐我要出去几日!”
“干嘛去?”毛线朝她身后看了两眼,并未见着行李,这心又稍稍放下些。
“拜师学艺!”
“切!”
毛线边揶揄边嘱咐道:“如姐,注意安全啊!”
贾如在楼梯拐角处,朝她眨了下眼,又比了个OK的手势。
毛线笑笑,莫名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她觉得贾如这女人真是天生的好性子,天大的事儿到她那里都不叫事儿,这样的豁达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
当天晚上,宋唯也过来了。
照例问了她俱乐部的事情,作为一个有过十年婚史的人,她自然是有话要说。
“你去拿个小本子!”宋唯撩了下头发,伸腿踢了她一脚。
毛线只当她是要记什么,依言拿了纸笔过来。
“第一条、关系再好也不要跟公婆或者自己的父母同住;第二条、天大的矛盾,两个人在卧室内就地解决,不要找第三者调和,更不要找两方父母作主,除非……”宋唯说着瞥了毛线一眼:“除非,真不打算过了!”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胸口的两团若隐若现,毛线喉头运动了下,问:“你该不会是去丰胸了吧?”
“跑题了!”宋唯伸手扯了扯胸口,道:“第三、两个人的感情,不要牵扯任何第三者,括弧包括孩子以及双方父母。”
“你做到了吗?”毛线仰着脖子问,她着实不习惯宋唯这个新造型,就好比一只温良的猫长了一个愤怒的狮子头,那感觉,相当地违和。
“没有!”宋唯耸肩:“所以我才败得如此惨烈,请记住这血淋淋的教训?”
“教训?不是经验吗?”毛线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断地挑战宋唯的耐心。
“不,你一定要记住,这是教训,不是经验!”宋唯将双手合十枕在脑后:“成功的经历叫经验,失败的经历叫教训!切记!不可混淆!”
毛线笑了:“照你这么说来,教训我也有,还很多呢!”
“不不不,你那只能算是打样,我这已经小批量投入试产……严格地说,我被教训得更惨,更有分享价值!”宋唯闭目养神,泡面一般的卷发随风掠起,铺盖了一脸。
毛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准备起身去关窗户,被宋唯拦下:“别介!让我再浪一会儿!”
“哎!我说你就不能不这么折腾自己个么?”毛线问。
“不能不,双重否定表示肯定!”宋唯两只脚丫子勾着沙发边,用力一蹬,倏地坐起:“我连折腾自己的自由都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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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都是女人,装什么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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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被她吓了一跳,赶紧道:“有,有!您可劲儿折腾!”
宋唯却不折腾了,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又一骨碌爬起来去找电脑了,噼里啪啦一通敲打。
不一会儿,宋唯将电脑拿给她看。
“什么?”毛线好奇。
“注册了个相亲网站!我先去试试,等回头给你也注册一个!”宋唯说罢,一甩头抱着电脑跑了。
“哎……”毛线看了眼厨房:“绿豆汤很快就好了!”
“你慢慢喝吧!别耽误我办正经事!”宋唯从书包里摸出一只唇膏,对着门口相框涂了一下,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苏大大要知道你把这么金贵的时间用来跟男人撩骚,他不得气得穿越回来揍你才怪!”毛线完全不顾及宋唯的老脸,直说她没文化!
宋唯笑笑,伸手从她书包里摸出一只小盒子,举在毛线面前晃了晃:“道具挺全啊!”
毛线这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你……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书包!”
“瞧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唯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装什么女神,都是女人……”
她是有次犯迷糊,拿错了包,继而发现了毛线书包里装的“秘密”!
“宋唯!”毛线气得脸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宋唯摆摆手,将那小盒子塞自己书包里,道:“知道了,回头给你补上!”
毛线简直要被她气死!她是这个意思吗!
“我要跟你断交……”毛线说完想到自己才投了钱,马上改口:“以后我跟你就只剩下单纯的金钱关系了!”
“好嘞!”宋唯从门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她实在是难以现象,毛线的书包里竟然还自备了橡胶制品。这简直让她刮目相看啊!
“连毛线这么老实的姑娘都备了后手,我也大可不必拘着了!”宋唯一甩胳膊一晃头,终于翻过了章郅敏那一篇。
此后,早八点以前,晚八点之后,毛线再也没摸着过活的宋唯了。
宋唯将自己解放的很彻底,她广泛撒网,重点培养,且一上来就很坦诚,她会认真地跟人家谈感情,谈两性,谈育儿经验,谈与父母的相处之道……毛线这天听着她跟其中的某个人说,跟我的历任床伴相比,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的空间!
毛线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竟是出自宋唯之口。
“你……”毛线气得指着宋唯的鼻子骂:“你打这种电话,也不知道避着点人!”
“又没外人!”宋唯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我跟你还用得着这个?少见多怪!
“哎!”毛线叹服,全当没听见。
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八卦:“你到底谈了几个?”
说罢,她扯了宋唯的袖子,低声道:“容易得病!交叉感染!”
她这用词……很生动,很有画面感!
宋唯差点儿笑喷:“大姐,我就离个婚而已,没得失心疯,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呵!”毛线哼了一声,她并没有这样认为。
“都是一个一个谈得!规矩着呢!”宋唯瞧着她这一脸认真的样儿,赶紧解释:“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姐姐我洁身自好,挑剔着呢!”
这倒是句实话,如今的宋唯有钱有粮,又不打算再生育,故而对男人的要求也就不那么抽象了,长得好能带得出手,对她好不只是嘘寒问暖,赚钱能力好可开发,床上技术好不滥交,价值体系基本一致……这些她都一一落到了实处,且能多具体就多具体!
“我说,你要不打算自己生孩子的话,就这样不结婚也挺好的!”宋唯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如今公司已经正式运作了,她开着一辆蓝色小跑,满世界逛荡,浑身上下都生机勃勃的,有点枯木逢春的意思。
“一边滚!”毛线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跟你一样满世界浪呢!我要找个正经人嫁了!”
“这年头正经人谁还结婚呀!”宋唯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她这刚接了个单,有个美籍华人想要一批真丝旗袍,头一批算是打样,一百件,不过花色须得有差别。
“打样就要一百件?熬着吃啊!再说咱俩也没那手艺啊!”毛线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买卖,还不如直接卖布省事呢!
“想办法吧!”宋唯伸手扯了她的袖子,蹭了蹭道:“毛老师,您不常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吗?咱这摊子都支起来了,哪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这单必须接啊!”
“宋姑娘,这接客呀,是个技术活,有的客能接,有的可不能接!”毛线白了她一眼:“您自己个儿看着办吧,我这边要准备期末考试的事,没工夫整这些不靠谱的事!”
在毛线看来,这旗袍不同别个,讲究的就是一个量体裁衣,这一人一个身材,又隔着那么老远,还不知道给谁穿,这活儿怎么做?
宋唯却不这么认为,这旗袍不管是一件也好还是一百件也好,不过是个试金石。甭说还能小赚一笔了,就是不赚,这敲门砖也得花钱买不是。如今这个社会,华人在老美那边也不好混哪,那能留下来的,哪个不是人上人?而且,她有这样的资源,只是……她不想回老家。
“你周末去趟苏州?”宋唯试探着问。
“不去!我要带孩子!”毛线瞥了她一眼:“宋总,劳烦您亲自移驾南下,甭从我这儿浪费口舌了!”
说罢,她看了宋唯一眼:“这不是正好要放暑假了吗?您不回去看看孩子?该不会是旧情难忘,怕见章郅敏吧!”
“切!谁怕谁!回就回!”宋唯的斗志果然被她激起了,狠狠甩了下她那头泡面卷:“您就等着瞧好吧!”
“得嘞!您好走!不送!”毛线摆摆手,将一只手垫在后腰下,用力抻了抻老腰,话说宋唯购置的这些办公桌椅,确实不咋样!不过预算在哪儿摆着了!也只能先这么凑合了!
她这走神的工夫,王鑫远就来电话了:“姐,你干嘛呢?”
电话里王鑫远的声音软绵绵的,毛线捋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沉声道:“什么事?不好好扫你的街?”
“公司这一阵活儿多!妈叫我回来了!”王鑫远道,把自己说得多重要似的。
“可不,您都装晕了,再不叫你回来,这辛辛苦苦维系的母子关系不就爆裂了么!”毛线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姐……能不能不提这事了!”王鑫远很是不自在地挠了下头,想着他姐也没看着,这手又放下了:“我那是真晕了!姐,你是不知道外头有多晒……”
毛线呵了一声,让他有事说事,没事挂电话。
“有事!”王鑫远赶紧汇报了下工作情况。
毛线又哼了一声,真是多余!当她不知道啊!她每天早晚都要查邮件,听报告的,好么!
“王鑫远,你记住一点啊!公司的法人呢,是我,你省着点作,真把我作进去了,我就把你儿子送人!”毛线道。
“呸……”王鑫云连吐了两口,才道:“姐,别说那不吉利的话,我是啥人你还不清楚么!”
“呵……难说!”毛线又是一声冷哼:“你到底有没有事?”
王鑫远每每犯错,都会表现得格外谄媚,她要不拦着的话,这电话能打上一个小时!
“有!有!”王鑫远赶紧道:“姐,妈说,辛慧过两天去青岛,让你负责安排一下!”
“你让她安排吧!我没那闲工夫!也没那交情!”毛线一口回绝道。
“姐……”王鑫远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好半天气,他突然发觉杜云走了之后,他姐这脾气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像个爷们了!
“早知道我该对那小子好点!”王鑫远调出杜云的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拨出。他虽愚钝,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拨了电话,就是在示弱,替他姐示弱。
他姐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人示弱呢?王鑫远单是想想就觉得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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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竟成了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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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毛线还是接到了辛慧的电话。
“毛毛,你方便么?”辛慧怕她拒绝又跟了句:“可心想看百~万\小!说涵呢!”
“可心也来了啊!”毛线看了看时间,道:“我下午有课,咱晚上见?”
“好!你忙你的,别耽误工作!”辛慧道:“到时我们把地址发给你!”
辛慧这一趟,其实是专程来看毛线的,跟她一道来的,还有刘文君。
毛线下课后直奔商场给可心买了一套乐高积木,是蝙蝠侠战车。
不过在去之前,她先给辛慧打了电话。
“大姐,你出来接我一下!”毛线道。
辛慧会意,叫刘文君带着可心,自己出去了。
“我给可心买了点玩具,你看什么时候给他合适!”毛线道。
“这么……”辛慧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没想让毛线破费的。
“哄孩子高兴的!”毛线道:“我也不知道可心喜不喜欢,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这后一句,是重点,辛慧听出来了。
按说这给人送礼物,当然是出其不意直接给最有效果了,可这样也容易给孩子一些心理暗示,再带出去见人时,会有所期待,以为谁都会给他礼物。这样就相当于在变相地干涉家长对孩子的教育。
“知道了!”辛慧点头,眼眸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她将礼物带过去给可心看了一眼:“喜欢么?”
“哇啊!太喜欢了!”可心兴奋得蹦起来了:“妈妈,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不是!”辛慧摇头:“这是小姨准备送给可心的新年礼物。”
说罢,朝毛线使了个眼色,毛线会意点头。
“谢谢小姨!”可心道。孩子到底是没记性,早把上次见面的尴尬忘了。
“先别着急谢,离过年还有很久呢!”毛线按住可心准备拆礼物的小手,道:“这份礼物很贵,花了小姨近一个月的工资呢!”
可心讪笑:“谢谢小姨!”
说着,一只手又悄悄探过去,还是被毛线按住了:“听说你下学期就要读小学了?”
“是啊!一年级!”可心道。这事倒让他挺骄傲的,毕竟老在幼儿园混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这样昂贵的礼物自然是属于一年级表现优秀的可心的,”毛线看了可心一眼,又看向书涵:“不然,我只能给弟弟留着。”
“优秀?”可心回头,看向辛慧,小声问:“妈妈,啥是优秀?”
“过来!”辛慧朝他一番耳语,又问他:“知道了吗?”
可心郑重点头,仰着小脸问毛线:“小姨,我要优秀而且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得到这份礼物,对吗?”
“是!”毛线点头:“你和小弟弟都有这样的机会,优秀者得新年礼物!”
“知道了!”可心脸上有些失落。
“可心?你该不是怕自己比不过小弟弟吧?”毛线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可心,要不就算了!反正那礼物也是小姨买的!就给小弟弟吧!”辛慧拉了他一把。
“不行!”可心拧眉:“小姨说是准备给我的新年礼物!”
“那你能达到优秀吗?”辛慧有些难为情。
“妈妈,你买不起这么贵的礼物给我,是不是?”可心问。
“是!妈妈要养你和外婆,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买礼物!”辛慧垂眸。
可心看了刘文君一眼,又把目光缩回来,拍了下辛慧的肩膀:“我努力达到优秀!和妈妈一起玩!”
说罢,他摸了一把玩具盒子,推向毛线:“小姨,说话算数哦!”
“当然!”毛线伸手将礼物拿回来,放在身后的台子上。
可心这眼泪立马冒出来了,刘文君于心不忍,却也不敢有任何反应,只是暗暗给辛慧使眼色。
辛慧却权当看不见。
可心最终把眼泪憋回去了,为了收到礼物,这一餐饭,他表现得格外懂事 ,时不时地问大人需不需要加饭,需不需添茶,还不断地给大伙儿发放餐巾纸,对书涵这个戴着尿不湿的小弟弟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小哥俩还坐着玩了一会儿。
饭后,刘文君非常贴心地带可心“出去”了,留下时间给她姐俩说话。
两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都不开口。
最后还是辛慧憋不住了:“哎,你好歹问我点什么吧?”
“问什么?”毛线答得倒是痛快。
“我离完婚了,托你的福,房子归我,孩子也归我。”辛慧道。
毛线哦了一声,眼皮都没动一下,完全是一副关我屁事的表情。
辛慧暗暗咬牙,心想,毛线这脾性跟毛瑾舅妈相比,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这姑娘这性子也忒不讨喜了吧。
她这正想着下面怎么开口呢,冷不丁听得一句:“律师都归你了,其他的自然不在话下!”
毛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
辛慧竟然有种被捉弄的感觉,可她偏偏还没法发作。
“谢谢你!”辛慧道,她说得很是诚恳,不是毛线,她现在还被困在那场丑陋不堪的婚姻里呢!
“不必客气!说起来,这事怪我妈多管闲事,我不过是在替她善后!”毛线撩了下眼皮:“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你我非得这么生分么?”辛慧苦笑:“舅舅已经走了,我妈和你妈年纪也大了。我们这一辈的,也就这有数的几个人了……”
毛线看过去,脸上并无波澜,辛慧这个反应好像有些迟了。毛线想起继父老王的葬礼,想他那么好体面的一个人,终究没能如愿,看着一家人和和气气地为他送行……
“毛毛!从前我妈和小姨,姥姥,包括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舅妈,对你都不公平。”辛慧顿了一下,道:“我知道这不是一句对不起能够抹平的,我也没期望要什么样的结果。我来只是想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家人的重要性。”
以前,她将几乎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她和可心他爸那边的家庭上,结果到头来,她的婚姻出现危机 ,她遭遇了婆家人全体背叛时,是那个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后舅妈叫毛线出面,帮她扳回了一局。辛慧每每想到这事,脸上就有些臊得慌,这让她在面对毛线时,莫名矮下去一截,她知道,她和毛线之间差得不是身高,是气度!
毛线抬了下眼皮,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一直不太懂得该如何去维护这些复杂的家庭的关系。
“毛毛, 我来只想告诉你,在我辛慧有难时,你和舅妈是以娘家人的身份站在我身后的!往后你有任何事,也请不要客气,让我这个娘家人出点力!”辛慧这话说得有些磕巴,她跟毛线的确不熟,她也不擅长交际,心里想得很多,话却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知道人家听懂了没!
她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正好跟毛线瞧了个对眼。
“你盼着我有事啊!还娘家人呢!”毛线哼了一声,可脸上的肌肉分明是愉悦的。
辛慧愣了一下,眼角慢慢绽放出一朵花的模样,笑着拍了下毛线的手臂:“我当然想你好好的!咱都好好的!”
毛线嗯了一声,也跟着笑了一下,她想,老王同志瞧着这一幕,怕是能把地面笑出条缝来吧。
回去时,辛慧先带着孩子钻进车里,给刘文君和毛线说话的时间。
“你在这里都好?”刘文君问。
“都好!”毛线笑笑。
“我还以为你和李锐能在一起呢!”刘文君道。
“我也没想到你和辛慧走到了一起!”毛线道。
说罢,她退后一步,站到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刘文君,往后,我就不是你的客户或者朋友了,我是你女朋友辛慧的娘家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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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传来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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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刘文君点头,主动伸出手去:“还请监督!”
毛线看了眼车里的辛慧,伸手握了下:“看来我得找个比你更厉害一些的律师了!”
“不必了!我终身为她服务!”刘文君回头往车里看了一眼,道:“保证不让任何人侵犯她的权益,包括我自己。”
毛线笑了下,走下一个台阶,朝他点了下头:“那么,拜托了!”
车里的可心很是疑惑,拽着辛慧的手臂问:“妈妈,小姨在跟刘爸爸说什么?”
“什么爸爸,是刘叔叔!”辛慧瞪了他一眼,脸上泛起一片红潮。
“可是刘叔叔说,他要和你结婚呀?”可心歪着脑袋问:“你们一结婚,刘叔叔不就是我爸爸了!”
说罢,不等辛慧回应,他又嘀咕了一句:“早晚的事!”
“嗯?”辛慧惊讶,这孩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成熟了。
可心以为她在问自己,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刘叔叔说,不管我愿不愿,他早晚都会成为我的刘爸爸!”
“啊!”辛慧错愕,这人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呢!
“妈妈,我愿意!”可心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道:“我识时务!”
辛慧哑然失笑,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
“都谁教得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辛慧伸手去刮儿子的鼻子。
“刘爸爸呀!”可心躲开。
辛慧又问:“你知道什么叫识时务么?”
“知道呀!刘爸爸告诉我了!”可心仰着脸道:“认清客观现实,主动接受不愿意接受的,这叫识时务!”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这件事,一般人可做不到,得俊杰才行!我就是!”
可心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小脑瓜,眉宇之间满是骄傲之色。
不用问了,这又是刘文君说的!刹那间,辛慧心里有暖流激荡,踏实的温暖遍布全身,她的肌肤变得充盈而活泛,像是镀了一层玫瑰色。
“对,可心是俊杰!”辛慧摸着可心的脑袋道,她视线落在车窗外的人影上,怔愣了好半天。
她跟刘文君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像在梦里,如今瞧着这一幕,更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好像还是那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那样破败的婚姻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噩梦……
两天之后,毛线接到了刘文君的电话,说是跟辛慧求婚成功了,他说:“谢谢你让我有幸认识了这么好的女人!”
毛线笑了下,淡淡地说了句:“恭喜!”
电话那头的刘文君支吾了一会儿,又问:“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
毛线没吭声,等着他说。
刘文君道:“辛慧她不同意办婚礼,可我知道她心里想,她不过是怕人说她是二婚……”
“这很重要么?”毛线问。
“重要!”刘文君答得很是肯定:“我想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
“想让我做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刘文君低声道:“我知道你办得到!”
“你高估了我,也高估了我和辛慧的关系!”毛线道:“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好!拜托!”刘文君道。
凭她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高估!
辛慧瞧着文文弱弱,其实性子很是执拗,她认准的事,很难改变。
譬如他问辛慧俩人的事,她直接说,我看人不行,我妈看人也不行,我们家就我舅看人行,可他已经不在了。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我舅妈和我表妹,到时看她俩的反应,她们若是有任何的不满,咱俩就拉倒!
之后,她带着刘文君去了趟乡下帮舅妈毛瑾浇了半日菜地,又驱车来青岛见了毛线,可怜这娘俩谁都不知道人家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好在辛慧说到做到,回去的当天晚上,就同意了他的求婚……
事情出奇的顺利,原本刘文君还以为得花些力气说服辛慧母亲呢,没成想辛慧淡淡地来了一句,我舅妈说你人还不错。刘文君顿时感觉之前自己努力错了方向,故而这次,他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毛线。
毛线倒还真没让他失望,她只跟辛慧说了一句:大姐,您是二婚了,啥大场面都见识过了,可人刘文君还是头婚呢,做人要厚道呀!
就这一句,辛慧立马应了刘文君的婚礼要求,办!想咋办就咋办!
不过半日,毛线就接到了来自各方通知她辛慧结婚的事,此时,她正在去单身贵族俱乐部的路上!
王鑫远大姑先打来电话:毛毛呀,你大姐要结婚了,日子很快就订下来了,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接着,她妈毛瑾也打了电话:辛慧跟刘文君成了,你知道么?不等毛线回话,她又道,你心可真大啊!自己还孤家寡人一个呢,竟然还能给别人介绍对象,你可真是傻大姐一个呀!
紧跟着,王鑫远也来了电话,姐,你知道不?刘文君要跟辛慧大姐结婚了?
毛线刚憋了一通火,这一下就找到了出处,多管闲事!人家结婚你凑什么热闹!公司都没活了吗!要不要再去给你报个名扫大街去呀!
王鑫远那叫一个委屈,道,姐呀,我的意思是,辛慧二婚还带着孩子,都能找着刘文君这样的,你也行的!千万不要气馁,您这前景依旧美好呀!
毛线送给他一个坚定有力的字:滚!
这日大热,街上行人有撑伞遮阳的,有举着雪糕舔的,也有抱着西瓜往家跑的,还有拎着一兜子啤酒边走边喝的,偶尔,也会看到戴着两条长长的白袖套,戴着宽大的遮阳帽,外边还裹着纱巾,把自己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女人,毛线就在那个时候,想到有些日子没见着贾如了。
掐指算了下,好像也不过三五日。
“好端端地我惦她作甚?那是个能吃亏的?”毛线心里一惊,暗暗掐了把大腿:“我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毛线就无法淡定了,一下午都在走神。
这一期的话题依旧敏感:短片中一个女人在跟两个女朋友哭诉丈夫婚内屡次出轨的事,对此,两个女朋友给出了完全不同的态度,一个非常坚决地支持她蹬了渣男,离婚,且当场帮她找了离婚律师;另一个则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牢牢把控经济大权就好。女人最终听从了一个女朋友离婚的建议……然而事情并未结束,离婚不足两周,被前夫“诚挚的道歉和忏悔”所打动,她又迅速复婚,结果发现,丈夫与外边的女人并未了断,再度找二人倾诉,说是受不了这种形同虚设的婚姻生活。
短片再次停在了开头那一幕,屏幕上出现几个字:好朋友婚姻出现危机,你是劝和还是劝离?
“又是二选一,这不搞事情么!”众人抗议!
红桃A双手一摊:“虽然这两个选项都不是很友好,但很多情况下,我们只能如此,二选一!”
毛线点头,这话她认可,和稀泥是糊弄外人的事,朋友面前就得爱恨分明。
毫无意外地,又分出了劝和派和劝离派。
方块7主和,梅花7主离,大伙儿相互对了个眼,又有热闹可瞧了。
有人提议,干脆直接让他俩说得了。其他人竟然一致通过。
“群众的呼声!”红桃A双手抱臂,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方块7看了毛线一眼,道:“我先?”
“好!”毛线痛快点头,倒也没觉得占了他便宜。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方块7刚起了个头,毛线就蹦出来了:“庙得罪您了?上干的!你我之间不必拐弯抹角!”
哦哟!火药味十足啊!
“好!”方块7温柔一笑:“我只想讲一件事:在男人的概念里,对爱情也好,对婚姻也罢,绝无忠诚二字!”
他这话,像是给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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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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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男同胞么?你们在心里对几个女人有过这样的执念?初恋?前女友?前妻?婚外情人?若是有一个,你们就不会来这里了吧?”
方块7笑了一下,道:“很抱歉,身为男人,我并没有这样的执念,就像我十五岁的时候,喜欢校文艺队的领唱女主,十七岁的时候,喜欢前排胸部尚未发育成型的女同学,二十岁的时候,喜欢宿友的女朋友,二十五的时候,喜欢单位新来的女同事……这些姑娘们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我喜欢的一点儿都不冲突!都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说着,他话锋一转:“假如有一天我结婚了,我的妻子突然要求我不许喜欢外面的女人,此生必须对她一人,忠贞不二,而我竟然还应了,女士们,你们信吗?”
他摇头:“反正我是不信。当然,我并不是说婚姻里不需要忠诚,而是要说出一个真相:忠诚这东西,是有条件的,尤其是在婚姻里。男人能拿出几分忠诚对待婚姻,往往是由妻子的段位决定的。”
说罢,他转向大屏,轻叹一口气:“恕我直言,就她这个段位,这个脑子……再找一个,照样出轨!离什么婚呀,凑合着过吧!咱又何必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上,劝离这事风险甚大,人家到底是一个被窝里滚过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这要是一复婚,仇恨就拉开了,没必要啊!
于是,很多人默默地举起了主和的牌子,只有黑桃2还在主离,于她而言,是和是离一点都不重要,跟方块7死磕到底很重要!故而,她选择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这个局,有点难破,然而,毛线自诩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虽然不喜欢这种二选一的命题,但是,选都选了,哪有不打的道理!一个人又如何呢?
她起身,伸手抹了下两边的袖子,像是在为自己清场。
方块7身子向后仰去,将自己的视线放低,好让这个女人更完整地落在视线里。
“对面的男士们,请举好你们手中的牌子,千万别翻过来!”毛线笑了一下,望向大屏幕:“事实上,离与不离,在于女主,而不在她的朋友!故而,纵使有人劝离,她还是复婚了。这一点,可以佐证我的说法!”
说罢,她将视线收回:“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说我们是视频中的女主,我们的家庭出现了这样的危机,我们在把这件事讲给朋友,寻求帮助的时候,我们期待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方块7一愣,这也可以?这女人的路子也太野了吧!
他正愣神的工夫,毛线就抛出第二个问题了。
“这是第一个问题!我们来说第二个!”毛线的目光一冷,反问对面的人:“各位男士,友情提示一下,此处请代入发出求助的当事人,而不是当事人的另一半!”
说罢,她眼尾上挑,问:“若你们的妻子频繁出轨,你们希望从男性朋友、兄弟或者伙伴那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若你们朋友因妻子频繁出轨问题向你们求助时,你们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毛线的目光依次从他们手中的牌子上掠过,问:“你们会相视一笑,弹去兄弟肩上的灰尘,拍一下他的肩膀,看着对方的脑袋义正辞严地说:别慌!别离!朋友你绿了的样子真美,像极了春天?嗯?会吗?”
这一问题抛出去之后,对面的男士们纷纷翻转了牌子,有人小声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会错意了!”
“没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毛线淡笑,转向在座的女士们,道:“瞧瞧!男人翻脸就是这么容易,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毛线看了眼方块7道:“方块7先生,鉴于现场的反应,对您上诉有关男人对忠诚的认识的问题,我有部分补充,您介意么?”
方块7突然被点名,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又慌忙摇头。
“忠诚于一些男人而言,的确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们只会把这两个字用在别人身上。”毛线淡淡一笑:“当然,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回归正题,我想说的是:不就是出个主意么?好歹朋友一场,人家把这么隐私的事都跟我们说了,咱就不能正儿八经地说句实话么?屡次出轨,屡教不改——这种另一半留着干嘛呀?吃饱了撑得,当小三狙击手呀?”
她话音刚落,方块7就接上了:“说了又如何呢?人家不还是复婚了么?白白讨人嫌?”
“朋友向我发出求助,问我对一件事的看法,我基于我本人对这个世事的认知,表达一些态度或者建议,是出于对朋友的情义,至于朋友对我的意见持何种态度,之后又会做何选择,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我们应该尊重朋友以及朋友做出的任何选择!不是吗?”毛线反问。
“那么,结果是,她复婚了,又带着同样的问题来了。这次,你又该如何建议呢?”方块7看了她一眼。
“没有建议。”毛线看过去,语气更冷:“推崇合同婚姻,追求利益至上的您,难道没有办法甩掉一个没有主意又格外啰嗦的祥林嫂式的朋友吗?”
方块7笑了下,坦然应道:“有!”
毛线耸了下肩,意思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毫无疑问,毛线又赢了一局。
红桃A起身鼓掌:“您应该是个非常不错的朋友!”
在这个明哲保身的时代里,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不惜插自己两刀的人……少见!这女人有胆儿!
毛线腼腆一笑,没有回应,这事她也没资格回应呀!
“我们在给予朋友意见或者建议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考虑:他若是不按我说的去做,该如何是好呢?”红桃A双手一摊:“可是为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认为朋友一定要接受自己的建议呢?”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所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所经的人事,眼界、见识、气度等等决定了我们即使在面对同一件事上,也会有完全不同的选择!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漂亮地解决朋友带给我们的这些困扰?能不能顺利地应对和处理这些平常的琐碎的小事,并且,保证不要让这些繁杂的事务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们能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节奏?不被他人,婚姻,爱人,家人,朋友等等给带偏了?”
这是红桃A最后留下的问题。
房间再度陷入沉默,不被带跑的人生,真的有吗?
自由活动时,方块7主动凑过来问毛线:“你对最后一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毛线瞥了他一眼:“没有!”
这是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方块7识趣,却仍是不死心,他灵机一动,道:“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不被人带着跑的人生呀,你看看啊,我们的一生,基本是前半段被父母和学校安排,中间大半段被家庭和工作安排,后面仅剩的小半段总算是可以自由了,身体又不行了,被医院和病情安排了!你说说,这人生怎么把握?”
“你预计自己能活到多少?”毛线并没有直接回应他。
“60?”方块7犹豫了下,道:“没病没灾没有突发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挺到60!”
“假设你在三十岁具备了独立养活自己的能力。那么,从此往后的每一天,你都可以是自己说了算!”毛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中学历史书里不都讲过了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翻译过来就是物质基础的厚度决定了精神自由的广度!”
方块7愣了下,朝她竖起了拇指:“有见识!”
毛线淡然一笑,她这种胡扯的鬼话,也只能糊弄糊弄这种没见识的人了。要是杜云在……她这眼眸一沉,不再说话。
方块7见状,只好回避,只是他的余光,时不时地悄悄瞥向她那边。某个瞬间,他好像看到她眼眸突然亮了下,仿佛有流星滑过。
“她想起了什么?”方块7心里咯噔咯噔地跳,像是有一只乒乓球在里面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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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当了一回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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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刚出写字楼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瞧着是苏州的,只当是宋唯打来的,想都没想就接了。
电话接通,才知道是章郅敏的。
“毛线,你好!我是宋唯的……前夫!”章郅敏道,声音有些犹豫。
毛线蹙眉,她实在想不出这人跟她打电话的理由。
“说!”毛线咬牙道。她语气不善,亦不客气。
“你能不能把宋唯的住址告诉我一下,我想去看看孩子们!”章郅敏小声道。
看孩子?
毛线微怔,瞬间就反应过来,宋唯可能带着孩子走了,让章郅敏这边紧张了。
“不能!”毛线一口回绝:“章郅敏,我跟你没有这个交情,麻烦你以后不要以任何理由给我打电话!”
“我和宋唯毕竟……”章郅敏语气焦急。
这宋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竟让俩孩子跟着她走了。原本他还觉得是件好事,孩子们不在,他和云芳也能自在几日,哪知道他老娘受不了这个,成天上家里找人不说,逮着云芳没鼻子没脸地就是一顿骂,搞得他很是被动。偏偏这宋唯还不接他电话,他这只好找到毛线这儿来了。
还有一点他没说,他很想知道宋唯在外面的落脚处,他原本以为他会恨透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可是瞧着她一脸光鲜地站在他面前,他这心里竟有些恍惚,这个女人曾经是他的呀!
当宋唯以一个前妻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前夫是很有眼光的!他暗示宋唯说可以叫云芳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宋唯笑了笑,没说话。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从心里他是有一点期待宋唯在家里住下的,他竟然不恨宋唯,哪怕她逼得他去结扎,在蛋蛋两侧剌了两刀……
那个时候,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他想去宋唯待的地方看看。
这个念头一起,他这心思就活了,借着找孩子的由头,把电话打给了毛线,多年夫妻,他对宋唯还是很了解的,她可以投奔的朋友,毛线算一个,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故而,他很确定,从毛线口里能得知他所想要的答案。
他以为她是个软脾气又好面子的人,两句好话就会哄得她什么都说了!
可他错看了毛线。
他不提宋唯还好,一提宋唯,毛线这火就蹭蹭地往上冒!
“章郅敏!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毛线瞬间暴怒跳起来骂人:“我念着你是宋唯前夫的份上,放过你这一次,你他娘的再敢打一个过来,我就告你骚扰!”
说罢,直接挂断电话,仍是不能解气,设置来电阻止。
有人侧目,毛线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过去。
如此,男人和女人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和鄙夷,那时,他们未曾想过眼前这样一个暴躁又无礼的家伙会跟那间密室里的扑克牌面具扯上任何关系。
毛线钻进车里,将脖子抻长了靠在椅背上缓解心中的怒火。
“我真是……”毛线懊恼地敲了下脑壳,她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明明还可以骂得更解气一些么!怎么就只会一句他娘的!
“要是如姐在就好了!”毛线再度感叹。
毛线缓了一会儿,才给宋唯打电话,她想好了一套说辞,问她苏州热不热?什么时候回来?可要带孩子们来青岛或者天津玩一玩?
这是宋唯回家以后,她第一次主动问候。
她知道此次苏州之行对宋唯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就好比一个落逃的猎人,她明明是被恶兽撕咬,搞得遍体鳞伤被迫流浪,她浑身血肉模糊,一路淌着血,跛着腿,一瘸一拐地,却在回巢时,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站得笔直,肩上披挂着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皮肉,像个迟归的英雄一样供人瞻仰。
毛线无法瞻仰,又不能揭穿她,故而,这通电话打得小心翼翼。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宋唯跟那叫什么芳的小三共处一室的画面……
好在章郅敏的这通电话说明,宋唯并没有那么做。
“眼不见心不烦!小伙子干得漂亮!”毛线决定待宋唯归来,给她炖只老母鸡补补!
电话是一个小男孩接的:“毛线姨妈!”
男孩声音很脆,跟章郅敏那个混蛋完全不一样。
“浩冉,你妈妈呢?”毛线问,声音软了一些。
“她跟妹妹进车间了,里面不让带手机。”男孩想了一下,道:“毛线姨妈,我妈妈至少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出来。那车间可大了呢!”
“好,我知道了!”毛线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你妈妈带你和妹妹去工厂了?”
“是呀!”男孩子很是兴奋,激动地跟毛线说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
话末,他又问:“毛线姨妈,我妈妈说你们的客户都是老外,说您会讲很多种语言,您可真厉害呀!”
毛线轻咳了一声,咬着后槽牙道:“你妈妈说得没错。”
如此,毛线身上,除了滥竽充数,还多了一个假冒伪劣的标签。
“幸好天津话没丢,懂一门方言真的是太重要了!”电话挂断之后,毛线轻轻地拍了下胸口,吹牛堪比蹦极,原来是一件让人心惊肉跳又充满愉悦感的事啊!
这通电话,扫平了毛线之前的暴怒。她迈着小碎步悠哉乐哉地去接书涵,然后,娘俩大手牵小手晃晃荡荡去了贾如的书店,不想又扑了空。
有人来找几本订得书,问宝宝的书为什么还没到嘞?
毛线查了订书单,发现贾如之前已经订购了,不是书到晚了,是人来早了两天,上面还写了备注:客人左边第一个门牙上有个豁口,右边眉毛要高出左边半厘米左右,说话时喜欢自称宝宝,喜欢别人叫她茗宝……
“茗宝?”毛线看了姑娘一眼,视线从她的牙齿、眉毛上扫过,暗叹贾如之细致。
姑娘微讶,声音有点小激动:“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老板特意吩咐过!”毛线莞尔一笑,道:“您一共定了11本书,微信扫码支付了200订金,不过有两本是后天早上才能到,所以咱们约定的时间是后天下午。”
毛线说着看了姑娘一眼,问:“着急了吧?要把其他的书先取走么?”
“算了吧!”姑娘笑了下,道:“我今儿路过这儿,就顺便过来看看……改天一起拿好了,反正还得再跑一趟!”
“好!您辛苦!”毛线微笑送客,俨然一位业务熟练的店小二。
书涵在一旁紧着鼻子哦哦呀呀地叫唤着:“苦!苦!”
“你哪里苦了?”毛线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将书涵抱至吧台上,道:“那是客套话!”
毛线叫了外卖,又订了一些水果放到后边小冰箱里,给贾如留了便条,贴在电脑上,这才带着书涵回家。
开门之前,她犹豫了下,还是去敲了贾如的门,毫无意外地,没有人回应。
毛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该不是贾如遇上什么事了吧?转念一想,她出门之前是跟自己打过招呼,应该没什么事。
到家之后,毛线依旧是有点魂不守舍,一直扒着猫眼往对门瞧,楼道里的花隐约有些干了,门缝里挤过的花香有点走味,隐约夹着点腥气。
毛线又从网上订了一束花。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才不过七点钟。
平日里有贾如闹腾,她倒不觉得时间过得多慢,这冷不丁一清静,她这一下子多出很多时间来,倒觉得有点难捱。
索性牵了毛球和皮蛋,拎着书涵下楼了,一手遛狗,一手遛娃,两不耽误。
这时,邓丽霞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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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她只要那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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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霞出国的签证办下来了,时间在7月初。
“这么着急?”毛线问。
“已经准备很久了。”电话那头的邓丽霞笑了一下。
“哦!”毛线点头,刚要说自己回不去,就被邓丽霞后边的话给噎回去了。
“我离婚了!”邓丽霞淡淡地来了一句,语气里没有任何的波澜,就像她说,我要辞职了,我要出国了。
“这么快?”毛线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邓丽霞笑了一下,问:“你似乎早有察觉呀!”
毛线打哈哈:“跟我相比,你这已经够长了!”
邓丽霞也跟着笑:“你可真是损友,有拿这个比的么?”
毛线干笑了两声,她突然感觉,她离婚这件事,不应该让宋唯和邓丽霞知道。
“她俩是不是被我传染了?”毛线有点自责。
邓丽霞等了半天,也没听着毛线问一句为什么,顿时这火就起来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邓丽霞问。
“知道什么?”毛线下意识是地回了一句,脑子里掠过邓丽霞婚礼上的白衣女子,眼神一楞:“不是吧?那个欣欣 ?”
“是!”邓丽霞点头,道:“你应该早点提醒我的。”
毛线无语,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她该怎么提醒好呢?不是给朋友添堵么!
邓丽霞听得电话那头的叹息声,又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罗金锁和欣欣并不是所谓的堂兄妹关系,准确地说,俩人没有任何的亲戚关系。当然,这对邓丽霞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男女之间没有亲戚关系还能那么亲密的,自然就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了。
这一发现,彻底的击碎了邓丽霞对婚姻所有的幻想。
罗金锁没有狡辩,他说,我和欣欣真的只是年少时好过一阵,我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打算,不然,我又怎么会跟你结婚呢?他没有说谎,欣欣待他的一百个好也不敌邓丽霞的一分能耐,她不是个做妻子的好人选,这一点,罗金锁心里很是清楚。
邓丽霞看了他一眼,问,你们一起的时候,也戴套做么?
罗金锁愣了一下,没答上话来,他和欣欣都是彼此的第一次,自然用不着,这也是他心里至今未能割舍下欣欣的原因,无论他有多少个女人,甚至结婚成为她人夫,他始终知道,有一个女人,是彻底地,完整地属于他,这样的深情,他无法忽略。
这半秒的迟疑,给了邓丽霞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说,我懂了,咱们好合好散?
罗金锁搓着脑门,问她怎么个好合好散?事实上,他舍不得邓丽霞这颗摇钱树,说起来也是邪门,自打俩人结婚后,他的事业可以说是风生水起。罗金锁不是头一次创业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顺利过。这个节骨眼上离婚,有点可惜!
她问,你之前给我房子,还作数吗?
这一次,罗金锁没有半分犹豫,他说,当然,我说过,那是给你的礼物,无论未来我们的关系走向如何,我都不会食言。他说,我送给女人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
这是事实,罗金锁在女人身上一向大方,但是,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事实的另一半是,结婚短短数月,邓丽霞带给他的财富远远不是一套房子所能比的。
邓丽霞说,那好,我只要这一套房子。
罗金锁又是一愣,他有些动情地说,你知道,我们的钱不只这些……
这一点,他拎得很清,从法律上说,那些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且大多是邓丽霞帮他运作的结果。他有心理准备,分给邓丽霞一半,他还剩一半,仍是赚了的!
邓丽霞眨了下眼,笑道,算作你是对我的投资回报吧!
如此,邓丽霞和罗金锁就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中谈妥了离婚事宜。
就好像,邓丽霞结婚和离婚,只是为了一套房子。
罗金锁到底是于心不忍,他执意要分给她一半的财产,他说,你是个女人,离一次婚于你的名声以及将来的择偶都会有影响。他说,我这个人总体上来说,是比较差劲儿的,你甭看我挂着个海归的头衔,其实没什么大的能耐,但有一点,我从不让跟过我的女人吃亏,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邓丽霞笑了,我这人没什么原则,但底线还是有点的,我无功不受贿!
罗金锁就有些激动了,他说邓丽霞你有功啊,你旺夫啊!他说你不知道吗,你这样的女人谁娶谁走运啊!
如此,一个坚持不要,一个硬是要给,一点儿离婚的狗血氛围都没有!
罗金锁搓了搓脑门,他说,丽霞你看,咱俩好歹相识一场,做过几日夫妻,这感情基础是差些,可是其他方面没有毛病,对吧?
邓丽霞点头!是这么回事!
说到底,她和罗金锁两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感情,故而在得知他和欣欣的事之后,她平静地提出了分手,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孤注一掷的挣扎,相反,她松了一口气 ,像是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人忽然瞥见一抹绿光,激动喜悦之于还夹着点难以置信!
罗金锁一拍脑门,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没必要浪费这缘分,咱俩做夫妻可能差点,但你做我的生意伙伴绝对没有问题。
邓丽霞脑子转了下,跟前夫做生意?
罗金锁郑重点头,敢吗?
这一眼,邓丽霞稳稳地接住了,百分之几?
罗金锁一怔,这女人果然是精明啊,一点就透!
你离婚应得的那一半作为你的入股,如何?罗金锁觉得这个条件,算是很公平。
不!邓丽霞摇头,离婚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们现在谈得是生意!
罗金锁看过去,问,你有什么想法?
邓丽霞眼眸微转,道,你准备增加新的业务,专门搞一个留学咨询机构,一半一半。
罗金锁眼眸一亮,行啊!他有种直觉,只要邓丽霞肯干,做什么都能赚钱,这女人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如此,俩人火速从夫妻变成了搭档,进入另外一段关系,且角色转变的极快。
这次签证这么顺利,也是罗金锁周旋的结果。
当然,这些细节,邓丽霞只能烂在肚子里,没法跟任何人说,包括毛线。
沉默了片刻之后,毛线那边终于开口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别一个人憋着!”
邓丽霞笑了下:“还真有!”
“披萨没有煎饼好吃,意面不如炸酱面带劲儿,咖啡不比小米粥养胃,保健品不赶感冒药好使,那红酒不兑雪碧是真他娘的难喝啊……”邓丽霞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很是解气的样子。
邓丽霞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奋进且向上的人,她从那么落后那么贫穷的小地方一路厮杀着走出来,自然是要力争上游的,可当她真正踏入了那个高级的圈子,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水土不服,就好像一个常年喝稀粥的人,突然得了一碗红烧肉,嘁哩喀喳地干下去……跑肚窜稀了!
遗憾是遗憾,可惜归可惜,可没有办法,她胃口有限,无福消受那般美味啊!
如此,一个欣欣就成了邓丽霞和罗金锁离婚的导火线,她自己都替那姑娘屈得慌!
“没出息!”毛线在那头轻声骂了一句,问她:“出国的钱够不够!”
“够啊!”邓丽霞豪气地道:“姐姐我跟你不一样,我这婚离得一点儿也不亏,白落了一套房呢!”
毛线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之后,才道:“那还不错!”
“当然!”邓丽霞回答的很是肯定。
无论如何,对前夫罗金锁,她是心怀感激的。
他给了她一套房子,让她在这座漂泊的城市里有了个落脚处,她为什么要抱怨呢?试问这世上谁会平白给她一套房子,一个住处?有人说房子不是家,可是没有房子,家连个安放之处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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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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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后来,她用实力证明了她的价值远远大过一套房子,可是,她无论怎样都不能否定那一套房子带给她的慰藉,甚至可以说,房子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她的某种潜能。
毕竟,在一年之前,她还不敢奢望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容身之处,当然,她更不敢想象,她还能具备出国深造的条件,那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遥不可及的事呀!
邓丽霞知道,毛线这一辈子都没法体会她每每刚快要攒够五万块,就被家里以各种突发状况洗劫一空的心情,遇上罗金锁之前,她所有银行卡加起来的总额,都没有超过五万的时候,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没法突破了这个数了……
邓丽霞比谁都清楚,那一套房子于她,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
挂断电话之后,毛线马上编辑了一条“邓丽霞离婚了”的消息,准备发送那一瞬,她想到了李锐上次在电话里提到胡心瑶的事,犹豫了一瞬,把“离婚”二字换成了“出国”,她想,若是他二人情意相通,李锐应该会直接问邓丽霞具体情况,这样一来,再续前缘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李锐不问,或者邓丽霞不说,那就说明他们缘分还是不够,该咋样咋样吧。
这个时候,毛线又想到了贾如,她那么聪明豁达的一个人,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这种事儿。
毛线从楼下望上看,视线一层一层往上移,最终落在了贾如家的窗户上,屋子里亮着灯,却没有人。
“她不在家?还是在家病倒了?”毛线此时有些后悔没有要贾如的电话。
她们习惯了有事在门上贴条,在楼道里面对面的说话,在书店里闲扯,分享食物,交换生活经验……看似亲密无限,却始终没有走出那最关键的一步,她们从未邀请对方走近自己的生活,不曾互加微信,不曾互换电话……等等。她们亲密有度,自觉地在各自面前竖起一道厚厚的信号墙,屏蔽了任何能够暴露更多个人信息的相处方式。
毛线翻出手机里那张在书店里拍下的微信,默默地点了删除。
“再等等看!”毛线在进屋之前仍是去敲了贾如的门。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等,敲了一下就转身开门进屋了。
住惯了“豪宅”的毛球和皮蛋对毛线给它们夫妇搭建的房中狗窝很是不满,各种嚎叫,闹脾气,拱着茶几腿不肯进窝。
“嘿!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懂点事儿?”毛线抓了这一对狗男女好一通教训:“我都寄人篱下了,你们怎么就不能收敛点呢,狗随主人便这种道理要讲多少遍才懂呀!”
书涵扒着沙发边也冲俩狗崽子叫唤:“咚!”
“书涵!过来!立正一个!给它们做个示范!”毛线朝书涵招手:“立——正!”
她立字刚一出口,书涵唰一下扔掉手里的奥特曼,两只小手贴着裤腿站得笔直,头微微抬起,偏向毛线,一动不动。
“漂亮!”毛线朝她大侄儿比了个大拇指,又转向毛球和皮蛋:“有点追求吧!啊,别动不动就闹情绪,多大狗了还光长肉不长心啊!好意思么!”
一番口舌之后,俩狗终于低下了高贵的狗头,耷拉着脑袋进窝了。
书涵见状,竟两腿一松,往地上一趴,手脚并用嗖嗖地爬向狗窝,被毛线及时抓回来了。
“哎呦!你真是禁不起表扬啊!”毛线照着他的小屁股重重拍了一下:“庄重点!”
这时,电话响起,是宋唯的。
“章郅敏给你打电话了?”她开口便问。
“是!”毛线稍有迟疑,竖着耳朵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孩子们已经睡下了!”宋唯道,意思是方便说话。
“好。”毛线低声道:“我一时没忍住,骂了他。”
回来的路上,毛线就有点后悔了,她不告诉就是了,何必对人破口大骂,跟个泼妇似的!
“骂得好!”宋唯笑道:“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你不怪我就好!”毛线略微松了一口气。
“笑话!咱俩什么交情,岂会因为一个男人生分!”宋唯甩了下手臂:“往后余生,我的世界里只有女朋友……男人什么的,充其量就是个性伴侣,不重要!”
“哎!”毛线拦她:“有没有个正形呀?也不怕孩子听着!”
“睡着了!”宋唯扒开套间的门缝瞧了一眼,光脚退至门口,问:“有事?”
“嗯……”毛线犹豫了下,道:“孩子们不是放假了么,我寻思着你要不要带过来?带着孩子们出来转转?”
“怕我跟三儿打起来呀?”宋唯直接戳破她的心思:“我在你眼里,就这个段位呀?”
“那倒不是……”毛线支吾,心说,您这个段位,什么事干不出来呀!
“没那事!”宋唯拍着胸脯道:“姐姐我站着一米多,躺着比一米多还多,章郅敏于我就是一个弃子,就算当初我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如今,也早就夹着屎粑粑拉出去了,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啊!”
“诶……”毛线真是要被她膈应死了。
宋唯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着,又问了她书涵怎样,人招得怎样?
“电话通知了几个应届毕业生,约了周末面试。”毛线道。
“不弄俩有经验的?”宋唯问。
“多贵呀!”毛线哼了一声:“话说,你找我来干嘛?我这老师的名头是白混的呀!”
这口气大的!毛线想了下,大约是吹牛上瘾了。
她吭了一声,刹住电话那头咯咯乱叫的宋唯:“宋总啊,跟您商量个事,您再在孩子们面前的时候,吹捧我之前先跟我透个信儿,我给您打个草稿,如何呀?”
宋唯哼了一声:“没见过世面,吹牛还打什么草稿呀!闭眼吹呗!怎么解恨怎么来!”
毛线倒吸了一口气,提出第二个要求:“那么,麻烦您纠正一下孩子对我的称谓,好不好?叫名儿就好,实在过意不去,让喊个阿姨或者姨也成,咱能不能把那个姨妈的妈字去掉啊!”
毛线很是恼火,那头尼雅非得让书涵喊她姑妈,这头宋唯又叫孩子喊她姨妈,有没有人考虑一下她一大龄未婚未育——哦不对,离异妇女的心理感受呀?都把人叫老了好不好!
“那怎么行!”宋唯嘴巴一撇,道:“这阿姨和姨妈,里面差着好多事儿呢!咱俩什么交情,我要是死了,我孩子都可以给你养的,叫个姨妈怎么了!”
“你这张嘴呀……”毛线连着呸了两口才解气。
“好了,没事就挂,歇着吧,明儿还得带俩小崽子去工厂看打样呢!”宋唯说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她这一趟回来,正赶上孩子们放假,儿子和女儿一见着她就嘟嘴,小哥俩以为又要给他们报补习班呢,没成想宋唯只让他们带了学校布置的暑假作业,就直接带着俩孩子走了。她见客户或者拜访供货商的时候,也会带着孩子,起先她还担心孩子们会闹,几次下来,她发觉孩子们比她更投入,小哥俩学着大人的样子,翘着老板腿,听PPT报告,转现场,格外的投入,有时候走一整天也不喊累,晚上回到酒店还能跟她讨论上几句。这是宋唯完全没有想到的,她从不知道孩子的可塑性这么强!
晚上睡觉前,儿子和女儿一人抱着她一只手臂,儿子道:妈妈你真是学习去了呀,我还以为你跟我爸爸离婚了呢!女儿也跟着说,妈妈,你离婚了可别落下我呀!她尚不知道父母离婚对她意味着什么!
宋唯瞅着熟睡中的一儿一女,心中感慨万千,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孩子会这样依赖她,更未想过,孩子们会以她为榜样。
“妈妈努力,做个好榜样!”宋唯亲吻了儿女的脸庞,一一为他们盖好被子。
她想,跟章郅敏的这场婚姻,还不算太糟,至少,他给了她一双鲜活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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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腿上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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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停了课,正式进入期末备考阶段,毛线噼里啪啦划好重点。学生们依旧嬉皮笑脸,并无半点紧张之感。也是,专业课于他们,是耗费精力、时间最长的课,有啥可担忧的,老师不要太为难就好了。
毛线气得差点儿骂娘,她说,你们好歹做做样子,有点临阵磨枪的意思!这搞得我多没面子呀!
学生仰头,老师,您少说两句,别耽误我们背别的课!
毛线气呼呼地撂下狠话就走了,她说,你们等着!
背后传来几声哄笑,这个心软嘴硬的小老师啊!
原本以为要从学校待上一整天,这么早出来,毛线突然感觉有大把的时间无处挥霍。
茫然中,她被人推上了公共汽车,还是环城的那种。
“既来之,则安之!”毛线从钱包里摸出两张纸币塞进投币箱里,寻了最后边的位置坐下,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城市呢。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看的,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有着统一的外貌:高大的楼群、喧腾的街道、拥挤的车流、繁华的商铺……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城市这样的称号。
清晨的街道,总是分外的热闹。
站牌下可见像大鹅一样抻着脖子等候公车的路人,以及像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往车上挤的路人……车门开合的瞬间,有几缕葱香挤进来,冲淡了人肉的油腻。
车窗上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毛线伸出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的笑脸,两个倒立的V下面添了个正立的V,就是低配版的笑脸;把V的两头拉开,把尖角抹得圆润,就是个标配版的笑脸;把V字弱化,再随意添上一笔勾出嘴巴的模样,就是个高配版的笑脸——杜云总是喜欢在便签条上留下各式各样的笑脸,微笑、大笑、憨笑、奸笑、调皮的笑、色眯眯的笑、贱不兮兮的笑……
每经一站,会有人冲下去,奔赴人流,也有人挤上来,占据座位。
没人知道,小小的车厢接纳了多少人的脑袋,小小的座位又承载了多少人的屁股。
毛线为这无厘头的一句话感到好笑。
公车像一张巨大的嘴巴,人们像牙齿一样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口腔里,有的正在摇晃,有的已然松动,有的即将脱落,有的岿然屹立……
有个女子将手臂伸长了挂在扶手上,身子跟着一晃一晃的,咯吱窝下的腋毛像秋后田间的老玉米须子,在人堆里招摇,女子浑然不觉,一只手臂紧紧地捂着手袋,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似醒非醒的样子。
毛线伸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衬衣下摆,说,坐我这儿吧。
女子眼眸亮了一下,道谢,一屁股坐下去了。
公车的扶手设计对于毛线这个身高的人来说,不是很友好,故而她只是将手臂伸出,撑在扶杆上,她出门总是长袖长衫将自己遮得很严实,这就少了露腋毛的尴尬。想到腋毛,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杜云,想到他帮她刮腋毛时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有紧闭的唇线……
公车上少不了嘈杂,倒不是争吵,就是一般的说话,只不过是一个人说话和一群人说话的区别,好像是怕别人听不见,又好像非得要盖过别人的说话声似的,低一声高一声的。于是,毛线耳朵里的内容也丰富了起来,天上一句地下一句,说什么的都有。
有个女人在电话里说她婆婆快不行了,她找人算了两卦,都说是夏末秋初的事,她一直怂恿她男人跟他妈挑破病情,可男人硬是不肯说。她对着电话那头抱怨,说,你说说,这癌症哪有好的呀,有今儿没明儿的,这要是突然一下子走了,连个交代都没有,搞得多被动呀!旁边年纪大点的女人吭了一声,女人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她将电话挪向车窗,用手挡着嘴巴低声讲着什么。
两个女生在讨论明星的情史,一个说,她弟弟是她的私生子呀,一个说,这有什么稀奇的,那谁谁娘俩不都被那谁包养了吗,不指名不道姓,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跟在现场看着人家怎么着了似的,特别有底气的样子!
几个业务员在讨论即将过期的方便面处理的方案,一个说买二赠三最划算,比买一赠一出得快,另一个说还是在到期之前召回厂里重装上市最为稳妥。
毛线心里一惊,想再听下去,几个人的声音却突然低下去了……
有个男人在跟客户打电话,一口一个您,客气又卑微,紧跟着又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妻子打来的,声音高了几度,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说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别说了!
这时,轮胎像是碾压到了什么,发出沉闷地摩擦声,公车突然晃了一下,车里的人像浪一样向前悠了一下,又倏地收住,司机低声骂了句狗日的!
这一错眼的工夫,之前接电话的男人又换了副面孔,他说,宝贝儿,爸爸也想你呀!
靠中间的位置,站着一对小情侣,车子每晃一下,女生就会夸张地叫一声,男生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在后面往下扥着女生的裙摆。
毛线看了过去,那裙子是有些短了,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像一根发育过度的白萝卜!
中间过道上站着个女人,上身是丝质白衬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窄身一步裙,长及小腿中部,是那种比较难打理的面料。女人口中一直念念有词,默背着什么,隔一会儿就会掏出几张纸看一眼,除此之外,她还得格外在意自己身上的裙子,她跟毛线是同一拨儿上的车,那会儿还有很多空位,可她不坐,她侧身站在过道里,身子紧紧地贴着旁边的座椅靠背。有个胖女人下车,经过她身边是狠狠地挤了一下,凉鞋上的铆钉戳到女人脚踝上,丝袜上便有了一处破绽,顺着女人的腿肚子一路撕裂,拉出一条狭长的缝隙,像是一条狰狞的伤疤,在她细腻的肉皮上炸开。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腿上的破绽,仍在专心背书,只是,她的身子更贴近座位了,惹得座位上的女人有些不开心,胳膊肘死死地向外顶出一截,生怕谁抢了她的座似的。
这让毛线很是着急,她很想出声提醒她一句:你丝袜破了。
可是,女人实在是背得太专心了,毛线一个“哎”字在口腔里绕了好几圈,最终仍是没能出口。
那条破绽越扯越大,很是扎眼,毛线这心里千抓百挠地,很是着急,她想着往前两步,离女人近一些,可是没等她挪出去呢,又到了一站,涌上了一大波人儿,将她俩分得更开了。
毛线彻底泄气,再也无心听那些天南地北的闲篇,她的视线一直在追着女人的小腿跑,她的左腿紧致又光滑,肥瘦有度,这样的腿不像是吃饭长出来的,像是用手打磨出来的。她的右腿……有些松懈,因为那条横空出来的缝隙。
毛线蹙眉,视线紧紧地追着那两条不对称的小腿。
这等紧张的时刻,又听到了报站声,毛线瞧着那两条腿迅速地往车门挪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奋力拨开人群,朝车门口奔去,并赶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秒,冲了下去。
“哎!您丝袜破了!”毛线不管不顾地喊着!
女人回头,下意识地看了低头检查,又扫了一圈街边的商铺,无奈叹息。
“能借下您的针织衫么?”女人看向毛线,是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庞。
“好!”毛线顺手将针织衫脱下,跟着她走向道边的站牌后面。
“麻烦您帮我挡一下!”女人左右看了一眼,在毛线面前蹲下,一只手迅速伸进裙底,在毛线还没反应过来时,褪下了丝袜。
“越是想掩饰得一丝不苟,越是破绽百出!”女人叹气:“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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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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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都这样!”
毛线不好意思地拢了下头发,这个时候,她突然想也许这点破绽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可被别人戳破……就不大好了!瞧她这闲事管的!
“真是谢谢您,不然我就要在客户面前出糗了!”女人起身,重新理好了裙子,顺手将那双褪下的丝袜团起,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毛线摆摆手:“不客气!”
女人转身,两条匀称的小腿上在晨光下交错前行,优雅又迷人。
那个时候,毛线没想过会再见到这个女人,就像她没想过这样妆容精致,形态优雅的女人会出现在公车上,她应该出现在私家车上,或者至少在出租上。
毛线在一个陌生的站台下车,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空气,陌生人,她好像完成了一次出走,暂时从现实中剥离开来……哪怕是几个小时。
她就那样在站牌下站着,一声不吭,不看站牌,不等车来,跟旁边的树并肩而立,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一块站牌。
站牌像一块磁石,人流像纯度不高的铁粉,在它身边聚集,离散,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路途,去的去,来的来。
毛线突然感觉这站牌有点亲切了,她想,也许,在另一座城市的另一块站牌下,杜云也曾驻足,停留。站牌和站牌是不同的,可是,它们到底是相通的,总有一列车,或者几列车,会从这一个站牌通向那一个站牌,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毛线最终还是叫了车回去,贾如没在,店里的事,她得帮着看着点。
她打发了兼职的学生:“你们好好备考吧,这里有我呢!”
学生看了眼毛线,有些犹豫:“今儿下午会有一批书到,老板特意交代我们入库的。”
“如姐给你打电话了?说没说啥时候回来?”毛线目露惊喜,声音里透着愉悦,这么说来,贾如没事啊!
“啊!老板说有些事要处理,得晚几天!”学生如实道。
“知道了,知道了!”毛线连连摆手:“快去复习吧,这里有我呢!”
“那我们先上楼复习,一会儿再下来!”学生道。
对于老板贾如的吩咐,他们不敢含糊,人家特意腾出楼上一间房说是让他们看门,实际上这店也没什么可看的,哪个小偷会进书店啊,那得多蠢!这就等于是个闲差,还白落一个住处,多好!比宿舍里自由多了!
人家前脚一走,毛线这哈欠就上来了,四下里扫了一圈,干净利落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规整的嘛!
“先休息休息再干活!”毛线直奔那张魔性的“睡眠椅”。
许是上午折腾的太狠了,她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连中午饭都省了。
毛线作别周公迷迷糊糊揉眼时,瞥到了一个男人,她顾不上嘴角的哈喇子,嗖一下跟弹簧一样蹦出来了:“干嘛呀?”
“哎!”邱孝云哼了一声:“要干什么早就干了,还能等到现在?”
说罢,他上下扫了一眼毛线,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哪儿来的自信!他这长相算不上风流倜傥,也称得上人模狗样儿吧?岂能瞧上她这个小不点么?人还没他腿长了……这出门得拴裤腰带上吧!
邱孝云脑补了下李锐出门裤腰上别个毛线的画面,不厚道地笑了。
毛线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抹了把腮帮子!也是怪了,她这么大的人了,睡觉怎么还能流口水呢!八成是被书涵这小子传染了。
“先坐一下!”毛线迅速扯了纸巾往卫生间去了。
想她一正儿八经的大学老师叫人瞧着流了一脖子哈喇子,她顿时觉得无颜面对那三尺讲台……
毛线再出来时,已经把自己收拾的溜光水滑了,刚刚洗过的面颊上还带着几滴细小的水珠,有点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只是这芙蓉长得……
邱孝云平生第一次从毛线身上解了气质二字,这女人瞧着的确没啥看头,要脸没脸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像一棵尚未完成发育的小树苗。这么细细一瞧,倒也有鼻子有眼的,还挺耐看,最最关键的是,她眉宇间那份青涩和单纯以及那狭长眼眸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股无所畏惧你奈我何的小眼神,让她一下子就从一堆女人当中分离出来了!
邱孝云的喉结莫名其妙地运动了一下。
毛线看到了,弯腰从吧台底下拿出一瓶水给他。
“谢谢!”邱孝云也感觉到自己嘴里扑出的热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毛线的眼神又跟着进了一步。
“您是让喝还是不让喝呀!”邱孝云问。
“喝!”毛线眼珠子转了下,问:“你来这里干嘛?找谁?”
她刚睡得有点迷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邱孝云事先并没有跟自己约见,也不知道她在贾如的书店,这么说来,他八成是来找贾如的,再联想到他的身份,毛线一下子就紧张了,该不是贾如犯啥事了吧!
邱孝云一怔,这女人果真是智慧非常啊!
“我在外边看到你的车就进来了!”邱孝云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你开的店?”
毛线看了他一眼,似在鉴定他这话的真伪。
“不是!朋友……邻居的!”毛线道,她和贾如,称得上是朋友么?毛线在心里打了个问好。
“哦!”邱孝云点头,举了下手中的水瓶:“谢谢啊!”
说罢,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性子!”毛线对着他的背影嘀咕道。
邱孝云在车上给李锐去了短信:没捞到活人!
紧跟着,他又发了一条短信,你这女人也忒不近人情了吧!防我跟防贼似的!
李锐瞧着“你这女人”几个字时,嘴角一乐,火速回了两个字:活该!
他从不跟旁人解释他和毛线之间的关系,爱咋说咋说!至于杜云么,爱咋想咋想!
邱孝云一看这态度,又追了一条:到底是不是你的呀?你该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这一次,李锐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帮忙干点活儿哪儿那么多事呢!”
邱孝云将车座往后拉了拉,一条腿搭在副驾驶上,慢悠悠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人家这还在俱乐部混呢!”
“嗯?”李锐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邱孝云嘿嘿一乐:“山人自有妙计!”
“离她远点!把你对付流氓的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李锐磨牙。
“那可不成!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呀!”邱孝云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他还不是个将呢!
李锐脑子转了一圈,他手上还真没有能拿住这小子的把柄,这口气就软了几分:“我让你帮我留意着点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别让人欺负她就成,没让你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样啊!”邱孝云腾一下坐起:“那她那个打扮怪异男女莫辨的女邻居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李锐这声音猛然一拔,牙齿咬得咯吱响:“必须给我搞清楚这人的来路!”
邱孝云被他这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骂道:“吓死老子了!”
不等他说完,李锐那边早把电话挂了。他这阵子四肢受限,行动不便,若不是这样,他早亲自去一趟了,哪还用得着托人!
“这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李锐边嘀咕边活动手腕。
他那次情急之下忽悠杜云说美茗回来了,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他还寻思这小子能踏踏实实地留在毛线身边呢,不成想,毛线走了,这小子也不知所踪!
“我为这俩人可真是操碎了心!”李锐暗叹一口气,再次拨出了杜云的电话,他觉得上辈子真是欠了杜云的!娘的!他将来跟毛线生了孩子得先叫他一声爹!
听着那话那头的忙音,他这又气得骂娘:“行!你小子有本事就这辈子都别现身啊!”
气归气,骂归骂,李锐还是冷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给邱孝云发了条带有威逼利诱特色的短信。
没办法啊!不为别的,就为毛线,他也得把这小子给揪出来!
他现在是既想毛线打电话过来,又怕她真打电话过来。万一她哪次憋不住了问起杜云在哪儿,他该怎么说呢!
“我就不信你小子真能狠心将她一个人丢在外边!”李锐这口气,有些气急败坏了。
说来也怪,杜云在时,成天挤兑他,恨不得他滚蛋的人是他。杜云这一走,急得上蹿下跳的还是他!
“我可真贱啊!”李锐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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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不太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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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孝云走后,毛线帮着贾如理了下账,又将客人订的书备好,放在预定书架上,这一折腾,差不多就到了该接书涵的时间了。
她先开车回家冲了个凉,这才又赶去接书涵。
小林老师早早地抱着书涵候在外边。
“毛姐,书涵可以走路了,您知道么?”小林一见面就向毛线汇报书涵掌握的新技能。
“前些日子就会了。我没带他练!”毛线伸手抱过书涵,先用小毛巾擦了他脸上的汗,道:“太早了点,骨头太脆,我怕摔着他!”
再聪明的小孩,也还是个小孩,不知畏惧也不懂危险的,赶上她这一阵忙,她真怕一个不留神,摔着孩子!
“啊!我今儿还牵着他走了两圈!”小林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她真没想到人家这么宠孩子!
“没事!我们这孩子懒着呢!随我!”毛线故意捏了捏书涵的脸蛋:“下来走两步?”
书涵笑了下,小腿一蹬,搂着毛线的脖子就啃了一口。
“书涵跟您真是亲啊!一天也没见他这么高兴的时候!”小林老师伸手帮孩子扥平了后边的衣服。
“孩子都这样,跟谁时间久就跟谁亲一些,跟小狗崽一样。”毛线揉了揉书涵头,问她:“你报得哪个课来着?”
“国贸实务!我英语还可以,想试试看!”小林道:“不过现在放假了!”
“韩学琴老师的课?”毛线问。
“啊,您认识啊!”小林有些惊讶。
毛线点头,道:“我过些日子会作这方面的实务培训,你要有时间,想听的话,可以过来。”
“您是……”小林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一个专业!”毛线笑道,怀里的书涵一个劲儿地往外挣,小手指向车子,不停地叨叨:“车车!”
毛线只好跟小林作别:“周末培训,顺利的话,下周开始,你自己看时间!”
“哎!好的!我一定去!”小林连连点头,很是激动的样子,她这课本来就蹭得有点晚了,又赶上学校放假,正愁没老师教呢!这现成的便宜又让她给捡着了!
“毛姐……毛老师再见!”她这激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毛线了。
毛线刚把书涵安顿好,这手机又响了,还是个陌生来电。
“书涵,别闹啊!姑妈接个电话!”毛线回头看了书涵一眼,将手指放在唇边:“不说话!”
书涵腾出一只掰脚丫子的手,极不情愿地捂着自己的嘴巴,表示闭嘴。
毛线很是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才接通电话。
“小毛老师!”
电话那头的声音褪去了青涩,是厚重的男中音,可毛线还是听出来了。
“王一乾!”她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是我……”王一乾犹豫了下,道:“我回来了,想去看看您,可以吗?”
“我没在天津!”毛线道,拒绝之意很是明显。
“我知道,我在青岛了!”王一乾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看看您!”
“好!”毛线看了下时间,道:“明天好吗?我家里有小孩……”
她不愿意大晚上带着书涵出去,尤其是去见王一乾,这个孩子……毛线说不准!有了马利那次的教训,她不敢再贸然,故而选了一处设在商业广场里的粤菜馆发给王一乾,时间也定在了11点。
王一乾欣然应下,又多问了一句:“老师,那个地离您住的地方远不远,要不要我过去接您?”
“不远,我开车过去很方便的!”毛线笑了一下:“你打车过去,我报销车费!”
王一乾在那头无声地笑了,说起来毛线是位很不错的老师,表现之一就是但凡一起出门,她会一人承担所有人的花费。他们有人曾在背地里算过小毛老师花在学生身上的钱,貌似一个学期下来,得过万了。有同学嘴欠,说是小毛老师没长相没男人没孩子没地儿花钱啊,于骁尧气不过,跟人打了一架!说那同学是喂不熟的狗!
毛线带着书涵回家,照例先去敲了贾如的门,书涵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拳头咣咣砸了两下。
“这样砸人家的门是不礼貌的!”毛线握着他的小手轻轻叩了两下,道:“我们不做那惹人嫌的!”
书涵嗯啊地叫唤着,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毛线也不着急教育他,反正慢慢他都会懂的。
这时,有什么东西蹭着地面滚过,像是厚厚的落叶被风卷起的声音,书涵竖起了耳朵,朝着门口汪的一声。
毛线阻止:“书涵,不可以学狗叫。”
开门,毫无意外地,毛球和皮蛋俩狗蹲守在门口,一左一右,门神一般。
“嘿!你们又大闹天宫了吧!”毛线立马拿了纱布,围住书涵的口鼻,开了吸尘器。
如此,毛球和皮蛋又追着吸尘器跑了,书涵在毛线怀里也不老实了,蹬着俩腿,跃跃欲试。
“等会儿!咱先洗澡!”毛线拎了书涵去浴室。
毛线拿了淋浴,细密的水珠洒在书涵身上,这小子一下子就欢实了,两只手胡乱地拍打着浴盆里的水,扑了毛线一脸,像只活蹦乱跳的鱼儿。
某个瞬间,书涵低头瞅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又瞅了瞅毛线,然后伸手去掀毛线膝上的裙子……
毛线瞪眼,拽过他的小手,放在掌心,重重地拍了一下:“没有邀请,不可以掀女生的裙子!”
书涵抬着一张懵懂的小脸,表示不解,毛线认真地重复了一句:“不可以!”
“不!可!”书涵小鱼吐泡一般吐出俩字,费力讨好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毛线被他气得没脾气,三下五除二将他洗涮干净,从浴盆里拎了出来。
娘俩的晚餐依旧是西红柿鸡蛋面,这是目前毛线唯一能做好的可以称之为饭的食物了,好在书涵不嫌弃,小嘴滋溜滋溜地吸着,这让毛线很有成就感,以为自己手艺了得。
她不知道对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来说,有的吃,总比没有的好!书涵是个很容易满足且十分知足的娃娃呀!
娘俩吃饭的时候,毛球和皮蛋也在吃,火腿肠,蒸胡萝卜,啤酒,瞧着比她娘俩还要丰盛呢!
喝啤酒这事,是毛线无意中发现的。热情好客的青岛学生时不时地总是孝敬她一些啤酒,且完全不考虑她的酒量,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毛线开了一罐洗头,只不过头一天开了,用了半罐,剩下的半灌放在浴室门口,不曾想,第二天回来空了。开始,毛线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又开了一罐,用了一半,没成想第二天又没了……
毫无悬念地,毛线顺着啤酒罐这一根线索揪出毛球和皮蛋这一对偷啤酒喝的狗男女。
事情败露之后,毛球和皮蛋都感觉有点羞耻,耷拉着狗头,嗅着毛线的拖鞋示好。
毛线又气又急,在确认并无大碍之后,戳着俩狗的脑袋,正大光明地骂道:狗男女!俩狗对此,均未提出异议,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好像在说,谢谢主人夸奖!
毛线无奈摇头,跟狗斗,怎么都行,就是别说人话!这一点,书涵就比她做得好!
第二天出门,毛线穿了一件白裙子,书涵也是一身白,干净又清爽的模样。
见面时,俩人都愣了一下。
毛线觉得王一乾太沧桑了,脸上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朝气,他的嗓音也变了,厚重且嘶哑,给人一种长期熬夜的感觉。
王一乾觉得毛线有点……特别。
白裙子无疑是女人的好朋友,任何年纪,任何相貌的女人身着一身白裙,都会凭白生出几分清纯来!身着白裙的毛线,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怎么说呢,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感觉。
王一乾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到了马利,最近一次看她,也是一身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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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像成年人一样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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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王一乾准备了好久,临到头了,还是什么都说不上,只是干巴巴地喊了声老师。
这一声老师唤的,毛线心里一动,她笑了下,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先点餐吧,这家上菜晚。”
王一乾垂眸,看了眼菜单,又默默地推到毛线面前:“老师,您点吧,我都可以! ”
“好!”毛线扫了眼菜单,两荤两素一汤,足够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道:“一会儿看看,不够再接着要。”
王一乾点头。
“你……们都好吧?什么时候回来的?”毛线问道,她特意避开马利的名字。
“好!都好!”王一乾机械应道,他眉头微蹙,似藏了很大的心事。
毛线心想不妙,他这个表情这个神态都不是好的表现。她隐约感觉王一乾和马利之间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当然,这种事,毛线是不好过问的,毕竟,人家已经是合法夫妻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好与不好的,都是人家的隐私。
这氛围一下子就冷了,王一乾不说话,毛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此时有服务生上了茶来,毛线接过,帮王一乾倒了一杯。
“谢谢您!”王一乾双手捧着热茶杯,这个动作,让毛线想起了辛慧。
“你这次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毛线问。
王一乾倏地挺直了身体,突然起身,朝毛线鞠了一躬:“小毛老师,对不起!”
“嗯?出什么事了?”毛线脑子里嗡地一下,该不是马利又出什么事了吧。
王一乾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道:“没事,老师……”
触及毛线的眼神,他又低下头去:“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
“没什么……”毛线想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王一乾和马利都是成年人了,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即可,至于其他的,旁人并没有资格指三道四。身为老师,她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不!老师!我知道错了!”王一乾抬了下眼皮,又迅速垂下,低声道:“当初中伤马利的事,是我干的……”
说罢,他长吁了一口气,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毛线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对我做错什么事。”毛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本来么,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人家马利都没怎么着,她又有什么好不平的。
王一乾点头,又摇头:“老师,我跟马利离婚了!”
他此次回国并不是对外所说的休假探亲,而是回来跟马利办离婚手续的,当然,这不过是一个形式,他同意与否,都影响不到马利的生活。
他们出去没多久,马利就跟一个澳籍华人谈起了恋爱,且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了王一乾,并提出了离婚申请。他愤怒极了,直骂马利是婊子是贱货,连妓女都不如。不曾想,马利将出国所用的花费一把一把地砸在他脸上,问,你早知我是婊子,是贱货,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跟我搞一起?我当初跟你说过呀,我跟你结婚,并不等于我接受了你,我一点儿都不爱你呀……
愤怒至极的王一乾对马利动了手,狠狠地掴了她一掌。
他本以为马利会躲开,可她没有,就那么仰着脸结结实实地受着,她笑着,带着复仇般的快感,过分夸张的笑导致她的脸大幅度的扭曲……
王一乾始终记得马利那天的样子,她一边用钱砸他一边流泪,她说王一乾你不亏啊,你睡妓女英子不花钱么?我他妈让你白睡的呀!你还想怎样?她说,我不爱你呀!一点儿都不爱呀!她咬着唇,殷红的血从牙缝里渗出来,她一字一句地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于我都是噩梦呀!她说,王一乾,你可以跟我死磕到底,你可以变着法地整我,直到把我弄死!可你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他妈不爱你!
王一乾发狠将马利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他只想让她服个软,听她说句软话,收回离婚那样的混账话,可她没有,她一言不发,就那样躺在地上,干涸的血迹挂在唇边,像是一条狰狞的伤口,黄色的尿渍印在白色的裙子上,醒目、刺眼、愤怒……心疼!
他用热毛巾替她擦脸,他说,别闹了,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马利瞬间暴怒,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肩膀,像发疯的野兽一样,用最原始最暴力最血腥的方式在他身上撕咬,咬累了,她瘫在他身上,哭道:王一乾,我恨你呀!
那一刻,王一乾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和马利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不再有任何的侥幸。他可以接受心里有别人的马利,跟别人乱搞的马利,独独不能接受恨自己的马利。
之后,马利搬离了她和王一乾的住处,光明正大的住进别人的家里……
分手时,王一乾问马利,你爱他么?
马利摇头,不爱,可是,也不恨。
王一乾沉默,他点头,说,那还挺好的!
如此,王一乾和马利一起回来办了离婚手续,两个人背着父母悄么地就把这事办了。马利把出国的费用还给王一乾,她说,还是谢谢你。
王一乾不要,说你留着吧。
马利坚持给他,这些钱是你父母的,别叫他们在背后骂我!
王一乾沉默,最后还是开口,我们的事,我没跟父母说。
马利摇头,该知道的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如此,王一乾就收下了。 临走时,他扯了她的袖子,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抽开手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再见就当没见!
她再没有回头,留给他一个坚硬的背影,他曾经瞻仰了无数次的背影……
往事如烟,迷人又眯眼,王一乾不觉又蹙了眉头。
毛线哦了一声,对这事,她好像并没有太意外,年轻人的恋爱就像过家家,来得容易,去得也快,何况,王一乾和马利压根就不是在恋爱……
马上,她就反应过来,王一乾此番前来,大概不是为了跟她说离婚的事。
“需要我做什么?”毛线还是直接问道,虽然她什么都不想做。
王一乾摇头,什么都不需要。他只想找个人听他说说心里话,那件事一直闷在他心里,像杂草一样疯长,马上就到了封喉的地步,他知道,再不说出来,他可能会被那些杂草活活勒死!
毛线松了口气,帮他布了菜,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临别时,王一乾追上毛线,道:“老师,我不想从澳洲待了……”
他眼神犹豫,显然,对出口的话也不是很确定。
“你确定吗?”毛线回头。
王一乾再度摇头,不确定,他很想听听老师的意见,可他不知道老师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他。
“王一乾,你今年多大了?”毛线反问。
“二十二周岁!”王一乾道。
毛线看了他一眼:“成年了啊?”
“是!”王一乾脸上发烫,迅速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毛线伸手在他后背上重重拍了下:“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像成年人一样做了选择,就要像成年人一样去承担!自由和独立是两个容易发生关系的词汇,不好分开来谈!”
王一乾愣了一下,马上又点头。
的确,跟马利结婚这事,是他自己的选择。当初双方父母并不同意这事,父亲甚至找他谈话,跟他说结婚以后将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他说,在咱们国家,不是以十八岁为界限考量自立与否的,多数时候是以结婚界限的,结婚之前,你还是个孩子,结婚之后,你就是大人了,你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孩子的父亲……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那时的王一乾,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深意,他一门心思地要跟马利结婚,以为只要有一纸婚约在手,俩人的一辈子就被套在一起了。
现在想想,真是幼稚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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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吃人嘴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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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也年轻过!”毛线伸手抚了下耳边的头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也谈恋爱,也闹分手,要死要活地作呀,以为失个恋就是世界末日了。结果呢,遇到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还不是照样往上扑,又成了那不怕死的!”
王一乾沉默,眼眶有热泪浮动,他还会恋爱吗?还有不怕死的冲动吗?
毛线笑了下,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会过去,未来会来,时间的车轮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它不停,所以,咱也得往前。”
王一乾点头,问,“老师,您能原谅我么?”
毛线回眸,笑:“你能原谅自己么?”
说罢,她摆手走人。
她知道王一乾迫切地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旁人给不了,非要他自己找才行。
时间扑面而来,一切终将释怀。
毛线相信,总有一天,那些难以放下的执念,那些难以舍弃的心思,终会被时间一一破解。
于王一乾,于马利,于她,都是如此。
这日回家,一进楼道,毛线就觉出不对劲,准确地说,她闻出了贾如的味道。
这女人爱好古怪,喜欢在花束中添一两枝薄荷,很是醒脑。
“如大侠回来了!”毛线拎着书涵快步上楼,竟没觉出累。
果不其然,在她踏上四楼的瞬间,对门推开了,从门缝里浮出一只膨胀的脑袋。
“如姐,门缝里瞧人这手活,可不漂亮!”毛线故意蹙眉。
贾如推门而出,道:“你不懂,这样瞧过来,你看着比较长!”
毛线眼睛一瞪:“就长这样,怎么地吧!”
近距离地看过去,她发现贾如的脸有些肿,左看右看,还是肿!
“让人给揍了?”毛线一脸解气的样子,道:“我说没说过,让你出门低调点!”
“你啥眼神!”贾如横了她一眼,当然,她这会儿也只能横着看人了。
毛线又瞅近了点,鼻子一吸一吸的,像只小狗。
贾如只好坦白:“我去剌了个双眼皮!”
“啊!”毛线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她觉得贾如这脸怪怪的呢,原来是跟她老娘同款浮肿啊!她马上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那没事,一个礼拜就能好,忌辛辣,忌海鲜,忌荤腥……”
贾如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剌过似的!”
“我是没亲自剌过,可我妈剌过呀!”毛线继续掰着手指头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最后警告贾如:“我跟你说,割双眼皮的本质就是人为地在眼皮上剌出一道口子,这口子长好了,就叫双眼皮,长不好就叫……疤!万一你一个不谨慎,吃了不该吃的,碰了不该碰的,长发了,那就是……”
贾如将身子倚在门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扯!
“河蚌!张了嘴的河蚌!”毛线两手对着一张一合地比划着:“什么眼肉啊,眼珠子啊,都要翻出来了……”
贾如跟着她脑补了下她这俩眼珠子像珍珠一样窝在蚌壳里的画面……呃,内容引起了高度反胃!
再瞅毛线那一脸无辜的样儿,贾如叹气:“大姐!说实话!你这高校教师资格证到底花多钱买的!”
“这个问题……特别不专业!”毛线眯着眼,朝她勾了下小手指:“给您透个底儿,大学老师并不需要持证上岗!”
“简直没有天理!”贾如气得拂袖而去。
“哎!没办法!运气就是这么好!”毛线对着贾如的背影道,在跟女邻居贾如抬杠这条道上,她有些乐此不疲。
之后的整个下午,毛线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几乎是一口气干完了一个礼拜的工作。
第二天上午有面试,毛线早早地就躺下了,搂着书涵一起。
娘俩一大一小睡得昏天暗地,这样早睡的结果是,不到四点钟,娘俩就醒了,大眼瞪小眼,饿!
“走!咱娘俩出去觅食切!”毛线收拾停当,抓了书涵出门。
清早的街道,总是扑满了各色小吃的香味。葱花饼的鲜香、油炸糕的甜腻、老豆腐的细嫩……一层一层地铺散开来,书涵的鼻子明显不够用了,这里嗅一下,马上又转头去嗅那里,哈喇子灌了毛线一脖子!
“我们喝老豆腐好不好?”毛线捏了捏书涵的小脸,好像别的他也吃不了。
“老豆腐三碗,两碗正常,另一碗麻烦您把豆腐脑和卤分开,给孩子吃!一个糖皮儿!一袋豆浆,再要一份豆腐菜!带走!”毛线说罢,看了眼价格牌,问摊主:“一共26,对吗?”
“给这个娃娃吃?”摊主看了眼不停舔着嘴巴的书涵。
“是的!”毛线笑道,不好意思地抹了下书涵的嘴巴。
“孩子吃不了多少,不要钱!给23!”摊主说罢不等毛线回话就直接去盛老豆腐了。
“那……谢谢您!”毛线虽有不好意思,却也只是按照摊主的要求给了二十三块,没有废话。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话对做早点生意的人来说,是非常精准的,这种时候,任何的寒暄和客气都是多余的。
毛线接过早点时,再一次感受了青岛人民的热情,都那么大份啊!她本以为天津菜的份量已经够足了,没想到这更大!
“我天啊!这一顿可以顶一天了!”毛线感叹道,瞧着这么大份的早点,她的食欲已经减半。
作为一个长期蹭饭的邻居,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毛线自然是要好好地在贾如面前显摆一番的。
她从屋里拿了一张小书桌出来,支在沙发中间,又从厨房拿了碗和勺子,把吃食一一摆好,这才去敲了贾如的门。
她原本想搞个突然袭击,看看贾如不化妆的样子,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早已经穿戴整齐,人模狗样地开了门。
毛线泄气,指了指小桌子:“呶!请你吃早点!”
“你吃剩的吧!”贾如瞥了她一眼,她很怀疑毛线的诚意。
“胡说!我还没吃呢!”毛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吃不吃!不吃我给一楼李大妈了啊!”
“吃!吃!”贾如赶紧拦住:“你吃剩的我也不嫌啊!”
“切!”毛线白了她一眼。
俩人就这样在楼道里吃开了早点,虽然贾如对毛线“豆腐脑+豆腐菜+豆浆”的黄豆盛宴略有微词,不过还是吃得很开心,当然,更开心的是书涵,他生来第一次吃豆腐脑这种东西,稀奇得厉害,开始不会吃,都是含在嘴里一口吞掉,吞了几口竟然会小口吸溜了,毛线索性丢了勺子给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贾如瞥了她一眼:“大姐,是不是在您眼里,养娃的和养猪的是同一个职业!”
毛线没搭理她,呼噜呼噜喝完她那碗,抹了把嘴,道:“还是有区别的,猪可以用来卖钱,也可以杀了吃肉,娃不能!”
“幸好不能!”贾如哼了一声,对书涵投去一百个同情的目光。
“添辅食也没什么难的么!以后我吃啥你吃啥!”毛线悠闲地跷起了二郎腿,又问贾如:“你今儿有什么安排没?”
“有!别打我主意!”贾如身子往后一拉,远远地躲开了毛线的视线。
毛线盯着她满嘴油光的嘴巴,笑眯眯地道:“如姐,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帮你看店!”
“然后呢?”
“我今儿早起给你买了早点吃!”
“嗝!”贾如真是恨不能将吃进去的原样吐给她!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毛线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今儿我要面试去!你陪我?”
“嗯?你辞职了?”贾如问,很是惊奇的样子。
毛线一想,若说她失业了,没准还能博得几分同情,立马垂眸:“说不上失业,就当是骑驴找驴吧。”
说罢,又睨了她一眼,可怜巴巴地道:“你知道我在学校不受待见!”
“好吧!”贾如点头:“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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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比流氓还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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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下看了眼毛线:“你不换身衣服么?什么性质的工作?”
毛线眼珠子一转:“换的!马上!”
说罢,先拎着书涵进屋了,她出来准备收拾小桌椅时,发现已经被贾如抢了先。
“中国好邻居!”毛线俏皮地朝对门竖起了大拇指。
再出来时,毛线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套裙,上本身是一件短坎,肩部延伸出去一截,假装成袖子,后背是同色的蕾丝布,她在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的小背心,背心的肩带有两厘米宽,妥妥地盖住了内衣带子,下本身是一件半长的高腰伞裙,过膝,里面有一层硬纱裙撑,瞧着很是活泼。
“你捂这么严实,请问那镂空还有什么意思呢?”贾如笑她。
“我男朋友说过,好东西不能叫别人都看了!”毛线站得笔直,努力营造出一种挺拔向上的姿态,去匹配她脸上刚吹出来的气势。
“有么?”贾如侧目,难以置信的口吻。
她那犀利的眼神并未因为挨了一刀而有所收敛,依旧毒辣,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似的,毛线这眼神立马就缩了几分,杜云可没说过这话,这家伙总嫌弃她穿得老气横秋,她衣柜里那些带颜色的裙子,大多是他添置的!
转念一想,怕啥的!反正她又不认识!这么想着,毛线这胆子又大了起来,吹牛这种事又不需要上税,吹呗!
“当然!”毛线迎着贾如的目光看过去,很是肯定地点两下头“我男朋友还说了,街上那些露胸露屁股露大腿的女人,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这话说出来,莫名地解恨。
“我是说,你竟然还有男朋友?”贾如上下扫了她一眼,重重地煽了两下浮肿的眼皮。
“是啊!很羡慕吧!”毛线用力挺了挺胸脯,道:“你说气不气人,咱也不用化妆,咱也不用剌双眼皮……”
饶是隔着墨镜,毛线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眼中的不屑以及鄙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毛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赶紧找个人,灭灭贾如的威风。
说来也巧,楼下就站着个手捧鲜花的男人,竟然还是毛线认识的。她面露喜色,正欲朝邱孝云打招呼。
“如,早!”邱孝云直接越过她朝身后的贾如打招呼,过后,才客气地跟她点了下头,好像压根儿就不认识她似的!
毛线这脸瞬间就酸成柠檬色了,狐疑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心说,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孝云来了!”贾如朝他拜了下手。
她这话音未落,邱孝云的鲜花就递过来了:“听说你喜欢兰花,我带了几枝!”
毛线这才注意到,这家伙手里的捧的实际上是个花盆,不过是在外边裹了层报纸,做做样子罢了!
“谢谢!”贾如还真就伸手掐了一枝闻了闻,转手插到毛线的耳后,道:“店里的一个书客,也是我的追求者之一!”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被邱孝云听到。
毛线这才回神,朝邱孝云笑了一下。
贾如伸手托了下毛线的肩膀,朝邱孝云介绍道:“我的小邻居!”
毛线看向贾如的眼里突突地喷着火苗,意思是能不能把那个小字去掉!
贾如笑笑,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软声问邱孝云:“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正要出门呢!”
当然,她这个嗓门,再软也软不到哪儿去,故而邱孝云并未觉得不妥,只是把毛线给急坏了,这家伙说话的速度比平日里放慢了一倍都不止哦!
“你俩慢慢聊!我先上车!”毛线说罢直接抱着书涵钻车里去了。
贾如仍旧是一身黑裙,长及脚面,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两只手不停地绕着胸口的头发,卖弄之意很是明显。
“哇啊!看不住来,如大侠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毛线觉得贾如对邱孝云八成是动了心了!
她这感叹的工夫,俩人就同时朝这边看过来,毛线立马别转脑袋,假装逗书涵玩去了。
贾如上车,邱孝云跟着过来打招呼,他看了毛线一眼,似乎想要打个招呼。
毛线却在触及他的视线时,迅速按下车窗,轰下油门走人。
瞧着后视镜里邱孝云举了一半的手,毛线得意地笑了下,哼!谁让他先装不认识来的。
“你看他不爽?”贾如冷不丁发问。
“有点!那人干嘛的呀?”毛线目视前方,双手扶着方向盘,好似随意一问。想起书店有监控的事,她又补充了一句:“先前还去店里找你来着。”
“说是搞金融的!”贾如随口道,专心对着后视镜补口红。
毛线脸色微僵,这人没说实话 ,动机不纯啊!
贾如瞧着她脸上的变化,问:“有想法?”
“嘿!你找男人,我能有什么想法!”毛线悄悄瞥了她一眼,道:“哎,如姐,你发现没,这年头人们普遍胆大,卖保险的也敢说自己是搞金融的!”
她这是在隐晦地暗示贾如,邱孝云的身份并不单纯,至少没有他说的那么单纯。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毛线忍不住又瞥了贾如一眼,心想,这大姐该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这一走神,她这车开得就不大稳当了。
贾如当街叫停:“大姐,您坐后头去,我来开!”
毛线求之不得,赶紧靠边停车,麻利地滚到后边跟书涵玩去了。
书涵这些日子已经接受了被全日托管的事实,只是一挨着毛线,还是稳稳地扥着她不让走,此时,他早就探出一只小手紧紧地扥住了毛线的手臂,一边扥着,一边还暗暗咬牙用力。
“哎呦,你这么舍不得我呀!”毛线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放松!”
书涵看了她一眼,仍是不肯撒手。
“放松!等放假了,姑妈每天都带你玩!”毛线又开始给人孩子画饼!
贾如跟着搭了一句:“你放假是不是回天津啊?”
“还没定!”毛线道。
这事说起来有点尴尬,一学期马上又结束了,那头没有召回的通知,这头没有挽留的邀请,换了一般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早就自动离职了。好在毛线不是一般人,本着“人不理我,我不鸟人”的态度,对这事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顾着闷头教她的书,反正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学生成绩好,工资到账快,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就放心地交给组织吧!
贾如点头,又问:“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这个问题比较友善,带着试探的态度,就好像是一只反应迟钝的蜗牛,慢慢地探出了一只触角。
毛线看了她一眼,点头:“是有点麻烦!”
“嗯?”贾如看了她一眼,等着下文。
“我的邻居有点麻烦,老是喜欢问东问西!”毛线毫不留情地把她刚伸过来的那只触角给撅回去了,还捎带着踩了一脚!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托管中心,毛线正要抱书涵下车!听得贾如哎呦一声,一脸痛色。
“怎么了?”毛线惊呼。
“这脸打得人好疼!”贾如白了她一眼:“一会儿送完书涵,你自己去面试啊,我就不管您的闲事了!”
“如大侠!”毛线冷冷地看着她:“请注意维护你的名声,吃了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办事!讲不讲江湖道义啊!”
贾如蹙眉,她很想问那你吃了我那么多怎么算,是不是得以身相许?当然,她也知道,问了也白问,毛线一定会甩出四个大字:既往不咎!
这家伙,耍起赖来比流氓还流氓!
毛线余光瞥着她那憋屈的样儿,不厚道地笑了。
她并不知道,某些人的余光也瞥到了她瞥她的眼神,若不是有墨镜加持,她怕是早就绷不住笑场了。
毛线出来又央求贾如陪她去买了顶假发,花五十块去理发店剪了个造型,大摇大摆地去了她和宋唯租的办公室。
贾如这心里还纳闷呢,面个试而已,至于这么改头换面的么!
到地一看才知,这家伙的确是来面试的,不过呢, 是她面试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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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又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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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姐,你墨镜别摘啊!别吓着人!”
毛线将贾如摁在那张简易的老板椅里:“一会儿遇上不喜欢的,我伸手在后面比划一下,你就直接说‘请你出去!’,知道吧?”
“不知道!合着你一大早地献殷勤,就是为了让我当个恶人呀!这种得罪人的话你怎么不说?”贾如皱眉,这丫头怎么还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我长得不像呀!”毛线说着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您这身条,这形象,这气质,不作恶多浪费呀!
她眼神里的小恶魔一出来就叫贾如给逮了个正着,大姐直接起身:“我不干!”
毛线赶紧按住:“大侠,看在早点的份上,请安坐吧!来都来了 !”
“就这一次!”贾如朝她伸出一个手指头,毛线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从包里拧了一瓶矿泉水倒她面前的茶杯里,道:“我这不是为了让你过把老板瘾么!”
贾如哼了一声:“凉水冒充热茶?这叫哪门子的老板?用不用我一会儿再吹吹煽煽带五毛钱的特效呀?”
“说你没当过老板,还不信!土鳖了吧!人家老板的茶壶还没您面前这茶缸子大呢!”毛线丢了她一个白眼,食指和拇指圈了一下,道:“人都放酒盅这么大点的杯里小口小口小口慢慢慢慢慢慢品品品!老板越大,杯具越小!”
贾如点头,表示虚心接受,不待毛线反应过来,已经将那矿泉水瓶盖放在面前,充当杯具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
毛线一把抓过瓶盖,跟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好演!看到贾如点头默认之后,才朝门口应了一声:“都进来吧!”
“都?几个呀?” 贾如话还没问出来,人已经进来了,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二十个!
“简历都有,不用给了!”毛线朝众人点了下头:“做自我介绍吧。限时3分钟。”
众人微愣,小范围骚动了一阵,马上就有人开始说了,这一个一个地说下去,已经是一个小时候之后了。
期间,毛线一直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直到最后一个人讲完,她才抬头:“以发言次序为准,1、3、4、7、9、10、11、13、14、17,请出列!”
众人纷纷侧目,去数自己的位置,确定之后,往前站了一步,自觉分成两列。
“1、3、4、13、17你们的简历过于花哨,与本人实际状况不符,请回!7、10、11你们在自我认识中,都有一条,积极向上,但是,恕我直言,你们的表现和你们的言行并不匹配,请回;9、14您二位的专业经验与将要应聘的职业并无太大关联,如果入职,将要像职场新人一样重新学习,充电,能接受,请留下,反之,请回!”
毛线说罢,指了指门后面的柜子,道:“回去的,可以每人领一瓶矿泉水以及十块钱的车费补贴!谢谢!”
说罢,毛线不再看那些人,直接面对余下的十人:“请用2分钟的时间,简述你们的生活状况及职业规划!”
如此,这个时候,毛线轻咳了一声,提醒贾如注意。
贾如立马警觉,眼睛死死地盯着毛线背在身后的手,瞧着她瞧脊椎骨,就会默默地记下发言人的序号。
一轮下来,毛线转向了贾如:“老板,您的意见呢?”
“2、5、15、19 ,请回!”贾如伸手抚了下额头,沉声道。
“你们的生活与工作比较容易发生冲突,请回!谢谢!”毛线再次看向门口,道:“可以每人领一瓶矿泉水以及十五块钱的车费补贴!”
“余下的几位,请用一分钟的时间,简单说下你们对这份工作的要求!”毛线道。
这一次,不过短短6分钟。
“16、18请回!”贾如这次的反应很迅速。
“感谢您二位对本公司本职位本工作寄予的美好展望,但我不得不代表老板,跟您说声对不起,让您二位失望了,这工作,一点儿都不美好,它不过是一份谋生的手段而已!”毛线说着看向门口:“可以每人领一瓶矿泉水以及二十块钱的车费补贴!”
说罢,她转向余下的4位:“一个月无薪培训,三个月带薪试用六个月加薪转正一年内不谈薪资只谈业绩,同意的留下!”
有人刚张嘴:“我有经验……”
她话音未落,贾如在后面咳了一声:“请回!”
“谁没有?”毛线无奈摊手:“您前面有5分钟的时间展示经验,有1分钟的时间提要求,您选择在最后一秒钟讲废话?”
说罢,她指了指门口:“出门,右转,请回!”
“我的补贴?”
“一瓶水!一点经验!”毛线应道。
如此,只剩下6、12、20三位了。
“这里有职位说明、工作要求、薪资待遇!”毛线分给他们一人一张纸:“没有其他疑问的话,请回家准备一下,下周一开始培训!到期不参加培训的视为放弃!”
三人都表示没有异议,一脸轻松地回家了。
贾如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毛线问:“你就这样面试,不怕挨揍啊?”
“所以喊了你过来!”毛线一脸坦然,意思是不然你以为呢!
贾如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把我当流氓了还是打手?”
“都……可以。”毛线说着话突然过去拉门,她怎么好像听到了敲门声。
贾如瞧着她这反应,立马坐正了身体。
“您戏瘾很足啊!”毛线回头瞥了她一眼,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贾如绷着的肩膀瞬间就塌下去了,这家伙到底还让不让人演啊!
她瞧着外边的人,立马将身子一转,直接背过身去,外边的女人一愣,身子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来说!”毛线看了她一眼,自己先坐了回去:“什么事?”
“您还记得我么?”女人犹豫着问。
毛线头也没抬:“记得!大约半个小时前,你刚从我这儿面试,被淘汰。号牌19,姓名禹氷。”
禹氷点了下头,道:“几天前,我在公车上被人勾破了丝袜,是您提醒的我!”
毛线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锋利:“所以呢?”
禹氷明显一怔,马上又调整状态,拿出一份豁出去的态度:“我想,我跟您算是有缘了,能不能争取第二次面试的机会?”
“那么,禹氷,请给我一个留下你的理由?”毛线递了一瓶水给她。
她当然记得这个女人,但是,这跟工作没什么关系,她更记得,她说她自己带孩子,当了很多年的家庭主妇……这种状态,不适合工作。
“我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比任何人都需要钱。”禹氷咬牙道:“我之前大学读的就是这个专业……我一定会比别人更努力。”
毛线伸手搓了下太阳穴,问:“你十年没有工作,一出手就想带着孩子上班?”
“不,我会把孩子安置好,保证不影响工作!”禹氷咬牙,眼神里满是坚决。
“你那天不是去见客户吗?没成么?”毛线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要成了,还会到你这儿来面试么!”贾如真想跳出去捂着她的嘴!
“没有。我不够专业。”禹氷暗暗咬唇,她不专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没法接受客户毛手毛脚的以及一些不正经的暗示。
“如果没有薪资,你能熬几个月?”毛线突然问道。
“生活,十年没有问题。工作……”禹氷看了毛线一眼,道:“半年!”
“好!”毛线点头:“就半年!”
女人微愣,不明其意。
“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用半年的时间准备进入工作状态!”毛线看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我要一个上来就直接能用的人!半年之后,你可以来我这里,参加一次职前考核,通过就上班,通不过……”
毛线双手一趟:“继续回家看孩子,反正你生活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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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皮肤也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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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思是,帮我留一个名额?”禹氷问。
“不是我给你留!”毛线摇头:“是你用半年的努力争取一个重新进入职场的机会!”
“好!”禹氷点头,又问:“我可不可以每天都来公司……学习?”
“不可以!”毛线干脆拒绝:“公司是用来赚钱的,我和你都是老板赚钱的工具,你来了,我不给你钱,你不愿意。我给你钱,老板不愿意!”
说罢,往后看了一眼贾如。
“明白!”禹氷点头,问:“那职业培训……”
“不可以。”毛线再次拒绝:“职业培训是给那些将要入职的人准备的,你还没有资格参加!”
贾如在背后直撇嘴,这女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呀!她很想提醒那个叫禹氷的女人,半年之后,她在不在这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了!”禹氷点头:“谢谢您!”
“现在说谢,为时过早!”毛线依旧是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禹氷点头,告别。
如此,一场不正经的面试就结束了。
人前脚刚走,毛线两腿一抬,直接撂沙发上了:“可累死我了!”
贾如起身:“您这是干什么体力活了么?”
毛线伸手拍打着发僵的脸:“你一直保持一个表情试试!”
“该!谁让你一直冷着脸!”贾如哼了一声,顺手给她拧了一瓶水递过去。
“这你就不懂了!我一直冷着脸,她们会以为我长得不好看,是因为凶!我要是忍不住笑了,人家会以为,我笑得都那么难看,那就是长得真不好看,没有任何外因。”毛线两条小腿搁在沙发边上,来回晃着,很是惬意。
“我说你……”
贾如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闭嘴!你当我每天不照镜子的呀!”
“挺有自知之明的啊!”贾如道。
“那是!”毛线丢了她一个白眼,刚人太多,有些闷热,毛线直接撩了一半裙子,解热。
贾如这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了,幸好有墨镜遮挡,她瞥了毛线一眼:“毛老师,装重点!请把裙子放下来!”
“热!”毛线完全不理她这一茬,又问贾如:“大侠,您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不热么!”
毛线没记错的话,自打她认识贾如,这家伙就穿着一身黑!
“心静自然凉!”贾如瞥了她一眼,双手撑着窗台,向楼下看去:“你什么时候开了公司?”
“不是我开的,我朋友的!”毛线道:“我闲着时候,过来帮忙干点活儿。”
贾如看了她一眼,瞧她面试人的那个架势,显然不是帮点忙那么简单。
“刚那人你认识啊?”贾如忽然想起禹氷说的坐公交的事,她好好的去挤什么公交!
“嗯!”毛线点头,简单说了下俩人认识的经过。
“你没事挤什么公交?”贾如问。
“你不都说了么,没事,闲得!”毛线道。
“人家出门都是看看景拍拍照逛逛街吃吃饭,您可倒好,大老远的从天津跑青岛来挤公交!怎么,你们天津没有公交么?”贾如冷哼一声,这不知道这女人小脑瓜里装得啥东西!
“谁还没点小爱好呢!”毛线眼皮都没撩一下,道:“请尊重我的土味生活!”
这一句,又惹得贾如失笑,毛线的可爱之处在于,她特别会给自己找乐,她懂得自嘲、自解、自我安慰、自娱自乐,却始终在一个适度的范围内,不会自大、自负、自轻自贱、自欺欺人……
贾如小时候常被父母教育要做个懂事的听话的“好孩子”,仿佛做个人人羡家家夸的“好孩子”就是人生赢家,可长大后才知道:悦人易,悦己难,没点娱乐精神的人,容易被苦逼的生活干死!
“好!尊重你的土味爱好!”贾如伸出一只手:“我请你吃饭去!”
毛线瞥了眼她的蕾丝手套,倏地猫身,从茶几下抽出一只干活用的白手套,麻利戴上,这才将手伸向贾如。
“小东西!”贾如将手伸回:“你都起来了,还用人拉!”
话音未落,毛线“嗵”一声就倒下去了,作挺尸状。
墨镜下的两只眼睛,无声地笑了。贾如再次伸手,将她拉起来,一黑一白两只手套交错在一起,很是醒目,黑得分明,白的亮眼,两只手没有按照预想的一触即分,毛线嘴上嚷嚷着热,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而贾如手上的温度,很好地熨帖了她的手。
两只手握了一会儿,又忽然分开,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像两只不小心撞在一起的蜗牛,各自收起了自己的触角。
“你老贪凉吧!”贾如好似随意唠叨:“女人最忌贪凉了!”
毛线没有反应,她的手心里柔和又温暖,唤醒了她身上遥远的关于杜云的记忆。
她想,记忆这东西,真神奇啊,不只长在心里,还可以长在身上,皮肤里……如此,有关杜云的记忆从她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出来,像蛰伏了许久的蚂蚁在得到某个号令之后,倾巢而出,她感觉得到,浑身的血脉都在起伏,蠢蠢欲动。
她听到自己说:“如姐,你的手真大呢!”
贾如倏地将手背到身后,讪笑道:“去!不许说我大手大脚!”
“大侠,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毛线咯咯地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出门时,顺手撸下头上的假发,用食指顶着一圈一圈地转。
“好好地怎么想着戴个假发出来?”贾如瞅了眼毛线被假发压扁的头发,觉得很好玩,她想,毛线小时候,应该长得像个小男孩,还是挺皮的那种!
“你不也戴?”毛线回头,问:“如姐,你听说过没,说是光头和游泳是鉴定美女的不二标准!”
她将假发倒挂在脸上,倒退着走,时不时地撩两下额前耷拉下来的长发。
“你想象一下一个身着三点式的女人光着脑袋在水里扑棱的样子,有没有点尼姑下水挣断红尘的既视感?哪个男的这么重口啊?”贾如一本正经说笑的样子,惹得毛线捧腹大笑。
邓丽霞说,这世上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明骚,一种是暗贱,毛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够严谨,贾如这样的,该算那一拨呢?
一出楼道,毛线就恢复了正形,手指下意识地拢了下头发。
毛线下午还有活动,贾如也有约,俩人商量着就近找个馆子随便吃点东西,车依旧是贾如开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让毛线这个车主有点震惊:“你对这车比我还熟呀!”
贾如刚要应声,却听得毛线催促:“快跟上前面的人!”
她瞧了一眼,是个蹬自行车的,只要不拐弯的话,没什么难度。
“认识?”贾如说着摁下车窗:“过了这个路口,前面可以停下。”
毛线没应声,双目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人,半天才道:“不用。”
贾如瞧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没再言声,老实跟着,以最慢的速度。
等红绿灯时,自行车突然拐上了右边的便道,贾如下意识地往右带了点方向盘,准备跟上,毛线摇头,算了。
车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贾如运动了半天喉结,问:“谁呀?”
“前男友。”毛线双目紧追着远去的自行车,其实已经看不见了。
“是么?”贾如嘴角莫名一抽,问:“哪一个?”
“很像!”毛线答非所问,长长的目光被拉回,带着不情愿。
“像,像吗?”贾如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像!”毛线点点头,她眼眸低垂,整个人突然变得颓败又无力,虚虚地挂在座椅上,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走,贾如赶紧按下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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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你怎样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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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毛线突然有了倾诉的感觉,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她像一只蜗牛,将所有的心事都藏进蜷曲的身体里,她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受了委屈,总是要扑在父母怀里,享受那柔软而温暖的爱抚。她从不那样,她总是撇着嘴,一个人躲进屋里生闷气或者赌气。
她从不会撒娇,对父母,对爱人……
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会,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需求。就像现在,她很想跟贾如说说杜云的事,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说,她不问,车子里安静得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贾如先咳了一声,她说,我们找个地儿吃点东西吧。
毛线没有回应,上眼皮贴着下眼皮,中间留出一条狭长的细缝,不敢睁开,也不能合上,就那样仰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兜着眼泪,不让情绪外泄。
贾如又说,人总是要吃东西的吧,美食不可辜负呀!
毛线将脑袋瞥向一边,装睡。
贾如轻叹一口气,探过身子将她的座椅放下去一些……毛线是在午后被车里的闹铃叫醒的。
她记得贾如帮她放下座椅,调低了空调,给她身上披了件衣服,这些她都有记忆。她不记得的是,某个时候,她从衣服下伸出一只手,扯了贾如的手往自己身上拉,就那样紧紧地捧在胸口,揣宝一般……
方向盘上贴了一张便条,留言:已经订了餐,醒了打下面的电话。
毛线依言照办,嘴角一扯,没想到贾如留给她的第一个电话竟是外卖员的。
送餐的地点约在俱乐部那边的写字楼下,毛线到时,外卖员已经在那等候了,餐盒不小,有一份凉皮,一份清蒸小排,一份蚝油生菜,还有一杯热红茶,好在份量不大。
毛线拎着食盒进了一楼的休闲区,寻了一张空桌子过去。
她刚打开凉皮吃了两口,就有人坐过来了:“你好呀,毛老师!”
“我认识你么?”毛线抬头瞥了邱孝云一眼,她要没记错的话,这人早上还装作不认识她来着,这会儿倒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脸呢!
“你一人吃得了这么多么?”邱孝云将手提包往旁边的座椅上一搁,扯了领带塞包里,说:“我帮你分担点?”
毛线没看他,只将清蒸小排和蚝油生菜推过去。
“没米饭啊?”邱孝云问。
“要饭的还嫌饭稀!”毛线哼了一声,这要不是看在李锐的面子上,她压根儿就不会跟邱孝云这种人同桌!
邱孝云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依旧觍着脸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要办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毛线终于撩了下眼皮,邱孝云适时地拍了下胸口:“有事您说话!”
他特意用了浓重的天津腔。
“谢谢!”毛线笑了下:“您不说话,就是帮忙了!”
说罢,她闷头,三下五除二干掉一份凉皮,抹嘴走人!
“这也太粗暴了点吧!”邱孝云心里暗叹,李锐怎么会恋上这一款?自虐啊?
时间尚早,还有半个小时,毛线将餐盒丢进外边的垃圾桶里,又猫车里休息了一会才上楼。
经过前面几轮的厮杀,人们貌似越来越平静,视线有意无意地扫着墙上的屏幕,等待着谜底揭开。
事实上,这一次的题目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你是单身狗还是单身贵族?
红桃A 端出一个类似蒜钵的东西,举在手里,晃了又晃:“这次,我们随机一点!抽着什么就是什么!”
十个人依次从里面取出一颗巧克力——重新包装过的巧克力。
“故事有点老套,情节还算新颖!”方块7剥开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扫了眼包装纸上的字迹。
“我只是想问一句,这巧克力是您一颗颗亲手剥了,又换的包装纸么?”坐在毛线身边的黑桃2突然剥开一颗巧克力,在手里把玩着,嘴角提到了鼻子上。
方块7嚼着巧克力的嘴巴立马就定住了,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他眼眸里满是嫌弃,心说这女人也太能膈应人了吧!
“你猜呢?”红桃A 没接她这一茬,众人剥巧克力的动作就慢下来了。
这时,有人开口了。
“机械自动化时代,这种有手工制作痕迹的东西越来越贵了!”他说着剥开一颗巧克力丢进嘴里。
毛线看过去,是不怎么爱说话的黑桃9。
“他倒是挺会做人!”毛线低头,剥开巧克力外头的包装纸看了眼,又重新包好,她已经远离甜食很久了。
其他几位女士纷纷效仿,一是戴着面具往嘴里塞巧克力形象不是很好;二是巧克力这东西对女人来说实在是不友好啊!得跑多少圈才能燃烧完这一颗巧克力的卡路里啊!
“珍爱身材,远离巧克力!”红桃A 笑道:“要说起你们女人的忍耐与克制能力,的确让人叹服!”
这就等于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
抽签的结果很有意思,五位男士全是单身狗,五位女士全是单身贵族。
“看来,又是一场硬仗!谁先来?”红桃A双手一摊,表示他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意外啊!
几位男士齐齐看看对面的女士:“让贵妇们先来!”
“说人话!”对面立马有人不干了,妇女这顶帽子可不能乱扣啊!只要未婚的,都是女生,什么妇女,不尊重人!
方块3之前因为体型偏胖,早早地就被人归入了“妇女”这一拨,故而,她对这个词,深恶痛绝。
她觉得“妇女”二字带着强烈的歧视感,“妇女与男子”是在法律条例中常常并列出现的词汇,可是,为什么要说妇女与男子,而不是女子与男子或者妇女与妇男?每每听着人喊“妇女”,她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奶腥味儿,油烟味儿……
故而,一听到这个“妇”字,她就浑身不适。
“好!请你们女生先发言!”方块7接过话,视线却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他也觉得把“妇女”这样的词汇按在梅花7身上不是很妥当,也说不上为什么。大约,这世上的男子,普遍对女子比对妇女要偏爱一些吧。
如此想着,他这心里又柔软了几分!
“有一句话说得好‘你怎样对待自己,世界就怎样对待你’,无论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成为,单身是一种不争的事实,我们没法改变世界,但是,可以试着改变我们看待世界的眼光,你认为自己是王者,那你一定能够成为王者!”红桃8挥了下拳头,道:“余生,我们要做自己的贵人,不做别人的走狗!”
持方一到手,她们几个就自觉排了位,认为自己不会说,说得不好的,都主动先出手,把压轴的活儿交给了梅花7。
“不腻么?”
这一声很是突兀,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噗通”一声扎进冷水里,溅起滋啦滋啦地声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天天喝这种重油的鸡汤,您受得了么?就算您受得了,胃口受得了么?鸡受得了么?”梅花2抻长了脖子,问:“还你怎样对待自己,世界就怎样对待你?大姐,您几岁了?熬这种没营养的鸡汤,不亏心么?这世界怎么对你,你心里真没数么?”
他这一问,方块3脸上就挂不住了,好在有面具遮挡,倒也不至于太尴尬,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梅花7。
俩人之间隔了一个红桃8,她自觉将身子往后靠去,给二人留出足够的交流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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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你是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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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朝她眨了下眼,嘴角撇起一抹笑意。
方块3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道:“还好!”
这是极具内涵又极有包容性的一个词汇,一般来说,“还好”这两个字的出现意味着这谈话该结束了。
故而,方块3大大方方地坐下,将身子往后拉,给没发言的姐妹们让出一条通道,只是,没有人去应梅花2的挑衅,这一下,尴尬的倒是他了。
梅花2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也将求助的眼神递给方块7。
方块7会意,朝他点了下头。
“抱歉,刚说话有点急,但是,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这个社会对单身这个群体,并不是那么友好,这一点,我们得认,别藏着掖着也别端着了,咱就是单身,活得还不如狗自在。”方块7很是无奈地摇了下头,问:“请问在座的,有哪位活到现在没有经过父母、朋友,七大姑八大姨甚至是楼下遛弯的大爷大妈们的催婚?有么?”
众人沉默,遭遇催婚是单身者的宿命。就好像长在地里的西瓜,走过路过的人都想过来敲打敲打,看看熟了没,能吃了不?
有对象没?结婚没?有孩子没?这是每一个适婚者都要经历的灵魂拷问。
“没有!这是可以在明面上问出来的问题!还有很多暗地里的猜测:都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是不是父母为人不好?是不是要求太高?是不是经济条件不行?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过往不清白?是不是性取向有偏差……
总之,每一个单身的人都会遭受方方面面的质疑,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生理上的,能力上的,这种质疑往往不只针对一个人,还针对整个家庭。我们的父母出门也会被问:你孩子找对象没?结婚没?有孩子没?”
方块7双肩一耸,道:“就这样,全世界的人都在盯着你,关心你的婚配问题,你说你还年轻,不想配!他们狠狠地啐了你一脸唾沫,说放你娘的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年纪大了生育都成问题……
在那些人眼里,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动物,与猪狗无异,他们不断地提醒你,季节到了,该配种了!而你却悄悄躲在一边独自逍遥,还号称什么单身贵族自嗨?能不能现实一点?敢不敢真实一点?Be Real!那么难么?”
这问题有点尖锐,轻易没人敢接,众人的视线从方块7愤怒的眼睛上挪开,转向梅花7。
毛线起身,抖了两把袖子,一副不辱使命的样子。
“不难!鲁迅先生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们应该像高尔基先生笔下的海燕那样高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毛线看了方块7一眼,话锋急转:“即便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成一条单身狗来看,可从我本心,我仍旧是一个人,矜贵且有尊严,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配得上的——不得不说!这正是我们成为单身者的理由!”
众人一愣,这绕得是什么谜?
红桃A却率先鼓了掌,他眼眸微闪,这个女人还真是出手不凡啊!
“她什么意思?”梅花2将身子偏向黑桃9,低声问道。双7对战时的很多点,他都听不懂。
“她说,你成为单身的根本原因是即便别人拿你当一坨屎,你也还拿自己当个香饽饽!挑剔着呢!”黑桃9的声音不小,在场的都听到了。
如此,这掌声来得就更猛烈了。
“所以,请摘下您给自己戴上的那件自嘲自贬的单身狗面具,骨子里,您是位自尊自爱的单身贵族!我们都一样呢!”毛线朝方块7俏皮地眨了下眼。
这一局,赢得毫不费力。
红桃A正要起身总结,却见那方块7走向了梅花7对面:“你是认真的么?”
毛线被他这一手,打了个猝不及防,什么认真不认真的,不是话赶话么!她下意识地将身子靠向墙壁作防护状。
方块7用手指点了下脑壳:“我说,你请我摘面具的事!”
“喔哦!”众人哄笑,有点意思,这是要发生故事的前兆啊!
红桃A微怔,喉结跟着滚了下,这是他没料到的……
他正想着怎么替她解围,这女人自己开口了:“谁还没两张皮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您别太计较了!”
方块7一怔,这女人这张嘴还真厉害,有点本事,他如此逼问,竟把她一句“别太计较”给打发了,只是她似笑非笑地眼眸下掩了一层怒意,若非俩人离得近,他大概也只能看到她“温柔恬淡”的笑,方块7顿觉自己唐突了,那个瞬间,他突然有种扯下面具带她离开的冲动……好在,被控制住了!
“对不起!”方块7后退一步,朝毛线点了下头,以表歉意。
毛线亦略微点头,表示无所谓,权当是一场闹剧。
如此,气氛如常。
红桃A待方块7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接过话头。
“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跟女生谈长短,论对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这话说得隐晦,但有人懂了,笑得不怀好意。
红桃A摆摆手,进入下一个环节。
他一人发了一张纸,正中间有个硕大的标题:你如何跟自己独处?
正文是一些系列的问题,诸如,你一周跟家人聚几次?你一周做几次健身?你有几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多久以前?你有几个保持了很久的习惯?你上一次看电影是在什么时候?你最近一次旅行是什么时候?外出时,看着别人三五成群地走过,你是否感觉孤独?你觉得自己是生活型人还是工作型人?你每日总是在工作地点和住处之间奔波吗?你总是对自己的种种不是很满意吗?你有几位相熟的邻居?你拒绝跟陌生人成为朋友吗?你会定期整理自己的通讯录吗?你依旧保留着前任的联系方式吗?有无一段恋爱关系,让你觉得人生没有白来?你还有无生理需求,如何解决?你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吗……
每个问题的下面,都有选项,是否,有无,以及一些数字。
“不用给我答案,你们自己知道就好!”红桃A 道:“梅花7女士刚刚说了一个痛点,简而言之就是,单身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太容易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在拒绝别人的时候总是会毫不犹豫的甩出一个理由:我他妈就是不想将就啊!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将就吗?我们把这不将就的人生过得怎样?”
众人皆默,无语。
“对镜自检,似乎不怎么样!”红桃扫了一圈众人:“你们来这里,都不是自己报的名,有父母报的,有朋友报的……为什么?我们讨厌看到那些跟自己一样的人?不想从别人脸上看到自己身上的影子?不,我们讨厌的其实是我们自己——那个不怎么受人待见,又各外执着的自己。”
说罢,他举起一张纸:“这是一份不完全不科学不合情不合理不合适的街头调查报告,问题只有一个,你觉得单身狗和单身贵族的区别是什么?排在第一位的答案肤浅又接地气:有钱的是单身贵族,没钱的就是单身狗!有钱即富,由富而贵,乍一听,很有道理,再一听,还是有几分道理!
但是,仅仅是几分。
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能够坚持单身到这个岁数 ,我们大多数人是具备一定的实力的,换句话说,我们起码具备了负担自己生活的能力,不需要马上出现一个人来帮我们分摊生活的压力,这就是外界所说的单身力。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经济独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可是,我们必须明白的一点是,经济独立并不等于精神独立,富也不等同于贵。否则,应该叫单身有钱人,单身富人,而不是单身贵族。”
众人笑笑,无人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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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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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第二位的答案:单身狗是被动单身,单身贵族是主动单身,简而言之,前者是被人挑剩的,后者是挑人的,就好比去面试,俩人都没成,不同的是,一个是被用人单位淘汰,一个是看不上用人单位!”红桃A道。
这时,红桃5提出异议:“这个比喻不妥当,单身是比失业更可怕的一件事!”
方块3立马反驳:“自己个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心思考虑另一半的事?”
“这是一个什么社会,把标准放低一些,找份差不多的工作养活自己能有多难呢?”
“这是一个什么社会,把标准放低一些,找个差不多的人搭伙过日子能有多难呢?”
如此,两方又杠上了。
红桃A无奈摇头,两手向下压了压,调停:“死那么可怕还有人生,失业那么可怕还有人创业……没有人会因为畏惧死亡而选择轻生!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害怕单身而选择单身!这个逻辑没有问题吧?”
方块7率先鼓掌!太没问题了!谁怕谁是狗!
“我们来这里第6期了!”红桃A伸出拇指和小指比了下,道:“我们用6期的时间来了解自己,对他人,对婚姻,对爱人,对家人,对朋友,对自己……我们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态度来看待这些我们绕不过的人和事,我们做了很多二选一的题目,最后发现,都是些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世纪难题,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选择,也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
不一样的选择,造就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人生,塑造了不一样的我们,很难说好坏对错,结婚有结婚的麻烦,单身有单身的苦恼,不是说谁结婚了,谁就高人一等,谁单身了,谁的幸福指数歘一下就掉底儿了。不是的,单身跟结婚一样,不过是我们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小选项,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演很卖力,但是没有说服力!
这就好比一个吃饱喝足满嘴冒着油光的人是无法感受一个看着他吧唧嘴只能干咽唾沫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人家问,你吃呀,你怎么不吃呀?你能说什么?只能用力将唾沫压在舌尖下努着嘴硬生生地说,不饿呢,等会儿吃!过会儿又问,说,这不是我的菜,等会儿吃!过会儿再问,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说,人家正减肥呢!
谁身边放着个知冷知热的可心可爱的人儿,不想着结婚好好过日子呀!那不大傻子么!
红桃A瞧着他们这一脸不服的表情,又下了一剂猛药:“换一句话说,结婚又如何呢?不还有离婚么?不离婚又如何呢?不还有丧偶么?小结一下,单身这件事,是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要面对的状况之一!这世上自始至终能陪伴我们到底的人,只有我们自己呀!”
空气突然变得凉薄而忧伤,有人锁着眉头,有人抿着嘴唇。
“这是一个事实,不接受任何反驳!”红桃A道:“说到底,单身是一个人跟自己个相处的事,而结婚是一个人跟一群人相处的事。孰易孰难?”
这又是个世纪难题,有人说让别人愉悦是一种能力;有人说让自己开心是一种本事;有人说悦人不如悦己,悦人者众悦己者王;有人说悦人亦是悦己,悦人者喜悦己者独。孰易孰难?怕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吧!
“不用告诉我答案!”红桃A 按了下屏幕,上面出现四行字:把自己当别人,把别人当自己,把别人当别人,把自己当自己!
“谁能说说这几句话的含义?”红桃A扫了一圈众人。
“我试试!”方块7应声而起:“把自己当别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别人当自己,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把别人当别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把自己当自己,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网上的释义,大概就是这样,分别是无我、慈悲、智慧、圆满!”
“很官方!”红桃A点了下头,将视线递给梅花7。
毛线接招,起身道:“把自己当别人,时时站在别人的角度上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即常说的换位思考;把别人当自己,时刻贯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处世态度,意味着要给予更多的包容和耐心。把别人当别人,时常记得别人二字,不以自己的好恶去要求约束别人,这是待人应有的尊重。把自己当自己,常常记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永远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且应该被给予同等的尊重,这是自爱……”
众人微愣,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
“总得来说,与人相处,尽量遵循一个等价交换的原则就是了,别把自己当回事,别把别人当回事,把别人当回事,把自己当回事。就这!”
说罢,一屁股坐下去了。
“等价交换?”红桃A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敢于一耙子把人心深处最隐秘的心思勾出来,这女人还真是个奇葩呀!
“是!”毛线抬眸,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为什么?”
“我妈说,这世上所有怨念的产生都源于不平衡:要么是一头该给的没给,要么是一头不该拿的拿了。总有一头没按规矩来!”毛线道。
“老母亲智慧呀!”红桃A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平衡利益是成年人的日常必须课,等价交换是和谐相处的基本原则啊!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落座。
红桃A摆了下手,看向众人,道:“或许有人会觉得等价交换这样的字眼有些伤人,带着赤裸裸的目的,我想说的是,若是我们能本着这样的心态待人接物,人心换人心,半斤换八两!公平!”
“少2两!”梅花2接了过去。
这一下,就暴露了他的短板。
黑桃9轻戳了他一下,低声道:“不少!旧制一斤是十六两,半斤正好是八两!”
“哦!”梅花2尴尬地摸了下脑袋,讪笑道:“古人有先见之明啊!”
“是的!可人性贪婪呀,总想着用自己的四两拨别人的千斤,哪儿那么多便宜呢!”红桃A 笑道:“我们要换位思考,要包容,要尊重,可是我们同样要求被公平对待,这不是矫情,这是在维稳。任何关系的稳定都少不了这样的平衡——如果说对之前讨论过的择偶、婚恋、婆媳、出轨等问题要给出一个统一答案的话,我想,就用这四句:把自己当别人,把别人当自己,把别人当别人,把自己当自己。我们没有办法做别的主,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我们自己的主,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以什么样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说罢,他双手对拍了下,道:“当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智慧,这样的勇气,这样的胆识去把握自己的人生的时候,单身和婚姻这样的选项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是命运的囚徒,婚不像婚,恋不似恋,爱不成爱,跟大多数人那样,拧拧把把别别扭扭地过一辈子!”
这一次,包括毛线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们用6期的时间来重新认识自己,了解自己内心的需求,拍着胸口摸着良心好好地问一问,婚与不婚,对我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婚姻可怕吗?单身可怕吗?”
红桃A将手放在胸口,道:“不重要!我们都是凡人,千千万万人中很渺小的一份子,我们中大多数人对这个社会的贡献价值要远远小于我们对社会资源的占有和消耗,这就是说,我们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我们没有优秀的非传不可的基因,也没有富可敌国的家产非得要造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来,没有。
故而,婚姻于我们不再是必需品,生儿育女不再是必走程序,我们没有那样的使命必须要负担这一项目。当然,如果我们想,当然可以!大胆一点,勇敢一点,婚姻可以美好,单身也可以美化!这又不是什么生老病死无法掌控的大事件,这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上了,有啥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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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别坏了我孩子妈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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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声音一沉:“如果没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就趁着未到中年赶在发福秃顶油腻新陈代新衰退之前,老实回家听从父母的安排寻一门亲事,该嫁人的嫁人该娶妻的娶妻吧,别从这儿耗费光阴了,嚷嚷着什么自由和独立了,您没有能力自由,也没有资格独立,您成不了单身贵族,您混到头,顶多就是个单身族,贵不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话,可谓字字诛心,句句锥血啊!
正发懵的时候,红桃A 将一个行李箱推到了正中间,打开:“就好比出家之前要了断红尘一般,正式加入单身贵族俱乐部之前也要清理一下自己的心思,我们把那些最好的最坏的都过了一遍……如今,就是你们选择的时候了。”
“嗯?”众人一怔,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们的委托人所交的会费!请自主选择去留!”红桃A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扫过,道:“我希望你们留下的理由是:热爱单身生活。我希望你们离开的理由是:不惧单身生活!”
说罢,他起身,面向众人鞠了一躬:“这一段时间,辛苦了!”
“辛苦!”毛线率先起身,向他鞠了一躬,接着,将那装了会费的牛皮纸袋重新还回去,朝在座的各位点头致谢:“受教了,谢谢诸位!”
说罢,她当场揭了面具,扯掉了身上的工装,叠放整齐搁在面前的坐垫上,再次朝大伙弯身道谢,后退一步至自己的通道。
方块7完全乱了方寸,怔怔地看着身着鹅黄色套裙的梅花7就这样优雅地退出了。
“她到底是留还是不留?”他不觉问出了口。
红桃A双手一摊,表示不知道。
如此,毛线亲手终结了自己的单身贵族俱乐部的活动。
她不惧单身,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无妨。但是,若说热爱,还不能够,从心里,她热爱的,仍是和杜云那样的爱人相守着过简单的小日子。至于会费,本来就不是她出的,这个情,她早就领了邓丽霞的,如今要了这钱,该如何处置呢,总不好给人退回去吧?反正这几次活动下来,她也长了点见识,权当是交学费了吧。
回去接书涵的时候,毛线跟小林老师讲了培训的具体时间,并将地址留给她。
此时,宋唯从酒店动身,准备前往机场回青岛。章郅敏坚持要送她,宋唯不同意。
“我自己可以!”宋唯拒绝。她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深不达底,还不如不笑。
“你不让我送,总得让孩子们送的吧!你把我当成咱孩子的司机就好了!”章郅敏道。
这一声“咱”,宋唯听着分外刺耳,她正要说什么,小女儿扑了过来:“妈妈,就让浩楽送你吧!”
“你不累呀!”宋唯摸着小女儿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宠爱。
“不累!宝宝还想听妈妈讲外边的故事!”浩楽个子长得挺高,可一张嘴仍旧是小奶娃的声音,这一阵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张口闭口宝宝长宝宝短的。
“让孩子们去吧!我开车很方便的!”章郅敏将小女儿抱在怀里,道:“难得跟孩子们见一面。”
宋唯这眼泪立马就上来了,她双眸微垂,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去跟哥哥报告这个好消息!”章郅敏放下女儿,让她先上车。
“你坐前面吧!”章郅敏看了眼宋唯,意思是别让孩子们看见她抹泪。
“我不坐别人坐过的副驾驶!”宋唯拒绝,一想到云芳那个贱人坐过这车,用过这人,她就恨不得多长出几条手臂来,连人带车一起推入海底!
“你开始在意我副驾驶上坐过谁了!”章郅敏冷哼一声,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点委屈。
早些年,他俩刚独立的时候,就这一辆车,隔三岔五地需要充当下货车的,有时候带店里的服务员出去,也只能凑合坐副驾驶上了,因为后排座常常被布料占据。他提了很多次,说买个小货车吧,这样不太好,宋唯两眼一瞪,不同意,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是她一贯的作派。如此,章郅敏就不得不跟人解释,他副驾驶上坐得只是店里服务员,不是他家老板娘……
“你总不会说,你跟云芳瞎搞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宋唯差点儿没忍住甩他一个巴掌过去。
“怎么,难道你就没有责任么?没管住自己的丈夫……”章郅敏哼了一声,他瞧着她捏着拳头忍了又忍的样子,这心里竟然有点畅快——不,是很畅快!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几个回合之后,宋唯突然撤了,章郅敏刚想说,宋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两个孩子的妈……
他的视线在宋唯领口处停下,他从未发现宋唯还有这么野性的一面,她浑圆的胸脯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树荫下举着小镜子追着光跑的事情,两只眼睛紧紧地追着从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束,欢快地叫呀跳的!
他这走神的工夫,就听得一句刺耳的声音:“章郅敏,你蛋不疼了?”
宋唯说着朝他挤了下眼,像是一位关切他病情的老伙伴。
章郅敏脸上一僵:“你这个女人真是……”
恶毒两个字,他到底是没有说出口。他头天无意中听到她跟孩子们聊天,她说,你们要听爸爸的话,要记得每周去看看奶奶,还有,不要惹云芳阿姨生气,妈妈不在家,她替我照顾你们也是很辛苦的……
宋唯咧嘴大笑 ,很是解气的样子。
章郅敏又是一怔,他以为他是恨透了宋唯的,可是见到她的时候,他才发觉这恨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强烈,比如此时,他很想过去帮她扥一把领口。
宋唯没给他这个机会,白了一眼,钻进车里,跟一儿一女挤在后排。
孩子们玩累了,车子启动不过几分钟,就睡着了,女儿枕着她的大腿,几乎将整个身子蜷在她怀里,儿子靠着她的肩膀,脑袋跟着车子有节奏地摆动着。
章郅敏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竟有些心酸,他对宋唯,对儿女,到底是亏欠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伸手欲将副驾驶座上的抱枕递给宋唯,手伸到一半,想想是云芳用了的,又停下了。
宋唯余光瞥见这一幕,假装没看见,眼睛半眯着,装睡。
这日路况出奇的好,他们到达机场时,离登机还有整整两个半小时。
章郅敏看看宋唯,宋唯看看怀里的一双儿女,都没说下车,就那么坐着。
车里变得很安静,几乎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宋唯!”章郅敏忽然开了口,声音略显沙哑,像一桩被雨水淋过的木头。
“说!”宋唯小声应道,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都要记得你是两个孩子的妈……”章郅敏瞥了眼她的领口,道:“别坏了我孩子妈的名声!”
宋唯气得肺都要炸了,到底是谁坏了名声?若不是怕惊动孩子,她非得将章郅敏拖下车好好理论一番。
“谢谢提醒!”宋唯最终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应了一句。
她这若无其事的态度,再次刺痛了章郅敏,这女人的心是铁石做的么,怎么就那么无动于衷呢?别的男人出轨,家里的女人不都是一巴掌打回家严加看管么,到他这儿怎么就放任自流了?明明他是出轨的一方,怎么搞得跟他被抛弃了似的?这让章郅敏不得不怀疑,宋唯是不是早就在外头有人了?她那么疼孩子的一人,离婚竟然不要孩子,只要钱?
章郅敏偷偷从后视镜里瞄了宋唯一样,瞧她那放飞自我的样,哪一点像失婚妇女呀?难怪他老娘骂他这眼光差呢,这云芳往宋唯跟前一放,哪儿哪儿瞧着都上不了台面,还不及她的一根小指头呢!
“哼!想当年,她也是村姑一个!”
章郅敏想着初见宋唯时的模样,这心里的气又平了些,好似宋唯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你现在一个人?”章郅敏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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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实际上是个态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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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实在憋得慌,下车溜一圈!”宋唯语气冷淡,意思是别没话找话了。
章郅敏不搭理他这一套,道:“你再婚时,最好做个婚前公证!别只顾着自己个痛快,还有俩孩子呢!”
这话,倒是真心。
章郅敏跟云芳并没有领证结婚,这件事,云芳提过很多次,都被章郅敏以三方协议的借口推迟了,他说,宋唯那女人多狠呀,万一咱俩领证的事叫她知道了,可不就闹得鸡犬不宁了,他说孩子们还小,我不想给他们留下什么阴影,他说你已经住到这个家里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就算有,也得忍着点!如此,这事就搁起来了。
跟云芳结婚这事,章郅敏是认真考虑过的,划不来!
怎么说呢,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的产业早晚都是要给他的。他一旦跟云芳结婚,凭白就要被她分去一半,这头,他这俩是亲生的,那头,人家也有一亲生的。孰远孰近,还用得着说么?
这云芳可跟宋唯不一样,怎么说,宋唯都是孩子们的亲妈,她的钱,早晚还是留给他这俩孩子的,给她多少,也亏不了,比存银行里还安全呢。可云芳就不同了……
店里的钱每天都会收回来,一周去银行存一次,这个习惯是他跟宋唯那会儿就保留下来的,每天存的话,一来比较麻烦二来也需要留出一定的现金随时准备订货。宋唯在时,会把账理得清清楚楚,上床睡觉前还要把钱都挨个数上一遍,用宋唯的话说,那叫数着钱睡的,可云芳就不一样了,不仅不记账,还乱动,今儿拿点,明儿拿点,这样,一个礼拜下来,要比之前少存个三五千。
章郅敏没言声,装作不知道,只是,他这心里对云芳的确是冷了几分。
很多女人以为,男人是用下本身思考的动物,故而舍出下本身去套路男人,其实不然,涉及到利益,男人比谁都拎得清,他不计较,只是因为尚未触及到他的根本。
于章郅敏来说,一周三五千,一月也就两万,现如今这个物价,请个做饭的阿姨,找个家政保姆……这一个月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差不多也得这个数,他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人家还付出肉体了呢!
只是说到结婚,章郅敏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这一点,他早在跟宋唯离婚时就想清楚了,如今人们生存压力大,一代不如一代好混,他和宋唯的基因都不差,能把这俩孩子养好了,就很了不起了。让他跟云芳再生养一个,那还真说不好是啥样呢!
故而,当初宋唯提出让他结扎,他二话没说就应了。至于宋唯带走的那点家产,就算她不说,他也会给的。
当然,虽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这主动给和被动给,完全是两码事。
就拿结扎这事来说吧,宋唯提出来,他做了,在云芳那里就能落一个为爱牺牲的美名,若是他提出来,自己做了,那就是不负责,只想白睡,不想给人一颗爱的火种!在分割财产这事上也一样,他主动给,就是补偿,仁义有爱,人们会说,他虽然那方面不是很检点,但到底是个有良心的,待旧人不薄,人前人后地还能落个好名声;他被动给,就是交换,人们会说,他为了让小三进门,不惜花费重金跟发妻离婚,于前于后,他都是个王八蛋!
就这一点,章郅敏就见识了宋唯的狠辣!
他有点庆幸,幸好宋唯是前妻,是他孩子的亲妈,若是她跟云芳倒个个,那他沾上这货可就完蛋了!这就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呀!
“谢谢!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宋唯道,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
“我的钱不都给你了么?”章郅敏说起这事就来气,好歹还有俩孩子的,这女人怎么能做那么绝,连门店里的零钱都收走了!
只是,他愤怒的眼眸对上她那双精亮的眸子时,这愤怒顿时就消了大半,就好像一块冰夸嚓一下丢进水里,化了。
“有病!”他低声暗骂道,气呼呼地扭转了头,不再搭理宋唯。
俩人都有情绪,并未注意到儿子章浩冉是什么时候醒的。
“爸、妈,你们离婚了吗?”孩子揉着眼睛问道。
“没有!”
“没有!”
俩人先后否认。
“那你们为什么事吵?”浩冉继续问,并推醒了妹妹。
章郅敏看了宋唯一眼,道:“爸爸不想让你妈妈出去学习了,怕她一个人在外边受苦,也不想你们跟妈妈分开。”
他话音刚落,小女儿浩楽的手臂就缠上了宋唯的脖子:“宝宝不想跟妈妈分开呢。”
宋唯瞪了章郅敏一眼,意思是你就不能编个靠谱点的瞎话么!
“妈妈,你在外边很苦么?”浩冉问,精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他是个大孩子了,正是腼腆的年纪,不好意思跟妹妹一样黏在他妈身上。
“是呀,你看你妈妈是不是瘦了很多!”章郅敏一脸心疼的样子,伸手扥了下宋唯的衣服,道:“这衣服都大的不行了呢!”
宋唯瞪了他一眼,低头抚摸着一儿一女的小手,问:“你们每天上课累不累?”
“累!”两个孩子答道,一声稚嫩,一声青涩。
“辛苦不辛苦?”
“辛苦!”
“这就对了,学习的过程会比较累,比较辛苦,但是,只有去学,我们才能收获知识,才有可能把知识转化成自己的能力,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宋唯说着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问:“难不成你希望要一个在家给你们当保姆的妈妈,除了做饭扫地,什么都不会呀?”
章郅敏脸色一白,这宋唯还真是阴狠啊!这不就是在影射云芳只是个保姆什么都不懂么!她这么一搞,别说他不想跟云芳就结婚了,就是要结,怕是也过不了孩子们这一关!
宋唯假装没看到他的脸色,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问:“你喜欢那样的妈妈么?”
“不喜欢!”浩楽将脑袋在宋唯怀里蹭了蹭,道:“宝宝喜欢跟妈妈去出差、开会,喜欢听妈妈讲外面的故事!”
“那不就得了!妈妈还得去学习,去吃苦!”宋唯说着又拉着儿子的手,轻轻捏了下,道:“妈妈瘦,不是累得,妈妈是在进行身材管理。吃得太饱了,脑子只想着怎么处理肚子里的食物了,就没有能力思考了。”
“好!那我以后也少吃点!”浩冉暗暗捏了下拳头。
如此一番安抚,两个孩子总算是信了。
宋唯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孩子们担心的样儿,她是内疚的,不舍的,可是,转头看看章郅敏,她又没法后悔,她可以接受不爱,但不能接受背叛,这看似是个原则问题,实际上是个态度问题。
两个人相好一场,又生了儿育了女,经历是有的,情分也是有的,若说只是单纯的不爱离婚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这一头还含情脉脉地给你暖着被窝,你那头已经在炕上跟别人滚得热火朝天,这别说活生生地闭上一只眼了,就是死都不会瞑目吧!不操把刀上去砍人那是我自控力强……
临行时,儿子突然踮脚附在宋唯耳边,拍了拍她的肩,悄声道:“妈妈,我会替你看好家的!你放心吧!”
宋唯忍了半天的泪,瞬间倾泻而出。
“妈妈爱你们!”她故意狠狠揉了把孩子的头发,不让他们看到自己脸上的泪。
说罢,她转身而去,步履坚定而有力。
宋唯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十岁的儿子找爸爸谈了话,他说,爸,我妈性格不好,脾气不好……可她还是我妈。
章郅敏一怔,说当然啊!
他不知道,十岁的儿子瞧见了他有天早上从保姆云芳的房间里走出来。
那一幕,在孩子幼小的心里烙下了痕迹,从那一刻起,他原谅了妈妈以前所有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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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下意识地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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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接书涵回家的时候,正值傍晚。
街上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窗口里锅铲撞击锅沿的声音……
某个瞬间,毛线仿佛看到了在窗台上做饭的杜云,他仍旧穿着那件洗得发旧的格子衬衣,一手握着锅柄,一手举着锅铲,时不时地还要拦着她偷吃,他说,傻丫头,现在都是半成品,没味儿呢!可过不了一回儿,他又会喊她,塞给她一个新的半成品,煎得两面金黄没有抹酱的豆腐、蒸得原汁原味的排骨、一截没有成泥的山药棍……
现在,他在谁家的厨房为谁做饭?
这个问题有些悲伤,毛线自觉揭过了。世事如尘,可撇开浮沉,总有一两处微光,她知道,那是杜云给她的。
居民楼里被各种饭菜的香味充斥着,像春天里的争奇斗艳的花朵,你香一点,我就要比你更香一点。于是,东边这家的青椒肉末才出锅,西边那家的鱼香茄子就上来了,楼上刚煎了小鱼,楼下就做了酱肉,滋啦滋啦,咕嘟咕嘟,美味儿在冒泡。
书涵趴在毛线肩头,小狗一般这儿嗅嗅,哪儿闻闻,脑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又抻长了脖子。
毛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嘿!小哥!庄重点!那些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少儿不宜啊!”
如此,毛线完全不顾书涵无声的抗议,给他做了一碗热乎乎地西红柿鸡蛋面。
不得不说,她做面的技术的确是提高了,这卖相瞧着一点儿也不比外面馆子里差。
毛线摆好碗筷,又去给二狗投了狗粮。
“你们好好表现,一会儿家里要来客人!”毛线伸手戳了下皮蛋的脑门:“主要在说你,作为一个长期寄人篱下的狗,请自觉闭起你聒噪的嘴!不然!关禁闭!”
“不!”书涵再一次发起了挑衅,小手重重地拍打着狗窝。
“哎!有你什么事!”毛线一把抱起书涵,用湿巾纸帮他擦了手:“排资论辈的话,你还排在那俩狗崽子后面呢!尊老爱幼,知道不!”
挨个嘱咐了一遍之后,毛线这才去敲对门。
她只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什么事?”
一张白得发光的脸从门里探出来,毛线看了她一眼,突然就断了想要邀请她到家一起吃的念头。
“在家呀!我给你拿一碗面来!”毛线说罢转身就跑。
贾如点头,就将门合上,待毛线端了碗出来,她已经站到自家门口:“小心,别烫着!”
这个时候再不邀请就有点那什么了,毛线刚要开口 ,屋里传来了皮蛋的叫声,汪汪汪一声急过一声。
贾如手臂微抖,脸上有些不自在了。
“不怕!都在狗窝里关着呢!不会跑出来的!”毛线将碗递过去,嘱咐道:“嫌淡的话,再加点盐!”
说罢,她又嘀咕了一句:“应该不淡,跟平常咱俩吃的差不多。我先给书涵盛了才放的盐。”
贾如微笑,点头,说好。
“趁热吃!”毛线笑着摆手,关门。
从楼顶的天窗看下去,有个女人捧着一碗面,呆站在楼道里,嘴里小声嘟囔着,你都会做饭了呀!
她那一张漂白的脸上情绪模辨,有欣慰,有感动,有失落,有无奈,还有些许的不舍。
她记得她手腕内侧有指甲大小的红肿,不知道是不是做饭烫的。
宋唯来时,顺手将门口篮子里的碗拿了回来。
“楼道里的沙发谁弄的?这碗又是咋回事?”宋唯问,很是意外的样子。她这才走多久呀,这俩人怎么还在楼道里过上了呢!
“是贾如!”毛线想起这事也觉得好笑:“她本来是给屋里买的沙发,说是尺寸不对,搁外头正好!”
说着,她接过手里的碗,道:“你先去冲个澡,我去给你煮面。”
宋唯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碗,道:“你该不会是还给对门那半男不女的送了一碗吧!”
宋唯始终觉得这贾如长得有点奇怪,成天把自己裹得跟伊斯兰教徒似的不说,就那个长相,那个身条,多硬气呀,跟个男人似的。
“你该不会是还把她请家里来了吧?”宋唯说着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嗅出点什么!
“我倒是想请,人家不愿意来!”毛线道。
她看得出来,贾如是不太想进她家的,当然,她更不想邀请别人去她家。贾如来了这么久,好像还从来没有人到家去找过她。
“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宋唯道:“我跟你说,现在的人很复杂,尤其是这种打扮怪异的,你一定得留个心眼。”
“哎!你能不能不那么刻薄!人贾如哪儿得罪你了!”毛线听不下去了,甭管别人怎么说,贾如这人待她还是很不错,她不喜欢宋唯这样说她,况且,她是知道贾如的秘密的,她长成这样,是有历史原因的。
毛线想到这里,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她觉得贾如的童年一定是非常黑暗的。
“难怪她每天都穿黑衣裳……”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宋唯瞧着她这呆样儿,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我跟你说,现代人生活压力大,不少人心理扭曲,性取向都有问题……”
说着,她朝门口瞥了一眼,道:“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瞎说!就我这张脸,男人都看不上,女人能看上?”毛线扬手拍了她一掌道:“纠正一点,心理扭曲和性取向问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这叫歧视,懂么!”
宋唯还想说什么,被毛线打断了。
“宋唯,出门在外的,大家都不容易,别那样,好不好?”毛线推她去洗澡:“你知道人家经历了什么呀?”
“经历了什么?”宋唯回头瞥着毛线躲闪的眼神,顿时觉得这里面有隐情!
“你心里有数就好!”宋唯瞥了她一眼:“别总是大大咧咧的,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这万一要引狼入室,可不是失身的事……”
“哎呦!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一回来就啰嗦!”毛线一把将她推进浴室,重重将门关上。
她知道宋唯是好意,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只是听着她那样说贾如,她这心里竟是很难受,像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顶得她心疼。
许是毛线自己长得不怎么样,故而在美丑上没有什么品味,她觉得贾如长得还挺好的,只是脸涂得有点白,当然,这里面的隐情她是知道的,为了遮住下巴上的毛孔嘛!
她相信,若是把实情告知宋唯,她对贾如的看法一定会有所改变,宋唯跟贾如一样,本心里都是良善的,可是,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知道,贾如和宋唯一样,都是自尊心极强的人,她们轻易不会将自己内心的软弱剖给别人看,就像她也不会告诉贾如宋唯是因为丈夫出轨才离得婚——揭人伤疤这种事,她干不得,出卖朋友的秘密,她那就更不能了。
这么想着,毛线又觉得贾如待她已经是非常不同了。
“原来,她早就把我当朋友了!”毛线这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像是突然有一抹阳光照了进来,软软乎乎的,温温暾暾,她不再纠结谁先提出邀请进对方家里……一个人最大的秘密,不在房子,而在心里呀!
毛线那句“你知道人家经历了什么呀”,到底是落在了宋唯心上。
是啊,谁都不易,表面上瞧着一个比一个光鲜,剥开一看,都他娘的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这女人啊,天生就好攀比,小时候比谁衣服好看,比谁的玩具多,比谁更受父母宠,长大一点比谁写字好,比谁成绩好,比谁更受男孩子欢迎,再大一些,比谁长得漂亮,比谁丈夫更有能力,比谁孩子更出息……
比来比去,都是些表面功夫!
真正的狠角儿是从来不屑于跟人去攀比的,人家身上自带一种气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那才叫真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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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来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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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这边连着收到两条来自邱孝云的消息。
一条是一段剪辑过的视频,里面有十个从头武装到脚的人,戴着扑克牌面具,一人一段发言,声音做了特殊处理。
一条是文字:猜猜谁是她?
这小儿科的问题,还能难倒他?李锐直接回到:梅花7,少废话!
邱孝云完全无视他的威胁,依旧是照着他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写下他想说的:行,看来是动真格的了!话说回来,这姑娘还真不赖,人狠路子野!配你!
李锐看着这条短信,直接把手机丢在一边。
邱孝云亦不等他的回复,自顾自地打着字:有两点情况需要说明一下。
李锐拿起手机一看,又是废话,有情况你倒是说呀,他决定等毛线从青岛回来,立马拉黑邱孝云,不然他总有一天得被这小子烦死!
没多儿,邱孝云又发了一条: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她那邻居百分之一百的有问题,不能确认的另一点是我也没看出来哪儿有问题。
李锐低声骂了句棒槌,飞速给邱孝云回了仨字:搞清楚!
邱孝云哼了一声,回:再搞下去,我怕是得牺牲色相!
色相?你有么?李锐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迅速回应:成!
邱孝云气得差点儿蹦高,合着他这脸就不值钱呗!
他直接甩给李锐俩字:好处!
李锐看了眼手机,直接丢一边去了,他要是没猜错的话,用不了半个小时这小子就会主动提出来方案。
果不其然,没过一刻钟,邱孝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开口就要李锐私藏的那把军刀。
“你不行,耍不了大刀!”李锐一口回绝,他是非常有资格说这话的,邱孝云的体能是他们那一届出了名的差。
“没听说一句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倒是能耍,不也差点折了吗!”邱孝云呛他。
“不行!”李锐道:“换一个!”
那把军刀可不是寻常物件,是李锐从一个学长手里赢回来了,靠得是过硬的擒拿格斗技术,那等荣誉岂是邱孝云这草包能拿得起的!
“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的状况捅出去,你还能保住这把刀么?”邱孝云道。
这把军刀的归属不是靠一次打斗就能决定的,当初他们几个为了相互督促,约下每年一次比赛定归属。李锐的体能并不是最好的,但是,他耐力最好,旁人工作之后,疏于训练,技术大都松散了,可是李锐一直在坚持训练,这么一来,连着五年军刀归属权都在他那儿了,也正是冲着这一点,邱孝云才敢打这把军刀的主意,他体能是差了点,但是人家勤奋又自律,几年下来,竟有点后来者居上的意思,这不,又跃跃欲试了么!
“你大可放心!我随时恭候!”李锐道。
邱孝云有些泄气,又不甘心地问:“坊间传说,你花了人钱没给人办事,惹恼了大人物,叫人卸了胳膊折了腿?”
说着,他这哈喇子就流出来,光是想象一下李锐挨揍的场面,他就觉得很过瘾。
“是的,你要引以为戒!”李锐道,刹了他的话头。
邱孝云彻底懈劲儿,瞧这意思,他从李锐这儿是套不出实话来了,只能回去忽悠领导了。
“这样,既然是私事,我也还你一人情……”李锐直接道:“安夏回来了,过几天有个聚会,我把地址发你。”
“你说真的?”邱孝云眼睛一亮。
安夏算是他们那一届的名人,出名的原因有二:一是出身好,人家父母均是国家部级干部,用一句话说,安夏见过的世面足够他们瞻仰一辈子;二是安夏喜欢李锐,这是他们那一届同学都知道的事情,也不是大伙八卦,实在是安夏追男生的方式太个性——这丫头喜欢谁就跟谁打,且完全不分场合,逮着哪儿算哪儿!
像所有的爱情故事那样,男主和女主之间,总要有一个膈应人的三儿,邱孝云就是那膈应人的——在安夏疯狂追求李锐的时候,邱孝云也在疯狂的追求安夏,只不过,他的运气要比李锐差,他是被安夏按着打的那个。回回安夏在李锐那头吃了亏,都会把气撒在他头上,还警告他不许让着,邱孝云还真不是让着,他真的是能力有限,打不过呀!
邱孝云和李锐的相识也源于安夏。
邱孝云跟李锐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让着安夏,让她打赢一回;第二、让他陪练,他要强身健体。
李锐就问他,你知道安夏为什么老要跟我打么?邱孝云说,知道,她想跟你好,全校的人都知道。李锐就说了,我不想跟她好,我瞧着你这意思也不大想我跟她好,为了共同的不想,请你出息点,把自己练得强大一些!
如此,邱孝云就坚持下来了,也认下了李锐这个朋友。他觉得他在那方面还挺磊落的,当然,最主要的是经得起考验。毕竟,安夏的优势在哪儿摆着呢,有一双那么牛逼的父母,毕业后去哪里人不都得高看一眼,偏偏人李锐就不吃这一套,依旧是该出手就出手,毫不留情!
如今旧事重提,邱孝云还有点自豪……
不管怎么说,他也年轻过,或者说,在至少追过娘这条道上,年轻过,换了现在,他才不会挨那打呢!天仙女下凡都不行!
“行!兄弟够意思!”邱孝云一拍胸脯:“你女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你这张破嘴呀……”李锐忍不住骂道。
“唉!不就是让你听着高兴点么。你当我看不出来呀,人家毛老师瞧不上你!”邱孝云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起先,他还觉得李锐这眼光一如既往地差,没长进。这一圈下来,他才算是真正认识了毛线,要说这女人,还真是有点意思,怎么说呢,是比漂亮更有意思的意思。
李锐冷不丁又被人戳了心窝子,一生气直接挂了电话。
“人家还真看不上他!”邱孝云嘿嘿一乐,总算有一件事让他摸着底了,也还不错,有收获!
紧跟着,邱孝云又打了个电话:“表弟,把你那东西给我烤份完整的!”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下,道:“这……不太好吧!”
“那行!算了!”邱孝云痛快应道,对方刚松了一口气,他又补了一句:“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咦!又他娘的耍流氓!”电话那头实在是气愤不过:“我这必须对客人负责,要保密的,你知道吧!”
“保密?那你为什么录?人家同意了么?有授权么!”邱孝云耍起无赖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行吧!”电话那头的人还是松了口:“咱可说好了啊,你只许从这儿看,听,不许拷贝,不许外传!”
“成!”邱孝云痛快应道。
对方犹豫了下,又问:“哎,表哥,你不是真看上那姐姐了吧?我跟你说,她可离过婚啊!我姑能同意么?”
“离婚?”邱孝云哼了一声,想不到这李锐还好这一口了……等等,那孩子该不是他的吧!
这么一来,邱孝云下次休班的计划又泡汤了,他真得再去会会这位毛老师了!
“若是那孩子是李锐的,那我就认下,给他儿子当干爹!”邱孝云突然觉得生活不那么无趣了。
毛线来之前,他的日子过得稀松平常,多瞅人俩眼就觉得人不像好人,怎么说呢,警察这个职业,一面在大张旗鼓地弘扬正义,涤荡黑暗,另一面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人性的黑暗和世事的险恶,活得分裂啊!
毛线这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吓得书涵一怔,紧跟着又哈哈大笑。
“谁在想我!”毛线低声嘟囔一句,跑去卫生间洗脸。
此时,宋唯正叉开双腿,半躬着腰,两手撑着毛巾的两头,呼呼地悠着,湿嗒嗒的卷发像刚煮开的泡面一般,荡来荡去。
“大姐,那不有吹风机么!”毛线退至门口,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再抡她脸上来。
“费电!”宋唯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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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你很了解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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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来就是当贤妻良母的料!再怎么作,也修不成花妖狐媚!还是省省吧,别折腾了啊!”毛线说着拿下吹风机帮她吹头。
宋唯小时候家境不好,过得贫寒,自然是用不上电吹风的,后来嫁给了章郅敏,虽说条件好了,可她节俭的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比方说,夏天洗头之后,仍是习惯这样用毛巾把头发荡开,自然晾干……
诸如此类的穷习惯还有很多,比如她总是把几个姑子摘过的韭菜再捡起来掐头去尾留下中间一段,又能多摘出一把来;比如她总是喜欢用菜汤泡饭,用馒头擦锅底……她至今仍认为菜肴最美味的那一口一定在锅铲上!
“吹风机伤头发……”宋唯挣了两下,还是被毛线按着了。
她帮宋唯将头发吹至半干,这才丢给她一条毛巾:“发根得干透了,不然容易头疼!”
“谁说的……”宋唯刚要反驳,一抬头瞥见毛线泛红的眼眶,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待遇不错啊!”宋唯大大咧咧地推了她一下:“想你小男朋友了?”
说罢,不等毛线回话,她又拍了下胸口 :“等姐赚了钱,给你买一打的小鲜肉回来,想吃红的吃红的,想吃白的吃白的!如何?”
“我要红白相间的!”毛线吸了下鼻子,空嚼了两口。
“这个好办!明儿姐就跟你割两斤五花肉回来!”宋唯道。
如此一番笑闹,俩人心里的郁结总算是没那么紧了,两个人互相汇报了下工作进展……
“你说啥?还要培训一个月啊?”宋唯说着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面条。
“要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毛线解释道:“明儿来面试的,都是应届毕业生,预计能留5个。”
“她怎么回事?”宋唯一手在划着电脑屏幕,将视线定在一个叫禹氷的人身上。
“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是一匹黑马!”毛线看了宋唯一眼:“跟你一样!”
“嗯?”宋唯下意识地去翻她的简历。
“跟你一样,离异,带娃。”毛线道。
“那不一样!”宋唯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净,一手推碗,一手推平板,道:“我可是净身出户,好不好?不带娃,不带任何恩怨以及纠纷!”
“那你带了什么?”毛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故意夸张地叫了一声:“哦,巨款!”
“俗!”宋唯摆了下手,往客厅的沙发上去了:“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我真是净身出户,衣服都是穿我结婚前那身。”
说罢,不等毛线再说什么就直挺挺地躺沙发上了:“我就是净身出户,不接受反驳!”
“知道了!你净身出户,一丝不挂!”毛线低声嘀咕了句:“我这汤里也没下药啊,好好地怎么还说上胡话了呢!”
毛线洗碗出来的时候,瞧着宋唯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进屋拿了床毛巾被想给她盖上,不想她这正准备盖呢,宋唯冷不丁睁开了眼。
“你吓死我了!”毛线瞥了她一眼:“睡着了没!”
“嗯!”宋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依旧是迷糊状态。
她离婚后这半年的睡眠状态极差,说睡着了吧,好像也清醒着,毛线在厨房里洗洗涮涮的动静她都听得到,说没睡着吧,好像又做了梦,她好像看见了她和章郅敏还有一双儿女的日常……这让她更加的空虚,困惑,就好像一块退潮之后露出的礁石,突兀又孤独!
“今晚住这吧!我跟孩子睡一屋。”毛线看了眼书涵那屋道:
“不!”宋唯当即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姐姐我有生之年,绝不独守空床,我要睡遍老中青……”
“打住!”毛线一把捂住她的嘴,连推带赶将她轰出门外:“以后禁止你出入我家,别把我们孩子带坏了!”
“哼!就来!”宋唯晃着脑袋:“毛球可以来,我也可以!”
说罢,她又觉不妥,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能跟狗比呢!”
毛线不理她,重重地关上门。
“喂,我是你朋友,你姐妹好不好!”宋唯好似不甘地砸了下门。
毛线没言声,透过猫眼看她撇着嘴嘟囔着下楼……
宋唯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日,闹情绪闹脾气闹心焦,毛线对此早就有了免疫力,让她闹,让她发泄,就好像一个生病的人,嗓子疼,喉咙痒,流鼻涕,脸上长火疖子……没关系,发出来就好了!
她知道滚回自己家的宋唯会老老实地睡一个饱觉,然后,在第二天的太阳爬上窗格子之前,收拾好自己精神抖擞地出门。
果不其然,毛线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宋唯的电话,她订了飞往广州的早班机。
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握着电话,说,毛老师,我出去给咱揽客,你在家给咱码人!
毛钱打了个哈欠,努力分开亲密无间的眼皮,道,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像拉皮条的!
宋唯在电话那头哈哈哈笑得很是清爽。
毛线亦笑,哗啦一下扯开窗帘,放了大把的阳光进来。
清早的阳光比较温顺,照着人身上,暖融融的。
她说,今儿是个好日子。
她说,是啊,太阳照常升起。
毛线笑着挂断电话,将在床上抠脚的书涵抱起。
学校的课已经结了,只等着到日子考试了。毛线将精力放在了编写培训教材上,几个应届生的面试也改成了视频面试,娘俩一连好几天窝在家里不出门。
这下,毛球和皮蛋不干了,皮蛋这个愚蠢的狗东西在毛球的怂恿下,竟然把毛线的鞋子从鞋架上叼过来扔到毛线面前,狗头一仰,意思是你走不走?
毛线还没怎么着呢,书涵先火了,抓起鞋子照着皮蛋的狗头就丢过去了,皮蛋嗷呜一声,满屋子乱窜。这一闹,彻底没法干活了!
“哎,书涵!你过分了啊!打狗也要看主人的,知道不?”毛线捡起被丢到窗台下面的鞋一看,上面的珍珠都给甩掉了一颗,这叫一个气呀。
“来来来!你们仨都过来!”毛线把另一只鞋拿过来,摆在一起问:“我鞋上的珠子呢?”
她话音刚落,俩狗东西就一致对外,朝书涵汪汪起来,皮蛋竟然还探出一只狗爪来,书涵还没受过这等欺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嘿!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毛球只好抱起书涵,把俩狗崽子赶回狗窝。
“走!姑妈带你看世界去!”毛线轻轻蹭着书涵的小脸:“不哭,多大点事啊,还能在狗面前丢人!”
说罢,毛线又抱着书涵去呵斥了俩狗崽子:“你们这对狗男女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们孩子!”
“汪哦!”书涵身子往前一探,朝着俩狗又是瞪眼又是挥拳,厉害极了!
毛线轻叹一口气,这也是个势力的家伙呢!
毛线本想带书涵去楼下的小公园坐会儿,顺便去给他买点山药紫米粥吃。
不曾想,在楼下竟然碰见了邱孝云。
毛线将脑袋藏在书涵身后,本想假装没看见,就这么走过,不想却被邱孝云叫住了。
“毛老师好!”邱孝云笑得很是热情。
当然,这样的笑在毛线看来,有些目的不纯。
“这可是你主动招惹我的!”毛线停下,反身折回来,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我的么?”
“当然……”邱孝云瞥了下楼口,道:“不是!”
毛线亦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问:“你在调查贾如么?”
邱孝云微怔,笑了下:“你看上去有点紧张!”
说罢,他越过毛线的脑袋,跟走来的贾如挥手:“如!”
毛线哼了一声,低声道:“我跟你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邱孝云笑笑,不置可否。
他瞧着毛线,莫名有点心疼安夏,她心心念念的人,咋就喜欢上这女人了呢?她有那么好?比安夏还好?如此一来,他看向毛线的眼眸里又多了几分探究。
毛线瞧他这样,就知道他真的盯上贾如了,问:“你有没有搞错?”
“你很了解她吗?”邱孝云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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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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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对贾如的了解的确有限,但是……
贾如过来时,俩认都默契地终止了话题。
“你们在聊什么?”贾如笑笑,随手拢了把头发,有点风情,有点做作。
毛线大叫不妙,女人只有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才会做作吧。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邱孝云,这家伙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贾如,那样子恨不得把人揉进他眼里。
“真能装呀!”毛线心里哼了一声,如今这警察都自带演技了吗?
“如姐,你们要出去么?”毛线问。
“是!孝云约了我吃饭!”贾如朝她笑了下,问:“你要不要一起?”
毛线看了她一眼,余光瞥着邱孝云嘴角抽了下,马上应道:“可以吗?方便吗?”
“当然。”贾如看了她一眼,又笑着看向邱孝云:“邻居妹妹,我们总一起搭伙吃饭。”
“你们感情可真好啊!头一次见着,约会带女邻居的!”邱孝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空气里立马有了咸酸的味道。
“介意的话……”毛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向贾如:“如姐,走!我请你浪切!”
“不不不!”邱孝云赶紧拦住:“二位美女,我跟你们当司机,单纯跑腿,如何?”
毛线哼了一声,转向贾如:“如姐,这人你得防着点!”
“哦?”贾如侧目,淡淡地扫了邱孝云一眼。
邱孝云心下微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可毛线分明看到他左边嘴角的皮下肌肉跳了下。
“虚伪!”毛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活了三十来年,头一次被人喊美女,你说这人得虚到什么程度!”
贾如哈哈大笑,邱孝云也跟着哈哈笑,眼神里却带着一点释然。
“他说得没错!”贾如笑着揽了下她的肩,道:“你的确美,只是美得含蓄、内敛,不同寻常,不易察觉,一般的俗人自然看不懂你的美!”
说罢,她转向邱孝云:“你很有眼光!”
“啊!”毛线老脸一红,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只能尬笑收场。
趁着贾如不注意,她狠狠地瞪了邱孝云一眼,呲牙警告。
“孝云,你自己走,我跟毛线!”贾如利落地从毛线手中接过钥匙。
邱孝云泄气,经过毛线身边时,哼了一声:“脸皮可真够厚的啊,趁什么不好,趁人约会!”
“我乐意!”毛线朝他吐了下舌头,意思是你奈我何呀!
俩人一前一后上车,均未注意到后面邱孝云得意的眼神,照着常规的经验来说,分开审问,更容易各个击破,不过他不喜欢按常规出牌,合并审问,更容易抓住破绽啊!他倒要看看这贾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仨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这一点,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邱孝云也不兜圈子,一上来就问毛线有无男朋友。
“怎么,你看上我了?”毛线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贾如:“如姐,这男的不靠谱啊!”
这就是赤裸裸地搞分裂了。
邱孝云笑了下,软声道:“我身边有好几个不错的朋友,也都单着,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精神,我可以优先介绍给你!”
说罢,他突然转向贾如:“如,你说呢?”
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很重要的决定,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啊……某一瞬间,毛线有种错觉,莫非他真的只是很单纯地喜欢上了贾如,别无他想?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毛线狠狠按了下去。
李锐是什么人,他的朋友又是什么人,痴情这两个字,这辈子大约只会用在一件事上——破案!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去看贾如,她能有什么事值得邱孝云这么三番五次地接近?刑事还是民事?违法还是犯罪……毛线只感觉屋里越来越冷,明明是大热的天,窗户缝里还透着些许若有若无地黏热,可她却冷得厉害,忍不住缩了下身子。
“那……自然是好的!”贾如笑道,她将外套脱下披在毛线的椅背上,道:“必须得给我们介绍个好的,要有模有样有才有貌有钱有粮有品有格的!”
邱孝云的视线黏在她手上的蕾丝手套上,贾如察觉到了,笑了下:“你说是不是?”
“是倒是是!”邱孝云将视线收回,看了眼毛线 ,又看向贾如:“可是,我身边唯一一个符合——有模有样有才有貌有钱有粮有品有格的,就只有你了。我总不能把你让出去吧!”
说罢,他自己先笑了,好似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贾如也跟着笑,笑过之后,看了毛线一眼,认真道:“别说,我要是男的,还真就娶她!”
“别介!”邱孝云赶紧摆手:“如,你这样很容易让我引发联想——好似你俩已经发生了什么!”
说罢,他自己先笑了两声。
贾如愣了一瞬,也跟着笑,她看了眼毛线,道:“他好像是个搞小说创作的!”
毛线朝她眨了下眼:“我猜,这不是个好故事!”
邱孝云哈哈大笑,说:“如,你看她的眼神里有故事,我嫉妒了。”
毛线瞥了他一眼 ,猛地将身子往贾如肩上一靠:“来,让嫉妒的怒火燃烧得更猛烈一些吧!”
她今日罕见地穿了件白T恤,下摆扎进宽松的牛仔裤里,这么往贾如身边一靠,一黑一白,竟是十分贴合。
贾如讪笑着,眼眸里闪过一抹迟疑……还是轻轻推了她一下:“瘦的硌人,还不多吃点!”
她这话是对毛线说得,眼神却对着邱孝云。
邱孝云笑笑, 低头夹了一块茄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
毛线也正过身子吃饭,享受这饭桌上少有的安静,只是她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会瞥向邱孝云那边,她在想这家伙费了这么大周折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她打量邱孝云的时候,贾如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她,某个瞬间,两个人的视线突然撞上了,毫无征兆地,猝不及防地,俩人的视线都有一瞬间的凝滞,一秒,两秒,还是三秒……然后分别错开。
毛线有点懊恼,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搞砸了什么,贾如刚刚那个眼神,似乎有点意外以及一点失望,她心想,她该不会以为我看上邱孝云了吧!
这么一想,毛线就恶狠狠地朝邱孝云瞪眼过去,只是瞪了一半,余光瞥着贾如的视线追过来,她就马上收回来了!
贾如也有点懊恼,她怎么觉得毛线好像有点看上邱孝云的意思……如此,她的视线就有些不受控制了,总是忍不住跟着毛线跑,既想求证,又怕确认。
邱孝云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专心地埋头吃饭,对两个女人刷子一般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的眼神浑然不觉,或者说,表现得浑然不觉。
“你们慢慢吃!”贾如起身,指了指外边:“我去洗下手!”
这是个隐晦的说法,一般女人在餐桌上这样说,是要去下卫生间,解手、补妆、打电话、缓解情绪……当然,也许只是单纯洗个手,顺便照个镜子,检阅一下容貌——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男女约会的早期阶段,这个时候,双方都是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在意对方眼里的自己是否完美。
这一番推演下来,毛线在心里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贾如可能真看上邱孝云了!
“完了!这货要得逞了!”毛线忍不住再次把目光瞥向了邱孝云。
邱孝云像是得到某种提示,他突然起身,道:“如,我陪你去!”
毛线心下一紧,刚夹的一粒花生米就从两根筷子中间滑出去了。
贾如瞧了她一眼,又朝邱孝云点了下头。
毛线这心里又生出几分苦涩来,贾如自然不是那种去个洗手间都要男人陪的小女子,她此举,说明了两点,一是她对邱孝云有意思,想发展点什么;二是她对毛线起了戒心,要防着点什么……如此,只好把人带走了喽!
毛线默默地将筷子放下,对着邱孝云坐过的位置出神,她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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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贼不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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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邱孝云所料,贾如所谓的去洗手间不过是个借口,一个吃饭都要戴着手套的人,如何能够忍受中途如厕这种恶习呢。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沉默了一瞬,贾如先开了口:“邱孝云……”
她停顿了一下,似在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哎!”邱孝云抬眸,又换了一副膜拜的面孔。
膜拜这个词儿,用的一点都不夸张——就贾如的身高来说,邱孝云一米八的大个在他面前毫无优势可言。
“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贾如看了他一眼,厚重的眼睫毛重重地煽了一下,道:“我说过,我们不合适,我也不喜欢你这一款的!”
“嗯!”邱孝云拧眉,郑重地点了下头,道:“你的确说过,也明确拒绝了我,可是,我也说过,你可以拒绝我的追求,但是你没法阻止我对你的热爱,更没法……”
邱孝云眼皮撩了下,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眸,低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儿,叫贼不走空!”
“嗯?”贾如侧目,心里一紧,隐约感到了什么。
果然,邱孝云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道:“我觉得……你那个小邻居真不错!”
“什么意思?”贾如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我要实在追不上你,就去追她!”邱孝云答得干脆,有点厚颜无耻的意思。
说罢,他又贱兮兮地凑过来,问:“如,你不会介意吧?”
贾如倒退了一步,避开跟他的对视,道:“我当然……不介意了。不过……”
邱孝云再次抻长了脖子,等候下文。
“连我这种女流氓都看不上,更别说毛线了。你知道她……”贾如看他那一脸期待的样子,火速打住:“她眼光高着呢,你这样的,不是她的菜!”
邱孝云蹙眉:“是不是她的菜,我总得先做熟了端过去给她尝尝才知道。”
说罢,他话锋一转:“如,你不是后悔了吧?”
贾如瞥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人,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脸!
邱孝云疾步跟上:“如,我的第一志愿当然是你呀!你瞧不上我,我才同意把自己调剂给她的。你要是不愿意……”
贾如脚步微顿,等着后话。
“只要你答应跟我交往,我立马回心转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贾如叹气,抬脚走人,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哎!如……等等我!”邱孝云边追边喊,脸上的肌肉因为憋屈而变得有些张狂,额角下青色血管快要被挤出来似的,一颤一颤地抖着。
毛线这边已经结了账,再看贾如一脸不悦,只当她是嫌自己碍事,只好道:“如姐,一会儿我带书涵去玩会儿……你俩继续啊!”
她这几个字说得拖沓,不似往日干脆。
贾如强压下心中不悦,朝毛线笑了下,道:“大热天的,还是回家好,我跟你一块儿!”
“我也去!”邱孝云道,他刚去结账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了。这一来,对毛线又高看了一眼——现如今,肯主动买单的姑娘不多了。
“不用!”
“不用!”
俩人几乎同时拒绝。
邱孝云看了她二人一眼,作势在胸口捣了一拳,骂道:“你这是作了什么孽,好端端地惹美人生气!”
毛线被他这卖力的表演给气笑了,道:“我有车,很方便的。”
这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贾如可就没有好脸了:“我从不带身份不明的男人回家!”
毛线面露喜色,当即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如姐,讲究!”
邱孝云听得这话,立即正身,朝贾如鞠了一躬:“如,今儿吃了你的饭,我就是你的人了。”
说罢,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身份证双手呈上:“我有名有姓,身份清白,敬请过目!”
他这是故意把买单的事按在她头上,贾如皱了下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她很清楚,若是她说单是毛线买的,邱孝云会立马接过去对着毛线把同样的话重复一遍,那样的话,可就完全不受控了。毛线是个软性子,哪里经得住这种赖皮的纠缠!
“我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泼皮的呢?”贾如有些头疼,她好像莫名其妙就被这人缠上了,连他怎么知道家里的地址这事都很模糊……
贾如伸手,轻轻地推了下他的手:“孝云,别闹了。我带你回家,必须是在你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之后……现在,太早了点!”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提了下,意思是现在你还不够格!
邱孝云诚恳点头:“我争取早日转正!”
贾如有些恍惚,她怎么觉得邱孝云这人有些捉摸不透呢?说他心思缜密,他倒是在她面前直接露了底;说他单纯良善,这张脸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像……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叫她惹得骚呢!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没有提及邱孝云,虽然毛线很想跟贾如说上一句,如姐,小心啊!
可她知道,这种警告毫无立场,尤其是在饭桌上她偷瞄邱孝云被贾如撞破之后,她清楚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自带一股酸臭味儿。
她也想问问李锐,知不知道邱孝云盯着贾如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甚至想告诉李锐,她认识的贾如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念头一出,就被她狠狠地压下去了,李锐什么人,她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
最终,毛线选择了沉默。
不只对李锐,对邱孝云,对贾如,亦是如此。只不过,邱孝云寻来的时候,她还会死皮赖脸地跟着,她觉得,无论如何,她还是要掌握第一手资料的。
如此,毛线往书店跑得就更勤了——身为书店老板的贾如是没法拒绝接待书客邱孝云的。虽然她不是一个正经老板,隔三差五地缺勤,可还是会被邱孝云逮着。当然,他俩几乎每一次碰面,都少不了毛线这个第三者搅局,反正她学校的事情都结束了,每日的工作量就减至半天的培训了。
如此,邱孝云和贾如的非正式约会主题就从谈情说爱转到了谈天说地,当然,时不时地也会跟他们自身扯上几句。
比如,毛线问邱孝云,你知道如姐为什么总是戴手套么?
说这话时,毛线和贾如不着痕迹地交流了个眼色,贾如轻轻摇了下头,让她别说,毛线亦轻轻点了下头,意思是你放心!
邱孝云上套,说,是啊,为什么呀?
毛线看了他一眼,说,当然是洁癖啊!接着她说,洁癖其实是强迫症的一种。
她又问,强迫症你知道吧?
邱孝云点了下头,又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愿听详情。
毛线暗暗得意,说洁癖分为肉体洁癖、行为洁癖、精神洁癖三种。她又问,你知道如姐算哪一种么?
邱孝云看了眼贾如手上的蕾丝手套,道,行为吧。
毛线摇头,不不不,行为不过是精神的一种表现,说罢,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她其实是个可怜的人,你瞧着她一身黑衣打扮,努力把自己裹成百毒不侵的样子,瞧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内心很脆弱。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邱孝云一眼道:“她很难信任旁人,我们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二。”
说到“我们”二字时她有意咬重了口音。
邱孝云会意,连连点头。
毛线见他点头,又抻长了脖子,道:“所以,不要伤害她,不要在人伤口上撒盐,缺德!”
说这话时,她背对着贾如,故而,毫不客气地对他咬牙切齿。
比如,邱孝云在某个闷热的午后突然问毛线,你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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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我跟你说点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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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贾如正在朝自己的咖啡杯里加方糖,冷不丁手臂一抖,方糖叮当一声落下,浓郁的咖啡就从白瓷杯里荡出来了,溅在邱孝云手边的手上。
褐色的咖啡渍在白色的封皮上洇出一朵土色的花,让毛线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她总是喜欢撸起裤管狠狠一脚跺在水坑里,看那黄色的污渍飞起溅在继父老王的白衬衣上……有种复仇般的快感。
毛线眯着眼,像是在搜索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她闷闷地道了句,有趣的人啊!
邱孝云愣了一下,重复道:“有趣?”多有趣?多有趣的人会让前任评价时只想到有趣?
这次毛线没有犹豫,她道:“就是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的那种!”
邱孝云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他确信,李锐不是个有趣的人,那么……他眼眸微垂,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贾如,她正用纸巾小心地抹着白瓷杯边说的咖啡渍,一个超长的民族风耳环在她的左脸一侧垂挂着,耳环的中间是一枚直径约莫五厘米的银片,上面印着复杂的图案,有点像奖章,又有点像古币,下面坠着几根麦穗一般的银片, 麦穗是银色和铜色相间的,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地晃着。
这让他想起了秋日街头叶落黄花满地摇的壮观场面,他想,也许贾如只是个风情的女子……
他跟李锐回话,说,我觉得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邻居。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她们俩人互相连个电话都没留呢。
李锐问他可有照片?
邱孝云摇头,他说,毛线和贾如都不喜欢拍照,我总不能搞偷拍吧?这可一点儿都不磊落!
李锐气得直骂娘,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邱孝云哼了一声,道,不服你来!
李锐懒得跟他费口舌,吧嗒一声挂断电话!
邱孝云放下电话,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粗粝的手指从照片上划过……
7月过半,毛线学校的事彻底结束了,培训也完成了大半,毛线决定把自己的假期贡献给书店,于是,日日准时去贾如的书店报到,一手抱着西瓜一手牵着孩子,美其名曰“送清凉”!
这日,贾如正对这镜子抹口红呢,毛线又来了。
“瞧这意思,要出门!”毛线问。
贾如点头,对着镜子抿了下双唇。
“该不会是跟邱孝云约好了吧?”毛线随口问道。
“你猜!”贾如从镜子里看到她那探究的小眼神,莫名有点不舒服。
“不是?” 毛线假模假式的八卦,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
贾如这心顿时就软了:“瞧不起谁啊!我就邱孝云这么一个后备选手么?”
“哦!”毛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锁的眉眼又松开了。
“小东西!”贾如忍不住想揉一把她的脑袋,伸到一半,想起她的警告,悬空的手一顿,慢慢放下,手指在她肩上弹了下,道:“出门前也不知道照照镜子,衣服上沾得都是些什么呀!”
“哦?有吗?”毛线立马放下手中的瓜跑去照镜子了。
对此,吃瓜群众书涵提出了严重的抗议:“瓜!瓜!”
“小馋娃,就知道吃!我看你长得像个瓜!”贾如俯身将书涵拎起,高高举过头顶,逗的书涵嘎嘎直乐。
“书涵,快下来!贾如姑姑要去约会的!”毛线慌忙回身,切了半块西瓜,又从包里拿出个小木碗丢给他:“一边儿吃去!”
“你不给孩子挑籽啊?”贾如很是惊讶,这么养孩子的话,她能养一打!
“不用!”毛线道:“他知道吐出来。”
“那要是不小心咽了呢?”贾如内心是很崩溃的,拜托毛老师,这是个孩子不是猪娃子好么!
“咽就咽了,总会拉出去的!你寻思还能从肚子里长颗西瓜出来呀!”毛线瞥了她一眼,意思是少见多怪!
“呵!”贾如一把夺过书涵手里的碗,拿勺子咔咔咔三两下将西瓜戳烂,将西瓜籽一粒粒地挑出去,这才重新把碗还给书涵:“自求多福吧,孩子!”
“多余!”毛线哼了一声:“你剥夺了我们孩子吃西瓜的乐趣!”
书涵每学习一项新技能之前,毛线都要先打个样儿,让他照着来,这孩子倒也机灵,学得有模有样,尤其是在吃东西方面,用一句总结,那叫分外的惜命!怎么说呢,但凡给他一样新的吃食,他总要看着毛线先吃之后自己才吃,还得先小口的试吃,咂摸咂摸嘴巴,之后,才放心大胆地吃。
果然,书涵对着被贾如戳得稀巴烂的西瓜,一边噘嘴一边吸鼻子,他看看毛线,又看看碗里的西瓜,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
“嘿!你这娃娃也忒难伺候了点吧!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呢!”贾如伸手去摸书涵的脑袋,被这小子躲开了,哼一声别过脑袋。
“记恨你刚夺了他的碗呢!”毛线笑道。她用勺背把果肉挤出去,只留下小半碗西瓜汁,递给书涵:“好孩子!干了这杯酒!咱俩就是朋友!”
说罢,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跟书涵碰了下,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
“干!”书涵果然上当,两只小手捧着半碗西瓜汁往脸上一扣,脑袋直接就仰到后背上去了,西瓜汁淌得脸上,身上,地上,都是。
“这娃娃,有点二呀!”贾如真心为书涵的将来感到担忧。
毛线瞥了她一眼,伸手抽了湿巾纸去给书涵擦脖子,低声道:“我们才不二呢!她二!她全家都二!”
贾如听得这一句,迈了一半的腿收住:“你说什么,大声点!”
“不敢!”毛线直接认怂,并教育小侄子:“瞧着了吧,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该认怂时咱就得认怂,千万别逞能!”
“你这家教有点……不太正啊!”贾如笑道。
“保命!”毛线说罢举着书涵的小手,朝贾如恭敬地摆了摆:“跟贾如姑姑说再见!”
“嗯……”书涵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改先前的狼狈,妥妥地高冷范儿。
贾如失笑,为了保住这张脸不要被笑崩了,只得快步离开。
不想毛线却追出来了。
“如姐!”毛线递给贾如一把伞:“天热,小心……”
贾如这心里有暖流经过,刚要说谢谢,却听得另一句。
“别把脸上的化妆品烤化了。挡着点!”毛线一本正经地道。
“我……谢你啊!”贾如一把夺过伞走人,心说,这女人的思维还真是……曲折啊!
“不客气!”毛线认真地摆手,真心搞不懂贾如这脸色怎么突然又变了。
“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毛线认真地教育书涵:“我们可不能学她啊,讨人嫌!”
贾如听得这一句,差点儿没气死过去!
“算了!得让着她!”贾如自我安慰道,她嘴角不自觉地提起,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惹得不少路人侧目。
邱孝云如约等在咖啡馆了。
他远远地朝贾如打招呼:“如,这边!”
贾如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挂不住了:“哎,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喊我,听得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你身上的鸡皮疙瘩许是对我心动的信号!”邱孝云道。他发现毛线不在的时候,贾如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胡说!我跟你说……”贾如话说到一半,突然转了风向:“我跟你说点事!”
她这声音突然就软了八度,像是一根刚硬的面条遇上沸水,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邱孝云笑着点头,他当然知道她想说的不是这一句,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他更好奇的是,毛线和贾如私下里分开找他所为何事呢?她俩人之前到底有没有事先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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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各揣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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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两天,毛线也私下里约了邱孝云见面,名义上说是要感谢他,说她在青岛这么久,多亏有他照顾。
这话,邱孝云自然是不会信的,以毛线的脾性不拿根擀面杖撵他那就是李锐的面子大!果然,见面没多久,毛线就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话里话外的还是想知道他盯上贾如到底所为何事?
邱孝云自然不能搭话,照旧摆出一张天机不可泄露的面孔。
这下,毛线就炸了,她说邱孝云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样的,当不了英雄!邱孝云就问了,咋看出来的?
毛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捶胸顿足道,你不得民心,不走群众路线啊!她说,你看看古外今来那些大英雄哪个不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她说你这样不行!你得跟李锐学学!邱孝云点头,你说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毛线立马蹬鼻子上脸,她说,我知道你在单位不受用,这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邱孝云又问,那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毛线手臂一挥,说你不中用啊!她说你看以前的皇帝老子对待自己的儿子,哪个不是亲的留在身边,远的发配边疆?她说你这样不行啊,走仕途的人哪能破罐子破摔呢!得哪儿跌倒哪儿爬起呀!
邱孝云忍不住拦他,我就是一平头老百姓,跟仕途这俩字完全不沾边……
毛线哼了一声,别装了,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理解!
邱孝云有点糟心,他突然发现这毛线还挺能说的,且很狡猾,一点儿不像她看上去那么老实!他还发现,贾如不在场的时候,这毛线嘴上就跟抹了油一样,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顺溜!而他,完全不是对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邱孝云忍不住问道。
毛线思考了下,似乎被他这个问题给难住了,片刻之后,她才道,这样吧,看在李锐的面上,我决定帮你一把——当你的线人!
彼时,邱孝云嘴里正含了一口热茶,闻言直接喷了出去,幸好他在出口的一瞬,及时地调准了方向,否则……画面不堪想象。他稳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认真地说,我真的不需要什么线人,我真的对贾如仅仅是个人兴趣,真的!
毛线认真地掰了三根手指头,说,邱孝云你这个人不行……一点儿都不磊落。她说,你连着说了三个真的,证明了两件事,一你说的不是真的,二你想让我把它当成真的。
邱孝云倒吸一口冷气,很是后悔应了李锐的差,他这女人也忒难缠了吧?
邱孝云好话说了一箩筐唾沫星子溅了一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才把毛线请走,谁知道,又来了一位,某个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子转筋了,只能用意念平息。他缓了缓情绪,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说说看,什么事?”
贾如干张了下嘴,似有为难,她伸手拢了下耳边的头发,用足了力气再开口,依旧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邱孝云的视线落在她明晃晃的耳环上,软声道:“说说看,我能为你做什么?”
他喉结运动了下,好似这样说话很有成就感一般。
贾如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缩回去,两手搓弄着衣摆,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邱孝云想起毛线找他的事,低声道:“我影响到你了?”
“没没没……”贾如慌忙摇头,看了他一眼,眼眸又垂了下去,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想找你借点钱!”
“借钱?”邱孝云反问,继而又松了一口气,问多少。
“十万?”贾如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下:“可以么?”
她原本是想说五万的,临出口前又加了五万,这一下,手上的动作就没跟上,好在她机智,连着晃了两下,二五一十么!
“稍等!”邱孝云低头拿出手机开始捣鼓。
坐在对面的贾如眼眸里露出一点小得意,她没猜错的话,他很快就会以“单位有事”、“我妈喊我回家吃饭”、“兄弟出车祸了”等理由逃跑。
跟男人借钱,借到他两腿发抖,连滚带爬落荒而逃——她从网上搜如何能够彻底地甩开一个追求者的方式,人家给了这么一个答案,说不只能彻底甩开,简直毫不费力。
在这之前,贾如问过毛线,她说,你用什么办法甩掉一个追求你的人呢。毛线当即拍大腿,怒骂:你当我傻啊?好不容有人来追我,干嘛要甩掉?贾如又问,那不喜欢怎么办?毛线给了她一个天打雷劈的答案:喜欢呀,我一直都很喜欢有人追我啊!贾如差点儿没气死过去 ,硬挺着最后一口气动用小手指找了度娘。
她这愣神的功夫,就听到对面的人起身的动静。她迅速调整情绪,双眸微动,道:“我知道……”
“走!”邱孝云率先起身。
“干嘛去?”贾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取钱啊!”邱孝云说着指了指窗外:“对边就有一个自动取款机!”
“噢……”贾如语气失落,不情不愿地跟着邱孝云出了门。
过马路时,邱孝云随口问道:“突然急用钱,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贾如心中一动,赶紧接过话茬:“是……有些麻烦!”
待邱孝云再看过来时,她神色一慌,半遮半掩地道:“你放心,钱我是一定会还的……就是时间可能会长些……”
说着,她垂下眼眸,故意不说多久还钱,只等着他问。
不想邱孝云却没吱声,只将钱取出来,递给她,问:“你要不要先找个银行存上?”
贾如有些发懵,她万万没想到这么顺利,原本她以为一个警员也没多少钱,还寻思……
邱孝云瞧她这样,又补充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家,身上带这么多钱在外边,不是很安全!”
“好!”贾如当即从书包里拿出本子,支起一条腿来垫上,唰唰唰写了一张借条。
“你是左撇子啊?”邱孝云突然问。他记得她是用右手拿筷子的,刚刚拿笔好像也是右手,不知怎么地一下又转到左手上去了。
“啊!”贾如摇头,道:“我小时候叛逆,总想跟别人不一样……”
她说着把借条扯了给他:“你看看!这样行么?”
邱孝云扫了一眼,姓名、时间、金额都有,独独没有还款日期。
“行!”邱孝云随手将那张欠条揣兜里。
“那好……”贾如按了按手包,说:“我先去存上!”
“好!我还有事,就不陪进去了!”邱孝云很识趣,俩人就此作别。
“好!”贾如站在原地朝他摆手,又按了按书包,道:“非常感谢!”
邱孝云摆摆手,有点小事一桩的意思。
十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说,邱孝云还拿得出来,只是,她一个独身女人用这么多钱干嘛呢?邱孝云想起李锐的托付,这心思又沉了几分。
贾如则一直处于懵圈的状态,直到出了银行的大门,手机上传来银行的短信提示,她才舒了一口气,感叹,妈呀,这钱来得也忒容易了点吧。怪不得有些姑娘喜欢不劳而获,费尽心思地让男人掏腰包呢!这比任何投资都来得快呀……
贾如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找男人借钱这个法子不靠谱,她想着还是过几日再寻个理由把钱还回去吧。干这种事,实在是缺德!
毛线瞧着她回来跟出去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又开始打趣:“如姐,我瞧你这样,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说说咋回事?”
“没啥事,就是见钱……”贾如本想说见钱眼开了。
不想毛线却听岔了,嘣一下从椅子里跳出来拦在她面前:“如姐,你见前任去了?你们有什么未竟之事么?”
她眼里的八卦之光欻欻地闪着,差点儿亮瞎了贾如的双眼。
这倒霉孩子!
贾如无奈点头,唉!前任就前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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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被狗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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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如编造了一个狗血的剧情,显然,没能满足毛线那颗八卦的心脏。她托着腮帮子问:“所以,你们到底有什么未竟之事?”
贾如看了她一眼,道:“他说,没能亲眼看着我穿婚纱,很遗憾。”
毛线怔了一下,瞬间眼泪盈眶,她突然想起了杜云留给她的白裙子。
“那……还真挺遗憾的!”毛线咬牙,用力隐去泪意。
“你呢,你有什么未竟之事嘛?”贾如背对着她,将书架上的书取下又摆上,挪了一遍又一遍。
“有!”毛线脱口而出。
“嗯?说说看!”贾如侧耳。
“当时分手太仓促,竟然忘了问一件事。”毛线轻轻吸了下鼻子。
“问他是否爱你?”
“俗气!”毛线撇嘴:“我是忘了问他画中的裸女是谁?”
贾如一怔,手上的书就掉地上了:“什么画?”
“也没什么……”毛线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我男朋友……”
刚一开口,她又纠正道:“前男友,会画点画儿。我们认识时,他就在画一个女人,起先我觉得是他前女友,后来见了,又觉得不像……会是谁呢?”
毛线托着腮帮子作沉思状,她在想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你很介意这事吗?”贾如眉毛轻挑,有点不怀好意。
“介意倒不至于……”毛线摇头:“就是有点好奇!”
“你确认只是好奇么?”贾如侧目,瞧她那委屈巴巴的样儿,很明显就是在吃醋嘛!
“你男朋友可真不够意思!居然画别的女人不画你!”贾如道。
“瞎说,他那会儿还不认识我呢!”毛线想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她认识杜云的时候,他也还在画呀,不过那时她还是个圆滚滚的胖子,就跟块行走的五花肉似的……毛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还是别画的好。
贾如余光瞥着她冷不丁哆嗦了下,赶紧解释:“人体是比较难的,算是学画的人一个必须经历的练习……”
“必修课?”毛线很是惊讶。
“算是!”贾如点头:“这么说罢,画人体就好比人常说的开天眼,对于吃这碗饭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有那么夸张?”毛线光是想象了下一群人对着一个裸体模特作画的场景,就很尴尬了。
“有的。”贾如点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所以,你男朋友……”
她对上毛线的视线,又道:“前男友,可能仅仅是在练笔,对象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很多个人。”
“啊?很多人!”毛线差点儿跳起来,这小伙子的见过的世面也忒大了点吧!
“别激动!”贾如伸手按了下她的肩膀,道:“人体模特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普通人练笔都得靠想象或者说是意念,就跟写小说一样,这儿一嘴,那儿一耳朵……一块一块地按照自己的喜好攒起来。”
“啊,这样啊!”毛线点头,这么一来,她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瞧她这样,贾如也松了口气,不想毛线紧跟着又来了一个问题。
“如姐,你怎么懂这么多?你也会画么?”毛线问道。
“啊,一点点……”贾如随口道。
毛线一眼不错的盯着她,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
贾如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学艺不精,也就混到了入门的水平!”
毛线仍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贾如心里一紧,正想着寻点别的话题,听得毛线慢腾腾地来了一句:“如姐,你可真厉害呀!”
“啊!”贾如吊着的一口气总算是顺了下去:“嗨!多大点事儿呀,这年头谁还没点小才艺傍身呢!”
“我就没有!”毛线垂眸,一脸的失落。
她想,原来她跟杜云差了那么多,也难怪他妈看不上她……这是毛线第一次正视她和杜云之间的差距,她好像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学,她甚至连点特别的爱好都没有,她一直都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混吃等死。
这一来,毛线就坐不住了,急急地唤了书涵回家。
贾如瞧着她不在状态,也没挽留。
这日傍晚,突然狂风四起,雷声滚滚,一场风雨正在路上,来势汹涌。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天就黑下来了,窗玻璃被风打得咣当响,俩狗也跟着狂叫,书涵吓得缩在毛线怀里一动不动。
“不怕!”毛线轻抚着书涵的后背,躲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正想着是不是先把煤气灶上的火关了时,灯突然就灭了,屋里一片漆黑,一道闪电滚过,就跟在脑袋上炸开了似的,书涵哇一声就哭了。
“好孩子,不怕!”毛线将书涵搂在怀里,两手捂着他的耳朵,书涵还是哭个不停。
毛线只好一手托着他,一手摸着墙去卧室找手机:“书涵,别动啊。姑妈去给你找亮!”
刚好有电话打进来,她直接挂断,先开了手电筒,在屋里照了一圈,这才抱着书涵上床:“乖孩子,我们看看谁打的电话!”
是个陌生的号码,毛线犹豫了下,还是回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回过去。
“喂!”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穿过来,唤醒了毛线耳朵的记忆。
“杜云?”她脱口而出,眼睛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电话号码道。
“你说谁?”电话那头轻咳了一声,之后,不等毛线回应,道:“是我,贾如,你开下门,给你蜡烛。”
“哦,如姐!”毛线抹了把脸,抱着书涵小跑着出去。
“不好意思,如姐,刚孩子在闹。我没听见!”毛线为自己刚刚电话里的失态作掩饰。
“没事!”贾如也拿手机照着亮,她左右看了一眼,问:“火柴在哪里?我帮你点上!”
“厨房最里面那个柜子第三个抽屉里!顺便帮我把火关了,谢谢!”毛线侧了下身子,将贾如让进来,同时喝住皮蛋:“别闹,是如姐!”
“哦喔呜!”皮蛋发出哀嚎一般的声音,让毛线很是诧异,想着这么大风雨,定是吓着了,又道:“皮蛋,老实点,一会儿就有亮了!”
她这说话的工夫,贾如已经点好了蜡烛,问:“放餐桌上行么?”
“好!”毛线点头:“有点亮就行。”
外头狂风依旧,大雨如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有凉意入侵,夹着雨丝,贾如察觉到了,问:“阳台漏雨么?”
“不能吧!”毛线摇头,前几次的雨没这么大,她真没在注意过这事,再说,漏了又如何,她也只能坐等雨停啊!
“我看看去!”贾如四下看了眼,拿了茶几上的毛巾就上阳台去了。
毛线刚想说狗没拴啊,就听得一声惨叫——那皮蛋竟然把贾如扑倒在地上了。
“皮蛋!”毛线厉声训斥道:“快松开!”
皮蛋嗷呜一声就松口了,噗通一声跪下,照着地板上吐了一口血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带孩子回屋去!”贾如摁着手臂,冲毛线摇头,不让她过来。
“哦!”毛线这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抱着孩子呢,赶紧小跑着把书涵放回卧室床上,这才过来看贾如:“咬哪儿了?我看看!”
“没事!我屋里有白酒,我先洗洗!”贾如举着手臂绕开她:“把它送走吧!这样你和孩子都不安全。”
“不行,必须去医院!”毛线从药箱里翻出纱布,利落地缠在伤处上方一公分处:“我这里有酒精,先简单消下毒。”
“我自己来!”贾如右手接过酒精瓶,拿了要走。
“就这这里处理,我收拾一下,开车送你去!”毛线这时候很冷静,她先把皮蛋和毛球一起赶回狗窝,将狗门锁死;接着去关了燃气总开关;又给书涵穿了衣服;这才拿了书包和钥匙,候在门口。
“明天我自己去就行!”贾如道:“外头风大雨大的,还带着孩子,不方便。”
“不可以,伤口必须及时清洗,还得彻底。”毛线不由分说,先抱着书涵出去了,贾如只好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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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同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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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开车,你小心一点,千万别叫雨水淋了伤口!”毛线说着将伞递给她,自己抱着书涵冲进雨幕里了。
书涵被她扣在怀里,身上又裹了毛线的风衣,并没有淋着,倒是毛线,浑身都湿透了,也顾不上喘气,直接将车开到楼道口,招呼贾如上车。
“我们去中心医院!有点远,但是肯定有人值班。”毛线再次检查书涵的安全带,又帮贾如扣好。
“我自己可以。”贾如举着手臂,生怕血迹沾到她身上。
“还得一阵呢,你忍着点疼啊!”毛线道。
暴雨天出行,路况可想而知。
毛线双目紧盯着前方的路,额上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淌下来,和着刚淋的雨水,紧紧地贴在身上,手心也沁了一层汗,搁一回儿就得腾出一只手来扯纸巾。
“要不,我来开吧!”贾如道。
“我行!”毛线眼睛仍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
这样,原本半个小时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半钟,等赶到医院时,毛线浑身已经汗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很是难受。
“如姐,你先下,去急症,我去停车!”毛线说着把钱包塞给她。
“好!”贾如道,这个时候,她能做的,惟有听从,好让她少说话,喘一口气。
毛线去后备箱里拿了件裙子换上,这才抱着书涵下车,这小子颠簸了一路,有些困了,两只眼皮困得要撑不住了,见着毛线还是拼命地睁了下,唤了声:“妈啊!”
“乖!睡!”毛线用下巴拭了下他额上的温度,这才用风衣兜着孩子抱进去。
贾如这边已经被护士带去清洗了。
等了不过片刻钟,就都结束了。
“明儿早点去防疫站打针!”医生嘱咐道。
“医生,需不需要吃点消炎药?”毛线问。
“不需要!”医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直接朝门口喊了下一位。
毛线只好走人,出门忍不住撇嘴:“这医生的态度可真差劲儿呀!”
“在人家眼里啊,这就是个小伤,不值一提!”贾如笑着推她往前走:“话说,大雨天的值夜班谁心里能没点情绪呢!”
“你说得对!”毛线点头,很是通情达理的样子。贾如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问:“我们就近找个酒店住下?”
瞧着毛线看过来,她又道:“我们再折腾回去,恐怕还得一个半小时甚至更久……这会儿孩子已经睡着了,不如找个地方,先歇着,等雨停了再走,怎样?”
毛线瞥了眼贾如的手臂,点头,不过仍是小声嘀咕了句:“平生第一次去开房竟然是跟个女人,真没意思!”
这女人可真是……想什么呢!贾如摇头,笑道:“放心!我不跟你一个房啊!”
“哦!”毛线点头,声音里莫名透着点小失落。
贾如只好解释道:“我睡觉打鼾的声音特别严重……”
毛线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当谁想跟你住一起似的?
贾如今儿主动进了她家,这已经是俩人之间的重大突破了,这要是在一起住一宿……毛线还没那个心理准备,她觉得自己估摸着得睁一宿眼。
暴雨依旧在下,不过比来之前稍稍小了点,这会儿听着有点像筛豆子似的,唰啊唰啊唰唰。
毛线和贾如就那样立在医院门庭下,默默地听着雨声。
贾如踌躇了半天,还是问:“你怎么会一下子养两只狗呢?”
“毛球是我养的,皮蛋是我……前男友养的。”毛线道,声音像是被雨浸过一般,潮乎乎的。
贾如点头:“你们爱好还真是一致啊!”
她顿了一下,道:“都养一个品种的狗。”
毛线愣了下,又笑道:“这么说的话,其实是我跟他的前任爱好一致。喜欢同一个品种的狗,爱上同一个款型的男人!”
贾如身子一晃,差点没跌下台阶。
“小心!别淋着伤口!”毛线出手拉了她一把。
贾如回神,稳了稳,看了毛线一眼,很想问问:毛大小姐,你这样把男人和狗类比,你的前任还能过得安生吗?
好在,她到底是稳住了,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戏谑:“听你这么说,你跟你前任的前任,关系倒还不错?”
毛线怔了一下,马上打哈哈笑道:“那当然,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么!”
有句话说,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恶意,很大程度上还是来自女人。大多数女人提起自己的情敌,都是咬牙切齿,那气势,足以碎尸万段。可毛线不想那样,抹黑美茗就等于否定杜云的过去,毛线不想那么做,她相信,人在每一个阶段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它独特的意义,或者说,至少都为后面的选择做了铺垫……
美茗当然不是朋友,可是在外人面前,毛线还是愿意去维护她,不是她心胸宽广,有容乃大,而是,跟杜云相关的一切,她都下意识地想去维护。
“跟前任的前任做朋友,你简直就是一朵奇葩啊!”贾如看了她一眼,问:“所以说,那皮蛋是你们友谊的使者喽?”
“不是!”毛线道:“他前女友走的时候,把皮蛋留给了他,他走的时候又把皮蛋留给了我,我这算是……非法继承吧!”
说着,毛线自己先笑了,为这突然蹦出来的词汇。
门庭下的光线很足,贾如很容易就看到她眼眸里的忧伤,她有些不忍……却还是问道:“你们还有联系啊?”
“没有!没有!”毛线连忙否认:“都已经分手了,哪能再去祸害人呢!”
“我说的是,你跟他的前任,还有联系吗?”贾如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重复道。
“那倒没有。”毛线道。
“我就说么,你心怎么那么大!”贾如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毛线道:“不过说来也巧,我们分手之后,我还真见过他前任。”
“是吗?在这?”贾如心口一紧,声音有些走调。
“不是,就我来青岛,在机场给撞见了。”毛线想起这事就觉得郁闷,为什么越是不想见人,就越能撞见呢?
“哦!”贾如还想问什么,那头酒店的车来了,她赶紧挥手,先撑着伞护着毛线娘俩上车。
“我没事,你注意点,别淋了雨!”毛线抱着孩子快步上车,贾如紧随其后,脑子里还停留在刚刚的问题上,这不,一不留神就撞车顶上了。
“呦,这姑娘长得够高了!”师傅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没事!”贾如道:“师傅,你受累开稳当点,有孩子!”
“知道!”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二人一眼,嘱咐了一句:“坐稳当了啊!”
如此,不过五六分钟,俩人就被送至了酒店大厅。
前台要求俩人出示身份证作登记,贾如一拍脑门:“哎呀!”
毛线看了过去:“你该不是身份证忘带了吧!”
“不幸被你言中!”贾如无奈耸肩:“我就去给你送根蜡,也没想着出门……”
“这样,我俩订一间房,用我一人的身份证,可以吗?”毛线跟前台商量。
“这不是很……”前台小姐很是为难,朝身后的经理看了一眼。
毛线会意,道:“是这样的,我们是被狗咬了,刚去医院清洗了下,然后孩子也睡着了,就想着先找个地休息几个小时,等雨小一点再走!”
毛线说着往外看了一眼,道:“这雨实在是来得突然,我们也没准备出门。您看能不能先给我们开了房间,您可以多留点押金,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家取一趟身份证,可以吗?”
酒店经理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怀里抱着的孩子,低头在单子上签了字,道:“去吧!”
说罢又嘱咐服务员:“拿几片尿不湿过去!”
“真是谢谢您了!请一并计入房费!”毛线点头道谢。
“不客气!”酒店经理笑笑,将她们引至旁边的电梯。
如此,俩人就算是入驻了。
毛线本以为,这次可算是有机会见识下如大侠的庐山真面目了。哪知贾如只是在沙发上坐着,死活不肯踏入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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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决定寄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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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很是无奈:“这有什么的,你身上有的,我都有,难不成我还能对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贾如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坚决不从。
“你总不至于每天都是带妆入睡吧?”毛线越发好奇了。
“我不在人前卸妆!”贾如道。
“为什么?”毛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和让美人当众卸妆都是不道德的。
“丑陋!”贾如道。
这个理由,很强大。毛线现象了下她卸妆后的样子……算了,留点美好的念想吧!
“我闭眼,你自便!”毛线直接上床钻被窝了。
毛线还没有这么紧张地开过车,那会儿憋着一口气倒还好,这一松懈下来,只感觉浑身酸痛,一着床,整个人就软了,睡得昏天暗地,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跟贾如同处一室一整宿。
宋唯听到这事立马就炸了,嚷嚷着要过来接她:“把地址发我,你和孩子等着,我马上过去!”
“不用了!”毛线瞥了眼桌子上的早餐,随手拿起下面的便签纸看了眼,道:“我吃完早餐就回去,车就在这儿呢!”
“那行,我去你家楼下等着!”宋唯道。
雨后的街道格外清新,天地之间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书涵的心情也格外好,哦哦啊啊地叫唤着,瞧着一群鸟儿落地事,竟挣着要下来走路。
“你不怕弄脏鞋底了?”毛线抬脚,给他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鞋底。
书涵立马紧着鼻子,把脑袋瞥向一边。
这孩子有个毛病,爱穿白鞋,且特别怕脏鞋底,每逢出门,必然要闹着叫毛线带他去洗脚,还得狠狠兜一把水,用手在鞋底上蹭一把,洗洗!可爱干净呢!
“装模作样!”毛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又换了只手臂抱他。
“装!”书涵突然也来了一句。
他最近特别爱学人说话,虽然大多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过毛线很满足,只要孩子没毛病,早一点说晚一点说,有什么关系!
俩人刚走没几步,就瞧着宋唯迎过来,抱过书涵这儿瞅瞅,哪儿瞧瞧,确认没毛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你这心可真大的!你怎么能够跟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睡一起呢!还带着孩子!”宋唯边走数落毛线。
她说话向来大嗓门,惹得路人纷纷侧目,看向毛线的眼神有些复杂。
毛线很是尴尬,伸手拉了她一下:“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还要怎么好好说!我要是你妈早就大嘴巴煽你了……”宋唯说着也注意到路人的目光,没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你说,万一人家趁你睡着把孩子抱走了,你怎么办?”宋唯拿胳膊肘顶了她一下:“你怎么跟你弟,你弟妹,你老母亲交待!”
“你个乌鸦嘴!”毛线伸手拍了她一下,将书涵抱过来:“贾如怎么招你惹你了,你怎么看她那么不顺眼呢?”
宋唯哼了一声:“皮蛋好好的,怎么突然咬她?”
“我不知道!”毛虾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明明是皮蛋咬了人,怎么咱还成那有理的了?
她觉得像宋唯这样的性格是万万不能养狗的,咬了人还问人家,我这狗好好地怎么不咬旁人,光咬你,你是不是有病?这不是成心讨打么!
“你当然不知道!”宋唯完全不顾毛线的脸色,道:“大姐,你这是家犬,不是外头的野狗,好端端地怎么会胡乱咬人呢……”
毛线听得很是心累:“大姐,我就是一铲屎官,不是什么动物学家,你这么问我,我问谁去?”
“知道你不爱听!”宋唯伸手戳了她一下:“大姐,长点心吧,这一失手就是千古恨,你看那法制频道,好多都是熟人作案!”
“知道了!”毛线软软地应了一声,她知道宋唯是好意,她也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可是在贾如面前,她好像真的没有一点戒心……毛线想着她睡得死沉,竟然不知道贾如什么时候离开的,这心里的确有些后怕。
“那个,贾如伤得怎么样?严重么?”宋唯问。
“咬在左手腕上了,伤口倒不算深,已经清理过了,今儿去打疫苗。”毛线一一回答。
“她有没有说什么……”宋唯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有没有提出赔偿一类的。
“没有!”毛线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她俩谈道贾如时,她使用频次最高的一句话。
宋唯停下,认真地看了眼毛线,道:“毛老师,我以我血的教训,给您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永远不要以你以为的样子去定义你身边的人,那样会很失望。”
说罢,她停顿了下,道:“当初我比你还笃定,我在心里嘲笑过所有抱怨丈夫出轨,又不作为的女人,我嘲笑她们无能,连一个丈夫都把握不了,如何把控一个家,乃至家业!有人无奈摇头,提醒我也要注意枕边人,当时,我的态度跟你一样样的,我大手一挥:去你妈的,我们家章郅敏不是那样的人!”
说罢,她双手一摊:“结果,你看到了!”
“我知道了!”毛线伸手将她拉过自己身边,道:“我记住了!”
宋唯这才作罢,从车里拿了两包东西装进毛线车里:“你连着培训了那么多天,该歇歇了,陪陪孩子,回趟家看看,公司那边我盯着。”
“好!”毛线点头,又问那两包是干啥的。
“给你对门的送过去!”宋唯道。
“你不是不让我招惹她的么!”毛线惊讶。
“适当的慰问还是很有必要的!”宋唯瞥了她一眼:“再说,我管得了你么!”
“刀子嘴豆腐心!”毛线撇嘴,很是嫌弃的样儿。
“你豆腐嘴刀子心啊!我这叫安全教育,警钟长鸣!你不懂!”宋唯哼了一声,甩着车钥匙走了,完全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你不懂!”毛线学着她的样子吐了下舌头:“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比我多生了俩孩子么!”
“哎,你说对了!”宋唯头也不会地道:“你还在学着做人,姐姐我都做两回人了,这能一样么!”
“嗯?”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她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跟宋唯保持安全距离,或者干脆假装不认识!
毛线上楼的时候,正赶上贾如出门。
“小区的供电已经恢复了!昨晚风大了,刮折了一棵大树,连着电线一起扯断了!”贾如道。
毛线点头,这个事,楼下的李大妈已经说了。
“你去防疫针打针了吗?”毛线问。
“正要去!”贾如道。
“我陪你?”毛线问,语气并不是很坚决。
“我多大人了,这点事都搞不定吗?”贾如笑着拢了下袖子。毛线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件衣服——昨天那件的袖口被皮蛋咬破了,而今天这件的袖口完好无缺,可见这是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不得善后么!”毛线笑道,有了宋唯的警告,她在面对贾如时,又刻意保持了点距离——一次意外的同居,并没有引起任何实质的改变,俩人依旧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必!”贾如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皮蛋送出去一段时间,这样对孩子好些。”
“嗯!”毛线点头。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她一直在回避,以为这仨小东西可以和平共处一室,如今皮蛋破了戒,咬了人,这平衡就打破了,到了非送不可的时候了。
毛线是个俗人,自私自利的俗人,她养狗只是养一个玩伴,就算她会像待孩子那样用心照顾狗,却不会像有些人那样把狗当孩子养着。她有孩子,且为了孩子的安全,必须舍弃这俩狗东西——这是她必须面对的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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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狗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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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已经选了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宠物店,打算把毛球和皮蛋一起寄养过去。不过寄养之前,她还是决定带着俩狗崽子去趟宠物医院,好好地检查一下身体。
一上午做了十来项检查,最后连脑CT都做了,也没发觉异常,毛线欣慰之余,很是疑惑。
“好好地,怎么会咬人呢!”毛线伸手摸了下皮蛋的脑袋,它的口鼻被防咬嘴套罩着了,瞧着可怜巴巴的。
“不然,您去我们心理科那边看看吧!”宠物医生建议道。
“啊……好啊!”毛线有些意外,想不到现在的宠物医院这么健全。
她想着之前杜云也带毛球去看过心理医生,去试一试也无妨。
心理医生做了各种尝试,试图跟皮蛋互动,可这家伙竟是赖着一动不动,惹急了就往毛线这边跑。
“它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吗?”心理医生问。
“没有啊!”毛线想了下,又把皮蛋头天晚上咬人的事情说了下,问:“是不是因为昨天电闪雷鸣的,给吓着了?”
“有这种可能,但是不大!狗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心理医生话锋一转,又问:“它这一阵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反常,倒没有……”毛线想了一会儿,道:“就是最近叫唤的有点勤。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有多勤?”心理医生问。
“就好比我跟邻居在外头说话,它就在里面叫唤,挠门,有次还把狗绳给咬断了。”毛线道。
“你说的邻居,就是昨天被咬得那位?”
“是!”
“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嗯?”毛线看过去,意思是医生您是逗我玩么?一人一狗能有什么过节!
“请您如实回答!”心理医生道:“现在皮蛋完全不肯配合测试,这是非常严重的逆反心理,我希望您能够尽可能多的提供一些细节!”
“没有。”毛线一听他这话,立马坐直了身体,仔细回想到:“事实上,我觉得皮蛋很喜欢我家邻居,每次在外面碰到,它都要往人家身上扑……”
看着医生蹙了下眉,她赶紧道:“不是咬的那种,就跟平常扑我一样。”
“跟扑你一样?”医生伸手推了下眼镜,下意识地重复道。
“是的!我确信!”毛线重复道。虽然说不上为什么,可是毛线总觉得皮蛋咬伤贾如是个意外——它应该挺喜欢她的。
“求而不得?”毛线被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医生抻着脖子问。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皮蛋是感觉我的邻居长得有点像它之前的主人,所以想跟人家示好……”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摇头否了,这也太荒唐了吧!
贾如跟美茗长得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不过,有一点就是,美茗也喜欢化浓妆,毛线突然想,也许,贾如和美茗碰巧都使用了某种化妆品,而皮蛋正是被那种味道所刺激?
“不,不……”医生连连摇头:“说说皮蛋和他前主人的事。”
“您问哪一个?”毛线下意识地问。
“有几个?”医生也跟着问。
俩人几乎同时怔住。
“一个一个说。”医生说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好。”毛线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索性从接手皮蛋以后开始说起。
“你说,中间还有一段被寄养在亲戚家里?”医生问。
“是的。那一阵我弟妹怀孕,对狗毛过敏,就把它们送回了娘家。”毛线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那期间,跟我们家人一直都有互动,中间它们还生了一窝小狗崽……”
毛线说到这里又停下了,她想到了毛球产后抑郁的事……
“请继续,不要隐瞒!”医生道。
“其实,在那次生产之后,毛球得了产后抑郁症,当时孩子还小,但我还是把它们接回来了,就圈在阁楼上。”毛线解释道:“那时候孩子太小了,怕孩子吸着狗毛,也怕……”
毛线看了医生一眼,道:“怕狗咬了孩子!”
医生点头:“理解,其实你这个状况,能坚持把狗接回家里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毛线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医生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以为我会说,狗怎么会伤家里人,这是不信任!”
毛线点头,是的,作为一个不能把狗当孩子的养狗人,她有心理准备接受来自社会各界真正爱狗如子的专业人士的批评。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这是在否认它作为动物性的那一面。”医生笑了一下,道:“我们连人性都无法揣测,如何揣摩狗性呢?”
反观那些狗伤人的案件,哪一个不是因为狗主对自家狗的盲目自信,都说,我家狗不咬人……啊!呸!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咬人的狗那还是狗吗?作为一个专业的宠物医生,他经常提点客户,时刻保持警惕,以免悲剧发生,毕竟人有人性,物有物性嘛!
“谢谢您理解!”毛线道。
医生点了下头,道:“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虽然无法精准判断皮蛋突然咬人的诱因,但是,可以确认的一点是,皮蛋有次被主人抛弃的经历,它自尊心受到伤害,心理很脆弱,也很暴躁,由此可能会产生一系列的反常行为,比如绝食、比如咬人、比如报复……”
“报复?”毛线摸着皮蛋的手指一僵:“谁?”
“新主人!”医生看了她一眼,道:“或者旧主人,都有可能。”
“这么严重?”
“是的,狗跟人一样,有自己的性格,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方式,你想一下,一个孩子突然被亲生父母抛弃,被人转手到一个新的家庭里,有了新的父母,你说,这个孩子能不能一下子接受新的父母,对亲生父母又会是怎样的情感?”医生温声问道:“能想象么?”
“能!”毛线点头,太能了。
这个瞬间,毛线觉得皮蛋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孤独、弱小、固执、拧巴。
“那么,医生,我还想问一下你,我说的那个化妆品的味道,有没有可能?”毛线问。
“有可能,不大!狗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即使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它也能很准确地判断出谁是他真正的主人,谁是家人。”医生道:“简单说,它能辨出人味儿!”
“哦,这样啊!”毛线点头,略有失望,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失望从何而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它发现了主人的行迹,才会暴躁不安!”医生道:“你可以多留意它的举动,比如叫声。”
“叫声?”毛线反问。
“对!你看电视上的警犬就知道,狗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嗅出目标,普通的家犬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基本的辨别力还是有的,比方说,主人还在离家一里开外的路上,它就嗅出主人的味道,并在第一时间向家里人发出讯息,甚至还会通过不同的叫声告诉家里人,正在路上的是家里人还是生人。”医生道。
“啊,这么厉害呀!”毛线道,这事她还真没注意过。她只知道,每次她回家,它们都会蹲守在门口迎接。
“是的!”医生抬腕,看了下时间。
毛线马上明白她耽误人家医生太久了。
“医生,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毛线抱着皮蛋问道。
“等两天再过来看看,尽量多互动,少责罚。”医生道。
毛线正准备告辞,却被医生拦下了:“那只叫毛球的,后来有再看过心理医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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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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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毛线道:“来青岛之前看过一次,之后再没有,主要是她也不怎么闹了。”
“我看一下!”医生说着做了几个手势,毛球都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问题不大。她有点……矫情!”医生道。
毛线尴尬应道:“确实是,毛球不只矫情,还特别能作,一点都不随我!”
医生笑笑,没接话,只嘱咐她放宽心,积极一点。
“好!”毛线道。
从宠物医院出来之后,皮蛋仍旧是赖赖唧唧的趴在毛线身上,不肯下来。
“你咬了人,倒还有理了?”毛线抬起皮蛋的狗脸,认真道:“皮蛋,咬人是不对的。你是受了伤,可你也伤了别人,还是无辜的人。这很没有道理。”
皮蛋嗷呜了一声,垂着脑袋不搭话。
毛线再次抬起它的狗脸:“皮蛋!杜云是美茗的前任,她把你托付给他,是信任,知道么?”
说罢,她揉着皮蛋的脑袋,道:“现在我是杜云的前任,他把你托付给我,也是信任,不是遗弃,知道么?”
皮蛋嘶嘶地挒着舌头,并不回应。
毛线只好将它放下,跟毛球放到一起:“皮蛋,你应该感到幸福!你比我们都幸福啊!”
皮蛋嗷呜一声,将脑袋往毛球身上蹭了蹭,总算是给了点回应。
毛线无奈叹气:“一对狗男女!简直不知人间疾苦!好生伺候着你们,还得心理病!我都要被你俩狗东西搞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鉴于皮蛋的心理和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毛线决定把它放家里养几天,等养好一点了再送去宠物店寄养。谁知这家伙,竟然闹起了绝食,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毛线只好提前把这俩狗东西送走,请专业的人看护。
临别前,她严厉的教训了皮蛋:“皮蛋,你做错了事,还拒不认账,这个态度,很有问题。我现在必须要对你进行处罚,罚你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你要认真反省!”
紧跟着,她也批评了毛球:“你这个狗女连你家这狗男都看不好,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皮蛋咬人,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罚你跟皮蛋一起反省去。”
毛球“汪嗷呜”拖着长音,很是不满。
毛线瞪了她一眼:“不接受反驳!”
如此,一边一只抱着出门,防着再咬人,她给毛球也戴上了嘴套,给这家伙气得直蹦高。
瞧着对门,皮蛋竟然还朝着人家屋里叫唤,把毛线给气得呀,伸手拍了它一下:“你这狗东西是看谁好欺负就可劲儿地欺负,是吧?人家看着你都绕着走,你还非得扑上去咬一口,走过路过都不放过!我们家不养霸王狗,知道么!”
下楼后,毛线没有开车,而是带着俩狗崽子溜了一大圈,中间,停下来给它俩喂了点食。
开始皮蛋不吃,毛线就把肠子剥好放在手心里,她说:“皮蛋,我知道你不坏,你是个好狗崽,你只是有点闹情绪,如果你还是不满,你就再咬我一口,把你心里的愤怒统统发泄出来,但是,以后不能再咬人……”
皮蛋看了她一眼,狗头伸出来,往她手上蹭了蹭。
毛线将它抱起,轻轻地抚着它的脊背,指了指在不远处垃圾桶旁边翻食的流浪狗,道:“人有人生,狗有狗命,跟一部分狗比起来,你是不幸的,跟另一部分狗比起来,你又是幸运的……我们都要活得简单一点,不要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伤身!费脑!”
皮蛋嗷呜两声,非常卖力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肠子。
毛线朝它点头:“很好!我们人类有句话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也应该学着点,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说罢,她拿起嘴套,道:“皮蛋,我们都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迫不得已的时候,得学着借住外力,管住自己个体内蹭蹭蹭往上涨的洪荒之力。”
皮蛋忽地撇转脑袋,汪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皮蛋!”毛线将它的狗头扭过来,扥了扥它脖子上的狗绳,道:“我今儿可以不给你戴嘴套,也可以把你脖子上的狗绳拿掉……你会自由,也会流浪,要么?”
皮蛋嗷呜一声,一头扎进毛线怀里,蹭了又蹭,口水抹了毛线一胸口。
紧跟着,它突然抬起两爪,跪坐在毛线腿上,主动去拱毛线手里的嘴套。
毛线怔了一下,将它抱在怀里揉了揉:“狗东西,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接下来的事,变得很顺利。
毛线回家开车,将皮蛋和毛线放在后座上,开了车窗,带着它们一路兜风去了宠物寄养店。
“别害怕!好好表现!”毛线低头抚了俩狗崽子,道:“你们现在跟书涵一样,都被托管了。”
说罢,她又道:“在家的话,不也是只有你俩么,多无趣呀,你们看这地方有很多狗男狗女……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要把持住啊!”
如此,毛球和皮蛋就被正式托管了。毛线跟宠物店约好,每周末接俩狗崽子回家一次。
家里一下子变得很冷清,书涵每天都要去狗窝边上汪汪好几次,毛线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他就背着小手满屋子转悠,嘴里嘟囔着:毛秋!毛秋!
“毛球!球!”毛线纠正道。
“球!”书涵记住了,又把毛字给落了。毛线再纠正,他再练习,最后竟喊成了:毛秋——球!还颇为自豪的样子。
毛线每日都会去敲贾如的门,在的话,就给她煮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她其实还会做点别的,不过都没有这个拿手。
贾如有时端回屋里吃,有时就在楼道里,当着毛线的面呼哧呼哧吃得那叫一个不亦说乎,她笑说自己是因祸得福。
毛线也笑,说她不过是狗债人还。
这么一来,好像所有的来往又有了正当理由。
这日还碗时,贾如问她:“学校的事可有定下来?”
毛线点头:“有的,下学期还在青岛。”
贾如又问:“天津那头怎么说?”
毛线哼了一声,道:“这找工作跟找对象一个意思,一女不伺二夫,我应了这头,自然就推了那头了。”
贾如听出话里的内容,问:“既然天津那头召回,怎么不就坡下驴,应了呢?好歹离家近,方便一些。
毛线摇头叹气:“你不懂我们这种大龄剩女的苦呀,回家方便是方便了,可麻烦也多了。”
“麻烦?”贾如不是很懂。
“我要没猜错的话,我家老母亲已经蠢蠢欲动,开始准备新一轮的催婚了!”毛线掐指一算,到日子了。
正说着,王鑫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毛线双手一摊,拿了碗回屋。
“鑫远,妈怎么样?”毛线问。
鉴于她老母亲生日那天,毛线没有第一时间致电问候,已经被毛瑾同志冷暴力俩月有余了。中间打了两个电话,一次是通知辛慧结婚的事,一次是让毛线把她大孙子送回去,两次都是说完话就直接挂断了,完全不给毛线修补母女关系的机会。这不,她又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老太太愣是一个没接。
毛线只好把电话打给王鑫远,让他到家当着老娘的面回个电话,到时候她一问老太太怎么样,王鑫远就直接把电话转给毛瑾女士——毛线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手叫好。
“姐……”王鑫远看了她妈一眼,对着电话低声道:“妈说她生病了。”
“嗯?病了?”毛线一愣:“怎么了?”
王鑫远用余光小心地瞥了他妈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妈说她病了!”
中间他有意停顿了下。
“哦!”毛线点头,这回她听明白了,这老太太故意不接她电话,装病!
“那你把电话给妈,我问问咋回事?”毛线故意大声道!
她这话没说完呢,就听着电话那头的王鑫远呜哇乱叫,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妈,你咋又打我!”王鑫远双手护着脑袋,往沙发里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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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瞎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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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傻是吧!”毛瑾扬手又要打,眼瞧着这巴掌又要落下了,王鑫远赶紧认错:“妈,妈,我错了!”
毛瑾收住将要落下的巴掌,气得直拍胸口:“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一对祸害!”
“妈,真要说你病了,我姐今儿晚上就得赶回来,大热天的,你不怕给她折腾坏了,还带着孩子……”王鑫远又厚着脸皮凑过去,抱着他妈的手臂,道:“妈,你现在对我下手是越来越狠了啊,我都要被你打得离家出走!”
王鑫远仔细算了一下,他这一年挨的打,比他过去三十年挨得所有的打加起来还要多!
“走!”毛瑾眼睛一瞪,很是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走了就别回来!”
“妈……”王鑫远差点气哭:“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打跑了人还得说我这个后妈容不下孩子;现在,我有儿媳妇,有孙子孙女,怕啥?你跑了人家会说你没良心,我管你小,你不管我老!”毛瑾胳膊一拐,很轻松地就把王鑫远的手臂甩出去:“风水轮流转,此一时彼一时!长点心吧,儿子!”
“妈妈,请再爱我一次!”王鑫远夸张地叫道,又贱不兮兮地凑了过去。
“看心情喽!”毛瑾瞥了他一眼,道:“亲情提醒你一句:你是我从你爸那儿接手过来的合法遗产,少作妖,多办事!”
“好嘞!”王鑫远马上旗帜鲜明地站到了老娘这一边:“妈,我保证这个月,让我姐回来!”
毛瑾哼了一声,小手一抬,很是傲娇地道:“儿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知道的,时间紧任务重!”王鑫远捏了把拳头,给自己打气:“妈,你放心,我就是绑也给你把我姐绑回来!”
毛瑾连连摆手:“儿子,你永远都盖特不到重点!”
王鑫远一愣,瞅他老娘这意思,又有姐夫候选人了?
毛瑾朝他眨了下眼,王鑫远秒懂,赶紧应道:“妈,你早说啊,保证完成任务!”
当天晚上,毛线就接到了王鑫远的电话,他一上来就坦白了老娘装病的事实,之后,开始煽情:“姐,咱妈年纪大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毛线哼了一声,问:“打你的力道如何?用不用我孝敬妈一根鞭子?”
王鑫远打了个激灵,赶紧摇头:“不,不用,咱妈手劲尚可……不,是有余!”
毛线在那头哼了一声,王鑫远立马求饶:“姐,你就可怜我上有老下又小,中间还有一媳妇一大姐要养,求您开恩啊!”
“谁用你养!”毛线忍不住骂道:“你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姐……你不知道,妈叫我写血书承诺……”王鑫远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什么?”毛线脖子一梗,这老太太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啊!没人能降得住她了是吧!
“叫我们必须保证两件事:一、必须给你养老送终;第二、必须不能把书涵要回来,且平日里不能……”王鑫远嘶了一声,推开尼雅拧他的手:“我觉得,这事还是得跟姐说一声!”
“你要死啊!”尼雅低声骂道。
毛线这头听着这俩人的对话,直接朝王鑫远喊话:“说!”
“不能主动联系孩子!”王鑫远道。
“什么时候的事?”毛线想着怪不得这俩人谁都不问书涵的事,有时候她打过去视频,都不接。
“有一阵了!”王鑫远道。
“别理她!”毛线看了书涵一眼,想着这两口子有小半年没见着书涵活人了。
“姐,还有个事……”王鑫远道。
“痛快说!”毛线觉得他弟这性子实在是叫人着急。
“咱妈跟那什么教授走得挺近的,前几日还带家里来了,今儿装病也是为了这事,她想搬出去住……”王鑫远咬牙道。
“有这事?”毛线吃惊不小,这老太太行,居然还有这心思,反了她了!
“别搭理她!我这几天就准备回去一趟!”毛线道。
这几天陆续有货要出港,到时候会有海关的人过来抽查,毛线想亲自督阵,顺道考核一下新员工的业务能力。
“好的!”王鑫远应道。
一挂电话就忍不住狂笑,搂着尼雅亲了一口:“媳妇,搞定了!咱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鑫远,你不能找个别的理由,干嘛这样编排咱妈,你皮痒了是吧?”尼雅道:“我真想把你刚才这一段话录下来给咱妈听!”
“别……”王鑫远左右看了眼,确认她手里没手机之后 ,才一把抱过:“你是我亲媳妇么,怎么动不动就拆我台?”
“不是!你找个亲的去!”尼雅很是嫌弃地挣开他的怀抱,顺带着踹了他一脚:“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不止咱妈想打你,我都想打!”
王鑫远气得眼睛都绿了,这媳妇明显是欠家教啊,说好的夫唱妇随呢!
“我看你怎么收场!”尼雅出门前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鑫远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还能怎么收场?认错呗!谁叫他是认错小能手呢!一切的手段都是为了目的服务的,说点瞎话怎么了,有利于家庭和谐啊!
毛线这头挂断电话,就开始编写备忘录,把接下来一周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干完这些已经是八点钟了,毛线正准备去给书涵洗澡,电话又来了。
“谁呀?”毛线看着屏幕上的陌生的号码嘀咕了一句,是外地的,瞧着还是座机号。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起了。
“是毛线吗?我是邓阿姨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切。
“邓阿姨?”毛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又努力回想着电话那头女人的说话声音,还是不认识。
“喂!毛线,是我呀,邓丽霞的妈妈。听得见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她以为对方没听清。
“啊!邓阿姨啊!”毛线回神,赶紧道:“不好意思,电话里的声音不太一样,我刚没听出来!”
紧跟着,她又问:“阿姨,是有什么事么?”
“有的,有的!”对方赶紧道,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句,叽里咕噜倒豆子一般,从高考说起,说到招生,说到报考志愿,说到城乡差异等等,她夹着方言,又没有主次,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毛线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也隐约感觉到这些都不是重点,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事。
“邓阿姨,我这边孩子有点闹……您要不然直说重点?”毛线道。
“好好好!”电话那头的邓阿姨如释重负一般,直奔主题:“小事,帮两个孩子上大学!”
“怎么帮?”毛线愣了一下,想着可能是她理解错了,又问:“都考了多少分?报得哪个学校?”
“按我们这儿分数线来说,还差一点……按照你们那儿的分数线,那就超出一百多了!”
“到底多少?”毛线强压着不耐烦问。这考了多少就是多少,这考上就是考上,没考上就是没考上,怎么还有按哪边的这一说呢,高考时户籍所在地在哪边就按哪边走吧!这铁板钉钉的事怎么还能带假设呢!
“500多。”
“多多少?”
“一个521,一个517。”
“您稍等!”毛线哒哒哒几下从网上找出一份报考指南,一边找录取分数线,一般问电话那头:“报的哪个学校?”
“就是你们学校啊!”
“那分数差的太多了,没戏!”毛线直说:“如果孩子坚持要报考我们学校的话,建议去复读一年试试!”
“不复读!”那头的邓阿姨连声否认道:“毛线啊,你是自己人,阿姨也不瞒你,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丽霞叔叔家的,一个是她表姨家的,我这都应下了,你就看看想个办法,能不能加个塞,专业我们不挑……”
毛线这回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惊问:“邓阿姨,我确认下,您是想让我想办法把您的两个亲戚弄进我们大学,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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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同是老母亲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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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丽霞最好的朋友,又代着课……”
她那边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不是,邓阿姨,我想问您两个问题:第一、谁告诉您我有这么大的本事的?第二、您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吗?”
“这怎么能犯法呢……这不就是个人情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镇上的每个老师手上都有名额可以让孩子直通重点班的。”邓阿姨低声辩解道。
“邓阿姨!那我来告诉您:第一、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操作这样的事;第二、即便我有,我也不会冒着犯法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人情……”毛线忍了几忍,还是把声音压下去了,温声温气地说道。
“毛线啊,阿姨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好……”她犹豫了下,道:“我知道你们本地户口进本地的大学是很容易的,就像你,当年考得还不如我们家丽霞呢,那你不都当了老师,她就只能是辅导员,所以阿姨舍出老脸拜托你想想办法,从学校里面运作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两个孩子进去,花点钱也是可以的。”
毛线简直被这老太太气乐了:“花钱可以是吧?”
“可以可以。”
“那好说!我把学校地址给您,您让他们直接去找校长谈,说一次性赞助两栋教学楼,再不行就加一个校区弄个分校……好好谈谈,没准儿还能专门给这俩孩子开个班呢,什么专业,什么老师,随便挑,直接搞个VIP中P!”
“这不……”
邓阿姨刚要说话,又被毛线压下去了:“这事我真插不上手,您不都说了么,我高考成绩还不如您家丽霞呢,我在学校里呀,就是一滥竽充数的,您呀,实在是抬举我了。”
“你……要有那么多钱,还用得着求你啊!”邓阿姨一生气,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直接道:“这大城市的人情可真淡薄啊,还是好朋友呢,一点儿事都不办!”
“邓阿姨,再见!”毛线说罢直接挂断电话。
她这头刚挂完电话没几分钟,邓丽霞的视频电话就打进来了。
“早!亲爱的!”视频那头的邓丽霞一身红装,随意的撩拨着头发,鲜亮的妆容依旧难掩脸上的憔悴。
毛线哼了一声:“早个屁!”
邓丽霞笑道:“被我妈气得?”
“知道还问!”毛线瞪了她一眼,她一想就是邓丽霞给她妈支过来的。
“我说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你这样坑害我?”毛线真是恨不得将她从电话那头揪过来狠揍一顿!
“哎呦!瞧这脸拉得!都能割掉一层了!”邓丽霞笑得很是不厚道。
“被你家邓阿姨气得!”毛线真是感觉胸口呼呼地冒火,她虽然不是个多正经的人,但是,起码是个正派人吧,这种事怎么能提到她头上来呢!毛线觉得简直是受了奇耻大辱……毛线对着电话长叹了一口气。
邓丽霞瞧她气得的确不轻,赶紧道:“同样都是老母亲的受害者,可不就得互帮互助么!这次你帮了我,下回我帮你!”
“我不稀罕!”毛线切了一声。
此时此刻,她还是有点欣慰的,话说头两年找她妈求帮忙的人也不少,都被毛瑾一口挡回去了,她直接怼人家:哎呦,白费那个劲干嘛,有本事上去,没能耐下去,不是谁都有那个命当博士的!人得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我闺女当博士,我不也还是个包工婆么!
从前毛线觉得她妈太浮夸,拒绝就拒绝,何必刻薄人家呢!现在想想,很好,恶人不讨人喜欢,总得有人做,实话不中听,也得有人说。得罪人的事,她妈都揽下了,亲自给她设了个免打扰的模式……
“让你体验下我恶劣的生长环境!”邓丽霞无奈叹气。
原本她想在出国之前好好地回家陪陪父母,没成想人还没回去呢,就被她妈的夺命连环电话给吓退了,索性改了机票,提前走人。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么,老太太的电话不分昼夜,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她只好把电话支到毛线这儿来了,她想着毛线一定有招治她妈。
“你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明明就是一小小的辅导员,我妈非给我这事那事的揽,整得我跟校长似的!旁人以为我还算优秀,可远没有我妈吹得优秀。”邓丽霞苦笑了一下:“我没到美国之前,我妈就告诉人家我拿到了绿卡,在美国太平洋岸边有一栋大房子,能住下一村的人还富裕……你妈一定不会这样吧!”
邓丽霞脸上挂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她说:“我要是当了官,一定会被我妈亲自送进牢里。”
“怎么会……”毛线顿了下,没有说下去,她万万没想到邓丽霞她妈瞧着那么通情达理的一老太太会做这种糊涂事。
“很难理解吧!”邓丽霞话没说完先打起了哈欠,她妈不停地打电话催她办事,折腾的她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说来也怪,她啥时候开机,她妈啥时候打电话进来,连两分钟都差不了。
“你早早跟阿姨说明白不就是了。非得拖我下水!”毛线嘀咕道:“这下可好,彻底把阿姨给得罪了!”
“你跟你妈能说得明白么?”邓丽霞叹了口气,道:“没事,我记你的人情!再说让她记恨你,总好过让她记恨我吧!你拒绝她,是办不了。我拒绝她,就是不作为,咱俩性子不一样!”
话没说完,邓丽霞又开始打哈欠。
看得毛线也犯困:“行了,反正人我已经得罪完了,你就安心忙你的吧!”
邓丽霞对她抱拳:“大恩不言谢!”
“滚!以后少给我揽这活儿,不接!”毛线说罢直接将电话扔到沙发上。
“走!洗澡去喽!”毛线将书涵提起,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来了一句:“滚!”
毛线赶紧去捂他的嘴巴:“这个词不好,少儿不宜!”
书涵点了点脑袋,奶声奶气地道:“不一!”
“对!不宜。”毛线捏了一把汗,看来教育娃娃这事,得先从自身文明抓起。
回程的时间一定下来,毛线就忙得双脚不着地了,早出晚归的,连着好几天都没碰着贾如,她只好给贾如门上贴了条,留言说自己要回天津一段时间,家里没人,请她一定记得按时去打狂犬疫苗,她在后面划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表示其重要性。
临走前一天,毛线去宠物店接回了毛球和皮蛋,一手抱着书涵,一手牵着狗绳,书涵在怀里叫唤着,俩狗崽子在地上蹦跳着,倒也和睦。
皮蛋反应异常兴奋,一整天都在闹腾,东捯一下,西扒一下,像是有浑身的力气无处使,书涵也跟着闹腾,玩得满头大汗,竟连午休都省了,毛线只好陪着这仨小崽子,饭也没做,叫的外卖,还特意叫人煮了一份没盐没料的清水猪骨头汤给这俩狗崽子吃。
这天晚上,皮蛋特别黏人,一直磨着毛线不让她睡。
“皮蛋!我和书涵明儿要早起回天津,你好好表现……”毛线本来已经把俩狗崽子圈进狗窝了,后来一想,都给戴上嘴套了,还是让它们自由一点吧,如此,她又开了狗门,关上房门,带着书涵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毛线开门就看到了房间门口跪着的皮蛋,她开玩笑道:“你果然是懂事了啊,一大早就知道跪安了!”
之后,毛线给俩狗崽子洗澡、吹风、送回宠物店。回去的路上,毛球和书涵一直在放狠话,互相汪汪地叫嚣着,谁都不服谁,一娃一狗生生搞了个“欠儿欠儿”组合,倒是皮蛋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跟个孩子似的,看得她心里还挺难受。
“皮蛋,你看看这俩倒霉蛋,是不是又有咬人的冲动了?”毛线伸手抚了它一把,道:“坚持坚持,等书涵大一些,我就接你们回家。”
那时,毛线并没有想到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皮蛋,她也不曾想过,从头一天开始,皮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跟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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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住在隔壁的男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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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毛线回天津,尚未到家,就接到宠物店那边的电话,说皮蛋没了。
毛线愣了一瞬,让王鑫远靠边,打车重返机场——皮蛋是杜云留给她的,她得去把它接回来,葬在它熟悉的地方。
宠物店里的员工为了撇清责任,主动给毛线看了皮蛋当日到店以后的视频。
皮蛋和毛球到店后,先被送去消毒,之后,又被分送去了单独的狗笼,这是毛线特别要求的,她想着终究还是要把毛球和皮蛋接回家的,不想它们跟其他的狗一起圈在外边的栅栏里,一是怕它俩被别的狗欺负,二是怕沾染上恶习,故而出了高价,租了独立的狗笼,只它俩圈在一起。
皮蛋一直很安静,半跪着,眼睛盯着门外的方向看,一动不动,倒是毛球一直在闹腾,扒着笼子嗷嗷叫,中间有管理员过来看了几次,投食,喂水,皮蛋都没有动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两只前爪扒着笼子,似跪非跪,似卧非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外边,直到某一秒,突然一头栽倒下去,抽搐了下,就没再动弹了,任毛球怎么扒拉,怎么咆哮都没再动一下。
“您每次走之后,它都要这样待上半天,所以,我们也没太当回事……”管理员道。
“知道了!”毛线安静地看完视频,亲自抱着皮蛋的遗体去作无害化处理,之后火化。
此时,毛球正趴在狗笼里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候,毛线回来喊她:“毛球!”
它耳朵立了下,没动。
“毛球!”毛线俯身抱起她:“回家了。我们得把皮蛋送回去呀!”
毛球一动不动,就那样任由她抱着,像只猫一样轻巧。
毛线临上车时,管理员追出来给了她一样东西。
“什么?”毛线问。
“不知道,皮蛋带来的!”管理员的白手套中心呈着一小片破布,黑色的。
“哦,谢谢!”毛线接过,用纸巾包好,又问她青岛哪里有布料市场?
“您是要给狗狗做衣服吗?我们刚给您介绍的那儿就有。”管理员道。
如今的宠物比人还矜贵,宠物殡葬业悄然兴起,跟人一样,什么火化、骨灰盒、棺材、墓地等应有尽有。那其实是他们老板的另外一个产业,只不过不肯对外公开罢了。不然人家还以为他们为了赚钱特意整死人家的宠物呢!
“不是!”毛线摇头,这个情况她已经了解了,不需要。
毛线最终在楼下李大妈的帮助下去了布料市场,寻到了相似度很高的一块布,扯了三米,又去一家裁缝店要了名片,这才去敲了贾如的门。
门上的便签条被扯掉了,说明她回来过了,可是没人应。
毛线只好重新写了便签条,将那布连同名片一起放在她门口的储物框里,想想不妥,她还是给贾如发了条短信,她写:皮蛋已经走了,在宠物店找到了从你衣服上扯下来的碎片,看来它是真心悔过,想表达歉意!她又写,如姐,那就麻烦你收下这块布,请裁缝再做件一样款式的,拜托了!
安顿好这一切之后,毛线又把毛球托运了。
毛球不肯,赖着不动。
毛线伸手抚了下的脊背,将小小的骨灰盒塞给她:“毛球啊!你此番任务很重,必须把皮蛋安全地带回去!”
说罢,毛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宠物托运公司。
远远地,她听见一声哀嚎,似长泣。
毛线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对生死,总比旁人看得开,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感伤,这一点,她养的狗也随她——重回天津的毛球又成了全家的团宠,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三番五次地去楼下刨皮蛋的骨灰盒。
毛线埋一次,毛球刨一次……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毛线又找毛球谈话了。
“毛球,按照狗龄来算,咱俩都是中年妇女了,这个年龄的女性应该成熟,目空一切,远离矫情……”她捉着毛球的狗爪,将骨灰盒放进去道:“男人么,终将是身外之物,想开一点,一个皮蛋倒下去了,千万个皮蛋站起来!”
毛球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嘶鸣声,脑袋跟着扑棱了两下。
毛线按着她,让她亲眼看着她把骨灰盒埋下,道:“等明儿咱也弄一院子花花草草种上,让皮蛋这狗东西在底下也沾点花惹点草!”
此时,墨衍正和书涵正蹲在地上看毛线埋土,听得她这一句,立马起身,小手指着隔壁的院子:“绿的草儿!”
毛线看过去,郁郁葱葱的小院,似乎还停留在上一个季节。
她听王鑫远说,隔壁那家原来的房东移民了,出售给了一个海归。
王鑫远又说,那海归怕是在中国住不惯,嫌空气不好,绿化少,愣是移至了一院子的绿植。他说,姐,你说这人多有意思,外面的想回来,里头的想出去,围墙无处不在啊!
毛线这会儿看过去,灰褐色的葡萄藤从地面拔起,贴着铁艺栅栏一路向上攀爬至阁楼顶端,再沿着屋檐下滑,顺着竹竿斜向下延伸下来,从外头看过去,整个一葡萄房子,而葡萄架下,各路鲜花,在碧绿的葡萄叶下傲然绽放,偶有风过,叶片晃动,花枝微颤,一副临危不乱的傲娇样儿。
“姑妈!葡萄!葡萄!”墨衍掂着小脚丫要毛线抱上去勾人家的葡萄。
“墨衍!这是别人家的葡萄树!”毛线俯身将她搂在怀里,道:“咱家院子里不也有么,你老惦记着人家的干嘛!”
“葡萄!葡萄!”墨衍嘟着小嘴叫唤,两只小脚丫还原地跺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乖孩子!咱家院里的葡萄过几天也要变紫了啊!”毛线将她抱起:“明年让你爸爸给姑妈院子也栽一棵葡萄树,跟你一起长大,好吧!”
“好!”墨衍搂着她的脖子,依旧张着小手臂试着勾人家的葡萄藤。
“嘿!小姑娘!要挨打了啊!”毛线阻止,将她放在地上,巴掌扬得老高。
“我错了。”墨衍撇嘴,伸手拉了下毛线的裙角:“姑妈不打!”
毛线怔了一下,依旧冷着脸教训道:“姑妈再说一次,一个姑娘家不能见着人家的好东西就去伸手要!”
“不要!不要!”墨衍连连摇头,将小手背在身后:“墨衍不要——葡萄!”
毛线泄气,这孩子也太能说了吧,就这认错态度,完全得了她亲爹的真传啊!
她回头瞅了眼书涵这个闷葫芦,又有些犯愁了。回来之前,她还觉得书涵有长进呢,一瞧着墨衍,简直没眼看了,人家那个说得溜溜的,他这个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她正要拎俩小东西上楼,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这小姑娘的嘴可真巧啊!”
毛线回头,从铁艺栅栏的另一侧慢慢升起一颗绿脑袋——准确地说,不只脑袋,浑身都是绿的。
男人将脑袋上的莲叶拿掉,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翠绿色的汗衫上蹭了蹭。
毛线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有一只很大的缸,上面坐着大大的莲叶以及一朵美艳的荷花。
男人看了她一眼,好似犹豫了下,之后,搁着栅栏伸过来一只手:“女邻居,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男邻居,木加一。”
毛线本是想拒绝的,可是瞧着他右手背上的疤痕,她还是伸手,礼貌性地握了一下——她总是会习惯性地体谅别人的情绪,她想,他那只带着伤疤的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伸出来。
“你好,我是毛线!”毛线微微点头,又低头看了眼书涵和墨衍,道:“我侄子和侄女,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木加一伸手拨了下右额前垂下的一绺长发,道:“他们很可爱。”
“谢谢您体谅!”毛线再点头。
这时,墨衍突然伸手,朝木加一摆了摆:“绿叔叔,我!”
毛线无力扶额,这个小话痨,哪儿都有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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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家教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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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加一弯身,两手撑着双膝,身子慢慢矮下去,有点费力:“小姑娘,你好啊!”
毛线赶紧抱起墨衍,不好意思地道:“我侄女是个话痨,见谁都能聊上两句。”
“绿叔叔好!”墨衍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是清楚。
“我是木叔叔,不是绿叔叔!”木加一纠正道,他有两撇小胡子,还有一口白牙,很是晃眼。
毛线恍惚了一下,贾如也有一口这样的白牙,不过这个烧包的家伙给牙齿上贴了钻,她有一个小目标——等有钱了要把假钻都换成真的,先贴八颗微笑齿,剩下的慢慢贴。
墨衍摇头,固执地喊:“绿叔叔!”
“好吧,你开心就好!”木加一无奈摇头,看了毛线一眼:“早知道我今天就挂一根木头出来!”
“抱歉!我回去教她。”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大多数男人对“绿”这个字都是比较忌讳的吧。
“没关系!”木加一笑笑:“小姑娘很是厉害呀,这么小就会说这么多话了,有两岁没?”
“没呢!”毛线笑道:“下个月才满一岁,他们个子长得高点。”
“哦!那真是很厉害了!”木加一看了她一眼,道:“都说侄女像姑姑,看来你也很聪明!”
毛线浅笑,不语。
这时,毛球也摇着尾巴过来,朝木加一呜嗷一声。毛线赶紧出声阻止:“毛球,不能没礼貌,这是我们的新邻居!”
“毛球?”木加一看了毛线一眼,道:“你们同姓啊!”
“是!”毛线点头:“跟我很多年了!”
“几岁了?”木加一低头看了眼贴着栅栏朝他脚边拱的毛球,问道。
“我想想……”毛线开始掰手指,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年龄了。
正数着,余光瞥着拱人的毛球,她赶紧扯了一把:“嘿!毛球!过分了啊!”
木加一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跟毛球拉开一点距离。
毛球依旧是朝他呜嗷乱叫,每叫一声,还要往埋皮蛋的那头看看。
毛线解释道:“她大概是在跟你哭诉,她的小伙伴死了!”
木加一脸色微僵,眼角不受控制地向后扯了一下,像个中风的斜眼病人。
毛线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
待她回神时,木加一已是面色如常,淡淡地说了句:“那么,请节哀!”
“好!谢谢!”毛线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家的成员你都见过了,往后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木加一站直身体,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摁着衣服,朝她微微点头。
这样的寒暄过于官方,过于客套——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节,意味着从此往后,他们将不再有交集。
毛线笑过,一手抱着墨衍,一手牵着书涵上楼。
毛球看了木加一一眼,好似不甘地嗷呜了一声,耷拉着脑袋走了。
到家之后,毛线先把毛球关到了阁楼上。
“毛球,咱们到家了,你得懂点事,别闹,别作,别矫情,知道吧?”毛线伸手抚了下她的脊背,道:“我不想把你送走了!”
对于皮蛋的死,毛线心里是有些说不清道不命的情绪的。
毛球和皮蛋都不小了,生老病死,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她总觉,皮蛋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那么着急送皮蛋走,他就没那么快走。这一点,毛线心里很清楚……
晚上回家之前,毛线已经打好了腹稿,她想着这次一定要先出手,杀杀老母亲的锐气。
王鑫远和尼雅早早地候在大门外,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
毛线很是狐疑:“大热天的出来干嘛,不认识我还是怎么地!”
“姐,借一步说话!”王鑫远和尼雅一左一右,架着毛线往旁边的去了。
“嗯?”毛线更疑惑了:“你俩又惹什么祸了?”
“姐,不着急啊!”尼雅紧紧地攥着毛线的手臂,朝王鑫远使了个眼色。
王鑫远会意,暗暗用力攥住她姐的另一只手臂,道:“姐,我错了!”
他话音未落,小腿迎面骨上就狠狠挨了一脚……真是防不胜防啊!
“姐……”王鑫远痛得直咧嘴。
“说人话!”毛线说着又抬腿。
王鑫远赶紧就全撂了,坦白了他为了骗她回来编排老太太的事。
“姐,这事我做的不对,可我这出发点是好的!”王鑫远说着朝尼雅那头瞥了眼,道:“妈想你,尼雅也想孩子……”
嗯?尼雅朝他瞪眼,这小子怎么又拖她下水?她什么时候想过孩子了?一个墨衍已经要烦死她了。恨不得连这个都打包送走!再说书涵跟着姐姐她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啊!
王鑫远朝她挤了下眼,又瞥了眼他姐,意思是想把他姐按住再说。
尼雅吸了口气,忍了。
两口子仗着身高优势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毛线头顶搞情报交流。
毛线忍无可忍,一边一下,直接将二人甩出去:“从今往后,我跟你俩势不两立!以后出门别喊我姐……在家也不许喊!”
“姐,这样不好吧……”尼雅道:“祸不及家人啊!”
王鑫远眉毛一挑,她这媳妇可以啊,懂得打迂回战!然而,尼雅接下来的话,差点儿让他咬舌自尽。
“姐,你跟他又没有血缘,啥时候断交不全凭你高兴么,咱俩可不一样了。我儿子都给你了,这是过命的交情呀!”尼雅说着瞥了王鑫远一眼,道:“你放心好了,就是咱俩离了,我和咱姐也散不了!”
说罢,揽着毛线的手臂就进院了,留下王鑫远孤家寡人一个在夕阳下伤神。
“哎,家教不严啊!”王鑫远独自伤神。
“爸爸家教不严!”墨衍学他叹了一口气,背着小手进去了。
她刚学会走路没几天,身子还是摇摇晃晃的,却仍是学着书涵的样子背手走路,扬头挺胸,敖娇得不得了!
“不一严!”书涵话没说完,吧唧摔了一跤,他这一阵已经走得很溜了,却总是摔跤——许是发觉自己步子太小,跟不上大人,他解锁了着一种新的走姿,用跑的姿势走路,整个节奏就是这样的:噔噔噔噔——吧唧——啊呀!
“叫你笑话老子!该!”
王鑫远瞥了他一眼,很是解恨,却不想这一眼又叫听着孩子摔倒追出来的尼雅给瞧了个正着:“王鑫远!”
尼雅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手指点了又点:“你等着!”
“别管他!”毛线喊住正要拉书涵的尼雅,又朝书涵喊话:“书涵!加油!”
尼雅伸了一半的手立即缩回,背在身后,书涵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了后面的毛线一样,扁起的嘴角慢慢放下,一手撑地,一手抓着脚,啊呀一声,自己站起来了,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擦伤,立马撇转脑袋,不忍看似的闭了一只眼,只留一只眼斜着看路,左手提着短裤,右手有节奏地甩着,以顺拐的姿势一瘸一瘸地奔向毛线。
“妈啊!”书涵唤道,小手指了下膝盖。
尼雅身子微微一颤,又下意识地看了毛线一眼。
毛线没理她投过来的眼神,俯身托住书涵的肩膀:“谁是妈啊?”
“尼雅!”书涵脆生生地应道。
“那去找妈啊,尼雅是医生呢!”毛线手掌向上,指向尼雅。
“妈啊!”书涵转向尼雅,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好,妈带你去上药!”尼雅一把抱起儿子往屋里去了,书涵趴在她肩上,两只手臂绕过尼雅的脖子朝毛线张了又张……
毛线打好的草稿,就被这爷俩给搅散了。她一咬牙一挺胸,人家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的,况她这亲生的闺女呢,哪有不见老母亲的道理?
毛线甩了甩头发,像是给自己壮胆,昂首阔步地迈进了家门——不成想她这满腔热情却扑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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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又闹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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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正躺在床上,一手捂着棉被一手捧着半个空西瓜壳——里面塞了一团一团的纸巾。瞧着毛线进来,她硬撑着支起半个身子,却突然一手捂鼻一手朝吴姨招了下。
立在一旁的吴姨赶紧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
毛瑾“哼——哧”长长地使劲地擤了一把鼻涕,将纸巾举起了看了看,合上,扔西瓜壳里。这才朝毛线招了招手:“姑娘,你可回来了!”
“妈,你感冒了?”毛线四下看了看:“这开着空调怎么还开着窗户呢!”
说罢,要过去关窗户,被毛瑾拦住。
“别关!妈冷!”
“那我关空调!”毛瑾说勾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别关!妈热!”
“妈!你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量体温啊 ?”毛线伸手去拭她的额头,不想却被毛瑾一把给搂住了。
“女儿呀!妈以为要见不着你了呀!”她趴在毛线肩头,嘤嘤地抽泣着,委屈得像个孩子。
这个时候,毛线应该也装模作样地抹两把泪做做样子,好配合她妈的激情演出,无奈她胸口被一个装满鼻涕纸的西瓜壳顶着……完全没法进入状态啊!
“吴姨,我妈这是怎么了?”毛线侧目,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吴姨。
要说她妈是真病了吧,外头这俩孩子应该会跟她说一声的,可要说是装病吧,这鼻涕邋遢的,还真是叫人可怜。
“我也不知道,你妈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热的,好些日子了。一直不让我跟你们说……”吴姨看了毛线一眼,又看了毛瑾一眼,没有说下去。
“吴姨……别说了,把孩子们都带过来吧!我有事要说!”毛瑾说话的功夫,一根鼻涕就淌到嘴边了,顺着唇纹一路向……毛线完全被怔住了,她妈怎么没反应?嗯?
“妈,鼻涕!”毛线来不及拿纸,直接伸手帮她蹭了。
“啊……”毛瑾很是惊慌地捂住嘴巴,看向吴姨:“我又吃鼻涕了吗?”
“又?”毛线很是不解看了吴姨一眼,吴姨朝她瞥了下眼,意思是别说。
“没有。您这么讲究的人,怎么可能吃鼻涕呢!”吴姨过来拿了纸巾,帮她拭去脖子上的泪道:“老姐姐,我跟你说啊,现在女儿回来了,你就安心养病,啥事都没有,知道吧!”
“叫孩子们过来!”毛瑾虚虚地抬了下手。
“这老太太该不是看着我就这样了吧?”毛线手上暗暗用力在她妈手臂上狠掐了一把,悄悄观察她妈的反应。
毛瑾硬是一动没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毛线低头瞧着她手臂上的红印,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到底什么情况?该不是真生什么病了吧。
王鑫远和尼雅带着孩子们过来时,也是一脸的诧异。毛线看了他二人一眼,又看了她妈一眼,心里更糊涂了。
墨衍小手原本是背着手的,瞧着毛瑾,立马把手搭在胸前,远远地站住,点了下头,喊了句奶奶,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撅着屁股,要往毛瑾床上爬。
爬了一半,似又想起了什么,又晃晃悠悠地回去,牵着书涵的手,指了指毛瑾:“我奶奶!”
书涵抬了下眼皮,跟着道:“我奶奶!”
“我奶奶!”墨衍一秒钟翻脸,小眉毛弯得跟钩子似的,眼睛上的睫毛都炸开了,一根一根地,像一只发怒的小猫。
“墨衍!”尼雅在后面吭了一声,沉声问:“书涵是谁?”
“我哥哥!”墨衍小心地看了尼雅一眼,托着书涵的小手吧唧亲了一口:“爱哥哥!”
如此,俩娃娃和解,手拉手要往床上爬,被毛瑾拦下:“奶奶病了,不能抱你们了!”
说着,暗暗朝吴姨那边瞥了眼。
吴姨会意,立即过来牵了两只小不点:“走,吴奶奶带你们去玩。”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心想老太太可以啊,这吴姨做事越来有样了!
“那上医院吧?”毛线这话是对她妈说的,眼睛却看向王鑫远。
王鑫远瞧着他妈低下去的眼皮,没敢应声,他要没记错的话,回回这娘俩再相逢,总有一场硬仗要打,此时情况尚不明朗,稍安勿躁!
毛瑾轻咳了一声,眼眸低垂:“看过了。不知道啥毛病,就是忽冷忽热,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你爸……”
说着,她又狠狠擤了把鼻涕,道:“估摸着是你爸一人太孤单了,让我下去陪他呢!”
毛线蹙眉:“你有病看病就是了,好端端地说这些干嘛呢!”
她话音未落,毛瑾的眼泪就涌上来了:“女儿呀,人总是要老的,妈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了,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妈现在浑身难受,也写不了字了,我说,你们记一下!妈一会儿摁个手印就是!”
毛线这个火呀蹭蹭地往外冒,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鑫远呀,妈走了,咱娘俩的缘分就尽了。”毛瑾的视线依次在仨孩子脸上扫过,道:“趁着妈这会儿没糊涂,你们都把家都分了吧,省得以后有纠纷。”
“妈……”王鑫远很是疑惑,他妈这好像不是演戏啊!
“儿子,让妈说!”毛瑾摆了下手,很是费力地运了一口气,道:“这样,家里的东西,你们仨平分了就是。”
“妈!”尼雅双眸微润,声音发黏:“这里不该有我的份!”
“胡说!”毛瑾提了口气,瞥了毛线一眼,道:“妈不管什么儿媳呀,女婿,只要是咱家里的人,人人有份!”
说着,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吴姨住的那间屋子,我就给她了,早先给她写了个字据,让她一直住着,住到老死!”
“啊?”毛线瞠目,这怎么越听越真了。
王鑫远也是同款表情:“妈,啥字据?”
尼雅则紧张道:“妈,您糊涂呀!一间屋子给她住没问题,字据不能写啊,万一将来她儿子寻上门来呢!难道我们还要跟她儿子一起……”
“别说了,妈这心呀,早就跟着你爸走了!”毛瑾说着捶了下胸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半天才撩了下眼皮,看向毛线:“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老天爷啊!你说我这是什么命,竟然养了个老姑娘,都快赶上我大了,还是个独户呢……”
说着,长长地哼哧了一声,气力不够的样子。
毛线看了她妈一眼,定了定神,道:“妈,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实话跟你说了……”
毛瑾眼角微微挑起一点,露出一点缝,悄悄打量着女儿。
毛线扫了众人一圈,道:“我谈了个男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
“真的?”
“真的?”
王鑫远和尼雅同时问道。
当然,这俩人的语气是完全不同的,王鑫远的语气仅仅是感叹一下,他相信一夜闪婚闪离又抓了个替身回来的大姐大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尼雅则是一脸的懵,她看看婆婆又看看姐姐,完全搞不清状况。
毛线垂眸,点头默认。
“上面我说的都不算数啊!”毛瑾忽一把掀了被子,拽了毛线问:“什么时候的事?杜云呢?”
“刚刚!”毛线上下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这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身手依旧敏捷啊!
“刚刚?”毛瑾迟疑了一瞬,眼珠子上下运作了一番,瞧着毛线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下子全明白了……
“你个死孩子,刚捉弄老娘!”毛瑾猛地一甩头,朝王鑫远道:“拿擀面杖来!”
说着,又朝毛线叫嚣:“我今儿不卸你一条腿!你就不知道老娘的厉害!反正你也嫁不出去,打残了老娘养着!”
“嚯!好大的口气!我要不这么说,你能现原形么?”毛线这火也是很大,这老太太现在是越来越舍得下本了啊,刚她差点儿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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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母女例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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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巾女士,您这位老同志可真是越老越不正经了的老不正经了啊,不就催个婚么?您直说不就得了,还整得跟临终告别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纸巾不花钱啊!开空调开窗户不费电啊!”
毛线真是越说越来气,她刚在心里默默地上了一出大戏,连辞职报告都准备好了,还想着回来伺候她老人家呢!
这家伙……这不就是利用人家的爱心么!
“我让你去你就去啊!我催婚你就能结啊!”毛瑾气得直跳下床扑过来要揍毛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冤家,你非得把我气死才行!”
尼雅赶紧上前一步,一面伸手护着毛线,一面弯身拿拖鞋 :“妈!鞋!鞋!”
“尼雅你起开,让她打!”毛线从她身后伸出脑袋来:“来来,你照着脸打,打烂了更嫁不出去,愁死你!”
“尼雅你躲开,看我打不死她!”毛瑾捞了拖鞋就要抽毛线。
“妈!”尼雅直接伸手抱住婆婆:“你这样把墨衍都吓坏了!”
毛瑾一回头,王鑫远抱着墨衍在门口站着呢,嘴巴瘪着,怀里紧紧地抱着一根擀面杖!
“王鑫远!”毛瑾咬牙,默默地放下了拖鞋。
王鑫远眼神一缩,下巴轻轻蹭了下闺女的小脸,低声道:“求!”
“奶奶不打姑妈!”墨衍用脖子夹着擀面杖的上端,费力地搓着两只小手作求饶状:“姑妈听话!”
毛瑾眼眸里涌起一层水光,脸上的笑慢慢推起:“奶奶不打姑妈!奶奶是跟姑妈玩呢!”
说罢,她伸手使劲扒拉了一把毛线,搂着她的肩膀道:“奶怎么会打你姑妈呢,奶奶疼她还来不及呢!”
“呵!”毛线听着老太太的牙关咬得咯吱响,正暗自得意呢,下一秒,就感觉一股冷风嗖一下就刮过来了,她大叫不妙,紧跟着,屁股一提,眼泪就冒上来了。
“这样准不会破相了吧?”毛瑾笑眯眯地看着她。
毛线点头又摇头,使劲地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呦呵!皮肉渐糙啊!”毛瑾脸上的笑意更浓,手上的劲儿也更重。
毛线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还得硬生生挤出一张笑脸给小侄女看。
王鑫远和尼雅面面相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毛瑾发了话:“你们带孩子出去!”
“妈……”尼雅道。
王鑫远扯了下她的手臂,给她使眼色:“走!”
“嗯?”尼雅很是不解,这么走了,不得打乱了。
“走!”王鑫远不由分手拖着她的手臂就出去了。
“你就这么让她俩搁一屋待着啊!”尼雅一出门就数落王鑫远。
“再不出来挨打的就是我了!”王鑫远将墨衍放下,抚了下孩子的头,让她去找哥哥玩。
这才回头拉了尼雅:“媳妇儿,你没看咱姐那眼泪一下,咱妈那脸色歘一下子就好转了么……她那一口气都出得差不多了!”
“有么?”尼雅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王鑫远按过了脑袋。
“我跟你讲,咱妈和咱姐,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例行上演一场大战,发发各自内心的邪火,你越是拦着,打得越是厉害……当然,也不能不拦,要不回头娘俩该一块收拾我了!”王鑫远悄悄向媳妇传授自己的生存经验。
尼雅点了下头,问:“你一开始,就看出来咱妈是装的?”
“看不出来!”王鑫远摇头:“凭感觉!”
王鑫远说着摸了下鼻子,用食指点着划到唇边,道:“戏那么好的鼻涕不多见啊!”
“嗯!”尼雅点头,想起那半个西瓜颗的鼻涕纸,又问:“你说咱妈是不是真感冒了?我还是给她打个小针吧!”
“媳妇儿!”王鑫远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除了上面那一层是鼻涕纸以外,下边是假装成鼻涕纸的卫生纸,连抽纸都不是!咱俩要不要打个赌?”
“你恶心不恶心?”尼雅骂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再怎么着这鼻涕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呀!”
王鑫远诡异一笑,问:“媳妇,你吃芥末么?”
“不吃……”尼雅连连摇头,瞧着王鑫远那一脸坏样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了,惊得直拍大腿:“不会吧!咱妈那么狠?”
“以我一个观察者的视角来看,就咱妈和咱姐三十多年斗智斗勇的经历来说——完全有可能!”王鑫远说着朝她眨了下眼:“媳妇,要不要赌一个?”
“赌什么?”尼雅问。
“我赌,厨房的某个角落里,一定有半管用剩的芥末!”王鑫远道眨了下眼,道:“我赢,这个月的工资都给我当零花钱。你输,这年的工资都给我当零花钱!敢不敢赌?”
尼雅心里算了一下,王鑫远赢的话,也就一个月工资的损失,问题不大,强烈的好奇心冲昏了头脑,让尼雅脑门一热就应下了这门赌约:“有什么不敢的?去就去!”
俩人对了下眼,直奔厨房。王鑫远借口让先给孩子们喂食,支走了吴姨。之后,俩人兵分两路,一个去翻箱倒柜,一个去扒厨房的垃圾桶。
长期在医院跟各种药品打交道的尼雅对味道还是比较敏感的,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从橱柜最下方的格子里找出了半碗调好的芥末,用保鲜膜封着。
“这么多?”尼雅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碗推给王鑫远:“老太太也忒嚣张了,都不屑于销毁证据么?”
“她那是特意留着的!装病能是一两天的事么!”王鑫远指了指柜子,尼雅会意,赶紧放回原位。
“媳妇儿,你输了!”王鑫远笑道。
“我输就我输!”尼雅哼了一声:“不就一个月工资么!给你就是了!”
“我赢,一个月,你输,一年,不一样哦!”王鑫远摆了下手。
“有什么不一样的?”尼雅嘀咕着仔细回想了下王鑫远的话,还是没觉出哪儿有问题。
“都说这女人漂亮则无脑……媳妇儿,这样,折个中,半年!”王鑫远让步:“以后出门千万别给人打赌。”
“不!”尼雅道:“你把你刚刚的赌约重新说一遍?原话!”
这脑子终于开始转了,王鑫远想着马上要到手的银子,很是得意,道:“我赢,这个月的工资都给我当零花钱。你输,这年的工资都给我当零花钱!敢不敢赌?”
尼雅眼眸微转,轻声道:“不敢!”
“嗯?”王鑫远瞠目:“媳妇!你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好意思,我那会儿太漂亮没走脑子,现在走了!”尼雅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如此,马上要到手的零花钱就泡汤了,王鑫远欲哭无泪,一脸颓丧的靠在橱柜上搓脑门,他这是个什么媳妇啊!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一个漂亮的脑袋从门口横着伸过来:“先生,要不要上点芥末,给您解下眼泪?”
霎时,王鑫远心里有一万头草原神兽飞奔而过,这媳妇,果真是没法要了!
毛瑾和毛线娘俩在屋里依旧保持着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谁的姿势,眼神对接之处,火花四溅。
“你打啊!”毛线恶狠狠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泪花!
“不打了!”毛瑾抖了下眼皮,道:“我怕你还手!”
“你是我妈,我敢还手么!”毛线叫嚣。
“你以为谁想当你妈!”毛瑾哼哧了一声:“摊上你这么个闺女,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那你生我干嘛!”毛线狠狠抹了把泪。
“那不是意外么!”毛瑾声音软了几分:“要知道后来有那么多事,我也不会生的!”
“那你怎么不掐死我!”毛线气得直打嗝。
“那不是没下去手么!”毛瑾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啊!”
毛线简直要被她气炸了,哭道:“我现在立刻马上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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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凭本事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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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毛瑾叹了口气,顺道抹了把泪:“可怜我那几十套房产,连个亲生的继承人都没有……命啊!”
说罢,狠狠捶了一把胸口。
毛线微怔,马上收住将要滑落的眼泪,带着哭音道:“一天!”
“好!成交!”毛瑾大手一挥:“出去!”
毛线愣了一下,哼了一声,直接走人,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出息!”毛瑾对着她的后背骂了一句。
“专制!”毛线狠狠地带上了门。
如此,面见老母亲的第一天,毛线以屁股上皮下组织出血为代价换取了一天不受老母亲控制的自由生活。
她故意穿着湿拖鞋在刚擦过的地板上踏踏地蹭,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渍,她将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还开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她吃饭巴巴地吧唧着嘴巴喝汤哧哧地吸溜,她穿着睡衣在小院里溜达……
总之,什么不入毛瑾的眼,她就专干什么!
“咱姐这是……挨打没够吧!”尼雅悄声问王鑫远。
“以我的经验来开,这是暗战阶段。”王鑫远道。
“什么?”尼雅没听明白。
“咱妈和咱姐历来打架都得经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正面战争,面对面的打,以口动为主,必要时辅以手动,这个时候比拼的是口技和肺活量;第二阶段,暗战阶段,表面上看着处于休战状态,实际上双方在私下里都铆足了劲儿,你搞我一下,我弄你一下,这个时候,比拼的是对敌我双方的熟悉程度。第三阶段,和谈阶段,一般都是以让对方有条件的妥协为终极目标,这个时候,比拼的是智慧和胆量。第四阶段,停战阶段,这个时候以双方检讨各自的不足以及主动向对方示好为主,这个时候,考验的是忍耐、博弈、表演等综合能力,稍有不甚,又重新进入第一阶段。”
“那现在是不是姐占了上风?”尼雅低声问。
“暂时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是……”王鑫远有意拉长语调,道:“以我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一般来说,掌握对手的弱点越多,越容易取胜,然而,就长期的斗战经验来看,我妈和我姐都成功地摸准了对方身上的死穴,不分伯仲!”
“那怎么办?”尼雅反问。
王鑫远用看白痴的眼神白了她一样:“闭嘴,闭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以我一个长期受害者的身份来说 ,在我姐和我妈混战阶段,一定一定一定要夹起尾巴老实做人,埋下头来认真做事,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让她们把战争的方向转移到我身上来,否则,我所遭遇的——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双杀!”
“好!”尼雅点了下头,道:“鑫远,咱们要不要出去外头躲几天?”
王鑫远心下一动,可以啊,到底还是媳妇体贴!
然而,他还是想岔了,尼雅口中的外头,真的只是外头啊!他们一家四口就在小院里迎接了8月烈日的暴晒!
那几天,王鑫远真的是很怀念上班的日子呀!他借口说公司有事要去忙。
尼雅就去帮他把电脑“偷”出来了,贴着他的耳朵道:“就在这儿办公!姐回来之前,妈不是让你多陪陪书涵的吗?别惹她老人家生气了!妈要打你,我可不敢拦!”
如王鑫远所言,在各自都把对方膈应的事做了一遍之后,毛瑾和毛线娘俩终于在坐到了同一张桌子的两边。
为了表达各自的诚意,她们把战地从一楼卧室挪至了二楼的书房。
“妈,诚实点,说说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毛线问,双肘抵着桌面,尽显诚意。
“你这话问得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毛瑾将身子往后一靠,反问:“我哪里看你不顺眼,你心里没数么?”
“你就那么容不下我一个人过日子?”毛线也不遮掩,直问:“你知道现在单身不只是一种趋势,更是一种能力的象征,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单身的!”
毛瑾哼了一声,将身子直起来一点:“你妈我读书少,你别动不动就跟我上纲上线的,我听不懂!”
“简单说,我也是凭本事单身的!”毛线将腰杆挺得笔直,强行给自己壮胆似的。
“嚯!”毛瑾伸手捂了下嘴巴,脸上的肌肉瞬间抽成一团,眉头紧皱。
“怎么了?”毛线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切。
“没事!继续!”毛瑾仍是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朝她摇了摇:“差点儿笑掉我的两颗大牙!”
“你……”毛线强压住冲上来的怒气,笑道:“您可留着点神,千万别笑死了!”
“谢您提醒,我会格外注意的!”毛瑾说罢直接将头埋在桌子上,两只肩膀一高一低地耸着,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朝她摆了下手:“你接着说!”
“说个屁!”毛线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原先准备好的说辞,被她妈这一笑,全乱套了!
“你等会儿,我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毛线道。
“好!”毛瑾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肘放到书桌上来,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在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
毛线点一下,她就点一下,二重唱似的。
“你能不能别学我!烦人!”毛线道。
“你是我女儿,我学学你怕什么!你多优秀啊……刚说凭什么单身来着?”毛瑾眼眉一挑,作努力思索状。
“这一页还能不能翻篇了?”毛线真是来气:“你说我有钱有粮还有那么多房子等着继承,你有什么好愁的,就为了我嫁人这事,成天跟我寻死觅活的,什么手段都上了!你累不累啊!”
“累啊!”毛瑾道:“你说那么多房子,将来连个跟你一起住的人都没有,你上厕所放个屁都能听着一连串的回音,还当自己窜稀了呢,多可怕啊!”
毛线捂眼:“哎呦,我的妈呀!你能不能文明点!”
“不能!水平有限,请你原谅!”毛瑾一口回绝道。
“好!好!您继续!”
“你说我这身体,好歹还能山上下乡,干点农活什么的,就你这小身子骨,啥啥都干不了,连个饭都不会做……姑娘,一想到这我都不敢老,你知道吗?”毛瑾说着挤了下眼睛道:“你说你姥,人家那个岁数,好歹还能自理,就说被猪油蒙了心吧,稀里糊涂的也能活着。你说说你将来……妈都不敢想,你知道么!”
说罢,她抿了下嘴巴,隐去眼里的泪水,道:“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架?小半年没见着你,天天惦着你在外边怎么样,能不能吃饱,有没有人欺负,晚上一个人敢不敢睡……姑娘,我今儿跟你说实话,只要是有人对你好,甭管他是单身的还是拖家带口的,你认,妈就认!”
“诶咦!真是越说越不着边了!我找个单身的还好!找个拖家带口的算怎么回事!那不是破坏别人家庭么!”毛线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妈,你这三观不行啊,得端正了!”
毛瑾低垂着头,用力抹了把脸,道:“什么三观五官的,妈都不在乎!”
说着,嗝地一声,给毛线吓了一跳,赶紧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妈,你多刚正的一人啊!路见不平拔刀就砍,这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都没法把你当榜样了我!”毛线这声音莫名就软了下来。
“什么榜样!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毛瑾说着又抽搭了一声:“你嫌我跟要仙林离婚,你说我跟老王就是为了钱……你说过我是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你讨厌我!”
“妈……”毛线伸手推了她一下:“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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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跟老娘撒了回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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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不记仇!你说得对也好,不对也好!你都是我女儿!”
毛瑾说着又嗝了一声,道:“况且,你说得对啊,妈就是好财,就是爱钱……你刚生出来只有一点点大,皱皱巴巴的,人家嫌你是个女孩,又嫌你长得丑,像我,说话不中听,我就生气,一气就回奶,你顿顿吃不饱,饿得成天成宿的哭……我那时候多想有钱啊,有钱就能买奶粉,有钱我姑娘就不用挨饿……你说我做的一些事上不了台面,嫌我私下里觅了老王的钱,我就是想留一手……我知道没钱的日子多难过呀!只要有钱妈随时都能死,我姑娘有钱,饿不着呀……妈没能给你个好模样,怎么都得给你留条后路吧!”
“妈,我用不上。你都留着自己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想去哪儿玩就去,一辈子都是对自己抠门,对别人大方,没完没了的挣钱,老是惦着贴补这个贴补那个的!”毛线说着又推了她一下,“你听着没?你如今跟我一样,都是单身老女人,人家别人都比你过得容易,都比你想得开。他们没攒下钱,是因为他们把时间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人家压根就没想着挣钱这回事,不像你,一门心思地就知道干活呀,挣钱呀!一辈子都摘不掉劳动妇女这顶帽子!”
“我本来就是么!”毛瑾道。
她真是穷怕了,一刻都不敢闲着。
“瞎说!说得糙一点,那谁努力奋斗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呀!你这可倒好!努力奋斗了一辈子愣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毛线越说越来气,“你说你今儿吧唧一下死了!到地下一想‘哎呀,我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过去了呢,我都没为自己好好地活过一天呢!’你说说,多可怜,到死你都是个冤死鬼!”
“你这个乌鸦嘴!我好好地,你咒我干啥!”毛瑾抬手在女儿头上敲了一下。
“我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好!除了我谁会跟你这么说!”毛线气得只拍胸脯,“有时候我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么!”
“嗯?”毛瑾瞪眼,“这话不是我用在你身上的么!反了吧!”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的山上下乡的,不是,您还真当自己是知识青年了?”毛线叹气道,“妈,你老了,六十多了,省着点用你这把老骨头吧!”
“有什么好省的,用废了拉倒!我早就想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毛瑾说着低头叹气:“头些年,我还想着等你结婚生孩子了,给你看呢!”
“你还给我看孩子!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毛线哼了一声,“不得累死才怪呢!”
“那我也愿意,累死也比气死强!”
“又来!”毛线伸手在她妈手臂上拍了一下,“这一页就翻不过去了是吧?”
“能翻过去!有什么翻不过的?”毛瑾道,“我眼睛一闭,两腿一蹬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看你,一天到晚死死死的,就知道拿这个吓唬我,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么?总有一天我一发狠,不管你了!”毛线撇嘴道。
“你管我?”毛瑾白了她一眼,“小姐!你能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说罢,她又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妈正式向你道个歉,催你结婚,是我的不对……”
毛线微愣,这话题转得有点太快了吧,且,这个态度……令人吃惊呀!
“不敢当……你不把我整死就不错了!”毛线说着抿了下唇,委屈巴巴地道:“毛巾,我跟你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真把我气死了,看谁管你,看谁给你养老送终!”
“呦呦呦!说着说着这眼泪还上来了。我怎么气你了!”毛瑾问。
“你说我看不起你,嫌你没文化,记我的仇,还一次次装病骗我……你以前打我,我都没记仇,我就说错一句话,就让你叨叨了一辈子!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毛线说着这眼泪就收不住了,她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呀!
“那不是气话么!”毛瑾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她家这傻大姐什么都不在意呢!
“那你凭什么气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你对所有人都比对我好!”毛线哭得简直不能自已,嘶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这句话,直接把毛瑾给逗乐了,“你气我了么,我能不气你!再说,对别人好,那就是一种客气,你连这个都分不出来?”
“你不光对王鑫远比对我好,你对尼雅也比对我好!”毛线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
“我知道你烦我,死烦我,你比谁都烦我,我死了你都不会眨一下眼!我就是你的黑历史!我姥以前就跟你说,要是没有我多好呀!你都没有反驳!你别以为我不记得!我都记得呢!我跟你说,毛巾,你对我的不好,我都记得呢!你天天变着法的整我,给我洗脑……”
毛线伏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拳头通通地砸着桌面,像是锤子一般一下一下地捣在毛瑾心上。
她一直以为毛线是个懂事的、听话的、事事都不计较的,没想到,她心里憋了这么多委屈,这么多年……
“毛巾,我跟你说,你别以为你说给我几套房子就能收买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一把火把你的那些房子都点了,我气死你我……”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只小绵羊,生怕你在外边被人欺负,没想到你是只大老虎。”毛瑾噙着泪,摸了下她的头,“你说我这样的小绵羊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只大老虎呢!”
“别碰我,你现在对我好也没用了……”毛线说着伸手抹了把鼻涕,“但是,你还得对我好点!”
“你都说没用了,我还对你好干吗?那不是让我的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么!”毛瑾眼眸微闪,笑了下,“你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呀!”
她还头一次看到毛线这么撒泼耍赖的样子,竟然还有几分畅快!
“我就不讲道理了,怎么啦!”毛线猛地拍了一把桌子,“你跟我讲过道理了么!我跟你说,你以后必须无条件地听我的话,就像我以前听你的一样!知道么!”
“要是不听呢?!”毛瑾故意道。
“我死给你看!”毛线狠狠撸了把鼻涕,“我让你后悔死!”
“哎!”毛瑾叹气,“看来我还必须听你的了!”
“是!必须!”毛线用力甩了把头发,道:“毛巾,我跟你说,你必须服老认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俩呀,现在是我坐庄的时候了!”
“行,都听您的!”毛瑾想了下,反问:“我是不是还得喊您一声妈呀!”
毛线一愣,好像是有些过了啊,她伸手弄了下散在鼻子上的头发,道:“这倒不用,辈分还是不要乱得好!”
“呵!”
毛瑾哼了一声,差点把鼻子给顶出来,毛线看过去,“不服你就直说!别搞小动作!”
“服!很服!”毛瑾身子往后一仰,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肚皮,“唉!都是上了计生委那帮骗子的当了!”
“嗯?”
“那会儿天天造谣说什么一对夫妻一个孩,只生一个好,这他娘的哪里好了!若是再有一个,老娘还用受这个罪!被人熊得跟孙子似的,还不兴还口!”毛瑾两手捂着肚子,轻轻地拍打着,毛线的视线被她敲得很是慌乱。
毛线眼珠子一转,“妈,你到底绝经了么?”
毛瑾老脸一红,“这两个月没来!”
答非所问,有情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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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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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毛线瞬间就跳起来了,“不行,你可不许再生啊!”
“哎!”毛瑾眼珠子一转,完全是被点醒的样子,“对啊!我是该检查下!”
说罢,拔腿就跑。
毛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妈!妈!别冲动!”毛线赶紧抢先一步拦住她,“冲动是魔鬼!”
“不冲动,妈现在才60,生一个还来得及,将来有个人给你做伴,妈死了也就放心了。”毛瑾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那些明星们不都四五六十才生孩子么!再说不过一年的时间,全当修养了!”
“妈,我去相亲,你跟着一块儿!”毛线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一次,认认真真地找,绝不耍滑!”
“当真?”毛瑾看了她一眼,等待一个确认的眼神。
“当真!”毛线狠狠咬牙,“不过,有个小要求……”
“说!”毛瑾痛快应道。
只要她这老姑娘能走到广大的单身男群众中去,别说一个要求了,一百个她都应!
“你也别闲着……”毛线看了眼墙上老王同志的遗像,狠心瞥过脑袋,道:“我找我的,你找你的。咱娘俩一起奔赴幸福驿站!”
毛瑾亦抬头看了眼老王,心说老娘这回豁出去了。
“成交!”
“成交!”
如此,俩人握手言和,母女对战第三阶段告落。
当晚,王家别墅内一楼的两间屋子,有两个女人躺在床上狂笑,身子折过来叠过去,压得床身直晃,好像要把白天所有的眼泪都找补回来似的!
毛线回家的第三天早上,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地上了餐桌,在和谐友爱的氛围中有条不紊地吃了个早餐。
毛线嘱咐吴姨煮了酸梅汤,给尼雅和王鑫远俩人带走,又道:“尼雅,最近学习要不是太紧张的话,你跟鑫远出去玩玩转转,休息休息,墨衍交给我就是了。”
“姐……”尼雅大喜,“姐,我不出去,你把墨衍这个话痨带走就是了!别让她烦我就成!”
她这话音未落,墨衍就开始疯狂地拍打桌子了,“妈妈学习!妈妈不玩!妈妈学习!”
尼雅很是无语,伸手戳了下她的小脑袋,“等你上学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如此,毛线就顺利接管了自己的小侄女。
原本,尼雅以为姐姐能唬住墨衍,让她少说话,多睡觉。谁知道她姐带孩子那完全就是放羊的路数。
墨衍喜欢听音乐,动不动就跟着节奏摇摆,毛线索性就买了碟,让她看BGIRL的表演,跟着在地板上打滚;她爱叨叨,毛线就带着俩孩子去听脱口秀,听相声;俩孩子爱看熊出没,毛线就买了道具,让他们一个演熊大一个演熊,自己个装光头强……
尼雅每天都有好几次感觉地震来了。
她找毛线交涉说:“姐,你是不是有点太宠孩子了?”
“小孩子不就是用来宠的么?”毛线反问。
“那长大后……”尼雅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毛病吧。
“长大后就能可劲儿打了呀!”毛线语出惊人,尼雅毫无招架之力,脑补了下墨衍长大后日日挨揍的画面……也挺好!
如此,尼雅只好主动搬去新房那边学习,王鑫远自然而然地就过去“陪读”了……
他们这前脚刚走,毛线立马就换了套路,教两个小不点玩数字积木了,她参照动画片《数字积木》中的数字造型,买了各色布料,棉花,贴片,做了一组仿真造型,教孩子们认数,然后摆造型,给这俩小家伙忙得满头大汗,哪里还顾得上黏人,毛瑾在一旁喊都不应。
“哎,你是不是故意的?”毛瑾伸腿踢了毛线一脚。
这家里人多了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总怕影响到王鑫远和尼雅的感情,孩子们闹腾,加上这么多人,俩人就是想搞点小浪漫什么的也没有那条件,她说了好几次让俩人去那边住,可这俩孩子死活不肯……她心里明白,孩子们是不放心她。
“如你愿了没?”毛线头也不抬,噼里啪啦地敲着邮件。
“你不嫌我对他们好了!”毛瑾哼了一声,“那你这是干嘛呢!”
“我是嫌他们烦!”毛线才不肯承认呢。
“装!”毛瑾撇嘴,自己个儿抱着电脑看她的菜园子了。
娘俩就这样一边看孩子,一边忙工作,偶尔,毛瑾会起身去拿点水果,毛线也会在倒水的时候顺手给她妈倒上一杯,时不时地也会说两句八卦,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埋下头来,各忙各的……
总之,毛瑾和毛线这对相爱相杀了几十年的母女总算迎来了有生以来最为和平的一段亲子时光。
某个瞬间,毛线无意间抬头瞥到在另一角看电脑的老母亲——她安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没有找茬,没说催婚,没有数落毛线的诸多不是……毛线有点恍惚以及难以置信,她想起一句话:所有的和平都是靠战争换来的!
她想,她和老母亲长达三十多年的战争就要结束了,她们在对彼此的退让和妥协中结束了。
“妈,相亲的事……等辛慧婚礼之后吧,这几天有点忙!”毛线突然开口,这般主动,是前所未有的。
“好啊!看你时间方便!”毛瑾头都没抬,仍旧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摁着。
邢武给她做了EXCEL表格,设定了公式可以自动求和,可她还是喜欢这样亲自算上一遍,凡是挣钱的事,她从来都不怕麻烦的!
毛线愣了一下,她家老母亲这个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当日晚上,毛线主动搬去跟毛瑾一屋睡。
“你来干嘛!”毛瑾明知故问。
“少装!”毛线忽一下把被子丢到床上,道:“以我大龄未婚女博士的身份陪睡你一老年劳动妇女,你就偷着乐吧!”
“谁稀罕!哎呦喂,你可别压死我!”毛瑾嘴上嫌弃着,身子却裹了被子往一头滚了过去,自觉让出半边来。
“呵!那可没准儿!亲情提示您,最好睁着眼睡!”毛线说着就去解裙子上的腰带,毛瑾立马提出抗议,“你这不是耍流氓么!”
“切!”毛线撇嘴,手臂一甩,裙子就飞出去了,直接把自己脱成了三点式。
毛瑾这两眼就跟刷子似的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毛线哼了一声,抓过睡裙伸手去套,却冷不丁听得一句:“这小腰……”
毛线看过去,刚想说羡慕吧,就被她妈后一句给噎回去了啊!
“挺骚的!”毛瑾淡淡地来了一句。
“毛巾!”毛线气得肝颤,手上的动作没到位,睡裙脱落在脚边……像极了邻家小院里的莲与花。
“你……”毛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死她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对话会发生在她和她妈之间。
“哎!按理说,应该是挺招男人的啊!”毛瑾将胳膊伸出来压在被子上,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穿得太多了?”
“还说!睡!”毛线瞪了她一眼,直接关了灯,摸黑捡起睡裙套上。
毛线喜欢平躺着睡或者趴着睡,毛瑾习惯侧着睡,老说平躺着睡气不够用。
故而,毛线一直等着她翻身,毛瑾像是故意跟她作对,迟迟没有动作。
“你到底睡不睡?”
“我不是在睡了?”
“可你没有翻身啊!”毛线正说着,胸被人摸了一把!
“你占我便宜!”毛线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哎呦!胸无沟壑,还不如我呢,有什么便宜可占!”毛瑾说着用力抽回了手。
“你……”毛线硬生生地压下胸口的羞愤,软声道:“妈,睡吧,不早了啊!”
“睡!”毛瑾翻身,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好地,减什么肥呀,把福气都减掉了!”
毛线没说话,屏着呼吸装死。
约莫五六分钟后,屋里响起了鼾声,呵——噗!还伴着轻微的爆破声,小鱼吐泡一般。
毛线心下暗喜,慢慢地伸出手臂,猛地缠上她妈的脖子,狠狠往怀里一搂。
“哎呀呀!”毛瑾惊醒,使命拍打着,“救命啊!救命啊!”
毛线又坚持了半分钟,才开口喊了声:“妈!”
这时,毛瑾也彻底醒过来了,狠狠地回了她一巴掌,“朝一边走!”
“挺刺激的吧!”毛线松手,窃笑,“多少年没人抱你了!”
“嗯?”毛瑾回身,长臂一伸重重地压在女儿脖子上,毛线立马斜伸出一条大腿压在她妈的老腰上。
如此,娘俩以相爱相杀的姿势结束了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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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邻人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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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慧的婚礼定在阴历六月十八,黄历上说那日宜嫁娶宜出行。
毛瑾头和王鑫远娘俩头两天就过去帮着操办了,王德兰也赶在婚礼前一天携家带口地回来了。
王德兰感叹:“我哥在时,那些堂兄弟们,姑表姐妹们哪个不往上扑,我哥这一走,连人情都不走了。”
“不说那个!咱家辛慧已经结过一回婚了,人家好些已经随过一回礼了!”王德英道:“再说,辛慧也不让通知外人,人家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们孩子二婚,二胎,怎么知道通知我们随礼?我还在外面了好不好!”王德兰很是气愤,“以前回国,这个那个的也没少让给他们捎,这次一听说是参加婚礼,就跟商量好似的一声不吭了!问都不敢问一句!”
“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了!”毛瑾出口拦了一句,“你哥不在,我们家闺女都嫁不起了么!”
老王在的时候,逢年过节的,都会把给各家各户的礼都备好,一一送去。家里这些亲戚们,甭管远的近的,碰上有婚嫁丧娶的,他都会过去帮忙,且一随礼就是三份,除了他自己的,给王德英和王德兰姐俩那份也捎上了。
用他的话说,人家面上有光,咱自己家面上也好看,婚丧嫁娶这些事,毕竟有限,好与坏的,谁家也不能天天赶上不是。
毛瑾原本也是赞同了,亲戚嘛,不就是关键时候捧个人场么!
谁知道老王走后,跟这些人的关系一下子就淡了下来,头一年她没顾上张罗,都是王鑫远自己来的,难免有疏漏,毛瑾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亲戚,年年都是咱这边主动,偶尔晚一回,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没在意,谁知一直到出了正月,人家都没来。
所以后来,毛瑾也想开了,爱来不来,不来拉倒。亲戚这俩字,进一步则亲,退一步则戚,人生常态,不足为叹。
王德兰被她这一句“闺女”叫得甚是暖心,想到自己当着嫂子的面,提及大哥,难免让她伤心,赶紧道:“就随口一说,咱过咱的!”
“这就对了!”王德英道。
她拉了妹妹和弟妹去试旗袍。
“看看!我亲自给你俩挑的!”王德英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旗袍来,一件香芋紫色的,上面有一枝梅花,刺绣款;另一件是薄荷绿色,没有任何花纹,胸口上面有只钉珠绣的蝴蝶。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钉珠可以拆的!”王德英说着翻出里面给毛瑾看。
“大姐,这么厚实的料子啊!”毛瑾上手一摸,就知道不只有真丝,还含毛,没有三千下不来!
“啊,这屋里开空调,可不就得要厚实点的料子!”王德英道。其实她没在意面料的厚薄,她只跟人家说要最好最贵的料子。
“大姐,你也不知道我俩的尺寸啊!”毛瑾很是惊诧。
“这你就不懂了吧!”王德兰看了她一眼,道:“大姐年轻时候给人一裁缝师傅打过下手,她量得好着呢,打眼一瞧,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有这事?”毛瑾笑问。
“有的,那会儿还差点学了裁缝,我笨,这两条腿老也协调不好,摆弄不了那缝纫机。就一直帮人量体了!”王德英道:“这会儿可不行了,老眼昏花了!”
说罢,催促二人赶紧试试。
“不是,大姐,我备衣服了……”毛瑾道:“你给德兰穿呗!”
“嫂子!她给你你就穿呗!客气啥!”王德兰道:“我这不也有!”
“就是!这么些年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一件衣服还值得这么说道?”王德英笑道:“他们伴娘有礼服,咱伴老娘也有!”
“伴老娘!”姐几个瞬间笑成一团。
姐仨相互给对方拉了拉链,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
“别说,还真不错。跟老妖精似的!”王德兰道。
“大姐,你真是好眼力啊!这衣服分寸不差,感觉我多吃一碗饭就穿不进去了!”毛瑾也笑道。
“可以的!胸背收得紧,那腰臀上还是有量的!”王德英左右看看,感叹道:“你们到底是年轻啊!”
这人年轻时看不出来,差个三五岁,十岁八岁都不叫事儿,可年纪大了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到了她这个岁数,差半年就有半年的说法。
王德英想着辛慧和刘文君的事,心里还是不大放心。
“毛瑾,你说……这俩孩子能不能行啊!”王德英到底是把这话说出来了。当着辛慧的面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可背地里,她这心里一直犯着嘀咕。
“大姐!你又患得患失了吧!”毛瑾伸手托了她一把,“辛慧跟刘文君这年轻力壮的你不放心,难不成非得找个中年丧妻或者离异带娃的,你就放心了?”
“那……”王德英想了下,那还是刘文君吧。
她可不想她闺女二婚找个大十来岁的,伺候个小老头。她很清楚,若是真把辛慧放到婚恋市场上,跟她配对的也就那两种了,她倒不是歧视人家,本身她家辛慧也是个离异带娃的……只是人性本来如此,谁不是奔着好的去呢!
“这不就得了!”毛瑾道:“大姐,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去如何,以后咋样,都不是咱能管得了的,你啊,就好好地把自己伺候好了,咱这个年纪,不病不痛就是给孩子们减轻负担了!”
王德兰对这一番话,深以为然,道:“大姐,你听我嫂子的!没事别老钻牛角尖,凡事往开了想。回来你也去办个护照,我带你出去转转!”
王德英想了下也是,她若是拖着一身病,辛慧的日子怕是更不会过了。她得把身体养好了,将来辛慧跟刘文君再生一个的话,她还能帮着带带孩子!
如此,姐仨欢欢喜喜地布置新房去了。
趁着家里没人,毛线给吴姨放了假,带着俩小不点回了她那边。
吴姨本是不放心的,想要帮着她一起带,被毛线拦下了,“吴姨,趁着我放假,您能歇就赶紧歇两天,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不想回家就在咱自个儿家歇着。什么都不用管!”
“那我给你们娘仨做饭!”吴姨道,她不想回家,从这里待着挺好的,活儿又不累,又没人烦她。
“吴姨!”毛线加重了语气,“您歇着!吃饭的事我自己能搞定!”
“会做饭了?”吴姨很是意外。
“马马虎虎,能凑合吃!”毛线道。
这话,吴姨自是不信的,做饭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熟能生巧的手艺罢了,以毛线那聪明劲儿,自然是可以学会的,她只当毛线是谦虚,并不晓得她的真实水平——真的就只是马马虎虎,能凑合吃。
毛线带着两小只回家时,又看到了木加一。
他一身球衣打扮,左手腕还戴着护腕,头发也扎起来了,看样子是刚打球回来!
“你好啊!”他很是兴奋的样子,额上还带着汗珠。
“你好!”毛线笑着点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稍等!”木加一说着弯身从葡萄架下拎起一个小篮子,有几朵花儿,还有几串紫红的葡萄,“送给小姑娘的!”
毛线扫了眼旁边的木梯,想着他定是满院子挑着早熟的剪了。
木加一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这东西早有早的味儿,晚有晚的味的儿,都尝尝吧!”
不等毛线开口,墨衍早伸了两只小手过去,“尝尝!”
“嗯!”毛线低咳了一声,墨衍立马转向她,“姑妈尝尝!”
“哎!”毛线将她的小手捉回来,“姑妈怎么教你来着,不许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吃,姑妈不尝,墨衍也不尝!”
“不尝!不尝!不……”墨衍对着一篮子葡萄拼命地摆着小脑袋,不想,把哈喇子给甩出来了。
一旁的书涵也跟着伸舌头舔着嘴巴。
给毛线气得呀,这一对馋猫,弄得好像家里谁克扣了他俩的口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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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不懂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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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点太为难孩子了吧!”
木加一伸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更惹得墨衍吞起了口水,小脖子仰着,咕咚一下,又一下。
“嘿……”毛线只好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过去,“那么,请您收下。”
“邻里邻居的,有这个必要么?”木加一反问,说着又拈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墨衍竟然盯着人家,吧唧了一下小嘴,这个馋呦!
“有!”毛线抱了墨衍起来,道:“你也瞧见了,我侄女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日后长歪了,打个对折,还是美人一个,那本着投其所好笼络人心的可不就得排到一条街外了……”
毛线说着顿了一下,似在想象那个争先恐后前赴后继的场面,摇头叹气,“若是都这么来者不拒的话,我们家的门槛怕是保不住了!”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木加一道。
“想谦来着!实力不允许!”毛线说着将钱递过去,“收下吧,多少就这意思了!”
“这一共也没2斤葡萄,你给这么多钱,不是诚心哄抬物价吗?”木加一笑道:“既是糊弄孩子,你给1块钱,意思下算了!”
“给钱!给钱!”墨衍小脑袋拱着毛线的腿儿,毛线无奈,只好再去翻钱包,换了一张一块的。
“小姑娘,拿走吧!”木加一晃了晃手中的钱,道:“你姑妈花钱买的啊!”
说罢,特意看了毛线一眼。
“那谢谢了!”毛线道。
她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口头表示还是要有的。
“太见外!”木加一道:“你这一本土国民,怎么比我一海归还不懂咱们国家的民情啊,这邻里邻居的,有啥好客气的!再说这果子给人吃了总比烂在枝上强吧!”
“你一个人住啊?”毛线随口问道。
她想着一个男人能把院子收拾的这么漂亮、利落,一定是个极细致的人。
“是啊!”木加一见她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赶紧道:“那个,树上的果子,就拜托你们了!我这一张嘴,实在是有限。”
“谢谢你!”毛线牵着一双侄子侄女上楼,留毛球独自在院里狗刨。
“毛球!刨人家的坟是要遭雷劈的!”毛线喝住毛球,道:“刨狗家的也不行!”
毛球伸了一半的狗爪又缩回半截,毛线心软,道:“我们先上楼,你陪皮蛋待一会儿也上来!”
八月的伏天,整个人感觉就像是烤箱里的肥肉,浑身上下滋滋地冒着热油,即使到了傍晚,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地表的热气。
毛线一到家,就把俩小不点丢进浴盆里。
“泡着,降温。”毛线道。
俩孩子特别爱出汗,她就不敢开空调了,怕一冷一热的再给孩子弄感冒了,就想了这么个笨办法。
“各玩各的,不许打架!姑妈去给你们洗葡萄吃!”毛线说着给他们丢了几只玩具进去。
毛线用盐和面粉搓洗了葡萄,又切了点西瓜一起端过来!
“葡萄葡萄!”墨衍嘟着小嘴嚷嚷,两只手啪啪地拍着浴盆,一条腿已经抬起来了。
“庄重点,小姑娘!”毛线将她拎出浴盆,又用浴巾擦干,换好衣服这才抱她去餐椅里。
“好好坐着,不能乱动啊!”毛线说着赶紧折回身去抱书涵,不想这家伙已经从浴盆里出来了,正把自己这边的玩具往墨衍盆里丢呢!
“嘿,小伙子!厚道点!”毛线将他拎起,简单擦了下,换上短裤背心抱出去了。
墨衍正美滋滋地等着人喂呢,不想毛线却丢给她一个碗,“跟哥哥一样,学着自己吃!”
说着,又喊书涵,“给妹妹打个样儿!”
书涵看看毛线,又看看墨衍,自己抓了一个先吃了,小嘴裹了两下,连皮带籽就吐出来了,接着皮是皮,籽是籽,摆成了两堆!
毛线被他气笑了,“成!以后念书不好的话,去做个垃圾分类管理员也成!”
她亲自给墨衍做了个示范,道:“你们俩好好玩,姑妈给你们煮面吃!”
毛线做事向来讲究效率,做饭也不例外,这边西红柿刚下锅,那边已经在打蛋了,等这边西红柿炒出汤汁,那边蛋液也滤好了。
掐点一看,刚好五分钟。
“完美!”
毛线一激动给自己鼓了个掌,这一下,不要紧,正好瞥到了对面阳台上同样在做饭的男人,他扎着头发,系着围裙,正举着一只碗,也在打蛋——不过人家手里拿的是正经的打蛋器,他是有节奏,不慌不忙地敲打着,好似他手里拿得不是鸡蛋,而是某件乐器。
“这家什么时候也开火做饭了呢!”毛线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所在的这个小区,风评不大好,因为离着大学城比较近,传说这里算是首都、哏都大佬们的后花园,有一半以上的房主都是三儿。当然,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是无处考证的。毕竟谁也不能拿个小本本挨家挨户地问,您是三儿么?那不找抽呢么!
不过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的:第一、入住率很低;第二、单身独居养狗的女住户占多数。
原先隔壁住也是个女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毛线见过两次,一次是遛狗一次取快递,没打过招呼。女人好像不常在家,这一点,毛线可以从院门口贴着的催交暖气费的单子上看出来。
毛线住这边后,感觉一直是比较自在的,楼下是自家的,楼上也是自家的,隔壁又没人,楼间距又比较大,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有时候换衣服换到一半才想起拉窗帘……
这冷不丁对面阳台上冒出个人做饭,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副赶死的样儿,毛线有些尴尬,心说,可千万别叫人家看见。
偏偏她家油烟机和隔壁装的位置正好相反,这样,俩人洗菜的时候,就容易看到对方……好几次俩人视线已经撞上了,毛线马上别过头,假装没看到。
“得亏我个子小,便于隐藏!”毛线在一边低着头忙乎,一边却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了对面好几眼,“现在的男人都这么热爱厨房么?”
“你说邻居那个本啊?”
尼雅边说边将王鑫远拿回来的新衣给孩子们试穿,是辛慧特意给孩子们准备的。
“本?”毛线不解。
“对啊!”尼雅道:“木加一可不就是本么!”
“哦!”毛线瞥了她一眼,“你跟人家很熟么,就给人起外号!”
“不熟!”尼雅吐舌,看了毛线一眼,“姐,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嗯?”毛线被她问得一怔,“你姐我瞧着就这么饥渴么!”
毛线哼了一声,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不是有句话叫近水楼前先得月吗?”尼雅冲她努了下嘴,低声道:“姐,不过,我可听说,这在外边的人可跟咱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毛线反问,意思是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国外在性方面可是很开放的!”尼雅很是神秘地凑过来,道:“姐,你要对他有想法的话,我就一条硬性建议:一定一定要做全面体检!”
“越说越没边了!”毛线瞪了她一眼,“回你家去!”
“姐!妈让我们明天早早地就带着孩子过去呢,给辛慧表姐捧个人场!”尼雅道:“妈说,让我今儿晚上就在这里陪着你,等天一亮就把你扥起来,免得你明儿又以闹钟没响,手机没电等等借口推迟!”
“我有那么不靠谱么……”毛线嘀咕了一句,“去那么早干嘛,孩子多热呀!”
“姐!妈说了,人家一辈子可能就结这么一次婚了,让咱一大早就过去,懂?”
“懂了!”毛线叹气,“你跟孩子们睡楼上,我去楼下睡!”
“姐……你把墨衍带走,我烦她!”尼雅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么!”毛线哼了一声,“趁着墨衍没懂事,好好享受一下你们相亲相爱的亲子时光吧,用不了几年,就该相爱相杀了!”
尼雅想起王鑫远说的母女大战四个阶段,眼珠子一转,问毛线:“姐,你跟妈最后谁赢了?”
她对这个结果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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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我姐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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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毛线丢给她一个大白眼,拽过书包走人。
“姐,你就告诉我嘛!”尼雅搓手求饶。
毛线一看,墨衍原来是打她亲娘这儿学的。
“等墨衍长大了,你就知道结果了!”毛线道。
所有母女之间的战争最终都会以妥协收场,区别仅在于谁先妥协。
听着她妈哭诉她很惦记她一个人在外面的日子时,毛线就选择了妥协,以及顺从。她想,每个人都有来路,她不能自顾着自己痛快,就像杜云,也不能只顾着她,毛线不是糊弄她妈,她这次是真的决定去相亲了,可能的话,认认真真地选一个人……
从此,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那日很热,是那种很闷的湿热,有点像广州的天气,偶尔掠过一丝小风,依旧是带着黏热,像有一块刚刚从热水里浸过的毛巾横铺在天上,将下未下的雨,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就这样磨叽了一整天,也没落下几滴。
毛线下楼后,先开了空调,开了吸尘器,又去洗了个澡。
再出来时,身上套着一件浅蓝色小格子衬衣,是杜云留下的。她穿着刚好——刚好盖住屁股,刚好未及膝盖,刚好不用再穿短裤。
她将袖子卷起来,拿了两块毛巾当抹布,屋里挨个蹭了一遍,这一下就干到了后半夜,她又钻去浴室冲了个凉,仍是毫无睡意。
关了灯,上了床,身子折了好几次,又像海绵一般弹开……
毛线不记得那日她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第二日醒来时,她躺在书房的地板上,手里抱着杜云送给她的那件白裙……
毛线用湿巾纸擦拭裙子的时候,尼雅催命的电话跟着来了。
“姐,你快上来,帮我喂孩子!”尼雅道。
“喂什么呀!拿个碗丢给他们就是了!”毛线道:“书涵吃饭从来都不用喂的!”
“嗯?”尼雅愣了下,“烫着咋办?”
“你不能等凉了再给!笨!”毛线说罢直接挂断电话,留尼雅一人握着电话发呆,她心说,这样养孩子的话,她还可以生俩!
毛线上楼的时候,瞥见了在小院里打太极拳的木加一。
他着一身白衣,黑色方口布鞋,步态轻盈手势绵延,有如行云流水……
毛线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的手势走了一圈,直到他面向自己时,才迅速撤回目光,她一直以为太极拳是老年人自娱自乐的项目,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听着毛线开门的动静,书涵急急的瞥转脑袋往门口看去,手臂跟着一抬,直接打翻了尼雅手里的木碗,扣了她一身。
“你……”尼雅眼睛还没瞪圆呢,书涵小嘴一瘪,已是眼泪盈眶,那叫一个委屈呀,就跟谁掐了他似的。
“书涵!”毛线洗手,将他从餐椅里抱出来,道:“你要不要这么不给你亲妈面子啊!”
书涵将脑袋扣在她肩头,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跟个小受气包似的,可怜极了。
“姐,我真没打他!”尼雅解释道,当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解释。
“打了你也是他亲妈!”毛线抽了湿巾纸给她,道:“书涵不吃南瓜泥,切成块给他就是!”
不只是南瓜泥,所有弄成泥状的食物,他都不吃。
“啊!”尼雅点头,讪笑了下,半是失落,半是释然。
毛线接了一大碗凉水,将装鸡蛋羹的木碗放进去,晾了三分钟之后拿出来,给了书涵一把勺子:“我们孩子长这么大都不用人喂食的,是吧?好好表现,给妹妹打个样儿!”
如此,尼雅和墨衍就看着书涵挥着小勺,抹的满嘴满脸都是,当然,大半还是吃进肚子里了。
“姐,你这完全是放养啊!”尼雅有些不敢相信。
“这又不是阿猫阿狗,又不咬人,又没有狂犬病,你非得圈起来干嘛!有那功夫干点啥不好!”毛线打着哈欠进屋梳妆去了。
今儿怎么说都是人家辛慧的大日子,她必须得带妆出席啊!
“姐!我给你化!”尼雅谨记婆婆的嘱咐,小跑着跟了过去。
“不用,我怕你给我化得六亲不认!”毛线拒绝。
“姐,你就是胆太小……”尼雅说了一半,瞧着毛线抬起的手臂,下意识地偏过了脑袋,不想毛线却只是将T恤脱了,单穿一个小背心好方便洗脸。
“姐!你热不热啊!”尼雅双手抱臂倚在卫生间门上,跟她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还行!”毛线说着伸出手臂嗅了嗅,“我身上有汗味儿呀!”
“那倒没有!”尼雅摇头,“就是看着你就热……”
“那是你热!”毛线鞠了一捧水,兜头浇了下来,顿觉神清气爽。
她从镜子里瞥了尼雅一眼,道:“说吧,什么指示?”
“啊?”尼雅回神,惊问:“姐,你怎么知道我是带着指示来的?”
“就你那张藏不住事儿的脸,谁看不出来?打昨儿就想说来着吧?”毛线哼了一声,她家尼雅这脑子能有杏仁那么大就不错了,让她学医也真是难为她了。
“那你咋不问我?”尼雅问。
“我憋着你!”毛线白了她一眼,哗啦一下灌了两胳膊水,拍了两下脸就出来了。
“好吧!”尼雅无语,索性一次性说个全乎,“咱妈说,刘文君不错,他的朋友圈子质量也不会太差,让你穿得……哎,算了。姐,你还是看图说话吧!”
尼雅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条葡萄紫色的长裙,蕾丝网纱拼接款,前后都是大V领!
毛线看了眼,抖开衣服在胸前比划了下,“难怪你让看图说话呢,原来是一言难尽啊!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尼雅瞥了眼裙子的侧开叉,憋笑道:“妈说了,你现在是非常时期得上点非常手段……”
“她怎么不给你把刀,让你当场把我宰了,现场挂出去卖呢!”
毛线直接将裙子往地上一丢,站床上去勾衣柜上面的行李箱了——里面都是杜云之前送她的裙子,原先她是想着再也不穿的,免得睹物思人,就高高地搁起来,后来想想,还是穿吧,好歹人家还给她留了点念想……
她还是不要辜负得好!
“姐,你还有私藏!”尼雅刚跳着退至门口,瞧着一箱子的裙子,又扑了过来,“快给我看看!”
她这手伸了一半,想着这衣服的出处,又缩了回去,“姐,还是你来!”
“出息!”毛线白了她一眼,“我有那么玻璃心么!”
“当然不会!”尼雅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姐长了一颗金刚心!刚着呢!”
毛线笑笑,从里面取出一条烟粉色的裙子,问:“这件如何?”
“试试看!”尼雅跑去拉窗帘。
“等一下,我擦下脸!”毛线道。
“姐,我要不还是再帮你选选吧!”尼雅对她这一箱子的连衣裙很是好奇。
“随意!”毛线道。
她抹了几层护肤品,简单修了眉,打了个唇膏,完活。
“姐,你这真就是擦了个脸啊!”尼雅大叫着跑过去,“把化妆盒拿来!”
“还是不要吧!一出汗该糊脸了!”毛线习惯了素面朝天,对在大热天化妆这事是很抗拒的。
“姐,你说你去一看,人家一个个都捯饬得溜光水滑光鲜亮丽的,恨不得搞几两金粉沾脸上,您可倒好,要多素有多素!您这是去参加婚礼呢还是……”尼雅把后面“葬礼”二字咽回去了,这么说好像不太吉利啊,她连着呸了好几口!
“姐,你瞧瞧你把我气的,都口不择言了,妈要听着我这么说,非得大嘴巴子抽我不行!”尼雅先洗了手,又用湿巾纸擦了一遍,这才一步一步给她上妆,“姐,你得学会化妆……”
“长成你那样的,化妆叫锦上添花;长成我这样的,化妆叫丑人多作怪!”毛线道。
“姐,你这叫妄自菲薄,你以为街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卸了妆如何?”尼雅将她脸端正,身子往后拉开,左右端详了一眼,道:“还不如你呢!”
“那晚上回家得多凄凉呀!”毛线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贾如——那个从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心里得有多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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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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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的心思一下子走出好远,直到尼雅催她换衣服才回过神来。
“姐,你换上衣服试试,看这个口红颜色衬不衬?”尼雅帮她抹掉之前的唇彩,又涂了一层玫瑰色的唇釉,相比之前的唇彩,唇色更加饱满鲜亮。
“好!”毛线点头,依言换上。
柔和的烟粉软化了五官,精致的眉眼更是添了几分婉约……
毛线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自己,道:“原来化妆就是一张面具啊!”
“姐,咱这只是淡妆好不好!人家有些人化妆可是堪比整容的!”尼雅说着给她自己也打了点唇彩,之后,又用指腹沾了一层,轻轻地拍在脸颊上,如此,两朵很自然的红晕就跃上了脸颊,像是花朵儿一般。
“瞧着果然是不一样啊!”毛线看得目瞪口呆,在她看来,长成她家尼雅这样的女人,是完全可以跟化妆品绝缘的……
“美不美?”尼雅抿了下唇,朝她眨了一只眼,眉眼间满是少女的俏皮。
“美!”毛线由衷叹服。
“那就对了!现在讲究的不是自然美,而是美得自然!”尼雅说着伸手帮她拢了拢头发,道:“姐,你一个有着无数前任的女人,出街时刻得保持带妆状态……”
“嗯?”毛线看过去,不是很懂。
“时刻准备着秒杀你前任的现任啊!”尼雅说着从书包里找出两只小黑发卡,将毛线一侧的头发别起来,固定住,问:“姐,你这样觉得习惯么?”
“还行!不过不应该别多的那一边么?”毛线道,她平常是喜欢把头发都别在耳后的。
尼雅泄气,“姐,你能不能把看专业书的时间挪出那么一丢丢看看时尚杂志?你这是三七分,别在少的这一边,会制造一点蓬松的效果,活泼又年轻,别在多得那一边,就都压死了,瞧着跟六七十年代的老知青似的,呆板又老气!”
“你当我还是小姑娘呢!”
“那怎么了!甭管小姑娘还是老姑娘,只要咱还单身一天,那就是待嫁闺中的姑娘!”尼雅摸着胸口叹气,道:“不像我,已然是小姑娘她妈了,出门想装一下都没那条件啊!”
说罢,出去抱了两小不点,按着又是一顿洗涮。
“我来,你去换衣服!”毛线道。
“别介!保持状态!”尼雅拦住她,自己个儿给俩孩子换了衣服,墨衍是白纱裙,书涵是白T恤搭藏青色的背带裤,俩孩子的个子本来就比同龄的小朋友要高一些,这么一穿,更显大了。
“姐,你看看,这俩是不是有点人样儿了!”尼雅兴奋地叫了一声,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瞧瞧这俩小玩意儿长的,粉雕玉琢似的。
“哎呦!真不知道人家她妈是怎么生出来的!”尼雅学着路人的样子啧啧地感叹着,一脸傲娇样儿。
毛线无奈摇头,“就生了俩孩子,你要吹几辈子呀!”
尼雅认真思考了一下,“至少一辈子吧!”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换了衣服,身着一件浅灰色的直筒连身裙,七分袖,头发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举手投足间尽显人妇人母的气质。
“哎,你把自己捯饬成老干部样儿,还嫌弃我是下乡女知青?”毛线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好歹总得给你们这些大龄女青年留条活路吧!”尼雅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对珍珠耳钉戴上。
姐俩牵着两个小不点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在院子里喝茶的木加一。
四目相对时,他朝毛线点了下头,毛线亦然。
“姐,这人挺有意思的啊!”尼雅看向毛线,眼眸里有些探究之意。
毛线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姐,我瞧着他长得有点像……杜云哥!”尼雅说着小心瞥了他一眼。
“哪里像?”毛线随意问道,还故意回头看了一眼,道:“我怎么没觉得。”
“个头像,还有……”
尼雅也说不上哪里像,总之,就刚刚他那一抬眼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杜云的影子。这会儿被她姐这一问,她又不是很确信了,想来这世上的人,都吃五谷杂粮,都长五官六脏,仔细看下来,多少都会有点相像之处吧!
毛线的心思又被她转到杜云身上,这一路上,再无二话。
“看来我姐心里还惦着杜云呢!”
尼雅不时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两眼对着窗外发呆的毛线,她突然有点心疼毛线,觉得参加这样的婚礼对于毛线来说,有点残忍了。
停车之后,尼雅半天没动,不下车,也不熄火,似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落东西了?”毛线问。
“别说话!”尼雅伸手摆了下,道:“我在下决心!”
毛线撇嘴,朝后面的俩小鬼做了个鬼脸,逗得俩小东西嘎嘎直乐。
“姐,不然,你出去玩一圈吧!”尼雅沉声道:“到时候我就跟妈说……你中暑了,起不来了!”
“良心发现了?这会儿知道向着我了!”毛线哼了一声,“走吧!来都来了,省得你不好交差!”
“的确是!谢谢姐!我以后保证不跟你唱反调!”
尼雅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婆婆给她的任务是必须把毛线带到婚礼现场。用她老人家的话说,让她现场感受一下结婚的刺激!
尼雅当时还有点不明所以,婆婆又说了,线上线下的天天那么多闹离婚的也没见着结婚的人少呀,为啥呀?
尼雅也抻着脖子问,为啥呀?
婆婆就说了,你们年轻人不说了么,梦想总是要有的,人活一辈子,总得奔着点好的去吧,万一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呢!
尼雅被她家老太太逗得咯咯直乐。
婆婆又说了,婚礼就是梦想现场,必须得把你姐抓过来,让她对婚姻保存点念想!
“嗯,你唱得还少!小奸细!”毛线白了她一眼,丝毫不给她面子。
“姐,不然我把墨衍也送你作补偿吧!”尼雅坏笑道。
“你自己生的娃就是咬着牙哭着也要养大!少给我甩锅!”毛线拒绝道。
“墨衍,你姑妈嫌弃你呢!”尼雅说罢拎了墨衍下车。
“嫌弃你!嫌弃你!”墨衍这小话痨瞬间开启复读机模式。
“哎!妈呀!打开方式有误!”尼雅赶紧捂嘴,道:“墨衍乖!今儿不叨叨啊!姑妈不喜欢聒噪的孩子!”
“我很喜欢!”毛线看了她一眼,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拆了她的台。
“很喜欢!很喜欢……”墨衍重复道。
“姐,咱俩换下孩子……”尼雅欲哭无泪,恨不得把墨衍扔地上,谁叫她手欠先抱得墨衍呢!
“不换!”毛线牵着书涵走人。
辛慧娘家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大红的囍字从小区门口一路贴至屋门口,此时的她已经化好了妆,正端坐在床上,被几个朋友围着问七问八的,当然八卦的中心是辛慧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钓到金龟婿的。
“我表妹介绍的!”辛慧说着朝门口招了下手,“毛毛!”
“大姐!新婚快乐!”毛线笑着拉过尼雅,“我们家尼雅!”
“我能不认识?”辛慧看了她一眼,从床边的抽屉里摸出两个红包分别塞给尼雅和毛线,“大姐把好彩头分给你们!”
又问:“那两个小鬼呢?”
“在外边呢,太闹了!”尼雅道。
“抱进来!”辛慧说着朝毛线使了个眼色。
“好!”毛线点头,拉了尼雅出去,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进来。
“书涵,墨衍,给大姑道喜!”尼雅教她说:“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墨衍跟着重复了一遍,看到尼雅点头后,又开启了复读机模式,“新婚快乐!新婚快乐……”
书涵两只小手握成拳状,撞了下,干脆利落就一个字,“乐!”
“乐!”辛慧双手托着下巴,尽可能地控制着脸上肌肉运动的幅度,免得笑崩了刚上好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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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 托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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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你怎么生的啊……”辛慧还是没忍住,眼泪都给乐出来了。
“就那么随便一生!”尼雅瞧着她身边的朋友都在看自己,很是不好意思。
“书涵,墨衍,我们出去啊,别闹大姑了!”她说着要牵两个小不点出去,被辛慧喊住了,“等等!”
辛慧说着从枕头下摸出两个挂坠,递给尼雅,“给孩子们玩吧,图个平安吉祥!”
“啊……”尼雅下意识地看向毛线,瞧着她点头默许之后,牵着一双儿女给辛慧道谢,“谢谢大姑!”
“谢谢大姑!”
墨衍学得很快,刚要重复,又被尼雅捂住嘴巴,抱出去了,毛线本来也是要出去的,却听着辛慧喊她。
“毛毛,你陪我坐着吧!帮我整理下东西!”
辛慧说着拍了拍床铺,她不是头一次结婚了,故而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瞧着毛线的时候,她突然有些紧张了,担心可心,担心……前夫那边有人来闹事。
几个朋友瞧着辛慧像是有事要交代,相互使了个眼色,都出去了。只留下毛线在屋里。
“大姐!你有什么吩咐?”毛线见着人都出去了,直接问道。
“可心……”辛慧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可心一直跟着鑫远,我嘱咐过了,你放心!”毛线道。
“毛毛,可心他爸可能会来!”辛慧说着把手机拿给她看了眼,上面有前夫给她发的短信。
毛线没看,只问她:“你打算跟他走么?”
“怎么会!我恨死他了!”辛慧道。
尽管说,没有前夫的种种,就不会有她今天跟刘文君的结合,可她依然憎恨,她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感谢前夫出轨再造之恩等等,没有哪一种婚姻的苦难是值得感恩并推崇的——这一点,只有真正在婚姻里经历过那种你死我活的厮杀的人才能够懂得,她差一点就会万劫不复,何来的感恩一说。
“那好说!”毛线道:“把他电话、身份证号、车牌告诉我就是。”
“毛毛,我不想闹起来!刘文君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辛慧垂眸,支吾道:“他们都是看重脸面的人!”
有些话,她不好说得太明白。
刘文君的父母她是见过了,开明归开明,接受归接受,老太太明确说了,你是我儿子千挑万选看中的媳妇,我没有说不的道理……
辛慧始终记得新婆婆看她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明白,她的这段婚姻还需要更多的磨合,有些事,她必须打扫干净,不能授人以柄……只是前夫突然来这么一手,她分身乏术,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事托付给毛线了。
“知道,你只管稳稳当当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地等着嫁人!其他的事,交给我们!”毛线说罢直接转身走人。
毛线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喊了她妈,“吴姨一会儿过来,让她帮着看孩子。”
“是有什么事么?”毛瑾问,刚见着毛线出去打电话还喊了鑫远二姑家的表妹,就琢磨着总是有什么事来着。
“辛慧前夫给她发了短信,怕是要来闹事……”毛线简单说了下。
“怎么还有联系呢?”毛瑾蹙眉,这大喜的日子,办得这叫什么事啊!
“有可心在呢,多少总会有些联系的!”
这一点,毛线倒是能理解,毕竟没有几对父母像她家这两位这般狠绝。
“我负责什么?”毛瑾问,她想着毛线应该是安排得差不多了。
“你要拦住辛慧的前婆婆,同时稳住大姑她们,别叫闹事!”毛线补充了一句,“万一找上门来的话。”
“好!明白!”毛瑾点了下头,又问:“婚车……没问题吧?”
“这个我跟刘文君沟通过了,已经有安排,你让大姑她们别乱,不管出现什么状况,只要她们不乱,辛慧这边就没事!”毛线道。
“好!”毛瑾点头,问:“可心呢?”
“跟着鑫远呢,让大姑放心!”
“好!”毛瑾连连点头。
她这女儿别的本事没有,干起活来倒是一套套的,但凡她经手的事,都会做出几套备用方案了,故而毛瑾倒没什么好惦记的,只等着人来了。
说罢,她掳了把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放下!”毛线很是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妈,不能打架!”
“知道!知道!”毛瑾应道,心说,打不打的,不得看情况么,咱是不会动手打人的,可要是有人动手打咱,咱也不能不还手是吧!
毛线瞧着她妈这架势,心里就有谱了,就算辛慧那前婆婆有兴风作浪的本事,在她妈手上,怕是也浪不起来了。
中午照例吃了一顿喜面,王德英亲自熬的卤,老天津人的做法,各式各样的菜码摆了满满一桌子,传统又正式,这下又给尼雅新鲜坏了,“妈,结婚的喜面要这么多配菜啊!”
“瞧瞧我们家这没见过世面的儿媳妇!”毛瑾道:“明儿回家妈就给你做!”
“这不是得有喜事才能吃么!”
“那就给你办婚礼,每年办一次!”毛瑾笑得很是豪气!
“妈!”尼雅又不好意思了。
“人家喝喜酒上头,你这光吃个喜面就上头了!”王德英道。
“替你高兴!”毛瑾说着看了她了一眼,是老母亲才能懂的眼神。
“高兴!”王德英扯了纸巾抹了嘴,又顺手抹了下眼睛道:“真高兴!”
她眼眶微润,双眸上蒙了一层雾气,却又拼命地笑着,像是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树。
毛瑾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下,道:“大姐好福气!”
“你也不错!”王德英说着看了眼尼雅,道:“你妈这会儿总算是熬出头来了!”
接着说了王鑫远小时候害病的事。
“那年冬天,你爸外出干活去了,才走没几天,鑫远突然就病了!支气管炎引起了急性肺炎,那个时候条件普遍不好,大伙儿日子过得都挺紧的,一般都是上医院开点药,打个小针就完,回家慢慢养着,只是回头一上火就上嗓子接着又是肺炎,是个缠人的病。你妈就央求大夫给鑫远打进口药……药是有,可是没钱呀,刚好邻居单位组织献血,每个人献400CC,给半个月的假,发1500的补贴!就这还没人献,那会儿人们没有那个意识,觉得抽血是要命的大事,给钱也不愿意献啊!”
王德英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抻着脖子问:“你们猜怎么着?”
“我妈替人家献了!”尼雅道。
“对了一部分!”王德英道:“你妈不仅替人献了,还让人介绍了另外两个人,一共献了1200CC,换了4500块钱!”
说罢,她看了毛瑾一眼,道:“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毛瑾点头,“我都不记得了这事了!”
“你还拿出500块给人家邻居当好处费,人家没要,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后怕,就特意找了我一趟,名义上是问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急用钱的事,实际上是通知一声,那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出了事他们不负责!”王德英道。
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因为之前,她妈一直闹腾着想把王鑫远接回来,怕毛瑾这个后妈虐待她大孙子,她当时听着这事也有点生气,跟她妈发牢骚说毛瑾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她妈当时就说了,好与不好的,就让跟着她去吧,她既然能卖血养孩子就让她养去,我倒要看她能装几时。
打那以后,老太太再没提过把王鑫远给要回来。
这个事,对老王家来说,是一个大转折,只不过毛瑾不知情罢了!
尼雅听得心头一酸,当即拍着胸脯表态,“妈,以后鑫远要是对你不好,我打他!”
毛瑾却是一点儿都不领情,抛了个白眼过去,“你有你儿子,打我儿子干嘛!你打了他我打谁去!”
尼雅愣了下,想到婆婆之前为她打了王鑫远两个嘴巴教训书涵的事,不由地哆嗦了下——打儿子这事,看来不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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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真假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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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君照顾辛慧的面子,终究没有大肆操办,说服父母只请了至亲好友,这样算下来,两家参加婚宴的人一共也就十桌。
距结婚离典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新娘子总算是到了……不对,等等,这怎么一下子到了三对新人呀?
候在酒店楼下看热闹的人们一下子就炸开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相互打听,到底哪个才是我们要看的新娘子啊!今儿这酒楼几家办喜事的呀?
三家!有人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低声道,刚好像已经进去一对了!
哦?多了一对?众人相互看了眼,八卦的小眼神吧嗒吧嗒地闪着,相互打听是参加谁的喜宴。
三对新人,男的都穿西装,戴了半张骑士面具,而新娘,都是白纱遮面,着实不好分辨。
有人按捺不住,问,这怎么三对新人一起来了呀,总得报个名号,分个先来后到吧。
刘文君的父母也有些发懵,冷不丁这么一瞅,他们也辨不出哪个是儿子……
“我们儿子今儿穿的什么颜色的西装来着?黑色还是蓝色?”刘文君的母亲伸手扯了老伴的袖子轻声问道。
“蓝黑色吧?”
此时,刘文君的父亲也有些含糊了,黑色?蓝色?蓝黑色?黑灰色?好像都差不多。
“等他们进来就知道了!反正这三对里总有一对是吧!”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叫人笑话!”刘文君的父亲按住老伴的手,牵着,笑盈盈地看着三对新人。
俩人正嘀咕的时候,刘文君的朋友就下车了,朝刘文君的父母点了下头,道:“伯父伯母,一点儿小节目。”
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点头,直接迎着王德英去了,“亲家母一路辛苦了,快请!”
“您二位也辛苦了!”王德英笑着朝二位点头,又看了眼毛瑾。
毛瑾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又给吴姨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孩子们跟着去!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散了,跟着往里挤,有个人挤得各外用力,身子还在门外呢,脑袋已经进来了,两只精亮的眸子紧追着王德英。
毛瑾当即迎了过去,“呦!是您啊!”
“你谁啊!”老太太一出口就很冲,抻着脑袋一个劲儿往楼梯上看。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毛瑾一把拉住她,“我是辛慧的舅妈啊,咱见过面的!”
老太太听得辛慧二字,立马将视线收回,只瞧了一眼,她就认出了此人,继而满脸堆笑,“是亲家舅妈啊!”
“前!前亲家舅妈!”毛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门见山,“你盯着我大姐干嘛?”
“亲家舅妈呀!”老太太伸出一只手来,欲挽毛瑾的手臂,“咱家慧儿结婚,你说我能不来看看么!”
“咱家?”毛瑾哼了一声,推开她的手臂,冷笑道:“不是你撺掇三儿她爹一起祸害我们家辛慧的时候了?”
“亲家舅妈,这事有误会!我真是来参加婚礼的!”老太太也不尴尬,手臂一拐,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你看,我连份子钱都准备好了!”
“您有心了!”毛瑾扯了下嘴角道:“我们家辛慧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厚爱!”
“哎……”
老太太又伸手过来要挽毛瑾的手臂,这一次,毛瑾没给她好脸,“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我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我真的只是……看在我大孙子可心的面上,我也得过来表示表示吧!”
“你也好意思提可心?当初你们费尽心思撵她们娘俩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可心是你大孙子呢!”毛瑾斜了她一眼,讥讽道:“真不是我说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被一老汉整的五迷三道的,儿子孙子都能舍出去,您可真下得去手啊!”
“亲家舅妈,我们都是上了那小……狐狸精的当!”老太太讪笑着道:“我真不是来捣乱的……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来看看我大孙子的!”
“少跟我来这套!”毛瑾甩了下手臂,道:“我明确告诉你,今儿是我外甥女辛慧大喜的日子,你来找茬,挑错日子了!你来道喜,不好意思,很抱歉地通知你一声:您不够格!我们家只接待亲朋好友,您……”
毛瑾哼了一声,道:“亲非亲,友非友,算是哪根葱呀!”
老太太被她骂得一怔,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泼皮呀!她特意赶到酒店就是为了避开跟辛慧娘家人的正面冲突,谁知道等到这里还是被人拦下了,这一想,就再也没法装斯文了。
“我跟你说,我今儿来就是要带走我大孙子的,我绝对不会让我孙子管别人叫爸的!”
她这一嚷嚷,来往的人就都看了过来,她只觉得自己这气焰又长了几分,“你算跟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我跟你不一样,当然不能算个东西!”毛瑾不急不恼,伸手捋下头发,道:“至于拦你,不好意思,受我家辛慧所托,我今儿就是专门拦你的,岂止是拦,打也没准!”
“你敢!”
老太太使劲往前顶了下胸脯,瞧着毛瑾的眼神又生生收了几分,像是用力猛吹了一口气球,又因底气不足,憋下去一块,总之,完全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你可以试试!”毛瑾一根一根地捋着手指头,道:“至于带可心走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梦了。辛慧是可心唯一的监护人……”
说罢,她又斜了老太太一眼,道:“你可能不懂什么叫监护人,我简单给你翻译一下,就是说,在可心的监护问题上,别说是你了,就是你儿子——可心他亲爹来了都没有!”
“我要告你们!我跟你们说,血缘是说不过去的!哪条法律都不会……”老太太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毛瑾笑了下,“很好!能想到通过法律途经解决问题,您又向文明迈进了一大步。不过,好心提醒您一句,我们家新姑爷就是律师,别说打一个官司了,就是打一辈子官司,我们也奉陪!”
说罢,她双手一摊,很是无奈地叹气道:“没办法,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不好挑三拣四!”
正说着呢,毛线进来了。
“都妥了?”毛瑾问。
“妥了!我刚录完口供回来!”毛线道。
“录什么……”老太太很想插嘴问问什么情况,可她娘俩自顾自地说着,她完全插不上话。
“没伤着人吧!”
“怎么可能?”毛线扫了老太太一眼,笑得很是夸张,“我什么车,他那什么破车,也好意思开出来见人!”
说罢,直接拖着她妈上楼。
“这个……”毛瑾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老东西呢!
“没事!过会儿警察就会打电话,叫她去给儿子送东西!”毛线说着挽了毛瑾的胳膊就走,“妈,一会儿得问问,是告他一个寻性滋事罪呢,还是告他一个故意伤害罪!”
“不能两个一起告么?”毛瑾说着回头看了那老太太一眼。
这一眼,好似一把利剑,直通通地插到了老太太心上,她又惊又慌,小跑着追问:“你们在说谁啊?我儿子呢?”
“你现在怕了?”毛瑾行至楼梯拐角处停下,侧目反问。
不待她回话又道:“给您一点不成熟的小忠告:你我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真心为儿女着想的话,就不要无事生非,搞七搞八,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才是正经事,谁都不要把谁逼急了——毕竟都是有身份有脾气的人!”
说罢,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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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私了不如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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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报案了?”毛瑾拉了女儿一把,瞧着老太太边讲电话边往外跑。
“报了!”毛线狠狠咬牙,“这种人渣,国家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发配边疆去劳动改造!”
“那监狱可就要人满为患了!”毛瑾笑道:“不值得!”
说罢,她左右看了眼女儿,问:“真没伤着?”
“开什么玩笑,我能叫他伤着我!”毛线哼了一声,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如辛慧所料,前夫柯明果然来了,带着一腔怒火。
虽然这怒火来得毫无意义——身为一个前夫,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前妻改嫁的,同样的,他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恼怒!明明是他抛弃她在先,想当初她还赖赖唧唧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等着他回心转意,可现如今,她一挥手一转身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做了别人的新娘,让他的儿子给别人当儿子……
这让他很是怀疑她当初拖着不肯离婚的原因,莫非是早有预谋?
这么一来,他就坐不住了。
早早地潜在辛慧娘家的小区里,专等婚车前来接亲,他想既然阻止无望,给前妻添点堵恶心她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他万万没想到是,接亲的婚车竟然有三辆,从辛慧娘家走出来的也是三个新娘,都穿着婚纱,披着白纱,这一来,他就摸不准到底哪个才是辛慧了,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本想着借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插进婚车队伍,在借着变道,搞个追尾,或者万一,辛慧回心转意,顺便抢个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故而,他特意给辛慧发了短信,算作铺垫。
他说:慧,今儿你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我才知道我这辈子错过了自己唯一的新娘。
他说:慧,你走之后,我日日想起你的好,夜不能寐。
他说:慧,如果可能,我希望时光倒流,你还是我的新娘。
这些半真半假的话,没有感动辛慧,倒是感动了他自己——他觉得辛慧没有理由不被自己感动啊,她本就是个心软的女人,谁对她好一点就恨不得投怀送抱,听说她跟现在这男的认识也没多久……
看着三个身着白纱的新娘,柯明突然醒悟过来——辛慧这个女人竟然准备了后手,专门对付他的后手,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正要冲上去的时候,突然见着后边哭着追出来的可心,他迟疑了一秒,开了一半的车门,又合上了。
可心哭得撕心裂肺,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三个女人无动于衷,谁都没有停下。
柯明有些难受,低声骂了句狠心的女人,却突然瞥见走在中间的女人在上车前回头看了眼被人拉住的可心,那个时候,他笃定她一定是辛慧——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孩子的妈!
柯明在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一脚油门轰下,悄悄地跟了上去。
婚车走得不快,柯明找准了时机,准备在第二个路口插入到第一辆婚车后面,他万万没想到的时,他刚要变道时,就被后面的车追尾了,是个女司机,瞧着也像是被挤到到婚车队里的。
柯明对这事本是有心理准备的,故而也没有太紧张,只等着对方下车交涉,他看了后面的婚车一眼,暗暗庆幸之间赌对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逼停了婚车车队!反正后边还有两辆呢,辛慧既是防着自己,总不会坐前头那辆吧!
辛慧之前跟娘家亲戚走得不多,柯明对毛线并不熟悉,瞧着她又是个女的,只当她是个新手,技术不好,混到车队里的。
“看你也是个新手,我这还有急事,咱俩私了!”柯明看了看车后保险杆,道:“你给5000得了!”
“我有保险,不着急!”毛线说着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又报了警。
“没打转向灯,临时变道未完成,压线——还倒打一耙,前表姐夫,您这一套活儿做得很溜啊!”毛线笑道。
柯明一愣,看向毛线眼里满是错愕,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的……
“你是……”
毛线没说话,给后面的车队打了电话:“你们先走,我这有点事,要耽误一会儿!”
第二辆婚车经过时,柯明终于看清了车里的人,气得一拳捣在车门上——新娘的头上仍然罩着白纱,看不清面目,可她身边的新郎官,柯明是认得的,那不就是辛慧小姨家表妹夫么,他是中澳混血,远处看着没什么,可稍微近一点,五官立体,眼神深邃,皮肤偏粉白——打眼一看,这他妈就不是中国人呀!
“我怎么……”柯明这会儿暗暗后悔,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新娘身上了,没注意新郎官,竟被辛慧这等小伎俩给蒙骗了……
毛线笑笑,很是体贴地凑过来,“前表姐夫!你不会是特意过来送我表姐的吧?”
她这个笑,像是凭空贴在肉皮上的,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弄,让人很是不舒服。
柯明这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会儿拉着可心的那女人么,他一拍脑门,厚着脸皮伸出手来,“是表妹啊,一家人!”
“不敢当!”毛线并未伸手,抱着双臂等候交警处理问题。
中间,她清楚地描述了追车的经过,责任鉴定的结果跟她说的一致,有理有据有图有真相,柯明只能自认倒霉。
这还没完,毛线跟警察说,她怀疑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临时便道导致的追尾事件。
警察愣了下,问,什么意思?
毛线就说了柯明跟辛慧的关系以及自己跟辛慧的关系。
“我怀疑这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当街实施强抢或者故意伤害未遂……”毛线将所有的资料都拷贝了一份,又记下处理事故警察的号码,她说:“如果他日,我表姐对此提起诉讼,您可以作证么?”
“你放屁!”柯明平日里在单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几时受过这种气?被毛线这一激,瞬间暴怒,作势要打毛线。
交警愣了下,将毛线护再身后,并直接呼叫了就近巡逻的民警来,如此,毛线和柯明就被带去了最近的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毛线只字不提交通事故,只说柯明意图对她进行人身攻击这一事。
“我怀疑他是恼羞成怒,意图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毛线直接要求民警调查他的行车记录仪,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之后,俩人被分开谈话。
毛线表现积极又主动,详细地写了一份说明,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并拿出她翻拍的柯明发给辛慧的手机简讯。
中间,民警给新娘辛慧电话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并了解了她和柯明的私人恩怨。
如此,毛线很快就被放出来了。
“以后这种事,别这么干,能私下解决的,千万不要经公!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大学老师,突然有了进局子的黑历史,传出去多不好!”毛瑾嘱咐道:“还有那个车子,多危险啊!你是什么技术,万一反应不及时,真撞坏了呢!”
“那我只能自认倒霉!愿赌服输呗!”毛线身子一扁,躲过她妈的巴掌,“妈,我跟你说,这种事,已经不适合私了了!再说,进派出所怎么了?都是纳税人,凭什么坏人去得,好人就去不得!人民公仆还能只为坏人服务呀!”
在毛线看来,有些恩怨,可以私了。有些,则不能。
就好比她和美茗,她妈和蓝娥……怎么私了,一人拿把刀,比谁快恨准吗?没有意义。私了的下场就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倒不如公事公办,为了自由,兴许还能有所忌惮!
对于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渣,从一开始就得亮出锋利的爪牙,明确告诉对方:千万别落老娘手里!整死你没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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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看谁都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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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婚礼结束后,辛慧在毛线和刘文君的陪同下,直奔派出所,跟人说明详情。
柯明在民警的教育下,当面向毛线和辛慧道歉,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最后,三人在民警的见证下握手言和。
出门之后,辛慧喊住了柯明,“你我终究夫妻一场,纵是没有情分,你还是可心的生父……但,也仅限于此。”
她一身月白旗袍,身姿挺拔,面容娇媚,发上有红花点缀,亭亭而立,宛若一株迎风绽放的蜡梅。
刘文君揽了娇妻,护在身后,递上一张名片,“从今日开始,她不再是一个人,有我在……你安心!”
这个停顿,带有威胁的意味。
柯明看了他一眼,眼神瑟缩了几分,是个律师?想来,他和辛慧离婚,他也没少出力……
很多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明朗起来,柯明心里清楚,他这辈子都甭想从辛慧身上讨到便宜了。他心里窝了一股无名火,本想着直接上手跟他干上一架的,余光瞥着身后派出所的大门,还是收回了愤怒的四肢。
他哼了一声,傲气地别过头,扬长而去,将刘文君和他手里的名片留在身后——他认为,这个动作可以维护他那粗鄙的尊严。
毛线悄悄瞥了眼辛慧,低声道:“你这挺好!前夫后夫还有交接仪式啊!”
刘文君听到了,回头跟她道谢,又看了辛慧一眼,“这事你该早跟我说的!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辛慧垂眸不语,前夫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黑历史,还是她自己消化好了,大喜的日子,不好给人添堵,故而,她特意嘱咐了毛线,不要惊动刘文君。
当然,刘文君也不是个吃素的,当毛线提出要他准备三辆一模一样婚车时,他就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不过,有毛线镇场,他也放心。
“毛线,谢谢你!”刘文君再次道谢。
他从毛线身上,总能看到一点李锐的影子,行事风格,或者说某一句话的样子。他很纳闷,这么般配的两个人怎么就没走到一起呢?当然,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还是不思考这个问题了……
“老婆!回家!”刘文君二话不说,一把将辛慧扛上肩,他一手托着辛慧的臀部,一手脱掉西装盖在辛慧屁股上,防着她走光。
“文君……”辛慧臊得耳朵根都红了,“这大马路上……”
“没事,在哪里都一样!”刘文君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道:“以后你和你所有的事,都只能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来扛!我是你唯一的紧急联系人,记住没?”
“嗯!”辛慧咬牙,强忍住泪意,瓮声道:“快放我下来,毛线还看着呢!”
“不行,这是惩罚!”刘文君腾出另一只手按住她乱晃的小腿,又将她的屁股往上抬了一点,让她稍稍舒服一点。
辛慧怕自己太沉累着他,也不敢乱动,只得死死地抱住他的肩膀,时不时地会下意识地把腿翘起来一点,好像那样就能省力似的!
“又一对无良夫妇!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毛线望着他们俩人叠加在一起的恩爱背影很是气愤,恨不得当场自戳双目……不得不说,藏在单身老女人毛线身躯里的那粒爱情的小种子又蠢蠢欲动,她真切地感觉到了。
“辛慧错过了柯明,遇到了刘文君……挺好的!”
毛线趴着车窗,对着外边的街景发呆,有巡逻的洒水车经过,滋了她一脸的泥点子,她随手扯了纸巾,抹了脸,开车回家。
毛线到家时,木加一还在院里喝茶。
先前吃了人家的葡萄,她也不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随口搭了句话,“在家呢!”
“是呀,才回来!”
一般来说,邻里对话到这个时候就该结束了,可木加一好像不是个一般人——他立在铁艺围栏之后,静静地看着她。
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木加一是海归,可能对中国文化不是很了解,毛线决定郑重跟他道个别——她抬了下手腕,想着假装看时间,然后说不早了,回家歇着了。
然而,她手腕抬到一半,脸色刚刚运作好的肌肉就僵住了——她早上出门走得太急,忘了戴腕表。她手腕上扬,顺手捋了把头发,掩饰尴尬。
“你今儿这身裙子很好看,特别衬你的气质!”木加一突然道,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停顿了几下,好似一盘走得好好的唱片突然卡了下,恭维的话就有些变味了。
“什么气质?”毛线反问。
“啊……”木加一像是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突然点名答题的学生,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神情,对毛线一个老师来说,自然是不陌生的,她突然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不跟你逗了!”毛线弄了下耳旁滑下的头发,笑道:“人家都说我身上有种——打眼一看就像是读书人的气质,有么?”
她这是在给他搭台阶了。
“不完全准确!”木加一笑道:“只听说话,不用看人,就知道你是读书人!”
某一刹那,毛线从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想到尼雅早上的话,她心里一软,原本是要道别的寒暄,出口就成了关切的话:“本先生搬来多久了?住得还习惯吗?”
“本先生?”木加一反问。
“啊!”毛线尴尬地摸了下头,“木加一不就是本么!”
他微怔,笑道:“是啊!”
毛线也跟着笑:“难道只有我们这么称呼你吗?”
“不不不!”木加一道:“在外面读书时,外国人喜欢叫我木先生,咱中国人倒喜欢叫我加一或者本。”
“哦!”毛线不自觉地去舔唇,她不好意思时总有这样的小动作,抿嘴或者舔唇。
“没关系,你也叫我本好了!”木加一伸手摸下脑袋,“可以吗,毛老师?”
“嗯?”毛线惊道:“你这么知道我是老师?!”
“闻出来的!”木加一说着故意吸了下鼻子,“职业病?”
毛线看了他一眼,伸手捶了下脑袋,“总是不经意间暴露了!”
传说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专属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向外界传递着个人信息,职业、年龄、爱好、行为习惯,恋爱与否,有无配偶……等等,貌似,这一点,跟狗很像。
有人甚至说,人身上的大小毛病也可以通过气味得知,生理上的,心理上的都可以,其中流传最为广泛最具有传播性的当属职业病了。
说是开饭店身上总有股洗不掉的油烟味儿,打渔的走过路过总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儿,挖煤的眼皮的褶皱里总藏着一股煤尘味儿,当老板的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金钱的铜臭味儿……
她会是什么味儿?
陈腐?守旧?像一座年久失修风雨飘摇的老房子?
毛线没法想象,这种病的诡异之处在于:即使所有人看你都有病,你还跟个神经病似的,在那里振臂高呼:我没病,谁说我有病,我他妈没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毛线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她承认,她有病,可是,没治。
她这思绪一下子飘出了好远,默默地盯着铁艺围栏发呆,指甲有意无意地揩着上面的黑漆。
“不好意思,没经你允许就给这围栏上加了竹子!”木加一说着指了指栏杆间的竹竿。
毛线回神,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道围栏,是两家公用的,木加一只是在他那边起了竹子,这事,可说,也可不说,毛线不是那矫情的人。
她刚想说没关系,又听得木加一说:“要不,我帮你把那两边也围起来吧,瞧着好看一些。”
毛线的心思不在这里,淡淡地应了一声好,瞧着他投过来的眼神,她又道:“你随意吧,花多少钱告我一声就是!”
“好!”木加一点头,看她情绪不高,道:“耽误你休息了,快上去吧!”
“好!”毛线点头,瞥了他一眼,迅速转身。
只不过,转身的瞬间,眼眶一热,莫名就掉了眼泪。
她想,她终于知道了尼雅那句未出口的答案:木加一和杜云,瞧着哪里都有点像,又哪里都不太像……
她想,如果眼睛也有记忆,那她的眼里一定装满了杜云,她将他的影子投向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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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日常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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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本以为自己又会失眠,却意外睡得很踏实,一觉睡到天大亮。
她扑腾一下爬起来,照常洗漱,泡柠檬水,查收邮件。
宋唯发来消息,正式接了个大单,20万哦。
“正式”和“大单”这两个词已经快被她用滥了,毛线没有记错的话,她每一次都很正式,很大单。
她回,能赚几毛啊,利润表给我看看。
宋唯打哈哈,嘛钱不钱的,现在吃的苦,都是为了将来的甜嘛。
毛线冷哼一声,飞速地敲下一行字:你小子给我机灵点,敢让我赔钱,我就让你去卖体力还!
宋唯回了个大大的笑脸:大可放心,姐们我身体倍儿棒,体力无限!
她划了一长串感叹号,连在一起,有点汗滴禾下土的既视感。
毛线又筛了一遍自家公司那边的邮件,项目上的事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王鑫远的回复日渐成熟,有些话说得还真有点滴水不漏的意思。
毛线吃了东西,牵着毛球下楼溜了一圈,毛球热得直吐舌头,毛线则热成了狗。
饶是如此,毛球还是赖着不肯走,又去刨皮蛋的坟头——说是坟头,也不过是平地里挖开的一块新土。
“嘿!小姐!端庄点!你和皮蛋如今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不好往一块儿凑了!”毛线牵了狗绳准备出门时,撞上了运竹子回来的货车在邻居门口停下。
木加一迎了出来,问她:“你瞧着这竹子颜色如何?”
毛线愣了下,想起昨晚他说围栏的事,应了声:“好!”
说罢,她从包里摸出纸笔,写下一行字,递给木加一。
“美丽善良聪明能干的毛老师,出门接客啦!”木加一强忍着笑意一字一句地念着,脸侧的酒窝憋得一鼓一鼓的:“这是?”
“语音解锁!”毛线面无表情,手指了下大门。
“啊?还可以这样?”木加一看了一眼门锁的位置,惊道:“国内都有语音门锁了么?”
毛线哼了一声:“本先生!不只外国的月亮圆,我们国家的月亮也很圆,好吧!”
说罢,牛气哄哄地走了!
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木加一脸上的笑总算是得以释放了,眼睛、鼻子、嘴巴……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毛老师教训的是!”
他朝着她的背影挥手,一下又一下,毛线小巧的身影在他迟缓,犹豫,慢镜头一般摇摆的视线里拉长,拉长……直至她的车子远去,那只手颓然落下,像一片孤单的老叶,几经挣扎、盘旋、翻滚,最后纵身一跃,从天上坠入地下,伴随着剥离母体的撕裂和呻吟,就地长眠,阳光掠过叶片,在他的手背上啃噬出斑驳的伤口——那是,热烈爱过的痕迹呀!
毛线半道上突然想起该问下贾如的伤恢复的如何了,这家伙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去打疫苗。
电话拨出去,那头提示该用户已关机。
“关机?”
毛线嘀咕了一句,心里有些惶惶,不是很踏实,转念一想,贾如一个人生活惯了,平日里就洒脱不羁的,几日不见也是常事。
她正嘀咕的时候,电话响了,她只当是贾如,看都没看就接了,接通后才知道是邱孝云。
“你,知道贾如去哪儿了么?”邱孝云问。
“啊?她不在店里么?”毛线也道:“我刚给她电话,也没打通。”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落。
那声轻微的叹息,落在毛线心上,她怔了下,心想,也许邱孝云真的只是在追求贾如,像所有遇上恋爱的青年男女那样……只不过,他比常人多了一层身份,带着习惯性的探究,就像卖鱼的身上总带着腥味——左不过是些职业的味道。
毛线安慰道:“没事,她常这样。”
“常这样?”邱孝云回神问道。
他这一周跟两个同事在专心追查一个凶杀案的嫌犯,什么都没顾上。
毛线笑了下,道:“是啊,如姐可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每日就知道混吃等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忙着呢!”
“好,我知道了!”邱孝云利索地挂断电话。
他其实还有活儿要忙,只是有点……不放心,顺路过来看看。给毛线打完电话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趟跑得有点多余,都是成年人了,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又有什么立场不放心?邱孝云决定等完事给李锐说一声,再也不管他这摊破事了。
“随便她是什么人,只要没犯法,老子就管不着人家!”邱孝云看了眼贾如楼上的窗户,悻悻离去。
毛线到家,直接喊了她妈走人。
“这一大早风风火火地上哪儿去呀?!”毛瑾很是好奇。
“别问,别说,别管,赶紧去换上你自认为最漂亮最拉风的行头,小姐姐我今儿心情好带你这个老姐姐去看看世界!”毛线跷着二郎腿,很是得意的样儿。
“还小姐姐?你跟我一样,都是老姐姐了好不好!”毛瑾哼了一声,喜滋滋地换衣服去喽。她要没记错的话,这还是闺女第一次这么正式的邀请她这个老母亲去玩吧。
“良心发现了!”毛瑾一路带风哼着小曲就跑了。
“老不正经!悠着点!”毛线在她身后喊话。
书涵听着她说话的声音,颠儿颠儿地跑出来了。
“慢点慢点……”毛线紧喊慢喊,书涵还是摔出去了。
“吁!”在即将着地的那一刹那,娘俩同时伸手,总算是成功阻止了书涵和地砖的亲密接触。
“小哥,你说你这是着得哪门子急?”毛线抱起惊魂未定的书涵,捋着他的小胸脯问:“你是不是个二百五?摔一次还不够,天天摔!你那膝盖还要不要了?”
“不要!”书涵应道。他这几日跟墨衍混在一块儿,也学会了这个词儿。
“嘿!还不要!”毛线照着他屁股拍了一掌,道:“我看你连二百五都够不上,你就是个二二二!”
“孩子走路的时候,总是难免要摔伤几跤的!”吴姨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
“吴姨,我自己去拿就好了,不用您端!”毛线赶紧起身接过,又顺手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
吴姨的腿有些风湿,受不了凉。
“这个温度就行!我又不对着吹!”吴姨道:“再说,尼雅教我的法子可管用了,我今年这腿都没怎么疼!”
“那也得在意!”毛线笑道:“墨衍跟谁走了?”
“被鑫远带去公司了!”吴姨道:“早上调皮,被她妈凶了一通,这家伙就赖在她爸怀里不肯下来了,可是个小人精呢!”
“哦!”毛线马上给王鑫远去了个电话,叮嘱他不要带墨衍去工地!
“没事,姐,我闺女皮实着呢!不娇气!”王鑫远道。
他这倒也是实话,他宠闺女不假,却也不敢惯着,只是适当地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站在尼雅这个严母身后哄哄孩子得了。
“那也不行,工地上太乱,不确定因素太多,别去!”毛线道。
“知道了,姐!不去!”王鑫远又问:“你来公司么?”
“好好地我去干嘛?”毛线问。
“不来收拾我么?”王鑫远诚心邀约,“姐,我这已经准备好些天了,你来了,我心里的那一只靴子才能落下啊!”
“瞎说,好好的我收拾你干嘛呢?”毛线哼了一声,“你姐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么?”
王鑫远很想说是,但是,为了照顾他姐的面子以及他的皮肉,他还是违背良心,说了句:“不是!我姐是这世上最讲道理的人,不,我姐就是道理本人!”
“少贫!”毛线瞧着她妈下来了,又嘱咐了句,“给墨衍多喝水,午睡时别让孩子对着风口啊!”
“知道了,姐!”
王鑫远说着看了墨衍一眼,赶紧一步奔过去抱起,他这二货闺女正杵在风口下,伸手接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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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带着老娘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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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风!”墨衍将小拳头慢慢打开,小嘴对着手呼一口气,“风!”
“啊!”王鑫远脖子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作挺尸状,掐着嗓子道:“爸爸中风了……”
“救爸爸!”墨衍爬过去,小嘴吧唧一口,“复活!”
“啊呀!”王鑫远起身,一脸浮夸地道:“复活!感谢我闺女的救命之恩!”
墨衍嘎嘎地乐,举着拳头又开始吹气,王鑫远继续练习他浮夸的演技……
电话那头的毛线听着这一对活宝父女的对话,无奈摇头。
毛瑾瞧着她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被王鑫远刺激到了。
“你不是嫌我对王鑫远好么,你管他干嘛呢!”毛瑾故意逗她。
“我可以对他好,你不能对他比对我好!你要时刻记住谁才是你亲生的!”毛线回瞪了她妈一眼,“你怎么又穿跟我一个颜色的衣服!”
“还不是为了讨好你!”毛瑾抖了下身上的衣服道:“你说你一小姑娘,干嘛要穿这种老气横秋的颜色!”
“你懂什么?这是军绿!军绿知道么,咱们国家最优秀最可爱的人都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你说老气?”毛线哼了一声,拎书涵过来仔细检查仪容仪表。
“好!我闺女最优秀我闺女最可爱!”毛瑾翻了个白眼,从牙缝了挤出几个字,转身叮嘱吴姨:“中午不用做饭,我给你带黄米油糕回来!”
此时,毛线已经帮书涵整理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要带孩子么?”毛瑾问。
她话音刚落,书涵的一只手臂已经缠上了毛线的脖子,贴得紧紧的。
“带!”毛线利索地抱起孩子,抵着他的小脑瓜道:“嘿,小哥,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该收一收了啊,你马上就一岁了!”
书涵咯咯直乐,很显然,对那么遥远的事,他是毫无把控力的。
“我们去哪里?”毛瑾问。
“不是要看我相亲么?”毛线回头瞥了她一眼,“今儿只要你点头,我屁都不放一个,管他九毛九还是九百九直接给你领回家!”
“啊?这事,你自己去就行了吧!”毛瑾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莫名还有点慌张,这么说,也太草率了点吧。
“你看这天热的,要不就别去了吧?等天凉一下了再说。”毛瑾说着要往回跑,被毛线一把拉住,“必须今儿!”
“我受够了你没黑没夜没鼻子没脸地跟我叨叨叨叨叨叨!”毛线说着使劲儿托着她妈往车上一靠,“我就是什么都不干了,也得给你找个女婿回来!让你过过当丈母娘的瘾!咱娘俩总得有一个人痛快吧!”
“瞎说!你不痛快我怎么痛快!”毛瑾道:“是给你选丈夫,不是给我选女婿,只要我闺女愿意,谁当女婿我都认,你就从街上领个叫花子回来,我也屁都不放一个!”
“你当真?”毛线看了她妈一眼,意思是那我就真领了啊!
“冲动是魔鬼!”毛瑾说着甩开她的手,道:“我跟你去不就完了!”
她知道这个闺女犯起病来,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还是不要激她的好。
车上,毛瑾一直偷偷地瞅毛线,偶尔,毛线也会从后视镜里逮着偷窥自己的老母亲。
娘俩都没有说话,像两只约架的蜗牛,各自探出触角,相互试探着。
临到酒店门口,看着上面“周末喜相逢”的相亲广告标语时,毛瑾心里咯噔了下,她伸手扯了毛线一把:“闺女,要不咱先回家吧,这也不是着急的事?”
“觉得过意不去?”毛线反手拖着她往里走,“你今儿敢不进去,我跟你没完!”
“姑娘!妈平常是跟你……”毛瑾后面的“开玩笑”几个字尚未出口就被毛线给瞪回去了。
“闭嘴!”毛线看了她妈一眼,道:“我也是好不容才下定决心的!”
说罢,抱着书涵先进去了。
毛瑾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这家酒店的定位比较年轻,且特别在周末做了相亲活动,邓丽霞是这家酒店的会员,毛线之前被她拉着转过一次。
“这是什么地方,瞧着不是很正式吧!”毛瑾小跑着揽住毛线的手臂,“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正式一点的相亲会所,你之前去的那几家不都还行么!”
“还行?”毛线哼了一声,“我这不也没卖出去,还在你手里砸着呢么!”
毛瑾心虚没敢接话,话说头一次陪闺女到这种地方,她这心里还有点不落忍的。
毛线倒无所谓,轻车熟路地换了牌子,就开始找座位了。
“妈,你机灵着点,这里也不少年纪大点呢!”毛线伸手指了下旁边的桌子,让她坐下。
“我抱着孩子!”毛瑾很自然地伸手去接孩子,被毛线一把打回去了。
“当初是你们合起伙来硬把书涵塞给我的,现在怎么,再送回去?”毛线低声道:“你当这是个什么?玩具呀!”
“这不是特殊情况么!”毛瑾道,她怎么也没想到毛线会带着书涵出来相亲啊!
“什么特殊不特殊的,就这情况,行就行,不行拉倒!”毛线道。
娘俩说话的功夫,就有男人过来了。
毛线立马挺胸收腹,进入状态,双方客气地做了自我介绍。
期间男方的眼神一直在书涵身上打转。
“有什么就直接问吧,别耽误工夫!”毛线坦言。
“你说你离过一次婚,没孩子,是吧?”男人问,他要没记错的话,她是这么说的。
“是!”毛线道。
“那这是……”男人看了眼坐在小椅子上的书涵,表示不解。
“我弟弟的孩子,带出来玩的!”毛线随口道。
她话音刚落,书涵就喊了声“妈啊!”
男人脸色微变,客气了几句,就走了。
毛瑾在旁边气得直瞪眼,“给我抱着,你看人家……”
她说到一半,瞧着对面走过来的男人,就住嘴了,她用手腕抵着额头,偏着脑袋朝毛线使眼色,意思是这回机灵点。
毛线笑笑,不说话。
毛瑾又加大了力度,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她这正挤眉弄眼呢,听得一声“你好”!
“啊……你好!”毛瑾抬头,瞧着一年轻的小伙子在她对面坐下,直问:“有什么事么?”
男子浅笑,“有啊,我想认识你!”
“呃……”毛瑾生生咽下一半口气,眼眸里满是惊讶。
男子笑笑,眼皮小幅度地煽了一下,似乎习惯了这种惊讶的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在确认毛瑾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后,自顾自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毛瑾一句也没听进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道:“小伙子,请你先停一下!”
“好!”男子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是……”毛瑾瞥了旁边的座位一眼,道:“我是替我闺女来相女婿的!”
男子的双眸越过她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视线往上一提,直接问毛瑾:“请问,你是单身么?”
毛瑾错愕,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不,孩子,我是丧偶!”
“明白!”男子笑着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需要时给我打电话!”
说罢,起身走人!
“明白什么呀?”毛瑾忍不住嘀咕道。
毛线使劲憋着笑,脸上的线条都扭曲了,好不容易等到对面的男人走远了,她这才回头,“老姐姐,人家等着你约他呢!”
“真是让人恶心!”毛瑾低声骂道:“这都什么世道!”
她本想直接拉着毛线回家的,正巧,又来了一位,瞧着长得还不错,一身商务精英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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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亲妈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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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男人主动伸手,一副绅士模样!
“这个瞧着还不错!”毛瑾暗暗点头。
“你好!”毛线欠了下身子,回握,蜻蜓点水式的,一触即分。
男人点头,落座,开始自我介绍。
毛线手指轻轻地叩了下桌子,提醒她妈注意听。
“这还用你说!”毛瑾竖着耳朵,眼睛瞪得跟猫头鹰似的,不肯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我独生子女,离异半年,房车归我,孩子归前妻,抚养费是一次性给清的,没有纠纷,父母健在,有退休金也有保险。我本人做风投,年薪……还可以!”男子淡淡地看了毛线一眼,“说说你的情况!”
“我大学老师,离异,没有生孩子。有房有车,家里有我妈,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毛线说着抱起书涵,道:“我弟弟家有一对龙凤胎,男孩一直跟着我。女孩他们自己带。”
男子脸上微沉,问:“你妈有没有退休金?”
“有!”毛线犹豫了下,道:“就是社保的,城镇普通职工标准!”
男子眼眸又沉了几分,问:“这孩子的生活费谁出?”
“我呀!”毛线笑道:“我个人没有什么花费,养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
毛瑾听得这一句差点气死,这孩子怎么死心眼呢,说这些事干嘛呢!她食指顶着太阳穴一圈一圈地揉着,很是着急的样子!
“负担不轻啊!”男子随口道。
“还好!”毛线笑道。
“你有生育打算吗?”男子问。
“看跟谁了!”毛线声音有些发虚,她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哪儿,动物世界啊?一张嘴就谈论生殖问题!
“跟我呢?”男子并没有就此中断话题,继续逼问。
“没有。”毛线这次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给出了答案。她又不是只发情的母猫,见着公的就想扑倒生孩子呀!
“你不觉得这样很无理么?”男人自尊心受挫,问:“咱俩好了,你不跟我生孩子?你想怎样?让我在外边跟别人生一个吗?况且……”
男子哼了一声,冷笑道:“说句实话,你觉得你长得很占优势吗?”
“没觉得!”毛线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另外,我什么时候跟你好了?”
男人蹙眉,“我说假如!”
“没有假如!”毛线眼神一冷,问:“你每次出来相亲都是一上来就问人家有没有跟你生育的愿望吗?”
“这些不都是必备问题么!”男人哼了一声,嘀咕道:“装什么装!有本事别出来相亲呀!”
说罢,自己在本子划了几下,懒懒地道:“留个电话!”
“为什么?”毛线差点气笑,这都谈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聊的。
“我习惯给每个相亲对象打分,并在事后告知她们是否合格,有无进一步交往的可能!”男人说着将小本子收起来,像大公鸡一般梗着脖子道:“不好意思,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毛线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毛瑾就蹿出来了。
“留什么电话?您当您是谁啊,还等通知?面试呢!”毛瑾冷哼一声,拽了毛线就要走,“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咱家招,我跟你说,咱家不是动物避难所,不缺畜生!”
“你谁啊!”男人起身,对这个横空蹦出来的大妈很是不满。
“我她妈!”毛瑾狠狠白了他一眼,大手一张,将毛线护在身后,“您不必打电话,我现在就告诉您,我闺女看不上您!”
说着,呸了一声。
“妈!”毛线扯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注意形象!”
“哦!”毛瑾马上挺胸收腹,换了一副笑脸,“马先生,是吧?不好意思,我闺女配不上您这样的!麻烦你现在立马走人!”
说罢,她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男人哼了一声,掉头就走,“真有意思!出来相亲又带孩子又带妈!你能找着对象才怪呢!”
他本是小声嘀咕的,不想毛瑾却接了过去,“我闺女能不能找着对象,不劳您费心,我有钱,养得起!倒是您……您这副嘴脸,凭着用孩子换来的房车,想要就地找个跟你生孩子的人,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吧!”
毛瑾“啧、啧”连叹两声。
“你!”男子气得手指发颤,却也知道自己不是老太太的对手,只得忍着一口气走人。
毛瑾双手叉腰,以完胜者的姿态目送他离开。
“妈!”毛线伸手拽过她的手臂,“又叉腰!粗俗!”
毛瑾赶紧放下手,道:“太气人了!没忍住!”
“淡定!”毛线拉她妈坐下,“这才哪儿到哪儿呀!相亲么,可不就得方方面面都了解一下!”
毛线此时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人家不过是问了一个生育的问题,她哪来那么大的气性呢!
结婚生子……
如果相亲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找个合适的对象走近婚姻,那么,身为一个潜在的结婚的对象提出任何问题都不过分,只是想到要跟别人赤身裸体地滚在一起,做那些她跟杜云做过的……她心如刀绞,不由得抗拒。
“我们今儿先回吧!”毛瑾问,她看得出女儿心情不好,从那男的提出生育问题之后,她这脸色就变了。
“没事!再看看!”毛线摆手,朝她妈笑了下,“搞不好今儿就能捡着漏,大丰收呢!”
“我觉得这儿的人……层次有点低!”毛瑾低声道。
她打进来,这耳朵就没闲着,这儿听一耳朵,那儿听一耳朵,感觉这些人不像是来找对象的,像是来找生意伙伴的。
“妈!”毛线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在哪儿相亲都差不多,问的问题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提问的方式有所不同,我都习惯了。至于人的层次……”
毛线没有说下去,有些高层次的还不如这低层次的来得洒脱、实在、痛快!
“习惯了……”
这几个字如针尖一般噗噗地往毛瑾肉里钻,她想,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像个卖菜的大妈一样提溜个高音喇叭满市场吆喝,贱卖了啊,便宜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她也不该把她唯一的闺女当颗白菜一样丢在哪里,任人挑剔,随人摸打,剥了一层又一层的皮。
她这犹豫的功夫,又有人坐过来了,是个眼镜男,瞧着文绉绉的,像是有几分涵养的。
男子朝她点了下头,落座,将一张纸片推到毛线面前,毛线笑笑,从包里扯了一张便签纸,唰唰唰几笔,也给他推过去,跟谍战剧里特务接头似的。
毛瑾抻长了脖子,仍是没看见半个字,毛线余光瞥着她那探出来的半个脑袋,手指轻轻地叩了下桌子,以示提醒。
眼镜男抬眸,道:“稍等。”
显然,他以为毛线在催促。
“不急!”毛线在心里默默地给男子写下一条评语:敏感。
约莫过了两分钟,男子终于抬头:“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先问几个问题!”
毛线点头,在心里又写下一条:主动控制型。
“你为什么离的婚?”
“性格不合!”
“你离婚时,经济是如何划分的?”男子推了下眼镜,问道。
“我和前夫之间没有经济问题,属于闪婚闪离!”毛线道。
“你是说,你的房子,车子,都是自己的,跟前夫没有关系?那彩礼钱呢?”男子继续追问。
“我妈没要彩礼钱!”毛线道。
“为什么?”男子问:“以后跟你妈一起生活吗?”
他知道如今很多女孩子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不要彩礼钱,还供车供房,但必须跟着女儿一起生活,等于是变相地招了一个上门女婿,细细算下来,比买房买车给彩礼钱还要麻烦的!他可不要这样的,条件多好都不行!放着自己的爹妈不管,去管别人的爹妈!这不是有病么!他真不知道现在那些男的都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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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脾气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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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清仓大甩卖么?你听说过哪个老板在挥泪大甩卖的时候还惦着回本?”毛线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笑道:“我家老母亲恨嫁,不要彩礼钱的!只要能把我发配出去,她宁愿倒贴!否则我就不会出来相亲了!”
毛线说着,轻轻地叩下桌子,此处,应该引起她妈的注意。
毛瑾哼了一声,对着眼镜男的好感度顿时降低了不少,心说,不要彩礼钱怎么了?谁规定的嫁姑娘必须要彩礼钱?我不是不想要钱,我只是不想卖姑娘好不好!
毛瑾觉得,这嫁娶二字,寓意深远,她收了彩礼钱,姑娘嫁过去,人家怎么使唤,她还真插不上话,她要没收这个钱,看谁敢动她姑娘一根指头!老娘没花你们那份钱,我姑娘也不受你们那个气!
她是好钱,但是,不会拿姑娘换钱!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将来会不会跟妈一起住?”毛线顿了下,道:“一定会的!前期在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不用跟她在一起,但是后期,她身体如果出了问题,或者没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老化……若是我能活得比她久,比她健康,那么,我是一定会跟她住一起,陪她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
毛线笑笑,说什么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说什么见证一个生命的延续,说到底,生儿育女不就这么回事么,如果儿女只懂索取,不懂回馈,试问,这天下还有多少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投资孕育一个新生命呢?有病啊!若真是那样的话,人们可能都跑去养狗了,谁还愿意养娃娃呢!劳心劳力的!
毛瑾听着这一段,眼眶莫名有些潮湿。
她其实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老王走后,她只想着把两个孩子都养大成人,该成家的成家,该立业的立业,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将来,她真没想过要孩子们管,别说鑫远了,就是毛线,她也没这打算。
这人活着,多少是个够啊,真是有病了,动不了了,那就是给孩子们增加负担,若是没什么大毛病,活到她妈那个岁数,老糊涂了,也没甚意思。还不如在清醒时死了,好歹还能还孩子们留个念想。
男子摘下眼镜,揉了下被空调风吹得发涩的眼睛,问:“考虑过养老院么?”
毛线的这个回答看似很全面,实际上很模糊,那个周期会有多长,谁都说不好。他觉得毛线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如果这个问题能处理好的话,是可以往下谈的!
“你呢?”毛线反问。
“我父母是双职工,如今退休,有自己的住房,但是,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养儿防老,我是必须得管着我爸妈的!”男子说着顿了下,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他是不是可以负担将来照顾你母亲的责任呢?”
“我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养老院?”毛线很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问别人的时候咄咄逼人,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含含糊糊,不正面回答问题。
“那怎么行!我爸妈是不可能去养老院的,养儿防老么!”男子重新将眼镜戴上,扶正,道:“你小时候不也上过幼儿园么,那种感觉多糟糕啊!”
“嗯!”毛线点头,问:“先生,您这是搞双标啊!你的父母不可以去养老院,我妈为什么要去养老院!你要管你的父母,我为什么不能管我妈?我妈生了我,又没生我弟,我凭什么不管她?”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男子矢口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
毛线嘴角扯了一下,“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懂得合理利用资源并且进行资源的再分配!你看,你妈养了你弟,虽说不是亲生的,可到底是儿子,养儿防老,这从哪儿都说得过去吧!你呢,就可以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了!这不对大家都好么!”
对谁好?
毛线在心里哼了一声。
男子推了下眼镜,道:“如果跟我结婚的话,我们家是会给彩礼的,当然,你我都是二婚,彩礼的钱也应该打个折,5万吧!陪送什么的都不需要了。”
男人说着递给她一张名片,这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对你有意,你要是也有意的话,换个名片或者回个电话,咱俩继续。
这已经是相亲市场上不成文的规定了,双方都有意,会当场互留电话,若是一方给了联系方式,另一方没给,那就说明人家心里还是有点含糊,当然,机会还是有的,一切皆有可能嘛!
他没想到的是,毛线当场就把名片给推回来了。
“不需要了,谢谢!”毛线客气地拒绝道。
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毛线会这么直接,这好像还是他头一次被人这么坚定当面拒绝,别人好歹会给个面子,相互留给电话!毕竟,他这个条件在婚恋市场上是很不错,离异,没孩子,有房有车,父母都是国企正式退休职工,他本人才三十八,正当年的时候,多少女人争着给他兜里塞名片啊!
他找对象跟别人不一样,相貌什么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基因要好。毛线打哪儿一坐,他瞧着就是个读书人,她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一上来就打听这打听那拐弯抹角地问收入,经济条件,说明她家庭条件还不错……
故而,他对毛线是比较满意的,娶回家,养个一年半载的,生俩孩子,这辈子的大事就都定下来。
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得旁边有人喊:“下一位!”
毛瑾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眼神,凌厉!这脸色,威风!
毛线在心里默默地给她老母亲点了个赞,人老脾气未老!可以啊!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毛线,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娘俩,他暗自懊恼,当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他还想说点什么,被毛瑾一个“老娘忍你很久了”的眼神给杀回去了!
有人听着动静看过来,如此,很快就有了一个新的八卦:有个女人带着孩子和老妈出来相亲。
八卦之水不断上涨,蔓延,到后来分了流,一股说:那女人离婚了,带着孩子和老妈出来相亲。另一股说:那女人其实没结婚,孩子是私生子,她妈亲自坐阵找个接盘侠!
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毛线脸上掠过,似乎想要从她脸上得到某种验证。
毛线全当看不见,十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偶尔,会低头跟书涵说句什么。
来这相亲市场里混的,谁身上还没点话题呢,这点承受力都没有的话,那还是回家比武招亲吧!
“我就说这地方不行吧!”毛瑾低声道:“回家!”
“别介!”毛线往外看了眼,道:“你瞅瞅那大太阳多热呀,这里空调免费,咖啡免费……再待会儿!”
“我说你脸皮子怎么这么厚呀!”毛瑾气不过,直接抱了书涵走人。
“哎!等等!”毛线赶紧拿了包追出去。
“明明是你让我来相亲的好不好!”毛线故意扯了她妈的袖子,问:“怎么,玻璃心啦?你不是金刚心么!”
“我让你来这种地方了!这都什么人啊!”毛瑾往后瞥了一眼,她真想爬上去把那标语扯下来,这是什么喜相逢啊!
“妈,你知足吧!这地方怎么了?来的人已经够体面了,这没有一上来就问你谈过几个对象,分了几次手,跟几个男的睡过,打过几次胎,能挣几个钱……已经很不错了!”毛线说着拍了下她的手臂,“你呀,就是相亲次数太少,你多相几次就好了……”
“好不了!”毛瑾哑着嗓子道。
她真是要被这些人给气炸了!
这些男的都怎么了,这是来找对象的么!这不找事么!
“呦呦呦!怎么还上眼了!”毛线将孩子抱过来,又把书包递给她,“里面有纸巾。”
“妈,不至于的啊!我这也不是光被人挑,不也有挑人的时候,再者说了,咱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我毕竟是离过一回婚了,放到市场上,就只能在这一档。”毛线道:“咱得认清事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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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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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不是被人骗了么!”毛瑾吸了下鼻子。
“呦呦呦,瞧把你委屈的!”毛线哼了一声,“上当受骗还很骄傲啊!要这么说的话,那所有的离异人士都是受害者,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回结婚是上当受骗了。”
“你是真被骗了呀!”毛瑾道。
“妈!说那些没用!”毛线道:“那样,只能证明你闺女我很差劲,没脑子!人家更得躲得远远的!”
“哎呦,你说找个对象怎么就这么难呢!”毛瑾低叹一声,她原本还以为是毛线太挑剔了,到这一看,根本就轮不上她挑剔人家!
“不难!比干保险的容易多了!”毛线道:“你看人家那业务员,要求介绍,求推荐,求陌拜,求人花钱,咱起码不用人家花钱是吧!这就好办多了,我们要以膜拜的心态去相亲,那不就平衡多了!好歹不用咱天天打电话求着人家见面吧!偶尔瞧着那不顺眼的,还可以怼一顿,多好!多爽!”
“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毛瑾瞥了她一眼,“以后还是少来这地方!”
她觉得这么相亲简直是在浪费生命,去小区广场上溜一圈都比这好!
“那怎么行!”毛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的目标是:趁着放假串遍天津的大小相亲角!”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毛瑾瞪眼。
这死孩子,让她相亲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这会儿不让她去了,她倒跟那上了劲的发条似的,停不下来了!
“怎么会!万一我把你气出个好歹,我还得辞职回家伺候你,万一你这戏瘾再上来,躺床上赖个十年八年的,我这辈子就过去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毛线郑重承诺,“我誓必追随您的领导,坚决要把相亲进行到底!”
“要不然咱们换个方式吧?”毛瑾想了下,“我给我的朋友们说说,让他们也帮着介绍介绍!”
“张姨?”毛线哼了一声,“她闺女都被退回来了,还能顾上你?”
“我又不只她一个朋友!”毛瑾低声道。
打何方之后,她是再也不愿意应那些熟人介绍的了,好了还行,这要是不好,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很是烦人。再一个来说,这种事,还有人情在里面,不像出来相亲,谁都不认识谁,成与不成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尴尬,也就那么一会儿,出了那个门,谁认识谁呀!
“那是!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呢!”毛线催她上车,“妈,不要气馁!对于相亲这件事,必须得有业务员那种能屈能伸能上能下的鸡血热情,一个不行,换一个,两个不行,换一双……”
“换换换!”毛瑾剜了她一眼,“你这样的心态,能找着合适的么?”
“我改!”毛线从善如流,“还有机会!”
毛线说到做到,接下的两天,真的是在几个相亲会所来回奔波,不管是烈日高照还是暴雨倾盆,都无法阻挡她相亲的脚步。
到了第四天,毛瑾实在是受不了,直接罢工。
“不是,我说,我们不能光使蛮力啊,总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吧!”毛瑾说着往屋跑,“今儿别去了啊!改日再说!”
“这种事,有什么好总结的,不都是量变引起质变么!”毛线一把扥住她的袖子,“快点,这个礼拜要把市内六区跑遍!下个礼拜要去滨海新区,再下个礼拜去郊县。”
“嗯?”尼雅悄悄地踢了王鑫远一脚,低声问:“咱姐这是受啥刺激了?”
“不知道!”王鑫远摇头,贴着她耳朵道:“我瞧着咱姐没啥事,咱妈倒是被刺激得不轻?”
“你说咱姐故意整咱妈?”尼雅一脸错愕,这……有没有搞错啊!
“嘘!”王鑫远将她拉过来圈在怀里道:“少管闲事,咱俩只负责坐山观虎斗,看戏!”
“鑫远!”尼雅朝他招手,王鑫远很是听话地靠过来,“咋了?媳妇!”
“你确定咱姐是亲生的么?你俩有没有掉包的可能?”尼雅问。
“没有!我确定以及十分肯定,我姐真是我妈亲生的!”王鑫远道。
若是他们姐俩倒个个儿,可想而知,他会被他妈收拾得有多惨了……王鑫远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扶住了膝盖,貌似这种非亲生的福利红期已经结束了。
“媳妇!我觉得我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免得咱姐和咱妈这两座城门失火,殃及了咱这两池小鱼!”王鑫远拖着尼雅的手就走,两人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一样。
墨衍和书涵正在抢魔方玩,书涵铆足劲儿两只手攥得死死的,墨衍气不过,嗖地扬起了巴掌。
尼雅瞧着,厉声喝道:“墨衍!你在干什么!”
墨衍愣住,看了尼雅一眼,手臂上扬,啪叽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不听话!”
这个王鑫远心疼的呀,他闺女这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王鑫远刚要上去抱墨衍,听得尼雅咳了一声,刚抬出去的腿倏地就收回来了。
墨衍伸了一半的手也放下去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王鑫远,却是一声不敢哭,瞅瞅王鑫远,又看看尼雅,嘴巴撇了又撇。
“墨衍!我警告你,再敢动手打哥哥,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狗!”尼雅狠狠咬牙!
“媳妇!咱闺女没打……”王鑫远瞧着他闺女这委屈样,那叫一个心疼呀!
“闭嘴!”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将墨衍拎起,扔回房间里,又喊了吴姨。
“怎么了?”吴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今儿不许墨衍出屋子,不许她见家里人,只给她吃三次奶,没有辅食!”尼雅说着瞪了墨衍一眼,“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不许哭!”
“哦!”墨衍点头,使劲儿地闭上眼。
王鑫远在身后看的一愣一愣,这还是他家那个小魔王么,就这么被他媳妇给收拾了?两句话?简直太不可思议!等等,从这娘俩身上,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侄女像姑姑!儿媳像婆婆!
自此,王鑫远对这两句话深信不疑!
毛线死拖硬拽非要让老娘陪着她去相亲,且理由还是十分的充足,“咱娘俩一块儿相,忙时各相各的,闲时咱俩一起,你相女婿,我相后爹,搞不好今儿就能搞个脱单晚会!”
“我一个人好好的,相什么亲呀!”毛瑾真是懒得理她!
“一个人怎么行,这女人早晚总得找个男人当依靠,年纪越大,越不好找!”毛线娓娓道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儿。
毛瑾怔了下,这对话听着有点耳熟呀!
“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啊,再有钱再能干也有她办不到的事,你别听外边那些宣传独身主义的女人口口声声喊着现在的男人还不如狗忠诚,你问问她,能把男人当狗,能把狗当男人么?老祖宗都说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们必须得顺应生存环境,对吧?别老整那些各色事!我跟你说,那都是些脑子有病的人!成天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毛线双手叉腰,俨然一位恨嫁的老母亲,“我跟你说,这女人一过三……六十,你的身体条件就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比一日,你还能挑男人?我跟你说,你出门不被人当成男人就不错了……”
毛线话没说完,肩上就挨了一掌。
“说够了没!”
毛瑾扬手又要打,毛线嗖一下跳出去老远,“咱俩都单身,从女性对于男人的需求来说,是一样样的,只兴你关怀我,不许我关心你啊!不公平啊!”
“公平!我让你公平!”毛瑾说着话,一直拖鞋就丢出去了,“打今儿起,老娘我还就不管你了,让你老死在家里算了!”
她就知道,这死丫头打一开始就没憋什么好屁!
反常必有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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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窝边草也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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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毛线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这可是你说的!”毛线跳着躲开,弯身捡起拖鞋,双手呈上,“亲爱的妈妈,说话要算数哦!”
“滚!我看到你这张脸就反胃!”毛瑾真是要被这死孩子给气炸了!想到前两天自己还为逼着她相亲的事内疚的睡不着,这会儿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那么,亲情提示您,千万别照镜子!”毛线双手一摊,“我怕您忍不住吐自己一脸!”
在跟老母亲斗嘴这条道上,毛线是不知收敛的,怎么说呢,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完全不可控啊!
当然,每次经过一轮你死我活的捉对厮杀之后,娘俩都会默契地进入静默状态——权当对方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毛瑾本是想带墨衍回乡下去的,她刚要去抱墨衍就被吴姨喊住了,“早上犯了错,被她妈关起来了!”
“这倒霉孩子!”毛瑾嘴上埋怨着,到底是忍着没有去抱墨衍。
这孩子也是势利眼,从小就知道欺软怕硬,家里必须得有个能管孩子的人,这一点,毛瑾拎得清,再者说了,尼雅作为母亲,管教育女儿,无论对错,她都不能干涉,这是原则问题。
毛瑾拉过吴姨悄声问:“没说不让喝水吧?”
“没有,不让吃辅食!”吴姨如实道:“可这么热的天……孩子会不会受不了啊?”
吴姨这么说,是希望毛瑾能出面给尼雅打个电话,说说情的,毕竟孩子太小了。
“没事,多喂几次水就是了!”毛瑾说罢跟吴姨打了个招呼,“我去店里看看。”
“要不我去吧?外头热!”吴姨道。
她每日跟着毛瑾忙前忙后的,也学了不少东西,毛瑾隔三岔五地都会去中转站那边检查一下情况,主要是看果蔬的新鲜程度,当日的订单余量及采摘量等。久而久之,她也能看懂了。
“不是不让墨衍见家人么?你去了谁管她!”毛瑾朝她使了个眼色,道:“老姐姐,我老了,如今是媳妇当家!”
“哎!”吴姨点头,毛瑾这是在提醒她别不把尼雅的指令当回事。
虽然尼雅不在意这些,可是作为婆婆,毛瑾时刻得维护儿媳妇的家庭地位。原本小两口结婚就应该分开单过的,现在孩子们为了将就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毛瑾不想再委屈了尼雅,得让孩子有归属感——这个家是她的。
毛线带了一箱啤酒回家,她想着有工人干活,给大伙儿解解乏,顺便把钱给木加一结了。不想,却只有木加一人在。
“怎么就你一人?”毛线看看四周立起来的竹竿,感觉很是神奇,“哇,有种生活在丛林中的感觉啊!”
木加一从梯子上下来,问:“要不要上面也给你搭一层,弄出个小院,夏天孩子们可以在院子里乘凉。”
毛线抬头看了眼,她好像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那不就是遮严了吗?”
她瞥了眼他家的葡萄架,道:“我这现挖坑埋都来不及啊!”
“打顶的竹竿,铺一半就可以,且间隙可以比这大一些,阳光还是可以漏下来的。”木加边说边比划,“现在栽树种花是有些晚了,不过可以弄一些好养的绿植装饰一下,比方说吊兰,绿萝……从这上面一直铺下来,也不错。”
“绿植太多,容易把蛇招来!就这样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毛线道。
那次住店遇上蛇的事,到底是在毛线心里留下了阴影,她现在出门会很小心地避开那些生长得过于茂密的绿植。
“听你的!”木加一浅笑,“很快就好!”
“我先把费用给你!多少钱?”
“一块!”
“快别逗了!”毛线道:“你不说,我还得去查价格!麻烦!”
木加一摇头,“竹子是本来就订多了……我又是闲人一个!”
“这样,多退少补!”毛线从书包里拿出刚取的一万块递过去!
“你这是财大气粗啊!”木加一很是无奈,伸手接过,抽出两张,道:“够了!”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便宜的竹竿!”毛线虽不是很了解这个行情,却也知道这个价相差太远了。
“一张材料费,一张人工费!”木加一退回信封。
“你要这样的话,我就把竹竿拆了!”毛线下了最后的通牒,她是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的,尤其是在钱财上面的。
“好端端地,拆了干嘛!”
后面传来一声女中音,不用说,她老娘杀过来了!
“妈!”毛线看木加一一眼,亲热的喊了一声。
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足老母亲面子的,只是转过脸,就朝她妈挤眉弄眼,意思是你来我家干嘛?怎么不打个招呼?
毛瑾瞥了她一眼,意思是你不也常去我家造访么!也没见你打过招呼呀!
她哼了一声,视线落在俩人搭在信封上的两只手上,“这是?”
她笑盈盈地看着木加一,用大龄单身剩女之老母亲相女婿的眼光,“咱家新邻居,是吧?我听女儿提过!”
毛线微愣,她什么时候提过?
她这一愣神的工夫,信封就回到她手上了。
“伯母好!我是木加一,新来的邻居,请您多多关照!”木加一说着微微鞠躬,很是恭敬的样子。
“好说好说!”毛瑾笑道:“不过,我们不住这儿,平日只有我女儿……”
她顿了下,看了眼毛线,视线又落到木加一身上,“你们年轻人,相互照顾着点!”
“好的!伯母!”木加一点头。
“妈!”毛线伸手拉住她妈,又是使眼色又是掐手臂,意思是你别见个男人就这样行不行,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毛瑾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子?连个男人都没有还要什么面子?我已经够没面子了!
娘俩就这样用意念斗争了几个回合,还是毛线先败下阵来了,“妈,咱先上楼,别耽误人家干活!”
毛瑾却不动弹,“木啊,阿姨年轻时在工地上干过,我们娘俩给你打个下手,如何?”
“你……”毛线咬牙,狠狠掐了她妈一把,笑道:“妈,你不是要出门么?”
“啊,我这不就到你这儿来了么!”毛瑾的视线落在木加一身上,左一下右一下唰唰地刷着。
“妈!”毛线手上再用力,毛瑾仍是面不改色。
“伯母,这个活儿简单,我自己来就行,您就等着瞧好吧!”木加一礼貌笑道。
“那……辛苦了!”毛瑾点头,道:“那这样,有空到家里吃饭,伯母给你做点好吃的!”
“妈!”毛线不由分说,拉了她就往楼上走!
“记得啊!”毛瑾朝木加一摆手,道:“不着急,慢慢干啊!”
“好的,伯母!”木加一笑着点头,礼貌有加。
“瞧瞧!人家这小伙子!多懂事,多有礼貌!”毛瑾直接甩开她,“哪像你!刚差点儿掐死老娘!”
“那能怪我?谁叫你跟人家套近乎来着!你跟人家很熟么!”毛线很是生气,叫她妈这么一搅和,钱都没给出去,多烦人啊!
“所有的人,不都是从不熟到熟,从不认识到认识么!”毛瑾瞥了她一眼,道:“问过了没,那木什么是单身么?”
“妈!你能不能别这样!你这样很容易把人家吓跑,知道么?”毛线很是气愤,“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呵!那是大傻子!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毛瑾神秘一笑,“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你说巧不巧!”
她觉得有必要叫王鑫远回来打听一下那孩子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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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如此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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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儿怎么说的来着?”毛线问:“又没长记性?”
“长了!”毛瑾伸手,将毛线的右手拉过来,搭在自己右手上,紧紧攥住,猛地一把搂过毛线,“妈决定了,我们两个和解,不相互残杀了!”
“啊?啊!”毛线前半个“啊”字没喊出声呢,屁股上狠狠地挨了一掌,如此,疑问就变成了感叹!
“完美!”毛瑾双手对着比开了兰花指,道:“这样,既然你不去相亲了,打今儿起就跟我下乡干活吧!”
“啊?为什么?”毛线很是惊诧,她这也没……犯错啊!
“亏你还是大学老师,为人师表,不懂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毛瑾道:“你马上就奔四十的人了,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么?你说说我们家,你亲爸不要你,你后爸走了,能当事的男人就剩下鑫远一个,往上,亲妈、后妈、岳父、岳母,往下,书涵、墨衍,中间,尼雅,还得捎上你!”
毛线仔细数了下,要这么算的话,这小子负担还真不轻呢!
“再看看你,白白在家里混吃混喝几十年……”毛瑾伸手挡住她的脸,“此处,请不要提你那大学老师,博士的身份,那是你对社会的贡献,在家里不作数的!”
“我,也没说啊!”毛线怎么觉得有点懵圈的,咋一听,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好,能认识到这一点,说明你的良心尚未泯灭!咱们还是朋友!”毛瑾将手收回,一本正经地道:“鉴于上述种种,我做出一个决定,带你去乡下干活,一方面是让你分担一些家庭责任,另一方面……”
毛瑾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塑造你的个人生活能力,这是为你好!”
“呵!为我好!”毛线都被她妈气笑了,“我谢谢您!”
“不客气!”毛瑾道:“你既然决定老死在家里,就得具备基本的生存条件,比方说,喂猪,切菜,做饭这些生存技能。”
毛线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切菜,做饭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喂猪?这算哪门子生存技能!”
“哎呦喂!喂猪怎么了?哪个农村妇女不得喂两条猪啊?一条吃肉,一条卖钱;一条维持生存,一条稳定生活!这不是生存技能是什么!”毛瑾瞥了她一眼,厉声质问:“怎么,你还瞧不起乡下妇女啊?”
这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阶级歧视了?
毛线这脑袋像是被人给了一闷棍,完全处于懵圈的状态。
“妈,这话有些偏激了啊,都是无产阶级,啊,不,都是劳动人民,谁瞧不起谁呀!”毛线赶紧认怂,她不想把人民内部矛盾上升到阶级层面继而引发政治讨论。
“你说的!”毛瑾抻着脖子问。
“对,我说的!”毛线决定一怂到底,虽然她对此番下乡的真实目的持有保留态度。
“走?”
“走!”毛线一本正经地道:“我去收拾两件衣服出来!”
如此,毛线就被她妈下放到乡下了,还带着书涵。
尼雅听得这事后很是震惊,“咱姐不是赢了么?”
“都是一家人,输赢什么的不重要!”王鑫远摆摆手,心情大好的样子。
“喂,你到底有没有点同情心!”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
“同情什么?”王鑫远哼了一声,“当初我被下放的时候,也没见着你们向我伸出同情之手啊!”
他觉得这样甚好,世上只有妈妈好!老娘在哪里,公平就在哪里!
“你别忘了咱姐还带着儿子呢!”尼雅撇嘴,“王鑫远,我都怀疑儿子是不是你亲生的!”
王鑫远“哎呦”一声,一手捂着腮帮子,将大半个桃子放在茶几上。
“咋了?硌掉牙了?”尼雅一脸关切地问。
这可真是亲媳妇呀!
王鑫远只感觉牙缝里嗖嗖地进凉风,缓了半天才道:“媳妇儿!孩子的事你可千万不能有含糊啊!”
“要死啊你!”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准备下,周六下乡!”
“好啊!”王鑫远想着正好带着孩子们放松一下,问:“媳妇,那你瞅点时间,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不要!”尼雅白了他一眼,“我忙着呢!你自己去!”
“媳妇!”王鑫远暗暗叫苦,“你不能老这样吧!咱俩谁才是一家之主啊!”
尼雅回头,斜了他一眼,一脸鄙夷道:“什么一家之主,咱俩的定位不都是傀儡么!”
“傀儡!”王鑫远点头,“好吧!媳妇,我就做你的傀儡,你说咋办就咋办!”
“这还差不多!”尼雅点头,挥手道:“小王子!去看看你闺女反省得如何了!若还是不知悔改就给她放一宿爵士乐,不许她睡觉!”
“喳!”王鑫远空抖了两把袖子,愣是没学出个样儿了,只好胡乱舞了两下手臂,啪嗒一声扣在膝盖上,“启禀媳妇大人,若是我……您闺女墨衍表现良好,可否抱回来?”
“废话!不抱回来还要抱出去呀!不是你亲生的呀!”尼雅怒骂。
王鑫远松了一口气,讪笑着倒退出去,出门之后,这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了。他突然觉得国家鼓励“晚婚晚育”是一条非常人性的政策,青年人就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啊!早婚有什么好?刚脱离老娘的管制辖区又掉进媳妇的势力范围,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
“可惜那时太年轻啊!”王鑫远默默心疼了自己一路。
乡下温度比城里要低一些,不过,在屋里,也是很热的,尤其是这种伏天。
“妈,这怎么没有空调呢!”毛线问。
“哎呦呦,还空调呢!你跑这儿享福来了?”毛瑾白了她一眼:“有个吊扇给你转着就不错了!你知道电费多贵呀!你知道能源多紧张么!你知道新闻上怎么说么?”
“怎么说?”毛线问:“说热得快炸了,不开空调会死人的!”
“照你这个说法,那在空调发明出来之前,人早就死绝了!”毛瑾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摇着手里的蒲扇。
她身着一身碎花绵绸裙子,方口布鞋,瞧着就是一地地道道的村妇。
“您倒是会入乡随俗啊!”毛线瞥了她一眼,“这身行头哪儿来的?”
“你邢大妈中午带我去集上扯的布,她用缝纫机轧的,还可以吧!”毛瑾想到刚刚的话题,又道:“你猜新闻上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毛线平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高温预警,常备藿香正气水!”
“错!人家外国人说了,电费多贵呀,我为什么要花钱降温!”毛瑾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热水袋,道:“我呀,从上面学了不少物理降温的方法,比方说,这个热水袋灌满凉水抱着!同样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毛线差点没晕过去,那水打管子里流出来就是温乎的,哪有凉气啊!
“你不如给我点冰块让我躺在上面!”毛线道:“我这活人的待遇还不如尸体呢,医院那太平间里还有冷气呢!”
毛瑾哼了一声,“那人家就花最后一次钱了,贵就贵点呗!”
“妈,咱明人不说暗,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毛线道。
“怎么可能?在你眼里,你妈就是那么一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小人么?”毛瑾余光瞥着她没反应,狠狠捶了把胸口,“妈这心啊,日月可鉴哪!”
“得!我信了!”毛线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你要么坐着,要么站着,别来回晃,成么!”
“成!”毛瑾点头,一下一下地摇着蒲扇,“妈给你煽煽!”
“不用!”毛线直接将背心撸到了胸脯以上。
“想脱你就直接脱呗!”毛瑾扫了眼她的胸口,“反正你也没啥看头!”
“妈,你能不能别说话!我这还没热晕呢,先被你气晕了!”毛线瞅着屋顶摇摇欲坠的吊扇发呆,她从来不知道这玩意儿竟然转的是热风!
毛瑾垮一下子冷了脸丢下蒲扇跑了。
“总算能清静会儿了!”她将手臂枕在头下,扇叶转得越来越快,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吊扇,想着还是躲开这地方比较好,万一掉下来呢。
不想,突然一根针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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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天不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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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是我眼花了么!这上面怎么还有针呢!”毛线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你眼没花,就是针!”毛瑾慢悠悠地道。
“妈!你走路怎么没声!”毛线扑棱一下坐起,“你吓死我了!”
“骚瑞!”毛瑾撇嘴,将手里的针线递给她!
“干嘛?”毛线不解。
“不是嫌我话多么,给你根针,你把我嘴缝上!”毛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哎咦!胡搅蛮缠!一点儿道理都不讲!”毛线扭过头,不再理她。
潮乎乎,湿溻溻的床单黏在灼热的肌肤上,像是一块铁粉附着于磁石,难分难解。
“妈!”毛线喊了一声,她想说,咱回家吧!
“哦!”毛瑾淡淡地应了一句,什么都没问。
“睡吧!”
“嗯!”
灯光灭了,屋里有两次翻身的动静,月光爬上树梢,躲在树影背后向屋里觑探,娘俩背对着背,谁都不搭理谁,空气里只有细弱的呼吸在游荡,拔丝一般,若有若无,似断非断。
如果说往事如浮云,那么,此时此刻,飘荡在娘俩脑海里的是同一片浮云。
毛线5岁那年,也经历过这样一个闷热难耐的夏天。
娘俩挤在工地的活动房里:用石膏板搭建的房屋,没有空调,只有一架折了半条腿的吊扇,她就躺在吊扇下的凉席上,听着它嘎吱嘎吱费力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老驴拉磨一般。旁边躺着王鑫远,再过去一点,她妈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摇着蒲扇,煽煽这头,煽煽那头。
毛线并不想挨着她妈睡,那种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可是她又不能放弃那样一个闷热的床位——王鑫远已经霸占了中间地带,她若是主动退出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毛线常常趁着王鑫远睡着时,偷偷将他踢到脚边,可是每每睡醒,发现他又滚回了娘俩中间,为此,毛线很是懊恼,每天睡觉都是磨蹭了又磨蹭,非要耗到王鑫远睡着,非要把他踢到脚下,才能安心入睡,然而,无论她如何坚持,第二天醒来时,王鑫远一定会横在她和她妈之间。
哦,那时王鑫远还不叫王鑫远,他叫王三金……
记忆像是一块浸过水的毛巾,湿溻溻地挂在哪里,无论拧了多少遍,都无法攥出全部水分。
“睡了么?”毛瑾问。
“嗯!”毛线轻哼了一声,好似马上要睡着了,又被惊醒一般。
“热吧?”
“嗯!”
“热也得受着,冷也得忍着。”毛瑾道:“你若是决定一个人生活的话,这将会是常态,甭指望有人嘘寒问暖。”
“噢!”毛线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像一只突然被提上岸的鱼,有些慌乱,有些挣扎,还有些决绝。
毛瑾轻叹了一口气,对眼前这条可怜的鱼儿,除了放生,别无选择。
娘俩一夜无话。
毛线没有再提空调的事,像是成心跟谁怄气一般,闷闷地,一声不吭地接受着闷热的袭扰。
好在这样的天气没有持续太久,她到乡下的第三天,暴雨来袭。
毛线心情大好,门窗四开,抱着书涵在窗户后面听雨。
她说:“这真是一场及时雨,雨再不来,我就要热死了!”
“是啊!老天爷仁厚!在将要热死之前送一场冷雨,在将要冻死之前送一场暖阳!不会没命地热也不会要命地冷,天不绝人!”毛瑾感叹。
不一会儿,邢大妈送了雨鞋雨衣来。
“大姐,您别去了!我们去就成!”邢大妈也是一身雨衣,黑色的胶皮雨鞋,全副武装的样子。
“去哪儿?”毛线问道。
“下地捡桃啊!”邢大妈笑道。
毛线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眼下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这一场暴雨过去啊,果子就得打下好几层,容易烂!”邢大妈说着看了毛瑾一眼,道:“幸亏有你妈在!”
毛线下意识看向她妈,心说,她妈不是要把打坏的果子拉回去卖了吧?
“妈!你别去!”毛线伸手拉住她,暗暗使了个眼色。
“怎么?”毛瑾自顾自地套上雨衣。
“缺德!”毛线道。
“嗯?”毛瑾侧目,“嘛意思?”
“没嘛意思!”毛线眼珠子转了两转,道:“就为了卖这点桃,再把客户作没了,划不来!”
“哎呦!”毛瑾气得差点儿一巴掌怕拍死她,“在你眼里,你妈我就是那么一个人么!”
毛线灵巧躲过,“没准儿!都说无商不奸!”
“毛毛啊!你误会你妈了!”邢大妈听着拉过毛线的手道:“这些桃啊,你妈都是按市价收的!”
毛线微愣,原来是个冤大头啊!
邢大妈看了眼毛瑾,又看向毛线,笑着解释道:“你妈让我们把那些被雨水打掉的桃子收回来,洗得干干净净的,再晒成桃干卖!”
“这也行?”毛线看了她妈一眼,表示怀疑!
“行的!还特别好吃呢!”邢大妈笑着按了下她的手道:“你妈可是给我们村里人帮了大忙了!”
炎炎夏日,城里人都盼着下雨,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可对于果农们来说,下一场雨,收入就缩一成,若是遇上这样的暴雨,那简直是血本无归了!谁还顾得上捡地上的,抢收枝上的都来不及!
前年西红柿长得好,人们都以为大丰收了,能卖个好价钱,结果突然来了一场暴雨,打落半地的柿子,很多人家干脆都不收,直接让烂在地里了。
“为什么呀?”毛线不解,照这么说的话,产量减半,价格应该会上涨啊!为什么不收!
“雇一个人摘一天西红柿,按采摘量人工费大概在一百到两百之间,西红柿的收购价才两三毛钱,划不来!虽说烂在地里没收入,可好歹不用倒贴吧!”邢大妈道。
毛线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菜贱伤农,菜贵伤民!”毛瑾哼了一声,大胯从毛线腰上挤过,“真是笨得可以!一点儿没随我!”
邢大妈朝毛线笑笑,“你妈很厉害的,总有办法帮我们解决难题!”
她这说的是实话,毛瑾有头脑,日子过得又仔细,她教人把扔掉的白菜叶收回来,用剪刀修一修,洗净晾干,做成酱菜;把小不点的红薯上锅蒸好,晾晒成红薯干;用白萝卜缨子腌酸菜……
总之,她把很多他们原本他们丢弃不要的东西都捡回来想方设法地变成了钱;她先前还有点瞧不上,觉得毛瑾过于仔细了,她专门捡着吃那被虫子吃了半边的桃子,被蜜蜂钻了眼的梨子。邢大妈拿了好的给她,笑说,我们农村最不缺这些东西了,咱自己家的东西,干嘛不吃好的!
毛瑾笑笑,说,这也很好啊,都是一点点长出来的,扔了多可惜!
邢大妈也跟着尝了尝,她意外发现,那些长得歪嘴斜眼的、崩了口的、被虫子吃了的、长残了被她用来喂猪的瓜果,总是分外鲜甜……
如此,一来二去的,就有很多人寻到他们家来,这个问,家里的杏太多了,咋办?那个问胡萝卜要烂地里了,咋办……
毛瑾就一句:好说!
她总有法子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
这样,往来她家的人就更多了,邢大妈一家在村里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出来进去的,老远就有人跟他们搭话,以前没有来往的人家,也开始走动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张罗着给她家俩儿子介绍对象……
她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人家毛瑾的功劳。
乡下人势力又实惠,不管这个那个的,能把钱落到口袋里,比什么大道理都好使!
“不值一提!”毛瑾摆了下手,抖了抖雨衣,一脸傲娇地冲进了雨幕。
那一日,毛线感慨良多,她决定不再劝说她妈舍下这个菜园子了。
接下来的几日,毛线也跟着她妈下地,她也穿布鞋,戴草帽,着碎花的棉布长裙,拖大大的竹筐,一头装着书涵,一头装着瓜果,如寻常妇人。
乡下的日子过得随意又懒散,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走得很慢,行走在乡间小路上,宛如在梦境中穿行,偶尔经过那片尚未长成的山,她会想起杜云,想他是否安康,如小山一般健硕……
直到邓丽霞的一通电话,将她拉回现实。
“我怀孕了!”
邓丽霞道,声音里透着些许惊喜,于毛线,是惊吓。
她要没记错的话,邓丽霞才前不久才刚刚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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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老母亲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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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孕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邓丽霞只好又说了一遍。
毛线点了下头,马上又意识到她看不见,“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说大姐,你这是什么态度?对我也太不关心了吧!”邓丽霞道,右手搁在小腹上,跷着脚丫子等她提问。
“恭喜啊!”毛线总算是有了点正常反应。
“就这?”邓丽霞很是失望,“亏得我把你当成闺蜜呢,对我的私事真是一点都不上心,你都不好奇孩子是谁的么……”
“不是你的么?”毛线反问。
邓丽霞被她气了个倒卯,“友尽!断道!绝交!”
毛线握着被挂断的电话,很是无奈,这届女朋友可真不好摆楞,问七问八,说你不尊重她个人隐私,一声不问,又说你不关心她个人问题……好赖话都让她说了,倒整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做人难啊!”毛线啧啧感叹!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书涵也跟着感叹了一声:“难!”
他这笨嘴笨舌的,这一声感叹从他嘴里出来,实属不易!
“是啊!难也要说!难也要做!难也要过!”毛线抱起书涵去勾树上的桃子。
这是一块斜坡山地,邢大妈用来中红薯的,不知咋地,就冒出一颗桃树来,不大点儿的树,结得果子也有意思,个头不大,核儿小,肉脆皮薄,汁儿多,味儿正。
毛线此前并不知道“味儿正”的意思,邢大妈又说了,如今的果树不是嫁接就是优培,产量是上去了,甜度也有了,可那味儿也走了,桃不像桃李不像李,橘不是橘橙不是橙!怪得很!就好像一个精装的美人儿,美是美了,可是少了几分纯真,美得不自然啊!
在邢大妈看来,万物皆有滋味,去伪存真,才是正道。
那日的阳光很好,像一条柔软的丝巾,绕过山坳,掠过枝头,一路蔓延,披挂在毛线和书涵身上。
前几日的雨水将乡村的角角落落冲洗的很干净,桃子表皮上的绒毛也被去掉了,毛线直接上手掰开,嘎嘣一声脆响,汁水四溢,书涵跟着舔了下舌头,眼巴巴地瞅着。
“真不错!”
毛线把没核儿的一半递给书涵,自己吃了另一半,这桃子是真好,瞧着外皮只有丁点泛红,皮也是脆的,可这果肉早就软了,轻轻吸溜一下,顿时满口清甜!
“也不洗洗!”
毛瑾也摘了一个,用手掌抹了下,往嘴里塞,她这是没话找话。
毛线抱过书涵,将脸瞥向一边,不看她,“洗什么洗,给你吹吹就好了!你吹得的多好呀!”
今儿早上下地时,遇上了几个村妇,结伴出来的,东家长西家短地扯了半道,突然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她头上,问起她的个人情况来。
毛线还没说话呢,毛瑾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她说,当然结婚了,都大姑娘了,哪能不结婚呀!
人问,姑爷怎么没来?也是开公司的啊!
她说,我们姑爷在央企啊,国家单位,严着呢,干啥都得报备!麻烦!
人问,有孩子没?男孩女孩呀!
她说,有啊!下学期我大外孙女就上初中了!
人说,我还以为这个小的是二胎呢!
她大手一摆,道,不是!这是我孙子!如今国家都提倡优生优育,生那么多孩子干嘛呀!儿女多孽罪大呀!劳累!
人又问,那孩子他妈呢?
她说,哎呦,我家儿媳妇是个书虫,成天地就知道读书,顾不上孩子……
她每说几句,就会瞥毛线一眼,警告她不要戳穿自己,而邢大妈呢,则在一旁跟着帮腔,绘声绘色地说着毛线的美好生活,一唱一和,很是熟练……
很显然,俩老太太已经达成了共识!且不是第一次演出!
毛线气得又是跺脚又是瞪眼,她妈硬是把她当成空气,眼不眨心不跳面不改色地吹嘘了一路!
这会儿瞧着她妈,毛线仍是觉得难以置信,就好像看着一个好好的人突然间就犯病了一般。
“小心眼!”毛瑾在她肩上拍了下,道:“一人吹牛,全家有光!”
“你咋不往天上吹呢!”毛线恨恨地说,她头一次发现她妈这么虚荣!虚伪!虚假!
“你这个条件,就只能吹到这个程度了,再往上吹,就容易露馅!”毛瑾咔嚓咬了一口桃,汁水喷了毛线一脸。
“你还怕露馅啊……”毛线抬手抹了把脸,突然扔了草帽,跳起来问:“我是有多差劲儿!多拿不出手!多见不得人!让你说这种瞎话!”
“哎呦!我女儿优秀着呢!”毛瑾伸手扑掉她裙子上的土,讨好地笑道:“玻璃心了不是!妈不就是跟她们吹吹牛,过过瘾么!”
毛线到底是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乡下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甚至,有个别的,都要当奶奶了!人家若是听着她还没有寻下婆家,少不得要刨根问底,浮想联翩。这乡下不比城里,大伙儿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少不了嘘寒问暖,拉东扯西!毛瑾是个主动型的选手,她趁早刹了这些人的话头,让她们没得说,只有羡慕的份!
毛线听着过瘾几个字,心里刚刚竖起的高墙“轰隆”一下子就塌了,她本是想好好地跟她妈理论一番的,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什么都说不上来。
毛瑾的宽厚的手掌搭在她肩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说,妈刚刚有没有镇住他们?”
“镇住了!你连我都镇住了!”毛线瞥了她一眼,想笑又努力憋住的样子!
毛瑾对此很是满意,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还好!”毛线道:“你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优秀!”
“那是自然!”毛瑾面露得意,“姑娘,我跟你说,这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你越怂,越有人想骑你脖子上拉……总之,这人活得就是一口气,你就是干着一块钱的活儿也得拿出赚一万的气势来!不能叫人轻易摸透你的底细!”
听听这话,多硬气!
那9999块钱的气势是那么好装的呀!
毛线无力扶额,幸亏老王同志带着她妈走上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否则,毛线想象了下她妈为了撑场面涨气势凹造型等虚假繁荣不惜走上裸贷、套路贷……等等,画面太生硬,不堪想象啊!
“你懂吧?”毛瑾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这是老母亲我多年摸爬滚打积攒下来的生存经验,可以说是用尽了我毕生的智慧!”
“您真智慧!”毛线哼了一声,朝她妈竖起了大拇指!
毛瑾听出她话里嘲讽之意,啪一下就别过了脸,上一边去了!
毛线无奈摊手,“今儿我可没招你惹你啊!你不痛快是自找的!”
她从心里想要改善她们娘俩这种不良的母女关系!可是没办法,她尝试了,努力了,还是不成,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算了!回去吧!
毛线当即带了书涵回去,跟邢大妈辞行。
“毛毛,是不是生大妈的气了?”邢大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村里瞧着安静,可到处都是是非,打打闹闹一点儿不安生,不像你们城里瞧着热闹,关起门来谁都不管谁,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毛线头一次下乡时,就有人跟她打听了,邢大妈当时就打了哈哈,说自己也不熟,不是很了解给糊弄过去了。
可时间长了,总得说点什么,不然人家会说她不实诚,邢大妈只好跟毛瑾通了气,先放出风去,说毛线早就嫁了,而且嫁得是大户人家,怎么个大法呢,就是很少跟人走动的那种,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想象去了!
这一次,那些人逮着机会直接问她娘俩,不过是想从侧面证实一下,毕竟,这村里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啥新鲜事了。
“没有,您多心了!”毛线笑着揽过邢大妈的手臂,笑道:“是我快开学了,得让书涵跟他爸妈待几天!”
毛线没想到,这一次回家,竟摊上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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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灾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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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毛线被一声巨大的爆破声惊醒,紧跟着又是一声,书涵完全被震懵了,扑棱一下爬起,扑到毛线怀里,一动不动。毛线也吓坏了,以为是地震,迷迷糊糊地抱了孩子往外跑,刚到楼下,王鑫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姐,新区那边危险品爆炸了,我得去公司看看!”王鑫远道。
“爆炸?”毛线愣了下,脊背上噌地冒起一阵凉风,道:“等我到家!”
她将书涵安顿好,一边开车一边给李明华拨电话:“马上通知所有人停止作业,撤离施工现场,安全……安全要紧!”
毛线嗓音发颤,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了!
“好!马上安排!”李明华不敢含糊,他刚也是正准备给王鑫远去电话呢!微信上铺天盖地都是爆炸案的消息,公司就在新区,这么大的爆破声……他真不敢往下想。
“您别过去!”毛线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她扶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飘,不受控制,她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的前方才稳住车子不乱晃。
王鑫远和尼雅早早地候在大门口,毛线瞧着他俩,稍微镇定了些,将书涵递过去:“看好孩子!”
“哎!”尼雅看了王鑫远一眼,抱过孩子进屋了!
姐姐一回家,她这心里就踏实了,觉得再大的事也不叫事儿了!
“姐,我得去公司看看!”王鑫远道:“说是危险品仓库爆炸了,波及范围应该不小……”
“你一平头老百姓去了有什么用!裹乱!”毛线瞪了他一眼,王鑫远立马缩回去几分,嘴巴半张着,啥也说不上来,毛线叹了口气,道:“目前只有一个工地在连夜施工,我已经让李工通知停工了,现在咱俩分头给所有的项目经理打电话,让他们通知下去,明天不要按计划开工,等通知!”
“好!”王鑫远点头,拿出电话薄挨个打过去,一个一个通知。
之后,又通知了办公室的员工,这一波电话打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都通知到了吧?”毛线话音未落,李维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王鑫远按下免提,跟她姐一块儿听。
“鑫远,公司没事!我在这边呢!”李维江道,这个爆炸的消息一出来,他就赶过来了。
“不是已经通知保安撤了么?您过去干嘛呀?”毛线语气急切。
“总得过来看看才放心!”李维江道:“你们安心在家等着,这有我呢!”
“不行!”王鑫远道:“您赶紧回来!不然我也过去!”
“鑫远,去开车!”毛线朝他使了个眼色,拿起电话问:“李叔,您觉得这个情况,火得多久才能灭?”
“说不好!”李维江道,这漫天的浓烟烈火,不是那么容易灭的,刚来的路上,他看到近百辆消防车赶过去了。
毛线点头:“回来吧,李叔!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明白!”李维江干脆应道:“你们不要着急,那爆炸点离咱这公司还是有些距离的,可能……”
李维江说不下去了,现在大火未灭,事故原因不详,那边又是危险品仓库,震感又这么强烈,未来如何,很难预测。
“锁门!”毛线道:“您现在就出来!我让鑫远去高速下接您,不然一会儿万一戒严了,就没办法了!”
“好!我这就出来!”李维江道。
“快去快回!”毛线拍了拍王鑫远的肩膀。
“知道了,姐!”王鑫远道:“咱妈那边……”
“我打电话!你甭操心!”毛线说着进屋。
尼雅和吴姨抱着俩孩子在客厅里坐着,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手机在刷现场传过来的视频。
“尼雅,吴姨!带孩子们回房间!”毛线道:“就在一楼吧!”
“姐,我陪着你!”尼雅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没法睡了。
“去吧!应该不会波及到我们这边!”毛线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给孩子们穿好衣服!有事我喊你们!”
说话的工夫,电话又打进来了,这次是李明华。
尼雅见状,也不啰嗦了,赶紧拉了吴姨一块回屋了。
“李工,您说!”毛线道,她这心突突地跳着,语气却是格外镇定。
“咱们人都撤回宿舍了!不过……”李明华犹豫了下,道:“现在火还没灭,那会儿震得很厉害,咱这宿舍有很多玻璃都给震碎了,也不知道宿舍安不安全!”
“跟工人讲,轮班休息,别脱衣服,随时准备撤就是!”毛线道:“现在消防都在往新区那边赶,我们工人宿舍距离爆炸点还是比较远的,应该……”
毛线想了下道:“公寓楼那边不止我们一家的员工,我们一动,别人也会动,这样,容易引起混乱!您明白么?”
“明白!”李明华道:“我跟他们在一起了,放心吧!”
“李工,不是不让您……”毛线嗓子哽了下,没有说下去。
“没事!都回来了!”李明华道,这越是危急时刻,越是容易发生暴乱,这种时候,他是务必在现场的,不管是撤离还是其他,必须有序进行!
毛线这才挂断电话,尼雅已经出来了。
“姐,我要去医院!”尼雅边穿衣服边道:“院长刚在群里通知过了,让所有人待命,做好急救准备!那边的医院怕是接收不了那么多伤员,可能会分过来一拨。”
“去吧!”毛线道:“你是护士!这个时候就应该在医院!”
尼雅点头,看了眼孩子,又看看她姐,拿了钥匙驱车走人。
尼雅前脚刚走,毛瑾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孩子们都好吧?我这就回去了!”
“妈!”毛线愣了下,问:“你这大晚上的折腾啥呀!没人去接你呀!”
“不用你们接,我自己开车!”毛瑾道:“邢文邢武也过去!”
“他们也来?”毛线有些生气,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先把挣钱的事放一放!
不想,她这次可真误会她老娘了。
凌晨两点半,毛瑾回来了,还带了两个货车。
“妈,这些活儿缓两天再干不成么,这会儿人心惶惶的……”毛线瞧着这俩大货车很是头疼。
不待她妈回话,她又道:“正好你回来了,在家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
“李明华在工人宿舍那边,鑫远和老李叔去公司了!尼雅回医院了!”毛线提到王鑫远就来气,这倒霉孩子,说得好好的去接老李叔,结果人没回来,他自己个也去了,真是能气死人!
“他是个大人了,会顾着自己个的!”毛瑾说着瞥朝门外喊了邢文邢武:“进来呀!”
“姐!”邢武见着毛线很是客气!
“你俩闲得啊!大晚上得由着这老太太瞎折腾!”毛线朝他哥俩挥舞拳头。
“姐,你误会了!”邢文跳下车,跑去拉开后门给毛线看:“毛总是让我们给那些被参加救援的消防兵还有被困的人送点吃的喝的!”
毛瑾听到消息,连夜喊了邢文带了一车瓜果往回赶,又叫邢武也开了一辆车,路上见着超市就停,水、牛奶、面包、压缩饼干、桶装泡面等整整装了一货车。她这两货车吃的,是准备送去事故现场的。
邢文对这老太太很是佩服,消息一传过来,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冷静地说了句回城,不声不响有条不紊地就把这些东西都备齐了。
“哦……”毛线看了她妈一眼,想不到她妈还安排了这么一手,她都没想到。
“哎呦!就你嘴快!”毛瑾瞪了邢文一眼:“哥俩还不进来歇会儿,过一会儿该出发了!”
邢文嘿嘿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往车里钻去:“在车里眯一会儿就是!”
他这一条腿刚踏上去,就被毛瑾一把扥下来了:“小兔崽子,我家闹鬼了,见不得人啊!”
说罢,喊了吴姨:“带他俩回屋!”
“哎!”吴姨笑眯眯地过来,朝他哥俩招手:“饿不?给你俩下碗面吃?”
哥俩连连摇头,又在院门口互相给对方拍打了一番身上的尘土,这才随着吴姨进门。
毛线讪讪地看了她妈一眼,道:“没想到,我妈还有如此胸怀!优秀!敬佩!”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我们这边人没事,逃过一劫,就已经很幸运了!”毛瑾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去也干不了什么,再等等跟邢文邢武一块儿去吧!”
毛线点头,道好。
这一晚,毛线跟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彻夜无眠,他们从未近距离地感受过如此强大的灾难,生与死,仅在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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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又来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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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宗明和应英两口子睡得早,是早上下楼买早点时,才听说天津发生大爆炸的,他早点也顾不上拿,一路跑回家把这事报给了应英。
“给儿子打电话了没?”应英问,相比杜宗明的慌乱,她倒是镇定了不少。
“没,没呢!”杜宗明伸手去摸电话,许是着急的缘故,他这手有些哆嗦,一个没拿稳,手机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上,屏碎了。
“这……”他赶紧俯身去捡手机,对着满屏的碎渣发愣。
“真是没用!”应英小跑着回卧室拿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通,应英这脑门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举着电话来回转圈:“这怎么没人接啊!”
“许是还没起来呢吧!”杜宗明含糊应道。
“这都几点了,还没起……”应英说到一半,突然转向杜宗明:“哪个区爆炸了?咱儿子在哪儿区来着?”
杜宗明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
“你说你这当爹的,有什么用?你关心过儿子吗?”应英直奔客厅,打开电视,拨到新闻频道,拿遥控器一点一点地倒着看新闻。
这一下,倒是点醒了杜宗明:“我看网上有没有爆出来。”
他这次倒是利索,不过半分钟就喊了应英过来:“滨海新区!”
“那家人住那个区?”应英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细:“他们那公司是不是就在滨海新区?”
“好像是……”杜宗明看了应英一眼,没敢往下说。
“给毛瑾打电话!问我儿子在哪儿!”应英咆哮道。
这次,杜宗明没有推迟,直接拿座机拨通了毛瑾的电话。
此时,毛瑾正抱着电脑在处理一些订单退款,园子那边每日都是按照订单采摘的,刚拉走的那一车瓜果,其实是要准备派送给客户的,毛瑾这就不得不临时取消一些订单,还想要的,须得顺延几日,等这件事过去了再说,不想要的,当即三倍退款。她没想到的是,客户都理解,还有不少人回过电话说,他们也备了一些物资,方便时请一起送去现场。
“什么时候都是好人多!”毛瑾感叹道:“咱们中国人只要团结起来就没有干不好的事!”
“是呢!”吴姨也是感慨良多。
从前她多少也有点仇富的心态,觉得有钱人都是黄世仁,周扒皮,剥削阶级,可是毛瑾这一家彻底改变了她的看法——那是满满两大车食物啊,毛瑾平日里多仔细的一人,竟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话又说回来,人家剥削谁了,多数像毛瑾这个岁数的女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在家带带孙子,跳跳广场舞,搓搓麻将说说闲话什么的,人家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成天跑上跑下,想方设法地挣钱,别人说是非,人家谈买卖!瞧瞧这差距!
“为富不见得不仁,穷凶必定极恶!”吴姨结合自己这一段时间跟着毛瑾奔走的见闻,总结出一条心得。
老姐俩正说着话呢,电话响了。
吴姨赶紧递了拿给她,牵着两个小不点去一边玩了。
“长沙?”毛瑾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
“喂!”杜宗明正想着该怎么称呼毛瑾呢,话筒就被应英抢去了。
“毛瑾,我儿子呢!”应英气势汹汹。
“还真是……”毛瑾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可能是爆炸的事传过去了,本着都是老母亲的同理心,毛瑾没有计较应英的态度,软声道:“我们也很久没见着杜云了……”
她话没说完,应英那头就咆哮开了:“你没见着,你姑娘也没见着么?你们把我儿子拐去哪里了?你说话呀你!”
毛瑾把电话拿开一点,让她发泄一波。
“喂!毛瑾!你说话呀!”应英啪啪地拍着桌子,脑袋跟着一晃一晃的,活脱脱一头发疯的狮子。
“哎……”杜宗明推开她,伸手抢过电话,咳了一声,客气问道:“毛大姐,我们跟杜云联系不上,想知道您哪儿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又来这个!”毛瑾叹了一口气,道:“宗明啊,我知道也能理解你们这当父母的心情,但是,请你们听好了:我女儿跟你们儿子早就分开了。这段时间,我们从未主动联系过杜云,也没有收到过来自他的任何消息!如上,请你们知悉!至于他的联系方式,我想你们做父母的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更清楚。”
“是……”
杜宗明还想问点什么,毛瑾打断:“杜云是个懂事的孩子,识大体,知深浅……你们也不要太着急了!”
说罢,直接挂断电话,她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左不过是让应英发泄一通。若在平时,让她发发牢骚倒也无所谓,可这会儿,她还真没这闲工夫——有好几个客人约好了要送物资过来,她得临时充当调度员啊!
事发二十四小时后,现场的明火仍未完全扑灭。
除了政府等官方救援外,越来越多的社会人士也加入到了支援救助的行列,毛瑾家,就成了一个小的中转站,分批分次地将物资和人员送去现场。除了毛瑾一家和邢家俩兄弟之外,一些客户、邻居甚至是不认识的人都加到了支援的行列。
毛瑾和毛线娘俩分别把守两头,毛瑾这头负责把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提供的物资有序地输送过去,毛线那头则负责把这些物资交付给工作组,并按指示分发给受灾群众……
那是毛线人生所经历的最灰暗的两日,是真的灰暗。漫天的黑烟笼罩在上空,久久未消散,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夹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像一只机械的木偶,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抱怨,没有牢骚,没有惧怕,甚至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前去支援的人越来越多,毛线他们最早一批赶去支援的人,终于被替换了下来。
“姐,你们先回家,我和李叔他们在公司这边。”王鑫远说着看了眼木加一,问:“你能开车么?”
“我也过去!”毛线道,眸底是掩不住的疲惫。
“姐,我们几个都是大老爷们,在一块儿方便些!”王鑫远道。
爆炸未波及到公司,已是万幸。现在开工倒也不成问题,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人心惶惶,王鑫远还是决定晚两天开工,让大伙儿都修整一下。
李明华趁机对所有的员工都做了一个摸底调查,确认在这次灾难中受损的情况,所幸,只有两名员工家里房子受损,人员并无伤亡——接到这个消息时,毛线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开了点,好像自己,家人,朋友,员工……身边跟她相关的人没有受损,这场灾难就没那么可怕了。
回程的路上,毛线睡得迷迷糊糊的,快到家门口了才醒来。
“不好意思!”毛线伸手抹了下口水,又看了眼前面开车的人,她都不记得是谁开的车了,反正她是没有力气开了。
“醒了?”木加一笑了下,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毛线刚从事故现场回来,瞧着他手背上的伤疤,眼眉又拧到了一块。
“害怕了?”木加一软声问道。
“没有!”毛线摇头否认,仰脖灌下半瓶水。
木加一笑了下,问:“回你家,还是回……你妈那边!”
“去我妈那边……”毛线说完又反应过来,到她妈这边的话,木加一还得走回去,他也是忙了两天了……
“我从我妈这边下,你帮我把车开回去。”毛线道。
“怕我累着?”木加一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没事,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很方便的!”
毛线“哦”了一声,没有争辩,她这脑子还停留在那乌烟瘴气的事故现场,对眼前的明媚,有些难以置信。
毛瑾早早地就迎在了大门口,准确地说,是这两天,她一直都在这里——院外还堆积这一些待发送的物资,她得看着。
“妈!”毛线虚虚地喊了一声,不知是着急还是太累了,身子竟然有些发飘,下车的时候差点儿跌在地上,幸好木加一眼疾手快搀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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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 欠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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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好受?”毛瑾话没说完,却见毛线一把甩开木加一的手臂,跑进院门口垃圾桶旁干呕起来。
“中暑了?”毛瑾过去拍她后背。
毛线连连摆手,一声接一声地呕,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毛瑾正想着把毛线搀回屋里的时候,却听得木加一朝院里喊了一声:“吴姨,帮忙拿杯温水!”
毛瑾怔住,回头看向木加一,脸色微僵,这孩子倒是不外道啊……
“她这两天没吃东西,怕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木加一的关注点都在毛线身上,并未觉出异样,待他反应过来时,毛瑾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两日,幸亏你照顾我女儿了!”
“没有,伯母,都是她在帮别人!”木加一道:“您一家都是好人。”
“你也不错!”毛瑾说着一把拎起毛线,道:“给杜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呢!”
原本还呕得死去活来的毛线一下子就收住了,她忽然就跳了起来,朝着她妈大吼:“我有什么理由给人打电话!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分手了……”
对杜云的思念,被她小心地扎进一只口袋里,丢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她以为,会被淡忘,会被埋没,她没想到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只口袋越来越满,像一只不断膨胀的气球,不断地鼓起,长大,挤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伴着无边的疼痛、狂躁……还有羞耻!是的,不可抑制的思念一个人是羞,毫无尊严地爱一个人是耻,这两样,她都占了……
思念和疼痛同时发作,伴着强烈的羞耻感,她受不了了,瞬间暴跳如雷。
毛瑾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毛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毛瑾一个巴掌横劈了过来:“我让你分的?”
毛线“啊”一声尖叫,不是因为疼,而是——她妈的巴掌落在了木加一脸上。
毛瑾出手时,木加一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毛线挡着身后,结结实实地替她接了一掌。
这一下,毛线彻底安静了,愣愣地看着她妈,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毛瑾拍了下手,冷冷地瞥了木加一一眼,扔下一句“多管闲事”就进屋了,留下目瞪口呆的毛线。
“对……对不起!”毛线一开口就打哭嗝,委屈得跟个孩子似的!
“没事!谁叫我赶上了呢!”木加一笑着揉了下腮帮子,推毛线上车:“你妈气性这么大,你还是回你那边躲躲吧,免得她又动怒!咱好汉不吃眼前亏!”
毛线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车子走远时,从院门里又探出一个脑袋来,毛瑾皱着眉头,仍是一脸的疑惑。
毛线闷闷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怔怔地望着灰沉的天空,一动不动。
某个瞬间,木加一的余光突然瞥到两颗眼泪从她眼窝里爬出来,他又瞥了一眼,她果真是哭了,只是哭得没有一点动静——肩膀不抽,胸脯不挺,鼻涕不流,眼皮都不忽闪一下,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哭着,眼泪一颗挨着一颗滚下来,在她脸上汇成两条明亮的河流。
他干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停下时,毛线的眼泪也收住了。
她清了下嗓子,对木加一道:“今儿……不好意思,算我欠一个人情!”
木加一点头,将车钥匙递回她手里:“好好休息吧,我看你这两天太累了!”
“谢谢你!”毛线点头道谢,脸色苍白。
木加一犹豫了下,问:“可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毛线摇头,道:“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木加一点头,在毛线转身时,又不放心地追了一句:“你有我电话吧?!”
“有的!”毛线回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登记簿上有。”
木加一是在事故发生后第二天早上找过来的,说他不熟悉路线,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去,毛瑾很高兴,直接就把他发配给毛线了。
她说,木啊,你这么做就对了,年轻人就得有一颗爱国心!师夷长技以制夷么,咱们国家的青年才俊要都像你这样有反哺之情,那我们国家可就厉害了!
木加一一个劲儿地点头,说伯母教训的是。
当时现场有点乱,有捐物捐钱的,还有要去做志愿者的,都凑一块儿了,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毛线拦了一句,大伙儿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咱们千万千万要注意秩序,这个时候不能有混乱——我们这一乱,就容易影响到受灾群众的情绪,所以,我们必须要服从工作组的指挥,不然我们就不是在帮忙,是在帮倒忙!
如此,大伙儿就安静下来了,自觉排成队,捐物的,捐钱的,提供服务的,都挨个登记好,有特殊技能的,也都做了备注。
轮到木加一时,毛线问他,你有什么特别……技能吗?
她语气迟疑,似乎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木加一点头。
什么?毛线抬头,咔哒一下按下油笔,准备记录。
特别听话!木加一说着拿过油笔写下自己的电话,道,随叫随到,我什么都能干。
这话让毛线有点腻味,觉得这人没个正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耍贫嘴!
不成想,木加一接下来的行动实实在在地告诉了她,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能干,参与救援工作的社会力量很多,可是,干活的效率远没有那么高,一方面是不够专业,另一方面人多心思杂,指挥的都要比干活的多了,有些人什么都不干,只是在现场录视频搞直播跟打了鸡血似的要这要那说这说那,完全不顾现场的实际情况……
毛线明确告知她这一队的志愿者,不许随便录小视频,不许乱发朋友圈,不许散布一些没有经过官方确认的消息。
毛线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她态度过于生硬,不少人就有了情绪,一是大伙儿都是出来帮忙的,凭啥你说了算;二是这种正能量的事,本就应该宣扬,为什么不说?这要不发个朋友圈说点什么,谁知道咱来过现场,参与过救援行动?
这个时候,木加一就挺身而出,给大伙儿解释了原因,他说,没什么理由,我们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以参与救援行动者的身份,而不是被救助对象的身份,这已经足够幸运了。他说,我相信我们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参与救助工作,不是为了向谁邀功或者向谁炫耀,而是为了——心安。他说,我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是一群务实的人,我们选择做一件事从来都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我们只是本能地遵从了内心善良的召唤!
他这一番话,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如此,人们都收起了心思,踏踏实实干活,没有人再叽叽歪歪,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毛线向他投去了赞许的一瞥,这个人,还真是有点不一样。
那个时候,毛线并不知道,爱情就是你与万千人相遇,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他身上的不同,然后,走近他,与他深情相拥,独自欣赏他的不一样,并,暗自窃喜……
毛线进屋的时候,手机叮了一下,她瞥了一眼,是银行收入流水提醒。
她顾不上换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眼神虔诚又认真,像第一次识字时那样!
“他没事!”
确认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一颗热泪吧嗒一声溅在了手机屏幕上。
毛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鞋架,举着手机哭了笑,笑了哭,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也不知道收拾……像个神经病一样。
什么疼痛,什么思念,都抵不过这一条预示他安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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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我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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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英生了两天的闷气,仍是不停地催杜宗明给儿子打电话。
“他不是已经回短信了吗?说忙!”杜宗明从一堆教案中抬头,老花镜下滑到鼻梁上也不扶,滑稽中带着点颓败。
“忙什么忙!连回个电话的工夫都没有么?他是什么重要人物吗?”应英一提杜云就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有时候真有点看不懂这孩子,青春期都没让人这么不省心过!
“你儿子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一平民,所以才要努力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养活你我!”杜宗明道。
他面前摆着三本数学教材,以及十年高考卷,他正在分析试题,编写考点,作为辅导学生的教案。
“我要他养啊!我有退休工资的!”应英很是不悦:“他在外边挣了几个钱?给我花了几个钱?他那是什么工作?说好听的是自由职业者,说难听点就是无业游民!”
“你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杜宗明放下手中的试卷,问:“你每天吃的那些药,哪个瓶瓶罐罐不是儿子掏钱买的?”
“那是他愿意花这个冤枉钱!我有医保的!”应英瞪眼,一说话肩膀就跟着往前顶,像是要跟谁干仗似的。
“你不知道你吃的这些药都不在医保范围内么?”杜宗明也有些生气,他觉得应英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我不吃了行不行!我打今儿起我就不吃了!”应英捶着胸口吼道:“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就说他妈要死了,你问他回不回来?”
“又来这个!”杜宗明哼了一声,将眼镜推上去,继续看他的试题了!
“杜宗明!”应英嗷地一嗓子就跳起来了:“你听着没,我让你打电话呢!”
“没听着!”杜宗明直接扭转身子,每次都来这一套,在他面前作死做活的,一接着儿子的电话,就蔫了,这好那好的,有那个能耐就跟杜云闹去呀!折腾他算什么本事!
他这刚准备做笔记呢,应英一个笤帚丢过来,直接把他手里的笔给打飞了,笔尖嗖一下扎向墙壁,在雪白的墙壁上甩下一串蓝色的墨水点。
“你要干嘛!”杜宗明这火噌一下就上来了,这人现在怎么一点儿事都不懂了呢!
“我叫你打电话!”应英吼道,她牙齿咬得咯吱响,嘴巴呼一下扯到右耳边上去了,手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杜宗明愣了一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卫生间拿了一面镜子过来。
“我跟儿子没什么好说的,你有话,就自己打电话!”杜宗明将镜子搁到桌上,道:“应英,你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脸上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师为人母为人妻的样子!”
说着,杜宗明突然笑了下,道:“应英,我们离婚吧!”
应英一愣,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棒子,嘴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还是合上,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里瞬间聚起两个豆大的眼泪,将视线裹住,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杜宗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挠在玻璃上那般刺耳。
“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应英咬唇,狠狠地咬,血水混着口水,一点点在口腔里洇开,淡淡的血腥味从鼻子里冒出来……
“应英,我们离婚,房子归你,家里的钱也归你,儿子……他愿意的话,也归你!”杜宗明道,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决绝、报复以及胜利者的姿态——是的,胜利!他终于把这句准备了半辈子的话说出来了,他以为要带着这个愿望躺进棺材里呢!
应英像一具被人抽了魂魄的干尸,软瘫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杜宗明——这个顺从了她一辈子的男人,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他说这话应该是愤怒的、生气的,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可是,没有,他很平静!
平静,这绝不是一个揭竿起义者该有的态度的!
应英托着沙发背把软成一摊的自己提溜起来,摸着扶手慢慢坐下,把身体小心地安放在沙发里,这才抬起一只眼,看向杜宗明,接着,又抬起另一只。
“你什么都不要?”她极力控制着发颤的身体。
“不!”杜宗明摇头:“我要自由!”
“自由?”应英噌一下从沙发里跳起,扑过来甩了杜宗明一巴掌:“早干什么去了?”
杜宗明一声没吭,甚至脸都没歪一下,这让应英更加恼怒:“你靠着我,从乡下走进城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要自由?我伺候你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的时候,你怎么不要自由?我一个人边带孩子边上课的时候,你加班加点争取先进的时候,你怎么不要自由?我应付那些人情礼往的时候,你怎么不要自由!”
她边说边捶打着杜宗明的胸口:“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要自由!怎么不要!”
“那个时候,奔着你,就是自由!”杜宗明轻叹一口气,将她的手捉住,拉至胸口:“应英,你的好,我没忘,都在这里呢!”
应英瞬间泪奔,照着他的胸口狠狠咬了一口:“你凭什么要自由!你又有什么不自由!杜宗明!你想干什么?你那相好的,早死了多少年了!”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力,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应英,你这些年过得痛快吗?”杜宗明问。
接着不等她回答,他又道:“应该是的,我听你的,儿子听你的,我们爷俩一直都被你掌控,你说往西,我们绝不能朝东……我们到底是你的丈夫,你的儿子,还是被你驯养,奴役的对象啊!”
应英牙齿一松,将自己从他身上剥下来:“杜宗明,我们这么多年的婚姻,你就只记得这些么?”
她嘴角撇起,挂着一抹荒诞的笑意,孤零零地挂在那里,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很是可怜。
“当然不是!”杜宗明摇头:“我们离婚后,我还会伺候你的日常生活,一切照旧,这是基于我们几十年的情义。”
“一切照旧?”应英仰头,眯着眼看他:“那为什么要离婚?”
“我要给儿子做个榜样,叫他不要像我一样活着!”杜宗明伸手扶了下滑至鼻梁的眼镜:“他还来得及!”
“我要是不同意呢?”应英咬唇,用力忍着眼泪。
“我会等到你同意为止!”杜宗明道,他此番是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的。他想,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为儿子杜云,也为他自己!
应英沉默了一瞬,突然抬头:“我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同意?杜宗明怔了一下,将眼镜拿下来垫着袖口蹭了蹭,重新戴上:“你说!”
“第一、离婚不离家,我往后不干涉你的自由,但是你还得住在这里……”应英说着顿了下,道:“主要是我现在身体不行……”
“可以!”杜宗明干脆应道,就应英这个身体状况,让他走他也不会答应。
“第二、百年之后,我们还是要合葬在一起的!”应英抿唇,舔掉唇角的泪,道:“黄泉路上好做个伴吧,毕竟我和你比较熟了!”
“同意!”杜宗明点头,他是无神论者,不信什么鬼呀神呀的,人啊,好赖就只有这一辈子,什么前生什么后世,他顾不上,也管不着!
如此,俩人一前一后相跟着出了门,带着户口本和结婚证去民政局换了个本本,又相跟着回了家。
只是,杜宗明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搬去了儿子杜云那屋,而应英竟然翻出几身旧衣裳充当家居服,换下了睡衣,毕竟,离婚之后,杜宗明就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穿着还是不能太随意,这符合她一贯严谨的作风。
晚上,应英还是主动拨通了杜云的电话。
这一次,他接得很快。
“儿子,妈有事跟你说。”应英理下头发,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道:“妈,你说。”
“我想问你,如果我现在死了……”应英闭眼,隐去眼里的泪水,问:“你会不会马上跑去找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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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自由的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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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半天没有动静。
应英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剜去了一块,尖锐的疼痛扎着胸口,身子不由地抽了一下,她靠着床头,深呼了一口气。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咳,紧接着,他道:“妈,你别瞎想,好端端地说什么死呀死的,不吉利!”
“儿子……”应英一张嘴那疼痛就滋滋地往上蹿,这导致她出口的话有些走音,她用力屏气,缓了下,道:“你说句实话,别让妈死不瞑目!”
电话那头又没音了,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微弱又坚定。
应英突然感觉胸口闷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来,她不耐烦地朝电话那头吼了一声:“你倒是说呀!”
“不会马上……”
应英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完。
“我会跟她在一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细若游丝。
可应英还是听清了,一行烛泪顺着从她眼窝一路向下,淌进脖子上的细纹里,任她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儿子!”应英好半天才提气一口气,一开口又溃不成军,她狠狠咬紧牙关,将眼泪和着疼痛一起咽下,稳了下情绪,道:“既然这样,你就当妈现在就已经死了吧!”
说罢,她不顾电话那头的叫唤,急急地挂断,顺势扑倒在床上,放声痛哭!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像只鸵鸟一样,露在外头的身子跟着一抽一抽的,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在做着无声的挣扎。
饶是她隐藏的很用力,门外的杜宗明还是听到了动静,他轻咳了一声,朝屋里喊话:“应老师,该吃药了啊!”
没错,离婚之后,他喊她应老师,她喊她杜老师,就像年轻时刚认识那样,他们各说各话,各吃各饭,他们不再面对面地坐着,一个盘子里吃饭,他们会有意避开对方正对面的位置,在旁边坐下,安静地扒着自己个碗里的饭,偶尔抬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两句……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最初相遇时候的样子,可是,又好像不太对劲儿。
具体哪里不对劲儿,杜宗明也说不上,总之,在成功摆脱应英控制重获自由身的第一个晚上,他失眠了!
他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却仍是只占据了外边的一小半,辗转反侧,睁眼闭眼,再睁再合,就这样熬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一骨碌爬起来,下地打豆浆去了——应英这嘴巴是越来越叼,说是外面买的豆浆掺水太多,没有豆香味儿,他就不得不学着自己去打豆浆,不成想,这一来,还真上瘾了,外面买回来的豆浆,是一口都喝不下了!
“这人的毛病啊,都是惯的!”
杜宗明瞧着在沙发上躺着的应英,摇头感叹,这老太太多会儿开着空调睡都不知道拿个毛巾被盖着,回回都得他给盖!
他走了两步,还是折回来,去应英那屋拿了毛巾被给她盖上,能怎么办呢,都这个岁数了,现改也来不及了,继续惯着呗!
应英掀开一点眼缝,瞥了杜宗明一眼,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杜宗明立马俯下身来,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哄孩子一般柔声道:“睡吧,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啊。”
瞧着应英又合上了眼,他这又拎着拖鞋光着脚丫子奔厨房去了。
他一手拎着一只拖鞋,抻着脖子蹑手蹑脚地走着,每走一两步还得回头看看,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动了梦中之人。
沙发上的人微微撩起一点眼皮,透过狭小的眼缝,瞅着跟鸭子一般滑稽的男人,轻哼了一声,终于放心地睡了。
是的,应英也是一宿没睡。
她这一晚上都在等着天亮,看杜宗明会不会如往常一样……一切照旧,跟她预想的一样,应英长吁了一口气,沉沉地合上了眼,唇角微微勾起,吊起一抹笑意——与牌桌上庄家的笑容雷同,有点一切尽在把握的意思。
离婚,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形式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可控!
杜宗明还是接到了杜云的电话,问家里天气好?吃得好?睡得好?七七八八地问了一大圈,最终落在了他妈的病上,老太太身体可好?心情可好?
杜宗明大手一挥,好!都好!能吃能喝能睡还能气人!要多好有多好!
杜云那边沉默了半晌,道,爸,我这一阵,真的回不去,你就替我多担待着点……
杜宗明一口应下,甭客气,咱爷俩谁跟谁,这儿子我替你先当着!
不等那头回话,他又嘀咕道,我这一辈子尽给你妈当孙子,也该长长辈份啦!
杜云微愣,又问,爸,你和我妈真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杜宗明摆摆手,挂吧,忙你的吧!男人要以工作为重,别老婆婆妈妈的!
杜云那边应了一声!又嘱咐了一句,爸,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给你的钱,你自己个悄么地花,别存着,回来又叫我妈发现了,咱爷俩都不好过。
杜宗明干咳了一声,道,行了,知道了!挂吧!
刚说了挂,他这边又补了一句,儿子你得努力呀,你跟人家那姑娘差距有点大,人家不说,你心里得有数!
杜云哎了一声,说知道了。
杜宗明又道,你得好好努力,缩短这种差距,叫人家提出来,可就不好听了。
杜云又应了一声,杜宗明这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他伸手摸了下裤子的左口袋,又不放心似的拍了拍——这个月中,他将会迎来一笔完全由他自己的支配的退休金,对于零花钱从没超过两百块的杜宗明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资,他得好好地规划一番。
“我得一次性都花光!花个痛快!”杜宗明这手又忍不住捏了捏口袋,里面装着他平生最重要的家当:一本用来证明他的自由身的离婚证;一张可以实现“财务自由”的工资卡;一个可以让他自由行走的身份证!
接下来的日子,杜宗明总是格外小心,每隔几分钟,就要伸手摸摸口袋,确认一下这几样东西是否好完好地待在口袋里。来补习的学生发现杜老师除了推眼镜之外,又添了摸口袋的毛病,为此,学生们争执不休,一半说,杜老师有强迫症,一半说,杜老师有健忘症,吵到最后,索性一起来找他评理,问到底是强迫症还是健忘症?
杜宗明立马板起了脸,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你们爹妈花钱给你们补课让你们研究我来着?你们不看课本看我做甚?我都这把年纪了,脸上还能开花是怎么着!
教训完孩子们,他又下意识地捏了下口袋,心里有些莫名地畅快,像一只被困在鱼缸里的鱼儿,突然就见了天日,浑身上下都摇摆着解脱的气息,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激动,期待,高兴……杜宗明最后想到了一个时髦的词儿:酸爽!
是的,酸爽!
他还想起了很多话,诸如,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咱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呀……等等,他总结了一下,发现这些句子末尾,都透着一股子酸爽的味道!
离发工资的日子越来越近,杜宗明越来越紧张。
那日一大早,他就拿了个黑色的塑料兜去银行里候着,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十四分,手机上收到了工资到账的消息,他很激动,举着银行卡跟柜员说:“我要取钱,全部!”
柜员小姐接过卡看了一眼,说:“老先生,您可以去外边的自动取款机上取呀,二十四小时自助服务,很方便的。”
“我只相信柜台!”杜宗明摇头,执意要在柜台上取——打结婚起,他的工资就交给应英了,起先是存折,后来是银行卡……这些东西经他手的次数实在是有限——他,还不会在外边那小格间里自助取款。
这让他有些难为情,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
柜员小姐看了他一眼,好脾气地点头,帮他将所有的钱取出来,点了一遍,又交给杜宗明点。
杜宗明左手捏着票子,右手拇指迅速在唇边噌了下,沾着唾沫一张一张仔细数过,最后抽出两张,将剩下的递给柜员小姐:“受累再存上!”
说这话时,他的脑袋一直缩着,几乎要嵌入胸腔里去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鱼儿瞬间就萎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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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好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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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柜员小姐愣了下,马上又点头,露出职业微笑:“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杜宗明得到许可,迅速将钱塞进柜台上的凹槽里,他低垂着眼眸,不敢看柜台小姐,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动作,生怕被人嫌弃……天知道,他不是故意找茬的,他真的是想把这些钱一次性花光的,可是,等钱到手了,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算来算去,他就只会花两百块钱的!
这个时候,杜宗明突然意识到,所谓自由,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多的意义,或者说,至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
杜宗明最后还是从另一家银行取了钱,如数交给了应英。他说,你拿着吧,我这也没什么用。
应英推将装钱的塑料兜推给他,怎么没用呢,这马上就要到中秋了,总是少不了一些人情礼往的……都得花费呀。
杜宗明摇头,你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应英突然有些生气,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过中秋当然得送月饼啊!
杜宗明摇头,那有什么意思!年年都吃剩月饼,送来送去都给月饼厂做贡献了,我不送要送你去送!
说罢,他也被自己突然升高的调门吓了一跳,往常,他是从不敢忤逆应英的意思的,更别说这么大嗓门的说话了!转念一想,这婚都离了,还怕她作甚!如此,杜宗明又抻了抻脖子,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不想,应英却将那钱一分为二,一叠攥在手里,一叠递给他:“这一半你得存起来给自己养老用,不能都花了,那一半,留着日常开销用!”
杜宗明怔了下,低声道:“我这也没什么开销啊!”
“怎么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应英说着将钱推到他手里,道:“10月份有茶室的年费要交,你得提前备出来,不然到时候肯定入不敷出!”
应英说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金九银十”,这结婚的都扎堆来,起先这一人的工资应付人情礼往后,还能有几百结余,后来就只够维持开支,再后来,他们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够给人随礼的。
说起这事她就来气,现在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得找个由头请客捞钱,结婚的,二婚的,生孩子的,升学的……那些由头可多了去了,有时候想想,她就觉得亏得慌,旁得不说,就学校里那些年轻的老师,头年结婚随一次,过两年生孩子又随一次,这种礼说白了不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想一想她就觉得没意思,不只九十月份没意思,整个下半年都没意思,前面好不容熬过了结婚随礼那一关,又该准备过年了,这家那家的送礼看人……
一家人省吃俭用忙活了小半年,啥都没落着,尽给人送礼了!这日子过得多闹心!
她本以为熬到退休就好了,没那么多事了,谁知道,又有人搞了个微信群,屏蔽吧,显得不合群,不屏蔽吧,隔三岔五得就有人发私信,这个儿子又结婚了,那个孙子12周啦,一个个都是要钱的,从前好歹还能有个借口,说忙,说有事,去不了,这人不到礼不成谁也没辙,可现在倒好,一个微信发过来,管你人到不到呢,反正红包得到!她现在一看到人发“在吗”就浑身发颤,这俩字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应英一说这事就激动了,骂这些人为了捞钱不择手段,又骂那些发明微信红包的人太缺德!简直就是在助纣为虐么!
“你说你一天天的哪来的那么大气性!”杜宗明瞥了她一眼,很是无奈:“你要么就干脆甭搭理,一分钱不给,管他呢!要么就痛痛快快给人钱,别说话!咱都花了钱了,总不能一点好没落着落一肚子气吧!”
应英怔了一下,说得也是啊!
“一根筋!没啥坏心眼就是好啰唆,一辈子吃亏就吃在一张嘴上!”
杜宗明说罢拿了钱走人,临到门口又问:“茶室的年费多少来着!”
“咱俩公用的厨房正中间的那个柜子的最下边的那个抽屉里那个装了糍粑的空盒子里……有所有的家庭支出的费用清单!”应英说着别过脑袋,不再搭理他!就这种一辈子都没断过奶的男人也有敢提离婚?真是自不量力!
杜宗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去厨房翻柜子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秘密地进行了一项重大事件:将所有的家庭开支和收入列了账本,一对一地查……他有一件事不是很懂,这家里的开支和收入几乎都是持平的,那他们家是如何攒下钱买房子的?这个问题,让他很是费解。
连着琢磨了两天,他还是没搞明白,只好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应英了。
“应老师……”杜宗明推了下眼睛,似乎想要把眼前这个女人看得更真切一些。
应英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下。
杜宗明愣了一下,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往常他说话,无论对错,她都会看着他呀!
“应老师!”杜宗明又喊了一声。
“说!”应英的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书上,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有个事想请教一下你!”杜宗明又近了一步,将手里的本子递过去。
应英终于抬眸,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什么?”
她这个眼神,嫌弃有余而兴趣不足,很显然,对杜宗明将要出口的问题没有半点好奇心。
杜宗明索性直说了:“我看了咱家的账……我们好像应该买不起房子吧?”
应英翻了翻眼珠子,没言声。
杜宗明只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应英仍旧是没理他。
待他问道第三遍的时候,应英“嗷”一嗓子就跳起来了:“杜宗明!你想问什么?咱们家这些年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杜宗明点头。
他一直觉得他俩赚的不算少,毕竟两个人都有收入,可仔细一看这些开销,给父母的,人情礼往的,给孩子学画的……七七八八地加起来,所剩无几了,这种情况,别说是百万了,几万也剩不下呀!
“杜宗明!”应英双手叉腰,指着他的鼻子愤愤地骂道:“不是只有你一人是先进教育者……我!”
她猛拍了一把胸口道:“我应英也是!可我不只是老师,我还是你的妻子,我还是父母的儿媳妇,我还是你儿子的妈!我在学校管着几十号学生,回家伺候一家老小,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全年无休……而你,就只是一个先进教育工作者!”
杜宗明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释然,没错,是释然——这个反应,才应该是应英该有的正常反应,早在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就该有了。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离婚?”应英“哈”一声,背过身去,半晌,又转过来指着杜宗明的鼻子道:“杜宗明,我成全你!也谢谢你!”
杜宗明沉默,他在想,他有那么大的罪恶么?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一起过日子不都这样么?
“现在我来回复你刚才的问题……”应英面向杜宗明,视线一寸一寸地往上提,最后落在他的眼睛上,一字一顿地道:“杜老师,如果是离婚之前,你提出这个问题,我还能给你解释一二,现在么……你自己想象吧!你可以大胆地猜想我是不是偷了谁家的汉子,用哪个倒霉蛋的钱替你养了儿子,替你父母养了老,你随便想!”
应英说罢冷哼一声,直接回屋了。
她眼角微提,挂起一抹得意的笑,一位称职的好太太首先得是一位好会计;其次,还得是一位好的舵手,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可惜我这一身的好武艺,无人传承啊!”
应英眼前掠过毛线那张脸,这刚提起的眼角瞬间又垮下来了,心里猛地拱起了一股无名火!她是命中注定必遭这一劫么?
一向自诩温文尔雅的应老师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毛线及她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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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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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灾多难的夏天,毛线顾不上那些问候她老母亲的人,因为,她老母亲真来问候她来了。
爆炸事故告一段落,公司已经恢复运营,宋唯那边也相继有好消息传来,就连阴沉多日的天气也放晴了……
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毛线枕着双臂,躺在地板上眯着眼享受着夏日里为数不多的——不那么刺眼的大太阳。
这时,手机震了下,传来一条简讯:你老妈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毛线一骨碌爬起,趴着窗户往下看,果然,瞧见她妈拎着大包小袋往院门口走,跟在她身后的吴姨也是,两只手臂上挂满了袋子,像一棵被果子所累的老树,风一动,颤颤悠悠的。
她哼了一声,手指飞速敲一下一行字:您多虑了,老母亲是不会认错的,她只会偶尔表现得对我很好!
以毛线跟她家老母亲三十多年的斗争经验来说,老母亲认错这事,就是一精装版的阴谋!但凡她妈开始使用“我错了”“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等等诸如此类的语法结构,后边一定会接着“但是”“可是”“然而”“那就”“要不是”等等具有或转折或承接或递进或因果或条件或假设等等与上一句具有全盘否定甚至完全推翻关系的句子!
木加一笑了下,将手机收回口袋,快步迎过去:“伯母,我帮你们送上去吧!”
“那多不好意思!”毛瑾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臂却是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不堪重负一般,她看了木加一一眼,又看了眼吴姨,讪笑道:“我这女儿是个书呆子,自理能力差,没办法!”
“我来!”木加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都合到左手上,又去接吴姨手里的袋子。
“我这不沉,就是瞧着多!”吴姨看了他一眼,又朝毛瑾暗暗点了下头。
“还是我拿吧,这有楼梯,您托着点扶手!”木加一笑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吴姨笑眯眯地朝他点头,跟在他身后,问长问短,无非是多大年纪呀,做什么工作的呀,有没有结婚呀,有没有对象呀之类的。
木加一一一回答:“三十五,自由工作者,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
“哎呀!跟我们家毛毛同岁啊!”吴姨先是惊讶,继而感叹:“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呀,怎么都不结婚!都不恋爱呢!”
毛瑾暗暗朝她比出大小拇指,连晃了三下,对她不经意间透露了女儿单身的消息——这一波操作,表示非常的六六六!
吴姨左臂下放,轻轻摆了摆,让她少安毋躁。
“加一啊,自由工作是个什么工作呀?在什么单位呀?”吴姨问道,她本着为毛瑾分忧解难的初心,决定对木加一来个刨根问底。
毛瑾感觉木加一回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她没回看,权当不知道。
“自由工作就是不受雇于一个固定的工作单位,不需要向某一个雇主做出任何长期从事或者定时当班的承诺,简单来说,可以自由支配工作,包括工作地点、内容、时间,不受传统工作形式的限制。”木加一简单解释道。
“那岂不是没人发工资了?”吴姨惊呼,她这会儿倒是反应快。
“是的!”木加一笑道。
“啊……”吴姨面露失望,听着毛瑾在后面轻咳了一声,又道:“那也不错……你们年轻人追求自由么!”
“还好!”木加一点头。
眼瞅着就要到楼上了,吴姨一个箭步冲到木加一前面,问:“加一啊,你父母退休了吧?是不是也对你的个人问题很着急啊?对你女朋友一定有什么要求吧?”
木加一放慢脚步,认真答道:“我父母退休了,他们很开明,对我个人问题不是很紧张,也没什么要求,比较尊重我个人的意见!”
“不紧张啊……”吴姨迅速看向毛瑾,见她摇了下头,立马住嘴,笑道:“那你父母是真开明!不像我们这些老古董!”
说话的工夫就到了门口,吴姨抢向一步跑过去按了门铃,这是毛瑾在家里就嘱咐过的——毛线是个知轻重的,她能把老娘关在门外,却绝不会把家里的老保姆关在门外!
果然,毛线开了门:“您怎么……”
她说了一半,瞧着身后的毛瑾这脸唰一下就垮掉了,伸手要合门,好在毛瑾反应快,垮一步上前勾住门板,朝木加一喊话:“加一!”
她边喊边朝毛线使眼色,意思是在外人面前好歹给妈点面子!
毛线装作没看见,哼了一声,意思是你当着外人的面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的面子呢!
她这犹豫的功夫,毛瑾的手就上来,轻轻拍打着毛线的脸颊:“哎呦呦!我的大宝贝呦,妈可想死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毛线挤眼,锐利的小眼神一拐,就瞥到了木加一身上,意思是,为了你在男同志面前的美好形象,是不是也得……那什么一下。
毛线看了眼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木加一,又看看她妈,一脸的恍然大悟:“是妈妈呀!”
毛瑾被她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吓得一怔,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已经被毛线一把勾在怀里了。
别看毛线个子小,手劲可重了,毛瑾只感觉脖子上架了一把镰刀,而她,则像一穗待宰割的麦子,被人死死地攥在手上——当然,作为一穗身经百战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麦子,毛瑾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她迅速摸着毛线的腰狠狠拧了一把,作为试探性的威胁。
毛线暗暗运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都渡到手臂上,牢牢箍着她妈的脖子不肯撒手。
娘俩脸上挂着同款扭曲的笑容,呵呵,呵呵,哼,呵!
木加一也跟着笑,看了眼毛瑾:“伯母……”
毛瑾朝他挤了下眼,又瞥向毛线。
木加一会意,看向毛线:“东西放这儿行不行?”
“啊……就那吧!”毛线这一分神,毛瑾蹭一下就从她臂弯里挣出来了,轻轻抖了下身子,像一只刚下完蛋的老母鸡,迈着胜利的步伐走向木加一:“木啊!快进来坐!尝尝你吴姨煮的酸梅汤!”
吴姨闻言,赶紧拎了一个袋子,一路小跑着奔厨房去了。
“好!”木加一刚点头,猛一抬眸,对上毛线那能杀死人的眼神,立马就改了口风:“不麻烦了,伯母,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毛瑾看看他,又瞪了眼毛线,道:“哪有上门都不让人喝口水的?”
“喝么?”毛线眯起一只眼,有意无意地活动者手腕。
“不喝不喝!”木加一连连摇头,说话的工夫,半个身子已经退至门外了,朝毛瑾点了下头:“伯母,我真不渴!”
“好走,不送!”毛线眨了下眼,送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人一走,娘俩夸嚓一下就撂下脸来,自动切入唇枪舌剑模式。
“到嘴的鸭子都吃不着,活该你单身!”毛瑾瞪眼。
“我不稀罕吃!要你管!”毛线磨牙。
“我不管你,我敢管你?我能管得了你?我又不是你妈,人家你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才没有妈!”
“谁是你妈呀?你妈谁呀?哪儿呢?”毛瑾故意抻着脖子四处看。
“你……胡搅蛮缠!”毛线气得满脸通红……
她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吴姨也不回避,自个儿捧了个碗,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喝酸梅汤边看娘俩吵架,嘴巴里时不时地还啧啧感叹两声,也不知道是喝得过瘾呢,还是听得过瘾!
毛线最先反应过来,回头瞥了一眼在沙发上看热闹的吴姨:“这老太太,学坏了啊,都会看热闹了!”
吴姨抿着唇,堆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一直都会,以前是没好意思看!”
“现在好意思了?不怕扣钱了呀!”毛线威胁道。
“怕啊!”吴姨假装很怂地缩下肩,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明明就是很喜欢看热闹呀!
话没说完,她又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毛瑾和毛线娘俩对了个眼,内容高度一致:家风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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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明人不说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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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姨瞧着娘俩这同款表情,好不容易憋住的笑又崩开了,两手捧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老吴啊!老吴!你变了!”毛瑾摇头,一副失望至极的样子:“现在的老吴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老吴了!我很怀念那个淳朴、善良、憨厚的老吴啊!”
这话说得没毛病,可她用的是新闻联播才有的播音腔,毛线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毛瑾和吴姨悄悄对了个眼,表示大功告成。
毛线余光瞥着俩人的小动作,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人家使出浑身解数逗她乐,这面子不好不给呀!
如此,屋里就被笑声充满了——不,岂止是充满,简直是过剩,要把房顶都掀了。
毛线乐得快要背过气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她脑子一抽,掠过一个念头:该不会乐极生悲吧。
“鑫远!”毛线道。
“姐,我有事跟你说!”王鑫远情绪低落,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毛线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姐,我要离婚!”王鑫远道。
毛线一怔,将手机贴近耳朵:“什么?”
“姐,我过不下去了……”王鑫远吸了一下鼻子,很是难受的样子。
“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毛线说着回头看了眼她妈。
果然,毛瑾也竖着耳朵听了。
吴姨则躲去厨房了,她这人很有眼力见,家里不管谁一接电话,她都会主动回避。
“姐,你先别跟妈说!”王鑫远道,又是那要死要活地音调,听得毛线很是腻味儿!
“等我回家!”毛线说着挂断电话去换衣服。
毛瑾这边也跟过来了,追着问:“出什么事了?”
“你儿子要离婚!”毛线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得了你的真传!以后你写回忆录,名字就叫离婚家族吧!”
说完,她自己先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床上了,问:“鑫远和尼雅这一阵吵架了吗?”
她这连着病了好几天,怕传染给孩子,也没回去,不知道这俩人怎么突然就闹到这个程度了。
“没有啊!”毛瑾这脸色一会儿变了好几变:“尼雅这一阵一直在医院啊!”
爆炸事故发生后,医院人满为患,尼雅就顶上去了,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回家了,说是就在值班室休息,毛瑾也没过问,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很多人想出力,都没那个能耐,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毛瑾是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的,更不会拖孩子们的后腿!
“那就怪了!”毛线弯腰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先回家吧!我估计尼雅也回来了!”
“好!”毛瑾也提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这种情况,也只能先见着那俩小崽子再说了。
“妈,你什么态度?”毛线问。
“我?”毛瑾一筹莫展:“看情况吧!”
“好!”毛线这一声答得很是干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吴姨!您一会儿回家看着点孩子,我们要开个家庭会议!”毛线道。
“好的!好的!”吴姨连连点头,家里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是很清楚的。
饶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她还是感觉到了异常,故而一回家就去领了书涵和墨衍去一楼的儿童房。
王鑫远和尼雅都在厅里坐着,一人守着沙发一头,谁都不看谁。
毛瑾的视线从二人脸上扫过,一句话都没说,直奔二楼。
到楼梯拐角处时,她朝毛线悄悄递了个眼色。
毛线会意点头,过去喊了俩人:“鑫远,尼雅,你们到书房来!”
尼雅怔住,双眸迟疑,不似往常那般明亮,在浮肿的眼皮下费力地转了一下,看向王鑫远。
王鑫远完全不看她,大步向楼上走去,到楼梯处才停下来等她。
“鑫远!”尼雅小跑着跟了过去,不想她刚近前,王鑫远抬脚就走,都没看她一眼。
尼雅瞬间泪如雨下,她从未想过,她平生所遭遇的最大的漠视,竟是来自她最亲最爱的丈夫,他的漠视似一把尖刀插在她心上,每一次抬眸,都是一场凌迟——心尖上的凌迟。
毛线在楼梯口等着她。
“姐!”尼雅开口,她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出口的话还是软弱无力,就像她此时面对王鑫远那样。
毛线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转身走人。
尼雅手里的纸巾,似有千斤分量,她停滞不前,愣愣地看着王鑫远的背影,直到书房的门轻轻合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跟上。
毛瑾和毛线一左一右,坐在茶几两侧的沙发上,茶几的正中间,摆着两张家庭合影,一张是毛瑾、王德胜、王鑫远、毛线一家四口;一张是毛瑾、王鑫远、尼雅、毛线,还有书涵和墨衍两个小不点。毛瑾的视线在两张照片之间来回切换,并不看儿子和儿媳。
“妈!”王鑫远道,眼神却下意识地看向他姐。
“妈!”尼雅也跟着叫了一声,声音发虚。
毛瑾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照片。
毛线轻咳了一声,看向俩人,问:“谁提的离婚?”
“我!”王鑫远道,很是干脆。
“为什么?”毛线问,视线夸嚓一下从王鑫远的脸上切过,落在尼雅身上,她想,这姑娘一定是干了什么惊天大事。
自家弟弟的性子,毛线还是了解的,王鑫远这人平日里瞧着一副稀里糊涂,没心没肺,事事不过心的样子,其实不然,他是一个有底线有原则的人,一旦过了线,踏了雷,他马上翻脸,彻底划清界限。
当初他和元圆,可不就是这么闹掰的么,若不是元圆贪得无厌,自己作死,依王鑫远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主动跟她提分手的,这孩子重情义,轻易不会跟人决裂,当然,一旦决裂,就再无修复的可能,用她妈的话说,记人重!
“性格不合!”王鑫远道,余光依旧落在他妈脸上。
毛瑾煽了下眼皮,仍是没反应。
毛线叹气,这就是不肯说实话喽?
“尼雅!”毛线起身,看了尼雅一眼。尼雅会意,跟着毛线出去了。
毛线将她带去隔壁的房间。
“尼雅,你要很鑫远离婚么?”毛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不……”尼雅连连摇头,眼泪甩出来,像两条明晃晃的带子。
“尼雅,你想跟鑫远离婚么?”毛线无视她的眼泪继续发问。
尼雅摇头,眼泪飞溅至毛线唇边。
“好!”毛线眼神一冷:“那么,你做错了什么?”
尼雅顿时僵住,眼泪也跟着凝滞了,像未关好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她万万没想到她姐会这么直白。
“王鑫远打两岁就跟着我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离婚。尼雅,你认真考虑一下,如果你对王鑫远对我们家对你现在的生活不是很满意,想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接受离婚,是一次转机。反之,如果你不想现在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变……”毛线话锋急转:“尼雅,你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
“姐……”尼雅眼神犹豫。
“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可以说一部分,也可以说出全部。但是,我只问你这一次!”毛线打断她的话:“我给你三分钟思考。”
说罢,她起身去窗边,背向尼雅,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窗台。
明人不说暗话,毛线这一次,就是要旗帜鲜明地表达立场——这一次,她站王鑫远!
或者说,她的态度一直都很鲜明:我自家弟弟,我可以欺负,我可以打骂,但是,别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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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离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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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知了发出聒噪的尖叫,一声尖过一声,毛瑾打开窗户,将燥热和噪声一同放进来,屋里仍是静得出奇。
王鑫远一声不吭地表达着他离婚的决心。
毛瑾亦一言不发,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失望。
娘俩就这样对峙着,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毛线再进来,自觉站到了王鑫远左边,娘俩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下眼神。
尼雅看了眼王鑫远,去右边挨着他跪下去,她这膝盖刚屈了一半就被毛瑾叫停了。
“尼雅,你坐着!”毛瑾看了她一眼,道:“女儿是我生的,儿子是我养的,他们跪,我受得起。我既未生你,也未养你,对你未尽过人母的责任,你跪,我受不起。”
说罢,指了指左手边的沙发,示意尼雅坐过去。
尼雅慌忙摇头,看了毛线一眼,又看了王鑫远一眼,紧挨着他站定。
“尼雅!”毛瑾抬眸,问:“鑫远说,他想跟你离婚,原因是性格不合,是这样么?”
她声音温和,脸上亦无半点怒气,可尼雅,分明感到了一股冷风迎面劈来,她心上一凛,下意识地看了王鑫远一眼,低声道:“不是……”
毛瑾垂下眼眸,手里捏着一只空茶杯,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
“妈,是我做错了……”尼雅扑通一声跪下,一字一句地道:“真是我的错,跟鑫远没关系!”
王鑫远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托起:“我自己的妈我自己跪,不用你假惺惺地装可怜!猫哭耗子……”
他话没说完,只感觉一股冷风扫过鼻尖,一个巴掌迎面劈来,王鑫远来不及躲闪,重重地挨了一掌。
“尼雅,你接着说!”毛瑾道。
她言语平淡,面色如常,脸上的表情跟刚刚那个激烈的巴掌完全不符。
尼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刚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儿彻底惹恼了王鑫远:“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没脸是……”
他话音未落,啪,脸上又挨了一个巴掌。
“妈!”
王鑫远吃痛惊呼,他很想提醒一句,他是儿子,不是女婿!这个时候就不要上演什么婆媳深情了,该撕就撕吧!
尼雅也是一愣,怔怔地看着王鑫远一点一点变薄变大的脸皮以及蹦蹦乱跳的皮下血管。
“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就走吧!”王鑫远瞪了她一眼,眸色复杂。
“好!”尼雅忍着泪意点头。
王鑫远眸色一沉,气鼓鼓地别转脑袋,不再看她。
“那天医院来了个病人,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尼雅犹豫着看了王鑫远一眼,咬牙道:“他是消防员,在这次事故中受了伤,我对他多有照顾……”
毛线轻咳了一声,很显然,她对这个避重就轻的说法不满意。照她这个说法,就是她家王鑫远小肚鸡肠不懂事了。
尼雅看了毛线一眼,道:“我……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喜欢过他……”
她眼眸低垂,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不过,毛瑾还是听懂了,她看了毛线一眼,向她求证。
毛线点了下头,表示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伤得重么?”毛瑾问。
“嗯!”尼雅点头,眼泪又涌上了来了:“昏迷了四天……”
“呦,耽误您伺候人了,是吧?我不说了么,咱俩现在就去把证领了,我给你自由,让你飞!”王鑫远阴阳怪气地道:“您放心好了,我们家人不会拖您后腿的,儿子女儿给我姐,保证不会成为您奔向幸福大道的拖油瓶!”
毛线一愣,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凭啥他们闹离婚,要把锅甩给她?
她这正腹诽呢,余光瞥着她妈那手又起来了,猛地往后扯了王鑫远一把,同时右垮一步,整个人护在王鑫远面前。
毛瑾朝她瞪眼,躲开?
毛线冷眼迎过去,稳稳地接住她妈威胁的目光,没门!
毛线一出来撑腰,王鑫远这气势立马就上来了。
“哎,我说你有什么脸在我妈面前哭?”王鑫远不耐烦道:“我逼着你出去偷人了?还是我妨碍你出去偷人了。”
“王鑫远,你……你,不……讲理!”尼雅边说边抹泪:“我什么时候偷人了!你,你败坏我名声!”
“大小姐!你可真逗!我败坏你名声?你哪儿那么大脸说着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呢?”王鑫远哼了一声:“咱俩谁败坏谁名声啊!”
“我没有偷人!”尼雅道。
王鑫远哼了一声:“您不是没偷,您是在偷人的路上被我半道逮回来了,未遂……遂不遂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尼雅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半天才哭出声来:“王鑫远,你欺负人!”
毛瑾就在这个时候,接过了话头。
“尼雅,王鑫远说的可属实?”毛瑾问道。
尼雅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呢,婆婆一个眼神扫过来,立马就停下了:“妈,一半是真的,一半不是。我喜欢过那个人不假,这次守了他好几天也不假,可我们没有任何出格行为……”
尼雅说着低下头去,人家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过他,哪来的偷人这一说呢?
“鑫远,你说得可都属实?”毛瑾起身,轻轻捋着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我……”王鑫远眼神犹豫,捉奸在床当然是没有了,那人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呢,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能干啥呀!
“你说尼雅偷人,可有证据?”毛瑾声音猛然一拔,眼眉都跟着提上去了。
“没有!”王鑫远身子莫名抖了下。
“这样啊!”毛瑾微微点头。
王鑫远松了一口气:“但……”
他这个“是”字还没说出口,右脸上就挨了一掌,整个腮帮子都麻了,嘴巴里一股子腥甜。
毛线也跟着一愣,她这半天光顾着这头了,没想她妈这次出的是左手……毛线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毛瑾说着拍了下手:“跟尼雅道歉!”
“我不!”王鑫远舔去唇边的血水:“就算她现在没偷,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不在我们这个家了,我还留她做什么?”
早上他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在他心里不停地回放,王鑫远咬牙,狠狠地道:“尼雅,我告诉你,这个婚我离定了,你别说求我妈,你就是把我爸拉起来都没用,我不会像他那样被人戴了一辈子绿帽子,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不会活得那么窝囊……”
他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个巴掌。
“窝囊?”毛瑾气得双臂直抖:“王鑫远,你就是这样评价你的父亲的吗?”
王鑫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垂着脑袋,喊了句:“妈……”
他的声音很低,有委屈,也有申诉,像一只孤独的小兽。尼雅心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来,想将这只小兽揽入怀抱。
“别叫我妈!”毛瑾厉声喝道,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下意识地按着小肚子,这孩子真是气得她心肝肺都疼!
“妈,鑫远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生我的气,有些口无遮拦了!”尼雅道。
毛瑾摆了下手,背过身去抹泪。
“妈……我错了!”王鑫远终于服软,轻叹一口气。
毛瑾没言声,也没动弹,半晌才转过身来喊王鑫远起来。
“妈,我真错了!”王鑫远瞧着他妈发红的眼圈,很是心疼,他真怕给他妈气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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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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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错,你们都没错。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结婚的自由,自然也有离婚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干涉。”
毛瑾笑了一下,抿嘴忍住满眼的泪,道:“但是,妈今儿得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你爸他不窝囊!对你,对你姐,他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对我,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丈夫;对你奶奶,你姑姑们,他尽了一个儿子,一个兄弟该有的义务;对公司,他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让很多人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他让那些没有任何背景,任何资源的人,单凭一双勤劳的手,也能养家糊口……你说他窝囊,我不认可。我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有担当有作为的好人。”
王鑫远垂头,不语。
“鑫远,你长大了,对很多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这很好,但是在你爸和蓝娥的事上,我有不同的看法,现在分享于你。”毛瑾道:“古人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爸行得正,坐得端,走得直,他一辈子光明坦荡;至于蓝娥,她形不正,坐不安,走不通,一生阴暗长戚,见不得光,你说谁窝囊?”
毛瑾是不好直接跟儿子儿媳谈论出轨啊,绿帽子这些问题的,她只能这样旁敲侧击地教育子女,在婚姻里,真正窝囊的,见不得光的,是那些在背地里苟且偷安的人呀!
这就好比,一个人偷食被另一个人抓了现行,偏偏偷食者还大言不惭,大放厥词,你他娘的真窝囊呀,连我都看不住!这他娘的什么理论?什么时候偷吃成了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半点负疚感没有还自带成就感?要不要点脸啊!
“第二、你们结婚也好,离婚也罢,是你们的自由,可是我建议你们都慎重一点。这世上的路啊,有的能回头,有的回不了,有的好走,有的不好走……我和你爸是半路夫妻,我们自认为,这条路走得还算可以,你们姐俩也算是见证者,参与者,应该有所感受。”
毛瑾说着顿了下,看向王鑫远和尼雅:“你和尼雅分开之后,兴许会比我和你爸幸运,兴许不会。你们的孩子也是,兴许能比你们姐俩都幸运,能结上一两个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或者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兴许不能。”
王鑫远闻言怔了下,他没想到这一层,他想的是,离婚的话,孩子当然得留在他们家……
“妈,我俩离婚的话,孩子当然是得跟着我们了……”王鑫远道,他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呢。
“不!”毛瑾摇头:“是跟着你或者尼雅。孩子是你们婚姻的附属品,婚姻继续与否,孩子都是你们的,身为父母,你们得自负盈亏。”
说罢,她从抽屉里拿出俩人的结婚证以及户口本,摆在桌子上:“第一、我对你们离婚一事,完全没有意见……你们考虑好了,来找我拿证件去办就是;第二、你们自行决定孩子的去留问题。”
王鑫远眸色一紧,很是疑惑,他妈不是……不同意么?
毛线暗暗给尼雅递了个眼色。
尼雅会意,嗖一下举起手臂:“妈,我们还没商量好孩子们的去留问题。”
毛线愣了下,这好端端地举什么手啊!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考虑好了呢!”毛瑾说着把证件又塞回抽屉了。
王鑫远听着抽屉合上的声音,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时,尼雅凑过来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低声道:“我想要墨衍……”
她余光悄悄瞥了大姑姐毛线一眼,瞧着她点了下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道:“女儿跟着妈妈比较方便一些,法院都是这么判的!”
“我女儿凭什么跟着你?”王鑫远低声呵斥。
“我生的。”尼雅怯怯地应道。
“你接着再去生啊……”王鑫远咬牙,余光瞥着他妈按着小腹上的手,后面的话就咽回去了。
“我不想跟别人生孩子!就跟你生!”尼雅说着用手背蹭了下眼泪,扯着王鑫远的手臂,道:“鑫远,要不我们再生一对,分匀了再离吧!”
毛瑾一怔,恨不得找块布把自己围起来,她家这儿媳妇脑子有病么?这么不知害臊!这都跟谁学的?
毛线轻轻摇了下头,表示这段真不是她教的,完全是人家自己临场发挥来的!
“生个屁!”王鑫远老脸一红,直接起身走人了。
尼雅拔腿要跟了出去,被毛瑾喊住了。这时,毛线也出去了。
尼雅立马明白,这是婆婆要收拾她了。
“妈!”尼雅挺胸收腹,双手贴着大腿,站得笔直,做好挨打的准备。
“坐!”毛瑾瞥了眼一旁的沙发,示意她坐。
“不敢!”尼雅小声道,她这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憋回去!”毛瑾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在沙发里:“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们全家欢送,个个都给你封大红包!”
尼雅僵着脸不敢动,任由眼泪淌了一脸。
毛瑾叹气,拿纸巾帮她抹了泪:“你瞧你哭得跟个怨妇似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我儿子喜欢上别人了呢!”
“呜……憋不住了。”尼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忘用拳头顶着两边脖子按着自己不让出声。
“哎呦!我的孩儿呀,你再把自己给憋死!”毛瑾硬是被她这儿媳妇给气笑了:“哭吧,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妈说,就算是离婚,妈也不会亏待你!”
说罢,毛瑾朝她眨了下眼,问:“瞧着我打王鑫远,心里可解恨了吧?我这巴掌比你那如何?”
她这一说,尼雅哭得更狠了,拼命地摇着头,眼泪甩了毛瑾一脸。
毛瑾伸手抹了下,放在唇边舔了下,蹙眉道:“你最近是不是吃了很多糖?”
尼雅一怔,老实回复:“嗯,巧克力!”
“我说么,这眼泪怎么是甜的呢!”毛瑾一本正经地道。
尼雅愣了下,眼泪就这么被打断了。
“还是说,因为见了喜欢的人……留下了甜蜜又幸福的泪水?”毛瑾又补了一刀。
尼雅闻言,这眼泪哗啦一下又涌上来了,咧嘴要哭,跟个孩子似的!
“行了!”毛瑾伸手帮她将乱蓬蓬的头发理顺,别在耳后:“再哭下去,尼大漂亮都要变成尼丑八怪了!到时你妈该哭了!”
尼雅顿住,眼泪又给隐回去了,也是个能人!
“哎!那小伙子帅么?”毛瑾一脸很是好奇地问道。
“嗯!”尼雅打着哭嗝点头。
毛瑾撇嘴,又问:“现在恢复的怎样?”
“算是过了危险期了,肺部感染比较严重,要做常规胸部摄片,定期复查;手臂和脸上多是皮外伤,目前恢复良好,未见溃烂,但可能会留疤;腹部的创口较大,脾破裂……”尼雅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看着婆婆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声喊了句:“妈,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
“不精准!”毛瑾摆手:“一个你以前喜欢过,现在仍然喜欢,未来仍有可能会喜欢的暂时生病的人。”
尼雅脸色一僵:“妈,我没有……”
“没有什么?你对他没有超过一个护士对病人之外的关心吗?”毛瑾道:“尼雅,鑫远早上忙活了两个小时,给你打了米糊,打了果汁,切了水果,备了点心,又去买了你爱吃的肉夹馍、生煎包、豆腐脑、还煮了吴姨包的小馄饨……我说你吃不了那么多,他说你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每样都给你尝一点……”
尼雅垂眸,双手交织在一起,食指关节处隐隐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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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夫妻双双受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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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雅,你知道因为这次事故,咱们家公司停运了,这两天刚刚恢复,这边一定下来,鑫远就跑去看你了,他怕你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再给累病了。
你在医院熬了三个通宵——这三个通宵,是为了你喜欢的人,你希望他能醒过来,能好转,因为躺在那里的他不只是你喜欢的人,还为这个城市的安全奋战过,值得守候,这一点,妈能理解。妈只想告诉你,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儿媳妇,也在为这个城市默默地努力过,付出过,当然,你们对这个城市的付出跟那些冲在一线的消防官兵相比,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可是,妈要告诉你,鑫远他除此之外,还在为这个家努力,他心里装着公司,装着妻儿老小,装着你尼雅,所以,他哪怕头一天凌晨3点钟才躺下,仍会在5点钟把自己叫醒,悄悄去给你准备早餐,不是为了制造惊喜,不是为了什么仪式,他只是单纯地想去给你送点吃的,怕你把身体熬坏了。”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拎着各种小吃奔去看你的时候,你的眼睛一定是落在别人身上的!”毛瑾说着摇了下头:“他眼里装了你,你眼里装了别人,这话听着很抒情,实际上很伤人!”
“妈,我知道错了!”尼雅低头:“我……”
“对错不重要!”毛瑾摆手,道:“重要的是,你得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好地想一想,你要什么?”
尼雅顿住:“妈,我不要离婚,我是爱鑫远的。”
毛瑾摇头。
“尼雅,你这样做不厚道,你不能这头哭哭唧唧说你爱我儿子在乎这个家,那头又跑医院里守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他只是你从前喜欢过的一个人。你要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很模糊的……”毛瑾说着话锋一转,问:“当初元圆找回来,你是怎么对付她的?”
尼雅脸色一白,这事怎么让婆婆知道了。
“你让她当众出丑不说,还当着她丈夫的面拆穿了她,你这一手活儿干得漂亮,可谓是赶尽杀绝,永除后患!妈希望这件事,你也能干得漂亮一些!”毛瑾手指轻轻叩了下桌子,道:“当然,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尼雅明白,婆婆这是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了。
“妈,我当时看着他的时候,只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活,拜托了好多医生……”尼雅说着哽了一下,道:“我没想那么多,忽略了家里……鑫远的感受。”
她这是实话。
这几天,医院里的病患很多,且这一礼拜,连着走了8个人,她这心里压抑的厉害,什么都顾不上,当然,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也跟那些人一样,突然就走了……她只想他,能够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仅此而已。
毛瑾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这些不是她想听的。
“妈,今天再观察一宿,没问题的话,他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我不用看着了。”尼雅说了一半,又改口道:“就算是还在重症病房,也不用我去看了,有护士……我这也要复习!”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毛瑾抚着她的手,按了按:“鑫远一时糊涂,口不择言,说了不中听的话,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管教好,妈在这里正式跟你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妈,这事怪我,是我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尼雅低头。
王鑫远最忌讳的事就是蓝娥出轨他父亲的兄弟尚文军这一事,这不只是背叛,更是一种愚弄,这也是王鑫远排斥蓝娥的一个重要原因,她为母不仁,为妻不忠,简直不配为人,可偏偏这样的人,就是他的生母——出生,就是长在王鑫远心里的一根刺。
作为妻子的尼雅又怎能不知,他那样生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他害怕经历同样的遭遇,他更害怕原本应该跟他最亲的人成了那个他最讨厌最憎恨最恶心的人……
此时此刻,尼雅心里一下子就想通了,原本她还有点埋怨王鑫远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是大男子主义,为了这么点小事,竟要跟她离婚,还那样诋毁她,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可怜的人。
“妈,我回去看看鑫远,他气坏了!”尼雅红着脸道。
“去吧!”毛瑾点头。
尼雅出门时,毛瑾又喊了一声。
“尼雅,你如果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喜欢他大于鑫远,想要跟他在一起的话,那就去吧,妈支持你!”
“妈……”尼雅很是难为情,这怎么可能么!她和鑫远都有两个孩子了!
“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急着答复。”毛瑾摆手,打断她:“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二字,她有意咬得很重,是提醒也是警告。
移情别恋这种事并不新鲜,毛瑾不是那老古董,非要把孩子们往一起捆,有想法可以提出来,这天下就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成的。但是,她不允许孩子们在婚姻存续期间搞七搞八,她这还没死呢,看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尼雅听懂了,重重地点头:“妈,我知道了!”
她前脚刚走,毛瑾就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沙发里,俩手交错相互揉搓着,这俩孩子,可真是气死她了,打得她手疼。
同一时间,王鑫远也在接受思想政治教育。
“宋唯离婚了,你知道么?”毛线摸着手机看了两眼,好似随口一提。
王鑫远微怔,道:“还真离了?”
“看来你早有察觉!”毛线看了他一眼。
王鑫远点头,没有否认,接着问:“那她现在靠什么生活,孩子谁管?”
他记得宋唯是有两个孩子的,应该都到了上学的年纪。
毛线瞥了他一眼:“看你这意思……还有点余情未了?”
“姐,你快别笑话我了!”王鑫远伸手搓了下脑门,道:“我自己都一门子的官司呢,哪来的余情!”
问题扯回到自己身上,王鑫远又是一声长叹。
“你真觉得尼雅跟医院那位……”毛线斟酌了下措辞,问:“发生了什么关系?”
王鑫远怔了下,只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
“现在没有,尼雅藏不住事!”王鑫远叹气:“将来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毛线“呵”了一声。王鑫远看过去,很是不解,有这么看弟弟笑话的姐姐么,果然不是亲生的!
他这双颊都有些红肿,瞧着比平日里圆润了不少,毛线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肉嘟嘟的小胖子,再看王鑫远就顺眼多了——打肿脸充胖子也很可爱么!尤其那幽怨小眼神,多耐人呀!
毛线忍不住咧嘴。
“姐!”王鑫远气鼓鼓地看着她。
毛线摆了下手,恢复正形:“同样的事情,放到你身上,就是过去式,放到人家尼雅身上,就是将来时,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么?”
“我无理取闹?”王鑫远差点儿蹦起来:“姐,你不知道她在医院看人家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爱意绵绵……”
王鑫远说着竟然上眼了,他伸手抹了下眼:“让她走,我不要了!”
“咦!出息!”毛线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这不只是小心眼还是个醋坛子呀!”
“我怎么小心眼了,姐,我跟你说我这心眼已经够大了!”王鑫远用力煽了两下眼皮,隐去泪意,委屈道:“我都没有当场在医院把她拎回来,我都没有上去把那人打翻!我已经够大度了我!”
别看王鑫远现在闹腾的厉害,在医院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把吃的放到值班室就蔫不出溜地回家了。
“行!你最大度!你最优秀!你可听过一句话,人民官兵爱人民,人民官兵人民爱,兵民一家亲?”毛线哼了一声,道:“大度如你,优秀如你,是怎么把这么高大上高情操的一件事扭曲成婚外奸情的?你前些日子在现场不还慷慨激昂地跟人讲,要有一个有爱国爱兵爱民爱心爱人的‘五爱’青年么,现在后悔了,打脸了?”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王鑫远伸手摸了下发热的脸,他妈这下手也忒狠了点吧,就说不是亲生的吧……这不也胜似亲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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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谁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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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回事两回事的,哪儿那么多事!”毛线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闲得慌,自己媳妇什么人,你心里没数么?这点把握都没有,怎么给人家当丈夫的?”
王鑫远眼睛瞥向窗外,不说话了。
尼雅他还是了解的,他这媳妇胆小,单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也不想想,人家要真有那事,还能让你看着?”毛线伸手抿了王鑫远一指头:“我还寻思你扫了几日大街,见过了人间疾苦,能长进了呢,现在看来呀,你是给自己扫了一脑袋的垃圾啊!”
王鑫远脑袋跟着晃了下,一副小可怜样儿。
“就你这一天天吊儿郎当不思上进的样儿,还有脸强迫民意啊?”
“嗯?”王鑫远不是很懂。
“人家尼雅不喜欢你又如何?移情别恋又怎样?你心里要是真有她,你得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把心思放在你身上,这叫本事!”毛线哼了一声,夹了他一眼:“您可倒好,人家还没怎么着呢,您弃权了,拱手相让了?脸上装得很大度,嘴里喊着拜拜了您哪,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孩儿他妈!心里呢?悲伤逆流成河,一万头草原神兽疾驰而过!有意思吗?您做那高姿态给谁看呢?”
“没……”王鑫远刚开口,就被毛线打断了!
“没什么没!愚蠢!”毛线瞪了她一眼:“若是真有什么,你以为尼雅会感激你成全?”
“我不用她感激!”王鑫远赌气道。
“真不用?”毛线哼了一声,起身道:“尼雅怕是会想,他果真没有那么在意我,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把我往外推,还是另择良人吧!瞧着没?你自以为很高尚很大度的成全,实际是你很怯懦很无能的表现,它掩饰不了你那颗脆弱不堪的内心,也远远达不到你想要逞强的目的。”
毛线说着绕到他身后,双手放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下:“我亲爱的弟弟,你可长点心吧!人生且长着呢,你早放弃,别人早得便宜,这不是真理,是现实!”
这下,王鑫远彻底泄气了,将整个身子丢在沙发里,一脸的颓败:“那我还能怎么样?让我巴巴地求着她?”
王鑫远摇头,这不可能!
“你这脑子呀,真不是六个核桃能补起来的!”毛线反问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元圆栽赃你,五月陷害你的时候,人家尼雅是怎么处理的?人家是不是先撸起袖子把人撵跑了才关起门来收拾的你?”
王鑫远眼眸跟着转了下,好像是啊!
“你的人设早就定了,憨厚、老实、善良、蔫怂!”毛线掰着手指头一一数道:“别动不动就想着揭竿起义,自己给自己加戏!搞不好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要玩起来,你跟人尼雅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王鑫远撇嘴,这怎么还成他的不是了?
“谁没年轻过?谁年轻时心里没有过一两个喜欢的人?谁还没因为爱情要死要活地哭闹过?可后来呢,不都抓了‘年轻’这个替死鬼么?谁还不是爹生妈养的?都惜命着呢!”毛线瞧着他这一脸的不服,继续开导:“旁的不说,想当初你和元圆不都处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么?不是爸拿我当了挡箭牌,说什么我不婚你不娶,还有尼雅什么事?”
“这倒是!”王鑫远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姐,你说尼雅跟那人真没事吗?”
“有没有事,你心里没数么?”毛线反问:“王鑫远,你少跟我装!我就不信你没办法撬开书房的抽屉!”
书房抽屉里专门存放了家里的重要证件,包括王鑫远和尼雅的结婚证!
“我怎么能撬咱家的抽屉呢!”王鑫远被人道破心思,脸色讪讪。不过,他这眉眼倒是是舒展开了,不是刚才那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了!
“得了吧你!”毛线轻叹一口气:“鑫远,你就看在你姐我一马上奔四的中年老阿姨,还得帮你带孩子扮演老母亲的份上,消停点,让你老姐姐我省点心,成么?”
王鑫远瞧着她姐这脸色的确不是很好,想着她前几天一直感冒来着,连书涵也没看,这心里又过意不去了……
“姐,书涵很快就长大了,让他好好孝顺你!”王鑫远道。
他是没希望了,估计这辈子都得躲在他姐身后过日子——这已经不是他用意念所能控制的了,完全是惯性反应呀。他儿子倒是很有希望,这小子打小就跟着他姐,可塑性极强啊!
“你少给我画饼!”
毛线一回头,瞥见门口地板掠过的影子,提声道:“鑫远啊,不是随便两个什么人都能结为夫妻搭伙过日子的,什么情呀爱呀的,在婚姻里顶多也就是个调味品,成不了主菜!吃什么做什么,得看你俩人的口味,最关键的一点,你得学会将就和包容,你心里装得下人,将就得了人的口味,忍得了人的小癖好,这日子才能过得舒心,熨帖。”
王鑫远点头,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结为夫妻的……他姐和杜云不就一错再错么!
“姐……”王鑫远抬眸,认真地道:“让你操心了,这件事,我会和尼雅好好谈谈的。”
毛线摇头,王鑫远微怔,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是谈谈,是沟通。”毛线伸手戳了下他的胸口:“别光动嘴,得走心……都是当爹当妈的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商好量的?真是谁都看谁不顺眼,没法过了,那也好说好散,离个婚而已,还非得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呀!离咱也要和和气气地离,开开心心欢欢喜喜迎接新生活嘛!”
说罢,起身出门,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尼雅。
“姐!谢谢你!”尼雅直直地扑了过来,她那大胸压得毛线直晃。
“哎哎哎!”毛线身子往后仰去,手指抵着她的胸口推了下:“大小姐,咱俩这种随时都能解散的嫁接姐妹,就别搞那么亲密了好吧!免得你们真离了,我还得跟着伤心。”
“姐!”尼雅一提这事,就忍不住掉泪,她已经很内疚了。
起先她还有些怪王鑫远的,可是回来一看,不管是婆婆还是大姑姐,都向着她说话,还让王鑫远挨了那么多巴掌,她真的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给我憋回去!”毛线瞪眼:“做什么有理的事了?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
“嗯!”尼雅抿嘴,伸手抹了两把泪,她这滑稽的样子实在是……哎!这对活宝!
毛线板着脸道:“尼雅,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你说!”尼雅用力眨巴着眼睛,将眼泪憋回去,道:“我听着呢!”
“你回家能不能带点脑子,机灵点,把你在外头算计人的手段使出一二来……王鑫远多好糊弄的一傻子呀,你竟然逼得他跟你提离婚?”毛线狠狠瞪了她一眼:“愚蠢!”
说罢,扭头走人,两只不大的屁股在裙子里面不安分地晃动着,左摇一下,又摆一下,这大姑姐的谱儿摆的,真是路人皆知啊!
“呃!”尼雅打了个哭嗝,目送大姑姐离开,才推开了门。
“鑫远!”尼雅哼唧着扑到王鑫远怀里。
“干吗?”王鑫远伸手推了她一把,别过脸不看她,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生硬了。
尼雅心里一暖,就势滚入他怀里,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上去。
“干嘛!”王鑫远嘴巴被堵住了,便伸手去推她,却好像怎么都使不上劲儿似的……他躲着尼雅整个身子向后仰去,那姿势别扭极了!
“生孩子呀!”尼雅吻得更加用力,含糊道:“不然……离婚分不匀!”
有咸热温软的泪卷进嘴里……王鑫远手臂猛地一提,稳稳地托住了尼雅将要滑坐到地上的屁股,这个愚蠢的东西,地上凉啊!
“嗯唔……”尼雅唇齿间挤出一声闷哼,分明是愉悦的,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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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出轨都是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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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折腾下来,毛线已经是身心疲惫。
“怎么样了?”毛瑾问,她这半天一直闹心慌,脸色也不是很好,有气无力的。
“没事!离不了!”毛线伸了个懒腰,道:“你就别瞎操心了,真正要离婚的,早就鸟悄地去办了,还能等得到你我上线!”
说罢,她拿了睡衣要去洗澡。
“先给我拿片药来!”毛瑾唤道。
“什么药?哪里不舒服?”毛线回头,表示难以置信,她妈在战斗力这么快就降了这么多么,完全不是前些日子对付她的状态呀!
“心慌……肚子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打转,一圈一圈地拧着……哎呦,难受死我了!”毛瑾说着将身子蜷起来,用膝盖顶着肚子。
毛线折回来,伸手去摸了下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嘀咕一句:“也没发烧啊!”
毛瑾点头,仍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大姐,你该不是吓得吧?”毛线突然问道,这肚子晕算什么病?
“啊……”毛瑾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老脸一红,怯怯地来了一句:“人家胆子可小了!”
“我离婚你也没这么大反应啊!”毛线嘴巴嘟一下就撇上去了:“你就是偏心眼儿!事事都向着你的假儿子!”
“你倒是不向着,怎么不让我往死里打!”毛瑾忽然感觉肚子里稍微好受了些,将毛巾被扯过来盖在身上,道:“再说,你离婚当天不就带了一个回来?”
说完,娘俩都愣住了,杜云,已经成为了她们娘俩的一个禁忌,不能提,又不能不提,提了伤心,不提难过……
毛线直接拽了睡衣搭在肩上去洗澡,开门的力道有些大,前脚刚进去,啪嗒一声就锁上了,自己也愣了下,苦笑,云淡风轻这样的句子果然是只能用来评价别人。
毛瑾吐舌,低声骂了句:“德性!”
待毛线再出来时,毛瑾已经靠着床头坐起来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满满的战斗力啊!
“干嘛?不难受了?”毛线用毛巾抱着头发,轻轻地拍打着。
“好多了!”毛瑾如实道。
“那就睡吧!”毛线把头侧过来,换了一边继续拍打。
“我想跟你聊聊!”毛瑾道,很是严肃的样子。
“不会吧!大姐!”毛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把将毛巾掳下,道:“你今儿要整我的话,我现在就回家!”
“不整你!”毛瑾朝她招了下手,拍了拍床边:“坐过来!妈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别介!我教不了!”毛线道:“我吃过的盐还没您吃过的馒头多呢!”
“嗯!”毛瑾摇头,巴巴地瞅着她,眼神里满是乞求:“算妈求你了啊!”
毛线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嗯嗯嗯!”毛瑾连连点头,两手对着搓了下:“毛老师,传道授业解惑答疑不是您的职业宗旨么?您如何忍心拒绝一个求知欲如此之强的老学生呢?”
毛线眨巴了下眼,问:“你保证不问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的?”
“不问!就是单纯的聊天,我请教,你解答。”毛瑾郑重承诺。
“说话算数?”毛线瞥了她妈一眼,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怀疑。
“算数!”毛瑾举起右手,拇指抵着太阳穴,食指指向吊灯:“我对灯起誓!”
“信你一回!”毛线跳上床,倚着床头闭目养神,半晌才撩开一只眼皮:“这位老同学,有什么问题,请提问!”
“哎!”毛瑾道:“你说,为什么现在出轨的人这么多啊?”
“嗯?”毛线睁眼:“问我呢?”
“啊!”毛瑾点头。
“闲得!”毛线随口道。
“不对!这不是问题的根源……”毛瑾连连摇头:“老师,你这个答复,不能解决我心中所疑。”
“听我跟你掰掰?”毛线视线从她妈脸上扫过,落在自己的肩上。
毛瑾会意,立马起身,半跪着凑过来:“累了吧,妈给你捏捏!”
“注意手劲,要均衡!”毛线侧目,道:“我的意思是,一会儿万一听着什么不想听的,千万别太激动了。”
“哎!”毛瑾点头,两手握成拳状,开启了打鼓模式。
“哎呦,舒服!”毛线拧了下身子,给她妈腾出空来:“要不您先捶十分钟,再咱说。”
“好说!”毛瑾点头,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儿。
如此,十分钟后,毛线腾一下推开她,跳到地下,开启了授课模式:“我们先来看一个概念,出轨,原本只是交通名词,单指一些正在行驶中的车辆等交通工具突然脱离了原本应该走的轨道,也称脱轨。由此,就引申到社会婚姻学中,来说明一种现象——处于一段婚姻契约关系中的男女,脱离正常道德准则,去谋求非正当的感情或者性等利益,至此,出轨完成了从一个交通名词到文化名词的转型。而‘轨’这一个字很有意思,可以说基本上对这件事的性质下了定义。”
毛瑾点头,很是认真的样子。
“鉴于这一词汇来源于现代,我们也不去讲什么一妻多夫、一夫多妻、一妻一夫的演变史,我们单说近现代。从1840年鸦片战争至今这一段。
建国之前,基本上没有出轨这个概念,为什么呢?因为男人妻妾成群是能力的象征,出轨干嘛?男人有能耐多娶几房姨太太放家里光宗耀祖开枝散叶就好了呀!女人嘛,管他娶几个呢,能当老大,能掌权能掌家就够了,有闲钱了自然也可以去捧个角儿什么的,花钱买开心的事,没有任何压力。
所以,大家不谈出轨,谈权,谈钱。为什么呢?社会分工决定的,男人养家糊口女人相夫教子,这样的分工决定了权利关系,那个时代的女人大多要依附男人过日子。”
毛线说着耸了下肩:“说白了,女人追逐金钱,用来换取更好一些的物质享受,男人追逐女人,用来获取更高的社会地位。出轨什么的,没人在意,不重要!”
毛瑾点头,听说香港那边的豪门望族现在家里还有好几房太太呢。
“这种情况到建国以后,就不一样了。”毛线双手举过头顶晃了下:“妇女可以撑起半边天了呀,不是非得靠着男人才能过日子了!这社会分工变了,权利关系也变了,女人逐渐地接触并掌握了经济主动权,请注意,是经济主动权,不是经济大权,主动的意思是,女人,不用依附男人,也能活下去了。比如小姐姐我!”
毛线很是自豪地拍了下胸脯!
“你说……”毛瑾刚开口就被毛线一个眼神给瞪回来了。
“闭嘴!老师讲课的时候,学生不要随意打断!”毛线语气嚣张。
毛瑾耸肩,表示您继续!
这个反应,让毛线很满意,伸手抹了把口水,继续。
“出轨这个现象,表面上看是道德问题,实际上是经济问题。”毛线语出惊人。
“怎么说?”毛瑾忍不住插嘴,若说是个精神问题,她还能理解,这怎么能成了经济问题。
“我开篇就说出轨都是闲得,这不是胡说。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生活水平普遍在提高,生存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当然,个别经济落后的偏远地区除外。我们只说大多数,对于大多数地区的大多数人而言,已经从生存需求层面解放出来,进入到生活需求方面。
人们不只关心吃喝拉撒睡,还开始在意衣食住行玩。就拿吃穿来说,以前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就行,现在要吃得好吃得健康吃得安全吃得放心,穿得得体穿得时尚穿得舒服穿得环保……等等,人们的需求越来越多样——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物质需求了,涵盖了个人的精神面貌。”
毛线说着一顿,瞥了眼桌上的杯子,轻轻抬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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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饱暖思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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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会意,赶紧爬过去端起来双手奉上。
很好!毛线品了一口,哦,这是一杯不同寻常的白开水。
“我们再说睡。这个范围有点大,我们避轻就重,有选择地缩小……从前结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跟地里庄稼似的,时候到了,得落地啊,这大姑娘小伙子的放在家里不干点啥多浪费啊!于是,寻一门亲事,找个人一起睡觉,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然而,条件所限,一家子七八十来口人挤一条炕上,夜深人静了,闲得无聊想捣鼓个孩子玩玩,妈呀,左右都是耳目,全家帮着避孕,只能偷偷对个暗号上高粱地里藏猫猫了……后来,条件好了,有了独立的空间,有了隐私,有了越来越多的孩子……
这个时候,人们基本顾不上出轨,怎么地呢?孩子惹得祸——这玩意是个长线投资,得喂养,得学习,得上技能啊!于是,只好闷头挣钱,可是光挣钱也不行啊,累呀,总得活动活动筋骨,舒展舒展拳脚吧?然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啊,于是,只好钻被窝里自娱自乐——又犯了不该犯的错。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不得不承认,很多孩子,并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是父母无聊的产物。那个时候,人们几乎不懂爱情,能娶个媳妇睡一睡就不错了,啥爱不爱的呀!不重要!”
毛瑾干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毛线,像不认识似的。
“现在就不是了。现在人睡觉,极其讲究,睡哪儿?跟谁睡?怎么睡?每一件拎出来都够人头疼一阵子的——这早就超过了生理需求,而是心理需求。父母想要随便找个人塞孩子床上,说,睡吧,我给你选的这人条件不错,跟咱家门当户对,跟你八字吻合,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孩子得蹦起来,不行啊,我得找个能入眼的一起睡。
找个入眼的喜欢的一起睡就没有问题了么?
不对,也有!
长夜漫漫,腻啊,无聊啊,早起不用干活,家里闲钱还多,得琢磨点新花样来,哎,隔壁老王瞧着不错,邻家小妹看着挺好……冷不丁回头一瞅,身边怎么还是那人!腻啊!如此,精神需求就被释放出来了。不只是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睡,就是喜欢,也不能天天睡!红烧肉好吃也不能顿顿吃呀,得变换着花样来不是!
到此,出轨前的心理建设就完成了!
接下来,只要条件便利,出轨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了。这里的条件可能是时间,可能是金钱,可能是感情,可能是情绪,可能是欲望……可能只有一两点,也可能都有一点,总之,出轨这件事,一旦想了,就停不下来,有条件要出,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出。肉体行为受限,精神意淫也是可以的。”
毛线说罢拍下手,道:“敲黑板划重点:出轨实际是社会生产力过剩,生产关系多样化的一个产物。”
“嗯?”毛瑾完全不懂:“我读书少,请你说点我能懂得。”
“先生存后生活,先生理后心理,先物质后精神,这是人类发展必须遵循的一个发展规律。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一个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毛线道:“近代史也不过一百多年,逃不出老祖宗划好的圈圈。”
“你的意思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多了,道德的约束力就差了?”毛瑾不是很服。
“前面两句基本可以,后面这一句不可取。”毛线摇头,问:“道德在哪里?”
“人心!”
“人心在哪里?”毛线伸手指了脑袋,道:“这儿!”
“马克思主义认为,道德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它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简单说,道德是时代和阶级的产物,具有其独特性。它是一种良好的选择习惯,是人类文明的核心,我们常说的修养,素质,人品等等都属于这一范畴。而习惯是一种养成行为,这就意味着道德的养成需要时间的积累,不是一两次,一两个人,甚至一两代人就能养成的,它必须要有一个沉淀的过程。”
毛线道:“就像我们上街会发现,跟十年前,二十年前,甚至更早时候相比,人们出门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而且,城镇级别越往上,这种差异越明显,甚至,把最高一级和最低一级放在一起类比的话,可能会是两个极端,为什么?”
毛线伸手敲了敲脑袋:“这里不一样!”
毛瑾点头,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经济条件,生活环境,教育水平等等导致了认知差异,也就是说每个人心中,对道德二字的理解,高低深浅各有不同,这直接导致了行为方式的不同。所以,有人认为出轨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该浸猪笼,遭凌迟,有的人则认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嗨吧。”
毛线说到激动之处连手势都起了:“但是,千万不要失望,觉得时代变了,人怎么怎么样了,不是的!老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要相信,这只是一个过程,一个思想进阶程度赶不上经济发展速度导致的暂时性的‘掉裆’问题,总有一天,这种不入流的行为会被大众所摈弃,从而达成一种共识,形成新的道德习惯。”
毛线道:“譬如:不随地吐痰、不随地大小便、不随便跟人睡觉。自此,出轨问题自行瓦解!”
“你不是说,物质水平的提高,导致精神需求的释放,想跟不同的人……那什么是正常需求么,怎么破解?”毛瑾问。
“那什么……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只是会使用工具,还具有能够理性地克制感性的欲望的能力。欲望无边,道德有界。”毛线抛了个媚眼,笑道:“结尾点下题:出轨都是闲得,不痛快都是自找的!如上,是我一点不成熟的小见解,如有异议,请自我保留,不接受反驳。”
毛瑾点头,感叹了一句:“这书还真是没白读啊!”
毛线大喜,这么久以来,可算是扳回了一局,她再也不是一个读到博士依旧对家里没有任何贡献的废物了。如此,潇洒地甩了下头发:“睡!”
鉴于刚刚那一段精彩的忽悠,毛线很是得意,直接将大腿架在了她妈腰上,舒服呀!
“下去!硌得我腰疼!”毛瑾说着推了她一把。
“我看看你有腰没!”毛线哼了一声,稍稍一用力,大腿就从胯骨滑至了腰上,舒服加倍!
瞧着她妈半天没反应,毛线这胆子就更大了些,架在她妈腰上的那条腿开始嘚瑟了,一晃一晃的,那叫一个兴奋。
她正得意呢,被她妈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差点给吓尿了。
“下去,骗子!”毛瑾一拳捣在了毛线小肚子上,这下尿意更甚。
毛线捂着肚子揉了下,怒道:“你打我膀胱干嘛!”
“打死你活该!”
嗯?这态度前后反差也忒大了点吧!
“我骗你什么了?”毛线一脸错愕,这都什么情况啊!
“你刚刚扯七扯八扯了那么大一大堆,中心思想不就一句话么!”毛瑾气哼哼地翻过身,丢给她一个宽阔的大后背:“饱暖思淫欲!”
毛瑾真是要气死了,这不是成心欺负她没文化么!
“也……可以这么说吧!”毛线心说,总结得还挺精辟啊!
“哼!装!”毛瑾扑棱一下爬起来,问:“你那么能,懂得又多,怎么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人家都要离婚了,你连个对象都没呢!也好意思在这显摆你那二两生硬的知识点!要不要点脸了!”
说罢,狠狠蹬了毛线一脚。
“这……怎么又……”毛线长叹一口气,裹着被子滚一边去了。按照她多年的经验,她老娘此时此刻正在为打王鑫远的事后悔呢!
“哎!倒霉催的!我不是没有脸,是不长记性!”毛线长叹一口气:“我再也不跟你睡了!”
“哼!你倒是想跟别人睡,得有人要啊!”毛瑾冷哼一声,差点儿把床板都震塌了。
啊……
此时此刻,毛线的内心很是复杂,抓狂,悔恨,愤怒……五味杂陈,她很想抽自己几个嘴巴,为什么要和好?多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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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儿大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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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毛线起得晚了些,出去一看,人已经齐了,她的视线从王鑫远和尼雅脸上扫过,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今儿天气不错啊!”毛线意有所指。
尼雅倏地红了脸,附和道:“是呀,不是很热。”
“热倒是不热,不过天气有点灰沉……”毛线说着瞥了眼正在喝粥的王鑫远道:“一会儿该不会下雨吧!”
他这脸已经消肿了,只是瞧着皮肉有一点点发紧,想来是尼雅的功劳。
“不……”尼雅看了姐姐一眼,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不肯说了。
“吃你的饭!”毛瑾沉声道。
王鑫远抬眸,看了毛线一眼,又小心地看向他妈,道:“不会的!天气预报没说有雨。”
毛瑾假装没有看到王鑫远的眼神,专心地用筷子剥着牛肉,她遵从早吃好中吃饱晚吃少的养生建议,早饭吃的比较精细,荤素都有,且都是蒸煮出来的,少油,健康。
这牛肉,是吴姨用砂锅清炖出来的,一滴油都没放,放在文火上炖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等汤汁快要收干时关火,这时的牛肉,口感饱满,肉质鲜嫩,之后分成小份连肉挂汤汁冷冻起来,吃的时候取一份就是,上锅清蒸一下,又添了几分嚼劲儿,配米饭或者夹馍吃,一点儿都不腻;下锅煮点面,加把青菜,又是上好的牛肉汤面,方便又好吃。
毛瑾将牛肉剥成一丝一丝的,用生菜包住,卷在春饼里,码了两个,喊了吴姨:“咱俩一人一个!”
“我吃过了!”吴姨道,早上赶时间,活儿比较集中,她一般都是干着活儿就把早点吃完了,塞个面包就罐酸奶,省时又省事!
“吃吧!”毛瑾将碟子塞给她:“咱们都一把老骨头了,日薄西山,朝不虑夕了,趁着还有一口气,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吧!甭惦记着这个那个的,不值得!”
吴姨愣了下,看看毛线,又看看王鑫远,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盘子:“那我就再吃一顿了!”
王鑫远用脚尖碰了下他姐的腿,想问下看他妈消气没?
毛线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吃着饭,饭桌上的气氛一度很压抑,只有墨衍和书涵哦哦啊啊地叫唤声。
“尼雅,你今儿医院有事么?”毛线抹了嘴问。
“去一趟……”尼雅说着看了王鑫远一眼,道:“很快就回来,交接一下,很快的!”
“那正好,你俩都去医院,跟我去看个朋友。”毛线说着起身准备去换衣服。
这时,毛瑾开口了:“你们出门之前,先到书房来一趟,说点事。”
说罢,她起身先去了书房。
“啊!”王鑫远下意识地摸了把脸,再打他可就没法见人了啊。
尼雅则是一脸紧张的样儿,婆婆该不会是让他们去离婚吧?早知道她该一大早起来就出门躲起来的,吃什么早饭啊!
“姐!”尼雅立马跑过去揽着毛线的手臂不肯撒手。
“行了!你们知道我昨儿晚上差点被老太太气死么!”毛线斜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两口子多好,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就我跟着倒霉!”
“姐!”尼雅很是不好意思,这脸唰一下又红到了脖子根。
“呦呦呦!又装清纯少女!你都少女他妈了好不好!”毛线伸手甩开她:“走开,你都要压死我了!”
尼雅呵呵傻笑着躲开一点,没走两步,又凑了上来。
进书房之前,这一对无良夫妇又齐刷刷地站到了她身后。
“哎!你俩才是罪魁祸首,好吧!”
“姐,咱是按长幼排的!”尼雅小声嘟囔了一句。
“行!你俩等着!”毛线率先敲开了门。
毛瑾背对着他们,转过身来时,手里捧着老王的遗像。
“完蛋了!这一上午怕是要报销了!”毛线蹙眉。
不想,毛瑾从相框背后抽出一张纸来。
“耽误你们五分钟时间,我来宣读一下遗嘱!”毛瑾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是吓人。
王鑫远和尼雅悄悄对了个眼,各自往后退了一步,跟毛线错成两排。
“一对怂蛋!”毛线翻了个白眼,一脸的视死如归。
“标题:遗嘱。空两行,正文开始:本人,姓名,毛瑾;性别,女;民族,汉;政治面貌,群众;籍贯;天津;户籍所在地,天津;家庭住址及身份证信息,详见附件二页!现因对未来比较迷茫,随时有可能丧失生活欲望,决定提前安排身后诸事,特别明确财产继承一事,以免纠纷。空一行,遗嘱内容正式开始,请注意听讲!”
毛瑾说着看了仨人一眼,道:“第一、本人名下财产之一公司,由儿子王鑫远继承;第二、本人名下财产之二医院,由儿媳妇尼雅继承;第三、本人名下财产之三菜园,由女儿毛线继承;第四、本人名下财产之四,所有房产,由女儿毛线继承。第五、本人名下之所有银行存款、理财基金等财产,由儿子王鑫远和女儿毛线平分继承。如上,各个继承人享有对各自所继承项目的一切权益,包括但不限于所有、占有、使用、收益、处分的权利。”
“搞得还挺正式,跟真的似的!”
毛线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以她的经验,查不过三就会有转折:“1、2……”
果不其然,毛线这仨数还没查完,她妈的“但是”就来了。
“继承条件如下:第一,第二,儿子王鑫远和儿媳尼雅不离婚方可继承;第三,女儿毛线找着另一半且结婚方可继承;第四,女儿毛线负责侄子王书涵和侄女王墨衍的所有教育深造费用。如上为继承的硬性条件,如不能满足,则视为没有继承资格,交由律师处理。”
毛瑾说罢,将那张纸递给毛线:“请相互传阅!如有异议请提出。”
异议?
毛线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有用似的,她直接将那张纸塞给身后的王鑫远。
王鑫远扫了一眼,又拿给他妈:“妈,你这是……”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他妈一个眼神给刹回去了。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就找律师公证了。”毛瑾道。
“有问题!”尼雅赶紧出声:“妈,医院,我不应该有份,应给给鑫远和姐姐。”
“你若不是我家的儿媳妇,当然没有你的份!”毛瑾哼了一声,将那张纸叠好收起,又拉开抽屉,拿出俩人的结婚证丢过去:“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姐!”王鑫远和尼雅齐齐看向毛线。
“折腾美了吧!你俩闹离婚,牵连我一无辜吃瓜群众,还有脸喊我姐?”毛线甩了个白眼走人:“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王鑫远和尼雅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鑫远,妈的意思你听明白没?你要跟我离婚的话,就啥都没了,光杆司令一个!”尼雅朝王鑫远抛了个媚眼:“王先生,来日方长喔!”
“那么……”王鑫远无奈伸手,道:“尼小姐,请多关照吧!”
“好说!”尼雅揽过王鑫远的手臂,搁到自己肩上。以他二人的身高差,王鑫远的手臂很自然地落在了她胸口:“你怎么占我便宜!”
“啊!”尼雅反应过来,脸唰一下又红了,娇羞的样子甚是惹人!
哎!
王鑫远叹气,他这辈子算是栽到尼雅手里了……当然,这话他是不能说的,免得他家这位蹬鼻子上脸仗势欺人!
走到楼梯处,尼雅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别墅婆婆早就过到王鑫远名下了呀,哪儿还来的房产?她把心中疑问提出来。
王鑫远哼了一声,伸手戳了下她的小脑袋:“白痴!我妈那么精明的一人,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后手?”尼雅疑惑地看向他,眼眸转了几转,惊道:“不会吧?你说咱妈还有私产?”
“那是必须的呀!”王鑫远道。
毛瑾背着老王偷偷置办房子的事,王鑫远是有所察觉的,当然,这事他是赞同的,万一王德胜那老家伙靠不住,他妈总得留条后路呀,不然,带着他和他姐喝西北风啊!
嗨!这儿子当得!
老王同志若是地下有知,必定要感叹一句:儿大外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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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男人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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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看谁啊?用不用去超市买点补品什么的!”尼雅问道。她好像没听说家里谁住院了呀!
“姐说不用,我订了束花,离医院不远,一会儿过去拿着就是!”王鑫远道。
“鑫远,要不你去歇会儿,我来开吧!”尼雅道。
“你这是在讨好我么?”王鑫远瞥了她一眼。
“是的!”尼雅不小心被人看穿了心思,老脸一红,索性直接承认了。
王鑫远哼了一声,讨好什么的就算了,别送给他一顶猝不及防的绿帽子就好!
“歇会儿吧,到了喊你!”王鑫远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将眼罩递过去。
尼雅心头一热,非常乖巧地窝在座位了,眯了一路。
他们赶去医院的时候,毛线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她也带了一束花……
“得!重了,给你吧!”王鑫远直接将手里的花往尼雅怀里一塞。
尼雅今儿穿了一件蕾丝白裙,怀里又抱着一大捧白色的马蹄莲,在人群里一晃一晃得很是扎眼,她并未觉得丈夫将要送人的花转送给自己有什么不妥。
“求原谅?”毛线看了眼子在前面带路的尼雅,低声问王鑫远。
“切!谁原谅谁啊!能过就过就,过不了就散!”王鑫远道。
啧啧!这口气,真是傲娇得不得了!
“那还买花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已经买了么?”毛线继续拆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有钱!”王鑫远故意不看他姐,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继续傲娇。
毛线呵呵了两声,丢下二字:“装蛋!”
“姐!”王鑫远喊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说!”
“请注意一个高校女教师的自我修养!”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别急,展现你修养的时候马上就到了。
“姐,是几楼来着?”尼雅问。
“3楼!”毛线快走两步过去,很自然挽上尼雅的手臂。
“姐!”尼雅肩膀往她身上靠了靠,道:“谢谢你啊!”
“谢什么!”毛线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侄子侄女以后过那种缺爹少妈的日子!你要谢的话,就谢你那一双宝贝儿女吧!”
她话音未落,就被尼雅搂过去亲了一口:“姐,爱你!”
她知道姐姐的脾气,若不是姐姐信任她,就王鑫远那一根筋的脾气,犯起二胡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而婆婆一向又偏爱王鑫远,若是没有姐姐……她和王鑫远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民政局办手续呢!
“咦!刷牙了么你!”毛线很是嫌弃地抹了把额头,径直上了三楼,拐去右边的病房。
“姐,我们要看的病人叫什么名字?我去护士站查一下,了解下情况!”尼雅道。
身为医护人员,她早就习惯了充当一个安慰者的角色,无论什么样的病情,轻重缓急,要命与否,在病人面前,总是少不了要说一番安慰的话的——这是所有医护人员的宿命。
“不用了。”
说话的功夫,毛线已经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径直走向靠着窗户最里面的床位。
王鑫远和尼雅紧随其后。
“萧月诚!”
王鑫远瞧着病床的人,一声惊呼,话落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凑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话毕,他又觉得这话问得多余,在医院能有什么事,可不就是病了,再说,他身上挂得这些液体也说明了情况啊。
“严重么?”王鑫远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他将目光转向了尼雅,好像这话得问医护人员才合适。
“严……不,啊!”尼雅调整了半天的情绪,还是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倒是毛线抢先开了口。
“已经脱离了危险了,慢慢康复就是!”她轻轻托了下尼雅的后腰,问:“是吧,尼雅?”
“是……”尼雅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神里的慌张还是出卖了她:“是的,遵医嘱就好!”
这话很官方,但是,没有营养。
王鑫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萧月诚一眼,有些纳闷她刚刚的失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呀!
“毛……”萧月诚慌忙扯过被单盖在身上,他的视线越过王鑫远,直直地落在毛线身上,道:“你们来了。”
“是!”毛线点头:“我们人多,动静有些大,惊着你了吧!”
萧月诚摇头,嘴角用力扯开一丝笑意,只是他这身体虚的厉害,即使用力,也只是勉强扯动了下嘴角,这给人的感觉,倒好像是忍着极大的疼痛。
“忘了介绍,这是我家弟妹!”毛线一只手搭在尼雅后背上,轻轻往前推了一把,道:“她对医院这边比较熟悉,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她讲。”
这时,王鑫远也接过了话,道:“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
这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谁会把医院当成自己家……
王鑫远懊恼地捶了下头,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他今儿怎么老说错话呢。
一低头的瞬间,他余光瞥着尼雅怔愣的眼神,心里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萧月诚,又看向尼雅。
饶是尼雅强装着镇定,可身为丈夫的王鑫远还是看出了妻子眼里的异常,还有她微微泛红的双颊……更要命的是,眼神被逮住的瞬间,尼雅还心虚地缩回去了,视线嗖一下转到床头的病历日志上,很是慌张。
王鑫远心里倏地一冷,顿时生了几分猜测,再看向萧月诚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王鑫远朝他姐看了好几眼,想得到某种求证,毛线权当看不见,径直走向床头,俯身帮萧月诚整理了下被褥,问:“有人过来陪床么?”
“不用人陪,有事一按铃,护士马上就到。”萧月诚稍稍偏了下头,指了下床头的按铃。他的脖子上有伤,转动不是很方便。
“那也不行,还是得有个人在比较好一些!”毛线说着转向王鑫远:“鑫远,你这两天没事的话,就多过来看看,再去请一个护工!”
“好!”王鑫远沉着脸点了下头,直接拔腿出去了。
尼雅明显松了一口气,例行询问了萧月诚的术后感受,特别嘱咐他:“用药后要特别注意,有任何不适就叫护士过来。”
毛线看了她一眼,心说,难不成护士会下错药么?
尼雅会意,解释道:“他不耐麻药,怕对其他药物也有过敏反应。”
“哦!”毛线点头,又看了萧月诚一眼,道:“那你可得注意,有什么不舒服得赶紧言声,别强忍着。”
“好!”萧月诚点头,五官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乖巧的像个大男孩,尼雅愣了一下,眼眸里滑过一丝疑惑。
当然,她这点小心思没能逃过毛线的眼睛,她笑了下,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叠着的纸片,递给萧月诚:“来!物归原主!”
“嗨!”萧月诚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挠头,手臂抬起一半,瞧着上面的针头又放下去了。
“我就说,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毛线笑道。
这时,王鑫远回来了,将一张名片递过来:“已经联系过了,一个小时以后就能赶过来。”
“男的,还是女的?”毛线问。
“男的!”王鑫远的视线落在萧月诚的小腹处,他身上有多处烧伤,且主要集中在下半身,还是男的比较方便些。
“好!”毛线点头,又看向萧月诚:“你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鑫远,以后在天津,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别客气,知道吧?”
“嗯!”萧月诚点头,看了眼王鑫远又看向毛线,道:“谢谢……姐!”
他这一声“姐”喊得很是费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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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你眼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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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刚好有护士过来加药。
毛线见状,知趣回避:“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改日再来看你!”
“好!”萧月诚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王鑫远瞧在眼里,很是不舒服。
“姐,你去公司吧?”王鑫远轻咳了一声,他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姐说,又有点无从说起,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了,公司有你呢,我们都放心。”毛线说着挽起尼雅的手臂道:“我俩一块儿回家!”
“好!”王鑫远看了眼尼雅,眸色又是一沉。
尼雅瞧在眼里,心下跟着一紧,刚要抬手挥别,不想王鑫远一扭头走了,只好讪讪收手。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毛线,好几次,毛线感觉她要开口了,有没有下文。
“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会儿吧!”毛线道,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尼雅点头,眉目低垂了下去,小媳妇一般跟在后头,
早上的咖啡馆比较清冷,多数客人都选择了外带……
听说这一阵流行端着咖啡杯走路,且,最好上面有星巴克女郎——塞壬的头像,传说会走出优雅,魔性,不可一世,高人一等的步伐。毕竟——手端热咖啡走路还要在目视前方的情况下保证不洒出一滴来,的确是需要点技术含量的,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么好的平衡力的。
毛线不喜欢喝咖啡,点了一壶果茶,尼雅则要了一杯浓缩来提神。
俩人各自搅拌着面前的杯子,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还是毛线先开了口:“你是想说点什么还是问点什么?”
尼雅闻言,搅着咖啡的手一顿,勺子撞上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等于是直接戳破了尼雅的心思,你可以问,也可以说,但是,不好这样装作没事人一样!
尼雅心一横,问:“姐,你跟萧月诚认识啊!”
毛线点头,笑了下:“看来你也认识!”
尼雅“嗯”了一声,又肯定答道:“认识。”
“他负责公司那一片,消防演习和日常培训都是请他们做。”毛线道。
“我……嗯……”尼雅想说“我们”,将要出口时又觉得不合适。
“你眼光不错!”毛线眨了下眼:“比我们家鑫远优秀多了!”
她用了“我们”,不是“我”,不是“咱们”,这样的话,很有包容性,不排外,可尼雅分明感到了压力。
她忽然倒豆子一般说开了年少时候的事,说她和班上几个女生每日都要跑去操场上看萧月诚打球,争着给他递水拿毛巾。
毛线想象了下那个众星捧月的画面,说:“这小子艳福不浅呀,有点韦小宝和他的后宫的既视感。”
尼雅愣了下,随即笑道:“是呢,我们几个女生都意外的团结,谁先发现了萧月诚的行踪都会相互招呼一声。”
提前往事,她的眼眸一闪一闪的,星芒万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毛线问。
“初三下学期还是高一上学期来着?”尼雅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萧月诚大她们一级,这让她们几个女生很是羡慕萧月诚班上的女生——她们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萧月诚的行踪,而且,早上出操跑圈的时候,总是离他那么近!
“追星果然误事!”毛线淡淡笑道,问:“你后来一直没有谈恋爱,大概也是因为他吧?”
“有点!”尼雅坦然承认。
她长得属于那种人家“一看就有很多男朋友”的,故而,追求她的人其实不多,加上她性子冷淡,这事就耽搁了,一直没谈男朋友。当然,冷淡还是热情都是相对而言的,若是萧月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估计不用人家追,她自己就往上贴。
“那也没见你有多主动啊!”毛线故意逗她!
“姐!”尼雅一下子气红了脸:“我都孩他妈了,好不好!”
“哎呦,这就急眼了?”毛线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少妇也可以疯狂么,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姐!”尼雅都要被她气哭了:“我对他真没那想法……”
“当真?”毛线身子往后一仰,跟她拉开一段距离的,道:“那你还在医院里守了好几宿,都忘了给家里报个平安。”
“姐,你冤枉我了!我也不只守着萧月诚……”
尼雅看了眼她姐,索性直说了:“那两天医院里送来的病人太多,医护人员都不够用,走廊里挤得都是病人,医院虽然成立了专门的急救小组,可仍是人手还是不够,先救谁后救谁,这不是普通的排序问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院方也不能强硬……后来还是一位老人自觉带头往后错号,并说服大家先给受伤的消防战士治病,情况才有所缓解。”
尼雅提起那天的情况,还是有些激动:“姐,你知道么,平常的时候,说什么职业不分高低,生命不分贵贱,可在那种生死的紧要关头,就有一种职业,就有一群人能豁出去自己性命去换取别人生存的机会。这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达到的境界。”
毛线点头,认真听她说下去。
“萧月诚他不耐麻药,手术于他就是用刀在肉上生拉,他虽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可在手术的后半程还是陷入了昏迷,并有高烧症状,医生都不敢做了,怕他直接昏死过去……最后院长来了,叫人给他灌下了口服止痛药,继续手术,他说,他不是一般人,没死在现场,就不会死在手术台上!”尼雅道。
“术后一直是我在看护他,那个时候,只想着一定要看好他,让他好起来!活过来!于公,他是救民于火的英雄,是那么多医护人员努力了那么久才抢救过来的,是老百姓让出自己的救治机会优先送过来的;于私……”
尼雅顿了下,道:“他是我年少时爱慕过的人,我希望他至少……可以好好活着!”
毛线探出手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以作安慰,待尼雅稍微稳了稳情绪,她才问:“鑫远去看过你,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尼雅点头,眼眶有些泛红。
那日,同事告诉他鑫远去过了,她还挺高兴的。她中午借着去打饭的工夫给鑫远回了个电话,不想他语气冷淡,她问什么,都是嗯嗯嗯,后来直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办离婚,她当时就明白,王鑫远一定是去病房看过她了,且一定看到了她给萧月诚清洗腹部伤口……
“这些,你都跟鑫远说过么?”毛线又问。
“没有!”尼雅摇头。
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根本就没法解释,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王鑫远只给她看了一张照片,他说,看你那眼神,我差点儿以为躺在上面的人是我。这一句话,可以说是断了她所有的道……
头一天晚上,她死皮赖脸地求欢,王鑫远也竭尽全力地给予,可她知道,这并未能填补他们之间感情裂痕,她好几次想开口说这件事,都被王鑫远给堵回去了……
半夜醒来,看着他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尼雅突然有些心疼,她想,他一定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去原谅她,才会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如此,就更没法开口了。只是,尼雅万万没想到王鑫远和萧月诚竟然认识,还有几分交情,而且,看他那会儿的反应,好像也认出了萧月诚就是那天她照看的病人……
这个事情,让尼雅很是头疼。
说点什么吧,没有意义;不说吧,她这心里也堵得慌……
王鑫远若是问点什么还好,他这样不哼不哈的,她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姐……”
尼雅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在家里不做主,依赖惯了,这一遇上事,就没了主意。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毛线鼓励她。
“姐,你会让我跟鑫远离婚么?”尼雅红着眼问。
她知道毛线带着他们夫妇二人来,不是单纯地看看病人那么简单。她也不确信,自己是否能过关……
“你想离么?”毛线接得很快,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尼雅怔了下,一时没有接住。
毛线将茶杯放下,问:“那我换个问法,你对萧月诚还有未了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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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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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尼雅惊道:“怎么可能么!”
萧月诚醒来都没认出她好么,可见她在他心里,是一个多么没有存在感的人。
“不!你不用回答我。”毛线将手放在胸口,道:“摸摸这儿,问问你的心,然后给你自己一个答案。”
尼雅愣住,不明其意。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毛线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极大的幸事。所以,如果你的选择还是萧月诚,我支持你离婚,鑫远那边,我来帮你说服他!”
“姐,不是……”尼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么成她想离婚了呢?
“我这个弟弟,跟萧月诚相比,的确是差了不少,可不管他有多差劲,他都是我弟弟!我不能,也没法嫌弃他更不可能跟他搞什么分离,因为我和他是一家人,他打小起就跟着我屁股后头姐长姐短地叫着,我烦,可也没招,但是……”
毛线说着给她倒了杯果茶,推到尼雅面前:“你不一样,你有选择跟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的自由。”
“姐,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尼雅如实道。
不是她自夸,外面有多少姑娘羡慕她的好日子呢!她前腿一抬,后脚就有人赶上补她的缺!这一点,尼雅拎得清!
毛线眼眸轻转,食指轻轻叩了下桌子,道:“听着,姑娘,喜欢一种生活,跟喜欢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姐,你误会了!”尼雅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当然是喜欢鑫远的啊!”
“嗯?”毛线一脸吃惊,表示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姐,鑫远是没有你学得好,没有你有出息,可他善良,懂事,顾家,孝顺,还有担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的男人,能同时做到这几样,有几个?”尼雅迎着毛线的眼神看过去,声音又高了几分:“姐,鑫远是比较笨,容易上人家的当,可他不蠢,谁诓了他,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比较容易相信人罢了!”
尼雅说到激动之处,连着拍了两下毛线的手:“姐,你说这容易信任别人算是缺点么?我觉得不是啊!那些辜负了别人信任的人,才是坏人啊!再说,容易信任人,不比那容易怀疑人要好一些么!成天里疑神疑鬼的,对谁都设防,那样的人多可怕呀!”
“听你这么说,他倒浑身都是优点了?”毛线瞥了她一眼,脸上并无波澜。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是,本质上不坏,且有原则有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已经很好了呀!”尼雅说得有些口干了,一口气干掉大半杯果茶,道:“姐,你老说鑫远蠢,笨,不上进,其实他也努力了,就是不开窍,凡事总差那么一点,但是,这是基因所限,能有什么办法?”
“基因所限?”毛线愣了下,这也能说得出来啊!
“当然!姐,咱妈是什么脑袋?那……谁又是什么脑袋?她跟咱妈能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比较么?”尼雅脑袋一点一点的,生怕毛线听不明白似的:“鑫远还不是被她拖累的?她那脑袋要跟在咱妈一样灵光,那鑫远不早就开窍了!”
毛线失笑,这个理由,很生硬,很牵强,但,也不是全无道理么!
“听你这么说,我这不争气的弟弟身上倒也不是没有优点!”毛线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果茶:“这么看来,还是你比较懂他!”
“那当然!”尼雅点头,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你都这么自信了,还怕我从中作梗,劝离啊?”毛线哼了一声,脑袋抻过来一点,一本正经地发问:“那么不受控么?”
“呃……”尼雅想起早上王鑫远的脸色,眼眸里又添了一丝忧愁,小声辩解道:“家里大事,我不作主嘛!”
“你的婚姻,你不作主?”毛线呵了一声,心里暗骂,这一对怂货!
尼雅刚要申辩,就被毛线拦住了。
“第一条,明确告诉你,我们家人多事多,但是基本上还是本着‘民主、自由、平等、公正’的原则,所以,我肯定不会干涉鑫远的婚姻自由。这里包括两条……”毛线举起两根手指道:“结婚自由和离婚自由!但是,作为这个家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我也一定会在必要的时候适时地提出适当性建议。”
尼雅正想着什么是适当性建议的时候,毛线又开口了。
“我呢,也不是想掺和,实在是没办法,你看咱家,老王撒手人寰撂挑子不干了,小王年轻气盛着实不堪重用,小小王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此等多事之秋,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毛线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完全是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
尼雅点头,家里外头的很多事,多亏姐姐在拿主意,她比江湖人读书多,又比读书人讲义气,处事果断又不圆滑,就连她父母也不止一次夸大姑姐,让她多跟姐姐学着点。
“有些话,你问到了,我就不妨直说,如果感情破裂或者没有破裂就是没有了,我们家可以接受离婚,因为,我和鑫远本身都是父母离婚的间接受益者,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已经有免疫力了,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
当然,这不是说,我们提倡离婚,不,我们只是主张要有一个良性的家庭关系……打个比方来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口子——为人父母者或者将为人父母者,不能各自为政,各打各的算盘,这一点,是从我继父老王同志和我妈老毛同志身上学来的。我们觉得很好,值得保留,应该延续。”
毛线道。
这次,尼雅听懂了,婆婆和大姑姐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王鑫远不能胡来,她就更不能了,这一点,她本人也是认同的,同床异梦的婚姻,她也受不了。
“好,咱说第二条!”
毛线双肘撑着桌面,一脸严肃地看着尼雅:“这男女结婚,就好比合伙创业,你得学着经营,也要懂得自负盈亏,你不能随便把经营的权利转让给第三者,更不能寄希望于他人。说句中不听的,如果你的婚姻你不做主或者做不了主,别着急,会有人出来替你做主,但你得知道,人家出来不是帮忙,是接替!届时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主动让位或者被动出局!”
尼雅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可不行!”
毛线笑了下,问:“所以,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你会让……”尼雅看着她姐含笑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道:“姐,没有问题了,我和鑫远的事,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可以么?”毛线蹙眉,不是很信任的样子。
“嗯嗯,姐,可以,可以的!”尼雅连连点头,暗暗捏起了拳头给自己个打气:“嗯!一定可以!我们之间没有大问题,就是误会,就是缺沟通……”
这一点,尼雅拎得很清,萧月诚再好,于她也不过是过去式,王鑫远才是她的现在时。况且,她瞧着那萧月诚看她姐的眼神,有点不同寻常……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姐……”尼雅看了她姐一眼,八卦的小火苗顿时按不住了:“萧月诚是不是给你写情书了!”
毛线冷哼一声,照着她肩膀拍了一把:“自己一脑门子官司,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闲事!”
“你是姐啊,又不是别人!”尼雅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是一份遗书!”毛线淡淡回应:“他托我办点事!”
“遗书?”尼雅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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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好运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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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诚是第二批被派去现场的,出发之前领导叫每个人写了一份遗书,人回来,自己把遗书领走,人回不来,遗书被家人领走。萧月诚的父母早年离婚,他妈改嫁去了加拿大,他跟着他爸,后来父亲病逝了,就剩他一人,他跟他妈那边感情淡薄,少有联络,故而,写遗书这事对他来说,是有些难度的——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写给谁!
那日,他瞧着在人群里派发食物的毛线,心头一热,当即掏出纸笔写了一张遗书,内容很简单:若我意外身故,请毛线帮我处理一切身后之物,包括所有财产。里面还附有两组数字,一组是银行卡取款密码,一组是国际电话。
他说,毛……如果我死了,麻烦你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把命还给她了!
他说,这张卡里有我大部分积蓄,我怕是用不上了,给你吧!
他还想说,能不能拥抱一下,最后?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在他说完第二句的时候,毛线就伸出手臂,她娇小的身子贴在他胸口,她的手臂绕过他的手臂,在后背重重拍了两下,她说,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相信!
那时,有身着同样制服的消防员被担架抬着,从他们身边经过,他的一只脚没了,血肉模糊的创口很是惨烈,毛线看了眼,松开手臂,帮他拂去袖子上的土渣,哑着嗓子道,注意安全!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责任和力量。
他后来回想,他可能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英勇,他也胆怯,他也怕死,可是,毛线给了他力量,帮他战胜了身体里那个怯懦的自己——他得向前冲啊,他得保护那些像她一般柔弱又鲜活的生命啊……
毛线并不知道她那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于萧月诚来说,有那么多的意义,甚至帮他捱过了手术的疼痛。
她只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萧月诚跟弟弟王鑫远差不多大,尚未成家,尚未为人父……人生还有很长的路没有走。
得知尼雅口中暗恋的男同学,守了好几日的消防兵竟是萧月诚时,毛线心里竟然有了几分安慰——她家尼雅眼光不错,萧月诚配得上。如此,她便决定带着王鑫远和尼雅来看看萧月诚,把这件事摊开来说。
于王鑫远,他要知道自己的潜在情敌是个真正优秀的男人,他唯一的胜算就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保住家庭的完整;于尼雅,她得直面自己的内心,A或者B,向左还是向右,她得定下了,稳住,不能忽忽悠悠两头都占着;于萧月诚,毛线一要看他对尼雅的态度,二要让他知道王鑫远和尼雅的关系。
在这一点上,毛线还是存了点私心,她确信萧月诚是个正直的人……夺朋友妻这种事,他做不来!
如此,可谓一箭三雕!
“对!是遗书!他拜托我处理一点事……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毛线道。
“嗯!”尼雅恍然大悟,男神果然是男神,看女人的眼光也这么不一般!像她姐这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三观极正的女孩子配萧月诚那简直是绰绰有余……不过,萧月诚好像比他姐小,又是女大男小!
尼雅上下打量了毛线一番,心说,难不成我姐绕来绕去就绕不过这一款么?这到底是缘分所使还是命运弄人啊!尼雅生平第一次想去找人算上一卦!
毛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心想,她或许是在意萧月诚遗书这件事吧!
“是这样,我那两日不是去现场了,中间进去送吃的时候,看着他了……”
“姐!你的好运气来了!”尼雅握着拳头朝她挥了下:“姐,加油!”
“什么……”毛线瞧着她那八卦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了。
“人家还是个孩子,好吧!”毛线哼了一声,心说,就算是个潜在对象,有你心怀不轨在先,我岂敢招惹!
“姐!我不跟你说了,我老师要到了……”尼雅一手抓起书包,一手握成拳头,朝毛线比划道:“姐,我看好你啊!”
“无脑!”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好好地闹什么离婚呀,一个愚蠢,一个无脑,俩人凑合着过得了,可千万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她这嘀咕的功夫,王鑫远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早上的事让他很不舒服,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还是得找他姐求证一下,不想却被挂了电话。
“沉不住气的东西!”
毛线迅速从手机里找出刚刚的录音,未作任何剪辑,直接发给了王鑫远,顺带敲下一行字: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作为你非亲生的姐姐,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小醋怡情,大醋伤身!千万千万别把到手的媳妇给作跑了!人都是有脾气的!
发完短信,她又喝了两杯果茶,跟宋唯那边开了个视频会议,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八月已过半,风忽然就凉了,路忽然就阔了,云忽然就多了,从盛夏到浅秋,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人们一下子就不想喝冷饮了,西瓜酸奶统统不要,空调也不要。
节气这东西,很神,很玄,很厉害,秋就是秋了,要人立即把过夏的东西都扔掉,丢个干净,丢个彻底,丢个利索!
然而,这样的节气变化对于慢热又迟钝的毛线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依旧穿长裤搭衬衫,偶尔也会在外面搭件线衫或者夹克,四季的变化在她身上并不是很明显,她像一只具有自动调节功能的恒温动物,热情的夏或是冷漠的冬,都无法攻破她的身躯,四季交替,光阴轮回,她仍旧是那样,安静地,无声地,一动不动地,兀自坚守在一个属于她的角落了,像个被时间遗弃的孤儿。
毛线到家时,迎面撞上了木加一。
“你来我家干嘛?”毛线问。两人熟了,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前些日子弄小院还剩了下竹竿,我拿过来给伯母用!”木加一说着看了眼毛瑾。
“你用么?”毛线很是怀疑,她妈怀了什么样的心思,她能不知道!
“用啊!”毛瑾笑得肩膀直颤:“这竹子多好,正好可以搭个狗窝,让咱家毛球也享受享受!”
“享受享受!”墨衍张着两只小手扑向毛线。
“哪儿都有你!”毛线抱起墨衍,又看向木加一:“你有正经事,就去忙你的,我来搭吧!”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木加一刚要起身,毛瑾就开口了:“我刚问过了,他今儿没有正经事!再说你动手能力那么差,我信不过!”
毛瑾说着看向木加一:“对吧,木?”
“是的,伯母,我今儿没啥事!”木加一道。
“说到好像你哪一天有啥正经事儿似的!”毛线瞥了他一眼,抱着墨衍进屋了。
毛瑾则倒了一杯凉茶给他喝:“吴姨煮的,我闺女……她前男友给的配方,听说广州人夏天都喝这个!特解渴!”
她微微停顿了下,悄悄打量着木加一的反应。
木加一接过,捧着杯子大口喝下,抹了把嘴,笑道:“确实挺好喝的!”
“那是!”毛瑾笑眯眯地打量着木加一,道:“你一个人住,就常到我家来玩……”
“好的!伯母!”木加一将杯子搁到石桌上,继续干活。
毛瑾点头,乐呵呵地掂着茶壶进屋了。
“这孩子实诚!”毛瑾一进门就跟吴姨嚷嚷,瞧着毛线在沙发里跟俩小屁孩玩闹,她又拉过吴姨,悄悄问道:“你看像吗?”
“是有点,不过……”吴姨凑近毛瑾,低声道:“他家家教肯定没有杜云家的好!”
“嗯?”毛瑾一双不大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唰一下扫过玻璃,落在木加一身上:“哪儿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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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不懂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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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有疤呀!”
吴姨伸手拉了下毛瑾,低声道:“这要是少年时留下的,就是父母欠管教;这要是长大后留下的,性格就比较暴躁,容易冲动!”
毛线听着了,忍不住回头插嘴:“吴姨,人家不一定是打架留下的,你俩老太太就别背地里琢磨人了啊!不厚道!”
“你厚道!”毛瑾瞪眼:“把人家客人晾在院子里干活,自个儿跑屋里凉快!像话么!”
毛线哼了一声,直接牵了书涵和墨衍走人:“谁生产谁消耗,他是你请的客人,又不是我请的!跟我毛线有个毛线关系啊!”
说着,拎了书包打算开溜,毛瑾抢先一步挡着门口:“你得留下!”
“给个理由先?”毛线哼了一声,伸手去推她妈的手臂,被毛瑾一把搂住:“老妈请客,女儿作陪,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这一番话出口,连她自己都惊呆了,这小成语用得,可以啊!她暗暗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叫好!
毛线叹了一口气,伸着手指头数道:“你瞧瞧你让我干的这些事,陪吃、陪喝、陪睡、陪玩……毫无意义,完全不能体现我的个人价值!”
“你有个人价值……”
毛瑾这眉毛歘一下就提到脑门上去了,瞧着毛线又要拔腿走人,又歘一下拉下来,跟拉窗帘是似的,很是浮夸,那未出口的半个“么”字,也夭折了,她脸上的肌肉慢慢上推,堆笑道:“作陪这种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今儿这顿饭,没我女儿不成席!”
“这不挺会说话啊!”毛线干笑了两声,拍了拍手,软声道:“就听妈妈的!”
毛瑾脑子“嗡”地一下,被她这一句“妈妈”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唰唰唰,跟过电一样。
毛线瞧着她妈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满意地点了下头,牵着侄子侄女去院子里充当监工。
书涵比较老实,瞧见一窝出来避暑的蚂蚁就挪不动脚了,蹲在地上叽叽哦哦地喊话。
墨衍可就不行了,她一人出没,全家受灾,连毛球都不能幸免,毛线一个没留神,这家伙一条腿骑毛球背上了。
那毛球也不是个善茬啊,毛线一句“小心”还没出口,这家伙嗖一下就冲出去了。
“哎哎哎……”毛线只顾着着急竟忘了伸手去抱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墨衍被闪得身子一晃,脑袋直直往石桌上撞去。
“完了!要毁容了!”待毛线反应过来伸出手时,墨衍已经被木加一稳稳地接住了,她的手出于惯性,紧紧抓住了木加一的右手,扎扎实实地握住了那些伤疤。
“对……对不起!”毛线竟然伸手抚了下那些排列的像麦穗一般密实的伤疤。
木加一被她逗乐了,咧嘴笑道:“不疼啊!”
“啊!”毛线也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下头。
“墨衍很可爱……像你!”木加一将墨衍递过来,一脸的温厚。
这话说得有些虚,“可爱”这样的词汇用在毛线这种三十多岁的老气横秋的中年剩女身上,多少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谢谢,你也很可爱!”毛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说这人真是虚伪。
木加一愣了下,用“可爱”来评价一个男人,基本等同于说他幼稚,抬眸的刹那,瞥到她眼里的那点促狭,瞬间了然,这家伙把他的大实话当成恭维了,他这番马屁没拍好,整马蹄子上了!
“我说真的!”木加一笑道。
“我也是!”毛线认真答道。
毛瑾在门内听着这一句,冷哼一声,说,还当你们是吉祥三宝,可爱一家人呢!
木加一不再说话,闷头干活,毛线也不搭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晒太阳,用身子隔开狗和孩子们。
毛球这狗东西有些欠,时不时地会探出爪子假扑一下,墨衍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拖起一根竹竿就要揍毛球,一娃一狗一左一右搁着毛线叫得很是欢实!
初秋的阳光依然很足,却远没有夏日的炽热,透过深深浅浅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叶片,均匀地铺洒在毛线身上,偶尔,有风起,心底便生了惬意,如此,身和心,从夏日的困顿中一点点苏醒过来,她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所谓岁月静好,大抵不过如此吧……
毛线这边胡思乱想的工夫,木加一已经搭好了狗窝,招呼毛球过去体验一下:“毛球,来,看看你的豪宅!”
毛线看过去,嚯,有门有面的,还真不错。
“去吧!”毛线拍了下毛球的屁股!
她这话音未落,墨衍就跳起来了:“墨衍!墨衍!”
一手扯着毛线的手臂,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生怕被某些狗抢了先。
“嘿!大姐!你有点太欺负狗了吧!咱家这么大的房子,它就占了这么一小块,还是在院子里,你这都容不下……”毛线只顾着教训墨衍,没瞧着书涵已经钻进狗窝了,一只手从竹竿间隔里伸出来,朝她打招呼:“哎……嘿!”
毛线气得一个白眼翻上去,好半天才复位:“我说,你俩果真是亲哥俩!”
毛线说着把毛球抓回来,朝墨衍道:“去吧,你俩今儿就睡狗窝吧!”
一狗斗不过二娃,毛球是个识趣的,“嗷呜”一声原地跪下,将脑袋瞥向院外,留一个大屁股墩子给毛线!
木加一无奈摊手:“看这受欢迎程度,我好像又多了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
“你还需要养活自己么?”毛线哼了一声,木加一自己可说了,他是坑爹专业户!
“当然!”木加一一本正经地点头:“真正的男人,那都是为了荣耀而战的王者!”
“此处有广告植入!”毛线伸手过去:“付费!”
“没钱!”木加一耸肩:“我出卖体力给你!”
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这话说得……太有画面感了!
木加似有不解,微微撩了下眼皮,这下,毛线就尴尬了,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丑事……当然,能把“体力”二字想象得那么有画面感,杜云功不可没,故而,毛线的脸色很是复杂……
“劳动力!”木加一纠正道:“我会做饭,能干活,吃得也不多,还特别会说话哄人开心……所以,任何时候有特殊需要,请记得点我!”
“专制男保姆?”毛线回神,他这认真的模样实在是有趣!
“不!”木加一摇头:“你个人专属!”
“好呀!等姐姐我赚了大钱,包你专场!”毛线豪气地拍了下胸口!
“那么,为了我后半生的好日子……真心祝你早日赚大钱!”木加一率先伸出了右手。
“谢谢!借你吉言!”毛线伸手,没有握,而是重重跟他击了下掌。
“客气!”木加一眼眸含笑,道:“那么,麻烦你跟伯母打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他话音未落,门就开了。
毛瑾端着一盘西瓜朝他招手:“快进来,凉快凉快!”
她边说边瞟了毛线一眼。
“走吧!”毛线抬手看了下表,道:“方便的话……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吧!”
她是不喜欢请不熟的人来家里吃饭的,这话,只是迫于她老娘的压力,客套一下,她想着,等去青岛之前,好好请他去外边吃一顿,表示下感谢就好了。
故而,她嘴上说着邀请,身子却是没有动弹,仍是站着木加一前面。
毛瑾暗暗朝她使眼色,毛线假装没有看到,仍是一动不动。
当着木加一的面,毛瑾也不好发作,只得笑着看行木加一,亲自邀请:“木啊!这都到饭点了,就在家里吃一口吧啊!”
“啊,已经到饭点了么?方便么?”木加一抬眸,看了眼毛线,又看向毛瑾,感叹道:“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可不,你都忙活了一上午了!”毛瑾将门整个拉开,招呼木加一快进来。
之后,吧嗒一声,将毛线关在了门外!
“妈!我还在外面呢!”
毛线忍不住挥拳,心说这木加一还真是个海归,竟然不懂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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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以和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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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开呀!”毛瑾嘀咕了一声,弯身拿了双一次性布拖鞋:“在家穿拖鞋舒服,歇歇脚!”
“伯母,我来拿!”木加一赶紧伸手接过,弯身换上,之后,非常自觉地把鞋子放进了鞋架上。
厅里的吴姨愣了下,赶紧小跑着过来换了下位置——那是以前杜云放鞋的地方,杜云走了之后,那个格子就空下来了,家里有人来了,她都会格外注意,把鞋子放到别的格子里,怕惹得毛线不开心。
毛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书涵和墨衍从狗窝里拎出来,丢回屋里。
“木加一,你吃完饭接着把那狗窝拆了吧!”毛线没好气道。
毛瑾和木加一齐齐看过来,俩人都乐了。
这俩小崽子在狗窝里打滚,弄了满身满脸的土,又出了很多汗,在脸上拉出了一道道的黑泥沟。
“哎呦,小祖宗啊,这都成花脸猫了!”吴姨赶紧过来牵了俩小崽子去洗澡。
毛线也跟着去洗了把脸,顺带换了身衣服。
“这孩子,不知道跟人打个招呼呀!”毛瑾瞥了女儿一眼,又笑着看向木加一:“我们家这闺女,啥都好,就是读书太多,用了太多的脑细胞,有些不通人情了,木啊,你别介意啊!”
“不会的!”木加一笑道:“她很可……”
想到她说自己可爱的事,木加一眼眸一转,道:“她可有意思了!”
他的视线追着毛线的背影,跑出去很远。
有意思?
毛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点了下头,是有点意思!
“出过国留过洋的孩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毛瑾呵呵乐着,心说,瞧这审美,见过的世面也不大啊!
“只能算是一点经历!”木加一收回视线,瞧着毛瑾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道:“若论文化,还得说是咱们国家——博大精深!每一个字都值得一番推敲!”
他话音刚落,毛瑾拍腿惊起:“好!”
木加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跟着起身……毛瑾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赶紧挥手,请他坐下。
“不好意思,伯母有些激动了!”毛瑾端起水杯咕咕灌了两口,舒了一口气,道:“伯母高兴啊!”
“高兴!”木加一点头附和,巴结之意很是明显,毛线出来听着了,哼了一声,又给他贴了两条标签:圆滑、世故!
“木啊!你不知道,伯母这心里一直堵了一口气!”毛瑾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向窗外,道:“你知道么,他们搞了个世界文化影响力强国排行榜,竟然没有咱们中国!五千年的文化……”
毛瑾叉开五指比了又比:“多可气哪!”
木加一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微微挺直了腰杆,道:“伯母,这个,也是咱们国家文化的一部分。”
“嗯?”毛瑾微怔,这怎么说?
“我们的传统文化受儒道思想影响,老百姓从骨子里就有一个‘和’字,与天和,与地和,与时和,与人和……万事万物,以和为贵,我们骨子里流淌着谦逊、内敛、质朴、和善的血液,这让我们看不上不像其他国家那般具有侵略性和扩张性……相对的,在文化输出这方面也比较弱一下,我们遵从老祖宗的意思,低调!不张扬!”木加一说着手往下压了下,道:“这样,别人不懂,不了解我们的文化很正常啊!”
毛瑾微微点头,说得也是啊!
“话又说回来,我们五千年的文化,岂是那么容易了解的?单说语言这一项,我们国家现在推行的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的,但事实上这最初只是汉族所使用的语言,我们国家还有其他的民族,其他的语言……
好,我们不说其它,只说汉语,不同省份,不同地区,不同县市,甚至是相隔几十里的村子,都有不同的方言,这是什么?这是文化呀!单说对母亲的口头称谓,除了妈、娘、姆妈、额娘这些大众基本上一听就能理解的叫法,还有很多诸如míe,jiā,mea等等连注音都困难的叫法,甚至可以说,同一个母亲,有上千种叫法!”
木加一说着双肩一耸,道:“这样的文化,我们自己都难懂,岂是外国人所能理解的!”
毛瑾点头,半晌又接了一句:“那你说人家的文化输出咋就那么容易?你看我们国家这些人,人家一出点什么新款,呼呼地往上扑啊!”
毛线一只膝盖抵着沙发背,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木加一给自己挖坑。
“您说国人追逐奢侈品那些啊?那不是在接受他们的文化,在咱们国家购买爱马仕,古驰这些东西的消费者,大多是不会去刨根究底地了解他们的文化,人家只是觉得,呦,这玩意儿,价格可以啊,新鲜,来一个玩玩!”
木加一道,他一心只顾着讨好毛瑾,完全忘记了他身后还有个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国家的消费者,都是一些无脑、肤浅、盲目跟风的奢侈品爱好者?”毛线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屁股坐下,视线掠过她妈腕上的劳力士金表,道:“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戴个金表,也是个没文化又粗鲁的包工婆,费那个劲干嘛!都不如花十款钱买块义乌产的电子表,一样的走字,一样的北京时间!”
这突如其来的冷水了泼了毛瑾一脸的懵,她身上包工婆的气质还是那么浓郁么,不是,她已经不包工了呀……
她将求证的目光递给了木加一。
“妈,你让‘木啊’帮你拆了机芯看看,上面有没有一行‘瑞士劳力士公司监制,中国广东佛山生产’的小字!”毛线瞥了眼木加一,继续拆台!
听她这一说,毛瑾还真把手表取下来,递给木加一:“帮伯母看看,你伯父生前买的,有十五年了,是一对,那时候他说结婚这么久,也没给过什么像样的礼物……他那块留给鑫远了,我这块本是要留给女儿的……”
毛线一愣,什么时候说要给她了?
“木啊!这要是个假的,我今儿就把它砸烂,我女儿是大学老师,又是大博士,怎么能戴个假表呢,是吧!”毛瑾说着一咬牙,声音拔高了几分,朝厨房喊了声:“吴姨,拿把斧头来!”
木加一一愣,看看毛瑾又看看毛线,脸上有些茫然,这娘俩又要闹什么?
他正想着怎么收场的时候,毛线直接扑过去,抢了手表给她妈戴上:“妈,你都戴这么些年了,怎么能说砸就砸呢!假的怎么了,那也是一份纪念,一份传承啊!再说……我爸,他怎么可能买块假表送你呢!我开玩笑的!那么多字,它也刻不下啊!”
这话一说,周围的空气就有些凝固了。
木加一和毛线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非常清楚直观地感受到了对方丢给自己的冷嘲热讽,一个说,财迷!一提钱就没骨头;另一个说,忽悠!成天没事装文化人,说得竟是些放屁的话!
“这么说,我这是真的?”毛瑾抬起金灿灿的手腕,看了又看。
“当然!这要是假的,早就掉色了!”毛线道,她边说边朝木加一挤眼。
“是啊!伯母,要假的话,那里面的钻早就掉了!”木加一笑道:“这没什么好质疑的。这么贵重的物件,当初伯父买的时候一定是有证书的……”
“是啊!是啊!”毛线连连点头,二人瞬间统一战线。
毕竟,惹恼了老太太这事,对他二人都没有好处。
呃!以和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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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他不配跟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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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毛瑾点头,接过这一茬,不一会儿又问:“你说那个输出文化,是不是包括了一些潮流的东西,比如说咱们国家新生代男明星们一路向韩国人看齐,整得越来越娘?”
“是!早期国际上有种说法叫,一流的国家输出文化,二流的国家输出人才,三流的国家输出产品。”木加一道:“您说的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以及他们着装、造型风格等,都是比较形象、直观又容易被大众所接受的进而产生影响力的输出手段之一。但是目前,这几种形式基本上都是并行的。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中国都是一块大肥肉,有许多种被开发的可能性。”
“这不就是文化侵略么!”毛瑾觉得这事听着怎么这么堵心的!
“也可以这么说,早期的文化输出主要靠移民……”木加一顿了下,道:“其实也包括了战争,比方说,当时日本侵略者在东三省实施了‘同化’教育;再说外语,我们父母那一辈的外语是俄语,再到后来是英式英语,再往后是美式英语,直到现在,我们国家从小学就设立了英语课,甚至有的孩子在幼儿园就开始学习英语,这就是最成功的文化输出!”
这一次,毛瑾将目光投向了女儿……
她这么听下来的话,好像文化输出也不是什么坏事。
“是的。文化输出总得来说,跟一个国家的经济水平,所处的国际地位有着绝对关系,简单来说,一般的文化输出都是从强到弱,从大到小,从高到低。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文化渗透,是大国之间相互竞争,较量的重要手段。”
毛线道:“加一说了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朝鲜语和韩语的问题,要从历史上来讲,我们国家跟朝鲜是要更近一些的,这里面固然有地理位置,人文的因素,但是,更为关键的是经济实力,你现在看大学里朝鲜语专业的教材,课本上写着的是韩国语!而且,跟学英语的人普遍认为美式英语比英式英语更加时尚更加高级一样,学朝鲜语的人也认为出去说自己学韩语比学朝鲜语更加有面子。但事实上,英式英语,朝鲜语才更为正统,但是,正统有什么用?这事,还得国家实力说了算!”
“噢!又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毛瑾一脸的恍然大悟,看看毛线,又看看木加一,悠悠地吐出一句:“你俩还挺有共同语言啊!”
毛线一怔,这怎么能叫共同语言,这是常识好不好呀!
“妈,你又吃了没文化的亏!”毛线暗暗朝她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少来这个,我不知道你啥心思!
木加一则一脸谦虚的样儿:“班门弄斧!”
毛瑾看着他,很是满意的样子:“木啊!伯母是很喜欢你的,咱们国家的青年才俊就得像你这样,时时念着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那话怎么说得来着……”
毛瑾伸手戳着太阳穴作思索状。
“不忘初心,不辱使命?”木加一低声提醒道。
“对对对!国家花钱培养了你们那么多年,你们可不能净被人家输出,也得想办法给他们输回去不是!”毛瑾道:“要知道,我们老毛家打下这片江山不易啊!”
老毛家?
木加一差点儿没憋住笑场。
“妈,你又跟国家领袖攀亲戚!”毛线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妈哪儿都好,就在这件事上一点儿都不低调!
“那怎么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毛字!”毛瑾一脸傲娇的样子。
“伯母说的是。我们坚决拥护……党中央领导,一切行动听指挥!”木加一道。
“这就对了!”毛瑾满意地点了下头,又问:“木啊,你是党员么?”
“我……”木加一犹豫地看了毛线一眼,不知道该说是呢还是不是呢!
毛线装作没看见,静等下文。
木加一只好实话实说:“伯母,我觉悟有些低,还只是个群众!”
“我儿子,女儿都是!”毛瑾很是傲娇地拍了下胸口,道:“你以后常来我们家走动,常……”
她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
“不!”她瞥了木加一一眼,看向她妈,一脸认真地道:“他不是党员,不配跟我做朋友!”
“呵……”毛瑾朝她呲牙,意思是你有病啊,我这费劲巴拉好半天,你一句话我这前面全都白忙活了。
毛线则是一贯的无所谓,谁叫你多管闲事来着。
毛瑾再瞪眼,你之前找了那么多男朋友,也没有政治面貌这一项啊?
毛线哼了一声,本来是没有的,经你一番教育,有了,非党员不行!
毛瑾挤眼,你是不是傻,我接下来马上就该说人民群众必须紧密团结在党中央了——我这是在为你们的将来作打算呀,万一你俩发展成了,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你瞧这孩子这傻实在的。
毛线斜眼看过去,这叫实在,您见过实在的么?这就是一老油条好不好!
……
如此,娘俩你来我往,用眼神开始了一段激烈的厮杀。
木加一低头喝水,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留下吃饭的时候,救命的吴姨来了。
“开饭吧?”
“开!”
“开!”
娘俩同时回头,大戏终于落幕,木加一松了一口气。
“木啊!洗手吃饭!”毛瑾转头,亲切道。
“我带你去!”毛线亦是满脸的和气,在前面带路,引木加一去洗手间:“我妈这人……她就那样,看谁都像她女婿,就是从街上遇上条公狗,也会停下来瞅两眼。”
这话的潜台词是:您可千万别多想!
木加一点头:“懂!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父母有一阵也这样!”
“哦?”毛线的注意力放在后一句上,她很想知道人家是怎么结束这难熬的“有一阵”的。她老娘可不是有一阵啊,她是一阵又一阵!
“嗯!我懂你!”木加一一句盖过。
他的眼神很是真挚,让毛线有一瞬间的错愕,仿佛真的被他看进心里去了。
“啊……”毛线双颊微红,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洗手间:“这里!”
“好!”木加一点头,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一点儿也不见外。
“这人是个自来熟,以后得少招惹!”毛线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她那时并没意识到,她一直在不停地暗示自己要跟木加一保持距离……
毛线再出去的时候,王鑫远和尼雅刚刚进门,小两口手挽手肩并肩,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
“暴风雨总算是过去了!”毛瑾和毛线娘俩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毛线说着喊了吴姨,添两个素菜。
“姐,你过几天不又要走了么,鑫远说要多陪你吃几顿饭!”尼雅说着弯身拿了拖鞋给王鑫远,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哼!”毛线撇嘴,表示完全不信,这俩人哪里是回来陪她吃饭,分明是赶回来安她老娘的心啊!
说话的工夫,木加一也出来了。
“木大哥!”王鑫远率先过来跟木加一打招呼。
木加一也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回来了!”
毛线一愣,满脑子都是疑问,这俩人什么时候开始称兄道弟了呢?什么情况呀?
这一点,不只是她,毛瑾也很好奇,不过在她看来,这是好事,她是喜欢孩子们广交益友的,这木加一瞧着有些憨,但人还是比较踏实的,旁的不说,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肯干体力活的呀,瞧人家把自己那小院归置的多好,这心思细得呀,跟杜云都有一拼了!
想到杜云,毛瑾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木加一,觉得这孩子除了有点忧郁,其他方面跟她闺女倒也挺般配,她这闺女虽说长得寡淡,但也有一样好,百搭啊!就跟衣柜里那白衬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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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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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和木加一似乎很投缘,俩人边吃边聊,话题不断,好在木加一很照顾众人的情绪,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在跟王鑫远一人说话,也会不时地看别人两眼,很会照顾大活儿的情绪!
“这孩子不错,处事周全!”毛瑾眼里的赞许又添了几分。
毛线和王鑫远这一代的感情很好,她自然希望毛线将来要找的人在脾性方面也能跟王鑫远投缘,这样一家人相处起来比较容易,好沟通。
同样的事情,在毛线眼里有不同的见解。
“圆滑!世故!老油条!”
毛线眸底掠过一抹不屑,就木加一那两撇小胡子,就是油腻的证据。她一直在等着一场笑话——若是木加一喝汤时不小心把汤汁溢到胡子上,就有意思了。
她正专心等笑话时,电话响了,是她的一个学生。
“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毛线礼貌告退,小跑着去客厅沙发上接。
“喂,晓晓!”毛线一听着学生的电话,这声音就自然降低了两度,语气也格外温柔。
“毛……毛老师!”电话那头的郭晓晓声音有些急切:“您能不能帮我查下期末考试成绩?”
成绩?没通知么?
毛线怔了一下,往常她都是在期末考试结束后两周内给孩子们发送成绩单,她这还没来得及发问呢,那头又说话了。
“学号……学号是85121613!”郭晓晓说着又重复了一遍:“85121613!85121613……”
这时,电话突然就断了。
毛线再回拨过去,已是关机状态。
“怎么回事呢?”毛线回到饭桌上,仍是一脸的不解。
“姐,你有事啊?”尼雅问。
“没有!”毛线摇头,随口道:“就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突然打电话问我考试成绩……但她好像把学号给记错了!”
“这也能记错?”尼雅很是诧异:“学生证上不就有么,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的是呢!”毛线低头接着吃饭,道:“没事,等回来我跟他们辅导员查一些就是!”
“天津这边的?那她怎么不直接问老师,又不是你教了!”尼雅低声嘀咕了一句。
“是啊!”王鑫远也跟了一句:“姐,是不是觉得你好欺负?”
“瞎说……”毛线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米饭,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报给你的学号是多少?”木加一突然插话。
“85121613!”毛线随口道。
“你确定?”木加一一下子变得很严肃。
“当然!”毛线没好气地道,她对数字比较敏感,别说那郭晓晓连着说了三遍了,就是一遍,她也记住了!
“她在向你发求助信号!”木加一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放下筷子,齐齐看向木加一。
“大学生的学号,一般都是入学年份加学院代号加专业代号加班级代号加学生在班级内的代号,且一般排位不按成绩,按姓氏,对吗?”木加一反问。
“是!”毛线点头,眸底的郁结更重了几分:“她们这一届学号应该是12打头的!”
“那就没错了。”木加一道:“85121613是恰好是英文H、E、L、P、M这五个字母对应的排位,连起来就是Help me!我的理解是,你的学生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又不方便直说,才会以这种方式是向你说发送求助信号……”
“哇,本大哥,你太神了……”尼雅话没说完就后悔了,这种时候,好像不适合拍马屁!
“你们慢慢吃!我去处理点事情!”毛线起身,瞥了眼木加一,心说这人脑子倒是灵光。
“要我帮忙么?”木加一显然是会错了意,主动示好。
“不麻烦了,谢谢!”毛线语气依旧是冷漠又疏离,她对外人一向如此,您,请,麻烦,谢谢,不用……礼貌有加,客气有余,独独没有一点感情。
木加一点头,眼角掠过一丝细小的忧伤,小到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
毛瑾对木加一的智慧很是赞赏,不停地劝吃,不停地夸奖,还直说让王鑫远跟他学着点。
一向对人不服的王鑫远意外地接受了这一点,这一下,连尼雅都表示很惊讶。
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个的威风——这也不是王鑫远的风格啊!
毛瑾则表示很欣慰,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懂事的,从前的种种,不过是因为身边没有个好的小伙伴罢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有了杜云和李锐这样的小伙伴,她儿子不也就跟着红了……
只是想起杜云,她这个心里还有点不舒服,那孩子不爱言声,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父母又不省心,往后要是娶个厉害的媳妇,不得受一辈子夹板气呀!
“好好的两人……”毛瑾看了眼木加一,心想,人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兴许,木加一就是她家毛线的桑榆也说不好!
“杜云啊!你一个人在这边朋友也不多,有空就常过来玩!”毛瑾道:“我们家人都喜欢热闹!”
尼雅愣了下,看婆婆直直地瞅着木加一,赶紧伸腿,用脚尖点了下婆婆的脚,暗示她叫错了。
毛瑾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正要改口,木加一先应了:“好的,伯母,您不嫌麻烦的话,我一定会经常上门打扰的!”
如此,好似根本就没听出毛瑾的口误。
“这孩子真不错,懂得给人台阶下!”毛瑾眼里又添了几分赞赏,觉得人家有度量,能容人。
总之,这一顿饭下来,在毛瑾眼里,木加一就成了继杜云之后的最为合适的女婿人选。
“虽说是比杜云差了些,但是……也能凑合!”
毛瑾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她还是没搞清楚木加一的职业,到底是做什么的,会什么的,她能帮着干点什么。她本是想仔细问问木加一的,瞧着王鑫远拉他去客厅说话,也就不说什么,反正找女婿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她这已经张罗十来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天的!
故而,毛瑾直接钻去厨房,给孩子们煮茶去了。
“木大哥!”
王鑫远看他妈进去了,转向木加一,低声道:“我妈刚说的杜云,是我姐前男友,我妈最中意的女婿人选……在她老人家看来,我们全家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抵不上杜云一个小指头好,她有时也会把我喊成杜云,口误!”
王鑫远说着重重拍了下木加一的肩膀,道:“别介意啊!”
王鑫远这脑袋,除了读书和做事时不太灵光,其他时候都灵得很,就他妈看人家木加一那眼神——那绝对是丈母娘相女婿的目光,没跑!
“没事儿!”木加一眨了下眼,低声道:“看来你们家都是些有故事的女同学!”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我们家,就我姐一个人的故事,都够……”王鑫远这脑袋刚凑过去,就听得一声:“你姐。”
王鑫远身子一僵,倏地提高了嗓音,道:“就我姐,我跟你说,不是我吹……”
“吹什么吹!还有正事没?”毛线拎着行李箱走过来,道:“我要出趟门,看好家!”
“姐!你去哪儿?”
“是呀,你这是要去哪儿?”毛瑾闻声也追出来问。
“我那个学生还是联系不上,我刚跟她男朋友打听了下,说是前些日子被家里逼着找了个对象,开学前要订婚什么的,之后就再没了消息,我得去看看。”毛线道。
“啊?这事你也管啊?”毛瑾很是不解:“你看你学生啊,外头一男朋友,家里一对象,人家一人就占了俩,你呢?”
毛瑾哼了一声,问:“你一光杆司令,有什么立场管人家?”
“妈,这是大事!关系到一个人的前途问题,我非去不可!”毛线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这是一个党员的觉悟啊!”
“啊……这么回事呀!”毛瑾不想在木加一面前给姑娘摸黑,尬笑道:“那是应该去看看……鑫远,这样,你陪你姐去吧!”
她边说边朝王鑫远使眼色,偷偷朝木加一那边瞥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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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亲家母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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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会意,暗暗点了下头,道:“妈,这几日公司里活儿多,我这……”
他话音未落,木加一就接上了:“我陪你走这一趟吧?”
“不用!”
“用!”
“用!”
如此,毛线以一比二的绝对劣势败退,只好勉强点头,没好气地凶了木加一一句:“咱可说好了,我是不需要人陪的,你非要跟着,那是你的事,机票食宿什么……嗯?”
“懂!我自理!”木加一说着摸了下头,笑道:“我好些年没回国了,很想四处走走看看,您就受累当一回向导吧!食宿全包,外加服务费!您看如何?”
毛线叹了一口气,知道没有人跟着,她妈是不会放她出门的,瞥了眼木加一,不情不愿地说:“服务费就免了,用前面的竹竿钱抵了。不过,你最好跟紧点,别把自己个给弄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啊!”
“好嘞!”木加一点头,非常自觉地接过行李箱。
俩人刚出院,尼雅就追出来了,拿着一个大信封往毛线手里塞:“姐,拿着!路上用!”
这口气,这态度……完全是当家人的派头啊!毛瑾在后面默默点了下头,刚毛线一出来,这孩子就跑,她还当是怕挨说,躲走了,原来是备钱去了!有长进啊!
“我有钱!”毛线很是无奈:“现如今都微信、支付宝了,再不也是划卡,谁还带这么多现金啊!”
“姐!拿着!人说穷家富路,手机也有没电的时候,也有没有自动取款机的地方,你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听话啊!”尼雅不由分说直接塞她包里!
听话?
毛线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小屁孩,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发号施令了!
尼雅无视她的惊讶直接跑过去跟木加一对话:“本!你一会儿出去先记得去趟超市多买点吃的装行李箱里,我姐不爱吃甜的,面包什么的要原味的,水果要带方便吃的,一定不要带芒果……记住了没?”
“记住了!你放心吧!”木加一拍着胸脯做保证。
尼雅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他二人挥手:“姐,要注意安全,半道上遇上打劫的,就把钱给人家啊!”
“这乌鸦嘴!”毛瑾伸手戳了下尼雅的脑门:“你就不能盼着点好!”
“妈!”尼雅撇嘴,搂着婆婆的手臂撒娇道:“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
“咦!真是笨得可以!脑子呢!”毛瑾嫌弃地推了她一下,尼雅死死不肯撒手,将婆婆的手臂拉回怀里,紧紧贴着她往家走:“妈,你不能这样,有点太贪心了啊,咱家还能人人都聪明?再说,我姐是智慧担当,我是美貌担当,您拿我跟姐比,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搞定了?”毛瑾低声问。
“什么啊?”尼雅装傻。
“小东西!”毛瑾拉过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叫你装傻!”
尼雅咯咯咯笑得满脸通红,真是的,有婆婆和姐姐镇场,还有她搞不定的事!
王鑫远?哼!家里几时轮得到他作主了。
如此,尼雅更加确信站队的重要性。
“往后我妈再说我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我有一样行——站队很行!”尼雅这心里正得意的时候,她妈这电话就来了,说是马上就到。
“妈?这怎么回事?”尼雅笑容瞬间僵住,小心地扯了下婆婆的衣裳。
“不知道啊……没什么事吧!”毛瑾茫然抬眸,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儿,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噢……”
尼雅看过去,眸色复杂,担忧中带着期待,还夹着一丝莫名的侥幸,此时此刻,她只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她父母对王鑫远跟她提离婚的事,并不知情。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不多余。
“我寻思着你和鑫远不是要离婚了……咱怎么都得好合好散不是,就跟你妈打电话说,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吃顿散伙饭什么的!”毛瑾说着拍了下尼雅的肩膀,安慰道:“不用紧张,你们这不好好的么。虚惊一场!”
由于身高的差距,她拍尼雅这下,并未起到安慰作用,倒像是警告。
尼雅想起她妈那厚实的巴掌,这脸上的毛孔瞬间就抽巴了,扯着嗓子朝屋里喊:“王鑫远!”
王鑫远这刚拿了钥匙准备出门呢,瞧着尼雅这慌张的样儿,忙问:“怎么了?”
“你爸你妈来了!”毛瑾浅笑,一脸淡定地从他二人面前走过。
“我爸?”王鑫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我爸妈马上就到!”尼雅垮着一张俊脸,脑袋直往王鑫远怀里钻:“鑫远,从现在开始,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知道吧?”
“嗯……”王鑫远瞬间了然,马上退后一步,跟她划清界限。搞什么?我妈打我的时候,你看热闹不也看得很开心么?
“这样不好,当着父母的面,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王鑫远双手抱臂环在胸前。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尼雅双眉一拧:“王鑫远,你今儿是铁了心见死不救了,对吗?”
“不是……”王鑫远面露难色:“我们做小的,不都得听……”
“好!”尼雅咬牙,朝屋里大喊:“吴姨!把墨衍抱出来!”
王鑫远眼神一抖,赶紧拦住:“媳妇,咱闺女正午睡呢,你吵她干嘛!”
“别咱!现在是你闺女……将来是谁闺女还说不定呢!”尼雅完全无视眼前这个大个子。
俩人正说着话呢,毛瑾已经领着尼雅父母进来了。毛瑾和依兰老姐俩手牵手走在前面,老尼走在后面,且,竟然穿着西装,打了领带……
“这大热天的……”尼雅下意识地缩向王鑫远,余光瞥着她妈的影子,越来越近,心跟着通通直跳:“鑫远,这次你帮我,我日后保证好好伺候你,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用墨衍威胁王鑫远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先服软,过了她老娘这一关再说。她想,她妈再怎么厉害,女婿的面子准是要给的吧,如此,也只有紧紧地傍着王鑫远这棵大树了!
不想,她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
“鑫远,过来!”老尼一进院就跟鑫远招手:“帮爸拿点东西去!”
“啊……”王鑫远给了尼雅一个“媳妇,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撇开她的手跑了!
“妈!”尼雅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依兰就跟没看见似的,只顾跟毛瑾说话,说乡下的收成,说院里的果子,说俩孩子……老姐俩愣是在院里干唠了十多分钟,完全无视尼雅的存在,而王鑫远也是一去不复返。
尼雅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又喊了声:“妈!”
依兰缓缓回眸,动作迟缓又茫然,足有半分钟才将视线聚焦至尼雅身上:“呦!尼大护士好啊!”
这阴阳怪气的开场白……尼雅心里大叫不妙,今儿这母女情分怕是要缩水了!
“妈!”尼雅讨好地叫了一声,又看向一旁的婆婆,意图求助,不想正对上婆婆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尼雅低声唤了句妈,又朝她妈那边扁了扁嘴,意思是,您看她对我那个态度?您不是最会护犊子了么?您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您儿媳妇呢!
毛瑾微微摇头,你妈人家要教育自己的亲闺女,轮不上我这当婆婆的说话呀!
尼雅这上扬的五官瞬间就塌下来了,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儿,怯怯地跟在她妈身后。
“亲家姐姐来啦!”吴姨见状赶紧起身,要去备小吃。
“吴姨,帮忙煮点红茶,我妈爱喝!”尼雅说罢,巴结地看了她妈一眼,不想却遭来一记冷眼。
“你自己没手吗?还我爱喝?我一年来你家几次,能喝几回?”依兰眼眉一挑:“还请个人专门代你为父母尽孝?尼大护士,您这谱摆得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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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亲娘来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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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姨有些发懵,这亲家母是来找茬得啊……她下意识地看向毛瑾,见她朝外丢了个眼风,赶紧牵着两只小不点出去了。
当然,临出门前,不忘教墨衍和书涵给姥姥问好。
“爱姥姥!”墨衍吧唧打了个飞吻,痛快走人!
“姥……姥!”书涵也粗声粗气地打了个招呼,顺便把手里的沙果塞过来:“吃!”
“瞧瞧,这差距!”依兰双眉一拧,道:“一样的孩子,你教育出来的就是个嘴把式;你大姐教出来的,就是个实干派!这是什么原因?”
尼雅有些发懵,这孩子才多大啊,这……难道不是没事找事么?
关键时候,听得婆婆轻咳了一声。尼雅心下一喜,一脸感激地看过去,心说,见证婆媳关系的时刻到了……
“依兰……”毛瑾看了依兰一眼,视线又转到尼雅脸上,道:“尼雅真的挺好的!挺懂事的!”
这……尼雅两眼一闭,心说,我亲爱的婆婆,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约等于捧杀啊!
“亲家大姐!你别替她说话!她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依兰掐着手指道:“懒!馋!蠢!呆!傻!笨!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说罢,她转向毛瑾:“大姐,我对不起你呀!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
“我……我怎么了我?吃啥啥不剩不是你说得么?不是你教育我不要浪费粮食的么?我哪儿就干啥啥不行了……”尼雅是完全懵逼的状态,看看婆婆,又看看她妈:“我也不是全都不行啊?再说那不行的,不也是基因所限么?怪我啊!”
“对!您生孩子很行!一下子俩!”依兰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爱心:“棒棒哒!”
“妈!”尼雅气得满脸通红:“你今儿干嘛来了!”
“你问我呀!”依兰双手一摊:“托您的福,我给亲家母道歉来了!”
说罢,她一秒立定,朝毛瑾深鞠了一躬:“亲家大姐,对不起!摊上这样的儿媳妇,让您和儿子受委屈了!”
说罢话锋一转:“我今儿正式跟您说一声,就这样的闺女,我也不想要,她爱跟谁跟谁去!您别给我发配回来就是!若是她中途跑了,咱给鑫远再续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哎,彩礼钱我都包了!”
她这次真是被尼雅气得不轻,她真搞不懂这孩子脑子里是不是被注水了?这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啥呀?
“妈……”尼雅噙了满眼的泪,气呼呼地跑回屋去了,这是亲妈么?怎么光捡不中听的说?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依兰瞧着她的背影,耸肩骂了声:德行!
“依兰!过了吧?”毛瑾按了下她的手:“孩子脸皮薄!”
“哪里薄了?”依兰拉着她的手,道:“我跟你说,你要收拾她,逮着一回就得狠狠收拾,得戳中她的痛处,你知道吧?”
“那……”毛瑾看了眼依兰,起身道:“我去看看啊!你要把我儿媳妇气坏了,我还得花钱给看病不是!”
“坐下!”依兰拉住她:“你就是太好说话,太好脾气了,才给她惯成这德行的!还敢去医院守着别人好几宿,你怎么不直接把她腿打折一条!”
“这不是也没什么么……你这样,让孩子多没面子!”毛瑾本是不想把这事告诉依兰的,可又怕这俩孩子真要闹下去,到依兰那边一说,她再稀里糊涂地应下,那就真没法挽回了。
故而,她还是直接把这个事跟依兰说了,目的很简单,我教育王鑫远,你敲打尼雅,咱老姐俩发挥一下余热,别由着这俩熊孩子胡闹!
谁想依兰一听就急了,这孩子还没一岁呢,作什么作?还想着闹离婚,看我不把她腿打断!反正打折了我也能给她接上!
“那面子都是自己争的!将来真闹到离婚了,咱俩一人拖一个孩子,就有面子了?我跟你说,大姐!这种事就必须从根上治,一开始就刹住!否则后患无穷啊!”依兰说着拍了她一下:“我说你治那俩孩子的时候,不挺狠的么,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啊!”
“那还不是因为……尼雅长得好么!”毛瑾道。
她是个识趣的,孩子们的事是尽量不去掺和的,况且教子养女,管儿媳妇算怎么回事?这又不是旧社会!
“大姐!你对她特殊照顾,只能说明你从心里还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呀,什么时候她都是个孩子,少不了犯浑的时候,你该敲打就得敲打!啥都由着她来了,她只会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依兰道。
“不至于的!”毛瑾道:“孩子们都懂事!”
“算了吧!她懂事?”依兰哼了一声,道:“大姐,你不能为了个好婆婆的名声就助纣为虐,到时候真的跟人跑了,咱俩怎么弄?”
“哎呦,不会的!你看俩人平常那黏糊劲儿……”毛瑾道。她倒不像别的婆婆,见不得自己个儿子对儿媳妇好,她是生怕人家俩人不好!
“大姐!很多事啊,都在一念之差!况且,你知道男人对这事是很敏感,很在意的,这还好,她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真要是那头有点回应……他俩人是真完了!”依兰道:“大姐,鑫远是你儿子,可他还是个男人啊!”
“哎!没那么多事啊!说白了就是我那倒霉儿子沉不住气,夫妻俩内部就能消化的事……尼雅这孩子啥样,你心里没数啊?我就是不想他俩为这点事心里结下疙瘩,你教训几句,做做样子哄哄我那傻儿子就完了!”
说罢,轻轻推了依兰一把,道:“快去哄哄去!好好开导开导!”
“我开导她!”依兰哼了一声,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事你没跟尼雅他爸说吧?”毛瑾道。
“没……”依兰怔了下,她其实说了,一接到毛瑾的电话就把老尼数落了一通,嫌他平日里惯着女儿,这不,等老尼一出差回来,他俩就过来了!
“那就好!”毛瑾点头:“咱娘们几个就能办的事,别叫他分心!他现在还上手术,别叫他操这种闲心!”
“哎!”依兰点头,在心里又把尼雅骂了一通,她家这蠢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赶上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还不好好地守着!也是蠢得要命!
“去劝劝!”毛瑾说着又推了依兰一把,道:“巴掌要打,甜枣也得给不是!”
“正好我这一口气还没出完呢!”依兰说着起身去了。
“哎!不兴动手啊!”毛瑾在后边喊道:“那可是我儿媳妇!”
“知道了!”依兰道。
她倒不是做样子给毛瑾看,是真生气,这女人得蠢成什么样,才会在男人心里埋下这样的祸种,人家毛瑾一打电话,她这脸上真的是蹭蹭地烧啊!
依兰和尼雅说了什么,毛瑾不得而知,她也不好奇,只知道,那天依兰在尼雅屋里待了半个来钟,尼雅再出来时,眼圈红得厉害,一说话就要掉眼泪的样子,委屈得不行。
这倒让毛瑾有些心疼了,她家这儿媳妇在家里向来都是横着走的,几时受过这种委屈?她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尼雅……这事,要是不声张就好了。
“尼雅,妈不是……”毛瑾这刚一口,尼雅就扑过来了,搂着婆婆好一番痛哭:“妈……”
“哎!你说,妈听着呢!”毛瑾轻轻捋着尼雅的头发,一脸的慈爱。
“妈,你把我妈撵走吧!我好烦她呀!”尼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你以后都别让她来咱们家了!我不想看她!”
她本以为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就可以脱离她妈的管制了,没想到她又追杀过来了,说得话那叫一个难听啊!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所受的屈辱都来自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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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你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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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
毛瑾在她背上轻拍了一把,低声呵斥:“你妈养了你那么些年,都没说啥,你结婚,她一分彩礼钱都没要,生怕你在我们家受了委屈!她这来你家一天,你就受不了了?这像我儿媳妇说得话么?”
怀里的声音低了些,身子狠狠地抽了一下,没言声。
毛瑾又道:“你以为我和你妈吃饱了撑的,想管你们这些闲事呀?我们恨不得躲你们远远的!让你们这辈子都找不着!”
尼雅伸手抹了把泪:“可我根本就没有像她说的那样!”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就是怕你们犯错嘛!”毛瑾道:“这你还是亲生的呢,这要我一说鑫远,他就跟你似的这么闹,那我就不用活了!”
尼雅突然想起婆婆打王鑫远的事,顿时觉得她妈客气多了,至少这回没动手,不然家里还有个吴姨,她鼻青脸肿地出来……那真是颜面全无啊!
“妈……”
“好了!妈知道你委屈!”毛瑾轻轻拍了下她,道:“试问天下谁人不委屈啊?”
尼雅怔了下,是呀,谁人不委屈!
王鑫远不是她心中最喜欢的阳光少年,她也不是王鑫远心底的追风少女,婆婆不是生来就喜欢给人当后妈,姐姐也不是天生热爱相亲,杜云更不是薄情寡欲之人……他们只是跟着命运的车轮摆动,不得不做出选择。
如此,她这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她想,也许,优雅的依兰女士压根就没想过要生她这么一个愚笨的女儿,她的歇斯底里可能是对命运无奈的呐喊。
依兰朝尼雅咆哮,她说,即使你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给我们争门面,也请你不要给我们脸上摸黑!她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嫁了一个好人家!你知足吧你!
那是一种绝望透顶的语气,尼雅记得她妈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些话时,额上暴起的青筋,像一苗跳跃的火焰,嘣嘣嘣!
那时,她讨厌极了那个在人前装尽优雅,私底下朝她歇斯底里吼叫的女医生依兰。她跳起来朝她吼,她说,你那么讨厌我干嘛不掐死我?她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信任我?她说,你待我为什么还不如我婆婆?她说,你除了否认我打击我,你还为我做过什么?
她看着她妈举起的手臂一点点落下,无力又颓败的样子,很得意,很解气……很心酸!
可是,现在,她又有一点可怜她——她妈那么好强的人,生了她这么一个蠢蛋,一定后悔极了,气愤极了。
“记着,谁待你也不如你妈!她说得对,你就听着,不对,你就一只耳朵听着!”毛瑾帮她理了下裙子,道:“这两天,带着你爸妈去乡下走走吧,让孩子们跟姥姥姥爷也亲近亲近!”
“嗯!”尼雅点头:“我听妈的!”
她前脚出门,毛瑾后脚就进屋找依兰去了。
“用力过猛把自己给伤着了吧!”毛瑾捧了杯热咖啡过来:“来,喝一口,解解毒!”
“哎呦!你就不知道,这死孩子有多气人!”依兰叹了口气,道:“说真的,这要是我儿媳妇,我一天都容不下她!”
“所以,人家不投胎做了你闺女,当了我儿媳么!”毛瑾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都一样!这当妈的就没有不闹心的!”
依兰听着她这话里有话,想来是毛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故而问道:“大姐,那杜云怎么回事?俩人真就怎么散了!”
“散了!”毛瑾叹了一口气:“彻底散了!”
“怪可惜的!”依兰忍不住叹气,一辈子那么长,若是身边再没有个可心的人,那真是,有点难熬!
“咱觉得可惜有什么用!对人应英来说,是种解脱!”毛瑾道:“你不知道回回跟我说话那个劲儿!好像就她生的是个孩子,人家别人生的都是废物!她儿子看人谁家姑娘一眼,都是废物再利用!全世界的人都得对她感恩戴德!”
“那毛线呢?”依兰问,有句话她不好说,这姑娘家三十往后的行情,确实是一年不比一年!
“她?”毛瑾哼了一声,道:“一根筋儿!咱也不知道要怎么着,你说你把杜云给撵走了,有本事你就整个新的回来,不管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面子,咱总得整一个吧!这家伙可倒好,一提这事跟我要死要活的!前些日子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带我一块儿去相亲!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毛瑾提起这事就上火。
“依兰,我跟你说!这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你要摊上我家这么个闺女,一天得打上八百回都到不了天黑!”毛瑾总算是把憋了大半辈子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就觉得咱家毛线不错!”依兰道:“一般的小伙子,别说毛线了,我也觉得配不上咱家姑娘!反正是已经晚了,也不怕再晚了,不如好好地找个合适的过日子!再说,我觉着杜云和毛线这俩孩子,都是有主意的,这事……只要一个没娶,一个没嫁,都不作数!”
这话虽有奉承之意,倒也是真心话。
毛瑾听得自然是舒坦,道:“谁知道呢……我说依兰啊,单是这一点,我这闺女连你闺女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好歹人家该找对象的时候找对象,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啥事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吧!”
“这还不是凑巧碰上了鑫远!”依兰说着拍了下毛瑾的手:“你以为就她这样的,去了别人家不得让人三天两头地给我打得滚回来呀!”
她这也是心里话,她这闺女,很明显就是美貌有余,智慧不足的那一款,若是嫁到好一点的人家,她城府不够,得让人给玩死;若是嫁到差一点的人家,她能力不足,得被人累死。旁的不说,这都当妈的人了,脑子里总得装点什么了吧……
若不是样貌过于相似,她真怀疑这孩子是抱错了,就她和老尼这个智商,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笨蛋玩意儿来呢!
老姐俩一番促膝长谈,各自说了些宽慰对方的话,心里舒坦了不少,毛瑾又约了他们老两口去乡下待几天,散散心。
如此,当天吃过午饭,毛瑾就带着一家老小下乡去了。
此时,毛线和木加一也收拾了行李,准备去山西。
得知郭晓晓的老家在山西一个贫困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里,木加一当即建议毛线换掉行李箱,拎个不起眼的背包,轻装上阵。
“为什么?”毛线对此很不理解。
“毛老师,您大概对‘贫困’山区这几字仅仅停留在认识阶段!”木加一道:“你这身行头,你这身箱子,都太招摇了,容易招惹麻烦!换了!”
毛线本是有些不服的,听到“麻烦”二字还是乖乖地上楼换了,当然,她觉得木加一才是最大的麻烦。
“我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一会儿我把航班信息告诉你,等我一登机,你就给我弟打给电话,说出发了!怎么样?”毛线这一次换了牛仔裤,配一件长袖衬衣,军绿色的,还有点英气逼人的意思!
“不怎么样!”木加一摇头:“你这是教我作弊!很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我受你弟弟鑫远之托,务必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就你这样,能对谁负责!自己能把自己个负起来就不错了!
“咱可说好了,你要跟着是你个人的事,我可不跟你一块走,我也不欠你的人情!”毛线说罢,直接拎包走人。
“哎!大姐,你在你们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木加一赶紧追上去,这人民教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了!
“你也知道那是我家呀!”毛线斜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麻烦你以后少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只是你不欢迎,伯母和鑫远可是很喜欢我的!”木加一侧目,对她眼里的愤怒视若无睹:“不然,你跟他们商量一下,统一一下态度先!”
“你……无赖!”
此时此刻,毛线很是想念贾如,她一定有办法对付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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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她来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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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咱俩都是受人之托!还是以和为贵,先把正事办了再说!”木加一道:“咱俩一起打车去机场,费用平摊——当然,你要希望我请你,也是可以的!”
毛线哼了一声,谁稀罕!
“我不跟你一块儿走!”
“你是不想,我也不想!”木加一用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毕竟咱俩都到了适婚年龄,万一传出什么绯闻来,对我名声不好!”
“你说谁败坏谁名声?”毛线瞠目,很难相信这话出自一个男人之口。
“当然是你了!”木加一哼了一声,低声道:“你弟都跟我说了,你都谈了十来个男朋友了……”
他说着啧啧感叹了两声:“一个都没成!”
毛线这火蹭蹭地往脑门上蹿,王鑫远这小子最近过得太滋润了吧?这摆明了就是欠修理啊!
“关你……什么事!”
在外人面前,毛线还是尽力控制了用词,不想,竟然招来某人的调笑。
“看来,你在我面前还是蛮注意形象的!”木加一一脸“看来我得小心”的死样儿,仿佛他面对的是某个食色人魔。
“真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自信!你就把心踏踏实实放回肚子里啊!我是不会对你有任何兴趣的!”毛线哼了一声:“姐姐我耍过的男朋友,比你优秀一百倍!”
“我不关心你的前男友们是否优秀,只要你不食言,别对我有想法,就可以了!”木加一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嘿!
毛线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她真是好久没有遇上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脸皮是个好东西,少了不好,多了也不成……”毛线冷厉的双眸刀子一样从他脸上刮过,心说这男的怎么能跟杜云相提并论呢,她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二人有相像之处!
“谢谢提醒!”木加一伸手拦了辆车,道:“请吧!”
毛线瞥了他一眼,眸光一闪,倏一下钻上车,直喊师傅开车,将木加一甩在身后!
“这小东西……”木加一无奈摇头,他怎么就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招呢!
如此,一直到登机,木加一都没找着毛线。
他当然找不着,有了前夫何方的照拂,毛线走了贵宾通道啊!
好巧不巧地,毛线在机场又遇上了要下班的何方,他迅速撇开伙伴过来跟她打招呼,并安排她去贵宾休息室。
毛线这次没带书涵,也没有美茗纠缠,当即拒绝,不麻烦了。
何方淡淡扫了她一眼,道,去吧,不然还得我亲自送你去登机……你大概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多待吧。
毛线无语,这怎么有点要挟人的意思。
何方又追了句:知道你不爱占人便宜,这是我权限范围内可享受的便利……
何方这张脸生得是真好,真漂亮,英气与妩媚兼具,若不是他穿着一身极具辨识度的制服,单就这一张脸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男女莫辨了!
故而,他往毛线面前一站,周围的脚步就慢了,不时有目光扫过来,不过在眼神接触的瞬间,马上像X线那样散开,一股满怀爱慕及善意的分给何方,一股充斥着嫉妒和嫌恶的分给毛线……
如此,毛线只好跟着他走人,她这不是在候机,是在拉仇恨啊!假如那些目光是刀片,她这会儿身上大概已经体无完肤了。
毛线侧目瞥了眼何方,再次感叹,“妖颜惑众”啊!
“无知的女人!我对你们完全不构成威胁啊!”此时此刻,毛线的内心是有点小崩溃啊,她这是人在机场坐,锅从天上来啊!
毛线本想跟何方说,以后还是不要搞这种特殊服务了,她真是无福消受啊,可转念一想,上次她带着孩子被美茗纠缠时多亏人家帮忙,便闭了嘴。不成想何方却主动开口,他说,这是我在这边工作的最后一个月了。
毛线点头,没有多问。
何方又说,我往后要去新加坡了……可能常驻那边……
他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告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毛线却只是哦,啊,噢……一个字一个字地感叹。
何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了,他说,我又离婚了!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像是一只被扎得很紧的口袋,突然脱了绳一般。
毛线点头,意料之中。
她说,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规划,她说,那么,我祝你幸福!真心的!
何方咧嘴,腼腆地笑了下,道:谢谢你!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末了,他又说,你是第一个真心祝福我的人!
毛线笑着朝他摆手,绝不是最后一个!
告别何方,毛线又接到了邓丽霞的视频电话,那会儿毛线给她留言拜托她找辅导员要了郭晓晓老家的详细地址,不过五分钟,她就发过来了。
“你干嘛还不睡?”毛线很是诧异:“你熬夜就算了,揣着一个胚胎跟你一起熬,不是很人性吧!”
“生气!愤怒!不能自已!”邓丽霞道:“毛线,我跟你说,一定要想办法把郭晓晓带回来!让她接着上完学!”
“去看看再说吧,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毛线道。没见着郭晓晓本人,这种事,她是不能胡乱承诺的。
“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想办法……”邓丽霞在这件事上表现不太冷静,她太知道郭晓晓的境遇了——如果她不是铆足一口气考上大学,如果不是国家助学贷款的政策,她到现在可能还待着那个小山沟沟里呢!
“我知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个吧,别遥控指挥了!”毛线说着抻了个懒腰:“不然你来,反正你是辅导员,这活儿你干再合适不过了,不像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这不行,远水解不了近渴……毛老师必胜!”邓丽霞朝她挥拳:“加油加油,你最棒!”
“我的妈呀!”毛线看着那头打了鸡血似的邓丽霞,很是无语。
邓丽霞这一通电话彻底扰乱了毛线的心思,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麻烦,心里有些打鼓。
她正愣神的功夫,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贾如。
“如……如姐!”毛线喉咙莫名有些发紧,好半天才发出声来!
“这么激动,想我了?”电话那头的贾如依旧是大大咧咧的。
“嗯!”毛线点头,问:“如姐,你那狂犬疫苗都打完了么?”
“没!”
“为什么?”毛线有些急了:“如姐,这事不能耽误!很危险的!”
“我倒是想打,人家医生不让啊!”贾如慢腾腾地道。
“啊!为什么?”毛线蹙眉。
“哎……”贾如故意叹气,说是医生要求这针必须分时间打:“你说说,一次打五针多好,这么点小事非要我跑五趟,这最后一针竟然要等上两周,真是麻烦。”
毛线听她这般说,倒是松了口气,嘱咐道:“如姐,你就听医生的吧,这个有严格的免疫程序,必须遵守!”
“你这口气,倒是跟医生一样,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贾如接着又提起皮蛋:“这狗崽子气性太大了,你就教育了下,这怎么还以死谢罪了呢!”
毛线这会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且,她不想因为这事给贾如增加心理负担,道:“如姐,皮蛋就是老了,按狗龄来说,比咱还大了,狗到中年,命运多舛,总会有这么一遭的!好在没经历什么病痛,这已经很好了!”
“这倒也是!”贾如附和。
此时,有广播登机的声音。
贾如听着了,问:“你在机场,可是要回来?”
“不是!”毛线道:“要去趟山西……”
“哦!”贾如没有说话,半天才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嗯!”毛线点头,把学生郭晓晓的事说了。
往常她是不会把这些事说给不相干的人听的,可是这会儿她很想说说……
“那地方挺偏的,你一个人去吗?”
不等她回复,贾如又道:“一个人去可就太冒险了,最好能有个伴!”
“哦,有的!”毛线道。
“最好是跟男的一块儿!”贾如又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一遇上什么事,身边有个男的还是比较方便的!”
“嗯!”毛线点头,俩人又说了几句,就听到登机广播了。
“再见!”
“再……见!”
毛线轻声道,她从未觉得这两个字这么美好……
许久没有贾如的消息,她还以为这辈子她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所幸,来日可期,你我都好!”
毛线看着来往的人群,眼里莫名生出一丝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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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冤家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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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二十分钟后,飞机在太原降落。
毛线的座位离舱门比较近,排在靠前的位置,也不好东张西望,故而,落地之后,她走得比较慢,眼睛左一下右一下有意无意地往后瞟着,一直等到要下电梯的时候,都没看见木加一,心里隐隐还有点担心,心说,这家伙该不是乘的下一趟航班吧!
“真是够笨的!”她低声咕哝了一句。
不想,她话音刚落,眼前突然蹿出一条黑影:“说谁笨呢?”
毛线咔吧咔吧用力眨了眨眼,确定眼前人是木加一本人无误时,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懒驴上磨……排泄物多么?”
木加一嘴角撇起一抹笑意:“看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吗!”
“啊呸!”毛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木加一赶紧追上,轻扯了她一把,反超到她前面:“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身在异乡为异客……所以,我建议你跟紧我的步伐——你从家乡带来的唯一的异性朋友!”
“切!”毛线又是一声冷哼,朋友?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你别切!我跟你说,山西到处是山,你要一不小被人拐进哪个山沟沟里,这辈子都甭想出来了!”木加一道:“我要是你,从现在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紧我!”
“乌鸦嘴!”毛线虽有些不服,可还是比较担心的,毕竟她这体格,这生存能力,是真不占优势!
木加一对她这回的反应还比较满意,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把,道:“放心,跟着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毛线气得差点儿啐他一脸!
“你不打算夸夸我的新发型吗?”木加一对着玻璃墙拨弄了下额前的几缕短发,毫不在意她脸上的嫌恶。
这家伙那会儿出来时还是长发,这会儿倒成了短发,且身上的衬衣也换成了跟毛线同色的,外面竟然还披了一件皮夹克,瞧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你是不知冷热还是脑子有病啊!”毛线可没那没那耐心跟他瞎扯,不知道还以为飞机上新增了美容美发的业务呢!
“有时不知冷热,有时脑子有病!”木加一对自己倒是有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不,我感觉你不是有时,是常常!”毛线毫不客气地回怼他。
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一路……
从机场出来,毛线本是想直接去火车站买票的,木加一却建议她租一辆车,开车走!
“你要知道你学生的老家可是在小山沟沟里,火车不通,客车要好几天才能等上一辆还得现攒人……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啊?”木加一双臂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毛老师,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俩人身高的落差让毛线这向上的白眼翻得有些费力,她几乎要看见自己眉毛的轮廓了,还是没能很好地表达出内心的愤怒。
“我能有什么动机!”她很是气恼,心说这人嘴可真碎,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没了!谁要跟了他可是倒八辈子霉了!
“你不会想拐带我去深山老林里过日子去吧?”木加一脸色一沉,一本正经地道:“我跟你说啊,在咱们国家拐卖人口是犯法的,不分妇女还是妇男!”
“妇男?”毛线真是被他这厚颜无耻的嘴脸给气笑了:“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蛮精准的嘛!”
“那是!”木加一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余光瞥着她脸上的笑意,眼角的皱纹亦舒展开了。
这一番笑闹下来,毛线心里竟然松快了不少,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对未知的一切,她常常会有这种感觉。
毛线最终按照木加一的建议租了一辆车,她原本是想用木加一的证件租的,反正车是要他开的,方便么!谁知道这家伙死活不肯,还说什么,哪有老板出来让小弟花钱的!
毛线气得差点卷人,谁要花他钱了,不就是用下证件么!
木加一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人在证在,万一你拿了我的证件,干一些不法勾当呢!”
气得毛线直骂他:“那么怕死的话,出来干嘛呢!谁求你来了?”
木加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挠头道:“还不是为了开眼界么!”
毛线哼了一声:“您倒是上进!”
“那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要下乡去!”木加一正色道。
“呃!”毛线狠狠捶了把胸口,真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拉倒,这就是个白痴呀,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加油站,毛线很是纳闷:“人家这油箱是满的好不好?”
“任重道远,有备无患!”木加一说着把车窗打开:“拿身份证,跟工作人员说要走长途,怕乡下没有加油站!”
“知道了!”毛线撇嘴,虽有不满,还是照着他说的办了。
之后,木加一又驱车去了户外用品店。
“哎,大哥,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要去乡下兜风啊?”毛线忍不住出言阻止。
“我们”两个字在木加一听来很是受用,他朝毛线眨了下眼:“出来时还装矜持,这么快就我们了?嗯?”
“哎……”毛线恨不得咬舌自尽,以死明志!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毛老师!”木加一朝她光明正大地抛了个媚眼,晃着两条大长腿走了!
毛线差点气晕过去!这人的自我感觉也忒良好了吧,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生了一张国色天香祸国殃民的脸,是个女人就想往他身上贴啊!并没有!
木加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帐篷,两个睡袋以及一双女士户外运动鞋。
“试试!”他将鞋子丢给毛线。
“不要!丑死了!”毛线说着就要往窗外扔,她才不要这个自负的家伙买的东西呢!
“山路漫长……”木加一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背你吧?”
毛线哽住,这人还真是欠打啊!她一把抓过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沓钱丢给木加一:“鞋钱,外加小费,不用客气!”
“还不谢谢我?”木加一将视线收回,两手扶着方向盘,右手背上的伤疤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毛线的眼皮下。
她怔了下,道:“谢了!”
“不客气!”木加一双眉展开,轻声道:“愿意为你效劳!”
这话落在毛线耳里,又是一怔,觉得怪怪的,明明前面都是戏谑的客气,这怎么突然……
“你去后面好好睡一觉,大概晚上才能到!”木加一说着开了导航。
“我不……困!”毛线话没说完,先打了个哈欠,慌忙伸手遮挡。
木加一余光瞥着这一幕,唇角勾了勾,拼命压住笑意,她口是心非的样子,有点可爱呀!
“真不困?”木加一故意逗她!
“不……啊……”毛线一张嘴又开始打哈欠,赶紧伸手捂住嘴巴,摇了下头。
一个人开长途特别容易犯困,为了安全着想,她决定全程睁眼盯着木加一,盯死他……
木加一余光瞥到脸上那两只愤怒的小眼睛,不由咧嘴:“毛老师,你说你谈过多少男朋友来着?”
“不多,也就十几个吧!”毛线马上摆出一副“姐姐我耍过的男朋友比你见过的世面还要多”的嘴脸。
“嗯嗯!”木加一点头,不一会儿又说:“有点遗憾!”
“什么遗憾?”毛线“噌”一下坐直了身子。
“交了那么多男朋友,竟然就没有一个比我好看的!”木加一迅速瞥了她一眼,道:“看吧,哥今儿给你发点福利,免费看!”
那语气,尽显荣耀与气度!
“呃……又来!”毛线重重捶了下胸口,非常后悔自己出门怎么没带块豆腐出来!
“你最好也捶下那边……”木加一面无表情地道:“对称很重要!”
“啊!”毛线气得心肝直颤,她很想飞起一脚给他蹬下去,自己开车走人……想起贾如的叮嘱,还是忍忍吧,这山高水长的,万一有点什么,拉这货出来垫垫背也是好的!
如此,毛线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将双腿放平些,身子往后靠进座椅里,懒懒地合上眼,软声道:“加一啊,我妈说,出门在外就是朋友,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担待啊!”
“嗯!”木加一闻言腰杆一直,余光瞥着后视镜里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心下顿时了然,这丫头总是憋了什么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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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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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是被一阵雨声惊醒的,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感觉好像是睡了几天几宿。
“下雨了?”毛线说着拿掉木加一盖在她身上的夹克,欲伸手开窗,被木加一拦下了。
“别动……”
说话的功夫,有一股泥浪从挡风玻璃前滚过,霎时,空气里多了一股土腥味。
“泥石流?”本来还有点迷糊的毛线一下子就清醒了,趴着车窗往外看去。
“我们这是在哪儿?”毛线问。
透过稀薄的雨幕,她看见窗外的路在山里蜿蜒盘旋,不断攀升,空旷又无边……毛线忽然有些紧张,月黑风高,荒山野岭,杀人越货,抛尸……这些念头一起,就停不下来了。她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幸好,还有信号!
木加一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前面的路上,半天没回应,毛线这心里倏地就提起半截来,手又不自觉地伸向车门开关。
“别动,这里路窄!容易掉下去!”木加一突然出声。
毛线的手指嗖一下又弹回来,放在小腹上,这一下,可麻烦了……她分明感觉到了强烈的尿意,稍稍动一下,就呼之欲出。
“坚持一下,把这条路爬完,咱们可以找个地儿歇会儿。”木加一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道。
哦,毛线稍稍调整了下坐姿,尽量将上身舒展开,不放任何力量到小腹上,之后,她又把手挪开肚子,装模作样地捋了下头发,问:“已经过临汾了吗?”
“过了。那会儿出了高速应该喊你起来的……”木加一道,早知道路况这么差,路过服务站时就应该喊她起来去个厕所的。
“哦,没事,不着急!”毛线道,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暴露了什么,赶紧开启下一个话题:“过洪洞了吗?”
“不过洪洞!”
“那会儿导航上不说了过么?”
“导航上说了好几条路线,事实上都不太准!”木加一叹了口气,道:“这地方是山区,村庄布局不匀,都稀稀落落的,不好找!”
“那也要走大道呀!”毛线小声嘀咕道。
“害怕了?”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柔声解释道:“我们就是从大道上下来的,一条前几日被雨水冲坏了,还没修好又赶上了下雨,不通;另一条比这一条窄,柏油路两边的泥也被雨水冲开了,车轮直往两边陷,这一条相对要好些,不过……”
木加一瞧着前面的路,轻叹了口气。
“什么?”毛线也跟着往前看了一眼,不过,窗玻璃上糊了泥浆,她看不清。
“我们走得这一条路,瞧着平缓,实际上按地势高度来说的话,是个V字型,上半段一直是下坡路,等过前面那条河,后面就开始爬坡了……顺利的话,再有二三十公里,就到郭晓晓她们村了。”
木加一有意隐去了自己的担忧,他其实有些担心,这坡不太好爬。他这半天看到有车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回返的。
“什么河?是不是黄河?”毛线声音里竟透着点兴奋。
“团柏河。”木加一递了张地图给她:“这里地处吕梁山区东南麓,这条河,又是自上而下来的……前面怕是积水不小。”
“哦!”毛线点头,又一阵尿意来袭,她稍稍拧了下身子,将肚子又展开了些。
木加一余光瞥着她的小动作,道:“你可不能睡着了啊!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得帮我提着点神!”
“怎么提?”毛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要不,换我来开!你歇会?”
“不用!”木加一道:“你跟我说说话就好!”
“说什么?”毛线忽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当然,更要命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尤其是跟不熟的人。
她余光偷偷瞥了木加一一眼,软声问:“要不,我给你讲课吧?”
“不要吧!”木加一苦着脸道:“国家已经允许我毕业了,九年义务教育都结束了。”
“嗯!”毛线点头,犹豫了一瞬,道:“可我是大学老师!”
“那……讲吧!”木加一道。
瞧着他这苦大仇深的样儿,毛线想着还是算了,万一给讲睡着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不,你来问我来答?”毛线觉得这样比较好,他先起个头,她跟着说就是了。
“好,一人一轮。”木加一道。
“小气,一点儿亏都不肯吃!”毛线小声嘀咕道。
“什么?”木加一说着话,又一轮泥浪歘一下从车前卷过,整个挡风玻璃像是被泼了一盆泥汤下来,黄乎乎脏兮兮的,很是晕眼。
车子嘎一声就停下了。
“这雨……这么大么?”毛线都要吓死了,她刚差点儿以为这车要被那泥浪掀翻了呢!
“雨不算大,是地势太低了!这又是土山,可不就和泥巴了么!”木加一将车熄火,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别乱动,知道吧?”
“嗯……”毛线艰难点头,她感觉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要尿出来了。
“憋坏了?”木加一随口问道,他将脑袋探出车外,前后张望着。
“没……”毛线真是不能说话了,这车窗一开,淅淅沥沥地雨声就跟进来了,这样一来,她还真有些把持不住了。
木加一下车后,毛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直接将自己放平,仰躺座椅上,不想,这家伙又杀了个回马枪。
“哎……”
“给!”木加一丢给她两个塑料袋,一瓶水。
“干嘛?”毛线这会儿一看着水就有反应。
“还要我把你啊!”木加一白了她一眼:“真是笨得可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毛线脸上血色全无,尴尬地要死,恨不能把自己团巴团巴塞什么缝里。瞧她这一觉睡的……多耽误事啊!
木加一走出约莫十米之后,毛线就悄悄地摸下车了,路的右侧是村庄,下面有一片玉米地,两米多高的玉米杆上还缠了豆角蔓,瞧着很是密实。
“就这样吧!全当人工施肥了!”毛线一咬牙顺着道边的斜坡就下去了。
这雨下得倒不是很大,但是很密,加上地势偏低,这道上的积水很深,在柏油路上走着倒还好,没甚感觉,可这土路就不同了,一脚踏上去,两条腿就陷入泥浆里了,完全找不着平衡点,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出溜下去了……
木加走了近两百米,终于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泥河的气势,那河宽足有四五十米,水深约有两尺,目之所及,一片混沌。
有一辆车正在渡河,车轮牵动,一大团泥浪歘一下从四面卷起,浪打浪,推着车子前行……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车子过了一半,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
“呢车子不行,打滑!”
“慢点么事,就怕一会儿么劲儿上不了坡……溜下来就完球啦!”
“那就丢人败兴了!你瞅呢一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杜云跟着看过去,果然,不远处河岸边上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
“丢人败兴事小,这要一不留神出溜到汾河里就有意思了!”
“呢不是有意思,呢是么意思,命都么啦,还有甚意思了!”
山西人说话,总是习惯把句尾的字抬上去,带点慵懒的味道,木加一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突然看向他:“你呢儿了?”
“我……从天津过来的!”木加一道,在一群山西方言的生硬的干扰下,他这普通话说得也不怎么普通了,有些磕巴。
“大哥,我想问下您,这河底下是泥沙还是……”木加一说着看了眼脚下:“还是一样的,柏油路面?”
被他唤作大哥的壮汉噗嗤一声就乐了:“小伙子,你开甚玩笑了,呢个河底会是柏油路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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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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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是外地人么,你好好跟人说了!”有人笑道。
“好!”壮汉瞅了木加一一眼,正色道:“有一个人,拿着一本书(fu),端着一碗水(fu),坐在树(fu)底下(ha),看着他的书(fu),端着他的水(fu),看一会儿书(fu),喝一口(fu),你说(fei)舒服(fu fu)不(fu fu)?”
这不就是欺负人不懂山西方言么!
木加一怔住,看着旁边大哥揶揄的眼神,心下了然,思索片刻,学着壮汉的语气道,:“大哥,您说,我该说fu fu还是不fu fu?”
周围人顿时笑成一片,壮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开玩笑了!”
这次,他说的是山西普通话!木加一听懂了!
木加一赶紧点了根烟,双手递上:“大哥,我是带我媳妇到这儿寻根来着,没成想给困这儿了,麻烦您给指个出路?”
壮汉接过烟,猛地吸了一口,这才看向他:“也是大槐树底哈(下)的?”
“嗯!”木加一连连点头,问:“大哥,以您的经验,看我那车,能趟过这河么?”
“一看你就么来过我们这!过河是一定能过得,时间早晚的问题,平常么这大的水……只要你技术么问题,闭上眼也能摸过去,咬紧牙关,用力一蹬,卯着一口劲儿冲过去就是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围观的村民打断了。
“小伙子,你别听他吹牛!”老汉瞥了他一眼,露出一颗孤零零的大门牙来:“他打晌午就来了,咋不卯一口劲儿冲过去呢!”
壮汉尴尬一笑,摸了下后脑勺:“你这个老汉说话真是……尽戳人伤疤,俄惜命不行了!”
“晌午?”木加一惊问:“这雨下了有几个钟头了?”
“么那长时间!就这一阵!”老汉摆摆手:“这发水跟这下不下雨么官司(关系)!哈(下)头不下上头下了么!这水不就发了!”
这一河段的地势实在是太低了,发水是常有的事,附近村子里的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了,早上出门太阳挂得明晃晃的,也会打着短裤出去,说不准回来的时候就赶上发水了。
“大爷,你们也要过河么?”木加一扫了眼他们手里的家伙什,有些疑惑,这还什么工具都上了呀!
老汉摆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过不去!回吧!”
木加一怎么都想不到,这颤颤巍巍的老汉和他身边的这群村民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来打捞东西的。这里的人水性极好,发水对他们来说,倒没有什么不便,相反,还有意外收获——一听着那排山倒海的发水声一来,大伙儿立马放下手中的伙计,操着家伙什成群结队地赶过来,在河岸集合,等着捞东西。
团柏河的上段是关子牙河,再往上是勍香河,这水一路发下来,鸡鸭猪牛、衣服鞋袜、木料、自行车、摩托车……可谓是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有时候也会捞着人,有的死了,有的活了,但是,无论生死,对打捞者来说,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远的不说,这老汉家的小儿媳妇,就是他们爷几个一起捞上来,当时就有人说不行了,得通知邻村的人过来认人,他家小儿子上过几年卫校,懂点急救常识,口对口吹了几口气,又把姑娘拦腰扛在肩上,跑了几圈,把肚子里的积水倒空,这么地,人又活过来了,成就了一段姻缘。
当然,生死这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有人贪玩,仗着自己水性好,噗通一声扎进去,再也没上来;有的人啥东西都没捞着,还把自己个给搭进去了……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山民来说,生生死死,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偶尔说起来,也像听古一般,左耳进右耳出,顶多感叹一句“该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河神唤你来了咋能不走了?待下回发水,还是照样操起家伙什儿往外跑——白来的东西都捡不着,那还是人了么!
木加一最终还是打听清楚了,现在的水势跟先前那会儿比,小的根本就不值一提,过倒是可以过,怵头的是后面爬坡那一段,就这天气,打滑是免不了的,真要一不留神,出溜到山下了,那连人带车就一块儿报销了。
本乡本土的人都如此怵头,木加一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这地方也是怪,所有的路都是盘山而行,像是从一棵老树上伸出的长长枝丫,弯弯曲曲的,光是瞧一眼,这头皮就发紧。
木加一抬腕看了下时间,有小二十分钟了,他估摸着毛线也该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了,就返身往回走!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去该怎么跟毛线开口打招呼,她这人脸皮薄,一定尴尬死了,故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里没人。
“今儿怕是走不了了!”木加一故意没看她,道:“哎,你不知道前面的车都堵在那儿了!”
车厢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他喉结运作的动静。
木加一又加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问过村里人了,这河是季节性的,有雨水的时候才会这样……我瞧着这雨也下不大了,估计一会儿就停了!”
还是没反应,木加一余光偷偷地瞥了眼旁边的副驾驶位,这一下,竟给他吓出一身汗来……座位上没有人,只有他那件皮夹克搭在座位上,旁边还压着她的手机。
“人呢?”
木加一几乎是在嘶吼,脸上一片灰败。
他该在外头看着她的!这破地方,连条正经路都没……木加一不敢往下想了,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心却一个劲儿地往下坠,两股势力在他身体里交错而行,木加一莫名打了个寒颤,一脚差点儿踏空,身子打了个晃儿,借着车身才稳住。
“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木加一双目赤红,余光瞥到路边的泥脚印时,眼睛一下子放亮了,疾步奔向右侧的玉米地!
“毛线!毛线……”
沙哑又急切地呼唤在山里回荡,一声紧过一声,是她熟悉的亲切的声音。
“杜云……”毛线用了很大的力,还是没喊出声来,疼痛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像一把重锤,在她身上不停地加力,碾压。
“我在做梦……”毛线的意识逐渐涣散,她知道她在做梦——在梦里,她无数次看见杜云,听到他这样唤她,时高时低,时怒时笑。
“毛线……”熟悉的声音,在她耳廓里回荡,遥远又虚幻。
有强光刺向她的眼睛,她动了下,试图伸手挡上,她不想醒来……不想这个时候醒来,她还没有看到杜云的脸,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毛线!”有人轻拍她的脸颊:“醒醒!醒醒!”
“杜云!”毛线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着打开一点眼缝,她想看看他,一眼就好!
“我背着你,你要抱紧我,知道么?”他将她抱起,紧靠着墙壁作支撑。
“好……疼。”毛线声音虚得厉害,眼前一片昏暗,天旋地转。
木加一麻利地扯掉衬衣,俯下身去,将她背起,又用衬衫袖子系成死扣绑在腰上。
“一定要抱紧我!再摔下去,咱俩就得死这儿了,知道么!”木加一将她两只胳膊抓过来,绕在脖子上,无奈毛线浑身绵软,完全不吃力。木加一只好解下腰带,将她的两只手腕捆紧。
“死……”毛线猛然一个激灵,思绪从昏天黑地的旋转中剥离出来,清醒了两分:“杜云,不要你死,你得好好活着,一辈子长着呢……”
毛线甚至想抬手摸他一下,可这手臂似有千斤重,竟不能动弹……果然是在做梦,她紧紧贴着他的身子,婴孩一般贪婪地吮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温暖的气息,是极致的满足的眩晕的令人窒息的幸福……
唯有在梦里,她才会这种主动,这般不管不顾地去亲近他。
“好!我们都好好活着!”
木加一咬牙,用力往上一托,展开双臂,撑住洞壁,借着口袋里手机发出的光,摸着洞壁上之前施工留下的石台往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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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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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废弃的煤矿立井矿洞,深有十米左右,这个深度,尚未见着煤层,且看这个打井方式,也不像是正规作业,像是私人挖开,掏了一阵又中途放弃的,故而这洞开的不是很规整,也正是这样,木加一还能摸着黑色的砂石往上爬,那些不规整,未打磨的砂石充当了岩点的作用,这一段,占了有六七米,再往上,就是土层了,双手几乎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只有几个可以搁进脚丫的土窝……这个高度是最危险的,万一一个手滑,再摔下去的话,毛线就是给他垫底的……
木加一腾出一只手,用力往上托起毛线的屁股,将身体的重力一点点往上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前滚落,砸在毛线的手背上,她好像动了一下,更用力地将自己箍在他身上。
他的手臂上有几处擦伤,雨水和着汗水,直往伤口里钻……手臂越来越酸,几乎要脱力了,木加一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身子贴在墙壁上一动不敢动,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伸手能否使上力。
“杜云……”背上传来一声低喃,像是梦呓,伴着低低的抽泣,那样无助,那样委屈,那样真切。
微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穿过他的耳膜,在他的四肢百骸伸展开来,温暖又踏实……木加一右臂奋力往上一扑,牢牢地把住了洞臂上凹进去的土窝,紧跟着左腿往上一提,稳稳地蹬住了土窝,如此,交错向上,撑着一口气爬了上去,然而,洞口的土是疏松的,经雨水这么一打,更是稀软,木加一前面攀爬的实在费力,这会儿浑身乏力,脚下一松,整个人直直地往坡下摔出去。
毛线从这样剧烈地颠簸中惊醒,惊呼:“地震……地震了!”
她虽是用尽了全力,可出口的声音却虚得厉害,感叹就变成了疑问。
慌乱中,木加一抓着一把蒿草的根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往旁边的草丛扑了下,这才应了她:“没有,别怕!”
他的声音粗重而疲惫,身子紧贴着蒿草,生怕再打滑溜下去。
“嗯!”毛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木加一的声音,而她正趴在他背上。
“你起来,放开我!”毛线欲伸手抽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了,只好拿下巴去磕他的脑袋,当然,她是没什么力气的。饶是如此,木加一也不敢由着她胡闹,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地,再给他折到沟底就完蛋了。
“大姐,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刚把你从黑煤窑里背出来,你要有点良心的话,就老实点,让我歇会儿!”木加一说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道:“顺便动动胳膊腿,看看哪里有没有摔坏!”
他话音未落,毛线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啊,我摔死了……”
“你还见过死人哭呢!”木加一无语,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么!这反应也忒迟钝了点吧!
毛线嘎一声止住,对啊,她没死,她试着动了下,没反应,嗷一嗓子又哭开了:“我腰断了!”
这是比死更吓人的事,她要瘫了……
木加一拖着快被她压折的老腰,用力向前一挺,驮着背上呜嗷乱嚎的毛线挺进旁边更大的一窝蒿草丛里,解开腰上被他打成死结的袖子,又将她手腕上的腰带解下,翻了个身:“再动一下看!”
“我杀人了!”毛线举着两只沾满血水和泥浆的手,眼泪和鼻涕齐飞,身子抖下去一截。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是混乱且模糊的,头疼欲裂,耳旁还嗡嗡作响……木加一突然伸手,将她的脑袋板过来,在她唇上亲一下:“别怕。你好着呢!”
“唔……”毛线怔了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上来,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泥印。
“别哭了!”木加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揉着她的脑袋。
他说,你脸上有擦伤,泪水渗进伤口,容易发炎,溃烂,搞不好整张脸都要烂了……更没人要了;
他说,你哭什么,娘们唧唧的,有悖你平日里威武雄壮的女汉子形象啊;
他说,小毛同志,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说,你说你有多蠢,撒泡尿都能把你自己掉坑里,这雨再大点,你都能把自己活埋了;
他说,没事啊,你现在知道害怕说明你这脑子给摔好了,这叫因祸得福!
他说,好悬啊,得亏那是个没开成的矿洞,还不算深……
他说,其实也没什么的,蹦极也就这个意思;
他说,你厉害呀,毛老师,一般人只能上天,你这都能入地了,以后又多了一项吹牛的资本;
他说,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赶上英雄救美的戏码……不过,你这美人是不是差点意思?整个一搓衣板啊,一点儿福利没有不说,差点儿给我这把老骨头硌坏喽!
他说,我们这趟出门是不是也算是历险记了,算吧,嗯?
怀里的毛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护在胸前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松开了,虚虚地搭在木加一的后腰上。
“好了,哭哭就得了!”木加一翻出衬衫里头那一面,帮她抹了把脸,道:“咱俩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从这泥坡里爬上去……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说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那破洞里背出来,再搁这野山坡上喂了狼,多不值当啊!”
“走!”毛线抽嗒着,总算是恢复了点理智,她一手去推木加一,一手撑地欲起身,只是她这浑身软得厉害,一点儿力都使不上。
“别撑强了!我背你上去!”木加一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旁边的玉米地里,道:“我去拔两根玉米杆,你老实等着,不许乱动啊!”
毛线点头,眼泪甩到了他脸上,露珠儿一般清凉。
木加一检查了下她身下的薅草,让她抓牢:“千万别动啊!再掉下去,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嗯!”毛线应了一声,哭嗝打了一半,又被她憋回去了,生怕自己泄力,摔下山去。
木加一再回来时,毛线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记忆一点点的归位,她想起自己是打算下去玉米地里小解时,不留神脚下打滑闪了下,甩到旁边的坡道上,又滑了下去,好像被一块木板给挡住了……
之后的事,她就记不清了。
她当然不知道,那块怄烂了的破木板下是一个被人挖了一段中途放弃的矿洞,她亦不知道,她身下的这座气势雄伟的山早就空了,被前赴后继来挖煤啊,打汞的人们给掏空了,她被那片新垦的玉米地给迷惑了,她不知道,这里的农民对土地已经不那么热爱了,一个是赚钱的道道太多,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去了,没有多余的劳力;二一个是收成实在是不好,划不来,索性就懒得费那个劲儿,爱咋咋地吧,反正自古农民都是靠天吃饭的,有甚法子?种啥吃啥,长啥收啥吧!
至于那几块玉米地,正是这二年人们把河岸开了造出来的田,说来也怪,这地方就这玩意儿长得好……
正如木加一不知道,那个矿洞比他看起来的还要深,只是被泥沙和垃圾填了几米,下面依旧有一截是空的,虚的,而那个洞底还躺着一具已经干涸的尸骨——挖矿的小老板觉得,还没挖到煤层就死个人这事不吉利,故而转道另辟蹊径去了。
一块土地上的蕴藏的秘密,是不会轻易被外人所知的,那些秘密,唯有那些真正在这块土地上的扎根过,挣扎过,为生存厮杀过的山民,才有资格知晓。
木加一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两根玉米杆,用来当拐杖拄着。
“上来!我背你!”木加一俯身,拍了下后背,让她上来。
毛线摇头:“我自己走!”
她这刚抬脚,身子就不由得跟着打晃,身体无力使不上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根本就没走过山地,不知道雨后的山上到底有多滑。
“别逞强了!”木加一道:“早知道应该让你多晕一会儿,一醒来就不老实!”
“我试试!”毛线坚持。
“好!有志气!”木加一说着就去解腰带。
“你……要干什么?”毛线再迷糊也知道这个动作……不大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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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智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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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说完,木加一就把腰带从她头上套下去了,牵着腰带的那一头往前走:“磨人精!怎么?还以为我会占你便宜啊……你有什么便宜可占?”
说到一半,他又抹了把唇,道:“刚是看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怕你昏死过去,才渡了一口气给你!你可别讹上我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这么碰瓷的!”
毛线浑身绵软,他手上一动,她整个身子朝前就扑出去了,木加一赶紧抱住她,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乖乖地趴上来,我背你上去;第二,我把你打晕了,再背你上去!”
毛线看了看向上的坡道,点了下头,乖巧地趴到他背上,当然,她这个姿势,说“贴”可能更准确一点。
“抱紧我!”木加一命令道,同时用衬衫绑在俩人腰,一手拄着玉米杆,一手抓着蒿草往上爬。
毛线不再抵抗,将两只手臂牢牢地圈在他脖子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她的呼吸,就在他耳旁,他闻得到她头发里的清香,感受得到她情绪的变化,脚下打滑时,她会下意识地屏住一口气,等过去了,她又会轻吁一口气,时长时短,时轻时重。
爬上道边的那一瞬间,俩人都松了一口气,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毛球那样。
俩人相互看了眼,两个人脸上都是泥哄哄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接地气!
毛线先开了口:“谢谢你!”
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背心滑至擦伤的手臂上,木加一立马缩了下,双手抱臂护在胸前,眼神里满是警戒,好似盯着他的是一只饿狼。
“你受伤了么?”毛线问。
谢天谢地!她这智商总算是上线了。
“没有!你呢?”木加一问,他身上最多的是擦伤和摔伤,虽说很疼,但应该没有伤及骨头。他担心的是毛线,这家伙前面掉了那么大一坑,后面又滚了一圈,能这样全胳膊全腿儿的上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毛线摇头,又点点头,她浑身都疼,火辣辣地疼。
“笨!”木加一将她拎小鸡一样抓起,这儿揉揉那儿捏捏,确认没有折断的地方之后,吊着嗓子里的那一口气总算是顺下去了!
“应该没有骨折的地方……我们这就回城去。往临汾那边走,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木加一道。
毛线的脸色一直不大好,他担心内脏受伤,也怕把她脑袋磕坏了,觉得应该做个全面检查。
“不要!”毛线摇头:“这马上就到了,还是不要半途而废的好……”
“毛线,你从近十米高的地方跌下去,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内脏受伤,会错过最佳救治时间……”木加一突然拔高了声音,这死丫头是有多不爱惜自己呀!都什么时候还惦着别人的事!
“这都是山路,我们去临汾的时间不比去太原的时间短多少,真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得回天津看。”毛线朝山下看了眼,道:“你看这地方的环境多恶劣,我的学生如果真的被父母强迫在老家嫁人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去了,那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不知道从农村出来一个大学生有多不容易,女大学生尤其不易……我一定得把她带回去!”
她面向山坡,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忧和伤。
她想,她有一些懂得邓丽霞了,她说,毛线你永远都不会懂得,对我这种从小山沟沟里出来的女人来说,力争上游是唯一的出路,她说什么爱情什么婚姻都没有自我重要,她说她头顶上方时时悬在一颗钉子,在她彷徨,犹豫的时候,会伸下来狠狠地刺她一下,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说,不管你觉得我是自私,还是自我,总之,我必须承认一点,我本性如此,且不会在任何人、任何东西面前丢失这唯一的生存法宝,她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这条路上拼得有多苦!
“那你得答应我,如果觉得身体哪儿不得劲儿,得赶紧跟我说……”他顿了下,咬牙道:“谁的命,都没有你的命重要,知道吗?”
末了,他又解释了一句:“你妈和你弟把你托付了给了我,我就得对你负责不是?”
“好!”毛线点头:“谢谢你!”
“我跟他们打听过了,目前只有这条路是通的,但是发水,我们先进村休息几个小时,等这一波水过了,咱再走,行么?”木加一道。
他从没走过这么险峻的山道,真的是没有把握,万一半夜爬坡时打滑,那可完蛋了。
“好!”毛线点头:“我们等天亮走,摸黑太危险了!”
危险这两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甚是可笑,木加一很想问问一心想把他甩开一个人去深山里闯荡的毛老师,可知危险为何物?
俩人用喝剩的半瓶水洗了把脸,就那样裹着一身泥上车了——车上的水有限,这满身的泥,实在是没法洗。
村口集了不少老人,每每发水,都有人在这里拉客——请一些不敢过河的人到家里过夜,挣点小钱。
木加一和毛线一下车就被人围上了。
“上我家,我家离得近,几步路就到啦!”
“上我家,我家院子大,放得下车!”
“上我家,我家在东边,顺当!”
“大河向东流啊,正好淹了你家啊!”
……
他们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在极力的推销自己的院子——毕竟,常走这条山路的人都知道,头水过后,再等上个把小时,这车就能过了,进村留宿的,一般都是外地的,不会走山路的!
“上我家!”一个老汉伸手拉住木加一:“我儿子在家了,赶明儿个可以帮你们把车开过去……不要钱!”
他这话一说完,就有人拆台了:“别听他的,明儿个都不发水了,谁还用他开车!上我家!”
木加一认出这老汉是那会儿在河岸边看热闹的大爷,问:“一宿多少钱?”
“连人带车……洗车,三百!”老汉举出三根手指头。
“行……”毛线刚想说三百不贵,木加一就重重捏了下她的手腕。
“太贵了……便宜点!”木加一还价:“一百五!”
说着望向别处:“行还是不行,不行,我们就去别人家了啊!”
“你们要一孔窑,还是两孔窑?”
“俩!”毛线脱口而出,这她能听懂,就是一个房间或者两个房间的意思。
“一孔就够了!”木加一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老汉犹豫了下,道:“你看你俩这一身的泥,得总洗一下吧,再加点?烧热水也得费碳不是?”
“一百八!不能再多了!”木加一道。
“成吧!”老汉咬牙道:“俄就看你这个孩儿人不赖,换了旁人这个价可不行了!”
“谢谢大爷!”木加一牵了毛线的手跟着老汉往家走去。
“你放开我!”毛线低声道。
“你想让人知道你是一个人,再半夜爬窗户把你抱走了,在这深山里生上十个八个的孩子……”木加一贴着她的耳朵道。
毛线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身子紧贴着木加一,向里头挤去。
“出息!”木加一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背着书包,衬衫搭在肩上,走得很是潇洒,昏黄的灯光下,他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得意地撇着,一跃一跃的,几乎要蹿上脑门了!
老汉家一共有六孔窑,最东边的一间就是给他俩住的。
“洗澡在小院里。”他指了指南边的小房子,又指了指旁边的矮下去一截的小砖房,道:“茅房也那儿!”
“好!”木加一先进去,边边缝缝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叫毛线进去:“都调好了,你进去洗吧,我在外边候着。”
毛线点头,瞧着门板很薄,又让他往外边挪了几步。
木加一依言照办。
刚进去,门又打开了,毛线喊他:“那……你还是近一点吧!”
木加一就知道她害怕了,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站定:“我就这儿守着,你好好洗!别着急!”
“谢谢你!”毛线点头:“待会儿你洗的时候,我也帮你守着!”
木加一哼了一声,这小东西,当谁都跟她一样啊!
毛线洗得很快,换下来的脏衣服直接丢了不要了,觉得晦气。
木加一见她拎着一个袋子出来,问:“干嘛呀?”
“这衣服得烧了去!”
“嗯?”木加一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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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变身毛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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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替我死了一回!”毛线认真道。
这是她妈教的,每每遭遇大的灾难,侥幸逃生,总得烧点什么。
“我陪你去!”木加一点头,想不到毛老师也有迷信的一面啊!
“你先去洗澡!一会儿再说!”毛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背包,头发上的水滴甩在木加一脸上,很凉!
“那你先进屋去!容易着凉!”木加一怕她感冒了。
“不用!说好了我替你看着人的!”毛线不肯动,小身板挺得笔直,脸上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决绝。
木加一无奈,低声道:“你站这儿,我紧张!”
“我都不紧张,你有啥可紧张的!”毛线给了他一个多事的眼神,自觉往前站了一步。
木加一无语,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敢情这家伙是拿她当兄弟了呀!
“那把书包给我!”木加一道:“你这样捧得紧紧的,容易把贼招来!”
毛线这才松开了手,把书包递过去,又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眼。
“别乱看!老实待着!”木加一看了她一眼,道:“我很快好!”
毛线点头,待木加一进去之后,她马上拿过窗下的扫帚攥在手里,好歹算是个防身工具,她有些后悔没有把吴姨那个擀面杖带出来,长短,粗细都刚刚好,用着顺手!
木加一拉窗帘时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撇嘴,这小东西,就是个一根筋儿啊!
不过十分钟,木加一就出来了,一身的清爽。
“头发干了没?”木加一伸手欲揉她的头,毛线下意识地偏了下脑袋,他的手就落空了,不尴不尬地定在她肩上。
“干了!”毛线甩了下头发,拎起装衣服的塑料袋,道:“走吧?”
“你干脆丢了,不就行了!干嘛非得烧了?”木加一拿过袋子,帮她拎着,顺手把自己那一身也放进去。
“万一别人捡着拿去穿了,岂不是把晦气传给人家了!”毛线一本正经地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迷信的啊!”木加一很想笑,可脸上的伤让他不得不控制开口的幅度。
“就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毛线叹气,说她高中有个同学,有件粉色T恤衫,奇怪的是,只要她一穿那件衣服,准会生病,后来也把那衣服给烧了!
“我猜她那件T恤是别人送的!”木加一道。
“对!就是!”毛线道:“是她嫂子送她的,后来她哥跟她嫂子分开了……”
“她该不会说那衣服上带有她嫂子的诅咒吧?”木加一问。
“你怎么知道!”毛线惊奇:“就是这样的!”
木加一摊手,表示自己就是这么优秀,没办法。
“我再猜,你同学她嫂子在婆家时,日子过得不是很痛快!有没有?”
毛线一脸错愕:“是!我同学她妈有点重男轻女,她嫂子头胎生了女儿,她妈就惦着让她嫂子再生一个,她嫂子不愿意,一家人吵吵闹闹地,过得不是很顺心!”
木加一点头,脸上满是“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
“我还见过她嫂子来着!长得很漂亮的可以去当空姐的那种……”
提起漂亮女人,毛线眼眸里满是羡慕,那哈喇子都要垂下来了,毛线下意识地伸出手背蹭了下嘴唇,她觉得,她要是男人的话,一定是个好色之徒!
“事实上……”木加一有意提高了嗓门,像是要特意引起的她的注意。
“嗯?”毛线看过去,眼眸里有星光在游荡。
“从某个角度看过去——你也很漂亮!”木加一道。
“是吗?”毛线下意识地摸了把脸,问:“哪个角度?”
“我这个角度!”木加一轻笑。
他这一笑,毛线就反应过来了,她今儿摔得很惨,脸上也挂了彩,甚是花哨。
“你……”毛线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我拿你当兄弟,你竟当我当开涮对象?”
“说清楚了先,是兄还是弟?”木加一反问。
毛线怔了下,这是重点么?
“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木加一一眼,心说后面的事还得指着他呢,这时候翻脸是非常不明智的。
“可以!”木加一点头:“以后见我要拿出拜见大哥的态度来,并且……”
“嗯?”毛线抬眸,意思是你还想咋地?
“要时时记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木加一掐着手指道:“别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当着外人的面要给足我面子,更不能随便拆我的台……人家滴水之恩,都得当涌泉相报,何况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一命,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啊……”毛线这一打哈欠,扯得脸上的伤口更疼了,心说,还是先应下,烧完衣服赶紧睡觉才是正经事,她这身上都要痛死了!
“不过分!”毛线一脸讨好地道:“都听你的!”
“叫一声哥听听!”木加一道。
毛线侧目,这人怎么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叫哥多俗气!江湖气太重了!”毛线摇头:“还是称呼你木兄吧!啊?木兄!”
她倒是从善如流,能屈能伸,就是木加一听得很是牙酸。
半道上,毛线又绕去村头的小卖部买了瓶白酒,找了个十字路口,浇在衣服上一起烧了。
“倒酒干啥?”木加一很是不解。
“壮胆啊!”毛线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想,我那会儿是掉在一个煤窑洞里,黑漆漆的,多吓人!它要替我死了,不得害怕么!酒壮怂人胆!”
“嗨!”木加一很是无语,往他这边扯了把毛线,道:“毛大仙啊!你知不知道放火和杀人一样,都是重罪?”
“知道!”毛线一脸的不以为然:“我这不是放火,是自焚!”
木加一差点儿被她气跑:“你一国家正经大学的高校老师,赤裸裸地搞封建迷信,像话么!”
“我天啊!”毛线哼了一声:“您快别给我戴那高帽子了,我今儿都死过一遭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您还是让我安安神压压惊吧!”
说罢,后退一步,对着那对衣物深鞠一躬:“我可怜的衣服,辛苦你们了!”
鞠到一半,瞥着木加一的腰带,突然就叫起来了:“木加一,你怎么把你的衣服跟我的衣服放一起了!”
“咱俩不是一块遇的难么,把我的也带走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哪!”
“你不是不信这个么!”
“你不是信么?”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那不是迷信,我就是自求安慰!”毛线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在搞封建迷信,怎么可能呢?是吧!这就是一场单纯的以自我安慰为目的的毁灭性的衣物焚烧事件啊!
“那我也需要安慰!”木加一道,火光映着他脸上,轮廓逐渐虚化,某个瞬间,毛线又出现了幻觉……
衣物燃烧的滋滋声将她拉回现实,毛线垂着脑袋,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衣物。
“往后点!那东西溅眼睛里就瞎了!”木加一只是轻轻一拉,毛线整个人就向地上歪去,完全不吃力。
木加一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你发烧了!”他眉头紧蹙,很是紧张。
“没事,火烤的!”毛线拍拍屁股上的土,继续拨弄地上的衣物灰烬,边拨边喊木加一拿点水来:“这东西必须浇透了,死灰复燃,是很危险的!”
“你躲开,我来弄,别喷你一脸!”木加一道。
毛线这才忽忽悠悠地站起,木加一伸手将她拉至身后,手指触及她滚烫的手臂,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很疼?或者很不舒服?”
毛线怔了下,这怎么说,她浑身都很疼,很不舒服,屁股和大腿根尤其疼得厉害,就想赶紧找个床躺着,好好地睡上一觉。
“没有,都很好,感觉又回到了人间!”毛线轻声道,她明明说得很轻松,可话一出口,耳边就嗡嗡作响,难受极了。
“很快就好!”木加一将桶里的水一次性都浇上,又用木头扒拉了几遍,确认没有火星子以后,才将那些灰烬都收进塑料兜里,从道边抛下山去。
“这回踏实了?”木加一转头看她:“衣服不只替你死了一回,还替你滚下山了!”
毛线连连点头,无论怎样,这衣服是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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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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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木加一从小卖部里租了一辆摩托车:“上来,哥带你兜风去!”
毛线摇头:“一会儿还得给人送回来,多麻烦!”
“不用,咱这是租的,不是借的,老板说到时候交给房东老汉就是!”木加一说着用衬衣下摆擦了后座:“上来!”
毛线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去了,她的确是累得走不动道了。
“抱紧我啊!别摔下去了!这摩托车可快了!”木加一回头嘱咐她。
毛线切了一声,心说她又不是没坐过,杜云骑得可好了……
回忆就像是从一件旧毛衫上扯线头,越扯越长,一发不可收拾……某个瞬间,她的脸几乎要贴到了木加一的背上,却又突然直起身子,一手虚虚地扯着他腰上的衣裳,一手紧紧地扶着摩托车的后座。
山路颠簸,崎岖不平,木加一把摩托车开得很稳,车轮紧紧地贴着地面驶过,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偶尔,她的脸会突然前倾,蹭到他的背上,又忽地分开;偶尔,他的衣服会突然鼓起,蹭过她的脸颊,又倏然剥离,她和他之间,始终搁了一层衣裳的距离。
再回去时,房东老汉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刚小卖店的老板打了电话,说是这俩人租了摩托车回来,他就出来迎着了,生怕他俩不认路,再找错院!
“你大娘煮了米淇,你们也过来吃一碗吧?”老汉咧着嘴问。
木加一确实饿了,看了眼毛线,问:“大爷,你们做的多么?”
“多!多着了!不就添两碗水的事么!”老汉笑得很是憨厚,不似早先那般圆滑。
“好,大爷,我们这就来!”
“我不吃!”毛线扯了把木加一的衣裳,低声道。
她出门几乎是不吃东西的,向来都是喝水充饥,一来她这肠胃不好,一出门就容易便秘,只进不出的,上厕所很是费劲;二来农村的旱厕她也上不惯,索性就少吃少喝,能忍就忍,能憋就憋……
提到这事,毛线突然想起,她掉下坑之前还没有小解,那么……她下意识地按了下瘪进去一块的小肚子,突然反应过来那泡尿的去向……
“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毛线小心地瞥了眼木加一,感觉这辈子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转念又一想,那会儿雨还没停,兴许他没注意到。
“哎,不对!书涵小时候尿我身上,立马就能感觉到!”
毛线想她那么大一人,那么大一泡尿,人家背着抱着拖着那么久,怎么会没感觉了?她倒是迷糊了,跟个死猪一样没反应,人家可精神着呢!看来这回这脸可真是丢大了,捡不回来了!毛线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这脑袋都快耷拉到脚丫子上去了!
木加一只当她是累了,伸手托了下她的肩,跟房东老汉道谢,说马上就过来。
房间里没有床,只有一条大坑,上面铺了油布,有大朵的牡丹花在炕中央绽放,带着一股子卑琐的华美。
木加一先用毛巾擦了两遍油布,又拿了块一次性床单垫上,这才拿了睡袋出来:“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
“我不想吃!”毛线低垂着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知道了!”木加一轻叹了一口气,要扶她躺下。
“我还要去洗把脸!”毛线避开与他的视线接触,去灶台边上的缸里打水去了。
她余光瞥着他微微蹙了下眉,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她这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想,也许,很快,他们就会老死不相往来了……
很不要脸地说,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有那么一丁点兴趣,当然,理由么,就不必言说了,成年男女之间,每一次眼神对接,都有电光火石溅出,有的抒了情,有的写了意……几次眼神碰触之后,有没有戏,什么样的戏,都在彼此眼里了。
若是从前,毛线在他那里,还因为前男友无数保持了一点神秘,那么现在,这层神秘的外衣已经揭开了——那么多的前男友只能证明她是个不值得男人花时间驻足的女人……只是为什么,她听到他的叹气,会有一点难过?
这一次,毛线只是在屋里简单地用手掬了水,扑了把脸就躺下了。
雨后的木门有些发潮,开关时会发出很长的“吱儿吱儿”声,有米香味儿顺着门缝挤进来,直往毛线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不想被木加一逮个正着。
“饭来了!”木加一用脚勾住门,将小方桌放在炕尾,朝她招手:“你没吃过米淇吧?”
“没有!”毛线抿了下唇,她好像闻到了葱花的香味儿。
“你再不起,我过去抱你了啊!”木加一说着就要过来。
“你别过来!”毛线一骨碌爬起,瞥了眼桌上的几只小碗,问:“哪个是米淇啊?”
“这个!”木加一边说边用勺子撩着晾开,待上面的热气下去之后,才将碗放到她面前。
“什么啊!”毛线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这怎么还能给小米粥里下面条呢,还有菜?
“这米淇也叫和子饭,有米有面有菜,三合一,算是这边的传统小吃了!以前人们穷,弄点小米,黄豆,豌豆,放点干南瓜或者西葫芦条,豆角,土豆之类的往锅里一煮,再掺点杂粮面条或者玉米面坨坨进去,临出锅前舀点油,里面放点葱花蒜末,在火上一烧,滋溜一声浇进去,哎,齐活,有汤有水,有干有稀,有面有菜,营养又养胃,多好!”木加一现学现卖,把和子饭的来历大概学了一遍。
说罢,挖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毛线唇边:“尝尝!”
“我不吃!”毛线抿唇,眼睛都要撇到后脑勺上去了。
“瞧不起劳动人民?”木加一脸色一沉,把勺子撂在了一边:“差点儿忘了,您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儿吃得惯我们乡下这种粗茶淡饭呢?”
毛线瞠目,这人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他一海归也敢自称自己是乡下人?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没有天理!
“拿来!都是劳动人民,谁瞧不起谁啊!”毛线果然被激怒了,拿勺子大口大口地舀着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还不忘拿眼睛瞪木加一:“你个假乡下人!”
木加一撇嘴,左手举着一个花卷,右手操着一把勺子,左一口花卷,右一口和子饭,吃得满口喷香!
“你要不要来一个?”木加一举着花卷问了下,又缩回来:“算了,你也要减肥……”
“谁说我要减肥!”毛线再度被激怒,抓了一个花卷往嘴里塞……别说,人家这花卷是花椒叶做的,比葱花的还要鲜香!
如此,二人就呼噜呼噜吃了个热火朝天,满头大汗!
直至最后一口汤下肚,毛线才想起自己不能吃饭的事来。
“完了!完了!”毛线背依着墙壁边揉肚子边骂木加一:“你诱惑我!”
“嗯?这话从何说起?”木加一耸肩:“我可是个正人君子呢!”
说罢,他朝毛线眨了下眼:“你不就是怕吃完了拉不出去么!放心!我给你带了两瓶开塞露,你可以手动解决,实在不行,我拉你去灌肠!”
“啊!”毛线恼羞成怒,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木加一,我跟你势不两立!”
木加一哼了一声,叹气道:“瞧瞧!这不就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你说我好端端地背你这么个仇人上来干嘛呢?我……我真是太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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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疑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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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毛线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毕竟人家救她是事实,再大的恩怨在这么大的恩情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她不再搭理木加一,贴墙站着消食。
“这会儿可以睡了,下来去刷牙!”木加一朝她招手,哄孩子一般。
“我还得消食呢!”毛线感觉自己这会儿就像是那烤箱里的热面包,在急速的膨胀。
“你躺下来,把身子放平,脚丫子抵着墙面,也相当于站着了——贴着炕站着!”木加一说着就要抬脚上坑:“我去抱你啊?”
“你别过来!我自己来!”毛线恨不得躲他两百里地远!
“好吧!有需要随时言声啊!”木加一朝她眨了下眼:“愿为你效劳!”
“烦人!”毛线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下地洗漱去了,她这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嘴上了,走路都是飘的,像是电视剧里那些习武之人,突然得了什么要领,有些飘飘然了。
木加一再回来时,毛线已经钻进睡袋里了,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俩人一屋,晚上可怎么睡呀?
“睡着了?”木加一凑过来看她。
毛线半眯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关于睡觉这个问题,她还没有万全之策,不好正面作答。
“坚持一会儿,水凉了吃药。”木加一扣了两粒药放在一张纸上,又用马勺舀了半勺冷水,将杯子放进去,等着水凉。
“我不吃!”毛线警惕。
“你有病!”木加一伸手覆在她的额上:“烧得很厉害!”
毛线自己伸手贴了下脸,倒没觉得——她浑身滚烫,自然拭不出来。
“怕我害你?”木加一垂眸,直逼她的眼睛。
毛线不自然地挪开视线,道:“不是,我困了。”
“口是心非!”木加一哼了一声,不再看她:“你跟着我跑了一路了,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些晚了?”
毛线怔了下,心说也是啊!还是人家把她从那黑咕隆咚的破洞里救出来的呢!
为了表示自己内心的坦荡,她决定表现的大度一些:“你也到炕上睡吧,你睡炕头,我去炕尾。”
“为什么?”木加一问。
毛线瞥了他一眼,心说,为什么?我睡炕尾当然是为了情况不对时好往外跑啊!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不是!她刚想说,当然是炕头比较好啦,基本处于一屋的重中之重,显得比较重要啊,就听得木记忆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为什么骗我跟你睡一条炕?”
“嗯?”毛线扑棱一下惊起,若不是体力有限,她很像一巴掌呼过去,问下这家伙,脸呢?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木加一捂着胸口问,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绵羊。
“啊!”毛线再一次生了直戳双目的念头,心说,她哪只眼睛看出这家伙对她有那么点兴趣来着……原来是她自作多情!真是虚惊一场!
“不会的!”毛线突然换了一副温软和善的面孔,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地上比较凉,怕你生病了,没人开车,耽误上路。”
“噢!”木加一明显松了一口气,道:“那这样,你睡炕头,我睡炕尾……安全起见!”
“好吧!”毛线欲卷着睡袋滚过去,无奈她这会儿浑身无力,根本滚不起来,只是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大肉虫,蠕了蠕,这下,就很尴尬了!
“出息!”
木加一直接抱着她往炕头挪了过去,道:“以后我们就是在一条炕上睡过的兄弟了,有什么事,你言语一声就是,千万不要客气!”
“呃!”毛线点头,暗叹自己老了。
想当年,若是有个男的敢跟她睡一条炕上,她早就扑上去了……还有工夫在这儿称兄道弟的!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思想不如人木加一单纯了,很是不好意思,再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哎,我说,你没有女朋友吗?”毛线问。
“没!”木加一摇头,一脸的茫然,像个不谙情事的中学生,意思是女朋友是个什么东东?
毛线一愣,又怯怯地问了一句:“那……你有男朋友吗?”
何方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再想人木加一又接受了东洋教育,在那方面应该是比较开放的,故而小心问道。她这不是八卦,而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万一人家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再发生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是吧!
“啊!”木加一只感觉自己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这女人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这样的人,是如何出来教书育人的?啊?
不想,毛线却误解了他这个“啊”的意思,连连点头,还递给木加一一个我懂的眼神:“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提前说出来就好了……”
毛线想起何方的事,又补了一句:“人家不都说了么,异性就是为了繁殖,同性之间才是真爱!”
木加一狠狠剜了她一眼,趁其不备,直接将药片塞她嘴里:“该吃药了!”
他那眼神不善,饶是毛线这会儿脑子不大灵光也看出来了,他明明是想说,咋不药死你呢!
“唔……水!水!”毛线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挣着朝他要水,她本以为这药已经咽下去了,谁知道还在嗓子眼里卡着了,上不上下不下得,差点儿给她噎死了!
木加一一手给她喂水,一手帮她拍背,道:“叫你乱说话,遭报应了吧!”
毛线默默地计算着喝进去的水量,到第三口的时候,坚决不肯喝了。
“哎,你不会吧!因为不想上厕所,把自己渴死在这里?”木加一有些生气了,这丫头怎么这么蠢啊!
“真喝不下了!”毛线将杯子推过去,软声道。
她面上很是镇定,可到底是心虚,视线触及木加一,立马避开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哎!真拿你没办法!”木加一轻叹一口气,将她放下:“睡吧!有事喊我!”
“嗯!”毛线点头,缩进睡袋里不肯动弹。
木加一熄了灯,屋子一下子静得可怕,可以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哎……关门了没?”毛线突然问。
“没。”
“为什么?”
“免得坏了名声!”
“没事,我名声本来就不好!”
“可是,我名声很好呀!”
“嘿!你应该感谢这张桌子救了你!”
“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
……
俩人就这样搁着一张桌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从开始的激烈相对到后面的好半天才回一句,再到后来,有微弱地呼吸声响起。
乡下人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睡得比较早,还不到九点钟,整个村庄就陷入了沉寂,偶尔会有几声狗吠,也带着几分倦怠,并不惊人。
倒是身边的人,每一声呼吸都牵动着木加一的肺腑。
毛线后半夜突然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木加一轻唤了她一声,没反应,过一会儿又开始咳。
如此,木加一只好起身,抱起她灌了一勺枇杷露,又喂了半杯水。
她这身上的烧已经退了,却还在不停地出汗,头发都是湿的。
木加一怕她缺水过多,又倒了两杯水晾着,待水晾凉了,喂她喝一杯,再晾再喂,一直到热水瓶都空了。
这个过程,毛线一直枕着他的大腿,睡得迷迷糊糊……
有时,她伸手掐着脖子,他轻轻把她的手拿开,让她放声咳;有时,她会翻个身,将整个脑袋埋在他腿上,他小心地抚着她的后背,一点点把她的身子板过来;有时,她会拉着他的一只手,双手捧着紧紧按在胸口;有时他一只手撑在炕上,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面颊,双目牢牢地黏着怀里的人……
如果说时间是一本书,里面写满了光阴的故事,那一夜,应该有个小标题,叫:疑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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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挨了一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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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一晚睡得格外舒坦,早上起来时,又恢复了元气,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又是抻胳膊又是动腿儿的,很是精神。
“醒了!”木加一用盖帘端了吃食进来。
“我不吃早点!”毛线摇头,扶着炕沿下地,她这身上的疼痛较前一日好似又重了些,身上有好几处淤青,好在脸上的伤并不重,她寻思着再出门戴个帽子遮一下就是。
“还发烧么?”木加一反问。
“没有了!”
“还咳嗽么?”
“我咳嗽了么?”毛线下意识地吭了一声,清了下嗓子,好像是有些疼。不过相比屁股上的疼,这就不叫疼了,也难怪她没感觉。
“今儿感觉怎么样?”木加一将粥和菜一一铺开。
“简直不要太完美!”毛线挥了下拳头,道:“满血复活,战斗力五颗星!”
“那好!我们谈谈!”木加一脸色一沉,将手里的筷子放下。
“谈什么?”毛线瞧着他脸色不善,收回迈了一半门槛的腿:“我还没洗漱了!”
“洗什么脸?”木加一突然暴怒:“乡下的饭不好,你吃不得;乡下的水不好,你喝不得!乡下的茅房不好,你拉不得又撒不得,宁愿把自己饿死,渴死,憋死……”
说罢,他话锋一转,大骂:“你洗脸干什么,有什么用?搁着这么远我就能闻到宿便在你身体里发酵的味道!你以为你把自己整的溜光水滑的就能掩盖那一身的酸臭味儿啊!就这,还有脸教书育人了,连自个儿的生理问题都没法解决的人,还能讲出什么大道理来!”
毛线整个人一愣,虚虚地靠着门板上,任由他辱骂。
她在心里说,你懂个屁呀,姐姐我不吃不喝就是为了从源头上减少排泄物的产出;我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哪来的宿便……等等,她头天晚上明明吃过东西了呀!这家伙一大早地吃枪药了吧!
毛线本是想怼他几句的,至少也要说个吃多拉多恶心他一下的,不成想出口却变成了另外一种调调。
“我昨儿晚上吃多了!吃不了那么多!”她听着自己说的话,绵软得一塌糊涂,像是一块过分稀释后的面团。
“哦!”木加一脸色好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就少吃点,一会儿什么路况还说不好呢,少不了要忍饥挨饿的!”
毛线点头,不肯再开口。
“人得学着适应环境,高处过得,低处活得!”木加一说着又看了她一眼:“快去洗脸吧,一会儿米汤都凉了!”
一大早上什么都没干呢,倒先挨了顿骂,按照毛线以前的脾气,那必定是要火冒三丈了,可她今儿竟然有点如沐春风的惬意,怎么说呢,她的这些毛病,平日里隐藏得很好,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或者说没跟她真正一起生活过的人,大概是不知道的。她想,就连杜云,怕是也不知道她有这一身的坏毛病。
“幸好他不是杜云!”
毛线洗脸的时候,仍旧是习惯性地就着水龙头扑了把脸——人家倒是有个带喜字的大红瓷盆,可她不想用啊,好多人搁一个盆子里洗脸,那还不如不洗!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她看来,这种并不卫生不讲究的洗法,较前些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以前全村人吃水都用一口井,除了壮年男女要挑水外,半大的姑娘小子也是挑水的主力军,姑娘家劲儿小,两个小姐妹肩上抬着一条扁担,中间挂着一桶水,一般走在后边的年纪要大些,时不时地要伸手拽着点水桶防着往前溜;小子们可就不同了,必须是一人挑一担水,当然,一般从半桶开始,多半桶,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加,扁担搁在一头膀子上,啐一口吐沫,双手对着搓一下,嘴里喊着一二,弯腰提臀一气呵成,或咬牙含胸,或一步三摇,或憋着一口气闷头走路,左摇右晃,深一脚浅一脚,走一路洒一路,常常是一桶水到家大约就只剩小半桶多了……
当然,这些娃娃蛋子都没什么看头,好看的是小媳妇挑水,一手扶着扁担,一手甩臂用力,扁担一上一下地颠着,嘎悠嘎悠,胸前一左一右地甩着,颤颤悠悠,偏偏又腾不出手来扶正……那娇羞中带点恼怒又有点不服气的小模样,甚是惹人。
如此辛苦挑回来的水,自然得省着点用,就拿洗脸这事来说,一家人不只用一个盆子洗脸,还得用一个盆里的水洗脸呢,一般来说,家里男主人先用净水洗,之后是娃娃,然后是女人,当然,家里来客时,就得客人优先了,故而,早些年在村里总得听得“你先死(洗)”“你先死(洗)”这样让来让去的客气话。
毛线若是看了房东老汉老两口用的那掉了漆的白瓷盆,就知道自己手里这只印着“囍”字的红瓷盆是多么至上的待遇了!
挨了一顿骂,毛线再看着木加一时,竟然不那么生分了。
她刚端起半碗小米粥准备喝,房东大娘就来了,端着一碗鸡蛋水,朝毛线喊:“听说你生病了?严重不?要不要俄给打一针?”
毛线一怔,问:“您是护士啊!”
“啥护士啊!就是会打针!”房东大娘羞涩笑道。这会打针就能当护士的话,他们这一村的婆娘岂不都成护士了!
“你不要害怕,俄家娃娃们小时候害病,都是俄打的针,一点儿都不疼!”大娘将鸡蛋水放在桌子上,双手在围裙上搓了下,比划道:“吱一下就扎进去了,吱一下就拔出来了,就跟蚊子叮了一下……”
“大娘!”毛线拦住她:“我还是不打了,昨儿晚上就吃过药了!好了!”
“啊……”房东大娘点头,讪讪地退出门外,她本来还想多打听两句来着,她瞧着这俩人也不像两口子啊,这咋还打一个屋里头睡上了?
“城里人可真乱啊!”房东大娘边走边摇头!
她听人家说,现如今城里那大姑娘小伙子还没成亲就搁一块儿租房子过上日子啦,还说什么试婚,这给她吓的,万一试婚不成可咋办了!那物件玩意儿好腿,沾了人家的身子,可怎么退?
毛线顾不上揣摩房东大娘的心意,对着那一碗鸡蛋水愣神,瞧着上面的蛋花,应该是放了三个鸡蛋,闻着这浓郁的蛋腥味,兴许三斤都不止……她将求助的眼神递给木加一:“我……”
“我喝!”木加一倒是痛快,直接把那晚鸡蛋水端过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看得毛线目瞪口呆。
“这家伙怕是属猪娃子的吧!”
毛线在心里嘀咕道,转念又一想,他先前在外边留学,怕是没吃过几顿正经饭,尤其是在日本,人家喜欢吃生的以及半生不熟的……毛线瞥了眼他手里那只蓝皮碗,心说,好歹这个鸡蛋水算是全熟的吧!
毛线深知在外边生活的艰难,故而,对木加一的种种,倒是多了几分理解,如此,她也不拘着了,端起碗干掉一碗小米粥,准备走人。
“吃太少了!”木加一将那一碟野菜团子装塑料兜里递给毛线:“拿着,路上饿了吃!”
“你倒是会过日子!”毛线撇嘴。
“那是,我们花钱买的!当然得带着了!”毛线想到他头天晚上跟人房东老汉划价的事,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木加一不该是这么小气的人啊,之前她给竹竿钱时,他可是表现得很大方啊。
“果然,认识一个人得从他对钱的态度开始……”毛线带着这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木加一,不想,他又给了她一个意外——临行时,木加一给了人房东老汉三百块。
毛线在他后腰上轻轻拧了下,低声道:“一百八!”
“知道!”木加一搂过她的肩膀,朝她眨了下眼,对房东老汉一家道谢——谢谢人家的收留,谢谢人家的特殊照顾,谢谢那些好吃的米淇、花卷、小米粥以及菜团子等。
他这么一说,好似多出的那一百二倒成了饭费。
毛线的余光从他鼻尖上掠过,心说,这人有点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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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你有一点像我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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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房东老汉脸色也是很复杂,又是惊又是喜的,手里捏着三百块,嘴唇干半张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最后还是老伴上前一把夺了老汉手里的钱揣进裤兜里,又小心地拍了下,生怕谁再反悔要回去似的。
之后,才推了老汉一把,道:“老头子,上地里头给这俩娃摘颗西瓜,路上吃!”
说着,又转向毛线讪笑道:“天热,路远,俄们这穷乡僻壤的,也么甚好东西,就这点心意!”
她说话的时候,两只手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搓一下,不是围裙就是衣襟,搓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背过手在后腰上擦一下,总之,有点手足无措——就是那种平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也想对人家好点,又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或者说即便有也不太舍得拿出手的纠结、无奈、心焦以及一点点不安。
“不用了您,我们路上喝水……”毛线礼貌拒绝,这一路颠簸得厉害,带个西瓜上路可不是好主意。
“这……”
房东大娘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好像努力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毛线点了下头,笑着挥手告别。
房东大娘的嘴唇倏地往耳边一扯,拉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演练了千百次那样熟练——一笑了结。
木加一亦托着毛线的肩膀转身。
他们前脚一走,后边老两口就嘀咕起来了。
“俄说甚来着,城里人能差那几个钱了?你给她好吃好喝地招呼着,亏不了!”
“谁能寻思他们好这一口了!”
“谁寻思?”老太太啐了一口,道:“那城里人山珍海味吃惯了,就好咱这一口粗茶淡饭……当然,也不能太粗了!胃口受不了!”
老汉想起什么,又问:“夜儿个晚上你呢米淇里头放了甚了?”
“香哇?”老太太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笑道:“一勺子猪油!”
……
后面老两口这嘀嘀咕咕的,前面那俩也没闲着。
“你不是头一天死乞白赖地跟人划价了吗?咋又给了三百?”毛线完全不能理解。
“装穷!”木加一道:“出门在外呢,必须要谨慎点,你不能表现得太大方,让人感觉你很有钱的时候,麻烦差不多就该来了!”
毛线哼了一声,将她肩上的手甩开:“你这是小人之心!”
“哎,你说对了!先小人后君子!”木加一讪讪收回手,道:“这是处世之道,学着点!”
毛线切了一声,兀自向前走去。
路过头天晚上烧衣服的路口,她突然想起谈了一半的话题,问:“我女同学烧衣服那事……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在向我求教?”木加一侧目,很是嘚瑟。
“不!我是不耻下问!”毛线反唇相讥。
好一张利嘴,木加一唇角扬起几分笑意,马上又被他扯下来。
“胡乱蒙的!”木加一道。
这话,糊弄小孩还可以,糊弄毛线这种知识女性,显然没那么容易,她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不想说拉倒。
木加一只好正色道:“我真是瞎猜的。”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瞎猜的?”毛线扫了他一眼,心说,瞧把你优秀的,别个翅膀膀就能上天了吧!
“一般人如果没有心理负担,我指的是不曾做过什么缺德事或者负过什么人,一般是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诅咒的,但凡,有这样的念头,说明她心里一定对某个人有着某种亏欠或者愧疚感,或多或少,或大或小,或轻或重,总之,一定是有的!而一般来人,她认为谁会诅咒她,那个人就是谁!如此,我判断你同学跟她嫂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再想,彼时,她不过是一个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姑媳矛盾,那就应该是跟她的家人有关了,剩下的事就不难推出了!”
木加一道,他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毛线想,若说贾如是女人中的极品,那木加一这样的,也算是男人中的极品了吧。
“有机会真应该叫他们认识一下!”她这走神的工夫,又被木加一点了名。
“说说,你最近遭遇过什么不太吉利的事?”木加一看着她,表情认真。
毛线回神,想起自己说那衣服不太吉利的事,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太吉利,就是最近这两三年都不是很顺当。”
“说说?”木加一抱臂,一副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流氓架势。
毛线倒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事情应该从我被人骗婚开始,我弟也被他当时的女朋友摆了一道,之后又突然被人绑走,紧跟着没多久,我继父就走了,然后公司不顺利,接二连三地出事,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自己这边的事也不是很好,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每次都是一腔热血扎进去,一头冷水拎出来。”
毛线说着笑了下,道:“人家别人是偶尔一两次错付,我感觉这一辈子都是在错和付之间来回切换,怎么都走不出去!”
说罢,她又笑了下,眼眸低垂,带点自嘲的意思,这些话,她好像从没跟别人说起过。
木加一沉默了片刻,道:“我倒没觉得不顺当……”
“啊?”毛线抬眸,惊诧只是一瞬,马上又给了他一个笑脸,果然,这世上,压根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
“你发现了前夫骗婚的事实,当机立断选择了离婚,用最短的速度抽身,止损,及时结束一段不合适的婚姻关系,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自救;你弟虽说有个不靠谱的前女友,可也因此结识了现任妻子,人美心善,还生了一双龙凤胎,好事成双;你继父走了,公司又经历了几番风波,换了一般人,这就是家破人亡,可是你们家人团结,每每遇险,都能一一化解,这很了不起;你为人真实,认认真真地谈恋爱,不耍花腔,合适就谈,不合适就散,所以,即便你前男友无数,也没有人跟你结缘记仇……就连昨儿掉进那么深的洞里,都能毫发无伤,逢凶化吉!”
木加一说着眼眉一提:“不是,怎么一到你这儿,所有的坏事都能一一破解,变成好事了呢?由此,我不得不生出一个疑问……”
“什么?”
毛线下意识地反问,好像他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她这人生,跟大多数人一样,不算好,也算不上太坏,她本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是偶尔会有点失落,跟他这么一说叨,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你会不会是天女下凡?”木加一说罢闭目掐指。
毛线被他这故作高深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是,我仙女下凡,还是脸先朝地的那种,行了吧!”
木加一嘿嘿一乐,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挺好!”
俩人闲说的功夫,二人就到了停车的场子里,木加一先上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昨儿个蹭在座位上的泥都被清理干净了,才招呼毛线上车。
“今儿个你坐后面,好好休息,养养精神!”木加一说着帮她打开了后座的门。
“我坐前面,帮你看路!”毛线看了他一眼,怕他不同意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保证不乱说话!”
这一点,杜云早就教过她,说一个人开车的人,旁边副驾驶上的最好不要插嘴,不然,就是带了个定时炸弹上路,还说不准啥时候爆……可她就是不放心,这山道实在是不好走!
“好!”木加一点头,眼眸微动,宛如星辰。
上车后,他并未着急着发动车子,毛线等了半晌,问:“还有什么事么?”
“有……”木加一点头,道:“早上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他话锋一转,道:“你有一点像我前女友……不太会照顾自己。”
“哦……”毛线点头,若有所思:“怪不得你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木加一眉头微蹙,他寻了半天,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烂理由?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毛线看过去,一脸真诚地道。
“谢什么?”木加一反问。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批评过我,也没有人这么尖锐地指出过我的毛病……”毛线说着咬了下唇,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问题——有点自负,还总是自以为是。”
毛线想,木加一就是她的一面照妖镜,让她身体里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木加一怔了下,他想说,没有,你很好的,是我太急躁了;他想说,你那不算自负,你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方式,只是偶尔有点小偏执;他想说,我只是有些后怕……可他出口的却是另一句。
“知错能改——还是个好同志!”
他说着重重拍了下她的肩,递给她一个兄弟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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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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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亦莞尔一笑,她觉得木加一这人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就是不大会说话,明明是为了旁人好,说出的话怪叫人心烦。
想来他这样的性子也不大讨女人欢心……
身上的疼痛好似比头一天更甚,毛线将座位靠后,调整了些,选了个舒服的坐姿,余光瞥着木加一瞧过来的眼神,很是纳闷,问:“我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木加一看了她一眼,好意提醒道:“你要不要去上个厕所?”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从下车到上车这段时间,是一次厕所都没去。
毛线听闻此言,这脸唰一下就变了,这人是故意的吧?
“不要!”毛线斜了他一眼,怒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她这自带燃料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点火就炸。
木加一笑了下,眼神里满是无奈:“这么大的火性,你不便秘谁便秘!”
“谁说我……”毛线真是被他恶心到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她跟他有那么熟么!
木加一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不好意思地耸了下肩,道:“抱歉啊,我这人自来熟!”
毛线哼了一声,将自己完全地陷进座位里,不再搭理他——她真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下车跟他打一架。
偏偏木加一还不识趣,又问:“你跟谁都这样么?你们做老师的脾气不是都很好么!”
“分人!”毛线粗声粗气地来了一句,不满之意很是明显。
“噢!”木加一点头,一脸荣幸地道:“看来你是把我当自己人了!”
嗯?
毛线拧眉,心说,是您把您自己个当自己人了,好吧!
“一般人在外人面前才会端着,可回到家里,在自己人面前,这形象就一撸到底了,所有的委屈、苦恼、不满都一股脑儿地倒出来……”木加一这就是在刻意套近乎了。
偏偏毛线还就不吃他这一套。
“我好像听说,一般人只有在不太在意,不甚喜欢的人面前,才会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吧!”
说罢,她故意打了个哈欠,嘴巴张得老大,像是要把谁活吞了似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毛线也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接下来的相处,她在木加一面前,可以说是完全放飞了自我。到了后半程,索性脱了鞋子盘腿坐着,总之,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郭晓晓的老家在一处小山窝里,村子不大,稀稀拉拉的,这儿一家那儿一户的,分成两条,中间还隔了一条小河流。
“这河是流入那个团柏河么?”毛线问。
“先别关心河的问题!”木加一看了她一眼:“先看看你的脚,还能走路么?”
“当然!”毛线说着将腿放下。
“那行,咱们把车子停到镇上,然后走下去!”木加一说着准备调头,被毛线拦住:“要不,我们还是开车去吧?”
她这身上的痛劲儿没缓过来,自然是不想走路的!
“我也想……”木加一说着瞥了眼下山的道:“咱俩开车的话,怕是得先修条路才行!”
“嗯?”毛线往前看去,她瞧着这路土是土了点,可车还是可以过得去吧。
木加一看她不是很相信的样儿,笑道:“这么信不过我?要不咱俩打个赌?”
“赌什么?”毛线来了兴致。
“输了得喊我一声哥!”木加一浅笑。
“无聊!”毛线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这么爱给人当哥,将来怕是得娶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回家了!
她瞧着那村子距离镇上也没多远,就没再言声,反正就是下一趟山么,能有多远!走就走呗,还能叫这人看了笑话!
木加一呵呵一乐,将车重新开回镇子上。
山里的天气很怪,头一日还阴雨连绵,第二日就是烈日高照,搞得秋都不像秋了,倒有点像回笼的夏。
毛线本是穿了件T恤走的,到半道上,木加一却把自己的衬衫脱给她:“穿着吧,万一从路边蹿出什么东西来呢!”
“能有什么东西?”毛线问。
“你懂得!”木加一朝她眨了下眼。
毛线这心莫名一虚,心说该不会有蛇吧?
“那路……车真的不能走么?”毛线问,叫他这么一提醒,她是真不想走路了,万一遇上那东西,躲都没地躲呢!
“能!”木加一点头:“牛车可以走!”
“哎!”毛线抬手,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她觉得这小子怎么那么欠揍呢!
木加一看了她一眼,视线移至路边一堆新鲜的牛粪上,那意思是他可没有信口胡诌哦!
毛线下意识地往旁边跳了一步,躲出去老远,走了没几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认路,又放慢速度等着木加一。
不想这人买包烟的工夫又在外头跟人聊上了!
她只好候着,接受着人们来来往往的注目礼。
似乎每个地方的人对外来的人都比较敏感,如此,毛线就有些站不住了,她感觉脸上的视线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面网,她这脸上明显挂不住了,想假装不在意都不成了。
“啰嗦!”毛线牢骚道。
她正要招呼木加一时,这人回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左腿有点毛病,瞧着像是抻不直的样子,偏偏他走得又着急,给人的感觉是他一条腿拄着另外一条腿在蹦跶。
“这烟酒铺子是他家的,我们把车停这儿,他们帮着看着!”木加一解释道。
毛线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车钥匙也给人家了。
“行……么?”毛线提出质疑,让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开车,这不是难为人家么!
“行的!”木加一俯身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人家那腿是天生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没什么影响。”
“噢!”毛线下意识地将脑袋偏开一些,脸颊上翻起一阵热浪——他嘴里的热气呼在她脸上,有点暖,有点痒。
俩人说话的功夫,那烟酒店的男老板已经把车停好了,将钥匙交还给木加一,道:“你们放心去吧!我们吃住都在铺子里,白天黑夜都有人!”
“那麻烦您了!”
“不客气,你不是给过钱了吗!”
毛线和木加一相视一笑,心说,这大哥倒是个直爽性子。
“我那儿有个小木兰,你们也可以骑!”男人指了下店门口放着的一辆红色的小木兰,道:“租金50一天,自负油费,押金1000!”
“不用了,谢谢!”毛线当即拒绝。
她瞧着这摩托车有点破,不值1000块,可别到时候再让人给讹上了。
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走路行么?
毛线点头。
俩人就这么上路了。
开始那一二里路走得还算轻省,虽说这路一直向下有点陡,也有不少土疙瘩,但好歹是条土路,再往下可就不行了,路上竟有不少砂石,而且很多都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且这路也是没个正形,宽一截,窄一截的……毛线走得是高一脚,低一脚,好几次脚下打滑,差点跌倒,她原先还嫌这鞋底太厚捂脚呢,这会儿可好,只觉着这鞋底子忒薄忒硌脚了。
“你说这也住了不少人呢,怎么也不修条宽敞的路来,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啊!”毛线忍不住牢骚道。
“就算是修了大道,这小路也还是有人走的!”木加一道。
在山上修路,可不就得绕着山走了,七八里的路搞不好就能修成七八十里来!
“够可恶了!”毛线撇嘴,她感觉这脚要废了。
不等木加一回应呢,她哎呦一声,身子一晃,往前滑下去。
“好险!”她这话音未落,又是一晃!
“你还是跟着我走吧!你这眼神不行啊……”木加一扶住险些踩空的毛线,顺便牵过她的手:“你在明处,石头子在暗处,防不胜防啊!”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万一再给你摔下坡,谁知道那下面有啥呢!”
如此,毛线也只好任由他牵着……这种时候,生命安全大于一切呀!
“你的手可真小!”木加一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跟自己的五指紧紧相扣,道:“这样牵着,比较牢靠!”
“哦!”毛线不自然地别转脸,瞧那架势,好像恨不能把这只手剁了给他。
一大一小两只手紧密地贴在一起,对,如果不是手心里那片黏湿作怪,这应该算是紧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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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她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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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紧张吗?”木加一侧目看她:“拉个手都吓得冒汗,男朋友管这么紧么?”
毛线摇头:“我没有男朋友了!”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这话听上去像是某种邀请,有点含苞待放的意思。
“哦?”木加一眉毛一挑:“那就是对我有意思了?”
“谁……”毛线瞪了他一眼,手臂跟着往回缩了几分,又被木加一拉过去一点:“逗你的!”
毛线气结,心说这人有病吧,她是任由他逗弄的阿猫阿狗吗?
她赌气一般暗暗用力,把手往回抽,他察觉到了,握得更紧一些,拉锯一般,你一下我一下地扯着,有暧昧的空气在俩人之间来回流窜。
某个瞬间,他手上力气稍稍大了些,毛线被他拉了个趔趄,差点儿撞进他怀里。
“投怀送抱!”木加一立马冷了脸:“不怀好意!”
“啊……”毛线瞬间就尴尬了,挣着要他撒手,木加一赶紧堆笑,道:“开个玩笑,怕你紧张!”
“谁紧张了!”毛线被人戳中心思,瞬间暴怒,抬起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没有么?”木加一笑得眼睛都湿了:“你的手在我手心里直打滑呢!”
毛线大窘,手背无意识地蹭着眼睛。
“迷眼了?”木加一松手,低头往她眼前凑,毛线趁机挣开,说什么都不肯让他牵着走了。
好在最窄的那一段路已经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大碍。
距离村子还有一二里路时,又成了土路,像是从地中间开出来的,宽敞倒是宽敞,就是土味儿太重,别说下脚了,感觉每喘一口气都能吸进来一口土。
“完蛋了!”毛线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脸,心说这灰头土脸的进村,人家还以为是要饭来的呢!
“没用!”
“嗯?”毛线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腾空了。
“木加一,你放我下来!”毛线整张脸都被衬衫蒙住了,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敢乱动,一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后背,一只手拍打着他:“你放……”
她话没说完,感觉身子又被他往上托了一下,紧跟着,屁股上就挨了一掌:“那么不乖呀!我想让人抱还没人抱了!”
说着,他竟然跑了起来。
“啊……”
此时此刻,毛线的内心是无比愤怒的,她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被木加一败光了,这人怎么就一点界限感都没有呢!
如此,在距离村子还有三百米远时,毛线终于被安全“下放”了!
“木加一!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懂不懂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毛线捂着胸口半天直不起腰来,也不知是被他气得吓得还是被他肩上的大骨头给硌得,这胸口滋滋地疼!
“咱俩都是一条炕上的睡过的兄弟了,说这个干吗!”木加一摆摆手,道:“我说,你这人没多沉,骨头倒是挺硌人!我劝你再去相亲之前,还是先增点肥吧!不然人家半夜醒来往身边一摸,一把骷髅,多瘆人哪……”
“木加一!我跟你断交!”毛线双手扶着膝盖,眼里突突地冒着凶光,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木加一“啧啧”连叹两声:“想不到你还是个薄情寡义的毛老师……”
这顶帽子扣的,让毛线浑身不自在,她拉住木加一:“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她可不喜欢跟人稀里糊涂,拉拉扯扯的,这算什么?
“好!”木加一勾唇,一脸委屈地道:“你看啊,人家别人答谢救命之恩都是这么说的……”
他起身,左手搭在右手上,身子欠下去一截,软声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这番话从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嘴巴里说出来,甚是滑稽,毛线这心里的气突然就消了大半。
“你再看你!”木加一突然翻脸,学着她的口气,瞪眼骂道:“木加一!我跟你断交!”
毛线失笑:“我说话有那么难听么?”
“怎么没有?”木加一声音委屈:“太凶了!知道的我是救了你一命,不知道的还当我欠你一命呢!你说我这是什么命,怎么摊上你这一号人呢!天下竟有……”
毛线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人家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么一来,倒显得她小气了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毛线急着解释道:“你再有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别搞突然袭击,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木加一很想问问她,哪个意思?
不过,瞧着她这面红耳赤的样儿,也不好再为难她了,轻声解释道:“抱歉啊!我这人就是热心肠,见不得小姑娘遭罪,哎……做人难,做男人难,做好男人更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毛线自觉自己不是个愚笨之人,平日里做事反应也还算机敏,却不知为何,一撞上木加一,感觉整个人都糊了,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嗡嗡乱撞!
“行了,我就说,你一会儿进村注意点啊……”毛线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放低姿态软声道:“我学生在,你好歹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这话说得,毛线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她那顶天立地的气势愣是被那一泡尿给浇灭了……这也是她不敢跟木加一硬扛的原因之一,万一把他逼急眼了,这家伙再口无遮拦,把她的丑事都抖落出来,那她这老脸可真没地搁了!
“我好好地干嘛要带这么个祸害出干嘛呢!”毛线撩了下眼皮偷瞄了他一眼,不想又被木加一逮了个正着。
“你是不是有异性恐惧症?”木加一勾唇笑道。
“怎么可能!”毛线立马否认,旁的不说,她那儿男同学还是还一长串呢!
“那你跟我在一起,怎么这么不自然呢?”木加一微微蹙眉,狭长的眼眸垂下来,似有不悦。
毛线连忙否认:“有么?”
“有!”木加一俯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毛老师,我也是正经人家长大的孩子,跟你一样……”
他顿了下,伸手在她鼻子上勾了下,道:“我对你一无所图,二无所求,所以,请你放松点,别这么紧张好么?”
“我……紧张了吗?”毛线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躲去,这一着急,两只脚丫子没倒腾过来,竟狠狠踩了自己个一脚,疼得她直咧嘴。
好在木加一及时拉住了她才没有摔倒,这下,毛线是真没话可说了,承认自己紧张,好像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不承认吧,又有些说不过去……
“我这是怎么了?”
毛线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这反应好像是有些过了,这世上之人,非男即女,她犯不着这么大的反应呀。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跟杜云一起打打闹闹也没觉着什么呀……光影重现,某些记忆便如散落的种子,叽里呱啦地滚了一地,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剥开层层叶片,毛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心,她对一些事,有着本能的抵触,以及害怕。
抵触什么?害怕什么?她尚未捋清,可她知道,一定是有的,在木加一接触她时,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尤其不安,慌张……
毛线原地发怔的时候,又听得一声招呼:“在想什么?”
“嗯?”她又是一怔,朝木加一摆了摆手:“少一惊一乍的,你吓着我了!”
“原来是个胆小鬼啊!”木加一嘴角微提,带着一抹淡笑。
“啊!”
这次,毛线很坦然地认了,胆小就胆小吧,总比冒进的好。
“无所得便无所失!”她再一次警告自己,却不知,这警告来得毫无意义。
爱情本就是一件感性的事,怎能没有点飞蛾扑火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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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精明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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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晓晓老家原先叫腰上岭里,由一条河分割成两头,一头叫西腰上岭里,一头叫东腰上岭里。
“你说她家在东头还是西头?”木加一坐在村西头的大石磨上,将鞋子脱下磕了磕里面的石头子。
“我也不清楚!”毛线道。
他们在镇上时已经打听过了,如今相应政府号召新农村规划,落实合村并居的政策,郭晓晓家所在的村子,也被合并了,听说有一部分村民已经在迁走了。
“还说你胆小,我瞧着你胆子大着呢!”木加一横了她一眼:“就这穷山僻壤的,你也敢一个人来?”
“有什么不敢的!”毛线看了他一眼,口气软了几分:“再说,不还有你么?”
“知道就好!”木加一起身,将鞋子穿上,原地踏了两下,道:“别一会儿又拿我当摆设!”
“不会……”毛线说了一半就愣住了,视线越过木加一往他身后看去。
木加一也跟着回头,瞧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地颠着小脚奔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您……慢着点!”木加一俩手架起,随时准备接着扑过来的老太太。
毛线则抢先一步,挡在他前面。
“府(谁)呢(呀)?府(谁)呢(呀)?”
一满脸褶子的豁牙老太太,两手驮在腰上,身子躬得像只老虾米,偏偏那两只小脚还不消停,噔噔噔地往前扑着。
“我……”毛线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生怕人扑到她身上。
不想,她往后退一步,人家往前撵一步,眯着眼缝问:“寻府(谁)呢(呀)?”
“我们找郭晓晓同学。”木加一将毛线拉开,护在身后,迎着老太太,道:“您不认识吧!”
他的本意是您老别挡道,哪儿凉快哪儿歇会儿,不想这老太太倔得很,又颠了两步到他面前,抻起一张皱得跟老树皮一般的脸,问:“小小……小小……你非(说)府(谁)的小小了?”
老太太一边抻着脖子,一边使劲儿地踮脚,搞得木加一很不好意思,身子也跟着躬了下去。
毛线余光瞥着这一幕,眼里便多了几分赞赏——不得不说,内心深处,她一直喜欢性子良善有温度的人。
她这不经意间一瞥,木加一收到了,有种清风拂面的惬意。
俩人迅速对了个眼,决定撇开老太太进村。
不想,老太太又说话了:“你们找铁龙家的还是俊生家的?你们是小小同学?”
她竟然还说起了普通话,虽说不是很标准,但毛线听着顺耳多了,她最怕人家跟她交流,还说得是方言,她得连猜带蒙地听,太烧脑了!
“郭俊龙?”毛线反问,她记得郭晓晓父母信息那一栏写着,父亲郭俊龙,母亲王爱莲。
“啊,啊!俊龙家的……”老太太拍了下大腿,挨着磨盘坐下。
“您认识啊?”毛线面露喜色,得意地瞟了木加一一眼,意思是,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个村吧!这不就有认识的!
老太太不答反问:“你们是过来参加她的订婚宴?”
毛线愣了下,随口问道:“郭晓晓都订婚了吗?”
“你不晓得?”老太太反问。
“我暑假去外头玩了一圈,这才回来,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毛线面露惊讶,感叹道:“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么大的消息呢!”
“是了!要说这女娃娃也是命苦……”老太太话没说完突然起身要走。
毛线刚想追上去问呢,这老太太倒先回头了:“走哇!”
原来人家是要给他们带路呢,俩人立马紧随其后。
一路上,老太太嘴巴就没闲着,一边跟毛线说郭晓晓家的历史,一边还得跟路人招呼,顺带介绍下毛线二人,这是城里来的客,人小小出息啦!
路过一个破旧的麦场时,她又突然岔开话题,说起之前扬麦子的情形,说扬麦子可得选个好天气,不能是阴天,得有风……大了也不行,她说着拍了下毛线的手臂,问:“你个城里女娃娃没见过俄们农村的大场面吧?”
毛线笑着摇头:“没见过啊,您!”
老太太这眼睛一下子就放亮了,尖声道:“木铲那么一扬啊,你就看着金黄的馍馍满太飞。”
毛线失笑,问:“奶奶,馍馍不是白色的么?”
“你也吃过馍馍?”老太太脸上有些不自在,她一直都当城里人是吃大米的,这牛好像有些吹大了,她停下,喘了口气,道:“刚刚俄说得有点夸张,但我们麦子是金黄金黄的,粒粒饱满,真的,你肯定没吃过那么俄们这儿那么香的馍馍……”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俄们现在也吃不到了……俄们这地方,沟沟坎坎的,不像人家运城那边,平平整整地,人家那地好呀,产粮好啊!”
话题越扯越远,毛线不得不打断,说:“奶奶,听您这么一说……”
她咕咚吞了一口口水,道:“我好想马上咬上一口馍馍……”
木加一微微挑眉,睁眼听她胡扯,她家明明都是吃杂粮居多,好么!
“好说,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俄今儿个早上还蒸了一锅……”老太太眯眼道:“给你尝一个!”
“好呀!”毛线点头,又看了木加一一眼,道:“这样,等我们走的时候,去奶奶家买几笼屉馍馍带着?”
“好!”木加一会意,点头道:“听你的!”
老太太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问:“要几笼?”
“俩?仨?”毛线伸手比划着,不知道人家是嫌多了还是少了。
“好事成双,就四笼!”老太太抬头看了眼天,默默盘算着,她这会儿赶回去发面,待晚饭前就能蒸好!
“好的!”毛线点头,跟木加一对了个眼,心说,这老太太可以啊,一点儿都不糊涂!
“那价格?”老太太问道。
“您说了算!”毛线笑道:“不着急,我们走的时候才拿!”
她越是说不着急,老太太越是心急,这赚钱的哪能不着急呢,再说,这半道上万一叫别人给截了胡呢,这村里的婆娘媳妇子,谁还不会蒸个馍馍呀!
毛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去书包里摸钱包,不想木加一抢先一步。
“奶奶,我们给您一百块,这是定金,多退少补!”木加一率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双手奉上。
老太太那原本狭小的眼缝突然裂出一道光来,她的重点自然而然地落在最后两个字上:少补!
不想,木加一又补了一句:“我们平常也从附近的乡下买手工馒头,一般都是一块钱一个!这么大!”
他伸出拳头比划了下,又看向老太太:“搁您这儿,就算两块吧……”
说罢,他又看了毛线一眼,道:“你瞧瞧你这馋猫,让奶奶受多大的罪,馒头有啥好吃的,昨儿个还没吃够么!”
他这一说,老太太立马又接受到两条信息:第一,人家懂行情,知道大致价格;第二,除了她,还有别人提过这事。
如此一来,她这心里就有数了,高价是卖不上了,只能看数量了……她眼睛一斜,顿时又有了主意,他们也没见过乡下的笼屉,哪知道多大呀!
“不遭罪,我能干!”老太太举着木加一递过来的那张百元大钞对着太阳耀了耀,黄豆般大小的两粒眼珠子如胀发了一般,瞪得贼亮。
“奶奶,您还会看钱呢!”毛线笑道。
眼前的老人让她想起了家里那个难缠的老太太——万事皆糊涂的姥姥,把毕生的精明都用在了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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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搞个家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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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了!”老太太嘴巴往后一瘪,小眼豆跟着在木加一脸上滚了一圈,那意思是,谁都甭想蒙我!
“那您好好看看!”木加一失笑,觉得这老太太还挺有意思的。
他们一口一个奶奶地叫着,实际上人家的年龄跟他们父母差不多大,顶多也就大个三五岁,只是乡下人常年劳作,这身子糟得厉害,瞧着颤颤巍巍体力不支的样儿,他们也不好意喊人家大姨大妈,那样反倒显得不尊重人了。
老太太没搭话,而是紧颠了两步,在前面站定,低头往裤腰里那么一塞,掖了掖,这才重新别好腰带招呼俩人快点儿走!
“你们年纪轻轻的,还不如俄走得快了!”老太太道,她学着年轻人说普通话,却总是学不会说“我,我们”,怎么都转不过这个弯来,一张嘴还是“俄,俄几”,乡音难改啊!
她身着一条蓝底白花的棉布裤子,上下都是宽松的,按现在的流行来说,算是阔腿裤了,偏偏她还把裤脚给扎住了,人长得又瘦,这一加速,两只裤管跟着一忽闪一忽闪的,倒像是两只长了腿的麻袋在疾速奔跑,很是滑稽。
毛线和木加一相视一笑,大步跟上!这小老太太,人家顾忌她的身体有意走得慢些,倒遭了她的嫌弃。
如此,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郭晓晓家。
让毛线意外的是,郭晓晓的母亲王爱莲早早地就出来站道边迎着了。
乡下不像城里,就没有能藏住的秘密,谁家来个人,全村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老太太这一路上见人就介绍是毛线他们是来找小小的,这一来二去的,早就传开了。在他们来之前,就有人过来串门了,跟爱莲说她家祖坟上怕是冒青烟了,小小念了大学又找了这么好的婆家,这订个婚还有人专门从城里赶过来祝贺,这闺女真是出息啊!
对于这些半是奉承半是打探的话,王爱莲全都一笑了之,摆摆手,道,都是瞎胡活了!
她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任由人们猜想,这一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瞧着毛线他们走来,王爱莲率先迎了上去:“你们是……”
她的视线越过毛线,落在她身后的木加一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迅速收回来。
“您就是晓晓的妈妈吧?”毛线率先伸出手去:“我是毛线,晓晓的大学老师,过来做个家访。”
老师?家访?不是同学过来祝贺的么?人们的脸色又有了新的猜测。
王爱莲的脸色微僵,警惕道:“大学还有家访呀!”
“有的。此次,我们是针对我校山西籍贫困生做一次深度家访,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及在学习深造上的一些想法。”毛线笑问:“晓晓在家么?”
“在……啊,不在!”王爱莲匆忙掩过眼里的慌张,将话题岔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这是……”
“他是我……”毛线花未说完,就被木加一抢去了。
“我是她男朋友!”木加一朝王爱莲点了下头,道:“我是特意陪她出来做家访的!”
毛线侧目,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瞎说什么呀。
“你瞪我干吗!”木加一说着在她肩上按了下,低声道:“你不能在家把我当学生管着,出来也不让我说话吧,我还能不能有点自由了!”
他这番牢骚,倒是打消了王爱莲的顾虑,她还当是小小在学校里处的那男同学追过来了呢!
“那行,上家说去!”王爱莲一手朝屋里比划着,一手赶苍蝇似的朝旁边几个婆娘挥了一把:“孩子老师来了,有正事要说!”
几个女人嘴上应着,眼里却是有几分不满的,什么正事要说,分明就是怕他们说漏了嘴,有个女人悄悄在旁边的女人腰上捏了一把,低声道,是不是为她家小小订婚的事来着?那大学里让结婚么?
谁知道呢!
被捏了一把的女人四下里看了一眼,俯着拉她的女人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真了?
女人点了下头,又瞟了眼王爱莲那肥硕的大屁股,意思是你说呢,不然还能是咋回事!
如此,人们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毛线就在这个时候才发觉带路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她当然得跑了,老太太误以为毛线是小小的同学,把她家里那些事说了个七七八八,没成想人家是个老师,家访来了……
家访她当然懂的呀,不就是调查来了么,这种情况下,她当然得撒丫子撩了,不然等着那王爱莲挠她呀!那婆娘可不是个东西!打公婆打妯娌打男人……总之,谁招了她她就跟谁拼命!她才不肯吃那个亏呢!还是回家蒸她的馍馍去吧!
郭晓晓老家的房子就是北方那种传统的砖窑,一共有三孔,这个数,对于在住宅上格外讲究“敞亮”的北方人来说,有点少了。
王爱莲领着二人进了中间那一间,先拿鸡毛掸子抹了炕沿,招呼俩人坐下,又去拿暖水瓶张罗着要给俩人泡茶。
“您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们喝白水就好!”木加一说着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添了半杯。
“啊……我去给你们拿点橘子粉!”王爱莲说着拔腿又要跑,被毛线拦住了。
“您不用忙活了,我们习惯喝白水!”毛线认真地看着她:“晓晓呢?她没在家么?”
“嗯……去她姨家了!”王爱莲眼珠子微转,讪笑道:“你看这事闹的,又不知道你们要来不是!”
“这次家访确实是临时决定的!抱歉打扰了!”毛线笑了一下。
她这笑容很古怪,有点昙花一现的意思,王爱莲还没反应过来了,那笑模样已经下去了,脸上又多了几分严肃。这一下,搞得她也不得不跟着重新调整脸上的肌肉,试探着问道:“可是我们家小小在学校里犯了什么错吗?”
“没有!”毛线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听说,郭晓晓突然订婚了!是她自愿的还是您给做主的?”
“啊……”王爱莲一怔,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她的视线一跟毛线对上,马上打了个弯,朝外面瞥了眼,这才回话:“没有的事,就是俩娃娃有那么点意思,正好都认识,我们做家长的自然是高兴的,就想着趁着开学前两家人一块儿坐坐,热闹热闹……”
在女儿的老师面前,她还是保留了几分敬重,毕竟人家掌握着她闺女的前程,得好商好量不是。她一边赔着笑,一边在心里骂着那些长舌妇,哪个要死的吃饱了撑的挨刀子的天杀的见不得人家好的在背地里乱嚼舌根呀!
“没关系的,现在讲究婚恋自由,大学也没有规定学生不能谈恋爱,不可以结婚,晓晓她是成年人了,又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只要她愿意,这事,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毛线说着又笑了一下,道:“我们国家讲究婚姻自由,这事,校方也没有权利干涉。”
“这样啊!”王爱莲眸色一松,脸色瞬间就好转了。
毛线点头,余光瞥过木加一时暗暗眨了下眼。
木加一会意,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上村子里转转。”
说罢,从书包里拿出两盒点心,放到炕上:“一点儿心意,给您尝个新鲜。”
“这……这怎么好意思!”王爱莲起身,瞟了眼那烫金的包装纸,本就不大的眼睛直接给笑没了,凹成了一条缝陷进肉皮里。
“别客气您!”
毛线笑着往旁边让了让,王爱莲很是识趣,当即挨着她坐下,看着木加一的背影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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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章 可别小瞧了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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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快别这么称呼!”毛线笑着托了下她的手臂,轻轻按了下:“您跟我小姨年纪差不多,就叫我毛线好了!”
“啊……”王爱莲嘴上说着不能,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想来是她闺女聪明伶俐,讨得老师的欢心,人家才能这般和善,当然,她不会因此怠慢,人敬她三尺,她敬人一丈,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只是,接下来的谈笑越发自在起来。她发觉这个老师倒不是不近人情,人家只是有涵养,不像她们这般村妇,一开腔就大嗓门,能嚎出三里地去,瞧着人家这细声慢气的,她每说一句,人家不管搭不搭话都要点下头,或者微微笑一下……
就人家这个范儿,那真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文化细胞啊!
“读书人到底是不一样,难怪于主任家那儿子只看我家小小一面,就相中了!”
王爱莲一想到这事,脸上便有了得意之色,毫不夸张地说,她这几日做梦都能笑出声来,那于主任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人那儿子又是什么儿子?在要放在过去,那就是地主家的少爷啊,锦衣玉食养大的,这样的好事就落到她家头上了?
“许是我三月三在老爷顶上的许的愿应验了,赶明年抱了外孙子,我一定得去还!”王爱莲这心思一下子飘出老远,直到感觉到脸上的目光,才回过神来。
“毛老师,冒昧问一句,您结婚了吗?”王爱莲问。
她突然想起刚那小伙子好像说是她男朋友来着,让小小这么一闹,她对“男朋友”这几个字格外敏感。他们乡下人说找对象,城里说谈男朋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孤男寡女那点事儿么!
毛线微怔,脸上涌起一层热浪,这个问题,有点难说啊!
她犹豫了一瞬,道:“还没呢!”
诚实无疑是一种美德,可是适度的谎言能让大家感觉都舒服一些,比方现在,毛线实在是没法在学生家长面前坦然地说“我结过一次婚,又离了。”
她只好用一句“还没呢”,笼统盖过。
王爱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两转,又慌忙推出一张笑脸,道:“你们城里姑娘条件好,不愁嫁,不像我们乡下人,寻婆家要趁早,这二十五往后,好下家就不多了!”
毛线笑了下,不置可否。
王爱莲看了她一眼,也觉得自己说多了,正准备岔开话题,就听得毛线来了一句。
“您给晓晓找的这个下家,比她自己谈的那个,条件要好些吧?”毛线好似随口一问。
她的视线落在屋里的墙壁上,这房子带着一种原始的朴素——里面还裸露着青色的砖块,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没有被大白和花里胡哨的壁纸所覆盖,只从炕往上起贴了一圈的白纸,目测有一米长,两尺宽,靠近炕头的地方,有些泛黄,想来是常有人在坑头靠墙坐着的缘故。
王爱莲怔了片刻,本想着搪塞过去,又一想,小小这老师瞧着是个通情达理的,兴许还能到帮她劝劝那个不开窍的死脑筋闺女呢!
“那是自然!她是我亲闺女,我还能害她不成?”王爱莲说到激动之处,两条腿很自然地盘上了坑,道:“你知道她在学校里也谈了一个吧?”
毛线点头,听她说下去。
“那是什么人家?”王爱莲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觉得她这闺女是被猪油蒙了心。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大学其实还是以技能教育为主,比较少关注学生的个人情况。
“我可知道!”
王爱莲哼哧一声从鼻子里冒出两股冷气,叠在腿上的小肚子跟着一鼓一鼓的,像只受气的河豚。她也没见过小小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只是一听说也是个山沟沟里的,她就来气,她费劲巴拉呼哧带喘地供女儿上学,可不是为了把她送去小山沟沟里给人当媳妇去啊!
“一个贫困户找了另一个贫困户,将来还有生儿育女,那将是什么的日子?”王爱莲气愤道:“那不就是难上加难么!”
毛线干笑了一声,无从反驳,有情饮水饱这样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要是找那么个婆家,我当初就不用送她上大学!在我们这儿也能找下!”王爱莲说着往外瞥了一眼,脸上的气焰更甚。
他们这村子都要搬迁了,一户给十万块钱呢!第一批款子已经下来了,第二批这个月底正要往上报呢,她也就是为了这个事,想着赶紧把两个孩子的婚事都安排了,不就能多拿二十万么!这会儿这政策一阵一变,上头下头天天念叨着脱贫不能脱政策,往后的事,可难说了!
“晓晓怕是不同意这事,躲起来了吧?”毛线突然问。
王爱莲愣了一下,随即道:“她懂个啥!一点儿不晓得父母的苦心!”
毛线看向她,软声道:“如今的知识女性,都追求独立……大城市的女孩子普遍结婚晚,晓晓这个年纪,正是积累和丰富自己人生阅历的好时候,城市里的女孩子,一般都是读书深造或者全力打拼事业,少有人愿意一结婚就嫁人的。”
说罢,她轻轻托了下王爱莲的手臂,道:“晓晓她读了这么多年书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我是没读过书,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我知道一条,人活着得吃饱穿暖了才能寻思别的!说努力也好,奋斗也好,不都是为了过好日子么”王爱莲大手一挥,反问:“啥是好日子?要我说,吃饱穿暖生一堆孩子,一家人热热乎乎地过,那就是好日子!”
毛线浅笑,这王爱莲可不像没读过书的。
“我知道,你们城里人现在流行说梦想,那电视上都播了,椅子一转过来,导师先问,你有什么梦想吗?”王爱莲道:“你看那些娃娃们一个个红着眼喊,有,要传播音乐之乐,要展现舞美之美……要把那些美好的事物展现给全世界!可我觉得他们不实诚!”
“嗯?”毛线歪了下脑袋,饶有兴致地听着。
“他们就是为了红,为了出名,为了让更多的人认识他们,为他们的那些所谓的作品买单,为了挣更多的钱!”王爱莲说着笑了一下:“也能理解,毕竟人家投资了那么多,花了那么多钱,这就跟我们种地一样,种子撒下去了,得见着收成才行不是!”
说到这里,王爱莲有些心酸。
她为了供小小念书,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闲话?好在小小还算争气,一口气就考上了,她本以为自己能扬眉吐气了,不想迎头又挨了一棒子,这小小竟然在外面搞了个对象,还是那么差劲的人家!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
回头看看跟她耍得好的那些姐妹们,以前她吭哧吭哧地供女儿念书时,人家早早地就打发闺女出门,工作的工作,学艺的学艺,一个个可省心了,到这二年,人家又一个个叮了啪叽成家了,人家那婆家找的一个赛一个的好哎,那彩礼钱真是能数到手指头抽筋了!
远的不说,就说小小小姨家的表姐,比她家小小大两岁,就上了个中专,可人家一毕业就嫁到太原了,虽说在小店吧,可人家里有铺子,卖药材的,定亲来先把那些年上学的贷款还了,断奶钱给了十万,家里的电器换了个遍,结婚彩礼给了三十万,用她小姨的话说,那家里进钱出钱就没数,那日子府府(舒服)的就不行!听得她那叫一个眼红……
她家这个可到好,本指望着她家这只金凤凰能飞出这山窝窝里,把她那儿子也拉扯一把,不成想,这家伙出去飞了一圈,吧唧一声又掉进了另一山窝窝里,这事,谁受得了?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找死?!
没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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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有故事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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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莲最后这一句,实在是扎心。
毛线真心没法反驳,一个农村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所要付出的艰辛,是城市人无法想象的,农村的孩子考学难,可是比考学更难的,是他们的父母,他们身上承载的几代人的梦想,这个梦想不是为了弘扬什么精神传播什么美学,而是为了改变生存环境——这事谈不上高尚不高尚,但是,实用。
读书是农村人改变命运的不二捷径——对,相比其他种种,单凭一个人的努力就能改变一个人一家人一代人甚至一个村子的命运,这绝对是成本最低的捷径了。
对于大多数寒门学子而言,读书就是最公平最靠谱的成功学了。对于成功把女儿送出农村的王爱莲来说,她需要一些看得见摸得着触得到的实惠来验证自己这些年的成果,这件事,无可厚非!
身为一介村妇,她排除万难把女儿一路供到大学已然是壮举,毛线没法对她提更高的要求说什么生儿育女不过是为了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见证一个奇迹之类的废话,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养儿防老,为了争个好门面……对于辛苦耕耘了大半辈子的王爱莲来说,颗粒无所,白忙活一场,是件要命的事。
“您不会白辛苦的,小小她是个懂事的姑娘……”毛线伸手,在她粗粝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道:“您是位伟大的母亲……很不容易,小小她知道的……”
她顿了下,没有再说下去,她不是郭晓晓,又能替她承诺什么呢?
可王爱莲是个细心的人,瞧毛线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儿,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准是那些挨天杀的长舌妇说了她家小小的坏话——不,她们不是在说小小,是在说她,她就知道,她们嫉恨她!见不得她好,见不得晓晓好!
小小是郭晓晓的小名,也是官名,不过,打小就有主意的郭晓晓觉得小小这两个字忒俗,就翻着新华字典,自己为自己更了名:晓晓。
小小,晓晓!
叫着没甚区别,可这字面意思就全然不同了,为此,王爱莲认定她这闺女是个块读书的料,当即起誓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小小上学!
小小的身世在村里一直是个谜,有人说,小小是王爱莲抱回来的,这在农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跟现在的医院一样,有人为了终止妊娠流产刮宫,也有人为了怀孕保胎打针吃药,总是一头排着一串怀了不想要的,另一头又排着一溜想要怀不上的。
王爱莲就是那怀不上的,嫁过来三年了也生不下孩子,捱不过公婆的催促,就去抱养了一个回来——村里一些育龄妇女生不了孩子,不会像现在的城里人那样砸钱去做什么试管婴儿,她们会寻摸着抱养一个回来,最好是个女娃娃,当“引子”,引着引着后面慢慢就生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这么干!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小小本就是王爱莲的私生子,她在镇上读五年级时,被一流窜人员摸进宿舍里强奸了——这个消息,出自他们村一个张寡妇的嘴里,那女人的姨表妹的小姑子的堂姐的舅舅家小表妹的金兰姊妹嫁到王爱莲娘家所在的镇上。
相比之下,后一种说法,更具有流传性,或者说,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神秘的具有悲剧色彩的故事,尤其当故事的主人公就跟他们生活在一个圈子里,可供人们茶余饭后点评消遣的时候,这个故事就被赋予了真实性!
为这事,王爱莲去撕了张寡妇的嘴,不想她打了人,更显得理亏了,那张寡妇生得柳眉杏眼,长腰细腿,仗着几分妖气见着男人也不害臊,直愣愣地往人家裤裆里瞅,可以说是全村妇女的公敌了,可那么一个人见人怵的尤物,一见着王爱莲就撒丫子跑,连鞋子都顾不上捡,人们心里就揣摩开了,觉得张寡妇的话,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当着木加一的面,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说到这一层的,只说小小是王爱莲抱养回来的闺女,当亲闺女一样养着的,这话,说得也是良心话。
王爱莲为小小确实受了不少苦,比方说,张寡妇说了那事之后,她那公婆首先不干了,从邻村找了个接生婆来,愣是让人扒光了王爱莲的身子检查了一遍,看她有没有生养过娃娃,之前定亲买的东西,结婚给的彩礼也都要回来了。
王爱莲早晚两次给她婆倒尿桶,就这都不落好,刚揭了笼盖,篦子上抓起那热乎乎窝窝头,照脸就丢过来了,也不光她婆,连她那后进门的妯娌都跟着欺负王爱莲,后来有一次,她婆失手把一块热腾腾的山芋丢到了小小的脸上,王爱莲就不干了,跳上炕摁着她婆好一顿打,直打得她婆哭爹叫娘,尿桶也不给倒了。
她婆吃不起这个亏呀,挑了个日子给二儿媳俩人一块合计着把王爱莲摁屋里头打一顿,哪成想这王爱莲是个机灵的,早防着她们这一手了,一把薅了她那妯娌的头发倒拖着摁到灶边的水缸里,那个还怀着身子了,这回她婆又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央告了半天,王爱莲才撒得手。
她男人和公公从砖厂干活回来,听了这事,可气坏了,当天就把捆麦子的麻绳洇在水桶里,准备好好地教训一下王爱莲,不成想,她男人刚抡了一下,王爱莲直接跳下灶台从炉子里掏出一个烧得通货的火杵照着他那命根子就戳过去了……
他男人疼得呜嗷嚎叫,把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招过来了,连放牛羊的都以为村里出了啥事急着往回赶了,打那之后,王爱莲在十里八乡就扬名了——人人都知腰上岭里有个悍妇王爱莲不好惹!村里的婆娘也都教育自己的娃娃,千万千万不要招惹她家那个小小!那女人发起疯来连她婆都敢打,还能饶过谁!
作为一个抱养的“引子”,郭晓晓是幸运的。
第一,她抱回来的第二年,王爱莲就怀上了,果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第二,王爱莲有了亲生孩子后,并没有放弃小小。
当然,这事又为张寡妇之说提供了佐证——对于抱养“引子”,一般人家不会像她那样跟孩子亲,这也是为什么要的大多是女娃的原因,女娃娃好养活不说,还不用给盖房子说媳妇,将来嫁人还能干捞一笔彩礼钱,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这王爱莲对小小可不是那样,可以说是倾注了几乎全部的心血,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不说,还供着读书,这一供就是十来年!
要知道村里人没有啥赚钱的营生,拼的就是一股子蛮力,那王爱莲可不只凶悍,还特别有苦力,那两百多斤的汞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挑起来了,一路上连肩都不换,村里多少男人眼红郭俊龙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婆娘呀!
当然,眼红归眼红,人们心里也找着了平衡,他们琢磨这小小十有八九就是王爱莲的私生子,理由有三:一是这小小要回来时都会叫人啦,可不是那月磕里的小毛孩;第二,瞅王爱莲疼小小那个劲儿,不是亲生的才日怪呢;第三,王爱莲生得不差甚,人又能干,若不是有什么污点,凭什么便宜了郭俊龙这个蔫瓜蛋子呀!
“毛老师!您可千万别听他们胡扯呀!”王爱莲突然崩溃大哭,头抵着毛线的胸口,晃着她的身子道:“我闺女清白着呢!”
毛线本就瘦弱,被她这猛地一撞,身子跟着往后仰去,双手下意识地撑住坑沿,半天说不出话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她仔细回想了,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呀!
“晓晓妈妈,您冷静点,有话慢慢说,别着急!”毛线勾过书包,取出一包纸巾,伸手帮她拭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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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一个母亲的正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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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毛线惯有的慢声细语起到了安抚作用,王爱莲慢慢收敛了情绪,想着这事关系女儿的声誉,她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
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什么脸,可是她女儿还小,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她不能让孩子平白无故背个私生女的名声吧!
“毛老师,我们家小小,真是我要的,不是我生的!”王爱莲抹了把脸,抽抽搭搭地说了事情的原委:
当年她们村只有一到四年级,五年级就得去镇上读,还得住校,放大礼拜,她被人摸黑抱出去是真,可并没有被强,裤子都被扯下去了,她吓得直哆嗦,身子一个劲儿地抖。
乡下孩子们散养惯了,泥堆里滚大的,大都早熟,她那个时候都满十三周了,对那方面的事,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她素来胆子大,性子麻利,见不得这种窝囊事,竟对那人说,你要是睡了俄,就把俄带走吧,咱俩去找个么人认得的地方打工去,俄给你把娃生下来!
男人愣了下,倏地从她身上滚下来,背对着她窸窸窣窣地忙活了一阵……
他剥白菜一样一层层把她剥了个精光,他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光溜溜的脊背上剌过,一下又一下地,她就那样老实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像一只待人宰割的老母猪,沉默地迎接着明晃晃的砍刀,没有惊慌,没有害怕,甚至没有想过逃跑。
天将亮的时候,他捧着她的脸盘轻啄了下,在她唇上撵过的手指,狠狠地在她左边胸口上掐了一把,就跳窗走了。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有三个钟头,坦白讲,后来的个把小时,她都不害怕了,甚至到最后,她还有一点期待……这正是让她感觉羞耻的地方,她竟然对一个流氓有所期待!
王爱莲觉出了自己的不一般——她从骨子里就是个淫D的女人,即使被蹂躏,她也不会反抗,甚至,有可能会笑出声来。
只可惜,她遇人不淑,嫁了个蔫瓜蛋子。
当然,这个认知,王莲爱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后来回娘家跟村里的老光棍钻麦秸堆时才知道的。
那老光棍早早就地号上了她,想睡她,那次她回娘家赶上天不好,耽误了半日的路,赶过去时天将将黑下来,老光棍从身后扑了上来,蒙了她的眼往麦秸堆里拖……
她喜欢被他抱在腰上,粗粝的手掌拍打着她,嘴里赶牲口一样吆喝着她快跑,驾!驾!她喜欢那个老不要脸地舔着她的耳根说,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女人!
她家那个蔫瓜蛋子永远不会这样,他只会把她摊平,楔钉子一般,一下一下地捶打,还得不时伸手摁着她,以保证这块木板不能乱摆……
总之,跟那个蔫瓜蛋子做那事,她也成了那臊眉耷眼的蔫瓜,无趣又乏味——这让她对男人那东西分外关注。为此,王爱莲特别爱往男人堆里扎,跟他们一样干重活,粗活儿,有时候看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样子,她就会想象出他们在自己身上酣畅淋漓深耕细作的样子,这精神气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单为这一点,旁人怎么骂她,怎么说她都不屈,王爱莲想,她从骨子里跟张寡妇是一类人……她们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她是个寡妇,而她是个有夫之妇。
王爱莲虽省略了一些细节,可毛线还是听了个全乎,她皮下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在她身体里扯起一张电网,煎烤的她浑身难受——她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以来会这样面对面地听人谈性事。
对方不是亲密爱人,不是闺蜜伙伴,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就是一个跟她认识才不过个把小时的乡野村妇。
王爱莲独有的粗俗的语言刺激了毛线,那些极具画面感的词汇一个紧一个地蹦跶着,在她眼前绘出一张张人间欲望图,活色生香。这就好比一个人无意中推开一扇门,活捉了床上的一对男女……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毛线,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歉?对不起?打扰了?统统都不合时宜,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的存在,本就不合时宜啊!
王爱莲叽里呱啦叮哩啪叽拔猪草一般,把那些长年怄烂在肚子里的见不得光的事儿,连根带须一口气薅了个净光,这身上竟是意外的轻快,感觉浑身的血脉都活泛起来了,脸上莫名还添了几分羞赧,像个刚娶进门的新媳妇……
她太憋屈了,真的,很多的话,都没法跟人说,也说不明白,就像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连她妈都不信她的身子还是完好的,愣是让她去山东一个表姑家里躲了两年多,还有当时跟她一个宿舍的几个姑娘,明明当时她们都是睡着了的呀,她记得她喊了呀,没人应声啊,这怎么就传得满天飞了呢!
日积月累的压抑让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好不容逮着毛线这么一根救命稻草,那些在身体里霉干的阴郁一下子就化开了,这让她几乎没有时间去过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好比一个人屎顶到头了,还能怎么办,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屙出去才是要紧事——于王爱莲来说,毛线就是那个隐秘的暂时可供她排泄的地方,她是个外来人,又人生地不熟的,跟她说了又如何,她还能找谁说道不成。
只是,畅快不过片刻,王爱莲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话好像是没搂住,毛线跟她并不是个毫无牵连的人,中间还搁着一个小小了!
她急急地扯了毛线的手臂:“我可把什么都跟你说了啊,你这回可晓得了吧,小小真是我抱来的……嗯?”
她这个嗯有两层意思,一是小小身世清白,不是私生子;二是不是她生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名声不好,作风不正,可小小还是好的!
毛线手背上被剌出一道白印——王爱莲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新结的硬痂,是前几日用镰刀给小小剜核桃仁割的,她寻思着该给小小补补身子了,她将剥好的鲜核桃仁一粒粒地取出来,收进一个新的香皂盒里……
小小好干净,她在女儿回家之前就买了很多块胰子回来,她瞧着那盒子怪好看的,又硬绑,留着装东西不错,不想,那胰子味儿忒重了,小小一口没吃不说,还数落了她一顿!
“我……”
毛线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我知道您是位伟大的母亲,我刚来的路上,人们都说了……他们说您很了不起,把一个包养的女娃娃养大成材了,他们说小小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们说您为了供孩子读书吃了很多的哭,打汞,捡煤渣,打山桃,拔柴胡……只要是能赚钱的活儿您都干过!”
王爱莲的眼睛陡然增大,怔怔地盯着她的嘴巴,耳朵竖得直愣愣的,半晌才扑棱了一下,不知道该用眼睛,嘴巴还是耳朵去验证她所听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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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你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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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看向她,语气认真又虔诚:“在他们口中,您是位了不起的妈妈……看得出来,他们对您,又是羡慕又是尊敬,还有那么一点点眼红。”
王爱莲突然红了眼,豆大的泪滴从眼里溢出,一颗接一颗地滚。
“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很是激动,有些难以置信,又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人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她如今,也算是沾了她小小的光了!
“当然!”毛线郑重点头,又递给她两张纸巾抹脸。
这次,王爱莲很坦然地接了,纸巾上揉了泪水,变得更加柔软,她攥在手心里,感觉整个人都跟着变软了,她突然很想回趟娘家……
“晓晓妈妈……”毛线突然开口,却又没说下去,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王爱莲回神,极不自然地扥了衣衫下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毛线,她想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失态,没控制好,她在女儿老师眼里一定会有个更好的形象的。
“哎……”她应得有些含糊,不似先前那么利索。
“你幸福吗?”
“嗯?”王爱莲一愣,耳朵又竖起来。
她想这是个什么问题?他们乡下人见面打招呼都问,车(吃)了么?做饭了么?下地啊?又怀上了?你家猪娃子能出槽了么……没人问过你幸福么?这个问题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这迟疑的工夫,毛线又说了:“这个问题,跟您前面说的那个你有什么梦想?是困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两大难题。”
王爱莲“哦”了一声,脸上有些释然的轻松,她道:“对我们庄稼人来说,吃饱穿暖生几个孩子,就是幸福了吧。”
她犹豫着看了毛线一眼,将心里话隐藏在两片浅薄的睫毛下。
幸福这事她当然懂啊,不就是快活么!快活她也知道,不就是跟男人睡觉么……可是快活这事不常有啊!这叫她怎么说!
“每一代人甚至每一个人对幸福都有不同的见解,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也算是一种幸福……”毛线道:“不过,当猫有足够多的鱼,当狗不再满足于只有肉吃,当小怪兽对奥特曼不再构成威胁,当人们开始把这件事当作一个问题来思考的时候,幸福就被重新定义了!”
王爱莲一愣,明明是很简单的字眼,怎么从人家嘴里出来,这意思就大不一样了呢,她再次感叹文化人的厉害。
“看来还是得多读书啊!不然吵架都干不过她们!”
王爱莲很想反问一句,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不过她没有问,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农村人就得学会农村人的活法,她一个乡野村妇,还能像人家城里人那样午夜蹦迪撩骚啊!
“晓晓妈妈,我今儿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毛线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腕,道:“晓晓对您给她安排的这门婚事,不太满意,给我打了电话!”
王爱莲又是一愣,她不是把她电话收了么,怎么还能打出去你呢?
“原本,我是可以悄悄地避开您,把人直接带走的……小小她是成年人了,她有婚姻自由,也有行动自由!”
毛线抓着她的手腕暗暗用了点力:“可是,在听了村里人对您的评价之后,我改主意了——您不是晓晓的生母,待她却是比生母还要好上千万倍,您用您的双手,一点点托起晓晓,亲手为她铺就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我不敢说这是什么梦想之路,因为在城市里,晓晓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再平凡不过的姑娘,她可能会像大多数在城市里奋斗的年轻姑娘一样,穿着制服挤公交,和好几个人一起租廉价的公寓。她可能漂泊,可能迷茫,可能这头刚给您汇了钱那头就得掰着手指头等发工资的日子,可她仍然有坚持走下去的勇气……
这勇气,是您给的,她只要想起您靠着一双手在这贫瘠的大山里辛勤劳作送她读书的样子,她就不会气馁,她会坚持,会加倍地努力,会像您在大山里那样在城市里精耕细作,直到有一天,她也真正融入了她为之努力奋斗的城市,那时候,她可能会跟您打个电话,说,妈,我买了新房子,离广场不远,你也过来看看吧……我想,那对她来说,可能是件幸福的事!”
王爱莲有些懵,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家小小要费那么大的周折追逐那些东西,明明是点点头伸伸手就能来的事啊!那于主任是谁啊!信用社主任啊,这不就等于自己家里开了银行么!这么大一坨金疙瘩摆在眼前,她不赶紧捡起来捂在怀里等什么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幸福!她懂个屁!”
王爱莲小声嘀咕了一句,将手抽回,脸上那层笑也跟着揭下来了,露出松垮的难看的皮肉。她用眼角斜瞟了毛线一眼,心说,这个老师,真是多管闲事啊!
“的确,我们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大一样,能让自己倾尽所有,甘之如饴的付出的,也许不是幸福,但无疑是最接近幸福的……我们心甘情愿去追逐的东西都不算幸福的话,那其他的就更不值一提了!”
毛线顿了下,看了王爱莲一眼,道:“像您当初排除万难,杀出一条血路,拼了命要供晓晓读书一样,我想,一定有人……甚至可以说是不少人,劝您放弃,劝您别犯傻!劝您不要像一个亲生母亲那样对一个抱养的女儿好——毕竟,亲生的,也没有几个可以做到您那样。您没有同意,也没有放弃,因为那是您的荣耀,您的骄傲,您的价值,更是您的幸福所在。”
王爱莲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沸了,像锅里的烧开水那般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这毛老师实在是厉害,这话一出口就直往人心坎坎里钻。
毛线又说:“如今的生活条件好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吃饱穿暖生养几个孩子已经不是什么难以达成的人生夙愿了……晓晓他们这一代有着更多更高更美好的追求,吃饱穿暖生孩子只是她们诸多幸福指标中最基础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项!他们要的幸福远远不止这个!”
王爱莲轻叹了一口气:“要我说,现在的孩子呀,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珍惜!”
这要搁在她那个年代,哪家的闺女不是奔着那条件好的去呀?这穿衣吃饭量家当,谁会那么傻放着好日子不过,专门去找苦头吃!那脑瓜子怕是被驴踢了吧!就是换了现在,房车也是结婚的硬性条件吧!一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流氓小子还拿话噎那些傻姑娘,你是嫁人啊还是嫁房子嫁车呀!王爱莲很想冲上去呼他一个大嘴巴,你没房没车谈你娘的狗屁恋爱呀,还不快把你那有限的能力和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
“我倒觉得是日子好了,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机会!”毛线浅笑,道:“当然,晓晓的机会是您帮她争取来的!”
王爱莲没正面回应她前面的问题,而是问:“我听说现在城里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很多大学生毕业也只能到车间当操作工,还有一些清华毕业了卖猪肉的……”
她觉得那样的孩子,简直是不知死活,她家晓晓要是敢去卖猪肉的话,她就把她腿打断——要是卖猪肉还用供她上那么多年的学?她送去城里赵屠户家学上半年,不,四年!也能出师!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自己盘下铺子单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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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奔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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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担心晓晓将来的就业问题?”毛线直接点题。
“是!”王爱莲道:“如今我们农村人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不像过去了。马上我们就要搬新村了,天然气会有,抽水马桶会有,)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你更新速度最快。
第743章 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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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儿子瞧上人家村主任的闺女了,两个孩子倒是情投意合的,可人家父母是一万个不同意的,她路过人家门口时,那婆娘歘地给道上泼出一盆水来,还将一只老母鸡撵得满天飞,嘴里骂着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知道人家是骂给她听的,也没敢接茬,只是背地里默默着筹划着她的事,这不,小小的婚事一传开,那婆娘也松口了,上个礼拜,人那闺女从集上回来,给她带了身上这件水红色的衬衫,说是给她妈买的,大了,送她了。
这话虽说得委婉,可王爱莲却听得明白,人这是松了口,跟她示好来了,故而这些天,她进进出出地都穿着这件褂子,逢人便说是人村主任家的闺女送的,这一下,人们就传开了,说她家这俩孩子有出息,马上就要双喜临门了,村里有的婆娘还私底下拉她让她也学摸着给保个媒拉个纤啥的,都说她这眼光毒!
眼下这事要是黄了,那儿媳妇的事不就又泡汤了么?
再者说了,她原先还计划着去镇上那边开个超市呢,跟城里似的,见着什么唰唰地往小推车里丢,出去统一扫码结账的那种,这买卖可是要贷款的呀,一要村主任点头,二要信用社给办。
她前些日子把这事跟于主任提了一嘴,人家的态度可是很明确的,说是他们这土地贫瘠,不能机械作业,国家支持农民转型创业,但是……七七八八说了一堆,反正意思就是,这事能办是能办,就是不大好办,还得看怎么办了,说着话题直转,扯到了小小身上,问了孩子的成绩,又问学费有没有困难等等。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愚笨的人也听出人家是啥意思来了,何况王爱莲本就是个人精呢!
故而,这事她也没着急,她寻思等小小跟于家那儿子一扯证,这事就得提上日程,那个时候,看他还咋打官腔!退路她也想好了,要是成,他就痛痛快快地批,要是不成,她就开口借,反正,这事定不下来,她就不同意办婚礼的事。
农村人结婚,重要的不是扯证,而是办婚礼,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国家承认有什么用,得民间承认才行!
当然,在这事上,王爱莲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如今的年轻人开放的很,稍不留神就滚一张床上,看都看不住,与其提心吊胆地防着,倒不如让他们先扯了证,这有证睡和没证睡中间可差着好些事了。
王爱莲之前特意查了婚姻法,说是这男女一扯证,后边的房呀,车呀,财产呀,才有资格参与平分,否则,再多的家当也是人家的婚前财产!故而,在这件事上,王爱莲表现的很大度,除了彩礼钱之外,其他的,她一概不提,反正人家那个条件,还能让他儿子儿媳妇睡大街上不成?那丢的可是他于主任的面子啊!
至于小小,最好这会儿就怀上了,一毕业就能生,多好!啥都不耽误!
她听说现在的用人单位苛刻得很,一上来啥也不说,先问你是否已婚已育,早早地结婚生子,对职业女性来说,可是加分项呢!她不是那老古董,想着她小小是见过大世面的,怕是在家里待不住了,得出去上班,到时候,婚结了,孩子生了,家里又没有什么负担,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儿飞就去哪儿飞!
王爱莲运筹帷幄,只等坐享其成了,不想这毛线当头一棒子,打得她是晕头转向!
要说于主任清廉,她是不信的,这年头,谁当官不得为自己个捞点好处?王爱莲想着,她要是当官,她也得贪,不仅贪钱,还得贪色,把十里八乡长得俊的男人都睡上一遍,管他有婆娘还是没婆娘呢!好不容易得着便利了,有条件了,岂能什么都不做白白浪费掉?那不就是个傻子么!
可是,听毛线这一说,她这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儿,若是抛开于主任家的条件,单说他儿子,跟她家小小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他们这是省下面市下面镇下面乡下面最基层并且已经被合并,马上就要消失的村庄,年轻力壮的人都出去打工了,中年人也在陆陆续续的进城,要么给人当保姆,要么给自己儿女当保姆,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些老人,留下来比较起齐整的人家,都是混得比较好的,要么家里头有买卖做,要么政府部门有差事做,总之,都是些不缺钱的,不用背井离乡的给人打工卖命……
可这样的好日子,能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好,这次搬迁,按户头分,一家十万,听上去是不少了,可去城里转了一圈,才知道揣着十万块钱,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下,城里可不比村里,喝口水都要花钱!
这不,先出去的那一批,又有人回来闹,说是给少了,第二批的款子就迟迟没有放下来。王爱莲本是想着可以借着小小的亲事在城里安顿下来的,买个稍大点的院子,带点菜园子什么的,菜钱先省下来了,再开个超市,怎么也能赚个米面钱。
至于小小,王爱莲倒也没想着让她在这小城镇里死守一辈子,她琢磨着第一步,先扯了证,圆了房,一毕业就能生孩子,到时候一办婚礼,顺便让于主任把她小小的工作问题解决了。第二步,休养个一年半载的,再生一个,想办法让那于主任把小小两口子的工作安顿利索了,最好是一步到位,直接进太原,最次也得是临汾……
这在王爱莲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当干部的,谁上面能没有点门道,她可早就打听清楚了,于主任那俩姐姐在外头混得可都不错,一个在财政,一个在税务,这一家子可都把着钱袋子呢……
王爱莲这算盘子正拨得哗啦响,毛线一上来直接把她的算盘端了,算珠子稀里哗啦地兜了一地,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以上,只是我个人的一面之词,只是对一些个别现象,发表了一点个人看法,有关这方面的内容,您可收看中央1,中央12,中央13以及其他法制栏目频道……当然,我个人还是比较相信您的眼光的——我相信您给晓晓物色的一定是个好人家。只是晓晓年纪小,不懂您的苦心罢了!”
毛线说着看了王爱莲一眼,道:“哪有当妈的会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那不能,不能!”王爱莲虚虚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搓着双手,心里却是琢磨着,这如今是新社会了,一人当差犯事,总不会株连九族吧,不能吧?
“我来呢,不是要说服您什么,只是应了晓晓的请求……她非得说自己被您限制了人身自由,还被逼婚!”毛线有些难为地说道:“我只能过来看看,亲眼见见她。”
“没有的事!这孩子就是跟我闹了点别扭……”王爱莲讪讪地收回目光,低声道:“去她姨家了!”
毛线点头:“我相信您说的,这样,麻烦您把晓晓姨家的住址给我,晓晓大老远地打了求救电话,我一定得见着她本人才行!”
“这……不用吧!”王爱莲眼神躲闪,言语含糊。
“用……”毛线眼珠子一转,直问:“还是您真把她关起来了?”
“没有,没有!”王爱莲连忙摇头否认:“真是去她姨家了……”
“那就怪了!”毛线摇头,嘀咕了一句:“那怎么电话也打不通呢?”
说罢,她抬眸,问道:“晓晓离家之前是不是跟您拌了嘴?”
王爱莲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那可不好!现在的孩子心理素质差,说不准没去她姨家……”毛线大惊:“该不是离家出走了吧?得报警吧!”
“啊!”王爱莲愣了一下,赶紧摆手道:“就在她姨家呢!我昨儿才通了电话……”
她这一不小心,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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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人设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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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确定吗?”毛线双目紧逼:“要不现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啊!”王爱莲不情愿地磨蹭着去勾箱子上的电话机,装模作样地拨了个电话,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一边说一边拿余光瞟毛线。
不想,毛线三两步奔了过来:“让我跟晓晓说两句!”
这下,就穿帮了,王爱莲举着没有接通的话筒,很是尴尬。
“晓晓妈妈!”毛线嗓音拔高了几分,语气严肃。
王爱莲虚虚地应了一声,低着头,两只眼睛扎在鞋面上,不肯抬头看她。
“晓晓到底在哪里?”毛线又逼近一步。
“我,我罚她……”王爱莲眼珠子转了一下,避开话题:“这孩子太不听话了!”
接着,她又跟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事。”
“当然!”毛线看了她一眼:“您和晓晓之间,当然是家事……可晓晓请我报警,怕不是一般的家事了吧?”
王爱莲刚要解释,又被毛线打断了。
“晓晓是您的女儿,您有权利决定让我见不见她!”毛线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我是她的老师,我有权利选择帮不帮她,她既然向我发出了求救信号,我就不能坐视不管,这次,我是一定要见着晓晓本人的,您要么,主动把晓晓放出来,让我跟她面对面地沟通,要么……我报警,请警察来帮我把晓晓找出来!”
“报什警么……”王爱莲急着要解释,却见毛线摆摆手。
“晓晓妈妈,我知道您是个讲道理的!所以,我没有直接报警,带着警察进村找人!我选择跟您沟通,了解您身为一位母亲的苦心,甚至想着说服晓晓去跟您好好地沟通,但是……这并不是说,您对晓晓,可以为所欲为,或许,从感情上,您可以,但是,法律上,您的行为,不会被支持!”
毛线说罢,拎包出门:“我给您半天的时间考虑。”
她这态度坚决又生硬,毫无回旋的余地,王爱莲不禁暗暗叫苦了,她家男人不在家,遇着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马上她又想,在家又如何呢,她家那个蔫瓜蛋子活着就比死了多出一口气,整个一活死人,找他能商量出甚来?还不如她一人来得痛快呢!
“这可怎么是好……这小小本就不同意,这要放出来,肯定得跑!”王爱莲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她倒是想出去呢,可那毛线跟个门神似的立在大门口,显然是不打算放她出去。
“不,她会放我出去,不过,她会以小小老师的名义,跟着我,我去哪儿,她跟哪儿!”王爱莲感叹这回可真是见识了文化人的厉害,就动了几下嘴皮子,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就把她牵制住了!她不拐弯抹角,不拉东扯西,只是循序渐进,娓娓道来,到最后,给她留一道选择题,而问题的答案,已然明了。
王爱莲在这件事上是没有选择的,她能赌的就是小小对她的绝对忠心,一旦小小起了逆反之心,跟她抗争到底,她也只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若是小小真的逃婚,被村人所知,他们会说,她给小小吃好喝好穿好用好,供她上学都是别有用心,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小小变成自己身上的一件战袍,为这个家庭遮风避雨,夺取利益,她不再是那个含辛茹苦供养女上学的“农民母亲”,而是一个精于算计的蛇蝎村妇,而她和小小的关系,将可能发生质的转变……
王爱莲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辛勤耕耘了半生,总得见着收成吧!
“于家到底是官宦之家,习惯打官腔,那儿子又是个不顶事的,凡事都听他父母的,即便我小小跟他扯了证,也不见得能兑现承诺……况且,于主任那种人精,轻易也不肯承诺。”
王爱莲在心里暗暗骂娘,这场博弈里,双方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猎人,表面上瞧着,主动权好似在她手上——毕竟人家儿子相中了她家小小,而小小对他们家明显是不感冒,把一个知识女性的矜持和高傲演绎的淋漓极致。
实际上呢,于主任他家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城里好几个局长千金都常往他们家跑,前一阵,还有人上村里打听她家小小来了……好在他那儿子不中用,就号上了她家小小,说是绝食好几天,把老太太给急坏了,于主任碍着他老娘的面子,才松了口,这事,王爱莲心里门清。
这年头,当官的想当更大的官,有钱的想有更多的钱,她一地道的村妇,想要翻身把歌唱,跻身乡村名流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王爱莲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城南算卦的麻婆子说过的一句话:狼入羊群,悲喜交加。
当时,她问人家什么意思。
麻婆小眼叭嚓一翻,丢给她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她当时细细思虑了一番,觉得那狼自然是于主任家的儿子了,阴差阳错地看上了她家小小,这不就是误入羊群么,悲的是小小这只小绵羊没看上她,喜的是小小她妈这只老羊对他甚是满意……
如今再一想,这狼该不是说的小小吧?
她家小小瞧不上那于主任的儿子,自然是以狼心自居,只当人家是一只任人揉搓的小羊羔,不想,对方却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二人棋逢对手,斗得你死我活,一悲一喜,一死一伤……若是小小从一只温软的小绵羊变成了凶险的老狼,开始反咬,那她岂不成传说的东郭先生了?
王爱莲这身子猛地一哆嗦,心突突地往下沉,貌似她现在就已经悲喜交加了!
这么一想,王爱莲就坐不住了,眼睛不时地往外瞟,她这半天只顾想着心事,竟没注意到那男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给那晓晓妈上课了?”木加一低声问。
俩人各坐一条板凳,头对着头,肩对着肩,中间隔着一口铁锅,铁锅下面是干柴烈火,噼里啪啦烧地正热闹。
“没有!”毛线欠了下身子,带着板凳往后挪了一步,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那她咋那么怕你呢?”木加一眼睛往屋里瞟了瞟,道:“偷看你好几次了!”
“她怕的不是我!”毛线往屋里撩了一眼,道:“她怕的是我把警察招来,把事情闹大——她长久以来努力经营的好母亲人设就崩塌了!”
“这么刻薄?”木加一看她,他瞧着毛老师这眉眼越来越有棱角了啊!
毛线哼了一声:“这不是刻薄,这叫生活的真相!——逼婚这事一旦败露,王爱莲将被人们的唾沫星子所淹没,有人会把她对小小的好说成别有用心,甚至会有人说她是把闺女当摇钱树来培养的,他们会说,要是亲生的,她能干出逼婚这种事来……总之,当所有的真情被认定带了某种目的性,这情也就不那么真了。”
“你倒是很有经验!”木加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说没看出来,这还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啊。
“那是当然!”毛线淡然一笑。
这个时候,重组家庭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她想,她老娘一定经历过王爱莲现在的心境,以她老娘那火爆的性子,以王鑫远那欠揍的德行,毛瑾同志一定在“好后妈”与“恶后妈”的边缘做过无数次试探。
她很清楚,王爱莲真正顾忌的不是她,不是警察,不是人言,而是她和小小之间没有那个血亲的纽带,她怕一旦伤透了小小的心,之前所有的付出都会被一键清空。
“狡猾!”木加一瞥了她一眼:“以你之奸诈击她之淳朴,毛老师的良心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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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听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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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哼了一声,谁淳朴?收留他们的老汉?带路的老太太?王爱莲……数来数去,就数她自己最淳朴了好不好!至少目的淳朴!晓晓婚否,跟她毛线有毛线关系啊!
俩人斗嘴的工夫,锅已经烧开了,木质锅盖被顶得一颤一颤的,有淡淡的清香顺着锅沿往外跑。
木加一掀了锅盖,夹一个豆荚吹了吹,递给她:“尝尝!”
“没熟!”毛线摇头,那豆荚还是翠绿的呢!
木加一没理她,剥来一粒丢进嘴里,又将剩下的递给毛线:“我还能坏你不成?”
“那可不好说!”毛线将信将疑地接过,小心咬开一粒,刹那间,唇齿间溢满清甜。
“你放糖了?”毛线仔细嚼着,竟是没觉出夹生味来,很是疑惑:“这才煮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
“没放糖,这里的豆子好!”木加一又夹了一串给她:“这是人家泡好的豆荚,说是开锅一分钟后熄火,带盖再焖两分钟,口感正好,脆而不生!”
毛线又剥了一串,果真!
“先吃点,我订了饭!”木加一道。
“这儿还有饭店呢?”毛线很是惊诧。
“没!”木加一低头,道:“挨着东村那边的一家,在做豆角焖面,我让给咱多做了两碗!”
“晓晓在她家?”毛线低声问。
“不是。”木加一摇头:“不过我听人说,晓晓她二叔在东村,我估摸着……”
木加一瞥见窗户上的人影,没再说下去,只剥了豆荚往毛线嘴里喂。
毛线本是要躲开的,瞧着木加一的眼神暗示,只好张嘴接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吼道:“别把你的爪子再拿过来了啊!”
“还大学老师呢,真是不讲文明,我这是手,不是爪子!”木加一哼了一声,道:“再说了,咱做戏不得做全套了,你以为我想……”
他话没说完,毛线抓起一把豆荚就往他嘴里塞过去了,边塞边呲牙,道:“我喂你啊!”
“哎,哎……”木加一真是苦不堪言,身子直直地往后仰去:“大姐,咱能有点诚意么?好歹把皮去一下吧!”
俩人这头打闹的功夫,那头就起了热闹,有人从院门口疾奔而过,毛线正好奇是哪儿闹出的动静呢,骂仗就开始了。
木加一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朝院下头那家指了指。
毛线点头,敛声屏气往下听。
两个女人扯着嗓门边骂边说,一个说,俄家鸡下的蛋俄凭什么不能拿?
另一个说,你家鸡下的蛋咋落俄家鸡窝里了?
那个就火了,说,下你家鸡窝里就是你的蛋了?你咋不明抢嘞?
这个也不甘示弱,说,俄抢啥抢,俄在自家鸡窝里捡蛋,关你屁事?倒是你,上俄家鸡窝里来干啥?
前面那个气坏了,骂道,你个天杀的不要脸的,一个蛋能让你发了财?
后面这个气焰更甚,大骂,你说谁不要脸了,你家鸡好好地不在自己鸡窝里下蛋,跑俄家鸡窝里干甚来了?你说,你家鸡这不要脸劲儿是不是随了你?管不住自己的屁眼壕子,到处拉撒!
先头那个彻底被激怒了,听着像是上手了,你说谁到处拉撒了,你看见了?你骂畜生就骂畜生,你捎带着俄干甚了,看老娘今儿个不撕烂你这小畜生的X嘴!
后头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骂道,你还敢动手打俄!啊……来啊!俄早就等你来了,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一瞅俄不咱家就往俄家屋里头跑,全村人府(谁)不知套(道)你是个骚狐狸了!来啊,俄今儿个就把你这一身骚皮扒了,让全村的老少爷们好好地看看你个骚X!
后面的内容就听不清了,夹杂着鬼哭狼嚎,貌似谁也没得着便宜。
王爱莲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出来了,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跟毛线比划着解说:“打架的那俩是妯娌,要捡蛋的那个是小媳妇,不让捡蛋的那个是大媳妇,那个大媳妇老怀疑她家男的跟那弟妹不干净,那个小的也是,有甚事不找嫂子商量,总是偷偷摸摸地找大伯子,今儿拿棵葱明儿要头蒜的……为这事,兄弟俩还狠狠打了一架,结下仇啦!”
“就为个鸡蛋的事……”木加一忍不住发笑,这茬找得!
“你不晓得,这母鸡下蛋,不都是搁自个人窝里下的,有时候跑外头野地里下,有时候就跑别人家鸡窝里下,可不就得紧跟着它屁股后头捡蛋嘛!”王爱莲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谁家还么(没)几只不省心的老母鸡啊!”
“为一个鸡蛋,大打出手?意外不?”毛线看了木加一一眼,意思是这就是你说的山民淳朴?
不等木加一开口,那王爱莲又接过话了:“这可不是一个鸡蛋的事,有的母鸡不只自己个在外边下,还引得其他母鸡也去……日积月累的,就不少了!”
木加一瞠目。
既然各家的老母鸡下蛋都比较随性,那还有什么吵的必要?
“老外了吧?”毛线微微侧目,给了他一个叫醒智慧的眼神:“你一定在想,既然各家的老母鸡下蛋都比较随性,没个准地,为什么就不能凭地收蛋呢?或者按鸡寻蛋呢?”
“对啊,最后算下来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木加一道:“我主张凭地收蛋,毕竟,这鸡都长得差不多,谁也不见得能记那么准,说这只鸡是我家的,那只鸡是你家的吧?万一都下一个窝里了,分不出你我了,还得因为分蛋打架……凭地收蛋,公平且可以永除后患。既是圈养,主人就应该时刻教育引导自己家的鸡,随便闯进别人家的鸡窝或者领地,是要付出代价的。”
“典型的理想主义者!”
毛线起身,道:“我来纠正两个事实:第一、您小看了劳动人民的智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主人可以很清楚地认出自家养的鸡鸭鹅猪牛羊等动物;第二、您说的凭地收蛋,并不公平,也不能永除后患。”
“怎么说?”木加一侧目,眯眼看着她,他就喜欢看这姑娘事事较真的样子!
“假设甲乙俩人各养了一窝鸡,且都到了产蛋期,最理想的最完美的状况就是甲乙两家的鸡各自都守着自家的鸡窝下蛋,对吧?”
木加一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然而事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意,甲乙两家的母鸡们都不是些省油灯,完全不懂主人的苦心,老去别人家下蛋,其中,甲家的母鸡去了乙家的鸡窝,乙家的母鸡又去了甲家的鸡窝……按照你上面的说法,甲乙两家的女主人各自坐地等着对方的老母鸡上门下蛋,完美!”
木加一听到这里,反应过来漏洞所在……
“但是,很不幸,乙家的老母鸡叛逆得厉害,偏偏就不去甲家,就去丙家,丁家等等……”毛线弯腰抻长了脖子:“木先生,甲家的女主人既不能上乙家收她家鸡下的蛋,又等不到别人家的鸡来她家下蛋,或者等来的不是乙家的,而是丙家,丁家,而丙家和丁家跟甲家又没有这样的契约关系……您这不是逼得她起义么?”
木加一正要反驳,她又道:“嗯,顺便补充一句,因各家女主人饲养方式,居住环境,心情等原因的影响,每只老母鸡的产量是存在差异的……”
“你也太能……”木加一真是无力反驳。
“算计?”毛线的视线掠过身旁的王爱莲,道:“一只土种老母鸡的产蛋周期是从春季到秋季,冬天基本不产蛋,也就是八九个月,刨去孵化哺育期两个月,还剩六七个月,按照三天下一个蛋来算,也就能产六七十个蛋……而这些蛋要分配给家里怀孕生产的妇女,长身体的小孩,下地干活的男人,年迈的老人,以及走访的亲朋好友……人多蛋少,不算计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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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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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鸡蛋和猪肉都是底层劳动人民最喜欢的也最容易获得营养补给的重要物质,对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这两样的作用不亚于有钱人手里的黄金。
富人囤黄金,穷人攒鸡蛋。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鸡蛋就是手里的土黄金——在农村,用鸡蛋几乎可以换到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只有你的蛋足够多。
“可以花钱买呀!”
木加一脱口而出的瞬间,又后悔了,很显然这是个找抽的建议。
“说得好!但是,没在点上!”
毛线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建议:“你知道在这个大山里,机械是没法作业的,只能靠牛,靠人,纯人力手工耕作,且,受地质、气候、环境等影响,产量也不是很高,青黄不接是常有的事,更要命的是——纯粹以土地为生的农民,基本上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变卖,作业难,产量低,耗时长,缺少可以变现的收入,这种情况下,你让他拿钱买蛋吃,无疑是从他身上剜肉……这是在一些偏远的山区,越来越多的农民舍弃了土地进城打工的重要原因,任意一份工作,只要努力,只要肯吃苦,哪怕是去扫大街,也是每月都有进项的,不像在农村,只能干巴巴地等着老天赏饭吃!”
毛线说着看了他一眼,问:“你听那么多人成天嚷嚷着‘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真正有几个回来的?他们只在有钱有闲的时候,回乡下溜达一圈,闻闻鸡屎牛粪味,一解乡情,真正愿意扎根在农村的,少之甚少……不仅如此,尽管国家在建设新农村方面给予了很多的政策支持,可是几乎每天都有无数的农民在涌入城市,哪怕这其中有很多不过是小城镇——于他们来说,每往上一级,就意味着更多挣钱的机会,更好的生存条件。”
木加一点头,不得不承认,在农民和土地的问题上,毛线有着更深的见解,虽然他尚不知,她这些认知从何而来。
“她们争的不是一两个鸡蛋,而是对有限的生存资源的占有权!”毛线总结道。
王爱莲听得这一句,也是一震。
村里隔三岔五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骂仗:谁家的狗叼走了谁家的鸡;谁家的鸡蛋下到谁家鸡窝里了;谁家的蛋又被谁家捡了;谁家的牛顶了谁家的菜园子;谁家的猪拱了谁家的菜地;谁家玉米被人掰了几穗;谁家的柴禾被人偷了几把;谁家的男人帮谁家的媳妇挑了半路水……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谁家摊上都少不了一顿恶骂。
站在村头都能听着村尾嗷嗷地叫骂声,比畜生闹得还凶……原来都是穷闹得!
王爱莲再一次感受到贫穷的恶劣!怪不得那些煤老板们早早地就把妻儿老小都送出去了!
“日他娘的!”王爱莲狠狠啐了一口!瞧着毛线看过来,她又赶紧抹了嘴,道:“俄……我不是在骂你!”
毛线笑笑,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纸巾将地上那口裹了泥灰的唾沫团起,塞到王爱莲手心里:“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木加一瞧着王爱莲那憋得通红的脸,差点儿笑出声来,这家伙也忒欺负人了吧,你要么就别擦那口唾沫,要么擦了丢一边,塞人手里,算怎么回事?这不是讨打么?为了避免毛线被打,他只好抛出一个新的问题来转移俩人的注意力。
“你说,她们是怎么记住自己的那些鸡的?”
“这有甚难的,就那十来只鸡,还记不住!”王爱莲将那团纸团了团,小跑着丢进一旁的箩筐里,她怕再丢到地上,毛线还得给她捡回来。
木加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鸡可不同于人,无论是花色、大小、模样都没有太大的差异啊!
“打个比方!”毛线伸手捋了下头发:“假设木先生你英年早谢……”
嗯?
木加一这脸唰一下就变了,这女人也太毒了吧……
“谢顶!”毛线斜了他一眼,用手指敲了敲脑袋:“你头顶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根……就算二十根吧,对这二十根头发你是不是得格外在意?是的,你甚至会给它们取名,这根根部泛白的,叫汉斯,这根年轻力壮长得正旺的叫建国,这根新生的不足一厘米的小可爱叫露西……”
毛线瞅着一脸黑线的木加一,道:“相信我,当你拥有的资源足够少的时候,你的关注度自然就上去了!”
木加一点头,挨着她的头低声道:“我很庆幸,你身边的资源足够多!”
“嗯?”毛线不解。
“否则,我就危险了!”木加一朝她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了:“我给咱取饭去!”
“俄……”王爱莲俄了半天,啥都没说去,她这半天光顾着琢磨小小的事了,竟忘了给客人做饭了,这要传出去多难听啊!
“不用了,您!”毛线笑道:“他说有人家做了豆角焖面,焖一上午了,我们都想尝尝呢!”
“哎……哎!”王爱莲嘴上应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大门口,待看不见木加一人影了,才朝毛线招手,让她上屋里说话。
毛线会意,跟着她进去,不想她刚进门,王爱莲反手就拉上了门闩。
“这……”毛线有些紧张。
“毛老师,俄想通了!你带小小走!”王爱莲出口的话,倒是让她意外。
“您……真想通了?”毛线有些好奇,她是怎么一下子就想通的。
“通了!”王爱莲长叹一口气,道:“你刚刚那一番话又启发了俄……在这块破山窝窝里,怕是么甚奔头了!”
其实,打心眼里,王爱莲还是希望她家小小能留在大城市的,毕竟当初供她上学也是奔着这个去的嘛,要不是小小在外面谈了个不中用的男朋友,她也不着急定下这么亲事……
说白了,她也是在抢夺于主任家这点“好资源”,刚毛线那一番话说得很深刻,很到位,穷山恶水出刁民嘛,为了舌头尖尖上那一口吃的,争得头破血流,说来说去,就是没见过大世面,若是跟人城里人似的,不愁吃不愁穿的,谁愿意拉下脸面为了一两个鸡蛋争得面红耳赤的!
毛线说得“资源”二字尤其触动她,眼瞧着这村子都要没了,这里还能成甚气候了,这穷山恶水的,又么青山绿水,又么名胜古迹的,能搞出甚花样来了?坊间倒是流传一种说法,说是这次搬迁,是因为地下面探测出好东西来了,国家要集中开采了。这一来,就更没甚意思了,这国家一经管,还有老百姓什么事呢!
每每想到这里,王爱莲就后悔嫁了个蔫瓜蛋子,这要是人家那有苦的,早年兄弟几个联手,也去挖矿试试,不都发家了么……就算要争要抢要打死架,也有个打头不是,为了三瓜两枣的打,实在是丢人现眼!么劲儿!
有些事啊,就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吃屎都赶不上口热乎的!
“毛老师,你能不能应俄一个条件?”王爱莲突然问。
“您说。我看看!”
“你得保证俄小小毕业后能在城里找着好工作!”王爱莲道。
“您觉得什么样的工作算是好工作?”毛线问。
“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旱涝保收……公务员!”王爱莲道,这一点她倒是想得很清楚。
“非常抱歉,这一点我不能保证!”毛线道。
王爱莲愣了下,显然是没料到毛线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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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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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理解公务员这种职业的,前途光明,待遇丰厚,工作稳定,风险较小,权利广泛?
但从实际上来说,对于任何一种职业来说,前途这事跟个人能力是绝对挂钩的,一个能力的平平的人,即使通过攀关系或者走后门等手段获取了某个职位,如果能力不够,他在这个位置上是很危险的——这危险来源于他本人的能力无法匹配他的职务,这样,在其位不谋求职,就是不作为,而任何一个单位,不作为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卷铺盖走人。
再说待遇,机关单位有着严苛的考核制度,且等级分明,即每个新进职员都可以看到自己相应的位置及对应的待遇,对于像小小这样的毕业生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在最低一级,工资大约3000多块,至于其他的隐形福利……不得不说,随着政府公信力的提高和市场监管体系的完善,这一块基本也没用了。
至于权利……跟我们看到的一样,不管是派出所的民警还是银行职员等等,都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了,开始走亲民路线,公务员的权利,是老百姓给的,自然也只能用到老百姓身上最为妥当。”
毛线淡笑道:“我认识的大多数体制内的公务员,老实、勤勉,长期处于一种饿不着也富不了的尴尬边界,过得也是辛苦。远没有您现象的那么美好!”
王爱莲尴尬地捋了下头发,心说,人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啊!
“当然,如果是抱着为人民服务的决心……”毛线看了她一眼,道:“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那……做什么好呢?”王爱莲很是焦虑,他们那个年代只要念书就有出路,就能拿国供户口,可到小小这一代,念书也么出路了!
“晓晓妈妈!我作为一个老师,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我教出来的学生,专业水平是够的,职业技能也是有的,只要她们努力,肯干,找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不成问题!”毛线道:“我可以答应您,如果小小将来就业出现您说的那种找不着工作的问题,我可以负责给她介绍……也只负责介绍,其他的,得她自己来才行,这就像当年高考,你没法替她一样,社会这门综合大考,也得她自己来!”
她话音未落,王爱莲这眼泪就下来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边哭诉边透过手指缝打量着毛线的反应,不想毛线竟不瞧她。
当人面抹泪这种事,就跟说相声一样,都是需要观众互动的,毛线这半点反应都没,王爱莲就哭不下去了,干嚎了几声,自个儿长吁一口气,就此打住了。
这时候,毛线才递了两张纸巾给她:“晓晓妈妈,哭闹是小孩子的招数,咱们成年人,要坚强!”
说着,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几张照片,一一介绍道:“这是一位来自河南的母亲,在天津扫大街,供两个女儿上大学,很开心,笑说是自己也算是陪读了;这是一个保洁阿姨,她一条腿不好,除了供儿子上学,还要供养家里生病的老人;这是一位农民工,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一个国防大学,一个清华,还有一个在南大,每个孩子相差两岁,最大的在读研,最小刚大一,为了给孩子们凑学费,跟老伴一起在工地上干活,他当瓦工,他老伴给人背东西……城里有些住户楼层比较高,又没有电梯,她就帮人背材料,上去时背水泥,下来时背装修垃圾,每多一层加一块钱……”
毛线轻拍了下王爱莲的手背,道:“有时候我们可能会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日子还是很难过,一时无法改变困顿,可是,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过得比我们还难,还努力……而他们,一直在坚持,连停下来喘口气发句牢骚的工夫都没有!”
王爱莲想起自己在山上背汞的日子,那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肩上,她深吸一口气,手心里搓一口唾沫,猫腰一挺,就动身了……
好些人都问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跟个男人似的,其实,她能有多大的力气,只不过,人家背的是石头,她背的是希望罢了。
她儿子随了那个蔫瓜蛋子,愚笨,脑子不灵光,可是闺女很好,人家娃娃脑子活泛,读书好,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自己和闺女身上,她努力挣钱,她好好读书,娘俩拧成一股绳,没命地使劲儿!
王爱莲看着看着,这眼睛又发潮了,她别过脑袋,避着毛线抹了把脸。
“尽管还有很多问题,很多麻烦,可日子到底还是比以前好过了,不是?”毛线道:“以前,在农村供一个大学生多吧不容易,别说学费了,连生活费都掏不起,现在多好呀,只要考得好,教育局发奖学金不说,拿着通知书就可以去办助学贷款,多好呀!”
毛线说着又挨过去一点,道:“我听人说,咱这每年还有救济款,救济粮了,80岁以上的老人,一年还有两千多块了,是吗?”
“是了!”王爱莲吸了下鼻子,道:“俄们还是贫困户了,现在在镇上看病,也不花钱了,上市里看的话,能报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这多好!”毛线道:“晓晓这还有一年也毕业了,不说挣多少钱,首先不用花家里钱了,是吧?您要是不放心她,以后也可以去大城市看看,也不用担心没事做,在城市里生活,人就是不出门也得花钱,您别得干不了,蒸个馒头做个花卷擀个面条给人家里收拾得干净立整的,还是可以的吧?不行就在小区市场里摆个摊卖点小零碎,怎么着都能找着糊口的营生……日子总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您呀,就放宽了心,把自己身体养得好好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王爱莲轻叹了一口气:“啥好日子呀,这哈(下)头还有一个么(没)交代出去了!”
提起这个小儿子,她就很是伤脑筋,这说憨不精的,总也不开窍,可咋办呢!她还担心,万一小小这事黄了,他跟村长闺女那事也吹了,孩子受不了这个刺激……
话说回来,就是这事成了,人家也不一定肯嫁,她听说那闺女前两年在太原打工处了一个来着,村里有些人传得说孩子都有了,还不知道是真了假了,说实在的,她心里对这个事一直是比较含糊的,一来怕人家是在外面耍坏了有了身子了才找他儿子当冤大头的;二来又怕即使是个冤大头,人也不让他痛快当,白白糟践他一番呢!
“晓晓弟弟多大了?念书了没?”毛线问。
“也二十了!念到高中……说甚也念不下去了!”王爱莲说着又叹了一口。
她这儿子倒也不是那不用功的,就是笨得不行,跟他爹一样长了个榆木疙瘩脑袋,死活不开窍,她能有甚办法了?总不能为了读书,把孩子逼死吧!这事,说来说去,根源还在她身上了,谁叫她长了个么本事的男人,长得不行,地里不行,坑上不行,脑瓜子也不行!
王爱莲每每提到她家那口子,这胸口就有一口气顺不过来,顶得胸口生疼!
“没学个技术什么的?”毛线问。
“没,这孩子跟小小不一样,笨,总也不开窍,这二年在外头打零工了,我寻思着等以后开个超市,让他坐那儿收钱算了!”王爱莲道。
“经营超市也不是简单的事,您要有这样的想法,可以让他去省城的大超市里干干,能做的活都做一遍,也能打个基础!”毛线建议道。
“真是了!”王爱莲一拍脑门:“俄怎么没想到这事呢……要花不少钱了吧?”
她眼里的刚亮起的光又淡下去一些,在他们这地方,大事小事都得求人办,送礼花钱是少不了的!
“不用花钱,超市员工流动性大,招工要求又相对宽松,您只要留意着招聘信息就是了!”毛线道:“当然,这事最好要征求孩子的意见,仔细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爱好之类的,一般来说,看着比较闷,不怎么爱热闹的孩子,真正投入一件事的时候,比旁人要更加的专注,用心,更容易做出成绩来!”
“是了?”王爱莲眼睛陡然放亮了不少。
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的心愿,男人再不待见,这孩子总是她生的,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心疼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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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又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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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毛线笑道:“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易于常人的地方,只是有的发现的早,有的发现的晚罢了。学习能力,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不能说一个人学习上差一下,其他方面都差。太武断了!”
“行!俄……”王爱莲说着两腿一蹬,直接跳下了地,她得赶紧给儿子打给电话去!
听毛线这么一说,她倒觉得她儿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相反,还有很多可能!只要她儿子能出息了,找对象还成问题了?区区一个村长家的姑娘,俄们还瞧不上眼了呢!呸!
“毛老师,您坐一哈地址http://m.muwug.com啊,俄去打个电话!”王爱莲这会儿心血澎湃,恨不得当场把儿子揪回来叫他当面听听人家的教诲!
“好!”毛线摆摆手,示意她在屋里打,自个儿拉了门闩出去了。
木加一站在大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上面还盖了竹篦子。
“这么快好了?”毛线闻着味儿就过去了。
“哪儿快了!人家说是焖了一上午了!”木加一说着掀了盖子,毛线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面条吸满了酱汁,又被烘了半干,上面挂了一层土豆粉,口感绵密,鲜香,还夹着一点酸甜,是乡下西红柿特有的味道,很是可口。
“还行么?”木加一问。
毛线顾不上说话,夹了一筷子递过去,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用的筷子,刚要收回来,就被木加一一口叼走了,大口地嚼着,吃得满口喷香。
“出息!”毛线抹了嘴,伸手接过他另一只手里的玉米棒子,道:“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别满村的找人要饭吃,不知道还以为咱俩化缘来了!”
木加一连连摇头,将嘴里的面一口吞下,道:“你表达有误,我们不是要饭吃,是买饭吃!都给了钱了!”
“给了多少?”
“面十块,海碗二十!玉米五块一根。”木加一认真道。他知道毛线不爱用别人家的饭碗,特意去小卖部买的!
“二货!你一会儿连碗一块儿吃了啊!”
“不是怕你膈应用别人的碗吃饭么!”
“我有那么矫情么?”毛线撇嘴:“再说我可以不吃啊!”
“又来!”木加一瞪眼唬她:“赶紧吃,吃得饱饱的,一会儿王爱莲拿擀面杖撵你的时候好跑路!”
“怎么可能!”毛线朝他眨了下眼,低声道:“差不多搞定了!”
“怎么说?”
“没怎么说,拉家常呗!”毛线呼呼吃了两大口,将筷子一丢:“饱了!”
“再吃点!”木加一蹙眉:“是不是还得我喂你啊?”
“喂你自己个吧!”毛线朝他翻了个白眼,举着玉米棒子坐苹果树上吃去了。
“哎!这家伙小时候也是个捣蛋鬼!”木加一叹气,只好跟了她去,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吃得不亦说乎。
打一进山,木加一就觉得饿,瞧着什么都想吃,好在人家实在,十块钱给了他那么大一海碗,他还真吃撑了,连着打了两个饱嗝。
“出息!”毛线笑骂,她一腿搭着一根树杈,她吃玉米习惯先用门牙啃出两溜来,再一溜一溜地剥,边吃边玩,跟个孩子似的。
“好吃么?”木加一问。
“比天津那边的香。”毛线如实道,山西这边的杂粮,像小米、高粱、玉米,荞麦这些都长得分外好,很是养人。
俩人说话的工夫,门板咯吱一声,王爱莲又出来了,她特意跺了两下脚,给他们提醒。
毛线出溜一下就从树上滑下来,直接将啃了一半的玉米塞到木加一手里:“看我脸上干净不?”
“干净!”木加一笑着帮她抹去唇边的玉米渣。
“真不好意思,也没顾上给你们做饭……”王爱莲刚跟儿子通过电话,眼眶还红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潮。
“是我们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毛线一脸歉疚地道:“没事,您该忙忙您的,我们就在院子里待着就行!”
“也行!”王爱莲边说边把围裙往身上套,道:“那你们中午就凑合一口,我晚上给咱包包子。你们渴了就自己倒水喝……树上的果子也都熟了,都能吃了!”
“哎!”毛线应道。
“那我下地拔几根胡萝卜去!”王爱莲说着看了毛线一眼,并不动身。
毛线愣了一下,心说这是要让她跟着一块儿去的意思么?
她正要开口问呢,瞧着木加一递过来的眼神,就闭嘴了。
“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加一不是外人!”毛线道。说实在的,她对王爱莲也没有那么信任,让她一人跟着她下地,她也是不太情愿的……更何况,以木加一这黏人的性子,一定是她去哪儿他跟到哪儿,麻烦!倒不如直接说得痛快!
“那……”王爱莲犹豫着,一只手伸进右边裤兜里摩挲着,像是那里面揣了很多宝贝似的,半天才摸出一片钥匙,郑重其事地递到毛线手里:“晚上你们就过去……明儿早上天不亮就走吧!悄悄地……”
“您……决定了?”毛线再一次确认。
“定了!”王爱莲伸手抹了把额前的散下的头发,道:“钥匙给你,俄也就死心了,不惦记了……”
“好!”毛线点头,将钥匙装进牛仔裤口袋里,煞有其事地按了按,又看了王爱莲一眼,让她心安。
王爱莲尴尬地摆了下手,道:“呢(那)俄先哈(下)地了啊,你们吃果子!”
说罢又指了指果树——枝条上缀满了红黄相间的果子,不堪重负一般低垂下来,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木加一刚伸了手,想要摘一个尝尝,被毛线喊住了。
“别摘!人家要卖钱的!”毛线道:“我们去镇上取车的时候买一些就是!有卖的!”
“我们也给钱啊!”木加一嘀咕了一句,到底还是把手放下来了,他就是想给毛线摘个果子尝尝……搞的倒很想他很馋一样,真是丢人!
“咱给钱,晓晓她妈是不会要的!”毛线伸手指向果树:“你看着最下面的一圈都长得很好,说明晓晓她妈平常看得很严,没让小孩子霍霍!”
毛线知道这些果树对农户的重要性,邢大爷家就有,每年丰收的时候,都是守着树上的果子,每熟一层就赶紧摘下来去卖,自己吃的,始终是那些长相不好的,有虫眼的,或者被雨水打下来卖不掉的,只是最下面这一圈总是守不住的,要么自己的娃娃偷着摘,要么有人来了,给人家尝鲜,故而早早地就光了!
“听你的!”木加一突然伸手将她抱起,高高地举起。
“干嘛!”毛线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叫嚷。
“闻闻!闻闻总行吧!”木加一举着她在树下转了一圈,毛线被他这幼稚的举动逗笑了,竟忘了推开他放在腰上的手,当然,这个时候推开的话,她会摔得很惨!
木加一问起王爱莲给钥匙的事:“这才两点多,咱下午走,到天黑怎么也上回太原的高速了……她不会还有别的心思吧?不会是去叫人了吧?”
“不会!”毛线道:“她前面应了人于主任家订婚的事,双方约在了镇上的饭庄,原本应该后天一大早就带着晓晓进城的,咱们这一掺和,人跑了,她那边不好交代,说是自己放跑的,那不就得罪于主任了,我估摸着她可能会找个借口,说晓晓学校有急事,跟老师提起返校了之类的……不让咱们白天走,也是怕路上撞着熟人,传了闲话!”
“不翻脸,就等于是给晓晓留了条道!”木加一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王爱莲这小算盘打得贼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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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又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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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不是精,是穷日子过怕了,不得不算计着!晓晓要是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我猜她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于主任那边,对王爱莲来说,已经是退路了!”毛线道。
不知怎么地,从王爱莲身上,她总能看到点小舅妈春桃的影子,尤其那话里话外算计人的样儿,那可怜又可恨的劲儿,简直一模一样!当然,作为一个母亲来说,王爱莲是称职的,伟大的,这一点足以覆盖她身上所有的毛病!
“你倒是会体谅人!”木加一笑道。
“我家老母亲毛瑾女士常说,这世上的恶,十之八九跟钱有关,在她看来,人都有善恶两面,而贫穷,会吞噬人的善意,放大人的恶念。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是她为掩盖自己爱钱如命的本性找的一个万全借口,但又不得不承认,贫穷和疾病一样可怕,甚至有些时候,贫穷比疾病还要可怕……疾病尚有治愈的希望,而贫穷会彻底改变人的心志!”
毛线道:“这正是可怕之处。”
“你指的精神上?”
木加一伸手戳了下脑门:“我倒不觉得,贫穷是一个相对概念,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欲求不满都归结为贫穷……古往今来,很多名家大师,虽一生清贫,但精神富足,留下了很多宝贵的作品。”
他这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欠揍,毛线白了他一眼:“少来!你看看这是什么地?国家都把这列为贫困地区了!”
“所以,他们都等着扶贫!一天天地没个正经事干,张家长李家短地嚼舌根说闲话,连地都不正经种了。要我说,就是国家给他们吃太饱了!”木加一对这块土地实在是没好感,这里人的就跟这里的地一样,不实在,一脚踏下去,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我再问你,那些在城里挣命的人,一年到头又有多少假期?”
木加一说着竟有激动了,他实在是看不惯好吃懒做的人。
“所以,我说是可怕,不是可怜!”
毛线看了他一眼,道:“穷则思变,有人因穷而奋发图强,凭着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彻底改善生存面貌;有人因穷而备受摧残,寄希望于将别人创造的价值抢夺过来,据为己有,改善生存状况。有人在奋发图强的路上备受摧残,像一只在光壁上攀爬的蜗牛,屡战屡败,最后任命一般一头撞下去,破罐子破摔。更可怕的事,这种消极颓废的情绪会在人群里迅速的弥漫、发酵、变质,滋生出懒惰、贪婪、嫉妒、愚昧、刻薄、浅陋……罪恶。他们对命运的态度是,既然这样了,就这样吧!”
木加一微微点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她一向如此……总能说服他。
在木加一以为,她会再说出点什么,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时候,毛线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从某种程度上讲,穷即是恶!全世界的人民都应该联合起来,消灭贫穷!”
木加一瞧着她忍不住捏起的拳头,眼眸里掠过一抹笑意:“毛线!”
“嗯?”毛线回神,将视线从远处的山坳里收回来。
“你站好,我看你有多高!”
毛线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果真站直了身体,虚虚地看了他一眼:“160吧!”
“不只吧!”
“真的!我这还四舍五入了呢!要是长个了的话,就是160多点,要是缩水了话,就是160少点!”毛线话没说完,整个人又被他举起来了。
“哎……”她还没来得及感叹,又被放下来了。
“下次有人再问你多高,告诉他们,两米多!”木加一揉了下她的头发,道:“这我们还是谦虚着报的呢!”
“嗯?”毛线完全不在状态,心说这人怕不是有病吧,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
“你的思想足有一人那么高!”木加一抬手比划道。
这马屁拍的,毛线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突然觉得,这木加一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木加一瞧着她眼里的变化,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个呀!”
“什么?”毛线一时没反应过来。
“马屁!”木加一笑得嘴角都抽了!
毛线这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好意,立马就消失殆尽,暗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就只知道他从来都只有嘲笑、捉弄她的份,哪里会真心夸她半句,偏偏她是个没记性的,总是上当,毛线真是恨不得穿越去武侠小说里,练就一身好武艺,见面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打……
她双目如刀,在木加一身上好一通横劈竖砍,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木加一仍就是那样,斜吊着嘴角,看着她,用大人看小孩子胡闹的眼神!这使得毛线更加愤怒,若不是她也没什么胜算一个人回去,一定会把木加一丢在这荒山野地里,让他喂鸡喂鸭喂猪,放牛放羊放马,斗天斗地斗人……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嘚瑟!
她这正想得美呢,就见那王爱莲带了好几个女人吵吵嚷嚷地进来了,两扇破木门被撞得吱悠乱颤,在墙上来打了好几个回合。
毛线心下一惊,这王爱莲真是去搬救兵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木加一,低声道:“她家那园子不高,你一会儿从那里跳下去……报警!”
“把你一伤员丢下?”他说着话,顺势伸手将她往身旁一带,牢牢地护在他身后,像只护崽儿的老母鸡!
“毛老师!”王爱莲率先开了口:“她们几个说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请教?”木加一瞥里眼她围裙里兜着的几只泥哄哄的胡萝卜,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瞧这架势,我还以是来打架的呢!”
“说笑了!”王爱莲干笑了两声,道:“俄们乡下人就这,大嗓门!”
毛线在他后腰上戳了一下,从他身后探出来,想要走过去,不料被木加一稳稳地按住了肩膀:“有什么事,直说吧!”
他这话是对众人说的,眼睛却朝着王爱莲看去,他总觉得这女人不是个善茬,一点儿都不老实,下个地的工夫,招惹了这么多女人来,一群村妇,有什么问题可请教的,是想要毛线教她们下地干活呢?还是教她们做国际贸易呢!
毛线正欲说什么,手就被木加一攥住了,且手上的力道正在收紧,有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滑过,像是清风拂过水面,微波荡漾……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挨着他站好,面向众人,等着她们先开口。
王爱莲瞧着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又向众人道:“这是我家小小的大学老师,毛老师!”
她这次倒是记得很准,没说俄。
她的视线一路向下,落在木加一握着毛线的手上,道:“这位是她先生……”
几个女人的目光立马朝木加一看去,当然,最后毫不例外地落在俩人黏在一块儿的手上,毛线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手臂暗暗用了些力,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松开,往旁边错了一步,依旧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谁先?”毛线发问。
“毛老师,我是……”女人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推了一把身边的女人:“还是你来!”
“俄先?”女人呲了一声:“你不是日能么?”
王爱莲轻咳了一声,朝那女人使了个眼色,又朝毛线笑道:“农村人,么见过世面!毛老师见笑了啊!”
一般人这种时候都会给点反应,摆摆手说句不碍事什么的,显得自己平易近人些,偏偏毛线就是那个不一般的,她对王爱莲这一出,很是不感冒,她要说王爱莲从中煽风点火,兴风作浪,好像有些小人之心了,可要说这里面没有她的事,毛线也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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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公平只是相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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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
毛线再次发问,她声音平缓,表情严肃,脸上没有半点笑模样,这让原本嬉皮笑脸打闹的女人们有些不好意思了,立马跟着正经起来!
“是这的!俄听说现在的高考城乡差别很大……”女人看毛线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俄听说,像北京,还有你们天津的高考就很容易,很多外地的考生家长为了孩子就去天津买户口了……这对俄们农村的娃娃很不公平啊!有没有这回事?”
毛线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她误会了毛线的意思,直接怼了旁边的女人一肘子,道:“嫂子,你看了吧,就是这的,不是俄不供她,是她不行,咱自己的娃娃能吃几两干饭咱心里能么点数?再说了,这上大学有甚意思了?你看小小不是照样……”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她跟男人结婚好几年都么生孩子,她婆就做主,把老三家的女娃给过继给她了,说是当个“引子”,她后来也生了一个,还是个男孩,可就是病病歪歪的,都养到六岁了,一场感冒就害死了!后来又怀了两回,都小产了,后一回大出血,医生说她不能再生了,直接给扎了。
好赖的,她就缨子这一个孩子,说甚也得留在眼跟前了!
她说到一半,余光瞥着王爱莲投过来的目光,后半句立马咽回去了。她低声推了旁边的女人一把,道:“嫂子,念不念书,能咋地?女娃娃家,不就那么回事么!”
她这话音未落,旁边的女人先跳起来:“凤梅,你少说这风凉话,你当俄不晓得,你就是要把俄缨子留在你身边,给你养老送终了,俄跟你说,你养不起给俄送回来,当初要把娃给你,俄就不愿意,是咱家老太太求的俄……”
后边这位已然带了哭腔,那叫凤梅的女人一听也火了,嫂子也不喊了,破口大骂:“萍萍!你少搁这儿装好人,当初你家为了生个男娃一个接一个地生,连锅都揭不开了,你拿甚养缨子了!这会儿你卖姑娘有钱了,想着往回要了,俄跟你说,没门!”
“谁说俄卖姑娘!看俄今儿不撕烂你这小……”被唤作萍萍的女人刚抬手,听着身后有人喊了句妈,立马住手!
“哎!”凤梅甜甜地应了一声,顺道用屁股撅了下萍萍:“叫俄了!你是干妈!”
毛线有些不耐烦了,一只脚点着地,轻一下重一下地。
王爱莲瞅着她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赶紧上前劝架:“行了啊,缨子都追过来了,你俩就别吵吵了,听人毛老师怎么说?”
说罢,她讨好地看了毛老师一眼。
毛线点了下头,问:“还有别的问题么?”
这话问得凤梅和萍萍一怔,这个问题也没有解决啊!
“这……”萍萍看了眼王爱莲,意思是你刚不是说这老师厉害着了,这怎么也不好使啊!
“么有,就这一个问题!”王爱莲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朝毛线笑道:“那几个是来看热闹的,她们么问题!”
“好!”毛线先前一步,道:“我来回复你们:第一部分,关于高考。首先,高考试卷不是全国统一,多数省份用的是全国统一卷,分为1卷,2卷,3卷;个别省份或者城市自主命题,如北京、上海,天津等;还有部分省份使用部分科目自主命题的方式。从命题上来说,确实存在地域差异性,虽然这种差异性在逐渐地被人为缩小,但是,截至当前,仍然存在。”
凤梅仰头,斜了嫂子萍萍一眼,嘀咕道:“我说什么来着,不公平吧!”
毛线没理她,继续道:“第二部分,关于录取。首先,录取分数线不分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其次,各省市的录取线各有差异,形成原因包括参考人数,考生水平,计划录取率等。最后,录取受户籍影响,即考生最后还是要遵循户籍所在省份的录取条件及限制……”
她说着看了那位叫凤梅的女人一眼,道:“也就是说,对于一个山西考生,用天津的录取线对比,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
“怎么能没有意义,不是全国统考么?”这次发问的是萍萍。
她一共生了五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借着女儿们的百万彩礼钱,她扶摇直上挤入乡村名流界,她如今有钱有人,家里再出个大学生就好了,故而她把目光锁定在了送给妯娌的六女儿身上!
为这事,跟凤梅吵了好几回了,那女人舍不得花钱,就一口咬定说她家缨子不成,不是那念书的苗子,给她气够呛,这行不行的,总得试一试吧,再说,一年不行,再就来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再不行就八年,她还不信呢,抗日战争都打赢了,这个高考还过不了了,她这会儿有条件,复读几年都供得起!
“最后一个问题,关于公平!”毛线没接她这一茬,直接略过:“你们说了很多,但核心的问题就是——你们觉得不公平!”
“对!就是不公平!”凤梅道。
她倒也不是不想供孩子读书,她当然知道,缨子只要能考上,自然有人出钱供她,关键是,总不能因为这念书的事把孩子逼疯吧!打这王金莲因为她小小成为乡村新名流之后,这些婆娘们就疯了,干啥都学她,穿衣服走路啥的,都跟着来。
这一点,凤梅是不服气的,首先来说,甭管那小小在外头见过多大的世面,这到头还不是回来找了个土财主,念不念书,有甚意思了,多遭了几年罪罢了;再者说了,那王爱莲是个什么货色?瞅胸前那俩都要翘上天了,村里可有人传言,说看见她跟男的钻玉米垛啦……
这话她是信的!村里那些男的,跟王爱莲错身而过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蹭她的胸口,这王爱莲也不生气,照样有说有笑的,骚气得很!最可气的是,她家那个要死的就说过,说她胸前这俩小揪揪跟个放大版的口哨似的,嘴大肚子小,生突突的一点儿人味都没,凤梅问,那啥样的有人味啊!男人就说了,起码得王爱莲那样!
由此,凤梅就断定,她家那个要死的,肯定也摸过王爱莲的……她觉得小小上大学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就王爱莲这种骚性的婆娘,哪个好人家能跟她做亲家了!
“我知道大家渴望被公平对待,但是,我不得不说一句,公平永远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公平!我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大城市的孩子一定比在小山区里的孩子拥有更多的教育资源,且不只是教育,几乎可以说是方方面面。
以大学为例,毫无悬念地,多数大学都在直辖市,省级城市以及一些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城市,这里面,有经济,政治,地理等因素……更重要的一点,公办大学的办学经费大多是由国家和政府承担的,我们培养一个大学生所需要的教育费用远远不止个人出的那几千块的学费,还有更多。”
毛线说着看了一眼众人,道:“我们都知道,国家和地方政府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税收,也就是说,在一个城市里生活的每一个市民几乎都对这座城市所拥有的教育资源做出了贡献,且这种贡献是持续的,而作为外地的,因高考新进入这座城市的考生,几乎是在无偿享受这种教育资源……”
毛线顿了下,问:“你们说,要公平,那么,我问一句,假设你是这座城市生活的居民,在教育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还要分出一部分给外地的生源,你们愿意么?你们觉得公平么?”
几个妇女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这……”
凤梅开了口,又没说下去,换作她的话,当然是不愿意的,别说是有限了,就是没限,也最好排除在外!这还用说么,多一个人分就少一份呀!这道理她懂!刚结婚头两年分家时就领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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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他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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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教育是国家在缩小城乡贫富差距的重要手段之一,而高考是目前为止,最为有效的举措之一。等有一天,当你们或者你们的孩子真正融入了一座城市,你们会知道,拥有这项公平接受教育权利有多么重要!”
毛线看了一眼那个叫缨子的小女孩,道:“你从一个将要消失的村落,通过读书,通过高考,凭着努力和勤奋一步步地进入城市,学习,工作,在享受过这座城市所给予的一切之后,终于有能力开始回馈这座城市……甚至,你有更多的能力,回馈了这片生育过你的土地!
我相信,那个时候,你的感激大于抱怨,你不会埋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把你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你也不再羡慕那些生在大都市的同龄人,因为,你,通过努力,一步一步地缩短了你们的距离……那些分数,到最后都成了你实现自我的见证者!那么伟大那么不可估量……又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
她话音未落,缨子猛地拔开身边的妇人,站在毛线面前,对她深鞠了一躬。
她回头,扯了凤梅的衣裳,低声道:“妈,你就让我读吧,我想考小小姐的大学!”
缨子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今年刚刚初中毕业,原本,她是无所谓的,考不考学的,她没什么概念,只是按部就班地读书,反正总是要识字的吧,可是暑假小小姐送了她一条穿小了的白裙子,是非常薄的细沙面料,薄荷一般清清凉凉,还有一条同色的发带,她很害羞,含着胸说,小小姐,胸都要被人看到了。小小说,看就看了,胸是我们身上美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光要给别人看,我们自己也要看……
缨子躲在屋里偷偷试穿了小小换下的内衣,胸前那两个鼓鼓囊囊的服帖地收拢在两个小碗一样大小的胸衣里。小小叫她侧身,对着镜子纠正她的站姿,她说,城里姑娘都这样,大大方方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像花朵一样在阳光下绽放……
那日,缨子在镜子跟前晃了好久,无论她看哪里,视线最终都会落在胸前,一遍一遍地想象着它们收拢在内衣里的样子,像莲子躲在莲房里,饱满而蓬勃。
从那天起,她开始向往大城市,或者说,她想绽放——她不小了,也发育得很好,跑起来的时候,总是上下颠着,她妈说骚气,给她找了个旧面布袋子,用缝纫机轧了条厚厚的带子裹上,腋窝下有暗扣,磨得她生疼,她委婉地跟她妈说,镇上的女同学都穿胸罩了!她妈说,胸口顶着两口锅有甚好看的!骚气死!她妈是不穿胸衣的,干瘪的胸口耷拉在肥硕的小肚子,坐着时看不见,站起来就按不住了,像是揣了两颗玻璃弹珠!
缨子这躬鞠了一半,身子还没回正呢,就被萍萍一扑搂在怀里了,哽咽道:“丫头,你只管好好念!妈供你!”
“生儿育女,不是跟老母鸡下蛋一般,咯咯哒两下就完了,也不管它在不在窝,有没有碎。为人父母者,应该努力创造好的条件,争取给孩子更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再差,也要给孩子争取一个公平接受教育机会……毕竟,国家都给了,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给呢?”毛线淡淡地扫了眼凤梅,将视线落在远处的破门上。
凤梅觉出她眼里的凌厉,即便毛线不看这一眼,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落人口舌……
“什么妈,你只是干妈!”凤梅上前一把将她娘俩拨开,朝缨子吼道:“谁说不让你念了!你有本事你就念!你念到哪儿,我供到哪儿!讨米要饭老子也供你!”
说罢,一撸胳膊扯了缨子撅屁股走了。她那屁股撅得幅度有些大,险些将萍萍撞倒。那萍萍倒有不生气,抹了把脸跟着跑了,只要有人供着就好,反正村里上上下下,老的少的,谁不晓得缨子是她生的。
说来也怪,她生了那么多女儿,偏偏给人家的这个长得最好看性子也温顺!这让她很是不舒服,当初萍萍把闺女送人,是心里实在没把握,不知道还要几个才能生个带把的呢,没想到,下一个就是!早知道这个,她给什么人呀!那五个都养了,还差这一个呢……为这事,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如此,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
“总算走了!”毛线松了一口气。
王爱莲小跑过来朝毛线比了大拇指:“说得真好!俄给你点赞!”
王爱莲是支持萍萍的,不只是萍萍,谁她都表示口头支持!镇上一中里还挂着她和小小的相片了!她至今都记得那日在学校操场上对高三的学生做动员讲话,镇长和校长可是亲自握着她的手,说她家小小是一中的骄傲,是全镇的希望,说她是希望之母……
“点赞就算了……”毛线顿了下,道:“劝架这种事,我不擅长,麻烦您别接了!”
王爱莲听出了她的不满,当即表示:“不接啦!不接啦!”
说着,她又凑近前来,讨好道:“俄寻思这事不就得找个文化人才能掰扯明白么……咱这里,可不就数你文化程度最高了!非你莫属啊!”
这话说得,很是圆滑,明明是她擅自做主,让毛线给人劝架,说得倒好像她给了人一多好的机会似的,这也就是毛线能说,这要换了一般人,还真不好绕。
“又拍你马屁了!”木加一忍不住笑道。
毛线想到那会儿他故意逗她的事,转向王爱莲:“晓晓妈妈,您刚说错了,我不是咱这最有文化的,我……”
毛线说着主动揽过木加一的手臂道:“我们家木先生才是,他可是在海外留过学呢!”
这甩锅方式,也是没谁了。
“哎,刚我真该让你来回答的!”毛线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是啊!我都没机会发表高见……”
话未说完,木加一看着俩眼放光的王爱莲,顿时预感不妙。
果然,这大姐没让他失望。
“木先生!那您对目前高考这一不公平的现象,有什么看法!”这问题,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位村妇之口。
王爱莲前面称呼他为先生,他虽知道她有故意拿腔作调显得高人一等之意,但一点都不介意,他是很乐意被人称作是毛线的先生的么。可这会儿,他实在是……这大姐的求知欲要不要这么强啊!
他余光瞥着毛线憋笑的眼神,不由感叹,果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真正得不分地域,不看年龄,不论学识啊!
“我……”木加一看了毛线一眼,一脸认真地道:“完全同意我太太的看法!”
“哎!谁是……”毛线又羞又恼,气得跳起来打她,王爱莲在一旁笑道:“早晚的事嘛!”
“呃……”毛线顿时觉得这误会闹大了,她这老脸怕是要丢尽了!
王爱莲这会儿心情很好,朝二人摆了摆手:“你们玩,俄给咱蒸包子去!”
她前脚刚走,木加一就拉过毛线,手臂撑着树干,将她圈在怀里。
“干嘛?”毛线余光瞥着王爱莲偷瞟过来的眼神,顿时羞愤交加!
木加一看了她一眼,将手臂落下,在她面前站定。
“我们只要争取一个相对公平的权利就够了,我们不需要公平的待遇——事实上,只有不公平,才是我们上进的原动力。”
他的双目从她脸上滑过,和风细雨一般,毛线愣了一瞬,慢慢地,脸上添了几分光彩,像一株刚刚苏醒的植物,满眸都是万物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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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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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锅饭倒是公平,但是很多人却吃不饱饭,因为干好干坏一个样,包产到户,一样的土一样的地一样的人,产量就翻番了,因为多劳多得,不劳没得……从某种意义上说,绝对的公平意味着平均——当每个独立项之间的差距为零时。而事实上,受个体条件和外界环境等影响,差距一定是客观存在的,甚至是合理的!”
木加一低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她的胸口,眨眼道:“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毛线脱口而出!这正是她想说而不能说的!可憋死她了!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一点!”木加一轻声道。
毛线再次抬眸,为他声音里的那点抖动,却对上一双安静的眼眸,四目相对,有熟悉的波光在流淌,迷雾四起,毛线愣了下,下意识地擦了下眼,再看过时,木加一嘴角已经扯起了一抹淡笑。
毛线没由来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长条木凳上,她没注意到——木加一也伸手擦了下眼,某个瞬间,那双看似风平浪静的眼眸下,有暗潮涌动,且,来势汹涌。
只是,在她看过来时候,又恢复了安静,静得悄无声息,没有丁点的欲望,就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大人躲着猫猫,一面期待自己的心思被人察觉一面又害怕自己的套路被人看穿,独自得意,又暗自伤怀。
“这越是生活在底层的人,这肚子里的弯弯绕越多,越是难缠,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算计他,就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帮助他……总之,他们但凡肯把琢磨别人的心思挪出一半来用在正经事上,都会好过得多!你与其给他希望说一些假大空的话,倒不如直接告诉他,不行,办不到,你得另谋出路!”
毛线无奈笑道:“不然,我该怎么说,说你当那些领导干部真是吃干饭的呀?这种既能拉拢人心又能出政绩的好活儿,谁不愿意干?”
“你老说大实话,太不讨人喜了!”木加一道,他语气慵懒,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在纵容。
“那怎么办?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就是空欢喜!我总不能给他们画一张饼,说你们说得对,消除地域差异是高考改革的一大趋势,未来很有可能全国都使用一张卷,你们到那个时候再参加高考吧!”
毛线耸肩:“老百姓呀,就闷头干活好好把日子过好就完了,别老替领导干部们操那闲心!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别拿人不当干部,别拿干部不当人……做人,还是不要太叛逆的好!”
“干部都像你这样的话,估计就没人叛逆了!”木加一挨着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看在你这么优秀的份上,哥的肩膀借你一靠!”
“我叫毛不求人!”毛线身子一歪,将后背倚在了苹果树干上,她这浑身的疼,很想找个地方躺着……靠着也成吧!
木加一哼了一声,从包里摸出一管红霉素软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我给你上点药膏,免得留疤……日后愁嫁!”
“你可真是够招人烦的!”毛线虽不大情愿,但是为了不留疤,还是毅然决然地妥协了。
“闭眼!你盯着我不好意思!”木加一道。
“你会不好意思?”毛线哼了一声:“不会是怕我看见你的鼻毛吧?”
“恶趣味!”木加一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道:“你说你这老师当的,费钱费力不说,还差点儿把人都废了,也是够不易了……哎,我看你应该叫毛不易!忒难听了点,就叫毛难吧!”
毛线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他脸上:“毛囊!还不如毛不易呢!你会不会取名啊!”
木加一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淡定,请注意一个高校老师的自我修养!”
嗯?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毛线倏然睁大了眼睛,问:“谁教你说这话的!”
木加一愣了下,一脸为难地道:“不好吧,出卖朋友这种事,我是不会干的!”
“朋友?”毛线扑棱一下爬起:“谁?”
她听到自己的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咚咚地跳着,几乎要蹦出来了。
“王鑫远啊!”木加一没有看了她一眼道:“听说,这句话会让你变得格外端庄?”
“屁话!”毛线翻了个白眼,胸口的起伏减小,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沫突然被人戳破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动荡、脆弱、虚幻。
“看来是没用!”木加一自顾自地说笑,并不看她。
“嗯!”毛线木然地点了下头,道:“我去帮王爱莲干点活!”
她嘴上说着,身子却没有动弹,分明就是想找个借口逃开——她不得不承认一点,从木加一身上,她总能捕捉到一点杜云的影子……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还是心有余悸。
“你又不会干家务活儿,去了也是帮倒忙!做那样子给谁看呢!”木加一怼起毛线来,都不带喘气的!
瞧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想着可能是因为脸上的伤,又道:“回头让你弟妹帮着找点去痕的药膏,擦着点好的快……”
“哦!”毛线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件事,拿了电话给尼雅拨过去。
尼雅那头刚下课,接到毛线电话很是兴奋:“姐,你回来了?书涵两天没见着你,都哭了……给我带啥好吃的了?人家说山西的刀削面最好吃了,姐,你吃没?”
对于吃货尼大漂亮来说,任何问题都可以归结到吃上,尼雅在家里尽享宠爱,不管谁出门,都会记得给她带点稀奇的小吃回去,她倒是也不挑,啥都觉着好吃,这让人很有成就感。
“行,姐给你带……”毛线应了一半,突然想着这连汤带水的,怎么带呀,故而,话锋一转,道:“把刀!”
尼雅泄气,撇嘴道:“姐,你该不是要跟人私奔吧?”
“瞎说!这家里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小媳妇竟敢拿大姑姐开玩笑!”毛线说着瞄了一眼木加一,正声道:“我找你有正经事!”
“好的,姐,你说!”尼雅立马原地蹲下,从书包里扯了本子出来垫在膝盖上准备记录。
“你……问问兰姨,知不知道上回给杜云他妈那药都够吃的什么时候……里面不有一种进口药不好买的么,看看能不能再买点!”毛线咬唇道:“请她帮忙寄一下,钱我给你转过去……他妈非要给的话,就按百分之五收吧!”
这番话从毛线嘴里说出来,着实费了点力气,支支吾吾的,不过,尼雅听得很明白,她姐跟杜云那点事,大伙儿都看得很明白!
尼雅很是泄气,看来她婆婆那“一人出走俩人归来,不论大小”的美梦又白做了!
“尼雅……你算下,一共花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千万别让兰姨贴钱,知道吧!”毛线问。
“嗯!”尼雅点头,想了下又道:“姐,直接跟她说是杜云花钱买的,不就完了!”
“千万别……”毛线叹了口气,道:“人家就怕她儿子跟咱家人有沾染,千万别提这茬……”
“那你还……”尼雅不是很明白,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不会干的。她觉得她姐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那家人的,杜云这篇怎么就翻不过去了呢,难道是……
尼雅心里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将手机贴至唇边,低声问:“姐,你俩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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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前任不可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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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瞎联想!”
毛线低声喝道:“我兰姨完全是处于人道主义关怀,这点她要是都不懂的话,就爱咋咋地吧!”
对于杜云他妈,毛线是心里多少是有些歉疚的,作为医护家属,她很清楚,很多病发,跟人的气性相关……若是杜云没有遇上她,他大概也许会遵从他妈的意愿找个她喜欢的看得顺眼的姑娘踏踏实实结婚生子,那样,她的病情可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不用遭那么多的罪……
当然,毛线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那些对她不友好甚至满怀敌意的,她也不会上赶着往上贴,只是,想着杜云的好,她对应英,实在是狠不起来——杜云待她的好,足以抵消这世上所有人对她的不好,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妈!纵使人家不接受她,她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人家好歹给了杜云一条命,将她养大成人,反倒是她,给过杜云什么?又为她做过什么……
如此一想,毛线便觉得人家讨厌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
“知道了!”尼雅将本子塞回书包里,问:“姐,你现在处于哪个方向?”
毛线怔了下,心说这丫头没头没脑地问的啥呀!
“你说什么?”
“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南吧?怎么了?”毛线不解。
“南!南!南!”尼雅嘟囔着原地转了一圈,最终朝着太阳的方向重重点了下脑袋,道:“姐,你听到了没?我刚给你拜了一个?”
“嗯?”毛线又是一怔,将电话拿开一点,又重新放到耳边,问:“尼雅,你在跟我说话么?”
“是的,姐!”尼雅语气严肃:“我不只在跟你说话,我刚还对着你所在的方向磕了一个——膜拜中国好前任!姐,请收下我的一双膝盖吧!”
“尼雅……”毛线被她气得哭笑不得:“你就等着回家挨打吧啊!”
“你舍得吗?”尼雅吐了下舌头,赶在毛线发怒前挂了电话:“姐,注意安全,爱你,么么哒!”
毛线轻叹一口气,将电话收起,她这回头的瞬间,正好跟木加一的眼神撞上了,他慌忙躲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咦!什么毛病,竟然偷听人打电话!”毛线嫌弃道。
“你也没背着我啊!”木加一浅笑,很是好脾气的样子。
毛线突然反应过来,他曾说过她有点像他前女友,刚也许是因为这个晃神了。
“想你前女友了?”毛线问。
木加一点了下头,又摇头。
他这个表情,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否认也没用。
“正常,我偶尔也会想起的我前男友——们!”毛线特意把“们”字拉得很长,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不是前女友!”木加一摇头:“是爱人!”
“爱人?”毛线重复了一遍,问:“你结过婚?”
“没有!”
“跟你上次说的不是同一个人?”毛线不知为什么对木加一心心念念的另一半竟然有点好奇!
“是!”
“嘿!这就有意思了!”毛线道:“你们没有结婚,分手了不就是前女友么?”
“不只这样。人一辈子可能会有很多前任,前女友,前男友,前夫,前妻等,可是真正的可以称之为爱人的,就只有一个,你对她,不会有太多的要求,欲念,不会惦着非她不娶,你甚至都不想跟她有一场婚姻,你担心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玷污了她,不想她沾染了一身的柴米油盐……
你对她,除了爱别无其他,喜她所喜,忧她所忧,若是你爱着她的时候,恰巧发现她也爱着你,那便是极大的幸事!若是你爱她,而她不爱你,你绝不会强求,你会站在一个适当的位置,默默地守着看着亦或只是念着想着,总之,要悄无声息,绝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困扰,不会对她施压,更不会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对你来说,单是想着她还好好地活着,与你共享这日月光华……便心生欢喜,觉得万物可期,人间值得!”
木加一柔声道:“也许,你还会遇上其他人,跟她恋爱,结婚,生儿育女,但是,你知道,也只有你知道,你再也不会像爱她那样,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他眼睛里好似装了一湾春水,清澈透亮,眼波粼粼,毛线心里动了下,心想,他一定是爱极了那姑娘,只是想起,心底便能生出这么多美好来。
“那大概要花掉一辈子的运气吧!”毛线扬起脸,努力隐去眼角的潮湿,她想,这么说的话,杜云就是她这辈子遇上的爱人吧。
“应该是的!”木加一点头,他低垂着眼眸,将视线牢牢地固定在脚面之上,双膝之下。
毛线觉出他声音里的异样,照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又拍了下自己的胸口:“来!姐的肩膀借你靠!不要钱!”
“一直不要,还是就这一次?”木加一果真凑了过来!
“就这一次!”毛线道。她刚拍自己那一下,力道有些大,这胸口嗡嗡地疼。
“那我要靠一整天!”
“你这不耍赖么?”毛线正要发作,瞅着他发红的眼眶,心说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给人伤口搓盐呢!
“那就一直不要!”她豪气地揽了下他的肩。
“你为人师表,不可言而无信!”木加一道。
“那是自然!”
“那我就分开靠!慢慢来!”木加一挨着她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跟她拉开一段距离。
“你……”毛线半天说不上话来,她怎么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公平起见!我也可以给你靠的!”杜云伸手自个的肩膀,道:“咱俩这是志同道合,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抱团取暖!”
“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是两个被人抛弃的……惨兮兮的!”
木加一没说话,手臂虚搭在她肩上,半拥着拍了下。
“其实也没那么惨……”毛线缓了下,道:“就像你说的,即使没有在一起,对彼此好的心意还是有的,单凭这一点,我们就得好好地活下去!不然,岂不是辜负了……”
“人家的一片好意!”她咬牙,用力噙住眼泪,再一仰头,让它倒流回去,不想,还是顺着眼角淌了一脸,这下,积压在胸口的思念,就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一发不可收拾,无遮无拦没羞没臊地铺盖了一脸。
木加一轻轻揽了下,毛线就趴在他肩上了,像是两块蓄谋已久的磁石,稍稍给力,就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毛线哭得天昏地暗,却又一声不出,像是一滴滴水汇入河流,不声不响,悄无声息。
偶尔她的手指会倏地抽紧,牢牢地抓着他衣裳,甚至扯起一点点皮肉,只是,很快,她就会松开,冷不丁地抽搐一下,像是有飞鸟掠过水面惊起的刹那动荡。
木加一就那样僵着身子,虚揽着她,他的手指半张着,像触角一般,时不时地抖一下。
毛线哭够了,也哭累了,擤了把鼻涕,感觉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对不起啊!”她往旁边挪下,瞧着他肩上被自己蹭湿的一大片,有些不好意思。
木加一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表示无所谓。
毛线仍是不好意思,她想了下,解释道:“你有时候,也有一点像我前男友……”
“嗯?哪一点?”他问,波澜不惊的语气,似乎没觉着意外。
“发呆、愣神的时候……”毛线说着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比对。
“所以,你老是偷看我!”木加一微微蹙眉:“你把我当成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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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对你的上一任,深表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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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毛线摇头,伴着一声绵长的叹息,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爱她,宠她,惯她,而这一切,她当时……并不自知。
“好了,别那么小气!你不也偷看过我!就当是扯平了!”毛线起身,将手在衬衣下摆蹭了蹭,递过去:“从今往后,我与你,便是朋友了!”
“好吧!”木加一勉强应道,伸手回握了下。
俩人重新落座,一左一右,背对着背,貌似这样说话,比较没有压力。
“你前男友叫杜云?”
“你怎么知道?”毛线怔了下,搁在凳子上的一条腿不自觉地屈起,顶在胸口。
“你妈你弟在我面前念叨了多少遍了,不是他还能是谁?”木加一哼了一声:“我对你的下一任,深表同情!”
毛线咧嘴,问:“我哪一点像你前女友了?”
“讨人嫌以及不省心的样子!”木加一道,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对你的上一任,给予同款同情!”毛线呲牙。
“尖牙利嘴!”木加一哼了一声,道:“你坐过来一点,别我一起身就摔下去啊!”
“要你管!”毛线嘴上牢骚着,屁股倒是往中间挪了一点。
“我倒是不想管,就怕有些人到时候使苦肉计,趁机占我便宜!又是让背又是让扛的!”
“你……”毛线胳膊肘往后一对,警告道:“小心点!我一会儿要多吃俩包子,压死你!”
“那我就加倍吃!让你压不死!”木加一道。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山地下说着一些荒诞又无聊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又挪到了凳子中间,一个面向破败的房屋,一个面向荒芜的山坳,背靠着背,并未觉得不妥——成年男女之间,没有什么比交换秘密更容易拉近距离的事了,更何况,他们交换的是彼此的爱人呢!
山坳里的风烈,果树被吹得哗啦啦响,三两次之后,地上就多了一层黄叶,被风卷着满地打滚,树上的果子也闲不住了,上下欢跳着,抖落了一身的香气,混着地上的土腥味,鸡窝里的鸡屎味儿,窗户里飘出的菜香味儿,还有烟囱里冒出的柴灰味儿以及路上归来的牛羊刚拉下的新鲜的粪便味儿……
毛线的味觉被一层层打开,这些原始的朴素的俗气的喧腾的热闹的人间烟火味儿,一寸一寸地温暖着她的身躯,毛线竟有些感动,毫无缘由的。
王爱莲瞧着这俩人在苹果树下坐了大半天,也不好打扰,直到包子蒸熟了,才招呼他俩进屋吃饭。
“吃包子吧,胡萝卜猪肉馅的!”王爱莲招呼他们上坑,转身又去端小米汤了。
桌子上摆了四样小菜:一盘拍黄瓜、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碟酸菜,一碟咸菜,瞧着倒也鲜香可口。
“这么丰盛啊!”毛线笑道:“我做饭超难吃,也没敢帮您打下手!您辛苦了!”
“客气!”王爱莲一手端着一碗小米汤走过来,木加一赶紧去接,被王爱莲拦下:“么事,你坐,洒不了!”
她稳稳当当地走过来,将小米汤搁桌子上,这才看向毛线:“你端的是教书的饭碗,做饭干甚了!”
她特意用纸巾擦了筷子,分别递给毛线和木加一,道:“新的,俄用开水煮过了!消毒!”
“不用那么麻烦……”毛线很是不好意思,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快吃吧!趁热!”王爱莲催他二人动筷子:“俄们乡下没甚好吃的,不过都是咱园子里摘的菜,吃着新鲜!”
“很好的!我们就好吃这个!”毛线笑道:“一夏天都是靠黄瓜西红柿续命的!”
“俄听说人家现在越是有钱人家吃的越是朴素,才不弄哪些乱七八糟的了!”王爱莲说话是习惯把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拐上去,且按照拐角的大小,可以很明显地判断出她这是疑问还是感叹!
说罢,她又特意补了一句:“俄家也是这个条件,顿顿都是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有肉有蛋,有菜有面!”
在吃的方面,王爱莲家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精细,她不喜欢像别人家似的一样菜做一大锅,就跟一辈子么吃过饭似的,她看一眼就饱了!就算是一个人吃饭,她也得多弄两样,四菜一汤而已,两个主菜加两个小咸菜就是了,有甚难的呢!看着花哨下饭不就是了!
木加一看了桌子上的青菜,人这真是纯四菜一汤啊!
他赶紧摆出一张笑脸热烈附和着,点了下头:“绿色、健康、营养、环保!这是有钱人的吃法!”
“是的!人家趁那么多钱,可不得把自己个照顾好了,不然就成了有钱没命花!”毛线说着看了木加一一眼。
木加一会意,直接跳下炕,将灶上王爱莲的饭碗也端了上来。
“哎呀!俄就在那儿吃就行!”王爱莲长这么大,还没有过男人给她端饭碗,这脸唰一下就红了。
木加一点了下头,迅速将视线避开——乡下的女人,像王爱莲这个岁数的,大多没有穿胸罩的习惯,偏偏她两个胸长得丰腴,赶上这夏天的衣服单薄,胸在衣服下起伏跌宕,外人看得是一清二楚。
如此,木加一就只好回避了,每每与人对视,只礼貌地看人脸一眼,就马上挪开视线,要么低头看地,要么抬头看天,当然,这会儿,他也只能看饭碗了,只是这清汤寡水的小米汤,看得他实在是发愁。
小米汤之于山西人,相当于煎饼果子之于天津人……哦,不,比这更甚,毕竟天津人很少有一日三餐都吃煎饼果子的,而山西人,几乎是可以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地喝小米汤的,且全年无休!关键是这小米汤它真的就是汤啊,西里咣当的!这要有个勺子,好歹他还能做做样子划拉两下,这就两根筷子让他怎么装呢!
木加一正发愁的时候,毛线先拿了包子:“我得先尝口晓晓妈妈做的包子,老早就闻着香味儿了,可馋坏我了!”
嗯?这就开吃了?这么不讲究!
木加一还以为得等人家王爱莲先动手……怎么也得客气两句吧!万万没想到啊,毛老师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吃上了!
“吃!吃!我再去拿!”王爱莲说着又跳下坑去捡包子了。
木加一趁机也抓了一个,用包子挡着脸问:“你怎么只顾自己吃?不知道给我拿一个?”
“你没手啊!”毛线一张不大的嘴被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耽误她怼人。
“不是,这不是你学生家么?你是不是得……”木加一很是委屈地瞥了她一眼:“照顾着我点!”
“是啊!”毛线想了下,道:“好!等你喝完这碗,我去给你盛!”
木加一很是无语,算了,他还是自己照顾自己个吧!
王爱莲包的包子也精致,不像别人家恨不得包成碗口那么大,王爱莲觉得土气,瞧着人家电视上那些茶餐厅里,都是蒜头那么丁点,一口一个的,她也学着那么包过,可后来发现实在是盛不住馅,馅多了包不住,还没上锅汤汁就溢出来了,馅少了吃不着,一口下去啥感觉都没有,咬着是皮皮,咬下去还是皮皮,打嘴里含着也是个囫囵包子,气得她男人摔了两次筷子。
王爱莲就改良了,拳头大小个,龙睛鼓眼的,瞧着好看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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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毛老师,你又被人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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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爱莲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并不是很自在,一方面,她的眼睛老是忍不住瞟毛线握筷子的手势——他们这里有种说法,说是姑娘家筷子握得远,将来嫁得远,故而有些父母会刻意板正闺女拿筷子的手势,然而,这筷子,拿得太近或者太远都不是很好看,太远了,夹东西不是很方便,自己可能没觉着什么,旁人瞧着老担心夹不住或者是半道上掉下来;太近了,感觉跟没吃过饭似的,手都要伸到碗里来了。
王爱莲很在意这个,故而,每每与人同桌吃饭,她都会不自觉地观察人家拿筷子的手势,她发现这毛线的筷子就拿捏得很好,不远不近的,加上她那手型好看,瞧着人家使筷子,竟是十分养眼,那筷子上的饭菜,也是格外的可口。
另一方面,她发觉同样是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可是他俩人加起来的动静都没有她一个人的大,这让她很是不好意思,不得不放慢进食速度,有意控制音量,只是,不过片刻,又忘了,再控制,再忘,反反复复,到最后包子都凉了,沾了荤腥的东西,最怕凉,这一凉,腥味儿就上来了……挺好的包子,她吃着竟有点恶心!
王爱莲正犹豫这要不要再拿一个的时候,门板“吱儿”一声,被人推开了,是早上那老王婆子,跟她一块儿挤进来的,还有一个大的蛇皮袋子!
“五婶儿,你干嘛来了?”
王爱莲率先跳下坑,挡在她前面,她还记着早上是她给毛线带的路,显然他们家那些闲话,她也没少传!王爱莲顶烦她这一点,马上就入土的人了,咋就那么好说闲话呢?也就是仗着她年纪大了,么人跟她计较了,她要是再年轻几岁这嘴都得叫人撕烂了!
老王婆子准确地姓名谁也不知道,反正她也不识字,说是逃荒的时候被父母丢下的,老王家捡了她,给王小五当媳妇,俩孩子一口锅里吃一条炕上睡大的,人们就唤他小五媳妇,后来小五变成了老五,她也跟着变成了老五媳妇,再后来,把公婆送走了,儿女也都交待成人了,她也熬成了老王婆子,当然,王爱莲见面还是称呼她一声五婶,乡里乡亲的,总是少不了沾亲带故的,出了五服也能攀扯出亲来!
“奶奶,您来了!”
毛线赶紧放下筷子下坑,瞧着她手上的袋子,很是吃惊:“这么快就蒸好了,这得多少啊!”
“你要的十笼么!”老王婆子拨开王爱莲的胳膊,把蛇皮袋子往坑上一扔,抓着底儿一抽……
毛线这眼都瞪直了,心说,这老太太不是要把馒头抖坑上吧。
老王婆子虽然架势拉得开,手上却没有使大劲儿,轻轻扯了一下,又一个袋子出来了,像是故意逗弄她似的,笑道:“一佰国(个)!”
毛线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后面的数字差点儿晕死过去:“这么多!”
“嗯!你要的十笼么!”老王婆子怕她不认账似的,又强调了一遍。
毛线看了眼木加一,意思是我说的是十笼么?我疯了么?
木加一摇头,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递过去:“再给您一百!加上押金,一共两百,清了!您辛苦了!”
“清了!”老王婆子接过钱朝门口紧走两步,对着太阳耀了耀,背过身子解下腰带,塞里面的裤衩兜里。紧跟着,从怀里摸出一只铜烟斗叼在嘴上,朝王爱莲伸手,道:“洋火了?”
“抠门!”王爱莲撇嘴,从灶上摸出一盒火柴掏出一根点上:“五婶儿,你出门知道带烟斗不晓得带洋火了?你这一年都顺了我家多少盒洋火了!下会儿干脆你买一包存我家得了!”
“好我的侄儿媳妇嘞,你是越有钱这眼珠子抬得越高,都要长脑门上去了吧?俄就用你一根洋火,还值估(当)这的大呼小叫了!要是俄侄儿俊龙,早把他那好烟拿出来给俄点上了!”老王婆子说着一把抢过洋火,自己点上,手上一拐把剩下的揣进裤袋里:“你都跟银行家攀上亲家了,还不兴你五婶儿沾沾光,觅你一盒洋火!”
她这身子躬得厉害,基本跟炕是平齐的,这让她的动作看上去更加滑稽!
“拿走拿走!”王金莲脸色明显一僵,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不想老太太去不肯动弹,把着炕沿指了指了桌上:“五婶还么吃饭了!”
“你不吃烟了么!”王爱莲拿了一个包子塞给她:“再说你蒸了那么多馍馍,含(还)么(没)你一口吃的!”
“馍馍要卖钱哩么!”老王婆手臂一拐,将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塞进另一只手臂的袖口里,又伸出手来:“你那包子太小咧,一个哪够吃!”
“给给给!”王爱莲强忍着怒意又塞了一个给她。
“这人一有钱就六亲不认哩!”老王婆子一手扶着门一手捏着包子,呼哧带喘地骂道:“越是有钱,越是小气!”
“你这老王婆子!”王爱莲直接就撵了出去:“吃着俄的拿着俄的,不落好就算了,你这还会挤兑人了呢!”
毛线和木加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炕上的一大袋子馒头,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同款无奈!
“我怎么记得我说的是四笼啊!”毛线瞧了下脑门,道:“我是不是被这老太太给诓了!”
木加一点头:“毛老师,请不要怀疑,你就是被人诓了!”
毛线丧气:“这么多馒头,得吃到什么时候!”
“你还真想吃啊?”木加一反问。
“嗯!”毛线道,这白花花的馒头,多好!
“你刚没瞧着老太太那手指头,那灰指甲,那指甲盖里两毫米厚的泥垢……”
毛线及时出手打断了木加一的话:“你再说,我就吐了!”
木加一揉着发麻的肩膀,笑道:“所以,别心疼那点钱,也甭在意那些馒头,咱啊,不过就是哄着人家给咱带了个路,给了人一点好处费,你入戏别太深了!”
“嗯!”毛线点头,余光瞥着那一袋子白花花的馒头时仍是免不了一通联想!
俩人正说着话呢,外头又闹开了。
“去看看?”
“走!”
俩人对了个眼,下地看热闹去了。
王爱莲在后边边骂边撵,老王婆子在前面踮着小脚咚咚地跑着,由于速度过快,加上她那条抖抖索索的裤子,从毛线这里看着就跟踩了弹簧似的,一蹦一蹦的。
“哎呦,会不会摔着!”毛线还挺紧张的!
“她才不肯把自己个摔着呢!”王爱莲原地跺了几下脚,装作撵人的动静来,又高声叫骂了几句,这才回头跟毛线牢骚。
“这老太太心眼子坏着呢!你瞧把咱那果树给扯的!”王爱莲真是被她死老婆子气得不轻,回回来院里,都得薅上两把!就是坨屎她都得多瞅两眼!
毛线瞅着耷拉下来的半截树枝,有些意外:“那老太太能够得着啊?”
“踩凳子上的!”王爱莲气呼呼地道:“也不怕把她摔死!”
说着,她小跑着回屋拿了把剪刀来,将那条被折断的树枝剪断,将上面的苹果一个个撸下,道:“你说她那牙口,还能吃得动这果子,这不是霍霍东西么!”
毛线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好,她只觉得这老王婆子瞧着其貌不扬,身手倒是了得!
王爱莲又问:“毛老师,你咋会一下子买那么多馍馍了?是不是她讹你的……”
不等毛线回话,她又道:“你不要怕她,俄待会儿去她家给你把钱要回来!那一个馍馍撑死了也就卖5毛钱!”
毛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主动买的!”
这话,王爱莲自然是不信的,又问:“你好好的买她馍馍干甚?你要想吃,俄给你蒸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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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那事,也是一种本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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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只好把进村的事简单说了下,笑道:“这村子瞧着不大,可是分散,没有人家带路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的!”
王爱莲一拍大腿,骂道:“俄就知道这个老不死的没安好心!”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觉得当着毛老师的面说这些话太掉面了,又恼着脸解释道:“俄都要让她给气死了!”
“您消消气!像您说的,她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咱不跟计较!”
一说这个,王爱莲的火气又上来了,呲牙道:“你不知道,她就是仗着这一点寻恶嘞,号住了咱不敢拿她咋样!”
王爱莲说着长吁了一口气:“刚不是怕她半道上摔死,俄非得撵到她家去!”
说到这儿,她马上想起围裙里还兜着苹果呢,赶紧拿了一个,在袖子上抹了抹,递给毛线:“尝尝,这果子可甜了,全村就只有俄们家有这品种,现在吃着皮还有点厚,十月份左右,才能下地址http://m.muwug.com果子了!”
“我刚吃完包子……”毛线有些难为情。
“车(吃)吧!你们城里人不是喜欢饭后甜点么!”王爱莲说着又在袖子上蹭了下递过去。
毛线只能伸手接了,并在王爱莲“亲切”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咋样?甜哇?”王爱莲眼里满是兴奋,像一个邀功的小孩子:“全村只有我们这一苦(棵)府(树)!他们都眼红了!”
“是有点硬!不过汁多肉厚,甜中带点酸!”毛线道。
“是了是了!你瞧着么,这果子出的是白汁,跟奶水一样了!”王爱莲道。
毛线含在嘴里的苹果顿时就卡住了,前面用袖子擦还能忍,这个她……实在没法想象她以三十好几的高龄嘴角淌着乳汁的画面!
王爱莲见状,也僵住了,她平日里在村里跟那些婆娘闲扯惯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木加一见状,从毛线手里夺了咬了一口的苹果,道:“你这两天不是闹牙疼么,怎么又吃甜的!”
说罢,看了眼王爱莲,道:“我替她吃!”
“好好好!”王爱莲这次非常识趣,将那些苹果往簸箕里一放,晾在窗台下,这才招呼毛线:“今儿个晚上,我得回趟娘家,你俩就搁那东屋睡吧!”
“啊!不用了!”毛线道:“东村那边不是有很多空房子么,我们凑合一宿,明儿一大早就走!”
“嗯!”王爱莲应着,将屉上的包子拾到一个蓝花布袋子里,又从灶台下拿出一个白色塑料桶涮了涮,灌了满满一桶米汤。
毛线只当她是给小小装的,也没言声。
不想,王爱莲收拾停当了,并没有给她的意思,而是垮在自己个手臂上了。
“俄这就走了!小小就拜托了!”王爱莲说着从口袋里数了两百块递给毛线:“这钱别说是俄给的,就说是你借她的!”
“您……不去看看小小,当面给她么?”毛线问道。
“看她作甚了!不听话!么出息!”王爱莲道:“俄这次不让她订婚,看不等于是同意了她跟那个穷小子的事,不可能的!”
“啊……”
毛线点头,这事,她实在是不好再插手,只能先把小小带出去再说。
“你也不要挂念,俄不是不让她上学,俄就是要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王爱莲道:“她能不听俄的,可俄这当妈的,总不能不说,毛老师,你说,她外边相好的那个,听到她订婚这么大的事,不该有点什么说法么?”
小小连老师都请来了,王爱莲就不信她么跟那孩子说,可是人家,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就明摆着么把小小放在心上么。要她说啊,跟这种人,趁早拉倒!
“晓晓妈妈!”毛线犹豫了下,道:“我跟您这么说吧,大学里的恋爱,比较单纯,孩子们都没想那么多,至于往后……咱都没法定性,换句话来说,只要他们不干什么出格的事,谁都没法干涉!”
“哎!说得是呢!别的俄倒不怕。就怕这小小在外头怀了孩子!”王爱莲叹了口气,道:“按说俄这当妈的不该这么作践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东西……防不胜防啊!”
王爱莲拉着毛线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你们学校里管不管,总不能眼看着他们胡来吧!”
“晓晓妈妈!”毛线道:“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必须说一点,在我们国家,任何一个校方都不会公开提倡大学生过早地……发生性行为的,但是,晓晓她是成人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这种事,我们真的阻止不了,即便您是母亲,我是老师!”
王爱莲愣了下,性行为?
这文化人有意思啊,还给那种事专门立了个文明的叫法!
“我说句难听的:谁家的猫儿不叫春,哪家的公鸡不打鸣!”毛线尴尬地摸了下额头,道:“人本质上,也是一种动物,性也是一种本能,跟吃喝拉撒一样,是刚性需求,不是什么羞耻之事!”
说罢,她暗暗挣脱了被王爱莲捏着的手。
“啊!”王爱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在院门口候着的木加一,似有所悟。
“那……”王爱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毛线的话,倒是点醒了她,要说让人快活的事,确实是不能阻止的,不只人不能,狗也不能……
王爱莲曾在道上遇着两只交配的狗子,刚好俩家的主人不对付,看对方都是死不顺眼的那种,可偏偏这俩人的狗子就对上眼了,俩人俩狗斗得面红耳赤,依旧谁都没能尽兴——该阻止的没能阻止了,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狗不尽人意啊!
毛线被她看得极不自在,又怕她再说出什么来,只好低声道:“我会提醒晓晓注意安全的……她是成年人了,会懂得保护好自己的!”
“嗯!”王爱莲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好像是走神了。
毛线以为她是在担心女儿,又忍不住安慰道:“城里也没有那么乱,新闻里那些只是个别情况,大多数人还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真要说起来,比乡下还清静呢!”
“晓得!”王爱莲笑了下,道:“俄听说好多人搁一个楼里住了好些年都不认得!”
“是啊,有些人对门跟对门都不认识呢!”毛线道:“大城市里生活压力大,大家都想着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很少去管别人的闲事……常被乡下人嘲笑没有人情味!”
“哎!不能呢(那)说!”王爱莲摆手:“要俄说,最坏最不讲道理的最难玩(干)的就是俄们这些庄稼人!”
“嗯?”毛线看过去,这个说法她倒是头一次听。
“不识好歹,就是坏;不懂道理,自然不讲道理;不识好歹又不讲道理,可不就难玩(干)啦!”王爱莲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毛线一眼,道:“难为你了,这一天尽变着法儿得给俄讲道理了!”
“哪有!您是位通情达理的好母亲!”毛线由衷地感叹道。
“甚通情达理了,不都是么判(办)法的事!直古英雄难关儿汝(女)关!等以后你有孩子了,就晓得啦!”王爱莲说话的工夫,已经打好了包袱,准备动身了。
“远不远?”毛线看了眼天,不知是烟还是雾,灰突突的,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不远,两个半时辰的路!”王爱莲抬起一条腿,蹬在鸡窝边上,把鞋襻紧了紧。
毛线这才注意到,她不知多会儿换了身花裙子,还是收腰的那种。别说,这裙子倒是分外合身,把她那肥硕的肚腩都遮住了……她还特意抹了口红,丰厚的嘴唇看上去很是油润,倒也生出几分妩媚。
“您这一打扮,更好看了!我都不敢往您身边站了!”毛线笑道。
“看出来了?”王爱莲小心地抿了下唇,又不放心用手指顺着唇边抹了一圈,道:“有没有出了边边?”
“一点点!”毛线从包里掏出纸巾,勾在手指上,帮她抹去一点,不过她这口红实在是有点太次了……毛线犹豫了下,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道:“我这只口红,用过一次,您要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王爱莲说着已经抢在手里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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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当妈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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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一下,往右!”毛线低声提醒:“您用纸巾在上面拭一下再用!”
“不用拭,看着就好!”王爱莲说着就要往嘴上抹。
“等下……”毛线又递了纸巾过去:“把原来的抹掉……会更好看一些!”
“哎!”王爱莲有些不好意思,也学着毛线刚刚的样子,用手指头勾了纸巾,对着窗玻璃仔细擦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对着嘴唇点了一遍:“行么?”
她轻轻抿了下唇,脸上竟生出几分娇憨来。
毛线怔了下,道:“特别好!衬您的肤色!”
她那一怔愣,王爱莲看得真真切切,这让她更加相信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好看。
“那肯定的,俄那口红太艳,涂着跟刚掏着吃了死娃子似的,还是你这个口红好看,自然!”王爱莲腼腆一笑:“人家这颜色可好,说艳不艳,说淡不淡,哎呀,俄都形容不出来这色,反正就是亲(好看)!”
“这是海棠红!”毛线柔声道:“每个人的唇色都不大一样,涂出来的效果也不同,您唇色偏浅,容易显色!”
这话虽有恭维之意,倒也不假,王爱莲这一身皮肉生得的确是细嫩,这要是换了别人,干她那么重的粗活,早就糟践的没个人模样了,这一点,王爱莲心里还是有数的,有时候洗了澡赤条条地躺在炕上,她都忍不住想掐自己两把……
“庄稼人,瞎胡活了!”
“您可不是一般的庄稼人!您是位了不起的母亲!”毛线依旧是笑盈盈的。
不知咋的,她说话总是温声温气地,那嗓子眼就跟个蜜罐子似的,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分外地中听。
这让自诩庄稼汉的王爱莲都粗狂不起来,她把包袱轻轻往肩上一搭,又拉了毛线的手低声道:“小小,俄就特(托)付于你啦!”
她虽有刻意学,可是这您还是说不好,听着有点像“妮儿”,很是别扭,索性就只说你啦,当然,这态度还是很谦恭的,她每次都会拉着毛线的手,按了又按,就跟纳鞋底似的,非得多用几分力这心里才踏实!
“您放心,我一定把她安全地带回学校!”毛线看着她,问:“您真不去看看晓晓啦?她这学期就大四了,又是准备毕业论文又是找工作的,寒假都不一定能回来!”
“不能见!”王爱莲摆了下手,道:“俄要是现在见了她,前面就都白忙活了!俄必须得让她晓得,俄是坚决不同意她跟那个贫困户搞对象了……”
想到这里,王爱莲略微弯腰,凑近毛线低声耳语了几句。
毛线点头:“好,就依您的吩咐!我相信晓晓将来会懂你这一片苦心的!”
“哎!懂不懂吧!反正咱是不能睁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王爱莲说着看了眼在院门口的木加一,又托了下毛线的手腕,道:“晚上要是在别处睡不惯,就回咱家来,屋里俄都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了,钥匙在鸡窝那个小门后面挂着了,外头的大门不锁!”
“哎,我知道了!”毛线应道。
“记着一定要天不亮就走……万一路上遇着人了……”王爱莲没有说下去,让人家毛老师帮着说瞎话这事,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实诚人!
“知道!我会看着办的!您放心好了!”毛线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让她宽心。
临到门口,王爱莲突然“哎呀”一声:“馍馍还没拿了!”
“我们拿不动了!”毛线笑道:“还得麻烦您出门回来,受累给邻居们分了!”
“那……好吧!”王爱莲伸手拢了下耳边的头发,反正现在能入口的东西海(多)了去了,谁还能缺口馍馍吃!
她刚转过身去,木加一就扯了毛线,低声问:“这大晚上的,浓妆艳抹的干啥去?”
“嘘……”毛线在他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回头看过去,果然,撞上了同样回头的王爱莲。
毛线只好顺势弯腰假装系鞋带,余光瞥着王爱莲走远了,这才起身。
“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嘴怎么那么碎呢!”毛线磨牙:“这话要是叫人听着了多不好!”
“你就不好奇么?”木加一撇嘴:“又搭进去一管口红吧!”
“啊!”毛线点头,笑道:“早知道这玩意那么好使,我早就拿出来了,这一天……牺牲了我多少脑细胞啊!”
“你早拿出来也没用,时辰没到,人家也不走啊!”木加一撇嘴:“你说她一老娘们怎么想的,把自己捯饬的花里胡哨的,还当她跟你一样是小姑娘呢!”
哎!这话说得!毛线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呢?”
“哪一句刻薄,说她是老娘们,还是说她不是小姑娘?”木加一反问。
毛线愣了下,竟无从反驳。
“还有你,自己用过的东西还给人!”
“我那不是看她那口红实在是不好……那也是别人送我的,真就拭了一次,我觉得太艳就没用!”毛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又没毒,她可以把前面削一层再用,搁我这儿也是浪费!”
她这倒是实话,这口红还是贾如给她的,有一回她在书店里翻到一本杂志上有这款口红,随口说了句颜色瞧着还不错,不想贾如这个败家女人就买回了,硬塞了她一支!毛线向来不爱用这些东西,出门也只是薄薄地打一层润唇膏,故而这口红于她,真正是个闲置品。
“别人送的就更不该乱给人了,一来没有诚意,二来让送礼的人知道,多伤人心!”木加一道。
他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不过毛线听着倒有几分道理,竟软软地应了声:“知道了!这次,是我错了!”
嗯?这就认错了?木加一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低头呢!
“谢谢你提醒!”毛线笑道。
这倒让木加一有些不好意思了,俩人相跟着往东村去了,路过一个院子时,又被里面的吵嚷声吸引了。
俩人看着时间尚早,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你听懂了么?”木加一俯身问她。
“好像是说钱的事!”毛线道,像王爱莲那样半土半样的,说慢点她还能听懂,纯粹的土话,她就能听出几个字来。
钱这个字,他们发的音像是“茄儿”,这是她进村以来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汇了!
“有人去找村长评理,说是扶贫款给少了,才分了一百四十二块,他怀疑有人挪用了公款,说要去上访,告状去!村长说他告去,告到中央他都不怕,还说自己经手的每一分钱都有账!不怕他查!”
木加一抻着脖子听了一会儿,又道:“那人又问了,上面的扶贫款是不是给拨了五十万,要是没有人贪,为啥到他手里只有这一百来块?村长说,五十万是拨给乡里的,又不是拨给村里的,村里也不是只给他一人的!人人有份!”
“你倒是听得仔细!看来没少趴人墙根!”毛线哼了一声,对某人的某些行为表示某种不屑。
木加一好似没听出她话里的挤兑之意,仍旧是竖着耳朵听一会儿,又转过头来俯身跟毛线翻译几句,也不嫌累得慌!
“那人又说,那为啥他妈没有?村长反问,你妈不是在80岁以上的补助名单里么?那人又说,你刚不是说人人有份么!村长急了,说早知道他就不要这批款子了,连这一百多也没有,一分都没……”
木加一啧啧感叹:“这村长,还是位性情中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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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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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点头,这个情况她倒是有所耳闻。
如今的老百姓手里握着监管权,动不动就拍视频,拉条幅的,那些干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那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么多钱据为己有。
用邢大爷他们村那林主任的话说,这天下最难干的就是老百姓,有些时候,上面给了款子,他们也不敢接,就怕分不匀闹出是非,下面的人啥都不管,只盯着上面给了多少钱,他从中分了多少钱!
“上面拨的那点款,听着是不少,都是万字打头的,可是架不住人头多啊,这一头一头的分下去,真没多少,几百块就已经很不错了,偏偏人家还嫌少,一不的二不。几百块钱发到人家手上,发不了家致不了富,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甚至是惹出官司来!后来大伙儿也就学精了,上面再拨款,能推的就推,能让的就让,美其名曰,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国家给老百姓的救济款必须分配到最需要的群众手里!我们……自给自足!不给国家增加负担,不给老百姓制造麻烦!”
毛线还记得林主任说着番话时脸上的表情:无奈中透着点烦躁,到最后竟成了狡黠!
她当时还觉得这老头有些油滑,现在想想,倒也未必。这村官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这正说着呢,村长用大喇叭喊话了,招呼大伙儿去麦场开会。
“咱也去么?”木加一问道。
“有你什么事啊?”毛线扯着他走了。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村长是如何安抚这些起义的乡亲们的,不过,她和木加一都是生面孔,到哪儿都会惹人注目,为了能顺利地把郭晓晓带走,她还是决定先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他要是用喇叭的话,估计我们也能听个七七八八,到时我给你翻译!”木加一很自然地将她揽到身边,道:“这地上坑坑洼洼的,你得留点神,跟紧我!”
说罢,捉了她的手往自己手臂里放。
这次,毛线倒没有别扭,不知道是被他唬住了还是已经习惯了……
从西村进冬村要过一条小河,十来米宽,在将黑未黑的暮色掩盖下,宛如一条明亮的带子,缠绕着在山坳的腰脊上。
“别怕,这水不深,我白天试过,也就到我小腿子肚子!”木加一看毛线有些紧张,轻揽了下她的肩膀。
毛线点头,俯身去卷裤脚。
“你干嘛?”
“过河呀!”毛线犹豫了下,问:“要不,我也帮你卷吧?”
木加一愣了下,他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拿那么多东西,蹲下不方便!”毛线道。
这个理由,让她又往前靠了一步,心说,带木加一出来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出门这扛包拎袋的活儿少了男人还真是不方便。
“我自己来!”木加一慌忙扶起毛线,自己俯身卷了裤脚,随手将背包挂到胸前,在毛线面前半蹲下来。
“干嘛?”毛线这脸上莫名有些发热。
“上来!”木加一说话的工夫,两只手臂已经抓了毛线往背上拎了:“跟我出门,还能让你淌水?”
他说着拍了下她的屁股,问:“你刚那招应该叫明知故问还是欲擒故纵?”
“木加一!”毛线咬牙,恨不得自己一下子长出八百斤来,变成一块铁疙瘩压死他算了!
“老实点,别动!”木加一伸手往上托了下她的身子,道:“你呀,别老是一根筋儿,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来,你这么点小人能干什么呀!”
毛线没言声,心里暗暗数着步数。
“女孩子,你得学会儿示弱,你老是板着脸逞强,一点儿都不可爱!”木加一继续说教:“你说一姑娘家,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卷起裤脚就要下河,这像什么话?你好歹得给你身边的男人留点面子吧?”
这家伙该不是唐僧转世吧!毛线被他吵得胸口疼,挣扎着要下来!
她这刚松开一条手臂,木加一“哎呦”一声,脚下跟着一滑,毛线出于本能,又牢牢地趴在了他后背上,四肢像钳子一样紧紧地箍在他身上。
“这个反应不错!有点上道了!”
毛线被他气得半条命都没了,只剩半条命在他背上苟延残喘,却也不敢动弹了,只是非常屈辱地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等我下来的!
“诅咒我?”木加一哼了一声,将手电筒塞到她手里:“你那么闲的话,就给咱照亮吧!”
“噢!”毛线伸手接过,一手紧扣着他的前胸,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举着手电筒晃了晃:“这河看着也没那么宽呀,怎么这半天也没走过!”
木加一身子略微一弯,将她的身子又往上托了一点,两只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大腿,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刚他一只手臂托着,差点儿没让这家伙出溜下去,可吓死他了!
“要不,你下来背我试试……”木加一话没说完,又是一声惊叫。
“怎么了?”毛线也屏住了呼吸,低声问。
木加一没应声,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约莫半分钟后才回话:“刚好像有一只癞蛤蟆从我脚面上爬过去了!”
“真的?”毛线已经:“这水里还有那东西?”
“你以为呢?还有……”木加一说了一般突然打住,问:“你这丫头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多背你一会儿故意磨蹭呢吧!啊?”
毛线一听说这水里又东西,立马认怂:“怎么可能呢?我怎么能那么想呢?那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恩将仇报么?我就是……怕你累着!”
木加一哼了一声,心说,这家伙又在糊弄鬼呢!
“知道就好!”木加一道:“凡事多想想别人的好,别老看谁都像坏人……”
不等毛线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有些人确实是坏人,你必须提高警惕!”
“瞧把你能的,好赖话都叫你说了!”毛线心里是一百个不服,可是又不得不“哦”一声作为回应,没办法,她现在是人在人背上——身不由己啊!
这河确实不宽,饶是木加一磨蹭,没几分钟也就走完了!
落地的瞬间,毛线就活过来了,拿了手电筒直往河边照,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嘿!你干什么呢?”
“我看看!”
“看什么看!”木加一夺过手电筒:“你喜欢睡觉睡得好好的,外面有人用手电筒从窗户上欻欻地照啊!这是扰民你知道么,要做噩梦的!”
毛线愣了下,笑道:“也是啊!”
她没想到,木加一还是这么一个细腻博爱的人呢!
东村的路明显比西村要宽阔,平坦不少,住得人却不是很多,毛线突然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王爱莲给她钥匙的时候说了晓晓被关的具体位置,二排倒数第三家,晓晓二叔家的空房子。
可是,这房子分布的稀稀拉拉的……它也不是论排盖的呀!
这下,毛线可是犯了难,村里没有路灯,只有岸边的杨树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为夜行的人照点亮,村里亮着灯的也只有四五户人家。她只好抻着脖子,使劲儿地张望着,想看看到底哪个是二排倒数第三家。
“找着了没?要不要我把你举起来?”木加一问。
“不用!”毛线本能地选择了拒绝,只是下一秒她就改口了:“要不,你帮我看看……”
“嗯?”木加一侧目。
“不是说站得高看得远么!”毛线仰着脖子使劲儿地朝上瞪了他一眼,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个子,不用都浪费了!”
她到底是不习惯求人帮忙,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偏偏木加一一点风情都不解,直接戳破她的心思:“毛老师,对你来说,说句求人帮忙的话,就那么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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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9章 唯一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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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怔了下,是挺难的!
她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像别的女生那样,对着身边经过的男人撒娇装萌,哪怕有的时候这个男人,仅仅是个路人。
“不行……就算了!”
毛线说着拔腿就要走,她只是不想晚上去敲别人家的门问路,现在想来,才刚六点多,兴许只问一句就找着了,她幻想着,王爱莲给晓晓留了灯,她应该在那几家亮着的屋子里。
“我带你去!”木加一喊住她。
“你知道?”毛线语气里透着惊喜。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好吗?这点事都打听不到,我一个白天干嘛去了都!”木加一拉了她牵在身后:“早跟你说,跟着我走就是了!”
“哦!”毛线下意识地抽开手臂,不过有些晚了,已经被木加一攥手心里了。
她的手指半蜷着,不大情愿,木加一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似有犹豫,不过很快便收紧了:“前面的路窄,又没有路灯……还是牵着你比较好,安全起见!”
“嗯!”毛线应了声,收起心里那点别扭,利落地跟着他往前走。
天色一层一层落下来,黑色愈加浓烈,只有几颗星星在天边游荡,像是出走的小精灵……
思绪渐渐飘远,毛线想起也是在这样一个夜里,她和杜云曾在海边坐了大半宿,听潮起潮落,看日出日没,海水一点儿都不温柔,海风也不那么友好,跟书上说得完全不一样,可是,在她心里,那仍然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那是一个完整的属于他们的夜晚,他们清空了过去,也不去顾念将来,只是紧紧地拥抱了彼时的自己。
毛线的思绪被一阵狗吠声打断,她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也没几户人家啊!怎么这么多狗?”
毛线从小养狗,说怕倒还不至于,可这么大规模的狗吠声,她还是头一次听,很是震惊!
“别怕!都是些看家的狗!”木加一揽了她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毛线愣了下,没有挣扎,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好像她无意间误推了一扇门,门的另一端,有火焰,有海水,她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唯有紧紧地跟着身边人——她不是那么情愿却又不得不去依仗的一个人!
“东村是后起的,村里新一代的年轻人都不大愿意跟父母一起住,故而这村子慢慢就扩张开了,东村这边原来是一片红沙地,慢慢地就被人填了盖房子,之后陆陆续续,年轻人都搬到这儿来了。后来兴起打工潮,又都进城了。人走了,这房子还在,总得留点什么看家护院吧,于是,铁将军就牵着狗子上阵了!防着有生人上门……”
木加一把他白天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毛线听:“这次拆迁,村里分了两派,一派是以年轻人为主的进城打工族,他们常年不在乡下,房子也是空着,能额外获得一笔收入,是非常高兴的,故而早早地回家签了字那钱走人;一派是以中老年为主的务农族,他们这一辈子都在乡下,生在这里,长着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还会埋在这里,总之,他们能数得过来的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里,尽管他们中不少人的儿女已经在外边安家立业,可他们仍然舍不得——或者说不敢离开这片土地。”
“不敢?”毛线反问。
“是!”木加一点头。
“他们中大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一捆钱——十万块,吧嗒一下甩在面前,看得人一个个眼冒红光,热血上头,一个激动就签字画押了。后来进城一看,这什么什么都得花钱,一百块搁乡下,勉强还能花个半拉月,进城,愣是连半日都花不上!有人回家一合计,不成,这十万块就是一锤子买卖呀!划不来呀!虽说这土地一年产不了十万块的收入,可好歹不要花钱呀,加上他们这贫困地区不用叫公粮不说,每年国家还发救济粮救济款了。最关键的一点是,这土地甭管多少它是年年有产量啊!这钱可是越花越少啊!于是,又有人反悔了!”
毛线点头,想起刚刚出来听到的争吵,道:“刚刚那场争吵怕是也因为这个吧!”
“是的!”木加一点头:“听说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有人因为这事去找村长吵架!”
“嗯!还是钱的事!”毛线道。
“也不全是这样!十万块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做点小买卖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正说着呢,一条黑影呜嗷一声从一散院里闯出来蹲在前面。毛线只感觉又两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整个人都懵了!身子下意识地靠向木加一。
“是狗!”木加一拉了毛线蹲下,朝前面吆喝了一声,随手从包里掏了个东西朝着前面的黑影丢过去。
那黑影搜一下就跑了,又两道绿光从毛线眼前哧一下滑过。
“跑……跑了?”毛线伸手轻轻戳了下木加一。
“嗯,跑了!”木加一伸手拉了她。
毛线松了一口气,问:“你刚丢的什么?”
“王爱莲给你那只没洗的,你咬了一口的苹果!”木加一牵了她的手继续走。
毛线受了惊吓,这腿脚就不大利索,连着两下都踩到木加一的鞋子。
“啊!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再把狗招出来。
“没事!”木加一握了她的手,问:“害怕了?我们两个大活人还能被畜生欺负,笑话!”
“你不知道!”毛线摇头:“狭路相逢狗子胜!我家皮蛋就把我邻居给咬伤了!”
“那……许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该咬吧!”木加一伸手将她圈过来一点,护在怀里,道:“你是个好人,做的又是好事,不怕它们!”
毛线对他认为贾如活该被狗咬这话不能认同,故而跟他拉开一点距离,问:“还要多久?”
“再过几家。”
“那不是要出村了!”
“是啊!倒数第三家,第二排!”木加一往前面指了指:“倒数第一排,有两家,倒数第二排只有一家……你不能用一个大学老师的逻辑去理解村妇的话!”
“嗯!”毛线恍然大悟。这她哪儿能找出来呀!
“你刚说不是钱的事,那是什么?”毛线为了掩饰自己的愚蠢和尴尬,就这么硬生生地岔开了话题!
“我觉得还有两层原因,一是穷怕了,二是懒惯了!打个比方,你分别拿十万块钱分给两个人,一个是在城里摸爬滚打过的小生意人,一个是活动范围仅在坑头和地头的地道的农民……这笔钱对他们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前者可能会靠这笔钱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后者可能想着怎么能好好地利用这些钱,衣食无忧地安度后半生。”
木加一说着又将毛线拉近一点,道:“你可能觉得我这个例子举得比较生硬,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大多数的富人比穷人更爱钱,而穷人,向来只是需要钱,并不懂得如何去爱,更别说想方设法地去创造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见解!”
“也许,你是对的!”
毛线道:“我们总听人抱怨,说有钱的人越有钱,没钱的人越没钱。我想,除了圈子,阶层,资源之外,个人的见识,能力也是占了一部分吧!”
“或许,是很大一部分!”木加一轻声道:“会赚钱本身也是一种能力,而且是很重要很了不起的能力!只是,很多人不好意思或者不愿意承认罢了!”
毛线点头,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往往瞧不起那些不如自己的,又常常看不上那些比自己强太多的。这一点,她在和王爱莲的交谈中,深有体会。
说话的工夫,木加一就在一处院落外停下了:“就这!”
“这?”毛线大惊,这乌漆嘛黑的连个灯都没开,能有人么?
“完了!我怕是被王爱莲算计了!”
此时的毛线是很愤怒的,她恨不能变身千里马哒哒哒快马加鞭赶去把王爱莲拎回来胖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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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男女授受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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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加一没作声,弯身捡了块石头丢进院里,拉过她护在身后,抻着脖子听里面的动静。
“干嘛?”毛线悄声问。
“投石问路啊!”木加一说着捏了下她的手臂:“你个读书人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呃……”毛线真是无言以对,带个智障出门,她还能说什么?
“我们是来找人,又不是来做贼,朝里面喊一声不就得了?”毛线鄙夷道:“再说,这黑当瞎火的,怎么可能有人?王爱莲再狠也不至于灯都不给晓晓开吧!”
“你知道还有一句话,叫灯下黑么?毛老师,我觉得您有必要补充一些谍战知识了!”木加一侧脸:“王爱莲把她要跟于主任家结亲家的事传得满天飞,她能让人知道自己是为攀上于主任硬要把晓晓嫁过去,还把女儿关起来的事吗?你以为她这大晚上的真回娘家有事啊……傻姑娘!人家就是为自己找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到时候好把自己摘清,脸上好看些!”
毛线突然想起王爱莲那番耳语,很是不解地道:“我已经答应她……不跟小小说事情的经过了呀!”
王爱莲央求毛线不要跟小小说毛线来找过她的事,并嘱咐她用钥匙开门后把锁头砸了!
“第一,王爱莲是个明理的人,而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一旦小小知道你和她母亲接触过,还有深层次的对话,她和她母亲之间的沟通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其中,有一条就是,王爱莲不能再以一个蛮不讲理的老母亲的身份对待自己的女儿;
第二,从心里讲,王爱莲并不想中断晓晓的学业或者说制造让晓晓中断学习的风险,,甚至说,她很期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够留在大城市过上所谓的‘人上人’的生活,谁知晓晓自作主张谈了个各方面条件都不理想的男朋友,这个时候,刚巧于主任家的傻儿子撞上门来,急火攻心的王爱莲索性将计就计,应了于主任这一家,这虽然是个退路,但也不失为一条安逸的可靠的可实现迂回作战曲线救人的康庄大道,王爱莲并不想把这一条路堵死……”
木加一说着轻揽了下毛线发僵的身子,道:“人啊,就是这么复杂,往往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又常常达不到自己预设的那么坏,矛盾,便成了常态。”
他这番感慨,倒是挺让毛线意外的,有句话说,只有流氓才能看出谁是真正的流氓,这话听上去粗糙,可也不是全无道理,一个阳春白雪的人,如何能够懂得人性的复杂呢?谁生来还不是个单纯的小白人呢?不过是在长大的过程中被扎染了而已。
“想来他这些年在外头也是经历了很多!”
毛线始终相信,唯有经历才能丰富阅历。如此想着,心里莫名竟生出一丝疼惜来,毫无缘由的。
“噢……”毛线应了一声,伸手要去叩门,又被木加一按住了。
“你到这边来。”木加一将他护在自己左侧:“万一有狗呢!”
“你不是投石问路了吗?”
“万一是只狡猾的狗呢?”木加一一手揽着她的身子,一手去抓门环,不想,竟是开的。
“有人!”毛线惊道,话没说完人已经蹿出去了。
“哎!这个不知死活的!”木加一紧追两步,将她抓住:“稳当点!万一有人守着呢!”
“哦!”毛线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安静地立在他身边,等候指令。
“叫人!”木加一道。
“谁?”毛线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
“你学生!”他这话音未落,毛线已经开始喊了:“郭……”
“哎!”木加一一把捂了她的口鼻:“咱们偷偷摸摸这一路,你这一嗓子能把全村人都招来了!”
“郭晓晓,你老师来了!”木加一将脸耳朵贴着门板上,边叩边喊。
毛线也跟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只是她个子太小,这么一来,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了。
木加一连着叩了三下,里面都没有回应,毛线这心里又冷了,开始咒骂王爱莲。
“别急!还有三间!”木加一牵了她的手,继续往东边那几间瞧过去,到了第四间,还没敲,他就低声找毛线拿钥匙。
“在这里?”毛线将那片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放进他手心,朝里面喊了一声郭晓晓,仍是没有反应。
“别急!”木加一将那片沾满她汗液的钥匙在衣摆上擦了擦,直接去开门。
随着门板拉开的缝隙,有几缕异味飘出,毛线寻着地上微弱的灯光看过去,又喊了几声晓晓,还是没反应。
“我来!”木加一将她拉回身后,用手电在墙壁上照了几下,毛线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房间的墙壁是向里凹进去的,等于里面还有一间屋子。
“晓晓!”她直接伸手去推门,这一次,木加一没有拦她,而是在一旁候着。
屋里开着一张台灯,昏黄的光,不是很亮,但是足以看清床上的人,就是郭晓晓,被人反绑了靠在床上。
“晓晓!”毛线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绳子,在她脸上拍了两下:“醒醒啊!晓晓!”
“使点儿劲!”木加一用手电朝床上晃了下。
“晓晓!”毛线又伸手拍了下还是没有反应,只得回头招呼木加一:“你倒是过来帮忙呀!”
“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来吧!掐人中!”木加一说罢将脸瞥向了外边。
毛线顾不上理他,一手掐着郭晓晓的人中,一手拍着她的脸颊:“晓晓!晓晓!”
“使点劲儿!”木加一又在身后发号施令。
毛线一咬牙,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这一次,郭晓晓有反应了——她眯着眼推了毛线一掌。
“晓晓?你没事吧?你这是晕了还是昏了?”
“妈……我……不嫁!”郭晓晓哼唧了一声,身子一歪,又要倒下。
这时,木加一说话了:“郭晓晓!你睁开眼看看你面前站得是谁!”
粗狂的男中音回荡在屋子里,震得毛线耳膜都疼,她顾不上数落木加一,而是伸手揽了晓晓的身子,板过她的脑袋用力扒开她的眼睛。
“晓晓?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你认不认识我?我是毛线,毛老师呀!”
“毛……毛老师!”
郭晓晓嚎叫着将整个人都压向毛线,嗷嗷地哭起来。
“别哭!别哭!”
毛线这单薄的身子几乎要被这姑娘要扁了,也不见木加一过来搭把手。她只好也挨着床边,手臂顺势撑在旁边的桌子上分散压力,这下,鼻子的异味更浓,毛线寻着味道看过去,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竟是一碗长了霉斑的稀饭,她这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在晓晓后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问:“清醒了没有?”
“嗯!”郭晓晓感觉到疼痛,这脑袋总算是从毛线身上提起来了。
毛线瞬间感觉轻快了很多:“下地!走走看!”
“老师,您什么时候到的呀?”郭晓晓边找鞋子边问。
“刚一会儿!”毛线说着回头朝木加一使了个眼神,并悄悄捏起拳头做了个向下砸的手势。
木加一会意,朝她比了OK的手势,就出去了。
“你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毛线接过木加一拿来的面包和水,递给郭晓晓。
“睡着了!”郭晓晓道:“我妈给我喂了安眠药!”
“唉!”毛线轻叹一口气,这王爱莲到底知不知道这样是会出人命的呀!
“你们说会儿话,我去院子里候着!”木加一看了她一眼,将装吃的塑料兜递过来,道:“别开灯!”
“好!”毛线点头。
郭晓晓饿了好几天,这会儿见着吃的就跟没命了似的,嘁哩喀喳干掉了五个大面包外加两瓶水,这才腾出嘴来跟毛线说话,问她怎么找来的。
“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出发了……不过这两天下雨,不好走,加上我们不认道,就给耽搁了!应该昨天就到的!”毛线道,轻描淡写地揭过了一路的艰难险阻以及与王爱莲斗智斗勇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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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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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那你吃饭了没?”郭晓晓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面包应该是老师路上备的吃的。
“吃过了!”毛线笑道:“你吃吧!”
“老师,咱们什么时候走?”郭晓晓抹着嘴问道。
“明儿早上吧!”毛线道:“车子开不进来,咱们得走路去镇上,所以,得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哦!”郭晓晓本是想说她没事,还能走路的,瞧着老师脸上的伤,便没有言声,只问:“老师,你在路上摔着了吗?”
“嗯,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毛线笑道:“皮外伤,不碍事的!”
“嗯!”郭晓晓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她这药劲儿还没有过,整个身子都有些发飘,不过精神是很好的,两个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好好睡一觉吧!”毛线伸手扶她躺下,道:“咱们天不亮就得出发。”
“好!”郭晓晓应声躺下,在毛线要出去的时候,又喊了声:“老师,外头有炕,你们可以睡炕上!”
“哦!知道了!睡吧!”毛线这老脸莫名一红,腾出装吃的塑料袋直接套在那些发霉的饭菜兜一起拎出去。
木加一在门口候着,听到她出来,赶紧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她怎么样?”
“馊了,我拿!”毛线本是要躲开的,还是被他抢了去,丢到院南侧的角落里。
毛线帮他拿了纸巾擦手,想到他刚才的问题,又回道:“她还好,王爱莲倒是没有打骂她,一天送一次饭!是晓晓自己不肯吃……”
她说着无奈地摇了下头,道:“她想靠绝食来反抗!”
“人没事就好!”木加一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下,道:“你去里面的炕上睡么?”
“不了!就在院子里吧!”毛线道:“咱不是有睡袋么!”
“好!”木加一就地打开睡袋,又给她喷了一圈花露水,这才挨着她躺下。
“你可以去屋里睡呀!”毛线说完马上又觉得不妥,貌似也不大合适。
“我跟你在外边!万一晚上有人来把你抱走呢……”他说着先笑了:“那倒是便宜了你了,就怕来的是狼不是人,给你叼走吃了,回去你妈找我要人咋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毛线伸手打了他一下,被木加一捉住了手。
“很难受吧?难受你就哭出来!我不嘲笑你!”木加一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少来!”毛线抽回手,想起什么,又看向他:“谁刚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来着!”
“咱俩什么关系?”木加一哼哧了一声,道:“那是过命的交情!说句到家的话,你对我以身相许都不为过,我还怕这个……”
他话没说完,耳旁就掠过一阵冷风,在毛线的拳头落下之前,赶紧求饶:“当然,我拿你当兄弟!谁敢拿咱们的兄弟情义开玩笑,看我不跟他拼命!”
这一句,倒把毛线给逗乐了,想来这一路,也得亏有他,否则,自己还真的折在小山沟沟里了,故而,收起了拳头,道:“哎!跟你商量个事……我掉矿洞里的事,能不能别跟我家里人说?”
“啊?那我怎么解释你身上的伤?”木加一支起手肘,侧过身子面向他:“万一你妈和你弟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再讹上我怎么办?”
“嗯……”毛线顿时语塞,以她家老娘那兴风作浪的本事,无论事实如何,一定是会趁机跟木加一搭上关系的,以人讹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因为憋着一泡尿要去玉米地里解决,恰逢雨天路滑一个不留神一脚没绷住一出溜跌进矿洞里摔得不省人事,哭得不成人样到最后也没搞明白自己那泡尿到底怎么解决的不可为人道被人知的糗事么!”
木加一直戳她伤疤,道:“放心,我是个本分人,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毛线被他噎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没事,我们就说你是走路不小心摔路边滑到矿洞里……既不尴尬,又接近事实,怎么样?”
“你这张嘴……生来就是为了讨人嫌的!”毛线狠狠磨牙,恨不得兜一筐鸡蛋摔他脸上!糊他个黑天暗地!
“这事,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与外人言!”木加一继续贫嘴。
毛线气得缩进睡袋里不再理他!
“天为被,地为床,星辰作伴,山风催眠……”
木加一正得意呢,大喇叭里传来了村长洪厚的声音:“乡亲们好啊!今儿个把大伙儿招呼过来,是想说哈(下)搬迁的事,这也是俄最后一次跟大伙儿表态……”
“又来!”木加一气得差点儿跳起来。
毛线则把自己从睡袋里提溜出来,抻着脖子道:“木先生,麻烦您做个同声传译!”
“你不嫌闹腾啊!”木加一分明听到了她喉咙里发出的诡异的笑声。
“怎么可能呢?”毛线温声道:“木先生您说话是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简直都可以去做播音主持了呢!”
“好嘞!您说咱行咱就行,不行也得行!”木加一坐起,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低声翻译:“村长问,大伙儿是不是对本次搬迁有意见?众人纷纷回应,有有有……回应不整齐!村长又问,那你们是想守着这山沟沟待一辈子吗?这次众人没有反应。”
毛线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村长又说了,乡亲们哪,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啊?你们把手放在心口上好好地想一想,咱争取现在这个结果容易么?乡亲们哪!俄(我)带着你们上访了几回了?么(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吧……
村长说,乡亲们哪,咱凭良心说,这十万块钱来得容易么?咱这是什么地?你费劲巴拉种一年地,能有多少收成?再者说了,你们是真想种地么?真有那么好的地,你们还能吃得下那个苦么?你们光说人家哪儿哪儿地好产量高,你们咋不说人家喝地址http://m.muwug.com体(天)明呀(夜)地干活呢。大热天的,你们嫌屋里府(睡)不好,还得挪到院子里,人家呢,是趁着黑天没那么热了,赶紧地下地干活,一宿一宿地干,人家那好日子可全是凭苦熬出来的呀……
乡亲们哪,奏(做)人哪,不能总是这山五(望)着那山高,得知足,得感恩!咱说句到家的话,那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政府有这个政策,头些年没有这政策的时候,咱几(们)么(没)交过公粮么?就算是人家不走(组)织搬,你们不也没少往城里搬么?那人家给你十万块让你搬,咋又不搬了呢?十万块呀,不是十块,捂在口袋里干点甚不行呢!
俄(我)今儿个就把丑话撩哈(下),这事啊,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不要非得折腾到真没人管了,上头回来说,不搬是吧,不搬拉倒,你们就从那儿待着吧……俄(我)实话跟你们非(说),如今这上头也不是很稳定,政策是一会儿一变,你们可不要折腾的一毛都么(没)了,再来找俄(我)上这儿那儿的告状起(去),不可能啦!告不下啦!府(谁)来找俄(我)闹,俄(我)也是这话,府(谁)不服府(谁)来当这个村长,俄(我)是真不想当球啦……”
木加一这翻着翻着就跟村长串味了,他觉得这山西方言还挺有意思的。
“喇叭关了,听不清了!”木加一道。
毛线哼了一声,没再言声,像是睡着了。
“睡吧!好好睡!”木加一亦挨着躺下——用最小的动作,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放平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探出手臂,护在她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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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你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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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的确是倦了,连日的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又装着事,让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使得她在见到郭晓晓本人之后,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她连跟郭晓晓寒暄的精力都没有了,而硬实又平坦的土地,很好地接纳了她的身体,她躺下,竟是感觉格外的踏实,不多一会儿就睡得迷迷糊糊,甚至还做起了美梦……
她见到了杜云,和他一起手拉手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许是冬季或者是秋末冬初,总之,景色全无,目之所及,是漫天的昏黄,可是,他们并不在意,依旧是手拉手肩并肩享受着来自彼此身上的温暖。
突然间,来了两个不怀好意的人,要杜云去别处说话,毛线当然不能同意,坚持跟着一起去,那人就迫不及待了,捞起一块砖头要揍人,毛线一边死死地按住他的手,劝道,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一边回头喊杜云赶紧躲开。
不想这家伙竟也捡了块板砖,拎起一角对着人家的脑瓜磕了一下,明明只是很小的一点伤口,起先只有绿豆大小的小血珠,不想,却越冒越多,粘稠的黑红的血咕咕地往外冒,怎么都按不住,她在心里一边责怪杜云打坏了人,一边又庆幸挨打的不是杜云。
那人的身子一点点软下去,毛线慌了,使命的摁着伤口,朝着发怔的杜云喊道:“快打120!打120!120!”
“怎么了?”
“血血血……”毛线几乎要哭了:“止不住了!”
“做噩梦了?”木加一伸手在她肩上轻晃了两下。
“把人打坏了,流了好多的血……一直在冒……”毛线声音嗡嗡的,眼前的黑暗让她难以分辨是梦境还是现实。
“没有,你在做梦!”木加一伸手在她额上拭了下,道:“哪里流血了?”
“头!”毛线道,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到。
木加一捉了她的手在她头上摸了下,又在自己头上摸了下,道:“没有,你在做梦呢!”
“嗯!”毛线的意识逐渐清醒,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梦见流血,是要发财了……大旺!”木加一说着将她的手放回睡袋里,道:“你就是昨天吓坏了,一直没缓过来……没事,再过几个小时,咱就到家了!”
“嗯!”毛线彻底从噩梦中醒了,却是睡意全无,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悄无声息地。
过了好一会儿,木加一看她还没有睡,问:“你梦到谁流血了?前男友?”
毛线没有回应,依旧是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起伏。
“你想他了?”他顿了下,又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有时也会梦到……”
毛线仍是不说话,她不想说,不能说,也不该说……木加一转天还要开车充当司机,对于一个手握方向盘的人来说,休息不好,是件糟糕的事!
“得!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别操那些闲心!”木加一将手掌覆在她眼上,道:“傻姑娘,睡吧!”
他的手掌宽厚又温暖,毛线竟忘了去推开,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到了凌晨四点,是木加一唤她醒来的。
“进去喊一下你学生!”木加一道:“这会儿没热水,到镇上再洗漱吧!”
“你怎么洗的?”毛线反问,他身上的味道可是很清爽呀!
“我用冷水洗了把……你不能!”木加一道。
“男女平等!你行我也行!”毛线一骨碌爬起,夺了书包,蹲院角漱嘴去了。
木加一无奈摇头,幸好现在的气温适中,即使凉水温度也不会太低!
“你……”木加一开了口,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儿。
“嗯?”毛线抬眸,嘴角还挂着牙膏沫。
“我先陪你上个厕所吧?”木加一指了指南边的一间小房子。
毛线连连摇头,咕噜咕噜漱了嘴,道:“我一会儿自己去就行!”
“旱厕!”木加一强调。
“知道!”毛线点头,旱厕就旱厕,有总比没的好!
“那行!一会儿等你学生起来,让她陪你!”木加一道。
毛线这脸顿时就黑了,在学生面前……她有排泄障碍呀!
“算了!我先去!”毛线道。
“好!”木加一用手电照着,先进去转了一圈跟踩点似的,这才朝她招手:“把手电放在口那儿的地上,你拿着不方便。”
“哦!”毛线应道,上厕所还要人先踩点,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你……”毛线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离这儿远点!”
“好!有事喊我!”木加一道。
毛线很是无语,她觉得木加一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太没边界感了,上厕所这种时候……能有什么事?喊他又有什么用!加油打气么?
瞧着他那一脸认真样儿,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好!”
“小心点!”木加一又嘱咐了句:“看着点!”
“好!”毛线很是不耐烦,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人家不愿意搭理他呢!
待真正进去她才知道,他这番嘱咐的深意。
旱厕也就算了,那两块石头板子竟然是活动的,这一泡尿撒的,可以说是战战兢兢,淅淅沥沥……
毛线再出来时,郭晓晓也起了,她这几天基本上都在昏睡,倒不缺觉,这药劲一过,倒没那么难受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就赶紧起了。
“老师,要不要烧点水给你洗脸?”郭晓晓问。
“不用!你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发!”毛线说话时有意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怕自己身上的味儿熏着人家!
“好……”郭晓晓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木加一,有些犹豫。
“怎么?不想走了?”毛线直接问道。
毛线此行的目的当然是带郭晓晓回去完成学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是自愿的,毛线虽是老师,可她并不擅长说教。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本身就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换一句话说,她不认为身在农村就不幸,身在城市就一定会过得幸福,就好比,有人看不懂那些寄居在“鸟笼”或者地下室里的人,明明换个城市,换个地方,可以生活的更好一些?而那些在“鸟笼”或者地下室里奋斗的人,也不能理解那一群在“有房有车到相夫教子按部就班打卡”的模式里过着平庸又琐碎一生的人。
如果说幸福的本质是一种欲望不断被满足的获得感,那么,幸与不幸这件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隐秘且不能被外人所感知的……王爱莲所期望的,她所希望的,大概都不是郭晓晓想要的。
毛线作为一个外人,在这件事上,必须也只能选择尊重她本人的意见!
“不是……”郭晓晓慌忙摇头,道:“老师,我想……能不能……请这位大哥哥帮我拿下手机?”
她迟疑的语气,停顿的眼神,都在表达着内心的探究,毛线却是一脸的平静,轻轻嗯了一声。不得不说,她从心里还是希望郭晓晓能够顺利的完成学业的……无论对郭晓晓本人,还是对她母亲王爱莲来说,这都是唯一的交代,她们在上大学这条路上付出了太多,走了太久,理应坚持到底!
“木加一,喊我叔吧!我跟你老师一辈的!”木加一看了毛线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责怪,几分委屈,他就那么不值一提么?待毛线看过去的时候,他立马撇过脸,转向郭晓晓:“手机在哪里?”
“被我妈搁到了天窗上!”郭晓晓伸手指了指最上面的窗户。
此时的天色又亮了几度,毛线隐约看到郭晓晓看向木加一时脸上飞起的红晕以及上翘的唇角,心里莫名生出几分羡慕来,年轻就是好呀,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
她想到了那个梦,想到了木加一的问题——你想他了?
是的,想了,很想!
她垂下眼眸,倾听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回应,轻微的,真切的,不可抵挡的!
某一刹那,木加一捕捉到了她眼里的失落,他突然回身,牵了她的手:“你帮我打手电呀!”
他的眼神清澈,单纯,像是初春清早的晨露,晶莹,剔透……不容拒绝。
“好!”毛线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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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母女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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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绪,准备走人了。
郭晓晓披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走在前面,说她知道一条近路,半个小时就能到镇上。她的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肢体动作也格外活泼,像是要出笼的鸟儿,左顾右盼,兴奋异常。
“不跟你母亲说一声么?”毛线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哦!”郭晓晓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把,从裙子侧面的口袋里摸了电话。
炕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个哼个哼个哼……
“你家那个催你了?”男人把脑袋从木桶浴盆里提出来,兜了王爱莲一脸的水。
“要死啊……”王爱莲忽地蹬了下腿,两个饱满的奶子跃出水面,像两只落水的兔子,嘟着粉红的嘴巴……
王爱莲突然感到手腕一沉,有个金灿灿的东西坠在上面。
“你这是干嘛!”王爱莲腾出一只手去撸手腕上的金镯子:“俄不要!”
“拿着!”男人一个猛子扎进去朝着她的小腹扑过去:“你跟俄这些年,俄也么送过你像样的东西!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要甚了!”
“要……哦喔……死的!”王爱莲伸手去板他的肩膀:“俄甚都不要!”
“不使(喜)欢?”
“俄拿了你的东西……俄就成那卖的……俄才不卖了……”
她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拖进了水里,两条腿高高地抬起来……
此时此刻,她不再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劳动妇女,她不再是一个只惦着男人和儿女的老妈子,她只是一个人,一个渴望被低级趣味滋养的女人,哦,不,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一条觅食的鱼儿,望眼欲穿地等着那垂钓的人放下钩子,挣扎,欢腾,急不可耐。
坑上的手机又响了两次,个哼,个哼……不过,没人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没人在意。
此时的天色,已经放亮,鸡鸣,狗吠,放牛的吆喝声,柴火燃烧声在山坳里此起彼伏。
“有晓晓带路,确实省了不少时间!”毛线喘着粗气,将腿搁在一块斜伸出来的大石块上。
“疼吧?”木加一过来将包靠在石块上。
“不要紧!”她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大手就覆上来了:“你说你这么点人,逞什么能呢?不是叫你慢点走么……”
毛线被他这么一按,感觉疼得更狠了,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似的,根本无力去反驳,只好软声求道:“放开……”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不敢张大嘴,生怕那因疼痛而扭曲的叫唤声不小心跑出来。
“你老实点,我给你揉一会儿,就能好点!”木加一瞥了在前面探路的郭晓晓一眼,心说,人家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倒是你……他哼了一声,不觉手上的力度大了点,毛线吃痛惊呼,这一下,直接把郭晓晓招过来了。
“老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事,没事!”毛线脸色微红,道:“这两天走路多了,腿有点疼。”
“噢……唔!”郭晓晓看了她一眼,视线在木加一脸上打了个转,道:“木大叔,要不你背着我们毛老师走吧!”
这姑娘,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木加一顿时觉得这郭晓晓不那么讨厌了,他压住眼角的喜悦,淡淡地扫了毛线一眼:“我背你啊!”
“不用不用……”毛线赶紧将自己从石头上拎起,原地拍了拍腿,跳了两下:“真不用,正好锻炼身体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叮叮铃铃的声响从层层叠叠的雾气中拔出来,奏响了乡村清早的第一乐章——如果说鸡打鸣意味着新的一天正在到来,那么,牛铃响意味着新一天的劳作正在开启,这一章,是放牛人亲自奏响的。
放牛人在村里是一个非固定职业,有点像上学时班上轮流的值日生,跟学校里每天都要有人打扫卫生一样,全村的牛们也需要一个专人去放,于是,放牛人这个职业就诞生了,豪不谦虚地说,放牛人这个职业凝结了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深谙一个道理,该协作的时候,就要放下一切成见去协作。
这样自发地,大规模的协作活动,在城市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牛铃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清晰的汽车轰鸣声。
“终于走出来了!”毛线回头,望向远处的山坳。
“是啊!”木加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这已经到镇上了。你俩就从这儿歇会儿,我去开车,顺便给你们带早点回来!”
“这没有卖早点的!”郭晓晓出声提醒。
“嗯?”木加一蹙眉,他给毛线备的面包可都让这姑娘吃光了!
“那我去超市给你们随便买点……”木加一了毛线一眼,觉得她这两天好像又饿瘦了。
“超市里东西很贵,且大都是假的!”郭晓晓再次出声阻止。
“那去哪儿?”木加一瞥了她一眼,心说,要不是你那么能吃,我用得费这个劲么!这么大姑娘了,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呢?不知道给你们老师留点吃的呀!
“算了,别去买了。我们很快就回去了!”毛线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忍一忍吧,到太原我请你吃大餐!”
人家这又是出人又是出力的,连口正经饭都吃不上,毛线是有些不好意思。
“记住你说的哦!”木加一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哇啊……老师!”郭晓晓眨了下眼,笑道:“这新老师夫的脾气可不小啊!”
她是记得杜云的,那个长得很阳光的“老师夫”,温柔,体贴,多金,又没有距离感,私底下,早被不少女生当成了理想型,眼前这位,可真是……郭晓晓小心瞥了毛线一眼,心想,她们老师大概是受刺激了,竟然找了个霸道型的!
“别瞎想!就是……普通朋友!”毛线道。
即便她和其他年轻的老师一样,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却也不想把自己的私事被学生拿来消遣,更何况,她跟木加一也没有那么熟,这种玩笑,会让大伙儿都很尴尬。
郭晓晓是个伶俐的姑娘,见老师这反应,就自觉闭嘴了,只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沉不住气,没一会儿,又找毛线说话了,问她在青岛还习不习惯?下学年还要不要去?又说了班上几个学生的情况……
“别光说别人了,你呢?”毛线道:“是打算考研呢?还是一毕业就工作呢?”
“工作吧!”郭晓晓轻叹了一口气,咬牙道:“我妈逮着这一件事就不放,我哪有心思再考研呀!”
“你妈她……也是为了你好!”毛线道。
“我知道!”郭晓晓抿了下唇,道:“所以,她怎么待我……都得受着。”
她说着话,这眼圈就红了,很是委屈的样子,毛线伸手揉了下她的肩膀,道:“你妈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可能做的有些偏激,让你不舒服,但是,我们得理解,不是?她又没有跟你一样,读过这么多年的书……”
她话没说完,郭晓晓就哭了。
“她偷了我的尿去做化验,看我有没有怀孕,她还……我这辈子所受的屈辱都是来自于她!”郭晓晓哭诉道:“她这是为我好吗?她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她就是要把我死死地攥在她手里,任由她差遣!”
这……倒是毛线没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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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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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自然不能跟郭晓晓说,这世上,多数以爱之名的关怀,十之八九都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对所爱之人的占有和干涉……总之,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然地享受来自另一个人的关爱,而不作任何反馈,哪怕,是至亲所爱。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宽慰郭晓晓呢,木加一回来了。
这一次,毛线比任何时候都欢迎他的出场。
她跳起来朝走过来的木加一招手,顺便喊了郭晓晓:“晓晓,走了!”
“哎!”郭晓晓应了一声,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痕。
木加一余光瞥着她手上的动作,眼眸一紧,视线在毛线翻了好几圈,确认她脸上没有异样后才招呼俩人上车。
“我从人家里买了点吃的!”木加一说着递给毛线一包吃食。
毛线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仨东西:一袋馒头,一袋拌萝卜条,一袋小米汤。
“你又找人化缘了?”毛线想着让他一个大男人去人家里讨吃的,也是挺难为情的。
“什么化缘!我都给钱了好不好!”木加一瞪了她一眼,后边的声音却是软下去了:“稍微垫补一口,别饿坏了!”
“好嘞!”毛线爽快应道。
这都打道回府了,她也不用担心什么排泄问题了!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抓了馒头一掰两半,又小心地撕成两片,铺了萝卜条上去:“搞定!”
“嚯!行啊!国版汉堡!”木加一道:“给我也来一个!”
“俗气!我们这叫馍馍夹一切!”毛线说着看了眼晓晓:“是叫馍馍吧。”
“么么(馍馍),发e的音,不是o!”郭晓晓认真纠正道。
“好!么么夹一切!”毛线和木加一分了一个馒头,把剩下地递给郭晓晓:“自己动手!”
“我不饿……一会儿吃!”郭晓晓道。
她刚哭得有些难受,确实吃不下,再者,她也不想当着男生的面啃馒头……她悄悄瞥了眼嚼得满口喷香的毛老师,心里隐约明白了一件事:毛老师成为一个大龄剩女是有理由的——她也忒不注意形象了!一个女生怎么可以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喜欢她的男生面前吃东西,而且,吃的还是个馒头!简直是比乡下人还乡下人啊!这怎么嫁得出去啊!
郭晓晓不由得替老师捏了把汗!
“老师……您慢点吃!”郭晓晓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嗯……”毛线点头,将最后一块全部塞嘴里,赶紧扯了纸巾擦手,她要不吃利索了,这木加一得叨叨一路,况且,这馒头就咸菜,还真是好吃!
“还不如不提醒!”郭晓晓表示很无语,不过她瞧着那位木大叔对老师此举也没什么反应,眼神里隐约还带着几分纵容,这一点,倒是让她很羡慕……
回城的路上,几个人都有些兴奋,郭晓晓也暂时忘记了一些烦心事,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到学校,见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诉相思之苦。毛线则在不断地调整坐姿,她感觉这次回家得大睡三天三夜才能回过血来!
途径一个村庄时,毛线突然放亮了眼睛,这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村庄,红亭蓝阁,跟宫殿似的!
毛线对眼前这一片具有浓重的民族文化色彩的建筑,实在是找不住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说美轮美奂,好像有些浮夸了,可是这样的建筑,屹立在这样的山群里,绝对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了!
“这是哪个镇子?看上去很富有的样子!”毛线感叹,她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那是……坟地!”郭晓晓道,她这话说得有些虚。
毕竟,这片坟地于她而言,是熟悉又陌生的。
熟悉在于,打她记事起,它就立在哪里;陌生在于,作为一个女儿,或者说,众多女儿中的一份子,她是没有资格上坟的。
当然,如果她嫁到镇上做儿媳妇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家乡有男丁上坟的习俗,女儿不得上坟祭祖,但儿媳妇有机会,在家里公婆或者其他老人过世的时候,作为儿媳或者孙媳,是要披麻戴孝跟着上坟头哭丧的。
故而,坟地和祖先这样的词,于郭晓晓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跟她妈,跟乡下的其他妇女一样,是为家里的男丁而存活的……
她想起了她妈,王爱莲,那个老黄牛一般任劳任怨地乡下女人,她说,晓晓,俄把你拉扯这么大,么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说,你是当姐的,你不得为你弟多想想?她说,你能保证将来把他也带去大城市,给他买房娶妻,安家落户么?她说,你要是不能,就应了这门亲,这事一成,就是一好百好,咱们家也算是彻底翻身了!她说,你长这么大,妈有苛待过你么?么有吧?
晓晓拼命地摇头,她在心里说,么有,么有,你要苛待过俄就好了!
她说,妈,俄问你一件事,你把俄抱回来,供俄读书,到底为了啥?给他们家当牛做马……她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她妈一巴掌,她说,早知道你不是个东西,俄早把你捏死了!她捂着发麻的脸,坚持问,还是给你当牛做马?她妈那手又扬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甚至把脸伸过去一点去迎接那个巴掌,她想,打吧,打吧,最好能把这些年的情分一次性打回去!
可是,等待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她扬起了手,狠狠抽在自己脸上,比抽她更狠,更用力,她说,你不服?对吧?她说,俄晓得你不服,她说,不用你动手,这一巴掌,俄替你打了!她说,你要是不解气,俄再打……
毛线眼里满是惊愕,她万万没想到,这么漂亮的房子,竟然是为死人建的!
郭晓晓动了动嘴巴,脸上扯起一抹嘲讽:“想不到吧!乡下人就是这样,封建,愚昧,无知,贪婪,又热衷于一些无谓的攀比!”
她说着哼了一声,瞟向窗外:“我妈的确给我找了一门好婆家,于主任家的祖宗就埋在这里!差一点,我也将埋在这里。”
她言语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对于主任,对她妈,对家乡……这让毛线有些不舒服,一个人对养育过自己的故土,毫无半点恩情可言,是可怕的,也是可悲的。
“乡下也有乡下的好……”毛线看向窗外:“这日晒雨淋的,坟地还能修缮的这么完好,自然是要花费不少心思的,况且看那上面的花纹,也有讲究,说不准哪天,这片坟地……还有故人,都会成为历史文物。”
“也只能是文物了!”郭晓晓哼了一声,显然,她口中的文物跟毛线口中的文物不是一个意思。
郭晓晓作为从农村移民到城市的新生力量,真正见识过了大城市的美好,从骨子里,对乡下的一切,她是深恶痛绝的,故而,对她妈王爱莲给她寻的这门亲事,她是打心眼里的抗拒,只是,这事,她实在是跟她妈说不通。
她再三承诺,她将来是一定不会回乡下的,她要留在大城市里奋斗。王爱莲就是不信,她说,你现在说得好,将来呢,等你一过门就是人家的儿媳妇,凡事还不是人家儿子说了算的?她说养儿防老呀,人家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儿子,岂能由着你胡闹?郭晓晓说,妈,我们只是谈一谈,还没到那个程度了。王爱莲反问,都睡一块了,还要到哪个程度?等孩子生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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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为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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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晓晓实在是无言以对,她很想说,妈,时代不同了,大城市里的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什么婚前同居,婚后分居的,大家都关起门来过自个的日子,谁有闲工夫嚼那舌根子,你以为是在村里呢!
她还想说,她跟男朋友也就是那么一谈,未来如何,还不一定呢!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事,这学期马上就大四了,除去那些一门心思考研的,班上的同学大多也有了明确的去向……他们大多都选择了回去老家所在的城市,要么接父母的班,要么早早地托了关系,在准备公务员考试,像她这样真正要留下来,自谋出路的,很少。
想到这些事,她就不由得埋怨自己的亲生父母,既然是给人,为什么就不能多走几步路,给个好人家?
她还想告诉自己的母亲,条件好的,正儿八经的大城市人,有房有车的男生,她也谈过,可是人家是奔着她是山西人,没准儿家里有矿这事来的,对方拐弯抹角地问她家里的车什么牌子,问她家院子是不是跟乔家大院差不多?
郭晓晓心里一下就冷了,她知道,靠着结婚落户大城市这一条道是行不通了,即使勉强走了,她也会憋屈……而她,最不想承受的,就是憋屈!
她退而求其次,找了个潜力股,那男生的出身跟她一样糟糕,真的,她从他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竭尽全力仍然掩饰不住的虚伪、欲望、不自信……一样一样的,她想,如果总要有人陪伴自己走过人生这最灰暗的一段,他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伙伴,至少,他们志同道合!
车子驶过那片坟地很远了,郭晓晓的抱怨还未消停,她在以过来人的口吻嘲讽乡下的一切或者说是,她认为破败不堪的过去。
毛线蹙了几下眉,却始终没有打断,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吐槽一下那些不尽人意的过往……
某个瞬间,她想起了王爱莲,想起她跟她说起那些陈年旧事时,脸上迸发的光彩,她余光瞥着晓晓的动作,神态,惊觉她们是如此的相像。她想,也许,每一对母女对彼此的抗拒正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一个时期的自己……
她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路况,直到木加一一声惊呼,俩人才同时看过去。
“于博文……”郭晓晓惊得张大了嘴巴:“老……”
她的声音尖锐又突兀,毛线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下眼,又一道寒光掠过。
“锄头?”毛线这回看清楚了,前方路上着四个男子一字排开,一人手里握着一把锄头,看样子像是等候多时了。
“毛线!趴下!”木加一回头的瞬间,车子跟着颠了下,可见他是紧张坏了。
“不,你听我的!”毛线抓过书包摸出两沓钱捏在手里:“把车窗,车门都锁死!”
木加一依言照做。
“你趴下!”毛线往中间靠过去一点。
“老师……”郭晓晓一张脸惨白:“那于博文是个混子……”
“闭嘴!”毛线一把扯了她按在座椅上,将腰杆挺得笔直:“木加一!开天窗!”
“他们不躲怎么办?”他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可是,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为了一个郭晓晓,伤了毛线……他这样一想,就恨不得打开车门把这郭晓晓丢下去!
“开!”毛线又重复了一遍!
“好!”木加一抬手按了天窗,同时给油加速。
天窗拉开的刹那,毛线一个起跳欻欻连着甩出去两把钱,与此同时,木加一一脚油门狠踩到底,车子像一枚蓄势待发的子弹,嗖一下就冲出去了。
郭晓晓好半天才从漫天的“钱雨”中回过神来。
“过,过去……啦?”车子里还残留着冷风,她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拼出一句整话。
“嗯!”毛线回头看了眼那些或追着叫骂的身影,长吁了一口气。
木加一和她从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俩人都真切地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汗珠以及劫后余生的欣慰。
车厢里陷入沉默,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车子将要驶入高速口,毛线才开口:“郭晓晓,现在可以说一下你是怎么搭上于博文的了?”
“老师,我……”郭晓晓这脸歘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天气很热,她去镇上的超市买卫生巾,回去的路上肚子有些疼,加上犯困,不想走路,而于博文非常“好心”地骑摩托车将她送回了村里,她当时也有点虚荣心,在遇上人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扯一下于博文的衣裳,甚至将头靠到他背上,表示亲近。
她爸不争气,家里外头全靠她妈一个人照料,弟弟的亲事也不顺利,她想,可以借着于博文的身份在村里人面前逞一下威风……
她很清楚,村里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于博文他老子那个信用社主任的身份,足以震慑那些土包子了!故而,在进村之后,她假借肚子疼,将整个身子倚在于博文身上,后来,于博文借着给她送药的名义来了两次,她也没有拒绝……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服他父亲来提亲。
她要没记错的话,于博文身边,都是清一色的局长千金,她以为,以她这种家庭背景,他父亲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故而,也就放心大胆地享用了于博文身份带来的便利,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毛线摆了下手:“这是你的隐私,你不必向任何人汇报!作为你的老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点:一个女生,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万万不能在男女关系上含糊,以色示人,色衰人绝,以性谋利……万劫不复!”
最后几个字落在郭晓晓的心上,像一把尖刀,她这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毛线看了她一眼,道:“以上,是我的人生经验,仅供参考!”
“老师,我……记住了!”郭晓晓嘟囔道,语气难免有些不平,她觉得自己远没有毛线说的那么不堪,她又不是马利!哪有那么夸张……
“既然说开了,我就不妨多说两句……晓晓,你有足够的资本去鄙视,厌恶,憎恨乡下的一切恶习,因为你已经具备了鉴别美丑善恶的能力,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这样的能力,是有人踮着脚后跟捧着你摘取的……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嘲笑你母亲的审美,认知,价值观以及显摆你由此生出一系列优越感,但是,请你记得,如此优秀到近乎完美的你,是你母亲——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全凭着一身蛮力闯荡的乡下妇女一手打造的,你身上的好与不好,都来源于她!”
毛线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如果不是她拼了命地挣钱供你上学,你的命运跟你瞧不起那些村姑无二,打工,生子,说三道四,被柴米油浸出一身的怨气!甚至,那个时候,你会感激她给你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大可在心里嘲笑,鄙夷你的母亲,但是,你得承认一点,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因她而生,你对她说不的权利,你嘲讽她的勇气……都是她给的!”
郭晓晓死命地咬牙,门牙在唇瓣上咬出两道白牙……
这些,她是承认的,也因此,才更加的厌恶!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如何看待你这次逃脱的……为了爱情?”毛线抻长脖子,将脑袋摆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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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 有点像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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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晓晓紧含着的嘴唇,突然松开。
是的!当然是为了爱情,这又不是旧社会,她如何能够接受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她又如何能够撑过这些天?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些名著里的女主角,为了追逐爱与幸福一往无前……
她用绝食与养母抗争,几经磨难,最终胜利大逃亡,心爱的人大为震撼,被她激发出无数的战斗力,从此奋发图强,最终俩人过上了理想的幸福生活——她都被自己的真情奉献给感动坏了!
“恕我不能认同!”毛线摇头:“如果是为了爱情,现在站在你面前,迎接的,应该是你的爱人或者男朋友!”
毛线说着从兜里拿出两百块:“前面就是临汾火车站了,我们就送你到这儿……”
郭晓晓咬牙,噙着泪接过钱:“谢谢……老师!”
“不客气!”毛线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腕,道:“我想,你这次大概是为了自由而战的……”
不等郭晓晓回话,她又道:“如果下次,你的人身自由受到了威胁,又自己搞不定的话,记得打110找警察——这是最靠谱的办法!”
郭晓晓点头,有一颗泪没绷住,碎了一脸。
毛线别过了脑袋,假装没看到。
车子尚未停稳,郭晓晓就迫不及待地下车了,毛线也跟着下去。
“注意安全!”毛线朝她道别。
“好!”郭晓晓飞快地看了毛线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老师,您回去吧,我常坐这趟车,没事……”
“晓晓,你误会了……”毛线用力咬了下唇,道:“我说,你跟男朋友在一起,要学会保护自己,注意安全!”
郭晓晓一怔,眼眸里充斥着惊诧,尴尬以及羞愤,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丢在大街上……
“这就感觉尴尬,羞愤,难为情?”毛线伸手轻轻捋着她肩上被风吹散的长发,道:“晓晓,当你因为意外怀孕却无法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而不得不选择放弃一个人去面对流产时,你现在感受的尴尬,羞愤,难为情,耻辱,悔恨……会成百倍、千倍、万倍的放大!”
郭晓晓脸色更僵,怔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以上,是你母亲对你的叮嘱,我只是代为转告。”毛线道。
“我妈……”郭晓晓这嘴唇烫得厉害,半天也说不出句整话。
毛线笑了笑,朝她摆手:“去吧!”
郭晓晓点头,逃也似的奔向车站。
毛线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好意思把王爱莲的原话转给郭晓晓,她说,俄费那么大的劲花钱送她去大城市是让她好好念书当人上人了,不是让她被人上了贪快活了,干那事还用花钱?
木加一驱车过来招呼毛线上车。
“你跟人小姑娘说话,是不是有点重了?”木加一问,他早就看出毛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那姑娘还不识趣,一个劲儿地发牢骚,也是活该!
“你心疼了?”毛线反问,眼眸里带着几分挑衅。
“你嫉妒了!”木加一迎过去,稳接稳打!
毛线拿眼瞪过去,木加一用笑脸怼回来,如此几个回合,不分上下,最后也不知是谁没忍住先笑场了。
“哎,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叫人省心!”木加一回想起被拦路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毛老师,我说,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就戒了呗!”
“是得戒了!”毛线将双手撑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椅背向后靠去:“费力不讨好,还容易丢命!”
“有长进!”木加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俩人贫嘴的工夫,毛线的电话响了,是宋唯。
“别说话!我接个电话!”毛线道。
她如今跟木加一说话,是越发不客气了。
“哎!”木加一朝她眨了个眼,低声道:“怎么搞得咱俩像是出来偷情的?”
“闭嘴!”毛线瞪了他一眼,脸上飞起一片红晕。
木加一轻笑,将车内的音乐关掉。
“毛线,你是不是认识这边警局的朋友?”宋唯语气急促,倒让毛线吓了一跳:“公司有麻烦么?”
“你身边有人么?”
“没有……”毛线下意识地瞥了木加一一眼,道:“你说!”
“那邱孝云是警察吧?你给他去个电话,让他到我家楼下一趟!”宋唯躲在窗帘背后朝下看了眼,道:“哦,记得要穿警服!”
“出什么事了?”毛线怎么听都不大对劲儿,这也不太像是公司的事啊,等等……
毛线脑筋急转,问:“宋唯,你该不是招惹了有妇之夫,被人堵家里了吧?啊!”
“哎,说什么呢!”宋唯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这是什么闺蜜呀,“你怎么能败坏我名声呢,我是那种不讲究的人么!我有三不沾的你知道吧?”
“嗯?有么?”毛线完全不知道这么回事,她只知道,离婚之后的宋唯,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没人能经管的了她了!
“当然有啊!老小不沾,已婚不沾,有病的不沾!”宋唯掐着手指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不得了,没事骚扰人家警察叔叔干吗,人家忙着呢!挂吧!”毛线道。
“哎哎……别挂!别挂!”宋唯赶紧求饶:“姐们我被人堵家里一整天了,你快找个人把他赶走,江湖救急啊!”
“门外?我没提醒你别往家里带人么!”毛线真是恨不得过去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算了,意识到车里还有一个人,她又压低了声音,骂道:“你活腻了吧,什么人都往家里招惹?你缺那几百开房的钱呀!”
“楼下,楼下!我没……”宋唯感觉自己真是冤死了,她怎么知道这次这个这么麻烦呀,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愣是找到她家来了!
“反正你看着办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我!”宋唯懒得跟她解释,直接撒泼。
“饿死你算了!”毛线直接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我还得再打一个!”毛线从后视镜里看了木加一一眼。
“没事,我正好可以捡个乐!醒脑!”木加一道,毫不掩饰自己听人电话的事实。
毛线哼了一声,从通讯录里翻出邱孝云的电话,拨打之前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邱警官好……”毛线“好”字说了一半就被木加一阿嚏一个喷嚏给喷回去了。
木加一对着后视镜朝她又是点头,又是摆手,低声道:“不好意思!”
“你感冒了?”邱孝云问。
“嗯……有点!”毛线有意吸了下鼻子,又看了木加一一眼,一个小小的谎言完美里解决了她不想跟一个不熟的人谈及另一个不熟的人的小尴尬。
“我想……”她话没说完就被邱孝云给打断了:“贾如跟你联系了?”
“嗯,有的……”毛线点了下头,道:“昨天吧,我们还发短信来着!”
“哦哦……”邱孝云连着哦了两声,才问毛线找他什么事。
“也没别的事……就,我一好朋友被她一追求者堵在家里出不去了,想请你……要是方便的话去她家走一趟帮忙把楼下的骚扰者吓走!”毛线一口气说了自己的要求,顿时感觉畅快极了。
“好!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中午过去一趟!”邱孝云道。
“好!谢谢你!”毛线道。
“不用跟我客气,李锐说过了,你把我当他使唤就是!”邱孝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毛线笑道,心里却在抗议,你这什么段位,能跟李锐相提并论,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骚扰他呢!也就给你这种闲差找点儿活干罢了!
毛线并不知晓,邱孝云在他们局里,也算小精英一枚了,他只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业余时间全数奉献给了贾如,故而这一阵,她不在,邱孝云就感觉自己闲了很多……闲得让他发慌。
“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聚聚?”邱孝云道。
“快了!就这几天!”毛线想着求他帮忙的事,又道:“回去聚,我请客!”
“我请你们!”邱孝云道。
这一句“你们”就暴露了他的企图,毛线浅笑,道:“好啊!我也想如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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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7章 体贴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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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就这样!”邱孝云道。
隔着电话,毛线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
“好!辛苦!”毛线亦挂断。
接着,她又给宋唯发了条短信,告诉她邱孝云过去大概时间。
她这一圈忙下来,已经快到太原了。
“我先送你去机场,然后去还车。”木加一道。
“我……想去酒店!”毛线道。
“嗯?”木加一明显走了神,搁在方向盘的手差点脱了。
“我得去好好的洗个澡,再回家!”毛线整理着书包,把俩人的东西一一分开,道:“这趟出门,不太顺利,遭遇两次劫难,我得把这些晦气洗掉,绝对不能带回家去!”
“噢!”木加一道,声音里透着点失落。
“对了,你订机票了吗?身份证给我,我帮你订!”毛线道。
“不用!”木加一拒绝得很是干脆!
毛线微怔,心说自己还是唐突了,他们到底还没有那么熟,直接找人要身份信息有些敏感了。
“那行,回来你自己订,我来出钱!”毛线笑道:“这趟出门多亏了你,理应由我花钱!”
她这话说得客气又疏离。
木加一眼角抽了一下,道:“我们之间,还用谈这个么?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嘛钱不钱的,你俗不俗呀!”
毛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也不能……”
她想着木加一一无业游民,也没什么正经收入,自己不好让人家出力又出钱的,不厚道了。
“我不跟你说了么,我爹妈有钱,我专业坑老几十年……就是有钱没地花!你不必放在心上!让我一个人独自享受这花钱的乐趣!”
“没个正经!”毛线伸手在他座位上拍了下。
她才不相信木加一是一酒囊饭袋呢,她想,他只是不愿跟人交心罢了,许是受什么刺激了,想到这一层,她又问:“真不好意思,这一次出门净忙活我这边的事了,也没陪你转转……”
“虚伪!”木加一瞥了她一眼道:“这话说得好像没有这些事,你就愿意陪我似的!”
毛线讪笑,如实道:“不愿意!”
“这不就结了!”木加一道:“做人啊,还是真实一点的好!”
毛线呵呵尬笑了两声,不肯接话。
“放心,这笔账我会记下的,日后有你回报我的时候!”木加一笑道:“我跟王鑫远去过电话了,他会在机场接你!”
“那你呢?”毛线反问,她听着这话……他好像还有别的打算呢!
“我要去别处看看,祖国一片大好河山,我不得到四处走走,逛吃逛吃!”木加一道。
“好好说话!”毛线一秒黑脸。
“我得去外地找个朋友,过几天回天津!”木加一说着将车停在酒店旁,一脸委屈地道:“大姐,就你这个脾气……”
“怎么了?”毛线呲牙瞪他,反正这一趟出门,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索性就一脱到底,彻底暴露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没怎么……”木加一眼神嗖地缩回去一截,退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内:“就是容易找不着男朋友!”
“你诅咒我?”毛线一个巴掌就劈过去了。
“没有,没有……夸你呢!”木加一伸手稳稳地接了她一掌,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外边的男人审美普遍偏低,像我这样能欣赏你真性情的,不多!”
毛线冷哼一声:“大哥,您怕是对欣赏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吧?这是挤兑好不好!”
“怎么能是挤兑呢?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木加一说着朝她飞了个媚眼。
毛线只感觉浑身汗毛倒立:“大哥,以您对喜欢的理解,失去女朋友也是件很容易的事!”
木加一呵呵笑着,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小鬼,你要相信,真正的爱情,从来不会失去,时间,距离……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带走它……它就在那里,跟过去的日月,曾经的你我……一样,永远地驻足在那里。”
毛线微怔,不是因为这句略带伤感的话,而是因为木加一泛红的眼眶,她想,他一定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跟她一样……
“我知道了!”毛线笑着看过去,眼眸中有露珠凝结,沉甸甸的晶莹。
“知道了?”木加一抻着脖子看她,眼睛半眯着,有温暖的光从狭长的眼缝里漏出来,温润的,安静的,舒适的。
“嗯!”毛线重重点了下头,拎过书包,率先伸出手:“木加一,我祝你……一个人也旅途愉快!”
木加一捏着她的手,轻轻一拉,抱着她的肩拍了拍:“毛线,一路平安!”
这个拥抱,来得有些突然,突然地拥抱,突然地分开,突然到毛线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我走了!”
她迅速推了车门要跑,冷风吹过的一瞬,又清醒了几分,她有意放慢了脚步,故作潇洒地背着身子朝车里的人挥了下手,只是这手挥得……分明就是在抖嘛!
毛线开了一间房,想着木加一的嘱咐,边边角角检查了一遍,才打开沐浴,痛痛快快地洗涮着连日的风尘,绵密的泡沫爬满了身体,大的小的,圆的扁的,热热闹闹地抱成一团,某个瞬间,毛线从镜子里瞥见腋下细细的绒毛,又想起了杜云,想他半跪着帮她剃腋毛的样子……
“你都好吧……”
毛线对着镜子上的小人发问,水雾再起,小人逐渐隐没,她又伸手画了一个,添上一行字:杜云,好好的!
如此,写了又写,画了又画,直到敲门声响起。
毛线赶紧关水,迅速用毛巾抹了镜子,拉开一点门缝,问:“谁呀?”
“服务员,给您送东西的!”门外是悦耳的女声。
“好!您受累稍等下!”毛线迅速裹了浴袍,拉开门。
“女士,您好,有位叫木加一的先生托我给您送了衣物过来!”服务生递了两个袋子进来,指着其中的一个道:“内衣已经按照先生的吩咐手洗烘干了,您可以放心穿!”
毛线这脸腾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心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怎么什么闲心都操!
“女士?”服务生挤进来一点,将衣袋塞进她手里。
“哦!”毛线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接。
“等等,还有!”服务生说着又转身出去从小架子上端了一个餐盘进来:“木先生嘱咐您,洗完澡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一觉……”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毛线,道:“您不用担心延误飞机,我们有叫醒服务。”
“多管闲事!”毛线低声嘟囔了一句,两只手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您先生对您可真好!”服务生笑道,眼眸里满是羡慕。
“唉……”毛线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讪笑着纠正道:“他不是我先生,您误会了!”
“噢……”服务生立马改口:“您男朋友对您可真好!”
“不是男朋友!”毛线咬牙道,脸上的笑容已然接近扭曲了。
当然,从服务生这个角度来看,她笑得的是有些嘚瑟……长得这么平易近人的,还能俘虏这么一个可人的小情,是该嘚瑟!
“您慢慢享用,有需要再叫我!”服务生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退出去了。
“看来这男人过分体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毛线道:“整个一中央空调啊!”
话虽这么说,毛线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上了,反正买都买了,咱不管谁花的钱,那都是钱吧,她家老母亲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浪费就是犯罪!更何况,还这么合身不是!
身心洗涤一新的毛线,一边吸溜着劲道的面条,一边给发简讯,道:谢谢你……此处,请允许我用一串省略号表达我无以言表难以描述的复杂的心情。
不客气,谁叫我是爱心邻居本人呢,乐意为您效劳,木加一回复。
紧跟着,又有一条简讯顶进来:话说,有什么复杂的呢,不就是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的尺寸的么!
“真是个贱人!”
毛线骂着,重重地打下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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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日常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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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木加一回信了:我去店里请人家拿个大童背心,人问,多大的闺女,发育了没?我说,三十多了……人家嘛都没说,就甩给我一套内衣。我也很纳闷呀,这怎么不得意思意思问问尺寸大小什么的么?也忒不专业了吧!再说了,我还得挑挑呢!导购姐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道:放心吧,兄弟,保准能穿,对于平胸的妹子来说,你根本不用考虑款式,尺寸,罩杯等等,就一块遮羞布而已,哪儿那么多戏呀!
毛线看到消息,顿时火冒三丈,一个没留神,一根面条吸溜进鼻子里,那叫一个泪流满面。
好不容易拉出鼻子里的面条,毛线对着镜子好好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脑补下王爱莲胸前那两个颤颤悠悠的大胸脯,心里那叫一个悲凉,这真他娘的是:减肥一时爽,平胸一世烦啊!
“算了,除了哺乳和女的不明显之外,好像也没多大用处!”毛线如此安慰了自己,接着重新洗漱一番,收拾收拾退房了。
木加一倒是贴心,除了全套的衣物和鞋子以外,还给她捎了一背包,毛线就把之前的那些衣物全数打包处理了。
酒店离机场很近,她选择步行过去,半道上,接着邓丽霞的电话,详细询问了郭晓晓的情况。
“回来了,已经在返校的车上了!”毛线道。
不想,邓丽霞硬是要她详细说下经过,正好,毛线憋的难受,就都说了。
“我说,你不是怀孕了,还有心思关注这个,说好的上流胎教呢!”毛线一手举着电话,一手刷着身份证,自助打印了登机牌。
“你不知道,我一听这个,就兴奋!跟打了鸡血似的,搂都搂不住!”
邓丽霞道:“你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人跟人的差距会有多大……像王爱莲那样的女人,在乡下来说,已经算是很开明很先锋的了,可她仍然没法想象这世上还有一群女人可以完全地主宰自己的命运,人生于她们来说,不是简单粗暴残酷的单选题,而是多种多样多变的多选题,她们可以读书,可以工作,可以嫁人,万一中途不开心了,还可以退出重选,可以弃学,可以创业,可以离婚,可以潇洒地跟一切不喜欢的东西说滚蛋,可以为一切喜欢的事物买单。她不敢想象,也没有勇气想象,唯有狠狠地拼命地抓住眼前那一点点的可预见的微不足道的自以为安全稳妥的幸福。”
“哦!”毛线点头,算是认同。
“你觉得你被你妈逼着在相亲市场里打转,像颗待售的白菜一样被人评头论足就很委屈很尴尬很没有尊严了,可是,你至少还拥有选择的机会。你不知道,还有一些女人,压根就没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她们毕生的力量都用来跟生活对抗,一家老小无病无灾,丰衣足食,儿孙绕膝,那已经是人生巅峰了!”邓丽霞继续说教。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总不能眼睛一闭,随手抓一个回家吧?”毛线反问,她怎么觉得这姑娘又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No!No!No!我的意思是,对你老母亲好点……别老跟她较真,她们一直在竭尽全力地给予我们,她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尽管那些,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提!”邓丽霞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真的,你不亲自当妈,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
显然,这最后一句,成了败笔,毛线毫不留情地怼她:“你肚子里就揣了蚕豆那么大点一未成形的娃娃,也好意思自称是当妈的?”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邓丽霞笑道。
挂断电话之后,邓丽霞甩给毛线一张图片,配文:事实证明,远不止蚕豆那么大。
毛线很是感慨,对邓丽霞先离婚后怀孕这事,她一直没消化,觉得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直到看到这张B超照片,她终于相信,邓丽霞是真怀孕了……她觉得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活得很清爽,宋唯如此,邓丽霞亦然,唯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三个小时之后,王鑫远准时出现在机场。
“不跟你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么,接什么呀?浪费时间!”
王鑫远不搭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接过书包,又给了她一个结实的熊抱:“姐……”
得!总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毛线很是嫌弃地推开他:“别碰我,身上疼!”
“嗯嗯!”王鑫远躲开一点,不一会儿又凑过来问:“姐,你走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身衣服啊!”
“我就不能自己个买一身!”毛线翻了个白眼,问:“你们那……婚姻警报解除了吗?”
王鑫远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出息!”毛线哼了一声:“差一点就成孤家寡人了!”
“不能!”王鑫远尴尬地摸了把后脑勺,道:“我那就是一时没想开,我媳妇那么漂亮,有人喜欢,很正常,对吧!”
“这句话的正确说法是:萧月诚那么优秀,我媳妇喜欢他,很正常!”毛线道。
“姐,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两项合一块,尤其不讲究!”
“我求求你长点长让我揭吧!”毛线哼了一声,又问:“公司怎么样?”
“正常!”王鑫远瞧着她姐递过来的眼神,赶紧又补了一句:“一切尽在掌握。”
毛线点头,上车之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鑫远,道:“下学年给大学生的捐助可以停了,资助这些孩子吧。”
“停了?”王鑫远反问。
年后,学校辅导员给过一次支助学生的成绩单,他当时还说要不要按成绩来支助,被她姐给否了,说成绩不能说明什么,那些孩子的本来就比别人低,用成绩作为衡量标准是不公平的,这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呢!
“是!现在国家对教育很重视,大学生都可以办助学贷款,再说,他们是成年人了,得学会独自撑过人生最难熬的一个时期。”毛线道:“这些孩子,是我从网上找的,一些国家贫困地区的失学儿童……”
“不是义务教育么……”王鑫远问。
“这些孩子条件太差,连个正经的监护人都没有不说,有些还得承担照顾生病的爷爷奶奶责任,要早早地出来谋生补贴家用……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生存问题,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毛线伸手拍了下王鑫远的肩膀:“他们连进校门享受好政策的机会都没有!”
“哪我们应该怎么支助?给生活费?”王鑫远问,他看了下名单,又问:“这么多?”
“你自己筛选吧!不用贪多,但是要精细一点,哪怕是只支助一个,也要坚持下去,一直到读大学为止!”毛线道:“跟财务仔细合算一下,还要保证,这些钱,只能用到个人的学习上,不能用作家里的生活费呀,看病的钱之类的……我们挣钱也不容易!得花在刀刃上!”
王鑫远失笑:“姐,你说,咱做这些事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呀,咱又不是李嘉诚!”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毛线瞪了他一眼:“十几亿人里就出了一个李嘉诚!普通人跟李嘉诚之间隔了十几亿人以及数以亿计的人民币……怎么,做不了李嘉诚还不能做人了?普通人就不能追求点幸福感了?”
“幸福感?”王鑫远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有这么追求幸福感的么?
“嗯!”毛线点头:“你说那些成功人士最喜欢的事是什么?”
“忆苦思甜,想当年啊!”王鑫远脱口而出。
“为什么呢?”
“显摆呗!”
“无脑!”毛线伸手狠狠地敲了他一记脑瓜。
“那是因为相比最终得到的美好结果,那些持续付出并直接促成结果的过程更具有借鉴意义!”毛线道:“索取会得到短暂的满足感,而给予会收获持久的幸福感。”
“哦?”王鑫远点了下脑门,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忽悠了!
“打个比方来说,努力挣钱会让我们感觉心好累,好辛苦,而肆意花钱会让我们感觉心飞扬,好嗨哟!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
“因为挣钱其实是一个被动索取的未知的过程,而花钱是一个主动给予的已知的事件,一个酸,一个爽!”毛线道:“尽管说,人们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但是,幸福感这种事,是由一件一件微小的已知的事情组成。”
“姐……我这脑子有点跟不上!”王鑫远虽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但他隐隐感觉就是不大对劲儿!
半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完全不符合他妈“勤俭持家”的教育理念呀?他姐这是要造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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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遭遇智商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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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点说,你从未知的事件里不可能获取安全感,故而也提取不到幸福感,就好比你把手伸进一个黑盒子里,无论摸到什么,你都会心惊胆颤!”
毛线眨了下眼,“而挣钱,就是这么一件没有定数的事,你不知道你这一辈子能不能挣到钱,挣多少钱?而花钱,就不同了!你会从你付出给予的每一笔款项中提取到具体的妙不可言的幸福值。支助那些孩子,既能提升你的幸福指数又能行善积德,何乐而不为?”
“有……道理!”王鑫远沉思了片刻,道:“姐,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毛线抬头,慢慢运作脸部肌肉,推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老弟啊,以你的智商,以你姐我的学识,糊弄你……不过是小菜一碟,毫无成就感可言!”
“得!”王鑫远恢复正经:“一会儿你自己个去医院做检查……”
“嗯?我去医院……”毛线突然反应过来准是木加一那个碎嘴子干的,这男人要是个女的,绝对是个八婆!
“姐,那木加一人不错……可以作为我姐夫的候补人选!”王鑫远道。
“你……”毛线手伸到一半,想着开车呢,就忍了,咬牙道:“你们很熟吗?”
“不熟!但是他人肯定没问题!”王鑫远一脸坚定地道:“姐,相信我,男人看男人的眼光绝对错不了!”
“那你评价一下萧月诚呗?”毛线瞧着王鑫远脸色骤变,脸上便生出几分得意来的,心说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不想,王鑫远这次却作了回应:“姐,萧月诚这人,确实不赖!就目前来看,处处比我强!”
“呦!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醋味儿呢!”毛线故意吸着鼻子闻了闻。
“是这样。”王鑫远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他真不错!”
“认了?”毛线反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认!”王鑫远重重地点了下头。
虽然说,承认潜在情敌比自己优秀,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可是在姐姐面前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段时间,王鑫远思考了很多,当然,说是反省会更贴切一点。
他一直在老妈和大姐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即便他爸走了,仍有两个女人在为他遮风挡雨,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都没有那么悲伤,后来他成家了,娶妻生子了,他妈和他姐就开始庇护他这一个小家。
他回想结婚以后的种种,倏然发现,受两个女人的言传身教,自己的妻子尼雅也默默地长成了那个可以庇护他的人,而他,几乎没什么改变,或者说他成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她们。故而,当他发现尼雅守了萧月诚好几宿时,他是很崩溃的,尽管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是清白的,可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并没有小气到为这么一点小事大动干戈,甚至是闹到离婚,他真正在意的是,他比妻子心里住过的那个人,差了那么多。他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他知道跟一个不称心的伴侣生活,有多糟心……
他怕自己是那个不称心也不称职的另一半!
“我一会儿去上课,提高人物修炼技能……好提升你们的成就感以及幸福指数!”王鑫远道。
“好!”毛线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俩人正说着话呢,王鑫远的电话响了,是毛虎。
“妈不是不让你跟他联系么?又找你借钱了?”毛线蹙眉。
对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她是一百个不待见,早些时候,碍着面子,她还将就着做做表面功夫,上回叫小舅妈春桃那么一闹,毛线索性就撕了脸皮,不再给他们好脸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要再不拦着点,由着他们闹下去,她老娘迟早得被这一家子无赖给气死!
“没有!”王鑫远按了拒接,如实道:“小舅前些日子找我,让我给找个活儿干,我就想着邢大娘那卤肉不做的很好么,就想着找她讨个方子,教他们做点熟食算了,市场里摊位便宜,一年也就万儿八千的,小本生意,只要肯干,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人家生来就是当大老板的人,能看上你这小本生意?我前面好不容易才摁下去,你可别多管闲事,再把他们招过来啊!”毛线越想越气:“王鑫远,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人家要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姐……”王鑫远觍着脸笑道:“你说妈跟小舅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那关系不比咱俩这差,他那样,妈心里也不好受啊!你想想,要是换了我是小舅,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么?”
“能!”毛线说着就撸起了袖子,恶狠狠地警告他:“王鑫远你甭跟我来这一套,你要是敢那样,我亲手剥了你的皮给你们老王家祭祖!”
“姐,你看你这说得也忒血腥了吧!”王鑫远说着捋了把胸口,道:“我哪儿敢呀!我就把方子给他一丢,成不成的,在他自己了!省得他再搬了老太太出来压咱妈!”
这倒是实话,她小舅那两口子别的本事没有,忽悠老太太那叫一个准!
“说句不敬的话,等有天老太太不在了,咱们跟小舅那边的也就淡了……”王鑫远说着看了他姐一眼:“等妈将来老了,咱们跟毛一丁就更淡了……全当给咱妈长脸吧!反正拉扯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那毛一丁怎么样?”毛线叹气,她真不知道小舅这一家子是怎么凑的,奸懒馋滑坏都占齐了!
王鑫远见她姐松了口,赶紧道:“我跟他不怎么联系,不过听人说,他在那还行,挺认干的!”
“不好好干,就饿死他算了!”毛线叹了口气,道:“你把方子给过去就好,其他的,一律不准掺和,更不许跟他们共享咱妈菜园子这边的客户!”
“啊……啊!”王鑫远下意识地抹了把汗,心说他姐不去算卦真是可惜了了,这给他算得死死的呀!
“你还真打算这么干呀?”毛线瞧着他这脸色不对,厉声警告:“如今这菜园子是你妈的命根子,头一年砸得钱刚刚回本又砸了一轮,你可别作死让那两口子把这事搅和黄了,再把你妈那条老命折进去!”
王鑫远立马坐直了身体:“姐,我都听你的!”
说罢,当即给小舅毛虎回了电话:“小舅啊,我方子不是给您了吗,您看着弄吧,公司这会儿忙着呢,银行天天打电话催贷款……”
说着,又怒吼一声:“开会,叫他们都别走!就这么点业绩还好意思回来,喝西北风啊!”
紧跟着又捏着嗓子女里女气的来了一句:“好的,王总!”
“小舅,我不跟您说了,忙……”王鑫远挂完电话伸手蹭了下脑门上的汗,道:“姐,齐活,都按您的指示办的!”
“小哥戏真好!我为您点赞!”毛线冷哼一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下车走人。
“姐,医院指引台那儿有人接你,完事后你在医院等着,尼雅下课去接你!”
“别让她折腾了。”毛线摆手:“我自己打车走!”
“姐,你好好检查一下啊!”王鑫远笑道。
原本听着木加一打电话说他姐掉洞里了,他是很紧张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姐这脑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这智商碾压他依旧富裕啊!
“看来这小子果真是看上我姐了!”王鑫远对着那张失学儿童名单拍了张照片,先保存了起来。
当时的王鑫远对“行善积德”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他只当他姐是遗传了他老娘的那颗良善之心,助人为乐罢了。直到同年冬天遭遇了一场车祸,他才真正领悟这句话的深义。
那日他跟人约好了去一个河北郊县的一个厂子里谈事,熟料半道上下起了雪,雪花倒是不大,哩哩啦啦的,刚刚湿了地皮,可冬天气温低啊,就甭提多难走了,加上他这路况也不熟,在过一截山道的时候,车底一滑,直直地就撞向了路边,挂到一棵老树上,下边是四五十米的深沟。
王鑫远当时就想自己完蛋了,怕是要把命撂那儿了,他用最轻最慢最小幅度的动作打电话报了警,之后,就静静地等死,举着两只血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遗言,在等候救援的四十五分钟里,他真正经历了一次死亡考验,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由起初的害怕,惶恐,着急……到最后的坦然接受,在被救出的最后一刻,他竟有几分释然,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赚了!
那时他突然明白过来,行善不是与人方便的单行线,它是可逆的,那些细小的微不足道的点点善举在他心里筑成了一座光塔,将他过往那些顽劣不堪的角落一一照亮,让他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从心里,不再惧怕死亡的到来。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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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节制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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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这边刚到家,宋唯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那邱孝云到底是不是人民警察?”宋唯一上来火气就很冲。
“怎么了?”毛线心说,这俩人该不是打起来了。
“人民警察可以对人民进行语言侮辱么?”宋唯气得整个人都发颤:“我不配跟你做朋友么?我这样的朋友怎了?给你丢人了?”
“没有没有!能跟您做朋友,是我的荣幸!三生有幸!哦!不!十三生!”毛线立马端正了态度:“这一点,我不接受任何质疑!请您放心!”
“这还差不多!”宋唯得意地撇了下嘴,跟毛线说起了她跟邱孝云打架的全过程。
原本邱孝云过来,仗着一身警服外加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实力帮她赶走了黏了她好几天的男子,这事,宋唯是很感激的,她满脸堆笑地感恩:谢谢邱警官,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您不介意的话,咱俩交换下名片吧。
哪成想邱孝云完全无视她讨好的嘴脸,冷冷地来了一句:走开!宋唯这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扭曲成了一团火焰,她还没说什么呢,又遭受了邱孝云的一记重击,他斜了她一眼,毫不掩饰内心的嫌恶以及外在的鄙夷:毛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宋唯顿时就炸了,我这样的朋友怎么了?文能帮她赚零花钱,武能替她收拾渣男!她应该为拥有我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骄傲……无比骄傲!
“你说!你骄傲不?”宋唯在电话那头气势汹汹地质问。
“骄傲!特别地骄傲!”毛线道。
“好!这句话我收下了,等你回来当着邱孝云的面再说一次!不!十次!”宋唯咬牙道,像个较劲的孩子。
“好,没问题……不过,你到底怎么惹着他了!”毛线问,以她对邱孝云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出言不逊主动找茬的人呀!他对女人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
“不是我惹他……”宋唯说着声音软了几分:“还不是那个吕吉吉,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开房的记录……”
吕吉吉就是缠着宋唯的男人,宋唯这一阵比较忙,没工夫出去,就叫吕吉吉多陪了几次,有一天,这家伙完事后竟然给她手上套了个戒指,宋唯顿觉大事不妙,玩起了失踪,哪成想这吕吉吉竟然跟到了她住的地方,还打出了一长串的开房记录,当着邱孝云的面叫宋唯给他一个说法!
宋唯有邱孝云护着,自然是不怕他的,当即跟他叫板:要什么说法,都你情我愿的事,难不成你还想讹上我不成?坦白讲,你在我睡过的男人中,技术也就中等偏上,讹我都不够格!
这话很伤人,吕吉吉没再纠缠,丢给邱孝云一个诡异的笑就走了,很显然,他误会了俩人的关系。
宋唯是无所谓的,她如今是单身,在身心愉悦有保障的前提下,跟谁配对,她都不是很在意。可这邱孝云就不同了,他一单身三好青年,凭白叫宋唯占了便宜,很是不爽,轰走吕吉吉后也扭头走人。
一般的女人,多少都会有些羞耻感的,哪知这宋唯,竟是个没皮没脸的,竟然还好意思开口跟他交换名片!邱孝云一下就怒了,他感觉这个女人太狂妄了,她简直是把所有的男性都玩弄于股掌,任意羞辱!故而就有了前面那一段,他实在是搞不明白,那样老实憨厚正经端庄的毛线,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狡诈油滑放荡不羁的女朋友?
毛线听了事情的经过,也是很无奈:“大姐,你好歹节制些吧!”
“节制?”宋唯呵呵冷笑两声:“这两个字早就从我的人生字典里抹除了!以前我被婚姻所困,身为有夫之妇,想不节制都不成!现在姐姐我好不容易摘了这顶人妻的帽子,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你还让我节制?节制个屁呀!我他娘的又不是有病!老娘我就想夜夜寻欢作乐,集齐各种款式、型号、大小的……男性!”
毛线捂耳,她真是没脸听了。
宋唯对她这个反应很是满意,豪笑两声:“妹妹,你不懂!所有的运动中,唯有床上运动对女人是最友好的,愉身又悦心,欢乐如畜生哪!”
宋唯哧哧地笑着,全然不顾电话这头满脸黑线的毛线,她结婚了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她离婚了也不准随心所欲地活,那她啥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地活呢!这不他娘的搞双标么!
“当我没说!”毛线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她这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门铃又响了。
“姐,你怎么不等我呢!”尼雅说着自己上手掀毛线的衣服:“我看看,严重不?”
尼雅人还没到医院就接到医生电话,说她大姑姐肋骨裂了两根,让家里人好生照顾着!
“哎哎……住手!”毛线整个人边躲边退:“庄重点!”
“我看看!”
“片子在那儿呢!”毛线瞥了眼茶几上的病例单子,道:“没事,就左侧第十、第十一跟肋骨骨裂,不严重!”
“姐,你这到底怎么弄的?”尼雅很是纳闷,这个地方也没法弄个护板什么的,只能这样慢慢养着了!
“还能怎么弄的,就不小心摔的呗!”毛线尴尬地抹了把脸,避开尼雅的视线,道:“不碍事的,人家很多明星为了美,还专门把这几根肋骨抽掉呢!”
“我听说你掉煤窑洞里了?”尼雅凑过来问:“姐,老实说,这趟出去有没有钓个煤老板啥的!”
“钓个屁……”毛线刚举手要敲尼雅的头,就被突然扑过来的尼雅一把剥了个精光这家伙竟然学坏了,搞了个声东击西,偏僻木加一给她买的是件衬衣裙啊,按扣一扯就开的那种!
“窗帘!窗帘!”毛线双手捧着胸口,屈辱地喊道。
“不怕!”尼雅往外瞥了一眼,又扫了眼毛线平坦的胸脯,道:“就算人家不小心看到了,也只当对面住个小伙子呢!”
说着就上手一通按捏。
“你……”毛线从身到心都无法接受这屈辱的一幕,好在尼雅赶在她发作之前及时地收了手。
“姐,你真得好好养养!”尼雅一脸严肃地道:“你这骨头本来就硬,加上现在又裂了,整不好就穿过皮肉长出来了,跟触角似的!”
“尼雅,你该庆幸,王鑫远不是现在跟你提离婚!”毛线扯过衬衣穿好,狠狠剜了尼雅一眼,恶狠狠地道:“我第一个举手赞同!”
尼雅朝她吐了下舌头:“晚了!警报解除啦!我们家鑫远呢,现在就一门心思地上进,只怕我被人撬走啦!”
“瞧把你嘚瑟的!”毛线撇嘴,什么时候她都活到尼雅手下了,大姑子的威风哪儿去了!
“还好啦!还好!”尼雅笑得花枝烂颤,好不得意。
“哼……呵,呵呵!”毛线几声冷笑之后,淡淡地来了一句:“亲情提醒您一句,学校里的小美眉也很多哦!”
尼雅立马僵住:“姐……”
“打住!”毛线立马止住她的话头:“你先挑衅的!且,我有必要提醒一句:您儿子还在我手上呢!”
尼雅秒怂,讪讪地来了一句:“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不要了,行吧!”
毛线又是一声冷哼,收拾东西跟她回家。
吴姨一见着她就小跑着进厨房托了餐盘出来,左一碗排骨汤,右一碗蒸排骨:“快尝尝!大早上就炖上了,可香啦!”
毛线瞧着这满满两大碗,瞬间就饱了:“吴姨,这也忒夸张了吧!”
她将求救的眼神递给尼雅,妹妹,你倒是说两句啊,坐月子也用不着这样吧。
尼雅耸肩,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是得好吃好喝好生养着!”
“对对对!”吴姨指了指餐盘,道:“上好的肋条!吃哪儿补哪儿!”
毛线拗不过吴姨,只好先接下,四下瞅了眼,问:“妈呢?”
“出去了!”吴姨道:“说是去看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毛线闻言心头一紧。
她妈这些老朋友们,掺水可不少啊!
正说着呢,书涵和墨衍这俩小崽子听到动静也跑出来,话题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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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婚姻之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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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衍一见着毛线就喊姑妈抱,被尼雅拦住:“姑妈受伤,不能抱!”
“姑妈伤,揉揉!”墨衍挣着从尼雅怀里溜下来,凑到毛线身边,嘟着小嘴往她膝盖上吹起。
毛线顿时喜笑颜开,她这大侄女可比她这弟妹讨巧多了!
“小姐!您这是吹!”毛线笑着将她抱上膝盖,夹了一块排骨吹了吹给她:“一边儿啃去,记得吐骨头啊!”
“爱姑妈!”墨衍抓了排骨就往嘴里塞,边塞边喊书涵:“哥哥,肉肉!”
书涵有些腼腆,怔怔地看着毛线,双臂微张着,想扑又不好意扑的样子,很是疼人。
“怎么?不认识姑妈了?”毛线伸手,招呼他过来。
书涵愣了一瞬,又看了毛线一眼,嗷一声嗓子就扑过来扎毛线怀里了。
“木啊!木啊!”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还不忘架起一只胳膊把墨衍推开!
尼雅和毛线对了一眼,眼眶都有些发潮,马上,又都将矛头指向书涵。
一个笑骂:“这熊孩子!”
一个轻斥:“出息!”
墨衍瞅瞅尼雅,又瞅瞅毛线,都没人搭理她,小嘴撅得能挂个葫芦了,她几时受过这种委屈呀,小手一探就要去扒拉书涵,不想半道上就被尼雅一个冷厉的眼神给止住了,手臂一拐,吧唧一声拍到大腿上,听闻门外的停车声,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王鑫远,你快回来!”
跟书涵不同的是,她这个是干打雷不下雨,那小短脖子都快要抻断了,也没见着王鑫远进门,只好一手撑地,一手拍屁股,最后伸手抹了把脸,透过肉乎乎的小指缝偷瞄了眼毛线,又瞄了眼尼雅,猛地一头撞过去一手搂着尼雅的小腿往上爬,一手举着排骨给尼雅嘴里送,还下决心似的喊着口号:“爱妈妈!爱妈妈!”
“熊样儿吧!”尼雅将她拎起,照着屁股轻轻拍了一下,道:“什么都跟哥哥抢,啥都得是你的啊!”
毛线也是被她这大侄女气笑了,要说这丫头的演技,绝对是王鑫远亲生的,没跑!
王鑫远听着她这闺女消停了才进院,一进门就问她姐怎么样,又悄悄给她媳妇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我刚表现不错吧。
尼雅点头,回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晚上给你加鸡腿!
在教育墨衍的问题上,小夫妻俩是经过深刻探讨的。尼雅的主张是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王鑫远就一句话,行,你说咋办就咋办,我这就两条,一不能委屈了我闺女二不能叫我闺女吃苦!他还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教育家都说了女孩子要富养,不然人家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勾跑!
尼雅真是恨不能一巴掌呼死他,这还怎么管?尼雅直接怼他,你要是能长生不老,活个百十来年的,咱怎么着都成。但是你得想想,万一哪一天你嗝屁了,谁护着她呢?你总不能打包一块儿带走吧!尼雅说着哼了一声,到时候怕是你想带人家还不愿意走呢!
王鑫远听着这叫一个火大,这叫什么话,有这么咒自己男人和孩子的么?
尼雅索性又给他上了点眼药,你看啊,就说你们老王家,老太太没了,爸也走了……咱摸着良心说,你觉得你有那超长待机的基因么?
这一下,王鑫远就怂了,最后就提了一个要求,别动手就成!
尼雅朝他眨了一下眼,我是动手还是动口,完全取决于你这当爹的配合程度!王鑫远当即拍板,配合!一定积极配合!
刚他早就听着闺女哭了,不过看着尼雅那似笑非笑的样儿,他愣是没敢动,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既怕自己惹了媳妇,尼雅迁怒于他闺女,又怕闺女惹了她妈,迁怒于他,总之,可以说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夹缝中求生存了!
“闺女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爸爸保证等你长到十八岁……再跟你妈谈谈!”王鑫远在心里默默地心疼了他闺女一万下,一直到墨衍不闹了,才抱着她回屋安慰去了。
毛瑾是晚饭前半个小时回来的,眼睛有些泛红,瞧着没什么精神,只是简单问了毛线检查的结果,饭也没吃就回屋了。
“最近有什么人来家里了么?”毛线说着看了王鑫远一眼,她想知道,是不是蓝娥那边又作妖了。
“没有……”王鑫远摇头,蓝娥那边有些日子没信了。不过,她姐这一问,他倒想起一件事来了。
“听李明华说尚玉萍前阵子做东,请了一些老朋友,说是儿子给她在海南买了套房,以后要去那边养老了!”王鑫远道。
“哦,你不说,我都要把这人给忘了!”毛线道:“尚夫人是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地养养!”
“姐!你还真信哪?她养得那是个什么儿子!要管她早就管了,能等到现在!”王鑫远道:“她是改嫁了,一个油田退下的老干部,还有个离婚多年的老婆,原先俩人离婚不离家搭个着过了十来年了,后来这老头不知怎么地就迷上了尚玉萍,不顾孩子们的劝阻死活把他那前妻给撵走了,迎了尚玉萍进门,现在,她的前妻和孩子们一起起诉那老头呢,说尚玉萍是第三者插手人家的家庭!”
“还有这事?”毛线摇头。
她还以为尚玉萍能有个好的归宿呢!
在她的记忆里,尚玉萍一直都是温和内敛的,尽管后来,她们也曾撕得鸡飞狗跳,可毛线觉得尚玉萍到底跟蓝娥不同……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安安静静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尚夫人,哪怕有些心计,也不过是些谋生的手段罢了,算不上什么大错,表面上,她仍然是那个温柔贤淑知书达礼事事拿着端着的尚夫人……
论婚姻对一个女人的改变,那绝对是能整容也能毁容,能脱胎换骨也能抽筋剥皮,还能叫人不是人!
如此想着,毛线对杜云他妈竟然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她的不成全,于她,兴许就是一场救赎!
“你说巧不巧,那老爷子请的律师竟然是刘文君!”王鑫远道。
毛瑾娘俩亲自帮着辛慧处理离婚一事之后,两家的关系又自动续上了,主要还是王德英那边,隔三岔五地就差俩孩子过来问候毛瑾,这一来二去的,王鑫远跟刘文君也就熟络起来了。前一阵,刘文君还带着他父母和岳母一大家子去毛瑾乡下的果园子去采摘呢!
“嗯,你跟刘文君少扯尚玉萍的事!知道吧?”毛线道。
“知道!”王鑫远应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儿:“不是,姐,你弟我有那么碎嘴么?”
他这话没说完呢,尼雅和毛线就齐刷刷地看过来了,二人异口同声:“有!”
王鑫远无语:“不是,这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起码的信任了?”
“别人可以有,你不能!”毛线道。
尼雅立马举手赞成。
王鑫远顿时食欲全无,撂下碗筷去哄他老娘开心去了。
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
“屋里关着灯,我喊了一声没应,怕是睡着了!”王鑫远说着看了尼雅一眼:“媳妇,要不你这两天抽个时间陪咱妈出去遛遛,散散心!”
“好!”尼雅乖巧应道。
她这一阵子既要上课,又要跟着老中医一起坐诊,确实有些忙,不过陪老太太看场电影还是可以的。
“我去看看!”毛线起身。
以她的经验来说,她妈刚刚那个脸色,那个情绪,注定难眠!
“妈!睡了么?”毛线低唤了一声,正要开灯,她妈就说话了:“你爸病了!”
“嗯?妈,你做梦了?”毛线一惊,她爸不是病了,是死了呀!
“要仙林!”毛瑾道。
毛线呼吸一滞,不是为她听到的消息,而是为她听到消息时下意识的反应,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想当然地把老王当作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父要仙林在她心里的份量变得那么轻,轻到她听到这个消息时连应有的悲伤,怜悯甚至一点点难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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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恩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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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死么?”毛线问,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事不关己的冷漠,让毛瑾有些震惊。
“你这是什么反应?”毛瑾语气里带着点责备,她虽一直不想毛线跟要仙林那边有来往,可是她真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她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的。
“妈,你希望我做什么反应?”毛线竟然冷笑了一声:“这个结果不好么?你诅咒了大半辈子,可算是应验了一会,在有生之年看着要仙林倒霉……可喜可贺!我建议你买挂鞭炮,放上三天三夜好好地庆祝一下!”
“你这死孩子!他到底是你的生父,是你爸啊!”毛瑾伸手要打她。
“他也只占了生父这一个名头,至于爸,您快别侮辱这个称呼了!他不配!”毛线灵巧躲过她妈一掌,看了眼她妈床头老王的照片:“妈,当着你亡夫的面,如此毫无遮拦地惦记前夫,是对老王同志的大不敬,我谨代表被他无偿养育了很多年,没尽过一点人女之孝心的继女为他鸣不平,对你的所作所为强烈表示看不惯!”
说罢,直接把相框挪过去:“爸,你回避一下!”
“你这孩子!”毛瑾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手指头:“记人这么重呢!”
此时此刻,毛瑾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清的难受,她从小就教育女儿,要跟要仙林那家人划清界限,她毫无保留地一遍一遍地告诉她小时候的经历,就是要时刻提醒她:你是被要仙林所抛弃的,他是不能够被原谅的,你对他的原谅便是对我的背叛,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她讨厌女儿身上沾染上那家人的影子,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可是,此时,她看着女儿冷漠的样子,竟是很心疼,她该是有多恨要仙林才能说出这种狠绝的话来?不不不,毛线从前不是这样的,她跟那家人一样,又软又怂!
“当然,妈妈教育的好,孩子从小就优秀!”毛线笑道。
“你……呀!”毛瑾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毛线挨着她躺下,将毛巾被拉上来,帮她妈盖好:“妈,我都三十好几了,用你的话说,你在我这个年纪,都结过婚离过婚又再婚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算是都经历过了……我也不小了,分得清是非,辩得了黑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恩怨!”毛瑾叹气:“你看我跟鑫远大姑前些年不也闹得不可开交,水火不容么,如今不也和和气气的!”
“两回事!”毛线道:“难不成,你希望我把要仙林接出来好生伺候着给他养老送终么?你觉得那样对老王公平么?他辛辛苦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到头来呢,我一笑泯恩仇接纳了要仙林,让他心安理得地安度晚年?只因为他病了,老了,过去的种种,就一笔勾销了么?凭什么呀?妈,这叫助纣为虐!这是在给那些不负责任的育龄男青年一个不好的暗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播种,且无须施肥浇水灌溉照看,只等时候到了,自然可以收获黄金硕果坐享其成!”
“你这孩子!”毛瑾竟是无言以对。
“妈,你高估了生育对每个人的意义,对有些人来说,是为了繁衍生命,而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次意外排泄。”毛线道:“我就是要一颗精子不小心成了人,这事,咱得认!”
“死孩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得常念着别人的好!”毛瑾照着女儿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把。
她自诩算是个开明的老母亲,不忌讳跟女儿讨论一些男女之事,但是,说到这个份上,她明显有些接不住啊!
“所以,妈,麻烦你说说要仙林的好?我对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印象,想帮他凭空捏造几句都不成!”毛线道。
“你总不能就这样记他一辈子吧?”毛瑾低叹:“没意思,等你到妈这个岁数就知道了!”
“那就等我到你这个岁数再说!”毛线冷笑:“人如果没有了爱恨情仇,那跟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我说毛巾女士,不是你教育我要恩怨分明的么?”
“有么?”毛瑾耍赖,如果重来一次,她会怎样教育女儿?说要仙林其实很爱你,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貌似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给人渣洗白这种事,她干不来!
“有!”
娘俩谁都没能说服谁,或者说,她们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对方。
毛线知道她妈心里不得劲儿,要仙林于她,不是旁人,是她年轻时候热烈追求过的爱人,她看不得他遭罪,她能够理解,就好比任义那么讨厌的人,在听得他落网之后,她还是小小感慨了一下。
毛瑾也没法强行要求女儿接纳要仙林,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性,她是了解的,那小心肠软得跟块豆腐似的,头些年一直背着她偷偷地接济要仙林那边,若不是他伤了孩子,毛线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人生啊,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漠视和被漠视,大概就是要仙林这一辈子的宿命吧。
毛瑾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要仙林躺着病床上的画面,干巴巴灰突突的,像块被虫子噬咬过老树叶,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就那么扁扁地贴在床上,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到地上,被褐色的土壤所埋没。
他的现妻说,仙林好歹是毛线的父亲,生了这么大的病,我还是要跟他女儿说一声的。
毛瑾哼了一声,心说,早先你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她又说,人各有命,我条件有限,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仙林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想他也能够理解的,我就怕毛线日后找我算账找我要他爸。
毛瑾知道她在念穷,想让她女儿负担一部分医药费。可这手术满打满算也才五万块钱,毛瑾不信她就穷到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再说句难听的,若是真到那个份上了,就是卖房子卖车也得治,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呢?
毛瑾笑笑,说您怕是对我有误会,作为不被要仙林待见的前妻,我过来……就是很单纯地来看他的笑话的!
她才不会傻到替她女儿给他们作承诺呢!
他要仙林好的时候,几时想过她女儿的死活!毛瑾只有想起月子里的那些经历,就恨不得把要仙林千刀万剐。
当然,要仙林是不足以让毛瑾伤心的,真正伤她的,是她的娘家人!
毛虎拿了卤煮的方子,说是要创业,张口就要五十万,当然,人家也不说要,人说借,不是借钱,是借房子——毛虎要用老娘现在住房子贷款。
他说,姐,我这次不找你借钱,就借你的房子做个抵押,也相当于是担保。
毛瑾问,万一赔了呢!你不能从市场里租个小点的门面,一点点来么?人家还有推着车子沿街叫卖的呢!现在别说老百姓了,就是有钱的老板也不会随便砸钱去创业了。这年头,买卖不好干呀!
毛虎说,姐,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总得搏一搏吧!再说我这个年纪了,还推个小车车沿街叫卖,多丢人哪!
毛瑾无语,说你一下投资这么多,总得好好地做一番调研吧?万一赔了呢,银行可不管你这么多,到时候还不上钱自然是要收房子的!
毛虎一下子就火了,姐,你这老说些丧气的话,打消我积极性干嘛呀?你要是怕找你还钱,你把房子过户到我名下不就完了!
这一下,就暴露了真实目的,不只毛瑾,那姐俩也不同意了。
毛虎当着老娘的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二姐,我恨死你了!
毛瑾虽是做足了思想准备的,可那一瞬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下来了。她说,毛虎,当着老娘,姊妹们的面,你摸摸良心,这些年,你连要带借还时不时地跟春桃联手耍诈,从我手上拿的,远不止一套房了吧?
这话一出口,不只那姐俩,连在她家长大的舅家的小表妹都不干了,凭甚毛虎就能落一套房,她们可没拿那么多啊!这一下,恨毛瑾的,就不只毛虎一个了!一瞬间,人人群起而伐之,纷纷指责毛瑾的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
连老娘都哆嗦着手指着毛瑾的鼻子嚎:“我……嫉妒呀!”
那一刹那,毛瑾竟笑场了,笑得捶胸顿足,泪流满面,她从不知道,自己做人,竟是这般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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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章 她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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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毛瑾早早地候在了餐桌前,面无表情,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是大事不妙的前奏。
毛线和王鑫远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检讨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
除了跟木加一搞得有些不清不楚之外,其他都还好!不过,这事对我妈来说,大约是求之不得!
毛线想着,将视线落在王鑫远脸上,用眼神询问:你小子又干什么了?
王鑫远摇头,因为前一阵闹离婚的事给他老娘气得不轻,对他二人都是爱答不理的,时不时地还找吴姨传话,现在他们夫妻俩正在合力挽回各自在老娘面前的形象,自认为没有什么出格行为,除了……
王鑫远突然想起给小舅毛虎卤煮方子的事来了。
“我好像嘱咐过邢大娘别跟我妈说了呀!”王鑫远越想越含糊。
他不知道,邢大娘的确没跟他妈说,只不过是把王鑫远留下的一万块买方子的钱给毛瑾了,好端端地突然给钱,毛瑾可不就得仔细问清楚了!
人一到齐,毛瑾就发问了:“你们谁……出主意给毛虎弄卤肉店了?”
姐俩一对眼,果不其然,就这事。
“我!”
“我!”
毛线狠狠地瞪了王鑫远一眼,意思是你成心找削是么?又想扫大街了吧?
王鑫远点了下头,意思是,姐,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妈对我下手没那么狠!
毛线瞪了他一眼,软声道:“主意是我出的!”
王鑫远会意,赶紧道:“方子是我要的!”
毛瑾嚯一声,硬生生地拉出一丝笑意。
只不过,她这笑配着那声,怎么都感觉有点……瘆人!
“妈,我们也是……”毛线觉得这事,怎么说,王鑫远都是出自好心,还是不要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为好。
毛瑾摆摆手,示意她闭嘴。
“既然你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毛瑾冷厉的双眸里飞出两把一刀,唰唰一人一下:“你们姐俩又这么团结,是吧?那不如就把这事干了吧!”
说罢,她轻叩了下桌子:“尼雅!”
“哎!妈!”尼雅软声应道,一脸的讨好。
姐俩同时把眼神递给她,眼神里欻欻投出无数只小飞刀,叛徒!内奸!狗腿!
“你负责监管,督促,催收……”毛瑾歪着脖子,斜了俩熊孩子一眼,道:“从下个月开始,家用就让他俩人出!”
“啊!不要吧!”王鑫远已经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毛瑾冷哼一声,朝厨房招呼一声:“吴姨,走!乡下散步去!”
“哎!”吴姨应着声就跑出来了,边摘围裙边问:“那……闺女还伤着呢!”
“你放心好了,饿不死她!”毛瑾说着朝吴姨悄悄眨了下眼。
她早上给木加一发了个短信,大意是毛线这趟出去是不是招惹什么人了?怎么还能让人把肋骨给打折了呢!
这当然是个烟雾弹,毛瑾就想考查一下木加一,一是看他对毛线到底有没有意思;二是看他有多大的意思,比杜云如何?勉强也算是个一箭双雕吧!
作为一个愁嫁的老母亲,在任何一个适龄男青年勉强,她都得放低姿态,积极主动一些,管它有枣没枣呢,打两杆子再说!至于毛线那边,别说她正经八百地谈恋爱了,就是跟人跑了,她也没意见,这什么年纪就得做什么事吧!撩骚又不犯罪,难不成真要让她女儿熬成个老太婆?
故而,毛瑾在女儿的择偶以及与择偶相关的一切问题上,毫无保留地亮起了绿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就是创造条件也要上!
毛线再次感叹自己命运多舛,就这样的妈,真不像是亲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辛慧跟刘文君上门来了。
“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毛瑾心里不由一紧。
“舅妈!”辛慧指挥刘文君搬了一箱大螃蟹过来:“我婆婆朋友送的,特意叫我们送来给您尝个鲜!”
毛瑾松了一口气,边道谢边喊王鑫远帮着收了,亲热地拉过辛慧的手:“还没吃早点吧?”
“没来得及!文君上午要开庭,又不放心我一人开车,就赶早过来了!”辛慧笑道:“舅妈,不好意思啊,怕您没醒那么早,就没给您打招呼!”
“没事!你们那么忙,还惦着舅妈,我真的是……感动!”毛瑾说着请刘文君坐下:“你爸妈身体都好吧?”
“好着呢!”刘文君简单寒暄了两句,就道:“舅妈,我不能坐了,我得赶去红桥!上午有个庭!”
“好的!别耽误正事!”毛瑾朝厨房看了眼,吴姨会意,立马将早点打包,捧出来。
“路上吃!”毛瑾笑道:“给你父母带好,告诉他们有空就去乡下玩,我去接他们!”
“好嘞!”刘文君接了食盒,递给辛慧一份。
“舅妈,我还不走,我就在家吃!”辛慧倒也不客气!
“那好呀!”毛瑾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一会儿叫吴姨给你煲汤喝!”
“嗯!”辛慧点头,朝刘文君挥手:“你走吧!”
他前脚一走,辛慧就抓着毛瑾的手往肚子上放:“舅妈,有了!”
“啊?这么快么?”毛瑾很是惊喜。
“嗯!”辛慧点头:“我就是专门来给您报喜的!”
“好呀,好呀!”毛瑾搂着辛慧的肩膀笑得跟朵花似的!
毛线干咳了一声:“你俩能不能别在我面前上演母女情深!烦不烦人!”
辛慧咯咯地笑着,也拉了她的手过来她肚子上摸:“把好运传给你,让我舅妈早点当姥姥!”
毛线这脸唰一下就红了,讪笑着缩回手,问:“想通啦?”
她记得辛慧说不想再要孩子了,万一这次过不好,又离了,她受累不说,孩子还得跟着遭罪!
“嗯!”辛慧点头,揽了毛瑾母女,道:“舅妈,毛毛,我真的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
旧事重提,辛慧这情绪仍有波动,虽然她已经在极力控制了,可唇角还是会忍不住哆嗦。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过得好,我们都高兴!”毛瑾拉了她在沙发坐下,道:“你是怎么想通的?”
“舅妈!您说得对,人得往前看!我不能因为一个柯明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信心……”辛慧不好意思地抹了下眼,掠去眼角的泪意,道:“刘文君对我确实不错,他父母也用最大的诚意接纳了我和可心,我不能那么自私,也得为他,为他们家多考虑一些。”
辛慧是二婚,儿子也生了,可是刘文君是头婚,家里就他一个,真要不为他留个一儿半女的,也有些说不过去,这事,她结婚之前就考虑过了。
刘文君的态度是,她想生就生,不想生拉倒。他说,咱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非得生个嫡亲的继承人来!爸妈那边,我也早就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了,他们这一辈,就只能享着我这当儿子的福,努努力的话,可心的福也能享点,不努力的话,就什么都没了!反正法律是没有规定哪个儿子务必要尽给老子生孙子这一项义务的!
辛慧心里虽是感动,却也没敢付诸于行动,说到底还是怕可心受了委屈!真正打动的她是,是刘文君一家对儿子可心的态度。
婆婆打她进门就立下了规矩,每周最少一次,必须带着可心回家一聚。她说,孩子跟我们感情本来就淡薄,而且已经过了那个最容易建立关系的年纪,如果再错过这个培养感情的阶段,等孩子大了,跟家里人没有感情不说,孩子在家里的存在感会很低,继而没有安全感,你既是带着孩子嫁进我们家了,我觉得家还是得有个家的样子,不仅能庇护你,也能庇护他!
而且,她发现可心也很积极,他甚至记得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给爷爷奶奶打给视频,问问他们的身体状况,汇报下学习,或者只是简单道句晚安。
辛慧私底下问他,是谁教他这么做的。可心道,刘奶奶呀!她说我不是她亲孙子,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要想变成真正的一家人,大家就得比别人更努力一些!哦!他管刘文君叫刘爸爸,管爷爷奶奶叫刘爷爷刘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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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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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是刘文君教的,他说可心你有自己的生父,就像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父母一样,每一个爸爸都是努力了很久才和妈妈一起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无论他后来做得好与不好,单就这一点来说,他功不可没,我们必须要记得。
可心点头,又问,那为什么带我来的人,不是你呢?
刘文君摸着他的脑袋憨笑,抱歉啊,儿子,爸爸那个时候不太努力,排队排晚了……但是,爸爸保证,从今往后,会努力,做一个好爸爸!
于是,为了跟自己的生父有所区别,可心管刘文君叫刘爸爸,管刘文君的父母叫刘爷爷刘奶奶。他跟刘文君说,爸爸,那你现在可得努力一点,争取早点跟我妈妈带给小妹妹给我,像小舅家的小妹妹那样的,要漂亮一点的!他说,我排大,她名字得随我,就叫可乐吧!说完,他自己又笑着滚到沙发里,半晌,趴到刘文君耳边说,刘爸爸,这名字好像是给狗狗取的啊!
如此,俩人正式合计了生孩子这事。
刘文君有些犹豫,说要不等可心上初中或者高中了再说罢,让孩子适应适应。
辛慧掐指一算,等那个时候,她都四十过半奔五了,没准都赶上早更了,还生个蛋呀!索性一咬牙,生!趁早生!也好让孩子们早点培养感情!
“是的!两个都往好处想,拧成一股绳,把劲儿往一块使,这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的!这要是各打各的算盘,都往自己这边使劲,那必定是南辕北辙,白费劲!”毛瑾笑着,眼角眉梢的细纹都流淌暖意,像是被三月的日光洗涤过一般明亮。
辛慧点头,搂着她的手臂道:“我要早跟你们说,哪还有这事呀!这前面折腾那么久……”
这话,她跟她妈私下里也说过,这亲戚呀,就在于走动,能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都一个妈生的,一棵树上结的果,实打实的亲哪!
“这样也好!没有前面那些烂事,咱也遇不上刘文君这么好的人不是!你现在就啥都别想,只惦着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毛瑾伸手捋着辛慧的头发,道:“你好了,你妈也就踏实了!也能安安心心地多活几年!”
“舅妈,您说得太对了!”辛慧道。
之前的事,她一直不敢跟她妈说,也是在顾忌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打她爸一走,她妈这身体一下子就垮了。感冒一场都得折腾十天半拉月的,她哪敢说呀!
毛瑾跟着感叹了一番,就留她们小姐俩说话了,临走时,悄悄给了辛慧一个眼神,意思是帮我劝劝!
辛慧会意,笑着眨了下眼,她这些日子养胖了些,瞧着圆润了几分,眉眼间就更像老王了,毛瑾看着,总是觉得亲切,一时间思绪万千,好几次,差点儿落泪。
毛线想了半天,还是问:“那你的工作?”
她只是起了个头,等着辛慧自己说,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好发表意见,不过想到她之前的遭遇,毛线觉得有些事还是得提个醒儿的好。
“辞了!”辛慧看向她,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怀孕得注意安胎,不好在外头奔波。”
毛线点头,这倒也是实际问题,只是就这么放弃工作了,到底是有些可惜。如今的用人单位,算的都很精细,大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丁可卯的!这个萝卜拔了,必定要找别的萝卜填上,没人会为了一个萝卜白白浪费一个坑!等将来,她生完了,再重新找工作,又要跟二十几岁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一道竞争了,人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仗着年轻什么活儿都能干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一往直前,她这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少不了瞻前顾后左顾右盼,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
毛线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女人轻易不能放弃工作,旁的不说,若辛慧跟柯明那个时候,若是没有工作,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她怕是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一旦离婚,她连孩子的抚养权都争取不到!
辛慧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道:“我和刘文君商量好了,孩子将来一出生就送回他爷爷奶奶那边,请专门的月嫂带着,他父母负责看着点保姆就是,我呢,一出完月子就上班……”
毛线笑了下,心说,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一出月子就有班等着你上啊!
“我报了注册会计师的培训课,想借着怀孕的时间,多学点东西!”辛慧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就是不知道我这脑子还能不能跟得上,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
“噢……”毛线点头,鼓励她:“能行的!脑子都是越用越灵!”
辛慧亦笑:“放心吧,我不是从前的我了,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
毛线不知道,这些事情,辛慧早在结婚之前,就打印出来,一条条仔细跟刘文君核对过了。让她意外的是,刘文君并没有敷衍,也没有全盘接受,他逐字逐句地跟辛慧商讨,他说,你比我多结了一次婚,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外人无法传递经验教训,我们不能浪费了,得好好总结,防患于未然。
就辛慧上班这个问题,俩人也做了一番探讨,辛慧原本是想一边上着班一边备孕,熬到生产。
刘文君坚决不同意,他说,辛慧,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给我生孩子的,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把你自己的身体搞垮,那就本末倒置了!他说,你要知道,孩子终究会长大,会离开,他是我们家的重要成员,但我们家的核心骨干,只能是你我二人!他说,我希望等我退休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健步如飞的老太太,我还能带着你满世界去浪,把年轻时候,你我缺失的那一段找补回来!
辛慧当然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缺失都无法弥补。
可是刘文君让她相信,这世上,还有很多的事,值得去期待,她愿意以一个热情饱满的姿态去迎接生命的怒放,就像百花拥吻春天那样……
如果非要说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那么,离婚这事,于辛慧来说,算是难产,上半场半死不活,下半场死去活来,有濒临死亡的阵痛,有劫后余生的欣慰,当然,更多的,是迎接新生的喜悦。
毛线又问:“可心如何?都习惯么?”
“习惯!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有时候比我们大人还要强!”辛慧如今提起儿子是一脸的欣慰。
可心在她和婆婆之间,一直充当着润滑剂的角色,当然,这是刘文君派给他的任务。
他说,可心,老爸要在外边赚钱养家,家里的事就得劳烦你这个小男子汉了,女人们话多,事多,心眼儿多,敏感,多疑,脆弱……她俩万一打起来,咱爷俩就得跟着遭殃,轻则受夹板气坐冷板凳,重则语言攻击扫地出门,你妈打你,我妈打我……咱爷俩就得流落街头了!
如此,可心就蹦蹦跳跳地在两个女人之间和稀泥,这头给奶奶嘴里塞一块糖果说是妈妈给的,那头又塞给一张画,说奶奶夸他长得像妈妈,漂亮!
一天下来,给孩子折腾的满头大汗,这反倒让两个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辛慧再去厨房的时候,婆婆也不掉脸色了,当然,还是忍不住会数落她两句,这个土豆片削太多了,就剩个芯了;那个小白菜洗得也不对啊,得掰开了一片片地洗啊……哎,你怎么跟洗衣裳似的……
起先辛慧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婆婆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可刘文君时不时地背着他妈跑过来给她揉肩捏背,还诞着脸说,我妈就是嫉妒!嫌我对你比她好!他说,媳妇,这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辛慧突然就释怀了,人家把那么好的儿子都给她了,还不兴人发发牢骚撂撂脸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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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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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婆婆再牢骚的时候,她会先吸一口气,平息下心里的不满,默默念叨,人家儿子是我的,之后,满脸堆笑地凑过去,呀,真是的!妈,您眼神真好,我都没看到;妈,您可真仔细,要不文君总说您会持家呢……
她起先会刻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讨好的样子,把一些赞美夸奖的词汇捏碎,不着痕迹地揉进嘴里,仔细咀嚼了再吐出来,假装自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慢慢地,她发现那些话被自己说得越来越真诚,甚至可以是毫不费力张嘴就来!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自己正在被婆婆接纳,她偶尔会跟自己说一些俏皮话,悄悄朝她挤眉弄眼,用面部表情暗示她真正的目的。
辛慧突然发现,一向端庄优雅高高在上的婆婆原来也是一个寻常的老太太,她也长皱纹,也会对着子女撒娇卖萌,也有表情管理不善的时候,也像所有的女主人一样对自己的领地有着本能的防守意识。
辛慧那个时候突然想到一个趣事,如果说家家都有一副牌,家庭成员就像是一桌麻友,那这坐庄的,只能有一个,可以轮流,可以替换,但是,不能没有。
在婆婆的领地,她完全没有必要争着去坐庄,反正,庄家向来都是输赢翻倍的!而辛慧,更喜欢做一个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麻友,玩得是心跳,图得是乐呵,输赢什么的,不重要!更何况,人家坐那么多年庄了,她一个新人,怎么都得有个谦卑的姿态不是,在单位上班见着领导还得一点头二哈腰三摇尾呢!婆婆可是个她的大股东啊!人家投资了那么大儿子的,好歹不得挣个面子么!
如此,辛慧好像一下子就开了窍,跟刘文君的二婚生活,竟然无师自通地有了点如鱼得水的意思,这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搂不住!
毛线瞧在眼里,甚是欣慰。
抛开辛慧是继父老王的外甥女这一层关系不说,辛慧还是一位刚强的母亲,一个背负着责任和使命的职业女性,毛线始终记得那日她强装欢笑被人拆穿之后崩溃流泪的模样——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又残酷,没有谁可以真正随心所欲地生活,她们都过了那个像小孩子一样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可以随心所欲发泄自己情绪的年纪。
“挺好的!”毛线由衷地感叹道。
她平常不大会跟人拉家常,也不甚喜欢,她讨厌这些婆婆妈妈的琐碎,觉得那些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上面的女人,都是愚不可及的。
在人前抱怨跟在上帝面前祈祷是一样的,不顶个屁用!
可今儿听辛慧絮叨她的婚姻生活,毛线竟然有点羡慕,她想,换了她,怕是没有这样的勇气重新开始的,或者说,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这么快的速度恢复元气的,瞧辛慧现在这一脸幸福的小样儿,跟之前那个怨妇完全是判若两人呀!
“这不你教我的么!”辛慧拉着她的手道:“人啊,总得朝前迈一步,好与不好的,总得迈出去才知道。我如果还跟柯明死磕着,这会儿怕是早就抑郁致死了,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即便往后有一天不好了,我也不怕了!”
她这倒是实话,辛慧是经历了一次婚姻的人,刘文君作为律师更是看尽了人世的丑陋,故而,他们并没有给对方画一张美好的大圆饼。
辛慧的婚前财产,刘文君早早地帮她去作了公证,道,这是上一次的婚姻所得,侵染了你的血泪,理应由你独家持有。与此同时,他还公证了一份婚前协议,承诺若是他和辛慧的婚姻一旦出了问题,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必须无条件地分出所有财产的一半给辛慧,算作对她的补偿。
他说,身为一个律师,算计利益已经成为我的本能,虽然大多时候,我把自己定义成为一颗好蛋,但是,也保不齐会有变质的一天,我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会勇敢地踢了我这个混蛋,大声说,滚蛋!
辛慧亦笑,道,好呀,保证不手软。
她那个时候才明白,幸福婚姻并没有什么标准模板,无非就是一手作最好的准备,一手作最坏的打算,各自尽力而为吧!
午饭后送走辛慧,毛线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平。
最近出现在她生活里的几个女人的脸一直在她脑海里交叠,王海莲,郭晓晓,宋唯,辛慧,邓丽霞……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她们身上都有的特质,那就是,真实。这一点,是她所不具备的,尽管大时候她都以真诚示人,可是,她从未正视过真实的自己。
她讨厌走马观花似的相亲,更讨厌被人贴上各种子虚乌有的标签,可是,她也常常不自觉地给别人打标签,没有分毫的犹豫——她有一双世俗的眼;
她讨厌别人以貌取人嘲笑她肥胖的身体,可是她也曾为了显瘦大冬天的只穿一条单裤,也喜欢那些长相俊美的男性,甚至为了达到某个人的审美需求而特意减了肥继而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她有一颗虚荣的心;
她常常打了鸡血似的唱高调,给身边的人指点迷津,可一旦事情轮转到她身上,她立马缩回坚硬的壳里,躲得远远的——她有一双怯懦的腿脚。
她总是喜欢表现得不可一世来掩饰自己求而不得的内心,并竖直了耳朵听取四方的声音,深藏悲喜——她有一对自卑的耳朵。
她老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并戴上一张无所谓的面具来掩盖自己对未来的不可控而产生的焦虑和惶恐——她有一张虚伪的嘴脸。
整个下午,毛线都沉浸在对自我的深度剖析里,并给了一个肯定的总结: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爱人,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如此,她又发现了一条,其实骨子里,她是个有点丧的人,远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激昂!
临近傍晚的时候,毛线还是出去了一趟,临走前找了尼雅,问她借一件护士服。
“在医院了呀!”尼雅微讶,心说谁会往家带护士服呀?再说医院都有统一清洗消毒的地方。
“哦!”毛线点头,道:“那你帮我找一件你的白衬衣吧,要长款的。”
她知道尼雅有很多白色衣裳,找一件类似的,不太难。
“跟护士服比较像的?”尼雅眼珠子一转,又想歪了,心说她姐该不是有什么特别用途吧?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啊,肋骨还裂着呢!
“是!”毛线道,并未留意到她的眼神。
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白衣白鞋,戴着医用一次性口罩的女人出现在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里。
她寻着病房外贴着的名字一个个找过去,最后在一个床位前停下。
正值晚饭时间,家属都出去打饭了,病人也只有两个,都在睡觉,房间里的灯都没开。
她寻着楼道里的灯光看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往枕头下塞去,不料她手伸到一半,就被人给捉住了,他手背上还有输液埋的针头以及半管回流的血液。
“不要你的钱!”男人道,他鼻息有些微弱,似乎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不要!”
“要老师,我本人是非常欣赏您的骨气的!不过,这钱也不是白给的……”
床上的男人哼了一声,带着病态的鄙夷,他就知道,毛瑾那个老财迷教育的女儿会是这个德行,真是一点也没随了他!
“听说您这手术费用要五万块,而您不做这个手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随时会有挂掉的可能!”毛线索性一把扯了口罩,道:“那这就算是救命钱了……您给了我一条命,我现在还您一条,咱们从此,两不相欠!”
男人怔了一下,右手倏地垂落下去,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近似抽搐的嫌恶!
“当然,如果您觉得给我一条命这种说法,对您来说,是种侮辱的话……”毛线冷笑了下,身子弯下去一点,不轻不重地道:“您完全可以把这钱当作是您售卖精子的报酬,五万块一颗,不便宜了!”
男人猛地抬手,想要给她一巴掌,触及那沉甸甸的纸袋子,竟脱力一般无声地瑟缩了,他用小指勾了下被角,压住纸袋的一角。
毛线兜在衣袋的手紧了又紧,嘴唇咬了又咬,最后,生生从颤抖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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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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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街上华灯初上,烟火缭绕,随着屋里的灯光的亮起,沉默了一天的房子也迎回了它的主人,变得热闹非凡。
杜云正在做一道拔丝山芋,应英像个贪吃的孩子一直守在厨房门口,时不时地伸手抓两块丢嘴里,马上又跳着脚嚷嚷烫嘴。
“我的妈呀!这刚从油锅里捞出来,能不烫吗?”杜云看了她一眼:“你这老太太,越老越馋了啊!”
“那也比你小时候好!”应英立马反驳:“我嘴巴一动,你就抻着脖子问,吃啥呢?妈,你吃啥呢!那叫一个馋哟!”
她边说边抻着脖子往厨房里看:“就这样式的!”
“我小时候咋那么烦人呢!”杜云笑着将炸好的山芋倒进熬成浆状的糖汁里,迅速离火颠勺,倒入盘中。
“你大部分时候还是很乖的!”应英笑着接过盘子,道:“每次我颠勺的时候,你就两手捂着耳朵,眯眯着眼偷看,又怕看又忍不住想看的样子,可逗了!”
打杜云进门,她就这样,絮絮叨叨的,有意无意地说着一些从前的旧事,说他从前的乖巧,懂事,顽皮以及对自己权威的绝对服从!杜宗明在客厅里把鼻子都哼歪了,到底也没说出一个不字来,最后气呼呼地回屋了!
他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想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净捡过去那些有的没的说,就不能问点实际的,有意义的?再说了,甭管怎么说,他总是杜云他爸吧,好歹也得让他插上两嘴不是?
“妈,喊我爸吃饭吧!”
杜云将炒瓢放进洗碗池里,用勺子接了一勺冷水,沿着锅边滋啦溜了一圈,呲起一串不安分的水花,嘁哩喀喳两下唰完了,又拿抹布抹了灶台,把用过的瓶瓶罐罐一一归位——他做完饭总是习惯马上收尾,这一点,得了杜宗明的真传。
“哎呀,你着什么急,一会儿刷碗时一起收拾就好了!”应英说着转头朝书房喊了一声:“杜老师,开饭了!”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当然,这个古怪从一开始杜云就察觉到了,只是他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一直到快吃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他爸竟然没给他妈夹菜,一筷子都没有!这好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爸,书房那屋的空调不坏了么?热不热呀?”
杜云瞥了眼书房,视线却落在门后面挂着的储物袋上——那是一个简易的储物袋,用杜云穿坏了的牛仔裤做的布袋,他妈在外边手缝了一圈白蕾丝花边,在最上面抠了一排硬币大小的洞眼,用挂钩沾在门板上,一个简易的储物袋就做好了,两个屁股兜很好地保留了下来,可以放些钥匙,卡片等小零碎,出来进去的拿着方便,他妈曾经为自己这一手废物再利用的好活儿得意了很久……
不过,现在,这兜里放的,是两叠钱,且不是零钱,目测有千余块了!
“不热!”杜宗明摆了下手,道:“不是还有风扇么,节能,省电!”
他说着抹了嘴,起身回屋,不过,在进屋之前,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十块钱,塞到门板上的布袋里。
“爸?”杜云喊了一声,语气里透着疑问。
“啊!”杜宗明这手里的钱已经塞进去了,又不好意思再拿回来,只好拿话找补:“兜里也不知啥时候揣的零钱,麻烦!”
“哦!”杜云看了他爸一眼,又转向他妈:“那么多钱放在门后面,不安全!”
“买菜钱!”应英也道。
这话就有意思了,他家应老师什么时候会准备这么大额度的现金逛菜市场?
应英一直保持着现金消费的习惯,且,家里一直实行的计划经济,即,每次外出,应英都会提前打好预算,逛街,一人两百;逛超市,一周一次,一次两百;逛菜市场,一天一次,一次五十……
她每个月都会特意去银行里换一次钱,拿回厚厚一搭五十的票子,每天拿一张去菜市场,当天花不完的,也不会自动滚到第二天——她会把零钱放在一个抽屉了,攒够一百的时候,再存上。
遇上菜价波动比较大的时候,她会把买菜的时间从早上调到晚上,等人家快收摊的时候再去,啥便宜买啥,总之,是绝对不会超额消费,除非家里有客人来……这样大规模的备钱买菜,在他们家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你俩吵架了?”杜云的视线越过他妈,直接落在他爸脸上。
“知父莫若子啊!”杜宗明嘴角抽了下,扯出一丝笑意,道:“我跟你妈分开了!”
“分开?”杜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应英恶狠狠地瞪了杜宗明一眼,意思是不嘱咐你不许跟儿子提这事么!你成心的是吧?
杜宗明无奈皱眉,我天生就不会撒谎啊!
应英嘴巴一歪,夹了他一眼,你还能干点啥?行!是你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
“我和你爸离婚了!”应英斜扫了杜宗明一眼:“你爸提的!”
杜宗明脸上一阵慌乱:“你说那干啥?”
“咱俩谁先说的?”
“那不儿子问了……话赶话么!”
“儿子怎么问得?他问你跟我分开了吗?”应英一步不让,她觉得这种时候,很有必要让儿子看看他爹这副嘴脸,故而转向杜云:“人家突然跟我提的离婚……人家要自由!”
说罢,脸色一沉,带着哭腔质问:“儿子!你说,他跟我这些年,不自由吗?”
杜云微怔,脸上的表情僵硬又尴尬,他既没想到父母这么大年纪了会赶时髦离婚,也没想过要当父母之间的裁判。
杜宗明到底是不想在儿子面前失了分寸,只好服软:“英子!咱俩的事咱俩说,你问孩子干甚?他知道甚!”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他不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么?”应英瞅着眼前这个年轻版的杜宗明,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父子俩就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你简直……”杜宗明瞅着杜云递过来的眼神,到底是把后面“不可理喻”给咽下去了!
坦白讲,离婚之后,他和应英相处得还不错,俩人之间没了那张婚约,自然也就少了很多不必要的争吵,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些协作还是少不了的,比方说,上卫生间方便的时候,他们会特意关门,还会在外面挂一块“勿扰”的牌子;比方说,这吃饭,不管谁做饭,都会先喊对方一声,我做那啥啥啥了,要不要给你捎一口?
一个人做完饭,另一个人会主动负责收拾碗筷,同时在门后的布口袋里留下饭钱,左边是应英的,右边是杜宗明的。
俩人几乎是轮流掌勺,对各自的厨艺都给予了积极肯定的评价,更为重要的是,离婚之后,杜宗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应英再也没有底气像从前那样颐指气使地吆喝他干这干那,他自己感觉这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这让他有种错觉,以为应英对他有所改观,或者说,至少意识到了他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他还为此暗自窃喜,寻思着要不等过过再跟应英把婚复了呢,毕竟她那么大的年纪了,这会儿身体又是这个情况,一个人睡觉,他心里也不是很踏实,总怕她半夜有个三张两短……
可他这会儿瞧着应英的态度,简直就是死性难改!
“这女人一辈子霸道惯了!我看她是到死都改不了了……”杜宗明本是很生气的,可瞧着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朝儿子哭诉自己的种种不是,突然又觉得她很可怜,这眼眉突然塌下去一截,虚虚地看着儿子,等候他发落。
“这事,我知道了!”
杜云扶他妈坐下说话,又朝他爸使了个眼色,杜宗明这才挨着沙发边坐下,只是,他坐下去的姿势很怪,身子前倾着,只有屁股尖挨着沙发边边,瞧着好像随时准备逃走一般,很是滑稽!
“爸、妈!”杜云看了父母一眼,道:“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尊重?”
俩人同时看向儿子,眼神各异,杜宗明是有些吃惊的,这小子这次竟然没有护着他妈!应英则是有些失望,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希望儿子在这件事上有所作为的!他只要说一句话,杜宗明哪有不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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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章 聊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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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尊重!”
杜云重复了一遍:“我是成年人了,你们是成年人的父母,也是成年人,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不同的需求……我相信,这件事,是你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所以,我选择尊重!”
杜宗明和应英相互看了一眼,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现在长大了,独立了,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负担了,不存在跟谁不跟谁的问题!”
杜云说着抻开手臂,一手揽着应英,一手拉了杜宗明过来,道:“即便离了,你们也还是我爸、我妈!你们的所有财产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一分不要,房子……不行,你们就把现在这个卖了,再买两个小单间或者新建的那种老年公寓也不错……”
他话没说完,就被应英和杜宗明同时给否了!
“我们不去养老院!”应英直接把他这不着调的主意给否了!
“妈,那老年公寓和养老院是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哪儿都不去!好端端地我们干嘛要去老年公寓!”应英这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谁给你灌的迷魂药,出这馊主意?想把我们打发了,你好满世界地逍遥去是吧?我跟你说,没门!就是死,我也要老死在自个家里!”
“就是!”杜宗明这次完全站应英这边:“杜云,你可真是,你说你妈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你对得起你妈么?啊?”
“不是……”杜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你们说得离婚了,我寻思着不得把你们安顿好了,省得在一个屋檐下,老是吵吵闹闹呢!”
“我们吵吵闹闹地怎么了?”应英一个没控制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嘴巴里飞出的唾沫星子在茶几上甩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伸手抹了把嘴:“影响你对我们尽孝心么?”
“就是!我们这算哪门子吵架?你妈一直大嗓门你不知道啊!”杜宗明在一旁帮腔:“再说了,离婚了怎么就不能住一个屋檐下了?我跟你妈我们这叫散买卖不散交情!你懂么?”
“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么?”杜云已经很久没有被父母这么左右夹击过了,他想,他一定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主动坐到父母中间的,这不就是作死的节奏么!
“你要是为我们好,就赶紧地把终身大事给办了!管她是骡子是马,你给我们拉一个回来!”应英这话说得是很不客气了!
杜云很是无语,心说不是你从中作梗,别说领一个了,我们连孩子都生了,好么!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找着能入您眼的么!”
杜云话没说完,肩上就挨了他妈一巴掌:“你还少找了?”
“那不都按您的指示,中途放弃了么!”
杜云说着硬板过他妈的肩膀捏了起来:“应老师,您改行了啊?这怎么跟算命先生似的,说话还两头堵了呢?应老师!您学坏了呀!”
“少贫!”应英照着儿子的手掌又打了一下,只是这次的力道明显小了。
应英还想说什么,倏地感觉肩上的力道重了些:“妈,我晚上就走了,咱聊点别的吧!”
“你这才回来几个小时?又要走了?你当这是哪儿?旅馆?”应英一口气提了个几个问题,当然,还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躲我?这话她到底是没问出口,也不是问不出,而是不知道万一儿子认了,她该怎么接!
杜云没言声,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句:“晚上的机票便宜啊!”
“几点飞?”
“十点半!”杜云道:“我八点钟走就行!”
“这不还剩半个小时啦?”应英瞬间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五十分钟,近一个小时呢!”杜云道。
“不早说……我寻思你……怎么也……”应英小跑着去厨房翻找腊肉去了,时间紧任务重,她是真没有空在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纠缠了。
“杜宗明?我给儿子囤的腊肉哪儿去了?”应英尖着嗓子喊道!
“橱柜上头第二个抽屉里!”
“你倒是过来帮我拿一下啊!”应英扯着嗓子喊道:“一辈子眼里没个活儿,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这不你说的,你在厨房的时候,不许我进去么……哎,你别上凳子啊,我来!”杜宗明牢骚道:“真是不让人省心!一天天的能耐可大了!”
“杜宗明!当着儿子的面,我不想跟你吵!”
“那也没见你少吵!”
“杜宗明!”应英突然拔高了嗓门。
“哎,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你对你对你说啥都对!”
杜宗明嘴上说着不吵,可这些话,还是噼里啪啦地从他嘴里跳出来了,像是一锅滚开的水,叽里咕噜地翻滚着,岂是一个锅盖能顶住的?同理,杜宗明的嘴巴也管不住那些不中听的话!
应英一愣,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吵了,离婚之后,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某一瞬间,她突然想落泪,瞅着杜宗明那种老脸,还是忍住了!不能叫他太得意!
杜云可不想给父母当裁判,他赶紧过来拉走他妈:“妈,我要去外地,啥都不带!”
“你一直不都在外地么!”应英没好气地道:“早知道这样,当初的就不让你出去念书!”
应英说着,这眼眶又红了,她这个儿子……真是叫人又疼又气,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妈,行了!我在外边好着呢!没给应老师丢人啊!”杜云笑着推她在沙发上坐下,一一嘱咐着家里的事:“物业那边我去过了,费用也交了!单子在衣柜中间的抽屉了,妈,你记着点,别再交重了啊!”
“给他们交什么钱!”应英提起这事就来气,问:“他们那叫物业么?他们管什么了?我找他们报修的时候,他们怎么没人应?要钱的时候倒好,一个比一个积极!”
“人家说了,咱这是老小区,没有维修经费,况且,那水是从顶楼滴下来的,对咱家也不会造成什么直接影响!那三百六十块,是卫生费!”杜云解释道:“妈,你想啊,平均一天才一块钱,咱进进出出干净利索点,多好!”
“一块钱不是钱啊!”应英撇嘴:“人家都不交!就你积极!”
“别人是什么人家,咱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家可有俩退休老教师坐镇呢,不得发挥点带头作用么?”杜云说着朝他妈眨了下眼:“再说了,咱这钱一交,是不是就能盯着他们打扫卫生了,你再瞅着哪儿不顺眼,也不用拎着笤帚下楼去扫了,直接拿着收据上物业找他们去!多爽!”
应英不说话,俩眼珠子盯着他,一动不动。
“对!妈,到时候你就拿这眼神质问他们:谁给我们扫楼道?谁去铲楼下的狗屎?”杜云道。
“别说话!”应英突然凑近:“往下看!对!”
“怎么了?”杜云极不自然地眨了下眼。
“你怎么成双眼皮了?”
“是么?没在意……”杜云伸手摸了下眼睛,支吾道:“可能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应英打断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声招呼了杜宗明过来:“你看你儿子这眼睛!是不是双了!”
“哎,还真是!”杜宗明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你几时注意过儿子?”应英瞥了他一眼道:“我就说吧,儿子是内双!没准啥时候就变成双眼皮了!我没说错吧!”
应英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子没能遗传杜宗明那一对大双眼皮,多好看哪!
杜云赶紧起身:“是吗?我去照照镜子!”
“快去照照!”应英这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虽说她儿子这双眼皮比杜宗明那还是差了点,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吧!在应英的审美里,男人还是双眼皮比较好看,那小单眼皮子,稍有不慎,就容易跑偏,瞧着贼眉鼠眼的,不像女人,丹凤眼也好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化个妆修饰一下,当然,有些人,再修饰也没用,譬如,毛线那老女人!
应英一想到这人,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跟结了一层冰似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抽抽,腮帮子上的肉跟着一抖一抖的,仿佛一不小心就等甩到地上去!
“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是!”
应英摇头叹气,心里酸得像是掉进了醋缸里,咕咚咕咚地泛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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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基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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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正对着一箱子螃蟹调兵遣将,吴姨也在一旁跟着发愁!
“这家人倒是实在,怕是都给咱拿来了吧!”吴姨笑道:“人家那朋友也够实在的……”
“保不齐就是人家花钱买的!找了个由头给咱送过来了!”毛瑾道。
前阵子她在乡下招待了刘文君父母,怕是那老两口还惦记着这点人情,寻了个借口还回来罢了。当然,这事毛瑾倒也不介意,在她看来,能念着人的好的,都是可交之人。
“咱这样啊!”毛瑾招呼吴姨近前:“这一份,爆炒,给鑫远带单位去;这一两份,装保温盒,加水加冰,别扣盖,直接放泡沫箱里,让尼雅给她爸妈送一份,让毛线给老李送一份;这几只,咱们自己清蒸,剩下的单独再打包一份……”
“给谁?要不要做好?”吴姨问。
“你说!”毛瑾笑道。
“我……”吴姨一怔,这事还轮得着她做主了。
“这些,给你儿子儿媳带回去!清蒸还是爆炒,随你!”毛瑾道。
“不给他们!”吴姨道。
儿媳妇逼着她交出老房子那事,的确是伤了他,连带着儿子也一块记恨起来了,有些日子没有回去看那俩兔崽子了!端午她都没回去!儿子倒是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应付差事似的,让她很是恼火!
“我给他们还不如喂了毛球呢!”吴姨说着瞥了眼箱子里的几只:“再说,咱们也不多了不是!”
毛瑾这人倒是大方,这不,分来分去,就给家里留了五只!这事,别说是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好的时候,她也不能拿啊!
“瞧瞧!小心眼了不是!”毛瑾拉过她,亲自装盒,递到吴姨手上:“老姐姐,这孩子呀,都是些喂不熟的狼崽子,家家都这样,你对他万般好,也不敌人家那一般好,再说句难听点,咱对人再好,这日子,总归还是得人俩来吧!咱置那个气干嘛?咱就做好咱一当妈的本分就得了!”
这一番话说得,吴姨差点儿泪目,道:“他们胡吃海喝的时候,能想到我这个老妈子的死活?”
“这话说得?人家想你干嘛?我们家再不济还能饿着你不成!”毛瑾在她腰上轻推了一把,道:“行了,老姐姐!你说咱这岁数了,活得有一天没一天的,哪一天真的是咔嚓一下死了,总得有人念着点咱的好不是?”
“给他们……我都替这些螃蟹们叫屈!”吴姨嘴上说得狠,可语气还是软下来了,眼眸里闪出两道精光,像小刀一样在那几只螃蟹身上划来划去,心说,到底是清蒸好呢,还是爆炒好呢?清蒸更有营养,爆炒更能激出香味儿来……
“这吃食东西呀,是最容易收买人心的!你看那些穿的用的,没有一样是能直达人心的,唯有这吃食呀,打这肠肠肚肚里一转……哎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熨帖透了,谁还记得那些恩恩怨怨呢!都念着你的好呢!”毛瑾边说笑边比划,吴姨被她逗得眼泪都出来了。
“成,老姐姐,我听你的!”吴姨说着要开盒盖拿出几只来,人家给她的这一份,足有两份多了!
“都拿着!”毛瑾赶紧摁了她的手:“我跟你说,这收买人心的本,不能少!”
“这……”吴姨很是不好意思,这东西很贵的呀!
“拿着!”毛瑾说着看了她一眼:“你这张老脸还不值这几个螃蟹钱么?咱给一次就大大方方地!”
“那……我得给钱!”
“成!你给辛慧打个电话,让她问问多少钱,完了再给人公婆送过去!”毛瑾说着白了她一眼:“矫情!”
她这么一说,吴姨也就作罢了,不再提给钱的事,老老实实地收着了。
毛线出来瞧着这一幕,哼了一声:“又给人上手段了!”
“嗨!瞧你把你妈说的,我是那种人么?”毛瑾撇嘴:“吃食东西,大伙儿分分得了,图个新鲜!”
说罢,指了剩下的两份:“一份给你李叔送过去,一份让尼雅给你兰姨,她要没空的话,你给捎过去!”
“妈!你咋就不问问我有没有空?这一圈下来,半天可就过去了……我净跑腿了,啥正事都没干呢?”毛线对她妈这番安排表示很不满!
“你能有啥正事?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毛瑾说着从鼻子里滋出一股冷气来直喷毛线脸上:“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哇啊,您正事可真多呀!”
“走走走!”毛线边躲边往后退:“你那天说什么来着,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是吧?我现在正式回复:同意!”
“呦呦呦!”毛瑾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道:“你现在这个态度是很容易失去我——你亲爱的老妈妈!”
毛线哼了一声,就这样成天挤兑她的老妈妈,谁稀罕谁要去,她是不伺候了!
“失去我,你就会成为孤儿……”毛瑾说着伸手佯装抹泪:“虽说我这个人良好有余,优秀不足,没能在方方面面给你立个好榜样,但是,有妈在,你好歹还有机会混上半个爸爸,怎么说总能凑满一本户口本不是,你若是没了我……”
毛瑾啧啧连叹了好几口气:“一奔四的高龄孤儿,守着一张独孤求败的户口页,多可怜哪!”
“毛巾!你就这样对我?我是个病人哪!”
毛线被她气得捶胸顿足,只是才拍了两下,突然反应过来,她的病在肋条上!想要更正,无奈为时已晚,只好将错就错,压低了声音假哭,并作势朝她妈扑了两下,不想,毛瑾更狠,直接上手给她裹怀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儿!是妈妈不好……没给你一对大胸!”毛瑾搂着她又是揉又不是摸的:“要不,妈带你去隆一个!”
论肢体对战,毛瑾是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毛线如今这单薄的小身子,哪里经得住她妈这番蹂躏,偏偏那毛瑾还不知收敛,直将毛线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毛线那叫一个屈辱呀!
“走开!”毛线这回真是被她妈给气哭了,眼泪都飞出来了:“你这是什么妈呀!”
“你要是觉得我这妈当得不够格,也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卵子供体一次性买断……不过,咱丑话可说前头,你在我追逐幸福的道路上当了这么多年的拖油瓶,可不是区区五万块就能打发了得啊!”
毛瑾想到要仙林电话里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她从前还觉她这闺女是个软蛋,事事不好跟人计较,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这死孩子刻薄起来,还真能要人命啊!
毛瑾笑得弯下腰去,一手抵着沙发一手捧着肚子很是滑稽,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然培养了一个小打手——专打她那无良前夫!而且攻击火力还很猛烈,照她这么下去,要仙林这辈子想过得舒坦是不大可能了!
那是一个多好面子的人哪,如何能够接受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羞辱?
当然,这些在毛瑾看来,都是他一贯的伪装,骨子里他还是俗人一个,否则就不会伸手朝女儿要钱了。还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主意,他不知情!胡扯!电话号码不是他给的呀!
“妈,你怎么……”毛线一愣,也顾不上抹泪了,这事不是只有她和要仙林两个当事人知道么,怎么传她妈这儿来了!
“我怎么知道?”毛瑾强行收住笑意,把脸拢成一个包子状,朝毛线招了下手,示意她坐下:“你当要仙林什么人?他能平白受你那个窝囊气?转头不就打电话找我兴师问罪来了么!嫌我没教育好你……”
“他找得着你么?我长什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真有关系的话……那也是他基因不好,天性恶劣!”毛线垂眸,低声道:“妈,你别生气啊!他再打电话过来,你让他有事直接找我说!”
“出息!”毛瑾伸手,拉过她的手掌抚了一把:“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巴不得他……离我远远的!”毛线到底还是没说出“早死”那两个狠毒的字眼。
不是不恨……而是怕诅咒不小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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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谈朋友可以,谈男朋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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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仙林只是切个胆,不碍事的,用不了一个礼拜就能下地,活蹦乱跳的!”毛瑾道。
“关我们什么事!以后少提这人!电话都统统拉黑!”毛线说着起身要走,被毛瑾拉住了。
“你就是嘴硬!你不在意他的死活,给他送钱干嘛呢?”毛瑾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下,道:“你呀!坏就坏在一张嘴上,你说有啥可痛快的?钱也出了,骂也受了,人家是一点儿好都不念!”
“我不用他念我的好!”毛线撇嘴,不满地斜了她妈一眼:“天下男人那么多,你怎么就给我找了那么一爹!真是差劲儿!”
毛线这话虽有赌气的成分,但也是实话!她从心里讨厌要仙林,憎恨有这么一个不作为的生父!
她从前对要仙林的种种要求,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可是继父老王走了之后,她突然就不想这样了,她觉得对要仙林的迎合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继父老王的背叛,他凭什么可以像一个父亲一样对她提要求?他何曾像一个父亲那样对待过她?
“对不起!”
毛线微怔,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要一个答案!
“是妈对不住你!没有为你选一个好的有责任心的生父,让你出生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这是妈的错,可是,妈那个时候也年轻,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是……”
毛瑾说着在她腰上捋了一把,扶正了她的脊背,道:“所以,你现在长大了,不要走妈的老路,要找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一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过日子呀,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哪有那么多蜜里调油呢?都是冗长又琐碎的,你凭着一腔热情奔着光明扎过去,必定撞得晕头转向,跟那没头苍蝇似的!”
“啊?”毛线这反应有些跟不上,哎,谁之前还叨叨说,过日子要有热情来着?
“啊什么啊!”毛瑾照着她的大脑门又是一指头:“你得热爱呀!那话怎么说的,你心里有光,日子便会发光,唯有……”
毛瑾思虑片刻,低声嘀咕道:“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对!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毛线又是一怔,眼眸在她妈身上打了好几个转,道:“妈,你长学问了啊!”
“啊!”毛瑾竟然涨红了脸,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像是被家长逮着早恋的小孩。
嚯!有情况啊!
毛线上下瞟了两眼,冷声道:“坦白从宽……”
“什么宽不宽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毛瑾准备甩手走人,被毛线死死拖住:“说,刚那句话谁跟你说的?”
“哪一句?”毛瑾装傻。
“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毛线道:“我说毛巾女士,我跟你混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呢!”
毛瑾见躲不过,看了看毛线,又瞟了眼厨房,低声嘟囔道:“就那徐老先生么!”
“徐老先生?”毛线脑子里迅速过着她和她妈共同认识的人,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可以称得上老先生的人!
“我认识?”毛线对此,示很是怀疑。
她妈今年都六十多了,能被称为老先生的人,也不会比这个岁数小吧?她迅速筛了一遍自己的交际圈,十分肯定,真没有这样的人。
“嗯,还是你介绍的!”毛瑾飞快地瞟了毛线一样,又迅速将视线挪开,生怕被她逮着似的!
“我介绍的?”毛线眼中的疑虑更甚,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啊……就是那……农大那老教授!”这话一出口,毛瑾倒也松了一口气,用余光悄悄打量着毛线的反应。
“真有这么回事呀?”毛线嗖一下贴过去,搂着她妈的手臂,道:“毛巾女士,说说吧,你和那徐老先生什么关系?”
说罢,她自己又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记得他好像姓杨来着?”
“官名,杨徐彧!生父姓杨,徐是他养父,也是舅舅的姓……老先生不容易啊……”毛瑾说起这徐老先生的事,如数家珍,什么老家从哪儿逃荒到哪儿去的,父母抽大烟怎么把他卖的,舅舅又是怎么把他接回去供他上学的,在学校里是如何被学生欺负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毛线静静地听她说着,待她停下,才问:“就这些?”
“啊……还有很多,但是你知道那些都没有!”毛瑾说着忍不住感叹道:“老先生聪明啊,博学啊,一身正气啊!”
毛线余光瞥着她妈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儿,默默地在心里给老王同志传了个信,你快给回来管管她呀!托个梦也成!
“家里几个孩子?”
“一儿一女,都成家了!分开过,一个在北京,一个在重庆!”
“老伴呢?”
“爱人生病去世了!有十年了!”
“多大年纪?”
“七十了!”
“不成!”毛线直接否掉,“年纪太大!”
“你说什么呢?人家老先生身体好得很,瞧着跟六十出头似的!”毛瑾道。
“不成!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了,你若是跟他好了,就只有伺候他的份!享不着半点福!”毛线说着拍了下她妈的肩膀:“老王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人家把你捧在手心里伺候了半辈子,你这可倒好,转头伺候别人去了,像话吗?你不怕我找他打小报告啊!”
“这死孩子!”毛瑾伸手打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朋友!”
“男女朋友?”毛线继续逼进!
“普通朋友!”毛瑾狠狠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毛线对她这个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行,那你好好收收心,时刻记住一个普通朋友的本分,不要整出什么花花事来啊!”
“噢!”
“谈朋友可以,谈男朋友不行!尤其要记得,绝对不可以单独过夜!”
“噢!”毛瑾机械地应了一声,突然觉出不对劲儿来,反手就给了一巴掌:“你这是在拿你老娘开涮呢!”
毛线机智躲过一掌,低声问:“妈,你那个到底还有没有?”
毛瑾刚想问哪个,瞧着毛线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气得抓了一个抱枕朝毛线脸上丢过去:“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天天的除了气我就是气我!”
毛线往下一蹲,抱枕就直扑向刚进来的王鑫远身上,后边还跟着木加一。
娘俩立马整了衣裳,以端庄的面目示人,当然,眼神交恶还是免不了的。
毛瑾狠狠瞪了毛线一眼,咬牙,用眼神警告她:小兔崽子,给我等着!
毛线也不甘示弱,迎着她妈的眼神回瞪过去:不许找老头!年纪太……太大了!
毛瑾剜了她一眼,朝着木加一迎过去:“木啊!来啦,坐!喝咖啡还是红茶?”
“伯母好!”木加一点头问好,道:“不麻烦了!一会儿就走!”
“着什么急……”毛瑾看了儿子一眼,又看看木加一,道:“那……你们有事先去书房说!”
说罢,朝毛线使了个眼色:“泡茶去!”
毛线当然知道她妈那点心思,不就是号上人家木加一了,她妈还不知道人家心里住着一个永垂不朽的前女友……哦,不,爱人!这种男人,她必须得远离啊!
“妈,你自己弄吧!我得去给李叔送螃蟹!”毛线说着看了眼木加一:“别客气,想用什么就直接说,我妈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客!”
“蠢货!你妈我那不是好客,是绝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你生活中的适婚男青年!”毛瑾强忍着内心的怒气,嘴唇后挒至耳边跟腮帮子形成一个能夹死蚊子的角度,柔声道:“你肋骨都断了,就别逞能了啊,这些活啊,让……鑫远,你一会儿还去公司开会么?”
“开会?”
王鑫远突然被点了名,有些搞不清状况,再看她妈的眼神往身旁的木加一身上瞥了下,顿时明白:“开!新接一项目,头一次开项目会议!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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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待遇猛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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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无视他姐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将目光转向了木加一:“木大哥,你一会儿有空么?方便陪我姐出去一趟么?”
“方便!”木加一痛快应道,说罢看了毛线一眼:“别着急,一会儿我送你去就是!”
毛瑾这才满意笑道:“到底还得是你们年轻人,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出去一趟可费劲了……”
说罢,朝木加一招手:“辛苦你了啊,木,我给你泡茶去!”
“谢谢伯母!”木加一笑道。
“客气了不是!我不说过了,伯母不拿你当外人,你也千万别跟伯母客气!把这儿当成自个家就是!”
毛瑾笑着招呼他坐下,转身时,余光瞥了门口的鞋柜,瞧着木加一的鞋子仍是落在了杜云原先放鞋的格子里,心里一怔,眼神再次落在了木加一身上。
木加一迎了过去,满脸堆笑。
毛瑾笑了下,摆了摆手,示意他坐!
她这一走,毛线自然又就当回了老大,头一个收拾的就是木加一:“你又来干嘛?”
“鑫远说你骨裂,我过来看看!”木加一如实道。
“对!人家过来看你,正好帮我弄点东西!”王鑫远说着朝厨房瞥了眼,低声道:“姐,书房去?卤煮的事!”
“嗯?”毛线下意识地朝木加一那边瞥了一眼,意思是咱家里的事,你扯他一个外人进来干啥?
“姐,书房!”王鑫远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毛线虽不大情愿,在外人面前,倒也是给足了弟弟面子,跟着去了书房。
王鑫远和木加一一前一后,毛线在中间,三人一字排开,不知怎么地,上楼的时候,木加一突然落后两步:“哪根骨头断了?疼不疼?是不是得卧床休息!”
“骨裂而已,没那么夸张!”毛线笑道:“我妈就是想讹你来着,千万别当回事!”
“瞎说!伯母那是心疼你!”木加一低声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孩子!”
“嚯!”毛线冷哼一声,朝他瞪眼:“咱俩谁不识好歹?话说,你一无业游民成天没事往我家凑什么热闹!有那工夫,咋不去看看你爸妈!”
“我不跟你说了么,他们在国外呢!”木加一倒不生气,低声道:“你以为我想看你这张脸,不是鑫远求我,我才不来呢……我总不能为了躲着你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了吧?”
这话说得!当他自己多重要似的!
“友情提醒您一句,我这个弟弟呀,除了兄弟就是弟兄,满世界都是他的亲人!”毛线利落地泼了他一瓢冷水,顺带瞪了一眼王鑫远的后脑勺,这俩人怎么就开始称兄道弟了呢?有那么熟吗?
王鑫远忍不住回头:“姐,你俩吵架,能别捎着我么?”
“我俩啥时候吵架了?”
“就是!这能叫吵架么?顶多算是争辩!”
俩人瞬间就统一了战线,王鑫远顿感不妙,就冲着木加一这副软骨头,若是真有一天被他姐发展成了姐夫,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挤兑他罢了!王鑫远这叫一个心塞呀,他这是什么命?怎么就享不着小舅子的福呢?
落座之后,毛线才知道王鑫远喊木加一过来,是请他帮忙设计个标识呢。
“鑫远,你能不能靠点谱?”毛线说着瞥了眼木加一:“他一搞游戏的,怎么跟你弄设计?”
“纠正一下,我曾经的专业之一是动漫设计!”木加一微微欠了下 身子,适当地表达了对毛线此举的不满。这怎么还带有色眼镜看人呢?
“不还是游戏么?”毛线哼哧了一声,心说,姐姐我见过搞设计的好不好?就您这样的?哼……
她这不屑中夹着些许质疑以及一丢丢瞧不起人的小眼神,成功刺激到了木加一。
“鑫远!上纸,哥用脚指头给你画一张!”木加一很是嚣张。
幼稚!
毛线心说这人也是个急脾气,瞧这点火就着的性子!跟杜云完全不是一路人!马上她又想,自己为什么会拿这人跟杜云比较?哼!美得他!
“您都上脚了还用画么!直接踩一下不就成了,形象又生动,多好!”毛线伸手捂了鼻子顺带把椅子往后拉了一点。
“这么快就服了……”
木加一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形象?这家伙该不是骂他是猪呢吧!再看毛线那斜吊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是个什么性子?睚眦必报?
木加一速度编辑了一条消息:为上次衣服……的事,郑重向你道歉!玩笑而已,莫要当真。
毛线瞥着手机上的短信提示,嘴角微微撇了撇,很是不屑。心说,谁跟你开玩笑?你以为你谁啊?
木加一继续回信:表情收到,我当你是原谅我了,咱们和好,后面是一个握手的表情。
和好?毛线眼角一抽,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脑勺上去了!
又一条短信顶进来:莫非……你想让我当着弟弟的面向你道歉?
这话说得既显亲热又暗含威胁之意。
毛线再想假装没有看到,都不行了,想着这家伙一向胆大妄为,嘴上又没个分寸,万一当着王鑫远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家伙再转给了老娘,她又没好日子过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她速度回了俩字:已读!
不正面回答,避开关键问题——完全符合毛线对木加一一贯的敷衍态度。
木加一撇嘴浅笑,朝王鑫远喊道:“来!看哥给你表演一段小才艺!”
毛线当他是玩笑话,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刷着邮件,不想却听得王鑫远一身惊呼。她寻声看去,瞧着屏幕上粉色的小猪崽,也是一愣——这家伙竟然用PPT画图,重点是,还画得活灵活现。
“我知道你们已经被我的小才艺所折服了,但是,我必须要说一句,这不是重点,接下来,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木加一说着看了眼毛线,对着双手吹了一口气,轻哼了声:“变!”
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屏幕上依次出现各种动态图像的小猪,有摇尾散步的,有奔跑健身的……竟然还有一只正在努力上树的!
“我个人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伯母养猪现在已经小有规模,并且有了一定客户群,你们现在又打算做卤煮,我建议你们把手头上现有的资源都利用起来,最好能形成一个品牌,这样可以相互借力,更容易做推广!”
木加一说着看了他姐俩一眼:“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仅供参考!”
“木大哥您接着说!”王鑫远将手里的热茶捧给木加一,一脸崇拜地道:“我也想这样的,可是我读书少,脑子里没有料,实在是没有好主意!”
同时,桌下的腿,暗暗踢了他姐一下,暗示她给人点好脸。
方才,他俩人的小动作,王鑫远是看在眼里的,他这人向来如此,正经事上没有什么主意,这种不正经的事,打一眼,他就能瞧个八九不离十,就他的经验来说,他姐跟木加一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而木加一,很显然,处于劣势……
这种时候,他必定是有求必应。
果然,木加一没让他失望,从养猪种菜说到了卤煮烧炖,从地头到舌尖,简直是无缝对接,王鑫远不由得感叹,人跟人真是不一样的,这要是人脑可以拷贝的话,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木加一这颗脑袋给复制过来……
毛线也有些小感慨……当初公司遇难,杜云也曾这样毫无保留地站在他们身后!
“姐,你看这个怎样?”
毛线的思绪被王鑫远打断,视线再次落在屏幕上,这一次,是一只对着花儿流口水的小猪崽儿,猪的腹部,由各种蔬果图案组成。
毛线一怔……思绪瞬间归位,有个主意正在成型。
“木加一,你还没去过我妈乡下的菜园子吧?”毛线说着暗暗踢了王鑫远一脚。
王鑫远会意,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木大哥你不是一直想去乡下避暑么!咱家乡下就有园子啊!咱一会儿就去!”
“方便吗?”木加一故意看向毛线,认真询问。
“方便!”毛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能为您做点事,是我的荣幸,请您一定要赏光!我亲自带路!”
“呵呵!不值一提!”木加一大手一摆,这待遇涨得,他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哪!
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夸奖自己才思敏捷还是该赞扬某些人天生具备商人的敏锐和奸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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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谁会嫌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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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瑾这边刚泡好茶,正要给他们送上去呢,就瞧着几个孩子下楼了。
“这是……要出去?”毛瑾问,瞧着他们脸色正常,隐约还透着点兴奋,有些疑惑。
“是的,我们去趟乡下……我从美团上叫了跑腿儿的!”毛线瞥了眼桌上的螃蟹,道:“让他们送过去就是!”
“嗯?还能这么干?”毛瑾很是吃惊。
“当然!”毛线神气地摆摆手,闪人!
毛瑾追到门口,朝木加一喊话:“木啊,有空到家来玩啊!”
“哎,知道了,伯母!”木加一回头应道,并点头致谢!
毛瑾瞧着他这大方磊落的样子,眼眸里的笑意又添了几分,她觉得人这东西,是很诡异的动物,有时候,只是随便一打眼,就能觉出跟眼前这个人合不合得来,就像当时鑫远住院,她瞧着尼雅的头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好,亲,像家里人,如今瞧着木加一,也是这种感觉。
他的客气礼貌都恰到好处,不显生分,也不外道,这一点,跟杜云是很像的。
毛瑾想起杜云刚到家来那阵子也是,干什么都大大方方的,从没生分过,好像一上来就是一家人似的……
毛瑾再看过去的时候,毛线正要上车,她转身的瞬间,木加一下意识地将手护在头顶待她进去之后,又迅速收回,背在身后。
“也是个闷葫芦!”毛瑾摇头。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男女之间那点事,早就看透了,她这闺女生性凉薄,这身边就得有个会煽风点火的,她这爱情的小火苗才能撩起来,若是也碰上个不言不语的,这事儿啊,怕是又要不声不响地泡汤了。
毛瑾不禁叹气,这怎么搞得?
她瞧着人家好些嫁得好的姑娘都是相貌平平呢,有些还不如她家毛线呢!难道真是读书误人,错过了好时候?毛瑾一提这事脑瓜子就嗡嗡地疼!人家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她生得这是个啥玩意?分身比基尼啊!
毛瑾当时还沉浸在对女儿婚事的无限惆怅里,她不曾想过,那次乡下之行,孩子们彻底改造了她的菜园子——在山上养猪放羊,在枣树下喂鸡养鸭,她期待中一个活色生香的花果山被生生糟蹋成了大农场不说,还请了花匠,专门在山上植树种花给那些祸害们吃,不只如此,还有专门的摄录师,每天给那些拈花惹草的猪们羊们鸡们鸭们拍摄视频,完全是祖宗的待遇啊……
害得毛瑾去乡下都得躲着人走了,那些村民们一见面就挤对她,说是城里人就是有钱啊,养得猪都比他们金贵呀,连村委的干部都旁敲侧击地提醒她说,当初把山承包给她是为了让她起个好的带头作用,帮助乡亲们致富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年底,城里的客户陆续来乡下认领了自己的鸡鸭猪羊,邢大爷更是提早预定了村里所有的屠户来院里临时搭建的工作棚里宰杀,屠户们排成一溜,刀功最好的,排在第一位,一刀放血,后面的人,依次负责清理内脏,清洗,除菌,打包,据说那一日,屠户们赚了足足一个月的工钱,传说刀功最好的那一位,赚了有五位数,具体多少谁都不肯说,但是有一点,第二年,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肯自己种地了,大年初一就有人拿了烟酒找邢大爷说情,要把地承包给毛瑾,做统一种植管理,邢大爷竟还拿了乔,东推西阻说什么如今人家公司早都统一规划了,不缺这几块地了!
对了,人家毛瑾成立了个农贸公司,除了蔬果肉蛋之外,还搞起了出口——她竟然把产出过剩的蔬果做成脱水蔬菜干,水果干卖到国外去了!
这下,那些没签约的都眼红了,人家挣的可是双份钱啊!
往年产量较高时,他们只能贱卖,现在可不一样,毛瑾这女人有的是路子,不愁卖,一口气吃下了所有的农副产品,卖了鲜的卖干的,卖了腌的卖酱的,听说人家那些猪崽子们刚一生出来就被人订购了,一个个都有名有姓的,如是,村里人都坐不住了,又去请村委出面跟毛瑾交涉,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好在毛瑾也爽快,当场就应了,叫了律师来跟大伙签约,她别的条件没有,就一条硬性规定:合约期间,必须严格服从管理和分配,换句话说,你家地里种啥卖啥怎么卖,你说了都不算!
对此,人们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应了,这地上的事,十有八九是老天说了算的,人又管得了多少。
他们没想到的是,人家还真能管得了。
毛瑾公司里如今有专业种植技师,会不定期的对土地进行抽样分析,再结合气候预测专员的数据统计,匹配种植规划,不仅如此,每一块地里还竖着一块牌子,上面挂着这块地的专属档案,面积,土壤属性,适宜种植品目,当前种植作物,下种、施肥、灌溉,中间经历灾害及补救措施及土地保养等都一一记录……
人们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人家能赚钱不是没有道理的,当一个人以极为谦卑的姿态面对土地时,老天爷也会向着他吧!
如此,毛瑾在乡下的摊子是越铺越大了,公司的规模一扩再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村民都跟毛瑾扯上了关系,不是跟她的公司签了土地流传合同,就是在她的公司做工,毛瑾再到乡下,老远就有人迎着她招呼,毕恭毕敬地喊她一声毛总,村委竟破例给她批了一块宅基地,让她自由发挥——这事,村民们全票通过,毕竟,毛瑾在乡下还是应该有个固定去处的,省得他们回回都得透过老邢头一家找毛瑾!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毛瑾也就是看在那些源源不断的钱和客人的份上,才没有计较这几个熊孩子自作主张把她心心念念的花果山给糟践了,毕竟,世上万般皆辛苦,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再怎么不好过,有钱使也好过没钱花!
回城之后,木加一借口有事,早早地下了车。
“姐,这木加一还真……”王鑫远瞧着木加一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这一趟,光听着他姐和木加一叽里呱啦地说了,他压根就插不上嘴,或者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很多时候,他刚把这个事琢磨明白,人家下一个话题已经讨论大半天了。
故而,他这一道,很是辛苦,怎么说呢,就好像吃了一顿非常赶罗的自助餐,这个还没吃完呢,那个就挤进来了,一层一层一叠一叠地摞在那里,他是想都消化掉的,可这胃口容量有限,实力不允许啊!
“这回知道自己跟人家的差距了吧!”毛线戳起王鑫远的伤疤来,那叫一个不留情面。
“知道!”王鑫远怂怂地点了下头。
“人们常常会抱怨,嫉恨那些不如自己努力又比自己优秀的人,并把它归结为幸运,却忽视了一点……”毛线说着扫了眼木加一落下的书,道:“总有一些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有些人,你生来就没有人家优秀,有些人,后天还没有人家努力……久而久之,你跟他们的距离就拉开了,甚至,你会愚蠢地认为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反正不是命好就是运气好,怨天尤人!”
“知道了,姐!”王鑫远会心一笑:“咱家分工向来明确!”
“嗯?”
“你负责优秀,我负责努力!”王鑫远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优秀这一条道,他是挤上不去了,跟他姐屁股后头捡漏就完了,让人家优秀的开花去,他努力结个果就很好了!完美!
“贫嘴!”毛线瞥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王鑫远憨笑,随手翻开木加一的书《从0到1》,书里还夹着一支红蓝铅笔用作标记,对一些认同的观点,用蓝色标记,对一些不认同的或者有疑问的,用红色标识,并在一旁作疑问或者不同见解,在第二十四页“营销和产品同样重要”处,更是画了一组简图,题为:会说话的猪!仔细看,竟是两只猪在攀比,一只膘肥体壮,露出肥硕的大肚皮,我很肥,一只器宇轩昂,抬起健硕的小腿,我很美,另一只则只有一个嘚瑟的猪屁股,卷着猪尾巴,配文,健康最重要,活得久才是王道!
“这哥们有点意思!”王鑫远道。
“多跟有意思的人交流,你也不会太乏味!”毛线接得很快,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教王鑫远的机会。
王鑫远微讶:“姐,你不反对我跟木加一交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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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 又被抓了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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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
毛线看出王鑫远眼中的促狭,照着脑门狠狠敲了下:“谁说不让你交朋友了,你跟正经人交朋友,哪个会反对?”
“正经人?哎呦喂……”王鑫远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下,吃痛挒嘴……
不是,当初谁说木加一打眼一瞧就是一不学无术的混混来着!这风向转得也忒快了……咦,他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势利眼么!
总之,这趟乡下之行,木加一是凭着实力和智慧彻底地打开跟毛线一家结交的通道,他再去蹭饭时,毛线也不甩脸子了,出来进去的,毛线也不那么挤对他了,还会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这不,临行前,竟然还正儿八经地约了他一次。
“老祖宗没诓我,读书果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
木加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番夸奖,论如何与一个女博士邻居友好相处,除了打点好她的家人之外,还得多读书啊!
“我太难了!”
木加一出门前又默默地心疼了自己一万下,不想,他一出门,就撞上了毛线,吓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你不会是在偷窥我吧!”木加一说着往屋里瞧了一眼,貌似她这个角度,正好成功地捕捉了他对镜自赏的全过程。
“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有事,怕是不能跟你一块儿去吃饭了!”毛线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袋子里装的是一台价值三万块的相机,相比一般的礼物,是要贵重了点,可是,跟木加一的付出相比,又微不足道,毕竟,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能够衡量的,比如人家冒险救了她一命,比如人家为她妈那菜园子出谋划策……这些,都是不可估量的。
木加一接过袋子,郑重道谢,又问:“家里有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他眼神里满是关切——是那种真的愿意为她排忧解难的实打实地关切。
毛线倒不是有意避着木加一,而是这事……实在是不好跟外人说。
王鑫远刚打来电话,说他妈和吴姨一夜未归,俩人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让她回去照看着点。毛线顾不上细问,急匆匆地就下来了,上车看到头天买的礼物才想起跟他约了一起吃饭的。
“小事!我能搞定。”毛线笑着摆手让他回去:“下次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
她这样说,木加一也不好细问了,只好摆手:“有事就言声,千万别客气……远亲不如近邻嘛!”
最后这一句,有些欲盖弥彰之意。
毛线惦着家里那俩老太太,顾不上跟他周旋,应了声好就钻去车里了。
“怎么回事?”毛线一进门就瞧着吴姨软软地瘫在沙发上,就跟骨头被人抽了似的。
“我也不清楚,昨儿尼雅带着孩子们去看姥姥了,公司又有客户,我回来的也晚,寻思着咱妈早睡了,就没去看她,这不早上起来一看家里没人做饭,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我就去外面找了几圈,差点儿就报警了,后来接着电话说是俩老太太喝多了!”王鑫远说着往她妈那屋看了眼,道:“妈已经在屋歇着了。”
他说着看了眼吴姨,不知道该怎么安顿才好,跟他妈那边倒是无所谓,怎么伺候都成,跟吴姨这就不大方便了。
“怎么还夜不归宿了!”毛线蹙眉,看时间不早了,道:“你赶紧去公司吧!”
“姐,我来,你弄不动!”王鑫远说着俯身将吴姨打横抱起送回屋里,道:“姐,你帮吴姨换身衣服,再给擦把脸!”
“知道了!”毛线看了下时间,道:“你去忙吧!家里有我呢!”
临出门前,又嘱咐道:“换身衣服!”
这吴姨还吐了,身上臭烘烘的。
王鑫远点头,去换了身衣服,又不放心地看了眼他妈,把脸贴过去拭了好半天确认没有发烧才走!
吴姨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还哭哭啼啼的,一点儿也不老实,毛线帮她换衣服愣是出了一身汗。
“你这老太太该不是在报复我吧!真该把这一幕拍下来!”毛线抹了把汗,又跑去用热水淋了毛巾帮她擦了脸和手,灌下一碗蜂蜜水,这才去看她妈。
“妈!”毛线轻唤了两声,见她妈没睁眼,这胆子就大起来了!
“毛巾啊毛巾!你说你怎么能夜不归宿呢?”毛线伸手在她妈脸颊上轻拍了两下:“你是不是出去勾搭别人家老头了?啊?你这叫为老不尊,你知道么?”
毛瑾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下,毛线就更来劲儿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啊?没理了,是吧!”毛线说着又朝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一天天地没个正经,你还当自己是十八九的小年轻了是吧?人家喊你一句姐姐,夸一句年轻,你都要美上天了你,怎么,每天早上起床都不照镜子的么?你自个儿咋回事你心里没数么?”
“我说毛巾,你够能装得啊!老王同志在的时候,你装得多好,什么温柔贤淑,什么宽人律己,什么中国好后妈,都叫你占全了!怎么,这人一走,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毛线哼了一声,晃着一条腿道:“你说你现在这样,叫老王同志看了,你让他情何以堪啊!人本来还以为你是一小娇娘,掀开被子一看,哎呦,这什么小娇娘,这不老司机么!还是酒驾呢!”
毛线越说越带劲,想起挨那一鞭子的事,竟忍不住伸手在她妈屁股上拧了一把:“你说你都这样堕落了,还好意思鞭笞我!凭什么哪?还一天天地挤对我,嫌我长得丑!我丑怎么了?你要是姿势摆得好,我至于这么难看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要是不解恨的话,也给我来一鞭子!”
毛瑾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打了毛线一个措手不及,以非常之惊悚的姿态翻下床去了,磕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妈……啊……你醒了……”
毛线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向后挒着,直接导致一串哈喇子漏了下来,以非常不雅的姿势垂挂在下巴上,赶紧伸手抹了。
“不好意思,老娘压根就没睡!”毛瑾说着挤出一个拧巴的笑脸:“顺便遗憾地告诉你,老娘也没醉!”
毛线讪笑:“呵……害我担心……半天!”
“骚瑞,爱动特脑!”毛瑾耸肩。
“妈,我错了!”毛线心一横,忍着屁股上的剧痛凑过去,贱兮兮地道:“我不就是长期受压迫,想耍一下你的威风……未遂么!”
“未遂么?”毛瑾迅速往后一闪:“此时此刻,我是不是应该说声,哦!买噶得!”
毛线厚着脸皮蹭过去,搂着老娘道:“对不起啦!实际上人家很爱很爱你呀!”
说完之后,她才感觉有点奇怪,她这是撒娇么?竟然还有这项神技能!
毛瑾也跟着愣了下:“上一秒很混蛋,下一秒还有点小可爱!原谅你啦!”
说罢,送出一条腿去,直戳毛线的心窝子,腿出到一半,想起人现在还是一骨裂患者,又适时地收了几分力道。
这一次,毛线非常乖巧地接了,又是揉又是摁的,瞬间变身小狗腿!
如此,毛瑾就不计前嫌地跟她谈起了前一夜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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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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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姨自打送完螃蟹回来就有点不对劲,毛瑾瞧着眼里,却也不好细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想,昨儿下午,吴姨突然说要请毛瑾出去吃饭唱歌。
毛瑾就问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言外之意就是,有什么事直说,能帮的咱肯定帮。
不想吴姨一口就否了,说没事,就是想娱乐一下,她说,我活了大半辈子就不能请朋友吃个饭唱个歌吗!
这一下,毛瑾就明白了,总是又跟家里那俩不省心的倒霉孩子闹了别扭,心里憋着气呢,故而就应了。
吴姨是不会喝酒的,加之心情又不好,几杯酒下肚,就什么都说了:她儿媳妇突然抽了风说是儿子靠不住,要趁着年轻拼个二胎生个闺女当小棉袄来着,赶上吴姨回去送螃蟹,就把这事说了,意思是让她有个准备,倒时给她伺候月子带孩子到幼儿园。
吴姨当即就表了态,生儿育女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也没那个资格管,但是这丑话说到前头,我如今老了,虽干的还是伺候人的活儿,但是,一老一小我是管不了的,你们得另寻他人。
她儿媳妇很自然地接了,说,成,找个月嫂,但是这钱,得您出!
吴姨就问了,凭什么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个好脸了。
儿媳妇道,你总要老的吧?你老了不要你儿管?你现在有能力不帮你儿帮谁?
吴姨就问了,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老?什么时候能享你们儿孙的福?我养了儿子养孙子连养老的房子都搭给你们了,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儿媳妇就火了,说谁家父母不是这样?活着有一口气不都得为儿女们分担!
吴姨就说了,既然这样,那你生儿子那个时候我分担过了,这回就是轮也该轮着你爸妈了!
儿媳妇马上就说,她妈身体不好,干不了活,边说边朝男人使眼色。
这下,儿子就上阵了,说妈,你看这一阵确实困难……得帮着我们过渡一下。
他话音未落,吴姨就抽了一个嘴巴,人家妈是妈,你妈就不是妈?这一下,就彻底惹怒了儿媳妇,叫嚣着要去打胎,吴姨摆摆手,别在我面前演,随你们便!
如此,就算是谈崩了,都说了些狠绝的话。
儿子埋怨家里条件不好,提起他这些年的不易直言有个爹病病歪歪的还不如没有。
吴姨就说了,你去市场里转一圈,看看我这身老骨头还能卖多少钱,你把我剁了卖了!
儿子说,妈,说实话,我这个年龄也不想再生了,可是现在一个孩子压力大呀,你看咱家我一个,事事都得我顶上。
吴姨就问了,你这些年顶了什么呀?是张罗钱给你爸看病了,还是鞍前马后地伺候了?
儿子愣了下,说,妈,你提这些干什么?我也没闲着呀!
吴姨就说,你没闲着,是为你自己。我没闲着,是为了你爸,为了你。如今,你爸走了,你也大了,该给的,能给的,我都付出了。妈也想过几天自在日子,你怨也是这,不怨也是这,指望不上了!
吴姨喝多了,没喝多少就多了!
她东倒西歪,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哭的,反正是放任自己像一摊烂泥一样堆在那里,毫无形象。一会儿说,你说这当妈的在儿女身上怎么就有操不完的心?一会儿又说,这是不是报应?我从前伺候老头子,不耐烦的时候会想着,这样熬着拖着还不如早死了拉倒,他痛快了我也解脱了……可没想到他走了,我连个家都没有了!
她说,年轻时候找男人,也是七挑八选的,要模样好的,要条件好的,要父母好的,要对自己个好的……我看呀,都不如找个身体好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就剩咱自己个了,那算是什么伴呀?
后来,吴姨搂着抱枕呜呜地哭了,她说,我也是个要脸的人啊,我也没想着将来有一天老的动不了了还要人家端屎送尿地伺候咱呀,就是人家有那份心,咱也拉不下这脸啊;她说,我儿生出来时浓眉大眼,黑里通红,跟戏文里那白脸奸臣不一样……他小时候跟我多亲呀,上一年级了还非得爬过来啜一口奶才走,回家书包都没放呢就扑过来又是一口。
她身子抖缩成一团,像一片在烈烈寒风中垂死挣扎的老树叶,无奈,不甘,又藏无可藏,只能用四肢蜷缩着身躯,将自己收成不起眼的一团紧密包裹着那不堪一击的心肝肺腑……毛瑾想起那一幕,就觉得心寒。
“你吴姨啊,就是心软,你别看她在人前撂了狠话,这心里头呀,难受着呢!”毛瑾道。
“所以你就装醉,套人家话?”毛线一语中的,她的关注点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毛瑾点头,又摇头:“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情况不是那么个情况!你妈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对吧?我要不装一下,三两下不把你吴姨干倒了?她那满腔的委屈还怎么发泄啊!”
说罢,重重地拍了下毛线的肩膀:“做人啊,最重要的是学会装傻,该闭一只眼的时候,就别死睁着,自己不好看,别人也为难!”
这一点,毛瑾是跟了老王以后才学到的,他常说,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人活着,谁不是图个面子呢?就好比你无意撞破一个憋得满脸通红正撅着腚解手的人,你撞破人家不堪的那一眼,也不甚好看!有些事啊,该捂还是得捂着!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自觉尊重和维护隐私,尊重人家的,维护自己个的,日后江湖好相见么!
毛线点头,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母与子这种亲密关系,外人就是有心帮忙,也没法插手。
“妈,人家吴姨要回去看孩子的话,你可千万别拦着啊……”毛线道。
“知道!你把你妈当傻子了?”毛瑾瞥了她一眼:“这种事,我能拦着人家么?”
“那可没准!你上次不是还劝人家把房子让出去了么?多管闲事!”毛线道。
“让出去怕啥的,一套房子而已,能挣回来的!”毛瑾完全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毛线哼了一声:“妈,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
“多管闲事!你不都说了么!”
“错!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毛线道:“妈,吴姨可不是你啊,她一不会挣钱,二不像你趁那么多房子!说句难听的,万一她儿子儿媳将来真不管吴姨了,你把人家的后路都给断了!”
“胡说!真到那个份上,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后路可言!能把房子带走是怎么地?”毛瑾很是不服。
“不能,但是,有一套房子在手,她就算是一个人无依无靠,至少还有条件安享晚年!”毛线道。
“行行行!我错了!”毛瑾一脸不耐烦地道:“我赔她一套总可以了吧!”
“啧啧啧!瞧瞧!一说话就是满嘴的暴发户味儿!还讲不讲理了?”
毛线想着她妈这脾气上来,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赶紧道:“你只是给了她一个建议,最终的主意还是她自己拿的,从法律上来说,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但是,良心上,你会不安!所以,以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少做!少管……以上,是我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之一,与您共享!”
“收到了!”毛瑾点头。
其实,这事现在说起来,她也是有点后悔的……谁知道吴姨这么一个慈祥温和的老太太能生出那么混蛋的一儿子来呢?
毛瑾始终觉得,所有婆媳问题的根源都在男人身上,他无法适应这种随时需要在丈夫和儿子之间进行角色切换的生活,也不懂得权衡利弊,总是习惯性地选择逃避,以侥幸的态度或者私下站队的方式同时游走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不断地试探着双方的底线,不停地和稀泥,不时以谎言和欺骗换取暂时的安稳,从不肯正面解决问题,最终导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生了嫌隙,且都自以为是地把矛头指向了对方,成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人……
等男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两脚都踩在双方爆发的边缘线上,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暴跳如雷,鸡飞狗跳,他这时候很想解决问题,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欲哭无泪欲诉无门,是啊,说起来都是些鸡皮蒜皮的小事,怎么就成了你死我活的要案了呢?
他不曾想过,正是自己一次一次的逃避和不作为,亲手将跟自己最亲最近两个女人推向了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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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这锅我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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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毛瑾就更加觉得儿子王鑫远的不易了。
想着打尼雅进门以来,她和儿媳妇一直都是和平相处,友爱有加……她这心里就很是欣慰,她这儿子大能耐没有,小计谋倒是不少,能把家里这些事倒腾明白,也算是个本事了,日后去见老王,她也就安心了。
毛瑾想当然地把这么大的功劳记在了儿子头上,却忽视了一点——再精明睿智的老母亲,也难免有偏袒之心。
王鑫远在她和尼雅之间,的确起了润滑剂的作用,但是,远远不够,就好比,一个发动机需要不定期的更换机油以延长其寿命和性能,可它的正常运转,必然离不开汽油,或者说,没有汽油,它连燃烧的使命都完成不了。
她们婆媳之所以能够和谐共处,除了相互理解和尊重,更多的是基于对同一个男人的偏爱:于毛瑾,她很清楚自己和王鑫远这种没有血缘的亲子关系存活的唯一条件就是爱,除了给予更多的关爱之外,她别无选择,爱他所爱,疼他所疼,惜他所惜,对儿媳尼雅,她是满怀感激的——身为母亲,她懂得儿子心里的脆弱和敏感,尽管她已经在竭尽所能地给予了,可她也知道,身为一个后妈,总有一些是她不能替代的,她的孩子,需要一个亲密的爱人,自然而然地抚开那些郁积已久的疙瘩,不动声色地抹平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疤,让该排遣的排遣,让该脱痂的脱痂,让该愈合的愈合!
于尼雅,她懂得婆婆毛瑾对于王鑫远——一个长期被生父苛责打压,被生母抛弃忽略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丈夫那一身的阳光味儿,不是太阳公公给的,而是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的后妈给的!而他,转身用温暖拥抱了她,她如何能够不感激,又如何舍得斩断他这一身的温暖?
如此,两个女人满怀感恩,以包容之心对待彼此,叫王鑫远那个小混蛋捡了便宜,还白白落得一个会做人的好名声……
只能说,他娘的,命真好!
毛线瞧着她妈这眉宇间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就知道她这心里定是又拿自己的宝贝儿子跟人家比较了!
“得!您教子有方,您儿子天下第一好!”
“岂止!”毛瑾眼眉一条:“我儿媳妇也好!”
瞧着毛线那一脸的羡慕嫉妒,又补了一句:“女儿……也还凑合!”
凑合?还?
毛线冷哼一声,又自嘲式地撇了下嘴,好似对这话也不是很意外,反正在她妈眼里,她就是个万年嫌,能混上口白饭吃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算了,早知道每次跟她妈交流的结果就是自讨没趣,趁着战火还没烧到她身上,毛线灰溜溜地跑了,去给吴姨煮醒酒汤,临时充当一下老妈子!
银耳加雪梨炖煮,晾凉又添了一勺蜂蜜,俩老太太一人一碗。
“这算哪门子醒酒汤?不是有葛根粉么?”毛瑾在碗里划拉了一圈,举着勺子给毛线看:“瞅瞅!这都没出胶咋喝?好好的银耳都叫你浪费了!”
“差不多得了啊!你要不喝我给吴姨端过去!”毛线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这一下,又惹得毛瑾不乐意了。
“我说你能不能把那破电脑扔一边,敲得人心烦!”毛瑾道。
“你刚不是还好好的么?这又怎么了?”毛线看了她妈一眼,道:“妈,你这更年期的病不能只对着我一个人犯啊!”
毛瑾不说话,只是叹气,委屈巴巴的样子。
毛线想着自己前面到底是理亏,速度整理好邮件,关机,贱贱地跑过去,讨好道:“您哪儿不痛快,说吧?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以后再不跟你吵架了!”毛瑾道。
“呀!今儿这太阳是打南边来的吧!”毛线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意外碰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哎,我的妈呀!不会吧!你咋又把自己给感动哭了!”毛线暗叹她妈这演技,简直虐杀一众流量小花,什么眼药水,什么辣椒面,什么芥末……统统用不着,纯无道具表演!
当然,一般来说,这么卖力的表演之下,定会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妈呀,怕是又要催婚了!”
毛线暗叹不妙,若是一会儿她俩都没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个体内的洪荒之力,一不小心动起手来……得!好汉不吃眼前亏!
“妈……妈!”毛线有意拖长尾音,调整姿态,软软地靠过去,搂着她妈的手臂:“妈,就算你真的打我,骂我,我也绝不会记仇……怎么着你都是为了我好么,这点事,我还能不懂?”
毛瑾哦了一声,将她推开,自顾自地倒下了。
毛线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妈?”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别吵,我睡会儿!”毛瑾说着将脑袋缩进了毛巾被里。
毛线眼睛一抽,她妈平日里可是最不喜欢人蒙头睡觉了,小时候一直吓唬她说是蒙着被子睡放屁容易把自己个给熏死!
头疼?不是没喝多么?
毛线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拿了本书随手翻着,把自己调成待机状态。
她这边翻着书,毛瑾那边也在床上翻着,毛线不得不看过去,心说,风这么大么?她又翻两页,毛瑾也跟着翻两圈,从这头滚到那头,仿佛那张床已经无法安放她庞大的心思。
“睡不着就起来吧,大白天的!”毛线话音刚落,毛瑾扑棱一下就坐起来,顺手从床头柜上抓过电话,又喊毛线拿了纸笔。
“妈,你要干嘛?”毛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带着一脸的讨好:“你说,我记?”
毛瑾不说话,手指啪啪地戳着手机,毛线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妈,这是手机,不是电脑。”
“哦,把我眼镜拿来!”毛瑾随口道:“我得帮你吴姨相个老伴!”
“喔?”毛线惊得脸盘子都端不住了,五官险碎一地:“妈,这不好吧?”
“这么大年纪了,连个正经去处都没有!”毛瑾道:“你不是说房子的事我有责任么,现在我给她介绍一个,将功补过!”
“那吴姨什么态度?”
“她能什么态度?”毛瑾瞪了她一眼:“还能满世界嚷嚷着说她想找个老汉呀!跟你似的!”
“我……”毛线很是无语,她发现她妈有一项神技能——那就是不管在讨论什么话题,跟她有没有关系,最后都一定能扯到她身上来!
毛瑾哼了一声,一脸的鄙夷。
“不,妈……这事咱得说道说道啊,我什么时候满世界找男人了?”
“呵!市内六区不说,那四郊五县的相亲角你是不是都串了一遍?”毛瑾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天仙呢!”
说着,又是一声冷哼。
“我说毛巾,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啊,我为什么去相亲?是不是你逼着我去的?人家为什么看不上我?是不是你没生好?”毛线说着这手就上来了:“咱凭良心说,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是在你哪儿?”
“你找不着对象,赖我?咱俩这长相,四舍五入之后,那就是一样样的,我跟你一样,也离了一回婚,还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不照样又嫁了一回?”毛瑾说着话,眼珠子叭叭地翻着跟算珠子似的:“我跟你讲,就我妈给我这模样,我能原封不动地毫无保留地复制给你,已经是大度至极了。你少嫌这怨那的,这锅我可不背!”
毛线瞠目,之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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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小伙伴之于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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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高不成低不就,还好意思赖我生得不好!脸呢?”毛瑾说着拽过她手中的纸笔,道:“这要是吴姨都找着了,你还没找着,可就有乐了!”
“我……”毛线搜罗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既能反驳又具备打击力度的话,只好暂时避开正面交锋:“妈,我不跟你吵了,我让着你!”
“我谢你啊!”毛瑾咬牙切齿,想着还有事要她帮忙,又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放低身段:“那,这几位里面,你觉得吴姨跟谁最合适?”
“来真格的?”毛线扫了眼纸上的几个名字,悄悄拉了下她妈的手臂,低声道:“妈,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手里既然有这么多资源,不如咱娘俩一人一个……”
话没说完,就挨了她妈一巴掌,肩上一阵刺痛,跟针扎了似的,由此可见,她老娘心里憋了多大一窝火!
“我说你该不会是手指缝里藏了针……”毛线说到一半,余光瞥着她妈手里的那支被戳折了尖的铅笔,顿时火冒三丈:“毛巾!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逗你开心,你竟然拿笔尖戳我!你果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啊!你说万一戳我眼睛上咋办!”
“我养你啊!”毛瑾机智应道:“最差的结果就是嫁不出去老死在家里……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你……是我妈么?”毛线捂着肩膀起身。
瞧着她这急赤白咧的样儿,毛瑾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赶紧伸手拉住:“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不要随便刺激我,保不齐我手里正好就有什么凶器……对不起啊!要不,你打回来?”
说着拽了毛线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毛线撇道:“得亏我这马上就要走了,不然,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原谅你!”
“是啊,见一面少一面的,你下次回来,都不一定能见着我……且珍惜着点我吧,啊!”
“好端端地胡说什么!”
毛线这嗓门突然提高了八度,冷不丁给她妈吓了一哆嗦。
“这个死孩子!”毛瑾瞧着她真生气了,笑道:“放心,妈没有那么快死,怎么着都得耗到你嫁人,你一天不嫁人,妈一天不死心,就是人到了棺材里半夜也会伸出一只手来板着你的肩膀问:你谈男朋友了没啊?这回能不能嫁啊!”
“你可真烦人!”
毛线这声音又软下去几分,不知怎么地,刚她突然想起了要仙林——他软趴趴地贴在床上,被她气得半死不活,却还虚伸着伸臂?是想打她么?一定是吧!再窝囊软弱的父亲在孩子面前也有他要维护的尊严——如果,他曾把她当过孩子的话!
“要仙林那手术已经做完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摘了个胆!离心远着呢!死不了!”毛瑾道。
“你可真烦人!提他作甚!”
毛线这声音又低了几分,隐约带了几分潮意,片刻之后,又突然提高了嗓门:“不是说要给吴姨找人么?还找不找啊?”
“找!找!”毛瑾赶紧把纸递过去:“呶,这这五位,都单身!”
“吴姨什么条件?”毛线问。
“一儿,老伴病逝,名下没房,有社险……”毛瑾道:“你这不都知道么?”
“我说,吴姨什么要求……”
“能有什么要求?你吴姨是个本分人,可不图人家什么,就是找个伴罢了!”毛瑾道。
“没房子也行?”毛线侧目。
“那不行!”毛瑾连连摇头:“你吴姨本来没房子了,再找一没房子的,都这么大年纪了,想贷款人家银行也不能同意啊,难不成还得租房过日子!”
“租房过日子怎么了?吴姨已经把自己有的,能给的都给孩子了,也没必要为谁积攒什么了,不为给谁留遗产,又不准备投资,买房子有什么用?倒不如租得方便!直接找个酒店,长期包下了也行,老外都这么干!”
“老外,老外,老什么外!你吴姨是老外么!这么大岁数了,连个房子都没?找他干嘛,熬着吃呀!”毛瑾瞧着她眼里的戏谑,突然反应过来,这上面的目标人物,都是她筛选过的,条件不说多好,房子还是有的!
“所以,千万别说没有条件!”毛线恢复正色,问:“吴姨是打算找个人就个伴随便一过呢?还是要正儿八经地找个老伴?”
“怎么个意思?”毛瑾这次学聪明了,没有把话说死。
到了她们这个岁数,说正经也谈不上多正经,总不能跟年轻人似的要求这个讲究那个吧?说随便也不能太随便了,知根知底总是要的吧!
“简单点说,就是领不领证!”毛线将身子往后一仰,跷起了二郎腿。
“有什么关系么?”毛瑾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毕竟,这么大年纪了,那一张纸对老年男女来说,基本没有什么约束力了,说难听点,都这岁数了,再浪,也就浪天上去!顶头了!
“有啊!”
毛线将双臂枕在脑袋下,不紧不慢地道:“如果不领证,那就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在法律上不受任何保护,在没有生育子女的前提下,双方对彼此都没有应尽责任和义务,就是纯粹的搭伙过日子,等有一天不行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伴,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对双方子女也基本没有什么影响,因而,双方的结合来自子女方面的压力会比较小;
如果领证,那就是夫妻关系,夫妇二人均受国家法律保护,且会以男女主人的身份进驻彼此的生活,鉴于大家都是过来人,对于上一段婚姻所遗留的诸多附属问题,必须一一清算并作妥善安置,比如,婚前财产;比如,婚后利益,包括是否要给对方继承自己财产的权利,自己的子女有无给对方尽赡养的义务,亲生子女和非亲生对遗产的继承份额……甚至是死后的归属,离异的还好说一点,这丧偶的就得考虑了,百年之后,是跟前妻合葬,还是跟后夫同穴,都是应该慎重考虑的问题。
且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纷争,这些问题以及相关解决对策应该在征询相关当事人的具体意见之后,在第三方的见证下,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文字,就是找律师作公证!”
“麻烦……这么?”毛瑾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万万没想到老年人找个伴还要经过这么多程序!
“嗯哼!”
毛线从沙发上跳起来,摆出一张完胜脸:“所以,凡事不要急着下结论,您以为这女人年轻时不好找对象,等年纪大了就有优势了,往人堆里一放,两眼一闭随手一划拉就能拎个伴回家跟在超市里买东西似的?妈,你太天真了,找小伙伴这事,对于任何年纪的女人来说,都没有那么容易更谈不上纯粹!只不过……”
“什么?”毛瑾已然是一脸懵。
“女人在选择男人作为小伙伴的路上,一直都在遵循内心的需求,不断地做取舍。谈恋爱时,什么房车什么出身什么父母什么什么都不重要,有情饮水饱,心里美就好;找对象时,能凑凑合合将将巴巴过日子就行;搭个伴时,半夜噩梦醒来,勉勉强强还能听着身边有个人在喘气对付对付混日子就成。”毛线道:“千万别小看了女人,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个心里最需要什么!”
毛瑾哼哈一声:“说得那么好……怎么不问问自己,女人,你需要什么呀?”
她双手一摊,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女儿的鄙视,就是个嘴把式,有本事你冲锋上阵走一个!
不成想,这一次,毛线给了她一个正式的答案。
“爱情!”毛线道。
大量的事实证明,女人不管是因为无能想找个男人作依靠还是因为寂寞想找个男人结伴,无疑都是把自己命运的缰绳交到了别人手上,是绝对不可靠的——那倒不如找找爱情,好歹能图个乐呵!
她声音很轻,可毛瑾还是听得真切,空气里突然多了几分冷意,滋滋地往她身上钻,她很想说,闺女啊,你不小了,三十好几奔四的人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啊?
余光瞥着毛线紧绷的下巴,又不大忍心,最终只是耸了下肩:“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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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自古奸情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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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
毛线扬头,笑道:“多亏我妈努力给我创造了吃穿不愁的好生活……不用为了生活跟人凑合着过,也不用担心老无所居跟人搭伙过……”
说罢,她凑过去拥了毛瑾的肩膀:“此时此刻,我不得由衷地夸上一句:妈,您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她这前半段说得没什么诚意,不过最后一句夸得倒是很到位!
毛瑾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加上后一句又点明了要害,她这心情顿时大好,正了正身子,又顺手捋了把头发,道:“你妈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怎么会干涉你的婚恋自由呢?但是咱说,你是不是也得上着点心?你说你成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爱情就能找上门来,咱说就你这个长相,上赶着都不一定……”
说到一半,余光瞥着毛线投过来的冷光,赶紧改了口:“我是说,咱又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凡事不得争取主动嘛!”
说罢,她又心虚地看了毛线一眼,不想主动破坏这母女俩少有的温情时刻。
“妈,你说得对!”毛线揽了她的手臂,道:“赶明儿我就请人做块牌子挂在胸前,上书:女朋友需要吗?了解一下,可拎包入住的那种!”
“贫嘴!”毛瑾伸手打了她一下,道:“能那么随便么?”
“我被动不行,主动也不行,毛巾同志,你这是赤裸裸地搞双标啊!”毛线顺势靠在了她妈肩上。
“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毛瑾叹气:“你离我那么远,我还能看着你不成!”
“不用看,我自觉着呢!”毛线赶紧表态。
“说实话,你不是还等着杜云呢吧?”
怀里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毛瑾感觉到了,这心里也跟着一紧,揽着女儿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怎么可能!”毛线提着嗓子道:“我岂能为了他这一片树叶放弃那大好的森林?开玩笑么!”
“你呀!”毛瑾一看她这口是心非处处逞强好胜的样儿,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手伸了一半,对上毛线那虚张声势的小眼神,到底还是没落忍,只是在她手背上拍了下,道:“我闺女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随我!”
毛线亦狠狠咬了把牙,道:“等着吧,很快我就给你逮一个回来,一定让你好好耍耍丈母娘的威风!”
说着,还亮起了爪子,做了个抓捕的动作,毛瑾被她逗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一来,更找不着了,人家一看你这架势,知道你这是要卤煮还是红烧呢,还不得撒腿快跑?”
“盼着点我好!”毛线瞅着她妈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儿,也忍不住乐了。
“妈,你快别笑了……能笑死人的!”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推她妈离自己个远点。
毛瑾笑得更凶了,脑袋顶着枕头在床上直打滚。
“哎呦,真是服了你了!”毛线只好下地,背过身端坐在沙发上不再看她妈——娘俩这会儿是谁都不能看谁,每多看对方一眼,就增加一分笑死人的危险。
约莫五六分钟后,娘俩才稳定了情绪,各自面向墙壁托着发酸的腮帮子调整面部表情。
“妈最后再跟你说一件事……”
“还有?”毛线别过脸,伸出一只手臂挡住她妈的视线:“就搁那儿说,别看我!”
“好!”毛瑾稳了稳,道:“妈跟你说,就是再着急也不能找有家室的男人,再好都不行!”
“嗯?”毛线微愣,她有那当小三的本事么?她妈这自信心已经膨胀到这个程度了么?
“自古奸情出人命啊!”毛瑾一本正经地道:“你看《西游记》里那潘金莲跟西门庆瞎拉个,害了人大郎不说,她不是也被法海给收了!好几条人命呢!”
“哦……”毛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仔细捋了一下人物关系,一拍大腿:“我的妈啊!潘金莲和西门庆是《水浒传》里的,他们是武松杀的!法海是《白蛇传》里的!我一博士差点儿就让你一文盲给带偏了!”
“啊……串了!”毛瑾讪讪笑道:“反正都一样,没有好下场!”
毛线从她妈躲闪的眼神里瞧出几分端倪,直接逼问:“说说吧,谁忽悠你的?”
“谁能忽悠我……我自己个记岔了!”毛瑾说着,老脸一红。
这一下,立马证实了毛线的猜测:“徐老先生?”
“啊,他一下子给我讲太多,我没记住!”毛瑾眼神慌张,像个犯了错不小心被老师逮着的学生一般,带着一脸讨好,老实受训。
老实说,她对那些神啊仙啊鬼啊妖等故事以及民间传说都没有兴趣,故而,吸收得不是很好!
“你看你,还说对人没意思?”毛线情急之下捧了老王同志的相框抱在怀里:“今儿当着我爸的面,你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没有!就是一般朋友!”毛瑾伸出一只手,挡住相框,道:“快把你爸放下!”
“不,咱明人不说暗话!”毛线索性把相框举在了脸前:“我爸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能让他说我是白眼狼不是,今儿我就替我爸问问你:毛巾,你跟那老头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那老头?一个大学老师说话那么不尊重人呢?是徐老先生!”毛瑾两只手挡着眼前,避开与毛线以及相框上老王的对视。
“你可气死我了!”毛线将相框移开一点,怒道:“你什么时候称呼过我爸老王先生呀?”
说着,又把相框往前推了几分:“看这儿回答!”
“你爸他也不是个文化人啊!我喊他先生他不愧得慌么!”毛瑾干脆把两只手盖在了脸上,又悄悄移开一点指缝,道:“你先把你爸放下,有话好好说!”
“放下?”毛线哼了一声,又靠近了一步:“我正式提醒你,最好是正面回答我——不,我爸的问题,不然我明儿就去看他,把你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让他半夜回来敲你门!”
“你说你一个大学老师,怎么还搞封建迷信呢!”毛瑾说着一骨碌翻到床里面去了。
毛线却不肯放过她:“我现在不是大学老师,我是我爸的使者,代表他的亡灵来质问他的妻子,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真没什么关系!”毛瑾无奈放下手,看来今儿是躲不过去了。
“跟我爸说!”毛线粗暴地将老王的相框塞她妈怀里,颇有点为父主持公道的气势!
如此,在毛线的挟持下,毛瑾抱着老王的相框痛诉她跟徐老先生的清白史,说什么你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即便你始乱终弃先我而去,我也断不会做出那等不仁不义之事,你儿子尚未成器,我是不会撒手不管的!
紧跟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徐老爷子的事,她说,他那个人也是可怜,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攒了一肚子学问,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儿女们各有各的家,忙得很,一年到头也摸不着两回人影,前年过年人倒是招呼他上重庆去的,吃了三天的剩饭不说,头一天进门儿子就说,只许他住三天;女儿倒是近些,两个礼拜过来一次,一次给他熬一大锅饭,他说跟喂猪似的还不许他找保姆……
毛瑾抚着相框的人影感叹,我和他也是就个伴说说话,发发牢骚,清白着呢!说着,又睨了毛线一眼道,你那二百五姑娘来找我兴师问罪……你要是能活着看到这一幕,该多好!
这一句,愣是把毛线的眼泪给惹出来了。
是啊,老王的毕生所愿就是看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他如果……可以感知,此时此刻,应该是欣慰的吧!
毛线正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又被毛瑾一嗓子召回现实。
“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毛瑾不由分手将相框塞到毛线怀里:“你爸让我问问你,他什么时候能看着你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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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娘亲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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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
毛线用衬衣袖子轻轻抹了镜框——继父老王透过厚厚的玻璃看着她,微眯着的眼睛慈祥又温暖,一如从前,那笑意在视线里一点点晕开,毛线只感觉浑身暖绒绒的,像是被太阳照拂了一遍。
有一滴眼泪砸下来,在冰冷坚硬的相框上摔了个稀巴烂,毛线将相框抱在怀里蹭了蹭,放回床头柜上,摆好,朝她妈吼道:“我爸说以后没事别把他搬来搬去!晕得慌!”
“好嘞!”
这次毛瑾没有跟她唱反调,很难得。
娘俩都红着眼眶,相互看了一阵,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我说你是不是胡搅蛮缠?我都没管你跟谁交往呢?你倒管起老娘来了!”毛瑾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毛线一章:“反了你了!”
“那怎么地!我跟老王同志那可是有几十年的交情呢,岂能由着你胡来!”毛线吸了下鼻涕泡:“我跟你说啊,你跟那徐老先生,正常的交流可以,一旦发现对方图谋不轨,立马给我刹车!”
“知道了!”毛瑾撇嘴:“小气鬼!不就怕你老娘我都有相好的了,你还没寻着下家了,脸上挂不住么!犯得着把你爸搬出来么,还上纲上线的!你离异,我丧偶,再找男人这件事上,我们可都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啊!若是非得要分出个高低优劣来,没准我还排你前面呢!”
“嗯?”毛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丧偶是天定,你离异是人为!这里面差着事儿呢!”毛瑾说着傲娇地拧了下大屁股——其实也没那么大了,年龄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尤为明显,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饱满的,屁股上也不例外,她闲着的时候,会揪自己手臂上的干皮起来玩,一提溜一大串,似乎稍微再用点力使点劲就能整个揭下来似的。
毛线的眼睛跟着忽悠了一下,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妈这肥硕的大屁股是绝对可以完全覆盖她的视线的,现在看来……有些力不从心啊!
“行!就数你优秀!”毛线朝那张纸上瞥了眼,问:“你到底还给不给吴姨找人啊!”
“缓缓吧!”毛瑾叹气:“本来,我还觉得挺简单的一事,经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还有点犯嘀咕,你说条件好的吧,怕人孩子不愿意,条件差的吧,还不如一个人……这老年人找对象也不比你们年轻人省心啊!”
“也不尽然,还得看两个人想不想往一起走吧!”毛线漫不经心地道:“要是碰上那种有主意的,人家自己个儿就能做主!”
“年轻时被父母捏着,老了又让孩子拿着,这一辈子还没个痛快了!”
“不会啊。一个人就很痛快,想怎么过就怎么……”她话没说完,又挨了毛瑾一巴掌:“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一次,毛线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受了一掌,疼痛使她的表情极度扭曲,再度萌生了就地终结这塑料母女情的想法。
毛瑾见状,又厚着脸皮凑过来,给她揉了揉:“妈错了,妈不是故意,真是手误!”
“鬼才相信!”毛线捂着发麻的肩膀去看吴姨了。
出门的瞬间,立马松了一口气,临行前跟她妈的这场例行厮杀,就算是蒙混过关了。
毛瑾也有点荡气回肠的感觉,在屋里翻了几页书,又早早地出去准备午饭了……吴姨有些不好意思,好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毛瑾母女俩对她醉酒的事,只字未提,倒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慢慢地,也就恢复了往日的自在。
当日晚上,毛线主动提出了陪睡服务。
不料,毛瑾在床上颠来倒去,硬是不好好睡,毛线好几次想出声,又不敢起这个话头——毕竟,老娘心里的不痛快,她比谁都清楚!
“睡了?”毛瑾终于没忍住,先开了口。
“没呢,等着接受思想政治教育呢!”毛线哼了一声,假装很困。
“白天的话,我没说清楚,怕你没能领悟……”
“哪一句?”
“自古奸情出人命!”
“知道!脚踏两只船,没有好下场!”
为表真诚,毛线主动承诺:“妈,我已经改了,不会同时跟两个人撩骚了……不就那一次吗!谁还没点黑历史不是!”
毛线说着长叹一口气,这都成她的人生污点了,关键是还一个都没成!想想她就觉得冤得慌!
“不是!我想了想,哪怕是晚一点,差一点……有妇之夫啊,还是不能招惹!”毛瑾道:“剩饭热热还能吃,但搁人碗里抢食就不好看了,这是个原则问题!”
什么?毛线扑棱一下就坐起来了:“不是,毛巾,在你眼里,你姑娘我就是那么不讲究的一个人么?”
“警钟长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不是,妈,你觉得我具备当三儿的潜质么?那也是个技术活,好吧?我这连老大都没坐上呢!”毛线越说越激动:“妈,你知道你刚那句话不只是侮辱了我,你还侮辱了很多的三儿们呀!”
“要是杜云呢?”
空气瞬间凝结,毛线这心猛地一抽,像是一块刚被剔下来就丢进速冻冷柜的死肉,红白分明又毫无生机。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能想,也不敢想。
“嗯?”毛瑾坚持要一个答案。
“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毛瑾语气更紧:“没想过他会跟别人结婚?还是没想过你有可能会成为破坏他生活第三者?”
“妈……”毛线的声音暗哑,像是被撕裂后摩擦发出的声音,夹着无奈,以及疼痛。
“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你,你也没必要原封不动地守着任何人!”毛瑾道:“如果命运是一块巨大的齿轮,那我们就是那上面一粒细小的微不足道的齿,遇上谁,碰上谁,撞上谁,跟谁擦肩而过,跟谁紧密接触,跟谁结伴而行,谁都说不准。”
窗外有微风骚动,稀薄的月光在墙上跳跃,窸窸窣窣。
床上,一只手探过去,覆在另一只手上,试探着摸了下,又拽过来一点捏住,不放心似地按了又按,半晌,另一手也回握过来。
“你假装有文化的样子,还挺……”毛线用力吸了下鼻子压住即将破碎的嗓音,道:“讨人厌的!”
“我只管有文化,别人爱厌不厌!”
毛瑾声音里渗出几分笑意来,徐老先生说,跟他这个老教授交流上几年,她也算是半个大学了,不知道到时候见到老王,他们还有没有共同语言……
一想到那个满头银发满腹经纶的老爷子,她这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悲悯来,有时候想想,人活一世也没多大的意思,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人独守空巢,随时就会踏上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
是迷茫,是未知,是恐惧,还是释然?
毛瑾尚不知道,她想,无论何种情愫,一定包含着不舍和挂念。
“妈,你也别老惦记着人吴姨的事,对于她来说,身体好能干活,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强!”毛线道。
“也不一定!”毛瑾道:“你还小,不懂!”
她想,等毛线到了她这个年纪,有了经历,就会明白,再有钱,再能干,再好的身体,也抵不过身边有个热乎喘气的人——你只是咳嗽一声,他就会紧张地要死,半夜爬起来迷迷瞪瞪地给你翻箱倒柜地找药,连哄带吓地命令你必须吃下,又声色俱厉地逼你喝下大半杯水!
明明自己已经困得要死了,还是会时不时地探出一只手来帮你掖好被子,按了又按……
那个热腾又暄乎的生命在不停地提醒着你:你还是一个人,知冷知热且有人疼爱,其他的,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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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章 冷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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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当然知道她妈那些没说完的话,无非就是她们这一代人,空有一身的“钱味儿”,没有“人味儿”,这是一些人找不到另一半的原因,或者说是不幸福的根源。
可是,谁又忍心说什么呢?
要知道,大街上还有一群像爷们一样奋斗的姑娘,或者说是奋斗成爷们一样的女汉子呀。没男人的,要活得像男人一样独立;有男人的,要装作像没男人一样独立。而独立,很大程度上,是靠钱说了算的。
如此,独立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没有男人,也就无所谓了。有则锦上添花,无则独自风骚!明面上,她们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贪婪、狠绝、挑剔;实际上,她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爱情——不管是飞蛾扑火式的不断试错,还是作茧自缚式的漫长等待。
这一夜,于毛瑾娘俩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只是,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她们尽量地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
毛瑾在想,她老了会怎么样?等她年纪大了毛病多了的时候会不会也被孩子们嫌弃?她是不是得从现在开始就学着放低姿态去讨好孩子们?还来得及吗?她有些年头没干这讨好人的活儿,手艺怕是早丢了……
毛线心里则一直停留在老娘最后留给她的问题,如果是杜云,你会不会不管不顾跑去给人当小三?
不会吧?
不会……
一向果敢的毛线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犹豫和迟钝,像一块石头跌入水中,她清楚地听到那些激烈的回响以及自己内心的反问,她说,也许你可以阻止自己成为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可是……你能够阻止自己惦记别人的丈夫吗?能么?
这个问题,让她心生犹豫……
犹豫的原因是她清楚地知道心里的天平正在以她能够感知的速度平移至否定的那一端——她可以抹除他来过的痕迹,模糊那些有关他的记忆,可是,对那些时间养成的惦念他的习惯,却是无能为力——那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忽略亦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睡吧,睡,睡醒了就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那样,毛线给自己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又开启了自我催眠模式,想象自己正跌入高高的棉花垛里,一点点地嵌入那温暖的包裹中……
毛线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了,包裹她的已经不是温暖,而是闷热——毛瑾不习惯开空调睡觉,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她也喜欢开着窗户睡觉,而这一天,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整个毛巾被都是湿溻溻的,毛线感觉自己再不醒来,会被闷死在屋里。
她速度打开空调,又跑去冲了个凉,感觉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屋,走到客厅了才想起这样出去又会被老娘骂,正想着要去拿个毛巾,被眼尖的王鑫远喊住了。
“姐,过来!妈不在!”王鑫远朝她招手。
“去哪儿了?”毛线问道,按照惯例,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早上,她妈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唠叨,这不,毛线刚洗完耳朵。
“有人约!”
“谁?”
“你猜?”王鑫远颇为神秘地往外边看了一眼。
“总不会是那个徐老先生吧?”毛线惊道。
“对喽!”王鑫远点头:“姐,那老爷子对咱妈可上心了,他过来要开半个小时的车呢!”
“这大早上的,还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毛线怒斥王鑫远:“你也不知道拦着点!”
“姐,人家老爷子身体好着呢,瞧着比咱妈还年轻呢,开长途都没事!”王鑫远低声嘀咕道:“再说咱妈一个人也挺无聊的,这好不容易有个相……”
王鑫远瞅着她姐扬起的巴掌,这后半句很自然地咽回去了。
“相好个屁!就是普通朋友!”毛线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低声道:“就算是相好,你也当作不知道,不能往哪方面引,知道吗?”
“啊,为啥呀?”王鑫远百思不得其解,他姐平日挺开明的一人啊,怎么能干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呢,思虑半天,就只有一种可能……
“姐,你不会是在报复咱妈吧?嫌她干涉你婚恋自由?”王鑫远道:“姐,这事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妈那不是干涉,那是敦促,公平起见,你也可以敦促她再找个老伴!”
“你个棒槌!懂个屁!”毛线狠狠瞪了王鑫远一眼,低声道:“那徐老先生多大年纪了?咱妈多大年纪了?说难听点,在他老爷子眼里,咱妈还是一小姑娘呢……再说难听点,人家已经到了能说走就走的年纪了,咱妈呢?你想让她赶紧走啊?”
“姐,你说啥呢!”王鑫远连连摇头:“快啐一口,把那话收回去!”
“这不就结了!”毛线瞥了眼厨房,挨着王鑫远坐过去,道:“上回送爸走,她要死要活的,一下子把自己折腾过去好几岁,这个,要是中间再有什么事,那咱妈还活不活了,你倒不如现在拦着点就让他们这么当普通朋友处着,有一天算一天,真有个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大碍!”
这事,毛线早就考虑过了,她妈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大悲大喜了,细水长流才是正经事。
“姐,那你说咋办?”王鑫远听他姐这一说,顿时没了主意。
阻碍他老娘的晚年幸福是不对的,可是,他姐说的,也很有道理啊!旁的不说,万一俩人打算结婚,这又牵扯了两家子的事,又多了一大家子人要应付,王鑫远只是想想,就替他妈累得慌,前些年是他奶折腾得厉害,好不容老太太走了,他那两个姑也没消停,这边还有舅舅一家也是时不时地就得整出点幺蛾子来,仔细想想,他妈这一辈子,也没过过几天消停的日子。
“凉拌!”
“凉拌?”
“嗯!就是冷处理!”毛线又凑过来一点,道:“你就当不知道,压根儿就别提这一茬,就没事,你要是掺和进去……”
毛线瞅着王鑫远那茫然的大脸,冷哼一声:“听过墨菲定律么,你就好比是那墨菲。”
王鑫远摇头,一脸认真地道:“姐,我读书少,只听过孟非!”
毛线摇头,轻叹一口气:“你倒是实诚!”
如此,一粒有可能成长为爱情小草的种子,尚在萌芽状态,就被姐俩联手按下了,而两位当事人,毛瑾和杨徐彧并不知情,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什么情呀爱呀的,那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们只会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对彼此的惦念,比如,隔三岔五地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说说乡下庄稼的长势,顺便数落下家里不省心的孩子们或者在对方发牢骚的时候,适时地说上几句宽心的话;比如,听着变天或者对方要外出时,实心实意地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啊!再比如,像这样大清早地排了半个钟买了一套南楼的煎饼馃子再开半个小时的车送过来,只因一句:他家的馃子酥脆!人么,一辈子活得不就是这一口热乎劲儿!
毛线自然是不懂这些,或者说,年轻人都不大懂,他们总是热衷于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折腾,如工作,如房车,如男女,如爱情,如执念……似乎只有这样拼了命地折腾才足以彰显其热爱。
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变老,会疲于折腾,也许,到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正安静下来,认真聆听自己内心的需求;也许,他们会暗自懊悔把大把的年华浪费在了那些无谓的小事上;也许……可是,这一切,并没有捷径可走,就好比在山上筑路,必定要经历曲折坎坷,直上直下,也不甚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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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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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收拾就绪,准备出发的时候,木加一到了。
王鑫远赶紧起身迎了过去,这才回头跟毛线请示:“姐,我今儿要带墨衍去看个人……让木大哥送你们!”
说罢,又在木加一肩上拍了下:“木大哥,真是辛苦你了!我姐身上有伤,打车走我实在是不放心……”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毛线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又转向木加一:“你要有事的话,就去忙,我们打车走很方便的!”
“不忙!”木加一笑着抱过书涵,又从身后拿出一个民族娃娃递给墨衍。
“谢谢谢……”墨衍挥着两只小肉拳头,各种欢腾,几乎要从王鑫远怀里挣下去了。
王鑫远很是无语:“闺女,你出息点行么!”
显然,这位小姐姐尚不知出息为何物,只是在接过娃娃之后,狠狠亲了一口,许是觉得太硬了,又一把塞给毛线:“爱姑妈!”
“姑妈也爱你!”毛线亲昵地揉了揉侄女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宠溺。真要说起来,还是她这个能说会道的惹人疼,要不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当着木加一的面,毛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跟王鑫远嘱咐句开车注意安全。
她这要出门的时候,吴姨也追出来了,愣是给她手里塞了一盒刚出炉的奶油曲奇:“路上饿了吃!”
“吴姨,我这包里都装不下了!”毛线笑着帮她抚去额头的面粉。
“装肚子里!”吴姨想着头天人家孩子伺候她喝汤的事,很是不好意思。
“好嘞!”毛线轻轻拥了下她,道:“您别太累着,注意身体!”
“哎!哎!”吴姨连声应道,手臂虚张着迎接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在毛线即将松手的一刻,才拍了上去:“你自己在外头千万要注意安全,到家要记得锁门!”
“知道了!您比我妈还啰嗦!”毛线说着拿了曲奇,给她嘴里塞了一块曲奇,又给自己嘴里丢了一块,含混不清地道:“好吃!”
“香香!”墨衍嘟着嘴巴叫好,想吃又不好意思要的样儿。
“少儿不宜!”王鑫远板过女儿的脑袋:“我闺女不吃那个!”
“墨衍吃……”墨衍这脸瞬间就垮了,紧跟着,眼泪就上来了。
“吁!收!”王鑫远狠狠亲了闺女一口,扛肩上跑了:“爸给你买切啊!”
大伙儿都被墨衍那贪吃样儿逗乐了,只有书涵一人面无表情。
“好孩子,保持住啊!”毛线话音刚落,只听噗嗤一声,一串哈喇子甩木加一脸上了,再看过去,那小家伙脸上又恢复了如常,全然不顾下巴上挂着的那半吊哈喇子!
“哎……你这小子!不装能死啊!”毛线忍不住伸手去捏书涵的小脸蛋。
因为身高受限,她不得不踮起脚来,木加一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把手臂放下来一点,从后面的某个角度看过去,倒像是一家三口抱着孩子……
吴姨速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这温暖瞬间,暗暗给毛瑾点了发送——同为老母亲,她太懂得自欺欺人的理儿了,偶尔用照片哄哄自己个儿解解闷,也是好的嘛!
上车之后,木加一又问:“要不要回去你那边一趟?”
“要的!看看毛球!”毛线道。
打皮蛋走了之后,毛球一直在闹情绪,毛线不是很放心,打听到现在机场也可以托运宠物,就提前办理了检疫证明,想着到时候一趟航班走,时间能短一些。谁知道后来受了伤,她怕一头抱着孩子一头拎着狗笼,有些顾不过来,最终还是决定分开走。
“磨球!”书涵重重地来了一句。
“毛球!”毛线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着急,慢慢说!毛球!”
“磨——球!”
“毛——球!”毛线捉着书涵的小手,亲了下,道:“毛线的毛。”
“毛——线球!”书涵脆脆地应了一声。
“行吧!”毛线宠溺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自学成才!”
木加一朝后视镜里瞥了眼,道:“小孩子学话就这样,慢慢就会了!”
“啊!”毛线笑道:“前一阵还能说得清楚一些,这几天跟墨衍一块儿混,倒说不利索了,大概是看人说得溜溜的,给他急坏了!”
“急!”书涵探出小手,很自然地握住了毛线的小指。
“不急!”毛线靠过去一点,用手臂挡着他拱起的小身子:“坚持一会儿,马上到了!”
木加一不由得侧目,她声音里特有的温柔和磁性吸引了他,他的眼角、眉梢都是上扬的,窗外的日头在他微翘的眼睫毛绕过,晃了下,他这才回神,轻声道:“到了。”
“哎!”毛线应着,将书涵这只小不点从座位里拎出来:“走!我们下去跟毛球打个招呼!”
“我来抱吧!”木加一抢先一步下了车。
毛线本想说不用,瞧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浅笑:“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记得还欠我一顿饭呢!”木加一道。
“不然,我给你点外卖?”毛线赔笑,她也为昨儿爽约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木加一是个豁达的性子,不计较这些。
“不行,没诚意!”木加一一口拒绝:“你见过请人吃饭给点外卖的么,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弄个到付呀!”
“被你戳破了?”毛线耸肩,表示那就没办法了。
“不急,来日方长!”木加一道,一副吃定了她……的饭的口气。
“好吧!”毛线浅笑,不知怎么地竟从他脸上瞧出几分委屈。
“有什么高兴的事么?”他突然问。
“嗯?”毛线愣了下,不明所以。
“我看你今儿很开心。”
“有么?”毛线下意识地摸了把脸,她能有什么开心的事?还喜形于色?
“有!”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
“哦……”毛线想了一下,道:“大概是马上要脱离我妈的掌控了,有点小兴奋吧!”
说罢,她又自我肯定似的点了下头,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哦!”木加一点头,又看了她一眼,以长辈的口吻嘱咐道:“你妈没在身边,你也要学会自律,不能放飞自我……”
“哦……哦!”毛线点头如捣蒜,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让这小子给唬住了,他算哪根葱呀?
“关你屁事!”毛线反问,自打送了那三万多的相机,她对木加一就不是很客气了!
“嗯?”木加一微愣,随即又挠头笑了,她这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笑得有些腼腆,这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怎么记得这好像是个没皮没脸没规矩没分寸没界限感的家伙?
“你跟别人,也这么……真性情么?”木加一问。
毛线微顿,心说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倒是想不真性情来着,可是,她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么?
想起来山西之行的种种,她这脸上就不由地发烫,讪笑道:“朋友之间,不就得坦诚相待么!”
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毛球身上。
“这是你说的啊,得记住喽!”木加一道,像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了手里。
“什么?”
“你刚承认,我是你朋友!”木加一道。
“啊!”毛线瞥了他一眼,意思是我还寻思多大的事呢!
“你还说,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
“啊!”毛线点头,心说,大哥,我还要跟你怎么坦诚相待,都已经一撸到底了好吧,您都跟我论兄弟了,还不够坦诚?
“那,作为一个值得你坦诚相待的朋友,我是不是也可以提一个要求?”木加一反问。
“嗯……”毛线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滑了一圈,又倒回自己身上转了一圈,确定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家套路的地方,就应了:“当然!”
“你以后……别跟我那么客气,有什么事都直说,成么?”木加一道。
“就这?”毛线瞠目,她隐约从他眼底瞧出一抹忧伤,像要仔细确认一般睁大了眼睛。
木加一点头:“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总是掏心掏肺地对人好,没什么边界感,却又老是被人……”
他说着摸了下头,无奈又伤脑的样子。
“我懂!”毛线主动打断他的话,道:“我们都一样!”
毛线并不是天生冷漠,她只是厌倦了那种被自己所熟悉的信赖的亲密的人一次一次地误会、背叛、抛弃的感觉……后来,她掌握了一套万全之策,那就是对人留三分——她不再毫无保留地对待一个人,自然就不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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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0章 气场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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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目光从车窗里伸出去,像一条笨拙的鱼,游离在那形似一家三口身上,眼神沉重而迷离。
“头儿,这前嫂子咋又换人了?”段鸿琝实在是没忍住满心的八卦,就毛线这样的,得亏是分了,不然,以他老大的刚烈的性子,不得出人命啊!
“毛老师!”李锐瞪了他一眼,道:“别败坏人名声!”
他声音低回而沉闷,空气里猛然蹿出一股酸腐的味道。
段鸿琝识趣地哦了一声,瞅着外头的几人要上车了,赶紧追问:“头儿,就这么……走了?”
李锐扫了他一眼,眼神冷厉:“你有事啊?”
“我……没,没事!”段鸿琝紧闭嘴唇,不再说话,只是从后视镜里小心地觑了眼头儿的脸色,很是纳闷,他们这火急火燎地赶了一路到底图啥?看人家乐呵?听着前面车子启动的声音,他慌忙回神,小心问道:“头儿,我们现在是去看小婶还是……”
“回北京!”
“哦!”段鸿琝听着他这气急败坏的语气,脑子拐了个弯,又试探着问:“头儿,要不,还是顺便去趟医院把钢钉取出来吧,后天出差,怕是又得个把月!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好!”李锐应道。
段鸿琝瞧着他这一副不走脑的样子,觉得可以提一提张裕翎的事了,又赔着笑脸道:“头儿,裕翎那头来信了,事情办得利索,这两日就能归……”
他有意放慢了语气,跟觅食的耗子似的竖直了耳朵听着后座的动静。
“转告他:既然他在网监那边干得顺手,就留那得了,我们这现在正好也不缺人手!”李锐拧眉,对着手机敲下一行字,又火速删了,仔细斟酌了半天,才敲下两个字,点了发送。
不缺人手?
段鸿琝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在方向盘上,老大您睁眼说瞎话时能不能稍微的顾忌下当事人的感受!
“头儿,那事也不能全怪张裕翎,您是不知道那胡心瑶有多难缠……”他话没说完感觉一道锋芒从后脑勺直劈过来,立马闭嘴。
“不然,你也过去?哥俩就个伴!”李锐冷声道,他这脸色臭得厉害,像极了那博物馆里的冷面雕塑。
“头儿,我错了!”段鸿琝立马表忠心:“张裕翎那小子色胆包天,竟敢为了女人出卖兄弟,我跟他势……”
他话没说完,又被李锐一个闭嘴的眼神止住了。
“头儿,小伍那头的审讯资料传过来了,桌面两点钟方向。”段鸿琝机智地转移了话题,顺便腾出一只手抹了脑门子上的汗珠,心说,张裕翎啊,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点背……谁寻思老大这脸色变得这快呢?
这样想着,他脑子里又掠过一个念头,他觉着张裕翎也许真的不适合跟在他们头儿身边——貌似老大身边的女人克他呀!前面才因为胡心瑶犯了错被踢出去,这会儿又因为毛线影响了头儿的心情错失了调回来的绝佳时机,这事赶得!多巧!
“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实在是兄弟我没有改命的能耐啊!”
段鸿琝在心里又把张裕翎臭骂了一顿,招惹谁不好,沾上胡心瑶那姐姐,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若是非得在这两个女人中选一个当嫂子的话,段鸿琝站毛线,虽说这大姐长相一般,有点孤傲,有点清高,还不太拿他们头儿当回事,但是,胜在谋勇双全,行事磊落,有几分胆量且还十分的仗义,这一点,他还是比较服气的。
就说他们头儿上回被人反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一般人都是明哲保身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出手相助了……可以说,他们头儿能翻身,毛线功不可没。
两下一对比,胡心瑶那边,他只能呵呵了,那大姐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这心眼有点不太正……好与坏的,暂且不提,就一个,跟他们头儿气场不配!
段鸿琝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从前他以为找姑娘就是要品相好,性格好,为人好,如今想来,这些也不是那么重要,最最关键的,还得是气场合吧。
虽然他具体也说不上这气场是个啥东西,可就是隐隐感觉得到,尤其是在他们头儿提及毛线时那自信张扬到不可一世的眼神,以及他看到毛线时那种似笑非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目光,让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这个女人身上的某一处一定散发着某种强大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气场。
李锐的目光跟着车轮撤退,落在手机屏幕上,速度敲下一行字:你媳妇跟人跑了!
发送之后,他唇角撇起一抹恶作剧式的笑意,带着点报复后的快感。
车上,毛线正耐心地安慰着不停念叨着“磨球”的小侄子:“毛球过两天就来了,姑妈一人抱不动你俩!”
“姑妈——疼!”书涵嘟着小嘴朝毛线胸口吹了口气:“吹……吹!”
“哎呀!我大侄儿真乖!姑妈这么早就享着你的福了啊!”
毛线揉着书涵的小花脑袋,眼神安静又温软,好似一阵暖风,吹得木加一内心深处某个角落的草木尽数复苏,为之顷摇,为之张狂……
他想,她本该是一位贤妻良母啊。
毛线察觉到脸上的目光,对着后视镜里的他歉意地笑了笑,她想,也许,她又惹他勾起了对他那位绝情的前女友,或者说,消失的爱人的思念。
接下来,毛线小心翼翼地哄着书涵,她低声说:“书涵乖一点,别闹,别吵着木叔叔,他在开车呢!”
她声音低沉,带着点歉意以及些许警示。
木加一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笑笑。
毛线亦笑了下,算作回应。
机场的服务越来越人性化,即便没有何方的照拂,毛线也跟着侄子享受了一会儿特殊照顾,刚去柜台,执勤的人员就帮她申请走绿色通道了。
“您别着急,带着孩子在附近休息一会儿,登机前半个小时,会有专员带您过来乘机。请确认电话可以保持畅通。”一位地服姐姐道。
“好,谢谢您,辛苦了!”毛线微笑致谢。
她跟人道谢时总是会习惯性地点一下头,好似有意把对方抬高了一截,地服姐姐很受用,顿时觉得她气质非凡,刚还像花骨朵一般拘着的笑容顿时就绽开了——试问哪个做服务的会不喜欢懂礼貌又有涵养的顾客呢?
如此,对一旁抱着孩子的木加一也高看了一眼,能识得漂亮女人的男人不少,能读懂内涵女人的男人却不是很多……
“我带你们去旁边的茶餐厅坐一会儿?”木加一轻抚了下孩子的后背,这小子睡了一路,这都下车半天了,还哼哼唧唧地不肯睁眼呢!
“不……你不忙么?”毛线想起他早上那个“不要客气”的请求临时换了委婉的说法:“你看到了,人家都安排得很好,我这没事了。”
她一向独立惯了,不太喜欢使唤人,尤其是男人。
“送佛送到西!我得看着你们进去安检才好,不然王鑫远那儿……不好交差!”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副使命必达的口气。
“不用搭理他!”毛线嘴上客气了一句,身子却不再拒绝,由他牵引着走向旁边的茶餐厅。
他四下里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了她一眼。
毛线点了下头。
没有语言交接,完全是老熟人的套路。
这种感觉,带着点诡异的危险,毛线嗅到了,不自觉地拢了下外套——外头下了雨,是那种细细的无声的风一吹就歪的毛毛细雨,下车时,木加一将外套撑在胸前,一头盖着书涵,一头遮着毛线,故而,她并没有淋雨,外套上只是隐约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不仔细触摸,几乎发觉不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了什么?
毛线隐约觉出身体里有种可怕的念头,像是两片吸饱了水分的幼芽,正铆足了劲儿地鼓掌、欢呼、伸长,大有破土而出之势,她下意识地捏紧了外套,好似那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毛老师?”
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毛线回神,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眼神中带着点恍惚和迟钝。
“您在叫我吗?”
她用力眨了下眼,不是为看清眼前人,而是为他身后不远处排队的某个身影——跟记忆中几乎完全重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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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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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手做了个推眼镜的假动作,手臂缓缓上移,沿着高耸的发际线往后推,被爱马仕腰带紧勒的小肚子往前凸出去,造出一种志得意满的气势,生生将毛线的目光拽过来,这才推出一个自负的笑。
“我!伍心平!不认得啦!”
这个“啦”字让他整个腮帮子往后挒去,口腔内部两侧的余肉瞬间团成两个肉疙瘩,这让毛线很是怀疑他嘴里是不是藏了两颗肉丸子。
“噢!”毛线微怔,眼眸里掠过一丝惊愕。
尽管很短暂,还是被伍心平捕捉到了——意料之中嘛,谁能想到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吃西餐只敢去肯德基的中学老师,有一天会被名牌加持光鲜耀眼地站在这里,还实现了机场茶餐厅自由!这谁敢想!
不等毛线开口,他就拉了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落座时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将他那只单价位二分之一一六八八八的皮鞋亮出来,有意无意地用脚尖划着圈圈,见毛线没有反应,他又欠起一点身子,伸手掸了下那九分长的裤脚。
“不好意思!”毛线微微点头,将椅子往后拉了一段,有点为他的脚腾地的感觉,这让伍心平很是受用。
“你孩子?”伍心平扬了扬下巴,眼角始终带着点用脚底板碾人的快感——让她当初瞧不上他,后悔了吧?后悔去吧!以他如今的财力,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哦!”毛线回神般点头,将书涵竖着抱起,扣在肩上,手掌有节奏地拍打着。
“这是要去哪儿?”伍心平说着往远处扫了眼,心说,能去哪儿,左不过也就国内那几个城市。
“青岛。”毛线道,拘谨的像个学生。
“玩?”
“工作。”
下放!伍心平心里当即有了答案,又看了毛线一眼:“当老师的都不易啊!”
“还好!”毛线笑了下,两片睫毛轻微地抖了下。
伍心平微怔,不得不说,毛线这女人属于抗造型的——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吧,她瞧着一点都不显老不说,这生了孩子身材也没甚变化,眉目依旧清澈,仔细瞧着倒是很耐看。
“到底还是学校养人!”伍心平暗暗感叹。
虽说学校也是个小社会,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可是相比之下,到底要比外面强得多,就说这女老师吧,甭管多大岁数,瞧着都要比同龄人小好几岁,没办法,人家眼神清灵啊!
人常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伍心平觉得,要是拿天空比作眼睛的底色的话,那毛线这双眼睛无疑是最让人舒心的,她一年四季都是晴空啊,不像别人,一会儿多云,一会儿阴雨,一会儿寒霜,一会儿冰雪……她不,她一直都是这样疏疏朗朗,清清透透,干干净净的,不只是清空,还是那种蓝得几近透明的晴空,谁看了能不欢喜?
如此想着,他这心里突然就起了一个念头……
开口之前,伍心平先从衬衣左侧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用食指和中指拥簇着缓缓推到毛线面前,“笃”一下落定:“我现在单干了,留个名片!”
毛线抱在孩子身上的双手抱歉地张了下,道:“不好意思,我这孩子……要不,你受累念一下?”
念名片?
他突地蹿出一股无名火,带得眼珠子哗啦一翻,余光瞥见毛线那清澈的近似无辜的眼眸,又悄无声息地蹿下去了。
“其实……也没啥!”
他伸手摸了下脑袋,手腕上被黄金白钻包裹着的手表歘歘地折射着他眼眸里的自负以及因自负而带来的尊严,他尽情地享受着自己身上的光芒,几个回合之后,才赞赏式地嘿了一声,道:“真没啥,我自己个办了个教育机构,做私教啦!”
“噢!”毛线点头,眼眸跟着垂下去:“你那么优秀,一定很有市场!”
这话,听着格外顺耳,岂止是有市场,只要他有足够的精力,市场就是他的……
如今的学生家长,哪个不是瞪大了眼睛争着抢着给孩子身上砸钱,他本就是科班背景,又下苦功带出了几个尖子生,凭着几张傲人的成绩单加上谦逊的表演,他那课堂,真的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成年人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总是一边认命地屈服着,一边不认命地挣扎着,死命地把孩子往自己这一辈子都没达到的人生巅峰上推,根本不管自己的孩子几斤几两!
作为一个惯于用数据说话的科班出身的私教,伍心平在招生这件事拿出了他的专业水准,招生前会严格考核学生的资质和家长的财力,明确划分等级:哪些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充当一个看护的角色确保其不走私就能稳拿第一的龙头股;哪些是一点就透小边鼓捶着就能盘踞前五的蓝筹股;哪些是努力推一把就能上一个台阶的绩优股;哪些是只要点化渡劫就能杀出去的黑马股;哪些是铆足了劲儿撑着一口气才能勉强保持住的白马股;哪些是资质浅薄天然呆笨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保证回血的垃圾股……
伍心平是分得清清楚楚,他皮笑肉不笑地跟家长解释:数理化这种东西,跟外语还真不一样……这外语,只要认准了,靠着默单词背课文……死背硬记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数理化就不一样了……通常这个时候,他会稍稍扬起下巴,眼睛有无无意地刮一下对方的脑袋,确认引起对方注意之后,再挠一下头,作一脸愁苦状,道,我这真是水平有限!
如此,家长们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人家这不就说你娘胎里带的资质差,我上再多的技能,他成长也不行啊!再跟人别人家的孩子一比,也就没脸再说什么了,殊不知,“保龙提蓝持优掘黑留白弃拉”才是伍心平不可为外人道的必胜秘籍!
故而,不到两年,他就完成了一个阶层的进阶,虽说只是跨越了一个等级,可其难度,不亚于当年鲤鱼一跃跳出农门的高考——一个只要努力积累足够的知识就能达成的小目标。
而通过完成财富的积累实现阶层递进,仅靠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试问:天下谁人不努力?谁人不想成为人上人?谁人不想通过努力变成人上人?
空有一腔热血,凭着积攒的那点知识储量就妄图实现阶层跨越甚至是达到人生巅峰,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也是读书人最容易钻的牛角尖——你还得具备把已掌握的知识转化为财富的能力呀!
如此,伍心平认为,他如今的自负和傲慢是有资本的——他凭本事挣下的呀,为什么不?以他如今的财力,跟毛线这种本地土著,也可以自由对话了吧?再看毛线那一脸受惊的小模样,伍心平在心里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财富增值附送的尊严提升——这种感觉,太他妈的美好了!
接下来,伍心平简明扼要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是大学老师,理工出身,数理化肯定没问题,如今,在外地上班,还带着孩子,两头跑也不是回事,不如跟着我一起干,我保证待遇不会比你在大学当老师差!”
正在这时,有服务生捧了一杯热茶过来:“女士,您先生为您点的柚子茶,嘱咐您趁热喝!”
说着,往柜台那边瞥了一眼退着走了。
毛线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毫无意外地逮着了木加一,他笑了下,手指点了下伍心平的后背,又朝毛线摆了下手,表示直接不便打扰,先回避一下,末了,又抬了下手腕,提醒她注意着点时间。
毛线刚刚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是很愿意他过来打扰的呀。
“你不是一直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毫无界限感么?这怎么还临阵逃脱了?”毛线又是挤眉又是扁嘴,惹得对面的伍心平回头看过去,不想,木加一扭头走了,丢个他一个挺拔的背影。
“不仗义!”毛线在心里狠狠地记了他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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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又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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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生?”
伍心平鼻子里窜出两股笑意来,瞧着那男的,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很一般嘛!
毛线摇头,一副懒得提及的样子,伍心平瞧在眼里,竟看出几分自惭形秽来,他想,毛线心里一定在懊悔,亲手放跑了他这支潜力股,哦,不,黑马!
“考虑一下?”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这种气氛再适合不过了!
许是用力有些过猛,眼角的皱纹就被扯出来了——当老师的虽然眼神清亮,但也有一个小毛病,那就是脸上皱纹明显,长年累月的站讲台说啊讲啊吼啊喊啊,扯出皱纹算什么,脸都要给扯变形了,圆的能扯成扁的,方的能扯成长的……堪称零风险整容!
“你说什么?”毛线将余光从木加一的背影上收拢回来,眉头蹙起一抹淡淡地伤感。
伍心平微怔,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孩子他爸?”他换了个说法,心说,让这刺激来得更猛烈些吧!让她好好地瞧瞧自己给孩子找了个什么货色当爹!叫她当初看不上自己!
“上一句!”毛线突然加重了语气。
伍心平大喜,还是动心了!他就说么,都吃五谷杂粮,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女人尤甚!
“我说,请你来我这儿做事,待遇肯定比你现在好!”伍心平大半个身子往后倚去,做足了老板的派头!
“噢……”毛线艰难地扯了下唇角,很是难为情的样子。
伍心平耐心地看着,仿佛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那种猛烈的近似痉挛的挣扎,嘴角撇起一抹满足的笑意,眼角眉梢的皱纹亦跟着活泛起来,在肌肉的驱动下,鱼儿一样满脸畅游!
“很感谢!”毛线两颊的肌肉推起,笑道:“可是,我不缺钱呀!”
说罢,她很是懊恼垂下头,丧气道:“你不太了解,我爸呀,是一暴发户,不好财不贪色,就惦记一个名分……当一个大学教授有多了不起呢!”
伍心平脸色微变,一直晃着的脚尖蓦地沉了下去,吧嗒一声磕在桌腿上!
“老思想,愚昧,糊涂!”毛线懊恼地敲了下脑袋:“你不知道当年大学毕业我就不想读了,说随便混个班上就算了,实在不行我就是开个辅导班给人当家教也能糊口……你猜怎么着?”
伍心平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接。
毛线自然是不需要他接的。
“我爸把我挂在我家别墅的梁上吊打,非得逼着我写保证书,必须读到博士以上,至少要混到国家公办大学当老师,说什么外头的那些培训机构都是为了捞钱,还说人老师格调低素质差……哎呦,我是实在拗不过他,这不勉勉强强读到博士就赶紧去学校当老师了,不过我资质差,学术稀松,学艺不精,将将巴巴混了个副教授!”
毛线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真是毁我爸手里了!这种糟糕的家庭环境……我跟你说……”
伍心平身子微微欠起,虚张着脑袋来回看了两眼,想着该优雅又不失风度地撤退,可毛线并不识趣,嘴巴依旧一张一合地叨叨着,伍心平这神色就更显焦虑了,好似那游戏里的贪吃蛇,明明已经很饱了,可它的主人还在乐此不疲地投食,它艰难地挪动着肥厚的身躯,已然有些顾头不顾腚了!
毛线啧啧连叹了两声,道:“除了钱,一无是处!真的,我从小就没有感受过那种来自父母亲的爱的关怀、鼓励以及金钱方面的压力,这直接导致我成了一个没有追求没有目标的人,奋斗什么?Sorry!I don't knohing but money!So can you understand 's also on a blind date h you!My life is very,very boring!”
她像鱼一样张打开嘴巴,“啵”地一下,接着浮夸地抻过脑袋,低声道:“初级英语,听得懂吧?”
瞧着伍心平那张已然气胀的猪肝脸,毛线讪笑道:“对不起,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中文,感觉好好丢人呢!”
她那呵呵哒呵呵哒的笑声分外刺耳,像是在耳边埋了一排雷管,随时有可能会被引爆,伍心平的脸色由红转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颤抖的字眼:“回见!”
“哦?这么急?不聊一会儿了?”毛线有意扬起嗓音,瞧着他那塌下去的脊背,低声咕哝了一句:吹牛!谁不会呀!又不花钱!
她这一得意,也跟着晃起了小腿,还把书涵搁上去一道晃悠,那叫一个美呦!
“耍流氓很爽么?”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这冷不丁一嗓子吓得她一哆嗦,差点儿给书涵摔下去,幸好她抱得紧。
“你这人走路怎么也没个声呢?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呀!”毛线本是很生气的,奈何这会儿心情实在是大好,气没上来,倒是平添了几分娇嗔。
“你一顶天立地的女流氓,怕过谁呀!”木加一伸手将书涵接过去,很是无奈地道:“请问,你哪一点像老师呀?”
这话,毛线就不爱听了,不得不说叨两句:“你不能觉得我不像就认为我不是,对吧?虽说,我这底子薄基础差拉低了大学老师的整体水准,可咱好歹也是国家认可的,受法律保护,我可能是那个下限,但是,职业底线还是有的!”
“比如?”
木加一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见过流氓搞文化的,见过流氓耍武术的,今儿还碰上一流氓玩混搭,还讲底线?有点意思啊。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努力压住拼命想要上扬的唇角。
“专业!”
毛线也拿出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正职是传道授业解惑答疑,偶尔也搞点兼职……”
“哦?”
“教人做人!”
毛线扬起下巴,有点得意忘形的意思。
木加一瞧着她臭屁的样儿就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好起来要命,坏起来也够呛,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啊?表明上瞧着是个软萌小萝莉,人刚伸手一摸,嚯,原来是一带刀小金刚啊,这不要人命么!我真心替你未来的夫君捏了一把汗!”
说罢,煞有介事地抹了把脑门!
“谢谢夸奖!”毛线眯眼笑纳。
“夸奖?”木加一强行压住想要抓过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妖魔鬼怪的冲动。
“仅凭一身肉体就能活出两副灵魂……”毛线抚着额头轻叹了一口气:“我呀,就是让优秀给耽误啦!”
“你这姑娘真是……”木加一摇头摆脑,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
毛线笑出一脸猖狂,用社会大姐姐调戏小弟弟的口气道:“没皮没脸?”
“太可爱了!”木加一道。
他轻缓的语气,温柔的双眸,自若的神态,化成一道绵软的丝带,轻柔地撩拨着毛线的身心……恶心!变态!道貌岸然!严重不着调!
毛线顿时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瞪眼怒道:“拿我过年?”
木加一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瞧着她这张牙舞爪的表情,马上破译,大约就是拿她寻开心的意思!
“没有,我说实话!”他满脸堆笑,又温柔地补了一刀:“真的!”
如今“真的”这两个字,在情景对话中具有两层隐喻:一是你前面说的是假的;二是你明明说的是假的,还非得让人相信是真的!
这是不是有点拿人脑不当智商的意思?如此,又给毛线心头的怒火,添了一勺热油,刹那间,噼里啪啦一通吱哇乱叫啊,来势不可阻挡啊!
不过,她今儿这心情实在是有点大好,这火力还一时半会还达不到燃点,毛线吭了一声,挤出同款微笑:“你也是真的很可爱呦!”
“这么说,你觉得我可以爱?”木加一目露惊喜,生生把毛线那杀伤力爆满的嘲讽扭曲成对他的蜜汁热爱,瞧着毛线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儿,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睚眦必报!”
“不按套路出牌!”毛线低声嘀咕了一句,顿觉无趣!
“你从哪儿弄的?”她将视线落在一旁的童车上,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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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章 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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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刚在那边买的!”木加一说着把书涵抱下去试坐。
“家里有啊!”毛线道。
岂止是有,都快成灾了!她看着就怵头,那一个童车比孩子重多了好不!
“书涵都会走路了,正是对什么都好奇不肯老实的时候,你这身体又不是很方便,怕是抱不住他!”木加一说着推了两下,道:“这个很轻便的,跟一个空行李箱差不多!你那书包还可以放下面,多好!试试?”
毛线试了下,果然如他所说,再看上面那些全英文的标签,倒吸一口气!
“价钱也好吧?”毛线真是替他父母为有这样一个败家子感到肉疼:“我这才花巨资送了相机,刚还完又欠……”
“什么?”木加一看过来,满目惊愕。
“没……没什么!”毛线慌忙摆手,为自己不小心暴露的嘴脸感到一丝的羞耻。
“你送我相机,是为了还我人情?”木加一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我对你那是什么情?舍身下洞,奋力相救,那是什么?恩同再造呀,毛老师?你那么有底线那么会做人,就想用一破相机打发了我?要不要我脱了衣裳给你看看身上的证据啊!”
毛线随着他目光的逼近后撤了一步,倚着椅子站稳,低声哼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本想豪气地说,早知道会惹上你这么个祸害,我宁愿待在煤窑洞里不上来,但是吧……这底气又不是很足——毕竟那煤窑洞里黑黢黢的,虽然当时她摔得迷迷糊糊的完全记不清状况了,不过,黑,是绝对可以想象的!
“那你什么意思?一个破相机就想换一条人命?你那命就那么贱啊?”木加一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完了,让我给惹毛了!”
毛线咬牙,在心里把王鑫远骂了个半死,好好地用得着他木加一送么?这要打个的还有他什么事?贪小便宜吃大亏!
心里暗叹,古人果真没有诓我:情债难缠,人情债更难缠啊!
“你……”毛线迅速调整了心态,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裳,又看了眼书涵,道:“别那么大声,容易吓着我侄子!”
“嗯?”木加一眉心拧成一坨,一副对人性充满质疑,生无可恋的死样。
“再造之恩永生难忘!日后必定当牛做马涌泉相报!”毛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涌泉相报?”木加一这眼睛里倏地抛出一条钩子,直中毛线内心。
“是的!”毛线挺直了脊梁,表示自己说话算数!
“人家滴水之恩就能涌泉相报……”木加一“忽”地一下,把手机推到她面前:“小姐!我这是再造之恩,再造!你懂么?你好好照照,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可以称之为你的这个人,是因我木加一而生的!”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毛线真想啐他一口!
“那你想怎么样?”她假惺惺地应了一声,心说反正姐姐我马上就走了,我看你逮谁给你报恩!
“以身相许……”木加一双目的视线汇成一把长柄扫帚,在毛线身上肆意的打扫了一圈,道:“你有心许,我还真没心收,谁要是胆敢娶你这么个媳妇,怕是回完门就得赶着去过头七……”
说到一半,他又觉得这个话太狠,容易误伤到自己,又转了口气,道:“当然,我是不会的……我不求你以身相许,但求你……”
“什么?”毛线余光瞥了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她头一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萌生了亲自拔针的念头!
“我还没想好!”木加一道:“但是,你不能因为我暂时没有要求就不惦记着这事!”
“惦记!惦记!我时时刻刻在心里记着您的再造之恩,日夜为您祈福祝您长命百岁……哦!不,千岁!”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心说,看你能装多久!
“日夜就不必了。”木加一摆手,非常大度地来了一句:“早请安晚汇报即可!”
“嗯?为什么?”毛线惊得身子一晃,这早请安也就忍了,晚汇报什么?
“早请安——作为一个被再造的对象,你应该时刻关注你的恩人的身心健康状况,不过吧?”
毛线象征性地点了下头,表示认领,又问:“那晚汇报总可以免了吧?”
“绝对不行!”木加一摆手:“作为一个未曾提过要求也不曾收到任何回馈的再造者,本着认真负责严谨的态度,我是不是也得对我投资了全部心血的再造的对象以及动态有所了解,以保证他日可以收回点利息!”
全部心血?
毛线哼了一声,心说,就凭您现在这个讹人的态度,我就可以对那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提出质疑……如果不是憋那一泡尿的经历过于痛苦,我甚至可以怀疑是你把我丢进洞里,自导自演了一出讹人的戏码!
“有意见?”木加一眼里的扫把再次扬起,抖了毛线一眼的灰。
算了,先应下再说……
毛线想起那一泡尿的事,这心里的底气嗖一下就泄光了。
“完全同意!成交!”毛线主动伸了手:“木先生,坦白讲,在耍流氓在一条道上,我跟您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的,承让了!”
“惺惺相惜!”木加一亦伸出右手,轻轻地握了下。
只不过,他刚一伸出来,毛线就收回去了,虚晃了他一枪!
木加一耸肩,毛线撇嘴,双方都以文明又不失礼貌的方式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对彼此的嫌弃、鄙夷以及不屑!
离约定的去安检的时间还有一刻钟,木加一看了下时间,问:“你要不要去下卫生间?”
毛线看百~万\小!说涵,又看看人群,算了,憋着!
“怕我把孩子拐走?”木加一浅笑,眼角伸出几道细纹,像是叶片的脉络,带着点亲切。
毛线脸上火烧了一般,敛眉低眼:“也没那么想去!”
她是有些不好意思——对被人当面撞破心事感到不好意思,对自己的小人之心也感到不好意思。
“你不放心我?”木加一又问。
毛线将视线集中在书涵身上,捏着他的小手把玩。她想说,不是,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然而,她突然发现了这两个句子的关联——隐隐约约,好像潜藏着某种因果关系。
也是,放心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稀缺产物,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用的睡的交的干的……
呵!这年头,说爱容易,忘记也容易,让人放心难啊!
如此一想,毛线这腰杆子就硬绑起来了:“我不放心你咋了?你不看电视的么,很多拐卖妇女儿童的都是熟人作案!”
熟人两个字,算是保全了木加一的颜面。
“我一单身汉,眼巴前的妇女都没拐,我拐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干吗?我脑子被门挤了!你见过谁拐卖这么点孩子的?还是个男孩,又不能养大了给人当媳妇!”
“那可说不准!”毛线撇嘴:“我们家孩子长得好看,保不齐就有不良妇女惦着买回家当小白脸养着呢!”
木加一瞠目,此时此刻他可以十分肯定地说,脑子被门挤过的不是他!
“你……这是一个亲姑妈能说的话么!”
毛线投以不屑的一瞥:“有个情况你不了解:我跟王鑫远是绝无半点血缘关系的非亲生姐弟,简而言之,我们算是二婚重组家庭的再生产物,简称:重组姐弟!这个词汇本质上还是社会文明的产物,意味着没关系以及适度的客气!”
“懂!”木加一点头,看向毛线:“不过,毛老师,我有一点小疑惑!”
“请讲!”
“您是一直都这么争强好胜,还是单单对我例外?处处想要高出我一头?”木加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安静而慈祥又带着些许的纵容和嘲弄,像是一个主人正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在地上撒泼打滚耍赖的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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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家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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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不好意思!在一些看不入眼的人事面前,我这大脑总是会习惯性地发出碾压指令!”
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摊开双手,表示完全是意外之举,如果,她脸不红心不虚的话,这应该算是一次完美的反击,只是……这世上,还有个词叫事与愿违!
“好吧,我很享受被你碾压的感觉,从身到心……”木加一托了下她的肩,道:“快去吧!不然一会儿登机了,你一人带着孩子不方便!”
毛线这脸更红,像是烧了一层炭火,她往四处瞟了眼,道:“也行,反正这里到处的都是监控,量你也没那个贼胆!”
“说的正是!还有十分钟!”木加一笑着将书涵抱起。
“哦!”毛线抓了外套箭一样冲向洗手间了。
书涵虚张着手探了下,两颗大眼睛很是茫然,看木加一一眼,又转向毛线远去的方向,依旧是茫然!
“还说不放心,都没看我们一眼!”木加一笑着捏了下书涵的脸,道:“记住了,不能轻信女人的话——她们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书涵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似懂非懂,还是不懂装懂。
“臭小子!”木加一在屁股上拍了一把,道:“要听你姑妈的话,别惹她生气……还要自己走路!你一大男子汉天天赖在你姑妈身上,脸呢?”
书涵摆出一张认真脸,手臂拐回来对着肉嘟嘟的腮帮子戳了一下:“这儿!”
“行!有就好!”木加一失笑,从书包里拿出保温奶瓶,用手背拭了下:“男子汉大丈夫,从小不惧冷热,来,干!”
书涵“呵”了一声,一把拽过奶瓶,自己给自己喂上了!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是没有多大意思的,经木加一反复提醒,毛线这一泡尿倒也够分量!
“亏得来一趟!”毛线迅速整理好衣裳,手都来不及擦就跑出去了。
不想,一出去就看着木加一,他左手臂微弯临时充当了书涵的人肉靠垫,用手掌充当坐骑,书涵这小子很会享受,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一手抓着奶瓶一手板着脚丫子,吃得很是带劲儿,大半瓶奶已经快要见底了!
许是怕书涵哭闹,他的身子一直在左右晃着,毛线的视线也跟着摆动,像是一个锈了许久的水龙头突然开始运作,水一粒一粒淌下,滴滴答答,汇入那一潭几近发臭的死水池……她甚至感觉到了身体的某一处在动荡,这让整个人都有些慌乱,很怪诞的慌乱。
“先喂他吃点,省得飞机上闹腾!”木加一道。
“谢谢你……”毛线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视线挪开,好似他那眼眸里有火,生怕烫着似的。
“都说过了,你跟我,不必客气!”
空气了有轻微的叹息声,毛线听出来了,心想,自己不过是沾了某些人的光,如此,再抬眸时,眼里就多了几分释然:“我不是客气,是真的谢谢你!”
木加一拗不过她,笑道:“好啊,那就记得对我好点!”
毛线想到几次说请他吃大餐都未能兑现的事,道:“不然,我帮你点外卖,如何?”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木加一蹙眉:“你请客吃饭就给人点外卖?毛老师,你这客请得是不是也忒没诚意了。”
毛线心说,还不是为了安慰你,填补你那颗怀旧的小心肝!
“你又不是客……我们是邻居嘛,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干嘛!”毛线道。
木加一很是无语,她每次都要这样么?非得站着有理的一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什么德行?是不是欠管教!
“好,你是毛总有理!”
“您客气了,我不是!”毛线接得很快:“我妈才是!”
“不愧是出自曲艺之乡,你怎么不去说相声呢?”
“单口不好说,对口没人捧!”毛线道,突然发现用这一句来总结她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非常贴切。
“你呀!”
木加一伸手轻揽了她一下,毛线一个猝不及防撞到他怀里,刚想发作,余光瞥着四周唰唰唰投过来的目光,一下子又怂了!从那些八卦的眼神中,她机敏地捕捉到了一条荒诞的信息——这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人们,误会了她和木加一的关系。
毛线收起眼睛里的刀子,气呼呼地坐下,抿嘴不语。
“刚那男的是谁?”木加一挨着她坐下,眼睛朝刚刚出来的茶餐厅瞥了眼。
“算是前任吧!”毛线撇了下嘴:“你也八卦?”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木加一又道:“瞧着混得不错,人模狗样的,你要跟了他,也是妥妥的小富婆一枚!”
“谁稀罕!”毛线很是不屑!
原本,她对伍心平是有些歉意的,毕竟那个时候,她脑子进了水,一女分二心,一人撩俩汉,是很不厚道的一事,她还寻思着以后见面了跟人正式道个歉呢!没成想,会闹成这样,歉没道不说,又给人挤兑了一通!毛线有时候想想,她自己也挺不是个玩意的!
“有故事?”木加一又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样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来听听?”
毛线想了下,反正自己在木加一那儿也没什么好形象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索性就说了。
木加一完全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你总是惦着跟前男友……们见面吗?”
毛线真想给他一棒槌,惦记一次已经够了,还能总惦记!
“有多少个前任就意味着有多少种人生,你就不好奇吗?”毛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那些错过的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人生呢?”木加一也没有直面她的问题。
毛线微怔,下巴紧收:“没有。”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怪不得你老去相亲呢!”木加一摇头:“太挑剔了!”
毛线笑笑:“还好吧!”
“你都有什么要求?”
“我不就是讲不出来才混成这样嘛!真是没眼力见!”毛线低声道。
能讲出来的不是要求,都是些充分不必要条件……
“嗨!你也不用太着急!”木加一突然起身,拍了下胸脯:“咱家里有人,怕啥地?”
嗯?
毛线愣住,心说,大哥咱俩是在一个频道上么!
“你就以逛窑子的心态放心大胆地去挑!不行还有哥给你垫底呢!怕啥?”木加一豪气地拍了下胸脯,道:“你说咱俩,我跟你前任,你跟我前任,都有那几分神似,实在不行咱俩就凑对过得了!我以人格担保,不管我的前任对我做过什么,绝对不会对你进行打击报复……”
他话未说完,就挨了毛线一拳:“你又拿我寻开心,是吧!”
“呵呵……呵!”他笑得憨厚又老实,一动不动地受着。
毛线突然想起来那次山西之行,他也摔得不轻,光是后背上就有三四条刮伤……
“不知道躲啊!”毛线气恼地看了他一眼。
“让你也寻点开心!”他依旧是笑,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恬淡而温软,让毛线想到了三四月份的天气,风轻云淡。
这时,电话响了,地服人员问了她的位置,嘱咐她在原地等着,五分钟后带她去安检。
“我们走了,你回吧!”毛线朝他道别。
“好!”木加一点头,道:“书包里有一双老美华布鞋,你到时候记得换上。别摔着!”
“好!”毛线下意识地看向脚面——米色的玛丽珍鞋,带子是一条珍珠链。
“你鞋子漂亮,脚丫子也好看……”
毛线失笑,这家伙在没话找话!看来也是个怕冷场的。
“不过最好别跟裙子一起穿!”木加一笑道:“我瞧着你这鞋上的珠子像是真的,容易反光。”
“嗯,是吗?”
毛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二者的关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珍珠上,心想,杜云那个二货是不是有毛病?这一圈珠子比这鞋贵多了,早知道她就不穿了……不行,得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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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又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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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发现学校食堂里一楼的男生比较多,尤其是在楼梯下面那一带?”木加一又问。
这家伙什么思路?这叉劈得也太大了点吧。想着马上又就要道别,她也就不挤对他了,给人三分面日后好相见嘛,这又邻里邻居的……房子是个大件,估计一年半载的,他也不会搬走!
于是,毛线配合着做出一脸惊讶状:“哦,是吗?”
“嗯!”木加一点头:“那个位置总会看见一些特别的风景——在女生上楼的时候!”
“嗯?”毛线一愣。
“这是男生都知道的秘密!”木加一笑得隐晦,毛线结合他前面“反光”的说法,立马就明白了,这是在提醒她注意别走光……
“懂得还挺多嘛!”毛线幡然大悟:“经验之谈?”
“怎么可能!我可是正经人家长大的孩子……”木加一简直要冤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毛线哼了一声,人家正不正经她不知道,这孩子铁定是不正经!
“不解释!矫情!”毛线朝他摆了下手,跟着前来接应她的地服姐姐走了,当然,临走前不忘给他一个“原来你是个猥琐的男邻居”的眼神!
木加一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以证清白,他明明是怕她神经大条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好么!
这边的安检比较简单,且只有几个人,毛线几乎没有停留就被领着直奔登机口了,到走廊尽头拐弯处时,她下意识一瞥,正好撞上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还在,一直等着她做完安检,走过长长的走廊,等她回头时朝她挥手——他的目光一直黏连着她的背影,在她和他之间扯起一根很长的线。
毛线眼眶一热,喉咙里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下,在她心里掀起了一阵龙卷风,一些潜伏许久的心思被连根拔起,扶摇直上……
她倏地回头,朝他挥手,很用力地挥,动作熟稔地就像是预演过一般。
毛线心里突然有种可怕的预感——她跟这个有毒的男邻居怕是要牵扯不清了,更可怕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某种期待,它一直被压抑,一直在反抗,已经膨胀到了足以抗衡她心智的程度……
木加一给王鑫远回电话时,他刚带着他的宝贝闺女从医院看完萧月诚回来——这是毛瑾的主意。
王鑫远本是不想再见萧月诚的,被他妈臭骂了一顿,她说,儿子,这心里长了草,你得想办法锄啊!你不能赌气,任由它疯长,也不能动粗,一把下去薅得血肉模糊,你得好声好气地跟它商量,把它请走,先礼后兵!
王鑫远不懂,他说,妈,我看他就闹心!
毛瑾说,大儿子你闹心就对了!这事搁谁谁都得闹心!但是,你得讲理,草虽长在你心里,可也着实非它所愿!你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啦,必须要学会正视你心里的那些花花草草!
王鑫远说,那我咋办?我总不能直说,我媳妇对你有过意思,你趁早离我们远点吧!
毛瑾就说了,孙老先生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翻译过来就是,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得用啊!
王鑫远很是无奈,我也想用,可它没有啊!
如此,毛瑾就给儿子指了一条道,尼雅不是说那萧月诚对你姐有意思吗,还给她留了遗书什么的?你就借着你姐的名义去看他,不用太频繁,隔三岔五地去,旁敲侧击地说说尼雅对他的关照,尤其要说守他的那几夜!
王鑫远心里发颤,说,妈,这不就明牌了么?
毛瑾微微一笑,就是要暗着把底透给他,人家不是傻子,自然能懂你那点心思!
王鑫远又说,那万一他误会了我姐……
毛瑾大手一挥,怕啥,多一个候选人也是可以的嘛!咱们家招婿不就一条政策:来者不拒嘛!
得知姐姐已经安全登机,王鑫远连声道谢,又道:“木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晚上到家里吃饭,咱哥俩杀一盘!”
木加一那头推说他接了点私活,怕是要忙一阵,回头再说!王鑫远一听人有正事要忙,连声道好,说了句“回见”就挂了。
“登机了?”毛瑾看了眼天,道:“这天有点阴,我还寻思会晚点呢!”
“青岛离咱这儿近,且这雨也没下起来,没事……”王鑫远说着看了眼他妈,欲言又止的样儿。
“说!”毛瑾道。
“妈,你让木加一送我姐,是不是也觉得他对我姐有点意思?想撺掇一下?”
“知道还问!”毛瑾的视线一直在墨衍身上,看着她别吞了西瓜籽去!
“哦!”王鑫远虚虚地应了一声,半晌又忍不住问:“妈,徐老先生请你吃的啥?”
“煎饼馃子!”毛瑾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吃?”
“没有……”王鑫远慌忙否认,贱贱地凑过去:“妈,你要想吃啥,你跟我说,我去给你买哈!”
“嗯?”毛瑾反问:“你早上不是要赶着上班呢么?”
“那我也得孝敬我妈呀……”
“你姐又给你下药了?”
“没有……”
王鑫远瞅着她妈递过来的眼神,这心里一虚,立马就撂:“妈,我是赞同你跟徐老先生的……放心啊,我姐那头,我来打掩护!只不过……妈,那徐老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您就别让他送早点了啊!想吃啥,我给你们买切!你们要约会的话,我车接车送!”
王鑫远说着拍了下胸脯,为自己打气一般……他感觉自己有点想谍战剧里那双面间谍,时刻面临着生存考验!
“少来!我看你们姐俩一个个是皮痒了是吧,敢拿你们老妈寻开心了是吧?”
“妈!妈……您可千万不能那么想!我们……肯定是为了您老人家的幸福着想啊!”
王鑫远说着赶紧捧了一块西瓜过来:“来,妈你降降火!”
毛瑾哼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在民政部门上班?”
“啊!”王鑫远眼眸一转,心说,不会吧,莫非他妈是想直接领证?这个情况可得让他姐知道。
“啊什么啊!我问你有还是没有?”
“有没有……”王鑫远食指抵着太阳穴转了一圈,道:“以前是有,不知道现在调部门了没,有阵子没联系了!”
“噢!那就算了!”毛瑾道。
“妈,要不这样,你说说什么事,我这两天跟人约一下,到时候也好说!”王鑫远这会儿反应倒是快。
“也好,你打听一下办养老院需要什么流程……”毛瑾后半句“看人家方便”还没说出口,就被王鑫远打断了:“养老院啊,妈你早说啊!”
“你以为呢!”毛瑾瞧着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儿,真是恨不得薅过来,扇他两巴掌!
“啊,没……”王鑫远这手刚抬起来要往脑袋上放就被她妈喝住了。
“王鑫远,你给我把心思都放工作上,好好地干,你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毛瑾厉声道:“一个大男人,好的不学,尽学些女人嚼舌根的事,我是不是得给你去居委会报个名啊!”
想到被流放到街头打扫的日子,王鑫远这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介!妈,我可听话了!”王鑫远凑过来蹲在她妈脚边道:“妈,您儿子我啥脑子您还不知道么,我哪儿有那么多想法呀,还不都是我姐……”
“这死丫头!自个儿那烂事一堆还有功夫操别人的闲心!”毛瑾说着戳了儿子一指头:“你瞧你这个没主意的,她说啥是啥,就不能动点脑子呀!赶明儿非得叫她给你卖了!”
“那我姐可舍不得!”王鑫远搂着他妈继续耍贱。
“我跟你讲,你自己干你自个儿的,别叫她给带坏了!”
“嗯,妈,我肯定是听你的!”王鑫远说着招呼了闺女一声:“墨衍,孝敬奶奶一下!跟奶奶说不生气!”
“奶奶不气……”墨衍直接丢开手里的半块西瓜,两只小肉手往脸上一抹,又在T恤上蹭了两下,左右同时发力朝着嘴巴一边“吻啊”一下,“扑通”一声跪毛瑾脚边给她捶膝盖去了:“奶不生气!”
“哎呦,我的乖孙女哎,地上凉!”毛瑾心疼地一扑给搂怀里了。
墨衍搂着毛瑾的脖子吧唧一口,又重重地吸了下鼻子:“真香啊!”
这一下,连王鑫远也被逗乐了,想来这闺女是得了他的真传啊!
毛线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前脚刚走,人还没上天呢,就被王鑫远这小混蛋卖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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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油炸糕先生和坚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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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有两条简讯,一条来自李锐,只有短短二字:都好?毛线秒回,都好,祝安!言语亦是一贯的简洁。另一条来自木加一,是一张预约专车的图片,随附一句话:记得兑现承诺。
毛线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她本想着在起飞前给书涵再换一次尿不湿的,结果发现已经换了,心头又是一热……
想了下,还是抓过手机敲下一行,哦,不,是一串字:认识你之后,我常常会想起我们天津本地有一种叫油炸糕的小吃,初看油腻,焦黄,坑坑洼洼,麻麻赖赖,不圆润,不讨喜,还有点欠修理;咬上一口,酥脆香糯,就是有点烫嘴;仔细品下去,竟是清甜软滑,油而不腻,浓而不烈,不过,总是爱粘牙,可谓让人欢喜让人忧——谢谢你,我的邻居油炸糕先生!
片刻,有一条简讯进来:巧了,认识你之后,我对食物的认知也有所刷新,尤其是坚果,鲜时青涩,干时生涩,尤其喜欢隐藏内心,里里外外包裹了好几层,活活把自己从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困成了干巴巴的老太太,到最后,那皮镶进肉里,想剥都剥不掉了,形成一层坚硬苦涩的壳……所幸,外表坚硬,内里丰饶,营养好,口感佳,补脑益智,延年益寿,可谓内涵产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油腔滑调易上头——不客气,我可爱的邻居坚果小姐!
“呵!还说我睚眦必报!你不是?”毛线举着手机狠狠晃了几下:“晕死你!”
飞机延误了半个小时,不过总算是安全到达,且青岛的天气还不错,虽热但是不闷,在整个漫长又炎热的夏天来说,这就是好天气。
书涵最怕湿闷,待不上一会儿就会学着毛球的样儿把舌头伸出来喘气,搞得毛线很是无奈!
宋唯早早地候着了,听着毛线还要去找网约车司机,很是纳闷:“没收到我消息?不都说了来接你么!”
“别人约的!”毛线随口道,她确实没看微信,就是看了,也不想宋唯来接,都这么忙,瞎折腾啥!
“谁?”宋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若是家里人,毛线会说我妈,或者鑫远,尼雅……她那眼珠子上上下下在毛线身上扒了好几圈,问:“有情况了?”
“想多了啊!就是邻居!”毛线说着拨通了预约专车师傅的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说耽误了人时间车费照付。师傅微愣,您不早就付过了么?
毛线立马就反应过来,准是木加一那边下单的时候就付过了!
这一番对话,让宋唯听了个全乎,审犯人似的看着她:“男邻居?”
“啊!”毛线点头:“我不跟你说过么!”
“可你没跟我说你俩已经发展到了他给你花钱的程度!”宋唯非常八卦地拉着她的手臂:“快给我看看照片!”
“没有!”毛线很是无语:“你知道我不爱拍照……”
话说回来,就是爱拍也不能把人邻居装自己手机里吧!神经病么,这不是!
“真没情况?”
“真没!”
“那人家为什么给你花钱?”宋唯道:“你知道现在的男人一个个的粘上毛比猴都精,人家能舍得给你花钱,至少说明,他对你是有一点欣赏的!你得抓住机会呀!”
“你确定?”毛线拿眼神怼她,那意思是章郅敏倒是把钱都给你了……
“确定!”宋唯道:“男人这东西,在利益面前是很拎得清的,你就说章郅敏吧,你以为他为什么肯把钱都给我,还不是拿准了我不舍得把那血汗钱撒出去,将来还得转回他孩子手里吧!”
宋唯冷哼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嘲讽——章郅敏怕是这辈子都想不到她会用他的钱去睡男人。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很痛快……
只是,她也清楚地记得,那些钱,原本就是他们共有的,每一分都凝聚着他们两个人的血与汗!故而,每次出去跟人开房,她都会坚持付一半的费用——她的一半,要好生存着下崽儿,章郅敏的那一半,是用来被践踏的,就像他曾经践踏她那样,她要一分一分地还回去!
这一点上,毛线倒是没什么发言权,毕竟,她那营业时间尚不足二十四小时就仓促关张的婚姻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有效收益,更谈不上可借鉴的经验,这让毛线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婚姻体验者——作为一个失婚妇女,她对丈夫没有牢骚,对婚姻没有抱怨,平静得就像是一大龄剩女的群演临时被人叫去客串了下婚姻,阴差阳错地进去,稀里糊涂地出来,明明什么戏码都没有,还要强作镇定,硬凹出一副身经百战见识过风浪的样子,装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以桀骜不驯的口吻道:啊,结婚离婚不就那么回事么!真没啥!
毛线岔开话题,说:“你脸色见好啊,换护肤品了!”
宋唯照了下后视镜,笑得很是隐晦:“什么护肤品也不敌床上运动!”
“啊!”毛线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迅速伸手捂了书涵的耳朵:“大姐,有点公德心好吧,这里还有一未成年娃娃呢!”
“专家不都说了么,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宋唯说着朝书涵飞了一个吻。
毛线立马把书涵抱起,将脑袋板过来面向自己:“宋唯!我要跟你绝交!”
“晚了,都利益捆绑了!”宋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儿,用力轰下油门!
“神经病!”毛线失笑,宋唯也跟着笑。
有电话打进来,宋唯挂断,又打,又挂。
“前面靠边停下,我来开?”毛线建议。
“不用!”宋唯道:“那混蛋!”
她后槽牙咬得很紧,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半道出轨的前夫,怎么骂都不解恨呀!
毛线没有接茬,自觉闭嘴。
她知道宋唯口中的混蛋自然是她的前夫章郅敏,毛线还记得她曾在自己面前显摆似的称他为亲爱的……一对恩爱夫妻对彼此的称呼从亲爱的变成了混蛋,其冤孽之深,之重,不是外人所能感知的,何况,他们还有孩子牵连。
毛线的视线跟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路奔跑,这座城于她来说,依旧陌生,当然,她喜欢这样的陌生,有些时候,陌生意味着安全,至少,她出门不用担心会突然撞上熟人——用或可怜或同情的眼光审视她的熟人,总是喜欢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她的生活,结婚了没?生孩子没?又找了没?二胎生了没……
毛线常常需要忍着极大的冲动,才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她很想撕下那张微笑的假面,痛痛快快地骂上一句:关你屁事!我没结婚没生孩子怎么了?吃你家米了花你家钱了睡你家男人了还是拐你家娃娃了耽误你投胎了还是碍着你做人了?
到楼下之后,宋唯道:“好不容脱离了你妈的掌控,晚上找个地儿……唱歌?享受一下人世这虚假的繁华!”
“第一、你妈的这个措辞不雅,有点像骂人!第二、我可是一个正正经经的离异妇女,你甭想着把我带偏了!”毛线傲娇地甩着头发就上楼了!
“哎!你真不去啊!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你啊!”宋唯小跑着追上毛线:“哎,我手上有一特别好的小伙,安静,忧郁……”
“你留着自己个用吧!我不需要!”毛线看了下时间,道:“我明儿一天估计都得在学校,你整理一下手上的订单,咱们下午开个会!”
“咱俩?”
“所有人!去公司!”
“那书涵怎么办?”宋唯倒是很想让毛线回来收拾一下公司这帮人——这管人还真就不是个好活儿!
“托管呀!”毛线道。
“你倒是舍得!”宋唯嘀咕了一句,顿时觉得书涵好可怜。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我能负担得起托管的费用已经很不错了!”毛线说着揉了把书涵的小脑袋,道:“小伙子!对不对呀!”
“对啊!”书涵小嘴一挒,献出一个限量版的迷之微笑。
“哇啊!”宋唯尖叫:“这家伙长大也是个祸害呀!”
“跟宋姑姑拜拜!”毛线话音刚落,书涵已经冷了一张脸,朝宋唯摆手:“拜!”
这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快呀!
“娘的!你个小白眼狼!果然是把你所有的耐心和笑脸都给了你姑妈!”宋唯凑过去捏着书涵的小肉脸狠狠亲了一口!不料,书涵竟十分嫌弃地伸出小胖手抹了把嘴!
“你这坏小子!”宋唯刚要发作,电话响了,书涵侥幸逃过了一次蹂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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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章 赌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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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书涵将自己整个挂着毛线身上,小腿跟着猛地一蹿,差点儿没给毛线蹬散架了!
“少爷,下来走会吧!”毛线捂着胸口道。
“走!”书涵跟着从身上滑下来,也不要毛线扶,手脚并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如此,待宋唯折回来的时候,娘俩才刚到三楼!
“怎么回来了?”毛线问,她瞧着宋唯的脸色不是很好。
“回屋说!”宋唯说着一把拎了书涵就先一步上去了。
毛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跟着快步上楼了。
屋子里窗明几净,是才打扫过的样子——毛线回天津之前留了一把钥匙给一楼的李大妈,头两天特意请人帮她找个小时工上来打扫一下,怕屋里不干净惹孩子生病。
书涵一进屋就滚在地上,拍着大腿,哎嗨一声:“累啊!”
“这……”宋唯愣了下,这小子就是个人精呀。
“甭搭理,一会儿自己就回屋了!”毛线给她俩人倒了水,问:“怎么回事?”
“旗袍那单,怕是要赔了!”宋唯道。
“嗯?”毛线想了下:“这单不是T/T结算么,我们已经收了一七成预付款了,一周前最后一批货也发出去了……物流出了问题?”
“那边验货说,最后一批旗袍出现了被严重浸泡过的痕迹,暂不清楚是水还是油。”
“货现在是在物流还是已经到他们手上了!”
“入库两天了。说是刚开箱!”宋唯犹豫了下,道:“稍后他们那边会给我们邮件,附上详细的照片以及诉求!我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双倍赔偿!等于又把前面的款给要回去了!”毛线道。
“也可能是订单合同的双倍!”宋唯道:“如果这一批真有问题,他们很有可能会把前面的货都一起退回来!”
“那Leo什么态度?”毛线问,这事从到头尾都是宋唯谈的,她只知道对方的负责人是Leo。
“等邮件,明天或者后天!”宋唯道:“你知道外国人对这种事很敏感,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也不好……”
“他是中国人,外国名而已!”毛线道。
“我没看见现场的情况,不好说!”宋唯摇头:“你放心,即使赔,也是赔我,这事……我个人承担!”
她觉得开公司这事本来就是她拉毛线入伙的,单子也是她谈的,现在出了问题,理应由她来承担。
“宋唯!”毛线这一着急,手又叉腰上了,一秒钟村妇上线。
“行了……你有孩子要养,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且都是章郅敏的钱,赔了就赔了!”宋唯道。
“宋唯啊宋唯,我还以为你离了一次婚,能长点记性呢,怎么还是这样?”毛线气得直转圈:“我们一起投资,一起做事,就要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宋唯被她骂得一愣,心说,这跟她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她正发愣的工夫,就见毛线扯了纸唰唰唰边写边发号施令。
“第一、找出最后一批货的所有图样及留存样布,联系供应商,需要确认:1、有无足够的布料?2、复制一批旗袍出来需要多久?3、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能否提前交货?4、如果可以,请先预备人手,并提前准备共用小件。5、拿到照片之后第一时间,跟师傅确认下有无修复的可能性。第二、联系物流公司,要求:追溯每一站的经手人,详细询问货物经手时的情况以及过程中有无意外发生,注意,当时的天气情况也要了解;第三、与会计确认账面余额;最后一条……”
毛线看了眼宋唯,道:“做买卖没有稳赚不赔的,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也要做最好的准备,对Leo那边的诉求,原则就一个,是我们的错,我们认,尽可能地想办法补救,大家好商好量;不是我们的错,本着长期合作的态度,我们可以让步,适当帮着他们分担一些,但是,我们不是软柿子,他不可以随便捏,更不能讹人!”
宋唯点头,道:“我最怕是物流的问题,这个追溯起来是很麻烦的!”
“你认为问题出在运输途中?”毛线问。
“对!这些布料虽说是库存或者样布,但都是近两年的,且出库前,每一件我都亲自检查过,在我们这个环节,肯定没有问题。”宋唯道:“同样,Leo那边也没有理由搞破坏……”
“你对他很有把握?”毛线问。
宋唯肯定地点了下头,她跟Leo是在厦门认识的,赶上她离婚后心情不是很好,有些迷糊,曾经把书包落在饭店,里面有刚取出的三万现金,恰好被后来就餐的Leo捡到,一直等着她找回去,还因此延误了当日的航班,宋唯很是过意不去,当即提出要付他一张票钱,被他谢绝了,后来,俩人慢慢就熟了,但是联系也不是很多,直到宋唯开始决定做外贸,以陪同翻译的身份跟一个供货商参加广交会时,又遇上了Leo,之后,俩人就开始合计着看能不能合作一把,这次旗袍订单算是试水。
毛线听了这些,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问:“不考虑交情,单说生意,你觉得Leo这个客户有多大的价值?”
“这个,我也不敢打包票!”宋唯道。
她跟章郅敏那会儿,虽有店面,但针对的主要是驻扎在各地布料批发市场的商户,大一点的主顾在每季新品上市的时候,都会亲自过来打一次货,一方面可以转转整个市场,多选几家供货商;另一方面真丝这东西实在是娇气价值又高,不亲自看看,也不是很踏实。
当然,大多数的主顾对这个市场或者说对布匹都有些基本的了解,毕竟在这一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了,该吃得亏都吃过了,该长的记性也都长了,按她的经验来说,那些咋咋呼呼一上来就要怎样怎样的客户,大多拿不了什么单,反倒是那种不声不响的客户,容易走大单,可她这一套经验,这Leo身上是完全用不上——他只是一个贸易商,说得再好听一点,是一个有点爱国情怀的美籍华人。
可宋唯很清楚,情怀这东西,最是一文不值。
毛线听她说完,思虑了片刻,道:“既然准备好了要赔,那多赔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嗯?”宋唯不是很明白,虽然她的钱,都是章郅敏离婚所付出的代价,可到底是从她身上割肉,说不心疼是假的。
“我说,咱们不如再赌一把!”毛线看向宋唯的眼神很是坚定:“像你说的,Leo只是一个贸易商,他可能懂市场需求,但是对产品不了解,而你,懂产品且认可他的一些想法,这是我们前面合作的基础……对吧?”
宋唯点头:“的确。”
“Leo前面的货还没有投入市场?”
“对。原本就是打样,他是想一次性投入的……”宋唯有些担心后面这一批货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那么,如果你去,帮他铺市场呢?”
“那当然没问题……”宋唯道:“我在一线市场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百十来件旗袍都走不去的,还混个什么劲儿呀!”
“那还等什么?”毛线摊手:“你当是出国散心了,不就花点路费,生活费么,还有我友情赞助,何乐而不为?”
“不是……前面咱还……”宋唯这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情谊归情谊,买卖是买卖,前面二、三交给我,一和四你来做,我建议你:马上准备出国事宜,护照、签证以及一位手艺过关可修补的绣娘。”
“你不是信不过Leo么?”宋唯很是疑惑。
这一点,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毛线跟大多数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一样,对陌生人带着点本能的防范和不信任,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孤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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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8章 天生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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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信不过他,但我信得过你!”
毛线道:“在商言商,我们想做这一块市场,就得下点儿血本,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如果市场由我们自己铺开,他Leo以后就不能再用采购商的身份跟我们对话。”
“嗯?”宋唯拧眉,这大姐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都给她整迷糊了。
“他可以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或者说销售渠道提供者,他只管按业绩拿提成,售后由我们来做。”毛线道。
“懂你!这也叫利益捆绑!”宋唯打了个响指,奈何没有出声。
“不准确,这叫利益共同体!”毛线道:“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不管是我们、物流、Leo都不可能独自承担全部的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补救,希望还能来得及!”
宋唯点头,心说,果然人家那些年的书没有白读,这觉悟,她怕是得惦着脚后都不一定能够得上,如此想着,她便更加庆幸当初心血来潮死皮赖脸拖了毛线下水的壮举,太有自知之明了……
她必须要多奖励自己几个男人才行!
“还有,下次再打样,预付款我不管是几成,就有一条,必须覆盖所有成本!”毛线咬牙道:“娘的!赔这一次就够了!”
“坐地起价?”宋唯眼睛蓦地睁大。
“有何不可?”毛线眨了下眼:“黄金有价,情谊无价啊!你想啊,一件旗袍乘风破浪漂洋过海去看你,那还能是一件普通的旗袍吗!”
她俏皮地摸了下头发,捏了扭扁平的臀部,生生凹出一副前凸后翘的造型,道:“旗袍有价,风情无限啊!”
“那会不会太狠了点?”宋唯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把:“人家可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呢!”
“您多虑了!食不果腹的劳动人民才不会惦着花大价钱买个旗袍扭腰摆臀卖弄风情呢……我们呀,就当是薅资本主义羊毛了,多上点税,多赚点钱,多养几个员工,就是劫富济贫了!”毛线倒是坦荡。
“涨!必须涨!”宋唯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你的!大大的狡猾!天生的当奸商!”
毛线气得想打人,这种情况,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想安分守己啊,奈何情况不允许啊!眼前这么大一坑,她是路见不平不填不行啊!
如此,俩人就分头行动了,宋唯当即订了回苏州的机票,她得回去找一位能修补旗袍的绣娘,而毛线则一个人去公司开会。
“你不开完会再走?”毛线边说边往锅里丢泡面。
开水煮白面?宋唯赶紧拦住,好歹得磕俩鸡蛋吧。
“不了,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没有任何异议!”宋唯说着从冰箱里拿了俩蛋,在水龙头下冲洗。
“耽误不了多久!”毛线道,她很是不喜欢干这种抛头露脸的活儿,当初不说只出钱就行么!
“不行,绣娘得下功夫找,会绣的不少,愿意做织补的却不多。”宋唯说着轻叹一口气。
“怎么?”毛线听她这口气,像是有目标了。
“我婆婆……”宋唯顿了下,自嘲式地笑了下:“你说我贱不贱,总是改不了口!”
“一个称呼而已!”毛线顺着她问:“她会绣?”
“岂止是会,绣得相当好了,人家还是有正经师傅教的,在我们那儿也算是有名有号的,我们孩子小时候那衣服破了,都是她修的,比新的还好看!”宋唯提起婆婆的手艺,那是打心眼里佩服:“我结婚时买的一件大衣不小心被刮了道口子,虽不甚值钱但是有纪念意义,舍不得扔……我婆婆愣是用双面绣给我补好了,那手可巧了!”
旧事重提,宋唯这眼里还是有些发潮,从前她跟婆婆为了孩子的事没少生气,离婚之后,倒是客气了很多,上回她带着孩子去看婆婆,她愣是亲自下厨给她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她嘱咐孩子们时常去看奶奶,婆婆跟孩子们说妈妈在外面很辛苦,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要他们时时记着妈妈的话,好好读书……
热火朝天打了十来年的两个女人,突然开始为对方着想,在一张桌上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宋唯简直难以想象——她在婚姻里未曾享有过的和平生活,在离婚后实现了。说来也是滑稽!
泡面的热气在她眼里氤开,很好地掩盖了她此时的情绪,宋唯大口地吸溜着,有一根面弹了出去,有汤汁入眼,激了满脸的泪。
“哎……我去洗洗!”
宋唯慌忙起身,逃向卫生间,腹部一坨多余的脂肪企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腰节至包裹在窄身裙下的屁股上,被腰节上的扣子死死地卡住了,垂头丧气地挂在腰节上,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
宋唯暗骂,娘的,肥肉果然是女人的头号敌人,裹紧下面,就从上面挤出来,锁住上面,又从下面垮下去,总是藏头露腚的,顾了这头股了不那头!靠衣服修正身材这事,纯粹他娘的自欺欺人,宋唯捏了捏腰间那一圈鼓鼓囊囊的肥肉,很想割下来贴到卖她这身裙子那售货员脸上!
她再出来时,毛线已经吃完了。
“面都要泡烂了……”毛线笑笑,对宋唯微红的眼角,鼻头,视而不见。
“烂了好,省得吃了!”宋唯挤出两抹笑意,道:“你不知道,这女人多吃两口,腰上的肉就多加一层。那再好看的衣服也成了遮羞布!”
“遮羞布咋了?谁身上还能没两块遮羞布!即便是选美,也还保留三点呢!”毛线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直奔洗手间:“等把这事弄利索了,报个健身班!”
“你都瘦成麻杆了,还减什么肥!”宋唯的双目从她平坦的小腹上扫过,很是羡慕。
这女人啊,生过孩子跟没生过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按说,她如今的体重也不算高,当姑娘时比这还要重几斤呢,可这肉很贼,光往肚皮上长,这肚皮也是,有肉难看,没有肉光是一串皮耷拉着也难看。
想到这里,宋唯就不由地叹气,要说婚姻对一个女人的影响,那绝对是不可逆的,有些伤看不见摸不着,自欺或者欺人都还好,可有些伤却是赤裸裸地挂在那里,长了爪牙似的时不时地会探出来挠上两把……
“健身,不是减肥!”毛线道。
她早就不需要靠锻炼或者节食控制体重了……这次山西之行,她感觉自己体质不是很好,需要锻炼,木加一那混账怎么说得来着,有什么都不如有个好身体!
说话的工夫,毛线已经换好了衣服,湛蓝色的直筒牛仔裤配白衬衣,左右照了下,问:“这行么?能不能镇住他们?太白了点吧?”
“能!你镇他们,靠的是智慧,不是衣服!”宋唯笑着帮她抹了头发的水珠:“再化个淡妆就完美了!”
“不要!”毛线头摆得像拨浪鼓,这大热天的,她才不要给脸上糊泥呢!
话毕,毛线拎了书涵,大大咧咧地出门。
不想,在楼下撞上了邱孝云。
“你怎么过来了?”毛线话一出口,马上反应过来,人家准是奔着贾如来的,便道:“她应该没在家。”
说着往楼上瞥了眼:“窗户都没开。”
“我找你!”邱孝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毛线,完全无视宋唯的存在:“李锐说你今儿回来,让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话没说完,宋唯那边就是一声冷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都知道!看来你做鸡很有经验啊?”邱孝云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谁做鸡?”宋唯撸了袖子就冲过来了:“老娘从不收费的!”
“啧啧!那只能说明,你连鸡都……”邱孝云看着毛线投过来的眼神,后半句就咽下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瞧着这宋唯就来气,完全不能自控!
“邱孝云!你过分了啊!宋唯不过是一句牢骚,而你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毛线脸色一沉:“我现在请你,马上跟我的朋友道歉!”
“对不起!”邱孝云淡淡地扫了宋唯一眼,这让他这句话的诚意和可信度大打折扣。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你给我等着!”宋唯拿手指着邱孝云,撩下狠话:“我跟你单挑!”
毛线这脑袋都要大了:“对不起!我在这里诚恳地跟您二位道个歉:我千不该万不该介绍你们认识,在此,恳请二位从今往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权当谁都不认得谁,成么?”
“不成!”宋唯完全不接受:“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斯文败类的畜生!我非剥了他的人皮不可!”
毛线很是无语……姐姐,您对章郅敏都没这么恨吧?
“好!我等你!”邱孝云也拿出一副不怕事的样儿。
俩人各自瞅了对方一眼,气冲冲地走了,留下毛线一人愣在原地,她这还有事要跟宋唯商量呢……
这俩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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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章 实力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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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是在一周后启程的,临行前,毛线塞了邓丽霞的电话给她。
无论表面上装得多轻松,可她们心里都明白,这一趟出去,远没有那么轻松,有点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思。
毛线给邓丽霞发了条简讯,说,有朋自远方去,兴许会试下她的武功。
宋唯摆出一副见惯了风浪的样子,笑说,你那女朋友靠得住吗?
毛线点头,靠得住,只有一条,你千万别动她的男人!
宋唯哼了声,什么话,姐是那么没有操守的人么?她又问,可要捎点什么东西给她?她觉得素不相识,大老远地空手过去不是很好。
毛线摆手,用不着,我们之间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上干货就成。
宋唯点头,风拂柳一般摆着腰身走了,带着她的绣娘——前婆婆!
贾如是在宋唯走后一周回来的,再见时,毛线差点儿没认出来!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清冷的街道,日渐稀疏的树木,等候绿灯亮起的车辆,头发被风掀起的行人,身边忽然疾驰而过的电动车……都预示着那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然而,惊喜跟春天的风一样调皮,总是选择在人们将要耗光所有的耐心时,迎面扑来!
她送书涵去托管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短发女人正在书店外边指点一群人干活,心头一沉,以为是贾如把店面又盘出去了呢。
走近一看,才发现就是贾如本人。
“如姐!”
毛线踩了风一般叫唤着扑了过去,贾如的腰身下意识地往后仰去,两只手臂虚虚地架着她,毛线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扑向贾如的身子拉了回来,只挽了她的手臂,道:“你回来,怎么也没跟我打声招呼?”
“怎么没有?你每天喝的那汤是谁订的?白眼狼!”贾如淡淡扫了她一眼,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噢……”毛线笑着将脸贴在她手臂上,小狗一般蹭了蹭:“如姐你最好了!”
“少来!”贾如嫌弃地甩开她,自顾自地指挥工人干活。
毛线也不生气,依旧是没皮没脸地跟着,反正她知道,贾如这人是冷面热心,心里待她比谁都好!
如此,毛线就自作主张把电脑搬过来,没课的时候就赖在贾如尚未装修好的书店里办公。
贾如指挥干活的小工,她遥控办公室的员工,一人一个大口罩子,俩人都干得热火朝天。
贾如骂她:“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这里满天满地的灰!”
毛线懒懒地应着:“洗洗就好了呀!每个人身上都有灰的!”
贾如拗不过她,又跟人商量多找几个人加速干,如此,又被人讹了一笔钱。
赶在十月末,书店总算是装好了。
跟从前不一样的是,只在墙壁的四周保留了书架,中间有一张浅胡桃色的木桌,左右各配了十张椅子十台电脑,桌上有一张浅绿色的牌子:读书免费。
“如姐,你这有情况啊!”
毛线的眼睛从她一对圆括号似的眉毛上划过,问:“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学校的哪个男同学?”
她心里有一点失落,很淡很轻的,就好像秋天送别夏天时,树叶对阳光的失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男同学!男同学!满脑子都是男同学!”贾如的手指隔着蕾丝手套在她脑袋右侧点了下。
“不是啊!”毛线这心里莫名轻松了很多。
贾如说了她的规划,她做了一款读书的APP,模板已经生成,也测试过了,目前正在进行内容填充,她说着指了下桌子,道:“读书免费的前提是把整本书一字不差地录下来!”
“哦?”毛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块牌子上还有一行小字:“慢下来,静下来,用心感受文字的魅力。”
哦?看不出来这大姐还有这一手?
毛线真想把宋唯叫回来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奸商,这连工钱都省了。
“现在不是有很多技术可以直接扫描或者图文识别么?”毛线问,她觉得那样效率会更高。
“再高级的识别软件也需要人工校准,还不如直接就让人工操作呢,既方便了别人又帮了我们,何乐而不为呢?”贾如道:“最终内容校准合格的阅读者,可是会享受免费读书的,自录一本,可以免费读十本。多好!”
毛线点头,说得倒也是。
书架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小木方桌以及L型垫子,可以直接坐在地上的那种。
“如姐,你这也太接地气了吧?”毛线四周看了一圈,笑道:“知道的是书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韩国料理店呢。”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贾如朝她招手:“感受一下!”
毛线抬眸时,与玻璃窗上的一抹阳光相撞,是那种明晃晃的能一下子穿透人心的那种亮。窗外树叶越发好看,暗红,明黄,水彩画一般铺在落地窗上,明明是晚秋,愣是生出几分春光无限好的意思来。
“过来!晒晒太阳!”贾如再次唤她,手指拨弄吉他琴弦:“趁着阳光正好,给你展示一点小才艺!”
“戴着手套?”毛线拉过一张椅子或者说是带靠背的坐垫,将双臂枕在脑后,两条细腿交叠着搁在地板,像一只大懒猫。
“所以才叫小才艺!”贾如不以为然。
毛线浅笑,那蕾丝手套于她已经浑然一体,长成她身上的一块肌肤——左不过是一层保护膜罢了,她早就见怪不怪。
她席地而坐,半抱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起舞,乐声渐起:明媚的天空,觅食的鸟儿,闪动的树叶……画片一般塞进毛线的脑海里,有点小春日和的感觉。
毛线的两只脚丫子不自觉地点着地板,咖啡的香气在屋里漫开,窗外被风卷起的叶子每一片都发着光,满地花黄。
那真是一个好天气……如果邱孝云不来打搅的话。
邱孝云见到贾如的第一反应是:发怔——两只乌黑的眼珠瞪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如果不是有眼皮兜着,毛线真担心它会掉下来。
贾如的新造型让邱孝云难以接受:她竟然剪了个梨花头,还有厚厚的齐眉刘海以及那两道能合抱成圆圈的眉毛。
这是什么狗血造型?
她这种大气的长相如何能留这种小女生的发型,这就好比让一个大个子穿了小个子的衣服,不管是袖子还是裤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合适。
邱孝云下意识摸了把右裤袋——那里装着他的钱夹,钱夹里有他打印的一张他本该给李锐却没有给的照片,照片上的贾如正托着半边腮帮子看向窗外,民族风的复古耳坠颇具风情,多瞧一眼就能摇起来的感觉。
邱孝云一直以为那是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女子。
此时,他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有点错愕,有点愤怒,还有点难以置信……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是那种被至亲所爱背叛后的恼怒和羞愤。
毛线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想到上次他和宋唯吵架的场面,她一把扯了邱孝云往外拖:“邱……我有话跟你讲!”
邱孝云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身子就被她拖出门外了。
“你来干嘛?”毛线问,一只手仍旧拽着他的手臂往街口扯。
邱孝云没说话,他有些想不通,她这么点儿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儿来呢!
“邱孝云!”毛线提了提嗓子,像给自己打气一般。
“你说!”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倒好像惹得她生了好大的气似的,这脾性,跟李锐,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毛线说着又摇头,道:“不,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你只是李锐的朋友。”
她一向分得出亲疏远近,在护短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你倒是直接!”邱孝云失笑,心里的阴郁被她荡平了大半!看不出来,这小家伙还很仗义嘛!
“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牵扯到朋友,我觉得有些话,还是直说得好!”毛线道。
“可以!”邱孝云牙疼似的挒了下嘴,心说这屈辱一定得从李锐身上找回来——屈辱可以转嫁,就不算屈辱!
他赞赏似的点了下头,好像他与她那满腔的怒火,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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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是宽容还是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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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说朋友的不是……”
毛线顿了下,道:“背地里,你如何怀疑贾如,怎么样羞辱宋唯,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可是,在我这里,我怕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羞辱她们而没有任何作为!”
邱孝云又点了下头,对她口中那个万恶的男主角,表示了本能地嫌弃。
毛线缓了一口气,道:“你是警察,也还是个人吧!做人起码的原则,做事的基本规矩,还是懂的吧?”
她仰头,用力将视线抬高,似乎要争得一个认同的眼神。
邱孝云垂眸,表示认同。
“如果说贾如真犯了什么事,你们应该有的是手段对付,取指纹,验血,搜查,问讯……你大可以像李锐他们那样光明正大地来!”毛线道,她觉得邱孝云跟李锐最大的差距就在思想觉悟上,俩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邱孝云怔住,胡说八道!李锐怎么就那么光明呢?他是小太阳啊!
“还有宋唯,你竟然对她说那样的话……”毛线难以置信地摇了下头。
邱孝云觉出脸上的热浪,尴尬地捏了下鼻子,贾如那事,他可以赖,宋唯这边,他却难以抵赖……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一看到宋唯就生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英雄气概来!因为她空长了一身良家妇女的皮囊却干着风尘女子的勾当?
似乎也跟他没甚关系……
“你侮辱的不只是她,还有那个行业的真正从事者!”毛线语出惊人!
邱孝云很是震惊,李锐看上的女人果真是不一般的生猛啊!
“跟你们做警察不一样,那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职业,但是,身为一个见惯了人性黑暗面的警察同志,我问一句:这世上,有没有人靠着上不了台面的活计养活一家老小?”
毛线话锋一转,怒道:“好歹人家是按劳索酬也算是自食其力!邱警官!您以为是个人就能出来卖啊!那也是有技术含量的好不好!您这公务员的薪水里也包含着人家的纳税钱好不好?人家深陷泥潭,你不拉扯人一把就算了,总不好再过去剁上一脚吧?”
邱孝云不忍再听下去,人那都是职业选手,这忙他怎么帮?简直是胡闹!
“喂!大姐!您是一大学老师……在我们国家,卖淫和嫖娼都是犯法的!懂吗!”说完,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丫头带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大学老师怎么了,我现在是下班时间,非营业!”毛线也觉得有些扯远了,赶紧收回:“我们说的不是犯不犯法,有没有罪,而是能不能给人一点起码的尊重!”
邱孝云气极反笑,呵!看来他这罪过大了,不只侮辱了宋唯,侮辱某一类非正规的职业女性,还侮辱了一群畜生!
“我的天哪,得亏你只是个老师,没做律师,不然,我这一个被告,你能给我整出一群原告来!”邱孝云道:“不就是嫌我说话太难听了,羞辱了你朋友么,护短就护短,怎么还上价值了呢……这样,毛老师,我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再提具有侮辱性的那个‘JI’字……”
说着,他指了嘴唇,道:“看我口型,这是拼的!”
毛线也不是那种揪着人一点错就不放的,他这么一说,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当然,那天的事,我朋友有错在先,在这里,我替她向你郑重地道个歉……”
说罢,规规整整地对他半鞠了一躬。
“你确定你能代表她么?”邱孝云问。
毛线回想了下他二人激烈相斗的画面,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表明一下态度——她打你的时候,我会尽量拦着的!”
邱孝云点头:“好!谢谢你!”
他这态度一软,倒让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起因在她,若是那次宋唯打电话过来,她没有喊邱孝云去帮忙,什么事儿都没有。谁能想到这朋友的朋友,还成敌人了呢?她这也没长前后眼啊!
邱孝云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宋唯那边,确实是我的错,等她回来,我会正式向她道歉。贾如……”
毛线抻长了脖子等候下文,不料邱孝云却只道:“我跟她,真没什么恩怨,不过就是李锐拜托我多关照你……而她又刚好住你对门……”
嗯?真的只是这样么?他没有怀疑过贾如么?那这么说,他追求贾如这事就是认真的喽?
毛线心里一连翻起好几个疑问,当然,这些事,她是不会问人家的。
“行了!我以后不会老过来找你们了!”
邱孝云道:“不过你一个人在外头,还带着孩子,处处得多留点心眼才是……李锐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的,所以,不管你是否把我当朋友,遇到难处时,招呼一声就是,用你的话说,即便我不是你的朋友,可我还是警察不是,有困难找警察叔叔总是对的!”
“警察叔叔?”毛线撇嘴:“你占我便宜!”
她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过激,邱孝云既是李锐的朋友,那人品还是过关的,之前的相处也都不错,只是一撞上宋唯,这俩人就都不对劲了,都有些口不择言……这一点,毛线也很头疼!
“不敢!”
邱孝云笑着朝她摆手,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这让毛线更是费解,心说,莫非他是个直男,单纯看不惯宋唯在那事上的态度……
这一来,毛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宋唯在那事上,确实有点开放过头了,她也老担心她会吃亏!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呢,自个儿的死活都顾不过来呢!旁人无非就是拿你当笑话看,捡个乐子罢了!真正咬牙切齿急得上蹿下跳地骂你劝着你的,都是至亲好友!
这样想着,毛线又不由得多看了邱孝云两眼,他对宋唯是哪一种呢?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此一来,她这心里对邱孝云倒是生了几分愧意,当然,更多的是释怀,甩脱了一个累赘或者麻烦之后如释重负般的释怀。
原本已转身的邱孝云,突然停下来:“毛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这句“毛老师”不是往日那种半调侃的语气,有点客气,有点陌生,这让他接下来的话更有份量。
毛线下意识地应了声:“你说。”
“你真是宋唯的好朋友么?”
明明是个疑问句,毛线却愣是听出了一丝感叹,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邱孝云的确是不需要他回应的,他道:“你一个为人师表的职业教师,如何能够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堕落成那样?”
他语气黯淡,眼眸却直视着她,好像在问,还是你与她本就是一类人?这样的眼神应该是轻蔑的,可毛线愣是看出几分伤感来,还是那种沉默的伤感。
“我……”毛线忽然有点害怕跟那双眼对视,半晌之后,才道:“我对身边人的生活方式,一向宽容。”
“是宽容还是冷漠?”他道,眼风扫过毛线的脸时,她这后背倏然一冷。
“我认为只要宋唯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有选择跟谁……在一张床上睡觉的自由,身为朋友,我除了适时地提醒她注意事前避孕事后清洁适度运动并在适当的时候做做体检之外,就只有为她鼓掌助兴的份了!”
毛线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干涉,不围观,不道德的绑架——在你眼里,可能是冷漠,在我这里,它就是宽容!不好意思,我想,我跟你对这两个词的度量单位可能不太一致。”
邱孝云一愣,显然,这答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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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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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孝云双眸微垂,好半天才从鼻尖上抬起,颇为费力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之后,便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毛线在晚风中站了半天,直到那具挺拔又伤感的背影彻底融入人群,再也分辨不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尖刻……
哪怕,他曾用那样尖锐的语言侮辱了她的朋友,她仍觉得那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原本可以选择冷漠——真正的冷漠从来都不是激励地对抗,而是他对你的一切遭遇,都视而不见。
毛线当时并没有想到,那次争吵竟然让两个性格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延伸出无限交往的可能性。
宋唯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公司报到,而是去了邱孝云所在的刑警大队,见着一个人就跟人打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邱孝云的男人,人家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只顾着抹泪,非要喊邱孝云出来当面给她一个说法,恰逢邱孝云因公去济南办事,出差七天,宋唯就去人单位门口等了邱孝云三天,她什么都不说,就是哭,问多了,就说要一个说法,如此,邱孝云事情还没办利索呢,就被领导叫回来了,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直接就被休年假了。
他很是纳闷,就他这种工作性质,还有整假可休呢?
领导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小邱啊,工作搞得再好,这个人生活也马虎不得呀!邱孝云听得是一头雾水,跟同事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自己一个单身汉竟然出了作风问题,通过大伙儿的描述以及门卫的监控,邱孝云很快锁定了目标人物——宋唯。
“你们甭听她胡扯!她就是一泼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邱孝云跟人解释道。
人们七七八八地应着,眼神里却是完全不能苟同:你是干啥的?人民警察耶!岂是任由哪个女人都能随便泼的?再者说了,人家不要脸的呀!准是你小子招惹了人家又不想对人负责!
邱孝云又跑去跟领导解释,说他跟那宋唯本就认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半熟人,前些日子言语间起了点冲突,他用词不当,这女人就讹上门来!
领导横眉一拧,厉声道:小邱你是不是骄傲了?我们这是什么单位?上面一直强调,今时不同往日,要重视跟人民群众的关系,用心聆听人民群众的心声,特别关注群众的满意度,你这是这干嘛?公然跟人民群众起冲突,像话吗?我跟你说,就冲你现在这个态度,我有必要考虑下要不要给你办个停职反省……
邱孝云赶紧认怂,拍着胸脯承诺:领导教训的是,我一定尽快处理好个人问题,坚决不给咱们单位抹黑!
毛线接到邱孝云找宋唯的电话,又吓了一大跳,再愚钝的人也能听出来邱孝云有多愤怒,不等她开口问,邱孝云就把宋唯跑去单位造谣他的事说了。
“你转告她,千万别让我逮着她!”
邱孝云在电话里叫嚣着,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糟践他也就算了,哪个良家妇女会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啊!这个时候,邱孝云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对宋唯的恼怒,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爱惜!
“我要她好看……”他又说了一句,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知道啦!看见宋唯,我会转告她,你说要她好看点……”毛线讪讪笑道,她也觉得宋唯这事做得有些过了,可这个时候,她能怎么办?这事,已经完全超出她的射程了呀!
“我是那……”邱孝云被她噎得半天说不上话来,索性挂了电话,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玩意儿!
气头之上的邱孝云,当即给李锐发了简讯,同时附上贾如的照片,道:从今往后,自己的女人自己招呼!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李锐顿时明白,这小子定是在毛线那里碰了壁,当即回他:行,那安夏的事,你也自己看着办吧,本来还想跟你说说她的情况……
邱孝云又是一怔——如果不是李锐提及,他几乎要忘了拜托他关照安夏的事。
安夏回国后的生活并不顺利,她丈夫出身好,学识好,混得风生水起,当然,这样的男人身边自然少不了莺莺燕燕,安夏是个真性情,又仗着身手不错,隔三岔五地出去打小三,打跑了几个,不想,又来一硬茬,算是个练家子,身手不在安夏之下,且小姑娘身体蓬勃有力,头一回就把安夏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闪身走人,要么换作文斗,偏偏安夏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非得硬碰硬,搁上个把月就得跟人约上一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即便这样也死咬着牙关不肯离婚……
邱孝云问她图啥,她说,她的字典里没有离婚二字,她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里的骄傲,自然要把这骄傲伪装到底!邱孝云出主意说,要不,我喊上哥几个去吓唬吓唬他?
安夏摇头,没那个必要!我根本就不爱他!
邱孝云这就糊涂了,忍不住问,既然如此,你就没必要把自己搞一身伤了吧?离了得了!
安夏摆手,你不懂!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惦记!
邱孝云很是无语,在安夏面前,他一直都是被动的,他知道,不是他没有说服安夏的能力,而是,他这个人,在她那里,没有说服力……
邱孝云为此专门找了趟李锐,拜托他看在哥们情义的份上,一定要想办法让安夏摆脱这样的生活,不管是说服她离婚还是劝她结束跟小三的武斗!
此时此刻,邱孝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宋唯——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安夏的影子,她们都选择以自虐的方式来惩罚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骄傲如她们从来都不肯正视自己婚姻的失败!她们想当然地以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唤醒男人的良知,简直是愚不可及!
邱孝云迅速按下李锐的电话,道:“兄弟,你一定帮我盯着点安夏那边,她随时都有可能丢命!”
“她上周去办了离婚手续,目前正在办出国手续!”李锐没有卖关子,直接说了结果。
“好好好……”邱孝云一连道了好几声好,嗓子哽得几乎要发不出声来。
“出息!”李锐笑骂了一句,又道:“毛线那边……不管怎样,还是要拜托你,我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她一人带着孩子,我这不放心!”
邱孝云这边已经收敛了情绪,低声问:“你跟我撩句实话,孩子是不是你的?”
“胡说……”李锐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下,好像也不错……
“我兄弟的!”
“噢!”邱孝云点头,这孩子长得过于漂亮,少了几分英气,真不像是李锐的。
听他这口气,李锐又解释了一遍:“孩子是她弟弟的,龙凤胎,姐俩一人带一个。”
“我知道……对外都这么说!”邱孝云点头,毛线竟然跟了李锐的兄弟有了孩子……他不得不说,大哥就是大哥,有度量!
什么叫对外这么说!娘的!李锐真是恨不能把他揪过来胖揍一段!知道多说无用,李锐也就不费嘴皮子了!
“反正安夏的事,我帮你搞定了!你就看着办吧,毛线娘俩要是少一根毫毛,我剥了你小子的皮!”李锐咬牙道。
“行,我知道了!”邱孝云被他那大嗓门震得耳膜疼,只好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问。
邱孝云到底还是在一家酒店门口逮着了宋唯——他在宋唯常去的几家酒店轮流蹲守,不想正好撞上了跟人厮打成一团的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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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2章 挑衅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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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就从服务员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宋唯跟一有夫之妇开房,被人正妻抓了现行。
女人骂她是勾人的狐狸精,破坏人家庭的小三!撕扯的过程中,还打了宋唯一巴掌,宋唯领了,她说,我睡了你家男人这事,真是对不住,所以,这一巴掌,我活该受着,但有一事咱得说在前头,我不是狐狸精,也不是小三,我跟你一样,都被这个怂货给骗了!
话毕,宋唯回手就是一掌直劈男人的面门。
女人一看,竟动手打她男人,这还了得,两个女人就厮打到一块儿了。
邱孝云围过去的时候,宋唯正用力拔着女人搂在腰上的双臂,她道,你放开,我又不打你!我替你收拾你那不成器的男人呢!
她边说边挣着抬腿去蹬那男人,只是她一南方女人在体形上完全不占优势,被那女人困得死死的,男人见状,立马改了口,说是宋唯勾引的他,这一下,女人就怒了,推搡着要将宋唯往墙上撞……
邱孝云到底还是出手了,他奋力拨开看热闹的人,一把拽了宋唯护在身后,道:“你再敢动一下,我就告你寻衅滋事!”
“你是她男人?”
女人肥胖的身子往前冲了两下,又被邱孝云身上那股吃人的气势唬住了,原地晃了下,一屁股坐地上连哭带嚎地诉说着宋唯的不是,她猜测这男人十有八九是宋唯的男人,必须把她搞臭!让她家破人亡!
“你胡说!他骗我说他离婚了,你个蠢货……老娘什么样的男人……”宋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给我闭嘴!”邱孝云低喝一声。宋唯被他冷不丁这一吼,吓得一哆嗦,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邱孝云朝男人招了下手:“好赖你也是个三尺来长的汉子,遇事就往女人身后躲,算什么老爷们!”
他说着瞥了眼地上嚎叫的女人,冲男人道:“你自己说,咱是公办,还是私了?”
“你……”
男人看看邱孝云,又看看眼宋唯,眼睛刷子似的在俩人身上刷了好几遍,暗骂道,娘的,这怎么还耍了个有男人的!真是倒霉透顶!
宋唯瞧他这怂样,这气焰又上来了,挣着要过去:“别拦着我,让我打死这个王八……”
她话没说完,脑袋就被邱孝云夹了过去按在胸口,手掌在她脸上重重地拍了下,示意她闭嘴。宋唯这边正咧着嘴呢,一个躲闪不及,竟咬着舌头,疼得她又是咧嘴又是跺脚的。
“你说,是他们两口子做局合伙骗了你?”邱孝云突然拔高了声音。
宋唯这嘴巴疼得厉害,脸又被他捏着,只能呜啊地应着。
“你跟我说实话!你男人虽说就一小律师,大的能耐没有,叫他蹲几年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说,他是不是强奸?”他手上暗暗用了几分力,宋唯吃痛,这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强奸?”女人一骨碌爬起来,将肥硕的身体山一样挡在自己男人前头:“不可能啊!她跟我老公是你情我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没有强迫啊!”
“那你闹什么?”邱孝云冷声道,眼神阴冷又狠厉。
“我这……”女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揪着男人的手臂狠狠拧了一把:“我就是气不过!”
“回家收拾!”
不等他们回话,邱孝云就扯了宋唯扬长而去!他用手臂夹着她的脑袋,手掌紧紧地箍着她的下巴,粗暴地拖着她往外走——像是一位捉奸的丈夫!人们很自觉地让了道。
一直到车上,邱孝云才松手。
“你有病啊!多管闲事!”宋唯推了车门要跑。
“你跟人打去吧!不过半个小时那女人就会把她那七大姑八大姨都招呼过来,把你这张脸撕得像墩布一样花哨!她们还会扒光你身上的衣服,将你像丢死狗一样扔在街头,供人围观取乐!”
邱孝云说着冷哼一声:“哦,我忘了,像你这种没皮没脸没有羞耻感也没有自尊心的女人,是不会感觉难堪的,说不定还很享受呢……宋大小姐大概觉得能插足别人的家庭也算是了不起的能耐吧……”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车门猛地一震,宋唯风一样跑了!
“该死!”邱孝云赶紧下车追了上去。
宋唯冲向最近的便利店,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瓶二锅头,
“蠢货!还搞什么深夜街头买醉……”
邱孝云马上想到,宋唯不知用这样的手段钓了多少男人,顿时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可恨!饶是对眼前人没有半分同情,想着她是毛线的朋友,如今这番模样又多少跟他脱不了干系,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对不起!我不是……”邱孝云费力地动了下嘴唇,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可他很清楚自己也并非无辜,只好道“那不是我的本意”,可他的本意又是什么?
这一瞬间,邱孝云被自己搞糊涂了。
他一向自诩是个拎得清的人,尤其是在女人的问题上,对安夏,是爱而不得的遗憾,对贾如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可对眼前的宋唯……他说不上来。厘清这一点,再面对宋唯时,他这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愧疚来!
“千万别……”宋唯被一口烈酒呛出满眼的泪,斯哈了半天才道:“别跟我说对不起,我讨厌这几个字!”
邱孝云这脸顿时就黑了,心说这人也忒较真了吧?他不过是客气一下,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
“你对我的评价,大部分都是对的……”宋唯朝他笑了下,咕咚又灌下一口酒。
这倒让邱孝云有些不好意思了,平心而论,他对宋唯的话,是有些过了。
“我……”他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个嘴巴,顿时,半边腮帮子麻酥酥,火辣辣的,好似刚那口烈酒是都进他肚子似的!
“这是说错话的代价。”
宋唯无视他眼中的愤怒,又灌了一口酒:“第一、我不是鸡,即使是,我不曾服务过你,你不曾消费过我,便没有资格那样称呼我;第二、我承认我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等等,但是,我从不认为插足别人的家庭是什么了不起的能耐!”
说罢,宋唯晃着酒瓶扬长而去:“你在朋友面前羞辱了我,我在同事面前恶心了你,咱俩扯平了……至于这个巴掌,算是你挑衅我的代价!”
邱孝云还未从疼痛中还过来,只感觉整张脸都不是自己个的了,他还在纳闷这女人怎么大的手劲呢,对她那些话,倒不是很走心,只感觉自己大意了,让这女人抢了先机,而他,再怎么气愤……也没法跟一个女人动手!
“你给我站住!”
邱孝云追上去欲夺了她手里的酒瓶:“若是你今儿晚上醉宿街头,被人先奸后杀,那作为最后一个跟你见面的正常人,我自然也洗脱不了嫌疑!所以,你要作死,也回家去作!别连累好人!”
不想宋唯早有防备,双手死死地护着酒瓶子不肯撒手,见邱孝云要夺,竟抢着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好么!大半瓶没了!
“喝死你拉倒!”邱孝云懒得再理她,却也怕出意外,就那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大半瓶二锅头下肚,宋唯已经飘了,身子也跟着乱晃,手臂张着四处寻找可攀附的东西,最后竟搂着一棵树不动了。
“唉!毛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邱孝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最后还是给毛线拨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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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3章 长得挺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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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喝多了!你过来接下!”邱孝云道。
“她在哪里?你灌她做什么?”毛线道,语气里有点责备的意思。邱孝云满世界的逮宋唯,这事她是知道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管了啊!”邱孝云这火不是一般的大,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会儿脸还肿着呢,这也得亏是被休了假,不然让他怎么见人!
“那行,你好事做到底,我这孩子发烧了出不去,你送她回家吧。”毛线懒得跟他争。书涵下午开始发烧,不言不语的,她这的确是走不开。
“她现在住哪儿?”邱孝云问。
出了上次被人堵屋里那事之后,他就好心提醒她换个住处!没想到这宋唯还真搬了,他这好几天了愣是没摸着门。
“她家?”毛线微怔,心想宋唯一个人住,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她的地址为好,何况这俩人还有过节!
她假装想了一会儿,道:“哎,算了。具体地址我这一时也记不起来,这样,你就近找个酒店,帮她开个房吧!”
邱孝云只好自认倒霉,揪着软成一摊烂泥的宋唯去开房,偏偏这宋唯还不老实,一路跟他撕扯着,惹得人家酒店经理非得让他俩人同时出示证件,还质疑他是不是给人姑娘下了药!
气得邱孝云直接把警官证拍在桌子上,道:“你下药下这样的啊?”
酒店经理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眼宋唯,她这会儿酒劲儿全上来了,小脸红扑扑的,加之骨架又小,这让见惯了粗壮豪放的北方妹子酒店经理误以为宋唯是一中学生,道:“确实是小了点!”
这叫什么话?邱孝云气得想咬人,干脆扛了宋唯往楼上走。
他本以为这事就到头了,不想,房门一开,宋唯就薅着他不肯撒手。
偏偏这时,毛线还来了电话,听着宋唯醉得厉害,又道:“邱……我朋友胃不好,麻烦你给她弄点醒酒的东西,牛奶,蜂蜜水,都可以的。拜托了……我这实在是……”
得,又要拿孩子说事!女人可真麻烦!
邱孝云虽不是很情愿,想着李锐的嘱托还是应下了,道:“你放心好了,我看着她!”
“那就拜托了……算我欠你的!”毛线很是客气,毕竟前几天才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又求人办事,她这脸都有些挂不住了,只能把这一笔记在宋唯头上,等她好了再跟她算账。
邱孝云哼了一声,很想问问毛老师,这不是您咬牙切齿轰我走,说我不是你朋友的时候了!想起李锐的嘱托,又只得把满腹的牢骚咽下,道:“没事,都是朋友,别放心上。”
“啊……那辛苦你了!”毛线一边跟他打着哈哈,一边用棉棒蘸了酒精帮书涵擦着身子。
“孩子怎么样了?”邱孝云问。
他想,李锐说孩子是他兄弟的,那大约就是一个系统的人,说不准孩子他爸是出了什么意外,故而,这心里又萌生出了替人当爹的念头。
“还有点烧,应该没什么大碍……”
毛线看着书涵红扑扑的小脸,很是心疼,这孩子老实得很,难受也忍着,不哭也不闹,她是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儿的,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头一天就不太精神!
“不行就去医院,别耽误了。”邱孝云问:“用不用我叫个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麻烦了!”毛线赶紧道谢:“你能不计前嫌帮我安顿好宋唯……我已经很感激了!”
“好!”邱孝云闷闷地挂了电话。
毛线不跟他客气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姑娘挺不是个东西,这一客气起来,他这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以他跟李锐多年的情谊来说,哪用的着这个?
虽说体制里不流行江湖上那一套,不提倡称兄道弟,可是对于邱孝云来说,这一辈子最惦念的,就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是那种你活着我可以替你当肉垫,你死了我给你养一家老小的换命交情,他至今记得。
汶川地震做志愿者那年,他和李锐被困在一间塌了半边的屋里,同样被困着的还有三个玩捉迷藏躲起来的孩子,当他们刨出孩子,准备撤出的时候,遇上了二次坍塌,李锐用后背抵着墙体,给他留出了带孩子们逃生的通道……
而原本,他是走在后面的那一个!
回忆一层层铺开,再看眼前人时,邱孝云心里竟多了几分宽容,李锐可是在关键时候把逃生的机会优先让出给他的人,他帮她的喜欢的女人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么!万一毛线因此感动,有所回馈……那他和李锐这地位是不是就该倒过来了?
如此想着,邱孝云便点了外卖,要了一份吃的,又额外给了小费,请人拜托外卖小哥买了牛奶和蜂蜜外加一条毛巾。
宋唯这会儿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哭一阵闹一阵的,一会儿跟邱孝云称兄道弟,一会儿又拿他当前夫章郅敏,数落着他的种种不是。
邱孝云只能点头附和,他跟一个醉鬼没有道理可讲嘛!
殊不知,讲到激动之处,宋唯抬手又是一掌,好在这次邱孝云反应快,及时捉住了她的手,不想,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宋唯那叫一个猪嚎!
“章郅敏!你个混蛋……”宋唯照着他的肩膀一通啃咬,哭嚎道:“你毁了我一个良家妇女的梦想!”
邱孝云被她气笑,心说,您这样的,都敢自称良家妇女的话,那普天之下的妇女,就没有不良的!
“我不是章郅敏!”
“啊,你是警察!我是小三!那你他妈的怎么不把我抓起来!你们警察都不管抓小三的嘛!”宋唯四肢齐上,连踢带打!
邱孝云很是无奈,心说,大姐,你当我们警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吗?这种事都管话,那警察都不够用了!话说,就算是抓回来,那么多小三该往哪儿安置呢?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他越是没有反应,宋唯这闹腾的越欢,已然要把这房顶都掀了。
邱孝云只好拿枕头捂了她的脸,将她摁在床上:“宋唯,你清醒点啊!我不是章郅敏……我要知道他是谁,我一定把那混蛋给你抓来!”
这时,有服务生来敲门提醒他们注意点,说是客人投诉到前台了。
“知道了!不好意思!”
邱孝云朝门口回了一声,想着他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脱不了身了,索性把一条腿压在枕头上,腾出手去脱了外套——让宋唯这么一闹腾,他这身上汗涔涔的,难受死了!
宋唯叫唤着扑腾着两条腿,想一只垂死挣扎的鱼儿,邱孝云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便松了腿,将枕头拿下:“宋唯,你喝多了,别闹了啊!再闹我真的把你……”
“扔到街上”几个字尚未出口,便被眼前的宋唯吓懵了,她四肢蜷缩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抖成一团……
邱孝云从未见过女人哭成这样子,安夏也哭,不过她的哭,算是默泪——偶尔眼睛一湿,默默垂下一两滴泪,一咬牙,那泪便自觉蒸发了似的,来无影去无踪。不想这个,邱孝云一度怀疑宋唯会哭死过去。
“别哭!别哭!”
邱孝云紧跑去浴室扯了块毛巾出来帮她抹泪:“对不起啊,宋唯,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现在郑重地跟你道个歉……”
他越说,她哭得越凶,身子抽成一团,可怜巴巴的,邱孝云脑子一抽,竟伸手抱了她,哄孩子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宋唯,别哭啊!谁毁了你的清白我不知道,但是,你若是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哭死过去了,我的清白就被你毁了!”
宋唯死命地挣扎着,又是拍打又是啃咬的,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邱孝云很是无奈:“宋唯,就算我先前冒犯了你,也是无心之过,图个嘴上痛快而已,你若是因此哭死了,多不划算呀。章郅敏那么渣,你不准备吊打他么……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我有错在先,可我把你带回酒店,避免你被人祸害,是不是也算功过相抵了?你要死你找他去呀……你得把这事栽到他身上呀,你不能讹我,是不是?”
他将她箍在怀里,腾了一只手拿毛巾帮她抹了脸——主要是怕她把化妆品蹭在人酒店的被子上还得多花钱。
邱孝云不知道用干毛巾蹭脸这种事对一个哭惨了的女人来说有多残暴,为了防止化妆品蹭在被褥上,他非常仔细且生硬地抹掉了宋唯脸上的化妆品,眉眼不易脱妆的部分,他硬是蘸着她的眼泪给擦掉了,动作之粗暴堪比用砂纸打磨铁皮……如此,就看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稚嫩且清秀。
他叹了口气,道:“人不咋地吧,长得倒还挺良家妇女的!”
宋唯渐渐安静下来了,隐约是睡着了,搁一会儿抽抽一声,邱孝云也不敢放她下来,想着那一瓶二锅头的酒劲儿,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过,只好抱着她挪至床头,给前台打了电话,低声嘱咐人家把外卖的东西先存着,一切安排妥善之后,又慢慢挪动双腿,背倚着床头,将她平放在怀里,生怕一放手,这大姐又开始哭闹!
如此……第二天早上,邱孝云的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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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4章 一时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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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这脸上皴了一般,火辣辣的疼,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打邱孝云的力度。
“邱孝云!你不只用言语侮辱我,还用身体轻薄我!”宋唯气得胸脯子鼓鼓的——她的毛衫用来绑邱孝云了,上身只有一件小背心。
邱孝云“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水,舔了下唇角,道:“你别不识好歹啊?谁轻薄你!你低头看看你自己,咱俩谁轻薄谁!”
“哦?”宋唯下意识地低头,一边一下,往里拢了下内衣,又往上提了下背心肩带。
邱孝云红着脸把头别向一边:“你……不能背着点人!”
“噢!”宋唯看看自己的裤子,又看看邱孝云,看上去倒不像发生了什么,这让她还有点小遗憾,男人嘛,只要不是在职丈夫,睡一个跟睡一百个有什么区别?警察这一款的,她好像还没有试过……
她的眼神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邱孝云身上打量着,扫过腰腹部时,还有意停顿了片刻。
邱孝云一谈了三年女朋友连人身子都没摸过的人,哪里经得住宋唯这种女流氓的打量,只感觉这腹部顶得慌。
“宋唯,你是醉了,又不是死了,该不会一点都不记得了吧!”
邱孝云气呼呼地道,不知怎么回事,他这脸上烫得慌!比起宋唯的无赖,他更气自己的无能——他竟然能睡得那么死,连手脚被人捆了都不知道!这要传出去,他这警察还怎么混?
两人用眼神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
这时,电话响了,是邱孝云的——他怕硌着宋唯特意从口袋里拿出搁在了床头柜上!现在想来,真是多此一举!这女人就不能给她半点好脸!
邱孝云这走神的空当儿,宋唯已经抢了电话,按下接通,并“喂”了一声。
对方明显一愣,接着让她喊邱孝云听电话。
“好,您稍等!”宋唯乖巧地将电话贴至邱孝云耳边,她这身子俯下来的时候,胸前的风光就自然而然地跃入了邱孝云的眼里,气得他直瞪眼,大早上的耍流氓……这不要人命么!
宋唯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无所谓地扯了下肩带,鼻子里还哼出一股冷气,大约是在嗤笑邱孝云没见过世面。
邱孝云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强奸了一般,偏偏那边领导还没个好口气,质问他为什么不随身携带电话?他只得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给领导装着孙子,一边忍受着宋唯的奸视……那叫一个屈辱呀!
他这边刚说了“好,我这就过去”,电话就被宋唯拿走了。
“你干吗接我电话!”邱孝云已经怒不可遏,两只手腕来回扭了两下,宋唯那只正经的美国造毛衫就被他扯下来一只袖子!
“你干吗睡我床上!”宋唯这火气一点也不他小,瞧着那件被他解剖了的毛衫,眼珠子四处乱瞟,迅速把屋里翻了个遍,瞥着沙发上的书包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里面摸出一把剪刀来。
“我……这不是要激情杀人吧!”邱孝云瞥着那抹寒光时,这脸唰一下就白了,嘴也跟着瓢了:“魔……魔鬼,冲动……别!别冲动!”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听得“咔嚓——哧啦”一声裤子已经从脚面扯到了大腿根,露出里面浅蓝色的内裤边边。
宋唯瞧着他那白花花的大腿,满意地点了下头,将剪刀揣好收进包里。
“现在扯平了,你可以走了!”宋唯道。
邱孝云一把扯了脚上的腰带跳下地,提溜着他这龙卷风一样的裤腿,由衷地感叹了一声:“操!”
他家教甚严,从来不敢暴粗口,可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找不出比这个字更能表达他心情的词!
他正想着要不要拿酒店的浴袍挡一下呢,却听着后面悠悠地来了一句:“现在吗?”
回眸,只见那宋唯侧卧在床上,一手屈起支撑着脑袋,一手轻轻拍了下屁股,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邱孝云当即回身,扑向宋唯,一把扯了她的衣裳:“你当我不敢?”
他话没说完,宋唯已经翻身骑上来了……如此,两个人用身体展开了一场战斗,他们将对彼此的愤怒和憎恨表达得淋漓尽致,丝毫不肯退让半分,当然,跟所有的战斗一样,总会有一方先败下阵来……
邱孝云虽说也有三十好几了,可做这种事,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严重缺乏战斗经验,故而,开战不过十余分钟就败下阵来了。
宋唯翻身而下,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好似安慰:“包里有现金,随便拿!”
说罢,就那样,赤条条地去洗漱了,留邱孝云一人半拥着被子发怔……虽然他很讨厌宋唯,可又不得说,这女人的肉体实在是太他娘的美好了,就像一块上好五花肉,肥的软糯,瘦的紧致,入口滑软,油而不腻,只消一口,就能酥得人舌尖发颤,心肝俱抖!
邱孝云是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才回过神来,他扯了一条毛巾遮着半条腿跑出去,又找一个男服务生高价买了条裤子,这才奔回车里,他本是应该马上启动车子回单位的,可这脑子里一直过着刚刚激烈的画面,做梦一般……他不得不点了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之后,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小心保有了几十年的清白之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宋唯那个女流氓给玷污了!更让他苦闷的是,这事,好像还是他自己送货上门!
此时此刻,邱孝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一直到单位,看着庄严的大门,他这热腾的心才慢慢冷却下来!
领导一反常态,对他格外友好,瞅着他微肿的腮帮子看了半天,才道:“交女朋友了?吵架了?为那天的事?”
这开门三连问直接给邱孝云整懵了——他并不知道,他质疑宋唯接他电话和宋唯质疑他在她床上的那两句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领导耳朵里。
他们这工作性质,家属有情绪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单位这帮小年轻,已经吹了好几个了,别的部门还给他们取了个外号,叫光棍群!身为一个有责任心有爱心的群主,岂能不为小弟们的终身大事着想!
邱孝云本是要否认的,瞧着领导的脸色,出口的话就变了:“别人介绍的……就头些天来的那个!”
“哦!”领导点点头,又问:“为啥吵得架?你出差提前没跟人打招呼!”
“这都临时起意的事,我怎么跟她打招呼!再说我们干的是什么活儿!岂能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邱孝云挺了挺腰杆,道:“谁惯她那臭毛病!”
“噢!”领导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脸?”
邱孝云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道:“那个,领导,我一时冲动,没忍住,先动了手!”
“究竟为了啥事?”
“啊,没啥……”邱孝云瞅着领导那一脸的关切,突然灵机一动,道:“就是,我这出差,不是花了点钱么,账没对上!这就不乐意了,非得怀疑我这那的!”
“哦,这事啊!”领导道:“你这样,一会儿去把发票整理出来!我先报给你!”
邱孝云大喜,万万没想到啊,还有这好事!
“这样,好么?”他假惺惺地道。
“没事啊!月底不就报销来了么,我这早一天晚一天的没事!”领导说着起身,往外看了一圈,低声道:“小邱啊!我跟你说,这谈男女朋友跟工作一样,你得讲究策略,没结婚前那就是实习期,得哄着来,等把证一领,咱这腰杆就硬绑了!”
邱孝云尴尬一笑,心说,原来你是这样的领导啊!
“策略!你懂吧?好好表现,争取年前把证扯了,扫扫咱们科的晦气!”领导下达任务一般,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们这科里年轻的散了几个不说,这中年的还有俩离婚了,领导觉得这事不好,破窗效应,必须得纠正。
“啊!懂!我争取!”邱孝云点头,感觉这幸福来得忒突然了,有点难以置信啊!
事实证明,的确是不可信。
出去办事的同事中午回来给他捎回来一个信封,说是外头有个姑娘给他的,他说话时那眼神有些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邱孝云顿觉不妙,瞥了眼封面上的字,差点儿没一口气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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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提前打了免疫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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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白睡男人,即使技术不行!”这流氓口气,真的很宋唯!
旁边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开始起哄,让邱孝云说说咋回事,有人联想到前几天来找他的小姑娘,更是摆出一张张八卦问号脸。
眼瞧着洗不干净了,邱孝云索性也就不解释了,当即把信封里的钱抽出来甩桌子上:“哥们的卖身钱,晚上请客!”
有人仔细数了下,整整一千块!
邱孝云苦笑,这个价,也不算低了,行吧!
与此同时,宋唯精神抖擞地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这趟美国之行,收获颇丰,接的单子够吃一年了,她得拼命干活交单才是!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毛线对公司员工的业务重新做了调整,除了两个外贸专员负责单据操作之外,剩下的都负责跟进具体项目,两人一组,一个负责买进,一个负责卖出,却又隶属于不同梯队,分别是采购和销售。
私下里,宋唯问过毛线,这样安排是不是太分散了,他们这毕竟不是加工贸易,能钻的空子太多了!
毛线就说了,咱俩可以打头阵,但不能只是咱俩,小打小闹的还能撑得过去,这要是搞个大的,不得把咱俩累死啊!所以,团队要组建,销售要有,采购要有,且必须受控,想要找出一个既能激发干劲又能让他们安分守己的办法就是业绩捆绑,只管买进,不管卖出,那就是囤积库存,自我增重。但是,若要一人操控了买进卖出,那我们就容易被架空。
宋唯觉得有道理,又问,那我们这些人都做了基础的贸易知识培训,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她的意思是,可以招聘一些更专业的人才,比如职业买手或者卖家一类的。
毛线就说了,外头有合适的,当然可以招。但是,终归我们还得培养自己的打手,技多不压身么!
宋唯还是觉得有点冒险,可能在外行看来,贸易专员这个名头还挺唬人的,实际上,还是那几项基本工作,连个技术工位都算不上,就是普通人多加培训学习也能完成,她有点担心这些人一有本事就跑路单干,又是白忙活!
当然,她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不少外贸专员仗着外行不懂,总是想方设法弄外快肥自个儿腰包,什么飞单,什么灰色收入,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年头,当老板还真他娘的不易啊,一边怕员工没本事端不好饭碗,另一边又不得不防着员工太有本事抢了自己的饭碗。
毛线笑道,防君子不防小人,不管是多严苛的制度,只要有人惦记着破,就一定能想到办法,这也正是这一行的神秘所在,想多赚钱,可以,摆到明面上来,我们有的是机会,但是,想搞七搞八,对不起,请走!我们有的是人。
这一点,早在招聘之初,毛线就说了,踏踏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这是最高的招聘要求,也是最低的用人标准。
宋唯很是无奈,那你总得培训,岂不是很累?她当初可没想着让毛线受这么大的累啊!人家犯得着干这个么!
毛线大手一挥: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吧,不就是几两唾沫星子的事么,姐差那几顿水钱啊!
小伙伴如此给力,宋唯也不能含糊呀,脑子里自动植入小发条,哒哒地转着,恨不得把一天过成四十八小时,往常找男人充完电她还要睡上一两个小时,修养一番,如今连这项都省了,跟邱孝云这边完事冲洗一番就直接走人!
宋唯当时并不知道早上那场“一时性起”的活动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就像邱孝云也未意识到宋唯这个女流氓会成为他人生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宋唯是晚上才知道书涵病了,她着急忙慌赶去医院的时候,护士刚拔完针,毛线则铺了披肩,准备打包孩子。
“哎!你就不能拿个小被子什么的!”宋唯很是着急,心说,毛线到底是没当过妈,这真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啊。
“被子太厚了,我怕孩子漏掉!”毛线道:“也没那么冷!”
“这不是冷暖的问题,孩子会舒服一点啊!”宋唯麻利地将书涵裹好,道:“你今儿没上课?”
“上了!”
“孩子送托管了?”
“没有,怕给别的小朋友传染,我带去学校了?”
“你可真行!让这么点孩子跟着你待三个多小时!”宋唯说着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一个孩子,我还弄不利索!”毛线笑着拿掉按在书涵头上的棉棒,仔细检查了下针眼,嘱咐道:“好孩子,别挠啊!”
书涵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张着手臂往毛线身上扑了扑,这下可给宋唯心疼坏了。
“只是发烧么,没上嗓子吧?”
“没有,昨儿晚上有点咳嗽,我灌了药!”毛线道。
“这一岁多点的孩子,正是抵抗力差的时候,爱犯病,你得给孩子好好弄辅食了!”
毛线点头,想着等这次好了,是得整整这小子了,这么点娃娃就挑食,这还了得!
宋唯瞧着她不时捏一把胳膊,就知道她是抱孩子累坏了,赶紧哄书涵:“宋姑姑抱你好不好,姑妈胳膊疼!”
“疼……”书涵探出小手指了指脑门。
“是的!书涵病了,你姑妈心疼!所以,小家伙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么?”宋唯哄着要抱书涵,不想这小子唰一下就变了脸,眼泪鼻涕齐下,就跟谁掐了他似的。
“我来!”毛线道:“你帮我拿书包就是!”
“你行么?别再摔着!”宋唯对这娘俩是一万个不放心。
“行的!”毛线道:“人家那单亲妈妈一人带孩子,不都这样么!”
宋唯愣了下,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我说,咱妈毛姐逼婚很有一套么!”
“嗯?”
“你看啊,离异,净身出户,还带着一孩子,单亲妈妈,这戏码是不是很熟?”
毛线很是无语:“你别咒我,成么!那得多惨!”
“但事实上,你现在走的就是这路子啊!”宋唯道:“不得不说,我毛姐实在是……人狠路子野,你说,她提前让你体验了婚姻灰暗的那一面,这不就等于给你打了免疫针么,这一圈走下来,你还有什么可怵头,再去相亲市场,管他是母胎单身还是离异丧偶,是不是都妥妥地尽在掌握!”
宋唯自以为夸张有力的抓捕的手势,在毛线看来,很是猥琐变态!
“切!”毛线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我有可能会更加不想结婚了,从此孤独终老了呢!那不适得其反了!”
说话的工夫,已经上了车。
“那怎么可能!”
宋唯说着瞥了眼不远处的红绿灯,道:“生活不止眼前的黑白灰,还有远处的红黄绿……男朋友没有,女朋友还没有么?再者,人家不都说了,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你就说我吧,少了一个章郅敏,我收获了多少美男子!”
“没个正形!”毛线也是服了,这大姐啥事都能往那上面扯!
“你不还有那假女人贾如呢么,我瞧着她对你倒是挺上心的!”宋唯道:“你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哎!你能不能不这样诋毁人家!”毛线甩了个白眼过去:“人可是才谈了男朋友!”
“哦!怪不得换了造型!不过,就她那长相,再换一百次也那意思!半男不女的!”宋唯对这个贾如真是半分好感都没有,瞅瞅她长的那样,还老整一身黑,成天顶着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外加一个大红唇,搞“妖艳贱货”之行为艺术呢!
切!
当谁不是个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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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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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毛线提高了嗓门。
“好!我错了!”宋唯知道她这是动怒的前兆,赶紧认怂,不然就冲她这二百五的性子,当街跳车也不是没有可能。
“咱俩这不是说闲话呢么!”宋唯道:“不过说实在的,人家对你还是不错的!”
“这还算句人话!”毛线这心里的气总算是消了些。
书涵在学校时,一直瞪着眼睛看她讲课,在医院又瞪着看吊瓶,这会儿总算是踏实了,窝在毛线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毛线揉着发酸的胳膊,感慨万千,道:“宋唯,亏得你孩子大了,要是这么点时候离了,你一人带俩孩子可怎么过呀!”
宋唯愣了下,扶着方向盘上的手微微发僵:“笑话!我宋唯怎么可能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呢,是孩子不是他章郅敏的呀?还是老娘不会再生呀?”
越是没有底气,声音越大,这话用在她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嘴硬的家伙!”毛线闭眼,不再理她,虚张声势的家伙!
宋唯每次抱书涵的时候,都会说起她两个孩子小时候如何如何,她才不相信宋唯会为了坚守内心世界那点所谓的原则,眼睁睁地把这么点孩子丢下不管……
说起来,爱情、婚姻、性,每一个字单独列出来都足够谱写一本旷世名著的,偏偏要把它们揉在一起共谱一本,那得要多高明的作家啊!
毛线自知道行浅薄,没有创作的能耐,她只要参与并享受其中一两个章节就很满足了。人生若是顺利的话,结婚生子,若是不顺的话,跟贾如,宋唯这样的好友比邻而居,忙时上上班带带娃赚赚钱,闲时一起喝喝茶吃吃饭聊聊天……似乎也不是很糟!
宋唯坚持要留下来陪着,怕书涵半夜不好受。
毛线推说不用,她想,有一些事,她得学着自己承担。
“你养孩子就是照着养狗来的,能有什么经验啊!”宋唯不由分说就跟上去了:“你还给人当妈呢,瞧把你能耐的,做女人都没经验呢!”
“你真是……”毛线突然想起邱孝云的事,话锋一转,问:“他没找你麻烦吧?”
“他敢!”宋唯脸色一红,支吾道:“我能怕他!”
“不怕你躲什么!”毛线翻了她一眼,道:“大姐,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啊!人家好歹是个正经单位,你万一给人搞失业了,多不好!”
“谁叫他先找的我!我跟你说,现在谁招我,我就跟谁拼命!”
“我说大姐,你有几条命可拼呀!”毛线扫了她一眼,道:“可千万别拿离婚当借口啊,那绝不是你放纵的理由!”
“不幸被你言中!还真是!”宋唯立马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问:“不离婚,何以纵欲?离了婚不纵欲,何以为人?”
毛线简直要被她气死:“宋唯!你能不能正经点!”
“姐姐我正经着呢!”宋唯低声嘀咕道:“不是谁都睡的!昨儿那就是个意外!”
“意外?”毛线怔了下,难道她错过了什么吗?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她手背上的那道抓伤上:“怎么回事?”
宋唯微怔,看来邱孝云没有把她被人围堵的事告诉毛线,哼,算他识相……她眼睛迅速转了一圈,瞅着毛线那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只好如实说了,末了无所谓地甩甩头:“小意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次找人实在是有点仓促,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她自己先笑了,觉得阴沟里翻船这句话特别的应景!
她这一笑,又把脖子上结了血的抓痕给暴露了!仔细看过去,又觉着额角也不大对劲儿……
毛线简直要气死:“你知道我们北方的中年妇女打架有多可怕么!一嗓子能把人耳朵给吼聋了!就你这小身板,怎么跟人打?我说宋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长了那么长的腿是用来当拐拄的么,都被人逮了现行了,你不知道跑是么?”
宋唯失笑,这话说得好像谁不是中年妇女似的!若从二十岁往后算起的话,她也有十来年的妇龄了,好吧!
“哎呦!瞧你说的!姐姐我又不是头一天混社会,大小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老江湖了,那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我只是觉得那女的也怪可怜的,才没有还手!真要打起来,她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瞧把你能的!都被人当小三抓了,还有心思同情别人?你还是同情同情你自己个吧!”
毛线道:“若不是人家邱孝云及时解救了你于水火之中,这会儿你已经上新闻了,标题如下:
1、某中年妇女福尔摩斯上身于酒店内成功捕捉婚内偷情的丈夫,怒不可遏当街痛打小三,大快人心!
2、渣男隐瞒已婚事实,女子暴怒当街追打渣男,反被夫妻双双吊打,当小三没有好下场!文末还会附赠一条问卷调查:撞破丈夫婚内出轨,打小三还是打男人?
3、女子当街被群殴,疑似偷情被抓,竟哭诉自己也是受害者!
4、妻妾同仇敌忾,吊打已婚渣男!
5、经查证,当街被打女子竟是我市某贸易公司的女老板,离异单身无孩情史丰富!
6、再爆!女老板因丈夫出轨小三化身恶魔报复已婚渣男,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7、女老板自诉:离婚后,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8、惊爆:女老板为高学历知识女性,与已婚男纠缠皆因寂寞难耐,高知女性已经沦为新一代的三儿们?
9、现代女性的宿命:走三儿的路,让三儿无路可走!
10、惊爆:被打女老板实为女性瘾者?路人爆料他和女老板的一夜情事!
11、采访女老板前夫:对不起!为了孩子,望你自重!
12、重大爆料:现场施救男子实为女老板的追求者,其真实身份惊人……
诸如此类只看标题就能超过十万加的流量小文,还有很多很多多!大姐,您以一人之力就能养活青岛这一座城的所有自媒体人,外加八卦小报……”
宋唯被她吓出一身冷汗:“不至于吧……”
“不至于?”毛线哼了一声:“您可是处在一个网络极为发达全民吃瓜的年代,甭说咱这平头百姓了,就是那些名人,因为言行不慎,被拉下水的还少么?”
“啊……”宋唯想了下,认真道:“你把贾如买头套的那个链接给我搞过来,以后我出门也乔装打扮一下!”
毛线瞬间感觉这气不够用了,道:“大姐,你就不能正经八儿地找个男朋友谈谈,非得那什么……吗?”
宋唯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风情与美貌并存的那种,毛线相信,只要她点点头招招手,小伙伴什么的绝不是问题!
“麻烦!”宋唯道:“再说如今公司刚刚起步,正值用人之际,我岂能把那大好的时光浪费在男女之事上!”
这小半年来,宋唯的确是遇到两个不错的男人,长相端庄,为人谦和,事业小有成就,以她如今之年纪、经历,算得上是良配了。
可她一想到要跟一个人重新开始一段生活,要跟彼此的家庭成员建立关系,要投入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家庭琐碎里,要时时以家人为重并时刻关注男人的变化……她就会生理性反胃!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跟毛线说的——她不该破坏她对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
“你说咱俩,一个脸上挂彩,一个浑身内伤,哪有一点当领头人的样儿……”毛线脑子一转,道:“要不咱俩合资买一本黄历,再一人买俩红裤头穿着,日夜不间断地辟邪?”
“这个可以有!”宋唯被她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俩人正说着话呢!毛球嗖一下蹿出来,朝着门板顶了下,“汪哦”一声。
“她……这是发哪门子神经!”宋唯笑得正欢呢,被这狗崽子一吓,岔气了!
“寻仇呢!”毛线道:“贾如一回来她就这德行!”
说着朝毛球招呼了一声:“赶紧回来吧!夫债妻还,小心人家让你赔手腕啊!”
毛球“嗷呜”一声,垂头丧气地滚回阳台了。
“这狗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啊!”宋唯忍不住感叹:“比人都强!”
“你把她放出去,照样浪上天!”毛线道。
毛线脑子里忽然掠过毛球头一次领皮蛋回家的画面:卧在脚边低头拱着她的拖鞋,半是害臊半是显摆的烧包样儿……
她那时候很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领了毛球去找人杜云闹,还很不要脸地讹了人家一笔,如今想来,还是杜云比她看得开,男欢女爱,本就是自然规律嘛,有啥可闹腾的,爱就爱了,散就散了,没什么大不了了么!
她若是早能明白这个道理,大约也就没有后来那些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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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7章 你心里埋了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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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被毛线装在整理箱里,跟她的学生一起上了两天课。
起初她还很担心书涵会闹腾,怕影响学生,不想,这小子很给面子,坐整理箱里一动不动,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他能听懂似的。
有两个男同学看他抻着脖子累,就从最后面搬了一张椅子,放在第一排过道中间,把书涵连同他的临时坐骑一起抬了上去,如此,毛线的课堂上就多了一个小娃娃听讲,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课堂上的气氛非常好,平日里那些睡觉的开小差的都端正了态度,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是的,必须认真,一岁多点的娃娃都能保持着一个动作老老实实地听一节课,他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下课时,毛线给学生们分发了糖果,表达了这两天带孩子上课给学生造成的不便。
“没有,没有,老师,我们希望您每天都带书涵来!”有嘴快的姑娘笑道。
“那你只能祈祷他每天都生病!”毛线道。她总是喜欢跟学生开一些小的玩笑。
刚搭腔的女生立马捂了嘴,用抱歉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书涵。
“老师……”又一个女生举手——开学一周不到,就斩获了小灵通的美称,可见其八卦功力之深厚。
“但问无妨,赦你无罪!”
“他们说,你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
“他们说得没错,但是理解有问题。我一个人带孩子不是因为离了婚,而是我妈逼的——在催婚催生无果之后,她愣是抢了我弟家的孩子,强行塞给我,而我,又实在无法拒绝这个小可爱!”毛线笑着看了学生一眼:“当然,人们更倾向于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这一点,你们再长大一些就懂了!”
这话题一放开,后面就收不住了,有学生干脆问:“老师,您觉得爱情是什么?”
“爱情的确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玄就玄在,它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妙就妙在,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会突然明白,爱情它来过了……
就像那些拂过山岗的风雪,沾过枝头的雨露,照过大地的日月,无论你看到与否,最终,你一定会在某一处寻到它来过的痕迹,或许是在某个清早枝头上突然冒出的嫩芽上,或许是在某一刹那掠过鼻尖的花香里,或许是在街头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上,或许是在一堆待处理的旧物里……
那时,你会知道,那些风雪,那些雨露,那些日月,它是真的来过,实实在在地陪着你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并且,你虔诚地希望它能再来一次,哪怕,依旧是悄无声息,哪怕,终究还是会离去!”
毛线抬眸,对着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声音越发温柔:“你在心里悄悄埋下一颗爱情的种子,你在春天看着一点一点的嫩芽爬上枝头牵出一片又一片的花瓣,你成为那满树繁花的见证者;你在夏天看着一粒一粒的果子在日落日出中摇摇晃晃地长大,由翠变红,摇出满树的果香,你忍不住偷偷摘下一颗尝了尝,你一声不吭,悄悄地咽下那满口的青涩,你成为一个秘密的守护者;你在秋天摘下一颗熟透的果子,一个被阳光和雨露滋养长大的果子,酸酸甜甜带着大自然的味道,你欣慰,你满足,你雀跃,你欢呼,你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全世界分享这份自然的馈赠,你成为一个爱的传播者;你在冬天吃完了最后一粒果子,你看到了那颗被你吃光了果子的树干,荒芜,颓败,落寞……
你捡起那枚已经被当作垃圾丢弃的果核,毫不犹豫地破开,小心地取出一枚种子,将它仔细掩埋于深土之下,于是,那个漫长的冬日,你揣了一场心事——你在心里期待着一场暖风的到来,帮你唤醒那颗沉睡的种子,你期待它长成一棵树,结出满载着故事的果,有关风雪,有关雨露,有关日月,有关成长,有关爱情!
你成了爱情的守望者,你说,你要捉住它……”
毛线沉浸在自己编织故事里,直到耳旁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歉意地笑笑,道:“不好意思,老师愚笨,在爱情这条道上走得也不是很顺当,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能拿得出的建议。抱歉!”
“优秀!”
掌声再次响起,有同学惊呼:“您就是被老师耽误的作家呀!太诗意了!”
毛线摆手,示意他们别起哄。
“如果你们心里都埋了种子,并且已经生根发芽,那你们得浇水、施肥、除虫、灭害、修剪,那需要付出时间、精力、金钱等成本,甚至还需要学习一些技巧!”
毛线说着话锋一转:“那么,请你们以后上课都保持这两天的亢奋状态,争取更多的业务时间去照料你们的心中的小树苗,当然,别忘了你们本身也是一颗果子,需要吸收更多的养分才能变得甜美、可爱!”
“吁!”教室里起哄声四起!
“老师,我们错了,您还是老师,只是客串了下心灵导师!”
“彼此彼此,大家都是园丁!谁修理谁呀!”
毛线笑着抱起书涵,携了教案走人!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渐冷,就像是一个故事的结尾,总是不能免俗地要流露出一点伤感,方才算是完整。
宋唯还是老样子,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卖力叫床,唯一让她不爽的就是,她不跟同一个男人上两次床的禁忌被邱孝云给破了……
那次俩人正面交锋,宋唯以为,从此往后,邱孝云见她都会绕着走,谁曾想,那个绕着走的竟成了她——不管宋唯在哪儿开房,邱孝云都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搞破坏,不是扛她走就是轰人家走,反正是有整整两周,宋唯是一个男人都没捞着,憋了一脑门的痘!
最后一次,她借了毛线的身份证去开房,又各种乔装打扮,裙子都解一半了,还是被破门而入的邱孝云叫停了,他将那男人反锁在卫生间里,直接剥光了衣服站在宋唯面前,道,冲我来吧!
宋唯被他的壮举给吓坏了,纵使她没什么节操,也不想做那事的时候,屋里多一双耳朵,这他娘的还需要人鼓掌助兴啊!
于是,穿戴利索跟着邱孝云走了。
在分别的街口,宋唯喊住他,道:“请你不要以为自己在挽救一个失足妇女,我他娘的纯粹是因为热爱,你没有资格剥夺老娘的个人兴趣,这是最后一次!”
邱孝云半天没言声,一直默默地跟着她,直到宋唯烦了,又赶他走,他才道:“别人能做的,我也可以。”
宋唯差点笑场,就他那几分钟的战斗力,也好意思说可以?脸呢!
邱孝云黑着一张脸,闷闷地道:“上回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往后会好的!”
宋唯瞠目,万万没想到,她还开发了一个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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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不要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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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没想到的是,邱孝云竟然厚着脸皮耍赖,他说,你已经身经百战,我才头一次,这样不公平,我们之间还没有分出真正的胜负,他说,我觉得你有必要指导我上路……
如此,宋唯一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就被邱孝云一刚上道的新手给套牢了。
邱孝云要带宋唯回家,宋唯头摇得像拨浪鼓,千万别跟我提家,我对男人口中的这个字过敏。邱孝云换了个说法,要不我上你那儿?宋唯立马凶他,我从不带男人回家过夜!邱孝云想了想,道,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咱俩合资租个房,一人付一半的费用,你看如何?
宋唯觉得简直是多此一举,还是酒店大床比较实惠!且,她对付一半费这事有异议,我又不是每天都来,凭什么每天都付费?邱孝云就说了,自古学艺拜师,都是师傅提供食宿,你只管分摊一半的房租,屋里一切装修由我来做。
宋唯不解,还要装修?
邱孝云点头,当然,不然跟酒店有什么区别?见宋唯没有反应,他又补了一句,你知道那一张床单上承载过多少人的屁股啊!这一句,成功地恶心到了宋唯,算了,不就半个月的房租么,章郅敏出得起!
宋唯原本以为,她只要出钱就好,其他的事,自然是邱孝云来操办,不想这家伙一有空就招呼她去看房子,这哪的问起来没完没了,一副事事都要她拿主意的样子,最后竟然还打了一套上万块钱的橱柜,宋唯简直要被他气死,大哥,您先搞点清楚好不好,您这房子是租的,您装这么好有什么用?过日子哪!
邱孝云瞥了她一眼,万一你到时候力不从心,需要加餐怎么办?
宋唯气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说,还不知是谁力不从心,技不如人!
验收的当晚,两个人又痛痛快快地做了一次……
像是突然起了一场风暴,掀起了无数的浪花,宋唯的身体完全被抽空了,任由那浪花簇拥着,像一条可怜的鱼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带着必死的决心激烈地撞向海岸,这时,风雨骤热停歇,鱼儿得到喘息,“哐”一下打翻了浪花,又活过来了……
宋唯是在结束后半晌才发觉自己的手臂紧紧地裹着邱孝云的手臂压在胸口,她动了下,很是难为情。
邱孝云松开手臂,在她后脖颈处轻吻了下:“你先休息下,等我把水放热了再去洗!”
宋唯身子一颤,她可以跟很多男人睡,却不肯他们亲吻她的脖颈——章郅敏尤其喜欢她的脖颈,每次二人亲密,都要好好地亲吻一番。
这个动作,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婚前。
那日,宋唯在浴室待了很久,再出来时,顺便穿好了衣服,她虽滥情,却也不是一点原则都没有,比如,她一向都是完事后就走人,从不跟任何一个男人过夜。
临到门口时,邱孝云喊住了她:“外头冷!你睡这,我走!”
说着便起身穿戴整齐,临走之前还不忘检查了一遍门窗。
“我走后,你记得把门反锁!冰箱里有面包,吃之前记得烤一下。”邱孝云道:“洗手台下第一个抽屉里有护肤品,左边床头柜里头有换洗的内衣裤。”
“噢!”宋唯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在听得一声关门之后,才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那晚,下了雪,外边的风声很狂,时不时地会拍上一把窗棂,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花,以微薄的身躯阻挡着寒风的入侵。
宋唯就那样开着灯坐了一夜,床头放着一本书,是《小王子》。
扉页夹着一张便笺纸:
每个大人都是从孩子开始的,只是我们常常忘了而已。那么,亲爱的姑娘,请你再做一次孩子吧,肆无忌惮地笑,不用顾忌嘴角开裂的角度,哪怕露出两颗不甚光洁的牙齿,哪怕,只是短暂一夜!尽情,尽兴,尽欢!
“他们为一个布娃娃花费了不少时间,这个布娃娃就成了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人夺走他们的布娃娃,他们就哭泣!”
读到这一段时,宋唯忍不住崩溃大哭,她被人夺走的不是一个布娃娃,而是一个原本要陪伴她走过一生的爱人啊!
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好情绪,拨通了章郅敏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章郅敏沙哑的嗓音传过来,她甚至听到了低低的哈欠声,像每次被她吵醒那样。
“什么事?”他问,语气熟稔的像是等待了很久那样。
宋唯是在电话接通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晚了——她和章郅敏经常需要半夜去进货,故而,电话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她一直都没有时间概念。
“没……没事!”宋唯用力掐了下脖子,咽下那恼人的哽咽声,道:“你前些日子不是给我打电话了么?什么事?”
“前些日子……”章郅敏被她拉着努力回忆了一番,拍了下脑门,道:“哦,那个呀……没事。”
宋唯点了下头,道:“那我挂了!”
她手指慢了半拍,没有马上听从嘴巴的指令,在摁掉电话的前一秒,电话那头又有了动静。
“唯一……”
宋唯没有应声,却也没有挂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唤她唯一,在他们亲密交好时,很是应景,可当他滚上了别的女人的床,这两个字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我梦到你跟人打架,被人推下了山,满脸的血……”章郅敏自顾自地说着,问:“你还好吧?嗯?”
宋唯沉默了片刻,道:“我的确是跟人打了一架,被人挠了几道,不过这不赖别人,我睡了人家的男人么……活该!”
章郅敏艰难地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唯一……对不起!”
许是心虚的缘故,这个“一”轻得几乎可以忽略,被后面的“对不起”盖过了。
“打住!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接受!章郅敏,以你我之熟悉,之亲密,之交情……若你是无心之过,断然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那样会显得生分,也看轻了你我之间的情分!若你是有意为之……”
宋唯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你当了婊子,还非得从我这里讨块牌坊吗?章郅敏,你不觉得你他妈有些欺人太甚么!”
不等那头再说什么,宋唯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瞥着床头读了一半的书,长叹一口气!她想,她永远也做不到像狐狸那样在驯服了一个男人之后又一声不响地放他离开,独自流泪……马上,她又想到,这个比喻不恰当,她不是狐狸啊!
宋唯总是能在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装有发条的铁皮青蛙,拧紧发条就会在地板上“咯嘣咯嘣”地扑腾;具有年代感的小人书,《聪明的一休》、全套的《三国演义》……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手汗而变得丰厚的书页;不时从沙发底下滚出来的琉璃球;用挂历纸叠的方宝;用玉米秆做的假眼镜……
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似乎在意料之中,又有点出乎意外,像一座待发掘的宝矿,埋藏了很多神秘的宝贝,这让宋唯有一点着魔,又有一点期待,俩人相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两个人都有钥匙,故而不用约在固定的时间,谁早一点谁晚一点都没关系。
起先宋唯总是晚到,作为一个被过度开垦过的贤妻良母,她应该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只是,有那么一点别扭——她得确保自己在两性关系上的绝对主动地位!
对她的这点小心思,邱孝云似乎毫无觉察,他先到的时候,会弄一两样小菜,白粥配素什锦,山药紫米粥配个水煮蛋,南瓜羹配豆沙包……
他总是劝她吃一点,少吃一点,再吃一点,宋唯不太愿意,说,我好不容易减去的肉马上就要被吃回来了,她一边往嘴里送着粥,一边牢骚,我一中年妇女减个肥容易么我!
邱孝云伸手抿去她唇边的米粒,道:中年妇女是不会成天把中年妇女挂在嘴边的,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甚喜欢的布娃娃哭泣!小姑娘!
宋唯讪讪,心说,老娘我已经是小姑娘她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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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9章 我想驯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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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第几次开始,他们见面时没有上床,或者说他们不再为了上床而见面。
宋唯发现了一间小黑屋,是真的黑,除了一扇窗户,连一盏灯都没有,不过宋唯喜欢,她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一间小黑屋来安放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
邱孝云说,那不是纯粹的小黑屋,墙壁上有液晶屏的,可以看电影。
宋唯笑而不语,她不需要看电影——电影不过是一种人生的回放,而她的人生,不需要回放。
固执的家伙。
邱孝云这样说的时候,正在用喷壶小心地侍弄着一盆绿萝,一片一片的清理着叶片上的浮尘。
“它已经长得很好很绿了,还浇?”宋唯搞不懂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磨人的爱好。
“它多绿一点,我就少绿一点!”邱孝云很是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宋唯大笑:“它绿不绿取决于你,而你绿不绿取决于我!”
说完,她自己又反应过来,这个说法不严谨,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建立关系……
又一个下雪的夜晚,邱孝云给她读了一段《小王子》,他声线醇厚,是适合催眠的那一款,宋唯却走了神。
“什么小王子,就是个小渣男!”她愤愤道。
“哦?”邱孝云伸出手臂,将她揽过了一点。
“他浇灌了玫瑰,又驯服了狐狸!”
“他是在遇上狐狸之后,才知道自己被玫瑰驯服了!”
“可他仍然选择去驯服狐狸!”
“他最终还是奔着花去了!”
“那跟他建立唯一关系的狐狸呢?”
“狐狸也得到了好处,她不只有了假日,还拥有了喜欢的食物,比如金黄的麦子,风吹麦浪的声音,她因此变成了一只独一无二的狐狸!”
“她不吃面包,麦子对她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她只是会因为麦子而想起小王子!”
宋唯道,就像她会因为腹部的刀疤想起章郅敏,想起那个让她奋不顾身生儿育女的男人,她想,每一种想念都是煎熬的,痛苦的,不可宣扬的!
“不得不说,狐狸是小王子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他从她身上懂得了爱与责任,驯服与被驯服的意义。”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发:“狐狸是聪明的,她能够洞察人心,却不会因此责任绑架人心,她选择善良,大度,放手!她说,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她教小王子懂得了责任。”
“所以,她是一个善良,大度,友爱的小三?她还可以对玫瑰说,瞧瞧,我驯服了你的小王子,我让他对你负责?”宋唯低哼一声:“被狐狸驯服过的小王子,凭什么认为他会被玫瑰接纳?谁给他的自信?狐狸吗?”
她胸脯剧烈的起伏着,隐约是动了怒。
“小王子回不回归是一回事,玫瑰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不是吗?”邱孝云宽厚的手掌在她肩上摩挲着,轻声道:“何况,小王子也是在看过万千朵玫瑰之后,才意识到他那朵玫瑰的重要性……小王子也需要时间成长啊!”
“五千朵!”宋唯低声纠正。
“因为那些玫瑰都不是他的玫瑰,所以他不能仔细一一分辨,五千朵玫瑰于他不过是五千朵一样的花儿,再看一次,又是五千朵一样的花儿!他记不住的!”
宋唯吸了下鼻子,问:“为什么《小王子》是写给大人的?”
“事实上,所有的童话故事都是大人写给大人的,只是,他们常常会以小孩的视角解说,以此缅怀那逝去的童真和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孩子,并不需要缅怀!他们高兴了笑,伤心了哭,即便被人夺走一个布娃娃,很快,又会缝制一个新的布娃娃出来,他们的自愈能力远远比我们大人强!”邱孝云道。
“那么,玫瑰重新接纳小王子了吗?”宋唯又问,她似乎执着于得到某一个答案。
“当你问玫瑰会不会,能不能,该不该接纳小王子时,你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他抚在她肩上的手臂重了几分:“按照童话故事结局的一般走向,可能又是一段良缘……按照现实……”
“不会吧!”宋唯道:“即便玫瑰肯接纳,狐狸也不肯放……即使放,也是以退为进的迂回战术!两根手指往外推,三根手指往里勾……”
狐狸是何等的聪明啊!
狐狸跟小王子说,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前一个负责后面是感叹号,后一个负责后面是省略号,只差说一句,同样,你也要对你的狐狸负责,你驯服过的狐狸!
可狐狸没有那样做,她留了一招,只把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给小王子看……
俨然,那段驯服与被驯服的经历已经成为了狐狸和小王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假使有一天,小王子重新回到了玫瑰身边,而玫瑰又犯了蠢,依旧是虚荣骄傲张狂的不可一世,那时,小王子便会想起他的狐狸,他驯服了的狐狸,一只跟他建立了唯一联系,能辨认出他与众不同的脚步声,看见金黄色的麦子就会想起他,时而因他快活幸福时而因他坐立不安,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心情迎接他的狐狸,一只宁愿独自哭泣也要他回归玫瑰的狐狸,她是那么……那么的善解人意啊!
玫瑰只是在自己身上长了刺以御外敌,而狐狸则在小王子心里埋了一根刺……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先瓦解的!
邱孝云去煮了一碗甜汤,生姜、阿胶、枸杞、大枣同煮,又加了两粒汤圆。
碗上面浮着一层热腾腾的蒸汽,洇得她眼睛都湿了。
宋唯突然说起章郅敏的事,说他们创业时的艰难,说她为了孩子跟几个大姑子斗得你死我活,说他半道出轨,说小三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当妹妹一样疼着的姑娘,说章郅敏那通虚情假意的电话……
“他这辈子都甭想得到我的原谅……绝对不会……”她的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有轻微的撕裂声。
邱孝云静静地听着,雕塑一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恨他!我日日诅咒他,诅咒他遭遇我遭遇过的一切,切腹之痛,夺妻之恨……”她这牙咬得太紧,五官拧成一团,两行眼泪不堪重负一般被挤了出来,歪歪扭扭地爬向鼻翼两侧。
“当真?”
“嗯!”
邱孝云突然起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瓷酒壶,两张黄纸,一只红色朱砂笔,一盒火柴。
“来,把你的刚刚的诅咒一个字不少地写下来!从右往左写!”邱晓云将纸笔推过去,道:“一会儿把这两张符纸斜打十字烧了,浸入酒壶!”
“好!”
宋唯一把拽了过来,她以为她能写上满满一百张,谁知,她这手指颤抖得厉害,半天连个名字都没写完不说,竟还把符纸戳了个窟窿。
“烂了!”
宋唯“啪”一下将笔摔掉,这个动作做完,她这心里竟是意外的平和,似乎满腔的愤怒在提笔那一刹那已经全部倾泻而出,再无多余。
邱晓云过去拥了她,道:“你都已经放过了他,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呢……”
他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摩挲着,直抚得她瘫软下来,散了架一般软软地依在他胸口,她抽搐着,语不成调,泣不成声。
她还是下不了狠心,用那样恶毒的话诅咒他,即使他后来变成了混蛋,可是,宋唯仍然记得,他曾柔声唤她亲爱的……他们,也有过好时候呀!
她湿漉漉的嘴唇贴着他的胸口,邱孝云的胸口被一层又一层的热浪袭过,身体的某处起了反应。
“该死!”
他单腿后撤一步,将身体的重心往后移去,企图阻止敏感部位对宋唯的冒犯。不想,宋唯跟了过来……俩人就这样翻滚到一起,床像是突然遭遇了一场风暴,地动山摇,险些塌陷,许久之后,仍有余波未平!
“那个……”邱孝云酝酿了半天措辞,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宋唯嗓音尚未归位,带着几分魅惑,此时此刻的她,像是一朵彻底绽放的花儿,蓬松又清香。
“跟外边那些人断了吧!”邱孝云道,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
“嗯?”宋唯提了嗓音,身上的花瓣逐渐收缩。
“我想驯服你!”他道,顺便伸手帮她捂了被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他选择遵从内心。
宋唯哼了一声,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生生捏造了一个“老娘已经睡着了”的假象!嘛驯服不驯服的,她可不扯那个蛋了,能睡服才是正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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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非常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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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并不知道宋唯和邱孝云那段秘密情事。
故而,当邱孝云找到健身房来时,她是一脸的懵。
“我说,抛开你人民警察的身份不说,好歹也是一大老爷们吧,你怎么就老跟宋唯过不去呀!我不是已经替她向你道过歉了吗……”
瞧着邱孝云那张大黑脸,再联想宋唯去人单位败坏他名声的事,这心里又有些发虚:“是!咱说宋唯有些时候做得是有些过激,可是不是你挑衅她在先?再说,你那活儿不还好好地么……”
“我跟她……”邱孝云看了她一眼,费力地挤出俩字:“好了!”
“哎,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毛线瞅着邱孝云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脑瓜子“嗡”地一下:“啊!不能吧?”
毛线绕着邱孝云转了一圈,很是费解,这人不是一直在追求贾如来着么,这怎么还跟宋唯搞一起了……
也不对,他好像很久都没来骚扰贾如了……
“这宋唯也没跟我说啊!”毛线自言自语道。
在找男人这件事上,她俩一直都是互相支持的,应该说,不至于瞒着她呀!除非……
毛线又看了邱孝云一眼。
“她可能还不知道!”邱孝云讪讪道,他实在是不喜欢毛线这双探究的小眼睛,
这下,毛线就更糊涂了,她再次把视线集中到邱孝云脸上,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有病。
“反正,我得找到她!”邱孝云气呼呼地道。
得!这事,还是她亲自问宋唯吧。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就说这一阵挺累的,想出去放松一下。”毛线道。
既然宋唯没有把自己的行踪告知邱孝云,那她就更不能说了。
“那你把她老家地址给我下!”邱孝云道。
“你……连这个都弄不到?”毛线反问:“您那警官证也是花钱买的吧!”
“宋唯不让我对她上手段!”邱孝云老实道。
宋唯说了,她不会去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也请他不要再动用资源查她的开房记录,这算是君子之约,邱孝云觉得,两个人之间信任还是很有必要的,就应了。没想到,他这刚出了个差回来,宋唯就跑了,还把他电话都拉黑了!
邱孝云想到这个就来气!
“她不也没让你来找我!”毛线哼了一声,意思是你可真听她的话呀!
“哦!”邱孝云犹如醍醐灌顶,当即拔腿走人!非常时候就得上非常手段呀,他怎么那么蠢!
鉴于宋唯没有把她跟邱孝云乱搞的事告诉她,毛线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把邱孝云杀去宋唯老家的事告诉她。
做人嘛,一报还一报什么的,最实惠了!
当天晚上,毛线正在客厅里跟一孩一狗愉快地分享烤红薯呢,宋唯的夺命连环电话就来了。
“书涵,你吃你的!甭管毛球!”
“毛球!你吃你的!甭抢我孩子的!”
毛线这前脚一走,后头这俩小崽子就把地瓜摔了,连滚带爬地跟着她往屋里去。
毛线这个气呀,她边勾电话边喊:“书涵!你给我站起来,好好走路!别学毛球!”
她这话音刚落,书涵就站起来,毛球歘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两只前爪举在胸前,尽显端庄,书涵看了一眼,也把两只小手抬了上去……
“你俩呀……看着吧!早晚我得扔一个出去!”毛线简直要让这一对活宝给气死。
她这电话刚一通,那头就传来了宋唯的咆哮:“不是不让你告诉别人我回老家了么!”
“我没说啊!”毛线哼了一声:“但是,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跟别人啥关系啊,竟被追回老家去了?你是不是欠了什么人情债……啊?”
“以前没有,这回不好说!”宋唯顿时丧气!
那邱孝云竟然丧心病狂地追到章郅敏家里,还给她睡了……
起先宋唯是不同意的,虽说章郅敏现在是个病人吧,可人耳朵又没聋,这跟当着人的面做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还有心思照顾前夫的感受?”邱孝云含了她的耳垂,小鱼咬食一般轻轻啃噬着:“都是老熟人了,谁不知道谁呀!”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疯狂……
到最后宋唯不仅从了,还抢了上位。她想,反正章郅敏跟云芳快活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大不了给他付点房钱好了!
事后,她从书包里摸出一小片白药准备吃,被邱孝云抢掉扔了,他说,就这一次,有了就生下来!她生气,你胡说什么!我们是那种关系么?
邱孝云反问,你说呢?
宋唯气结,离婚之后,她没再打算过要跟谁谈情说爱结婚生子塌下心来过日子,她不敢,也不想了。正是这样,她才没有跟毛线说明俩人的事……这怎么说么?说她找了一个固定的性伴侣,还是个老熟人?
邱孝云道,宋唯,我不知道在你那里,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不清楚,也没法把握,可我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在意,你把我当做什么,男朋友,男人,或者只是男性伴侣之一……
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一段真正属于你我的亲密关系,你若是觉得我不好,或者你有了新的目标,大可直接告诉我,我绝不会阻拦你,但是,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或者暂时还没有合适的目标,我请你也珍视我们这一段关系……
当然,如果我有了其他的心思,也会坦诚相告。
这一番话,倒是让宋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也看得那么透彻,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就老实说了,我的情况,你是了解的,就算你不介意我的那些黑历史,我也没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谈婚论嫁了,这辈子都不想了……
所以,看着你那么坦诚的份上,我也应该如实相告:你在我身上的付出不会有任何回报!
我不求回报,只图享乐!当然,对此带来的一切后果,都能负责!
邱孝云似乎早有准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贱样,反正他是看明白了,在宋唯面前,他必须表现得比她更放得开才行!
宋唯哼了一声,我是不会再养孩子了,烦!
我养!
邱孝云一脸正经地道,我养大了,让他孝敬你!
宋唯差点没忍住告诉他实情——那不过是一片普通的维C啊,谁让他亲那么狠,弄得她口腔溃疡都要犯了!还生孩子,生个蛋啊!她一身经百战的女战士,能没点那方面的常识么!生完二胎就上环了好吧!真是幼稚!
一想邱孝云这样才解放了双手的估计连上环是啥都不知道,她就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毛线从她那半是抱怨半是娇嗔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恋爱啦?”
“怎么可能!我是那记吃不记打的么!”宋唯道,不知怎么地,提到邱孝云她这心里总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黏黏糊糊的……
“不是!我宋姐除了不爱系裤腰带就再没别的毛病了!”毛线偷笑。
“毛老师!你学坏了啊!会挤对人了!”宋唯故作生气道:“你现在这个态度,是很容易失去我的,知道吗?”
“知道啦!”毛线恢复了正经,问:“检查得怎么样?匹配么?”
“配!太他娘的配了!”宋唯愤愤道,她这样的好心肝怎么会跟章郅敏那狼心狗肺匹配嘛!
宋唯这趟是被婆婆叫回来的,说是章郅敏被查出了肝硬化,医生建议换肝,她的一双儿女都去做了配型。
毛线觉得这事很是荒唐,家里就再没人了么,要从那么小的两个孩子身上下手!当然,这是人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发表意见,只是觉着这家人做事不是很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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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人性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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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这边倒是应得痛快,婆婆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大姐出手术费,二姐负责找医生,三姐负责护理,她立马会意,道,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私下里,毛线还是说了她的担忧,说孩子到底是未成年……
宋唯摇头,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章郅敏虽然不如几个姐姐能干,但是在老太太那里可是很受宠的,浩冉身为长孙,更是被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照常说,这种情况,第一个张罗着去配型的肯定是老太太……
再者,若是她跟章郅敏没有离婚的话,出了这种事,她和孩子们自然得优先去配型,兄弟姐妹再亲,跟父母和孩子之间到底还是搁了一层。故而,宋唯当日就飞回去,跟人约了第二天去做配型,没想到,竟然成了!
“哦!那你这阵得先把身体调养好……”毛线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她前婆婆此举有点一家子欺负宋唯一个外姓人的意思。
“毛线,你说……如果杜云有这种需要,你会挺身而出么?”宋唯突然问道。
毛线一愣,心说,章郅敏那混账怎么跟杜云相提并论?
“好端端地你咒人家干嘛?”
“这不打个比方吗?心疼啦?”宋唯哧哧地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儿。
“听着,章郅敏于你和杜云于我,是完全不能放一块儿论的……我们之间差了太多的经历,你和他组建过家庭,你们还有孩子。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毛线咬牙道,她不想给宋唯做任何引导。
“噢!”宋唯沉默了片刻,道:“不就是一块肝么!又不是割了就不长了!就当我还了他那些年对我的情!”
宋唯想,也许到那个时候,她和章郅敏就真得两清了,她甚至可以依此为条件,争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你自己考虑好了就行!”毛线道:“不过,他对你好的时候,你待他也不赖!成年人嘛,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也犯不着说什么还不还的,这又不是做买卖!”
毛线这番话说得很是直白,宋唯自然是听得懂,她这个时候突然明白自己口中所谓的还情也不过是一个借口……她只是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跟她在一张床上同枕共眠那么多年的男人突然落难,自己在明明可以拉一把的时候,却选择见死不救!
“说到底不就是一块肉的事么!先前人章郅敏也没少给我买肉吃……况且,我也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我儿子!我不捐,我儿子就得捐!”宋唯给了自己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
“你门口的鞋柜最下面一排右下角的鞋盒里有一张银行卡,我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就帮我把俩小崽子养好!密码是卡号后六位!”宋唯道,她这思路总是在跑偏,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毛线赶紧过去找了,骂道:“你可真行!不能放个好地方!”
宋唯咯咯地笑着,道:“万一反悔了呢!人家不要面子的呀!”
“先说你这里有多钱!我看这活儿能不能接!”
“十万!”
毛线差点被她气死:“大姐,你打发要饭的呢,十万块就想让我给你养俩孩子!你这不坑人么!”
“够了!”宋唯掰着手指头,道:“你听我说啊,吃喝不用你管,章郅敏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把他俩孩子给饿死吧!九年义务教育,学费不用花,多好!大学……也不用上,十六岁开始就让他们去混社会,圈你身边保证不缺胳膊不缺腿就好了,又能挣钱,还能享受大学老师的私家辅导……你一分不用投资,干落十万劳务费,多好的差事!”
“少来!我跟你讲啊!自己的娃娃自己养!必须给我好好的!”毛线这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出息!一着急就上脸!”宋唯低声笑骂!
她是能想象毛线生气的样子的,小手往腰上一叉,气得原地转圈,她也就这么点能耐了!当然,那些话都是玩笑话,宋唯留在毛线那里的,算是私房钱,她每个月都会添一点……人生无常,万一她有点什么意外,毛线知道该怎么做,她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
几分钟之后,宋唯还是接到了毛线的简讯:公司的事不要挂念,养好身体要紧!
那一刻,宋唯有些泪目,觉得自己的人生还好,不算白来!
当日晚上,宋唯帮邱孝云去开了一间房,这一次,俩人什么都没有做,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宋唯起身告别。
“你回去吧!好好找个姑娘正儿八经地恋爱结婚!”她大大咧咧地笑道:“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良家妇女……我跟人开房的单子打出来都够你当厕纸用上一年了!”
邱孝云没说话,只是一口干掉纸杯里的水,喉结狠狠地运动了下。
宋唯莫名有些发怵,好似被他攥在手里的,不是纸杯,而是她那颗破败不堪的心。
“而且,你也知道,我不会因为你从良!”她硬着头皮道:“你之前不都说过了,我跟那些卖身的妓女没什么区别……”
“你非得这样吗?”邱孝云忽地起身,将捏烂的纸杯丢向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只手掌擒了她的下巴,将她抵在墙角。
宋唯只感觉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忍不住“嘶”了一声,邱孝云松了几分力道,定定地看着她:“下了床就不认人?”
他双眸充血,像是愤怒到了极点,手上的力道却小了好多,宋唯知道他在努力克制着,却仍是一脸挑衅:“不然呢?你以为凭着一本《小王子》就能驯服我?”
她说着猛地一把推开他的手臂:“绝对不可能!我宋唯自打离婚的那一天起,就对天发誓:我他妈这辈子要是再上男人的当,就是我没见过男人,活该我惨死在男人胯下……”
邱孝云毫无防备,被她那么一甩,指甲在她白嫩的下巴上滑出一道血痕。
他愣了下,欲伸手帮她抹去,瞧着她那吃人的眼神,愣是没动弹。
“唉!”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将十指插入两鬓,搓了又搓,好似十分头疼的样子。
这倒让宋唯有些措手不及,她比较喜欢跟强硬的对手过招,他这突然一怂,倒让她没了分寸,想了想,又道:“那个,还是要谢谢你,让我在章郅敏那里扳回一局!”
邱孝云这眉头蹙得更深了,半天才道:“他那样伤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给他捐肝?”
不等宋唯开口,他又道:“说实话!”
他声音暗哑,像一道撕裂的伤口。
宋唯愣了下,低声道:“他曾背叛过我,也有深爱过我……把他待我的好与不好,统统都叠在一块算的话,那点伤……好像也挺微不足道的……起码,没要了我的命!而我见死不救,会要了他的命!”
“你还爱他吗?”
宋唯摇头,人有动物性,可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除了动物性,还有人性……她对章郅敏,与其说爱,倒不如说是一点人性的关怀吧!只是,想到自己展现给眼前人的,只有动物性,她又觉得有些羞愧,故而,很想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个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对吧!”宋唯看了他一眼,迅速把视线挪开。
“最后一个问题!”邱孝云看着她,问:“我跟你之前的那些……男人,是不一样的吧?”
这话问的,宋唯自然而然地又想偏了,心说,这种事,让她怎么说,说一样,又有点不一样,说不一样,本质上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就是两性相交刺激发生的愉悦反应么!大同小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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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 去打个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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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宋唯想了下,机智应道:“能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么!”
她话没说完,就被邱孝云一把拉进怀里,抵着她的耳根问:“他们也有没戴套过吗?”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宋唯的包里一直是备有避孕套的!
“张爱玲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我……已经到了!”
他将整个头都埋进她的胸口……宋唯的整个身子不由地向后仰去,骂道:“那女流氓是骗你的!”
她心里明明抗拒的,身子却不听使唤,变得柔软又多情。
两个人又累瘫了,在零下十度的寒冬深夜里相对。
那一刻,宋唯整个人都是空的,似乎整个身心都得到了暂时的休憩,她没有动弹,默默地享受着那一刻的放空和平静,竟忘了用被子遮挡腹部的产后刀疤!
邱孝云扯了被子给她盖上,又帮她理了头发,将她拥在怀里,轻吻了她的脖颈:“你待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嗯?”
宋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这样想能让这个傻瓜心里舒服一些的话,就随他去吧!
宋唯跟章郅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冲在前面,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并不知道,男人其实是可以被鼓励的,且一旦被鼓励,他们身上会生出某种超乎寻常的力量,可柔软,也可强硬。
第二日,邱孝云死活要陪着宋唯一起去面见她的前婆婆、前姑子们以及前夫章郅敏,且还非常聪明地假借了毛线的名义。
“她怕你被这些人强行扣下,叫我必须亮亮相,适当震慑!”邱孝云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你那姐们啥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去我兄弟那儿告我一下,这是不是显得我很无能……影响兄弟感情不是!”
说罢,他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就跟你去打个酱油,保证不给你惹事!”
宋唯想了下,也成吧,反正章郅敏是已经见过了,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不怕她们挑理儿。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松口,竟彻底地扭转了局面。
原本前婆婆是要开个家庭会议,说是入院以前,给大伙儿都安排一下各自的活儿,省得到时候忙乱,不想,邱孝云一出场就搅乱了战局。
“宋唯要给他前夫捐肝这事,我本来是没意见的,甭管他以前怎么样吧,到底是宋唯孩子的生父,我们家宋唯仗义厚道,这事本来……”邱孝云伸手揽了下宋唯的肩,略有不好意思地道:“但是,现在,宋唯很可能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下!”
“你瞎说什么呢!”宋唯怒道。
她想着这人抽的什么风,那章郅敏也没在啊,犯得着逞这口舌之快么?
邱孝云将她搂紧,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
宋唯甩开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一头,小心地看了眼前婆婆的脸色——她是可以给章郅敏捐个肝的,但是,她自愿捐和被人绑架着捐是两回事!她倒是想看看,章郅敏是不是就只剩下她这根救命稻草了!
故而,对邱孝云的这番说辞,并没有急于否认。
“宋唯,你怎么能……”先开口的是前大姑姐:“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何况你们……你们不已经有浩冉和浩楽了吗!”
这话说得,正合宋唯的心意:“大姐,您应该知道,浩冉和浩楽的监护权在章郅敏那里!”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不许我要孩子,还不许我生孩子么?
“宋唯,大姐他不是那个意思!”二姑姐接话:“孩子……你以后还可以再生么!”
宋唯哼了一声,刚想反驳,就听旁边的邱孝云咳嗽了一声。
“您的意思是,为了救您弟弟——宋唯的前夫,我们得先舍掉自己的骨肉?”邱孝云冷哼了一声,转向宋唯前婆婆:“这就有意思了啊!老太太!”
前婆婆抬了下眼,视线在宋唯小腹上打了个转,并未正眼看他!
“论亲疏远近,论血缘关系,您这一圈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比被你们扫地出门的宋唯更近?你们怎么不捐?还是说,就是仗着人多欺人少?”
这问题问得……舒畅!
姐几个脸上都不太好看,这个说她孩子还小,那个说家里不同意,那个又说,身体不适,反正就是都不行。
这时,宋唯低声呵斥:“孝云!你不了解情况别乱说!姐姐们平日里疼章郅敏疼的跟那什么似的……若不是真的不方便,自然用不着我一个外人!”
说罢,看了前婆婆一眼,抱歉一笑。
她这一笑,老太太脸上就挂不住了,单独喊了宋唯进书房,并叫那姐几个都散了吧!
“你去外边等我!”宋唯朝邱孝云使了个眼色!
邱孝云点头,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
宋唯只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动了下,像是有暖流涌出,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她早就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躯壳,喜怒无形不说,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被感动,更不能叫别人看穿她的感动——经验告诉她,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唯有一颗平常心才能活得久远!
屋子里静得出奇,前婆婆背依着书桌,好半天都不出声,宋唯想起当年第一次面见婆婆,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不同的是,那时章郅敏在她身边,她虽紧张,担心,但是并不恐慌。当然,现在就更不恐慌了,她这心里出奇的平静。
宋唯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来,送过去:“上次美国那边的事情,多亏您帮忙了……一点心意!”
“他说的是真的吗?”前婆婆突然转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表情很是严肃。
不得不说,婆婆终究是婆婆,即使离婚了,宋唯在她面前也有些气短,她这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实话:“不是。”
“不是什么?”她微微蹙了下眉,视线依旧是落在宋唯脸上,好像有所期待。
“他不知道我有避孕……我没有怀孕。”宋唯道,双眸捕捉到前婆婆脸上的刹那失望时,暗暗得意了一把——她听过为死人守寡的,还没听过为离了婚的前夫守寡的!
前婆婆叹了一口气,示意她坐下,将那个信封推了推:“我跟你出去那一趟,是为了这点钱么?”
宋唯心里冷哼一声,总不能是为了我这个人吧?她就知道这人情债不能随便欠……
“唯唯!”婆婆拉了她的手,道:“云芳走了!”
“我知道!”宋唯道。
听婆婆说,云芳一听章郅敏的肝有问题,还得移植,当天夜里就回去悄悄收拾几样值钱的家当溜走了,只留了个纸条说娘家有急事,她得回去一趟,章郅敏发了好大火,什么急事还得变卖家当?这不糊弄傻子呢么!
他发狠说要去报案把这娘们抓回来,打断她一条腿!被老太太好一通骂,说他被猪油蒙了心,上了那骚狐狸的当不说,还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拆散了!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没有做贼的本事还生了那做贼的胆子,你说你好好的把她带家来干什么?你不是成心让宋唯难看么?”
婆婆对儿子的过错,倒也不包庇,只是气他没出息耳根子软,被云芳那女人吹了枕边风。
“你说你图她啥?就她那个模样那个身材跟宋唯有什么区别,要本事没本事要家世没家世的!你图她对你好么?你这刚查出点问题,连个人影都摸不着了!就这样的女人,你也拿得出手!你看看人宋唯,一听你有难,二话不说就回来!人家对你这是什么情义!你个猪脑子!”
老太太对她这儿子,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实在是没好的法子,想来想去,还是宋唯在的那时候好,至少她那两个孙子都养得好好的,一点儿心都不用她操!
“唯唯!郅敏他肝是出了点问题,但没有多大毛病!用不着换肝!”前婆婆看了她一眼,破有深意地道:“你放心!”
“嗯?”宋唯一愣,这个消息还是很让她吃惊的,马上,她又预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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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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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敏跟朋友喝多了住了院,我就让他趁机做了个检查!正好那里的主任是我朋友,我就跟他商量,把情况说严重了一些,就是想设计把云芳撵走!”
婆婆摸着宋唯的手,道:“唯唯啊,我知道你这些年在我们家里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跟郅敏那是什么感情?还有浩冉和浩楽,你舍得下孩子们吗?你舍得把你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拱手让给别人吗?”
宋唯咬唇不语,再不舍也让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孩子,你傻啊!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同意离婚了呢?你好歹应该让我知道吧?我是他妈呀!他错了,我可以打他骂他叫他给赔罪认错的呀!人哪有不犯错的呀!”
这话说得,好像离婚这事是宋唯一个人单方面就可以决定的!宋唯很想把那份三方协议甩出来给她老人家看看:您儿子宁愿付出所有,都要跟云芳在一起好不好!人家那叫什么!为了爱情!我必须得腾地啊!
“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宋唯欲言又止:“您真不该这样设计赶走云芳,您不知道,当初他俩为了在一起,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不就是结扎么!我早知道了!”婆婆说着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说你这心也够狠的!”
“真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嘛?不然您说我怎么甘心退出!”宋唯憨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
“你现在就甘心了?”婆婆拉着她往怀里拽了下,道:“唯唯,妈知道,你心里是有郅敏的,对不对?不然你也不能一听他出事就着急忙慌地赶回来不是?”
她这话,说得很是动情!不得不说,宋唯还是很让人感动的!
老太太此举有一箭三雕之意,赶走云芳,撮合宋唯和章郅敏复婚,同时考验几个子女的感情。
仗着家里条件不错,几个孩子相处的还算融洽,尤其是三个姐姐,对弟弟更是呵护备至,她这老太太心里甚是宽慰,若不是前阵子发现孙子章浩冉竟然逃课去打游戏,她大概还会被这种表面的和睦所蒙骗!
虽说现在提倡男女平等,说儿子和女儿一样好,可在她心里,儿子和女儿到底还是不同的,说句难听的,年年清明,张罗着祭祖上坟的,不都是儿子么!
故而,瞧着几个女儿待弟弟好,她是打心眼里高兴,那会儿宋唯为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跟女儿们争吵,她还觉得宋唯有些不知好歹,若不是真心为侄子侄女着想,谁愿意多管闲事呢,人自个儿家的事还忙活不过来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那俩大外孙子竟然会偷偷带着章浩冉去打游戏,还说什么读书无用!她这一下差点没气死过去,读书没用,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上的重点?
老太太这心里一番嘀咕,就去女儿家待了两天,看了看外孙的学习情况,那时间安排的才叫一个紧凑啊,上个厕所解大便的功夫,还要抱着平板练英语听力。她就说了,孩儿呀,用不着这么刻苦呀!适当地休息一下才好!劳逸结合么!大外孙子就说了,姥姥我将来可是要做咱们家族产业的继承人的,不好好学习怎么行……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老太太就招了几个女儿,说章郅敏在外头锻炼了有些年头了,不管是年纪还是阅历,都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厂里接班了,几个女儿支吾了半天,大女儿说郅敏还是适合管店铺,二女儿说郅敏应该把精力放在家庭上,三女儿干脆直说,他连自个家里那点事都折腾不明白,怎么能管工厂吗?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这下就不愿意了,说你们成家的时候,咱说得很清楚,彩礼钱你们都自己拿着,我一分不拿,我当时让你们选嫁妆,要五百万的现金还把五百万现金投进厂子换是百分之十的分红,你们选的可都是现金啊?
说罢,戳了下老三的头,问,你不记得了,当时我拿不出五百万的现金,是卖了一套房子给你凑的!你们一个个都是同意了的:拿了五百万的现金,厂子好坏将来就是郅敏的,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老太太气得拍了桌子!你们当初可都是打着帮我儿子做事的名义进的厂子,怎么,现在吃进去的不想吐出来了?
这时候,大女儿就说了,妈,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说郅敏现在跟那个云芳名不正言不顺的,将来她要闹起来可怎么办!咱这肉烂不得烂锅里么!我和妹妹们怎么说都比儿媳妇强吧!
二女儿也说了,妈,我姐说得没错,将来您有个三长两短的,还是我们姐几个伺候,您指望儿媳妇给您养老送终啊!
三女儿也说了,妈,我们这些年在厂子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方方面面的也没有苛待过郅敏和孩子们呀!我们就这一个弟弟,还能害他不成!但是,咱关起门说,您儿子有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您心里没数么?就一个宋唯都摆弄不了,您还指望他挑大梁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心说,别扯那些没用的,不就是当初看着厂子赔钱,都不想掺和,现在看着能赚钱了,都要掺上一把吧!你们都是我生的,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
如此,老太太就设了一计,故意夸大了章郅敏的病情,她倒要看看几个女儿待弟弟到底有几分真情!
不想,几个女儿听说要换肝,一个个都很犹豫,大女儿说自己倒是愿意,就是有糖尿病,人家医生说了,这病平日里没甚大的影响,可真有点什么毛病,并发症也很多。
二女儿说自己同意,可是家里那边不同意,她说,妈,你放心吧,我就是豁出去这日子不过了,也得办这事。
三女儿则问,妈,这肝病是不是有遗传啊,我这两天睡觉也不是很得劲啊……
老太太就说了,你们都回家安安生生地过你们的好日子去!我生的儿子,我来管,别说割一个了,就是割两个,我也给!
这时,大女儿说了个主意,她说,妈,你先别急,我记得宋唯好像是O型血来着,她这是个万能血型,而且我听说肝移植配型要求相对比较低……
二女儿也接了话,那就跟她说一声,郅敏身体好了,得利的不还是她的孩子!
三女儿这马上就有了点子,妈,这么地,咱给宋唯打个电话,也别说非得让她捐,省得她拿咱一把,咱就说要用浩冉的,她心里要是有孩子的话,自然是愿意去做这个配型的!
老太太说行啊,还是我女儿有心!只是若人家宋唯认了这事,可就是咱家郅敏的大恩人了,我希望你们往后见了她,都收收自己的脾性,都给我客气点!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提了孙子,宋唯立马就说她回来配型,她这心里好一番感叹,果然是谁的娃娃谁疼啊!
如此,也就坚定了她撮合宋唯和儿子复婚的想法。
试想,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这当妈的待孩子更好呢?老太太暗暗懊悔,若是前些年,宋唯和女儿们为孩子们的事犯冲突时,她能想明白这一点,为她说两句公道话,她离婚时兴许就没那么坚决了!
这俩人都是自由恋爱,当初可是看在眼里都拔不出来的,怎么会因为一个云芳闹成这样!甚至,宋唯连她都没知会一声就悄悄地办了离婚?
“唯唯!你和郅敏的事,妈心里有数,也看得最清楚!你是个好孩子!郅敏他……被我给惯坏了,有时候难免有些孩子气!可谁要说他心里没你,我是绝对不信的!”婆婆揽了她的肩,轻声道:“孩子,你说咱都是普通人,吃的是五谷杂粮,哪有不犯错的理儿呢!你们这一辈子且长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何况,咱还有俩孩子呢!”
宋唯不语,老太太以为说动了她,又道:“唯唯,郅敏找跟云芳的事,是他的不对,可你也找了别人,这事,也算是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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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不要咒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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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平?
宋唯摇头:“不,您不了解情况,章郅敏跟云芳的事,发生在我和他婚姻存续期间,那叫出轨!我跟别人,是在离婚恢复单身之后,叫自由恋爱!性质完全不同!”
“可结果是一样的,对吧?他找了人,你也找了人!不是吗?”老太太道:“孩子,妈不是说你的不是,妈从没说过你做得有什么问题,妈是说,你们能不能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呢!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呢?”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宋唯微微挺直腰板,道:“您这番话,要是放在离婚前,或许还有点作用,现在,已经太晚了!”
她瞥了眼外边,道:“不瞒您说,我心里有人了!”
“怎么可能?”老太太提高了嗓音:“你当妈老眼昏花,啥都看不明白么?你当初看郅敏啥眼神?现在对那小伙子又是啥态度?”
这一点,宋唯是糊弄不了她的,她瞧得真真的,宋唯看那孩子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她当初看自己儿子那眼睛是发亮的呀!
她只当宋唯是想要个好的条件,便道:“妈向你保证,你们俩复婚以后,妈就退休,把工厂的管理权交到你和郅敏手上!”
这事,她也是思忖再三才定下的。
如今,三个女儿分别把持着生产、销售、采购三个重要环节,且关键部位上都布了自己人,已经形成了相互掣肘之势,即便她现在强行让女儿们退出,儿子一时半会也摆弄不了那些人,搞不好会因内斗影响业绩,但是让宋唯插手,局面可就不一样了,她看得出来,这宋唯是个能干事的,迟早会把那姐仨一锅端了,倒省得她出面了,儿媳妇出面回收权利,这是天经地义。
她一老妈为了儿子得罪三闺女,就有点伤感情了!
如此,老太太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时候,非宋唯不行!最最关键的是,这事只有宋唯办,她最放心!说句到家的话,她防闺女不就是怕工厂的管理权最后落在外孙手里了,她的亲孙子是宋唯的亲儿子!有啥可怕的,她正求之不得呢!
如此,老太太在心里默默地布了一盘大棋,就等着宋唯跟她儿子复婚这一件事了!
“唯唯,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总不会真想着给浩冉和浩楽找个后爹后妈吧!你看现在那电视上,原生家庭对孩子们的影响多大啊?”
这是她最后一剂猛药,威逼利诱再加上情感绑架,她觉得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一连好几天都在准备跟宋唯的这场对话,思前想后,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估算到了,她唯一的没有估算到的是——宋唯,早就是不是宋唯了,从前那个时时以丈夫和孩子为中心,事事委曲求全,处处小心谨慎,日日隐忍苟且的宋唯早就不存在了,或者说,她更新迭代了!
她已经从那个1.0版的宋小白升级到2.0版的宋小强了,已然是一只高攻高防高成长满血满法满速度抗击打高防御能原地复活可自动回血战斗力超高自愈力极强的宝宝了,江湖人称,打不死小强!
“坦白讲,换作以前的任何时候,您这一番话都足以让我在这个家里,跟章郅敏和他那三个事事都想插上一手的姐姐再耗上个十年半载的!我甚至会可悲地以为全天下的妇女都跟我一样过得苦大仇深!”
宋唯假装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挣开被婆婆捏着的手,轻声道:“可现在不同了,离了婚,赎了身,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很感激您那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包容以及厚爱,但是,我必须跟你说实话,我跟章郅敏,今生再无可能!”
老太太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又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唯唯,你都不考虑孩子么?你知道浩冉他开始打游戏了!你总该为孩子们想想吧?”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从前她可是为了孩子随时都能跟人拼命的!
宋唯再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操蛋,当你全身心地守护一样东西时,别人说你这样不行,你得给它自由生长的空间;当你终于学会放手,不再死命地捧着时,别人又跳出来指责,你怎么能这样?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宋唯在心底咆哮了一万次:我他妈还能怎样?抱歉,老娘我不是一条松紧带!我他妈做不到松弛有度,张合自如!
“孩子是我的,也是章郅敏的,且不说浩冉是个男孩子,在日后的成长中,更容易受父亲的影响,单说我怀胎十月,又管了十年,公平起见,章郅敏也该管十年……”宋唯话锋一转,道:“当然,如果他觉得孩子们会影响他的生活,不能很好地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我完全可以把孩子接过来跟我一起生活!”
“那你能保证不再建立新的家庭么?你知道重组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么?”婆婆仍是不死心,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宋唯现在对孩子的态度,这是天壤之别啊!
“首先,我必须要说明的一点是,我的生活里,不只有孩子,我不会因为孩子放弃任何我本应该享有的生活,故而,是否重组家庭这事,不取决于我,也不取决于孩子,而是取决于我想不想,什么时候想,跟谁!
其次,我不认为重组家庭就一定会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我最好的朋友就生在一个重组家庭,生父于她是一个不负责又重男轻女的伪君子,他在她的生活里,仅仅是贡献了一个生父的名额!但是,她遇到了一位很好的继父,完美地替补了父亲这一角色……我个人认为,为人父母者,重要的不是名分,而是有无作为!”
说罢,宋唯整理了衣衫,起身道:“我想,您对我应该是有所误会……我跟章郅敏之所以还能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正常对话,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孩子!我之所以愿意割肝救他,也只是因为他是我孩子的父亲——章郅敏于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可他对我的孩子来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父亲,哪怕是为了一个虚名,我也愿意割去身体的一部分来换他几日安好,权当是慰藉孩子了!”
当着前婆婆的面说人家儿子是死人,这比伸手打人脸还疼。老太太的脸色也就不好看了……
不过,外头还有一活人等着,这会儿宋唯可顾不上照顾她老人家的情绪,话说回来,那么多年,谁照顾过她的情绪呀!
“您保重身体!既然这没什么事儿,我这就得回去了!”宋唯道。
老太太客气地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宋唯识趣退出,临到门口时,又被老太太喊住了。
“您说?”宋唯回头,脸上是客气礼貌的恰到好处的笑。
“这个给你!”老太太伸手从抽屉了拿出一个盒子来,塞到她手里:“人都说玉保平安……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心意领了……”
宋唯正要推迟,手腕就被老太太拿住了:“委屈也好,隐忍也罢,愿不愿意的你也喊了我十来年妈了,我托了那么些年的大,也不能太小气,是吧!”
“这……”宋唯强忍着泪意。
“收下吧!”老太太把盒子塞在她手里,重重地按了下,软声道:“就当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不管我儿章郅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请你不要再咒他死,好不好呀?”
宋唯抿着唇,使劲地压着嗓子里的哭音。
老太太以为她不肯,又道:“唯唯呀,妈就郅敏这么一个儿子……妈生他时也不年轻了,疼了整整三天四宿……好赖都希望他好好活着!”
她知道这事是他儿子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家宋唯,可那到底是她儿子呀!
宋唯重重点头,揣了盒子夺门而去,所有人都以为她恨透了章郅敏,却没人知道,她从未真正诅咒过他……
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恨,他明明伤她那么重,那么深,那么狠,可她竟然连下咒的勇气都没有——那是她真心爱过的人啊,他们曾山盟海誓说好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他们曾用骨肉之躯浇灌出美丽的生命之花,他们曾将自己的美好和丑陋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对方……
对一个用尽所有热爱过的生命,她不舍他那么早凋落!
此生缘尽爱已亡,只愿来生不复见。
爱人章郅敏!爱人宋唯!
他们早就在自己心里亲手为对方划地立碑,略去互咒对撕捉杀等若干繁文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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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被小警察给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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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了?”
邱孝云看着宋唯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瞧着她通红的鼻子,伸手捏了一把!
“你干嘛?”宋唯吃痛惊呼,眼泪都冒出来了,气得抬脚踹他!
“帮你逼出眼泪啊!”邱孝云笑道:“像鼻涕啊,眼泪啊,都是没用的东西,该排泄的时候,就得排泄,不然容易憋出毛病!”
“神经病!”宋唯话没说完,嘴里就多了一粒药片,出于惯性给吞下去了!
“什么啊?”她噎得直瞪眼。
“叶酸片!”邱孝云举着手机道:“人家说这女人怀孕要提前补这东西,说是可以预防胎儿神经管生出缺陷的!”
“啊!”宋唯很是头疼,扯他走远一点,低声道:“我不能怀孕的!”
“我会负责的!”邱孝云举手保证:“我说到做到,不然就天打五雷轰!”
“起开!”宋唯见他这般坚持,只好把身体状况如实相告。
“那你之前还让我用避孕套?”邱孝云问。
“大哥,拜托,我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小伙伴,万一交叉感染呢!我不得上个双保险吗!”宋唯很是尴尬,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常识啊,非得让人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么!
“哦!”邱孝云声音失落,半天才凑过去,低声道:“你这回走运了!我这身子……只有你一个人用过!”
想着他守身如玉几十年,一着不慎就被宋唯染指了,他怎么都有点不平衡,又扯了宋唯道:“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只有你一个,你千万不能再出去胡来,不然……我就会被二度污染!”
宋唯有些尴尬,娘的!这熟人的床果真是不能上!
“听到没?”邱孝云又伸手捏她的脸!
“听到了!”宋唯敷衍道,心里腹诽,你他娘的管得可真宽!
回程的路上,俩人坐的是动车!是邱孝云坚持的。宋唯想着他一小警察也挣不了几个钱,就应了,反正高铁上也可以办公,她这倒也没甚影响。
不想,她这刚拿出笔记本,就被邱孝云给没收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怎么也得看看沿途的风景吧!”邱孝云将她的电脑收起,道:“你大小也是个老板,手底下好歹也有十来号人的,有啥活儿使唤他们呗!”
宋唯有些无语,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她的重点不是办公,而是寻找床上目标。听人说,这高铁上一等车厢的男人比飞机上经济舱里的男人段位还要高一点。
宋唯捏着手里的二等座票,很是纠结地看了邱孝云一眼:“大哥,你出门能不能别这么抠!”
“习惯了!”邱孝云讪笑:“我们出差一等座是不给报的!再说,这都一趟车!一等座和二等座能有多大区别!不都是坐着!”
宋唯冷笑,果然,每个单身的人都是理由的!像邱孝云这种又轴又抠还容易丢命的,谁会跟他呀!
俩人大眼瞪小眼,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服,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不过片刻,宋唯就腻了:“这有啥好看的!”
“的确没什么意思!”邱孝云道:“那就看人吧!”
“看人?”宋唯很是无语,大哥,这是高铁不是火车,一个个大后背有甚可看的?
“嗯!”邱孝云煞有介事地点头:“有些感知,人只有从人身上才能获取!”
宋唯看了他一眼,很难想象这么细腻的话是怎样从粗狂的邱孝云身体里冒出来的?
“看别人,别看我!”邱孝云剜了她一眼,低声道:“即使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哼!”
哈!这女里女气的死样儿!宋唯刚咽下的一口水,呛得她鼻涕泡都出来了!
“跟我在一起,开心吧!”邱孝云递了包纸巾给她。
“烦人!”宋唯边用纸巾小心地抹着鼻子,边拿手机左右照着,她刚这一咳嗽,怕是把脸上的粉都要震掉一半了吧!
“我总算是知道贾如为啥看不上你了!”宋唯道。
“啊?愿闻其详!”邱孝云倒也不介意跟她说这事,反正宋唯的黑历史比他多多了!
“你说她刚得跟个爷们似的,你娘的跟个娘们似的!你俩搁一块儿怎么玩?角色互换么?”宋唯说完自己先笑了,觉得她能想出这么恶心的画面,也是够了。
“哎,说真的,你喜欢她什么呀?”
“风情!”邱孝云道:“你不觉得吗?”
“真没觉得!”宋唯想了下,这邱孝云的确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若穿长袍就是风情的话,那这世上最风情的女人应该是修女!
“贾宝玉小哥说了,你们女人是水做的!但他没说是什么水!这一来,就有了误解,有的女人温度太高,成了开水,一开口就能烫死一片,有的女人温度太低,成了冰水,一张嘴就能冻死一串,贾如呢,就属于自带恒温装置的,遇着热的,她就低调一点,遇着冷的,她就高调一点,她的水呀,始终是温吞的,不高不低不伤人!”
邱孝云道:“就这一点,你和毛线都应该向人学习!”
“嗯?”宋唯很是不解,让她们跟一假女人学习!这叫什么事呀!
“你俩……是水泥做的,又掺了沙子和石头,和巴和巴就能上墙!比男人还糙!”邱孝云感觉到腰上的刺痛,立马改口:“但是,你长得漂亮……”
宋唯瞧着他那扭曲到近乎撕裂的唇角,又拧了一把:“我不水泥么?漂亮么?”
“漂亮!老漂亮了!”
邱孝云疼地“嘶”了一声,宋唯满意地点头,收手道:“要我说,你们男人啊,就是太肤浅,就说我和毛线吧,一个漂亮,一个睿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智慧与美貌的化身,你竟然还敢嫌弃我们不够风情?邱警官,您提这个要求时,有考虑过广大妇女同志们的感受么?”
她双手抱臂,摆出一副完胜的姿态,哼了一声:“我们风情起来,还有别人什么事啊!”
瞧瞧,这给她膨胀的,牛皮都要被她吹爆了,不就是被离婚又被求了一次复合么,能说明什么呀?是吧!全职的丈夫不好找,兼职的性伴侣可多得是呢!
宋唯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发出警告:淡定!低调!离异妇女宋唯的美好生活即日起正式开启!
邱孝云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宋美人啊,亏得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万一有个家室,你这样很容易让我后院起火的啊!”
宋唯窃笑,心说,就你这样的还什么前院后院的,有一条坑给你睡就不错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用很小的声音,说小时候的玩伴,说读书时老师的糗事,说从前坐过的绿皮火车……
邱孝云说,小时候玩得很好的小伙伴,许多年后碰到,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搭话……即便如此,他还是怀念小时候那种一人在前面滚着铁环,后面有一群孩子追着“叮铃铃”“叮铃铃”满巷子蹿,或者几个人抢着一个废弃的马车轴满院子转,明明累得满头大汗,却仍是乐此不疲,他说,长大后我们好像失去制造欢笑的能力了。
宋唯点头,那种像群山一样连绵不断的欢笑,她也有过!
宋唯说,她六年级的历史老师有个菜摊,总是一下课就去卖菜或者卖着菜就跑来上课,一年冬天的某个下午,她来上课,穿着一条磨得发亮的黑灯芯绒裤子,她讲完课坐下去的时候,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同学眼尖地发现她裤子开了,扯了碗口那么大的口子,露出里面用红秋裤缝的棉裤,于是,窃笑声从第一排传到了最后一排……
她说,多年以后想起来,惊觉原来小孩子也没有那么可爱,一群小孩子的恶毒也很可怕,很残忍……
列车驶入青岛地界之后,两个人的话明显少了。
一直到下车,宋唯正犹豫着该不该一块儿走的时候,邱孝云先开了口,他得先回趟单位。
宋唯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想,她和邱孝云是不大适合在白天见面的。
一出站,宋唯就被迎面袭来的寒风打了一个哆嗦,这天,一日冷过一日,温度降了又降,已然跌下零度了。
“好冷!”宋唯一手拢了大衣,一手挥向长长的出租车队!
“不听话!”
“嗯?”宋唯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派克服,虽被风吹淡了一些,可她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暖暖的。
“你妈没跟你说过,在家多吃饭,出门多穿衣么?”邱孝云说着将大帽子扣到她头上:“不许拿下来,不然我回家告你妈去!”
“幼稚!”宋唯被他逗乐了:“你连我妈家的门都摸不着吧!”
邱孝云笑了下,按着胸口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道:“你觉得呢?”
宋唯这脸顿时就垮了——他既然能追到她婆家,自然也能找着她娘家!有些事……是不好让父母知道的呀!那啥,再厉害的小鬼也怕见阎王不是!
“现在知道害怕了?”邱孝云低头,抬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番,道:“以后好好表现!不然……”
他冷哼一声,在她脸蛋上亲了下,摆手走人!
宋唯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直到出租车师傅按了喇叭才回过神来,她这是要被这小警察给套路的节奏呀!娘的!早知道这样那天早上她就不逞那个能了呀……
街外某处,有一男子迎风而立,看着不远处钻进出租车的女人,嘴角不自觉地撇了起来,哼,敢在警察面前耍流氓,瞧把她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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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临时扮演爱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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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这敲了半天的门,毛线才举着两只面手过来。
“你不是有钥匙么?不会自己开门!”毛线说着用脚勾开鞋柜,示意她自己拿拖鞋。
“你放我那儿的是备用钥匙,我岂能随便动用……再说,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多不好!”宋唯将外套脱下,道:“万一撞破了奸情,长针眼事小,再丢了朋友,可就划不来了!”
“真是……”毛线余光瞥着自己鼻尖上的面粉,突然想起正事来:“你快洗手帮我看一眼,我这包子上锅好半天了,怎么一点儿都没发起来呢!”
“你还会蒸包子啦?”
宋唯话音未落,书涵这小东西就蹿出来了,举着两只小胖手,嘴里嘟嚷着:“包!包!”
毛线很是无奈,前些日子书涵生病,一楼的李大妈给他做了包子吃,这家伙就迷上了,见谁都喊包包!
“包包!我看你像个包包!”宋唯躲开他:“姑姑先去洗手再玩你啊!”
“好!”书涵认真点头。
毛线气结,一脸惆怅地看着她侄子,心说,这娃娃该不是个傻子吧,啊?不能吧!
“书涵……”毛线正要教育书涵认清好赖人,就听得厨房里一声咋呼。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火都没开,就是搁到明年三伏天,它也蒸不熟啊!”宋唯边打火边数落她:“你这脑子里成天寻思啥呢啊!大姐!”
毛线一拍脑门,竟把这茬给忘了:“我说么,那么好的面,怎么会不见大呢!”
宋唯看了眼厨房的作案现场,问:“跟着视频学的?”
“啊!”毛线讪笑道:“你不是常说要学会利用工具吗!”
“行!有长进!这女人啊!多少都得沾点烟火气!”宋唯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瞧着吧,咱马上就要有好事了!”
一提这,毛线就心虚,低声问了句:“杰夫……那老家伙有没有说什么?”
“你都说他是老家伙了,我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宋唯耸了下肩:“再找一家呗!”
“就……这么拉倒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毛线还是有些不得劲儿,想来宋唯为了搭上杰夫这老家伙也是费了不少劲的,让她这么一搅和,好好的生意给弄没了,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宋唯。
“大姐,您还想怎么着?”宋唯很是无奈:“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把他从中国赶出去啊!”
毛线呵呵干笑两声:“且留这老东西在我们国家苟且两年以彰显我大中华之风范!”
“嗻!”宋唯甩臂作揖,俩人又是一阵哄笑。
“哎,我特想问问,你是怎么把人家气到住院的?”宋唯道,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好几天了都!
“没什么!”毛线摆摆手,一副不屑一提的样子,更是激起了宋唯的好奇心。
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毛线只好说了事情的讲过:那日,宋唯赶着回去给章郅敏配型,就让毛线临时替她接待一下韩国的贸易商,杰夫。
前面谈的还算顺利,到后来结束了,杰夫在称赞了毛线单眼皮可爱气质超好长得很像他们韩国人之后,突然问她,有没有去过白头山,看过天池,什么白头山是他们的圣山,龙脉之类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毛线就跟他解释了下,在我们国家啊,那叫长白山。这老头就不干了,说是白头山,还说原本长白山就是他们的故土,言辞那叫一个激烈!
毛线摆摆手,说别急啊,咱老百姓不讨论政治,但是我可以给您讲一个民间小故事:
从前啊,有两户人家相邻而居,一户大点,一户小点,穷啊,总受别人的欺负,好在,大户人家人多力量大,又新上了不错的领导班子,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把那些觊觎他的外部势力都打扫干净了,这时,他们又盯上了弱小的这一户,小户情急之下就向大户发出求救信号,大哥,江湖救急啊!
大户人家大手一挥,说,老弟啊,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这么地,大户就出兵出力帮小户赶走了坏人!这时,小户又说了,大哥,您看咱是不是得把这块院墙列为教育基地,让后人纪念一下啥地!
大户一想,也行啊,兄弟感情好嘛,大手一挥,劈一块院墙给他,没成想,小弟拿到一轱辘院墙就翻脸了,篡改历史不说,见人就上蹿下跳地说整个院墙都是他们家的,整的大哥很无语!小门小户小家子气啊!能怎么着,权当是养了条疯狗吧!
怕杰夫听不懂英文,毛线又让陪同的贸易专员,用韩语翻译了一遍,并声明:故事讲得好,拿奖励走人,故事讲不好,卷铺盖走人!
杰夫气坏了,拍着桌子吼道,白头山是我们的,长白山是我们的……
毛线淡定一笑,软声附和道,好好好,白头山是你们的,长白山是你们的,中国人是你们的……不不不!全世界都是你们的,独独军队的战时指挥权不是你们的!
说罢,学着杰夫的调调来了个:嗯哼!
杰夫气得当场血压就上来了,直接被送去了医院,缓过来之后让助理给宋唯去了电话,要求她必须开除那个叫毛线的女员工之后才能接着谈生意,说她目无长尊,破坏中韩人民友谊!
宋唯当场就给了回复:不好意思哎您!她是我老板耶!
她单是脑补了下毛线当时那微微一笑杀人于无形气死人不偿命的嘚瑟嘴脸,就很解气!
“姐敬你是条汉子!”宋唯开窗兜了一把冷风进来:“来!干!”
毛线还没说话,书涵就举起了拳头:“干!”
这家伙天生两副嘴脸,在外人面前,就是个高冷男神,一回到家,就是个低热男神经!招猫逗狗惹人嫌!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毛线拎起书涵好一通揉搓,又转向宋唯:“不好意思啊,坏了你的买卖!”
“切!”宋唯翻了个白眼:“装!说得好像你能改似的!”
“那倒不能!”毛线老实道。
“话说,怎么一遇到打架的事,你反应就那么快呢!”宋唯很是不解,毛线这脸上可是半点斗志都没有啊,估计杰夫那老家伙也是被她这软萌的外表所蒙骗了,低估了敌军的战斗力!
“形势所迫嘛!”毛线耸耸肩:“在外国人面前,人人都是爱国者!随便一演!”
“那倒是!”宋唯道。
“对不起!”毛线撇嘴:“让你白忙活一场!”
她知道,宋唯是费了不少劲才搭上杰夫这老家伙的,说是干这一行二十来年了,手里有不少的资源。她这会儿也有些后悔当时太冲动了,挣韩国人的钱不比逞一时口舌之快更好么?
“少来!”
宋唯从毛线怀里抢了书涵,把自个儿放倒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毛线腿上,晃了晃,示意她按摩,待毛线上手后,才道:“我们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一件事: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对自己喜欢的一切事物说是的能力和对自己不喜欢的一切事物说不的权利。”
“哦?”毛线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一个贸易商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宋唯将书涵搁在肚皮上好一通呼噜,举着书涵的两只小手,道:“给姐一只口红,姐给你弄一打杰夫回来!”
她话没说完,毛线就起身走了。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口红:“喏!”
宋唯一瞧,正是自己种草还没来得及去败的那一只:“小伙子!有心了啊!”
她说着晃了晃大长腿,示意她继续,这一趟回去生生把她这两条腿又给遛瘦了一圈,这冷风一打,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嗖嗖地在骨头缝里爬,那叫一个难受啊!
“你刚说什么来着?”
“给姐一只口红,姐给你带一打姐夫回来!”宋唯暗暗为自己的机智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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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相看俩都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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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句!”
“不必放在心上?”
毛线轻轻摇了下头,做思索状:“好像是什么努力的意义,挺正能量的一句话!”
“噢!这个!”
宋唯突然被大学老师点名表扬,立马正身道:“我们之所以这么努力,说到底就是为了一件事:尽最大的努力争取对自己喜欢的一切事物说是的能力和对自己不喜欢的一切事物说不的权利。”
说罢,又给自己加了一场戏:“此处应该有掌声!鼓励鼓励鼓励!只要坚持不放弃,总有男人让我睡……”
果然正经不过两秒,毛线气得拎了书涵走人。
“哎……按摩还没完呢!你这对不起也忒没诚意了吧,那可是大户耶……”
“我不!我不喜欢!”毛线回头,给了她一个很怂的微笑脸:“骚瑞!”
“以我之道还我之身!你小子行啊!”宋唯瞬间气得肝疼……
俩人正打闹呢,外头有人敲门了,毛球嗖一下就从里屋蹿出去了!
“嘿!”毛线赶紧截了这狗东西,跟宋唯对了个眼,贾如来了。
“行,我回避!”宋唯抱了书涵往屋里去,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咱走!别耽误你姑妈的好事!”
“不是你不待见人家么!”毛线气得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低声警告她:“别把我孩子带坏了啊!”
“切!”宋唯哼了一声,屁股甩出去老远,又夸嚓一下收回,意思是娃在我手,你管不着!
毛线又将毛球圈进狗窝里,凶她不许叫唤,这才小跑着去开了门。
“如姐,你回来了!”毛线赶紧迎了她进屋,道:“毛球关起来了,保证不咬人!”
她话音未落,毛球就嗷呜嗓子朝贾如示威,一点儿狗脸都不给她!
毛线尴尬一笑企图用身子挡住毛球的视线,贾如被她这可爱的举动给逗乐了,放下手里的几包袋子,道:“我一朋友的服装店不干了,非得送这些衣服……”
她很是难为情地看了毛线一眼,道:“你帮忙看看,处理一下?”
毛线看了眼袋子,顿时明了,打她认识贾如起,她就一身黑,看着袋子里这些花花绿绿的,自然是入不了如大侠的法眼,故而爽快应道:“好啊,正愁没衣服穿呢!”
说罢,就要去拿钱包,贾如赶紧拦住:“我这都是白来的,你再给我钱,那我成什么人了?二道贩子!”
“不是,这些东西,你朋友也不是白来的,咱不能占人家便宜不是!”毛线坚持要给,又被贾如按住了。
“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个!”
毛线一想也是,以贾如的脾气,自然不会收这个钱的,还是回头请她吃饭吧……想想也不合适,以贾如的厨艺,貌似她一时半会还找不着能让她惊艳的餐馆,想想还是算了,她还是多出点伙食费吧买买食材打打下手什么的,比较实际一点。
“那谢谢如姐了!”毛线道:“你看我一天天老蹭你便宜……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恰好是我能做的,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贾如点头,吸了下鼻子:“蒸包子了!”
“啊!”毛线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端了一盘过来:“如姐,你尝尝,我头一回蒸!”
“那我可真是来对了!”贾如一点都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夹了一个往嘴里里塞,并给予积极肯定的评价。
那吃相,宋唯在门后边啧啧两声,低声教育书涵:“书涵,看着了啊!以后找媳妇千万不能找这样式的!瞧瞧那吃相,跟个爷们似的!”
她这只顾着吐槽贾如,竟忘了门没关,且房间的隔音也没那么良好,这番话,就一字不漏传过门缝挤出来了,连同她那不屑的语气。
毛线很是尴尬,咳了一声,喊:“宋唯,带书涵出来吃包子了!”
突然被点名,宋唯马上就反应过来怕是刚刚那番话被贾如听去了,故而,就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毛线立马用眼神警告她:别乱来啊!这是我家,要打出去打!
宋唯撇嘴,表示收到,眼睛掠过那几个包装袋里的衣裳时,便没话找话地问了句:“听说你朋友的服装店不干了,在哪儿呢?我们过去看看!”
一般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示好的话,只许象征性地回复一句就是了。
谁曾想,这贾如她也不是个一般人啊!
“你那么看不上我,凭什么蹭我的便利去占我朋友的便宜?”贾如面无表情地问道。
宋唯这脸瞬间就僵了,迅速扫了毛线一眼,兴奋地道:“你看到了,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示好了,是她不知好歹先挑衅我的!”
说着,已经把书涵撂在沙发上,撸起袖子拉开战斗架势。
想到前不久,宋唯和邱孝云在楼下的战斗场面,毛线这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见宋唯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只好将求助的眼神递给贾如:“如姐……我晚上请你吃火锅,好不好?啊?”
她这样子真是又怂又可怜,宋唯顿时泄气,她实在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居然把老谋深算的杰夫气到住院!
“好!我要吃鸳鸯锅!”贾如瞥了宋唯一眼,道:“不带她!”
宋唯这刚刚熄下去的火苗蹭一下就蹿出来了:“凭什么不带我!我也要吃……我俩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呢!”
毛线很是无奈,瞪了宋唯一眼,低声道:“你凑什么热闹,车马劳顿的,不累么?”
“不累!我也没吃饭呢!”宋唯两个腮帮子鼓得跟河豚似的,瘪嘴道的:“你不知道么,离异妇女最怕落单了,我这离婚还不到一周年呢,都没走出阴影呢……”
“吁……收!”毛线很是无语,把离婚当成一件光荣事成天挂在嘴上自曝其短的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宋唯一人了!
“如姐……”毛线本想说要不带上宋唯,想了想二虎相争的场面,还是算了,转向宋唯:“你等我两个小时!”
先跟贾如吃一顿,再跟宋唯吃一顿……也只能这样了,勉强算是个万全之策吧!
不想,这宋唯竟是不依不饶:“我先来的,凭啥你跟她先吃?”
毛线刚想跟贾如商量,要不我先跟宋唯吃吧,这家伙立马断了她的路:“我两个小时不够吃!”
“宋唯!”毛线都要被她给气炸了,这家伙也太磨人了啊!
这时,贾如发话了:“只要她保证不招惹我……”
她瞥了眼宋唯,道:“我倒是不介意多一张嘴!”
“如姐!你简直太好了!我太爱你了!”毛线激动地扑过去,给了她一个热烈的熊抱。
宋唯双手抱臂,看着她慢镜头一般扑进贾如怀里,又是一声冷哼,心说,真当我愿意跟你一起吃饭!我是怕我们家毛线被你这黑山老妖给带坏了!
“你要把这招用在男人身上,还用得着去相亲么?”宋唯朝毛线翻了个白眼,拎包走人:“我回家换身衣服!”
对于北方人来说,火锅跟冬日那绝对是良配,再来点雪就更衬了!
毛线一路都在碎碎念,说小时候她妈和她爸带着一群工人在老房的院里涮火锅吃的场景,那时候还没有电磁炉,当然,这些难不住以食为天的劳动人民,有工人悍了一个大长条的铁炉子,买了十来个不锈钢盆,依次排成一溜整齐地码好,再统一点火,低配版的小火锅就成了……她还记得那天下了雪,她和王鑫远非要闹着跟她妈去菜市场。
“那天很冷,吃火锅的人很多,我和我弟坐在一破三轮上,我妈在前面蹬,我俩在后面喊加油!旁人看我们买那么多菜,还以为我妈是卖菜的小贩呢!”毛线道:“你说那时候多傻,都不知道下来走,我妈驮着我们,还得驮一车菜,多累!”
“所以,人才说小孩不懂事嘛!”贾如笑道:“你妈可真不容易,你不该老惹她生气了!”
毛线想起杜云说他被他妈藏在讲台下面上课的事,点头称是,这天下的父母,大多不易,除了少数几个混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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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他眼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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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爸更不容易!”她这思路跳得很快。
“嗯?”
“我爸是一包工头,本质上就是一暴发户,可他每天都在假装读书人,说话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还喜欢穿西装凹造型,常常给人一种肚子里有点货的错觉!”
毛线说着自己先笑了,她觉得老王同志硬凹的这种假知识分子人设大概是为了迎合她家毛瑾女士的个人趣味吧!
“很羡慕你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热热闹闹过日子,真好!”
贾如道,顺手将毛线拉回来一点——出来时,飘了点小雪,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和泥了,偏偏这农贸市场里什么人都有,她总担心毛线被人给挤到了。
“你不是不逛菜市场的么?”贾如一手抱着书涵一手拉着毛线,像是拖着俩孩子出来买菜的中年妇女。
“可是,最新鲜的菜永远都在农贸市场里呀!括弧,来自李大妈的生活经验!”毛线眯眼傻笑,还伸手去接雪。
贾如按住怀里蠢蠢欲动的书涵,道:“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放心把她孙子交给你带的,这不就一孩子带着一孩子么!”
“好带!男孩子嘛,摔摔打打就长大了!我弟小时候就是我带大的!我刚会骑自行车就载他上街了!”毛线自动略过了半道上把王鑫远甩出去回到家都没发现被老妈揍……的细节,道:“真的!如姐,你谈恋爱,别怕生孩子,我都可以帮你带的!”
“嗯?”贾如吃惊,这丫头果然是见不得人对她一点好啊,啥愿都敢许!
“可以的!我妈说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毛线肯定地点了下头,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数:“我们家有两个,我朋友在美国还会生一个,没准还是混血儿,我表姐也在拼二胎,你再生一个,哇!五个了,都可以开一个迷你版的幼儿园了!”
贾如看了她一眼:“那么喜欢孩子的话,你自己怎么不生?”
“嗨!”毛线摇头:“生孩子这事,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呃合!”
说罢,她双臂合抱,朝贾如眨了下眼,道:“重点是后俩字,你懂吧!我男朋友都没一个,跟谁生切!”
贾如被她这浮夸的表情逗坏了,连连摇头:“毛老师,你真的学坏了!”
毛线呵呵一笑:“那也是被学生带坏了!”
她双颊微红,憨憨的样子甚是可爱,贾如忍不住捏了一把,道:“放心吧,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有人喜欢呢!”
“如姐,你人真好!”毛线又往人身上蹭了蹭,觍着脸问:“如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这么招人喜欢呢!你看宋唯就不会说话,一开口就让人烦,其实她心眼儿可好了!”
贾如浅笑,看来宋唯还真是个瓷实的小伙伴啊!毛线是一逮着空儿就给她洗白。
“我不会跟她计较的!”贾如道,她想说的是,你的朋友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出口的却是另一句:“不过你可别被她带坏了!”
毛线惊讶,在担心她走上歧途这件事上——贾如和宋唯的意见竟然高度一致!
俩人买完菜回到书店,宋唯还没来。
“这家伙磨蹭着呢,我们先收拾!”毛线道。
“你看好孩子就可以了,我去弄!”贾如道:“可以先煮点咖啡暖暖身子!”
“嗯!”毛线乖巧点头,她心里是很想去跟贾如一起洗洗涮涮的,可是想到她那手一沾水,就要拿掉手套,而她一向不喜以大手大脚示人,也就作罢了。
如此,俩人便搁着一扇门,闲聊起来,不知怎么地,话题就扯到了木加一身上。那趟山西之行的所见所闻也都学了一遍,说来也怪,她是个倾诉欲很低的人,可是贾如总能勾起她倾诉的欲望,让她不知不觉中说出很多话来。
“要我说,你那男邻居怕是喜欢上你了!”贾如道,温厚的声音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听在毛线耳里,竟是十分舒心。
“开始我也以为是那样!”毛线干笑了一声,道:“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我只是长得有点像他的前女友!”
说罢,又自嘲式地补了一句:“可见这人的审美也不咋地!”
“我倒觉得他眼光不错……你是个宝藏姑娘,一般凡夫俗子发现不了你的美!”贾如从里屋出来,满眸含笑:“要不,以后就叫你宝姑吧!”
“哇啊!”毛线听闻此言,那叫一个身心荡漾,咖啡杯都端不稳了。
“如姐,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出一本书,就叫……说话的艺术!”毛线献宝似的捧了咖啡过来:“照你的习惯,加了牛奶,尝尝!”
“嗯,我就是闻着味儿出来的,手艺日渐精进啊!”贾如很给面子地品了一口,看了眼门外,道:“趁着宋大神没来,咱先垫补一口,等着,我给你搞点小甜点!”
“好啊!”毛线很是捧场。
她平日里是不怎么喜欢喝咖啡的,不过这一学期的课程安排的不是很好,周二和周四两个下午有大课,周一和周三则是上午第二节和下午第一节,毛线就备了点速溶咖啡在办公室,想着提点神什么的,后来,看贾如这里有手冲壶,她闲来就自由发挥,任意组合,一段时间下来,也算是能调出两款可以接受的咖啡了,最为难得的是,贾如还给她配了小甜点——普通的吐司面包切片搁电饼铛上烙一下,再刷点果酱,哇啊,金黄酥脆,好吃到爆,关键是操作性强——对于一动烤箱就烫手的厨房杀手毛线来说,用电饼铛烙面包片简直就是一项可以载入世界吉尼斯记录的变态黑科技!
好巧不巧的是,她们刚准备吃,宋唯就裹着一身白进来了,给毛线吓了一跳,还以为外头的雪啥时候下这么大了呢,擦亮眼睛一看,这家伙竟是白衣白帽白靴白手套。
毛线下意识地瞅了眼身旁的贾如,道:“你俩是要搞个黑白无常组合么?”
宋唯冷哼了一声,贾如亦回了她一个不甚友好的眼神,转身点锅去了!
宋唯这回可长了记性,瞅着贾如走了,才低声道:“什么黑白无常,我这是要她叫她自惭形秽!”
“哎!人家好吃好喝好待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啊!”毛线说着塞了一口面包给她嘴里:“吃了人的嘴软!你一会儿给我老实点啊!”
“她哪儿会待见我,不还是冲着你的面子!”宋唯撇嘴,脱了身上的白大衣给毛线。
“哎!对了,你知道这一点就好!”毛线说着瞥了眼她身上的白毛裙,在宋唯经过时,伸手摸了一把:“一点儿小肚子都没有,穿塑身衣了!”
宋唯“嗯哼”一声,傲娇地抖了下胸脯:“姐今儿就让那个假女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女人!”
“啊!”毛线顿时感觉头疼欲裂,啊,不,山崩地裂!
“我说大姐,你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犯得着下这么大本……”
她这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白天宋唯回来时身上穿的派克服了,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跟邱孝云那天找她时穿得那件应该是一样的……
“哦?宋唯!你小子有情况啊!”毛线恍然大悟,眼珠子叭叭地在宋唯身上翻着,像是要把她那肠肠肚肚都扒一遍,她要没看错的话,这家伙是走心了!
“废话,姐哪天没情况啊!”
饶是宋唯隐藏得很好,毛线还是看到她脸红了一下,若在平时,她是注意不到的,谁叫这家伙今儿特意穿了一身白呢,这让她脸上两坨浅粉无处可藏。
“我跟你说啊,贾如跟邱孝云一点事儿都没,这事,我可以担保!”毛线拍着胸脯道:“人家贾如有男朋友了,感情好着呢!”
“你见着了?”宋唯翻了个白眼,这死丫头,这胳膊肘什么时候开始往外拐了呢!如此,看向贾如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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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 女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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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
宋唯仗着比毛线高一截,直接将大胯甩到她腰上:“小姑娘,姐姐我以一个过来人血淋淋的经验告诉你,任何时候,都不能轻信男人,更不能对你身边的女人掉以轻心!”
“啊!”毛线捂着快被她撞塌了的老腰,硬挺着一口气道:“大姐,您不能因为一棵树坏了,就放火烧光了整片森林吧!你这是强盗逻辑!”
“不严谨!我是因为一棵树而对整片森林开始设了防!”宋唯摇头:“毛老师!你让我失望了!这不是你的水准!”
“好好好!就算你是对的!但是……”毛线看了眼布菜的贾如,道:“今儿是你坚持要来的,咱就好好吃饭,不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知道吧!”
“知道!”宋唯傲娇地甩了下头:“你就等着瞧好吧!”
这下,毛线整个人都不好了!瞧着她这斗志昂扬的,不见点血怕是不会收场呀!
“哎!我说,人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毛线凑过去低声问。
“没有!”宋唯道。
“没有?”毛线实在无法相信,看她这要咬人的样儿,不知道还以为人刨了她家祖坟呢!
“没有啊!”宋唯朝她鬼魅一笑,毛线顿觉浑身直冒冷气。
像她这种不正经的恋爱小白,自然不知道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来说,只要是在男人心中驻扎过的女人,无论时间长短,留存与否,她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无声的挑衅!
当然,宋唯也不知道……准确地说,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对贾如那么多无理的敌意,其实来源于一个男人。或者说,她意识到了,只是死撑着不愿承认罢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男人身上再犯错的!
宋唯虽说不待见贾如,可对一切美味都是本着开放兼容的态度,故而,吃得很是欢脱,开局不过五分钟,鼻翼上就渗了一层汗珠。
“哎!出息点好不好!”毛线递了纸巾给她。
宋唯接了纸巾也不擦脸,拿在手里煽着,咧嘴道:“好辣!”
毛线很是无语:“你吃清汤的呀!”
“不!辣才过瘾么!”说着,怂恿毛线也尝尝。
“我不要!”毛线摇头:“我怕刺激脑子!”
“可以少来一点!”贾如拿了一小碟蘸料给她:“这里面就放了一点小米椒调味的!”
“不要不要!”毛线连连摆头。
“你听她鬼扯!她那脑子,烧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比咱俩好使!”宋唯忍不住揭穿她:“她就是怕脸上爆痘!矫情!”
“不行么?我先天没有优势,后天不得省着点用啊!”
“行!”贾如将一盘鲜豆腐推到她面前:“多吃点,以形补形!”
“还是如姐好!”毛线瞥了宋唯一眼,对她当众拆穿自己这种行为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并给予有力回击:“话说回来,你脑子不够用是真的,人家如姐的脑子可很富裕呢!”
“哎!你跟我内讧!叫别人捡乐!”宋唯简直要气死,堡垒果然是从内部瓦解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到最后宋唯撩下了狠话:“要不是看在你当年借我九十九块的情分上,你现在已经失去我了,你知道吧!”
“我明明是借了你三百块好不好!”毛线立马反驳。
“我只借九十九块,那二百零一块是你硬塞给我的,好不好!”宋唯两杯果酒下肚,脸色微醺,扯着嗓子道:“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
“哼!美得你!”毛线撇嘴:“自作多情!”
“你说谁自作多情!”宋唯瞪眼,不待毛线反应过来,就扑过来搂着她狠狠亲了一口:“就是你先看上了我!”
毛线很是嫌弃地揪着被她亲过的脸皮好一通搓:“宋唯,你再动手动脚,我把你扔外头雪地里去了啊!”
“扔就扔!没良心!”宋唯撇嘴,嚷嚷着要酒。
贾如刚要去拿,被毛线一个眼神止住。
她知道宋唯心情不好,给她喝一点说说心里话就可以了,多喝无益。
很快,宋唯就把战线从毛线身上扯回,转嫁到贾如身上。
“我白你黑她无常!”宋唯的右手拄着贾如的左手指向毛线。
“白无常!看来你脑子是真不够用!毛线是宝姑,好不好!”贾如稍稍用力,试图挣开她的手,不想,宋唯顺势一撸,就把她的手套给扯下来了,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在各种蔬菜拼盘的映衬下很是扎眼。
“啊!不,不好意思!我给你戴上!”宋唯说着拎起一根手指掐了下她的指关节,道:“你这手可真大呀!要不是这么白,我还以为是男人的手呢!”
贾如笑而不语,一根一根地把手指嵌入指套,余光对上毛线紧张的双眸时,轻轻摇了下头,表示无碍。
毛线看了眼跟神经病一样自顾自说地宋唯,忽然明白过来,她压根就没有醉,前面所有的疯言疯语,不过是为了最后脱贾如手套这一下……这死丫头!毛线一把将宋唯扯到自己身边来:“你给我老实坐稳了,好好吃饭!不然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宋唯搂着她哧哧傻笑:“贾如,你看她这样,是不是很像我妈!”
贾如看了她一眼,转向毛线,一脸认真道:“宋唯说你老,长得像她妈!”
“嗯?”毛线眼眉一挑,一只手已经伸向宋唯的腰肢,狠狠地掐了一把,宋唯顿时笑得全无人形,像一只圈养的萨摩,憨萌憨萌的。
“我就说她是个坏人吧!当着你的面都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吓不吓人?”她的笑低低地陷在眼窝里,好像在说,嘿,别装了,我看透你了!
贾如倏地收回视线,轻托了下毛线的肩:“你看,你这女朋友有些丧心病狂了!当着人的面说人的坏话,还能这般面不改色!”
毛线看看贾如,又把视线递到宋唯身上,眼睛不够用似的。
半天,才拉了俩人,一人一杯酒:“敬黑衣大侠,敬白面美人!一杯清风!一杯明月!”
“你那杯子是空的,好不好!”宋唯眼尖,发现了玄机:“一滴酒都没有好不好!”
贾如摆手:“你这智商果真是感人啊!不都说了,一杯清风,一杯明月了么!跟酒有毛线关系啊!”
她举杯挨着毛线的杯子,轻轻撞了下:“宝姑!走你!”
“干!”毛线举杯对着空气咂摸了下嘴,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宋唯侧目,看看毛线,又看看贾如:“宝姑是什么梗?我错过了什么?”
“我给她新取的小名!”贾如瞅着毛线,目光深邃,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装进眼里似的:“她身上有一座宝矿,里面揣着数不清的宝贝,让人心向神往。”
毛线咯咯地笑着,身子软成一瘫贴在贾如身上:“你听听,我如姐给我取的名是不是很有寓意!”
“毛宝姑,有点绕口,其通俗之程度,远不及毛线,毛球,毛衣,毛裤,毛手套,毛衣针,毛利小五郎等等。”宋唯转向贾如:“这么肉麻的情话,怕是哪个二流子说给你听的吧!”
“不幸被你言中!”贾如点头,落在毛线脸上的视线宛如一条丝带,她把带子往回扯了扯,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瞥了宋唯一眼:“不过,我觉得咱们家毛线啊,的确是个宝藏姑娘!你不觉得吗?”
“用你说!”宋唯一把拽了毛线过来:“我跟你说,我们家毛线身上的好多着呢,你得慢慢发掘。”
“二位!就这个状态,保持住!千万别停!”对于常年饱受老母亲的打击的毛线来说,对别人这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浮夸式赞美,表现出了高度的热情和由衷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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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好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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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
鉴于对好朋友的高度认可,宋唯对贾如倒是高看了一眼,索性挤到俩人中间去:“贾如,我跟你说啊,我们家毛线那就俩字……没得说!我跟你说,我要是个男的,马上睡了她……”
“宋唯!”
毛线踢了她一脚,一骨碌爬起来去捂书涵的耳朵去了——他被贾如安放在一只鹅蛋形的懒人沙发上,为了保持平衡,愣是抻直了四肢,一动不动地趴了大半天,下巴上的哈喇子都扯到地面上去了,不安分地荡来荡去!
“幸亏你不是个男的!”贾如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地?”
“不然人家会说,好白菜都叫猪给拱了!”贾如哼了一声,道:“我就纳闷了,毛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她都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有我这样的朋友怎么了?如果没有我,人看着你,再看看她,会觉得她有毛病。有我就不一样了,人看看我,再看看你,会觉得她是一个慈悲宽容内心有温度的人,能够容忍你这种异类的存在!”
宋唯冷哼一声,此时此刻,她很想抽几分钟前的自己一个耳光,为什么要对这个假女人示好,贱不贱!
毛线听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赶紧安顿好孩子撤回俩人中间来。
“我说二位大姐,给个面子,放过我吧,啊?”毛线双手合十对着二人拜了拜!
“成!给你面子!”宋唯率先端了酒杯:“敬清风!”
“敬明月!”贾如从善如流,若不是宋唯挑衅,她是不屑与她同桌的,更别说争论了。
俩人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毛线有些懵,完全没想到这二人会被那么一句话震住,早知道这么好控制,她早就说了呀。
她这正暗自得意呢,又被宋唯点了名。
“毛线!我跟你说实话,我对贾如没有什么意见!”宋唯歪着脑袋,眉毛把眼睛压得很低,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意见大了!”毛线在心里对宋唯的话自觉做了翻译。
“但是,我有一点小建议……”
“嗯?这么客气,您说!”贾如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谦卑样儿。
毛线的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宋唯的嘴巴,生怕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她呀……”宋唯刚起了头,就被毛线给叫停了:“等……等我把火先灭了!”
末了,又不放心是嘱咐一句:“姐们,我跟你们说,千万别动手……万一真动起来,也要记得千万别伤及无辜,知道吧?我这脸已经毁不起了!”
俩人都被她这一番话给逗乐了。
贾如伸手,按了按她的肩:“放心,我俩又不是什么正经人,不会上什么正经手段的!”
说罢,撩了宋唯一眼:“是吧!”
“这倒是!”宋唯想了下,还是觉得就这么跟她划为一类人,有点吃亏:“但是,你那个不正经跟我的不正经,它不是一回事,你晓得吧?”
“晓得!”贾如点头:“我明贱,你暗骚,咱俩半斤对八两!”
宋唯不服气地切了一声,心说,这世上统共就这两种女人,都让你给说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毛线突然又笑场了,在这种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非常的突兀,且不合时宜,她觉着,宋唯和贾如,她们身上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她们愿意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坦诚相处的话,或许会是不错的朋友。可是,这世上之人,又有谁不是活在自我的偏见里?
“还让不让人说了?”宋唯夸张地清了清嗓子:“我这都准备两回了!”
“好!您继续!”毛线道。
贾如也配合她做了个掏耳朵的假动作,虽然姿势有点浮夸,但是,态度可取。
“她就是太好了……”
毛线听得这一句,支在膝盖上的下巴毫无征兆地榻下去……她费了点力,勉强收住差点儿跑出去的口水,一脸迷茫地看着宋唯,拉了半天的架势,就说这个?你这不毁人五官嘛!
“好得不真实!”宋唯转向她:“经验告诉我:对一切无缘无故的好,应该保持适当的理智,并满怀敬畏之心……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一个人可以有多好,就可以有多坏!”
说罢,伸手敲了下毛线的脑门:“懂啊?”
“懂!”贾如看了她一眼,淡笑:“风险与利益共存嘛!”
“明白人!”宋唯端起酒杯朝她敬了下,一饮而尽:“你俩继续,我干点活去!”
毛线点头,跟贾如解释:“有一些国外的客户,宋唯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定点查收邮件。”
“了解!”贾如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宋唯她……”毛线啊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很清楚宋唯这番话背后的深意,更清楚她那“不真实感”的来源,只是,这事,叫她怎么说呢,她守着两个秘密,却又无法分享给两个当事人,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就是话多!”毛线讪笑。
“她待你还真不错!”贾如抬眸:“如今这个世道,人们大都崇尚中庸之道,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即便是面对亲朋好友,也多有顾虑,一起吃吃喝喝花点钱都没什么问题,可真正遇上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远……没态度易,有态度难!像她这样明知道会得罪你我,还非得把话说明白的,也算是稀有了!”
听她这意思,好像并没有生气,毛线这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定了。
“小姑娘,你很有福气嘛!结交的朋友都还不错,对你很忠诚!”贾如道。
“也不尽然!”毛线否认:“你不知道,也有好些个背地里扎小人恨我不能早死的!”
贾如哈哈大笑,这孩子太可爱了!
“真的!”毛线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你不知道,我这朋友,都是一路交一路丢的……”
这事说起来,算是毛线的一个痛点,她一直都比较羡慕圈子里那种跟谁都谈得来,且特别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人,他们身上好像天生会释放一种游刃有余的能力,而她,即便用尽全力,也还是徘徊在圈子的边缘,时不时地会被人挤出去或者担心被人挤出去,勉强能算个边缘人吧。
“谁人不负人,谁人又不被人负!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总会辜负一些人,也总会被一些人所辜负!有时是无意而为,有时是无心之过,有时负了人不知,有时被人负了也不知!”贾如淡然一笑:“你欠别人的,会有人替你去还;别人欠你的,也会有人来还你。无须勉强,也不必介怀!”
“明白!”毛线点头,老气横秋地来了一句:“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嘛!”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用眉眼传递着一个秘密——早已洞察一切的秘密。
“有的人无知愣是生装有知,有的人有知硬是假作无知,你……”贾如将身子后撤,拉开一点距离看她:“你是明明知晓了一切真相,仍然能够以初学者的心态去面对……这便是你的可爱之处!”
“可爱?”毛线眼睛笑成一道弯月:“这有什么的,你多去相几次亲也能有这心态……”
想到贾如这样的姿色,身边自然是不缺男人的,她又笑着邀请道:“下次我相亲,你跟我一块儿去!”
贾如微微蹙眉:“还去?”
深沉的眼眸上两道眉毛微微拱着,不像往常那么服帖,也失了几分的温和,对这事有着天然的抵触。
“那是自然,生命不息,相亲不止嘛!”毛线坦然应道,相比让那些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介绍,她更愿意接受相亲,成与不成的,双方都没那么大的压力!
“你不是有男邻居么?”贾如问,语气里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
“谁知道呢!”毛线道。
毛线没有告诉贾如,她对那个男邻居,并没有那种了解的欲望,或者说需求。
她好像对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他的职业,他的家庭,他的爱好,他的收入,他的情史……她对他一切的身外之物都没什么兴趣,那些相亲会上她面对异性时会迅速在脑海里生产的问题,统统都没有。
他于她像是陌生的,又像是熟悉的,他好像也是。
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近似荒诞的默契,该亲近时亲近,该疏淡时疏淡……就像一组磨合许久的齿轮,该接触时接触,该分离时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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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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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火势的减弱,锅里的汤泡也灭了,一个接一个的伏在汤里,有点像毛线那些泡汤的爱情,她拨开一点风口,又有汤泡“咕嘟咕嘟”冒出来,勇者一般前赴后继。
“长情是女人强加给男人的,就像忠贞是男人硬塞给女人的一样……”
纤长的睫毛压下去,很好地覆盖了她的眼眸,毛线无法辨别她的眼神,这让她的听觉更加敏锐,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喉咙里的忧伤。
“两个男人,一个丧偶,一个离异,又各自结交了新的女友。婚后的某一天,两个新任女主人都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自己跟男人的前任有几分相像。丧偶的那位问为什么?男人叹气,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她!女人失落,继而萌生了感动,心里又添了几分敬重,从此,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离异的那位也问为什么?男人叹气,能有什么为什么!女人伤心,苦苦逼问是不是旧情难忘?男人指天发誓,不可能,婚都离了!女人更加肯定,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看到她就想起了他的那个她,于是,男人遭遇二次离婚……
女人们喜欢给第一个故事里的男人贴上长情的标签,喜欢给第二个故事里的男人贴上渣男的标签。而第三个故事是,他们真的只是略微偏好那一款长相的女人,前任和现任,总会有几分雷同,且,纯属巧合。”
她夸张地抖了下肩,让这个故事听上去更加滑稽一下:“你说,是男人蠢,还是女人蠢?”
毛线听懂了,憨憨地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我邻居的托儿!”
贾如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这个可以有,下次回家记得帮我讨点托费!”
从宋唯这边看过去,她的笑带着点心事,像许多有故事的女人那样。
宋唯将身子依着楼梯扶手,晃晃荡荡,慢慢腾腾地磨蹭着,一边逗弄着书涵,一边竖着耳朵,用心听着那俩人的笑谈。
她倒没有在背地里听人闲话的癖好,只是有些纳闷,那俩人能说什么好笑的话呢?这让她很是好奇,如果说毛线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会马上一声不响地融掉,毫不起眼的人,那么贾如是那种在人群里一打眼过去就很突兀,非常有辨识度,特别容易被人记住的人,当然,她们身上都一种生人勿近的特质,只不过,毛线是让人提不起兴趣,贾如是让人不敢有兴趣。就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能凑在一块儿谈笑风生?宋唯看得出来,毛线笑得很松弛,她是很少在人前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能让她如此放松的人,屈指可数。
莫非这就是说传说中的负负得正?宋唯有些拿不准。
毛线听着动静,立马招呼她快过来吃,贾如亦看了她一眼,低头拨了炭火。
“那么讨厌我还能表现得这么从容淡定,可见其心思之细腻,缜密,深厚!”宋唯心里对贾如的疑问又添了一层,当然,也许只是好奇。
不知是不是吃了人一顿饭的缘故,宋唯竟觉得贾如看向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敌意,这让她更加警惕,胃口顿时减半。
“宋唯,我给你下点面吃吧?”毛线问。
早年读书时,宋唯就老跑去毛线那里两人一块儿做清汤涮锅吃,先肉后菜,最后再来个油酥烧饼或者下点面条溜溜缝!完全是北方人的吃派。
“别,我不吃了!”宋唯道。
余光扫到贾如脸上时,她笑了下,一副很懂她的样子:“她这是看着我就饱了!这倒省了!”
“省个屁!美得你!”宋唯说着丢了一把面条进锅里,用实际行动表示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看到没?你这朋友是属呛毛驴的,得逆着来!”贾如笑,毛线也跟着笑。
“你瞎起什么哄,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宋唯瞥了毛线一眼,再次揭短,说她们有一大学女同学,家里条件还不错,在环渤海建材中心有门店,生意尚可,女同学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跟大多数天津本地人一样,有点小富即安不求上进的意思,女同学就不愿意了,这在商场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谁不知道权利的重要性,故而,一边跟青梅竹马恋着,一边也没放弃琢磨那些机关里的适婚男青年。
最终,成功钓到一枚,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是前途可观,有意思的是,男青年也有一未婚妻,在河北老家当老师,不过,他一心想找个本地人结婚,从根上解决后代的户籍问题,二人一看,你有求,我有应,成啊,火速敲定婚期。
结婚前女同学约了宋唯和毛线喝茶,指着手机里婚纱照上的男人,问,你们说,我对象怎么样,是不是有点老啊?一般人都知道,这是个自欺欺人的问题,答案就谜底里,会顺着说,不错,不老,再不济说个挺好,还行之类,总之,怎么也得捧捧场逗人家高兴一下才显得善良么。
可这毛线不是一般人啊,她就不说。女同学也有意思,明明心里早就揣着答案了还非得逼人家说瞎话,又问,毛线,你说呢?毛线看看照片,又看看女同学,无声地笑笑,仍是不肯说。这下,女同学心里毛了,原本计划着让毛线给她当伴娘的事也不提了!
“你说,她烦不烦人?就说个还行,能少块肉是么?”宋唯提起当时的尴尬场面,仍是有些哭笑不得:“大姐,你没有朋友是有原因的!”
毛线蘸了酱汁的嘴巴不以为然地一撇,她为什么会需要那种虚假的朋友?她为什么要去迎合她的虚假?这已经严重超出她的承接范围了,好吧!
“我不是给她一个笑了么!”毛线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当时明明给了回应啊!还想怎么着?
宋唯一个没留神,一根面条呛到气眼里,咳了好几声才感觉好点。
“你那笑还不如不笑!”宋唯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舒畅!
“总之,我已经在尽力表达我的善意了!”毛线道。
“那是你以为的!”宋唯道摇头否认:“实际上,你给人的笑,带着强烈的不屑,浓郁的讽刺,以及明确的不认同。”
“一个简单的表情,能解读出这么复杂的意思,想来也是有些心虚了!”毛线寸步不让,虽说她做人这底线有点低吧,但不是没有。
“那倒也是!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能看到鬼!”
这一点,宋唯倒是没有异议。只是想起女同学那憋得发紫的脸,她就忍不住想笑,觉得毛线这家伙有点蔫坏。
仨人有说有笑,有滋有味地聊着,宋唯一时有点恍惚,想当初,她也曾跟云芳这样边吃边聊,她还分享了无数治理男人的小绝招……
“女人交恶,多少跟男人脱不了干系!”宋唯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一条。
有电话响起,是毛线的。
她看了眼电话,给二人打了个手势,跑去一边接了。
贾如伸手将风口拨小,刹那间,宋唯捕捉到了一缕细微的清香,她仔细嗅了下,从火锅的层层热气里辨出那一抹花香,出自贾如的袖口,心里一动,这家伙做女人比她和毛线都精致啊!
视线一路攀爬,那是黑色长袍,丝绒和蕾丝拼接,高领,高腰,高蓬……宋唯目测了下,她那裙摆打开的话,怕是可以当床单铺了。
“看什么?没见过美人儿?”贾如瞥了她一眼,表示很不喜欢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宋唯笑了下,将视线从那蓬蓬的裙摆上拉起:“想不到你还有一颗公主心!”
“做别人的公主,还是做自己的女王,这难道不是每个女人每天都要思考好几遍的问题?”贾如撇嘴,吹得额前的刘海浪花一样翻滚,好像在说,少见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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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我们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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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突然觉得贾如其实还蛮可爱的,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可爱,她因真诚而可爱。
那一刹那,她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毛线为什么愿意跟贾如做朋友,就像她为什么一下子就跟能够跟毛线成为朋友……
她们从来都不是那种成天黏在一起倾诉吐槽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转过身去又嫉恨插刀下绊相互出卖半人半鬼的密友,她们从来都不需要那些嘘寒问暖半真半假的客套,她们从来都不做那些维持关系需要的半虚半实的交际……
她们是那种忙起来会很久都不联系,一旦真正有事一声招呼就能直奔主题,站到对方身边为彼此托底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家里窖藏的老酒,你从不担心它会变质,走味,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那样任由它在光阴里慢慢地醇化、老熟!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很微妙的,你开始信任一个人或者从此不再信任一个人,有些时候,并不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感天动地或者伤天害理的大事,而是那一刹那内心的冷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都是些微不足道甚至不屑一提的小事,可是你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你们,不再是你们。
宋唯一时感慨颇多,再看贾如,竟觉得顺眼了不少。
毛线出来,并未注意到俩人之间的变化,倒是宋唯,一眼就看出她脸色发紧。
贾如也注意到了,借口去洗手间给俩人腾出说话的空儿,宋唯再次为这女人的细腻感叹。
她拉了毛线问:“什么事?”
“学校突然打电话让我回去。”
“现在?不是假期么?”宋唯反问,声音不由地拔高了两分,就算是不放假,毛线晚上也没有课呀!
“不是这边!”毛线摇头,很显然,她对这通电话后面的指令也不是很理解。
“天津?”宋唯更加疑惑了:“叫你干什么?不前不后的!”
毛线愣了下,如果连旁人都觉出有问题的话,那就一定是有问题。这样一想,她这心里倒是踏实了几分,自觉切入了警戒模式。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说让我明天回去一趟!”毛线边说边给书涵穿外套:“你帮我订下机票……这个点应给没有直飞天津的了,飞北京吧!”
“今晚就走?”宋唯一怔,再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火速抓过手机开始查航班。
“赶早不赶晚!”毛线边说边扥着书涵的两只小胳膊给他穿外套。
贾如端着茶水回来时,也是吃了一惊:“有事?”
“啊!学校那边让回去一趟!”毛线抱歉道:“如姐,辛苦你自个儿收拾了!”
“甭客气!忙你的!”贾如说着去帮她拿外套。
宋唯本是要留下来帮贾如收拾的,毛线坚持要她一块儿走,主要是怕两人一言不合再把盘子给摔了!
“不是还得回来么,要不把书涵留下,别折腾孩子了!”宋唯道。
“不行。”毛线道:“孩子到我这儿已经倒了一手了,不能再倒第二手!”
一个母亲是不会轻易丢下自己的孩子的,毛线想,她得对得起尼雅的托付!
贾如和宋唯都争着要送,被毛线给拒绝了:“我打车过去就很方便的,正好可以捋一捋思绪。”
她这一说,俩人就都不言声了,学校里的事,她们确实是插不上手。
“那行吧……有事喊我,立马打飞的过去挺你!”宋唯霸气地拍了下胸口,一副社会大姐大的口气。
“好了!我又不是去打群架!”毛线道:“真到了那时候,你也不顶用!”
她这故作轻松地调侃并未能缓解紧张的气氛。
“能干干,不能干拉倒……”贾如往里看了眼,道:“我这书店也缺个合伙人!”
“嘿!你成心挖我墙角是吧!”宋唯立马跳上台阶,将视线拉平:“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
“小子?”贾如怔了下,伸手托了下右边的发梢,故意制造出一点蓬松感:“请你尊重我的性别,虽说我长得阳刚有余,阴柔不足,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切地唤我一声:美人!”
她不知道宋唯和毛线开玩笑时,经常以小子互称!
当夜月光稀薄,又有枝丫遮挡,宋唯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张,只感觉,这家伙,很会撩人……
咦!章郅敏是得有多瞎,竟然找了云芳那样的货色?他要是找个贾如这样的,她是不是也输得心服口服!
那一刹那,宋唯意识到,她对章郅敏的怨恨里,竟有一部分是不甘心。他对她的伤害不会因为他找了一个比她更好的或者更差的女人而减少,只不过,他找个更好的,她会输得心服口服,再不济,他找个跟她势均力敌的,她也能有点竞争意识,提高一下战斗力什么的,可是他找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她的,这让她毫无斗志,一挥手一眨眼一跺脚一狠心就把他给割让出去了,三儿赢得毫不费力——她竟然从没想过要争取一下,正儿八经地打一场婚姻保卫战!
那个时候的宋唯并没有认识到,爱情这东西,它是最最没法量化的呀!两个人走到一起,看着对方的肉体从新鲜饱满到脱水风干,还能继续往下走,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少好,而是因为,那些患难与共的经历在他们脚下铺就了一条血路,他们不再计较彼此的好与不好,哪怕你没那么好,哪怕我不够好,你在,我在,路在,就还能走,大不了搀着呗!
“好了!美人!”毛线朝俩人摆手:“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俩都是全乎的,别见血,别挂彩!”
“好!”贾如朝她摆手:“一路平安!”
宋唯的思绪被拉回,赶紧又嘱咐了一番,对着出租车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嘁哩喀喳好一通狂拍,有意无意地朝司机晃着手机,以示警告。
司机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狠狠一脚油门走人。
“没事!我都拍下了!”宋唯献宝似的朝贾如晃了下手机!
贾如笑笑,手指往上点了点:“小姐!那儿有摄像头!”
“老奸巨猾!”宋唯想到那司机临走前嫌恶的一瞥,心里刚刚对她升腾起那点好感瞬间又都败光了。
俩人再度不欢而散!
宋唯刚回到家,儿子的电话就到了。
想到前婆婆说儿子打游戏的事,宋唯就不得不上点心了。她整理了下情绪,软声问:“儿子,你最近学习是不是不太专心?开小差了?”
章浩冉没有回答,反问:“妈,你最近当妈是不是不太走心?搞兼职了?”
“搞兼职?”宋唯一愣,很显然,她没料到儿子会来这一手,十岁孩子的想象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时,妹妹章浩楽抢过了电话:“妈咪,你是不是跑去给别的小朋友当妈妈了?”
“嗯?”宋唯又是一愣!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小楽!哥跟你说多少回了,大人打电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许插话!”电话里传来哥哥浩冉教训妹妹浩楽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再称呼爸爸妈妈,也不再对妹妹自称哥哥,他喊爸、妈、妹!他开始在妹妹面前以哥自称,以大人自居。
宋唯心里有点失落,那一刹那,她真实地感觉到她错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我只是去学习了下游戏……不然我在同学那里搭不上话,很没面子的……”他坐在书桌上,半吊着腿,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按着妹妹的脑袋,眼瞧着按不住了,便将脑袋搁在脖子上,夹住电话,腾出手对妹妹比了个大母猪。
“哥哥,我说完了,那你记得这周带我去游戏房,一定哦!”妹妹嘟起小嘴小声道,半是撒娇半是央求,在得到哥哥肯定地点头后,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哧溜一声滑下去跑开了!
“妈,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不会游戏误事的!”章浩冉边说边拿了电话去给他爸:“妈,我的事说完了,你在外边要注意安全啊,一定记得不要跟人打架!你个子那么小,打不过人家的,你得学会控制住自己个的情绪……等下,我爸有事跟你说!”
电话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传到了章郅敏的手里,宋唯好半天才中震惊中回过神来,若是单独把这一段对话拎出来,去掉一些称谓,大约没有人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跟母亲的对话。
“娘的!谁是谁妈呀!”宋唯低声骂了一句,眼眸里像是起了一层薄雾,看什么都是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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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前妻太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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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长大了吧!”章郅敏道,老夫老妻的腔调。
宋唯怔了下,努力将自己从那遥远的记忆里抽出来——离婚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她半夜忽然醒来,听着身边男人打鼾的声音,看着下巴上挂着口水渍的一儿一女,竟有种虚幻的幸福感,她曾感叹自己何其幸运能够那么幸福地拥抱他们!
现在想来,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意,上帝在洞察了她短暂的幸福之后,特意叫醒她起来看一眼,作个告别吧。
“哦!”宋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章郅敏得到回应,不等她先开口便主动说了自己的想法。
“后天周末,我带孩子们去看看你……”章郅敏想起母亲的嘱托,又补了一句:“你回来太急,没看着孩子们,小楽知道了后大哭了一场,老师说,她这几天上课情绪都不是很高……我想带孩子们去看看你!”
“我这边很忙……再说不是快到寒假了么,寒假我去接他们。”宋唯道,她不太想跟章郅敏见面。
“你……总不会是有了新欢就连孩子都不顾了吧!”章郅敏压低了嗓音,却没压不住那满腔的愤怒,经他这一压,呛得在嗓子眼里打转,咕咕咚咚地险些将他掀翻,不想,他这还没怎么着呢,宋唯先翻了!
“少他娘的放这种没影的屁!孩子的监护权不在你那儿么!”宋唯怒道:“章郅敏,你能管就不管,管不了咱俩就去法院,你把监护权给我!”
离婚之后,宋唯对章郅敏是越发不客气了,一开腔就是满满的火药味,似乎嗓子里有一根炮筒子,点火就炸!她觉着章郅敏八成是因为云芳出走的事,冷落了孩子!多大岁数了,还玩失恋那一套呢!宋唯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没影的屁?
章郅敏气得嘴都歪了!
心说,这女人果真都是些白眼狼,一个个都他妈是演技派,全情演出,绝情谢幕!这耍起横来,真比男人还狠!
平心而论,章郅敏觉得自己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不管是对前妻宋唯还是三儿云芳,都做到了有情有义,仁至义尽!可这些女人们呢?宋唯一发现他跟云芳的事,二话不说一脚就跟他蹬了,拿了钱不说,还让他结扎!云芳呢,一听说他要换肝,二话不说就撩了,临了还卷了他家不少宝贝!还有宋唯,竟然把那野男人招去家里……
此时此刻,章郅敏是愤怒的,如果说云芳的出走让他恼火,失落,那么宋唯的归来则使他蒙羞,她是怎么能够那般厚颜无耻地在他家里跟别的野男人苟合呢?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是怎样在别人的身体下婉转承欢的……
还有谁,会比他更熟悉她的身体反应?
章郅敏觉得宋唯这女人如今学坏了,对外打着割肝救前夫的名义,实际上则是回来羞辱他的!而男人,是绝对不可以被羞辱的!故而,对老娘说和这一事,他一口就回绝了,他只要一想到宋唯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他就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觉得自己对这女人实在是太过仁慈了,若是那个时候死咬着不离婚,让宋唯自己主动退出,净身出户,再把孩子丢给她,看她还能不能浪得起来!
章郅敏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犯了战略性的错误——他本来以为有孩子在手,宋唯早晚得回归!万万没想到,没有孩子的牵绊,宋唯彻底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完全无法掌控!这让他很是愤怒,男人嘛,谁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惦着地里的!他这小半辈子都要过去了统共才睡了两个女人,这已经很节制了,好吗!
“宋唯,虽说你我已经不是夫妻,但,总是孩子的爸妈……”章郅敏停顿了下,刻意点醒她的意思。
宋唯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换了一只手听电话,她知道接下来章郅敏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前婆婆的授意下进行的……他刚经历一场失恋,怕是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孩子,宋唯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你若是不愿孩子们打扰你的生活,那我就只能告诉他们实情了!”章郅敏道。
不得不说,章郅敏虽然远不如几个姐姐出息,可他身上总归是凝结了祖上五代生意人的智慧,在自身利益受损的情况下,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弹,对于这个甩手掌柜前妻,他突然就不想让她太潇洒了!
他几乎感受得到电话那头宋唯手指蜷紧又松开的声音,心里冷哼一声,女人啊!
“成!来吧!”宋唯果断挂了电话。
冬日的津城,总是会被雾霾覆盖,一早一晚尤为严重。
时值深夜,能见度很低,如此,毛线回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车费之外,她额外给了师傅一百的小费——她虽不是什么有钱人,可至少还不用为了生计在寒冬的深夜里奔波。
这让一路抱怨不断的师傅有些受宠若惊,朝毛线抱歉地笑笑,说,姐姐,我送您到楼下吧,这么晚了!
不用了您,几步路!毛线笑笑,抱着书涵转身。
这一路颠簸,孩子睡不踏实,总是睡了醒,醒了睡,小脑袋潮乎乎的,毛线怕孩子受冷,把羽绒服脱了裹住,踩着地上的光圈快步回家——她知道,此时此刻,那位满腹牢骚的出租师傅正在身后为她照亮,护送她前行。
那一夜,她入睡很快,梦里,再次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她在河边跟他嬉戏,弯腰鞠了水往对方身上泼;他轻轻剥开彩色的玻璃糖纸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球;她将他推进水里,他佯装被小鱼咬了脚丫子,夸张地呼救……他们笑啊叫啊跳啊,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身着中山装挽着发髻的女人,她一把扯了小男孩过去,又狠狠剜了她一眼,凶她,不知害臊。她低头,两只手死命地提着两条裤腿往上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那么不合身地一条裤子,仿佛一脱手就能掉了似的!她低垂着头,羞得身子垮下去一截,整个人都要埋进裤腿里去了。突然,某种信号迫使她提起脑袋,眼睛向某个方向看去——小男孩回头,朝她咧嘴,露出尚未长齐的门牙,像刚刚出土的嫩芽,顶端还带着细小的锯齿……那锯齿一点点放大,跟墙上的某张照片重合,她一下子认出,那是小时候的杜云,没错,她在他老家的照片墙上看到过他换牙时期的一张照片,那牙齿长得一模一样,连上面的锯齿都分毫不差!这让她更加羞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那么一条不合身的裤子出现在他面前……
午夜,毛线一个人摸上了阁楼,她点燃了一支烟,没有抽,就那样看着它一点点烧尽,忽明忽暗。
思念如烟,浮浮沉沉。
半晌,毛线下楼,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剪得粉碎,她讨厌生活中一切的不确定感:想要看着瘦一点,就要忍饥挨饿运动健身做身材管理;想要变得强一点,就要抹除眼泪消灭怯懦做能量补给;想要混得好一点,就要努力工作积极进取做自我提升……她惯于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来消除一切的不确定感!
对于前任,也不该例外。
客厅里,一条数据线连接着插座和插口,正在努力维持一个手机的正常运转,在手机的收件箱里,孤零零地躺着几条银行入账信息,那是她与他仅存的联系,孤独、浅薄、虚无!于是,那根纽带一般的数据线也变得孤独、浅薄、虚无、又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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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 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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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一个干爽又冷冽的大晴天,太阳一寸一寸地爬升,驱散厚重的雾霾,穿过轻薄的云层,透过干枯的枝丫,斜打在窗格子上,坚硬的冰花一点点消融,稀释,最后化作一道道泪沟,软软地趴在玻璃上,远远地瞧去,像是玻璃在哭泣。
毛线的车子尚未停稳,一个自称秦教授助理的姑娘在大门口候着,远远地朝她摆手。
“毛主任,您早啊!我是给您通电话的小柳,柳垚!”姑娘伸手要帮毛线拎包,被她给婉拒了。
“不沉!我自己拿就可以!”
毛线有意放慢脚步,边穿外套边用余光打量着眼前人,鲜少有人待她这般殷勤,这让毛线下意识地生了警惕。
“毛主任,这边走!”
毛线看过去,是校招待所的方向,她微微蹙眉,她都被调走两个学期了,哪还来的主任一说,怕不是要捧杀她吧?
“我叫毛线!”
柳垚笑了下,没有应声,只是将手臂朝前面迎了迎,生怕毛线不去似的。
“跟秦教授约的8点半是吧?”毛线抬腕看了下手表,道:“时间还来得及,我先去趟教学楼,看看学生!”
说着,掂了掂书包。
“我陪您一块儿去吧!”柳垚笑道:“反正外边也挺冷的!”
毛线这就明白了,她的任务是,务必将她带去招待所。
这么老远地把她叫回来,不约办公室约招待所?有点意思!
毛线笑笑,算作默许。
她在前面走得很快,柳垚在后面跟得很紧,毛线想起特工片里那些被自己人监视软禁的人,又笑了。
“你要不方便的话,就在这儿等着,我上楼一趟,用不了几分钟就下来!咱俩在一楼门口汇合!”毛线瞥了眼她的细跟长靴,晃了晃手中的电话,意思是,可以电话联系。
“也好!”柳垚道,她这刚坐班车过来,还没来得及换鞋,这靴子好看是好看,确是不适合走路,尤其不宜爬楼梯。
毛线笑笑,扭头上楼,她也穿着跟鞋,不过只有三厘米的高度,不会把脚背拱得老高,感觉一直在踮着脚尖走路……
杜云说,高跟鞋的确会让女人有种向上挺拔的感觉,但是,凡事过犹则不及,想象一下一个女人将脚背拉到几乎与地面垂直,是不是总给人一种重心不稳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说,真正的美一定是由内及外的,游刃有余的,毫不费力的自然挥发,鞋跟会掉,容颜会老,皮囊会松,一切借助外力堆砌的精致都会坍塌,不是在浴室的镜子里,就是在光阴的隧道里。
“该死!”
毛线拢了拢衣袖,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当然,秦教授的邀约不至于让她发慌,真正让她发慌的是,在她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发狠决心要忘记杜云之后,又一次一次地食言,破戒,这让她难堪——毛线这心里慌得厉害,为那个被她识破了的自己!
不,也许是藏起来的自己!
刚巧,头一节有课,有一个班的学生都在,毛线喊了李美玲,给了她两袋糖果,嘱咐她一袋分给同学,一袋捎给另一个班的班长,又简单问了同学们的情况。
李美玲一一说了,看了看时间,又问:“老师,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还教我们吗?”
“不是!我就是回来办事,看看你们!”
毛线笑着帮她整理了窝在帽子里的头发,捱到上课铃响时,突然伸手往她棉服口袋里一塞,李美玲怔了下,赶紧伸手去掏:“老师,我有钱……”
“冬天黑得早,你晚上出去打工不太安全……要学会保护自己!”毛线按住她的手,道:“再加把劲,老师相信你可以!学费的事你也不用操心,现在国家政策很好,有助学贷款,还有助学金……你就一门心思好好备考就是了!”
李美玲的父亲得了一种病,起先是吃不进去东西,排泄也困难,后来是全身无力,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查不出原因,最后省城的医院出示了化验结果,说是血液里杂质太多,以后都不能干重活了,这就意味着家里要失去一个劳动力,也就没了稳定的经济来源。
好在,李美玲是个独立上进又积极乐观的孩子,没有因为这件事放弃继续深造的打算,她跟毛线说,老师,我只要一年,我只要考上了,就一定能想办法养活自己,家里虽然没有正经收入,可暂时也不会缺吃短喝,我妈不生病的话,还能捱过两三年……
她蹬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梭于教室、教学楼以及外面的家教辅导班,像一只上足了劲儿的小马达。
毛线欣赏这样的姑娘,一个年轻的姑娘需要钱,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不少人选择了走捷径,把年轻的资本,新鲜的肉体统统变现……李美玲选择了一条独立自主的理性之路,对得起她的青春,以及用双肩托衬着她的一双父母!
“老……”
李美玲红了眼眶,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的样子,毛线轻推了她一把:“快去上课!”
李美玲狠狠点头,奔向教室,马尾在背上跳跃。
毛线收回视线,转身去了办公室,准备贡献出最后一包糖果——她妈常说,食物可以拉近人的距离。毛线接受了,毕竟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跟人搭讪的由头。
有人最先看到她,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目光拉到毛线身上——她身着一件橘粉色的羊绒大衣,内搭米色的衬衣以及珊瑚色半裙,上面是手绣的山茶花,层次分明,色泽饱满。在以重色系为主的北方,毛线这一身打扮,就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啊!
毛线从她们或惊诧或打探的眼神里,截获了一条信息:她这些年在脸上的钱没白花!
“我回来了,过来看看你们!”毛线率先打招呼,大大方方地将糖果分给办公室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有人起身跟她搭话,有人借着打招呼的当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如果说化妆品是女人最好的朋友,那么,刮风的冬天就是女人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对于身在号称“一年只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之哏都天津的女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任你涂抹粉刷得再光溜,一场风起,立马现了原形,故而,冬天化妆这事,就成了现实版的生存和毁灭问题,不化吧,有碍观瞻,化吧,万一给风吹开了,一群妖魔鬼怪在脸上乱舞,就不只是观瞻的问题,怕是要闹出人命吧!
如此,再看毛线那张朴素的禁欲脸时,人们眼里便有了内容,要说,这女人还得是底子好啊!
瞧瞧人这脸,素是素了点,可这皮肤好的呦,不说吹弹可破吧,紧致白皙还是有的,让风这么一打,颧骨处微微泛出一点自然的红晕,在光线下呈半透明状,像一盅可口的果冻,惹得人心痒,再看她这疏眉淡目的,竟有一种别样的雅致,瞧着分外亲切!
“果然是一白遮百丑啊!”
有人暗叹一口气,她再抹白一个色号的话,唇上的胡子印就更明显了吧!
“还得是瘦!这女人一瘦,精神气就有了!”
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暗暗后悔放任了一个冬天的火锅肚子。
“要说这女人,有嘛想不开的非得结婚呢,瞧瞧人这过得多潇洒!这婚姻绝对是女人的头号杀手,再好的仙女搁柴米油盐滚一圈也是一身味儿,再不仙的女人只要离了婚姻的泥潭,也有一身仙女味儿!”
有人眼羡,她若是穿着这身衣裳回家,先生定会叫她脱了送给女儿!不过话说回来,她才不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呢,不耐脏又不经造还死不好搭,稍稍不慎,就会给人一种老黄瓜刷绿漆的错觉!还是黑的比较实惠,藏青也行!她抻了抻脖子,待毛线转身时,完整地记下了大衣的款式。
几个女教师各怀心事,倒是身边的男教师有些疑惑,问毛线这趟回来,可是有什么事?他边说边看了眼身边的几个老人,貌似没听说过又有什么变动啊!
毛线心里一怔,看来她猜对了,这趟绝不是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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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 被人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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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很清楚!”
毛线抬了下手腕,看了看时间,道:“秦教授通知我回来的,约我去招待所那边!”
“招待所……”对方大惊,刚要说什么,身边人突然一声轻咳,眼珠子好似不经意地朝外一瞥。
毛线眼角的余光瞥着门口的身影,会心一笑:“我先过去了。”
“啊!去吧!”男教师突然伸手,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下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呢……拥抱一下吧!”
毛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怀里,轻轻一抱,贴着耳边低声道:“别管!”
“啊!”毛线故作嫌弃地推开他:“李老师,您占我便宜!”
“谁叫我们这一群人里,就你一小闺女没结婚呢!现在不占什么时候占!”男教师潇洒地摆摆手,又朝外看了一眼。
毛线会意,点头致谢。
柳垚满脸堆笑,说:“毛主任,您人缘真好啊!”
毛线笑笑,对她这种莫须有的恭维,不予回应。
柳垚一路都在东拉西扯,没话找话,毛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直到招待所门口,明显感觉柳垚话少了,明明该走在前面带路的她反倒落在了毛线后面。
“右边,104!”
毛线看了她一眼,听她这意思好像不打算一块儿进去似的。
她笑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柳垚明显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到门口时,被毛线反手一把扣住手腕,往前一拖:“秦教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他想潜我呢!帮个忙!”
柳垚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另一只手推到前面去了,身子直接将门给撞开了。
“柳秘书!”里面有人喊道。
毛线循声看去,竟是宋辅导员,她旁边坐着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女人,正在费力地抬起她那肿得近乎透明的眼皮。
毛线正纳闷的时候,那宋辅导员已经起身让座了,毛线这才看到,她身后的窗帘下还站着一个男人,他一身黑,远远地看过去,像是一尊冷面雕像,跟屋里的任何一件摆设并无差别,只是在宋辅导员起身的时候,身子往前倾了几分,与那位肿眼泡的妇女,形成夹击之势。
毛线心里冷哼一声,傻子也看得出来那个地方不好坐!
“柳助理?”
毛线捏着柳垚的手指突然收紧,钢爪一般紧箍着她,柳垚疼得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毛线的目光有些幽怨,真不知道她这么瘦下的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毛线给了她一个礼尚往来的笑,意思是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先!
“郁青的两位家长,我们秦组长出国了……”她这解释不是对着毛线,却将头转向毛线:“这位是我们的系主任……毛主任,还有她班辅,宋辅导员,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她们咨询就是!”
哦?怪不得一口一个主任叫得那么欢呢!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不需要这个主任,那个辅导的,我就想知道,你们到底谁代表学校?”女人费力地抬起肿成一条缝的双眼,嘶吼道。
她的嘶吼不是用声音,是用肢体,毛线看到她的身子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像是一只被逼急了的困兽,还有那眯缝眼,像是两枚薄薄的刀片,虽狭小,其威力不容小觑。
“这个事……”柳垚起了腔调,正要打官腔,被毛线给打断了。
“这里没有人能够代表校方!”毛线道:“不过,我确实是老师,既然已经进了这屋,您就可以说说您的诉求,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对对对!”柳垚在一帮帮腔:“有什么事,您跟毛主任讲!”
她暗暗用力,试图抽回手臂,不想,毛线也在用力,感觉那指甲已经嵌进肉里去了,疼得她眼泪都上来了,鼓鼓地憋了好大一泡。
“我这两个学期被调到外地了,不太了解这边学生的情况,且听名字您孩子也不是我班上的,所以,您方便把孩子的情况跟我说一下么?”毛线道,手上依旧擒着柳垚。
她话音未落,女人又哭了,双手捧着脸,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完全不能自控一般,却又一声不出,哭得很是憋屈!
这时,宋指导员凑过来轻声说了郁青的情况:财政学专业,元旦假期在一家小诊所流产后因大出血身亡……说着,她轻扯了下毛线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假期,又在校外,还是这种事,学校当然没有负责啦……
说罢,往妇女那边瞥了眼,意思是,赶紧说两句,劝劝让她走人拉倒!出了人命都不报案,这不明显就是要来讹人么!
她这音量把握得很好,明明是压低了的,却又刚刚好叫人都能听清楚她的表达。
果然,女人不忍听下去,恸哭道:“就这样吗?我女儿就这么不明白的没了吗!我送到你们学校的时候是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呀!这怎么……”
她再度掩面,四肢抖得像散了架的箩。
“您知道您这样做是没有道理的,也是完全站不住脚的!第一、她本就是成年人了,必须对自己行为负责;第二、大学承担的主要责任是教育管理,不是私生活和情感;第三、这件事发生在假期,又是校外……说句难听的,最该了解孩子动向的,是你们家长啊!”
宋辅导员一条一条分析道:“退一万步讲,您若是真要追究责任,应该追那个小诊所,追让您女儿怀孕的人……”
她说着暗暗朝毛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也帮着说两句,顺着这个方向就成。
毛线完全没有反应,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在努力回忆着那个叫郁青的姑娘是哪一个?梳着马尾,扎着丸子头,留着长长披肩发还是短短的学生头?她想,她们一定在教学楼里见过。
“我女儿没了……你让我以后可怎么办呀……我!”女人打了个哭嗝,眼泪又崩了一脸。
“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宋辅导员机警地看了眼窗户,又扫了眼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把那一套瓷具都收起来了!
“意外总是会有的……您看您还年轻……”
毛线怔了下,这叫什么话!人家年轻就该平白无故地失去一个女儿么?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二胎已经开放了?您有在这跟我们闲扯的工夫不如赶紧回家捣鼓孩子去呀!
“我的女儿呀……你走了,让我跟你爸怎么办呀!谁来给我们养老啊……”女人哭诉道,她的眼泪明明已经流光了,眼皮肿得几乎要看不见人,可每次哭诉都会带出一泡新的眼泪来!
“这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生儿育女也不是为了让她们给咱养老送终啊!”宋辅导员守了这大姐两天了,真是被她哭怕了,一看她又拉开了架势,赶紧劝道:“这事已经出了,咱只能想开点……现在这个社会……”
“宋导!”
她正酝酿着情绪,打算好好吐槽一下这个社会的乱象,突然被毛线打断了。
“嗯?”
“我要没记错的话,您也有一个女儿吧?两岁还是三岁?”毛线问,她语气平淡又温和,像是在随口唠家常。
“真是没眼力见!”宋指导员心里暗骂了一句,早让她插话不插,这个时候插也就算了,就不要当着人家的面提女儿了,好吧!
“三岁!”她低声应着,眼珠子朝女人那头转了下,暗示毛线换个话题。
“嗯!”毛线点头,道:“宋导!我真心希望,若干年后,万一郁青的事发生在您女儿身上,您能够像现在您劝她妈那样,想开点!”
“毛老师!”
宋辅导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又刺耳,倒给正哭着的肿眼泡女人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立马出手推了她一把:“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你也是有女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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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别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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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的妈妈虽来自一个四线小城,可到底是有些涵养的,太难听的话,她说不上来,太出格的事,她也做不出来,不然,出了这么大事,她也不会就这样束手无策,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完全不敢相信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会怀孕,这简直比死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女儿死得不光彩呀!赤条条地躺着那儿,任血流了一腿,屁股底下掂着两寸厚的劣质卫生纸……她不该那样啊!
“你怎么能……”她几乎要昏死过去,双手紧紧地攥着男人,指甲在他手臂抓出一道道血痕,男人被她抓得直晃。
宋辅导员就那样死死地瞪着她,手指捏得咯吱响,在心里默默盘算了惹怒毛线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之后,捏着的拳头还是无声地松开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听差的小罗罗,她惹得起谁呀!
“怎么?怕了?您也会想不开?”
毛线看着她,眼神更加温和亲善:“不能吧?您不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涵养的女性么?您可以劝自己说,没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么,早晚都是要死的,社会这么复杂,竞争这么激烈,早死早超生!反正您生养孩子,也不过是为了参与一个生命的成长,不图回报的……再不济,您还可以赶在绝经前拼一把二胎呢,育儿经验更丰富了,不是!”
宋辅导员整张脸都白了,背依着沙发,嘴唇干张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倒是柳垚,低声提醒毛线:“毛主任!我们代表的是校方!”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毛线一拉一推甩去门口:“你滚一边去儿吧!”
她转向郁青妈妈:“我根本不是什么主任,也代表不了校方,更不能就这件事给你们任何实质性的承诺,甚至,连我这老师的差,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不过,我有一点最为中肯和有效的建议,要听么?”
她眼神坚定而犀利,还带着几分狠辣,女人完全被镇住了,连连点头:“听!”
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条被海浪席裹着的溺水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肯错过任何一条伸向她的手臂!
“第一、从现在起给收起眼泪,别哭了!头一天哭,你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别人心里尚有几分同情;第二天哭,你是一个女儿死得不那么体面的母亲,别人同情之余,心里会有几分唏嘘以及探究;第三天哭,你是一个无能的母亲,别人会根据你的反应推断他们心中的猜测,并且添油加醋地宣扬,会让你女儿的名声,更加不堪。”
毛线看了眼她那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皮,软声道:“别哭……”
“可我女儿走得不明不白啊,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女人仿佛祥林嫂附体,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打住!”毛线打断她:“第二,必须正面一个事实:女儿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件事,任谁都无法挽回……”
“我女儿还小,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女人崩溃,感觉抱着的最后一根浮木都被人抽走了。
毛线摇头:“这世上的普通人,非男即女,男女大约各占了一半,这女人中,除去还没完成发育的和生育能力退化的,掐头去尾,还剩一半,再刨去一半有生育障碍的,还剩一半,也就是说,每四个女性中,就可能有至少一个育龄妇女,这个人,可能是您,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们的女儿郁青,所以,怀孕本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我们国家的法律范围内,不管她是未婚先孕还是中途打胎,都是她的个人行为……您大可不必为此感到羞辱!”
女人死命地咬着唇,泪水渗进皴裂的脸皮,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她怎么能不感到羞辱,她的女儿就那样赤条条地死在那里,连个裤头都没穿!
“死人的尊严,都是活人给的!”
毛线伸手,将一张纸巾按在她手心里,道:“郁青怀孕也好,打胎也罢,都是她个人的自由,换句话说,即便她的所作所为不被人认可,也是罪不至死,法律规定,妇女有生育子女的权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违法也没有犯罪……她错就错在,对自己的身体不够负责,第一个不负责导致她怀孕,第二个不负责导致她丧命!”
僵在一旁的宋辅导员和柳垚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口径,就算是统一了。
“我……我女儿就这样死了么?”女人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把眼缝抻开一点。
身旁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将双目递向窗外,灰暗的光线下胡茬根根分明,像一根根锥人的钉子。
“不!我说了,死人的尊严,都是活人给的!”毛线将半包纸巾都塞到女人的怀里:“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要记住了!”
“嗯!”
女人哽咽着点头,男人也将视线收回,面无表情地看着毛线,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他只想要女儿呀!就算是书不念了生了孩子没人要,也没关系的,他可以养啊!
“第三、请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加害过你们女儿的恶人!他们今天在你们女儿身上犯下的恶,明天可能会放在别人家的女儿身上!不管是身为受害者还是旁观者,我们都有责任去制止!”
毛线道:“让他们该赔偿的赔偿,该伏法的伏法,总之,就像郁青为她肚子里的生命付出代价一样,总得有人对郁青的死付出代价……别放过他们,就是拼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揭下一层皮来!”
男人乌木珠子一般暗沉的眼睛总算是有了点反应:“老师,我们应该怎么办?医院说,我女儿签了手术同意书,知晓了手术风险;学校说,我女儿是在校外出的事,又是假期,他们管不着……”
他双眼布满血丝,嘴唇上也是干裂的血口子,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劲儿似的!
“报警!”
男人听闻此言,眼眸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亮光又黯淡下去,怯懦地看了女人一眼!
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就是报警,马上报警,让祸害他闺女的坏人绳之以法!可孩子妈不同意,哭着拦他,女儿已经这样了,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想他清清白白的一个闺女,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走了,他就觉得没脸活在这世上!
孩子妈哭啊,闹啊,对他又抓又打,说他当初就不应该拦着她过来陪读!男人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孩子都没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想亲手抓住那个让他女儿怀孕的男人,让他坐牢!
“马上报警,请律师!并跟郁青所在班级的各课任教老师、辅导员、同学、室友甚至是宿管阿姨联系,尽可能多地搜集与郁青有关的一切信息!尤其要排查郁青上课的签到记录、请假记录、有无外宿的情况以及跟一些男老师、男同学、男性朋友、男朋友和社会人士的往来信息!”
毛线说着瞥了眼宋辅导员,道:“如果有人胆敢拒绝,你们就以此为由,起诉!郁青到底是自愿跟人发生性关系后发现怀孕主动选择去堕胎,还是被人强迫发生性行为后发现怀孕被动选择去堕胎?我想,身为父母,你们有权利知晓!至于医院和学校,有无过错,有没有责任,该承担多少责任,他们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法律说了算!”
说罢,毛线从书包里扯了一张便笺纸,唰唰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男人。
“很抱歉,我不是您女儿的任课老师,甚至都不认识您女儿,那个所谓的系主任也不过是一个虚名,今儿临时被叫回来,就是被人拿枪使来打发你们回家的……如果你们在天津有任何需要或者觉得我可以帮到你们的,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我能做的就这么多!”
毛线说着四处扫了眼,道:“你们从这里待得越久,你们就离真相越远!”
“我……我们不要钱!”男人突然道。他要女儿,一个活生生的女儿!
“当然,跟人命相比,钱是粪土,不值一提!”毛线道:“不过,参照第二条,不要钱,还能要什么?一句对不起吗?”
钱是不能衡量一个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丈量生命的长度和质量,不然,法律依据什么来认定死亡赔偿金呢?
毛线觉得,自己有些时候,理性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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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 我好欺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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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一路快步奔向秦教授的办公室,柳垚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踩着两只细高跟小鸡仔似的,噔噔噔地跑。
“哎!毛主任!秦教授他真不在啊!”柳垚的手刚触及毛线的腰身,她一个回身,手臂一扫,闪得她一屁股摔在地上。
“别摸我,这衣服很贵!”毛线甩了下头,丢给她一个嫌恶的眼神!
柳垚再抬眼的工夫,毛线已经拐去秦教授的办公室了,没有报告,没有敲门,就那样一脚蹚开。
屋里有一女学生正含腰撅腚地半趴在办公桌上说着什么,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扯了把身上的毛衫。
秦教授亦抬头,迅速将两只眼珠子从女学生胸前的沟壑里提溜起来,推了推眼镜,看了毛线一眼,微微一笑:“呦,小毛回来了!”
说着,朝女学生使了个眼色:“那……李同学,今儿就先这样,我这还有点事儿!”
他眉眼慈祥,笑容亲善,那眼神完全是一副长辈喜爱小辈的样儿!男人活到他这岁数,什么风浪没见过!
女学生看看毛线,又看看秦教授,嘴巴不由地瞥上去一截,想来,眼前这小毛跟这秦教授的关系也不一般?她是来干嘛的?也是报秦教授的研究生么?女学生的心思一会儿翻了好几番,临走时有意没把门拉紧,虚掩上了,若是她能找到这小毛和秦教授的把柄,那她保研的事可就板上钉钉了!
毛线也笑,老熟人一般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面,站定:“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秦老?秦教授?秦组长……”
“随意……”
他话音未落,毛线早就一脚踩着凳子跳到办公桌上了。
毛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眸露出锋利的光芒,她两腿抻开蹬在墙壁上,将他圈在两面墙壁间的桌椅里。
秦教授一脸震惊,迅速瞥了眼门口,道:“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架在火上的面包,上上下下都在迅速膨大,这毛线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的视线刮过她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时,眼眸又还是一紧,果然,这女人一瘦,就容易刻薄!
“好好说?”毛线哼了一声,将大衣脱下,慢条斯理地叠好搁在双膝上:“您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毛老师,你怕是对我有误会……”
他本来准备说,这一切都是大家推选的结果,出了这种事,院里没个态度不成,但是,表达不好的话,又会适得其反,反倒会影响学校的声誉,这不,大伙儿商量来商量去,就推选出你来了么!谁不知道你脾气好,性子好,深受学生们喜爱呢,是吧!
若是毛线再说什么,他就会拿出长辈的气势来,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一番,毛线啊,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哪有不服从领导指挥的理儿呢!咱说柳垚他们这些小年轻办事是粗糙了点,可你一个老党员,又有这么长时间的教龄,是不是得体谅着点……
可此时的他,仿佛被毛线擒住了嗓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方粼先生,您觉得我很好欺负吗?”
毛线双手撑着桌面,将身子往后拉了一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秦教授的角度看过去,她这个姿势,其实有点勾人,只是她这张脸,实在叫人讨厌!
“毛老师!我请你自重点!”他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毛线哈哈干笑了两声,手掌浮夸地拍打着桌面:“我今儿来找你,上了这儿,就没想着自重,也没打算尊重你!”
她瞅着他被汗湿的发根,满意地点了下头:“要不,你再喊大声点,多叫几个人来,挑战一下我的下线?”
这时,门被风带着咣当了一声,秦教授额上的汗唰一下就出来了。她不要脸,他还要呢!
“不是……”
“不是还是不敢?”
毛线冷哼一声:“你马上就要退休了,顺利的话,再坚持个两三年,有机会混到副院……”
她抻着脖子想了一会儿,问:“那是什么级别?处级?”
秦教授感觉后背直冒凉风,他拿下眼镜,嘴巴对着镜片哈了一口热气,在铁灰色的中山装袖子上蹭了又蹭,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有条不紊!
“要我说啊,那些都是虚名!不重要!”
毛线腾出一只手,拿了笔筒里的放大镜,挡着右眼上,凑他脸上照了照:“秦教授,我有个提议,咱俩今儿干脆打一架,分个胜负!若是被院里知道了,有什么处分,我来背着,或者,辞职走人也成……省得您老是惦着整我,总觉着放哪儿都不踏实,咱今儿就来个一锤子买卖!一局定输赢,一了百了!成么?”
秦教授又换了一只镜片蹭,半天才抬头,道:“小毛啊,我就说你误会了吧……”
毛线连连摇头,一脸失望地道:“您这么怂可不行!出去混社会是很容易让人给打死的!”
此时,秦教授的脸好像是一块被烤过火的面包,满目都是焦躁味儿!他实在是没法想象,现在这女教师的素质已经差到这个份上了,这完全是目无长尊啊!
“瞧把您给吓的!开个玩笑而已么!”毛线亲热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把,从书包里掏出一封辞职信推至他面前:“秦组长,我的致辞报告,拜托您了!”
毛线扶着他的椅子一跃而起,麻溜地穿好外套,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秦教授:“话说:写论文,有那么难么?”
秦教授这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层,已然没法看了!
“牢记三要素:论点、论据、论证!跟解几何题一个意思,本质就是因为所以然嘛!”毛线笑着摆了下手:“真不难!实在不行的话,就多跟人吵吵架练练嘴皮子!好上手!”
说罢,笑着扬长而去,依旧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
门被拉开的瞬间,那女生迅速后撤一大步,身子跟着晃了下,见着毛线出来,立马收拾好八卦情绪,装模作样地问了句:“里面还有人吗?”
毛线点头,笑得很是温和:“同学……”
她四处看了眼,最后将视线落在女同学脸上,像是要跟她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啊?”女生下意识地矮下一截身子,凑近她。
“你腰长腿短,弯腰的时候,容易把屁股露出来!”毛线摆出一脸“为你好”的表情,伸手比画下:“这么长一截呢!会着凉的!”
女生瞬间僵住,脸上还挂着一抹八卦的笑意,毛线冲她很大度地摆摆手,走人。
刚一拐过弯,迎面就撞上了柳垚,一脚高一脚低地追过来了,刚才那一跤,活活摔断了她一只鞋跟。
毛线啧啧连叹两声:“柳助理,你跟我一般高啊……原来!”
柳垚一怔,气得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了,却还不得不维持着假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毛主任……”
擦肩而过的瞬间,毛线又停下,道:“柳助理,你头顶有一根白发哎!”
身为一个矮星族人,毛线太懂得矮个子的痛处了——矮个子是不会跟高个子比个子的,只会跟那些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矮个子比较,以看见对方的头顶为乐。
她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完全不理会柳垚那被愤怒扭曲的脸!
“管她呢!谁叫我不痛快,我就让谁更不痛快!”
毛线哼了一声,她彻底放出了身体里的那只小恶魔,任由它跳出来攻击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被人捏在手里盘了三十来年的软柿子毛线,终于不管不顾狂躁了一回,展现了她强硬的内核!
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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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小孩早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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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郅敏带着一双儿女落地青岛的时候,宋唯正在办公室里开视频会议。
“你妈可真行啊!都不说来接下我们!”章郅敏对宋唯这一套很是看不惯,不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叫他知难而退么,想得美!
“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找不到我妈么!”章浩冉低头在手机上摁了两下,很快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章郅敏没反应过来,还举着一只手臂对着路边的出租车招手,儿子喊了他一声:“上车!”
末了,又嫌弃地嘟囔了他一句:“一个大爷们,一点儿都不叫人省心!”
“小子哎!”章郅敏照着他后屁股蹬了一脚:“跟谁说话呢,我是你老子耶!”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迁就你!”章浩冉抱了妹妹上车,不再理他!
章郅敏一愣,那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长大了,开始以“男人”“爷们”自称,且,正在一点点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这小子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蹿出这么大来?
下车,付款。
章浩冉又抱了妹妹下车,帮她将衣服穿好。
“哥哥抱!”妹妹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章浩楽!”章浩冉瞪眼:“你这样被宋唯女士看到,可是要挨揍的啊!”
“不嘛……”妹妹搂着哥哥的脖子撒娇,哼哼唧唧地磨蹭着,章郅敏对他这个宝贝女儿很是无语,这家伙出门从来都不带腿,不是要爸爸抱就是要哥哥抱!
“来……”他刚想说“爸爸抱”,脸上就扫过一道冷光。
“章浩楽!宋唯女士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这样还能像她一样独立,穿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满世界飞吗?”章浩冉继续教育妹妹:“妹妹,别惹咱妈!你把她惹火了,她再给你多报几个辅导班,你咋办?”
话音未落,怀里的小人出溜一下就跳下去了,还抻开两只手臂,让哥哥帮她把书包挂上。
“这个沉,哥帮你背!”章浩冉说着刮了下妹妹的鼻子:“你们女生出门可真麻烦,玩具就背了大半包!”
“小楽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章浩楽脆生生地答了一句。
“好吧!你小心点啊!背不动跟哥说!”章浩冉借着身高优势,悄悄地帮妹妹从上面拎着书包!
这一幕,让章郅敏很是汗颜,他竟然不知道,他的儿子在妹妹面前还承担了监护人这一层责任,且,他从不知道,他们兄妹的感情竟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亲密……
他要没记错的话,上个学期,两个孩子还在家里掐得死去活来呢!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和睦友爱的?章郅敏很是费解!
他突然觉得,他好像错失了很多,他对孩子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背上——他给他们当马儿骑,一手托着一个,背着俩娃满地跑,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的后背慢慢难以支撑,开始轮番背……他们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章郅敏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个问题,且,这个问题,竟有些沉重,他明明是在孩子们身边的,可是怎么感觉一转眼的工夫,他们就长成这样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一定错失了什么。
楼上,有个姑娘在门口迎着,热情地朝他们挥手。
“浩冉、浩楽!你们好!”
章郅敏看着那姑娘伸出一只纤细嫩白的手,郑重其事地跟他的一儿一女握了,便把右手从衣兜里拿出来,且特意在口袋上蹭了蹭。
不想,姑娘只是朝他点了下头,便扭头走了!
章郅敏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先把手伸出去,不然多没面子啊!娘的!一定是宋唯这娘们故意安排的!
离婚之后,章郅敏想当然地把所有不顺利的事,都算在了宋唯头上,孩子们不听话,是娘胎里带的,生意不好做,是宋唯诅咒的,就连老娘对他的各种不满,都是宋唯闹的!这败家娘们,早就该离了!他把后牙槽咬得咯吱响,决议要跟宋唯好好算一账!
进办公室之前,章浩冉落后两步,跟他并齐:“爸!你跟我们出来,可别招惹我妈生气啊!让我省点心!”
嘿!这小子!章郅敏怒从脚边上,腿又抬上去了。
章浩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爸,你好歹一大老爷们,出门在外的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有点风度!多给我妈丢人啊!”
“娘的!你才多大啊!都敢嫌弃老子了!”
章郅敏低声骂了一句,对着玻璃墙照了下镜子,他现在已经混到拿不出手了么?他觉得这儿子绝对的欠修理!不行,他一定得跟宋唯说说,让他整整这小子!
“我就是嫌弃你,你也还是我爸,没办法!就怕我妈嫌弃你……”章浩冉牙疼似的扯了下嘴唇:“那样,你就离下岗不远喽!”
“还不知谁让谁下岗!”
章郅敏冷哼一声,把这一句给咽下去了,只是用眼神对着儿子的后脑勺比画了好几下,心说,会有你小子哭得那一天!
宋唯依旧是忙着,见到他们爷仨进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章郅敏笑了,他觉得宋唯太能装了,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她!何必呢!是吧!她说句好话服个软,他还能叫她饿着不成!
他没想到的是,宋唯这一忙就是一上午,电话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中途有人给她送了一杯咖啡进去!
章郅敏蹙了下眉,踢了儿子一脚:“去给你妈点个饮料,别让她喝咖啡!”
“嗯?”章浩冉头都没抬:“我妈不爱喝饮料!”
“那也不能喝咖啡!她心脏不好!”他抽出一张钞票,塞给儿子:“去,给你妈买个果汁,让加点青柠,提神!”
“你跟我妈献殷勤就自己去呗!老使唤我干啥呀!”章浩冉正耐心地跟妹妹解说《海的女儿》。
“人鱼公主最后变成了泡沫!”他道。
“知道呀!王子又傻又瞎,一点儿都没有认出她!”章浩楽仰着头,用手指头去勾哥哥的鼻孔:“哥哥,我帮你挖鼻屎吧!”
章浩冉很是无语,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小楽,哥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在外头不能说那种话!会被人嘲笑的!”
“哦!”章浩楽缩着脖子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哥哥,我还是帮你挖鼻屎吧!”
“真傻!”章浩冉叹了一口,将妹妹圈在怀里,问:“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学到了什么?”
“不知!”章浩楽一刻都不肯老实,又伸手去勾哥哥的鼻子。
“女孩子要学聪明点,面对喜欢的人要直接表达……因为男孩子总是又傻又蠢还瞎,连王子也不例外!”
章郅敏心头一怔,他这臭儿子已经这么成熟了吗?
“知道呢!小楽不笨,小楽聪明!”章浩楽趁哥哥不注意,揪着他的鼻子使劲一拉:“大象!”
“哎!”章浩冉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道:“还要记得,不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当人鱼没了舌头,即使面对日思夜想的王子,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知道吧?”
“知道!我就是我,不一样的花朵儿!”章浩楽双手托着腮帮子,朝哥哥又是卖萌又是撒娇。
章郅敏看向儿子的双眼因惊惧而变大,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读书的念头,那样的迫不及待,他很想知道,《海的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它真是儿童读物吗?他最终从百度上找到了那篇文章,并就此跟前妻展开了一番讨论。
他说:“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让孩子们过早地了解一些童话故事,或者说应该有选择性地了解,这样孩子很容易早熟嘛!”
宋唯噗嗤一声乐了,她梗着脖子道:“你认为?你认为不百~万\小!说孩子就不会早熟吗?”
她逛超市时亲耳听到两个刚上一年级的女孩子在讨论剖腹产和顺产的区别,当“会阴侧切”这个手术术语从一张稚嫩的嘴巴里说出来时,她也震惊过,可是,一直不都这样么?小孩子想快点长成大人,大人又想偶尔做回小孩!
只是,成长这件事,从来都是不可逆的!
章郅敏被她这一呛,倒没了话说,整个人闷闷的,又不甘似的耍赖:“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叫我孩子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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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前夫想吃回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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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怔住了——这种半是撒娇半是耍赖的语气,久违了啊!
章郅敏懊恼地低下头,两只脚反复交叠,像是尿急,又像是有一只跳蚤骚扰了他!
“脚气犯了?”宋唯试图用调侃的方式打破尴尬。
章郅敏脖子一梗:“你脚气才犯了!”
跟一般有味道的男人不同,章郅敏十分注重个人卫生,脚气这事,纯属诽谤!
宋唯笑笑,米色羊毛裙很衬她的肤色,不过……章郅敏的视线落在她那只裹一层玻璃丝袜的小腿上时,脸色唰一下就变了。
“你现在过得这么不如意么?”他问,一副挑衅的样儿。
宋唯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瞥了眼,将两腿修长的腿收起,心说,你他娘的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不过,她还是保持了一个前妻该有的修养,不予理睬。
“你自己身体啥样,心里没数么?大冷天的穿得什么玩意儿!”章郅敏陡然拔高了嗓音:“你想让女儿也跟着你……有样学样么?”
他这心里打进门就憋着的好大一泡邪火,总算是有了发泄的由头,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可那股邪火泄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畅快,毕竟,在为人父母这件事上,他和宋唯,算是半斤对八两,都不是什么好榜样!
“我大老远的带着儿子女儿来看你,你就不能陪陪孩子们么?”他意识到这样说听着有点委屈,好像他上赶着怎么着似的,立马补了一句:“你就是这么当妈的!”
宋唯将视线从电脑上提起来,喝了一口水,慢慢吞下:“章郅敏!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没有!”章郅敏顿时泄气!他将目光重新锁定在脚尖上,打离婚后,他就没敢正眼瞅过她,总觉得她那眼睛里能飞出刀子似的!
“那你就是故意找茬……”宋唯将身体丢进椅子里,用力往后一拖,倚在墙上,双手抱臂,端详了他半天:“莫非……你想吃回头草?”
章郅敏只感觉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人击中了一般。
不得不说,这世上有一种了解,叫你的前任很了解你。他此番前来,的确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来的,自打老娘说了要把厂里一把手的交椅传给他之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三个姐姐轮番跟他谈心,大意就是让他安心做个甩手掌柜,该咋样还咋样,老太太那头咋说他咋应着就是了。
章郅敏秒懂,这是要他阳奉阴违啊!
几个女儿并不知道,老太太早就防着这一手了,早早地给儿子下了死命令:老娘我是真心实意要把厂子交到你手上了,你若是同意,这事就好办,你若不同意,我就把你们一竿子都打扫干净,把厂子卖了,反正得罪人的事已经干了,覆水难收!
这下,章郅敏就犯了难!
老太太又给儿子指了一条明路:找宋唯啊!她说,儿子你有没有觉得打从你跟宋唯分开之后,自己是越来越不行了呢!你再看人家,空手套白狼的活儿还能干得有模有样!这女人旺夫呀……
如此,章郅敏心里就萌生了亲自到宋唯这看一看的念头,只是,这一上午,他光顾着看宋唯了——他看她穿着职业装在那使唤这个使唤那个,呼风唤雨一般,竟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的娘们不一般,就连那件修身的连衣裙也能让他浮想联翩,她好像比他刚认识的时候还要瘦一些,这让他有点担心,这么大的工作强度,她这身体是不是吃得消……
他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眼,能够自动剥开她的衣裳看进她的肌肤里去,她左边胳肢窝下的腋毛总比右边长;她的胸长得很好,不过,稍稍有点外扩,她很在意,总喜欢穿聚拢的内衣;她右边大腿根内侧有一颗不大的黑痣,他曾戏说,那是她的记号,万一那天她丢了,他们就以此为接头暗号;她腹部有很长的刀疤,她为他剖了两个孩子,那里就留下了伤疤,粉红色的新肉从里面鼓出来,长不下似,贴在肉皮上,突兀又难看,这让他既害怕又敬畏,也不敢那么太放肆,总觉着有什么东西看着他似的!
“别的男人看到她肚子的疤就知道她跟人生过孩子,瞒不住的!”
想着宋唯以后要一个个跟男人介绍肚皮上那些刀疤的来历,他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似的,宋唯不像云芳,她身上带着前夫的印记,旁人由那印记会联想到很多事来……对她不利。
云芳也生过孩子,可她身上没有刀疤,再遇上合适的人,还可以诓人家说自己是九成新,到宋唯这就不一样了,身体会说话呀,那些前情旧事,都藏不住!
“她很吃亏呀!”章郅敏心里突然为宋唯鸣起了不平。
看了一上午忙碌的宋唯,他这心里的愧疚又堆了一层,想着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处女都会计较,更别说跟人生过孩子了,如此,章郅敏对宋唯就有了兜底的想法。
仔细想来,他和宋唯倒也没什么矛盾,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那事,少就少点吧,经历了云芳之后,章郅敏对女人的身体倒也没那么好奇了,以后年纪大了,差不多也就不想着那些事了。
“你不嫌牙碜啊!”宋唯眼皮一撩,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章郅敏最看不得她这副事事想要压他一头的逞强样儿,正要发作,瞅着玻璃格子外头趴在的女儿,低声道:“我觉得吧,为了孩子,我们应该……是吧?”
他低垂着眼睑,自顾自地说着:“过去,你……是的不对,但是,你……男人他……”
宋唯一怔,她从他语无伦次的表达上证实了一件事,他是来真的!他以前想跟他好的时候就是这样,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
“停!”宋唯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下:“章郅敏……”
“嗯?”他抬眸,嘴唇慢了半拍,跟着抖了下,像是在制造回声。
“每个故事都有三个版本,你一个,我一个,故事本身一个!”她笑着揉了下发涩的眼睛:“而刚好,我们都经历了一部分真实……就这样吧,就让剩下的那一部分,留一点悬念,啊!”
章郅敏看着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不得不承认一点……她依旧美丽,哦,不,比从前更美,她紧绷的小腿,笃定的眼神……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过,就像他妈当年说的,宋唯永远也褪不去身上那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小家子气,没度量,不知轻重,总是喜欢揪着一些屁大点的小事不放,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呵!以他如今的身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
宋唯也看着他,没有丝毫的退缩。
半晌,他笑了,脸上并无尴尬,好像复合这事就那么顺嘴一过,并不走心,反正台阶我是搭了,下不下来是你的事!
“你不恨我?”
“想。”
他笑,过了一会儿,又问:“宋唯女士,我孩子妈,能请你吃顿午饭么?”
“不!”
“噢!”他轻叹一口气,又问:“那么,你请孩子们吃饭的时候,能捎上我么?”
“行吧!”宋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接将椅子转过去擦脸:“你带孩子们去楼下等我!”
“不用补妆,你已经很美了!”章郅敏道,他觉得宋唯跟他可能真是不合,他一到她面前,就忍不住犯贱,事事都想跟她对着干,又事事都得依她!不过,他还是觉得目前这种交流方式比较自在些。嗨,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前妻也是妻啊,夸夸怎么了!
宋唯切了一声,信男人的话?才怪!
想到章郅敏说孩子早熟的问题,宋唯决定从侧面打探下两个孩子的态度。
“浩冉,你说,我跟你爸要是分开了,你跟谁呢?”她小心翼翼地问,在后视镜里跟章郅敏对了个眼神,意思是,一旦孩子反应比较大,你得帮我圆回来!
“老妈,你可真幼稚!现在谁家父母离婚还问这种问题呀!”章浩冉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我真是看错你了!
“嗯?”宋唯下意识地看向章郅敏,两人都表示搞不懂现在的小孩!
“你们把房子给我,抚养费给我,我自己带妹妹,谁都不跟!”章浩冉说着舔了一口妹妹递过来的棒棒糖,又趁着妹妹不注意,迅速拿纸巾抹了嘴巴,用实际行动表示嫌弃!
“我跟哥哥!哥哥是王子,我是公主,我长大要嫁给哥哥!”
“不行!”宋唯和章郅敏同惊叫!
“就要!就要!”章浩楽搂着哥哥的手臂撒娇道:“我爱哥哥嘛!”
俩人对了个眼,娘的!摊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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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0章 告别前情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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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机厅里,宋唯正在跟一儿一女告别。
她伸手轻抚了小女儿脸上的泪痕,轻声道:“记着妈妈跟你说的话没?”
章浩楽抽抽搭搭地点着头:“记……我就是失恋了,睡一觉就好了……我有同学都失恋五次了……五次!都没事呢!”
她张着肉肉的小手比画着,像是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
宋唯笑笑,揽了扭捏的儿子入怀,完全不顾他的挣扎。
“你长得太快了,妈妈……制造爱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了!”宋唯紧紧搂着跟自己齐肩的儿子,轻声道:“对不起,儿子!”
“没事儿!我不怪你!”儿子伸手抚了下她的后脑勺,又倏地收回,瘪嘴道:“你们女生可真麻烦,那么爱哭!”
宋唯闻言,狠狠揉了把儿子的脑袋:“你小子不像话了啊,开始嫌弃你妈了!”
章郅敏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一瓶醋,酸得难受。
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谁也没注意到儿子对女儿使得那点小眼色。
女儿章浩楽突然跳出来,扯了宋唯的胳膊:“好了,妈妈,该跟爸爸拥抱告别了!”
宋唯一怔,极不自然地看了眼章郅敏,意思是你跟她说啥了?章郅敏摇头,表示他真不知道。
女儿她小嘴一瘪,隐约带了几分哭意:“电视上都那样!”
章郅敏看看宋唯,虚张了一下手臂,意思是,来一下?
宋唯眼珠子垂了下,张开双臂坦坦荡荡地迎过去了。
四只手臂交叉,折叠,将两个熟悉的身体拉近,阔别许久的气味又回来了。
两人心里都有些唏嘘,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家就怎么在俩人手上散了……
他本想说,你要好好的!不然,我心里会愧疚一辈子!
她本要说,你也好好的!不然,我的退让就没了意义。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样默默地拥抱了彼此,或者说拥抱曾经熟悉的身体,就像左手和右手那样,该交叉时交叉,该协作时协作,该拥抱时拥抱,而多数时候,都是踏踏实实地待着身体的两侧,各司其职,各领其命,安分守己,无所谓什么爱与恨。
分别时,他们各自看了对方一眼,他笑,她也笑,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那种熟悉的默契似乎又回来了,就像从前俩人半夜里给儿子换尿不湿一样——她闭着眼给儿子换尿不湿,他闭着眼把换下的尿不湿吧嗒一声扔在尿盆里,一气呵成,精准无误,不用开灯,也无须光照,黑暗里,他们就是彼此的眼睛,闻着对方身上的气味,跟着空气流动的方向,就能迅速让身体无缝衔接,彼此融合……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那个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再次露出来,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突兀地嵌在肉里。
章郅敏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睡了个女人,干了全天下男人都干或者都想干的事,怎么就那么不可饶恕呢,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吧?他不过是睡了个女人而已,再说他可是把自己全部的家当都给了宋唯呀?那么多钱握在手心,她心里就没有点数么?什么心呀情呀都是些形而上的东西,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扎扎实实的爱呀!
就像宋唯不明白她那么些年在家做牛做马地付出,低眉顺眼地讨好,忍气吞声地过活凭什么换不回一颗真心,凭什么可以用一句对不起不痛不痒地揭过,又凭什么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没有人能够知晓生活全部的真相,男人和女人都活在各自的故事里。
就像他们从来都不曾知道,他们的思维竟会有那么大的偏差:女人看问题总是喜欢由点及面,发散性思维,能从针头线脑的小件扯出性命攸关的大案;男人看问题总是习惯就事论事,一点就是一点,跟面有什么关系,搞什么连带嘛!女人天生具备“搞事情”的本事,而男人生来具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能耐,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倾情出演了一部又一部的人间心酸秘史……
这算什么?生理缺陷吧!
半个小时之后,宋唯在机场的另一头,接到了毛线以及她随身携带的两只小不点。
“哇啊!你怎么还一拖二了呢!”宋唯弯腰看了眼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不点,两眼一闭,随手摸了一个抱着:“鑫远这两口子心可真大,怎么就放心让你一人带着俩出来了。”
“我倒是不想,可谁让家里现在就我一闲人呢!”毛线一脸忧伤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家现在有多荒凉:我妈伺候她妈去了;尼雅天天忙着上课,瞧那样子是要把高三没吃够的苦再啃一遍;鑫远拖着一身病残,还得忙乎公司的事,已然自顾不暇了;就连我们家的老保姆,都要偷里忙闲地谈恋爱……我觉得现在这种家庭环境,已经非常不利于娃娃成长了!还不如跟我凑合混几天呢!”
毛线说着用力把墨衍托了一把,她家这小侄女这腿可金贵着呢,一步都不肯走!
“吴姨找老伴了?”宋唯这心里的八卦之火瞬间就被点燃了:“说说,什么样的老头,咋样?”
“听说还行……”毛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哎,咱俩捋捋啊……这种情况,你是不是有必要先对王鑫远的病表示一下慰问?”
“嘿!有尼雅在呢,我凑什么热闹,不合适……”宋唯看着毛线意味深长的眼神,瑟缩了几分:“避嫌!”
“噢哦!”毛线点头,不声不响地靠过来,扯了宋唯问:“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什么呀……”宋唯本是想装傻到底的,奈何腰上的肉不禁痒,只好如实道:“早了去了!你也不想想,就我这样的,别人多看我一眼,我就以为人家想跟我睡!你说你弟,看我多少眼?”
“啊……”毛线下意识地捂了墨衍的耳朵。
宋唯看着花骨朵一样的小人儿,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姑姑说错话了,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不是睡,不是……交配!”
“宋唯!”毛线简直要被她气死,这要不是手上抱着孩子,非得被她丢出去不行!
“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不行!人家动物世界就这么说的,啊,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宋唯声情并茂地演绎着赵老师,在人来人往中……毛线摆出一脸“别说我认识你”的决绝,迅速蹿离现场,宋唯撇嘴,搂紧书涵,跟上!
一直到车上,毛线才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装糊涂!”
宋唯哼了一声,道:“不然呢,你弟不就是我弟,我跟他混,跟跟你混跟你跟他混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乱伦么!”
毛线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很想一巴掌拍死刚刚那个多嘴多舌的自己……
墨衍白天到好,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行了,揉着眼睛喊尼雅,怎么都不肯睡,毛线感觉自己这两条胳膊都要废了,带一个墨衍比带两个书涵都要费劲儿!好在宋唯比较有经验,又是给啄奶,又是给唱摇篮曲,反正是给哄着了。
毛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盛了碗甜汤给宋唯:“得亏有你在!”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宋唯哼了一声:“我家老二还好,老大小时候有一阵,没黑没白地在身上挂着,一撒手就哭,差点儿没把我磨死!”
毛线笑笑,没敢接下去,她知道孩子和婚姻一样,对宋唯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可有些事,就像是那毛衣上的破洞,一旦扯开了头,就会没完没了地往下扯,这个夜晚,不管是对于毛线还是宋唯,都注定了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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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闺房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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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小孩好像都有些早熟!”
宋唯把自己平放在沙发里,一只抱枕斜挡着大半边脸,似乎这样让她的倾诉更加流畅:“儿子似乎知晓了我跟他爸离婚的秘密,总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我们,既操心爸,又操心妈。女儿为爱上哥哥却不能跟他结婚这件事苦恼了半天,脸都哭花了!”
“所以呢?”毛线道。
她知道宋唯并不需要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她只要她随便说点什么,好让她那满腔的愁闷,有一个合理的出口。
“章郅敏跟她解释了这件事,他说,一个家里的男生和女生是不能在一起的!女儿问为什么?他思考了半天,说,打个比方,一个家里长大的男生是咸的,女生是甜的,凑一块不是个味儿呀!”
毛线笑,问:“浩楽信了吗?”
“嗯!”宋唯点头。
女儿悄悄跟她说,其实也没什么,她有些时候也觉得哥哥的脸太咸了点,手也咸!
“我收回以前鼓励你跟杜云生个孩子自己养的话……女人可以没有丈夫,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宋唯道。
这话似乎不够严谨,不够独立,甚至对一批单亲妈妈会造成不小的伤害,可是,她想,作为一个母亲,不应该轻易剥夺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在这样一个极度崇尚自由和独立的社会,女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实现很多角色,甚至可以对外自嘲说自己既当爹又当妈,但是,一个母亲给予孩子的爱,再多,也只是母爱,不能抵消孩子对父爱的渴望。
女人不能小看了男人,更不能小看了男人对孩子的意义——远远不止繁殖需要的那几分钟。可惜,宋唯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从不觉得章郅敏背着孩子们满地打滚把家里搞得跟战乱现场的一样的事情对孩子的成长有任何的正面导向,她总是边收拾边牢骚,说自己养了三个熊孩子!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孩子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多正面的引导,只需要父母陪着他一起疯狂长大。只是,她领悟的太晚了,她的大儿子已经开始抵触来自父母的拥抱,用倔强又委屈的眼神告诉她,晚了……
宋唯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为婚姻,为爱情,为孩子……她只是很遗憾,为什么他们没有成为更好的父母,在明明可以的时候!
“幸亏我没有听你的!”毛线道,她想起了小杨,想起了郁青,想起了前些年为了繁殖热血上头的自己。
“你也说点吧!光我一人说多没意思!”宋唯道。
她其实不太想跟毛线说太多婚姻啊,孩子的问题,总怕给她吓坏了,连恋爱也不敢谈了,可是每次,都忍不住。
“好啊!”毛线应着。
说毛瑾女士去伺候她老娘,在她亲娘手里连口囫囵饭都吃不上,几个姨啊舅啊,总是明里暗里地算计着她,当她二傻子似的,惹得毛瑾女士哭了好几次,可还是乐此不疲地伺候着,天冷怕冻着,天热怕热着,吃多怕噎着,吃少怕饿着,宝贝着呢,她问宋唯:“你说我妈是不是有点小贱?”
她这一代人的家庭情怀不是很深,她又跟着她妈经历了家庭的分裂和重组,故而对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对于那些不友好的亲戚就更谈不上感情了,可是她妈不一样,她总说,有妈在,就有家。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毛线从前对家没什么概念,一直到继父老王突然离世,她好像突然就有感觉了,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总觉得哪里空了一块,特别要紧的一块。
“人都是有点贱性的吗,你不贱还是我不贱?”宋唯道。
毛线又说,吴姨最近找了个相好的,就是她家附近超市边上停车场的老头,也不知是托了谁的关系,成天在哪儿瞎晃,夏天就穿一件洗得灰不灰白不白的跨栏背心,手里摇把破扇子,冬天就在背心外头套一件军大衣,见谁都点头哈腰的,她一度以为这老头有点毛病,她妈还说人没病,说好几次还帮她擦车了呢,给钱也不要。
毛线当时就断定,这老头不傻,准是瞄上她妈这个老富婆了!
果不其然,她妈有次去超市,老头又给擦了车,还直接问,她现在是不是一人过。
毛瑾女士一瞧,这大冷天的,别的老头都把自己裹得跟老太太似的,他可倒好,大衣里面就套一背心,还敞着怀,这身体,成!对吴姨的口!再看长相……收拾收拾,倒也不恶心!也成!就他了,这么地,就把吴姨给介绍过去了。没成想,成了!
“我的妈呀!可怜的吴姨!这不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里了么!”
宋唯跟吴姨有过一面之缘,挺板正的一老太太,做事说话都倍儿规矩,加上这两年保养得不错,不说非得找个退休干部吧,怎么也得是个有工资的吧!这吴姨在毛线家里挣的也不少,这对方没点基础怎么行,难不成,还得人吴姨养着他呀!
“你别急啊,听我说!”毛线道:“你知道我家那有条商业街吧?”
“嗯!”
“那一溜的铺面都是老头的!”毛线道:“无儿无女无伴无不良嗜好,就是趁钱,跟吴姨儿子见面的头一回,就拿出一沓房产证,让随便挑间铺子作见面礼。”
“嚯!这不天上掉馅饼了么!”宋唯也是很震惊,难道说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玩角色扮演么!
“岂止是馅饼,简直就是大馅饼!”毛线道:“人家小老头不止有钱,还很体贴呢!你知道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样吗!吴姨给我们做饭,老头给吴姨做饭,日日开车送过来,又是烫头,又是西装革履的,洋气着呢!”
“啊!这么会玩!现在的老年人谈起恋爱来都这么疯狂么!”
“可不,人家说了,吴姨在我们家吃的是工作餐!工作餐!”毛线心里颇为不平:“我们全家顿顿都吃工作餐!”
宋唯失笑:“看来你们家得另找个保姆了!”
“那倒没有!”毛线道:“你知道吴姨跟老头子说什么,说女人要有事业,要独立,她说,你别以为我是个保姆,是个做饭的,我的身份呀,在过去叫私人管家……哎呦,这通忽悠,把老头迷得不行不行的!”
“有意思!她儿子给美坏了吧!老娘傍上这么有钱的一老头!”
“可不!”毛线道:“人家儿子儿媳现在每周都过来请吴姨回家,说是张爸爸这么些年缺儿少女的,忒苦忒凄凉忒不容易,必须要把老人家接过去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娘的!他老娘都没享过他们的天伦之乐呢!”宋唯对吴姨家里那些糟心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各取所需罢了!老头想找个伴儿,吴姨想找个依靠,儿子想过得好一点……蛮好!”毛线笑道,用她妈的话说,就是人哄人鬼唬鬼!甭管过程怎么样,反正现在是皆大欢喜,吴姨还是那个吴姨,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只是瞧着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也算是个好消息!”宋唯点头,吴姨那么大岁数了,图得不就是个安逸么!
“是啊!因为吴姨,我的择偶范围又拓宽了,我家毛大姐说了,如果三四十岁单身的男青年不好处,就看看四五十岁离异的男中年,再不成,还有五六十岁丧偶的老同志兜底呢,怕啥!”
“嗯!这个可以有!向毛大姐致敬!”宋唯伸手戳了毛线一下:“你得学学你妈的好性子,天生的乐天派!”
毛线冷哼一声,但愿被她老娘整得一月瘦了十二斤的毛瑾女士能乐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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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失业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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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分享着那些不大不小的秘密,你的我的相干的不相干的,不觉就扯到了后半夜……
这是毛线从前没有体验过的,她鲜少跟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曾以为说这些有的没的无用的废话是一件顶无聊顶无趣顶烦人的事,她将那些琐碎一点点地揉烂,塞进肚子里,一言不发,直到某一天,那些东西哗啦一下见了天日,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撕扯的快感……
对,撕扯,她心里像是装了一个超大卷不限量的卫生纸,一个格一个格地连接着,每块格子上都有一个小故事,让她忍不住好奇去拉扯,呲啦一个故事,呲啦又一个故事,这让她的撕扯更加有力,更加疯狂。
一个话题终了,俩人都有些倦了,宋唯突然想起扯了半宿,竟然没问毛线这次临时被叫回去所为何事。
“我辞职了!”毛线一开口就忍不住打哈欠,说累了。
“啊?”沙发弹起又落下,宋唯爬起,伸手推了一下:“你怎么回事!”
“淡定!”毛线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更加低沉:“当初你离婚,我也没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呀!”
“那能一样么?我当初可是身揣巨资投入到广大的离异妇女当中去呢,我那叫什么?资源重组,有利于社会和谐!你呢,饭碗都丢了还有心思扯闲篇呢!”
“不是你先扯的么!”毛线将一个抱枕丢给她:“大姐,我真困了!不说了!”
“娘的!你给我起来!”宋唯薅了全身稀软的毛线靠在她身上:“你这一个重磅炸弹把我的瞌睡吓跑了,还想着自己睡!美得你!”
这边说着,一只手已经摸着茶几上的水杯,顺着毛线的脖子往下倒。
“哎呦!”
这一下,毛线是彻底被她弄精神了,用毛巾被裹着身子,哆哆嗦嗦地道:“大姐,要不,咱俩上床吧?冷!”
如此,战地就从沙发转移到了床上,宋唯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怕她没精神说不完整,竟然还跑去冲了杯咖啡!
毛线只好半眯着眼,把秦三老拉她回去当枪使的事说了。
宋唯听罢,嘣一下又从床上跳起来了,差点儿给毛线掀地下去。
“大姐!您轻着点,别把那俩祖宗给我弄醒了!”
“你们学校那什么秦教授,素质也忒差了点吧,这不就是个禽兽么?”宋唯很是生气:“还有你们教学组那些同事,知道这事也不说跟你事先通个气,你平常待他们也不薄啊!”
“此一时彼一时!老秦整我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犯得着掺这一脚么,是大学老师的活儿不好干呀,还是工资不好拿呀!”毛线对这事倒是看得开。
“那你就这么怂!认啦?那女学生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让她怀孕的还是你把她弄死的!不自爱的家伙!”宋唯很是气愤,这也忒欺负人了吧!
“不能那么说,她自己的身体怎么作践是自己的事,可是别人,没有权利伤害她!”毛线道。
之前尼雅就说过,每逢假期,医院妇产科的门口总少不了排着队做人流的女学生,她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有些女学生一年做好几次,都成妇产科的常客了,这要是医院也有积分累积的话,估计早就是VIP了!
这样,有些医护人员的态度就难免刻薄了点,说她们又作死又作孽,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冤!
毛线倒是觉得,性开放过度和性教育缺失的矛盾,是整个社会发展过快所要付出的必然代价,个人有责,父母有责,社会也有责,一定会有一个过渡期,也必然会有人付出血的代价!
“反正为这事,让你丢了工作,那就是缺德!再说,你不是已经抓到那秦教授的七寸了么,干嘛还要辞职!该害怕的人是他好不好!”宋唯道,人们对旁人的生死,虽有同情,但是,非常有限。
倒是毛线,继父离世之后,对很多事都有了不同的认识,比如,生死之外,再无大事。吃瓜落丢工作,德行,尊严等等,跟一个女学生的生命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没什么!我从五岁进了学校,就没再出来过,也待腻了!”毛线道。
如果说怕,她还真有一个——她很怕跟身边那些熟悉甚至亲近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利益反目,这让她无法把握一段关系的走向,也会让她对生活失去期待,她讨厌那样!
她的身体里好像装了一台自动感应仪,一旦探测到某种征兆,便会提早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让她逃离是非之外。可以不好,可以没那么好,不要好着好着就变了味!那样,倒不如从来就没好过。
那一刻,毛线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贪婪,她其实特别期待一种绵长的,持久的,良性的,可发展的关系,开头不用太热烈,结尾不要太冷淡,就像一杯温水,不冷不热,刚刚好,宜人暖胃。
“也好!反正咱们也不是没活干!当谁稀罕当老师呢!”宋唯又问:“没给老太太说吧!”
“那是当然了!”毛线有些小得意,这事要老娘知道了,还有她什么好日子过,不得立马给她提溜回去呀!
“你先好好休息一阵!调整一下心情!”宋唯道。
话落,她想起前不久调侃毛线说她正在经历婚姻的黑暗面:离异,净身出户,单亲妈妈……现在再加上一条失业妇女,齐活了!娘的!一语成谶啊!
“哎,我说,咱要不要找个人算算……不然,找个星座大师也成!听人说,赶上水逆的时候干啥啥不顺,必须得找人给破一下!”宋唯觉得这事有点邪性。
“亏得你也是个读书人,这种事也信!”毛线忽地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得跟只蝉蛹似的,实力跟宋唯划清界限。
“我可是好心哎……”宋唯索性裹了被子爬起来,开始上网搜:“我跟你说,这东西是很邪性的,我跟你讲啊,越是有钱的当官的越信这个,你记不得记得咱们大学同学有个叫米耳的,他妈给她认干妈都认到松树上头去了!你记得没,人家刚毕业就回老家当村官了,好像说没多久就被提到县委书记了!”
瞧她这神神道道,毛线要不是实在困得没精神,非得给她上一课马哲。
“那是认妈么,那不姥姥么!”毛线哼了一声:“顺便爆给你一个小八卦:米耳同学在前年冬天就被双规了,这会儿正在里面接受改造呢!”
“哦!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说出国了么?”宋唯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之后,立马感觉她这“八卦主任”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必须要在同学群里发送一波慰问了。
“巧了,有个……认识的朋友经手了他的案子!”毛线有意卖起了关子。
宋唯顿悟:“什么认识的朋友,不就是追你未遂的那个李锐李警官么?话说这小子什么来头?公安部的?是不是比邱孝云这种小喽啰得高出一百个段位了?”
她觉得若是那样的话,她以后完全可以假借李锐的名头镇压邱孝云这小子了!机智!
“天机不可泄露!”毛线故作高深道,其实李锐具体什么职务,她也不知道。公务员么,还是那么敏感又要命的工作,不得有点界限,谁能像木加一那家伙,那么没眼力见啊!
毛线一想到这家伙就来气,她这次回家又撞上了这个阴魂不散的木加一,嫌她说话不算数没有早请安晚汇报说她什么枉为人师表!这下可好,工作丢了!毛线越想越觉得准是木加一在这小子就背后咒她了!
毛线一胡扯,就忍不住翻白眼,被宋唯一秒破解:“什么不可泄露,是没什么可泄露吧!”
“呵!”宋唯鼻子一歪:“你的这些个追求者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啊!一个杜云,我爱你宝贝,但是,我妈喊我回家娶媳妇,跑了!一个李锐,我爱你宝贝,但是,领导喊我回单位加班,跑了!一个木加一,我爱你宝贝,但是,我就不告诉你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跑了……娘的,这叫什么!像雾像雨又像风?都他娘的是谜啊!哎,我说,你应该给他们排个号,谜一,谜二,谜三!”
这样一比较,宋唯觉得邱孝云倒还算靠谱!
“宋唯!你再不闭嘴!我就把关到门外去!”毛线下了禁令。她非常非常不想被人提醒杜云的存在,尤其在将要入睡的时候……
宋唯撇嘴哦了一声,老实躺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灯熄了,声音没了,褥子也跟着落下去去一截,可躺着床上的两个人,却睁着眼,眸光闪烁,在黑暗里静默,等待。
这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她们想,不过是告别了一些前情旧事,就像告别昨天,当黎明的曙光穿透玻璃,她们知道,太阳会照常升起……又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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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甜蜜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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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爬上干秃的枝丫,往屋里瞧,宋唯睡得正香,门外搁着俩孩一狗的欢叫,海浪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毛线正在对镜修眉,握美刀的手势有些发颤,刀片挨上眉毛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闭下眼再睁开——这几个动作已经持续了三十分钟,好好的眉毛愣是给修成了一高一低!
墨衍没来的时候,毛球还能勉强跟书涵混个平起平坐,愉快地玩耍,偶尔,她还会因为比书涵先认识毛线,表现出几分优越感来。不想这小丫头一来,就把她从隐形老大的位置上薅下来了,又是吼又是叫,不是她腿脚利索溜得快,狗毛都要被这小丫头撸去大半了。
毛球背倚门板,紧端前爪,一脸机警地盯着墨衍。
墨衍瞅狗一眼,又瞅了认真抠脚的书涵一眼,怎么都觉得这狗是在挑衅,小黑眼珠子在屋里啪啪扒拉一圈扒拉,四处搜寻称手的武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毛线梳妆台上的一个罐罐上,满脸堆笑的爬过去了。
“爱姑妈!”
“好孩子!”
毛线看了她一眼:“站起来好好走,姑娘家老爬着算怎么回事!太影响形象了!”
墨衍嗖一下站起,趴到毛线膝盖上蹭,小脑袋拱一下,看看毛线,再拱一下,看看梳妆台。
“要什么?”毛线将眉刀收起,用湿巾抹了手,揉了下墨衍的小花脑袋:“好好说!”
她这小侄女心眼子很多,喜欢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不说,就是凑过来蹭。
“嘿,小姑娘,要什么咱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毛线抱起墨衍,让她的视线可以将整个梳妆台看清。
“这!”墨衍先指一个蓝色的面霜瓶。
“你又要擦香香啊!”毛线贴着她的小脸蛋嗅了下,道:“哇啊,真香!”
“爱姑妈!”墨衍对准毛线的嘴巴,吧唧就是一口。
“又来!你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毛线点了下她的小鼻子,将瓶子递给她:“不可以打开!”
“爱姑妈!”墨衍说罢哧溜一下就下地了。
毛线刚拿起眉刀,就听得“咣当”一声,手上下意识地一抖,眼皮上一阵刺痛。
“打你!”墨衍小手背在身后,抻着脖子,边跺脚边嚷毛球。
“祖宗哎,亏得这瓶子不是玻璃的!”毛线抱起墨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你一来,别说人了,连狗都没活路了啊!”
怪不得这王鑫远是千叮叮万嘱咐,千万千万要看好他这宝贝闺女!
“我是不是得给你俩倒给个,给你拴个绳,关起来呀!”毛线抱起墨衍,作势要把她丢狗窝里,墨衍立马撇起嘴:“爱姑妈!”
“少来!我不上你的当!”毛线又将她放低一点。
“爸爸呀……救……”墨衍两眼一闭,两只小腿胡乱蹬了两下,脑袋往毛线手臂上一歪,不动了。
毛线被她气笑了:“呦!您还会假死呢!”
墨衍仍是一动不动,掀开一点眼缝偷偷瞄她。
“墨衍!姑妈命令你马上复活!不然就真扔下去了啊,1……”
“爱姑妈!”墨衍立马睁眼,小手趁机摸上她的腰攥紧,眼泪巴巴地望着她:“我错了……姑妈不打。”
“下不为例!”毛线憋着笑背过脸去,这小家伙竟然还憋了一泡眼泪!
“不……例!”墨衍道,自己伸手抹了把眼睛,拍拍自己受惊的小胸脯。
毛线叹气,从前她只跟毛球一狗斗智斗勇,现在可好,多了俩小崽子,还三足鼎立了,她明显感觉这脑子不够用了!
再回到梳妆台的时候,宋唯也起了——毛球被墨衍追得蹿进了她屋里,并将翻盘的希望寄托在了待她还不错的宋唯身上,显然,狗对人世间的复杂情感关系还不甚了解,完全没料到宋唯会战队到一个新来的小丫头片子那边。
“毛球!你得让着点墨衍!你已经是狗妇女了,她还是贝比Girl呢!要点脸,成么!”宋唯对毛球打搅了她美梦这一事表示很愤怒,一把将她撸出门外。
墨衍一瞧着毛球出来,又抡起了手臂:“打你!”
“嘿嘿嘿!”毛线赶紧按住:“打狗还得看主人你!给姑妈点面子!绕她一条狗命,成么?嗯?”
说着,往狗窝那瞥了眼,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墨衍瞬间就被怔住了,举着两只小肉手对着毛线连连作揖点头:“爱姑妈!”
“哟,这么好控制!”宋唯一抬头就看见毛线眼皮上的划伤,再往上瞅,乐了:“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是!”毛线瞥了她一眼:“毛老师的新生活要开启了!不得改头换面啊!”
“成!有志气!”宋唯说着拿了外套要去公司,这一觉睡得,已经半下午了。
“甭去了,活儿我已经处理完了,一会儿有人送菜上门,你在家等着。”
“我们这样当老板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
“谁让你拉着我扯闲篇的!玩物丧志,废话误事!”毛线瞅了她一眼:“就你这脸,去公司人还以为你又被人给抽了呢!”
“噢!”宋唯应了一声,揉了揉发肿的脸,暗叹熬夜是比卸妆更可怕的事!
刚想回去继续睡,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去给墨衍办托管手续,顺便去趟银行消卡!”毛线边说边拿了手机给她转了条短信:“您前夫章郅敏的慰问短信,我建议您还是把他电话给加回来吧!”
作为一个刚失业的老师,毛线对章郅敏这一套骚操作很有意见,您是慰问是撩骚您自己个悄么地来,扯上我算咋回事呀?就是课上传小纸条也没见把字露在外边的吧!
宋唯看都没看,手指一动,直接按了删除:“你把他也拉黑呀!留着过年么!”
毛线一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留着章郅敏的联络方式似乎就是在等着这一刻……她在默默地酝酿一次死灰复燃或者破镜的重圆的机会。
“我真删了?”毛线问,她是无所谓的,不过宋唯的态度很重要。
“删!”宋唯大手一挥,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架势。
“漂亮!”毛线淡然一笑,直接删了,短信其实是写给毛线的,大意是说他深知对宋唯的伤害,没脸求他为自己说话,但是,看在两个小孩的份上,请她对宋唯多加照顾,尤其要看着点不要让她走上歧途,说她太过感情用事容易上当受骗,这世道不好,外头的男人都不可信哪!
毛线恨不能飞过去啐他一脸,什么东西!就自己干点那些事还好意思说别人!真不要个脸!
当然,这种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态度,毛线是没有讲出来的,就当是成全了宋唯的面子吧……毛线不知道,昨儿个夜里宋唯那番话有没有悔意或者有几分悔意,可她知道,每一个成年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旁人谁也不能替代。
章郅敏若诚心想要挽回,真心惦记宋唯……一定还有比给她这个旁观者传短信更为有效、可行的方式。他选择走这一条,无非就是想图个便利。可是感情这条路,从来没有捷径可走,两个人全力以赴且不一定能善终,中途开小差什么的,就更悬了。
这个中间人,她不做也罢!
当天晚上,毛线就接到了邓丽霞的越洋视频电话。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问毛线以后打算干啥!话毕,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人家毛线什么家庭,用得着她操这个心!她着哪门子急啊!
毛线缓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呢,白准备了!
邓丽霞将一张愤怒的大脸拉进视频框里,朝她挥了挥拳头,我要是你妈,别说骂,腿儿都给你打断了!
幸亏你不是我妈!毛线笑笑,不管怎么说,有人关心总是好的,说明人家心里有你,不然谁吃饱了撑的管你这些闲事啊……就算是甜蜜的负担吧。
邓丽霞嘴里像装了一把机枪,突突突几下就把学校里有关她的传闻都说了,完全不给毛线时间反应。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单纯?傻?蠢?”
邓丽霞简直要气死过去,秦三老算个什么呀,也就背后使点小坏,搞点小动作什么,这种人去哪儿都能碰上,还能因为他把好好的一份工作丢了!这是事业编制好不好!现在进大学当老师多难啊!
“你就当我单纯吧!这个好听点!”
邓丽霞忍不住想跳出屏幕去打人!你纯!你单!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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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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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也不是没有回转,你那辞职不是才递了么……看情况吧,能留最好还是留着!就你这性子在学校里当个老师挺好的!”
邓丽霞并没有把她这边已经悄悄让人透出风去,毛线教过的那两个班的学生正在联名请愿的事说出来。
上次俩人因为李锐的事闹了一次,已经彻底的摸清了对方的脾性,她知道,以毛线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可是,以她的脾气,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也符合她的性格呀!
学生请愿这事,就是给毛线搭一个台阶,她愿意下就坡走下来便是,她要不愿意,这么一闹,对她的名声也有好处!毕竟现在的大学生也不是省油的灯,能得学生心的,绝对称得上好老师,试问现在的大学老师,有几个肯像毛线那样为学生的事劳心费力的?真要那样的话,中国大学生的素质一准还能拔高一节!
这事,于公于私,她都得做!赌一把看看!
辞职这事需要走审批流程,需要一段时间,尤其是现在面临期末备考,毛线的本意也是怎么都得把这一学期做完,故而,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正常往返于家和学校,她在准备考试题目,这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不过,她喜欢把一些实际操作的问题和书本知识结合起来,故而每年都会从社会上搜集一些素材。
与此同时,李美玲正在组织两个班的学生请愿,并展现了她非凡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待毛线看到那份请愿簿时,着实吓了一大跳,是厚厚的一大本,上面不仅有毛线教过的每一个学生的签名,还附有学生成绩单,并跟有史以来本专业的往届生成绩做了对比,还有跟她同一教研组的所有老师以及相关辅导员的签名,当然,还有老院长的,每个人都附了一段话,或评价或挽留或讲述一些毛线自己都不记得的小细节。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本请愿书同时寄到了青岛,几位院领导开了个小会,回签之外,找毛线谈了话,表了态:毛老师要是愿意,可以留下么!我们双手欢迎啊!除了事业编制,咱还可以走合同么!保证待遇绝不会比天津差!
毛线一向自诩是个理性的人,可是翻着那厚厚的请愿簿,她落泪了,她努力将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具体化,回忆着跟他们相关的一点一滴……
很遗憾,有很多人,很多事,她竟然都不大记得或者说根本对不上号,这让她倍感惭愧——她不知道自己曾在不经意间给了别人那么多感动,也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默默地温暖着她。
“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吧!”
毛线哭了笑,笑了哭,将大把的眼泪挥洒在贾如身上——她是事发后,唯一一个没有指责或数落她的人,她说,其实人生真有很多比当老师更有意义的事,我真怕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体验……
不过,你马上就要知道了!恭喜!
毛线跟她的学生录了一段告别视频,特别解释了辞职原因:家里小孩实在太小,忙乎不过来——这是王书涵生平第一次背锅,当然,基本可以预见,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事会越来越多!
“你说谎怎么不脸红?”贾如沏了杯热茶给她。
“嗯?”毛线下意识地摸了把脸,道:“大概是脸皮变厚的缘故。”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捧着一杯热茶看着落地窗外的来来往往的人流、车群。
如果要用一个颜色来形容北方的冬天的话,那就是土黄,整个城市都带着点荒芜,凄凉,这让商铺橱窗上过气的圣诞老人看着有点孤独,像一位企图用奇装异服吸引儿女关注的留守老人。
“又一年了!”
毛线感叹时光匆匆,骨子里她是一个传统的人,对圣诞,元旦这些洋气的节日,没有太大的感觉,饶是如此,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脚步,冬至已过,再过两个节气,就是立春了。这天明明还是冻着的,且一天比一天冷,可这心里隐约是有了盼头,就像一个老农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守着地头的庄稼——没有人能够跟时间对抗,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留不住。
“发什么呆呢?”贾如问。
“如果知道什么原因的话,是不是就不叫发呆了?”
毛线将手机收起,放弃了给马利发短信的想法——这次请愿的学生名单上,也有她。按说是应该说声谢谢的,她也的确有在尽力组织语言:马利,谢谢你!马利,谢谢,祝好……敲了删,删了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她知道,她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单是想起她的名字,马利就能想起那个晚上的所有经历——于她,毛线不过是她那段耻辱经历的见证者,她的每一次出场,都意味着二次伤害。
如此,这事就作罢了。
她想,就让她记恨我,讨厌我,从此再也不要想起我……
“我们不需要对每个人展示真实的自己也没必要解释全部的理由……部分足以。”贾如突然道,像是看到她心里去了。
“玩点有意思的?”她从兜里摸出一副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我最近在看一些西方神秘学的东西……塔罗牌占卜。”
“哦!”毛线点头,她很羡慕像如姐这样爱好广泛的人,不像她,唯一的娱乐爱好就是百~万\小!说和拆书。
显然,贾如对她这个点头,有所误解,她从中抽出二十二长大阿卡纳,递过去:“得你自己洗牌。”
“啊,我不要了……”毛线连连摇头:“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
“你太严肃了!”贾如将手里的牌扬了扬,笑道:“问卜者不信,占卜者不专业,多合适,咱俩都没压力!”
“啊!”毛线还是摇头,她虽不懂塔罗牌,可她知道一条,这东西就跟算卦一样,要么别问,问了就得信。万一人家说了什么不好的,回来真应验了,肠子都要悔青了。
“来一下么,总得有个人帮我验一下手艺吧,白研究这些天了?”贾如道:“咱这样,你只要把自己沉下来,摒除杂念,专心地去想一个人或者一个事之后摸出三张牌来,你不告诉我问题,我呢,只解牌面意思,这样,咱们就不算占卜了……成不成?”
毛线想了下,行吧!
“如姐,咱可说好了啊,万一看到特别不好的,千万别告诉我啊!”
贾如笑着点头:“放松点啊,游戏而已。”
毛线闭上眼,遵照贾如的指示。两手按顺时针方向洗牌。
“放松一点,让自己安静下来,慢慢地把心打开……想想你最在意的事,或者最在意的人……凭你的意念感觉什么时候停……”
某个瞬间,毛线的脑子是处于完全放空的状态,感觉时间就在耳边停了下来,她可以真切地听到自己心脏跳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她听了另一个心脏跳跃的声音,和着她的……
她和杜云曾经爬在对方的胸膛上感受彼此的心跳,紧锣密鼓,怀里像是揣了两个不安分子,呼之欲出,蠢蠢欲动,怎么都按捺不住,她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有那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在她身体里流窜,杜云说,当然,那是爱的力量,你想按都按不住的……
她手上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刚刚怀揣了一个人的小心思,让她看向贾如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故而只把视线集中在牌上,照着贾如的吩咐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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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女祭司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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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现在,凭感觉,抽出三张!”贾如道。
“任意吗?”
“是的,任意三张!”
毛线点头,摸出三张,一一铺开。
“好!现在由你来选择揭开顺序……注意不要弄乱方向。”
“左上右下……”毛线想了下:“1号中间,2号左边,3号右边!行么?”
“当然!”贾如笑着点了下头:“你准备好了吗?马上就要解牌了!”
“当然!”毛线下意识地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掩饰内心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有点小紧张呢!
第一张,女祭司。
“先说说,你对这张牌的第一感觉。”贾如将牌捻起,递给她。
毛线仔细看过去,一个身着蓝袍的女人端坐着,头戴一顶硕大的帽子,中间顶着一颗球状物,右边手臂里藏了一卷书,上面有四个字母TORA,左右各有一根柱子,一黑一白,像是一道拱门,身后挂着一张布幔,上面缀着棕榈树叶和石榴……
更为诡异的是,那叶子和石榴都像是被立体剥开的,只有一个纵向切面,等等,毛线突然发现女人的裙摆呈波浪状,再看一遍,竟觉得这女人像是凭空浮坐在水面上或者悬坐这半空里,上上下下都是蓝盈盈的一片。
“平衡!”毛线道,又将求证的目光递向贾如:“对吗?”
“说你的感觉就好,无所谓对错!”贾如道:“女祭司在塔罗牌里行二,属水,对应星象是月亮。”
毛线点头,这会儿看着女人头顶的圆球像是一个满月,两侧的也像月牙。
“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沉稳,谨慎是你的性格特点,你惯于把握平衡,总是习惯以安静,平和的一面示人……哪怕内心早就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可你外表看上去依旧波澜不惊花好月圆,有人觉得你深藏不露高深莫测,有人觉得你与世无争不求上进,有人觉得你岁月静好温良纯善,可惜,那都不是真实的你……”
贾如顿了下,道:“你天生敏感,沉着,具有非凡的思考力和洞察力,这让你的胸怀更加广阔,更能容人之不能,忍人之不可,用看破不说破的态度对待周遭的人事……你用平静化解所有的喜怒哀乐,表面上你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不容易被情绪受困,这让你看上去更加的神秘,也更加的孤独,甚至有点不合群,但本心里,你对是非曲直公平正义有着明确的判断,且会严格区分什么可为为什么不可为……平静只是你展露给外人的一张假面,假面之下,你同样渴望被人理解,故而,对那些善待过你的人,你会格外的珍重!”
贾如说罢,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揭开第二张牌:节制。
毛线的视线立马被她身后两只硕大的红翅膀吸引,她的双足一只立于岸上,一只立于水中,可脚后跟都有些微微垫起,好像那俩翅膀随时都能把她扥起来似的,哦,她是带翅膀的天使!
“拧巴!”
这是毛线唯一的感受,她对这种两手捯水的姿势并不陌生,小时候她妈常给他们这样晾水喝,她一度还觉得很神奇,怎么都捉摸不透她妈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的……按照经验来说,天使这一手活并不漂亮——就她这种倾斜角度,水非洒一地不行!当然,按她这站位来说,洒了也在水里,倒也不浪费,只是,多余不,捯凉水?
“节制这张牌,行十四,属火。”贾如道。
毛线又看了眼牌面,在心里默默比较着水和火的面积大小,她怎么觉得应该属水呢?那么大一片呢!
“结合上一张牌,为了达到你理想中的平衡,你常常要做一些自我调和,简单的来说,就是你惯于接受能接受的,改变可以改变的,听上去,有点佛系,有点中庸,有点消极……这便是你给人的假象,或者说是你愿意给人看到的假象,骨子里,你积蓄了很大的力量来对抗那些你不能接受的,和不能改变的,你在默默地尝试着改变,哪怕是从左手捯到右手,再从右手捯回左手这种看似无用的幼稚的举动……你坚信,每一次努力,都是一次再造,都将可能引发质变。
日久经年,这些东西,改变了你的本质,你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没有要求的人,相反,你有的放矢,目标明确。只是,你不屑于表达出来,这些内在势力的较量,纠缠,消耗,常常让你感觉疲倦、辛苦、错乱,这时,你再次启动了自我调和装置,你主动地避开了一些可能预见的麻烦,你讨厌那些无谓的消耗,尤其是在亲密关系里,你完全变成了一个敏感的小孩,只要看着大人举起了针头,立马跑开,可是,当被人抓回来摁着扒掉裤子的那一刻,你又一声不吭地受着,变得勇敢无比,甚至在心里自嘲,打针也不过如此么!”
贾如看了她一眼:“其实没有关系的,你可以再勇敢一点,方法总比问题多。”
毛线笑了下,觉得贾如去做个心理医生也不错。
第三张牌,世界。
“倒了!”毛线伸手想要板过来,被贾如按住了手:“就这样看。”
毛线哦了一声,认真看过去,这一下,就知道自己刚刚要板牌的“壮举”有多幼稚了,这是一裸女啊,看样子像是睡在一个花台上,惬意得很嘛!
“自由!”毛线道,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觉得这张牌大约不会是想告诉人们脱光了——哦不,豁出自个儿就能拥抱全世界吧……当然,这个想法,有点过于猥琐了。
“世界这张牌,行二十一,属土。”贾如道。
毛线又看了下牌面,再度表示了不认同,这怎么能是土呢?得是风吧!这不就是想要自由的飞翔么!
贾如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将牌正过来递给她。
毛线这才注意到,女人竟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般来说,正位所传递的信息都是偏积极的,正向的,跟逆位恰恰相反。”
毛线点头,这回她明白了,就是这张牌本来是好的,倒过来就不行了,跟买彩票差点儿就要中了一个意思。
“可是,谁规定我们看世界必须是正着的!”贾如说着把牌面恢复成逆位,道:“有些时候,倒过来看看,也别又一番风景。”
毛线笑笑,没有打断她,心说,贾如果真是有算卦的潜质,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结合前两张牌,你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一个自我修复阶段,你可能会就此结束一种生活,告别一种状态,然而,结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开始?”
贾如将牌面归正,推至毛线面前:“好好享受这短暂的自由,去迎接新生吧!相信自己,你已经储备了足够的能量去迎接命运的车轮,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坚持住,挺过去,勇敢一点,大胆一点,积极一点,乐观一点,再努力一点点……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个时候,毛线就听出来了,她这哪里是在占卜,分明就是在安慰她么,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
“如姐……”毛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欠了她好大一情。
“牌面上就能看出来这些,我讲得已经够多了!”贾如故意刹她的话:“你可别指望我能给你说出花来啊!”
毛线笑笑,扑到贾如身上腻歪,她说:“如姐,你真好!”
贾如故作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拍拍身子,又故作潇洒地拍拍手,道:“如姐,我以后就不是老师了,再也不用看那些孩崽子们的脸色了。”
“决定了?不是还没有批下来么?”
“当然!”毛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为人师表,岂能说话不算数!”
“你舍得?”
“不过就是一份糊口的工作而已,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学校又不是我家开的!”毛线自嘲道。
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多热爱教师这份工作,可真正意识到自己或将再也不会重返讲台时,她这心里没由来地难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拉扯着,黏黏糊糊的,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其实是有些留恋的,那个不大的讲台,便是她的价值所在——在生活里,她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任人践踏,在讲台上,她是一头智慧非凡的大象!
那里树着一座高高的灯塔,指引着无数双眼睛奔赴未来,作为高塔的搭建人之一,她是欣慰的,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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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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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一天,那座高塔轰然倒地,她懵了。
毛线不知道,当一个生命离世,为什么高搭里的人会不约而同地关上了门窗,选择视而不见,开启自我保护?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身上背着几代人的血脉,说没就没了?难道不该有人为此负责么?
毛线心里清楚,郁青之死,十有八九跟学校这边没有关系,可是,他们这种一上来就着急忙慌地撇清,生怕跟学校扯上一点关系的态度让人寒心,难道说,一条人命还没有学校的名声重要么?
是的,没有!
她的同事、同学,都在默默地传递着这一信息。
这让毛线有点害怕,我们的教育越来越提前,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提前到娘胎里了,两三岁的娃娃张口就来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对于人,对于性,对于人性,我们真的了解么,或者说,了解多少?那些初善,在我们心里,又占了几分?
毛线在心里重重地划下了一个叹号!
这时,郁青妈妈来了电话,说她联系了几个同学,她们的回答基本一致:对不起,阿姨,我跟郁青不是很熟,对她的情况,真的不了解。
郁青妈妈哭问,毛老师,你说,我们郁青在学校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吗?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对此,毛线给了回应: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想要的所有答案,警察都会帮你找到。别急在一时!
郁青妈妈哽咽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我女儿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毛线几乎要跳起来打人,名声!名声!都他妈的名声!难道人命就不要紧么!她差点儿就要说,您随意!死的是你姑娘不是我姑娘!
可最后她还是软软地劝道:郁青妈妈,这个问题确实比较敏感……但是,请你们务必要相信人民警察办案的能力,尽可能多地提供一些郁青的个人信息,说不准哪一条,就会成为破案的线索。
郁青妈妈愣了一瞬,又开始哭诉,在毛线的耐心将要被耗尽时,电话换到了男人手上。
“毛老师,有个事,我想……”男人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了:“我们手上有一台女儿用的iPad,里面有一些资料和账单……我怀疑,我女儿是被人骗了!”
毛线心里一凛,稳了稳情绪:“你们没把这份资料给警察?”
“没有!”
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里面还有一些女儿的私照,身体各个部位的信息标注的非常清晰,甚至还有一份非常详细的体检报告,在其中一份妇科报告上有外阴未婚型字样,妻子说是chunvmo完好,没有撕裂的意思,他照着日期推算了下,如果说那个时候女儿还是chunv,那到怀孕应该是这半年的事,当然,这事关系到女儿的隐私,尤其是办案的还是个男警察,他当然不能给了。
但是,对毛线,他是信任的,加上她又是个女同志,故而想让毛线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里面有什么,裸照?”毛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总不会是套路贷之类的吧!
“是!”男人叹了一口气,一行热泪滚下,被胡茬挡在唇边,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呀!怎么能……他不敢往下想。
他这停顿的瞬间,电话就被妻子抢走了:“毛老师!你得管这事呀,你说过有任何需要让我们找你的呀!”
话没说两句,又开始哭嚎!
毛线微微蹙眉,她很讨厌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您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呢?”
“您得帮我们看看,是谁让我女儿这么做的!”
“不是已经报警了么?警察不是已经启动调查了吗?”毛线道:“您先生刚提到的那份资料,我也建议您提交给警方。”
“不!”女人尖声叫道,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裸体上!
“您听我说……这件事最大的线索,肯定是集中在郁青身上,您不应该私自藏起笔记本……”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咆哮打断。
“我女儿人都没了,还要让人围观她的裸体吗?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啊?你也是个女人!”女人紧攥着拳头,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睛:“你跟他们都一样!都一样!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警察一遍一遍地追问细节,让他们回忆打电话通知他们的女人的声音,还让他们回忆见到女儿的每一个细节……
每说一遍,郁青妈妈就要哭死过去一次!
她恨那个让女儿怀孕的男人,白白占了便宜不说,还祸害人!
她恨那些对女儿实施手术的医护人员,他们就是披着白衣的刽子手!
她恨男人,恨他为什么这次偷懒不去看女儿,恨他为什么那么容易被孩子的话骗过去,她本来是要在元旦假期来看看女儿的,可女儿说很快过年就回家了,不用来了,男人也懒得动,说一共就三天假,这一来一去的,路上就得两天,一回来又得上班,歇不过来!
她恨女儿,不自爱,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就算是怀孕了,也得去个正儿八经的大医院吧,为什么要小诊所呢!
她更恨自己,女儿怀孕这么大的事,竟是没有跟她提过一个字……
她就那样躺着那张窄窄的手术台上,赤裸裸地把命交到那些不相干的人手上,她一定很害怕吧?会的!她的女儿生性胆小,路上碰着猫狗都会躲着走……
女人只要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提刀砍人!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跟你一样嚎么?”毛线拔高了嗓音:“我能给你们最好的建议就是:如果要真相,全力配合警方做调查;如果要维权,准备足够多的钱去请最专业的律师。”
许是被她强硬的态度给镇住了,女人下意识地把电话塞给身边的丈夫。
“毛……”男人一开腔嗓子就火辣辣地疼。
“我在!”毛线道:“我承诺过会帮助你们,就一定不会食言,但是,你们必须要清楚一点:身为郁青的父母,作为郁青的家属,不管是从法律,道德还是情感层面,你们有责任也有义务积极配合警方去调查真相。”
她清了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软下了几分,道:“毕竟,你们是这个世上尚存的,她唯一的亲人了。若是连你们都放弃了,别人又有什么理由去为她鸣冤呐喊呢?”
“我们……”男人的声音粗重而沙哑,嗓子里像是灌满了沙子,每发出一个音,都要经过一阵粗粝的摩擦。
“您知道的,在这件事里,我跟大多数人一样,不过是一个心存良善的没用的好人,既不了解郁青生前的事情,又没有调查案件的权利,当然,更没有为她辩驳的能力。您很清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精神鼓励、安慰,有限的物质支助以及资源共享,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毛线道:“我感谢您的信任,但是,我必须诚实地告诉您,您如果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我身上,就把主次搞混了,大方向也弄错了!您把那些秘密的资料传给我,只不过是增加了一个秘密的守护者……我建议您,尽快,及早地把这些资料提交给警察!这样,有利于推进案情进展!”
毛线在听到对方嗓子里哼出的一声嗯之后,迅速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她了!这不就是胡搅蛮缠么!你看她那个劲上来,谁还敢说跟郁青有关……”贾如道:“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话是那么说,可是,这些都不能够成为不作为的理由!打个比方说,你明明知道街上的行乞之人十有八九是懒惰所致,活该饿死,可是,当你真正看到他将要饿死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将手里的吃食分一半甚至全部都给他……因为我们是人,不只具有征服强大的欲望,还拥有怜悯弱小的本能。”
毛线摇头:“郁青的父母再难缠,学校再没有责任,一个在读的大学生不明不白地死了,总得有人为她说句话吧!”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方子……她从来都是这样,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拘小节,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漂亮!
贾如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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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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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清早的街头,总是分外的清冷,下不下雪,地上都挂着白白的一层,许是头天夜里下的薄霜,许是清晨未散尽的浓雾,总之,是冬天该有的样子,每每这个时候,毛线就觉得投资在身上这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的钱花得很值——在北方,暖气和羽绒服便是过冬的标配。
毛线小时候也经历过没有暖气和羽绒服的冬天,笨重的棉衣棉裤稍稍沾水就能结冰变成一个坚硬的壳子套在身上,总有聪明的小伙伴能搞到火盆,捡柴火的,背着大人从家里偷煤块的,还有从别人家顺土豆、地瓜的,一伙人围着一个火盆,偶尔忽地喷起一个火星子,惹得一片吱哇乱叫,半晌,又半蹲着向火盆靠拢,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了好几圈。
毛线自然是最外边那一圈的,身边还跟着总有一个鼻孔拖着鼻涕的王鑫远,她一边抻着脖子从人缝里找火盆里喷出的火星子,一边还得回头顾着王鑫远,故而,那时她的嗅觉总是迟钝的,慢人一拍似的,总是能闻到一股焦烧味儿,要么是火没烧好土豆或地瓜烤焦了,要么是谁的裤子或鞋子被喷出来的火星子燎着了。
她妈后来说起那些年,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冷,没钱,生活不易。
可是毛线并没有觉得多冷,许是在她孩童时的记忆里,冬天总是烧着一个火盆的缘故,倒是长大后,常常觉得冬天一年冷过一年,好像自己越长越不耐冻了似的。
比方说此时,她坐在车里,开着暖风,膝盖上还盖着羽绒服,而外边的街上,不时有或敞着怀或露着半截大腿的姑娘走过,白生生的脸上凸出一个红艳艳的嘴唇,她只看一眼,就冷得打颤。
想到自己也曾在大冬天里穿一条裤子,毛线这老阿姨的嘴脸瞬间就端正了:咱也年轻过。
李锐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等着急了吧?”
“没有。”毛线道。
她知道李锐忙,且上次那件事之后,李锐在这边得罪了不少人,就是没得罪的,估计也会避着他,官场里的事,毛线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没那么好混……只是这次郁青的事,她实在是找不到可信的人。
“你说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李锐道:“那边已经派了女警去做郁青父母的思想工作了。我一会儿给你推一张名片过去,往后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跟他讲。”
“好……不会给你添麻烦吧!”毛线问,她想帮郁青的父母不假,却也不想因为这事给李锐带来什么麻烦。
李锐听着她关切的语气,知道她是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心里一下子暖烘烘的,话也多了几句:“怎么会呢!那口号不都喊了么,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何况,你是提供线索的!这些都是警察份内的事,你就是把资料往公安局警卫室一拍,也会有人管!虽说我们警察队伍里也有那么几个蛀虫,但是,大多数警察同志还是好的么,毛老师,你这离开校门觉悟有点拉低了啊!”
李锐的心情很好,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这很难得,毕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严肃的,好似天生长了一副扑克脸,当然,人挑了张好看的扑克。
“你甚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毛线笑道,知道他在说她辞职的事。
“你太天真了,一个合格的警察必须是一个八卦高手啊,不然怎么破案呢!”李锐接着又多八卦了一句:“听说你现在交际广泛,跟邻居关系搞得很火热!我早就说过吧,你就得多交朋友!少百~万\小!说!不然,人都要傻了!”
“嗯!”毛线点头,李锐一反常态不是叮嘱她注意安全,而是鼓励她扩大交际圈……八成是邱孝云的功劳。
“也是,我都搭了一个女朋友进去了!他还能不多说几句好呀!”毛线最近看到邱孝云都是绕着走的,想到他把之前对贾如的殷勤毫不保留地用在了宋唯身上,她这心里就闹腾地厉害。
男人都这么善变么?前一秒还一脸非你不娶视死如归的悲壮,后一秒就抖着一身贱骨头扑向她人的怀抱,中间都不带歇气儿的……如此,再联想到某些人身上,毛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李锐也怕她突然问起杜云的情况,只好匆匆收线。
毛线人在车里坐,俩眼在大街上晃荡,毫无目的的,中间又接两个电话。
一个是她妈毛瑾打来的,说是她姥的身体不行了,一下子就不想走路了,坐没个坐相卧没个卧样,吃饭就上桌好好吃呗,不,非得围个被子在床上吃!她说,我让你兰姨帮我去寻摸了几块料子,得找裁缝给你姥姥赶一下老衣了,说不准连年都过不了了。
她语气平淡,好像说得不是她娘,是别人谁家的老太太,毛线亦无太大的反应,只点头记着她妈的吩咐——她妈让她量一量孩子们的尺寸,同她的一起报过去,说是请了裁缝去家里量衣服,等老太太走了,一人一身白是少不了的。
毛线终于忍不住了,说:“妈,你这是干啥呢,我姥不还没走呢么!说起来,毛线跟她姥是没甚感情的,属于谁都瞧不上谁的那种,可是听她妈这么絮絮叨叨地准备后事,她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等人走了再准备就来不及了!”毛瑾道。
她还是遵从旧的习惯,打从她老娘过了六十,每年都要照一回遗像,准备一次寿衣,姐几个在别的事上意见很多,在这事,意见倒是出奇的统一,年年都备!当然,钱还是毛瑾一人出!谁让她家趁钱呢,这事,从老太太那头就定下来了!旁人都说,她养毛瑾这个闺女,就是大赚!
“你闲着出去转的时候,也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素一点的白裙子,给尼雅,墨衍都捎一身!妈也是上六十的人了!你是姑娘,这活儿该你操办!”毛瑾又道。
她这已经送走三个老人了,老王也走了,就连那个坏人要仙林也差点见了阎王了,她觉得,自己也快了。人么,一辈子不就这么回事,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利索,以前她一直惦着毛线没个婆家,心里总觉得一个女人没个家就可怜兮兮的,现在看来,倒也不见得,今儿结明儿离的,也没甚意思,就算是不离,各人盘算着各人的日子面和心不和的,倒不如一个人过得痛快!
好在毛线工作还不赖,安稳,毛瑾觉得这事说到底还得感谢人家老王,不是人家拉扯着,就靠着她一个女人,能把毛线一路供到博士?不好说吧!
毛线越听越烦躁,在听得她妈让她买白裙子准备后事时,这堵在嗓子眼的火气歘一下就喷出来了:“我是不是顺便买把铁锹在院子里刨个坑给您备着哪!死不了活埋是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天胡说八道!”
她这一吼,老娘那边自然就老实了,低声嘟囔了句:“一有点啥事就急赤白咧,就你这二百五的性子!我看谁能受得了你,谁能跟你好,谁能呵护你一辈子!”
说罢,赶紧挂断电话。
我不稀罕!
毛线被她老娘气了一脸的泪,故而再接到于骁尧的电话时,声音有些走样。
那边愣了一下,问:“老师,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去看看你?”
毛线连连摇头,抹了把脸,正声道:“没有,好着呢!”接着,她又主动道了谢,说他提供的那些资料很重要,已经交给警方了。
于骁尧提供的资料里面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郁青在追篮球社的一个男生,李锐说,那个男生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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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有故事的男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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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的事已经在学生当中传开了,当然,这不是于骁尧所关心的,他是在得知毛线要辞职的事后火速订了回国的机票,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便在天津逗留了几日,趁机把从同学们那里搜到的信息,都整理给毛线——在老师和学生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总是少不了叛徒,于骁尧是看不起那种动不动就跟老师打小报告的同学的,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必须站毛线这边!
他自诩比身边的同龄人要成熟,理智,当然,在对异性的认知上,也更高级一些,他早就过了那种喜欢小女生黏着的年纪,他真正欣赏的是那种智慧、大气、有态度,但又不是很尖锐,让人一看就很舒服的的女人,这一点,他是在认识毛线之后才总结出来的。
他们私底下的接触并不多,可是他心里清楚,她就是那样的女人,并且越来越坚定……
单说这回郁青的事,换了别人,谁敢接这烫手的山芋,从辅导员到任课老师,一个一个的,谁不是明哲保身,三缄其口?她偏不,即使知道自己是被人拉来顶雷的,仍旧义无反顾地蹚了!这得多大的底气啊!
于骁尧觉得毛线若是生在古代,就是行走江湖的侠女,若是在抗战年代,就是为革命战斗的女战士……
现在,这个卧底在毛线小小身躯里的女战士正在跟他通话,于骁尧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紧按着喉结,生怕被电话那头的毛线听到那些奇怪的动静——是的,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喉结运动的声音,咚!咚!像是有一只猛兽在激烈地拍打着想要出来!
“老师,你不要着急!我今儿跟篮球社的几个同学约了,再套套他们的话,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人不可能活得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只当她为这件事着急上火,毕竟,因为这个,还跟秦三老那老东西闹翻了,这梁子怕是结下了——听一个院内的男老师说,学生联名请愿的事闹出之后,学校对秦三老给予了口头处分,说是他在处理学生问题上不够积极,严谨,对后辈同事也缺乏包容之心。男老师说,上面还找了一些相关人员谈话,估摸着下学期,秦三老的工作要有所调整。
打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父母混各种公司会议的于骁尧非常清楚一条职场生存定律——在任何岗位都不宜树敌!
故而,他对毛线重返校园这事,倒不抱什么想法,甚至,还隐隐地希望,毛线真的就此放弃老师这个行当,毕竟,有老师这个称谓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就多了一层,且还是很重要的一层。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早点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啊!郁青的事,警察早晚会调查清楚的!”毛线道,她向来喜欢把事情控制在可掌握的范围之内,故而,不想于骁尧牵扯太多,毕竟,马利的事情过去还没多久……
“老师……我还有学业上的事情想……请教!”于骁尧生怕她要挂电话。
“哦?这么长进了呀!”毛线笑道:“那你说说看……”
于骁尧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还想继续深造,读硕,读博。
毛线一听,大事情啊!她一向鼓励学生在条件允许的话,多读几年书,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就都是挣钱的日子,多一点少一点的事,不急在这一二年。
“这样,你回来把你意向的学校和专业发给我,我帮你筛一下,这个得好好准备一下,国外的学校,需要准备的资料比较多,最好能提前拿到导师的推荐信。”毛线道。
“啊……好的!”于骁尧一咬牙就应了,想着反正毛线那么博学,自己不努力点,在她面前这学生的角色岂不是一辈子都转不过来了!现在的苦,都是为了以后的甜么。
当天晚上,毛线就接到了于骁尧父亲的感谢电话,说她简直就是儿子人生道路上的导向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遇上这么一个好老师,必须得见面亲自感谢一下才行。
“毛老师,您不知道啊,尧尧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正经干啊,高一那年都要被学校劝退了!不是她妈吞了安眠药……”于骁尧的父亲激动地老泪纵横。
毛线这边却是一怔,心想,于骁尧还是单亲么?她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因失责而生的内疚就上来了。
“那,骁尧他母亲……还好吧?”毛线委婉地问道。
“好!好着呢!哪能真吃安眠药了?那不把人药坏了么!维生素片!”
于骁尧父亲提起当年他们两口子在儿子眼皮子底下玩得这一手狸猫换太子的好活儿还是很激动,生生把这小子给镇住了呀,背着他妈就往医院跑,扑通一声就给人医生跪下了,求人家务必救活他妈!
为了让儿子信以为真,他们背地里找人使了点钱,清肠洗胃那套活儿都上了,倒是难为了他夫人!如今想来,仍觉得惊险。
当然,更为要紧的是,透过这件事,他们发现了儿子的本性不坏,至少占了个“孝”字么,这一来,就算是捏住了儿子的要害!
“啊……”毛线笑着打了个哈哈,心说,你们有钱人可真会玩啊!
在承诺一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于骁尧本人之后,毛线终于从电话中解脱出来了,揉着两耳去给招呼俩小崽子洗漱去了。
鉴于墨衍对毛球的打压,毛线给她脚上拴了一串银铃铛,只要她一动,就会发出声来,毛球可以自行选择送上狗头还是抱头鼠窜,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铲屎官,毛线为了这狗崽子的安危,可谓是绞尽脑汁,就差鞠躬尽瘁了,奈何,这狗子猖狂的很,这两天一直跟毛线甩狗脸,还动不动就挠窗玻璃,佯装要跳楼!这不,一看毛线出来,蹭一下又奔窗户边耍上了!
毛线白天那股子未灭的火气蹭一下又给它勾起来,被人欺也就算了,被狗熊算怎么回事,还给不给人留点活路了!
“想耍是吧?成!”毛线一手扥着狗绳,一手托着毛球,顺带招呼了俩下不点,打算上演一场打狗训娃的戏码。
窗户一开,冷冽的西北风就灌进来了,冬天就这样好,管它有风没风,随便推开一扇窗,气氛自然就到位了。
“你想跳下去,对吧?”毛线双手举着毛球递出窗外:“这样,我数1、2,预备,你就跳啊!谁不跳谁是狗!”
她刚做了“投狗出窗”的假动作,墨衍“嗷”的一声就扑过来搂着她的腿晃:“墨衍错了!”
“嗯?”毛线被她这举动吓一跳,心说,大姐,您这会儿的反应不该是拍手叫好么?
“你哪儿错了?”
“哪儿……哪儿错了……”墨衍一时没个好理由,急得又是拍腿又是跺脚,急吼吼地道:“哪儿都错了!”
“你不是不喜欢毛球么?”毛球作势又要扔:“姑妈把它丢出去,省得她欺负我们墨衍!”
“喜欢!喜欢……”墨衍鼓着两泡眼泪,撇嘴道:“墨衍错了!”
毛线强忍着笑,问:“不打了?”
她这说活的当儿,一个没留神,毛球嗖一下就从怀里出溜下来了,自觉贴墙站好,端起两只爪子做认错状。
墨衍看看毛球,又看看毛线,也溜溜地跑过去,挨着毛球站好,学着狗样举起了两只小肉手!
自此,墨衍和毛球一娃一狗的混战就结束了,貌似,在靠墙罚站的过程中还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具体表现在:毛球不再冲墨衍嗷嗷,有时心情好了,还会驮着她在屋里溜一圈,听到墨衍脚腕上的铃铛声会追出来,巴巴地往墨衍身边凑,整个一只哈巴狗,贱极了——当然,这些仅限于毛线不在场的情况下,当着主人的面,人家还是保持了她一贯的傲娇,偶尔,不小心被毛线撞破,狗眼对上人眼的那一刹那,双方都会自觉地将目光移开,假装没看见对方。
对此,毛线作为一名资深的铲屎官,表示了深度纵容——谁还不要点狗脸呢!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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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爱在现在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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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在床上歇气的时候明白了两件事:一是不结婚比结婚好过,离婚比不离婚好过,归根结底,如果钱不是问题,自理没问题,完全可以保持单身的酸爽到死。二是现在的治安真是好,警察真是有劲没处使啊!
半个小时之后,她提着仅剩的一口气把软成一瘫的身子从床上提起,挣着要下床,邱孝云伸手在她腰上托了一把,宋唯那好不容易才提起的一口气又泄了,软软地趴在棉花垛了,脑袋又空了。
“别动!”他长臂一伸,将她勾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嗯?”宋唯有些不情愿,她讨厌这种身子贴着身子的亲密……没有什么比相拥更容易产生依赖。
“一下床你又不认我了!”他的声音略带疲倦,还有一点孩子气的委屈。
宋唯没有推开身上的手臂,问:“那个小人是你捏的?”
“是小王子!不是小人!”邱孝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的呼吸穿过她的脖子,宋唯觉得不舒服极了——她已经不习惯这样近距离地感受男人的呼吸了。她翻了个身,用一只手肘抵着他的胸膛,似抗拒又似防御。
邱孝云觉得好笑,有用么?当然,他并没有笑。
“你觉得小王子是什么样的人?”
“你上次问过了。”
“没有!”宋唯坚持:“这个问题,我是头一次问。”
“有标准答案么?”邱孝云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似在鉴定真假。
“附加题!”宋唯道:“送分不送命!”
“了解!”邱孝云伸手将被子给她压好,手臂很自然地落在她身上:“就人的共性来说,男人跟女人一样,都有自恋的毛病,通俗点讲,几乎每个男人都曾幻想过自己是小王子,一手拥着骄傲的玫瑰,一手抱着深情的狐狸,有仰慕对象,也有征服目标,既不负人,也不负我,堪称人生赢家!”
“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美。”
宋唯哼了一声,还以为他是个正经人呢,转念又一向,也是,跟她厮混的,能是什么正经人!
“理想确实如此!”
邱孝云笑道:“但是,男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是谁都有那好命天生就能当王子的,驯服也是需要本钱的,所以,大多数男人终其一生都是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为那压死人的房贷,为父母的药钱,为孩子的生活费,为老婆的新裙子……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意淫一下王子的烦恼,娘的,跟了玫瑰就负了狐狸,跟了狐狸就负了玫瑰,这可咋办么!”
不要脸!
宋唯真想啐他一口!
“女人之于我们男人,就像裙子之于你们女人,买的时候,没有哪一件是多余的,都是刚好凑巧十分喜欢且特别对口,但是,时间总会帮我淘汰一些东西,比如裙子,比如身边的人。到最后,你考虑的不是新旧,不是价格,不是款式,不是质地……不是乍见之欢的激情,而是久处不厌的舒适。”
邱孝云低头揉了揉的头发,亲了一下:“这个答案,能过关么?”
“你怎么能物化我们女人呢?”
宋唯撇嘴,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好像要把他刚刚扒拉的那一下复原似的!
“啊……我以为这是个比喻句呢!”
邱孝云笑道:“再说裙子有什么不好,好歹是被穿着身上的!这话要是放到你们女人身上就成了——男人之于我们女人,就像是鞋子之于你们男人,该踩踏就踩踏,该修理就修理,实在不成扔炉子里当柴禾噼里啪啦烧了,誓死要榨干最后一滴油脂!”
宋唯一想,这个比喻,倒是蛮合理的。
如此,邱孝云靠着机智挽回了一命,暗叹,博士带出来的小伙伴果然烧脑。
宋唯再次起身,邱孝云这次没有挽留,她手上的动作略微迟疑了下,问:“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她已经准备了好了答案——他如果说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我们在一张床上完整地睡上一夜,她会说,我的前半夜属于男人,后半夜属于我自己,甚至,她会用戏谑一点的语气说,如果你非要一夜,也不是不可以……一夜情这种事,你懂得,天亮之后各奔东西。
她准备了很多套答案,就像以前对付男人的那样,她总会有办法甩掉他们,只要她想!她喜欢那个在成人世界里收放自如的自己。
“有!”邱孝云看了她一眼,似在打量她能不能经得住他这一问。
宋唯笑笑,一副见惯风浪的样子。
“离婚这事……后悔过吗?”邱孝云问,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心里咯噔一下。
宋唯怔了下,笑道:“离婚和结婚一样,靠的都是一时头脑发昏,一腔热血,一咬牙,一跺脚,一闭眼……哎,成了!”
一般来说,但凡有人冷静下来,想想婚后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这心就能凉半截,想想养儿育女的投资回报率,这心又凉下去半截……再想想结婚嫁接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算了,甭结了!保命要紧。
当然,但凡有人想明白,不管跟谁结婚,都跟在淘宝上购物一样逃不出买家秀和卖家秀对比之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时,也就不那么着急离婚了,且凑合着用呗,退货一时爽,重选很麻烦!还是五星好评积分返现比较实惠!
她学他,没有正面回复他的问题。
“你问一个已婚人士,后悔过么?十有八九会迎来一顿胖揍!为什么?”宋唯随意拢了把头发,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有句话叫:后悔顶个鸟用!”
邱孝云笑而不语,只是起身,将被子拢在她身上。
宋唯伸手推开:“你问我一个结了一回婚又离了一回的人,后悔吗?我会告诉你,悔个蛋呀!老娘是在拨乱反正,回归原点!”
后悔这个词儿,在婚姻中根本就没有立足点,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
谁也没长前后眼,扯那些有的没的,没有意义。能凑合的凑合,能将就的将就,能忍受的忍受……兴许搁你这不能凑合的,到别人那儿都能将就,搁人那儿忍受不了的,到咱这儿又能凑合,这东西因人而异,没个统一标准,就好比,同样得了感冒,有的人不吃药不打针喝点热水就好了,有的人又吃药又打针中西合璧了,还是没能扛得住,挂了!
感冒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么?不像!有死人的么,有!这怨得着谁?各人承受能力有限啊!
在沉默中抑郁也好,在爆发中自愈也罢,只能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天都有无数双新人共赴婚姻的殿堂,也有无数对旧人奔向民政局的离婚窗口——幸福是共同创造的,恰巧,不幸也是。
悔过么?
悔过呀!
悔得肠子都青了!
所以,才需要提着一点斩立决的勇气重新来过么!良宵苦短,可来日方长呀!
“唉!”
邱孝云叹气,一言不合就骂人!这什么狗脾气,不过隐隐约约他竟有几分窃喜,这他娘的又是什么心理?欠骂!
宋唯的腰肢在灯光里摇曳,出门穿靴子时,蹲下去半截,于是,邱孝云的眼里又浮现出一对白圆的……
如果有人问他爱不爱宋唯,他会说不清楚。
爱,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年轻时追逐安夏那样诚惶诚恐?还是后来惦记贾如那样小心翼翼?
他越来越模糊,他只知道,他身体的某一处,会对着她绽放,如果要在前面加上一个时态的话,应该是现在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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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陌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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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的藤蔓绕着楼梯扶手一路往下爬,宋唯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爬,与那些翠绿错身而过,绿是北方少有的景象,常跟它一起出现的词组有阳光,有雨露,有春天,这些是令人心生向往的,当然,也有让人避之不及的,比如绿了……
宋唯在心里把贾如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十八遍,上楼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屋里,俩娃一狗正在靠墙站着,毛线正在训娃——也怪不得她生气,这俩熊孩子越来越不像话,她忙活了一早上的辅食,俩娃竟让一口不吃,毛球竟然也跟着起哄,连平日里最爱的胡萝卜炒蛋黄也不吃了!
这还了得!毛线就抓了仨小崽子一块儿收拾!
“墨衍!我说你长那牙是用来干吗的呢?摆设么?”毛线气得想打人,这家伙所有的蔬菜、水果都得弄成泥糊状才吃!
“书涵!我说你就不能省着点用你那牙么?不花钱呀?”毛线气呼呼地看着她这不省心的小侄子,这要不是怕他不经打的话,真就上手了,这娃娃从来不吃泥糊状的辅食,必须要囫囵个地啃。
“你说我容易么我!这有那么难吃么……”
毛线说着挖了一勺鸡蛋羹——鉴于这俩孩子的特殊爱好,她非常聪明地创作了一款辅食,鸡蛋羹里加了点菠菜碎,以为可以一举两得,不成想,俩祖宗都不乐意了,一口不吃!
“咱说,是不大好吃……”毛线吞了一口:“但是,这是你们该有的态度吗?谁花钱给你们买的蛋?谁花时间给你们做的饭?啊?”
说罢,两眼一闭,呼噜呼噜几勺把一碗鸡蛋羹干掉,一抹嘴。
“王大少爷,王二小姐!我跟您二位正式声明一下:打今儿起,咱就一天做泥,一天……”毛线想了下,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好道:“一天不做泥,您二位商量下,成呢,就俩人高高兴兴一块儿吃,不成呢,就一人高高兴兴地看着另一人吃!”
说罢,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俩崽子相互看了一眼,没了,哇啊一声哭了。
毛线一看,行,初见成效!索性又从冰箱里拿了面包抹了果酱,又沏了杯果茶,坐在俩娃对面大吃特吃起来!这下,俩娃就哭得更凶了。
“二位继续!”
毛线又拿了俩人的奶瓶,将温好的奶都倒了出来:“您二位要是能哭上半个小时的话,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你们今儿会饿上一天。”
墨衍哪管这个,反正按照她的经验来说,一般嚎两嗓子,王鑫远就什么都依她了,故而继续嚎!书涵在哭这方面是没啥经验,不过看妹妹哭得那么带劲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跟着嚎了起来!完全盖过了外边的敲门声。
毛线是接着宋唯的电话才去开门的。
“怎么回事!我从楼下就听着孩子哭了!”
宋唯顺着毛线的视线往墙边瞥了一眼,立马闭嘴,她知道管教孩子的时候,最忌讳别人插手……
于是,那一日,一岁多的墨衍第一次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艰难,同样一岁多的书涵也第一次认识到了六亲不认的决绝。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打那以后,王鑫远和尼雅的一双儿女就成了蓝天六必治牙膏行走的代言人——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不挑食!嘿!完美!当然,这是后话。
宋唯对着毛线精心收拾过的脸庞端详了一阵,又朝窗外瞅了瞅,看看太阳依旧从东边照常升起,这脸上的疑问就挂不住了,直问:“相亲去?”
毛线哼了一声:“浮夸!一天天的,不是去相亲就是在去相亲的路上,姐姐我就没点正经事干了么!就不能寻点别的出路?”
“什么?”宋唯双手抱臂,实力扮起了她妈:“我跟你说啊,闺女,你现在最大的正经事就是找个爷们!你知道吗?”
这浓烈的天津味,让毛线一个本土的天津人听着也有些膈应。
“城市灯红酒绿,爱情稍纵即逝!”毛线对着镜子抿了下唇,将唇膏晕开一点,道:“我才不扯那些没用的呢,姐们我要去面试!”
“面试?”宋唯瞬间就蹦了起来,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你来真格的?”
“不然呢?”毛线白了她一眼:“你养我啊!”
宋唯本以为毛线会找个跟教育相关的,去个培训机构什么的,再不济去个贸易公司当当间谍挖挖墙脚什么的也挺好,不想这家伙竟要去什么房地产公司!她这一下就坐不住了!
“你这不成心给自己找难看么?你长得像那种能出去卖的么?一线市场可是很难做的啊!”
“你看谁生来就像是能出去卖的!不都是生活所迫么!”毛线瞥了她一眼,顺道纠正了她:“您别老卖卖的成不,人家叫房产经纪人!”
“干嘛的呀?”宋唯突然领会到了用天津话吵架的恶趣味,欲罢不能呀!
“卖房子的!”
“得!你介不还是卖嘛!”宋唯觉得不行,必须喊贾如来劝劝她!
她本以为,毛线会听贾如的劝,就此打住!不想,这贾如压根就没劝,还在一边疯狂打鸡血,就差举个小手掌加油呐喊了!
“不是,你到底哪边的……”宋唯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毛线什么脾气,她哪干得了那个?再说了,她可是一博士生哎!”
“小本毕业生都能干的活儿,博士干就更不成问题了!”贾如看了眼毛线的打扮,道:“你这身不行,去换条牛仔裤,再来件短袄!干活方便!”
“好!”
毛线点头,回屋换了条黑色牛仔裤,搭了件卫衣,又配了件半大的羽绒服,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她是不喜欢穿裙子的,尤其是冬天,穿丝袜吧,年纪大了不抗冻,穿厚的连裤袜吧,大脚豆又勒得慌,还是这种上下两截式的舒服。
贾如上下打量了一番,仍觉得不是很满意:“有白衬衣,黑色小西装么?”
“有!有!”毛线情绪有些激动,貌似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接受这么正规的面试呢!这心里还有点小忐忑呢!
“打包带着!万一今儿就让你上岗的话,直接换上!”贾如道。
“不是……”宋唯赶紧拦了一把:“我说大姐,她要去卖房子啊!卖房子,你知道吧?”
“啊!”贾如点头,看她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怼道:“我说,都是凭劳动赚钱,你一卖旗袍的凭什么看不上人家卖房子的!”
宋唯真想一巴掌呼死她,她是那个意思么?
不过眼下不是斗气的时候,她只好耐着性子道:“毛线,你让她一个都没怎么出过校门的老师,去跟一群在社会上一路摸爬滚打着过来的人一块儿搅和?这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么?不得叫人家啃的连渣渣都不剩呀!”
此时,就不得不提一下毛线那副天生自带伪装特效的平淡面容:许是知道自己生得过于贫乏的缘故,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虚虚地垂挂着,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或者说没有什么能让它提起兴趣,当它专注地盯着什么的时候,给人一种默然挑衅无声反抗的感觉,当它四处乱晃的时候,又给人一种傲慢无礼自视清高的感觉,当它什么都不看,毫不走心地点一下某处又迅速收回时,给人一种怯懦怕事好生欺负的感觉……
当然,作为一个性情寡淡且无所欲求的人,她经常性地表现出事事不走心的一面,这让人误以为她特别的好欺负,就连宋唯也不例外——她尚未真正见识过毛线狠辣老练的那一面。
“哦!我明白了!”贾如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毛线:“她歧视的不是‘卖房子’的职业,而是你的能力……”
她有意拖长了音调:“她就是单纯觉得你不行,干不了这活!”
这一下,彻底地惹恼了宋唯,猛地跳起来拍了贾如一掌:“会说人话么?我不是怕她出去被人欺负!她又不像咱俩……”
贾如冷哼一声,心说,您怕是对您这位朋友有什么误会吧!就毛线那脾气,那手段,哼!这要有人能欺负她那也一定是她愿意受着!
“你说你就算不做老师,好歹去找个跟专业相关的活儿干吧!”宋唯露出一脸老母亲般的担忧和挂念:“你说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很熟一样!
宋唯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因为邱孝云吗?她为自己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后怕!
毛线笑笑,一脸的坦荡,陌生有什么好怕的?这座城市于她,整个都是陌生的呀!
刚好,她身体里有一个全新的自己在蠢蠢欲动,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去安放,陌生才好,陌生最好……
就让她挥别过去,跟从前一刀两断吧,权当是,顺了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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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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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真的卖起了房子,为此,她还特意去学了骑电动车——对于一个专业的房产经纪人来说,电动车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行走江湖打拼江山全仰仗它了!
宋唯对她每日开车到离公司两站地处,再换骑电动车去上班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女人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病得不轻的那一位?
对此,贾如则不以为然,毛线才去一个新的环境,最要紧的当然是跟同事们打成一片啊,人家十个里有九个骑着电动车,就她一个开车去?这一上来啥都没干呢先立根标杆把自己划在圈外,像话吗?人家谈得是电动车充不充电,她说得是车子有没有做保养,这没有共同话题很容易不合群呀!
宋唯撇嘴,现如今谁家里缺买车钱呀,油比车贵好不好,那才是大头……享受每提高一个段位,对应的成本也就跟着上了一个档次,这有什么可嫉恨的,个人腰包撑得起就好啊!没准人家加油的钱还赶不上你牙缝里剔剩的多呢,这不个人追求的差异问题么!
贾如摇头,大多数人出来混都是奔着一个目标:多赚钱,少干活,住像样的房子,过像样的生活……但是,怎样算是像样,又没个统一的标准,一些人的低配,放到另一些人身上,没准就是高配……出门在外的,还是适当避让着点较好!
就好比说在马路上,开着四轮的得让着蹬着两轮的,蹬着两轮的又得让着腿着的!你要非得说出个道理来?没有!但,这就是规矩,潜意识里,大伙都认为,开着车的就比腿着的要好过一点!
更何况,你比别人还多了选择权——开得起四轮,蹬得了两轮,哪天心情好了还可以换乘11路自嘲说是强身健体。
她说,有时候我们要学着锋芒外露,展现力量,有时候,我们也要懂得收敛光芒,给别人喘口气嘛!要知道,我们都是凡人,面对生活里的强者,除了发自肺腑的羡慕和欣赏,还有内心深处的紧张和自卑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各种不安……
这让我们很难真正去喜欢一个处处都比我们优秀的人,更别说接受了。
毛线从不认为自己配得上“优秀”这样的字眼,但是,她必须承认,她比一部分人过得要好一些。什么低调,什么内敛,没有听起来那么憋屈,不就是夹起尾巴做人么——在相亲市场里摸爬滚打过多年的毛线早就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躯,两眼一闭,把自己当成麻将桌上的“混儿”,跟谁都能搭,跟谁都能配……
话说,这活儿,她多熟呀!
对于贾如这“能够迅速跟人们拉近距离,打成一片的最佳途径,就是让人们第一眼就从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的狗血建议,毛线全盘接受了,不就藏个车么……成!
当然,跟车子一起藏起来的还有毛线的简历——贾如说,能给你脸色贴金的东西也能给你招来非议,你要相信,你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已经成为了你身上的一部分,你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证明,你就是你,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你!别人记不记得,知不知道,懂不懂得,一点儿都不重要,你记得,你知道,你懂,就够了!
于是,那些用来证明她读过很多年书的学位证书被她一键清理了,她以一个素人的面目混进了职场,以三十多岁的高龄当起了职场小白,且毫无怨言,她早上五点钟起床,听书,查邮件,八点钟准备上班,顺道送孩子去托管,到晚上五点钟下班又赶去接孩子,回家烧饭,陪孩子做游戏,读书,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当然,时不时地也会被宋唯叫去公司开会研究一些新品投向……
日子被她过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周末也不放过,瑜伽室,书法班,插花课,烘焙房,体育馆,只要是允许带着孩子一块的项目,她都参加。
宋唯起初以为她只是玩玩,选择以忙碌的方式填补杜云出走后的空白,不想,毛线是越干越起劲儿,还不到半年呢,竟然被提成了新店店长……
开业那天,宋唯和贾如在台下看着在台上激情演讲的毛线,有些陌生,有些违和,当然,更多的是危机感。
“有这么好的一货,我干嘛不自己留着?”
宋唯对毛线只身闯荡江湖这事表示很气愤!暗暗后悔当初没有让毛线多掏点钱,将她彻底拖下水!她这利益捆绑的还是不够紧啊!
“你给她出了什么点子?”
宋唯太知道毛线的脾气了,就她那性子,没有高人在后面指点的话,她绝不会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她都准备好了待到试用期的最后一天自个掏腰包买一套房子帮毛线完成业绩顺带打压下她的积极性,让她早日回归正途呢,哪成想,人家不声不响地就干了票大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人家悟性好而已!”
贾如倒不居功,直夸毛线聪明:“你必须要承认一点,优秀的人从来都不只擅长一个领域,在这块如鱼得水,在那块也能游刃自如,只是,人家不稀得让你知道罢了!举个例子说,一个胖子好吃,能吃,旁人只看到人家身上的肥肉,说人贪吃,充其量再说句没白吃,但是,你不知道人家会吃,能从一饭一蔬中品出几十种食材的细微之差别来,用了什么料,什么火候,什么锅具,什么方式,多少时间……这些,旁人都看不到!”
贾如笑笑,一脸伯乐识得千里马的志得意满,宋唯很想给她脸上揣个大鞋印,难道就没有她的功劳么?她虽没提什么可行性建议,还一直在旁边鼓励毛线放弃,但是,她是不是也没制造麻烦,公司的事,是不是能不惊扰毛线的就不惊扰,实在搞不定的,才找她这个军事出面!就一个合伙人来说,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贾如哼了一声,视线一刻也不肯离开毛线,那眼神,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
“得!我看毛线也不愁没有下家了。实在不行,你俩凑合着过吧!一人一个电动玩具就什么都解决了!”
宋唯瞧着她黏在毛线身上的眼神,心里再次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该不是个蕾丝吧……当然,这话,她是不能直接问的,惹恼了贾如倒没什么,她主要怕毛线跟她翻脸!
贾如闻言,眉头轻蹙,狠狠剜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可真龌龊!
哦,不是啊?
宋唯顿觉神清气爽,觉得贾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从前,她是一百个瞧不上贾如这样的人,总觉得她行为怪异,思想很容易偏激,完全匹了配刑侦片中那些心理扭曲的坏人,她这张脸天生就应该出现在命案现场……慢慢接触下来,她倒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贾如在为人处世方面,比一般人都要通透,毛线身边有个这样的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她这人又轴又拧又臭的,还死要面子,轻易不跟人说心里话,难得她愿意跟贾如来往,多一个人帮她排揎心中郁结,倒是很好!
只不过,若是贾如心里有别的想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家毛线还是一只待开发的小白呢,都没尝过男人的甜头,怎么叫一个贾如断了后路……哼,假的就是镀了金也是假的,哪有真的好使!
此时此刻,瞧着贾如一脸的嫌恶,宋唯这心里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觉得贾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眼!连差点被她挖了墙角的事也不计较了!
“我恶心,我龌龊,我玷污了你们纯洁的友谊!行了吧!”
宋唯满脸堆笑,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对着贾如好一通安抚,心里暗骂毛线不开窍!但凡她身边有个男性伴侣,她犯得着操这种闲心吗!
如此一来,宋唯顿时觉得自己又占了上风!
贾如给予毛线的不过是工作上的支持和鼓励!她呢!可是为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操碎了心啊!宋唯决定,待将来毛线结婚,不管对象是谁,一定要先打上一通——娘的!这些年死哪儿去了,叫老娘这心操的,稀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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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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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如对宋唯的这一番心理活动并不知情,视线依旧黏在毛线身上,半点不肯错开。
“我们家毛线优秀吧……哎,我说,要不然把你勾搭的那些男朋友给我们毛线匀一两个……”
“你可真……”贾如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当谁都跟你似的!”
“我怎么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跟你说,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那方便就不行了……咱得抓紧帮她学摸一个!”
“谁说不行……只是你找的那个不行!”贾如气哄哄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她!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说话都不过脑子的!
“所以才要拜托你的么!我要是行的话,早给她张罗了!”宋唯难得好脾气地应着,眼角的余光瞥着墙上的标语时,又是一愣。
“您来了就好,家,我们帮您选!”
这标语,骚气满满啊,一看就是贾如的主意!
迎来送往中,毛线偷里忙闲地跟宋唯搭话:“这标语咋样?有没有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人文关怀?”
宋唯瞥了眼贾如,冷哼一声:“这年头当婊子的都抢着立牌坊,卖的都不说自己个是卖的了!”
毛线笑着在腰上拧了一把:“哪能一上来什么都没干呢,就惦着让人掏钱呢!不讲职业道德!”
宋唯呃了一声,竟是无语凝噎!这毛线现在是越来越开得起玩笑了,这临场反应能力,堪称无懈可击!
老板夸她业绩突出,点名要她分享一下秘籍,毛线很坦然地接了,卖了个关子,口头艾特了远在天津的老母亲,众人一脸疑惑,想到这二年天津那边的老头老太太组团来买海景房养老,正想着人是不是搭上了这根线时,毛线软软地地来了一句,感谢我老妈给我这么一张——童叟无欺,老少皆宜,让广大妇女朋友们放心的诚实脸!这一点,是娘胎里自带的福利,你们都比不过……
于玩笑之中说出了要害,又照顾了同事们的面子,可谓一语双关。
她开车上班中途又换电动车的事被同事发现了,有人向她求证,毛线大大咧咧地点头,当然啦,干咱这一行,走街串巷的,小四轮哪有小电驴方便——这一句,成功挽回了一部分同事的颜面,顺便收获了一波好感;她的学历背景被领导挖出来叫去谈话说大博士来我们这卖房子这不屈才么?
毛线一脸惶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学问做得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咱这一行,讲究得不就是“务实”二字么,我恳请您能够一视同仁,千万不要歧视高学历者,给我们这些只会做学问不懂做人的人,留一条生路吧,啊,领导大人……
她处处都以低姿态做人,把别人抬得高高的,除了嘴皮子累点,倒也没什么不妥,相反,人缘好了,业绩也出了——有黑心的同事连哄带骗地把难缠的女客人推给她,说一楼不成,一穷二白,一干二净,一落千丈,财运不通啊;二三楼不成,两面三刀,三心二意,三长两短,杂务不断啊;四五楼也不成,四大皆空,四分五裂,五花八门,容易出事啊;六楼不成,六神无主,六亲不认,六亲无靠,家庭不睦啊;七八楼不成,七颠八倒,七扭八歪,七零八落,前程不稳啊;九楼不成,九死一生,九曲回肠,九牛一毛,命运多舛啊;就十楼好,十全十美,十拿九稳,可偏偏这1和0加起来还是1,横竖加起来是2,还是不成!
一般碰上这种有“信仰”的买主,这买卖基本上就不用谈了,知道费再多的口舌也是白搭,但是不接吧,又会被领导骂,那话怎么说的,来的都是客,哪有不接的理呢?故而,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都默契地推给了毛线,谁叫她是新来的呢!
毛线不急不恼,笑眯眯地迎上去,人说一落千丈,她不卑不亢地来一句万丈高楼平地起,咱这一楼就占了一个“稳”字,可谓一呼百应,一马平川,一家老小出来进去的,方便极了;人说三心二意,她说一人落单,二人组对,三五才成群嘛,咱们中国人干事,靠的就是人多力量大;人说四分五裂,她说四平八稳,四通八达,这人要是走起运来,还真是神佛难挡啊;人说五花八门,她说五彩斑斓,五福临门,五谷丰登,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人说六神无主,她说六六大顺,六畜兴旺,正业副业一块儿搞,晚上躺被窝里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真是倍儿爽啊;人说七颠八倒,她说七情六欲就是活着最好的证明,人如果没有情欲,不知悲喜,活得还不如一条咸鱼;人又说七上八下,毛线顿了下,道,按照咱们国人对“8”字的喜爱之程度,您……咱家里怕是有领导干部吧?
她说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按照咱们国家培养干部的套路来说,上上下下的那都不叫事儿,平稳才是关键!女人眼珠子一转,又道,就怕九死一生啊,毛线接得很快,九九还得归一呢。
女人停顿了下,问,最后一个,十楼呢?
毛线抿嘴一笑,多好啊,一举两得!
女人笑了,说,行,算你说服了我。
毛线也跟着笑,说,不,还是您自己想得开!
女人当日没有签单,同事假惺惺地惋惜了半天,最后又于心不忍似的给她指道,说往后绝对不可以这样一次性把所有的底牌都亮给对方,一次咬准了就推两个楼层,选择障碍是所有中年妇女的通病,其常见症状就是:选择越多,障碍就越多……
毛线依旧是笑笑不言声,她并没有想要说服谁,只是照着贾如的建议温习了一遍数字成语……那些求神问卜信这娘娘信那爷爷的,其实比谁都有数,求的不过就是个心理安慰罢了,不信生个病试试,谁都不肯去庙里求医问药,一个个都明白着呢——生病还得去医院找医生嘛!
房子不同于其他东西,是个大件,她若是想让人买,能找出一百个好的理由来,可人家要不想买,通常只要一条不好的理由就够了,于她,不过就是一笔买卖,一点劳务费而已,可人家出的是大头,若是心里真存了芥蒂,怕是一辈子都难释怀……
她也想卖房子也想出业绩,可是不想靠着忽悠混饭吃……
当时,毛线并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再回来找她,并且,她靠着那个女人给的单子站稳了脚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女人带着亲朋好友从她手上签了十套房。
毛线的房产经纪人生涯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开启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旁人都说她走了狗屎运,一不小心就捞了个大户,先开始把客人推给她的同事也红了眼气鼓鼓地嚷着要她请客,毛线爽快地一挥手,请,必须请!走了这狗屎运不请客说不过去啊!她索性把那一单的提成全拿出来叫上大伙儿痛痛快快地造了一回,吃喝玩乐……全套整上!
这豪爽的性子,又成功收服了一波人心——吃进去的还能吐出来,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大伙儿心里明白着呢!
大多数人把毛线的业绩归根为好运气再或者潜意识里会有意无意地跟她的学识扯上点关系,感叹一句,这读书人出手到底是不一样……
没人知道,毛线在卖房子的头一个月,就把青岛整座城市的地图都画出来了,且,做了一本详尽厚实的笔记,每个小区的配套设施,周边环境,业主结构,物管服务,十年房价变动趋势……她都一一记录在案;她经手的每一套房子,无论新旧,都下户看了三遍以上,白天一次,晚上一次,突袭再来一次;房市最新动向,各家银行的贷款优惠政策,更是张口就来……
如果说这些只是一个房产经纪人基础功课,那么,她还有课外活动——每逢周末,毛线都会去闹市街头派发问卷调查,搜集一些信息:人们的购房意愿,能接受的价位,对现行房市及一些政策的看法等等。
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基础的毛线,在以一种最朴实最笨拙最吃力的方式寻找自己的客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这条路,她不陌生,那年公司危机,杜云几乎把整个公司都搬去了街上,那个冬天,他们在街头迎风作战,凭着一身蛮力端起了很多人的饭碗,她曾问过他,这样能行么?
他说,我们只管尽力就好,其他的,交给老天吧……反正最差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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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章 第一闺蜜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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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从未想过那样的经历会对自己有怎样的影响,直到她将过去的一切都卸下,只身闯入陌生的人群,她知道,她可以——即便她没有大学老师的名头,没有老娘的扶持,没有学历的高光,她仍然可以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以血肉之身不屈之心直面凌厉的冬天,她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他说,撑过去,就是春了,一切都会重新来过……
她对自己说,好,你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毛线就这样,把自己晾在街头,推销了整整一年,其实,到第三个月的时候,那万分之一的回报就陆续来了:先是有个老太太给了她一块烤红薯,她告诉毛线,她家闺女在北京卖保险,也得在街上给人推销,她说,我闺女跟你一样老实,她不会骗人的,她总不好意思跟人开口,她脸皮子很薄,小时候家里只要有人脸色稍稍不对,她立马哭开了,也不敢大声哭,就一个人委屈巴巴地抹泪,你多看一眼,她那泪就多一层……
她说,不过这玩意儿也很神啊!在街上站了半年,这脸皮子也变厚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她说,这活儿挺锻炼人的啊!
毛线笑笑,说是啊!她谢绝了老太太的烤红薯,她说,阿姨,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我不能要。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说,这天多冷,可不得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毛线摇头,掀起身上的羽绒服,露出里面西装领上的工牌,笑道,阿姨,真不冷……我出来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化缘。
老太太笑笑,夸她有范儿,跟她女儿一样,她说,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为你们公司最厉害的业务员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到一定的岁数,都有某种预知一切的能力。
总之,那之后,毛线陆陆续续地接到了一些电话,那些人,都是她从大街上捡来的客户,且,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会在电话里提及遇到她的场景,黑色的羽绒服,冻得通红的手指,让她一下子从那些趾气高扬鼻子长在眼睛上的售楼小姐群里分离出去了,还有人说,她瞧着就是一个很实惠的姑娘。
毛线这时会下意识地看下手指,好像也没那么冷吧……
当然,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这副长相,还可以用实惠来形容。
谁都没料到毛线的狗屎运会持续那么久,就像没有人知道毛线把自己放在街头,跟街边的路牌,花草,树木,楼群,店铺橱窗里的商品一样,展销了一年,跟无数双陌生的眼睛有过短暂的交汇……
除了贾如——她知道毛线可以,她从来都很优秀,只是她有自己的节奏,需要一点时间慢慢释放她的能量。
那个冬天结束,毛线终于兑现了对前男友的承诺,成功长了十斤肉——北方街头的凛冽,身上没点肥膘真扛不住,好巧不巧的是,贾如那一个冬天总是围着灶台开发美食,研究用什么食材拴住男朋友的胃,于是,毛线总会毫不意外地在门口捡到贾如投过来的食物,当然,隔三岔五地,她也会礼尚往来地投些食材过去。
身为毛线第一闺蜜兼合伙人的宋唯,自然是时不时地上门蹭便利,她甚至怂恿毛线出钱,给贾如开个餐厅,位置不用太好,生意也不要太多,简而言之,就是能勉强糊口顺带解决她们的温饱问题就成。
毛线狠狠敲她脑袋,偶尔蹭点便宜就算了,你还真想把人当厨子使唤呀!
你还真打算卖一辈子房子呀?宋唯答非所问。
毛线摇头,说她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宋唯万万没想到,毛线这一步,竟走了整整三年,连总公司的老板都亲自过来邀请毛线作合伙人,毕竟,她一个人的业绩就占了过半,这样的能人,留得住是福气,留不住就是祸害呀!
宋唯一听这事,当场就跳起来了,娘的,竟敢公然挖老子的墙角,看我不去睡服他……
毛线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朝书涵屋里看了眼,大姐,能不能注意点!
宋唯耸耸肩,撇嘴道,迟早会懂得嘛。
她前不久才怂恿前夫章郅敏对儿子进行了一场性教育,磕磕巴巴说了一大堆,从人类的进化讲到男女差异……小伙子一点就透,反过来教育他,爸,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冲动的,男人要自律,以事业为重,现在的女生一个个都那么厉害,你以为她跟你发生了肉体关系,生了孩子就不会跑吗?不会的!说罢,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章郅敏倍感羞辱,马上打电话质问宋唯,是不是在儿子面前拿他当反面教材了!
宋唯一方面觉得很解气,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儿子,她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一下子就长大的,心里愧疚得要命,很想要做点什么去弥补,可面对高出自己一头半的儿子,又深感无力,这让她有一种挫败感,在为人母为人妻这件事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今儿来是有正经事跟你说!”毛线招呼她坐下,还亲自捧了杯热茶:“给你打完电话泡的,时间应该刚刚好!尝尝!”
“嗯?”宋唯回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这次回去,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就不回来了!”毛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往下说:“公司这边,你也算是站稳脚跟了,有我没我都成……”
“噢!”
宋唯撩了下眼皮,一脸从容接受了她抛出的这个重磅炸弹,这倒让毛线有些心虚,心虚地解释道:“尼雅太忙,我妈又不靠谱,墨衍在家里都放了羊了,老师三天两头地给王鑫远打电话告状……”
毛线提起她这个小侄女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我想着,反正,书涵过两年上小学也是要回去的吗,不如就现在吧,早晚的事,正好让他兄妹俩先熟悉熟悉!”
宋唯余光瞥着毛线投过来的眼神,胸脯一挺,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你都想好了,才通知我?我说毛线,你把我们这么些年的感情置于何处?你把我一合伙人的利益置于何地?啊?”
毛线搓了下脑门,知道早晚得来这么一回,便硬着头皮道:“大姐,别这么上纲上线的,叫别人听了还以为咱俩有什么事呢?话说回来,我要不想好,也不能跟你瞎说啊!这不动摇军心么!”
“呦!可算是练就了一副出来卖的好嘴皮子!里外都是你的理儿!”宋唯说着扒拉掉毛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这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是不是就得这么被你给甩了!”
这话说的,毛线很是无语!马上,她又想到了重点:“你准备了什么?”
“咱也去天津,进驻自贸区!”宋唯抖了抖胸脯,一脸傲娇地道:“托王鑫远的福,这事啊,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十有八九就算是成了!”
“嗯?”毛线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合着这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地玩了这么一手好活啊!
“咋了?政府都批准了,你还不同意了啊?”宋唯用一个大白眼诠释了对她这个反应的强烈不满:“说好的一起并肩作战打江山,结果你把我往这儿一撩,转身悄咪咪地地办了撤退?这是人干的事吗?还党员呢!”
毛线待她发泄完,才问:“那邱孝云怎么办?你俩这情况,他能同意么?”
宋唯跟邱孝云厮混的这几年,毛线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至少不用担心她哪天赤条条地被人追上街,上了某个网站的头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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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 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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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意是这,不同意也是这!”宋唯翻了下眼皮:“这女人啊,甭以为出门找个活儿手里攥点钱经济独立了就是独立了,独立,得从这儿开始!”
她伸手戳了下脑门,道:“女人要独立,先得把自己的眼睛从男人和孩子身上拔出来,回归自我,解放本我,否则,任你口袋里有再多的票子,脑子里有再多的知识,也不过是一具在别人精神控制下的‘无我’傀儡,有肉无灵。”
毛线点头:“说得漂亮!”
“你呢?”宋唯斜着一只眼看她。
毛线这三年也没闲着,在她老娘时不时就要求她“回家准备后事”的威胁下,带着书涵在青岛市大大小小的咖啡馆跟一个又一个的男青年玩起了“连连看”“对对碰”的配对游戏,先后倒也谈了几个,还都是来头不小的青年才俊,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问起都是“挺好的”“谈着呢”“我觉得还行”……等清一色的好评,结果,每次都是谈得好好的不是黄了就是换了,搞的宋唯那么八卦的一人对这事愣是一点兴趣都没了,反正问了也白问,现在别说毛线跟人只是谈谈了,就是看着俩人脱光了睡一块儿,她也不觉得能成!
“你说康文彬啊……”毛线正思考宋唯刚说的那句话呢,看她等着自己回话才反应过来:“还没说呢!走的时候打个招呼就是!”
“啊?”宋唯瞠目:“你就是这么谈恋爱的?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还没到那个程度呢!只是见了几次面而已!”毛线讪讪道,心说,我一没花他钱二没睡他人,要负什么责?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碰瓷儿呢!
“不是!大姐,你这个态度是很有问题的,必须要端正啊……”宋唯道:“你现在谈恋爱找对象都是奔着结婚生子去的,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人家,你将来是要回天津的!现在,更应该告诉人家!成年人的恋爱都现实着呢,婚前得考虑能不能接受异地恋,婚后要斟酌是选择去一方的城市共同生活还是继续两地分居,双方的父母又该怎么安置?”
“我没说过将来一定要在天津!”毛线小声争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不知道?”宋唯真想替她妈好好教育一下毛线:“大姐,这事,你不能不知道啊!这怎么能有含糊呢!这女人一过三十就等于一只脚踏进四十的门槛了,你以后真就这么混了?真不生孩子了?”
毛线一听这一套就头疼:“你刚那独立宣言怎么说的来着?打脸不?啊?”
“一码归一码,独立是独立,男人该找你还得找,孩子该生也得生,不是?”宋唯一脸镇定地道:“我跟你说,在这件事上,你就应该跟人家邓丽霞学习,你看看,人家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说生孩子就生孩子,说给娃找爹就找爹!多敞亮的一姐们!我说,同样在一个学校里混过的,你这悟性怎么就这么差呢?人是没法跟两件事作对的,一是时间,二是地心引力,偏偏这两样最后都会在同一件事上发挥作用,那就是生孩子!”
正说着呢,书涵从屋里跑出来了,毛线顿时松了一口气,救命的小人来了!
宋唯一见到漂亮的男性,瞬间就换上了一副花痴脸:“书涵,姑姑来看你了!”
书涵点头,失落地“哦”了一声。
“你不欢迎我呀!”宋唯故作生气状!
“宋姑姑好!”书涵朝门口瞥了眼,又看向毛线:“我还以是贾如姑姑回来了呢!”
“哎,你小子!你天天盼着她,就不待见我是么?”宋唯伸手去捏他的圆脸!
书涵拼命躲着,低声嘟囔道:“贾如姑姑总给我和姑妈饭吃呢!”
“哦?我没给过你饭吃?”宋唯把书涵拽到怀里捏着他那一张俊脸好一通蹂躏:“你有没有良心?你小时候没吃我给你煮的面汤?”
又提这事!
书涵费了好大地劲儿才从她怀里挣开,整了整衣服,又伸手蹭了把被宋唯捏过的脸蛋,低声道:“小时候的事,谁还记那么清!”
“嘿!你个小白眼狼!”
宋唯又要上手,不想这次书涵早有防备,远远地躲着她,一手护着自己的美脸,一手推向宋唯:“宋姑姑,你是不是看人家贾如姑姑长得比你好看,嫉妒她呀!”
在书涵的认知里,一身黑衣的贾如姑姑是非常酷炫的,其漂亮之程度仅次于尼雅妈妈和他妹妹墨衍,其美丽之排名仅次于他姑妈,单说好看这一点,要远远甩出宋唯姑姑好几米远,谁叫她成天把自己捯饬的花里胡哨的,一点审美都没有,还不如他妹妹墨衍呢!
“岂有此理?她长得比我好看?”宋唯呼一下就站起来了,非要拎了书涵过来叫他好好看看。
毛线被这娘俩闹得很是头疼,赶紧喊住书涵:“书涵!快向宋姑姑赔礼!你要把她气走了!姑妈就没朋友了!”
“宋姑姑,对不起!”书涵立正,对着宋唯不情不愿地鞠了一躬:“您是天下第一好看!”
“这还差不多!”宋唯刚松一口气,余光瞥着书涵将小指竖在头顶上,顿觉不妙:“你那是干嘛呢?”
“说谎遭雷劈!”书涵小大人一般耸了下肩:“这不难为人么!”
他说着看了毛线一眼,很是幽怨,明明姑妈头天才教训他不要说谎的,今儿怎么又教他说谎了呢?四岁的书涵第一次对人生产生了怀疑——做人,真是太难了!你都搞不懂什么时候能说真话,什么时候必须要说假话,而且,还要担心被雷劈或者长长鼻子,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心累!
宋唯气得手指打颤:“这娃娃,嘴忒毒了!你还给尼雅!重生一个!”
“也有人能治得了你!”
毛线笑得两腿直抖,对书涵,她一向都是散养,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她一般都不会管教,孩子么,哪能事事都照着大人的心意来呢!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几乎是把自己缺失的所有童年,都给了书涵,比较幸运的是,这孩子没有恃宠而骄,不然,一准儿得让她给惯坏喽!
既然都定了方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宋唯唯一没想到的是,毛线回津的时间,比她预估的提前了很多,这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邱孝云开口,故而磨蹭着不想走。
毛线也有些心虚,她这次回去,其实还有两件要紧的事要处理。
第一桩是她姥临走的时候,把房子又还给了她妈,当然,也不是真的还,她老人家就是不放心儿子,加上那儿媳妇春桃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俩人能不能过得下去还是两说呢,可不得留一手么,故而就把房子给了毛瑾,同时要求毛瑾保证,将来这房子必须归到她孙子毛一丁手上,老太太倍儿贼,给这事设了个时机,就是在毛虎退休的时候,再把房子过到孙子手上,要求是房子你可以接着,但你爹你也得你接着,按说,老太太这安排也说得过去,从毛瑾这头来说,她这房子本来就是买给老太太的,她有处置权。
问题在于,那姐几个不知道,只当是这房子又给了毛瑾了,加上那边又修了高铁站,房价猛涨,故而,姐几个就联手把毛瑾给告了,非得说是她糊弄了老太太,又把房子给骗回去了,要求重分遗产,小舅毛虎也在其中,小舅妈春桃甚至还带着娘家人上门闹了一次,毛瑾这一下就火了,老娘尸骨未寒,一群白眼狼在这儿争着分房产,还要打官司!打!谁不打谁就是地上爬的那个!
毛线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人都没了,房子也出了,委委屈屈地过了大半辈子了,临了了争那气有什么用呢!当然,她最怕的就是真的上了法庭,再给她妈气出个好歹来,嘴上说着她占理不生气,可兄弟姐妹们闹出这样,怎么能不生气么!
姐俩一商量,还是得她出面把这事按下,肉烂烂锅里,丢人丢家里,可别出去叫人捡乐了!
第二桩就是蓝娥又回来了,这回学精了,不找毛瑾也不找王鑫远了,找到尼雅头上了,直接跑医院说要认儿媳妇认孙子孙女,给王鑫远气得要报警,被尼雅给拦下了,说让毛线回去做主。
这事啊,毛线倒不是诚心瞒着宋唯,而是实在没法说,这种破烂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闹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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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5章 不是不爱,是没那么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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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照毛线的性格来说,不说事事有计划吧,总不至于这么仓促。
“公司那边怎么说的?”她试探这问。
“还能怎么说,像我这种优秀的打手,当然是尽力挽留呗!”毛线俯身帮书涵盖好了被子,又有毛巾抹去他脸上的汗——这几天刮大风,他非得过来陪着毛线睡,说是怕姑妈害怕,分明就是他害怕好吗!
“那你妈那边怎么说?”宋唯道。
毛线从学校辞职的事,是一直都瞒着家里人的,寒暑假的时候也照样回家点卯,这下可好,不前不后的,说什么?春假?
“这事……肯定是要挨骂的,不过呢,也有个时机……”毛线道:“鑫远和尼雅不是快办婚礼么,我在那时候不经意间说漏了嘴,我妈正在兴头上呢,估计也没功夫理我!”
“也是,得赶紧办了,再不办,孩子都该办了!”宋唯道。
这孩子们长得实在是太快了,就跟那地里的庄稼似的,一转眼的功夫就蹿出去老高,搂都搂不住!她那一双儿女尤其快,章浩楽这才几岁呀,都来例假了!
想到这一点,宋唯又问:“哎,你几岁来的?”
“什么?”毛线被这个“几”字误导了,一时没转过弯来。
“例假!”宋唯实在没法想象,一个牙都没换完的小女孩竟来了例假!
“初二还是初三?”毛线有些记不准了。
“我也是初二!”这一说宋唯就更加闹心了:“你说小楽她们班上的女生,除了两个长得倍儿瘦小的,都来了!这不……太早了吧!”
对一个女生来说,来例假可是一个重要标志啊!可这着实让她为难,前年她还跟孩子说她是地里种出来的,这会儿就得改口说,你是妈生的,并且,很快,你也能生了!这像话么!宋唯一想这事就头疼!
“正常!现在的孩子发育普遍较早!”毛线道:“我们那会儿吃得啥,他们吃的啥,哪些鸡呀蛋呀的,一个个不是催熟的就是早产的,孩子们能不提前发育么!”
“娘的!”宋唯一听,顿时觉得毛线她家老太太有先见之明:“我说你这次回家,也甭瞎折腾,干脆跟老太太弄她那菜园子当你的农场主去吧!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比卖房子有意义!”
毛线哼了一声,对她这个不靠谱的提议表示了强烈的不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妈,搁家里待三天,足不出户都能打两架!”
宋唯尴尬一笑,好像天下的母女都这样!她和章郅敏离婚的事,也没敢跟她老人家提呢!但是,老母亲好像多多少少都有点未卜先知的特异能力,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家里人的关系,这让宋唯很是不解,话说章郅敏这个人,做丈夫时坑了她一把,当了前夫倒是挺够意思的,逢年过节的,没少慰问她父母,爸呀妈呀地叫着,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这倒让宋唯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打从婆婆知道他们离婚的事之后她就没再喊过婆婆妈了,偶尔还会报复性地喊上一声阿姨!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半句,见宋唯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毛线就明白了,她怕见邱孝云。
“你还惦着章郅敏吗?”毛线问,她抱了一床被子丢给宋唯。
宋唯接了,又放下,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点红酒,将自个儿放倒在沙发上,作势要不醉不休!
“那是我敷脸用的……不是,你还打算抒情呢?”毛线很是无奈,她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普遍都是横向广度有余,纵向深度不足,尚不知道,跟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同枕共眠十余年之后,又被迫分开,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故而,在这个问题上,深感无力。
“偶尔也会惦着!”宋唯如实道:“想着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父亲,如果他死了,我的两个孩子就再也不能对着一个人理直气壮地喊上一声爸,觉得挺可怜的!”
“那邱孝云呢?”毛线难得八卦一回,主要是觉得,万一宋唯这二百五的性子上来,再把人给甩了,他也挺可怜的,这不误人青春嘛!
“你没有生过孩子,所以有一些感觉你不会懂!”宋唯答非所问。
“嗯?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毛线哼了一声,不就是繁殖那点事吗,有什么不懂的!
“准确地说,得生两个才行!”宋唯举着手指头晃了两晃:“头一次生的时候,你疼地咬牙切齿,把男人咒得死去活来,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对男人开放双腿了……后来,又生了一次,依旧疼,依旧骂,只是,远没有第一次那么狠了!因为你对疼痛有了预知,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不怕了!”
毛线搓了下脑门,很是无语,就宋唯这个性子,亏得晚出生几年赶上了好时候,这要在过去,怕是要被当成流氓罪抓起来了吧!
“找男人也是这样,总会有那么一个男人,让你恨不得掏心挖肝地对他好,你爱得不管不顾毫无保留……而之后,你又遇到了别的男人,他很好,你很爱,但是,你知道,你再也没有了对一个人掏心挖肝的冲动……因为,你已经预知了结局,尽管还是爱,但你知道,你有所顾忌,且,有所保留!”
宋唯睨了毛线一眼,又一杯红酒下肚:“就像一朵花,头一天,她没开,她含苞待放,新鲜,娇嫩,充满未知;第二天,她开了,娇艳欲滴,色泽饱满,不过,已经没那么神秘了,那是她的巅峰时刻;第三天,她可能依旧开着,尚未败落,可是,分明已经在收缩了,水分正在慢慢抽干!花还是花,美还是美,只不过,她展现给每个人的,并不一样。”
毛线点了头,似乎有所感悟。
“你呢?”宋唯反问:“还惦着杜云么?”
“怎么可能!”毛线伸手顺了下脸侧的头发:“我都相了多少回亲了!”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像是在补证一般。
“是啊,相了那么多,竟没一个成的……”宋唯出手就是一刀:“你不是不想找个人谈一场像样的恋爱,结婚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而是,杜云之后,你再也没想过别人。你相再多的亲,谈再多的恋爱,找的也不过是个临时工!”
毛线垂眸,沉默,往事如潮,一点点儿涨起,她的心一点点浮起,如一叶扁舟,飘摇不定。
半晌,她终于稳住了情绪,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笑了下,将手里的酒瓶递过去,她咽下将要出口的胡话,默默地吞了一口,喝下同款伤感。
墙上的钟摆在光影里摇荡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不知疲倦,这是毛线接手房子后保留下来的唯一一件老物件,她想,它一定见证了很多故事,有关房子,有关男女,于是,每一次抬眸,她眼里都会升起一点隐秘的歉疚——莫名其妙地,她总觉得,她欠它一个男主人,就好像一个孩子,天生应该有父也有母。
这时,里屋传来动静,夹着一声含混地叫唤。
“孩子醒了!我去看看!”毛线小跑着过去,问他要喝水还是要尿尿。
书涵看见她,紧绷着的小脸又放松了几分,打着哈欠往她身上靠过去:“姑妈,我刚做了个梦!”
“是吗?做了什么梦呢?”毛线半拥着书涵,给他喂了半杯水,又擦了额上的汗,这孩子爱出汗,天稍微热点就受不了。
“我惹康叔叔生气,你跟他发了很大的火!”书涵摸着小胸口,给自己压惊:“可把我吓坏了!”
“嗯?”毛线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姑妈跟他发火,你怕什么!”
“万一再跑了呢!”书涵小大人一般拍了拍毛线的手:“姑妈,你放心,我会让着他的!”
他知道,他是姑妈的拖油瓶,每次相亲,那些人都会盯着他看,问他几岁了,叫什么,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说他叫王书涵,鑫远爸爸是卖猪肉的,尼雅妈妈是给人扎针的,可是那些人的记性都不怎么好,总是问了还问,烦死个人!但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一不开心,姑妈就会跟人翻脸,好好的男朋友就吹了!
于是,这个康叔叔问,他干脆说他其实没有爸妈,他是被姑妈领养的……
不想,这话被上厕所回来的姑妈听到了,当场拎了他回家,让他靠墙站着背了一个小时“我叫王书涵,我爸爸叫王鑫远,我妈妈叫尼雅!”
“哎!我啥时候才能完成奶奶托付给我的任务呢!我姑妈今年再嫁不出,我可就过不了年了!”书涵心里惦着奶奶交给他的大任务,这眉毛又拧成了一坨!
“谁要你让着别人了!睡觉!”毛线切了一声,揉了揉他的眉心:“再做梦的时候,你就告诉自己:我这是做梦呢,假的!知道吧?”
书涵很给面子地“嗯”了声,撩开半只眼看看姑妈,觉得她好幼稚啊!谁做梦的时候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呀!这不糊弄三岁小孩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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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老实点,别让我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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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到底还是去见了邱孝云,她画着精致的淡妆,身着修身的职业裙以及一双两寸厚的高跟鞋,很职业,很干练,与床上千姿百媚的她有些差距,这让邱孝云心生警觉。
“我……今儿出差刚回来!”邱孝云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他和宋唯已经养成了默契,谁都可以过来住上几天,不管对方在不在,反正即使两个人都在,他们也不一定非得做,即使做了,他们也见得在一张床上睡,所以,也就不存在谁等谁的事了。
这样,双方也不会太尴尬!
毕竟,对成年来说,只做不睡,或者只睡不做,都是一件比较尴尬的事,庆幸的是,他俩就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做了两个卧室,一左一右,一人一间,这样,就等于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化尴尬于无形。
“哦,吃饭了吗?我去给做点什么?”宋唯顺手拿了围裙,往厨房里钻去:“手擀面吧?行么?”
邱孝云怔了下,以宋唯的性格来说,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密集的问话,除非……他在脑子里搜了一遍近期的表现,就上个月提了一句他妈想见见她,之后也没别的了呀,给她压力了?
对于农村出身又养了两个孩子的宋唯来说,做顿面实在不算什么,不过半个小时,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大碗汤面就端上桌了。
“你胃口不好,以后应该多吃点带汤的!慢慢调养!”宋唯道,她鼻尖沾了点面粉,从邱孝云这边看过去,很有点贤妻良母的样子!
“你呢?”邱孝云问,低头喝了一大口汤。
“我吃过了!”宋唯脱口而出。
“我说,你以后……”邱孝云抬眸,一双锐利的眼睛将她锁得死死的。
宋唯愣了下,又笑了,是啊,她对面坐的是一个人民警察,什么心思能瞒得过他!
“我,打算去天津发展!”宋唯笑道:“你知道,那边有自贸区,政策很好,特别有利于我们这一行发展。”
“哦!”邱孝云应了声,埋头开始往嘴里扒拉面,他的动作很快,像是饿极了的样子。
宋唯突然有点心疼他,从前,她其实挺讨厌警察的——在宋唯老家,但凡对公的事情,甭管大小,都得托关系找人送礼请客,故而,在她看来,这种在公务员外衣下干着中饱私囊勾当的人都该拖出去枪毙!
跟邱孝云接触之后,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班人,他们真的公私分明,天生具有正义敢,她跟邱孝云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因为工作发过牢骚,甭管是半夜还是凌晨,都是随叫随到,毫无怨言,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宋唯心生敬佩,这会儿瞧着他这贪吃样,暗暗后悔没有早点准备给他添两个菜。
她这胡思乱想的工夫,邱孝云一碗面已经见底了,起身要去洗碗,被宋唯拦下。
“我去!你歇会儿!”她脸上是少有的体贴,邱孝云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
待宋唯再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宋唯。
“你坐下!”
“干嘛?”宋唯莫名有些心虚,两只手交替拍打着水珠,给自己打气一般。
“这一张,是我的工资卡,每个月基本都是固定的,浮动不大!一般来说,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他将茶几上的银行卡推给宋唯。
“跟我说这个干嘛!”宋唯躲开他的视线,将银行卡推回去,不想手被邱孝云捉住了:“这一张,是我所有的积蓄,里面只有五万块了,不过……”
他环顾了一圈,道:“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花了75万,现在的市价大概在120万左右,咱要是着急的话,快点出手,保本没有问题。”
宋唯一怔,她就说么,租个破房子还用得着那么大张旗鼓的装修……
“工作的话,会比较麻烦,我得先申请转任,还得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岗位……”邱孝云看着宋唯不断放大的眼睛,又道:“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一正经人民警察还能失业么!”
宋唯好不半天才缓过神来,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好好的工作,就好好干你的呗!不然,看你爸不把你腿打断!”
邱孝云出身干部家庭,祖上好几辈都是做官的,且每一代都分了两枝,一枝负责传宗接代,一枝负责名楣耀祖,到了邱孝云父亲这一辈,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原本传宗接代的事应该落在儿子身上,可另一枝的堂叔实在是太优秀,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不说,还儿女双全,邱孝云父亲气不过,直接接手了名楣耀祖的活儿。
于是,姑姑就招了上门女婿,负责传宗接代,戏剧性的是,邱孝云父亲在升迁的一个重要关节点上,得了一场病,错失了良机,之后,就再没上去,还被调了闲差,于是,名楣耀祖这项重任,就直接砸到了邱孝云肩上,这也是,邱孝云可以顺利保持单身至今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又不负责传宗接代,谁管他娶不娶媳妇!
在别的父母围着儿子催婚的时候,邱孝云被一双老父老母围着教育,你怎么那么不上进啊,你看人谁谁谁,年纪轻轻就是局长啦!你说你抓不了通缉犯,你救个落水少年,失足妇女什么的总行吧,再不成你学人家扶个老太太过马路,也能上新闻露个脸啊!
接着,就怂恿他干点舍己救人的事扬名四方,教育他没事别搁办公室坐着容易腰椎盘突出,也去河边啊,桥上啊溜达溜达,天天寻死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能成功避开所有的受害者呢?是不是就是不上进!共产党员的觉悟呢,你是不是就是怕死?
邱孝云觉得,要不是自己定力足,脸皮子厚,心理素质过硬,真有可能一头扎进黄河里,以死明志!
“你看到了,我资质浅薄,这一辈子怕是都完成不了我爸的心愿,早晚都得被他打死,还不如现在就英勇一把,跟你走!”邱孝云说着起身,朝宋唯伸出一只手臂:“宋唯女士,往后,请多关照!”
他知道宋唯没那个意思,这女人心硬得很,总是恨不得一下床就给他蹬出门去,他基本可以预见,这头离了他不过半天,那头就有替补上任!这要是他死了,别说等坟头上的土干了,等不到他下葬宋唯就会跟别人滚到一块儿。
他一想这事,就气得肝疼!这他娘的上一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女人!
“胡闹!”宋唯拍了他一把,扭过头去,用力控制着情绪。
“这就感动啦?”邱孝云伸手,板过她的脸,将她的下巴抬起,确保她的眼睛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一字一句地道:“宋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
宋唯感觉这下巴都要被他捏碎了,刚想抬脚踢人,唇上就被一层温暖覆盖,在她将要发作之际,又迅速抽离:“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除非你有了下家!”
他声音疲倦,身上还带着一股风尘味儿,宋唯却觉得格外踏实,这种感觉,让她倍感羞耻,她用力抽开身子,这一次,邱孝云放开了:“面很好吃,以后每个月,都要给我做一次!”
“想得美!”宋唯撇嘴,绷着一张脸,用整个身体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对邱孝云,对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乖!我也给你做!”邱孝云轻叹一口气,就势枕着她的腿躺下。
宋唯有些不知所措,极不自然地挺了挺身子,两只手臂锈澁了一般,不知该如何运作——她讨厌床上运动之外的任何亲密。
他抓过她的手,轻轻捏了下,又拉到唇边亲了亲,道:“你男人我也是很累的,你就老实点,别让我着急,成么?”
他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小伙子那样为你争风吃醋了!
他说,就我这张笨嘴,你能指着它说什么漂亮话哄你呀!
他说,你化妆的样子挺好,我很喜欢,但是,我更爱你本来的样子啊,他说,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美的,丑的……你忘了,我们一开始就赤诚相待啦!
他说,这一回任务不顺,有一个同事手被砍坏了,估计要残……
他说,这十七八的小孩太狠了,为了千八百块的钱能闹出人命来,你出门在外的,千万要小心,别驴脾气一上来跟谁都对着干……
他说,其实,差一点被砍的人就是我……
他说,我要是残了,你就想去哪儿拔腿就跑,要狠……
不知道从第几句开始,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俯下身子,脸贴着脸去亲吻他,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那样迫切地想要抹去他脸上的濡湿。
那是一个初春的夜,树叶尚小,叶片和叶片之间还没有那么亲密,保留了很大的间隙,可是,人们依然可以清楚地感知,有无数的绿正在悄悄地探出触角……
哦,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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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7章 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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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到底还是约了康文彬,准备正式道个别。
康文彬一见面就说自己不舒服,出虚汗,想就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他说着看了眼毛线,眼神里的暗示不言而喻,成年人谈情说爱,又都这把年纪了,三个月不上床有点过了吧!
“楼上有沙发,先休息一会儿,不行的话……”毛线看了他一眼,道:“我送你上医院。”
康文彬顿时泄气,他不知道毛线是真不解风情还是性冷淡,当然,这让他更加好奇。到了她这个岁数,看女人就不只是皮囊了,外表光鲜固然好看,内里有货才是真实惠呀!
他左右看了眼,见那个小捣蛋鬼没跟来,心里又松了一口气,道:“先缓一会儿吧!”
他的视线从毛线的脸上一路下滑至脚踝,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很舒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激进的感觉,怪不得她做客户那么牛呢!这让他再次确定,若是娶了毛线,那他的整个人生都会提上一个台阶!如此,眼里急躁又缓了几分。
毛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又喊了服务生:“姑娘,能先来一杯白水么?”
康文彬愣了下,一般人会趾高气昂地喊上一句服务生,以彰显自己身为消费者的优越感,甚至是那种花一分钱也恨不得别人跪舔的嚣张。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好!”服务生朝毛线一乐,背过身子用对讲机朝同事喊了一句,待康文彬点完单,热水已经送过来了。
许是走的急了点,服务生往桌上放的时候,托盘向右倾下去,热水差点洒出来。
“小心!”
“没事!”康文彬下意识地应道,待他抬眸,才发现毛线那话是跟那服务生说的。
“对不起!女士!”服务生点头致歉。
“没关系,水洒了不要紧,千万别烫着!”毛线顺手抽了纸巾递给身旁的服务生,又看了眼康文彬。
“我没事!”康文彬自己给自己搭了台阶,待人走之后,他道:“你心眼总是这么好!”
毛线摇头,道:“她们伤了手,就没法干活了,会被扣工资的!”
几年的一线生活,让毛线对挣扎在底层老百姓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就更添了几分宽容。
接着,又问:“你好点了吗?”
奇怪,她这话明明是在表达关心,可康文彬分明从她眼神里看出了疏离,他,想,也许问题出在那个“你”字上,中国汉字真是博大精深啊!
“嗯,好多了!”他试探着将手伸过去,贴着她的手背道:“你摸摸!”
毛线却倏地把手抽回去,条件反射一般,气氛一冷,尬到极点。
“不好意思……我手不太干净!”毛线迅速起身,逃去卫生间。
康文彬眼里刚刚平下去的烦躁又添了一层,她老是这样,一副碰不得摸不得样子!他叉开五指,仔细端详了一番,心说,难道他这手很脏吗?
卫生间里的镜子里,毛线正在低头使劲地搓洗着刚刚被康文彬的碰过手,反复洗了十来次,洗手液浓烈的香味一层层加重,呛得她险些落泪,那个瞬间,毛线想到了宋唯的话,她知道,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她从来没有准备过去迎接别的男人。
再回来时,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康文彬!我有事要跟你说!”她决定直奔主题,不再拖沓,这样,对大家都好。
康文彬点头,将新上的蛋糕递过来,毛线看了眼,刚刚提起的气又泄了两分,她说:“我要回天津了!”
“嗯?这么突然,家里有什么事吗?”康文彬道。
毛线怔了下,她没想过跟康文彬讨论家事,这个问题超出了她的预备答案。
她想了下,道:“其实没有,就是觉得该回去了……”
“嗯!应该回去看看,这也不远,开车还是……”康文彬语气有些迟疑,已然是预感到了什么。
“我回去,就不再回来了!我妈年纪大了,我得留在她身边!”毛线在说出这个正常人都没法抗拒的理由之后,看向康文彬的眼神就坚定了许多:“对不起,浪费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康文彬笑了下:“是我让你失望了?”
“那倒没有!”毛线慌忙否认,从来就没有过希望,哪儿来的失望一说,如此,她更加觉得自己荒唐,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你前男友回来了?”康文彬问。
交往之初,毛线就简单概括了自己的情况,结婚一次,发生关系的男朋友一个,相亲无数……她倒不是有意隐瞒那些未遂的恋爱史,是那些人,实在不值一提了。
“没有!”毛线道,声音里透着些许失望。
“那你是要去找他吗?”康文彬又问,他平静地厉害,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也的确无关,他这个年纪了,还会蠢到为跟准女友发生过关系的前男友们生气吗?那简直是自找不痛快!
“不!”毛线听着自己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赶紧按住:“不是的,我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这是真的,毛线换了银行卡,并且将杜云之前转给她的那些钱全数汇给了他妈——人都走了,留着人钱干嘛呢?没有道理嘛!反正早晚是要还给他的,放在他妈那里更安全!
“我们都这一把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折腾不起了!”康文彬说着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知道你俩当初为啥分的,但是,我觉得既然分了,那就是缘分不够,命中注定!”
毛线点头,没错,缘分不够。
“咱俩之前呢,都相了不少亲,说实话……”康文彬停顿了下,道:“挺不容易的!”
毛线点头,是不容易!
她跟杜云分手的第一年就想着一定要早点找个人嫁了,赶紧给他回那个电话!他呢?他还记着这事么……还是已经忘了?
毛线不知道,不管哪样,三年的时间,好像都够了!她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说,他早就忘了你们的约定,他正跟别人好好过日子呢;一个声音说,他没有,他一直记着,他还在等着你的电话呢!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做出的任何重大决定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康文彬看着毛线,又停顿了下:“离婚也好,分手也罢,应该都是为了各自更好的将来,不是吗?”
毛线用力笑了下,挤干眼里的潮意。
“你想要的未必就合适,你不想要的未必就不合适!”康文彬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在一边道:“你不喜欢我,却也不讨厌我——这一点,我跟你一样,咱俩有共识。”
“你倒是诚恳!”毛线笑了下,一直绷着的身体稍稍有些放松了。
“如果你肯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相处,我会让你看到我身上的其他品质!”康文彬笑笑,道:“我也不妨给你透给底:我也从你身上看到了很多优秀的品质,这几乎让我确定,你就是我妻子的最佳人选——如果你了解我是个务实的创业者,了解我这些年的经历,你应该能够明白,我不是在恭维你,而是在认真地追求你!这件事,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作的决定。”
说罢,不等她开口,他先伸出一只手送到她面前:“试试吧,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毒!”
毛线迟疑的瞬间,他又把手伸过去一点,几乎要挨上她的手:“总要有一个人,主动迈出这一步!”
他看着她,他想,他的眼睛里应该饱含了足够的诚意。
毛线咧嘴,扯出一抹笑意:“好!”
她把自己的手亲自送到了他手里。
他笑了,为自己那个饱含诚意的眼神再次发挥了作用。
毛线也笑,他说得对,总要有一个人,先行一步!她想,也许,她可以准备打一个电话了。
他握了下她的手,她没有躲,他觉出了她指尖蜷缩的湿意,他的手指抚过她的手指,像是在把她手上的汗液一点点捯走,他说:“习惯就好!”
“好!”她应道。
时间带不走的东西,也许,人可以,她想。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膨大,顶起好大一包,又哗啦一下陷下去,留下一个干瘪的囊,空得让她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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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只是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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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壮的手指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碾过,一遍又一遍,像是石磨在麦子身上碾过,翻来覆去,于他,是成功收获的喜悦,于她,是粉身碎骨的疼痛。
她没有落泪,亦没有迎合,就那样安静地看着自己落地成渣。
他的手指在她无名指上停下,绕着指腹转了一圈,他说:“你的手指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
她的心猛地一抽:“不戴!”
有一瞬间,他觉出她在退缩,看着安静地落在他掌心的小手,又怀疑只是错觉,笑道:“帮我省钱?”
“过敏!”她道。
他笑着点了下头,不去考量这句话的真伪,没必要么。他依旧在不肯放过她的手,仔细地摩挲着,一遍一遍地把玩,偶尔也会放在掌心比比大小,他相信,她会喜欢上这种肢体碰撞滋生的温暖——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邓丽霞的电话成功解救了毛线这只被困的玩偶。
“抱歉,我接个电话!”
毛线抽出手,顺带着去扯纸巾,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下,最后,康文彬大度地笑了下,将纸巾递给她,毛线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下头,表示歉意。
康文彬点了下头,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下,算是主动回避。
邓丽霞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的近况,说她已经回到北京了,有想法让儿子邓阿米接受纯正的中式教育。
“你不说中国都是应试教育,不利于孩子个性化发展吗?”毛线毫不留情地戳她的短。
“九年义务教育还是要上的吗!”邓丽霞对自己出尔反尔的行为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堪:“再说了,现在全世界都在学汉语,我们天生有这样的便利条件,怎么能浪费呢!”
“你舍得放弃资本主义国家的免费教育?!”毛线有些难以置信,想当年,邓丽霞可是赶在签证到期前,争分夺秒地把孩子生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啊!
“别老挤对我了,好吧?谁没年轻过啊!”邓丽霞对毛线这种永远抓不住重点的智商表示很着急:“你难道没觉得,你的关注点应该放在我要让邓阿米在帝都北——京儿接受教育这一核心地点上吗?大姐?这是北京儿,不是哪个乡下的屯子!”
邓丽霞语气里透着满满地自豪感,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进驻北京了!
“哎,你知道吗,打一落地,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飘的感觉!”邓丽霞道。
“可能是晕机吧……”毛线笑道:“水土不服也有可能。北京风大!”
邓丽霞那边七七八八地扯了半天,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毛线什么时候这么闲了,能安安静静地听她扯这半天闲篇!
“你干嘛呢?”邓丽霞立起耳朵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相亲?约会?好像都算不上。
“跟人在外头呢!”毛线道,说着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
“哦!”邓丽霞秒懂:“我跟你讲啊,你甭怕这个怕那个的,先随便抓一个把孩子生了再说,这孩子呀,必须得是自个儿亲生的才行!”
邓丽霞一直对书涵这个小家伙不屑于跟邓阿米这个资本主义小毛孩视频玩耍的事耿耿于怀!三天两头的劝说毛线把他丢给自个儿爹妈!
“当然,也不能太随便,综合实力还是很重要的!咱不说要求人给咱锦上添花吧,也不能老给人雪中送炭,倒贴啊!”邓丽霞道。
结婚这事还得讲究旗鼓相当,以毛线的出身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只要她不犯糊涂就成。邓丽霞一直觉得杜云不是毛线的良配,论家庭出身,没有,论个人魄力,不行!比李锐好不到哪儿去!
“好了!等我过些日子回天津了,去看你和孩子!”毛线道。
“啊!”邓丽霞知道她不方便了,便小声嘱咐道:“要约在排卵期啊,我一会儿给你推荐个软件,可以自动推算的!”
“呃!”毛线真的很想一头撞死!这都什么朋友啊!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对刚刚落座的康文彬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康文彬耸肩摊手:“没关系,我正好去给手消了毒!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毛线点头,想起头一天宋唯的嘱咐,还是道:“我得跟你说一声,我这次回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这不是问题!”康文彬道:“武清建了高铁之后,不是有很多人都开始乘城际列车通勤了吗?往后城市和城市的连接会更加便捷。天津和青岛也没那么远,况且,我也可以蹭你的便利去大城市看看么!”
“你什么时候需要蹭我的便利!”
毛线摇头,康文彬是个勤奋的生意人,三天两头地往外飞,青岛不过是他的老家。当然,这也是她当初看中他的一个原因之一,不然,两个不熟的人,该怎么打发那么多相对无言的日日夜夜。
“我有需要,就看你肯不肯了!”康文彬笑起来的样子很淳朴,给人一点憨憨的感觉,这让他看上去不像生意人那般油滑,很得人心。
毛线笑笑,低头叼了吸管占住嘴巴。
康文彬亦笑笑,不再作声,跟聪明的女人相处就有一点好,凡事不需要说得太透,他相信,他的心意,她已经领会到了。
片刻之后,毛线又问:“你对另一半还有什么要求?”
康文彬怔了下,眼中升腾起一丝喜悦。
“我是说,我们还是要把一些事情说在前头,省得浪费大伙的时间!”毛线垂下眼眸:“都挺忙的!”
“如果是你的话,其他的都可以省略,就有一点!”康文彬把脖子抻出来一点:“你考虑过再……自己生一个孩子吗?”
这话问得,颇有深意。
“噢!”毛线点了下头:“应该的,如果离婚风险较低的话,可以考虑……”
她顿了下,道:“如果婚姻基础不是那么牢靠,还是先不要的好,毕竟,社会上已经有那么多单亲孩子了!”
“了解!”康文彬点头:“我没有了!”
“好!”
“好!”
两人各自点头,像是完成一桩秘密协约,经过一番漫长的讨价还价,双方都拿到满意的筹码,完美!
毛线回津的当天,小侄女就扑上来邀功,绘声绘色地讲了当坏人找上门的时候,她如何报警解救了奶奶的英雄事迹。
“姑妈!你都没看见,他们来了五个,比我爸爸差点儿高的男生!四个呢!”墨衍边说边比画,唾沫星子喷了毛线一脸。
“啊,这样啊!墨衍真棒!救了奶奶一命呢!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毛线揉着侄女的脑袋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坏人的?”
“你不知道啊?”墨衍激动地跳下地去,开启表演模式!
“不知道!”毛线摇头:“墨衍你必须得把这套本领传给姑妈!太厉害了!”
“我跟你说啊!”墨衍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把辫子拉开,随手捯了一把,把脖子扬到后背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过来了:“就这样走路!能行么?”
“孩儿你看着点路啊!别摔着了!”毛线给书涵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扶着妹妹点。
墨衍靠在哥哥身上,一手拖着抻得发晕的脖子,一手扯着眼睛,道:“姑妈,还有这!歪歪着眼睛!能是好人么!”
“哎呦!还真是!我大侄女厉害呀!”毛线尽力演好一个捧哏的角色。
“姑妈!我都流血了你知道吗!”墨衍继续吹捧!
尼雅赶紧拦住:“你别吓姑妈了啊,有那么夸张么,你那不是流鼻血么?跟那有啥关系!你怎么还会吹牛了呢!”
墨衍呵呵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抓过头发自己绑上:“姑妈,我错了!”
“哪儿错了?”毛线立马板起脸。
“吹牛!”
“嗯?”
“我就看他们吵奶奶,然后偷偷报了警!”墨衍老实道。
“你还知道报警呢?”毛线将求证的目光递给尼雅,收到一个确认的眼神!
车祸之后,王鑫远对女儿进行了突击训练,教她遇到危险时,怎么拨打求救电话,于是,他那不靠谱的闺女就把110、120、119拨了个遍!
“可是爸爸夸我做得好呢!”刚消停了不到半分钟的墨衍又开始自我膨胀了!
行吧!毛线点头!眼前这位侠气冲天的小人儿到底是女英雄还是女飞贼,全看她爹妈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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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 狗血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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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气是很喜人的,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便是这个季节最好的写照。在寒冬中捂了一季的草木总算是舒展了四肢,抽条发芽,花红叶绿,大有不负春光不负韶华之意。
这让毛线总是忍不住把目光探出窗外。屋里几人脸上都写着同款不解和愁闷,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
“毛毛,可以开始了吧!人都齐了?”
话音未落,又有人进来了。
“迎迎!”毛线大姨惊叫道,紧跟着眼泪唰就下来了。
毛迎迎看了她一眼,没言声,紧挨着毛瑾坐下。
“好了,现在人齐了!”毛线拍了下手,点了一遍人头:“妈,大姨,小姨,小舅……”
目光落在表姨身上时,她顿了下:“舅姥爷家的小表姨对吧?”
女人笑笑,没作声。
“听说我姥很宠您这个小侄女,您从小就在我姥家,蹭吃蹭喝,跟我妈,大姨小姨抢饭碗,还成天和着她们挤对我妈!”
毛线顿了下:“可惜啊,我姥没了,没人护着您了!您要是惦记她老人家的好呢,我建议您清明的时候上坟头看看她,您要是跟在座的谁还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我建议您先回避下,择日再来!今儿这家庭会议,是我主持,我邀约,您呢,是不请自来!我希望您,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她话音刚落,王鑫远已经从外边开了门,女人跟毛线小姨对了个眼,泱泱得出去了!
“好了,剩下的各位都是姓毛的了!”
“不!我现在姓汪,汪迎雪。”毛迎迎纠正道。
毛线点头:“你代表的不是你,是你的生父,我大舅,我姥的大儿子,毛龙!”
大姨和小姨相互递了个眼色,自觉疏远了毛迎迎几分。
“我听说,你们把我妈给告了,因为这房子的事!按我妈的意思,你们既然告了,就公事公办!法院说了算!”毛线四周环顾了一圈,道:“但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是没必要!”大姨撩了下眼皮:“一家人好商好量着不就完了!”
“就是!”小姨接过去道:“二姐,虽说这房子是你给咱妈买的,但是,你说你给咱妈的一片孝心,怎么还能往回要呢!”
这时,小舅毛虎也接了过去:“二姐!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要说咱妈能把房子给你,打死我都不信!”
“给出去的东西,我从来没想着往回收过!这房子,是我出的钱,但是,它就是咱妈的个人财产。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毛瑾面无表情,懒得看这群白眼狼!
“这不就得了!老二!要我说,你就把房产证拿出来,往这儿一拍!咱们商量着怎么分不就完了!”
“咱妈有遗嘱,这房子,不可以分!”毛瑾道。
“你倒是拿出来呀!”小姨道,已然有些急眼了。
毛线摇头,为她妈这大半辈子的操劳,感到不值!
“没有呗!要是有,可不早就拿出来了!”毛虎哼了一声:“二姐什么人哪,人家里有文化人!不知道真凭实据的重要性!”
毛瑾抬眸,扫了他一眼:“这一圈人里,就数你最不是个东西了!”
“我不是东西!哈!”毛虎索性一脚踩着凳子上:“二姐,我还跟你明说了!这房产证,你必须拿出来,不然,我天天上你家闹去!”
“小舅!”毛线起身,将他搁着凳子上的一条腿推下去:“少安毋躁,今儿这事,我妈不做主!您别动气!”
说着,毛线朝外边喊了一声:“鑫远,让律师进来!”
话音刚落,刘文君进来。
“你要干什么!别吓唬我们!”毛虎对他这个外甥女早就一肚子意见,此时更是怒不可逼:“我们长辈说话,轮不着你插嘴!”
“小舅,你们已经把我妈给告了,就算是我不想插手,也不行了!”毛线说着站到最中间,扫视了一圈:“大姨,小姨,小舅,毛迎迎,我今儿把你们聚到一起,又请了律师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但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是,我们必须达成两个共识!”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最后大姨拿了主意:“你说吧!”
“好,现在,由律师来提问,且会将所有的问答记录在案,请你们如实说出自己的意见。”
刘文君点头:“你们同意按照老人的遗嘱,把房子单独给一个人吗?”
“不同意!”
“不同意!”
“不同意!”
大姨,小姨,小舅都给出了一致意见。
刘文君看向毛迎迎:“您呢?”
“我少数服从多数!”毛迎迎说着从包里拿了包纸巾递给默默垂泪的毛瑾。
“我再补充一点,遗嘱真实存在,确实声明了把房子给到在座中一位相关人,且,具有法律效力!这样,你们也不同意吗?”
大姨和小姨对了个眼,反正按照现在这个情况,这房子不是给毛虎就是给毛瑾了,那指定不能同意。
“不同意!”老姐俩异口同声道。
“您呢?”刘文君转向毛虎。
“不同意!”毛虎回得很是坚决,他是万万没想到,二姐平日里那么不在乎钱的一个人到最后玩了这一手,还骗老太太立了遗嘱,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少数服从多数!”毛迎迎的眼睛一直在二姑毛瑾身上,觉得她甚是可怜。她这趟来,并是为了争什么财产,而是受她妈之托过来帮二姑和毛线的!
“好!我问完了!”刘文君将录音笔递给毛线,朝她点了下头。
“好!”毛线转了一圈:“死人做不了活人的主!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分?谁多少合适!”
几个人瞬间又吵成了一团,小舅说他是儿子,毛一丁又是唯一的孙子,应该分一半!小姨立马就翻脸,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家也有儿子,我也该分一半!小舅啐了一口,你那是白眼,能一样吗?小姨也怒了,说妈老了之后,你们两口子做了什么!吃的喝的,不都是我们管着!小舅哼了一声,什么你们管着!是二姐管着好不好!你跟大姐哪回不是两个肩膀顶着一张嘴空口白牙的来,连吃带拿地走!这一说,大姨也不干了,说,毛虎,爸妈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呀,你要说孙子,那迎迎还是孙女呢……
眼瞅着又要打起来了,毛线又拍了下手,喊停:“不管上一代,不管下一代,按照你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平分,可以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行倒是行,就是迎迎那一份,有点亏得慌!
眼神交流片刻之后,还是毛虎起了头:“迎迎,不是二叔说你,你说你这么些年,对你奶奶有尽过半点孝心吗?你现在拿这钱,你不觉得亏得慌么?”
大姨和小姨不说话,将头转向墙上,耳朵却对准了毛迎迎。
“二叔!”毛迎迎起身:“我今儿还叫您一声二叔,是看在我过世的生父毛龙的面子上,同样,我今儿来,代表的也是他,不是我自己!如果您非要扯什么责任跟义务,那我也问您一句,我爸死了那么多年,我跟着我妈快要饿死的时候,二叔在哪里,奶奶在哪里?这人,不应该是只有老的需要赡养吧,小的也需要抚养把?都跟咱们家似的……”
毛迎迎冷笑一声:“怕是都活不到需要被赡养的岁数!”
她声音温和,明明没有什么力度,可是说出的话,却是火团一样,狠狠地扑向他们,几位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最后还是大姨说了话:“就平分吧,五分!”
小姨也松了口:“迎迎,你要是在家里,肯定少不了你一口吃的!你不是跟着你妈走了吗!”
毛迎迎咧嘴:“您还真别糊弄我没见过世面,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孩子是给一口吃的就能长大的!”
她才不会给他们这个面子呢!凭什么呀!
毛线笑笑,转到小舅前面:“小舅!大姨同意,小姨同意,我妈同意,毛迎迎同意,我看……要不您也少数服从多数吧!不然……只能打官司!”
毛线说着看了眼大伙:“最为关键的是,这个遗产继承方式有法律支持,你们的官司打到最后,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按照姥姥生前留下的遗嘱;第二、按照法定继承方式走。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如果你们真把我妈逼急眼了,她什么情面都不顾了,就有可能按照每个子女对这个房产的出资比例再分配!”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那还是这样吧!
如此,这事就定了。只不过,毛线最后还是使坏恶心了她小舅一把——把她姥留下的遗嘱公开了,有录音,有亲笔书写,有第三者在场,有律师公证!只是执行时间没到呢!瞧给他们急的!
毛线最后撂了狠话:“我妈年纪大了,不经吓,你们的妈也死了,用不着假惺惺地维持什么狗屁的血脉亲情了,往后谁要是敢上门找我妈闹事……你们试试,看看咱谁先整死谁!”
话说,那天毛线小舅妈春桃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千里,可惜了院里新开的一树白梨花,给震得稀碎啊!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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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人小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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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每深一日,绿就浓一层。
密密麻麻的叶子爬满了院墙,放眼望去,满目碧绿,沁人心脾。
院墙下,有两个不小点,在低声咕哝着什么,凑近了,原来是妹妹怂恿哥哥钻出栏杆去玩。
“你试一下,出得去!”墨衍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起哄。
书涵拍下她的小脑瓜:“姑妈让我们罚站!不许乱跑!”
“姑妈被我气晕了!她不知道的!”墨衍摇着书涵的胳膊求道:“哥哥,你不是答应爸爸,在外边要照顾我的吗!”
“这又不是外边!”书涵很是嫌弃地扒掉她的手臂:“不是因为你,我会被罚站!蠢死了!”
墨衍嘴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我这么漂亮,你还骂我蠢!”
书涵赶紧伸手捂了她的嘴巴:“别哭别哭!哥哥错了!”
“那你抱我,把我举高高!”墨衍说着就把肉乎乎的自己贴到书涵身上!
“啊……”书涵看着长得跟个球似的妹妹:“你就不能少吃点!”
“哥哥又说我胖,爸爸不让你说的……”墨衍又开始咧嘴!
书涵简直要被她烦死,只好躬下身子,两只手臂死死地抓着栏杆,朝墨衍喊了声:“上来,哥哥背你!但别把刚才的话告诉姑妈啊!”
“好!”墨衍爽快地应道,刚刚还撇着的嘴巴咧成一朵花,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木加一摇头,赶在墨衍将圆滚滚的自己压在书涵背上之前,成功地阻止了一场事故。
“嘿!小鬼,干嘛呢!”
墨衍被吓了一跳,暂时终止了自己的罪恶,书涵缓了一口气,对木加一的临时解救并不感谢,一是他已经铆足了力气,二是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背起妹妹,且毫不费力。但这件事,被木加一阻止了!
“哇啊哦,木叔叔啊!”墨衍将脑袋往栏杆上凑了凑,鼻子小狗一样左右嗅了嗅:“你好香啊!”
“蠢货!那是花香!”书涵将妹妹拉回一点:“忘了鑫远爸爸怎么教育你的了,不许离男生太近!”
“鑫远爸爸?”木加一觉得好笑,王鑫远这儿子,好样的!
书涵还没说话,墨衍已经抢答了:“我妈妈一下子生了两个一样的孩子,但是,我爸爸很穷,养不起那么多,就把哥哥送给姑妈了!我哥哥叫书涵,他是吃我姑妈的母乳长大的!所以,我哥哥比我多一个妈!”
“哦?是吗!”木加一转向书涵:“好羡慕他!”
书涵这脸皱得跟块碳疙瘩似的!墨衍这蠢货,什么都乱讲,小时候吃母乳这种事就别提了好不好,真让他没面子!
“当然了!”墨衍点头:“你知道为什么被送的是哥哥不是我吗?”
木加一摇头:“不知道!”
“我哥哥小时候长得很丑!皱……巴巴!”墨衍伸手胡乱比了下,道:“就是很不好,现在好了,长得像我了,漂亮!”
说着,伸手摸了把自己的圆脸蛋,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木加一笑着点了下头,心说,王鑫远这闺女真是得了他那臭不要脸的真传!
“木叔叔!你原来跟我姑妈住一起啊?”墨衍继续跟人套近乎,眼睛溜溜地打量着人家那盆迎春花。
“邻居!没有住一起!”木加一嘴上纠正道,心里却是美开了花,还是闺女讨喜啊,会说话!
书涵在一旁赶紧拉了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墨衍,站好了!姑妈来了!”
墨衍迅速立正,嘴角自觉扯向两边,慢慢地回过头,没有!
“哥哥你骗人!长大鼻子!”墨衍道。
“真的!我听到姑妈下楼的声音了!”书涵说着又往楼上看了眼!
墨衍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又迅速转向木加一:“木叔叔,你能不能卖我一朵花!”
“你要花做什么?”
“送给姑妈!”
“嗯?”
“我有钱的!”墨衍说着低头去翻口袋:“我挣了好多钱!”
她只顾着低头数钱,连书涵在一旁拉扯都顾不上管,这下,就被毛线得了个正着。
“哪儿来的钱?”毛线伸出手去:“拿来!”
“哪儿来……钱呢……”墨衍两只小眼睛叽里咕噜地转了一圈,突然转向木加一:“木叔叔刚给我的!他夸我漂亮!想把我买回家去!”
说着,朝木加一讨好地挤了挤眼。
这小猴崽子,木加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她拖下了水,且,压根就没来得及反抗!
“是吗?”毛线俯身,用力捏了捏墨衍的小胖脸:“我大侄女可真棒啊!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
话毕,一手托着她的胸口,一手架着她的两条腿,直接就把墨衍举过了围栏:“木先生,我家侄女能吃,能睡,能耍赖,能说谎!请您多担待!”
木加一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两腿乱蹬的墨衍,生怕这个小胖丫头踢着毛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毛线拍了拍口袋,领着同样惊魂未定的书涵走人。
“姑妈,错了!错了!”墨衍在木加一怀里胡乱扑腾着!
毛线全当没听见,书涵回头看了眼妹妹,又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毛线的手臂:“姑妈,是不是太便宜了点!”
“嗯?”毛线满脸黑线乱舞!这都什么孩子呀!一个个的!
“才一百多块!”书涵一脸认真地道:“怎么也得三千吧!”
“呃!”毛线无力扶额,此时此刻,她很后悔没有慷慨点,买一赠一。
“开玩笑的!”书涵朝她举起了小包子脸,笑眯眯地问:“姑妈在吓唬小胖对不对?”
他都看见了姑妈朝那个木叔叔使眼色了。
饶是再大的气性,瞅着这么大一只包子脸,毛线这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就你聪明!”毛线在他的肉脸上捏了一把:“姑妈是不是说,不许喊妹妹小胖了!”
“哦!”书涵自觉地竖起了食指压在唇上作了个嘘状。毛线很是无语。
毛线这前脚赶走,墨衍就止住了哭,搂着木加一的脖子道:“木叔叔,你快带我去你家里看看!”
“啊?”
木加一看着脸上还挂着两颗金豆子的小女娃娃,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这都什么情况呀?小姐,你眼睛里是装了个自来水开关么?说哭就哭,说收就收!都不带充值的呀!
“谢谢你帮我!”墨衍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木叔叔你真好!”
“哦!”木加一被她这张小嘴哄的喜笑颜开:“谢谢!叔叔觉得你也很好!”
“叔叔,你比我爸爸大还是小?”墨衍揪着他的脸皮问。
“你爸爸叫我大哥!你说大还是小?”
“当然是大了!”
“那我应该叫你大爷!”墨衍小腿用力一蹬,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已然把木加一当作一棵树了。
“太难听了。叫伯伯!”
“伯伯?”墨衍顿时笑作一团,脑袋抵着他的后背,小手啪啪地拍着他的肩膀:“太难听了!我也叫你叫大哥吧!”
“呃!”木加一顿时感觉心好累。
墨衍刚下地,肚子就叽里咕噜一阵响,她尴尬地摸了摸肚子,道:“是饿了响,不是放屁响!”
木加一很是无语,心说小姐,这事不用你提醒,我听得出来好吗?
“木叔叔,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墨衍两只眼睛四处瞟着,对这个把院子都装进了屋子里的大房子表示了极大的好奇:“啊呵!”
听得一声巨大的回音之后,满意地点点头:“你家里还挺好玩的么!”
“谢谢夸奖!”木加一蹲下身子,问:“我刚好像听到你们吃饭了,你怎么又饿了!”
墨衍小眼珠子往外一番,将嘴巴凑到他耳旁:“偷偷说,我姑妈做的饭,可不好吃了!”
“哦?是吗?”
“当然了!”墨衍马上摆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我姑妈做得最好吃的菜,西红柿鸡蛋,最好吃的饭,西红柿鸡蛋盖饭,最好吃的面,西红柿鸡蛋面……”
她说着把小肚子往前一腆,道:“都把我饿瘦了!”
木加一看了眼她圆鼓鼓的小肚子,说:“还是吃得少啊!”
“少……”墨衍小白眼珠子翻了一圈之后,肯定地点了下头:“对,得少吃!”
木加一很是无语,摸了下她的小脑瓜,道:“既然我把你买回来了,你就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我给你做饭去啊!”
“好!”墨衍干脆利落地迈了一大步,再迈第二步的时候突然又转过来了:“不对呀!不是真卖,是假的!我爸爸还没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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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 被小侄女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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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妈已经同意了呀,你都看到了,钱也拿走了!”
“那……我的钱!”墨衍眼珠子瞪得溜圆。
“怎么可能?你哪儿来的钱?”木加一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真的!”墨衍索性走过来,跟他说个明白:“我一边上学,一边卖东西!可以挣好多钱!”
“嗯?真的吗?”木加一好奇道:“那麻烦你教教木伯伯,我也想挣好多钱!”
这下,可把墨衍难住了,她摸着脑袋尬笑了好半天,最后忸怩道:“这是个秘密,不能说。”
“那是什么秘密呢?”木加一追问。
“挣钱的秘密!”墨衍捂住嘴,咯咯偷乐:“奶奶说,挣钱的秘密都不能说!”
“那怎么办呢?”木加一假装头疼地道:“这样的话,我只能把你转卖给别人了!”
他话没说完,手臂上就挨了墨衍一掌:“不能!”
“嗯?”木加一佯装生气,声音加粗了两倍!
“伯伯!”墨衍凑过去搂着他脖子亲了下:“我们想想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墨衍翻了翻小眼珠子,道:“这样吧,你别买我了……”
“哦?”
“买姑妈!”墨衍小眼珠子四处扫了一圈,肯定道:“把姑妈买回来!”
接着,就跟木加一分析厉害:“我是小人,不能干活,还得吃饭……上学呢!”
“那你姑妈不是吃得更多?”木加一忍着笑问。
毛线怕是打死都想不到,一转身就会被她这个小侄女给卖了吧!
“不多!姑妈不长个,不上学!”墨衍小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心想,要是姑妈在这里就好了,她和哥哥可以在家穿旱冰鞋走路了。
“成吧!”木加一点头:“那就听你的!”
“但是还有……”墨衍道:“钱少了不行!”
“嗯?”
“姑妈是大人!”墨衍肯定地道:“要多点钱!”
“成,听你的!”木加一一咬牙:“你说多少!”
“我得先……算下!”墨衍举着小手比划了下:“起码得奶奶一头猪的钱!”
木加一终于忍不住笑瘫在地上。
接下来,墨衍就大摇大摆地在木加一家里混了一顿饭,待到快天黑时跟木加一商量:“咱们得想个办法!”
“什么?”
“你得先把我退回给姑妈!”墨衍摸着嘴巴道。
“那总得有个理由啊!”木加一一脸为难道。
“我不听话,哭。”墨衍撅着嘴巴做了个假哭脸。
“这样不好吧!”木加一道。
“可以的!”墨衍非常肯定地道:“到时候,你抱着我去敲门,就说我要哭死了!”
“这样可以吗?”
“可以呀!”墨衍说着已经跳下地,张开手臂等着他抱。
“成吧!”
如此,木加一就抱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墨衍敲开了毛线的门。
“怎么回事?”
毛线这边刚开口,墨衍就扑过来,搂着毛线的脖子边哭边控诉木加一的罪行:“这个买家太凶了!一点儿饭都不让吃!”
“啊?”木加一瞠目,很想问问,刚刚是谁吃得满嘴流油!
“姑妈!我错了!你千万千万不能把我卖了!”墨衍举着两只小胖手对着毛线的脸又是亲又是啃的……看向木加一的双眸写满尴尬。
木加一会意,朝她点了下头,又故意大声道:“快把钱退我,你这是什么孩子呀!太能吃了!”
一听要钱,这还了得!
墨衍出溜一下就从毛线身上滑下来了,小手叉上腰,气场立马两米八:“我的钱!我的钱!”
木加一赶紧认怂:“好好好!我错了!我惹不起你们!”
悄悄朝毛线眨了个眼走了!
人一走,墨衍立马老实了,打着哭嗝挨着书涵站好,作楚楚可怜状:“姑妈,墨衍错了!”
“那你说说哪儿错了!”
“我不该……不该……”墨衍摇头道:“反正,就是错了!”
“错哪儿了?”毛线脸色一冷:“要么哭,要么说,二选一!”
“哭……啊说!”墨衍一秒收住,长长地打了个哭嗝!
“不该乱改名字!”书涵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不该……改名儿!”墨衍马上接过,当然,倔强的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不服,实在是太难写了呀!
书涵插班过来的第一天,被幼儿园高调表扬了他的方块字写得漂亮,然后,墨衍就跟着遭殃了——老师号召全班的小朋友向王书涵同学学习书写自己的名字,这可给墨衍给难坏了,机智如她,憋了一节课,总算是想了个好法子,给哥哥改名,王1,给她自己改名,王2,后来觉得2还是太难写,又跟哥哥换了名,他王2,她王1……
“那为什么不能改?”毛线问。
“因为,因为……”墨衍眼泪汪汪地道:“姑妈不同意啊!”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的姑妈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啥都管呀!
毛线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我们每个人呀,都是有名有姓的,这样才能跟别的人区分开来,你要是随便一改,就容易混,这下可糟了,爸爸妈妈都找不到你了,就把别人家的小孩领回家了,吃你的饭,睡你的床,跟你哥哥玩,你愿意么?”
“还花我的钱!”墨衍顿时觉得好气呀,连连摇头:“不同意!”
“好,所以,不可以随便改名字!知道吧?”
墨衍点头,非常遗憾,王1是多好的名字呀。
“想想,你还有什么错?”毛线继续问道。
“错!”墨衍用小拳头敲了敲脑袋:“想想!”
“不该卖同学小吃!”书涵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了!”墨衍大声道:“我说不卖!他们非要吃!”
“墨衍,你现在是学生呀,不能卖同学小吃,挣同学的钱!这样非常不好!容易给别人造成困扰,心说,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是来上学的么?这儿怎么有个叫墨衍的小朋友在卖小吃呢?天啊!我是在超市吗?我不该去学校的吗?”毛线撇嘴:“你看,你给人家带了多大的困扰!”
“我不卖,他们非要吃!”墨衍在这件事上很坚持!
“那你就分给同学们一点嘛!”
“都不够分了!”墨衍很是委屈:“我都没有了!”
“那你就在家吃,别带去学校了。”
“那我还想吃呢!”墨衍道,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呀!
毛线把墨衍的书包翻开,道:“你看看你,别的学生上学,书包里装的都是书、本、笔,你呢?猪肉晡,牛肉干,果干,酸奶……”
毛线说着一愣,竟然还摸出一根带绿叶胡萝卜!
“你这就是个问题学生啊!”毛线真的很想打人!
“什么问题学生?”墨衍仰着一张小脸问。
“就是态度有问题的学生!”
“什么态度问题?”墨衍对一切她不知道的话题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一个学生,去学校是干嘛呢?读书,识字……”
“还做游戏!”墨衍道。
“对,但是,就有一个叫墨衍的小朋友,人家读书,她吃东西,人家识字,她吃东西,人家做游戏,她还在吃东西……”毛线倒吸了一口气道:“墨衍,姑妈不得不怀疑,你奶奶的猪圈没关好,有一只猪娃子偷跑到学校里去了!哼嗯哼嗯!”
为了教育效果,毛线甚至紧鼻子噘嘴学了猪叫。
墨衍和书涵被逗得咯咯直乐,相互指着对方的鼻子喊:“猪娃子!”
即便这样,也没能说服墨衍。
“那以前就没人告状,现在就告状。”墨衍撇嘴:“还不是因为花了钱!就想白吃我的!”
嘿!这小财迷,一提钱就来劲儿,寸步不让!
毛线摇头:“不对!这个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花没花钱,而是,你根本就不该带这么多小吃去学校!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墨衍撇嘴,不服。
毛线突然发现她这大侄女比侄子可难搞多了。
“你想啊,你不拿这些东西,小朋友们就看不到,看不到就不想吃,更不会花钱,对不对?”毛线耐着性子引导。
“那他们就吃不到我们这么好的小吃了!都没有添加剂哦!我奶奶养的猪可是会上树的哦!”墨衍道,她一般说完这话之后,她的猪肉脯就会一下子卖光。
毛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暴躁的情绪,道:“墨衍,姑妈再说一遍,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不是教猪上树的,也不能养猪娃子!”
话题一回到猪身上,气氛就活络起来了,勉强算是说服了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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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被小屁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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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不卖了!学校里不能养猪娃子!”墨衍保证道。
“好!还有哪儿错了?”毛线问。
“还有……”墨衍一下子就懵了,姑妈回来之后,她就全错了!
“不该说谎!”书涵用手臂碰了妹妹一下,小声提醒。
“不该说谎!”墨衍复读机一般重复着。
毛线点头:“明明是你改的名字,你为什么推到哥哥身上,说成他改的?明明是你拿回来的钱,为什么说是木叔叔的?还说他要买你?你知不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呀!”
“什么犯法?”这显然超出了墨衍的认知范围。
“姑妈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人们都不喜欢不诚实的人和做坏事的人,而不诚实的人和做坏事的人很容易就会做触犯法律的事,违法,犯罪,会被惩罚!”
“什么法……罪?”墨衍的求知欲真的是无穷大。
“这个很复杂,你需要多读书才知道,但是,姑妈现在举个简单的例子,比方说,你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背着别人,偷偷拿了别人的东西,叫什么?”
“偷!”书涵道。
“那你当着人家的面,抢了人家的东西,叫什么?”
“抢!”墨衍道:“这我知道!”
“对了!这就是犯罪!会被抓起来关到一个单独的地方接受惩罚!”毛线道。
她这话音刚落,墨衍哇一声就哭了,这倒打了毛线一个猝不及防!她迅速回想了下,好像也没说什么吓人的字眼吧!
“怎么了?好好说!”毛线为了巩固教育成果,坚决地跟墨衍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犯罪了!”墨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着手臂往毛线怀里扑,边扑边喊:“快打110救命呀!”
“你要真犯了罪,就是坏人,110是来抓坏人的!救不了你!”
“是啊!”墨衍这下哭得更凶了。
毛线将她拉进怀了,道:“你好好说,姑妈读书多,看有没有办法救你!”
“我把姑妈卖了!”
墨衍又是捶胸又是顿足的简直要哭死在毛线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诉了她把毛线以一头猪的价格卖个木加一的事情,并着重强调了他家里有一个花花的大院子!
呃!这要不是亲生的,毛线真想掐死算了!
好在,总算是有了一个制胜法宝——毛线趁机给墨衍普及了犯罪的几种后果,这给墨衍吓得,往后但凡听说做什么会犯法,秒怂,特别好控制!果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机灵的小鬼也还是个小鬼啊!
自此,天天嗷嗷叫唤“代表月亮消灭你”的美少女战士就成了日日碎碎念叨“代表人民审判你”的正义女汉子。
王鑫远和尼雅出来进去都要经过一番灵魂拷问:今天犯法了吗?毛线只好继续教育,不犯法是常态,犯法才是非常态!消停了几日,墨衍又换了个新问法:今天没犯法吧?王鑫远和尼雅哭笑不得,呃,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最后一致决定,送一赠一,还是打包发给毛线吧!
安顿了俩小崽子之后,毛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本着不浪费任何经历的态度,火速盘了一家店面,加盟了一家房产中介,装修一新,招兵买马,培训上岗,风风火火地开干了。
这下,可忙坏了小助手书涵——鉴于家里唯一得知毛线失业真相的当事人,毛线顺理成章地把锅扣在了他身上,一口咬定,因为他小时候生病,姑妈带着他去学校上课,他哭闹,结果被学生投诉,被领导开除了。
哎呦,这口锅沉得,差点儿没把孩子压死。
于是,毛线再就业,书涵不仅要打掩护,随时报告敌情,还担起了成本核算的责任,自觉把每日花销的单子贴到一起,一张一张地核对,同时,还得负责看管墨衍,坚决不能让她打扰姑妈工作,这样,接连几天,木加一就看到了一边哄着墨衍玩耍一边得空就端坐在小板凳上写写画画的书涵,偏偏这小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老是捉弄他,一会儿抢了他的笔喊你来追我呀,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藏他身后,哇啊一声尖叫,一会儿又突然冲过来,把哥哥推倒在地!看得木加一屁股都疼!
第五次被推倒在地之后,书涵终于忍不住举起了小手:“你!”
墨衍咧嘴,预备好了“哭死给你看”的架势。
木加一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涨红着脸调转了手的方向,在妹妹肩上拍了下:别闹!
他有点心疼,他想起了王鑫远说的小时候的事,他说他小时候很淘,总是趁着爸妈不在的时候捉弄他姐,有恃无恐……透过那张憋屈的小脸,他看了她孩子时的隐忍和委屈,看到了一次次扬起又落下的小手。
他朝墨衍招手,变戏法似的拿出好几样儿小东西,惹得墨衍阵阵尖叫,书涵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像在默记着什么。
回家前,书涵过来郑重地跟他道谢。
“木叔叔,谢谢你帮我照看妹妹!”书涵朝他伸出右手,小大人一般:“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比你爸爸年纪大,你应该喊我伯伯!”木加一伸出右手,郑重其事地握了下:“朋友!”
书涵看看自己因擦伤变厚的手掌,又看看木加一的手背:“你也受伤了!”
“是的!很久了!”
书涵点头,仰着小脸仔细端详了他一番:“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是吗?”木加一笑笑:“那可真巧,我看你也熟得很!”
“不是!”书涵摇头,道:“我想我小时候可能见过你!”
“嗯?”
书涵点头,耸耸肩,脸色略显尴尬:“不过,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大记得了!”
“哦!那可真遗憾!”木加一附和道。
“也没什么!”书涵咧嘴,小幅度地笑了下:“我姑妈说,长大就是一个不断遗忘的过程中!”
“你还知道遗忘?”
“当然!”书涵点头:“遗忘和记住是相对的,因为我们的大脑容量有限,不能全都记住,所以会有选择地记住一些重要的,忘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这真让人遗憾,所以叫遗忘。”
“了解了!”木加一看了下他手中的本子,俯下身来:“能给我看看么?我很好奇你刚刚在算写什么!”
书涵有些为难,犹豫一瞬后,迅速打开一页在他面前晃了下马上合上:“抱歉啊!这是我姑妈的公司机密,不能给你看得太仔细!”
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刚刚还帮了他。
“你很听你姑妈的话么!”
“那是当然!尼雅妈妈说了,谁养大的孩子听谁的!我是姑妈养大的,当然要听姑妈的!”书涵一脸自豪。
这时,一只小胖手伸过来,扯了他一下:“哥哥,姑妈说,你得跟我一起喊爸爸妈妈!”
说话时,墨衍还在低头研究着两只爬向不同方向的蚂蚁,可见,她对这个建议的结果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时不时地跳出来象征性地刷一下存在感。
谈话被打断,书涵无奈地撇了下嘴,又问:“木伯伯,你不需要工作吗?”
“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木加一笑道。
“哦!”书涵点头,用拳头撑着脑门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木伯伯,我觉得你可以工作再多一点!”
“嗯?”木加一感觉有些好笑,从来没想到会被一小屁孩教育要多工作一点!
“我知道,你一定很优秀,快快地把活儿都干完了,对吧?”
木加一再度咧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这让木加一感觉不是很好,他不作声,静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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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爆个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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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点头:“我懂,姑妈说,真正优秀的人从来都是很谦虚的!”
“喔!”木加一点头,不得不说,任何时候,被人吹捧感觉都是很愉悦的。
“那么,你的工作不够……”书涵的视线从妹妹钻心研究蚂蚁的大脑袋上掠过,道:“木伯伯,我这儿其实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嗯?是吗?”木加一惊讶道,呵,原来套路在这里!
“你知道,我每天都要下楼跟妹妹玩儿……我觉得,你可以在看这些花花草草的同时,顺便看下我妹妹,重点是,一定注意千万不要让她爬护栏——她爬不出去,但是,大脑袋会被卡住!”
木加一看了他一眼,貌似他这个脑袋也不小。
“很简单吧?都不用出门,还有报酬!”书涵继续游说,要说服一个不上进的人努力工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报酬?”木加一眼睛亮了下,好似很有兴趣。
书涵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是的,就是不让你白干,有钱赚的意思!”
“那你就是我老板喽?”木加一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不点。
书涵挺了挺胸膛,丝毫不惧:“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有钱吗?”
“当然!很多!”书涵歪着脑袋想了下,道:“一次一块,怎样?”
见木加一犹豫,他又道:“其实没有那么难,就像今天这样,就很好呀!”
木加一还是不肯答应,书涵想着许是前面说卡头的事把他给吓住了,道:“你不要害怕,我妹妹又不是傻子,她不会硬把头往栏杆里塞的!我只是说,万一,万一,你知道吧?”
“知道!”木加一点头,他怕再不答应又会接受一次什么叫万一的精神再教育。
“那就这样,谈妥了?”书涵问。
“妥了!”木加一点头,主动伸出一只手去!
书涵摇头:“太早了,还没写合同呢!”
“你还知道合同?”木加一很是纳闷,毛线这孩子不是散养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当然!钱的事一定要写进合同了,以防万一有人说话不算数……我说万一!”书涵道。
“可是,我不会写!”木加一摊手。
“我可以!”书涵举手,抬头看了眼木加一,道:“你真该多读点书,不会写合同的人会有很多的麻烦!”
“说得好像你会写一样?”木加一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书涵急了,老板的面子岂能被人挑衅?
“当然!时间,人物以及关系,就什么事在什么期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万一做不到,各自承担什么样的损失!还要亲笔签字盖戳!”书涵道:“我这就给你写一个!”
“你会写字吗?”木加一继续挑衅!
“你连字都不会写?”书涵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有些后悔把妹妹交给这样一个文盲手里……转念一想,墨衍也不会写!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但是觉得还可以,毕竟,他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我当然会!是怕你不会!”木加一给了他一个不甚友好的眼神。
书涵懂了,这是瞧不起人的意思,当即把自己的本翻给他看:“算数和写字是最基本的工具,就好比人的手和脚,不会能行吗?”
木加一看了眼,很是吃惊:“你还会四则混合运算呢!”
“我会到解方程了!”书涵有些小尴尬,姑妈说后面还有很多,这只是九牛一毛,很少。
“都是你姑妈教你的?”木加一心说,这不是虐童么?
“嗯!”书涵点头:“姑妈每天睡前跟我讲一个故事催眠,早上起来再给我讲一个知识点醒脑……”
说完,他又很傲娇地补充了一句:“我姑妈可是教大学生的老师呢!大学生,早就不是小学生了!”
“那你姑妈可真是厉害!”
木加一随手翻了下本子,书涵一下就慌了,他怎么能把姑妈公司的机密给人看呢,一把夺过来,假装镇定地合上:“这些都不重要!”
“你知道吗?这些都可以用电脑算出来的!”木加一有意岔开话题,缓解某些小朋友的紧张!
“知道!但是,电脑不是那么准确,它不是人,不会自己认识错误自己改正,还要人控制!”书涵说着想起一件事道:“我姑妈说,等到我掌握了一万个知识点以后,她会送我一台电脑,试试我能不能控制!”
“那你会很了不起!”木加一道,对这个被毛线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孩,真的很难不喜欢。
“还行,我姑妈也这么说的!”书涵颇为自豪,在他看来,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姑妈说的话,自然是最可信的!成为姑妈口中了不起的人,是他的梦想。
书涵果然写了一份合同过来,字体稚嫩,但是条理清晰,木加一非常认真地一一看过,签上了大名,并在书涵的要求上用大拇指蘸了印泥盖了一个戳。
“成交?”木加一再次伸手。
“可以!”书涵满意地点了下头,道:“其实还应该有我们两个的身份信息的,但是,因为政府还没有给我身份信息,为了公平,我也不能要你的身份信息……”
“噢!”木加一点头。
“我的意思是,合同只是一种约束的办法,我们还得靠自己约束自己!明白吗?”书涵不放心地问道。
“明白!”木加一点头:“我一定信守承诺!”
“很好!”书涵终于把手递了出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嗯?我以为你会说,以后我就是你老板了呢!”木加一道。
书涵摇头:“这是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好处的事,没有老板了!”
木加一点头,重重握了下书涵的手:“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有了这一块钱,我每天早餐就可以加一个鸡蛋了!”
这话,让书涵有些伤感,他可是少了一个鸡蛋呀!唉,谁让墨衍那么笨呢!姑妈说了,要跟聪明的人做朋友!他真怕老跟墨衍这么混下去,自己也变成个蠢货了!
故而,他还是非常大度地说了一句:“应该的,多劳多得!”
木加一笑着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小花脑袋,想着,她要是生个孩子的话,也会这么可爱吧……算了,还是别生了,跟谁都不要生了,她那么小,经不住那么疼。
甩出墨衍这个大包袱之后,书涵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跟木加一这个“大朋友”敞开了心扉,说起了他的开心和担忧。
“我姑妈的男朋友要来了!”书涵道:“这次,可能会结婚。”
“嗯?”木记忆一愣,手指跟着一颤,像是愣怔之后的余音。
“你姑妈说的?”
“我猜的!”
书涵托着腮帮子沉思:“以前的男朋友,姑妈从来没告诉过他们老家的地址,昨天在电话里,她告诉了康叔叔!”
“嗯。”木加一点头:“你分析得不错!”
“你知道结婚是什么吗?”书涵突然问道:“你结婚了吗?”
末了,他又自己摇头,否定了这个问题。
“嗯?我不像吗?”木加一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不像!”书涵肯定地道:“结婚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长大后发生的事,像鑫远爸爸和尼雅妈妈那样……”
他说着往他院子里瞟了眼,道:“你这里可没有女生!”
“被你说中了!”他问:“你姑妈要结婚了,你不高兴吗?”
书涵愁苦地搓了下脑门:“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哦?”
“总算不用跟姑妈一起去见很多男朋友啦,这还挺好的!”书涵道:“不过,要是康叔叔跟我姑妈一起生活的话,我姑妈以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多高兴了!”
“嗯?不应该呀!”
“我姑妈见男朋友的那种高兴不是真的高兴!都不会笑的!”书涵道:“她跟贾如姑姑在一起都要笑疯了!”
说到这里,他又舔了下嘴唇,道:“贾如姑姑做的烧鸡可真好吃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
姑妈说,贾如姑姑的家里有人生病了她去照看去了,回老家之前,书涵从门底下塞了封信,写了新的地址,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还有,他挑了一盒最好看的画笔作为礼物放在门口的储物筐里了,会不会被人拿走……
这件事,让书涵很费神,故而,任木加一再怎么打听,话题都回不去了。
楼上晾衣杆上垂荡着一双崭新的肉色丝袜——它的双腿笔直,只是被拉长了一点,毫无被穿过的痕迹,它有些急不可耐,左一下又一下地荡着,落在木加一眼里,有些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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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4章 婚前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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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袜最终还是如愿爬上了毛线的双腿,那样的贴合,亲密,得意。
木加一撇嘴,在男人的手将要落在毛线肩上时,轻咳了一声。毛线回头,肩膀往回一抽,男人的手落空了。木加一满意地点了下头:“出去么?”
“是的!”毛线笑道,她看着木加一落在康文彬脸上的视线,不自觉地避开了。她不认为有必要向康文彬介绍自己的男邻居,或者向男邻居介绍一个尚未跟她发生关联的男人。
“男朋友?”木加一问,视线从康文彬脸上落下去,有那么一点打量的意味,这让康文彬不是很舒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未婚夫!”他主动伸手:“谢谢您对毛线的关照!”
木加一伸手,在他手上虚搭了下,转向毛线:“您这就是行走的男朋友孵化基地呀!”
康文彬脸色微变,以男人的眼光来说,这个男邻居对毛线,不是有仇就是有意。
“英雄怕见老街坊!让你见笑了!”毛线朝他笑笑,又斜了木加一一眼,意思是有你什么事啊!
木加一笑笑,肩膀倚着大门口,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注意安全啊!”
毛线回头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木加一耸肩,用眼神对着康文彬的后脑勺发了个投射的指令,康文彬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正欲回头,对上毛线的一双眼睛,笑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嘴很碎的一人,我弟的朋友,知道我的很多黑历史!”毛线用一句话总结了她和木加一单纯的邻里关系。
“那我可得巴结着他点!”康文彬笑着为毛线打开车门。
毛线笑笑,不置可否。
她和木加一已经很熟了,当然,也不是她想熟,是这家伙实在是不懂边界,不知生分,一向自来熟,她也很无奈啊。想着就这样吧,反正邻里关系好一点,她也吃不了什么亏吗!再说了,好赖人家确实救过她一命啊!毛线一向信奉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恩将仇报这种事,她也确实做不上来,算了,就由着他吧!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沓资料,这让桌子两边的人看上去都有些严肃。
康文彬扎了领带,毛线穿了丝袜,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演绎着对这件事认真、慎重的态度。
服务生上了一壶茶之后,康文彬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道:“我们需要谈点事,麻烦先不要打扰。”
“好的!先生!”
服务生点头,其实给不给小费都无所谓,反正来这地方,就是啥都不点,吸了两口气也得花钱——每天都有专人带着白手套启开一瓶香水,将整座茶楼上上下下喷一遍,连卫生间都不放过!
“咱们开始?”康文彬扫了眼手边的资料。
“好!”毛线点头,将自己面前的那一沓资料推过去:“这是体检资料:我的和我家里人的,都在六个月以内。”
康文彬点头,抽出最方面一沓递给她:“这是我的还有父母的。”
俩人对着手上的资料看了一会儿,还是毛线先开了口:“我妈身体素质整体还行,有点高血压,还有风湿,这两年开始,犯腿疼,好在不严重,没什么大碍……”
“嗯!”康文彬点头,道:“风湿可不好治!看来阿姨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
毛线笑笑,她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么!
“我父母都有糖尿病,三高,我妈心脏不太好,偶有心绞痛……不过,不遗传!”康文彬笑道:“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小时候得过肺炎,呼吸不大好,变天容易起痰。”
“这个可以慢慢调养的,雪梨炖银耳,川贝熬枇杷膏,都很好的!”毛线道。
“哦,你还懂这个?”康文彬微讶。
“纸上谈兵!”毛线笑道。
康文彬也笑,嘴巴开裂的幅度又大了点,俩人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下收阅了彼此以及家人的健康状况,良好,尚可。
接下来,就步入到了财产问题。
“这是我从律师那儿要来的一份婚前协议的范本,你看下!”毛线又递过去一张纸给他:“上面有一条,结人不结财,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是吗?”康文彬饶有兴致地接过,大致扫了一遍,道:“什么都AA就没意思了。这样,我是男人,先天占着便利,咱们就照着一个原则来——你的就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
他伸手在毛线手背上轻按了下,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深谙一条定律:任何时候,投资人的价值都要高于其他一切。
“那我不是发财了?”毛线笑了下,摇头否定:“不可以,这样会给社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嗯?”康文彬不解,这个说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别人一看,喔哦,长她这样的,都能通过婚姻获利,那我也能……这不是在助长不正之风么?”毛线笑笑,一脸的风轻云淡。
她当然知道钱的重要性,不过,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出资比例越高,占股份额越多,能够换取的话事权也就越大……
康文彬大笑,毛线这样的性子还真是讨喜啊——大多数的人的烦恼来自于既不甘于平庸又不能接受平庸,她却恰恰相反。
“就依你!”康文彬挥手道。
作为一个生意人,他自然知道,只要是想给的,怎么都能给出去,凡是不想给的,有的是办法不给。不必在字面上计较。
毛线点头,康文彬脑袋不笨,条件不差,如此协议于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万万没有不答应的理儿,除非他有其他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毛线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大会做饭……家务也不怎么行!”
康文彬笑了下,并没有很意外,话说,即便是毛线会做饭,难道他要把她放家做饭奶孩子么?蠢不蠢啊!
“理解!你一直在读书么,哪有时间琢磨这些事!”康文彬道:“一两个保姆还是请得起的,我也会做一点,保证咱俩不会饿死!”
“好!”毛线点头:“我这边没有其他问题了!”
康文彬收到她询问的眼神,也点头,道了声好。
毛线松了口气,一切都在按照设想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果然,没有感情牵扯的谈判总是格外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那既然咱俩都定下来了,你看,要不要约个时间,我去拜访一下阿姨,然后请双方父母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康文彬问道。
“不不不!”毛线连连摇头:“完全没有必要!”
康文彬被她这一连串的“不”吓了一跳,他提的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要求。
“我想我之前已经很清楚地表达过了我的想法,我希望如果结婚的话,跟双方的父母及亲属的走动仅限在必要的礼节性的范围内……”毛线干脆说得更直白一点:“换一句话说,你对你的父母尽你作为儿子的义务,我对我的父母尽我作为女儿的义务,至于其他法律没有规定的,就没必要再嫁接了……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跟杜云他妈交手之后,毛线再也不想去挑战的婆婆的权威,却也不会为了一个嫁接出来的关系让步,否则,她干嘛要放过杜云呢!怎么说也算是稀有爱人了!
“当然!”
康文彬虽不清楚毛线为什么一定要死咬着这件事不放,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毛线绝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相反,她识大体懂忍让,若不是有人触犯了她的底线,她是万万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的。
对这件事,他有自己的把握,一方面,以他短命的婚史来说,婆婆和媳妇这两个庞然大物真的不适合寄居在同一个屋檐下;另一方面,他相信事在人为,这也是他做生意的一个奥秘,有些时候,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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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验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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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怕阿姨说我不懂礼数,误会我怠慢了你家人!”康文彬道。
“不会!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妈对女婿的唯一要求就是——是个男的就行!”毛线笑道:“你多虑了!”
“成!”康文彬想了下,道:“我还是想说下孩子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不排斥生孩子,但我拒绝不负责任,单纯为了繁衍和满足自我欲望的生育!”毛线看了康文彬一眼,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了孩子,轻易不能离婚,如果真的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必须要有一方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比如?”康文彬问。
“所有财产,婚前,婚后,以及离婚后个人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一,敢吗?”毛线问,眼角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既然生孩子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好歹都要选一个精子提供者,跟谁,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只不过,她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怕再往前多走一步!
“好!”康文彬郑重其事地记下:“我回去整理下,写进婚前协议里。”
“好!”毛线点头:“起草完成之后,建议还是先发给律师看看!”
“好!”康文彬点头,给毛线添茶。
一壶茶水将尽时,他还是没耐住性子,问:“你看上我哪一点?”
这是一直困惑的他的问题,从头到尾。
毛线的优势在哪儿摆着呢,聪明,豁达,仗义,她身上可以延伸出无数的可能性,康文彬以生意人独有的敏锐和毒辣目光发现了这块宝藏——论夫妻搭档,毛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可是,毛线的想法倒是让他有些不解,论长相,他已经到了需要时时留意小肚子不往油腻的路上跑偏的年纪,论经济基础,以他的判断,毛线是不缺钱的,否则,她不会提出“结人不结财”这种荒唐的主意,话说,有多少年轻姑娘为了他的腰包前赴后继地往上贴呀,毛线能够冷眼旁观,只能说明她不缺那份;论爱情,那就更不可能了。
康文彬甚至怀疑像毛线这样过于冷静事事都拎得清的女人可能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爱情,毕竟,爱情是需要一点冲动和盲目的……康文彬不认为这两个词能跟眼前人产生什么联系。
“事实上,是好几点!”
毛线眼角瞥向桌上的资料,旁人多是单选,只有康文彬是多选,几乎解决了她所有的问题。
她对另一半的要求仅限于:有那么个人就行,就好像家里的沙发,虽然大多数时候,它的作用是一个摆设,只充当了填充屋子空间的作用,可是,少了它,又觉着有点空落落的——更为要紧的是,她的老母亲在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毛线真的怕她妈会像继父老王那样在某一个晚上睡去之后再也没有醒来,而那之前,她还惦着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康文彬笑笑,表示了解,这个年纪的成年人,谁人没被爱情,生活伤过?他相信毛线不是生来就这么冷漠,凉薄,他只是有些好奇,眼前寡言少语的毛线和那个在人堆里谈笑风生的毛线,究竟谁谁更真一些……
“我喜欢你的聪明、才识……”康文彬笑道:“你很优秀!”
“谢谢!”毛线点头,嘴角保持着一点礼貌性的微笑。
她相了无数次亲,见了无数个男人,有人因为她的长相,她的身高,她的性格不喜欢她;有人因为她的学历,她的工作,她的谈吐而喜欢她……只有一个人,只是喜欢她,无关其他。这让她感觉没有白活一世。
康文彬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毛线的脸,他其实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看——若不是为了营造一点怦然心动的氛围的话。
对于即将步入中年的成年人而言,说爱和做爱一样,都没年轻时那么爽利了。故而,他什么都不说,默默地等着,他从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说是,示爱这件事,谁先开口谁用情深些。
这个时候,他期待她先开口——他还看过一句话,说一个妻子对丈夫应该有些崇拜,很可惜,到目前为止,他尚未从她眼神里看出任何端倪。
毛线没打算在这大眼瞪小眼地耗费时间,她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顺手将那一沓资料收进书包里。
康文彬懂得这个暗示,她每次要结束约会之前,都会先去趟卫生间,之后笑盈盈地回来,问,要不,我们今儿先这样?
这次,他决定先出口,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把握节奏了!
“我想,我们还应该……”康文彬酝酿了好情绪,四下里看了一圈。
这个小动作,让毛线有些尴尬,她没觉得,她和康文彬已经到了有什么秘密需要回避众人的地步——她对男人的要求,向来都是开诚布公白纸黑字摆在桌面上的。
“我们刚说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康文彬看着她停顿了几秒。
毛线眼皮微颤,似乎从他这停顿中得到了某种启示。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进一步的深入了解一下……万一结婚之后,你发现我有什么不好呢!”康文彬为自己的无耻嘴脸找了一块冠冕堂皇的遮羞布:“我们都不是头一次结婚了,我想,我们都应该更慎重一些,保险起见!”
别的他都无所谓,可有件事,必须要在婚前做一个验证,好打消他心里的疑虑。
“开箱验货嘛!应该的!”毛线痛快应道:“时间你来定,不过……我不能在外边过夜,家里有小孩!”
康文彬用力点头:“我知道,知道!”
“好!”毛线利落地拿了手包:“那就这样!”
“好!”康文彬连声附和:“就这样!”
他的情绪还沉浸在上一句话里,无法想象“开箱验货”这样的字眼儿竟然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她明明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怎么能说出这么随便的话来呢?好像完全不把那事当回事……
还是不拿他当回事?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是一个生意人好不好,怎么搞得好像她才像个做生意的,哎,算了,不管咋说,一觉之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他对女人还保持着朴素的占有观念,坚信对一个女人的占有,必然是从身子开始的,这就跟过去打仗一样,什么政治同化,什么经济制裁,那都是后话,得先把地盘拿下来再说啊!
毛线到家时,木加一正在院子里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她本是想装作没看见直接上楼的,不想木加一却先开了口。
“这么快就回来了?又没谈拢?”木加一的视线从她紧致的小腿上掠过,笑道:“哇啊,你这丝袜还是带花纹的吧!”
呃!毛线低头看了眼丝袜下那几根不安分的腿毛,心里暗暗嘀咕,穿得时候明明捋顺了呀!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谈得很好!”毛线抖了下肩,扭着自以为很妖娆的屁股就上楼了:“你都看见了吧,有钱,有才,关键人还不错……哎呦,我都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了!”
这倒是实话,以前相亲都是别人挑三拣四的,后来她一想,娘的,算了,反正左右也是个不成,咱也玩一把,故而就放飞了自我,开始对别人挑三拣四,不想,无意之中竟然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场相亲下来,男方对她的印象还都不错,只是大部分都卡在了生孩子和与父母少走动这两个问题上,但无论如何,对于在相亲市场上屡屡碰壁的毛线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
后来,还是宋唯帮她解开了疑惑:长得那么一般,要求还那么不一般,一般来说,敢这么拽的——不是家里有矿,就是爹妈养了猪!总之,不一般呀不一般!
毛线这回算是想明白了,你越是拿别人当回事,别人就越拿你不当回事!
这人啊,都是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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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除了我,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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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妇人,一双精亮的眸子包在松垮的皮肉里,算珠似的地叽里咕噜地在王鑫远身上打转。
空气是静止的,长时间没有对话发出的缘故。
蓝娥看着跟王德胜越来越相像的孩子,眼里闪过片刻的迟疑,声音也跟着软了几分:“儿子,你就让我去给你们当个老妈子吧,伺候你们一家老小。”
“少来这套!”王鑫远垂眸,尽量不去看她那张老脸,生怕从她脸上寻到自己的影子。
他这样的神态落在蓝娥眼里,让她误以为自己那番软话见了效,又道:“儿子,母子之间哪有那么多仇!妈从前是做了些错事,但是,经过国家的教育改造,妈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么快?”王鑫远冷哼一声:“你那只是一桩罪,若把你做的那些混蛋事都算上的话,你这辈子都不够关的!”
蓝娥脸色一僵,眼眸里便有了厌恶之态,这死孩子,跟毛瑾一样令人讨厌!
“这个眼神就对了!”王鑫远冷笑道。
“我什么眼神?”蓝娥有意提高了几分声音,又落下半截:“毛瑾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她让你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妈的?”
“少跟我妈身上扯!”
“你妈?”
蓝娥一听这话就怒火冲天,照着胸口狠狠擂了一拳:“你妈在这儿呢!我!我!我才是你妈!你个傻子!跟你爸一个德行!”
“幸好!”王鑫远道:“我要跟你一个德行!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蓝娥那嘴唇嚅动得厉害,却是半天没发出一点声响,这使得她看上去很滑稽——那嘴唇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裙带,浮在脸上,一抽一抽的,很是可笑。
“你大可不必这样卖力表演!我不会因为你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而改变我的决定!”王鑫道,他将脖子靠在卡座背上,身子用力往后拉——仅仅是跟她这样的人同桌,已经让他倍感耻辱。
蓝娥突然就笑了,两个嘴角用力扯向耳边,四肢都颤动起来,唯有那眼珠子还闪着精光,哦,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快要散架的算盘,身上的零部件都算珠似的稀里哗啦地乱颤。
她的这番颤动落在王鑫远眼里,未见任何波澜,就好像一粒石子落入大海,膈应是有的,但是,要激风浪,很难。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躲得开我?”蓝娥干脆摆出一副“拿准了你不能对我怎样”的赖皮样儿:“我生了你……”
她抬手在肚子上抽了一下:“你从我这儿待了十个月呢!你欠我的!”
肚皮猛地陷进去一块儿,又迅速弹起,复原。
“所以,你以为,我这条命都应该是你的?”王鑫远蹙眉,从外套兜里拿出一把剃须刀,有条不紊地拆解,最后将一片刀片推过去。
“你现在就可以拿回去!”王鑫远解开衬衣袖口,将手腕伸过去。
青紫交错的血管在浅薄的皮下跳跃,那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腕,连血管瞧着都分外娇细……
这让蓝娥想起了她的另一个儿子,许是孕期东躲西藏终日不见光的缘故,她那儿子也生得分外娇弱,跟个大姑娘似的,完全不似王鑫远这般具有男子气概,当然,这让她更加愧疚,是呀,王鑫远好歹有王德胜,再不济还有毛瑾那个后妈呢!
蓝衣泽有什么呀,他从没能堂堂正正地喊过尚文军一声爸!
这么想着,她对眼前的王鑫远就更加厌恶了,好似他夺走了她小儿子的一切,他的存在,使得她们母子的处境更加卑微,尤其是他眼神里的挑衅和轻蔑,简直就是毛瑾那个贱人的翻版!凭什么呀!
“你不要用这个态度跟我说话!永远不要!”蓝娥突然变得强狠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被王鑫远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
王鑫远点头:“很难得!你我总算是在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你讨厌我,正如我讨厌你,已经到了无法共存的地步!”
他将手腕又递出去一截:“动手吧!把你认为我欠你的,一次性拿回去!”
“你以为我不敢?”蓝娥拿了刀片,蹭的一下,血珠溅起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泪也下来了:“我是你妈呀!”
“所以,您千万甭客气!”王鑫远脸上有种解脱后的释然,这让他的语气听着软乎了几分。
蓝娥突然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剌他一刀,好让他得逞,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不欠她的!休想!
“你记着,你欠我的,永远!”蓝娥咬紧牙关,从嘴巴里抽出所有的力气,一股脑地砸向王鑫远:“我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要!你说了不算!”
“你以为你给了我一条命,就可以一辈子把我攥得死死的,任你差遣?你作恶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想找个靠山安度晚年?”王鑫远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袋子,从桌上拈起那片沾着血迹的刀片,小心翼翼地装进去。
血滴顺着他手心淌下,汇出一道醒目的血沟,蓝娥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王鑫眼看了她一眼,举起手臂看了眼,道:“不必害怕,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个零部件,只要你说要,随时取走!我绝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蓝娥的身子突然就垮下去,软成一滩卡在椅子上。
“其他的,就别想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王鑫远道:“我如今也是有儿女的人了,得给他们树立一个榜样,告诉他们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若是如你所期把你接回去,好生伺候着,莫不是告诉他们,大可在年轻时候不负责任地作为,反正,孩子会有人替她养育,帮她教育,即便将来变成了老混蛋,也还有人为她托底,善后,也还可以赖在孩子身边享受天伦之乐?或者再如你所愿,把我妈赶走?我在做什么?告诉他们,做人,就是要这么混蛋,不识好歹不辨是非不分善恶?”
王鑫远摇了摇头:“抱歉,我妈不是这么教育我的!我得告诉他们,脸是个好东西,从小就得要!我也要教育他们,人必须要为作出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并承担每一个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或大或小,或赏或罚,总之,做了什么,就吃什么!”
说罢,他起身而去。
蓝娥本是要追着打他的,至少可以把桌上的水壶丢到他脸上,可是,她这身体被椅子卡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扬长而去!
“毛瑾!我要杀了你!”
蓝娥在心底咆哮着,跟以前一样,只要从王鑫远这里吃了瘪,她就会怪罪到她的头上!她想象不到,王德胜那样忠厚老实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尖酸刻薄的儿子来!一定是毛瑾那个贱人教唆的!
她并不知道,在王鑫远来见她的前一天,毛瑾还把儿子叫去谈了一次话,她说,儿啊,我听说那……谁出来了。你看看抽个时间去看看她,要是没个去处,你给安排下!被王鑫远一口给否了,她有不止生了我一个,再说,她名下还有一套房子,还有保险,有手有脚没病没灾,只要她不作死就死不了!
毛瑾又说了,妈的意思是,她毕竟也这个年纪了,你看着多少贴补点,她就再能活还能活六十年呀,我儿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别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
王鑫远被她妈给气笑了,妈啊,你跟她交了大半辈子手,真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么?她要的不是一个房子,不是几千块钱生活费,而是你所有的一切……
蓝娥的贪婪不是他们能够现象得到的,这一点,王鑫远早就看清了,他虽愚笨,反应没他姐快,但是,不蠢!
蓝娥若是真就死皮赖脸地咬着他不放,最终经了公,充其量也就判个几千块生活费,不痛不痒的,可若是现在就稀里糊涂的把这尊大神给接下了,那他们一家子可就要完蛋了,以蓝娥对他妈憎恨之切,对他厌恶之深,必定要将他们这一家人盘剥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存了这心思,早在给她那一套房子的时候,她就该收手了!
就这样吧,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世人戳他的脊梁骨去吧,他只要保全一家老小安好就够了!
一向没有主意的王鑫远终于拿了回大主意,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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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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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正要出门,念翎摇着身子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了,搂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爸爸要去哪儿?”
“乖!”李锐摸了把她的小脑袋,俯身亲了亲:“爸爸要出去办事!”
“骗人!爸爸今天休班!”两岁多的小不点,咬字还有些含混,远不如墨衍小时候机灵。
“爸爸没有骗你!爸爸真的要忙!”李锐捏了捏孩子的脸蛋,耐心道:“去吧!让妈妈陪你玩!”
李锐这人天生表情单一,看人的眼神向来是没有温度的,唯有在女儿面前,才会流露出几分温暖。
胡心瑶笑笑,抱起女儿道:“听话,妈妈陪你玩!”
她抱着女儿的手在后边稍稍用力,念翎就大哭起来,争着小手哭喊着要爸爸抱。
李锐看了她一眼:“你要没事的话,也跟我出去一趟吧!”
“你不是要办事么?”胡心瑶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你,把女儿都要宠上天了!”
李锐没作声,伸手接过念翎就出门了。
一直到毛线家外那条街,他才停车,对念翎道:“让妈妈陪你去儿童剧院玩。”
“有光头强?”念翎微微拧眉,她并未继承到她母亲的美貌,相反,她长得更像父亲,就连拧眉的动作也如出一辙!
“有的,还有熊大,熊二!”
“噢喔!”念翎伸手拍打着车窗,道:“下车!”
“哦!下车!”胡心瑶回神,将视线从外边的街景上收回,她要没记错的话,尼雅家就在这附近!
“那你注意……”胡心瑶“安全”两个字尚未出口,就被李锐打断了。
“别掐孩子了!”李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道:“回去别等我,打车走!”
胡心瑶嗓子里哼一声,迅速别过脸去,她讨厌自己在他面前这副唯唯诺诺没出息的样儿!
李锐一直看着她娘俩过了马路,这才重新启动车子。
书涵正在院子里教墨衍算数,气得小脸通红,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放弃吧,没救了;一个说,再试一试吧,看看她是不是真傻!
“来,妹妹!再来一遍啊!”书涵半躬着腰,先伸出一根食指:“这是1!”
接着伸出另一根食指:“这也是1!”
“一加一等于几?”
“1!”墨衍脱口而出!
书涵简直要气死过去,小手往后一背,板着脸训道:“一加一等于二,一二三四的二!”
“一二三四的二!”墨衍重复了一遍,小脖子抻着往外边看:“记住了!”
“好,哥哥再问你一遍:一加一等于几?”
“一!”
墨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道!
书涵气得一脚蹬在墙上!
李锐瞧着这一幕,也是乐坏了,书涵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可是一点也没随王鑫远啊!
“呦!书涵,这是跟谁生气呢!”李锐说着将手里的礼物盒递给墨衍:“送你!”
“你也认识我?”书涵一脸好奇,心想这个叔叔是谁呀!
“我叫李锐!”李锐率先伸出手去:“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是,我一直记得你,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哦噢,知道了!李伯伯!”书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你是来找我姑妈的吗?你跟她预约了吗?”
姑妈才教了他,说是去别人家之前,一定要预约,否则会打扰到别人!
李锐摇头:“还没有,烦请你帮我通报一声!”
“好的!那你稍等!”书涵噔噔噔往楼上跑,却不及墨衍来得快!
“姑妈!有个叫李锐的伯伯来找你玩儿,还给我小礼物!能不能收啊!”墨衍仰头抻着脖子朝楼上喊,手里的包装盒已经被她撕开了!
“嚯!你声音可真响亮!整个小区人都听到了!”李锐将墨衍抱起,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余光瞥着隔壁院子的身影时,绕了过去。
“你这院子收拾的可真不错!”李锐率先道。
木加一闻言,又将转了一半的身子挪回来,淡淡地应了一句:“谢谢!”
李锐还想说点什么,听着书涵下楼的脚步声,朝他道了一句:“回见!”
木加一点了下头,没应声!
“咦!木伯伯今儿心情不好!”墨衍双手环着李锐的脑袋,小声嘀咕道。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都没见他笑!”墨衍道。
“哦!那就是他很爱笑喽!”李锐头顶着墨衍上楼,给她美的,一路尖叫!
书涵对这个跟谁都自来熟的妹妹,很是无语,噔噔噔地跑去前面开门了!
毛线早早地门口候着,墨衍迅速从李锐身上爬下来,搂着毛线的手臂道:“姑妈,我刚刚是要给你看看我长大了的样子!”
“嗯!很高大!”毛线说着又朝李锐身后看了眼,确认只有他一人后问:“怎么没带念翎一起?”
“念翎是谁?”墨衍这个话痨,可真是不知道讨人嫌为何物啊!
书涵赶紧拉了她:“走!哥哥带你去玩!”
墨衍撇嘴:“你又要教我算术!”
“不教了!哥哥跟你一起给娃娃换装!”书涵说着尴尬地看了眼李锐,不明白给娃娃换装算什么游戏,难道每天早晚穿脱衣服还不够烦人吗!
李锐笑着摸了下书涵的头:“好小子!长大了啊!”
书涵迅速将脑袋从他手掌下逃脱——长大后的书涵是很不喜欢被人摸脑袋的!除了姑妈!
毛线沏了茶过来,又问:“吃过东西没?我这里有吴姨做好的肉酱,要不要给你煮一碗面?”
她知道李锐忙起来没个点儿,吃饭就更没点儿,故而每次见面都会约在有吃的地方,可以边说边垫补一口,到家里来了也不例外。
这个点,半前不后的,午饭已过,晚饭尚早,李锐中午其实跟胡心瑶和念翎吃了一口,并未尽兴,这会儿听她一说,倒也不客气:“来一碗!”
“好!很快!”毛线撸了袖子就钻厨房去了。
“要不要我打下手?”李锐也跟了过去,身子倚着厨房门口,随意吊起一只脚,整个人的状态很松弛,胡心瑶看他这样子估计得疯!
“不要!我很快的!”毛线道:“就在这儿说会话吧!”
李锐职业的特殊性,总让她误以为他每次找上门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锐真还不客气,俩人就那样搁着厨房门闲聊起来,说她离职的事。
“好好的活儿,你怎么就不干了呢?”李锐道。
“你跟我妈说了?”毛线将黄瓜切成斜片,再切成细丝,哦,不,也许用粗条来形容会更贴切一点!
“没有!”
“那就好!”毛线松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说漏了,尤其是不能跟王鑫远提,那就是个炮筒子!”
“知道了!我谁都不说!”李锐故意低声道,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快意来,跟她同守一个秘密这事,让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不一般!
“是不是他们都觉得你好欺负?”李锐突然来了这一句。
毛线身着一条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上下一般宽的那种,好似能把她整个人都钻进去,这让她看上去更加弱小——而弱小,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好欺负!
“可能吧!”毛线如实道。
出门在外的,被误会,被讨厌,被排挤,被孤立,被远离,被抛弃,被欺负,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很正常,就像我们也会理所当然地被理解,被喜欢,被接纳,被同情,被亲近,被追随,被保护……爱过人,也被人爱过;恨过人,也被人所恨!无所谓是非长短,好赖对错,不过是一段成长经历罢了。
毛线不喜欢追忆似水流年,她只想把眼下过得活色生香,过去种种,全当作调味吧!
李锐笑笑,她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
毛线的做饭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不说,这速度绝对是有,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一碗面,一碟菜,一锅汤,齐活!
如此,俩人谈话的阵地就转移到了餐桌上。
“念翎都那么大了,你跟胡心瑶的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要我说,不如这次就着跟鑫远和尼雅的婚礼一块儿办了吧,一起热闹热闹!也让小婶高兴高兴!”毛线道。
李锐小婶这两年康复的不错,有人搀着,可以下地活动了,精神气一下子就有了,整个人的面貌焕然一新,看着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李锐刚递了一筷子面进嘴,闻言呛得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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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8章 婚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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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慢慢吃,我不说了!”毛线觉得李锐是一边吃面一边着急回她话才呛着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想,李锐接下来的话,给她吓了一跳。
“我和胡心瑶是假夫妻!念翎也不是我的!”李锐连着喝了大半杯茶,这嗓子总算是好些了,他看了眼一脸错愕的毛线,道:“我以为你看得出来!”
毛线更是糊涂,这种事她怎么看?
接下来,毛线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念翎是胡心瑶的孩子,但不是李锐的,李锐和她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原因是,他需要给战友张裕翎未出世的孩子一个正常的身份——念翎尚未出世,张裕翎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李锐帮着处理完一切后事之后,胡心瑶找上门来了,说是她和张裕翎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了身孕,两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张裕翎在世的时候,跟胡心瑶没有结婚,且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毛线惊道,那胡心瑶一直不是缠着李锐来着么,怎么跟张裕翎搞到一起了!
“是这样!他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李锐提起自己的战友,眼眶有些泛红,埋头呼噜呼噜地扒着面。
“那胡心瑶还不错!”毛线道。
张裕翎固然是人民的英雄,可是在胡心瑶立场,她若是选择终止妊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孩子尚未出世,俩人又没有成婚,未婚生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的!”李锐点头。
基于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胡心瑶的请求,张裕翎是他的战友,孩子是他遗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肉,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负担得起这个责任,若是一纸婚书能给孩子一个身份,一份庇护,他愿意给!
当然,结婚之前,他还是要求胡心瑶去做了胎儿亲子鉴定——对于胡心瑶这个人,他还是不大放心。故而,一拿到鉴定结果,证实孩子确实是张裕翎的,他当天就跟胡心瑶去领了证。
不过,也仅限于领了张证,他会不定期的回来看看她们母女,再补贴一些生活费,虽然胡心瑶不要,可他坚持给,说是存着给念翎上学用。至于其他,绝无可能,从前,他就看不上她那副事事工于心计的作派,如今,有了张裕翎未婚妻的这一层身份,就更不可能了。
说起来是件挺伟大的事,可是同时葬送了两个人的幸福,毛线觉得在这件事上,胡心瑶是存了极大的私心的,以她的条件,独自抚养孩子不成问题,以她的美貌,找个能接受她和孩子的人,也不是啊很难……可她偏偏选中了李锐,利用了他对战友的情谊!
可怜李叔和小婶还把这件事当真了,觉得李锐常年在外边怠慢了胡心瑶母子,回回见面都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
李锐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道:“很快的,我和胡心瑶说过了,等念翎成人时,就把真相告诉孩子!”
张裕翎是因公牺牲,他的孩子有权利知道真相,且应该为有他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而到那个时候,他跟胡心瑶的婚姻义务也就完成了!
“十八年!够狠!”毛线道。
十八年的光阴,放在谁身上,都不是白过的,即便是肤白貌美的胡心瑶,十八年后大约也是徐娘半老了,不得不说,胡心瑶对自己下手,真的够狠!
“哦,我跟她说过了,这期间,如果她有了合适的对象,可以随时离开,念翎我自己带!”
毛线真想一拳锤死他:“你那活儿干的,一天天不着家,怎么带孩子?”
李锐吃完最后一口面,抹了把嘴,道:“总会有办法的!”
“真到了那个地步,可以让念翎跟墨衍一块!当然,得让人家胡心瑶同意!”毛线宽慰他:“反正你都已经做出选择了,也做足了准备,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她有一种预感,胡心瑶下了这么大的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李锐,更不可能让他中途退出!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怕是要跟李锐死磕到底了!
这么一想,她倒觉得胡心瑶其实还蛮可爱的——跟一个人死磕一辈子,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得有几分真爱。
毛线虽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的手段,却也并不欣赏那种说什么爱是欣赏、成全和放手的所谓大爱,她完全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心甘情愿地出让爱人这么私密又稀缺的伙伴,所谓成全,不过是给自己一点台阶下罢了,就好像在学校里考试,聪明的孩子失手,总喜欢说自己马虎大意了——借口!不然,就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多没面子啊!
李锐吃干抹净,要去收拾碗筷,毛线让他别沾手了。
“你是人民公仆,操心大事的,这点小活,就不劳驾你动手了!”她说着利索地把碗筷都收进了洗碗机里,李锐在旁边看得两眼发直,敢情这是有道具啊。
毛线一回头,瞧着他这呆样,摊手笑笑:“技术进步解放了成千上万个家庭主妇的双手!”
李锐笑了下,家庭主妇要都是她这个水平,也可以解放一半的法务工作人员——都这么理性淡定了,谁还会为鸡零狗碎打得头破血流!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大多是李锐问一句,毛线答一句,说她新筹备的中介公司,说她妈的菜园子,说青岛的生活,说楼上楼下的邻居,甚至还问起了贾如。
毛线心里隐隐起了疑问,莫非贾如真有什么事?按照李锐的性子,是不会扯这些闲篇的。
“你这么闲的话,不如回去看看小婶?”她下了逐客令,定定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脸色发现点什么。
“哦!”李锐应了声,却是半天没有动静。不过,毛线并不着急,她从他的眼里捕到了一丝局促,只等他开口了。
李锐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件事,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
毛线一怔,双手在裤子两侧急急地蹭着,连她自己都觉出了紧张。
“你跟……”
他只是开了个头,她这心却要跳到嗓子眼里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他怎么了?”
李锐像是被她扭曲的声音吓坏了,赶紧道:“没事,没事,就随便问问。”
“到底怎么了?”毛线坚持,目光又近了一步,直逼得李锐垂下双眸。
她知道,若是随便问问,李锐不会铺垫这么久……这让她更加不安,心里猫抓似的,他能干什么事呢?
“他爸妈都是老师,虽然思想保守,甚至有点陈腐,但总体上算是比较正的人了,从父母这边,不应该有什么问题,他本人虽善变通,但并不是没有原则,应该也不会……”毛线突然想到了杜云转给她钱,莫不是他为了钱,接了什么不该接的活儿?
她飞奔去客厅,拿了手机过来,双手捧着手机翻找那些转账记录。
她的双手一直打着颤,足足有一分半钟才打开收件箱,翻出那几条短信。
“有的,他以前给过我钱!”毛线将手机递给李锐:“这都三年前的事了,是不是这钱来路不正啊?我一分都没动!全打给他妈了!”
李锐心里被什么东西扯了下,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毛线的视线就紧锁着那几根皱纹,一动不动。
“你怕自己被牵连?”李锐沉着脸问。
毛线摇头,当然不是。
“那就是关心过度!”李锐轻叹一口气,道:“你跟他好了那么久……对他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毛线点头,又迅速摆头,有一泡泪在迅速上涌。
“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李锐手臂扬了下,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右半边脑袋上。
毛线努力调动情绪,想做出一个潇洒的表情来,却是无济于事,短时间内极度的紧绷和极度的放松让她脸部的肌肉反应有些迟钝,倒是那泡泪,有些急不可耐了,满满地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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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谜底正在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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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低头,双臂紧贴着身子,努力控制着它们想把她拥入怀抱的冲动。
他说,你别担心,他没事。
她哦了一声,她没担心,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说,郁青的事,你还记得吧?
嗯,毛线应了一声,那家医院给郁青的父母赔了三十万!
记忆的碎片一点点填进来,脑子在慢慢恢复工作中……
李锐迟疑了一下,毛线那要命的眼神又追过来,他只好迅速提炼语言,说当时有份全面的体检资料,还有一个iPad,技术警察恢复了一些记录,据推测,郁青是被扯进了代孕的案子,有人专门负责从大学里找那些高学历未婚未孕无性经历的处女生子,从拍卖初夜到成功受孕产子,整个流程走下来,报酬可高达200万甚至更多!
而郁青当时选择堕胎,是因为她一直追求的男生同意了跟她交往,并且计划发生关系,郁青生得不错,且已经拿了一笔可观的初夜费,还一些生产的预付金和营养费,权衡再生,做出了堕胎毁约的决定,当然,得上点手段,她先吃了桂圆,又连着跑了一个礼拜的800米,还穿高跟鞋上下楼,就是为了制造出“不慎流产不得不终止妊娠实施清宫”的假象,迫于学生身份,不敢去大医院就医,怕留下记录,选了小诊所,又雇了路人冒充监护人签字!
只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术后大出血,一尸两命!
且从最后查出来的医院方面手术记录摄像来看,还真没法认定医疗事故,最后只是按照医疗意外做了赔偿。
“这个我知道!”毛线道,郁青的父母在拿到赔偿之后,还是跟她说了一声,算是道谢。
“当时案子的情况比较特殊,是分开走的!保留了代孕这一条线。”李锐看了她一眼:“嫌疑人早在去年就锁定了!”
“嗯?”
不知怎么地,毛线竟感觉自己可能认识嫌疑人!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只不过因为嫌疑人身份的特殊性,长期不在内地,取证比较困难!”李锐说着又看了她一眼,他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内地!”毛线迅速抓出关键字眼,瞬间揭秘:“是美茗!”
说完,她又捂紧嘴巴:“我知道了,你不能说了,我也不说了!”
李锐被她的可爱样逗笑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嘱咐她:“你一个人带孩子,出门千万要注意安全!”
这下,毛线又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美茗近期可能还有动作,且应该会到内地,这是一个关键时机!
“好啊!”毛线道:“你也是,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我说……”
她吭了一声,凑近李锐低声道:“女人对付女人,总要更方便一些吧!”
“我知道了!”李锐笑着拍了下她的肩,也学着她的样,低声道:“我的事,也要保密!不能叫我叔知道!”
“知道!知道!”毛线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守口如瓶!还颇为紧张地往孩子们那屋看了眼。
李锐心头一热,手臂又不受控制地抬起,他真的是很想抱一抱她,当然,他也只能是想想……李锐在心里再次亲切地问候了杜云的上下十八代!娘的,白占着这么好的姑娘,真不要个脸!
下楼时,他又给杜云发了条短信:娘的,你最好死得透透!再别回来!
想想,还不解气,又发了一条:甭想着让我们给你守寡,我告诉你,哪天老子一生气就把毛线娶了!
不想,毛线噔噔噔地追了出来,李锐闻声回头,便看到了毛线在楼梯处朝他招手。
“怎么……”李锐话没说完就被毛线一把拽进了屋里。
“我给你找了衣服!”毛线抖了抖手中的黑色风衣,又拿了一顶米色的帽子给他:“我这里人多嘴杂,你下回来之前一定先告诉我一声!”
毛线边说边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换上。
“啊……不用吧!”李锐手臂上被她摸过的地方有些发烫。
“要的!你忘了上次差点被人整死了!”毛线道:“外边的人想要弄死你,里面的人也不见得想要你好活,小心驶得万年船!”
边说边拿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了下,觉得不是很搭,主要是他身上这牛仔裤,太没形了。
“不如,你去屋里把裤子脱了!”毛线弯身从鞋柜里拿了一包没开封的丝袜:“去书涵那屋换上!”
李锐有片刻的失神——她踮着脚拿衣服在他身上比比划划的样子,完全符合了他心中对妻子的预设。
“没这个必要吧?”他故意看向别处,避开毛线担忧的眼神。
“有的!你以后出门,要格外小心才是!”毛线一本正经地道:“你没看现在的刑侦片么,都是高智商犯罪,再加上科技手段,多留点心眼总没坏处!”毛线说着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挂了,旁人顶多感叹一声可惜了了,你让李叔,小婶怎么办?还有念翎呢!”
李锐只好应下,某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虚伪的,他从心里是希望毛线挂念他的,看着她为他忧心,忙前忙后,心里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可是,他又于心不忍,她那么小一人,能装多少事呀,一个杜云,已经够她操心的了……
这让他很矛盾,就像自己一方面想要杜云回来跟毛线好好过日子,一方面又隐隐地期待他从此不要再回来,故而,对他的去向,他并不上心,若非如此,以他的手段,何愁找不到一个人呢!
他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和不安,尽管他一遍一遍地强调,是因为杜云未曾好好善待过毛线他才会这样,好似那样,他的不磊落就有了正当理由,可是,面对毛线那双眼睛时,他突然明白,那些都不过是借口——他只是想要她,疯狂地想,这种念头,一次次被他捻灭,又一次次复燃,一点风吹草动,就伺机而起,骨子里,他是个投机分子。
“你真不拿我当外人啊!”他突然道。
毛线笑笑,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透彻,懂的人自然懂得。
李锐也笑,庆幸自己再一次打败了心里那个不磊落的混蛋。
于是,那一日,人民公仆李锐同志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了丝袜配风衣的时尚穿搭。
“行么?”他故意放慢步子,摆了个造型,这风衣是毛线肥胖时期穿着还有宽松一些的,在他身上卡得死死的,跟紧身衣差不多,不过,他尽量表现得行动自如!
“很好!再配一副墨镜就完美了!”毛线有点小遗憾,她家里不备那东西,她老觉得戴那玩意儿走路会摔跟头!
“车里有!”李锐笑。
“好!”毛线满意地点头,又神经兮兮地嘱咐:“看电视上好像都是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换装,比较隐秘,不容易引人注意!”
“是的!”李锐道。
“再长一些就好了!”毛线打趣道:“你体型还是蛮好的!不看脸的话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那是,我要是女人,那绝对是……”他眼前突然飞过一张被邱孝云评价为“风情万种”的照片,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某个谜团似乎正在解开。
“你跟青岛那边的邻居还有联系么?”李锐突然问。
毛线一怔,觉得他这问题转得有点太快了。
“有是有,不过没怎么联系!”
这话说得很含糊,其他人倒无所谓,贾如,毛线还是很惦记的,不过这一年多她工作忙,闲下来还得去相亲,跟贾如混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她好像也挺忙的,半月十天的见不着人影是常事,比较遗憾的是,这次回来,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这让毛线不是很舒服,贾如待她那么好,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好好请人吃顿饭,正正经经告个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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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被拦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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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事!多跟朋友走动走动,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李锐道:“不然,一个人多没意思!”
“嗯!”毛线点头。
她倒不是不懂得去维护交情,只是觉得,在外边的交际要维护,客户要维护,家里的亲戚要维护,身边的朋友也要维护……这日子过得未免有些太辛苦了吧!
她早就过了会为丢失一两个朋友而伤神落寞的年纪,人这一辈子,遇见谁或者错过谁,大概都有定数的吧,如果一段关系到了需要用力去维护才能维持的地步,大概离结束也就不远了,就好比开着一辆即将报废的车子上路,翻车是迟早的,多一轱辘少一轱辘的事,她早就看开了,你来了我接着,你走了我也不留,你随心,我随便,对大家都好!
李锐走后,毛线还是不大放心,又唤了两个小不点出来,严厉警告他们:李伯伯来家里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讲。
聪明的书涵马上就领悟了重点,这事,还有一个知情者啊。
于是,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例行抱着电脑在小院里打发时间的木加一在见识了李锐的风姿卓绝之后,又见识了一个小屁孩的另类智慧。
鉴于两个人通过前面的“雇佣”工作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书涵也就开门见山了。
“木伯伯,你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跟我上楼去了姑妈家!”书涵怕他不承认,还刻意强调了:“你还跟他搭话了!”
“是他跟我搭的话!”木加一立马拿出一副谁稀罕理他的态度。
书涵松了一口气,记得就好!
“是这样的,这件事呢!”书涵抻着脖子往四周看了一圈,低声道:“这是个秘密,你就假装不知道,就是别人问起,你也要说,没看见,不知道,知道了吗?”
“嗯!”木加一艰难地点了下头,差点被他这知道和不知道给绕晕了,这孩子适合去说相声吧!
“我姑妈说,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不能说嗯,那是个语气词,要说知道,还是不知道!”书涵觉得这木伯伯简直就是个文盲,什么都不懂呢!
“好,我知道了!”木加一从善如流。
瞧着书涵一脸紧张的样儿,他突然想逗逗他:“保守秘密不是问题,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书涵很是为难,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决定告诉他,毕竟木伯伯占的这个位置很重要,必须得把他拿下。
“行是行,但是你还要保密!”书涵眉头微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成!”木加一觉出脸上火辣辣的目光,立马承诺:“我知道了,会保密的,你说吧!”
“是这样的!”书涵将身子贴在栏杆上,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点。
木加一会意,将耳朵侧过去。
“我姑妈这次很走运,一下子找了两个男朋友!”书涵神秘兮兮地道。
“嗯?”木加一真是受惊不下:“你姑妈说的?”
书涵想了下,木伯伯是姑妈的邻居,跟姑妈建立关系比较早,这个时候把姑妈搬出来,估计会更有用,便认真地点了头:“是的!我姑妈让你千万不要多嘴!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跟任何人讲!你知道了吗?”
“要造反!”木加一狠狠咬牙!
“要造反是什么意思?”书涵反问。
“什么造反!我说知道了!”木加一睁眼说瞎话。
“哦?”书涵下意识地伸出食指去挖耳朵,看来他的听力又叫耳屎给堵了,回家得让姑妈给掏掏!
春分之后,日一天长过一天,即便是夜里,也不似冬天那般阴暗,仿佛一切都是朝着明媚去的。
晚些时候,有雨点落下,窸窸窣窣地打在窗台上,毛线披了衣裳去书涵那屋把窗户关上,怕他觉得闷,又开了房门,这才重新躺下,却是怎么都睡不着,那雨点好似打在了心尖上,搅得她心慌。
毛线仔细复盘了一遍李锐白天的问话,最终将疑问落在李锐关于她和杜云的那段问话上,他才开了头,就叫她给打断了,并自以为他要问的是,他们还有没有联系?她当时情绪有些激动,只想着只要他没事就好,现在想来,到底还是草率了,若跟他没关系?李锐怎么会突然提起?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有默契的,他不提杜云,她也不提邓丽霞……
“他是有记性的,美茗上回坑了他一把,他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也不见得!他到底是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难,美茗那种人最会耍阴谋诡计了,再被她骗也说不准!”
“不可能,就是被骗!他也是有底线的,不会任由她差遣!”
“说不好!那个时候不是一声不吭地飞广州了吗!”
“一码归一码,那时候,他以为他欠她的,是去还债!”
“那又怎样?你能保证她不会故技重施!人家好的时候,也没给你看过!”
“不用看!他跟谁好都会挖心掏肝地待人家!”
……
毛线就这样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晚上的架,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再醒来时书涵正趴在她身边。
她一动,孩子就醒了。
伸手拭了下她的额头,又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道:“姑妈,你可醒了!”
“嗯?”毛线半天才发出声,嗓子火辣辣地疼,身上也疼,还使不上劲儿,她想撑着床边爬起,被书涵按下了。
这孩子人没多大点,力气倒是不小,毛线本就不好受,他这一按,相当于是把毛线给撂倒了!
“姑妈,你是不是要尿尿?用我的尿盆接着!”书涵帮她捂好被子,脚尖点着地跑开了。
毛线很是无奈,只好伸手去勾床头柜上的水杯,不过,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手臂是可以勾到水杯,却拿不起来。
“看来真是病了!”毛线正要去拉床头柜的抽屉,书涵进来了。
“我来!”书涵放下尿盆扑过来,抓着她的手塞被子里:“进去!”
他拉开抽屉看了下,问:“姑妈,你是不是要找药吃?”
“嗯!”毛线点头:“拿那个金色纸包的大药片!”
“可那是顶药,会杀死脑细胞的!”书涵犹豫了下:“姑妈,我已经喂你吃了一颗连翘片了!”
毛线点头,怪不得嘴巴里苦呢!
“姑妈是大人,生的是大病毒,就得吃大药片!”
“好!”书涵索性把柜子里的药都拿出来,一一摆开,毛线先吃了片救命的散利痛,十多分钟后,感觉脑袋没那么沉了。这才问书涵是不是没吃东西呢。
此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书涵平常都是六点半吃早点的。
“昨晚吃太多了,还一点儿都不饿呢!”话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书涵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肚子:“你也想说话啦!”
“冰箱里有面包,你去拿点吃,踩着小凳子!”毛线道:“姑妈中午再给你做饭。”
“不要姑妈做了,我给咱们点了外卖!一会儿就到!”书涵道。
“哦!你这么厉害!”毛线觉得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什么都会干了。
“那是!”书涵又拧了一瓶水给她:“姑妈,你要多喝水,发汗或者尿尿才行!”
说罢,他又俯身贴了下毛线的脸,奇怪,她姑妈喝了那么多水怎么不出汗也不尿尿呢!看来还是不够!书涵转身又跑去拿水了,脚丫子跺得地板嗵嗵响。
毛线起身,虽说身上还是疼,却不像刚醒时那般无力了。
书涵进来见状,又要按她躺下,毛线紧靠床头:“吃了我孩子给的药,姑妈马上就好了!不用躺了!”
“哇啊!”书涵爬在床边仔细看着毛线,一脸骄傲地道:“那可真神奇呀!”
毛线笑笑:“是啊,药的作用是很大的,所以,要记住了,千万不能乱吃药!”
书涵点头。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找我的!”
不等毛线开口,书涵说着噗通跳下地去开门了。
“哎!”毛线深感无力,只得赶紧下地跟了出去,边走边用手指拢了把头发。
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对峙着。
“给我就行,我端得动!”书涵道,他至少可以拎得动重达十斤以上的东西呢!
“这很烫的!”木加一很是无奈:“我就进去一下,帮你放桌子上就马上离开!”
“不可以!”书涵冷面拒绝道:“我姑妈可是女生,你是男生,男生去女生家里必须要先通报或者……接受邀请!”
木加一看着毛线,点了下头,道:“那麻烦你去跟你姑妈通报一声,请她发个邀请!”
书涵想了下,倒是可以!
“但是,我不保证能不能同意哦!”
“好!”木加一点头,视线依旧落在毛线身上,才一天没见,怎么感觉这脸又瘦了一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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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谁占谁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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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一转身,撞到毛线,吓了一跳:“姑妈你怎么起来了?你生病了,得躺着休息啊!”
“好了!”毛线伸手摸了下书涵的头:“快请木伯伯进来!”
书涵闻言,立马跑过去,很绅士地伸出一只小手:“请吧!”
“谢谢邀请!”木加一朝毛线笑了下。
“你先坐会儿!”毛线觉得这样蓬头垢面的见人不是很礼貌,得先洗漱一把。
这边书涵早就跑去厨房拿了块毛巾平铺在餐桌上,嘀咕道:“小心点,千万别把我姑妈的餐桌烫坏了!”
木加一很想怼他一句,你姑妈家啥都金贵!看着他为姑妈紧张操心的小样儿,忍了!好歹比他爹有良心多了!
毛线再出来时,那爷俩已经布好了菜,标准的四菜一汤:清蒸鲽鱼,红烧小排,凉拌素什锦,西红柿炒蛋,还有一道三鲜萝卜汤,放了干贝、虾干、火腿丝、鸡丝,粉丝,萝卜丝……光看材料就知道费了不少心思。
“这就是你点的外卖?”毛线问书涵,又朝木加一歉意地笑了下。
“是呀!都是我们平常爱吃的!木伯伯给我们打了友情折,才收了十块钱!”书涵扥着袖口俯身抹了下椅子:“姑妈,快坐!吃完病就好了!”
“病了?”木加一看了眼她,眼睛迅速偏向窗外,好似就那么随口一问。
“有点感冒!”毛线朝卫生间看了眼:“去洗手,一起吃吧!”
“不了!你们慢慢吃!”木加一转身要走,不想,门铃又响了。
他眸色一紧,莫不是那人又来了?瞧着进来的是王鑫远,松了一口气!
“木大哥也在!”王鑫远看了眼桌上的菜,朝木加一使了个眼色,可以啊,消息够灵通的!
书涵瞧着王鑫远手上的披萨盒子,这脸瞬间就垮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幸好我有第二手准备,找木伯伯点了餐!”
嘿,这小子!
王鑫远伸手拍了下脑袋:“也不给老子点面子!”
“你最多是我爸!读书那么少,哪里当得了老子!”书涵蹙眉,打开另一包餐袋,看着那被压扁了粥盒,又皱起了眉头:“爸!我让你买的是正经的小米粥!这是什么!”
王鑫远一愣,这小子是成心找茬吧!
“这不是小米粥吗?”他伸手抓着儿子的脖子捏了捏,暗示他别太猖狂!
“这简直就是小米饭!”书涵生气地撇嘴:“爸!你到底能不能靠点谱!我姑妈都病了!你知道吧!都是让你给气的!”
嚯!这口气,就跟数落三孙子似的,王鑫远只好就求救的目光递毛线:姐,你就让我打他一顿吧!成么!
毛线轻咳了声,哑着嗓子道:“书涵,给爸爸点面子!”
“好吧!”书涵立马服帖地跟只小猫咪一样,先盛了一碗汤,一勺一勺地吹凉,再慢慢地推到她姑妈面前:“姑妈,可以喝了!”
呦,这操作可以啊!
王鑫远立马把碗推过去:“书涵,给爸也来一碗!”
“自己不能动手?”书涵很是无语:“爸,你懒得四肢抽抽,没劲了?”
呃!此时此刻,王鑫远真的很想把这个糟心的儿子扔出窗外去!他正要发作,却看见书涵突然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毛线将视线收回,顺带瞥了他一眼,意思是,没出息透了,一见面就跟儿子较劲儿!
王鑫远得意地晃了下脑袋,心说,小子哎,你甭得意太早,我姐还是向着我的好吧!
如此,王鑫远胃口大开,一个人扫荡了大半桌子菜肴。
书涵将整个身子倚在椅背上,无力地看了眼姑妈:“姑妈,我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你了!”
“嗯?”毛线道,木加一这汤做得很好,两碗下肚,她感觉嗓子得劲多了,不那么剌了。
“我爸这么能吃,他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吧!”书涵嫌弃地瞅了眼王鑫远,觉得这人怎么就是他爸呢!
王鑫远顿时感觉心塞不已,艰难地吞下嘴里的半口饭,抹了把嘴,沉着脸道:“书涵,下午要上学了啊!”
“我跟老师请过假了!我姑妈病了,一个人在家很危险的,我必须要留在家里照顾姑妈!”书涵毫不示弱,眼睛瞪得老大,那意思是,我姑妈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去上学,你是人吗?
“书涵!”
书涵一听姑妈唤他,立马换上一张笑脸,讨好的叫声:“姑妈!”
“姑妈已经好多了,下午再睡一觉就全好了!你下午去上学,不然妹妹一个人多没意思!”
“嗯……”书涵看了姑妈一眼,突然将目光放在木加一身上:“木伯伯,我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午我姑妈,我可以付钱的!”
王鑫远一听,喔噢,可以啊!他这儿子有眼力见,会办事!
木加一看了眼毛线,道:“好!”
“真是辛苦你啦!”书涵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不放心我爸,真的不会麻烦你!这样,今天我出三倍的钱!”
王鑫远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就这儿子……送他姐,那就对了!
“没问题!”木加一道,他声音并无波澜,可眼角跳跃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澎湃。果然,吃食可以收买人心。
王鑫远爷俩前脚刚走,毛线就开始撵人!
“我答应了书涵要留下来照顾你的!人孩子还要付我钱呢!”木加一双手一摊:“你说孩子回来一看,我没在,多不好!”
“我来跟他解释!”毛线这药劲上来了,一张嘴就忍不住打哈欠。
“不可以!这不是你解释就能解决的问题!”木加一拍了把胸脯:“我一大人,怎么能失信于孩子呢!说好的诚信要从娃娃做起呢!”
“你在家里,我睡不着!”毛线别转脸打了个哈欠。
“开什么玩笑,你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木加一嘀咕道:“那会儿咱俩睡一张炕,你还不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毛线打断了:“你不许再提这事!”
木加一耸肩表示,我也不想提啊,这不都是你逼的!
“你随便!”毛线去厨房拿了一卷胶带出来,在地板上粘出一条黄色的分界线:“你只能在那一半活动,不可以到这一半来!”
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快去睡吧!不然,你要是站着睡着了,我还得抱你进屋!”木加一伸手抚了把袖子,仔细展开上面的褶子,道:“可别老想着占我便宜,人家可是正经人呢!忘恩负义!”
呵!正经人!毛线顿时气结,她这是打哪儿认识的这么个妖孽啊!
算了,随他吧,反正她现在这战斗力也不足,毛线速度关好门滚回床上去了。
这一觉,就睡了大半个下午,再醒来已经是四点多了,这一觉睡的很死,很沉,算是歇过来了,身上轻快了不少,想着家里还有一人,毛线迅速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裳才出去。
木加一正在厨房的板凳上百~万\小!说,灶台上同时烧着两口烧锅,一口煮了梨汤,一口煮了姜汤,听着动静,他慌忙起身,关了右边的砂锅了。
“醒了,好些没?”木加一问。
“好了!”毛线道,他正常起来,倒也挺像个人的。
“嗯,那先喝碗姜汤,一会儿该吃药了!”木加一说着盛了碗姜汤出来。
他一副自然而然的主人做派,倒让毛线这个真主人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去了别人家!
好在她是个识时务的,觉得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一片好心,故而端起碗想一口干掉这碗来自邻居的关怀,不想,烫得厉害。
“慢点慢点!”木加一慌忙阻止:“刚才砂锅里盛出来,很烫的!”
他说着伸手拭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被烧傻了?”
毛线一把拍掉他的手:“少占我便宜!”
嗬!睚眦必报的小东西!
木加一耸肩,又问她:“哎,你什么情况?昨儿来的那人是谁?你前男友?怎么他一走你就生病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毛线这一见好,骂人也有劲了,感觉她那嘴巴都能喷出火来,只不过,眉眼间仍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忧伤,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少了点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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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章 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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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到家不一会儿,墨衍也被尼雅拎来了。
好不容盼到姑妈生病,脱离了一次掌控,墨衍有些得意忘形,这种状态持续了不过一刻钟,就被早归的尼雅给终结了!
“姑妈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尼雅对她这不省心的闺女,可没王鑫远那么好的耐心。
“爸爸说怕姑妈传染给我!”墨衍说着把腿从茶几上收起来,做贼似的伸出一只脚去勾鞋子!
“那你下次生病了,我是不是得把你扔院子里去呀!”尼雅眼神一冷:“姑妈平时那么疼你,她生病了给你美成这样!王墨衍,你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打!”
说罢,就要去找擀面杖,墨衍眼珠子满屋搜一圈,糟了,救星没在,被她打发去买棉花糖了!思量片刻,一骨碌从沙发上翻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尼雅脚边:“妈呀,我错了!”
尼雅要被她家这活宝给气疯了,这孩子啥都不行,就认错态度好!
“嗯?”她忍着笑意一声低喝。
“妈妈,我其实是等你回来一起去看姑妈的呢!”墨衍赶紧扥了尼雅的裤腿爬起来,拍拍屁股:“现在就走!”
正说着话呢,王鑫远举着棉花糖进来了!
救星可算是来了,这还了得!墨衍立马就要扑过去,被尼雅一把扥住后脖领:“你给我站好!”
“干嘛呢!媳妇!”王鑫远看了眼被当小鸡仔一眼拎着的女儿,那才叫一个满眼的心疼呀。
“滚一边儿去!”尼雅又用了点力,墨衍这双脚就不沾地了。
王鑫远一看这情况,他若是不赶紧滚远点,尼雅一定会真打墨衍!
“好嘞!”王鑫远把棉花糖插进花瓶,就地翻了个跟头就上楼了:“闺女啊,千万千万要听你妈的话啊!”
他边说边朝墨衍挤眼,暗示她闺女一定要机灵点,别吃眼前亏!
“听妈妈的话,我们都得听妈妈的话……”墨衍念经一般叨叨着,一边抹泪一边劝自己:“墨衍不哭,妈妈不让墨衍哭!”
“啊!”
尼雅最终放弃了管教,她觉得这孩子要么交给大姐,要么就趁早定个娃娃亲,谁觉着合适就给人家得了,反正她是一天都不想要了!又笨又能吃,事事儿的不说还矫情!谁家缺祖宗呀,赶紧来个人领了吧!这要不是买卖人口犯法,她真有心把这闺女卖了,贴点钱也成!
尼雅一到,书涵就抢着跟她汇报了姑妈的情况。
“一共吃了三吃药,现在还有点烧,38度2!”书涵道:“妈妈,你说,接下来是物理退烧好,还是继续吃药!”
“还得吃一天药!”尼雅一看着她这懂事的大儿子立马什么烦心事都没了,柔声道:“病毒已经在姑妈身体里烧了一天了,必须得再吃点药把它们彻底杀死。”
书涵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行,时间来得及!”
“呀,儿子,你还会看时间了呀!”尼雅伸手摸了下儿子的脑袋,一脸宠溺地道:“我大儿子可真棒呀!”
“谁不会看时间,那不是傻子么!”书涵偏了下头,摆出他一贯的冷漠。
于是,在一旁半天插不上话的墨衍,立马举手报到:“我不会!我不会!”
尼雅哼了一声,堵心!又朝毛线撇嘴,摆出一张求助脸,姐,这傻子就交给你了!
墨衍见状,立马献宝似的拿了棉花糖给毛线,边往她身上蹭边念叨:“姑妈怎么就病了呢,姑妈可不能病呀……”
说着,竟然还拉起毛线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拍:“让我替姑妈病吧!”
尼雅跟毛线无声地交换了个眼神,这家伙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啊!
“哎呦,我的宝啊!”毛线拎了墨衍到自己身上,道:“姑妈病了,可把你美坏了吧!”
“美坏了……”墨衍下意识附和道,突然觉出气氛不对,抬头看了眼妈妈,又转向姑妈,眼珠子转了一圈:“美……没美坏了呀。”
瞧把孩子给难的!
尼雅又被她给气笑了。
“书涵,带妹妹去玩会儿!”毛线朝书涵递了个眼色,小伙子非常立马过来牵了妹妹的手:“走,哥哥教你叠个纸蝴蝶去!”
毛线松了一口气,这书涵一回来就把她给安排在床上了,自己还搬了张小凳子守在床边,嘘寒问暖的,这给毛线累的,这人要睡着了躺床上还行,你睁着眼躺着试试,何况身边还有个小人守着!弄得她是一动不敢动——她一动,书涵马上起身,问,姑妈你是不是要尿尿!毛线真的是很无语啊!
“快拉我起来!”毛线感觉她这屁股都要给躺塌了。
“姐,还是儿子好使吧!我跟你说,养那小丫头片子一点儿用都没!”尼雅一提墨衍就牙疼,瞧她这大儿子多好,跟个小大人似的,啥心都不用操。
“我听你这意思,对墨衍很有意见啊!”毛线道,边抻胳膊边动腿儿,好好活动了一番。
“姐,你看她不烦么?”尼雅道,这也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没办法,这要别人家的孩子,早就丢外头去了!
“哪里烦了?”毛线问:“我觉得很可爱呀!”
呦呵!可以啊,尼雅眼神一动:“姐,要不这样,咱再配个小棉袄,凑一套,成么?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少来!”毛线伸手拍了她一下:“尼雅,这俩孩子不都是你生的么?你怎么还搞起重男轻女这一套了呢!”
这顶帽子扣的,让尼雅很是委屈:“姐,我倒是想重女轻男,可你看她那个土匪样儿,我重得起来么!”
“呦!你还挺委屈呢!”
“不是,姐,你说就一个一加一等于几,教了多少天了?”尼雅边说边摇头:“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孩子!”
这话,毛线可就不乐意听了:“我侄女哪有你说的那么笨!”
当然,这话说着有些心虚,她又道:“真要是那样的话,是不是也是你这当妈的没遗传好!”
“我没遗传好?那儿子多好!啥都会!”尼雅提起儿子那口气可是满满的骄傲啊!
“所以说,我侄女也很纳闷,同样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是前后脚的问题,她怎么就没趁着那份福利呢!归根到底,是不是还是你的问题!”
经她这一说,尼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吧,反正她觉得这墨衍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我说尼雅,你开窍不也是这两三年的事了么?你现在怎么就膨胀到六亲不认了呢?咱说你当笨蛋的那么些年,我兰姨是不是也没把你扫地出门,是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怎么一有点成绩就开始飘了呢?咱远的不说,墨衍刚会说话那时候,你是不是也是满脸的傲娇?”
“对哦!那时候多聪明!”
“你这妈当的!”毛线突然话锋一转:“你是不是骂墨衍蠢货了?”
“嗯……有么,不记得了!”尼雅一看大姑姐这脸色,也含糊了,赶紧道:“姐,有可能着急的时候气头上说过一两句,但肯定不是成心的,对吧!”
“我说么,书涵这两天老喊墨衍蠢货!原来根在你这儿呢!”毛线这脸一下子就变了:“尼雅!你一个当亲妈呢,怎么连一个后妈都不如呢?”
“嗯?”尼雅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王鑫远那脑子,那智商,当初咱家毛巾女士不也忍辱负重地接下了么?同样是给人当妈的,你这觉悟怎么就这么差呢?”毛线道:“人家好歹还是跟别人家的孩子比比,你这倒好,连自个家的都不放过!我说,从前也没看你有这么大的上进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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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3章 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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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尼雅讪笑道:“我这不是顿悟了么!”
“顿悟个屁!”毛线一脸正经地道:“尼雅,你好好想咱们家里上一辈的矛盾,是不是都跟父母的不公平对待有关?你以为孩子傻么?感受不到父母的偏袒和不待见么?”
“哦!”尼雅虚虚地应了一声,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
书涵没回来之前,她还觉得墨衍不错,挺机灵的,可书涵一回来,她就觉得墨衍哪儿哪儿都差劲儿,于是,加强了对墨衍的管教!经大姐这么一提点,她突然在想,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是墨衍表现得不如书涵聪明吗?还是说,只是她这个亲妈的自尊心在作祟,不想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比姐姐差……
“你回避一下!”毛线示意她进衣柜,朝外头喊了孩子们。
墨衍一进来就问:“妈妈呢?”
“你想妈妈了?”毛线抱了墨衍坐在膝盖上,书涵立马过来拉她:“墨衍,下来,坐哥哥腿上!姑妈病了!”
墨衍却不是很想动,懒懒地赖在毛线怀里。
“呦,姑妈看我们家墨衍今儿情绪不高呀!”毛线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说说,什么情况!谁惹我们家墨衍生气了!”
她话音刚落,墨衍的眼泪就爬出了眼眶:“妈妈又要打我!”
“为什么呢?你犯错了?”
“嗯!”墨衍点头,肉乎乎地小手抹着眼泪道:“我太大意了,把脚丫子放茶几上忘收了!”
“被妈妈看到了?”
“嗯!”墨衍点头。
“妈妈凶你了没?”
“嗯!”墨衍委屈地打了个哭嗝:“还把我吊起来了!我差点儿就要死了!”
躲在衣柜里面的尼雅哼了一声,心说,哪有那么夸张,你不是很喜欢被你爸爸拔萝卜么?这有什么不一样!
“啊!那姑妈知道了!你是因为害怕挨打才心情不好的!”毛线道。
墨衍点头,马上又摇头:“一点点!”
“那你怕什么?”
“妈妈生气,就会犯错,犯错就会挨病人打!”墨衍说着长吁了一口气:“我真怕她被人打死啊!”
“哦?那么严重?”
“是!妈妈拎着我的手一哆嗦一哆嗦的!”墨衍边说边晃着脑袋学:“我给奶奶的猪娃子头上浇水,它们就哆嗦,还嗷嗷叫呢。奶奶说猪娃子们生气了!”
“哇啊,我大侄女知道的可真多啊!”毛线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唔呵!”墨衍嗓子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干笑声:“我哥哥才聪明,妈妈说哥哥是大聪明,我是个小蠢货!”
“妈妈是跟你开玩笑的!”毛线捧着墨衍的脸,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我们家墨衍是很聪明的,只是我们不喜欢嘚瑟!”
墨衍有些懵,这跟她妈妈说得不一样啊!
“开玩笑你懂吗?”
“不当真!”墨衍点头:“还叫逗你玩!”
“嘚瑟呢?”
“臭显摆!”墨衍道:“上个周的上个周,吴奶奶给我买了件粉色的蓬蓬裙,奶奶说她有钱了臭显摆,她还嘎嘎乐呢!也不当真!”
“对了!不用当真的!”毛线摸了把墨衍的小脑袋,问:“一加一有那么难吗?”
“有点难!”墨衍一本正经地道:“我可能得再学一阵子才能记住!”
毛线点头:“是的!有的孩子需要上一年级才知道呢,我们墨衍已经很棒了,再努力一点,就更好了!”
她这一说,墨衍突然想起什么,咯咯地乐了。
“你笑什么?”毛线将脑袋放在她肚皮上顶了下:“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墨衍缩在脖子笑道:“哥哥刚刚做的裤子被我分成了对7!”
“对7?”墨衍点头:“嗯,打不过对8的!但是可以打过对6!”
“噢……你还会打牌呀!”毛线惊道。
“嘘!”墨衍朝她作了个手势,爬在姑妈耳边道:“哥哥说,等我都会了过年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打牌,赢他们的钱!”
如此,墨衍跟毛线交流了很多小秘密,尼雅听得汗都下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墨衍心里装了那么多故事!
待两个小不点出去之后,她红着脸出来了:“姐……”
毛线不理她,将脑袋瞥向一边:“甭套那个近乎,我可没你这么个蠢货弟妹!”
“姐!”尼雅搂着她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身上撒娇道:“我错了嘛!”
“呦!您哪儿有错呀!您现在是大医生!多优秀啊!”毛线躲开她那大脑袋:“您可千万别沾染了我们凡人身上的俗气!”
“姐!”尼雅又蹭过去一点!
“姐什么姐!好好的孩子都要给你整神经了!我告诉你啊,尼雅!能带你就给我好好带!带不了!就趁早给我送过来!”毛线道:“但咱话说前头,书涵那是送养,墨衍这是弃养,你掂量着办吧!”
毛线这大姑姐的威风一上来,尼雅哪有不从的道理,赶紧应了,并承诺:“以后一定好好养女儿,绝对不再厚此薄彼!就算是书涵将来混到了总统,我也保证一视同仁!”
毛线冷哼一声,一碗水端平容易,走起来可就难喽!哪个当父母能没点私心呢!说什么我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屁话!怎么一样?平分啊?这完全违反数学啊——别说多少都有点私心了,就是平均分,那也有很多除不尽的时候啊!
“别搁我这儿起誓发咒,我只提醒你一句,你们对两个孩子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两个孩子将来的走向,不仅是个人成长,还关乎心理健康,以及将来两个孩子甚至是后几代人的关系走向!”
毛线道:“尼雅,你好好想想,你天天把书涵如何如何挂在嘴边,就算是他们现在不懂,可是长大以后呢,墨衍心里不会难受么?书涵心里不会膨胀么?你以为你特别宠爱了其中一个,但也有可能会同时害了两个!父母的偏爱,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而你跟王鑫远都有这样的毛病!你们绝对是问题父母!”
“姐!有那么严重么……”尼雅都要被她姐给吓哭了,她也没有那么不待见女儿呀,不就是想逼这小胖丫头上进点么!
“身为父母,我们是应该鼓励孩子积极、努力、上进,获得正向的力量,但是,也没什么规定说谁生来必须勇敢、智慧,天赋过人,在某一个领域取得傲人的成绩。我们应该教育孩子,即便身为是一个普通人,投入勤奋,努力学习,诚诚恳恳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生活,也不错。毕竟,这世上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如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毛线道。
“噢!”尼雅又是一愣,讪笑道:“姐,我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当妈了!”
毛线哼了一声:“那有什么!我早就发现自己不会做人了!”
俩人相视一笑,尼雅突然道:“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少来!”毛线道:“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么!”
“我是认真的!”尼雅道。
说实话,那次王鑫远闹离婚,婆婆立了遗嘱,直接把两个孩子的教育权划到毛线名下,她心里还有点不得劲儿,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问题,毋庸置疑,大姐就是这个家里的教育担当了!不只是孩子们,就是她和王鑫远,时不时地也该过来上上课!
“姐,你说做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高出毛线半头的尼雅愣是把自己那大脖子窝起将她那不甚聪明的大脑袋靠在大姑姐肩上。
“喂,我还是个病人呢!好吧!”毛线倒也没有推开她。
“你说,像我妈那时候,那孩子生完,随便糊弄下,饿不死冻不着就长大了,该打打该骂骂,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个顶个的健康,茁壮!你说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事精!”尼雅道。
“只是孩子的问题?”毛线道:“我怎么觉得你跟鑫远也有点问题呢?”
“没有!”尼雅慌忙否认。
她这些日子太忙了,把王鑫远给忽略了,这家伙竟然起义了,直接拿了被子去隔壁房间睡了,还说什么早不见人晚不见尸的做邻居挺好!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又憋不住先说了。
“姐,你说他一个大男人,竟还自己跑出去了!多小气啊!”
“你这不是双标么,一面喊着要尊重女性独立自由,一面又要男人事事让着你哄着你无限迁就你!”
“那怎么办?”尼雅很是无语。
“当孩子哄着呗!”毛线笑道。
现代女性有一个必备的素养,叫忍耐,对老板,对客户,对父母,对孩子,对男人都得有,忍得了不痛快,耐得住寂寞,咬紧牙沉住气铆着劲死扛到底,便是风平浪静,现世安好!忍不得,耐不住,熬不过,撑不下,挺不住,便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从头再来还是坑……这叫软实力——如上,是毛线在街头发传单卖房子一年收获的独门心得!
果然,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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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 接受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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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天,毛线这心里也想明白了,若是杜云跟美茗的事有牵扯,一定是他自己惹得骚——如此,就等于是他自己作死!活该!
这条思路一顺开,她这心里顿时清明了,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心说,娘的!人生在世,果真是药不能停啊——任你有多想不开的事,实实在在地病一回,就啥都想开了!娘的!爱咋咋地,活命要紧!
晚上的时候,书涵死活不肯回屋,说怕她再发烧。
“姑妈,你昨天晚上都烧迷糊了,还流眼泪了呢!”书涵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手上紧紧地攥着:“我牵着姑妈的手睡,这样,你一烧,我就感觉到了!”
“谢谢我的大侄儿,有你陪床,姑妈体内的病毒都不敢作怪了!”
“那是!”书涵道:“它们一出来,我立马变身奥特曼,噼里啪啦一通打!”
“真好!你怎么这么乖呀!”毛线将他揽到怀里:“但是呢,有几件事,姑妈对你还是有点小意见,不知道你能不能听!”
“你说说看!”书涵道。
“那我可真说了啊!”毛线歪着脖子问:“你不会觉得没面子?”
“那姑妈你尽量给我留一点面子,可能的话!”书涵呲牙道,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事:“等等,姑妈,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要说中午吃饭的事!”
“嗯?你怎么知道?”
“我顶撞爸爸,姑妈不高兴了!”
“有么?”
“有!”书涵道:“我看得出来!”
“嗯,那你可真棒!”
“姑妈,我犯了多大的错?要不要站起来听!”
“不用了!今天你的表现一半很好,一半不太好,因为好的部分比较多,所以可以不站着!”毛线认真道。
“好!”书涵将手臂收回,双脚并拢直挺挺地躺着:“那我在床上站着听!”
“可以!”毛线道:“在此之前呢,姑妈先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我尽量回答!”
打从书涵明白了尽量,可能,也许,大概……这些词汇的不确定性,就开始频繁地使用了。
“你背地喊爸爸妈妈,都是鑫远爸爸,尼雅妈妈,对么?”毛线伸手摸着他的鼻子捏了下:“要诚实哦!”
“是的!”书涵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勇敢地承认了!
“为什么!”
“我不想当他们的孩子!我跟姑妈生活,不需要爸爸妈妈!”书涵道。
“嗯?”毛线叹气:“好伤心啊!”
“为什么?”
“姑妈是不是告诉过你,每一个小孩都有爸爸妈妈,而每一个长大的小孩都有机会或者说可能成为爸爸妈妈!”
“是的!”
“那不就对了!你想啊,你爸爸妈妈生了一个小孩,结果呢,那个小孩说,我不需要你们,走开!爸爸妈妈低头一看,妈呀,这哪是我们家的小孩呀,这不是个小狼崽子么!于是捶胸顿足啊,号啕大哭啊,我们家的小孩去哪儿了……你说伤心不伤心!”
“有点!”书涵笑道:“我就是那个小狼崽子!”
“对喽!”毛线摸着书涵的脑袋道:“姑妈的名字叫毛线,你爸爸王鑫远呢,是姑妈的弟弟,我们是姐弟!”
“我知道,我跟妹妹叫哥妹,她要大的话,就是姐弟!”书涵道。
“是的,哥妹听起来有点拗口,所以我们一般说兄妹!”毛线继续道:“你跟姑妈的关系是通过爸爸建立起来的。没有爸爸,就没有你,姑妈也不会认识你,你可能也会通过别的爸爸来到这个世界,甚至也有可能还叫王书涵,但是,很可惜,你跟王鑫远没有关系,跟他的姐姐毛线也就没有关系。那么,姑妈就不认识你,即使在大街上,面对面地走过,我们也不认得对方!”
“哦!”书涵点头,道:“那王鑫远还是有些重要的!”
“是很重要吧!”
“算是吧!”书涵勉强承认道。
“所以,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爸爸妈妈,我们要感谢,感激,感恩!还要……尊重!尊重是什么,你还记得吧?”
“记得!可姑妈说,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他都没有尊重我!”书涵有些不服气!鑫远爸爸动不动就喊着要揍他!这多没面子啊!
“那姑妈还得告诉你一件事——父母和孩子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平等!”
“为什么?”书涵道。他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为什么,而每一个为什么都有一个关键答案,对,至少一个!
毛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相册给他看:“这本书呢,就叫成长印迹,记录了你从一个小不点长成大男孩的故事!”
“嗯?”书涵凑过去,他从来不翻姑妈的抽屉,不知道这里还藏了一本关于他的书呢!
“这是一张彩超照,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这一张,是你刚出生的时候……”
“啊,那么丑!还光着!”书涵有些害臊地捂了脸,却又忍不从指缝里去看。
“你的生日是从这一天算起,但是,在你出生之前,你已经在妈妈肚子里住了十个月了!”
“我真是妈妈生的呀!”书涵有些惊奇:“我妈妈的肚皮可真大呀!都能装下我!”
“当然了,所有的小孩都是妈妈生的!虽然妈妈们常骗他们是充话费送的,地里长的,水里捞的……”
“还有天上掉下来的!”书涵补充道。
“你相信么?”
“不信!人都是人生的!就像花都是花长的!”书涵道。
“对的!”毛线道:“你妈妈的肚皮真的很厉害,不只装了你一个,还装了妹妹,非常的辛苦!”
“那为什么不给爸爸分一个!”书涵道:“他真是太懒了!”
“小哥,你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呀!”毛线捏着他的小脸揉了一把:“姑妈之前是不是给你讲过,男生和女生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男生女生都可以做,有些事情只能男生做,有些事情只能女生做!”
“哦!差点忘了!”书涵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脑门。
“再看这一张,你那时候还不会说话,成天就知道哭鼻子,饿了,哭一鼻子,要尿了,又哭一鼻子……”
“那么烦人呢,跟妹妹一样,爱哭鬼!”书涵撇嘴,他小时候可真讨厌啊!
“你也知道烦人啊!”毛线道:“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办法啊,只能慢慢地去观察你,你哭了,赶紧喂点吃的看是不是饿了,一看还哭,那可能是尿了……总之,需要拭好多次才能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一个小人想干什么,他偏就不直说,还非得叫大人猜来猜去,这能叫平等吗?你在妈妈肚子里免费住了十个月,可是你的肚子能让妈妈也住十个月吗?”
“这不能吧!”书涵摸肚皮嘎嘎笑:“我是男生呀!而且我的肚皮也太小了吧!”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付出得不到对等的回报,这能叫平等么?”
“不能!”书涵道:“但是我长大后可以孝顺他们呀!”
“这么说是没问题,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长一岁,他们就老一岁,他们喂你饭的时候,你是牙好胃口好跟小猪崽子似的,吃嘛嘛香嘛香吃嘛,等到你喂他们饭的时候,他们都老掉牙了!”
毛线瘪着嘴巴道:“你喂一口,漏半口,甚至全漏了,那饭吃得还香吗?”
书涵瘪着嘴巴吧唧了一会儿:“好累啊!”
“对了!所以,父母和孩子之间从来都不是平等的!孝顺父母也不能等到你长大了,他们老了再去做,是吧!”
“是,没味了嘛!”书涵道:“我知道的了。我和他们的年龄不平等!我还没成年,他们就成年了。等我成年了,他们就老年了。”
“对了!”毛线笑道:“除了年龄不平等,身份不平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付出和回报也不平等!”
“我知道,给予的越多越主动,索取的越多越被动,所以,爸爸总是那么嚣张!”书涵愤愤道:“他老不给我面子!”
“你小时候不也老不给他面子!别人好歹还是一言不合就哭闹,你呢,一言不发就嗷嗷叫!像话吗?”
书涵被毛线揭了老底,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可怎么办呀!”
“这有什么难的!孝顺,尊重,多给爸爸妈妈一点面子!”
“可他总不给我面子!还是不平等啊!”书涵觉得给人当儿子这事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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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章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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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呢,是互相成全的,你不给他面子,他自然也不会给你面子!你生气,他更气!这样大家都没面子,都难看!”毛线从床头柜上拿了镜子过来:“你朝这小孩瞪眼试试,看看他会不会朝你瞪回来!”
“那可怎么办!”书涵对着镜子咬牙切齿道。
“那你是作人家儿子的,人家平白无故地作了你的父母,因为你一句爸爸妈妈,就得管着你吃管着你喝还得教你读书识字,人家都为做了那么多了,你能不能试着先让一步看看?”
书涵想了下,郑重点头:“我看可以!”
毛线这刚松了一口气,问题又来了。
“但是姑妈,我没吃他们家的饭呀,我是吃姑妈的饭长大的!”书涵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漏洞。
“瞧把你优秀的,你一生下来就长了牙会自己吃饭呀!”
“那妈妈说,我小时候是吃姑妈的母乳长大的!”书涵的眼睛落在毛线的胸脯上,很是好奇。
“妈妈那是在骗你!姑妈没有生你哪来的母乳呢?”
“为什么?”
“妈妈是怕你长大后不孝顺姑妈才那么说呢!”毛线道:“你和妹妹都吃了妈妈的母乳,后来不够,还吃了牛的母乳。”
“就是奶粉!”
“你这不都知道么!”毛线抓着他的小手,佯装咬了一口,道:“怎么硬装糊涂呢!”
书涵笑着缩回手臂,道:“姑妈,我记住了,我以后会给他们面子的……”
“只是这样吗?他们是谁呀?”
“爸爸妈妈!还要孝顺……可他们要是无理取闹怎么办?”书涵说着掐了手指头道,天哪,他要孝顺的人可真多呀!幸好妹妹不用孝顺!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到办法去跟他们好好沟通的!”
“那要实在没办法沟通呢?”书涵还是很愁!
“接受!”毛线道:“接受来自父母的一切不平等待遇,就像他们也曾接受小时候老是无理取闹的你那样,直到有一天你长大成年了,经济独立了,可以尝试开启新一轮的谈判!”
“嗯,这个算公平,可以。我越强大,我手上的筹码就越多。”书涵点头:“姑妈,这个算是大平等下的小不平等,属于特殊情况吧!”
“是的!”毛线点头,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伤面子没?还要继续么?”
“有点伤!”书涵捂着脸道:“但我觉得还是继续吧,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好的!”毛线问:“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指挥木加一伯伯呢?”
“我付了钱!买了他的服务!”
“那你知道,市场上一条鲽鱼要多少钱吗?”毛线问。
“有时贵点,有时便宜点,平均一条七八十,不到一百吧!”书涵道,他很小时候就跟着姑妈混菜市场,帮姑妈算账拎东西!这问题难不住他。
“那他为什么只收了你十块?还有那么多菜呢!”
“我们是朋友呀!”书涵道。
“那你可知道,十块钱连成本都不够?”
“是不太够!”
“不是不太够,是差了很多!”毛线拍了下他的小肩膀:“小伙子,你这叫以友谊之名坑害!”
“不懂!”
“哪个不懂?”
“以友谊之名!”
“以什么之名,就是以谁或者什么的名义,名头,名号,作为做什么事的依据。”
“哦,懂了!”书涵道:“以朋友的名义坑害朋友!”
“对,就是假借朋友之名趁朋友的便利使朋友的利益蒙受损失!”
“那不好!”书涵连连摇头。
“是非常不好!”毛线道:“你交朋友不能老想着让朋友来帮你的忙,做这做那的,姑妈告诉过你,人和人是一个相互作用的关系,你老坑他,他有一天也会想办法还回来的。”
“恶循环!”书涵道:“可木伯伯是同意了的!”
“他收钱了吗?”
“他不要,我非给,然后他收了十块!”书涵道:“我可不想占人便宜的!”
“对了。但姑妈得告诉你,木伯伯愿意给我们做饭,不是因为你出了十块钱,而是因为他把你当作朋友,为了朋友,他可以不计较自己的损失。但是呢,你坚持给钱,又没给够,这个事做得很伤朋友,很不够朋友!”毛线道。
“这样不好!”书涵道:“我应该给更多的钱,不接受打折!”
“不是!”毛线道:“姑妈要告诉你的事,你不能把朋友当作生意伙伴来交往,你必须要知道,即使有钱,有足够多的钱,也有很多买不到的东西,比如,情义。你以为木伯伯很闲吗?你知道做饭是要费很多工夫的吗?”
“当然呀!我就是看他很闲,才给他找事做的嘛!他没工作,很穷的!”
“不是吧!你看木伯伯有那么大的房子,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需要买肥料,需要浇水,这些都需要钱、精力、时间去维持,木伯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闲,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穷。他很忙的,他只是愿意跟你玩,把一部分的时间,精力,甚至是钱花在你身上,他把你当朋友。换一句话,即使木伯伯很闲,很有钱,那也是他的时间,他的钱,我们不能随意占有。”
“为什么?”
“姑妈告诉你,度量一个生命的长度单位是什么?”
“时间!一年一岁。”
“对了,我们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人家的时间,就是人家的生命,人家的生命当然应该由人家自己个来支配了!”
“那我知道了!我以后不跟他说话了!”
“你突然不理朋友,会给人造成困扰,以为自己哪儿出了问题!姑妈的意思是,你不可以只想着从朋友身上索取,也要有所回馈。”
“嗯!”书涵点头:“我也给他做饭!”
“可能吗?你很会做饭吗?”毛线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就算是交换,是不是也得换点人家需要的,才算有诚意!”
“那倒是!”书涵点头:“那姑妈,我下回问问木伯伯看他需要什么我帮忙的,可以吧?”
“非常好!朋友之间,就要这样,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大家相互帮忙,一起变好,关系就越来好了!”
“总是一个人为另一人做事,那是单方面付出,一个人辛苦,这我知道!”书涵慎重地点了下头:“姑妈,我记住了,你说下一件吧!”
“你怎么知道还有?”
“你开头说几件事啊!要是一件或两件,就直说一件两件了。你说几,怎么也得三件以上了!”
“那你知道可真多呀!”毛线话锋一转:“你为什么骂妹妹蠢货!”
“不是骂呀!”书涵摇着脑袋否认。
“那就是嘲讽喽?”毛线反问。
“有一点!”书涵有些难为情地道:“姑妈,她真的是太笨了!”
“比如呢?”
“就一加一等于几,好几天都记不住!我两岁就会背九九表了!”
“可是妹妹一岁前就可以说很多话了,你还唧唧哼哼嗯嗯哈哈哦哦呀呀,连姑妈都不会喊!你不记得了?”
“我有那么笨的时候?”书涵很是怀疑!毛线给他放了一段视频,坐看他实力打脸!
“哎呀!姑妈你快别放了!可蠢死我了!”书涵赶紧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伸手捂了眼:“真是没脸看呀!”
“记性好,这的确是你的优点,优秀!但是,拿自己的优点去比别人的缺点,这很不优秀!”毛线道:“姑妈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的知识点,其实每个人都有聪明之处,只是被放在了不同的地方,得慢慢发现才行,而优秀的人总是比平常人更善于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而不是缺点。”
“啊……姑妈,你快给我点面子吧,羞死我了!”书涵用枕头蒙住了脸。
“好吧!那就给一点喽!”毛线道。
如此,第二天早上,王鑫远和尼雅夫妇准备吃早点的时候,书涵就回来报道了,对着二位深鞠一躬:“爸、妈!我来孝敬你们了!不过,我现在还是小孩,还没成年呢,我能孝敬的事情非常有限,但是你们也不要太失望,把要我孝敬的事都列出来,我会根据情况选择即时孝敬还是延迟孝敬!”
说着,自己拿了勺子给他们盛豆浆。
哦,还有这操作?夫妇二人同时将眼神递给了在一旁若无其事翻书的毛线,迅速对了个眼,这算是投资分红么?这儿子没打水漂呀!
“烫……”
尼雅刚要说自己来,被王鑫远一个眼神给止住了!干嘛呀!当丈夫的福我享不着,享享当爹的福总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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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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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木加一也受到了书涵抛出的橄榄枝!
“木伯伯,我可以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书涵边说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哦!怎么这么客气了!”木加一点头:“说吧,什么事?”
“你那天为什么愿意给我姑妈做饭呀?”
木加一一愣,这叫他怎么说,他何止是愿意给他姑妈做饭呀!
他这一下没答上来,书涵这倒是有了答案:“是不是因为你对我姑妈有爱情?”
“嗯?这谁跟你说的?”木加一目露惊喜,对这小子简直是刮目相看。
“我猜的!”书涵道:“我妈妈前些日子生病了,我爸爸单独给她开了小灶,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端着一口小锅出来了,都没给我妹妹吃一口!后来妈妈偷偷给我们吃了一口,老实说,很难吃!我问他,为啥不让吴奶奶做,吴奶奶做得更好吃!他说要表达对我妈妈的爱情,这个事不能让吴奶奶替代!”
“啊……你还太小……”木加一正想着该怎么糊弄这小子呢!
“你跟我说没事!我们是朋友,我会替你保密的!”书涵又看了眼他,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好几次你偷看我姑妈的时候,你的眼睛都被我逮到了!还有,上次康叔叔来,你的眼睛没怀好意!”
“哦!这……”木加一下意识地往外边看了一圈,低声道:“真不好意思,被你看穿了!”
“没关系!”书涵道:“每个人长大后都会发生爱情,这很正常,你不用觉得害羞!”
“哦!谢谢!”木加一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出自一个四岁小孩的口中。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应该互相帮忙的!”书涵顿了下,朝他招了下手。
木加一赶紧俯身把耳朵凑过来。
“我可以偷偷帮你!”
“嗯?真的吗?”木加一差点儿感动得泪流满面。
书涵点了下头,道:“但是,你知道,我姑妈其实已经有两个男朋友了,一个康叔叔,还有一个李伯伯,你现在只能排队到第三位了!”
“哦!”木加一目露失望。
“但是你可不要放弃啊!如果坚持,有可能排到第一位,如果放弃的话,就彻底没有位置了!”书涵道:“你懂吧?”
“懂!”木加一朝他举了下拳头:“我坚持,我不放弃!”
“对了!”书涵满意地点下头:“木伯伯!我想了下,咱们还是得有个联系方式,这样我姑妈再生病了,我可以马上通知到你!你立刻把好吃的送上来!”
“哦!”木加一严重怀疑自己上当了,这小孩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惜赌上他姑妈,简直是丧心病狂!
“电话写给你?”
“不用写!你说一遍,我记得住!”
“可以吗?”木加一感觉自己遇上了社交骗子,然而,他还是屈辱地报出了自己电话号码!
“当然!”书涵重复了一遍,又道:“为了保险,你再给我一个微信号!”
“你还有微信呢!”
“当然!”书涵道:“不过,因为我还没有成年,我的微信里只有家人,你是一个例外。”
“我很荣幸!”木加一报了一遍微信号:“可以吗?”
“当然了!”书涵给了他一个“还信不过我吗”的眼神,晃着两条小细腿上楼了。
木加一长吁了一口气,不管咋说,总算是收服了一个盟友!即便帮不上他忙,也不至于跑到敌军的阵营里去吧!可喜可贺!他万万没想到这,这个小盟友竟然还起了大作用!
康文彬把约会地点直接选在了一家酒店,并装模作样地发短信问毛线想吃什么!
毛线冷哼一声,戏可真多,她掐着点准时敲开了酒店的房门,并邀请他去了对面的房间。
“我都准备好了!”
康文彬拉开门故意给她看到里面的陈设:鲜花、红酒、礼物……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所能想出的全套浪漫,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女人花过这样的心思了。
毛线装作没有看见,笑盈盈地道:“怎么说都是在我的老家,怎么能不尽下地主之谊呢!”
康文彬点头:“好,我拿下东西!”
毛线笑笑,退回房门口,很正式地做了个邀请手势,这让康文彬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要迈出那关键性的一步了。
进门时,他顺手牵了她,毛线没有躲开,任由他牵至沙发,他一路走一路摁开关,只留下两盏橘黄的壁灯,又顺手关了窗帘,这才转身,轻轻拥了她。
毛线没有躲闪,亦没有迎合,她把自己站成一棵树,由着风来,由着风去。
康文彬松手,轻拍了下她的肩:“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语气很熟稔,带点亲切以及不容拒绝的口吻——这是他仔细斟酌过的。
金灿灿的表带有些刺眼,毛线瞥了眼,道:“还是先看婚前协议书吧!”
对她这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康文彬倒是不生气,相反地,还有点小愉悦,头一次就送二十多万的金表,还是定制款,在他看来,这个礼物已经足够隆重了,可毛线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这有两种可能:要么她家底丰厚,看不上;要么她淡泊宁静,视金钱为粪土。
不过,淡泊的前提是见过粪土。见过,还能保持这么一份从容……大气!
毛线完全符合他对妻子的预设,她身上有沐浴过的味道,毫无修饰的脸蛋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比他想象的还要清雅,朴素,舒服。
“你总是这么不苟言笑吗?”他问。他需要找点话题铺垫出一个合适的氛围。
“不是!”毛线头也不抬地应道:“长相所限,生存所需。”
“哦?”
“你都看到了!长成我这样,如果还总是嬉皮笑脸的,会给别人一种蠢得没心没肺的感觉,相反,不苟言笑的话,别人就觉得我有一股六亲不认的高冷气质,甚至还有点高级!”毛线的眼睛始终落在手中的几张纸上,逐字逐句地看着,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康文彬眼角的余光瞥到她把一个逗号改成了句号。
康文彬宽厚的手掌在她肩上抚了抚,道:“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从此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要同舟共济!”
原本,他是要等她看过来时,往床上瞅一眼,起到一语双关的作用,可毛线并没有抬头,这样一来,这整段戏就垮了,有点尬。
毛线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在那份婚前协议上:“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都不是!就觉得你这么好的女人……”康文彬轻咳了一声:“不提他们了,反正,跟了我,是不会让你再受那种委屈的!”
他觉得他有资格说这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毕竟无论她的前任们如何优秀,她还是被轮到了他手上。
“我从不委屈。每一次开始,都是饱含热情,每次一次结束,都是心平气和。我和我的前任们,无论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都是基于一个前提:心甘情愿。”毛线抬眸,微微侧了下肩,康文彬的手顺势收回,这话说得,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他正想着该怎么接呢,毛线将手上的婚前协议书丢开了。
康文彬一怔:“有问题吗?”
“不是还没有验明正身吗?”毛线起身,在康文彬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解了扣子,扯开腰带,将自己剥得还剩下一套贴身内衣,白色的运动款文胸以及白色的紧身平角裤,可谓遮了该遮的,露了能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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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7章 还期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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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文彬微怔,他的脑神经还没从上一个问题中切换过来,眼珠子却已经脱离掌控一般顺着毛线光滑的脖颈迅速下滑了,视线经过小腹,没有任何障碍,心里没由来的一松……女人的肚皮是藏不住秘密的,生没生过孩子?伤在腹部还是阴道?透过肚皮,看得一清二楚。
高科技可以复原很多东西,可是,被过度撑拉过的皮肤是怎么都无法还原的。
“我身上没有伤!”毛线说着抬起一只脚:“脚上有,小脚豆折了一截。”
这世上果真没有白吃的饭,毛线那十斤肉贴的恰到好处,胸脯,手臂,屁股,都圆了一圈,白里透粉,粉里透白的,远不是她穿衣时那副干瘦模样,且因为她平日里不怎么化妆的缘故,脸上的肌肤跟脖颈上的做到了无缝对接,像是一块上好的羊绒,从头到脚的铺陈下来,没有一点多余的褶皱,浑然天成,倒是腿上的一层细绒,以恣意生长的姿态彰显着她骨子里的野性和刚烈,让康文彬萌生了驯服的念头。
“我这是捡了个漏啊!”
康文彬暗自窃喜,他还怕书涵是她亲生的,虽然他暗地里偷偷拿了两人的头发去做了鉴定,可仍觉得不是很踏实,直到此时此刻,亲眼检阅了毛线的肉体,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她很好,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毛线偏了下头,将大半张脸掩在侧分的长发之下,这个举动让康文彬误以为她羞涩了。
她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花香,自然,清雅,似有如无,让他想起她家邻居院墙下那株开得正盛的茉莉花。
“对不起,我有点太激动了!”他揽了她入怀,抓了她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放,从脖颈到胸膛一步步下滑,他捏着她的手按了按:“做我老婆,会有点辛苦!”
这是个隐喻,并不需要回复。可毛线应了声好。
这让康文彬误以为她是个单纯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是一个懂得节制的人,他很清楚,这东西管不好会坏他事,他绝不能被这东西牵制住,故而,他在私生活方面是很节制的。
对于那些千方百计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他启动了高级警报装置,牢牢地将她们控制在裤腰带之外,就算是正经的女朋友,他也要三审五查,按兵不发,直至对方先败下阵来,可跟毛线的这场博弈中,他明显感觉到了吃力,算下来,他的每一步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他是半点便宜都没占着……
他也是头一次在女人面前这般失态!
毛线,是一个让他按捺不住的女人呢!
他俯身,将他的双手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摩挲着,享受着她自然的体香。
“不要怕!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定了,就你了!真的!”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丝,让她巴掌大的小脸落在他掌心,爱惜地抚了抚,半拥半抱地往床边去:“我们拭一下,好吗?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两个成年男女共处一室,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们对房间里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有预判,流动的空气,无声的风……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欲望的助燃剂,从来没有什么始料未及。
后背上有突如其来凉意在一层层推进,毛线提起全身的力气应了一声好,由着自己的身体任由陌生的手臂牵引至床边。
她这一声好应得有些迟钝,缓慢,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康文彬听得几乎落泪,她终于肯了。男人对女人的种种,终归还得回落到床上,占有即是抵达,也唯有占有才算得上抵达。
他的两只手在她身上蛇一样攀爬着……
毛线后背上的凉意越来越密,在她身上形成一道僵硬的壳,突然,那蛇喷出滚烫的蛇信子去舔舐她的肉体,她再也撑不住了,全身的毛孔都在剧烈的收缩着,竖起一根根汗毛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放松!放松!宝贝儿,放松!”
康文彬暗暗为自己高超的手艺叫好,他这一次非得叫毛线见识见识他的厉害才行,故而,一双手仍在她身上忙碌着,直到一声尖叫在耳边炸开,待他反应过来,毛线已经滚下床抱着垃圾桶在干呕了。
康文彬虽有不悦,还是保持了风度,递了杯水过去。
毛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过来,这就让康文彬有些不高兴了,亏得他想了这一招,不然这结婚以后可怎么办呢?他可不想落个婚内强奸的罪名!
半晌,毛线才抬起来,她咳得五脏六腑都出来了,眼睛上挂了一层泪珠,亮晶晶的,让康文彬想起乡间清晨的薄露,瘦瘦干干的叶子上托着饱满硕大的一粒露珠,摇摇欲坠。
他心里的气突然消了大半:“对不起,我太急了!”
毛线摇头,噙着泪道:“一把年纪了还期待爱情发生,很可笑吧!”
康文彬迟疑的瞬间,毛线已经起身裹上了风衣,顺手抓过桌上的结婚协议一撕两半:“康先生,对不起了!”
一场蓄势待发的床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结束了,在一旁鼓荡助兴许久的窗帘悻悻收手,一头撞向窗外!
楼下,木加一正朝着某个方向抻着脖子,指间的烟灰积了一大截都不自知,急得那火星子蹭蹭地往上撩。
毛线一路闷着头,身体像是被一只巨兽拖拽着,横冲直撞,她没坐电梯,沿着楼梯噔噔噔地跑,撞了人也不看。
“嘿!这姑娘!我说……”被撞的人刚要发作,对上那双模糊的泪眼,质疑话就变成了一句暖心的叮嘱:“看着点路!”
风在耳边呼呼地跑,毛线跟着风跑,她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稍稍一停歇,背上的凉意就会卷土重来,渗透四肢百骸,直穿心肝肺腑,而那些东西,早就在她身体里怄烂了,像老房子上一块块地被严重腐蚀风化的石块,虚无地支撑着她的肉体,风雨飘摇。
“慢慢的!”
老房子被什么拦腰撞了一下,猛地一晃,又被牢牢地架住。毛线在看清来人之后,突然扑过去号啕大哭。
时值傍晚,街上灯火初上,喧闹渐起,人来人往声,车去车还声,孩子们的笑闹声,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夹杂着毛线的哭声,夜,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拉开了。
毛线是在一串鼻涕将要蹭在他身上时,突然收住了泪水的,她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不起,认错人了!”
木加一也笑:“没关系,我眼神也不大好!”
她笑,他也笑。
他突然俯身,她来不及躲闪,他的嘴唇就贴上了她的额头,有刹那的温暖,稍纵即逝。
“对不起,不小心撞了你!”他身子晃了下,急急地伸出一只手臂抻在树干上,稳住。
“小心点!”她付之一笑,算是还了他那一个怀抱的人情。
他没问她为什么哭,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刚好在那儿,俩人安安静静地走路,安安静静地回家,没有一点多余的交流。
只是,过马路的时候,他会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而她的手指竟无意反抗,就那么老老实实地配合着他的手指。是默契还是默许?似乎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到家时,他邀请了她。
“下午煮了砂锅粥!”他抬手看了下时间,道:“这会儿应该刚刚好?要不要进去吃点!”
她本是可以痛快地拒绝的,说孩子还在家里,说晚上去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不方便等等,可是,她犹豫了一秒——他总是被她临时抓包过来充当某种慰藉品,这让她在拒绝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理不直气不壮。
他抓住了这一秒的时机,说:“帮个忙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啊,你进来拿点,给书涵尝尝!小孩子正长身体,饿得快嘛!”
于是,那一天晚上,毛线首次光顾了单身男邻居木加一的家,再次重温了家徒四壁的典故,也明白了墨衍口中所说的“家里有个院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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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你要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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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放学回来,先差了妹妹上楼:“你长大了,该自己学着开门了!”
说罢,对着墨衍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串,又问:“记住了吗?”
墨衍点头,小手捏着口袋里的纸条,按兵不发——她为什么要记那么难的数字,画圈圈代替不就好了!
待墨衍一转身,书涵就朝木加一招手:“木伯伯,快过来下!”
“你们自己回来的?”木加一有些惊讶,毛线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吧!
“是的!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上下学了!”书涵说着摆了下手:“不说这个,咱们抓紧时间谈点正事!”
“嗯?”木加一俯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过来!”书涵朝四周看了眼,朝木加一招手,让他更近一点。
“好!”木加一索性蹲下去,把耳朵固定在栏杆空里,低声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要上位了!”书涵一脸认真地道。
“嗯?什么位?”木加一不解。
“木伯伯呀!你脑子可真不好使!”书涵摆出一张即将要放弃治疗的厌倦脸,姑妈不许他说笨啊,蠢啊等侮辱性的词汇,可是他觉得,有些人的智商,就只配得上侮辱。
“这要不是咱俩是朋友,你做饭又那么好吃,我还真不愿意让你做我姑妈的男朋友!”
“哦!”木加一赶紧低头:“谢谢你,书涵!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呀!”
“怎么可能!”书涵一拍胸脯:“我说话一向都是很算数的!”
说罢,他斜了木加一一眼,意思是你瞧不起谁呀!
木加一立马认怂:“王书涵,我木加一真心为能有你这样聪明又真诚的朋友而感到荣幸!非常感谢!”
书涵听他说自己聪明,微微点了下头,这说明这个人还不算太蠢,还有点救——毕竟,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发现别人身上的聪明之处。
“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书涵大度地表了态,又朝四周警惕地看了眼,低声道:“我姑妈跟那个康叔叔,吹了!”
“哦?有这事?”木加一惊得有点合不拢嘴!
书涵对他这个表情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什么叫有这事?我王书涵大小也是个男子汉,能说胡话吗?
木加一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真没想到啊!”
“这有什么的,我早就说过了,我姑妈的男朋友任期都不会超过三个月!”书涵对此表示很镇定:“康叔叔这次已经是个例外了!”
“哦!”木加一点头:“所以,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对的!你这回算是说到点上了!”书涵点头:“康叔叔出局,第一位就没有了,原来排在第二位的李伯伯和第三位的你,自动往前蹿一位,顶上去,简称上位!”
“哦!是这样啊!”木加一点头:“听起来还不错!”
“但你不还不能得意,这个跟晋级还不一样!”书涵小手拖着腮帮子思考了下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据我观察,你跟那位李伯伯现在是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哦?怎么说呢?”
“你们都属于对我姑妈有爱情,但是我姑妈对你们没有爱情的那一种……”
书涵说到这里突然想起,那天李伯伯来了,姑妈好像给他做面吃了!完了,情报有误……可这个时候纠正好像会打击到木伯伯的积极性啊,故而,他镇定地拍了下木加一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行!我先谢谢你了!”
“朋友之间不必客气!”书涵大气地摆了下手,道:“这样,我爸和我妈过些日子要举行婚礼,你呢,最好是想办法让我爸邀请你一下!反正你们也认识!”
“你不可以邀请我吗?”木加一问。
“当然不可以!又不是我结婚!”书涵夸张地摊了下双手,又给了他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那你爸妈怎么现在才结婚?”木记忆再问,觉着这小子太有意思了。
“还不是为了等我和妹妹长大!”书涵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这木伯伯呀,准是小时候没好好学习,这脑子都锈了!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道:“好了,就到这儿吧,我得先上楼给我姑妈回个电话去了!”
上楼时又回身道:“木伯伯,我觉得你可以多读点书!”
“好!”木加一朝他摆手。
毛线一直等到书涵上楼了,才进来。她怎么放心这俩小不点自己回家,不过,小孩总嚷嚷着要长大,要独立,她就顺水推舟,练练他们的胆子罢了。
“回来了?都顺利吗?”木加一问。
“嗯!”毛线点头。
她本是不想见他的,或者见了也不说话——装作没看见,就那么悄么地躲着上楼。可是,这出来进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了又不说话,好像总被提醒着什么事,什么事呢!当然是她犯病时把他当前男友生扑硬抱的事。这可不好,若是不说话,倒显得她很在乎似的,还是得说!
“还好!”
毛线主动说起了工作的事情,房产中介的摊子已经铺开了,员工在陆续的进来,她试用的方式也很粗暴,就是去繁华的街头派发传单,吹得天花乱坠满嘴跑火车的,不要;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人家买买买的,不要;逢人便发老少不分敷衍了事的……统统不要!
“我上回给你介绍的那小孩怎么样?”木加一笑问。
“季未啊,他还行!”
毛线对这小孩还真是印象不错,跟他同一天来的有七个人一起去派发,旁边的几个都见人就塞,只有他会看人给,毛线就派王鑫远当了回卧底,问他为什么不跟别人似的那样发呢?季未就说了,人家老板这些东西也是花钱来的,咱不能瞎霍霍呀!
如此,王鑫远当场遣散了那几位,只留下了季未,并顺手挖了他姐的墙角,美其名曰,要亲自培养了再送回来!
“也行!”木加一道。
“你还真当他能给我送回来呀!”毛线道。
王鑫远这小子现在贼得很,关键岗位上都布了自己的人不说,把公司那几个蠢蠢欲动老干部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这,还动不动就自己跟自己下棋,研究怎么排兵布阵,说是练脑子!现在倒好,都会给她下套了!
“反正都是自己家的,谁用不成?”木加一笑道:“你要觉得季未不合适的话,也不会让给鑫远了!”
“这倒是,我还真看好这小孩!”毛线道:“谢谢你啊!”
“谢什么!”木加一摆了摆手:“这只能说明,咱俩看人的眼光非常一致!”
他这一说,又让毛线想起了头一天投怀送抱的事,她怎么总是犯这种错……过度的纠结使得她脸上飞起两坨红晕:“那个……”
毛线开了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说什么呢?说不好意思,我又把你当成他了!说对不起,有的时候,你看着跟他真的有些像……说也不是很像,只是……她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本来就是刹那间发生的敏感反应,是一种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该有的却又心照不宣地任由其发生的私密交流,就像是偷情。
她后悔着,却真实地感受着他的怀抱以及那怀抱所给予的温暖和愉悦。若是都说开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吧……
“什么?”木加一故意蹙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跟个娘们似的!”
“哦!”毛线被怼得无言以对,她本就是个女人,娘们一点有错么?
如此,木加一以一己之力再次荡平了毛线心里好不容易酝酿起的那点愧疚,此时此刻,毛线真心觉得多余,什么愧疚,什么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必要!他既不把她当女人,那她也就理所当然地不把他当男人就是了!
“幸好没说……要不多尴尬!弄得好像我对他有意思似的!”
毛线暗暗庆幸,转念一想,有意思又怎么了么!她一满世界嚷嚷着找男人的单身妇女,对男人有点意思怎么了么?他又不是谁家的人!这么一想,毛线这心里就轻快多了,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就上楼了!
楼下的木加一也松了一口气——每回但凡俩人发生点什么肢体接触,毛线都得躲他好些日子……他能怎么办?当孩子哄着呗!
他微微抬眼目送毛线上楼,许是过于用力的缘故,眼皮上抬出两道褶皱,在他眼睛上投了颇厚的一层暗影,有些伤感,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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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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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习惯早睡早起,毛线会晚他两个小时睡,她喜欢趁着这段时间在阳台上做点什么,百~万\小!说,查邮件,喂鱼,浇花,百~万\小!说涵养的小乌龟健身,或者什么都不干,只是安静地靠一会儿,看看窗外那些热闹的灯火:
东面那栋2层有个女人总会在六点钟准时挥动锅铲,她可能是耐冷体质,打开春之后就把自己剥得只剩下一件黑色的文胸,毛线猜想,她家里没有小孩;
正对的这一层一楼这家热爱体育运动,阳台上总是晾晒着一家三口五颜六色的运动服,毛线常常被那荧光绿晃得睁不开眼;
西边这栋二楼有个女人,总喜欢把一条腿扛在肩上贴墙站着,毛线试过一次,经确定,那是个技术活……
毛线喜欢趴在地板上,抻长脖子透过那些不甚明亮的窗户去阅览或者说偷窥别人的人生,她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窗户里又是怎样的光景,只是觉得,人生好像就是一个窗格子跟一个窗格子的不断拼接,今天这一格,明天那一格,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人生就被锁定在了一那一方不大的窗户里,一帧一帧,像一枚枚被密封的琥珀。
偶尔,她也会在某一刻,跟隔壁阳台某道目光相接,又一声不响地错开,各自退缩到自己的格子里,一言不发,不过,她还是有些感动,她想,因为他的存在,在属于她的那一枚琥珀里,锁进了一道目光以及因那目光而生的刹那温暖,这使它变得饱满而有温度,可以从成千上万只琥珀中分辨出来……
因为那份不可言传的感动,毛线和木加一的邻里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她带书涵和墨衍在楼下院子里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多,她的院子里多了两株月季,是墨衍央了木加一要来的,并坚持把毛球和皮蛋的骨灰埋在下面,墨衍是最先发现长出花骨朵的,她拉了毛线去看,说,姑妈你看,毛球长出来了,毛线又有点感动——总是这也记不住那也记不得成天犯迷糊的小糊涂蛋,竟然记得毛球,她跟幼儿园的小朋友说,她家里有一只叫毛球的狗狗,很厉害,可以驮着她跑,后来老死了,把骨灰种院子里,就长出黄色的月季花来了!
毛线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可以无师自通地吹牛,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孩子们对“一只狗狗死后在地下又开出花来”的故事深信不疑,纷纷跑来围观。
当然,又不可避免地围观了木加一的花房。
于是,那一日毛线在大白天很正式地参观了木加一的房子——变态的木加一竟然打掉了屋里除了承重墙以外的所有墙,这让整个房子的视野变得很开阔,加上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的点缀,就有种置身荒野郊外的空旷感。
孩子们玩闹的空当,她问,怎么空荡荡的?每喘一口气都有回音,不觉得瘆人吗?
木加一笑笑,女主人没来,我不敢瞎装!
过了一会儿,他凑过来说,要不,你帮我看看?
毛线看到他的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之下不安分地颤动着,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回身就是一掌,少来!这事能帮忙么?万一装完人家不喜欢呢!再给你坏事了!
不怕!不是还有你垫后吗?他嘴巴撇了撇,有点耍赖的意思。
毛线向上翻了下眼睛,她明白他的话不是纯粹的玩笑,可她还记得前不久的那个让她感觉羞耻和屈辱的傍晚,换作是他,她就敞得开吗?那些蚀骨的寒意会不会再度来袭……她不知道,或者说,她还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的事,她都不想做了。
这时,李锐来电了,毛线看了一眼,迅速挂断,她预知了这通电话的来意,却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木加一看了眼玩得正热闹的小孩,道:“我看得住,你去接吧!”
毛线摇头,说不要紧,不过,她的声音颤了下,像是一片被风雨突袭过的树叶,在经历了极度的震荡之后,又迅速回稳,抚着胸口说好险,她在给自己打气,在自我鼓励,在时刻准备着投入到下一场未知的风雨中。
毛线还是跑回家给李锐回了电话,她在开口之前就运作了好几次喉结,终于,出口的话,很平稳。
“有进展了?”她问,像是那么随口一提。
“上车说!”
“嗯?”毛线回头,看着李锐摇下车窗朝她摆手,便飞奔过去。
于是,木加一脑海里就有了一副跑进跑出的动态画面,震得他头皮隐隐发麻。
毛线再回来时,脸色有了明显的好转,且那日之后,她竟然开始陪着孩子们在楼下玩耍,有时候会一直待到天黑,对此,木加一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只是隐隐地,又有点不安——他发觉毛线总在有意无意地看向外边,眼神警惕,碰上他的目光时,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似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王鑫远和尼雅的婚礼定在了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只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和双方的近亲属,让毛线意外的是,她妈这回没有通知她娘家那边的亲戚,一个都没有,她有些不解,这可不像她妈的做派呀……
毛线出面分完房子后,大姨和小姨倒是主动来看了她妈一回,大意就是说,这事啊,主要赖小舅毛虎和春桃两口子,不是他们逼迫,她们姐俩是绝对不会同意签字告她的!当然,也不忘数落毛瑾把毛迎迎扯进来这事有些二虎了,都多少年的不来往了,值不当啊!
小舅一家也来了,小舅妈春桃又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领,说是毛瑾成心捂着老太太的遗嘱不给,让他们白白损失了一套房子,骂毛虎窝囊,说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要离婚要分家!
他们倒也不是真闹,就是想让毛瑾再出点血贴补点!
故而,一边哭闹一边说唱还得腾出一只眼来悄悄观察毛瑾的反应以便调整作战状态,不想,毛瑾直接把当天的谈话录音放了出来,给他们拷贝了一份,叫他们拿回家好好听听,还是想不明白的话,就请个律师说话,反正法院那一套程序也都熟了,不怕多走一回,又说,你们都是成年父母了,结婚离婚都自由,去民政局!
小舅妈春桃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一招杀手锏也失效了,愤愤地拉着毛虎走了,说是日后讨米要饭也不登她家门来。
毛瑾一句都没让,倚着门口道,春桃啊,做人呢,说话一定要算数,别回回都跟放屁晒(似)的!你不嫌寒碜我们还嫌臭呢……
如此,姐几个到底是落下了心病,都不大痛快,谁都不愿意搭理谁,按照往常,她妈一定会借着喜事把兄弟姐妹拢一块好好说道说道,这事也就差不多过了,毕竟来日方长嘛,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下一代家家也都是一个两个的,谁要是真有个万一,不还得靠着兄弟姐妹们帮衬着么!不想这次,毛瑾完全没有反应。
毛线多嘴问了一句,还挨了一顿骂。
“你结婚吗?你结我就请!”毛瑾骂得理直气壮!
毛线气得心肝俱颤,这要不是手上没合适的人,她真想结一个,实力怼回去,坐看她妈自己打脸!
毛线并不知道,她妈不是不想做那个和事佬,她把血肉亲情看得比谁都重要,可是,到了她这个岁数,就不能只顾着自己个心里得劲儿了!她若是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大姨,小姨,小舅都会来捧这个场的,毕竟,他们家还有结交的价值,问题是,之后呢?怕是会给她家这两个孩子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吧!算了,就此打住吧!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跟父母差了一截,跟孩子,差得就不只是一截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点愧对女儿,她如此苛刻地要求毛线处处维护、扶持王鑫远,将来真嫁了人,夫家怕是也会有意见吧?
说来说去,这女人什么时候都难做,向着娘家吧,在婆家的日子就不太平了;向着婆家吧,万一有点什么变故或受了什么委屈,身后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没钱吧,谁都看不上;有钱吧,又谁都惦记着,没个省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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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 致女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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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灯在宋唯头顶拢起一蓬光圈,浅浅的,淡淡的,暖暖的,透过那些光影,邱孝云好似看到了她早年读书的样子,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没有卷,身子也没有这么丰满,脸上可能还长了几粒青春痘,她写完作业的时候,会对着镜子观察那些痘痘的生长情况……
他想着她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掐着痘痘龇牙咧嘴的“斗痘”的画面无声地笑了。
宋唯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回头:“你先睡!我还得写一会儿!”
“好!”邱孝云马上闭目,她一转身,又掀开半条眼缝看她。
宋唯在写一些东西,她认为很重要的东西,虽然只是一些零散的想法,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文,可她觉得很重要。
关于离婚
今儿是个特别的日子,这是自打你出生以来,妈妈第一次离开你这么久,我跟你和哥哥说,我要去很远的城市去学习。你问我,学习不是小孩子的事吗?妈妈是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去学习。我忍着泪意告诉你,学习是一辈子的事,跟多大没有关系……其实,妈妈是在逃避,妈妈刚刚被婚姻上了一课,且就结果来看,妈妈不是个好学生,没及格。
好了,不绕圈子了,想你读到此信的时候,已经成年了,妈妈就不妨跟你实话实说,妈妈离婚了,表面上看是我主动选择了结束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实际上是我被迫终结了一段千疮百孔的关系。是的,我的丈夫,你的爸爸,他婚内出轨了,虽然在昨天,他还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虽然在今天以及以后,他还是你们的好父亲……所以,一个男人,他可能是好的丈夫,好的父亲,当然,还是天生的好演员,这一点,要谨记。
至于离婚,好像也没什么麻烦,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我想我们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没有如果,婚姻对我们做了一个不可逆的改变,那就是我们成为了父母,这个身份,不因我们婚姻关系的走向而改变!永远!
关于独立
假期回来,你又长大了,具体表现在你对妈妈的装扮越来越有兴趣,你试穿我的高跟鞋,还把我的文胸围在胸口比了比,你红着脸问,妈妈,为什么你的咪咪有那么大?我骗你说,妈妈吃饭多呀!于是,那两天你的饭量明显见长。
对不起,女儿,妈妈说谎了。因为妈妈还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男女生理结构的不同——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到了一定的年龄,男生会长喉结,女生咪咪会变大,男生会长成男人,女生会长成女人,再过一些时间,会长成天下所有爸爸妈妈的样子……这个不难理解,就像院子里的果树,要开花,要结果,当然,还需要时间。
你说,你喜欢穿高跟鞋,穿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像妈妈一样飞来飞去,你问我,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当时的回答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独立了,就可以了。
看得出来,你有些着急,又有些期待,恨不得一下子就独立了。
对不起,妈妈又说谎了。高跟鞋子,漂亮裙子,长大一点就可以穿了,是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而独立,不是这样的,很多时候,独立是一种被迫的选择。就像此时,妈妈以独立女人的身份在这个城市里打拼,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你们,我的孩子,我的家。
如果可能,妈妈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需要独立。
如果不能,妈妈要求你从现在开始务必学会独立。
唯有这样,当你有一天被迫选择放弃,离开的时候,才能够靠着一身的孤勇和胆量一个人撑过那些孤独难捱的日子。
关于男人
你打电话来,支支吾吾地说要送一个礼物给朋友,我立马心生警惕,说男同学吧。
请注意,妈妈说男同学,并没有说男朋友,虽然我知道,我说男朋友的话,你会更开心一点,说更多的细节给我。但是,妈妈并不需要。
你好奇中带着点惊喜以及一点点兴奋,问,妈妈,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是个男同学呢?
我心说,搞笑么,你妈妈我也年轻过,好吗?我不仅知道是个男同学,还知道是个你喜欢的男同学呢!
你跟我说了半个小时那个男同学有多么多么的特别,多么多么的优秀……你妈我听得真是火冒三丈!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特别的,优秀的,特别优秀的男人多的事,但是,跟你都没甚关系,也不顶个屁用!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爱你的,疼你的,对你好的,能把当孩子一样宠着的男人。
我知道,你这个时候会一脸不服地说,到底是找男人还是找爸呀!
我的女儿,我不得由衷地夸一句:你很聪明!当然,按照惯例,这当然不是我想要表达的。
我要说的是,闺女呀,长点心吧,男人好找,爹不好当,想当年你爹也曾是把我当女儿一样宠着的男人,不还是中途撂挑子不干了嘛!所以啊,在找男人这件事上,妈妈就一条建议:务实,通俗点讲,也叫钱多。这样,离婚的时候,你能多分一点,不至于离了男人就灰头土脸地滚回娘家要饭来!
关于爱情
你哭得死去活来,只因为爸爸明确告诉你,你长大后不可以嫁个哥哥——你以为的爱情。
你哭了,为了安抚你,爸爸跟你讲了一堆调味品的故事,什么咸的,甜的,你很伤心,趴在我怀里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你说,你失恋了。更有意思的事,你竟然说,妈妈,我好疼啊!
我真想给你一个大嘴巴子,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就敢喊疼!让为娘我亲自告诉你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吧:女人的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地跟疼痛对抗的过程。从你长大来月经的那一天开始,这个过程就开始了,且会无限循环下去,直到你的身体开始衰老,不再排卵,当然,你不用太高兴,大概率来讲,熬到那个岁数,你身上卵巢之外的其他零部件也不大灵光了,一般来说,它们的表现就一个字,疼。
好了,扯远了,说回那些不可回避的生理疼痛:经痛,胸胀痛,排卵痛,生孩子痛……什么?你说不生,不好意思,流产也疼。为什么?从你身上生剐一块肉下来,试试!不是用铅笔刀划一下手指哦,是生剐活剥。
如果你真的经历过了生理上的疼痛,就知道妈妈没有危言耸听,且会把一切生理之外的疼痛叫作“矫情”!
当然,妈妈不希望你经历那么多疼痛,或者说,要尽可能地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疼痛和伤害。所以,重点来了,你喜欢谁,跟谁谈恋爱,跟谁发生关系,只要是在法律认可,身体允许的情况下,都是你的自由。跟谁都没有关系。但是,有一点,妈妈希望你,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因为,你的身体里也凝聚了妈妈的血肉,妈妈希望你能够善待它。
关于爱情,妈妈只有一条: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经历那些不必要的伤害以及疼痛。
关于婚姻
我们一家四口在机场告别,在你和哥哥的怂恿下,我和你爸爸象征性地拥抱了彼此,你们以为,我们是在表达对彼此的亲密和爱意。实际不然,我们是在告别过去,告别曾经深爱过彼此的自己。
那一刻,我们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那个曾在婚姻里负重前行自己……
我们还是我们,离了婚,我还是妈,他还是爸,我们还是你们的父母,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们不再是我们,我不再是他的妻,他不再是我的夫,我们可能不再只是你们的父母,你们可能会有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我们会有属于各自不同的家,唯一的交集便是你们——我们共同的孩子……婚姻赋予我们的,后来都尽数收走了,唯一留给我们的便是责任。
在此,我必须说一点,无论婚姻如何,我都不曾后悔做了你的妈妈,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荣幸。当然,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也可以如我这般荣幸,享受为人父母的骄傲,我想,那大概就是婚姻赋予我们的最大意义。
……
宋唯一页一页翻过去,在最后一页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女儿,如上,是我的婚姻经历,也可以算作婚姻备忘录,有过爱情,跟曾经宠我如父的男人携手走进了婚姻,建立了家庭,生儿育女,侍奉双亲,经历了背叛和被独立……很抱歉,妈妈没有成为一个好的榜样。好在,妈妈从未丧失爱人的能力,也没有舍弃渴望被爱的本能,我的孩子,成长总是伴随着疼痛,如果此时,你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历疼痛,不要害怕,不要放弃,因为疼痛之后,便是新生——这世界,必定有一个人正朝着你的方向疾速奔走,他将舔舐你身上所有的伤,抚平你心里一切的痛……他有一剂爱的良药,无限供应。
有一双手正在抚上她的肩,身上多了一件薄毯,她回身,将手臂挂在他腰上。
灯下,四目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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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章 胜利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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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丽霞和宋唯终于在天津胜利会师了,此时,距离王鑫远和尼雅的婚期还有一周,毛线忙得焦头烂额,招呼大的,照顾小的,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
就这,邓丽霞还不满意,扯着大嗓门嚷嚷,说王鑫远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这是人干的事吗?
毛线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弟结婚,关你什么事?
宋唯在一旁笑得直捂肚子,说,你甭理她!她就这德性!各色!你跟她还是认识的时间还是短啊——你要跟她处得久一点,就知道她啥事都能干出来!就是不干人事!
毛线丢给俩人一对白眼:你们也用不着一见面就合起伙来挤对我吧!
邓丽霞和宋唯对了个眼,哈哈大笑,您搞错了,不见面,我们也合起伙挤对你!
宋唯那次美国之行,邓丽霞可是帮了大忙的,自己驱车穿越了两个城不说,还挺着大肚子当起了模特,有意思的是,她这脸长得是明明是极具古典气质的,有点像明末清初的女人,一双眼睛却不甚安分,充满野性和张扬,偏偏这两种气质在旗袍的映衬下都得到了释放,相得益彰,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有韵味,惹得不少美国佬自告奋勇跑来要给尚在娘胎里的邓阿米当爹,邓丽霞并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她很谦卑,引经据典口吐莲花让那些自以为在资本主义国家混得风生水起实际上处处被人排挤受尽鄙视的新晋贵妇名媛们显尽优越感之后,又适时地提了政客名流们热衷的几个牌子——在她口中,几乎每一个高不可攀的名牌都多多少少地抄袭或借鉴了旗袍的一部分设计和元素,如此,每一个被她安利了旗袍的妇女都误以为自己是纽约上东区街头流行的时尚鼻祖。
她在撞破一个女人身上的束身衣后,竟然不尴不尬地道:所有高级的享受从来都是超越并远离一般舒服的。
她说,越是高端的群体,越是在意视觉上的享受,看看那些王侯贵族们,哪一个不是为了头上的皇冠和荣耀忍辱负重,她说只有市井百姓才会愚蠢地把追逐舒服放在第一位上!她双手一摊,舒服还需要费力追逐么?脱光光什么都不穿最舒服,吃饱饱什么都不干最舒服!舒服死了!
女人会心一笑,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那样舒服,离死还真就不远了!
邓丽霞笑笑,帮她将腋下的副乳塞进塑身衣里,又将被塑身衣包裹的身体锁进旗袍里,关上拉链,对着镜子里前凸后翘的女人发出一声低叹:Amazing!
女人腼腆一笑,哪里哪里!
转身就从宋唯手上拿了十二条旗袍,哦,也许,应该叫战袍!
那一次,宋唯第一次领会了什么叫人外有人——话说,她在一线市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自以为算是有些道行了,可是往邓丽霞面前一放,简直不堪入目!不值一提!
私下里,宋唯问邓丽霞有关“高级的享受”那一段,可是真心话?
邓丽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脑子被驴踢了,糊弄假鬼子的话,你也信!说着,把浮肿的双腿往宋唯膝上一搁,老娘为了你的生存,可是什么天打雷劈的话都说了!你也该劳动劳动了!
宋唯笑得涕泪横飞,打那以后,就认下了邓丽霞这个朋友——哦,不,这条好汉!
这不,得知邓丽霞携邓米归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乐不颠颠地就赶来了!
原本俩人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商量着随个份子买点礼物就算了,现场就不去了,毕竟她俩的婚姻没有任何正面价值!可是邓阿米对漂亮小姐姐墨衍描述的婚礼现场表示了神之向往,嘟着嘴巴叨叨个不停,这让人很为难。
毛线看热闹不嫌事大,伸手又是一刀:“不出意外的话,李锐也要来。”
邓丽霞这老脸腾一下就红了,讪讪道:“他可真闲啊!”
机敏如宋唯马上从俩人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邓丽霞跟毛线的追求者之一李锐,怕是有奸情。
为了证实这一点,她决定就是绑也要把邓丽霞绑到婚礼现场。于是,假惺惺地去跟毛瑾道别,左一个阿姨右一个毛妈诚恳地表达了不舍之情,毛瑾本就嫌家里冷清,对她闺女这仅存的三两个好朋友更是宝贝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要留她们多住几日。
“我们也不大办,连主持都不要,就是几个好朋友,基本上都认识,没什么生人!”毛瑾道。
“可是,阿姨,我们这都……”宋唯又故作难为情地看了眼邓丽霞,道:“啊,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很合适!谁说结过一次婚就不能再结了?”毛瑾一手一个,拉了邓丽霞和宋唯就走:“毛主席老人家都说了,知识青年就要下乡去!走,跟着我这老阿姨去看新世界!”
她这话音刚落,墨衍已经领着小不点邓阿米冲去门口了:“我带路!”
书涵很是无语地摇了下头,摆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冷脸:“这是要疯啊!”
“你不去?”毛线怂恿道。
“不去!”书涵默默收拾着被墨衍和邓阿米丢了一地的玩具。
“别弄了!”毛线朝他招手:“姑妈也带你去看世界去!”
“这可怎么办?”书涵瞧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很是头疼。
毛线摊手:“谁的烂摊子谁收拾喽!”
“也好!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书涵立马收手,洗漱一番,把自己捯饬得立整得出门了。
“姑妈,我们要买什么?有没有清单?”书涵问道。他发现最近姑妈逛街的瘾很大,忘性也很大,总是来了一趟又一趟。
“没有清单,没有计划!”毛线伸手拎了书涵,将他高高举起来:“我们也放纵一下啊!”
“啊呀呀!姑妈你胳膊要断了!”书涵赶紧伸手搂住姑妈的脖子:“姑妈,放我下来吧!你都抱不动我了!”
“谁说的!”毛线用力托起他的屁股,道:“姑妈力气大着呢!”
“哎呀!姑妈你真不听话!”书涵嘴上说着不要,却还是紧紧地搂着毛线的脖子。
“姑妈抱邓阿米的时候,你是不是嫉妒坏了?”
“没有!”
“真没有?”毛线用下巴去硌他的脖子:“我都看到你那能杀死人的小眼神了!”
“有一点点!邓阿米又不是我妹妹!他有他妈妈!”书涵不能跟妹妹争宠,她是自家人,但是,跟别的小朋友就没那么客气了!对邓阿米一来就占了他姑妈这件事,他很不满意!
“只有一点点吗?”
“比一点点还要多一点点!”书涵道很是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毛线脖子不肯出来。
过了一会儿又问:“姑妈,我像邓阿米那么小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每天都抱着我呀!”
“才没有!”毛线逗他:“姑妈从来都不抱你,都让你自己走的!”
“那我不会走的时候呢?”
“爬呀!”毛线笑道:“你每天就拖着两条长鼻涕跟在姑妈身后爬呀爬呀,腿都磨掉皮了!那血流了一地啊!”
书涵愣了一瞬,突然又笑开了:“姑妈,你太夸张了吧!还血流了一地,那我不是已经死掉了!”
“哇啊,被你发现了!”毛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男子汉不许那么小气啊!邓阿米是你邓姑姑的孩子,姑妈抱她,只是表示一下喜欢和亲近。”
“那姑妈,你可不能太喜欢和太亲近哦!”书涵撇嘴:“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孩子!邓阿米再好玩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毛线用下巴蹭蹭书涵的脑袋:“小心眼!”
“那我还小嘛!长大了不就有大心眼了!”书涵说着突然搂紧毛线的脖子,低声道:“姑妈快放我下来,后面有个阿姨在盯着我看呢!估计都要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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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2章 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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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什么……”
毛线话没说完心里咯噔一下,借着放下书涵的当儿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牵起书涵的小手:“你刚真有看到一个阿姨?”
“真的!”书涵说着要回头,被毛线按住了脑袋:“好好走路!”
“那你下次看见她能不能认出来?”毛线问。
“当然了!”书涵道:“她虽然戴着墨镜,可我记得她脸的轮廓,还有走路的样子。”
“哇啊!我家孩子可真棒啊!”毛线道:“姑妈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那当然了!我长大了可是有可能当特工的人!姑妈,你知道特工都身怀绝技且必须有一项过目不忘的本领吧!”书涵眼珠子唰唰唰一通乱射:“随便一眼过去,都有收获:你!裤兜里装了一把枪,交出来!你!眼睛往右上角看了下,企图打开机舱门,下去!你……”
书涵把眼睛锁定到毛线身上:“有一个小孩叫王书涵!他有特异功能!你千万要看住了!别让坏人抢走喽!”
“哦!我的天哪!”毛线夸张地捂了下嘴巴,低声道:“那我们以后出门是不是得戴上头套了?”
“不可以!”书涵摇头:“特工的基本素养之一就是要懂得隐藏自己的特异功能,假装跟平常人一样!这样才比较安全!”
“哇啊哦!”毛线低声道:“姑妈以后可以当你的小弟吗?”
书涵摇头。
毛线假装失落:“不够朋友!”
“不是……”书涵扯了下她的手,道:“姑妈你忘了,你是女生,只能给我当小妹!”
“啊……是哦!”毛线刚想夸他聪明,书涵又道:“不过等我长大了,姑妈就变老了,到时候只能当我的老妹儿喽!”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咦?我老家天津的呀,介怎么还东北味儿了呢!”
“嘿!你小子,敢拿你姑妈开涮?讨打不是?”毛线故作发怒举手,余光再次扫向后方。
“不是!”书涵赶紧认怂保命:“我逗姑妈开心呢!奶奶说笑是年轻药!”
娘俩就这样一路做着特工游戏逛到了商场。
拿小推车的时候,她又往楼下看了眼,一路上,她几次都感觉身后有人,可是回头看去的时候,又没有,这让她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姑妈,你在找谁?”书涵低声问。
“没有。姑妈就是觉得这商场的格局又变了!”毛线道。
“这次没有,变化是一周前的事了!”书涵往四处看了一圈,道:“姑妈,你也太没方向感了,人家只不过是把货架摆高了,作节日促销呢……”
说着,他眼神一顿,毛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一堆包装花花绿绿的产品。
“你想去看看?”毛线问道。
“没有!”书涵用手指点了下脑袋,道:“姑妈,我刚好像看到路上在我们后面的那个阿姨了,原来她跟我们同道啊!”
“嗯?”毛线低头,余光扫了眼刚刚那排货架:“要不,我们去看一下,看看你的记性到底准不准?”
“好啊!”书涵得意地扬起小脸道:“我一定会赢!”
“你累不累?”毛线轻声问。
“不累!”书涵腆着一张小包子脸,别别扭扭地问:“姑妈,你累不累?”
“有话直说!”
“我有点喜欢坐小推车里让姑妈推着的感觉……”书涵看了眼旁边小推车里的小孩,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少有的羡慕。
“多大事儿呀!”毛线伸手,抱了书涵进小推车:“这就美了?”
“嗯!”书涵点头,将手臂放在托架上,道:“姑妈,你没有感觉这样很幸福啊?”
“哦?你的幸福点好低啊!”毛线道,余光仍就扫向两边货架后面的身影。
“那是不是说我比较蠢的意思?”书涵问,他比较介意这一点。
“不是!”毛线忽地一回头,拉着小推车紧退几步,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鱼罐头:“姑妈说,你是个比较容易满足的孩子!”
“那可不是!”书涵赶紧否认:“我可不容易满足了呢!我还有好多知识点没学呢!”
“慢慢来!不急!”毛线俯身亲了下书涵,道:“这里人太多了,咱们先上楼好不好?”
“好!”书涵伸手摸了把额头,红着脸低声道:“姑妈,这是公共场合!”
“对不起!”毛线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耳朵:“可以吗?”
书涵点点头:“没关系!”
说罢起身,抱着毛线的肩膀从小推车里站起,借着趴她肩头的工夫飞快地亲了一下,道:“姑妈,你可真香啊!”
“哎呦,你个小鬼!还会偷袭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书涵挣着要下来,被毛线牢牢抱住了:“咱们做个游戏,你给姑妈当后面的眼睛!”
“姑妈当我前面的眼睛!我们把看到的风景分享给对方?”书涵对这个游戏并不陌生。
“嗯,还是我孩子聪明啊!一点就通!”毛线一手托着书涵的屁股,一手把着扶梯往上走。
“那是姑妈的点厉害!”书涵道,在夸奖姑妈这一条道上,他的语言之花哨之华丽之浮夸之无厘头,也是没谁了。
“嗯,小伙子表现不错啊!”毛线道:“咱娘俩以后就靠着互夸互捧过日子了!”
“那样可不好!”书涵道:“谦虚使人进步!我们还是要低调一点做人!”
“做人?”毛线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的成长速度真的是难以想象,小时候觉得一天一个样儿已经很快了,现在再看,已经是一会儿好几个样儿了!哎,时光催人老啊!
她这感叹的工夫,书涵又道:“姑妈,我刚又看到那个阿姨了!”
“是吗?”毛线心里咯噔一下,抱着书涵的手臂又紧了紧。
“姑妈,你不是累了?”
“没有!抱紧了。姑妈一只手抱着你!”毛线道。
“我知道!”书涵将用力将两条小腿盘在姑妈腰上,又道:“有一排小推车要上楼,那个阿姨被挡在后面了!她可真不走运啊!”
“那可真是!”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三楼了,书涵下来才发现姑妈出了一头的汗,又是心疼又是后悔,用手掌扥着袖子去给她擦脸:“姑妈,你累坏了吧!”
“没有,这里人太多了!”毛线看了眼指示牌,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姑妈要去个洗手间!你一会儿在外边等着姑妈好不好?”毛线捏着书涵的手心里满是汗,黏糊糊的,这让书涵很紧张:“姑妈,你流了好多汗,是不是不舒服呀?”
“有点!”毛线半蹲下身子,对着书涵轻声耳语了句:“姑妈要去嘘嘘,快要憋死了都!”
“噢!”书涵点头:“快去!这是公共场所里面可能还要排队呢!”
毛线俯身,检查了书涵的鞋子,将鞋带系紧,又抱了抱他:“你一个人在外边,怕不怕?”
书涵摇头:“拜托姑妈,我已经长大了,可不是两三岁的小毛孩了,能不能用成熟一点的语气跟我对话?”
毛线看了眼旁边进出的人,道:“看上去人还不少,姑妈肚子还有点疼,可能时间会比较久一点……你该不会着急吧?”
“姑妈!”书涵搂着她的脖子,轻声道:“你快点儿去!一会儿尿裤子就不好看了!”
毛线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上周咱俩玩真心话和大冒险,是不是你输了?选了大冒险?”
“啊……”书涵机械地点了下头,忽又抬头,看着一脸狡猾的姑妈,紧张道:“啊!在这儿?不是吧?”
毛线双手一摊:“愿赌服输喽!好好准备一下!”
“哼嗯!”
书涵哭丧着一张包子脸,脑子里琢磨着今儿姑妈会用什么办法整他!上次输了,可是叫他当着很多人的面在公园里唱了一支歌呢!
书涵这边只顾着闷头琢磨心事,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人群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直到被人拦腰抱起,也只是本能地“啊”了一声,两条腿尚未扑腾开就软软地放下去了……
五分钟之后,毛线出来,没见着书涵,左右寻了一圈,没人,正要找商场保安去查监控时,电话响了,是陌生来电,她双唇紧闭,默默地吁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从头到尾,她一直在重复一个字:“好!”
之后,重返女卫生间,从第一个隔间的纸巾盒里取出一个手机,刚拿到手,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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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叙个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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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够淡定的!不怕我撕票?”美茗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在后座上昏睡的孩子:“这孩子生的很好!不像你!”
“少废话!大人的事跟孩子扯个什么劲儿!”毛线道:“你在哪儿?我找你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算你识相!”美茗道:“你去马路上打辆车,把电话给司机,我告他地址。”
“好!”毛线踩着电梯一路狂奔,根本没看见那头他打招呼的木加一。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尖笑:“看来你还是急了!我高估你了!”
“我打着车了!你跟师傅说吧!”毛线拦下一辆的士,将电话递给师傅:“有人告诉您怎么走!”
“怎么地呢?姐姐?还有人啊?咱可不拼车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口浓重的天津话,美茗嫌恶地翻了个白眼,暗骂土鳖。
“我认识你!”
身后冷不丁传出一声,给她吓了一跳。
“小崽子可以啊,这么快就醒了!”美茗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呵斥道:“你可别想着跳车啊,摔死你我可不负责!”
“我才没那么蠢!而且,我人在你车上,身上还有你的指纹,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警察是不会放过你的!”书涵哼了一手,双臂交叉抱在胸口:“你还是开好你的车吧!你要撞死了,我才是真的没有责任!”
书涵这回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个阿姨的真面目,一张白白的僵尸脸,配着一个血红的大嘴巴,鬼一样难看!他姑妈和他妈从来不会把自己抹成这个丑样儿!
“这次大冒险之后,我怕是要留下心里阴影了!”书涵按了下受惊的小心脏,小眼睛四处扒拉着,想着这到底是大冒险还是碰上了传说中的人贩子?他决定试探一下。
“我想尿尿!”书涵道。
“憋着!”美茗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
书涵瞬间惊出一脑门子的汗,尿尿自由被限制了,铁定是人贩子没跑。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书涵抛出了灵魂三问。
美茗嘴角蹙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你猜!”
“你是个女……阿姨!你有爸爸妈妈……”书涵双眸紧盯着她的后脑勺:“你没有小孩!”
美茗一惊,抓着方向盘的手差点脱力。
书涵开始了他的反套路:“小孩必须得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的才行,半道上偷来的都不行……你看我都这么大了,又这么聪明,什么都记得!吃的还多!”
“闭嘴!”美茗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嘴巴给封上。”
“那行!你好好开车吧!但是,你真得好好想想我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书涵说罢就将身子靠后倚在车座上,跷起二郎腿搁在副驾驶靠背上,双手覆在眼上假装闭目眼神,同时悄悄掀开一条眼缝留意着道两边的重要建筑物。
姑妈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哲学问题,一般人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后都能够冷静下来,该学习学习,该上班上班!而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养足精神,保存体力,好想法子逃出这个阿姨的魔掌。
美茗专注于耳麦里的动静,对书涵的小动作并没在意,只是觉得这小子狂妄自大,跟毛线那个贱人很像。
一个半小时后,毛线再次接到美茗的电话,她非常识趣地把电话传给了出租师傅。
“搁这下?不是姐姐,您知道这是嘛地方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出租师傅疑惑地看了眼毛线,又看了眼道边。
毛线赶紧点头,接过电话:“师傅,就前面一点,这儿下!”
毛线看了眼计价器,从钱包里数出三百块给师傅:“谢谢您!”
“姐姐,是不是摊上嘛事了?有事您说话啊!”师傅一看,这姐姐敞亮,多给了一百来块呢,他也不能差事儿啊:“姐姐,您干嘛去呀?这地打车可不方便啊?用不用我等您一会儿!”
“不麻烦您了!”毛线朝道左边的烂尾楼群看了眼,道:“我去那边工厂找人谈点事,要很久的!”
“那上车,我再捎您过去!姐姐,咱不怕找不着道儿啊,我们这都有电台,连着网呢!招呼一声就嘛都明白了!”师傅骨子里天津人那点的特有的热情和敞亮被毛线那多给一百来块激发到了极致!
“真不用了!不远!我走过去就是!”毛线扫过他手中的水瓶,伸向开车门的手停了下:“师傅,您还有水么?能卖我一瓶么?”
从家出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孩子一口水没喝呢……毛线暗暗咬了牙,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跟人交恶了!
“姐姐您快别寒碜我了!给嘛钱呀!刚还多了呢!”师傅塞了两瓶水给她。
“谢谢您!”毛线点头。
美茗听着她那头下车的动静,再次拨通了电话。
“毛线!这地方你应该眼熟吧!”
被胶带缠住双手的书涵猛地一惊,瞪眼:“你认识我姑妈?”
他嘴巴上被封了胶带,自然是发不出完整声音的,毛线这边听着,心揪成了一疙瘩。
“我希望你没对我孩子动手!”毛线道。
“那你得快点!”美茗说罢直接摁断电话,俯身去揭了书涵嘴巴上的胶带。
“你想说什么?”
“你认识我姑妈!”书涵道:“我刚听到你在电话里喊毛线!”
“是的!”美茗伸手捏着他的脸,五指同时发力,钳子一般夹住擒住他稚嫩的皮肉:“作为一个小孩,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是因为我聪明!”书涵强忍着疼,龇牙道:“你别试图让我掉眼泪来威胁我姑妈,我从小不畏风雨,不惧邪恶!”
美茗微怔,失神的瞬间,手臂突然就垂下去了,凝聚了许久的力量一下子就泄掉了。她想,她的孩子要是还在话,也该有这么大了吧,以黄生的聪明头脑,她的孩子也一定很聪明!
“我……只是试一下!”美茗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你嘴巴甜一点,说些我爱听的,兴许我可以考虑先放了你!”
“不对!你如果会这么容易放我,就不会抓我了,是不是?”书涵从鼻子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你糊弄鬼”的表情,道:“难不成你是看上了我的聪明!”
美茗突然冷了脸:“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揍扁!”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
毛线话没说完,就被门框上垂下来的网兜住了,不过对于身材扁薄的毛线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麻烦,她将两只细长的手臂从网格里伸出来,朝角落里的书涵招了下手:“姑妈找到你了!”
“姑……”书涵刚一开口,美茗一个回身,脸上的胶带又给粘回去了!
“你个疯子!”书涵用眼睛表达着他的不满,刚刚还聪明可爱的孩子这会儿眼里满是愤怒和凶狠,惹得美茗很是烦躁:“你果然跟你姑妈一样讨厌!”
“没有报警?看来你还真是自信!”美茗一只手臂勒住书涵的脖子,另一只手将胶带扔给毛线:“自己个捆上!”
毛线将两瓶水放在原地,扯掉罩在身上的网兜,又拾起胶带,将两个手腕缠到一起,托着半卷胶带走到美茗面前:“我不是自信,是识时务!”
美茗看了她一眼,一把扯过胶带把毛线和书涵背靠背捆在一起,直到整卷胶带都扯尽了,才丢掉纸芯。
“麻烦你,帮我拿下那瓶水,给我孩子喝点水!谢谢!”毛线道,她半仰着脸,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搞得好像被绑的不是她似的。
“你孩子?”
美茗转身,狠狠一脚踏上那瓶水,只不过,她低估了这价值一毛钱一个的塑料瓶子的耐力,没有想象中的爆裂,只有险些摔倒的尴尬,若不是受制于胶带,书涵几乎要笑瘫在地上了!
姑妈来之后,他就完全不怕了,之前是一对一,他只有少一半的机会,现在有了姑妈当帮手,二对一,他觉得应该有多一半的机会,更何况,他还给木伯伯发了密信呢,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能发现异常,选择报警。
“书涵,姑妈要跟这位阿姨说一些少儿不宜的话,你把耳朵闭上!”毛线调整了方向,让自己正对着美茗:“你还好吗?”
美茗一愣,这算什么话?难不成她费了这么大的劲把她“请”来,是为了叙旧啊!成!那就新账旧账一堆儿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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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4章 致命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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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跟我叙旧么?”
美茗有点后悔没有提前拿把椅子来,这毛线本来就长了一米多点,搁地上一蹲,跟个猴似的,她这个身高很是吃亏,低头吧,脖子累,不低吧,又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也未尝不可!来都来了!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毛线道,她脑袋往后仰了下,抵着书涵的脑袋,轻声道:“乖孩子,睡一会儿!”
“你好像有点有恃无恐?”美茗环视了一圈,道:“这地方你熟吧?听说你曾孤身一人勇闯烂尾楼从好几个流氓手里救下王鑫远?我看你这回还闯不闯得出去!”
“第一个问题,有恃无恐,是的,毕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第二个问题:诚如你所言,这地方的确有些熟,来过。第三个问题,当年的事,传得太夸张了,那次我在来之前,就已经报警了,所以,最终救出我弟的,其实是警察同志,另外,那些人不是流氓,是农民工,良心未泯,这是我们能够安全脱身的关键所在!第四个问题,这一次,因为你的监控,我的确没有任何机会报警,又因为我的软肋被你抓了,我也不敢去报警。但是,我不觉得,我们会困死在这里,那话怎么说得,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走了狗屎运呢?所以,我个人认为,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还是有的!”毛线道。
“你还真是无所畏惧啊!”美茗俯身,捏着她的下巴抬了抬。
“还好……”她话没说完,左边脸颊就挨了两个巴掌,唇齿间有腥甜涌出。
书涵在背后用力蹬地,想要把自己换过来,毛线脑袋后仰轻轻磕了下书涵的脑袋:“没事,姑妈以前也打过她!”
说罢,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乖孩子,把耳朵闭上,默背一下最新的知识点!”
“你明白就好!”美茗轻拍了下打得发麻的手,道:“我还怕你不记得呢!”
“哪能呢!”毛线道。
这一辈子让她动手的人,着实有限,想不记住都难。
“打完了说,还是说完了打?”毛线蹙眉:“你要实在不痛快,就把我解开,咱俩面对面地打一场,谁把谁弄死都算,敢吗?”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美茗,不能冲动,坏了正事。
“我是一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美茗索性蹲下去身去:“不妨跟你直说,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了解!我一直很欣赏恩怨分明的人!”毛线点头:“不过,我不记得你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手上……孩子?你留下的礼物不是还给你了吗?”
“孩子!”美茗一把掐了毛线的脖子,双目赤红:“别跟我提孩子!”
毛线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看着她,不温不怒……看她如此反应,想必她用孩子套取黄生家产的计划怕是泡汤了吧!
以毛线的认知,怕是永远都无法想象会有人因为利益去扼杀一条活生生的小命,在这个人人把“独立、自由、平等、权利”当作口号挂嘴边的新时代,利用孩子去换取利益已经她能想象到的极限了。
“你凭什么跟杜云结婚?你也配?”
美茗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震得右脸颊一颤,腮帮子上起了一个鼓包,跟发起的面饼似的。也难怪她生气,这话,从她看到杜云发出的婚纱照那一刻就存在她口里了,憋了好些天了!
“你……”毛线使劲扭了下脖子,又看了下她的手:“松开!”
美茗松手,她倒不想弄死她,就是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
“我倒是不想结婚,我什么家庭,他什么家庭,我什么妈,他那什么妈!我跟他结婚除了倒贴,还得自找不痛快,所以,这个婚呢,我原先是真没打算结!”毛线轻咳了声,顺了口气,道:“但是,杜云什么样的人,你也是了解的吧!天天地守我家门口,跑上跑下,忙前忙后的,非得跟我妈说,当上门女婿也可以!”
毛线无视美茗眼里的怒火,默默垂眸:“哎,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看他贱得可怜!”
“你才贱!”美茗说着又要扑过来:“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那么说他!”
毛线挑眉,抬腿挡住她:“我建议你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我们的交流才能保持顺畅……”
美茗气极反笑:“大姐,你搞清楚,现在是你受制于人,你哪来的自信在这儿跟我谈条件呢!”
“那么,你干嘛不一刀捅死我呢?还假惺惺地绑了孩子来逼我出面?”
美茗一怔,说到底,她和毛线并没有到那种你死我活的份上,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去拼命!
她迟疑的瞬间,毛线又开口了:“你每摁下一次想掐死我的冲动,你的挫败感就会增加一点,而我的气势无意之中就会被你抬高一点,这怕不是你想要的吧!”
美茗轻叹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去,激起一片灰尘。
“这样就很好!”毛线点头:“你之前不说过了么,若从杜云那边论起,你还是大姐呢,这几乎可以说明,咱俩对男人的追求和情感需求是基本一致的。都这时候了,就没必要搞那种你踩我我踩你的事了,太低级——男人的层次就决定了咱俩的段位,你好不到哪儿去,我也比你强不了多少,半斤对八两!是吧,大姐?”
美茗脸色一白,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痛快地跟杜云说你不想结婚了……我保证,从此以后,不再打扰你。”
“我信你!”毛线点头:“你要说我跟杜云的感情吧,也就那么回事,也就时间比我之前谈的那七八个长点,还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不过……”
“什么?”美茗机警地看了她一眼:“钱?你出个价!”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生意人,都他妈一个德行!
“你误会了,天天把钱挂嘴边的是我妈,不是我!”毛线摇头:“我是个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
“那你要什么?”美茗问,能不花钱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还没想好!”毛线做出一副惆怅状:“我这个人吧,其实好说话,但是,你得让我心里痛快了……你这事……”
“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和杜云是有真感情的,跟别人不一样!”美茗的声音软了几分。
果然,再强悍的女人,也会有一个男人让她变得柔软,毛线这心里莫名生了几分酸涩,若不是对美茗的所作所为有所了解,她差点儿就信了她这满腔的痴情。
传说男人的嘴都是糊弄人的鬼,她倒觉得,女人更甚!
一个为了名利将自己的身体开发到极致的女人,还可以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地表达的旧情人的爱慕,就这演技,就这定力,怕是专业演员碰上,也要感叹一句,高手在民间了!
“哦?怎么个不一样?”毛线笑了下,给了她一个请你讲事实摆道理务必要说服我的眼神。
在她的眼神鼓舞下,美茗开始了臭不要脸的臆想。
“我早就跟你说过,任何时候,只要我想要,只要他能给,都别说动动小指头,我一个眼神就能勾过来!”美茗道。
毛线又笑了,不过在美茗看来,她这番笑明显有些牵强或者说力不从心。
“那次,你跟他回老家,我看了一眼他朋友圈就知道有情况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一个电话,他就把你撂到机场了。”美茗新打的苹果肌得意地撮向颧骨,两个红苹果宣示胜利一般一样高高挂起,很是得意。
“是!”毛线垂眸:“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作一些了结!”
“了结?”美茗摇头:“你太天真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情义吗?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哎!就算是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要照样肯放下一切来伺候我?你把这当作了结?”
“所以呢?”毛线抿了抿唇,道:“既然你那么自信,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让他再次抛下我随你而去?”
她这招四两拨千斤,打得很准,美茗一直上扬紧绷的眼角终于垮下来了,几缕细纹垂落下来,颓败之势,跃然脸上——她已经很久都没联系过杜云了,准确地说,是从那次孩子的事之后,他拒绝了她所有联系。
她曾厚着脸皮打电话给杜云父亲,却被那个她以为慈祥好说话的老头严词拒绝了,他说,他儿子杜云和毛线已经在一起了,他们不久将会结婚生子过上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也请她自重自尊自爱自怜,不要干那种破坏他人家庭的勾当,损人不利己……
在毛线探究的注视下,美茗回神,道:“我和他,不过是有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毛线几乎要笑出声来:“误会你待他一往情深,误会你们交往期间你跟别人劈腿怀的孩子是他的,误会你曾被他的年轻所伤?”
美茗一愣,眼神中满是慌乱,脸上堆砌的笑意也倒了,迅速撤向脑后,两个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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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章 情义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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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茗!”
毛线唤了她一声,像呼唤老朋友那般:“我相信你和杜云之间是有过真爱的,这一点,你不用一遍遍地重申,也不需要一次次向我爆料你们那些私密的过往企图给我刺激以达到你想要的某种效果……没用的。你有他的过往,我有他的现在,我接手他时,就顺带着接受了他的一切,连同他和你之间那些私密的过往。所以,我并不在意。”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美茗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不甘心地道:“我……”
毛线笑了下:“是的!别说你是把别人的孩子栽到他头上,就算是真是他的,就算是他让你去堕的胎,我也无所谓……每个成年人都要去承担该承担的,结束该结束的,跟我没有关系。”
“他会怎样对我,就会怎样对你!”美茗情急之下乱了分寸,完全忘了此番跟毛线谈判的基础是她口中渲染出来的真爱,看到毛线唇角撮起的笑意时才感觉不妙。
“年轻真好!”毛线轻声道。
“什么意思?”美茗被她这没头没脑的感叹弄得摸不住头脑,这总不会是在夸她吧!
“羡慕你!”毛线笑道:“这把年纪了还能把人生幸福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真好!”
“你用不着挖苦我!”美茗道:“你妈有钱,可以随时为你买上十个八个的上门女婿!你妈好本事!”
她才不会上这个当呢!她这个年纪怎么了?
赚够了钱睡够了男人见过了人性的丑陋之后,她只想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总不好靠着玻尿酸撑起的假脸在老男人堆里混一辈子吧,像美茗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会为自己铺好退路的,反正她这些年赚的钱是一辈子都花不完了,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只缺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老实人,数来数去,还是杜云最贴心,若不是有毛线这根搅屎棍……
美茗看了眼毛线背后的小人,眼里的怒火又盛了几分!
这些年,她也没有把自己拴在黄生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先后也找了几个人,其中不乏有条件好的,她也曾动过上位的心思,想故技重施,不想,却发现怎么都怀不上,起先她以为是避孕药吃多了,后来检查说是子宫内膜薄,不易受孕,联想自己这几年月经量确实有些少,她这下就紧张了,西医理疗,中医药补,折腾了两年多,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更为要命的是,她有几次梦到一个浑身白得几乎透明的小孩在一个劲儿地朝她笑,美茗觉得,自己是被下了咒或者遭受了某种报应……她把这一切的因果都算在了毛线头上——若没有她从中搅和,她跟杜云还有那个孩子,一家三口指不定有多好呢!
当然,比起不能生育,她更怕的是因卵巢衰竭而引起的衰老——在男人堆里混了这么久,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脸对于一个女人意义。
故而,这次一看到杜云发出的婚纱照,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在对付男人这件事上,她比从前更有经验,也更加自信——美茗自然不会蠢到把人生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另辟蹊径傍上老黄!成年人过招,谁没盘过谁的道,说什么你图我年轻貌美,我图你钱多人傻?
呵呵!谁傻啊!
“可我总觉得这世上有些事是有钱也办不到的……”毛线笑道:“你依仗什么认为只要你一回头,一招手,杜云就会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恭维你,接纳你,舔伺你?”
“我说过了,情义!”美茗脸上生出几分傲慢,她是自信的,也必须自信。先出手的好处的就在于你随便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能给后边的人无限遐想。
“哦,明白了!”毛线点头:“不过,你配得上他的情义吗?”
她这画风转的太快,美茗一时没有接住,毛线摇了下头:“这事好像我说了不算,但是既然你来找我,抬举我,认为我有一票之权,我要不拿出点态度,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美茗点头,愣挤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笑脸。
“但是呢,在我表态之前,我想先讲一个故事,跟你刚刚说的情义相关……”
“你讲吧!”美茗想着毛线无非就是想趁机讽刺她一顿,倒也无所谓,她做事向来只追求结果。
“我是老师,只能讲学校的事……有个女生A喜欢上了一个男生C,阳光,帅气,尤其是篮球打得好,每次只要他一上场就能引起一片骚动,甚至有一些女生会为了在操场上占个更有力的位置,大打出手。
A也是其中的一个,不过,她没有别人那么张扬,男生喜欢限量版的球鞋,她就从父母给的生活费里省出来,有了名牌的加持,男生好像更受欢迎了,于是,默认了她的追求,悄悄地享受着女生的物质供给以及这物质带给他的光环。
A呢,一边欣喜着,一边又焦虑着……
她发现,单靠父母给的那点生活费已经支撑不起她给男生的花销了,更何况,她本人也需要捯饬的光鲜亮丽才能从众多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这个时候,A在校外兼职认识的女朋友B给她出了主意,说是可以卖初夜,A犹豫了,她是真心喜欢C的,自然认为自己的全部都应该交付给C——她最心爱的男生,可是丰厚的报酬又让她很心动,这笔钱,不仅可以帮她摆脱眼前的困境,还能覆盖一套独单首付,这时,B又出了一个主意,说是,你可以先把初夜卖了,再花钱修复一下呀,三千块就能搞定了。
如此,A就同意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在B的怂恿下,不仅卖了初夜,还卖了子宫,帮人代孕产子,恰巧在这个时候,C发现了A买的房子,决定给A一些甜头,暗示了将要跟她发生实质性关系来认定身份,这时候,麻烦来了,A已怀有身孕,为了不失去C,她决定铤而走险,去堕胎,但是,到手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为了避免经济赔偿,她采用了一些极端手段,结果,术后大出血,死了!
她父母就这么一个女儿,死得不明不白,都要疯了!事发后,C保持了沉默,B也不知所踪!”
毛线顿了下,抻了抻脖子,似乎要将她张脸锁定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问,以上,谁应该为A的死负责?”
“当然是她自己了!”美茗倏地抬高了声音:“这还用说么,她自己选的道,自己不认谁认!她没拿钱么!”
当年郁青背信弃义,中途撂挑子,那边雇主的身体素质又不是很好,美茗是费了不少力气,各方面打点了一番,最后又找了个农村保姆冒充女大学生做了试管婴儿才把这件事摆平的,到最后算下来,那一单她根本就没赚着钱!
“别介意,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A是我以前学校的一个学生,可以说,我也是受这件事的影响才离开了学校……”
毛线说着看了眼美茗:“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社会经验比我丰富,所以,我想讨教一下!我总觉得,应该有个人实实在在为A的死负责,她这毕竟不是自杀,你说是B还是C?”
“A!如果非要再加一个的话,就是C!他也花了钱!”
美茗情绪激烈:“她是成年人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再说句难听的,她跟谁上个床还能换来那么多钱?她当她是谁呀,一线明星啊!自己个拎不清还赖别人!又想拿人钱又不想给人付出,哪儿来的这好事呢?人家花那么多钱,这第一口鲜可不得给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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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谁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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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对美茗来说,没什么好争议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做买卖,什么时候都是这个理儿!这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的事哪儿冒出来的受害者呢?不情愿就别拿人钱啊!
这事,美茗早有打算,就怕有那不守规矩的,床上才拿了人的钱,下床就告人强奸,故而,美茗早有准备,在钱的事上,从来不含糊,且都有字据在手。
“多少钱值当这样啊!”毛线摇头:“现在的孩子,我真的是看不懂!”
“五位数起步,上不封顶!”美茗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下:“大家都是女人,你觉得亏么?现在的男人,你要几万块彩礼钱都扣扣搜搜的恨不得把你娘家都灭绝了,买个房子都得写在自己爸妈名下,防老婆跟防贼似的,凭啥要把这甜头给他们留着呀!”
“这不等于是卖吗?”毛线满脸惊愕:“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美茗切了一声:“你以为现在的女学生有多清纯,有多干净?我跟你说,都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溜,有些人明明已经不是处女了,还专门修复了去卖初夜,一个个表现得比职业小姐还专业!”
“啊!”毛线嘴巴张得更大了,红着脸道:“不会吧!”
“不会?有什么不会的!谁不惦着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那些好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不要钱啊!不得有人买单啊!”
美茗一气之下巴巴地说了那些女生出门的要求,什么机票必须是头等舱还不能是打折的,什么酒店浴室的玫瑰必须是发(法)国进口的,什么三文鱼必须是当天北海道空运来的……
更可气的是,仗着年轻几岁,竟然喊她阿姨,美茗简直要气死过去,明明就是个出来卖的,真不知道她们那些傲慢和自负是从哪儿来的?
她那个时候怎么说都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才走上了这条路,她们呢?就是单纯为了嘴里痛快,脸上有光,瞧人的时候能适时地摆出一副老娘见过世面的微笑脸,事实上呢?
为去一趟网红餐厅打卡能吃一个礼拜的泡面,为背个两三千块的包都能让人脱光了摸个遍,为穿件名牌能同时撩好几个男朋友,为钓个高富帅不惜分期付款隆鼻子垫脸……
明明就是被一群屎壳郎滚大的粪球子,愣是要打肿脸充胖子装什么光鲜亮丽的大小姐,被有钱男人睡了一次就觉得自己有身价了,了不起了,高级了!要照这个算法的话,她早就高级多少回了!妈的!
她越说,毛线这眉头皱得越紧,美茗看在眼里,很是过瘾,她就是要狠狠地锉掉她身上的傲气,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有什么好清高的!
“一个个还把自己个当成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实际呢,就是有点文化的小姐,高学历的鸡,简称‘高鸡’!”
美茗暗暗为自己的精辟总结叫好,再瞧着毛线这副颓败相,很是解气,为了让她的价值观坍塌的更彻底一些,索性就把那些女生的初夜价码,代孕报酬都说了,末了,又狠狠踩了毛线一脚:“打个比方,长你这样的,初夜卖不上多少钱,得排到十级开外了,但是,代孕,且是男孩的话,起码能拿到三百万以上,而女孩,最多一百万!”
“哦?”毛线拧眉,被美茗打散的发髻松散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
“富人讲究财富传承,对继承人生母的考核指标,跟一般老百姓不同!一般来说,男孩更容易遗传到母亲的智慧,而女孩,容易遗传到父亲的相貌。”
美茗笑了笑,她微蹙的眉头,愤怒的眼神,坍塌的肩膀,无不在传递着一个信息:毛线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崩裂,从头到脚。美茗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于排泄后的舒畅,呵,还有什么比原地踩踏情敌更痛快的事呢!
她一直沉浸在报复后的快感中,直到对上毛线眼中的一抹笑意,才惊觉话说多了!
“跑题了!”
毛线的声音突然变得刚硬起来:“我认为,B也许不需要对A的死负责,但是,她应该对为A牵线搭桥寻找下家这事负责,对这件事造成的社会影响负责,因为,在我们国家,卖淫违法,组织卖淫犯罪。”
美茗对上毛线凌厉的眼神,心里猛地一震,那个瞬间,她有个错觉,她好像早就洞察了她一切的秘密。
“是……哦!”美茗慌忙错开视线,稳住情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毛线点了下头,却没吭声,似在犹豫,这让美茗的眼里又升腾起一丝亮光,误以为自己刚才的那番打压发挥了作用,过度的兴奋让她彻底丧失了机警。
“我可以给你一些钱!”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可以适当地拿出一点姿态,让毛线的羞辱感来得更强烈一些——一个自诩清高的人民教师怎么能够忍受别人用钱来衡量她的感情呢?
“我不要你的臭钱!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美茗紧盯着她的喉结,以无比虔诚的姿态迎接着这一声怒吼。
“用你从那些年轻身体上盘剥下来的钱吗?”她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我知道你坏,却不知道你能坏成这样!”
美茗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且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本应该机警地看向四周或者立马把毛线擒住当人质的,可是,过度的惊愕让她的肌肉变得迟钝,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突然冲进来的警察扑倒在地……
“毛线!你坑我!”
她的声音因愤怒和懊恼变得尖锐又刺耳,在空旷的屋子里拉出一道扭曲的回响,好似猪嚎。
毛线像是被这声嚎叫给震懵了,一动不动,任由从木加一撕扯着身上的胶带。
“姑妈!姑妈!”书涵使劲儿地晃着毛线的胳膊。
耳边的声音一点点儿散去,毛线终于有了反应,爬起来冲到美茗面,啪啪连抽了两个巴掌:“这是我还你的,我说过,你不要招惹我,更不要碰我的家人!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
旁边的警察刚要动手拦毛线,被门口的李锐一声轻咳给止住了,毛线甩手又是一个巴掌:“这一个,就是我的态度:美茗,你给我记住了!只有我活着一天,杜云就轮不到你的手上!”
“杜云是谁?”被木加一抱在怀里的书涵低声问道。
“嘘!”木加一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李锐瞧见了,又咳了一声,收队!
“李伯伯,你好厉害啊!原来你是警察的老板啊!”书涵兴奋地挣脱木加一,扑向李锐,他还未见过现实版的警察抓坏蛋呢!太刺激了!
“不,伯伯只是个警察,警察的老板是人民,是老百姓!”李锐伸手抱起书涵,将他举过头顶,问:“小子,怕不怕?”
“不怕!”书涵笑道:“木伯伯的头刚从窗户冒出来就被我看到了!”
他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被自己冷落了的木加一:“木伯伯,你也很厉害!”
“他哪儿厉害了?”
“读懂了我的密信!”书涵笑道。
“嗯?说说!”李锐瞧着美茗被押上车了,这才抱着书涵往外走。
“我跟姑妈逛过的地方,都有我留下的彩纸!”书涵说着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彩纸给李锐看——王鑫远和尼雅准备结婚用的彩纸,都被这几个小家伙挥霍大半了!
毛线和木加一并排走在后头,边走边用手指拢头发,又转向木加一:“我脸肿得厉害吗?”
“还好!家里有冰块,回去给你敷…”
没等他说完,毛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李锐车上去了。敢情她是怕见人家啊……木加一虽不情愿,还是厚着脸皮跟上去了!
“书涵,把鞋子脱下来!”她看了眼书涵右脚上的鞋子。
“你放这儿?”李锐有些好笑。
“啊!这不隐蔽吗!”
说话的工夫,毛线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剪刀,咔咔几下把鞋底外面那一圈线给剪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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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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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
书涵看着瞬间被拆成两半的鞋底和鞋面以及那一串毫无神秘感的小灯珠,很是震惊,他姑妈这破坏力比墨衍还厉害呀,这可是他求了姑妈好几次才买给他的亮灯鞋啊,为了防止开胶还特别去街角的老爷爷那里上了一圈线呢!
“再缝上就是!”毛线说着从里面扣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跟踪芯片给李锐:“我没直接问,怕她起疑心。”
木加一瞥了眼李锐,竟然拿女人和孩子做诱饵?真不是个东西!
“很好!你帮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她也间接地承认了一些事……”李锐说着看了眼旁边美茗开过来的那辆车,道:“加上我们从她笔记本上破解到的信息,这次的证据,应该足够了。”
“那其他人呢?联络方式找到了吗?”毛线问,除恶务尽!
“已经在核实信息了,一网打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李锐说着发动车子:“我捎你们上公路,从那儿打车方便!”
他还有公务,不能送毛线娘俩回去了。
“好!”毛线也不客气,又抓紧时间问了他们对那些校园网贷呀,套路贷,黑暗交易啊,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问题,的确让李锐有些为难,就他这个职业而言,说没有办法就等于是在承认自己无能,再不客气点说,根本就不配穿这身衣服!
可是,要说具体的对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在这个互联网发展的急速时代,人人都梦想着挤上这趟红利的大班车,通过网络实现这样那样的目的,必然也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问题,当然,身为一个警察,他更加能够体会毛线那种想做点什么又着实做不了什么的无奈……
从根源上来讲,一头是唯利是图见缝就钻的投机分子,借着各种花哨的噱头来刺激你消费,不停地招呼你花呗大不了赊着慢慢还,给人一种只有不停地买买买才不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的错觉;一头是被超前消费绑架了的年轻人,借贷,分期付款,透支信用卡,打白条……
拆东墙补西墙,实在不行还有爹妈给的这具肉身垫底呢!
如此,就是瞌睡碰上了枕头,一个有求,一个有应,双双携手共赴欲望的温床,让人性的贪和恶有了一块发酵的土壤。
这让外人怎么办?
比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更难的是去叫起一个根本就不想起的人啊——直到后来想起却发现起不来了,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求关注求援手求解脱!早干嘛去了呀!那么大个人了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三岁小孩啊!
对这些人,李锐并不同情——如果大学生这么轻易地就沦为了犯罪分子的获利工具甚至是帮凶,那不得不说,我们的整个教育都是失败的!你让那么多不识字没念过书的人怎么活?
“你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侥幸之中。”李锐道,他知道毛线对学生的感情,不能承诺,却也不该打击。
毛线点头,是的,她更相信善恶有报。
“毛线!”李锐突然道。
“嗯?”毛线抬眸,有些吃惊,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正式,旁边的木加一微微了挑了下眉,静候下文。
“你真的很适合做老师……”李锐道:“不然,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啊!”毛线完全是一脸受宠若惊的呆样儿,却不忘挺直了腰板。
“你将来应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李锐道:“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影响和指引一大批年轻人,这是你的本事!千万别浪费了。”
毛线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抿紧双唇,顺便朝木加一使了个得意的眼色:瞧着没!警察同志都夸我了!
“我这不是恭维,是你真的可以。”李锐道:“回学校吧,我们这个社会不缺好老板,缺好老师。”
“啊……”
毛线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呢,木加一跟着补了一句:“他说的对,我也赞同!”
李锐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说得好像他的意见很重要似的,谁用他赞同了!多嘴多舌!
四目相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探究以及不屑……
糟心!
俩人迅速撤回目光。
临别时,毛线邀请李锐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一定要去王鑫远和尼雅的婚礼。
“有不少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李锐微怔,他和毛线共同的老朋友不多,杜云算一个,还有一个……
“好!”他应下:“应该可以,我得把这案子交接出去!要待两天呢!”
说罢,他又看了眼木加一,主动伸手:“麻烦你帮我把她娘俩安全送到家!谢谢!”
“应该的!”木加一回握过去:“谢谢!”
两只并不友好的手摆了又摆,像是在做某种较量,书涵有些看不下去了:“木伯伯,李伯伯,你们为什么两个都说谢谢,不是应该一个说谢谢,一个说不客气吗!”
本来还不是很尴尬的,被孩子这么一说,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李锐俯身抱起书涵:“你知道的太多啦!”
“李伯伯,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书涵突然问道。
“哦?”李锐微怔,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毛线,道:“好呀!”
“上车!”书涵泥鳅一样从李锐身上滑下来,主动爬上了副驾驶!
被排除在秘密之外的毛线和木加一只好靠边站。
“说吧!”李锐在书涵的注视下将车窗锁紧,又摇上了玻璃。
“李伯伯,你跟我姑妈认识很久了吗?”
“是的!我们很早就是朋友了!”经孩子这么一提,李锐才惊觉他和毛线确实认识好多年了,占着这种先天的便利,还能叫人得了先机,他顿时有种被人挖了墙角的感觉。
“那你认不认识杜云?”
“嗯?”李锐有些发懵,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怀疑他是我姑妈的另一个男朋友!”书涵一脸认真。
“另一个?”
“是的!你跟木伯伯之外的另一个!”
李锐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的男朋友啊!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见他!”书涵说着又摇了下头:“也不是我想见,是我姑妈想见!”
“哦?”李锐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眼,书涵立马挺身挡住他的视线:“我姑妈可能也不知道她想见……那是她做梦的想法!”
“是么?”李锐的眼角再次瞥向窗外,毛线正仰着头,眼睛追着一朵云在跑,孩子一般。
“是的!以前她说梦话里就有过,但是我没听清,前几天生病的时候,也说了,还哭了呢!但是我又没太听清……但是,刚刚姑妈凶那个坏阿姨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就是这个叫杜云的人!”书涵认真分析道:“我猜他是个男生!”
说着,双手一摊:“女生之间打架,一般都是因为男生!”
“哦!这样啊!”李锐又看了眼窗外若无其事看云的毛线,眸底掠过一丝疼惜。
“你是想拜托我帮你找人喽?”
“可以吗?”书涵怕他拒绝,立马追了一句:“不是说有困难可以找警察叔叔吗?”
“但是,我是你伯伯呀!”李锐表示爱莫能助!
“噢!”书涵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个称呼的差异,顿时气馁:“那算了吧!我再想办法!”
“跟你开玩笑呢!”李锐见他这副丧气样儿,赶紧改口:“巧了,我日常工作内容之一就是找人,可以试试看!”
“哦,那就是我比较走运了?”书涵顿时来了精神。
李锐点头:“是的,非常走运!”
“好!”书涵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李伯伯,非常感谢你!”
“先不用着急谢我!还不一定成不成呢!”李锐道,这事,他可不好打包票,这杜云终归不是犯人,他总不能把人给绑回来吧!
“我姑妈说,请人帮忙的时候,不管成不成我都应该先表示感谢!”书涵坚持把手递过去:“李伯伯,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也可以试着帮忙!”
“王书涵同学,你今天的表现就帮了我们大忙,我代表人民警察感谢你!”李锐握着他的手,郑重道谢。
“不客气!”书涵立马从座位上站起,小手举过头顶敬礼:“配合警察同志调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哦?你还知道什么是义务呢!”李锐有些吃惊,毛线这小孩教育得太可以了吧!
“知道!就是应该做的事!”书涵说着朝外边看了眼,道:“李伯伯,先这样吧!我们不能让女生等太久了!”
“好!好!”李锐连连点头,这样的孩子,他也想要一个!
回程的出租上,因有外人在场,都没怎么说话,书涵上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头枕着毛线的大腿,另一头脚丫子搁在木加一腿上,他倒是美了,毛线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你也眯一会儿?”木加一拍了下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毛线看了眼书涵,朝他摇了下头,她不想动,怕把孩子给弄醒了!当然,也不想随便靠一个男人身上——尽管多数时候,她常常忽略木加一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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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被人给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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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一直惦着答应木加一的事,当然,更惦着他做的好吃的,到家时,竟然自作主张邀请了木加一一块儿去家里吃午饭。
毛线一愣,朝书涵暗暗使了个眼色,少爷,你不能搞这么你姑妈,我做饭的水平你晓得呀,糊弄你还凑合,这要是给别人吃,呵呵……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局部发生了扭曲。
不想书涵却很坚持:“姑妈!我们还没有正式邀请过木伯伯来家里吃饭呢,而且他今天还救了我们!”
说罢,马上转向木加一:“木伯伯,我姑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可是天下第一好吃,你走运了哦!”
边说边朝木加一眨眼。
“哦!是吗?”木加一,假装没有看见毛线递过来的眼色,笑道:“那木伯伯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那我先去开门,迎接你!”书涵说罢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毛线气得直瞪眼,怎么会有人把孩子的话当真?
“你不欢迎?”木加一故意问道。
“看出来了!”毛线哼了一声,心说您脸皮可真厚!
“这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又来……”
“什么又来!我是又救了你一次,好吗?这回还是一对呢!”木加一道。
“快别给自个人脸上贴金了好吧!李锐早就……”毛线说到一半,立马闭了嘴,这是机密!
“有什么神秘的!不就是他安排你俩去钓了个犯罪分子么!”木加一哼了一声:“真不像个男人,让一孩子去!”
“孩子才不容易引人注意!”毛线道。
人家李锐根本没让书涵去,只是让她拖住美茗一段时间,好给他们争取破解她笔记本取证的时间,跟踪器也不过是给她的保护措施,以防万一,谁知,美茗为了增加胜算彻底拿住她,竟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毛线索性就将计就计,让书涵去打了头阵!
“你不怕万一?”木加一道:“那就是个疯子!”
“有李锐在啊,他不会让我们有事的!”毛线故作轻松道:“虽然过程惊险,好在结果圆满。”
怕自然是怕的,只不过,那不是毛线重点考虑的内容,既然已经决定做了,怎么做才是她要去面对的!
木加一眸色微沉,语气拈酸:“那么信任他啊!”
“那当然!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别被网上那些负面新闻吓到了,觉得警察都跟流氓头子有来往,医生都得攀交情……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大多数的同志,都是好同志!”毛线生怕他叛党卖国似的,好一番说教:“我跟你讲,必须要对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人民,有信心!”
“哦……这样啊!”木加一脸色明显有所好转,又问:“那个人,你认识?”
“嗯,前男友的前女友!”毛线笑了下:“有些绕口!”
木加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毛线马上意识他可能误会了,争辩道:“我前男友可是很正经的人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木加一眯了眯眼:“你还挺维护他的吗!看来是旧情难忘啊!”
“错!”毛线一个回身,差点儿给他撞下楼去:“我是警告你:不要胡乱猜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木加一举手,表示投降:“大姐,折腾一上午了,先让人吃口饭成么!”
“成……”毛线眼珠子一转,道:“但是,得你自己个做!”
“你请客,我做饭?”
“成!就这么说定了!”毛线一步跃上台阶:“木先生请!”
“唉!命啊!”木加一摇头感叹。
饶是木加一装得很不情愿,可眼角按捺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明明就是很想嘛!
对于木加一此举,书涵深感无力,突然有点同情姑妈——以他带墨衍的经验来说,像木加一这种脑袋不是很灵光的小伙伴,真的不适合一起玩耍哟!能累死个人!
木加一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小时饭就好了:香菇炒油菜,蒜蓉蒸排骨,素什锦以及菠菜虾丸汤。
“哇啊!我喉咙里长出手了!”书涵看向木加一,表情讨好又浮夸:“木伯伯,我觉得你做饭比吴奶奶还厉害!”
毛线尝了一口汤,鲜美无比,清淡可口,跟人一比,她做的那汤就只能叫掺了菜的水了!
“你哪里人?”
“啊……这个说来复杂,我爸是……”木加一正要解释,又被毛线打断了。
“瞧瞧你做的菜,多中国味儿啊!”毛线瞥了他一眼,道:“明明是个中国人,装什么外宾么!还动不动就嚷嚷着我不懂国情……国味儿你倒是端得很正!”
木加一呵呵一乐:“那怎么成!不装一下别人怎么知道我出过国门见过大排场呢!”
书涵一边扒饭,一边傻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抹把嘴:“啊!要是每天都能吃到木伯伯做的饭,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哎!你个小白眼狼,你不说我做的饭最好吃吗!”毛线立马反击。
“当然了!姑妈做的饭最好吃了!但是,木伯伯做的饭吃了很幸福啊!”书涵笑着躲开毛线的手跑开了。
两个大人面对面坐着,竟然也没有太尴尬,主要是木加一这家伙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搞得毛线有时候觉得她自己倒像个客人。
“哎,你怎么找过去的?”毛线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人家的,虽然说他的出场可能并没有什么用!
“我……跟书涵约好了去逛超市!”木加一看了毛线一眼,道:“恰好就看到你打着电话往外跑,像是有什么急事,我喊你也没反应,又看你着急忙慌地打了车,就跟过去了!”
“哦!”毛线点头,看来是她过去没多久,木加一就到了,幸好他没出声,不然就坏事了!
“不是,你跟书涵一起逛超市?”毛线很是惊讶,这孩子的交际圈已经波及到他这个年龄段了吗?
“是的!我请他帮我挑一件送朋友家小孩子的礼物,他答应了!”木加一信口胡诌,接着又认真夸了书涵一句:“你这小侄子还真不错,热心肠啊!”
“那是自然!也不看谁带的孩子!”毛线很是得意地拍了下胸脯:“随我呀!”
正说着,门铃响了,是宋唯和邓丽霞。毛线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半下午了。
“那……”毛线朝他招了下手:“一会儿甭管她们说什么,你都甭放在心上啊!”
“哦!”木加一有些哭笑不得:“我那么见不得人么!”
“那倒不是……”毛线愣了下,是啊,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请邻居吃了顿饭吗!还是人家做的!
“姑妈!”墨衍一进来就往毛线伸手扑:“我帮邓阿米挑礼服去了,他也穿跟哥哥一样的衣服!可像个人了!”
“哇啊,了不起啊!我家大侄女以后可以做导购呢!”毛线俯身抱起墨衍,任由宋唯和邓丽霞八卦的眼神在她脸上乱扫。
这时,书涵也闻声出来了,抓了墨衍和邓阿米去洗手:“走,咱们先去洗手换衣服,外边有细菌!”
“书涵如今是越来越有大哥的范了啊!”宋唯朝邓丽霞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左一右挡着门口,不换鞋也不进门。
“你俩……”毛线刚要开口,被宋唯一把给推开了,朝木加一伸出一只玉手:“你好!我是毛线最好的女朋友兼第一闺蜜,宋唯。”
“你好!”木加一礼貌性地握了下手,又看了邓丽霞一眼,主动道:“我是……”
他刚开口就被宋唯一个手势给打断了:“我知道!毛线常提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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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 独立女人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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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
毛线脸上的尴尬已经要兜不住了!
“木加一,男,毛线的邻居,身份不明,很有性格,传说中你俩跟对方的上一任都有几分相像……”宋唯右手握成话筒状举过去:“今儿我就当面采访一下您二位,你们每次见到对方时的心理感受:是时时惦着旧情复燃还是分分钟就想干掉对方?”
“哎!”毛线朝宋唯瞪眼!
宋唯收手,道:“开个玩笑!”
邓丽霞也站出来,道:“我也是毛线的朋友……”
说着,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木加一:“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毛线恨不得一头撞死,大姐,你们客气一点好不好!
“我来!”毛线赶紧伸手去拿,不想手别木加一拨开了:“这个有些沉,你拎不动!”
说罢,自顾自地拎厨房去了。
邓丽霞和宋唯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用眼神默默地交流着八卦,等木加一再出来时,二人齐齐站好,一左一右,同时举手:“再来玩啊!”
“好!谢谢!”木加一点头,又转向毛线:“麻烦转告书涵小朋友,说感谢他请客,下次我做东!”
这番话,算是给他这不合时宜的“在场”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是,谁信哪!一个单身男人往一个单身女人家里跑,不是图财就是图人喽!
“好!好!”毛线连连点头,脸上有种被人捉奸的尴尬。这都什么事啊!一个个的,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是吗?
“哎!你们……”毛线话没说完,就被邓丽霞和宋唯一边一个架着回屋问话了。
“这个有些沉……”宋唯伸手抓了一把毛线的胸!
“你拎不动……”邓丽霞赶紧伸手托了一把:“得我来!”
“啊……”毛线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俩二货亲近?说好的只远观不近玩呢!
毛线被二人按在床上好一通蹂躏,将要笑断气之前,终于认输投降:“别动手,我交代。”
那个瞬间,她想到了谍战片里那些熬不过大刑投敌的叛徒,从前觉得他们贪生怕死,现在想来,也未必,熬过了,是抗战英雄,熬不过,是自然本能——当然,人需要不断地学习和获取知识去对坑甚至是改造这种自然本能!
“我跟他,真没什么!”毛线道,伸手托住自己笑得发颤的肚皮。
“切!打住,可别说你们是纯邻居!”宋唯先否了她这个说法:“你知道城市里纯邻居是什么样的吗?几十年住下来,谁都跟谁不认识,好一点的混个脸熟,偶尔打个照面,能知道对方住对门还是楼上楼下,就不错了!所谓的交际场所,仅限于楼道或者自家门外。打招呼的模式也很固定:出去呀,回来了——礼貌亲切又很好地保持了距离感,完美!”
说罢,瞥了毛线一眼:“你们这都入室了,绝对不是单纯的邻里关系!”
毛线想了下,道:“也是朋友吧,他跟鑫远混得很熟。”
“是你的朋友还是鑫远的朋友?”邓丽霞侧目:“毛线,你不觉得你这些话说出来都很含糊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以前……人总是会变的!”
毛线有些伤感,要是继父还在,她自然不用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交际,她现在要做业务养家糊口,要时时惦着家里公司里的事,端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给谁看呢!
“毛线,这个问题,你其实不用回答我们,我俩谁都作不了你的主……”邓丽霞说着看了眼宋唯,道:“我们只是觉得这个木加一人不错,而且,据我们观察,你对他的感觉也不错,就提醒你一下,别错过了!”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宋唯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你千万不能让人给绑架了!”
“嗯?”
“全世界的人都在呼吁女性独立,独立自然也是好的,有经济,有思想,有担当……好像女人一独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邓丽霞道:“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我们越来越独立,可是,问题不减反增。”
“哦?你还有问题?”毛线很难相信这话是出自一向标榜“独立向上”的邓丽霞之口。
“邓阿米曾问我,他为什么没有爸爸?我骗他,说,不够强大的妈妈才需要跟一个爸爸合作养一个小孩,而你妈妈我足够强大,并不需要一个合伙人!”邓丽霞懊恼地搓了下头,道:“我以为他信了,直到后来发现他对我身边的每一个男性朋友都表现得很友好,甚至有些讨好,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要妈妈一个人强大……后来,他又问我为什么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外婆!”
“嗯?”毛线一愣,心说,外公外婆还是有的呀!
“我爸妈都走了!我生邓阿米的时候,我妈就病重了,她一直瞒着我——有一次,她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人要去美国旅游,想住我家,她又应承下了。我很生气,给她打了视频,让她看我借住的地下室……
我冲她吼,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你们到底给过我什么?凭什么以为我一个靠读死书死读书耗费了几十年青春才冲出农村的孩子能在城市里混得风生水起?谁给你们的自信?你们到底给过我什么呀!除了麻烦!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再给我找过麻烦了,一直到她死!
我离了婚还一个人生下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我爸很生气,一直不肯跟我说话,直到我妈走后,他自己身体也扛不住了,才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家里的存款密码和放房产证的地方,他跟我道歉,说对不起,说他一个农民没有本事,让我一个女孩吃了那么多苦,接着他又说,他也对得起我,毕竟没几个人像他那样肯在闺女身上花那么多钱,算是尽过力了。他还说,邓阿米是个小子,得好好培养……”
邓丽霞笑了下:“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在交代后事,只觉得他岁数大了,一喝酒就变得絮叨了,直到我姑打来电话,我当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那一天,我回奶了,邓阿米只吃了四个月的母乳。我一滴泪都没流,只给了我姑一笔钱,安葬他,我姑骂我,我叔骂我,说我中了资本主义的毒,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了!”
毛线点头,突然想起有回邓丽霞来了电话,一句话不说,就是哭。她当时问她怎么了,她说怕一个人养不大孩子,不想要了!
毛线那时候还骂她没有责任心!她说邓丽霞你生都生了,有什么好怕的!她说邓丽霞你不是天天标榜独立么,一个人养孩子怎么了?单身妈妈就得抱着孩子一堆儿死去呀!啊,离了男人地球还不转了!你一叱咤风云的女汉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是不是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了?你得跟它杆回去呀……
最后,邓丽霞笑了,她说,记住了,她要杆回去,要在美利坚合众国开疆扩土,生根发芽,要买一所靠海的房子,什么都不干,专给她爸妈吹牛逼用!
毛线记得那个电话,她完全能够想象邓丽霞一边抹泪一边强作笑脸的样子!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作什么,身体僵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反倒是邓丽霞安慰了她。
“你知道,我是一个狠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打败我……我一直认为自己坚不可摧,直到邓阿米有一天小心翼翼地又问我要起了外公外婆!”
邓丽霞顿了下,道:“我突然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了证明自己可以,一直在追求独立,可我,竟然连孩子想叫一声爸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很独立,可是,我让他很孤独,带着遗憾长大,我不知道这样的孤独和遗憾在他日渐长大的身体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像一个洞一样,越扯越大,还是一道伤口,越长越小……”
毛线更加沉默,书涵也是她一个人带大的,可他跟邓阿米终究是不一样的,他虽然常常为自己为什么会是王鑫远和尼雅的孩子而苦恼,可是,他有一双名正言顺的父母,他可以肆意地喊上一声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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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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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没有资格干涉你的独立,只是作为朋友,我想以我的经历提醒你:你可以独立,但是,千万不要因为想成为别人眼里的那个自己而被独立。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想恋爱,就去约吧!别管是第几次,别管能不能成,别管你爸你妈他爸他妈以及七大姑八大姨的意见,别管在别人眼里你是饥不择食还是饥渴难耐,别管你身上那个被别人或被自己贴上去的被独立或独立的标签,停止你那被众人捧杀式的独立表演,什么都别管,去约吧!”
邓丽霞伸手拍了下毛线的肩膀:“你是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吃五谷杂粮续命,靠拉屎撒尿排泄,有独立的自由,也有依附的需求,不冲突!”
“精辟!”宋唯也举了手:“我也有话说!”
嗯?
毛线一怔,你凑什么热闹呀!
“情况是这样的!”宋唯轻咳了一声:“我决定正式聘用邱孝云为我的全职丈夫!”
“哦?可以啊!”毛线点头,并没有觉得很惊讶,毕竟这邱孝云的试用期也好几年了。
“嗯,这个行!”邓丽霞斜了眼毛线:“你跟人宋唯学学!”
“所以……”宋唯摸着毛线的手臂往怀里拽了拽,满脸堆笑:“毛毛啊……”
毛线顿觉不妙,挣开手臂要跟她划清距离:“别……”
紧躲慢躲,还是被她扥住了。
“毛毛啊,我们家孝云呢,是国家干部,人民公仆,工作特别重要,不方便调动,你知道的哦,所以说……天津这边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宋唯摆出一张讨好脸:“这边的手续都走完了,人我也给你一半,都是你亲手驯养起来的得力干将,剩下的一半,你自己个弄去吧!”
“哎……你行不行啊!”毛线气得一脚给她蹬地上去:“我这忙着呢,刚弄了个房产中介不知道啊!”
“啊,能者多劳吗!苏古哈色呦!”宋唯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红本往她面前一丢:“木已成舟!你就从了吧!”
“啊,不会吧!”毛线惊道,这家伙竟然一声不响地把证给领了!谁哭着喊着这辈子再也不上男人的贼船了呢?
宋唯呵呵呵尬笑了一阵,正声道:“毛同学!不要害怕结婚,结婚证不要钱……”
打开小本欣赏了下邱孝云那张俊脸,又道:“也不要害怕离婚,离婚证也不要钱!”
毛线语噎,真想骂她一句神经病。
宋唯噘嘴来了个飞吻,小心地将本子揣回兜里,按了按:“只要是不花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用怕!”
“精辟!”邓丽霞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又不忘点了眼毛线:“学着点!”
宋唯听闻此言,立马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将全身调整到最惬意的状态,晃了晃脚丫子,道:“你不要以为我俩都是婚姻的失败者,所以瞧不上我俩,我跟你说,你从一个成功者身上讨教的经验不一定有用,但是,你搁一个失败者身上吸取的教训一定能够拓展你的眼界……因为每一个失败者都与成功擦肩而过,他们是离成功最近的人!”
说罢,瞟了邓丽霞一眼:“快说对!”
“对!”邓丽霞点头,隔壁屋里半天没动静,她立马分了一只耳朵过去,想听听那几个小鬼又在作什么妖呢!
“哦!”毛线掏了掏耳朵,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这一个两个的,都成教育家了啊!
“别光哦,听你霞姐跟你唯姐的,跟隔壁木头小哥,马上燥起来!”宋唯说着打了个响指,两条腿不停地晃着,很是嘚瑟!
“悠着点,我怕您把骨头再给晃散架了!”毛线道。
“嫉妒!绝对是嫉妒!”宋唯晃得更加带劲,她这两条美腿如今可是有主了,就算晃,那也是有证晃,霸气!
“你早知道她领了证?”毛线看向邓丽霞,她是半天才缓过闷来,这俩人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熟了啊:“哎,我说,你俩都是通过我建交的,现在都开始绕开我玩了啊!”
“呵呵!趣味相投!”
“呵呵!志同道合!”
俩人连干笑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做作,毛线顿感心塞,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嚎叫:“姑妈!救我!”
嗯?三人一对眼,拎着鞋子一齐冲进去了,给墨衍吓得直往书涵身后躲,貌似,这几位是进来打人的!
“怎么回事?怎么还能内讧呢!”毛线板起脸:“书涵!”
“邓阿米!你欺负姐姐了?”邓丽霞也瞪眼。
邓阿米来了个美式摊手:“不关我事!”
每次听这蓝眼睛的邓阿米说汉语,毛线都有点跳戏,拿眼扫了下书涵,比之前凌厉了几分。
墨衍得此信号,顺着墙根溜过来,抱紧姑妈的大腿,眼泪巴巴地道:“姑妈,哥哥和邓阿米嘲笑我。”
说罢,两只手伸到耳后煽了煽:“这样的!”
书涵很是无语,这个笨蛋墨衍,可真是个小心眼啊!
原来,几个小孩在吹牛,邓阿米讲了他跟妈妈去非洲大草原的神奇经历,书涵也说了她跟姑妈去印度和巴基斯坦的见闻,并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这两个国家的人长得很不一样。
邓阿米就吹牛了,说大草原上的动物也都不一样!书涵问他哪儿不一样?邓阿米就说不上来了!这一下,书涵就很得意,非常傲娇地告诉他们,印度和巴基斯坦人的眼睛不一样,巴铁的眼睛很友好!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墨衍在旁边插不上嘴,她不知道非洲,不知道印度,不知道巴基斯坦,不知道那些动物啊,眼睛好不好啊,巴铁什么铁啊,她只知道城里和乡下还有奶奶的菜园子,于是,交际小达人墨衍第一次感受到了社交危机,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急需寻求场外支援。
“邓阿米!”邓丽霞朝儿子招手:“哥哥姐姐好不好?”
“好!”邓阿米两只无辜的蓝眼睛从毛线和宋唯两个人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在墨衍身上:“姐姐好!”
“哥哥姐姐好,你也要好,不然,没有朋友!”邓丽霞俯身把手机给了邓阿米:“Share!”
“出个国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好好表现,姑妈下次出差带你去!”毛线揉了揉墨衍的脑袋,安慰了两把,又朝书涵摇了下头,表示很失望。
书涵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可是当着宋唯和邓丽霞的面,愣是憋住了眼泪,看了毛线一眼,一手牵着墨衍,一手牵了邓阿米,去榻榻米上玩,末了,又回头偷看了眼毛线,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脸,表示他错了!
毛线撇嘴,表示看表现喽。
照片薄里最新的几张是邓丽霞去马拉维和肯尼亚拍的,有很多贫民窟的黑人。
“不是!”邓阿米小手点的飞快。
墨衍却不干了,她还没见过那么黑的黑人呢:“大猩猩!”
“不是!是人,黑皮肤的人!”书涵纠正道。
“大猩猩!”墨衍坚持道,书涵无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递向邓丽霞:“邓姑姑,可以给我妹妹看看你这几张黑人的照片吗?”
“好呀!姑姑帮你们找!”邓丽霞有点吃惊,没想到书涵这么小的孩子会这么懂规矩。
她坐到孩子中间去,一手揽了邓阿米,一手抱了墨衍:“哥哥说得对,这不是黑猩猩,是人,黑皮肤的人,跟我们一样的!”
“不一样!”墨衍摇头,伸手去屏幕上比了一下,倏地收回:“好多黑!”
“你白,你全家都白!”邓丽霞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逗得墨衍咯咯直笑。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有黑人光在脚丫子在雨中奔跑的,有黑人在雨中洗澡的,有黑人抢着吃一碗米饭的。
“他们走路不穿鞋!”墨衍板起脚丫子看了看,并伸手抚了一把,对她的大胖脚丫很是爱惜。
“穷呀!”邓阿米道。
邓丽霞生怕自己的儿子遗传了法国人骨子里的自由散漫,提前对他进行了挫折教育。
“那可怎么办呀?”邓丽霞故意感叹道。
“要努力学习好好赚钱,不然没有鞋子穿,只能吃恩希玛!”邓阿米扬脸道。
邓丽霞脸上露出了老母亲的欣慰,这趟罪没白遭——为了让邓阿米早早地认识到生活的艰辛,她真的是忍着恶心,闭眼吃了好几顿恩希玛!
“为什么?”墨衍指着屏幕上的一大片荒地道:“种田就有饭吃了!”
她说着又扯起自己的肉脸给人看:“奶奶种田,墨衍吃得很饱!奶奶说,勤劳的人有饭吃!”
说罢,将求证的目光递向毛线。
毛线点头,表示认同:“是的,姑妈也吃得很饱!”
书涵看了眼屏幕,又看看毛线,摇头:“但是,他们还不会种田呀!”
说着,指了指那一片荒草一般的农田,道:“奶奶的菜园子不是这样的,不齐整。草和玉米树都长混了!”
毛线和宋唯凑过来一看,还真是!
“你认识玉米?”邓丽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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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 不一样的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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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书涵道:“我是农民的后代呀!我奶奶没文化只能在乡下种田,我爸爸会算数就能卖猪肉,我妈妈懂技术可以给人扎针,我姑妈最博学,可以给大学生当老师,还可以开公司教人赚钱养家,知识可以解放双手,还能改变命运呢!”
“你还知道命运呢?”邓丽霞很是惊讶。
“当然,每个人都有命运,有一点一样,又有一点不一样!”书涵道。
“嗯?哪里一样,哪里不一样?”宋唯也很好奇。
“命一样,运不一样。”书涵道:“命是爸爸妈妈有偿赠予的,运是自己努力争取的。”
“有偿赠予?”邓丽霞和宋唯同时看向毛线,眼里满是疑问:大姐,这还是个孩子呀!
“是啊!”书涵道:“爸爸妈妈就是每个人的父母,每个人就是父母的孩子,孩子对父母要孝顺,要养老,要尽法律义务!”
看她们这一脸惊讶的样子,又郑重地嘱托了一句:“邓姑姑,宋姑姑,我觉得,你们可以多看点书……不懂的,可以请我姑妈做老师!”
“哦!”邓丽霞和宋唯分明看到了书涵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你个文盲!
“那你说这应该怎么办?”邓丽霞指了指照片上一群黑人抢着吃一捧用塑料袋托着几撮米饭的照片问道。
“教育,培训,让他们先有智慧!”书涵道。
“嗯?”
“他们用手抓饭,说明他们不会用筷子,他们没穿鞋,说明他们不会做布鞋,可能都不会织布!再看这个……”书涵指着另一张一个黑人妇女用脚后碾地补种的照片,道:“你看这个黑阿姨,她都不会利用工具,这样很费脚后跟呀!”
“哦!有道理啊!”邓丽霞道:“可他们没有智慧,你怎么教呀!”
“这个怕是需要很长的时间!”书涵一脸认真地道:“智慧这件事有点复杂!”
“哦?”
“你知道我们中国人很有智慧吧!但是,这是经过了五千年才有的智慧呢!”书涵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以前,我们都不会种田呢,还去山洞外采野果吃呢!”
“会中毒!”墨衍插了一句,但凡跟吃的相关的,她都记得特别牢。
“那你有把握可以让他们吃上饱饭吗?”邓丽霞问。
书涵考虑了下,道:“有的!但是,得我大一点以后去,我现在没还成年呢,他们不信我!怕我说话不算数!”
“嗯,什么办法?”邓丽霞追问。
“要一个有钱的老板,开一个大公司,让男生都去上班赚钱,培训他们按照一样的标准干活;要一个种田有经验的农民,让女生去下地种田,教她们提高产量和节省体力的秘诀;还要一个我姑妈这样厉害的老师,得教他们的孩子从小就学习中国话,写方块字!”
书涵点了下头,道:“对,就这样,教育必须要从娃娃抓起,普通话一定得推广!不然没法交流!”
“噢!”邓丽霞看了眼旁边一脸懵的邓阿米,有些心塞,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这时,书涵又补充了一句:“不行,还得有一个我妈妈那样特别讲卫生又会打针的人!他们那样吃饭,实在是太不卫生了,很容易生病的!”
“啊!”邓丽霞简直要疯:“书涵你几岁了!”
“我已经第五岁了!童年已经过了一半了!”书涵想到这一点,就很焦虑,姑妈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他这知识点掌握得有点慢呀!
“哦!”邓丽霞默默起身,撇下邓阿米,拽了毛线就往外走:“咱商量个事!”
“干吗?”毛线很是不解。
“你给我们邓阿米当爸爸吧!”邓丽霞语出惊人,毛线吓得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有病吧!”
“呵呵,不行的话,就当干妈吧?”邓丽霞揽了她的手臂,亲热地道:“再不行,就当家庭老师吧,反正,你总得选一个!”
“你这是变相地夸我么?”毛线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嗯!”邓丽霞点头:“你很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
“有病!谁跟你比啦!”
邓丽霞笑了下,将毛线揽得更紧了。
是的,毛线从来都不会去跟任何人比的,不需要,也不屑于……
从前,她觉得她跟毛线的差距仅限于家庭背景和生存环境,可是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意识道,绝不仅限于此,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格局完全不同,作为一个从农村杀进城市的奋进者,她的人生被一个不努力就会如何如何的格式所限制,她见过了太多的丑陋和低劣,而那些东西成为了她不停奋进的原动力,邓丽霞从未觉得有什么问题,除了有点辛苦,可是,谁的人生不辛苦?
老祖宗不都说了嘛,吃的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靠着一路厮杀奋进成为人上人的邓丽霞过早地看清了生活的真相,直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用一个努力就会怎样怎样的句式拓展了她的思路,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样的人,他们一边努力着,一边享受着,他们坚信,自己走的每一步,每一点努力,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改变,同样是努力,一个头顶高压,负重前行,一个心向光明,轻装上阵,走的是一样的路,看的却是不一样的景……
宋唯也有所感慨,在上一场失败的婚姻里,她失去的好像不只是爱情,还有那些原本应该属于她和孩子们的亲子时光……
而毛线,还停留在邓阿米要父亲的事上……
也许结束一场恋爱甚至是一场婚姻对于男人和女人来说,简单地就如同得了一场感冒一样,在这个速爱速婚的时代,每个成年男女的身体里都筑起了一道免疫的高墙,遭遇离开或者遭遇背叛,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抗体,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被波及的尚没有建立起免疫系统的小人儿——孩子对爱情和婚姻认知的第一课,不是来自异性,而是身为家长的父母,只可惜,很多为人父母的大人都不曾意识到自己扮演了这一角色,或者,总是在一个“为时已晚”的时刻幡然醒悟……
纵是有千般关爱万般呵护,父母还是会在无意中伤了孩子,而孩子,纵是有一万个不情愿,也不能够逃脱那被父母一手安排的命运——有时,你爸是你爸你妈是你妈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时,你爸不是你爸,你妈也不是你妈,你不过是他们一次意外排泄下的产物,每多看你一眼,心里就多一分懊恼,这世上什么都有,为什么就是没有他妈的后悔药?你们都幻想着人生能有一个按钮,可以一键清空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有时你妈是你妈,你爸却不是你爸,你的身世自带秘密;有时你爸是你爸,你妈却不是你妈,你不过是你妈留在你爸身边的一件遗物;有时,你妈是你妈,又是你爸;有时,你爸是你爸,又是你妈……
对一个孩子来说,父母双全,且相亲相爱,实属人间幸事,是件天然的奢侈品,其奢侈之程度不亚于爱情和婚姻之于成年男女。
毛线不曾过问邓丽霞有关邓阿米生父的消息,成年人的分寸感在于不要轻易去撕裂别人身上的伤口,除非她自己动手。
不想,那一晚,邓丽霞亲手撕开了。
她说,邓阿米的生父是一个金发蓝眼高鼻梁的法国人,她说他们相识的情节并没有那么罗曼蒂克,就是一间一夜情高发的酒吧,法国人对东方女人的身体充满向往和好奇,而她,只想要一个基因良好的孩子!
她说,从本质上来说,女人跟世界上所有的雌性动物一样,天生具有繁殖的本能,就像猫儿都要叫春,她想要个孩子,回家能抱着,出门能牵着,人走到哪里,心里都有牵挂,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具孤单的行尸走肉,每天都在表演着一个人的哑剧。
她说,你们试过一个人无牵无挂的生活吗?
一个人睁眼,起床,洗漱,吃饭,读书,出门,上班,下班,回家,洗漱,上床,睡觉,闭眼……
她说,可怕的不是重复,而是你心里那日渐膨大的孤单,像一双手一样掐着你的喉咙,你的听觉因此变得分外敏感,你可以清楚地听到你制造出的任何一点动静——这动静使得你越发孤单,于是,那孤单刹那间发了芽一般迅速膨大,你坐立不安。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给他好的物质条件,富裕的生活,他可以幸福地无忧无虑地成长,只要稍稍努力点就好,并不需要像我一样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黑暗里,有一行泪滑过她的脸庞,慢慢爬进耳蜗……
那些她以为的,终究没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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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他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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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鑫远和尼雅的婚礼有些玩闹——没有婚礼主持,没有声势浩大的婚车,没有那些繁缛的程序,只有熟的不能再熟的新郎新娘,携着一双儿女同家人和朋友一起办了自助婚礼,俩人自带耳麦,各自向自己这边的亲属大大方方介绍了另一半,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宣誓:我王鑫远/我尼雅,我们自愿结为夫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宋唯猛地一激灵:“喂,你们家这两位,莫不是在拜把子?”
毛线笑笑,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若我不幸发生意外,恳请我的家人,继续善待的我的妻子/丈夫;若我不幸先你而去,恳请你接替我,侍奉我的父母;若我们有幸找到那个更相爱的人,恳请我们彼此坦诚,并依然保留我们为人父母的这一层身份,照顾我们共同的孩子……谢谢你,我的爱人!”
台上两位深情相拥,台下众人热泪盈眶。
“倒霉孩子!整这一出!”毛瑾伸手抹泪:“这大喜的日子,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就不该由着他们胡来!”
“大姐!我觉得挺好!”依兰小声道:“我听他们说这个,比听那什么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踏实多了!”
老姐俩不着痕迹地交换了眼神,呵,现在这年轻人的婚姻啊,还说什么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能相敬如宾好合好散就是婚姻典范了!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吃喝玩乐,上面王鑫远和尼雅打头带着一众年轻人狂欢,下面书涵和墨衍领着几个小不点满场子撒欢。
“嗬!果真是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娃娃!”宋唯感叹,这是她有生以来参加过的最闹腾的婚礼,没有之一!
毛线笑笑,暗暗给她递了个眼色。
宋唯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邓丽霞正对着一个背影愣神。
“李锐?”宋唯悄悄跟毛线对了个口型。
毛线点头,俩人对了个眼,迅速撤退,躲去一边看好戏喽!
李锐猛地一回头,像是被她的目光给引过来了。
此时,胡心瑶正在俯身帮念翎整理裙子。
“去卫生间整理吧!”李锐低声提醒了一句。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胡心瑶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去了,打从那次她设计李锐为他负伤的事情败露之后,她在李锐面前,就扮演起了言听计从的小媳妇。
她前脚刚走,邓丽霞后脚就行动了。
“嗨!好久不见!”邓丽霞道。
“你回来了!”李锐笑笑,看了眼不远处追着墨衍玩的邓阿米:“孩子很像你!”
“哦!”邓丽霞笑道:“你女儿跟你长得可不像!”
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听到别人说孩子长得不像他,除非……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你这样聊天,是很容易被人打的!”李锐笑了下,视线落在台上弹吉他的木加一身上。
“不怕!”邓丽霞甩了下头,侧脸道:“你一个警察,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平民受人欺凌而不管不顾吗?”
她这样的动作,有点故意卖弄风情的意思,她想以一个满不在乎的态度面对他,不想,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倒让她显得有些窘迫了。
他看着她,她亦看着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
“你在外边都好吗?”李锐先开了口。
邓丽霞心里一震,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坍塌,她想说,你在乎我好不好吗?你心里有过我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邓丽霞余光瞥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奔过来,笑了下,道:“我先生是个法国人,待我很好,这次本来是要跟我一起回来体验一下咱们中国的婚俗的,不想后来公司有急事,走不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扯这样的慌,冷静下来之后会发现完全没有必要——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手段,若他真想知道,又怎会不知?
“那就好!”李锐点头,并不戳破她的谎言。
“是嫂子呀!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胡心瑶人未近声先到。
邓丽霞笑了下,这孩子都生了,还看这么紧,看来这位胡美人还真是没什么自信!
“我跟你罗大哥已经离婚很久了,你叫我邓丽霞就好!”邓丽霞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结婚的礼还是得补上!迟到总比不到好!”
“客气了!”胡心瑶笑道,身子慢慢贴近李锐,正欲伸手去揽他的手臂,李锐一个俯身,把念翎抱了起来。
“喊姑姑!”
“喊阿姨!”
俩人同时对怀里的小孩发出指令。
念翎撇撇嘴,委屈地看了眼邓丽霞,一时不知该听谁的话。
“好可爱的小姑娘!长得像爸爸哦!”邓丽霞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喊我姑姑吧,我跟你爸爸更熟一些!”
“姑姑!”念翎甜甜地喊了一句。
“哎!”邓丽霞的手轻抚在孩子软软的头发,在距离李锐下巴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胸腔内的起伏。
“你叫什么名字?”
“念翎!”小姑娘一点都不认生,骄傲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爸爸曾告诉她,她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哦!念翎!”邓丽霞笑笑,伸出手臂:“念翎,姑姑很喜欢你,可以抱抱吗?”
念翎看了眼爸爸,又看向她:“当然!谢谢你喜欢我!”
如此,两个人的手臂就有了一次短暂的交错。
“念翎!快下来!累着姑姑了!”胡心瑶看向邓丽霞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你喜欢的怕不是我孩子,是我男人吧!
邓丽霞也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回怼过去:没错,我喜欢你男人这事不厚道,但是,你用孩子绑架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这事干得也不咋光彩吧?
邓丽霞是在婚礼开始后,才被毛线告知,李锐并不是胡心瑶孩子的亲生父亲——毛线早在邀请李锐之时就给了暗示,他肯来,就说明他心里还惦着邓丽霞,故而,他一出场,毛线就把这事透给邓丽霞了……
她并不是在怂恿邓丽霞去把李锐抢回来,她有她的骄傲,他有他的原则,这一点,毛线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只是觉得,真心爱过的人,应该少留一点遗憾,哪怕这辈子不再相见,也要带着对彼此最美好的祝愿离开,如果不能,那就是天意,活该他们在一起!
“哎!没意思!都没动手!”
宋唯瞧着邓丽霞回身,一个劲儿地朝毛线摇头:“邓将军咋就怂了呢!这也不像她的作风呀!照着她的个性不应该是,结婚怎么了吗?有孩子怎么了吗?买大捎小,老娘一堆儿要了!”
毛线的情报工作做的很到位,有些事,该知会的人知会,不该知会的人绝不知会,免得某些人满世界八卦去!
“嘿!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毛线拉她:“专往人伤口上搓盐!”
“哎,可冤死……”宋唯突然住嘴,转头凑到她耳边:“你家隔壁那根木头又在往你这儿瞅呢!”
“别瞎说!”毛线推她,脸色不觉泛起一层红晕。
“我跟你说啊,姐姐我八卦是八卦了点,但是,从来不扒那些没根没叶的瓜啊!我都数着呢,这一晚,瞅了少说也有十来回了!”宋唯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脸不觉得烧……”
说到一半,她自动闭嘴了,烧!不只是烧,瞅她那眼神,还有点慌呢!
“还真叫邓丽霞给说准了!”宋唯道。
这时,邓丽霞也过来了:“八婆!我又说什么了?”
“你上回是不是说毛线对木加一有意思?”宋唯道。
“啊!”邓丽霞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一单身女人,对一单身男人有意思,这不太正常了吗?没意思才怪呢!那是有病!得治去!”
“不是,她刚看人家脸都红了!”宋唯说着四下里搜罗了一圈,哎咦,木加一人呢!刚还在呢!
“瞎说八道!她相过的亲比你睡过的男人都多!还会脸红!”邓丽霞这一句,一下子得罪了俩人!
宋唯和毛线一对眼,二人同时发力,一左一右,摩拳擦掌,邓丽霞见状,只好讨饶:“二位爷,给小的留点面子,好吧?老情人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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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别装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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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加一背倚窗户,轻晃着手里的酒杯,视线紧跟着液体的流向,有意无意地瞥向毛线那边,玻璃杯上的视野,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这算是偷窥吧!”
一个声音突然闯入,打破他的平静,木加一抬眸,对上李锐那一双锋利的眼眸,笑了下,不作答。
“老朋友相见,不聊聊?”李锐伸手着的他的肩,往旁边的房间看了眼。
“老朋友?”木加一极不情愿地跟着他过去:“你们做警察的也会到处跟人攀交情吗?”
“警察也是人啊!”李锐有意落后他两步,摇头,啧啧叹气:“像!真像!”
“什么?”木加一后背微僵,脸色仍是不动声色。
“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呵!”木加松了口气:“大众脸!没办法!”
“别动!”李锐道:“就这个表情,保持住,跟我那朋友简直是如出一辙!”
“是吗?”木加一干笑了声,自顾自地推门进去了。
李锐冷哼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你叫什么来着?”
“木加一!”
“老家哪儿来着?”
“您查户口呢?”
“嗨,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跟我一朋友长得挺像!多聊两句,你别介意啊!”李锐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过去:“我那朋友啊……”
“不抽,谢谢!”木加一冷漠拒绝道。
李锐也不觉尴尬,回手给自个儿点上。
“我那朋友,得了精神病,离家出走了,有些年头,估计是死了。”他边用手拢火边用余光瞄木加一,就不信这孙子不现行!
“哦!”木加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那你得离我远点!”
“怎么地呢?”李锐吧嗒抽了一口烟,歪嘴叼着眼看他。
“别看见我以为是活见鬼了,再吓出个好歹!”木加一笑道。
李锐也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鬼,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木加一扯了扯嘴角,镇定地道:“抱歉,我不懂……”
“是吗?那我就不妨直说,这几年,毛线身边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处于好奇,我搜集了一些照片,并且从技术上作了对比,你猜怎么着?”
他越说越气,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他万万没想到杜云这小子竟然能在他眼皮下玩了这么一手好戏!若不是那天在毛线家里“易装”受了启发,他压根儿不敢往这一块想!
“我又不是警察,猜不着!无聊!”木加一怂了下肩,准备闪人。
不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瞥了眼上面的名字,这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下意识地伸手按掉。
“你慌了?”李锐吊起半条腿坐窗台上,斜眼看他:“我该怎么称呼你?木加一先生,贾茹女士?”
木加一身子一僵,慢慢地转回身来,挤出一张笑脸:“好久不见!”
“孙子哎!”
李锐迎面就是一拳,不料杜云早有防备,直接绕到了他身后:“兄弟!看在我协助你办案有功的份上,今儿先饶过我吧,一会儿叫毛线看着了不好!”
“你他妈还有脸提她!”李锐抬腿就是一脚,这次,杜云没有躲,老老实实地受着了!瞧他这副忍气吞声的死样,李锐更来气了,若不是怕毛线看着,非得痛快地打他一顿不行!
这会儿有火没处发,他气得直骂娘:“你小子能了啊,搁老子面前玩这一手!”
“兄弟哎,你是人民警察啊,别动不动就老子老子的,再因为我拉低了你的档次!”杜云挒嘴道,李锐这一脚的力道可不小,他这腿都木了!
“我要是你老子!早把你腿给打断了!”李锐恶狠狠地道。
“你不是我老子,也快给我整断了!”杜云拖着腿往墙边靠了靠。
“贱人!”李锐从兜里摸了根烟,点上,递给他。
一支烟之后,李锐拿出电话,要喊毛线上来,被杜云给拦住了。
“你还真想跟她做一辈子邻居啊?”李锐真是恨不得敲开他的脑瓜子把脑仁掰出来看看是不是锈死了:“这么些年了,你妈那边你不会还没搞定吧?”
“那倒不是。”杜云道。
真要硬扛的话,天下没有能扛得过子女的父母,这些年,他已经用行动向他妈证明了一件事:这辈子,他非毛线不行。这一点,他妈也算是默认了。
只是,他仍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去进入一段婚姻——当他妈升级为婆婆,她会不会再次发难?当毛线身上背负了一层儿媳的责任,她会不会隐忍屈从?那时,被钉在婚姻枷锁上的她,会幸福吗?
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或者说还没有信心回答,血脉亲情,是斩都斩不断的呀!
“你这样,会害了她!”李锐叹了一口气。
“不会。我已经彻底地退出了她的生活。”杜云道。他的声音有些发虚,力不从心似的。
“是吗?”李锐瞥了他一眼:“你没有以贾如之名骗取她的信任?没有以木加一之名对她示好?你可以随随便便捏造个人名儿编造个出身变造个模样在她的生活里进进出出,可你想过,这样做对她的伤害吗?再说句不中听的,你能一辈子就这样守着她吗?”
“能,只要她不结婚!”杜云道。
“可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结婚?她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告别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吗?还是说,你根本就觉得,除了你,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爱上她,想要娶她为妻?你觉得她不配?”
李锐越说越激动,气得嘴都瓢了:“我真后悔他妈……当初没跟毛线挑明……老子要早知道你这么个怂货是,老子……”
余光瞥着门口毛线过来的身影,立马闭紧嘴巴把话就咽回去了。
“你俩在这儿呢!”毛线笑着朝李锐招了下手,高声道:“念翎到处找你呢!”
“好!”李锐看了杜云一眼,暗含警告。
“邓丽霞有急事,已经订了明早回去的票……她跟罗金锁离婚之后没有再婚……邓阿米只有一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毛线一口气爆了很多猛料,又拉了把李锐,低声道:“我已经让宋唯拖住胡心瑶了!”
“噢!”李锐道。
毛线往屋里看了眼,道:“我这邻居,在国外憋坏了,回来见着谁都有点自来熟,他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当回事啊!”
“好!”李锐看向毛线的眼神带着几分难以言状的同情,怎么他说啥你就信啥呢?
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毛线拧着门把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觉得木加一这人还行,你可以处着看看……”李锐拍了下她的肩,突然提声道:“别惦着杜云了,当老板的要拿得起放得下!咱就当他死了!逢年过节的给他烧点纸钱就成!够意思了!”
“啊……”
毛线被他这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感觉很奇怪!前一阵引诱美茗回来的事,杜云应该没少出力吧,否则仅凭一张合成的婚纱照,美茗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上套吧……这怎么好端端地还咒上人了呢!
“呸呸呸!刚说的都是气话!”
毛线正对着李锐的背影小声嘀咕呢,门从里面开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压下来:“感谢你邀请我参加王鑫远的婚礼!”
毛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他:“嘿!说清楚了,你是受了王鑫远以及他儿子的邀请,我可没有邀请你啊!”
“反正,我是承你的情了!”木加一道。
“那好!你也别白承,帮我干点活!”毛线立马开始发号施令,“你去看着点鑫远,别叫他喝大了,也别叫他的朋友们喝大了!有那玩命劝酒的,要拦一拦!”
“有好处么?”木加一道。
“好处!好处!一天天就知道好处!”毛线伸手就要打,她跟这个厚脸皮的邻居可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好好好!”木加一立马点头哈腰摆出一副奴才样儿:“小的任凭您差遣就是了!”
“一天天净耍贫嘴!”毛线朝他挥了两下拳头,那眼神厉害极了,木加一朝她怂怂地笑了下:“喜欢你,没道理!”
“没个正形!”毛线讪讪收手,她如今也有了免疫力,对他说的话,倒也不过心。
只是,想她一个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前人民教师愣是回回都能被木加一带偏,不是动手动脚就是动嘴动舌,浑身上下的机关都不听使唤了一般,完全没个正形,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真不正经,还是一直都在假装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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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4章 放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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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各位亲朋好友,王鑫远和尼雅都松了一口,喧腾的一天终于结束了,这婚结的,累呀!
俩人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王鑫远道,这辈子就这一回了,再也不结婚了!他的本意是趁着这热乎劲儿表表忠心,不想,尼雅接了一句,是的,下回还是旅行结婚吧!给王鑫远气得差点儿没撅过去,只能自我安抚:别生气,这媳妇肯定是亲的,就是有点傻……
一进家门,尼雅就看着她那宝贝闺女正在吴姨怀里轻声打呼噜呢,一会儿“啵儿”的一声,小鱼吐泡一般——此前,她成功占领了父母的婚床,四仰八叉睡得正向,被人抱走也没反应。
“你妈在二楼的书房等着你们呢!”吴姨笑眯眯地道。
“哎!”王鑫远应了一声,拉着尼雅往上走。
“我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妈?”尼雅不好意思穿得大红大紫地去见婆婆。
“怕什么!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况且你这孩子都生了!”王鑫远拦腰来了一个公主抱,吓得尼雅一阵尖叫。
“哎,吴姨在呢……”
“她会假装看不见的!”
王鑫远偷偷朝吴姨眨了下眼,吴姨则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指了下怀里的墨衍,又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叫他不用操心孩子!
如此,尼雅就被王鑫远一路抱进了书房:“妈,儿媳妇我给您娶回来了!”
“哎呦!快抱到灯前给妈瞧瞧!”毛瑾笑得眼睛都没了。
“妈……”尼雅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余光瞥见桌上公公的遗像,一下子就顾不上害臊了,拉了王鑫远要下跪,被毛瑾拦下:“大喜的日子,免跪!”
说罢,起身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尼雅,又拉了王鑫远的手放进她手心:“尼雅,妈把鑫远交给你了,这个家也拜托你了……这里有书房钥匙、保险柜秘密……日后,你要好好保管!”
“妈!”尼雅很是激动,也不能怪她激动,书房一直是她的禁地,倒也不是谁限制了她出入,而是家里重要的事,都在这里商量,也没人给她钥匙,她就自觉地把自己给隔离了。
“不行啊?”毛瑾故意反问。
“行!”尼雅一个劲儿地点头,强忍着眼泪,然而那眼泪是最不能忍的,越是不让它出来,它越是不听话,像个顽皮的孩子,非得要做点什么才行,无奈之下,尼雅竟然做出了一个壮举,抱着婆婆原地转了一圈。
“噢……”
“哦……”
毛瑾和王鑫远娘俩同时惊呼。
“媳妇,你再把咱妈给摔着!”王鑫远出声阻止了热血上头的二货媳妇,又转向老娘:“妈,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惊喜!”
毛瑾托着桌子稳住身体,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这个蠢萌可爱的儿媳妇:“孩儿呀……也不过就是一个婚礼,你咋就飘成这样了呢!你要喜欢的话,可以每年给你办一个啊?咱不飘,咱淡定!”
她边说边伸手顺着被她折腾得散下来的头发。
呃!王鑫远感觉心口又刺了一刀,这事还能年年办么?果然,儿媳妇随婆婆!
尼雅开始还装矜持,笑了几下,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是号啕大哭。
毛瑾和王鑫远娘俩你看我,我看你,都表示很无辜。
哭了一会儿,尼雅又稳了稳情绪,一手捋头发,一手整衣裳,清了清嗓子,问:“妈,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当家做主了!”
“是的!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王鑫远接得很快!
“当然!以后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你说了算,我也听你的!”毛瑾摆出供菩萨才有的虔诚状:“打今儿起,你就正式出道,哦,不,上位了!”
“那我能不能打王鑫远?”尼雅气鼓鼓地问。
嚯!还记着这茬呢?
娘俩迅速对了个眼,王鑫远用眼角点了下书架旁挂着的鞭子,看向老娘的眼神很是沮丧,妈啊,你咋又整出根鞭子来呢?毛瑾这脸也垮了,这不是想着给你们留个传家宝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请人做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呢!
突然,毛瑾身子一晃,一手扶额,一手摸床:“儿啊,你们先回去吧,妈犯了头痛,什么都听不到!”
尼雅扑过来,搂着婆婆吧唧亲了一口:“妈,开玩笑啦!我可爱王鑫远了!怎么舍得打他呢!”
“扎针也不行!”毛瑾苦着一张脸,撇嘴道。
“不扎,也不打!”尼雅强忍着笑,她还从没见过婆婆撒娇装萌的样儿呢!
“那好!”毛瑾立马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写个保证书!”
尼雅一看,妈啊,这是有备而来,她怀疑自己又被老谋深算的婆婆给套路了。
王鑫远也凑过来看,只见上书:
我尼雅/我王鑫远保证婚后跟王鑫远/尼雅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好合好散!即便有一天感情不再,也万万不得做出中伤对方的事!
“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上你们的大名吧!”毛瑾低头取下口袋上面别着的一枚缝衣针:“摁个血指印!”
王鑫远和尼雅相互看了一眼,表示很无语,谁能想到这大喜的日子还要放两针血呢!
好在扎针这活儿,尼雅擅长,二话不说抓过王鑫远的食指就是一针!
王鑫远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庆幸,得亏他老娘只要个血指印,这要是要个血手印的话,他这手不得被戳成蜂窝呀!哎!算了!这婚,一辈子结一次也是够够的了!
尼雅也有同感,妈呀,论套路,在婆婆面前,她完全不是个儿呀!算了!人的命,天注定!她认!
同一时间,累得散架的毛线有气无力地招呼着眼前两个忙碌的身影:“哎,我说你俩,要不要这么着急!”
“要!”
“要!”
俩人异口同声地道,毛线很是无语,朝屋里瞥了眼:“姐姐,拜托您二位小点声儿,别把孩子吵醒了!”
“我家邓阿米他亲爹都寻上门来了,我能不着急吗?那是哪儿,发(法)国呀!想我邓丽霞在追名逐利这条道上,是何等的机警,岂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万一人家高兴赏我家邓阿米一个庄园啥的,咱是不是也能趁点便利入驻发(法)兰西了!”邓丽霞哼着小曲儿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往行李箱里拾。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毛线哼了一声:“不就是想满足一下邓阿米看一眼亲生父亲的愿望吗?说句实话能死啊!装!”
“要不说你这人没劲的,你一问我一答,接下来还聊不聊了!”
“聊聊聊!”宋唯凑过去,趁其不备摸了两把胸:“哇啊,见过老情人果然是不一样啊!这都膨胀了你!”
“去你的!我这是胸胀好不好!”邓丽霞说着瞪了眼毛线:“你这什么朋友啊!”
“你们完全可以就地绝交啊!”毛线懒懒地应着,把自己团成一堆棉花死命地往沙发里塞。
“哎,说正经的。今儿再见老情人,有什么感想?”宋唯朝她吹了个不怎么响的口哨。
“哎,你这有点落井下石了啊,才脱单几天呀!就这么猖狂!”毛线伸腿踢了下邓丽霞:“说说,咱不能让她给瞧扁了!”
“你俩演双簧吗?”邓丽霞看了二人一眼,果然,这女朋友只要超过俩人就容易搞小团伙啊!
“怎么可能!”宋唯摊手:“我俩明明是在唱黑白脸,好吧!”
邓丽霞不应声,自顾自地往箱子倒腾东西,瞧着也没几样东西,可她翻来倒去的,总也倒腾不完似的。
这让毛线想起了杜云,去青岛之前,他也帮她整理过行李,一件一件用皮筋扎起,码放整齐,跟物流打包似的……毛线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冲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包皮筋,俯身捡起那些让邓丽霞头疼的衣物,一件件展开,抹平,叠成长条,再顺着一边卷起……
“哇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还有这一手好活儿!”宋唯这一旁惊叹道。
“好歹也是交了几十号男朋友呢,留不住人,还不能留点本事!”毛线笑道,脸上带着一点云淡风轻的洒脱。
当然,这在宋唯看来,就是造作,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耍嘴皮子谁不会呀,有本事来点真格的!这都多少回了,谈一个吹一个,怎么回事心里没点数吗?
呵!有意思!
“一个人过也没那么糟糕!”邓丽霞突然转向毛线:“你都……撑了这么多年了,要坚持,没准下一个就很好!千万不要轻易妥协,因为你不知道你要为一次妥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嗯?
毛线和宋唯同时愣住,这大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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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女人的心思,你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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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悔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可以说,从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后悔了。
我还后悔生了一个不该生的孩子,从他刚生下来的那一天就后悔了,我是何等的自私,才会从一开始就剥夺了他享受跟其他孩子一样被父亲迎接的喜悦,那样神圣又伟大的权利……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跟一个相爱的人结婚生子,哪怕他长的一般,能力一般,哪儿哪儿都一般,跟我一样扔在人堆里瞬间就会被淹没,因为一般因为平凡因为普通,我们会被人群冲散,分开,可是,我们从来不担心走失,我们的眼睛极具甄别能力,能从千千万万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以及他眼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那时,我们的眼睛都在不自觉地放大,放亮,我们跟成千上万的平凡夫妻一样,会为一点小事闹别扭,会为了家长里短的琐碎跟对方的怄气,会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争吵,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些可以调和,有些没能调和……
我们可能会分手,会离婚,甚至会在彼此的眼睛里消失不见,但是,没关系,人生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终将要学会一个人去独自面对,可是,那些爱过的人,那些相爱的时光,都是我们活过的见证,让我们从此不再畏惧孤独!”
邓丽霞看了眼张嘴愣神的宋唯:“这就是我的感想!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满意……”
宋唯双臂交叉互搓着被她激起鸡皮疙瘩,转向毛线:“你不说她是理工女吗?这怎么一套一套的!”
邓丽霞坦然一笑,她也觉得自己发挥有些超常了,再次见到李锐,她心里那间阴暗又封闭的小房子突然就变得豁亮通透了,仿佛有光照了进来,那些爱而不得的愤懑和怨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就被荡平了,像是有暖风抚过水面,只留下一道道悸动的波纹,那一刻,过去如何,现在怎样,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的余生,一切安好,哪怕,那个陪着他身边正在扮演妻子角色的女人并不是她……
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那个适合李锐的人,哪怕她依旧爱着他——她是秋后遗落在房檐上的一株小草,他是夏日当空普照大地的一抹烈阳,他们生来具有不同的使命。
毛线摊手:“你自己问的!”
“好了,该你了!”邓丽霞双手抱臂,摆出看戏的姿势。
“感觉恍如隔世!”宋唯叹了一口气:“我有点后悔跟邱孝云扯证了!”
“哦?”邓丽霞立马向毛线靠齐:“离异妇女列队欢迎你入群!”
“一边儿去!”毛线推了邓丽霞一把:“你少激她,这是个没谱的,啥事都干得出来!”
“哎!想当年,我跟章郅敏也是像王鑫远和尼雅这样亲亲爱爱的走进婚姻的……”宋唯长吁一口气:“岁月败美人,婚姻败爱情啊!娘的,想来想去这女人投资孩子才是最实惠的,投资男人,早晚是个赔!”
“好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毛线道:“你这都二回了,还有很多单身女青年独守空房呢!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你饥了?”宋唯和邓丽霞同时将矛头指向了毛线:“好说呀,我们这就给你招呼隔壁那位去!估摸着他也正饥着呢!”
“一边儿去!”毛线拿枕头丢她俩:“真是恨不得你们现在就走!”
“呦,敢动手!”
俩人一左一右擒了毛线的手臂,非要她吐出点什么来。
“我俩,真没什么,都是被你们瞎传的……”
“你上!”邓丽霞朝宋唯使了个眼色,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接将毛线的两只手臂向后抬起,宋唯则作势要挠她。
毛线只好求饶:“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和木加一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邓丽霞反问,按她的经验来说,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后来都被自己打了脸哦!用时髦小青年的话说,叫“真香”定律。
“我看着他,总会想起杜云……”毛线道:“你说前面有一个正版了,我还怎么用这仿版?”
“那有什么的!”宋唯振臂高呼:“同样的质量,仿版价格更便宜哦!你知道现在很多聪明的有钱人都不会傻乎乎地把钱往奢侈品上烧了,人家还就愿意用一些高仿的……”
饶是邓丽霞左一眼右一眼地点着,宋唯还是把话说完了,这家伙,激动起来啥都顾不上。
邓丽霞无奈叹气,对宋唯的智商表示了一万加的质疑。
果然,毛线进入了绝地反击的模式。
“且不说人不是东西,即便是东西,即便质量相同,用户的体验和感受也不同!”
宋唯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她不过就是打个比方吗,用的着这么上纲上线的么?这要说她心里没鬼,谁信哪!
“漂亮!”邓丽霞对毛线比了个大拇指,又瞥了宋唯一眼:“该!”
“就显你们读书多!”宋唯撇嘴:“娘的,投资女人也有翻车的时候!”
这一句,惹得毛线和邓丽霞哈哈大笑。
凌晨时分,邓丽霞抱着尚在熟睡的邓阿米出发了,宋唯同行,她送邓丽霞回京,顺道回趟苏州,她想孩子们了,必须要实打实地搂在怀里抱抱,亲亲,摸摸才能抚慰一下老母亲受伤的心肝——她发现自己老了,越来越惦记孩子了。
思虑再三,宋唯给邱孝云编辑了一条短信,七七八八地扯了一大堆,最后归入正题:她后悔这次结婚太仓促了,能不能再去扯个离婚证!
短信发出不过片刻,邱孝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宋唯低声应了一句,说邓阿米正睡着呢,意思是回头再说!
“宋唯!你知道别人在睡着!你知不知道你男人我还在加班啊?嗯?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净扯些有的没的……”
一向好脾气的邱孝云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最后撂下一句:想孩子可以回去看,也可以接过来,你要愿意还可以再生一个,两个……都成,但是,离婚,想都甭想!
“我告诉你宋唯,报假警是犯法的……”邱孝云低喝道:“欺骗人民警察的感情也不可以!”
“嗯?”宋唯被他骂得一怔一怔的,瞥着一旁捡乐的邓丽霞,只好软软地来了一句:“我知道了!”
“很好!”邱孝云那边口气也软了下来,又道:“早点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哦!”宋唯一脸复杂地挂了电话,娘的!想当年章郅敏都不敢跟她这么说话!她这回是碰上硬茬了呀!
邓丽霞捂着邓阿米的耳朵,笑得前仰后合,低声道:“这个可以!”
男人嘛,还是得有几分“老子非你不行”的霸气,不然,跟他过个什么劲儿么!
如此一来,邓丽霞竟有些羡慕宋唯了,若是李锐,哦,不,哪怕是罗金锁,或者曾经追求过的她的任何一个男人,能拿出这样一份霸气来,她也愿意放下一切去试一把!
只可惜,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现实,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单就这一点,邱孝云就强过李锐,也胜过杜云,邓丽霞在心里默默比较着,不觉有些失落,她努力了很久,好像还是谁都不如,女人啊!总是会不自觉地陷入攀比当中去,尤其是跟要好的朋友——我是真的想要你过得好,但是,也是真的不想你比我过得好!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是一愣,原来,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讲究旗鼓相当啊!
“那个木加一的情况怎么样?”邓丽霞突然问道。
“你说家庭?”宋唯摇头:“不知道,毛线不上心,咱也不好问。”
在任义的事情上踩了雷,宋唯就摸清了毛线的底线,平常说归说闹归闹,可是,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毛线和木加一中间,横着一个杜云,这事,谁说都不好使,必须得她能过了心里那关才行!
“真希望毛线能想开点,杜云那种家庭,就算是真嫁了,往后事也不少!”邓丽霞道。
“那是当然!”宋唯点头:“木加一这人还不错,父母又在国外,看样子也不怎么管他,我偷偷问过,那房子是他的,家里条件应该也还行!”
“喔哦!你也看中这个?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找那种他有一块钱能给你花十块的,不要那种他有十万,只肯给你花十块的!”
邓丽霞嘴角扯起一丝苦涩,不管在人前装的多清高,她心里清楚,在她和李锐的事情上,这是她考量的一个重要指标——她是一只好不容才爬出井底的青蛙,外边天广地阔,大有作为,她绝不允许再有一只青蛙把她拖下水去,必要时,她宁可踩死那只向她伸出手的青蛙。
“怎么好意思?人家只有一块,你非得把人榨干了要十块?这不是难为人么?你想花人十块,就去找个肯给你花十块的呀!管他有十万百万还是千万,你只要十块就够了,还能落一个不贪财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宋唯笑道:“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你不能占了人家的人,又想占人家的财,不厚道嘛!”
有句话宋唯没说,既然男人都靠不住,那不如找个有钱的,至少离婚时能多分一点嘛!一样的本钱,一样的风险,当然要选那个收益高的呀!
“对哦!”
邓丽霞会心一笑,盘踞在心头的那点羞耻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只有没钱的人才能懂得钱的重要性,像毛线那样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不能够懂的没钱的辛苦。
邓丽霞从来不知道,毛线也有过缺吃少喝的童年,也曾经历过巨大的经济危机,更是过早地见识过了很多人为钱搏命的样子,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肯以钱作为一个衡量人价值的标杆——她知道,那些真正为钱搏过命人,总会撑过那些没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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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孩子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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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风起,沙尘顺窗而入,灌了满满一屋的土腥味儿,毛线惊醒,起身去关书涵那屋的窗户。
不想,这小孩扑棱就爬起来了,倒给毛线吓了一跳。
“是不是姑妈吓着你了?”毛线想着刚刚起床的动静有些大。
“不是!”书涵伸手按了床头的壁灯,四下看了一圈:“姑妈,那个小老外呢!”
“又给人起外号!是邓阿米!”毛线关好窗户回身抱起他,顺手扯了床单:“你爬姑妈身上迷糊一会儿,得给你换一床被单了!沙子飞上床了!”
书涵两只小手臂紧搂着毛线的肩膀,不肯动弹,毛线伸手一摸,竟是满头的汗。
“这么热吗?”毛线也顾不上换床单了,赶紧抱着他去浴室拿了毛巾,用脸颊贴着孩子的额头试了下,好像也不烧啊!
一番擦洗之后,书涵仍是坐在洗手台上,一动不动,身子软软地靠在毛线怀里,毛线着慌了,又伸手摸了书涵的额头:“哪里不舒服了?”
“姑妈,你打我一下吧!”书涵两只手臂紧搂着毛线的脖子,脑袋窝在毛线肩窝里不肯出来。
“怎么了?”
“我梦到我被人抱走你了,你怎么都找不到我了,还哭了呢,流了好多的眼泪!”
毛线心里一颤,美茗那事到底是吓着孩子了!
“啊!”毛线伸手抚了他的脊背,轻声安慰着:“我们家小孩长大了呀,都会做梦了!”
书涵赖着不肯动,毛线只好一手抱着他,一手铺床单,着实费了点力气。
“梦呢,一般都是反的!”毛线抱着这个赖皮的小孩躺下,抓着他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把:“你摸摸,这是不是姑妈!”
“嗯!”书涵几乎要将整个身子都挂在毛线身上了:“姑妈,那天,我们不是在大冒险,我是被坏人绑架了,对不对?”
“绑架……”毛线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声,
“是的!我用爸爸的电脑查过了,就是绑架!”书涵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喔?”
“我怕他们万一生气了,就不让我做姑妈的孩子了!”书涵道,让一个孩子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件事,着实不容易,他很想找个人来分享其中的惊险和刺激,不过,为了能够安全地待着姑妈身边,这件事,他必须得保密。
毛线一愣,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利害关系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去维护一些他在乎的人……
“你有没有看到姑妈从你鞋子里拿出一个小东西给了李伯伯?”毛线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有没有啊?”
“有的,那叫芯片!”
“那是一个跟踪芯片!姑妈早早地藏进你鞋子里了!我们只是配合李伯伯捉拿了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姑妈不是告诉过年,配合警察同志办案,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义务。”毛线抓着他的小手假装咬了一口:“王书涵同学,你这次也变笨了吧?是不是没有发现这一机关?”
“有点!”书涵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姑妈你是什么时候把机关装进去的呢?”
毛线刚要说话,他又开口:“姑妈你别说,让我猜猜看!”
“好啊!现在是考验你逻辑思维能力的时候了!”毛线道,不同于怀里兴奋的小人儿,她有些倦了,连着折腾了好几天,累啊。
“去缝鞋子的那天!”书涵一脸兴奋地道:“就在那个老师傅把鞋底割开一条凹槽之后,上线之前,对不对?”
“哦。看来你还有点救啊!智商又回来了!”毛线道。
“所以,姑妈,你最近每天都让我穿这双鞋子出门,就是为了时刻准备着,对不对?”书涵这家伙瞬间福尔摩斯附体:“还有,我突然想,姑妈你那天在卫生间门口低头给我系鞋带是不是就是要给我暗示呀?我的鞋子本来是不用系鞋带的啊!”
“哇啊!你的智商在呈直线上升!姑妈都要跟不上了!”毛线说着伸手捶了下脑袋:“快上升!别被人比下去了!”
“越打越笨!”书涵咯咯地笑着,继续道:“姑妈,你那天是不是吓坏了?”
“有吗?”
“有点!”书涵道:“你进来时头发都散了,脸还很白!”
“那是姑妈擦了粉!”毛线嘴硬道。
“你在跟我装!”书涵呵呵笑道:“姑妈,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身上也有秘密武器啊!”
“嗯?说说看!”毛线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那天木加一到底是怎么找过去的!
“那个坏阿姨估计是怕出人命,只给了我一点迷药,在车上我就醒了,她吓唬我说不许乱动,我就很听话地把手举过了头顶假装投降,表示很害怕,很听话。”书涵说着嘿嘿一笑,从枕头下摸出电话手表:“但是,我悄悄拍下了两边的街景,传给了木伯伯……”
说着,他停顿了下,道:“姑妈,木伯伯其实也算是个有点聪明的人了!”
“她没检查你的手表吗?”毛线问。
“检查了呀!但是,她很笨啊!完全找不到我手表上的机关!还以为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电子表呢!”书涵得意地挑了下眉毛,他这“科技小少年”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那十多块电子表也不是白拆的!
“噢喔!你也很能装吗!”毛线眼眸一冷:“说说,谁让你私自添加木伯伯的电话号码的!”
“啊!”书涵立马伸手掩嘴,果然,姑妈说得没错,言多必有失,得意准忘形!
“你给我装!”毛线伸手要捏书涵的脸!
“姑妈,我错了!能不能明天再惩罚?”书涵又是撇嘴扮可怜又是眯眼装困的,毛线很是无语,就冲这份赖皮,是王鑫远亲生的,没跑!
“赖皮!”毛线伸手抹去他额上渗出的细汗。
“姑妈,你不回你房间去?”书涵等了半天没动静,又睁开了眼。
“嗯!姑妈陪着你,看看到底是哪个坏蛋敢来梦里抓我孩子!”
“真的?”书涵兴奋地往毛线怀里一拱,窝成一只小虾米:“姑妈,我爱你!”
“嗯,姑妈也爱你!”毛线轻抚着小家伙的脊背,安慰他好好睡。
半晌,怀里的脑袋又抬起来了:“姑妈你今天是不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啊!”毛线有些惊诧。
“但是,没有妈妈开心!”书涵道。
“那是!妈妈是新娘子,必须是最开心的,我们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嘛!”
“但是,我也想姑妈很开心!”书涵道。
妈妈说,每一个女生都想要一个婚礼,等他长大了,也要给姑妈办一个婚礼,还要给姑妈买一个新郎官,让她大大的开心!
那一晚,书涵就怀揣这个巨大愿望在姑妈怀里入睡了!
“姑妈很开心的!”毛线低声咕哝了一句,低头亲了亲怀里熟睡的小人儿。
第二天一早,王鑫远就带着尼雅去度蜜月了,并且把哭得撕心裂肺要一道去的墨衍丢在了家里,毛瑾本来是想把孙女丢给毛线的,一听说书涵病了,楼也不上了,说是怕染上病毒,转身就带着墨衍下乡了,学也不上去踏青了!
毛线简直要气死过去!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有人象征性地关心一下书涵吗?啊?我们这不是亲生的呀!
被嫌弃的娘俩大眼瞪着小眼,默默地给对方打着气。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感冒,嗓子有点发炎,咱们吃一天药看看,不行去打针!”
“姑妈,等我好了,咱们也去玩,谁都不带他们!”
不想,这次书涵竟病了一周还不见好,饭量明显见少,毛线抱着去了两趟儿童医院,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吊针也不给打就开了些开胃消食的药丸,一点儿用都没有,她本要再抱去给姥姥看看,不想被兰姨拒绝了,说近期有流感,去医院反倒容易被传染,怕毛线不放心,又道,没事,小孩子饿几顿不碍事……
这天早上,书涵又不想吃东西,挖了一勺鸡蛋羹就不动了。
“是不是姑妈做的饭太难吃,你吃不下?”
“才不是,姑妈做的饭超级好吃,我还能……”书涵拿着勺子挖了一小口,又放下:“姑妈,我真的饱了!”
毛线让书涵张嘴,看看嗓子没那么肿了,道:“咱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可是姑妈说外边的东西不卫生!”
“那也比饿死好!”
毛线摸着书涵的小脸,很是心疼,这小孩几天不吃饭,份量就减了,抱手里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新华书店那条街上新开了很多家小吃店,听说有一家专门的早餐店,老豆腐很好吃!”书涵道:“就是有点远!”
嚯喔哦,一提出去吃就来精神,可见毛线平日的饭菜做的真不咋样!
“远怕啥!姑妈开车载你去!”毛线说着抱了书涵去换衣服。
下楼时,书涵道:“姑妈,如果好吃的话,我们也给木伯伯打包一份吧,我们老吃他的东西……他没有车子,去不了那么远!”
“好呀!我孩子可真懂事,从小就知道知恩图报呢!”毛线瞥了眼隔壁院子,感觉有好些日子没瞧着那个黏人的家伙了!仔
细一想,好像也没过多久,鑫远婚礼过去也才一周多点……
平日里听他聒噪惯了,这冷不丁没了动静,倒有些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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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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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街头的热闹,有一大半来自食物。
烧饼必须得用手接着点,牙齿轻轻一碰,咔嚓一声那酥皮就会掉得满桌都是;吃煎饼讲究的是干脆利落,一定要小口用力,赶上技术不好的师傅,果子容易弹出来,当然,换成馃箅儿就肯定没问题了;油炸糕一定不能太着急,咬之前得先试下温度,不然容易烫着上牙膛,也可能是黏着;吃老豆腐时,要拿勺子在上面轻轻地推一下酱料,保证每一口都吸满汤汁;小米粥一定要轻舀慢咽,一勺子挖到底儿都能把食道烫成麻花;包子要买小个的,多来几种馅料,这样,每一口下去,齿缝里都会弹出浓郁的惊喜和碳水化合物的饱满……
每吸一下鼻子,就会脑补出一样食物,喉咙不自觉地运动一下,哦,满足。
应英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锅巴菜,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芝麻酱不要钱啊!稀里糊涂的弄这么一堆!”
“你这人说话,真是……”杜宗明朝远处排队的儿子看了眼,低声道:“刚儿子问你要不要来一个锅巴菜,你可是点了头的啊!”
“我哪知道这玩意儿这么恶心!”应英索性把勺子撂下,将碗推给杜宗明!
“哎!你这一说,叫别人还怎么吃!”杜宗明朝邻桌看了眼:“你不爱吃拉倒,别啰嗦了啊!”
“烦人!”应英低声咕哝了一句,朝远处排队的儿子看了眼,又低头,将脖子抻到杜宗明面前:“一会儿你跟儿子说,要去他家看看!”
“好端端地你这又是闹哪出?儿子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杜宗明也朝儿子看了眼,低声道:“我看你真是吃饱了撑的,过不了消停日子!”
“我吃饱了撑的?”应英眉毛都要蹿到脑门上去了:“我们来天津多久了?是不是好歹也该着叫我们去家里认个门了?”
“儿子不说了吗,他住公司,集体宿舍!”杜宗明低声敷衍。
“杜宗明!”应英低喝了一声:“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我跟你说,搞不好你儿子已经在给人做上门女婿啦!”
“别说当上门女婿了!他就是去给人当孙子,只要他愿意,我也管不住!”杜宗明掰了一截油条泡豆浆里,道:“我劝你也别管!”
“杜宗明!”应英咬牙,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又生生咽下火气:“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来天津干嘛来了!”
“我倒想问问,你干嘛来了?”杜宗明放下筷子,反问道:“是不是你让我给儿子打的电话,说你腿疼,怕冷,得找个有暖气的城市过冬了?”
“你个死脑筋!我是冲着暖气来的么!这么些年在老家不也没冻死我!”应英气得嗓子直冒烟,抢过杜宗明面前的豆浆碗喝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抹了把嘴:“儿子这么大了,没家没孩的,你不着急吗?”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当初要不是你瞎搅和,能搞成这样?”
离婚之后,杜宗明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在杜云的问题上,更是立场鲜明!
“杜云这些年不着家,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么?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惦着孙子呢?老鹰(应)啊,我觉得你可以了,该识时务了!”
这一句,真正戳中了应英的痛处,杜云这些年倒是也常回家,一进门就扎进厨房里给他们做吃的,一份一份的分好,真空包装,囤冰柜里,说是吃着方便,也照样陪她遛弯说话,逢年过节的,亲戚朋友也安排得很妥帖,旁人瞧着都说她养了个孝顺的好儿子,虽说离得远点却比那些个在家守着的还要贴心,人前应英也是高高兴兴地听着,开开心心地显摆,可是,她心里清楚,儿子跟她是越来越没话说了,有时候,一家三口围着吃饭,大半天都没点动静,那个气氛呀,真是叫人吃不下饭,相比头些年,这几年儿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心却是越来越远了——她的任意一个问题或者提议,儿子都会迅速回应,给她一个肯定的满意的回复,可她心里却不舒服,很不舒服,她听得出来,那是一种“你是我妈你说啥就是啥”的孝顺,是一种孩子对父母权威的无条件服从,带着委屈,无奈,甚至还有些客气!偶有欢笑,也是那水面上浮起的泡沫,美是美的,可虚得让人发慌。
“你……”应英一抬头,瞥见儿子端着餐盘过来,马上敲了一个蛋塞给杜宗明:“你也多吃点!”
杜宗明撩了下眼皮,往后扫了一眼,心说,你也就欺负我的能耐!
“妈,你尝尝这边的包子,酱肉白菜的,可香了!”
他这话音刚落,应英就拿了筷子:“是啊!早就听说人家北方人面食做的好,这回可算是有口福了!”
“爱吃的话,回头我带你去二姑包子!”杜云道。
“比狗不理呢?”应英颇有兴致地问道。
“天津本地人都不怎么吃狗不理,觉得又贵又不实惠,味道也就那样!在包子里,只能算个中高档!”杜云笑道。
“没错您嘞!”邻桌的胖子插话道:“狗不理现在都是卖给外地人的,您可别去花那个冤枉钱啊,都不比我家小区外头的老永胜呢!”
杜云笑笑,心说,比老永胜还是要强一些吧!
“妈,你看到了,天津人都这么实在又热情!”杜云朝胖子点了下头。
“谢谢您提醒!”应英也客气的应了一声,又冲儿子撒娇道:“那我还是想去吃个贵的!”
“成啊!必须吃!”杜云低声道:“您儿子趁钱!您随便造!”
“还是我儿好!”应英笑得两个腮帮子都要脱了,杜宗明实在是见不得她这儿子面前这副做作的样子,只顾着埋头吃饭了。
这时,又进来一拨人,好像跟邻桌的胖子认识。
“哥哥,我瞅着你您这饭量见长啊!”进来的小伙子道。
应英余光一瞟,嚯,确实不少啊!煎饼果子一套,肉夹馍一份,豆浆一碗,老豆腐一碗,一碟香肠,一碟小菜外加仨大包子俩茶叶蛋!这些东西,就是他们一家子也吃不了啊!
“哎,别提了兄弟!哥哥我最近不正练着呢么!”胖子边说边剥了一个茶叶蛋往嘴里塞,酱汁顺着大胖手指淌下,他赶紧把手指放到嘴边“吱”得吸溜了一口,光听声就觉得很香!
“哥哥,您练嘛了?”
“这不正练着肉呢么!”胖子憨笑一声!
嗨!应英也忍不住笑了!
“有意思吧!”杜云低声道:“天津是典型的码头文化,老百姓最喜欢的事就是没乐找乐!”
“那敢情好!”应英顺嘴接道:“出门就能听相声!”
杜宗明抬眸,看向应英的眼神有些复杂,此时此刻,她是笑着的,满怀开心的,正如几分钟前,她是恼着的,咬牙切齿的,两幅面孔在他细长的眼缝里不停地交叠,重复,他不知道,究竟哪一副,离那个真实的她,更近一些……
女人心,海底针啊!
毛线在家就从网上预约了桌位,书涵自己点了餐,进店不过两分钟,服务生就端上来了:一份老豆腐、一杯原味豆浆、一根果子,一个豆腐包子,一碟素什锦,一大碗白菜炖豆腐里面有煮至透明的宽粉,上面浮着几滴辣油……美其名曰,豆腐盛宴!
“吃一口咸的,得就一口豆浆!知道吗?”毛线抱了书涵去里面靠墙的位置上,外边靠近过道,老有人端着餐盘走过,她担心烫着孩子。
“知道,吃一口辣,也得就一口豆浆!咸和辣都会刺激脑神经!”书涵取了勺子给毛线,讨好道:“姑妈,我就尝尝什么味儿!”
“好吧,你还挺会惯着自己个的!”
毛线说着拿起电话,打开蓝牙耳机,登录邮箱,切进朗读模式,趁着吃饭的时间查收工作信件,这头王鑫远不在,那头宋唯也不在,她这房产中介也刚起步,尚未步入正轨,家里还守着一个小病号,她这会儿真的是分身乏术,分秒必争,别说吃饭了,就是上厕所都得捧着手机,就怕一眼盯不住出啥状况!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病号呢!”
书涵捧着碗,边吃边用眼睛扫着别人餐盘里的食物,他很少在外边吃东西,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不知不觉中竟吃了小半碗豆腐菜。
“看来还是外边的饭好吃!”毛线说着又盛了一勺过去。
“其实也没那么好吃!”书涵眯着眼道:“但是,姑妈,我很喜欢这个热气腾腾的氛围啊!感觉吃什么都好有味道的样子!”
说着夸张地吸了下鼻子,表示很享受!
“那你快点好起来,或许咱们以后可以每周出来一次!”毛线软声道,对孩子,她总是极尽宠爱,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她都满足。
“真的吗?”
这个提议很诱人,书涵的两只眼睛都被点亮了!
“当然了!姑妈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毛线把素什锦推到书涵面前:“多吃点菜,不然吃那么多豆制品,一会儿该涨肚了!”
“好!”书涵使劲点头,夹了一根黄瓜条塞进嘴里,咔嚓一声脆响:“姑妈你专心工作吧,我可以自己把这些都干掉,不需要督促!”
“好孩子!慢慢吃!”
毛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自己盛了半碗豆浆,边喝边听微信上传来的报告,时而蹙眉,时而点头,时而停下来用手写笔回上几个字……
忽然,一只油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朝她猛烈一晃:“姑妈!木伯伯!”
“哦?”毛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神一滞,两行热泪急速滚下,像夏日午后突然造访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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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未曾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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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痛把应英那张保养的很好的脸盘掏空了,像是一盘被虫子噬咬过的向日葵,只留下一个干巴巴的壳,有气无力地托着几条细瘦干枯的皱纹,眉眼也跟着垮下去了,完全不见从前凌厉高扬的气势,只有发型还保持着从前的样子,一头灰白的头发被整齐地梳理成一个发髻,只是,更显稀疏。
还有那因常年垫着两个枕头卧床而高高驼起的背,使得那脖子显得更加羸弱了……
生性倔强的应老师还是保持了最后的骄傲——她的坐姿依旧端正,肩膀端得很平,只有脑袋在小幅度地摆动着,可是终究不能抵消驼背带来的视觉冲击,这让她整个头部看上去都是向里缩着的,像一株熟透了的向日葵,给人一种很谦卑的感觉!
对比之下,旁边的杜宗明倒是很精神,瞧着比应英要小上好几岁呢!
书涵张着嘴巴,半天没敢动,看姑妈的眼泪越来越多,才慌忙扯了纸巾帮姑妈抹泪。
毛线回神,草草抹了把脸,又一口干掉碗底的豆浆,抹了唇,道:“这家店的饭真的太好吃了!”
“姑妈,你好吃哭了呀!”书涵有些吃惊,看来以后得经常光顾这家店了,一会儿还得给个五星好评!
“嗯!”毛线用力抹了把来脸,问:“还吃不吃?”
“够了!”书涵道,他本是留了半个包子给姑妈的,看她哭得这么凶,还是算了!
毛线起身抱了书涵,快步出门……
她设想了无数次跟杜云重逢的情景,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店,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他与她擦肩而过,或遥遥相望,或擦肩而过之后又突然回眸……
她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的相遇,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毛线忍着泪意,闷头走路,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对过朝她挥手的于骁尧。
“毛……”于骁尧犹豫的工夫,毛线已经钻进车里了。
“姑妈!”书涵小声喊了句,提醒毛线该开车走了!
“哦!”毛线吸了下鼻子,道:“你在车上坐一下,姑妈去打个电话!”
“外边吵!姑妈在车上打!我把耳朵闭上!”书涵身子往后一靠,用两个食指堵住耳朵眼,闭目算数。
杜云正和父母商量着一会儿先看哪个区的房子,他的意见是去汉沽,新区,适合养老,眼看着杜宗明要答应,应英赶紧伸腿,拿脚点了他一下,她可不是来养老的啊!离那么远,那跟在老家有什么区别!
杜宗明看了她一眼,道,这事我没意见,离菜市场近,离医院不太远,就成。
杜云马上接了过去,这没问题,人现在新区的配套设施都比较完善,小区里有社区医院,健身馆,学校,餐馆,超市,甚至还有二十小时便利店以及一些生鲜蔬果配送店,只要一个APP,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分分钟办齐,方便得很。
正说着,电话响了,杜云眼眸一紧:“我去……”
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去了。
应英哼了一声,拿脚踢杜宗明:“谁的电话?”
“我看儿子的电话干吗!”杜宗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吃他的煎饼!要说天津这煎饼还真不错,能吃出绿豆面的清香来,也不像山东煎饼那般有韧劲,咬着费劲儿!
“不看也知道!除了他娘,还能有谁!”应英撇嘴,私下里,她跟杜宗明说,她早就是不是杜云他妈了,毛线才是他娘!
当着儿子的面,又儿长儿短的!典型的两面派,心口不一!
“你……好吗?”杜云握着电话的手跟舌头一样不听使唤,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
毛线用了半天的力,还是没能说出口,看着飞奔出来接电话的“木加一”,脑子里一片空白,视线在车窗上打滑,越是想要看清,越是看不透,像往事,像旧时光,像墙上泛黄的老照片,每每回头,只见浮光掠影……
可是,分明又有什么东西附着在她身体里,发了芽,长了枝叶,根茎分明,叶脉清晰,跟着她,从一条路到又一条路,从一座城到又一座城,未曾分离片刻。
电话那头顿了下,声音更轻:“你好吗?”
“啊!”她伸手捂了唇,堵住将要出口的呜咽,用鼻子发声:“好!”
“我……”
“我跟你说,我找到了……”毛线吸了下鼻子,掩去泪意:“我的爱人!”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动静,在毛线将要挂断时,他说话了。
“好事!你长大了……”他夸张地挒着嘴,生扯出几分笑意:“好好跟人过!好好的……”
话没说完,毛线就挂了电话!
“混蛋!”她气呼呼地按下另一个号码,看着车窗外的男人从另一只口袋里摸出一个电话,好似还清了下嗓子!
“木加一!”毛线满腔的愤怒几乎要把车顶掀起。
“怎么了?”电话那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怎么了怎么了!你家花都长到我家院子里了……”
一个不留神,蹿出了哭音,索性破罐子破摔,连着数了好几条罪状,最后还放了狠话:“你今儿不回来处理,我就放火烧你家院子!我等你到今晚23:59分……后果自负!”
“好!我今天一定回去处理!”木加一轻叹了口气,哄孩子般柔声道:“别哭了!”
“我……才没哭!”毛线打着哭嗝挂断电话,脸上还挂着泪,可眼角分明是带着笑的,那表情,像极了跟父母撒泼耍赖得逞的小孩子。
杜云胸口闷得厉害,扶着树干咳了几声,有车辆在身边停下,他依旧是头也不抬地咳,大声地咳,似要把心中的酸涩一气吐净,直到车子经过都没抬一下头——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值得他注意,除了她……
可他竟然把这么大的事给忽略了,她才跟那姓康的散了伙,他以为她能消停几日,没想到,她转身又找到了新目标,听那口气,怕是奔着结婚去的!
会是谁呢?对她好不好……
他被胸口的疼痛牵着,慢慢蹲下身去,在车水马龙的热闹中,在人来人往的喧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疼着,痛着。
书涵感觉到车速比平常要快,便闭紧了嘴巴紧贴在座位上,生怕闹出一点动静来让姑妈分心——木伯伯提醒过他,姑妈是女司机,开车绝对不可以分神,为了安全,他暂时咽下了心中的疑问,刚餐馆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木伯伯呀!
一直到家门口,书涵才问:“姑妈,我们刚刚看到的人是不是木伯伯呀?”
“不是!”毛线一口否认,牵着书涵的手紧了下:“木伯伯家人都在国外……况且,他这一阵没在家!”
“哦!可是真的像呀!简直是一模一样!”书涵仔细回忆了下,若不是被那一屉刚出笼冒着热气的包子挡住了视线,他一定能看得更清楚!
“这世上有很多看上去长得很像的人!你从远处看着像,到近处看就不像了!”毛线低声道。
“也是!人们还说我和墨衍长得像呢!还有人以为我俩是一个人呢!”书涵挤了下眉,表示很荒唐!
“这件事,不要跟木伯伯提起,好吗?”毛线搂着书涵的手臂紧了几分!
“好!都是些无用的小事,不值一提!”书涵痛快应道。
毛线安顿好书涵,又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安排了一番,准备出门。
“姑妈,你要出去吗?”书涵问,他早就可以一个人看家了,只不过,对姑妈的行程比较好奇!
“姑妈下去一楼,你好好待着,别忘了每半个小时喝一次水!”毛线道。
“我也一起去吧!我可以帮姑妈干活呢!”书涵搂着毛线的腿撒娇,他还从来没去过一楼呢,每次都是在院子里!
“不可以!”毛线拒绝道:“那是姑妈的私人领地,闲人免进!”
“噢!”闲人书涵表示很失落,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道:“姑妈,那我总可以下楼去院子里玩吧!”
“这倒可以!”毛线点头,病号总是需要被优待的。
毛线换了一身家居服,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番,又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阳光统统纳入屋内,眼前,心头,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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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不爱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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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趴在窗玻璃上偷看了几次,发现姑妈在化妆,修眉,擦粉,抹嘴唇一样都没落,最后竟还换上了一条白裙子!
“姑妈,你是要去面见大客户吗?”书涵朝屋里喊话,姑妈跟他讲过礼仪,越是重要的人,重要的场合,越是要注重形象,让对方充分享受被尊重的感觉。
“不是,要见一个重要的朋友!”毛线趴过来给他看:“可以吗?”
书涵双手抱臂,身子向后抻着打量了一番,道:“太可以了!姑妈你平日里可不许穿成这样出门啊!”
“哦?”毛线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眼胸口,没露啊!
“你这样好看,别的小孩会跑来抢着喊你姑妈!到时候我可就成没人要的小可怜了!”书涵撇嘴,在花式讨好姑妈这件事上,他也算是做到了淋漓尽致。
毛线笑了下,手伸出窗户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先上楼吧!今儿是姑妈的私人时间!”
“好!”书涵上楼前不忘回身扮了个鬼脸,看见姑妈乐了,这才放心地上了楼。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姑妈口中那个重要的客人,竟会是邻居木伯伯,坐在二楼窗台上拆卸变形金刚的书涵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抛弃被隔离的失落和无奈以及一丢丢的愤怒——凭什么他可以进入姑妈的私人领地呢?
饶是已经冷静了好几个小时,木加一的脸色仍不是很好,看得出来,他有在尽力运作脸上的肌肉,想给毛线一个看起来还算清爽明媚的笑脸,可是嘴角的肌肉像是铆足了劲在跟他扯锯,稍稍一不留神,便懈了劲,这让他的笑看着很虚,索性就不笑了。
毛线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迎了他进屋,木加一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好呢,有音乐响起。
“听说你舞跳得不错,可以陪我练练吗?”
毛线伸手,笑盈盈地看着他,这让木加一有些恍惚,明明是很生气的……难道说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一高兴都忘了要收拾他?
木加一的眼眸里蒙了一层浓雾,重得让他抬不起眼皮去看任何东西——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毛线身上的变化。
不容他迟疑,毛线的手已经搭了上来:“我可能要结婚了。得提前练着点!”
“哦!”木加一淡淡地应着,并不看她,只是跟着音乐的节奏走着。
“你说要不要办婚礼呢?”毛线又问,心情很好的样子。
木加一轻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可以没有婚礼呢,等了那么多年!
“还是要的!”他道:“亲朋好友不仅是见证者,也是监督员……”
“是吗?”她声音温软,似乎并不需要一个答案,呼吸吹到他脸上,久违的温暖,犹如春风拂过河面,引起阵阵涟漪,那些沉在河底的思念被搅翻了,小河涨水一般汩汩涌向胸口,手心。
她觉出他手心的湿意,笑了下。
木加一慌忙收敛情绪,道:“是的。不敢接受众人监督的婚姻不是好的婚姻。”
“你需要人监督吗?”
借着一个旋转的舞步,毛线又贴近他几分:“我当老师的时候特别喜欢自觉主动的孩子……跟读书一样,需要被人监督才能维持的婚姻,混混还行,想要一个好的结果,很难。”
“你说的对!”木加一附和道,他不想反驳她,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希望她要嫁的那个人,能待她很好……
“我的婚礼,你会来吧?”
她下巴微扬,眼波盈盈,是从未有过的温顺。木加一吸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真的很爱那个人了!
“当然!”木加一将视线移开:“咱俩什么交情,我能缺你份子钱?”
“我就这样子结婚,可以吗?”毛线又问。
“当然!”木加一道:“结婚不过是一个仪式,重要的是过日子……”
他话音未落,只感觉肩头一沉,后背上的手臂用力的收缩着。
“你不看看我吗?”她将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就那样紧紧地贴着,密不透风地贴着。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终于伸出手,却只是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下,他本要说“以后好好过日子”,话到唇边,又滚了回去。
他想,他是懂她的,她并没有那么爱……
“你不想看看你亲手缝的婚纱穿在我身上什么样吗?”
他嗓子一哽,猛地抬起她的脸,对上毛线一双泪眼:“对不起,你留的谜底,我没有猜出来……杜云!”
“你……”
他眼眸里满是震惊,耳边的声音在一个劲儿地屏退,只有那两个字在无限放大……
她知道了!
“杜云!”毛线又唤了一声,后背上的手指几乎要嵌入他的肉里:“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早该知道……”
她咬牙切齿喊着,歇斯底里地哭着,声音已经完全不成调了。
他紧紧拥了她,抱在她身上的两条手臂不受控制地摸索着,紧了又紧,这是他日夜想念的人啊……
“对不起……”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毛线拼命地摇头,她想说不是那样的,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她!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里,他一直都是主动付出的那一个,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包容……真正问心无愧的那个,是他呀!
反倒是她,不是别扭就是退缩,从来没给过他一点好……
“傻闺女!”
他抱了她去沙发,将她整个人都放到自己身上,手指仔细地拂过她的面颊,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刺痛了她……
她终于伸手,捧了他的脸,一点点凑近……
两对阔别已久的唇终于对上了,那样饱满,那样热烈,那样温暖……
这个吻持续了足有两分钟,分开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毛线是因为害臊,杜云则是因为激动,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叫人欲生欲死。
情绪慢慢回落,两个人眼睛却还是红的,毛线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扥被夹在沙发缝里裙子,不想“呲”一声扯裂了,很是心疼。
“没关系,坏了再做新的!”
“不可以,这是我结婚要穿的裙子!”毛线摇头。
杜云拿了裙摆看了看裂口处,端详了片刻:“可以修补!”
毛线不语,抓了他的右手,小心地抚了下伤疤:“一定很疼吧?”
她满眸都是心疼,为他的伤,为她的缺失!
“不疼!”杜云欲将手抽回,不想她抓得更紧了:“对不起,让你这么辛苦!”
为了变成另一个人蛰伏在自己身边,他吃了很多的苦,毛线不知道他这是意外还是故意,她只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傻!”杜云揽了她入怀,手指轻轻拢着她的发丝:“爱你,对我来说,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一点儿都不辛苦……不爱才辛苦!很苦!”
有泪滚过她的脸颊,滑至唇边,涩得发疼,毛线怔了下,抬头,对上一双滚烫的眼眸。
杜云慌忙挪开视线,将她的脑袋扣到胸口揉了揉,逗猫似的安抚着。
两个人哭了笑,笑了哭,不哭不笑的时候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有时勾肩搭背,有时坐得远远的又突然过来抱一下……对于过往种种,她不问,他不说,就那样默默地心安理得地虚度着时光,直到太阳下山,毛线才突然想起楼上还有一张小嘴没有喂!
“啊,我怎么忘了给书涵做饭!”毛线起身抹了把脸,很自然地背过去身去叫杜云帮她拉下后背的拉链。
杜云的手刚伸到一半,门铃响了。
俩人同时去看,眼睛被一大捧玫瑰映得火一样红。
“谁?”杜云下意识地搂过毛线,将她牢牢圈在手臂里。
“啊……”毛线看了眼视频里西装革履的男青年,笑道:“我以前的一个学生,于骁尧,小孩子呢!”
小孩子?
杜云眼眸一紧,毛老师,您怕是对小孩子有什么误解吧!
他赶紧伸手拉了毛线一把:“就穿这身!”
“不好……”毛线觉得在家穿这身接待自己的学生不是很好,还是应该去换一身便装,顺便洗把脸!
“很好!”杜云抓了她的手往自己手臂里一放:“我跟你一起去开门!”
喔哦?
毛线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大约是紧张,还有点醋酸?
想她活了三十来年,还是头一次享受这般被男人紧张的滋味,于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毛线决定投桃报李,对杜云温柔一笑,软软地应了声:“好!”
杜云点头,宣誓主权一般昂首阔步,就差有个人在旁边数拍子了,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觉得婚礼还是要办的!起码得给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来个警示吧!”
看她没反应,捏着她的手指又暗暗用了点力。
哦?
毛线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不受控制了,是的,她飘了!哇啊……怪不得那些妖艳贱货们一个个生命不息撩骚不止呢,这心花怒放的感觉也忒太娘的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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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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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现了原形,恢复了真身,杜云到底还是没能如愿上位。
他跟毛线商量说要办个婚礼,小范围的也行!毛线反问,多小?咱俩那天不算?我都穿婚纱了呀。杜云亲昵地揉着她的脑袋,大宝,那个怎么能算呢!毛线瞪了他一眼,老九,你是不是好日子过腻了,想要忆苦思甜了——哦,按照排行,杜云位居毛线历任男朋友的第九位,被赐名,小九,在杜云的强烈反抗下,更名,老九!
杜云被她吼得一愣,他这不是奔着好去的么?
毛线用力地翻出白眼仁,实力扮演了智障,你妈看我不痛快,我看你妈不痛快,你看我俩不痛快也不痛快,你说你这是不是在自找不痛快!
杜云嘴巴一抽,行吧!再不敢提婚礼的事。
回去缓了些日子,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毛线,那么,大宝,你看咱俩能不能把证先扯了?你好歹得让我有点归属感吧?他这回学奸了,只说归属感,绝口不提主权地位!
什么?毛线两眼一翻,老九,你这人不守本分呀!
杜云立马献出蜜汁微笑,搂着毛线的手臂灌迷魂汤:大宝,你想你跟我一扯证,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保证以后你说一我不说二,你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多好!
毛线冷哼一声,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我难道不是因为不想管人才不当的老师!哎,不是,你这人有点过分啊,我好心拿你当我孩儿他亲爹,你他娘的竟然还惦着当我丈夫,想持证上岗,白睡我一辈子……
杜云赶紧捂了她的嘴巴,委屈道,我在家里都没有地位,王鑫远不喊我姐夫,书涵也不喊我姑父!
毛线给了他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九儿,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本来就不是嘛!
杜云身心俱疲,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决定奋力一搏,拼死一争,你这样……我会离家出走的!
毛线扭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手按肚子,一手扶腰,看来我现在就得去给我孩儿找个后备爹了!好在这事,咱有经验,后爹也不比亲爹差!完全可控!
杜云赶紧拦住,别介,不就是找后爹……费那个劲儿干嘛呢!角色扮演这活儿,咱熟呀!附赠一万句发自肺腑的赞美之言总算是暂时稳住了毛线那颗骚动不安的心!
嗨,命啊!
杜云暗暗懊悔自己犯了战略性的错误,那天就应该趁火打劫,哦,不,趁热打铁把毛线扛去民政局把证扯了——结婚证是不花钱,可是值钱啊!
三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毛线被一个叫“三人帮”的群主邓丽霞唤醒,同时连线宋唯。
邓丽霞首先报告了一个重磅消息,她又要结婚了。
毛线和宋唯齐茫然地摇了头,将问号脸同时对准邓丽霞,另外附赠她四只惊惧的眼神,你有病吧,前一阵在王鑫远和尼雅的婚礼上不还使出浑身解数聊扯人家李锐来着!
邓丽霞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邓阿米亲爹长得真他娘的帅,绝对是睡了一次还想睡的那种!”
呃!又来!
毛线伸手捂脸!
邓丽霞则兴致勃勃地发问:“你上回喝酒不说你这辈子唯一爱的是李锐么!这才几天啊,就变卦了!姐姐,合着您这一辈子就仨月啊!”
“我是想爱来着,奈何我这身不由己啊……”邓丽霞用手指卷着发梢,绕了松,松了再绕:“等他被胡心瑶刑满释放,我也徐娘半老了,还爱个什么劲呀!就算我有那需求,他也不见得有那本事啊!”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邓丽霞深知自己的性格,在知晓了李锐和胡心瑶婚姻的秘密之后,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可是,婚姻是一道分水岭……她的道德水准不怎么高,但是,不等于没有。
于她,李锐是一块天热的绿地,她不能亲手毁了他原本清明的生活,当然,她也怕,她和李锐的缘分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心而提前终结!来日方长,放他八百米又何妨?
邓丽霞相信,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还回转到你手上,就像杜云之于毛线,跑不了!不过这些,是她不能言说的秘密,得一个人消化!
毛线赶紧回头看了眼,确认书涵没在,这才朝邓丽霞瞪了眼:“大姐,你注意点,行不?我在院子里呢!”
“谁让你不在……”邓丽霞突然话锋一转:“毛线!你变好看了!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宋唯也往前凑,脖子抻得老长,毛线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一点,生怕她突然从屏幕里蹦出来。
“准是……”邓丽霞边说边拿起了牛奶杯,乳白色的液体一点点倾斜,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响彻在耳边,毛线下意识地按了喉咙,还是没忍住那股子恶心,对着院角的垃圾桶一阵干呕。
杜云闻声追出来:“哎呦,你不能这么跑啊!吐哪儿都行,我收拾就好了!”
“你不是结扎了吗?”毛线呕得满脸都是泪。
“我……”杜云有口难言,他是扎了,又不是阉了,还可以放的嘛!
“咱不带这样啊……这不是你同意的事吗?”杜云伸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我就想试试你还行不行……”
这个笨蛋,杜云简直要气死过去,有这么咒自己个的吗?
毛线哭丧着脸道:“万一你妈知道你因为我废了,还不得拿刀追着砍我呀……”
“瞎说!她都不知道我们住哪儿!”杜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跟他拼命!”
“我才不想要那么多毫毛!”毛线边呕边哭,嗓子都要哑了。
“不能哭了,宝贝儿!你再哭肚子该疼了!”杜云伸出一条腿垫她屁股下:“听点话,好不好?”
“我不想生孩子!”
“那咱不生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呀!”
“那就生!等将来长大了,让孩子们好好孝敬你,过年磕头排成一溜!”
“还什么们,我一个也不想生呀!”毛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跟你生孩子呀!”
唉!杜云简直要疯,他真后悔听毛线去做什么复通的手术了,这遭的什么罪呀!哭得他这心都要碎了!
“你看啊!咱们国家的老龄化现在这么严重,生育率还这么低,几百年以后,我们这个人口大国都要没人了……你一个党员,是不是得有点觉悟?生育,不是咱们个人的事,我们是在为国家,为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
杜云低声哄道:“你再想想看,王鑫远那么笨,尼雅那么蠢,都能生出书涵和墨衍这么好的孩子来,咱俩也不会差!好好培养,将来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木加一!你走开!”
书涵两手攥着一杯水跑过来,一路跑一路撒,到毛线面前就只剩半杯了。
“姑妈,快喝一口,这可是我亲自做的新鲜的凉白开!”说着,很是不屑地瞥了眼杜云手中的矿泉水瓶。
书涵挨着毛线蹲下去的时候,不忘用屁股撅了一把杜云——打从知道毛线怀孕起,书涵就变成了一只六亲不认的小狗崽,谁碰他姑妈一下就朝人呲牙叫唤。
毛线呕了半天,又喝了两口水,总算是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了!
书涵扶着姑妈起身,仔细帮她抚平裙子上的褶子,突然,一个回身,脑袋就朝着杜云腰上顶过去了:“我叫你离我姑妈远点!你就是不听!碰坏了我姑妈肚子里的小妹妹,你赔得起吗!”
哦,小东西!那也是我的,好不好!杜云好不服气!
“你怎么知道是小妹妹,不是小弟弟?”
杜云揉着书涵的脑袋问,这孩子护毛线护得很紧,出来进去的,都很仔细,有些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孩子反倒是注意到了,杜云觉得很欣慰,故而对书涵,也很纵容。
“当然是小妹妹了!”书涵瞪着眼道:“我这么聪明,长大了肯定要去外边做事为国家做贡献的,只能生一个笨点的小妹妹留在家里给我姑妈做饭说话解闷,生小弟弟有什么用!他做得到吗?”
说着,脑袋又顶过去,抻着手臂往外推杜云:“回你家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毛线缓过来一点,轻声唤了书涵:“友谊第一!”
“我们的友谊早就结束了!”书涵小脸憋得通红,再次发力去顶木加一:“我才不要跟你这种品质不好的人做朋友!”
“我品质怎么不好了?”木加一忍着笑问。
“我拿你当朋友,你呢?”书涵突然停下,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是怎么做的?你抢我姑妈!还企图一个人霸占我姑妈!”
最后一声都喊破音了,可见孩子有多委屈!
他抹了把泪,再次发力拿脑袋顶杜云:“木加一,你走!我不跟你做朋友!我也不要你做我姑妈的男朋友,我长大有钱了,给我姑妈买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不稀罕你!”
嚯,这份孝心,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感天动地了!
“臭小子!”杜云抱了他,扛到肩上:“喊姑父放你下来!”
话没说完,肩膀上已经挨了一口:“我就不喊!你不是我姑父!”
“嘿!”杜云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不喊没有礼物啊!”
“我不要礼物!”书涵刚唱完高调又不死心地问了句:“什么礼物?”
“汽车模型!”
“不要!”
“完全仿真,按实际比例制作的缩小版!”
“哪里?能不能看看?”书涵动了心思,他要是能把这玩意儿拆了再装上的话,那可就厉害了!
“家!”杜云道:“喊姑父!”
“姑父……”书涵非常屈辱地哼了一声。
“没听到!”
“木伯伯,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书涵吼道,这已经是他服软的底线了,已经不能再软了!
“好吧!”杜云道:“那你以后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
书涵犹豫了下,应了,姑妈说过,面子这东西是要相互成全的,做人,不能不讲道理!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杜云放他下来,他有一种感觉,书涵是他上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还蛮大一块,必须得给这位小爷伺候好了!
如此,爷俩总算是消停了,毛线松了一口气,不想,手机上却炸了锅了!
身为育龄妇女的邓丽霞和宋唯对毛线及肚子里豆芽菜般的大小的孩子好一番研究,正嚯嘿嘿嚯地摩拳擦掌呢!
邓丽霞对毛线怀孕这事有点惋惜,大好的肉体,干点啥不好呀?非得生孩子,着嘛急吗!我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啊,我跟你说养孩子可烦人了……
呵!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也不知道谁当初为了生孩子,不惜借精生子来着!
宋唯则不以为然,发了一段颇为深奥的话:极致的享受总是要付出极致的代价,就好比做爱,一场亲密无间酣畅淋漓的性事必定要有促成条件:结扎的痛苦,药物的隐患,堕胎的阴影,生育的抉择,精力的消耗,体力的衰减,心智的煎熬,时间的给予……总得出让一样,早晚、长短、多少、大小,不过是一个程度问题而已。
如此,刚刚在毛线肚子里安家落户的好端端的一个爱情结晶竟成了性爱代价……想来,都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闲得蛋疼!
毛线一看,这种时候不给她们添点堵就有点太不够朋友了,速度敲下一行字:一问邓女士,你知来日方长,可知世事难料?二问宋女士,小王子的事可倒腾明白了?
屏幕那头的邓丽霞和宋唯同时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毛老师还是毛老师啊,看问题准是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邓丽霞心里明白得很,她跟李锐,十有八九就这样了,什么来日方长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自我安慰罢了,大伙儿都忙着只争朝夕了,谁顾得上来日方长呀!好在,她从来都不属于十有八九,她属于十之一二,百之一二,千之一二,万之一二……与人博弈是她的宿命,幸与不幸,都在里面了,她不怵,一点儿也不,未来,依旧可期。
宋唯也终于清醒了,花儿驯服小王子没错,小王子驯服狐狸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小王子没有及早明白驯服的本质——驯服一定是相互的,驯服的路径和被驯服的路径,竟是意外的重合。有些时候,你驯服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对所期待的那种被自己驯服后的满足感的依赖。如此,倒不如说,每一个驯服者高扬的鞭子,最后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亲,你驯服的,就是你自己呀!
毛线看着屏幕上的字,嘴角微微一撇,果然,没有经历就没有成长!
都说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如浮光掠影,如水中捞月,是弹指一挥间的仓促,是伸手也抓不住的恍惚。
可这世间总有一些人,可爱到值得赌上一生的时间去追逐,去等待,去相遇,去深爱……哪怕他并没有那么好,哪怕你并没有那么多;总有一些事,漫长到要用一辈子的光阴去典当,比如怀念,比如遗忘,比如接纳,比如自洽……你身不由己,你甘之如饴——这大约,就是时间的价值吧。
毛线还是那个毛线,仍旧是不认识几个名牌;仍旧是包不离身,里面装着她的老三样:电脑、书本、文具盒;仍旧是信奉开源节流,该省的钱多一分不花,该赚的钱少一分不行;仍旧是狠不下心买一件正价衣服,却舍得把大把的钱散给念不起的孩子……
身边多了一个男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人,但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打起架来依旧很凶悍,干起活来照样很拼命,平日里依旧是不言不语,不急不躁,不争不抢,不慌不忙。
唯一不同的是,她好像具备了某种特异功能,自觉屏蔽了一些不想看的嘴脸,不想听的噪音,安安静静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身上的标签又加了一层:女强人,不婚主义者,单身妈妈,黄金剩女……独立女性,每每有好事者向她求证,毛线都付之一笑——不反驳不争辩不解释。
独立不独立她不晓得,她只不过是学着去接纳自己,她承认,她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热气腾腾的活人,新鲜活泼,刚劲有力,有血有肉,有呼有吸,有进有出,有爱有恨,有情有欲……
哦,还有一身没个毛用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