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 第1页 《秦王》作者:大蛇【完结】 冷清桀骜受vs帝王傲娇攻 (这是《别爱我!我无情》的支线故事,是个谈恋爱的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我无法接受你的死亡! 我无法接受我的视而不见。 我无法接受余生只我一人! 我无法接受人间余你一人。 于是我们约定: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星河是我赠与你的美景,指月是我赠与你的礼物,如果你记得你我之间的情意,我们必然能够再重逢,到时候,请拿着指月剑作为我们相认的凭证。 我愿意被困在时间里,只要时间里有你。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王赵政,聂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没有秦始皇得不到的人! 第1章 迎雀殿又迎来了一个明亮的早晨。 聂慕跪在大殿的正中央,殿门大开着,赤红的朝阳从殿檐那精致的尾巴上升起,把他的后背映的一片通红,但一切仍然是冰冷的,远处的热度还没有传过来,聂慕整个人也看起来冷冷的。 红光所能及之处,是一个精致的小案,上面堆满了竹简,一个年轻的男人端坐在案后,却没有看竹简,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聂慕身上,周围没掌灯,看不清他的面容,整个大殿除了他们便没有别人。 只有早起的雀在窗沿外蹦跳,本来是对着太阳唱歌,好奇地从窗沿探出头来窥探殿内,也不做声了。 半晌,直到门口来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监露头敲了敲门,才听到年轻男人冷冷地说:“滚下去,领三十板子。” 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并不低沉,很符合他的年龄,虽然平常刻意压着,此刻因为发怒,听起来有些清朗。 像玉盘上落下的玉珠……慕聂脑海里想起这句话,声音像玉珠滚落显然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不着边际了,他喝了一坛酒,又冒着冷风被抓过来跪到天亮,跪了也有两个时辰了,可面前这位在这里坐了一夜,禁卫军去花楼里抓他们的时候就说,王今天不知怎么就问起迎雀殿值守私下轮换的事,后来肖统领说去喝花酒了,王震怒,说是要彻查。 来抓人的显然也有些迷惑,王为这点事震怒显然是有点令人意外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郎们都很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些人又都是王的心腹,以往有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领头的狠狠地拍了拍聂慕的脸,企图把他拍醒。 “大难临头了!” 聂慕缓缓地掀起眼皮看他,此时他头脑里浑浑噩噩的,脸颊有些红晕,头发也被姑娘们亲的有些散乱,姑娘们早就已经被推搡着赶下楼去,聂慕的眼珠缓缓地转了半圈,望向领头的,这么看过去,还真的挺漂亮。 聂慕平时冷漠孤僻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可大家却少为难他,反而对他好,到底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领事的又狠狠地拍了他另一边脸,“把他们几个给我拖回去。”一副担忧的神色,重重地叹了口气“大难临头了!” 去喝酒的一共有十一个,要了姑娘的有七个,聂慕酒量差,平日也并不与这些人交流,只闷闷喝酒,一坛酒下去就睡了。 若要追查这个,也轮不到他,至于今夜擅自换岗的也不是他,明天才是他值守,可被拖去迎雀殿罚跪的只有聂慕,他到的时候,一路上被冷风吹了个透,酒醒了大半,一进殿酒气又上来了,又冷又热把脸熏得发红。 那时候,赵政已经坐着了。 为了这件事,赵政一夜没睡?聂慕脑袋里全是乱麻,浑身上下有一种无力的僵硬,木木地跪着,想不出头绪,毕竟赵政此人本来就极其难以用常理揣度,如此一想,就合理了…… 赵政冷冷地审视聂慕的一头乱发和晕红的脸,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眼睛都想的冒出火光来,虽然旁人看不出来赵政是什么情绪,但伺候了他十几年的林公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龙颜震怒了啊! 聂慕仍垂着头,木木地跪着,许是喝了酒,连“卑职有罪”都忘记了审辨。 几个不懂事的宫人许是没见过这个情况,对聂慕有些好奇,打量起他来,被赵政冰冷的目光扫得垂头站好。 “全部退下。” 林公公松了口气,像是领了一百万俩一样藏着掖着高兴,迅速领着人小步快走退了出去。 殿里就只剩聂慕和赵政,迎雀殿不大,此时点了两盏灯,门敞开着窗户却关的严,任外面狂风怒号也灌不进来,何况这点风遇到有赵政坐阵的地方都要绕着走,聂慕觉得很暖和,也越发困顿了。 赵政那严刑逼供一样的审视的目光不知道扫了多少圈,才冷冷出声,提出了一个让聂慕眉头一皱的无理要求,“把衣领解开!” 聂慕清醒了许多,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提了起来。 “要我动手?” 赵政施了第二遍压聂慕才开始动手扯开衣领。 领口到底是扯开了,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和优美的锁骨,往下……往下就看不着了,聂慕垂下手,仍木木的跪着,头也垂着,看不清表情。 其实赵政是多此一问,他早就从其他地方听完了所有讯息,对殿中间跪着的那个“大难临头”的人了如指掌,喝了几坛酒,什么酒,下酒是花生还是牛肉……要是想知道,连他聂慕吃了几颗花生都能问的八九不离十。 -- 第2页 聂慕点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叫慕梅,听她唱了一首曲子,曲子叫赠流水,赠流水说的是一个痴情女子恋上下游的一个男儿,几经波折,终究没成眷属的故事。 慕梅坐在聂慕的旁边唱的,一根柳木凳,挽过聂慕的手,还喂过聂慕三次酒,亲了聂慕的脸,至于别的就没有了,聂慕睡着了。 赵政对这些细节已经一清二楚。 两人就再也没交流过,一个冷冷地,沉默地坐着,另一个面无表情地跪着,就这么耗到了林公公过来请赵政上朝。 三十板子是跑不掉了,聂慕去刑房排队,领罚的都自觉让他先挨,行棍的管事平日也对聂慕有种难以理解的友好,总是要放个水轻个手,可聂慕这个事有点大,听上头说王亲自抓人过去罚了一夜,只好心手不一狠狠地打了聂慕三十板子。 聂慕独自拖着痛得没知觉的半个身体回了小院,这群人对他不错是真,他孤僻也是真,连个搀扶的都没有,看他没死就都放下心来。 聂慕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又面无表情的坐下,脑子里的酒不知道是醒还是没醒,他现在有点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屁股痛还是手臂痛,还是喝了酒一夜没睡觉那种不得劲儿的酸痛,好像骨头绣了。 到了晚上,王又龙颜大怒了,昨天花楼的热度还没退,一群人都人人自危,才自危了半天,殿里跪着的又换人了,这回是肖统领,跪在正阳殿里,正阳殿是王处理政务的大殿,比迎雀殿这种王睡觉的宫殿政治级别高多了,肖榭跪的也是一脑门的汗。 赵政对待肖榭比对待聂慕直接,并不静坐一夜精神压迫了,上来直奔主题发问:“轮值的守卫随意换的么?”说着便把一只竹简重重地掷进一旁的篓里,发出相撞的声响,把竹娄碰倒了。 林公公立马得到指令一脑门子汗跪着收拾洒出去的竹简,表情很是到位,一脸惶恐,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主子很可怕,大家不要惹他。” 赵政本人是很平静的,这个行为就足够敲打肖榭了,肖榭赶紧思考今天谁轮值,今天是聂慕轮值,联想到昨天的事,尤其是昨天林公公还特意过来提点他,“以后这些事,就不要叫小聂侍卫去了。哎呀谁还没有年轻过呢,年轻人更应该约束自己,那要有规矩呢才有方圆,墨绳……” 林公公进宫早,是王在赵国时就用的老人,一早就割了气血方刚的源头,可见是真没气血方刚过,王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的话那就是王的心思…… 肖榭的政治嗅觉很敏锐,联想起后宫里活得风生水起的那位,便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难道王怀疑聂慕是那边安插过来的人? 肖榭想到聂慕可能的背叛,一阵心痛,嘴里还是为聂慕开脱: “今日轮值的聂慕受了罚,伤情很重,属下唯恐其不能顾全王的安危,便擅自换了人顶替。”肖榭说的很委婉了,换人是理所应当的啊我的王,全为了您的安危着想啊。 赵政也不再追究什么,夸了一下肖统领的政绩,林公公传话带来了王的赏赐,说有了他的守卫,连一只飞鸟都不能轻易越过这高高的院墙之类的话,赏了他一匹小马,赵政已经很会做君王了。 得了小马的肖榭并不觉得喜悦,聂慕此人,平日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有两大优点,除却他长的好看这一大优点之外,另一个则是其他人都竟然不约而同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人不怎么做好事,却被其他人都觉得是个好人也算是极大的优点了。 至于大家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借用刑房管事的话,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好小伙子,那肯定是因为事实本就是如此啊!这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就像接受太阳每天都会升起这样平常的事一样去接受这件事吧…… 其实,肖榭并没有被弯弯绕绕的话洗脑,他欣赏聂慕,是因为聂慕的眉眼与他有些相似,两个人差十岁,肖榭有个表弟,与聂慕长的有五分像,此刻他在遥远的赵国,肖榭只好睹人思人,在心里单方面把聂慕认做义弟。 聂慕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肖统领的单方面义弟,此刻他孤苦伶仃的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忽冷忽热,恍惚中感觉自己是一把柴,骨头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响,他在梦里找感觉,想找一个准确的词描述那种骨头动一下,自己能听到关节与关节缓慢摩擦的感觉…… 生锈! 第2章 幸好还没能忘记这个词! 一旁的林公公默默地皱起了眉,什么秀?生了一个叫什么秀的? 赵政对这个词已经熟悉了,他瞥了林公公一眼,自觉已经在某种方面高了林公公一等,顿时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隐秘喜悦,坐过去握住了聂慕的一只手,手心里都是汗。 林公公一看,赶紧掏出帕子递给王,想让他擦擦被污染的手,赵政接过来从善如流地把聂慕手心里的汗细细地擦干净,又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林公公默默地又皱起眉,两条眉毛形成一条不连贯的波浪,识趣地跑出去叫医官了。 第二天清晨,聂慕被鸟叫声吵醒,此时他换了身衣服,下身却空荡荡的,所以能明显看到身上的伤涂了药,头也不晕了,骨头也不绣了,已经浑身爽利了。 被窝里除了药味,就是赵政的味道了,他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正阳殿天天像个寺庙一样熏香熏的烟雾缭绕,他轮值的时候早已经熟悉了。 -- 第3页 聂慕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 对于细节一无所知的他并不是此次受震动最大的人,林公公在目睹了王为小聂侍卫换衣擦身涂药揩油之后,经历了一整夜世界观的破碎重建破碎再重建…… 难怪王不再去后宫了……这是喜欢上新奇玩意儿了啊…… 真是可怜了小聂侍卫,大好的儿郎要沦为玩物了……这不跟后宫里那些个妖人成了一样的东西吗? 聂慕对这些仍然一无所知,只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两天,没有别的心思,想来想去不知道赵政又要发什么疯,这人做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以前他有一点点看不懂赵政的心思,现在赵政在群狼环伺的政治生涯中磨砺了几年,聂慕也不怎么关注他,也就彻底看不懂了。 又过了一两月,到了王的生辰,聂慕早把这事忘干净了,肖统领见到大家不能喝花酒,一副禁欲禁色的腌菜样,默许儿郎们张罗自己的婚事了,这成了一件流行的事,两个月就成了五家。 聂慕的家远在韩国,占了别人得身份,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个人是否婚娶,有没有和人暗生情愫过,肖统领关心义弟的目光首先落到他的身上,要给他介绍一位姑娘。 聂慕孤僻很久,在这里呆了几年也快放弃回去的念头了,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家的向往,就收拾着去了。 “姑娘姓李,名秀堂,是桃源亭亭长的女儿。” 林公公展开画像,可见一个楚楚可怜小家碧玉的美人儿,虽然在聂慕看来,秦国的画师画的各式美女明明都长的一样,除了穿衣服样式颜色不同,这些人是如何看出美或者丑的? “聂慕去李文的家里呆了3个时辰,期间发生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李文对他很满意,夸聂慕的长相比明珠还要惹人注目,才情比滔滔江水还要绵长,人沉默如磐石,此类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志向。” 赵政听的又眯起了眼睛,林公公见了,表面面不改色,心里抖了一下。 “貌若明珠?才比江水?” 他喝一口酒,注视着面前小圆桌上的一桌子菜,陷入了沉默,林公公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念。 “礼金上并不清楚,下次去……”林公公匆匆地撇了陛下一眼,“约摸是挑日子了。” “嘭!”青铜酒杯砸在桌上,碰倒了其他碗盏。 林公公正在绞尽脑汁想应对之策,赵政就已经替他想好了,冷冷地说“没有下次了。” 林公公心里叹口气,已经想好今晚就去提点提点肖榭,让他连带着那位安生点,不要翻风起浪给王找麻烦。 王每天夙兴夜寐处理政务,还要和后宫那位太后斗智斗勇,才松口气,又被他们折腾……却听到王说:“他今年二十有四,也是该成家了。” 这边的聂慕对这整个事情的进程还不如赵政清楚,只去见了一面,聊了两句,他性子冷,倒是肖榭和李大人有来有往,谈古论今,恨不得当场结义,因着辈分不好算,才作罢。 席间李家女儿也有陪伴,聂慕看了她几眼,觉得她没有上次的慕梅漂亮,但也不难看,并不讨厌她。他并不知道李大人的这番评价,知道了肯定认定是当事人胡乱评价一通,更不知道这就要定日子了? 聂慕洗了个澡,去迎雀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站着,换班的侍卫看了他,眉开眼笑地抬手恭喜他,聂慕有些疑惑,面无表情给抬手回他,冷冷的,不过其他人早已习惯,心情很好的走了。 是夜,赵政领着一干宫人踏着月色回来了,人不多,冷冷清清的,聂慕目不斜视地看着檐上柔和的月色,直到赵政进了殿,他才撇了一眼后面那群人,只见中间的两个宫人又抬了一篓竹简。 赵政是真的勤勉,聂慕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大概就是千古一帝吧…… 而他的使命,就是守护千古一帝吧…… 这不,才这么一想,赵政就让他去殿里守护他了。 聂慕不知道赵政又要做什么,往大殿里一跪,“卑职参见王。”还想说“王深夜召见所谓何事。”结果看见赵政神定气闲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便也不说话了,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 就这么耗了半个时辰,聂慕跪的浑身发僵,感叹身体是越发不济了,上次跪了半晚上也没有这么难熬。 赵政在小案上处理奏折,实际上心里有些心不在焉,他审视着聂慕,发现他的肩松了松,又跪直了。 他感觉聂慕累了。 赵政放下竹简,用笔批了一个准字。这竹简呈的是掌管财政的右丞私吞赈灾钱款,里通外国的事,王批准底下的人彻查他,要抓住这条滑鱼。 “昨日是什么日子?” 聂慕一想,便说,“昨日是卑职的休沐日。” 赵政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两双眼睛扒皮抽骨把殿中间的人看了个透,一旁的林公公心中又响起了警报,恨不得替聂慕回答正确答案。 蠢货!昨天是王的生辰啊! 聂慕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误打误撞给少年赵政过了一次生辰,哪会记得那么多,何况赵政早已疏远他,他就更不会去记了,此时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不过已经敏锐地感受到赵政发火了。 真是天威难测,赵政比以前难伺候多了。 “去见了李家姑娘?” -- 第4页 这种问题,在聂慕的意料之中,又觉得很奇怪,赵政对于他的关注,和关注的点,实在是太无道理了。 “嗯。” 聂慕心里清楚,赵政都查清楚人家叫什么了,为何还多此一问。 “想成家了吗,阿慕?” 赵政的语气算的上温柔了,可凭着聂慕以前对赵政的了解,这是要实施奸计了,他觉得脖子一阵凉。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回答“是。” 赵政笑了一下,说,“那好,今日沐浴了吗?” 今日沐浴和日后成家有什么联系? 聂慕在心里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赵政又要罚他什么,自从花楼之后,赵政是越来越难以揣度了,面无表情答,“沐了。” “东西准备好了吗?”赵政轻声问林公公,林公公还沉浸在看见赵政发自内心地笑了的震惊中,慌忙把一个盘子端进了屏风背后的里间,冲赵政回了个“王,都准备好了”。 “你退下吧。” 林公公逃难似得小步快走出了殿门,却不敢走开,他对要发生什么有了猜测,心想王英明神武,可他也打听过这聂慕身手不差,当年还是他把王从一干杀手里完好无损护送回来的,瞧着也是很有脾气的一个人物,万一不照王的吩咐,两人打起来…… 王的安危可大过天啊! 他捏紧手里的衣料,忧心忡忡地站着。 殿里。 赵政与聂慕沉默了一会儿,聂慕以为自己又要因为“休沐出去相亲”这件事跪上一夜了,却听到赵政清冷的声音传来。 聂慕听了一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里一片混沌,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无理了! “要我亲自动手吗?” 气氛有点微妙的剑拔弩张。 赵政刚才说,“把衣服脱了,到里面躺着。” 聂慕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他面无表情顺从地边走边脱了上身,往里面走,他身上的伤已经早好了,没有留下印子,只是在他的腰上有一个长约三指宽的旧伤,往上就是麦色的皮肤,结实紧扎的胸膛,优美的锁骨,有力量却又不过分张扬的肩。 在他的左肩上,一个深深的牙印,已经成了一个白疤了。 赵政一路注视着他转到屏风后面,眯起的眼睛粘在了那个牙印上。 拐到里间的聂慕,看到床边那只朱雀青铜小架上支起的盘子里放的东西,终于明白了过来。 休沐,成家,二十四,花楼……是该成家了,阿慕…… 这些词和盘子里的那些东西串了起来,奇怪的是,聂慕心中并没有太多惊讶,他好像潜意识早就对这个有模糊的猜测,只是,真正直面的时候,还是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盘子上放了一种脂膏,仔细嗅有幽香,聂慕并不认识,但是他认识另一个东西,这东西的形状太过熟悉了,他自己就有,它是一个中空的青铜阳、具,不大不小…… 聂慕心里的眉头皱了起来。 今夜怕是不会那么好过了。 第3章 聂慕怔愣之际,一具温热的身体就从后面抱住了他,接着一张暖和柔软的嘴就贴上了他的肩膀,在那个牙印形状的疤上轻轻舔舐…… 聂慕心里炸了毛,想往后退,跌在床上,赵政从善如流地附了上来。 林公公忧心忡忡地等了一夜,来回踱步,得亏鞋是赵政赏的,针脚很密,不容易坏,好不容易熬到红太阳上了屋檐,才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赶紧去敲门请王起床。 赵政应了他一声,他便轻手轻脚进了里间,走一路,捡了一路的衣服,再往里走,就是挂着绸幔的龙床了,头那边的沙缦没有放下来,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小聂侍卫最终还是没和王打起来,被王征服了,此刻正睡在王的怀里。 王抽出手,亲了亲聂慕的眼角,嗅了嗅聂慕身上的熏香味儿和空气中未散的情、事味道,神情满足地下了床。 林公公还想多看出点什么讯息,王就很快替聂慕盖好被子,盖得是严严实实,他只来及看一眼聂慕满是印子的锁骨。 外间轻手轻脚折腾一阵,林公公随着赵政上朝去了,聂慕睁开了眼睛,他其实根本就一夜没睡,此刻他脑子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梳理这件事。 他本来以为他过来的使命是见证赵政成为千古一帝,可是命运的齿轮是越转越歪了…… 他当个侍卫当的好好的……他怎么就成为供人亵、玩的玩物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浑身软趴趴,又酸又痛,一动还有红白之物从那儿沿着腿往下流…… 聂慕这会眉头皱到了面上,他厌弃地撇了一眼自己腿间,很快转过眼,扶下床,迅速穿好衣服走了。 天理良心,赵政并没有亵玩他,连那个精致的青铜阳、具都没用上,全部亲力亲为地开拓,脂膏只涂了一次就按捺不住进去了,哪里还有心思亵、玩,直接开门见山的做。 当然也是因为他本事没有学全,第一次这样做,有点操之过急了。 这并不是王第一次召男人侍寝,原先还召过一个叫长灵公子的,单说样貌,要比小聂侍卫漂亮多了。 当时王召他的时候,就轮到聂慕轮值,那时候聂慕刚被提上来,林公公听说宫人七七八八议论他俊朗,留意了一眼,发现他跟长灵公子根本没法儿比。 -- 第5页 若非要比,那一个就是皎洁的明月,一个就是地上的银盘,一个若是指路的星辰,一个就是迷眼的灰尘。 长灵公子那天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脸比那天上的明月还要清透圣洁,一笑,林公公觉得这周围的灯都黯淡无光了。 一看面无表情的聂慕,一身玄衣,头发也没有一丝不苟,被廊外的风吹得散了几束。 他额前的发半长不短的拢不进去,就这么在风中飘着,垂到他的额前,他身姿挺拔,却站得不直,外加上一副冷漠的眼,有点亡命之徒的落拓样子。 这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聂慕连长灵公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王怎么就转起了这个心思? 林公公一脑门子疑问,心里有得烦聂慕,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点偏颇了,聂慕此人平常是招人讨厌,但偶尔还是讨人喜欢的。 有一次他从摘星殿的长廊边儿路过,看见台阶上蹲了个人,旁边蹲了一只脏兮兮的白猫,应该是后宫哪个美人玩腻了扔掉的,那个人嘴里不知道对猫说了句什么,引的猫往他怀里钻,他把猫抓住冲猫一笑…… 林公公那时候隔的远,聂慕这笑倒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来这孩子会笑,笑起来……倒是能和长灵公子的十根脚趾头比上一比。 怎么形容呢?林公公觉得他这一笑,疏朗俊秀,天地清澈了。 无端给林公公一种印象,聂慕是个很干净的人。 当时只比得上长灵公子一根脚趾头的聂慕就站在迎雀殿的门口,赵政在里面召见他,林公公退了出来关上门,里面就开始了。 聂慕此时已经有三年没有正儿八经见过赵政,没来多久撞见这个,心里也有些惊讶,赵政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了?正史野史里一点点风声也没有。 可能从他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他能回去吗? 回去之后的世界,还是那个原来的世界吗? 还是,那个世界,不过是他的一场梦而已? 聂慕脑子里思绪纷飞,里面的赵政也是心情复杂,他此刻沉静的坐着,俊美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情绪,长灵公子扶住他那儿,卖力地用舌头取悦他。 可没什么令人喜悦的动静,好不容易有了,长灵公子抬头来想从王的眼里得一个肯定的目光,却看见王根本没看他,王的目光停留在殿前门外的一个黑影上。 檐边的灯投下来,把门外的人的影子印的清清楚楚,冷风吹过来,把外面人的头发吹的飘起来几缕,那个人没管头发,抱紧了手里的剑。 “王~”长灵攀上赵政的腰,想要掀起衣服坐到他腿上。 赵政却推开了他,“你退下吧。” 长灵知晓王没兴致,行了个礼便开门出去了,经过聂慕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林公公站在他身边,林公公个儿不矮,聂慕抱着剑生人勿近地站着,感受到长灵的目光,也没看长灵,目光落在他未着鞋履的脚上,再往上是洁白的小腿…… 今夜风大,这么穿不冷吗? 长灵看了聂慕一阵,看他这气质,觉得他像个游侠,可看他的脸,又觉得他是个适合养尊处优的公子。 长灵很快被人接走了,迎雀殿的门紧闭着,赵政却没叫人进去伺候,他就坐在放满竹简的案前,正襟危坐着,手却抚上那一处,就着门上映出的黑影,令自己泄了出来。 喜欢男人? 但也不见得真的喜欢男人,喜欢的只是一个人,刚好这人竟然是个男人而已。 所以王该学的手段技巧只道听途说知晓了个皮毛,把聂慕折腾的去了半条命。 赵政回来见聂慕跑了,意料之中的事,王深谙驭人之道,也很了解聂慕,此刻不打算逼他,要放他喘口气,没有追究他私自逃回自己住处的事,再过一天又是聂慕轮值。 王这天早早领着一群人驮着几篓竹简回到迎雀宫,悠哉悠哉地阅着竹简等猎物上门。 结果等到日头落下,月亮上来,轮值的来了,来的却不是王想捉的聂慕,林公公很懂他的心思,赶忙去问,才知道聂慕病了,昨天向肖统领告了三天的假,和另一个儿郎换了轮值时间。 林公公很是忧虑,一方面担心王又龙颜大怒,一方面担心小聂侍卫,他可是听人说,聂慕侍卫回去的时候一瘸一拐,了无生趣的样子,不知道王这次怎么罚他了呢。 王下手也没轻没重,把身体这么好的人都折腾病了,还有第三方面的担忧,聂慕称病躲着王…… 无论哪一种,事情也都是很严重啊。 赵政没生气,他冷静地排除了第三种可能,聂慕这个人不会躲着他,那天他确实有些性急,加上聂慕竟然没反抗,让他轻易得逞了,他就更加性急,也没好好准备准备,就那么直接进了。 仔细回想,虽然聂慕全程冷冷地死盯着窗幔,面无表情,可那时候他的手疼得捏紧了,赵政想安抚他,一进去那个地方就忘了,不管不顾的开拓起来……是太没轻没重了。 林公公还瞒了他一件事,床上有血印子。 聂慕没林公公想的那么脆弱,可他的情况实在也很糟,告了假他就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用冷水冲了冲身体,也不处理那里,就这么躺着,脑子里陷进对自己沦为赵政脔、宠的厌恶感里。 -- 第6页 直到半夜发了热,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第二天醒了又静静地躺着,动动手指的力气都不愿意使,躺久了,又昏睡了。 赵政又去了他的小院,聂慕嘴里又开始嘀咕“什么生锈……绣住了”,赵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回忆起生锈这个词的意思。 时间回到四年前。 那时候赵政还不是秦国的准国君,不过私底下大家都知道他身份突然变得尊贵了,当时的秦国国君秦异人招他回去,吕不韦便整顿人马送他回去。 吕不韦此人,表面和善,内里阴险狡诈,深谙权谋之计,赵政很厌恶他,却也很尊重他,听从他的意思,此时,赵政十七岁,还未到加冠之年,只有依附吕不韦。 这一路并不风平浪静,一路上充满了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先到了郑国地界,一行人在林中休整,遇到了埋伏,赵政与吕不韦各自逃命,走散了。 跟着赵政的最后一队兵也在逃亡中死的死,逃的逃,最后仅剩赵政一人。 赵政命也不好,从高高的坡上慌不择路跳下来是暂时救了自己一命,可腿被树枝滑了个又深又长的大口,没什么行动力了,正蹲在草丛里等死。 聂慕出现了。 第4章 但并不是英雄救美的热血桥段,聂慕那时刚来到这个时代不足三月,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个可以预知未来的梦,然后自己把自己之前的记忆忘光了。 他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机缘巧合做了个梦,也不是没有这种病症,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钱,只好投靠吕不韦,成了他手底下的门客,头脑不清不楚地跟着吕不韦一起前往秦国。 赶了一个月的路才知道原来千古一帝秦始皇也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只是他没有身份,只远远模糊地看上了一眼。 可这一眼起了大作用,遭遇截杀以后,聂慕从吕不韦的队伍里逃了出来,本想前往韩国,因为他醒来时手里有一把剑,剑穗上有一颗混圆的玉石,往下有个玉牌,上面有一个韩字。 玉是尊贵之人才佩的起的,他把玉藏起来,思考自己到底是谁。 谁想又遇到了追杀赵政的那路人,他便一路奔逃,却在一个坡底下遇到了冷得发抖的赵政。 聂慕本想不理这个人,自己逃命去的,却看清赵政的脸,原来他遇到的是始皇帝赵政啊…… 那他到底是做了个梦,还是本来就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人呢? 赵政此刻还很年轻,还没有受到很多政治磨炼,被聂慕吓的不轻。 聂慕此时已经成年,长的人高马大,冲上去捂住他的嘴,生怕他一不小心尖叫起来,聂慕冲赵政使了一个威胁的眼色,冷冷地低声说:“不要喊,我不是坏人。” 过了一会儿,等那群人的声音稍远一点,聂慕放开赵政,尽管知道答案,聂慕还是低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赵政长的俊美秀丽,此刻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疼的,也已经认出了聂慕身上的衣服是吕不韦门徒所着,他眼珠错也不错地盯着聂慕的眼睛,“姓赵,名政。” 聂慕心想他答对了,要是赵政说个其他名字蒙骗他,他就认定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自行回韩国了。 聂慕查看了一下赵政的情况,迅速为他包扎止了血,把他抱进另一个草丛里,刚做完这些,追兵声音就又近了。 聂慕撇了赵政一眼,轻声说:“等我到天黑,如果今天天黑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赶紧自己逃命去吧。” 说完迅速钻到草的另一头,不知道爬了多远冒出头来,把人都引了过去,赵政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眼睛前全是密集的麻点,听声音也忽远忽近的,渐渐地吵闹声呼啸着远去,那群人追聂慕去了。 赵政想赶快爬出来逃命,也不知道这片山有什么豺狼野兽山精妖怪,浑身血腥味待在山林里到了天黑也是一死,不过赵政黑漆漆的眼珠强撑着转了转,决定要等那个人回来。 万一他没死回来了,也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不过他也不一定能活着逃出来……就算逃出来,也不一定会回来……赵政脑子里昏昏沉沉,大约是真的昏了头,竟然真的没有先跑。 聂慕最后竟然真的踩着月色回来了,此时已经月上枝头,他也没抱希望赵政还在,让他等到天黑是他还没想清楚就说了,是个人都知道轻重缓急要先跑。 再说他跳进水里又游回来到这一片已经比天黑晚了一个时辰不止,明晃晃的月亮已经爬到枝头上了。 聂慕用手敲了敲四周的草,拨开了草丛,赵政那张惨白的小脸正警惕望向他。 “是我。” 聂慕背着光,听到是聂慕,赵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无限的信任都在这一口气里了,听的聂慕心头一震。 他把被湖水泡的冰凉的手递给赵政,想冻一冻赵政,结果赵政的手和他一样冷,赵政被他弄出来,这才发现聂慕浑身湿透了。 聂慕看不清表情,把衣服三下五除二脱到只剩裤子,然后打包用剑柄支起来吊着,递给赵政。 “拿着。” 接着蹲下来,示意赵政赶紧爬上他的背来,“万一他们再回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赵政爬上聂慕的光溜溜的背,能够感受到的是聂慕是个细皮嫩肉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个贵族王侯家里的公子,再不济也是有钱有势养尊处优的…… -- 第7页 赵政腿上的布被他的血浸透了,黏在他的腿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聂慕那包湿衣服被他拿在手里,往下一滴一滴滴水,聂慕背着他,也不知道是衣服滴水,还是他的腿滴血。 他低声说,“不要睡过去,你不能死,你是千古一帝。” 赵政皱眉,“什么千古一帝?” 聂慕没回答这个问题,开始轻声絮絮叨叨抱怨:“一股铁锈味,不过你并不知道什么事是铁锈味,因为你们这个时代没有铁,我没有疯,也没有病,他们说的都不对,我根本不是这里的人……” “看来我也不用去什么韩国了,万一被发现来岂不是要拿来祭天?” “你不能睡,你可不要死在我背上啊,千古一帝死在我手里,那我罪过也太大了,我还想回家呢……” “我肯定没有疯……疯的人不是我这个样子的……” “手机,电脑,美人鱼,汉武帝,李白,三峡大坝……” 聂慕以为赵政已经意识模糊了,肆无忌惮地说了很多宽慰自己的话,毕竟如此紧张的情绪下,再不说点什么,聂慕心里也没底。 可赵政被他的话震惊,起先以为他是疯子,后来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愣是听完了。 赵政开始怀疑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修炼成人才从山里庙里跑出来的山精野怪吗?他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聂慕。 聂慕不知疲倦地愣是背着一个人在逃命的刺激下走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两人遇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看赵政浑身是血的样子,赶瘟神一样把两人撵走了。聂慕只好背着他往前走,把他藏到树后边,“你等我。” 等他回来时,手里拿了两套旧衣服,一碗大米饭。 赵政疑惑地看着他,此刻聂慕在农户家里喝了水,嘴唇红艳艳的,赵政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虽然他此刻乱糟糟的,左边的头发上还粘了一片落叶,但不难看出他生的很不错,丰神俊朗,挺拔俊秀,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很英气,眉与眼靠的很近,又让他看起来有点邪气…… 这种长相,会是什么精怪?狼?虎?蛇? 感受到赵政的注视,聂慕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抢的,快点吃。” 赵政饿了,看到掺了谷壳的米饭来了食欲,可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谷壳可不好吃,很扎喉咙。 他虽然在赵国挨过饿,却没吃过这么粗的食物,想把谷壳挑出来,可到处都是谷壳,分不清米和谷壳谁多,吃了半天,只吃了半碗。 聂慕换好衣服,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碗,胡乱吃了两口也吐了,谷壳卡在他的喉咙上,让他一直不舒服,他把碗放下,示意赵政换衣服。 赵政拿起衣服,只把麻布衣服套在了外面,这衣服上全是补丁,手感也十分粗糙。 聂慕重新把他背在背上,把剑递给他让他拿在手里,赵政发现,剑上那颗硌人的小银珠不见了。 哪有精怪拿自己的小银珠去换一碗粗粮两件破衣的?这不是脑子没修炼完整吗? 传说中的精怪一个比一个狡诈难缠,哪有越修炼越回去的? 聂慕没想这么多,心想自己是跑不掉了,当下民不聊生,今天这个国打仗明天那个国打仗,要是赵政死了,会不会有个李政王政来统一这乱世呢?如果没有…… 聂慕叹了口气,心想也许这就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使命? 这个使命也实在是太难了。 聂慕浑身上下没有银钱,除了一把剑和玉佩身无长物,偏偏也吃不了苦,再加上一个身份尊贵但身无长物难伺候的赵政,实在是很难。 两人来到了郑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叫长坡村,这里是郑国与交界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区域,正因为三不管,反而免了赋税,这个村慢慢形成了一个大村落,经常有各种致力于七国游历的游侠在这里来往,人口也很多。 聂慕把自己的玉牌当了,换了一包钱,做生意的老板也是个怪人,说冲他这长相就像个惩恶扬善的游侠。再看他这玉,清透无暇,比那皎皎明月还要诱人,就是把这个店全部给他也是愿意的。 聂慕冷着脸看老板在他手上摸了又摸,紧紧了手里的剑。 赵政面无表情坐在一边,心如明镜,这个老板是个女人,行为放荡的女人,这个样子是看上聂慕这个人了,加上聂慕掏了个玉牌,女人以为他虽然表面落魄实则身份尊贵,想留住他。 他眼睛留在当铺门口那个枯了一半的树上,又扫了一眼自己血糊糊的腿,听着铺里老板对聂慕单方面的调情。 风吹的他的伤口凉凉的,他已经不觉得沉重,心里竟然有一丝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一死的轻松。 可赵政是猜对了一半,女人给了聂慕两倍的钱,让他有空回来喝酒,倚着门口招手,手上的玉牌一晃一晃,“公子,奴家等你回来取你的玉牌哦。” 赵政没看过这玉牌,所以不知道,贵的不是这玉,是上面的韩字。 第5章 聂慕显然知道字比玉贵这件事,不过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带着赵政,不能去韩国,就算去了韩国,加上他前尘尽忘,性情大变,很难说是不是会被抓起来祭天。 不过这些都不是目前的要紧事,要紧得是赵政的腿。 医馆里的大夫观察了两人一阵,知道又是两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本着劫富济贫的侠骨柔情狠狠地要去了一大半钱。 -- 第8页 聂慕没说什么,他认为赵政这条龙腿应该值这半个玉牌的钱,便把赵政稳稳地抱上木板搭的床。 这床已经有些许年头,上面已经黑了,黑红黑红的,这是拿人血把这床沿浸黑了啊……聂慕在心里皱起眉头。 大夫从架子上取出一把薄刀来,态度轻慢地看了赵政一眼,“我这就要把布料从你腿上揭下来。”这态度的意思就是:你看你这样子受不受得住吧。 赵政点了点头,秀丽的眉毛拧了起来。 聂慕抱着剑往门外走,想给少年君王,未来的千古一帝留点尊严,却听到大夫让他留下来抓住赵政。 这疼起来乱打人的也有啊,尤其是像这两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公子,冠都没加就成天痴想着游历七国,名冠天下,没吃过一点苦,却惯难伺候得很。 大夫见得多了,十分厌弃这些人,很仇富,不过他也只能从这些富身上劫点财,救自己的贫,只好忍受。 聂慕坐到床边抓住了赵政的手,大夫弓着身子查看赵政的伤情,还没反应过来,赵政就一嘴咬到他的肩膀上。 咬得又深又重,聂慕惨叫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衣料是揭开了,还要清理,还要涂药,大概是实在疼,赵政竟然也没想到要松口,就这么咬着聂慕的肩膀挨到了包扎完。 聂慕看向赵政挺拔秀丽的鼻尖,心想怎么我好好的非要坐过来挨一口?还挨了这么久?他一推赵政,推不动,赵政已经晕了,牙关还紧咬着,衔着他的肉…… 还是大夫掐赵政的人中才把他掐醒,放过了聂慕。 聂慕回过神来,布料粘在腿上为什么要干揭呢?为何不把伤口润湿了再慢慢揭下来? 此刻他已经背着醒过来的赵政走了很远了,肩膀上的伤口一阵一阵隐隐钝钝的痛,赵政拿着他的剑,气若游丝地趴在他的背上。 聂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摊上救千古一帝这件事呢? 谁让千古一帝现在只有十几岁呢? 谁让他们遇到这个黑心大夫呢? 黑心大夫的心也不全然都是黑的,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进他的店盘问。 此刻黑心大夫跪在地上,接受拷问,不过他收了聂慕的钱,又让赵政白痛了顿,已经满足了仇富心理,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医者父母心,他抬手一指,指了条相反的路。 精怪的血尝起来也是腥的,一股铁锈味儿。 赵政也是从那个时候,听说了铁锈味儿这个词,但聂慕并不经常和他交流,也不爱说话,在赵政能走路之前,他更像是风中来去的一架人形马车,背着他四处躲藏。 赵政被腿伤和艰难的生活折磨的体弱多病,聂慕和他相反,人形马车不怎么生病,唯一病的几次,把赵政吓的手抖了好久。 两人坐船抄近路往秦国赶,加上给赵政抓药,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他们的行程慢了下来。 而聂慕的身上开始经常带上伤了。 有一次聂慕从外面回来,浑身湿透了,他整个人很阴沉地坐在木头桌上,桌上的油灯被灌进来的风吹的直晃,火光从他的这个眼底跳到另一个眼底,赵政从床上支起身来看他。 “怎么了?” 聂慕不回答,僵硬地坐在哪儿,被黑暗浸透了。 赵政不知道聂慕发什么疯,以他近两个多月的观察,已经否定了他是山精野怪的猜测,只认为他有点疯癫。 聂慕此人,除了寡言和会说一些听不懂的东西之外,很有勇有谋,赵政以前并不会担心他,可随着他经常带着伤回来,赵政的心开始跟着这烛光一起摇曳了。 赵政从床上爬起来从包袱里给他取出一件衣裳,迎着聂慕满身的酒味拿到他面前,这才看清楚聂慕的表情。 聂慕平日里冷冷的一双眼蓄满了泪水,正无声大滴大滴往下落,在赵政眼里,沉默寡言的聂慕是很可靠的,乍一看见他脆弱的一面,赵政像是被什么震住了。 他手足无措地拥住聂慕,脑子里想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聂慕长的确实好看,哭起来……实在让人心疼。 接着聂慕神志不清地说了这三个月以来,最多的一次话。有腿伤的赵政听了半夜没病倒,身强力壮的聂慕第二天却病的不轻了。 聂慕杀了一个人。 赵政才知道他这段时间是去帮人做打手了,身上的伤就是从这里来的。 可前几天伤的那么重也不见聂慕哼几声,他只会沉默地在一边给自己抹药,眼神冷冷的,像个丰神俊朗又骨子里穷凶极恶的游侠。 杀了人,竟然会这么痛苦吗? 聂慕所受的教育实在是让他觉得杀人太沉重了,他神志不清交代了自己的老底,聂慕说他来自另一个地方,有多远呢? 大概比东海蓬莱仙岛还遥远,也许翻过蓬莱仙岛就到了……他想回家去……这里的人杀人不眨眼!百姓相互欺凌!他活的太累了…… 他想回到他的家乡去,在他的家乡,杀人是很严重的罪,每个人虽然没有什么钱,但都安居乐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恶霸……他想玩手机…… 赵政早在十五岁,就已经杀过人,他生活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把一切的恶已经看成了这个时代的规则。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些恶,都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他很难理解一个人,尤其是像聂慕这种背着剑的人,带着一个有腿伤的自己躲躲藏藏游刃有余的人,竟然是一个内心因为杀人而痛苦自责到流泪满面的人? -- 第9页 竟然是一个内心这么纯良的人? 原来,他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渡海过来的?比东海的蓬莱仙岛还要远,蓬莱仙岛又是哪里呢? 赵政熟读四书五经,各地的历史,第一次觉得自己鄙薄。 “赵政,你要答应我,做一个好皇帝,把战乱结束……” 聂慕打了一个酒嗝,眼泪随着那张俊美的脸往下滚,他的眼睛此刻不再冷冷的,烛火的影子在他眼睛里摇曳,摇曳…… “把战乱结束……” 赵政看着他,觉得他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有些好笑,又觉得很沉重,轻轻“嗯”了一声。 林公公对赵政和聂慕之前的“私情”一无所知,也对聂慕的实际来历一点儿也不清楚。 这个世界上除了和聂慕刚好有这么一段私情的赵政,估计其他人也并不会相信他的胡话,只会以为他疯了。 所以聂慕并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他那些其他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自讨苦吃,他性格冷,素日也十分沉默寡言。 “绣住了,就是青铜在外面放久了,会生铜绿。” 赵政替聂慕把衣服除掉,递给林公公,他听了个大概,深知自己没听过这个词,以他的脑袋,王解释了也听不懂,只能死记着了。 他眼睛没闲着,一刻不停收集头两天没收集完的信息:王可把小聂侍卫折腾得很狠,脖子紫了一圈,这锁骨上也是,往下,怎么腰上还有,再往下,怎么都延伸到那处去了…… 王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能……怎么能! 林公公在心里更厌烦聂慕,此刻在他心里,聂慕连长灵的半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了。 他一方面同情可怜的小聂侍卫,一方面觉得聂慕实在可恶,这不是折辱委屈了王吗? 可怜的聂慕,可一点儿都不想折辱王,昨天他被赵政翻来覆去弄的时候,脑子里回顾着近三年来赵政对他的态度,觉得这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聂慕表情冷漠,内心复杂,想不懂事情怎么变成这么诡异的样子? 这三年,赵政可是把他有多远放多远,都放去给燕丹守门了,燕丹此人可是最不受待见的燕国质子,给他守门这件事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后来聂慕待久了,意料之外因为人长得的不错又话少,无意之中获得了许多秘密,比如燕丹对赵政的心思有些离经叛道此类。 聂慕便想,他好歹也是为赵政赴汤蹈火过的,此刻赵政自己内忧外患群狼环伺,是信任他,派他过来监视燕丹来了…… 日复一日,聂慕知道自己是多虑了,赵政再也没问起过他,连个赏都没有,就这么忘了。 他便在燕园默默守了一年的门,本打算不如离开,赎回玉牌去韩国找回自己的身份,可一年之后,燕丹出现在了他面前。 燕丹此人,生的极为漂亮,用来往的侍女的话来说,若尊贵的王是一块冰冷剔透的玉石,那燕丹公子就是春日艳丽的繁花。 聂慕想,赵政他是非常熟悉的,这些女的夸他是美玉,那也是很符合的,可什么人,竟然被拿来与花作比,竟然还是用来形容一个男人? 这花得长成什么样子呢? 第6章 不过聂慕对这比花美的燕丹并没有什么好奇,就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不辞而别的当天,在巷子遇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燕丹,虽来了燕园一年,聂慕却并未见过他,此时燕丹是着一身黑衣,披着带大兜帽的黑披风,正站在高楼的边缘上,一副要往下跳的样子。 聂慕并不多管闲事的人,但此刻也不知怎么,骨子里的正义隐隐作祟,他便冲楼上人挥挥手,站在楼下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又跑上了楼。 这人肯定便是燕丹了。 兜帽揭下来这一刻,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毕竟,长的这么漂亮的男人是真的很少。 聂慕不禁认同起这群闲来无事的女人的概括能力,赵政好看,给人的感觉是沉静的,冷漠的。燕丹此人,则就是美到模糊性别了,而你又并不会怀疑他就是个男人,一种张扬的,灿烂的美。 “退回来。” 聂慕撇了他一眼,低声说,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扯了回来,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燕丹那双眼睛很桀骜的看着聂慕,“滚开!” 且不说他那双桃花眼做这种表情真的是毫无威慑力,再者聂慕此人惯不会看别人眼色脸色行事,只拖着燕丹往楼里面走,远离栏杆处。 燕丹注意到聂慕有刻意避开他布满伤口的手,但聂慕不知道,除了手,他整条手臂也都是伤,聂慕手劲大,捏的他疼的要命,“放开!我的手很痛!” 聂慕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帛递给他,示意他擦掉手上的血。 燕丹接过布帛,认出了上面的纹样。 他再看聂慕时,发现他正盯着远方某一点,头发垂了几缕,在风的吹动下会偶尔盖住他的脸,两人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聂慕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跳下去更痛。” 他猜的没错,燕丹确实是想从这里跳下去的。 聂慕仔细思考,大概所有的事,就从这儿开始,一点一点偏离方向,朝着诡异的方向一往无前,他使出洪荒之力,也拉不回来了。 燕丹把他调成了贴身侍卫。 -- 第10页 聂慕也一步一步开始逐渐忘记自己原来是要去韩国的,因为燕丹,他不得不留下来。 因为他发现燕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再往后,就是那件事了。 聂慕这才想起,他和赵政其实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二次,这都已经第三次了…… 他面无表情的呆坐着,脑子里一片浆糊,可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剧情。 可真是,形式比人强啊! 事情说来很复杂,但在聂慕看来很简单,他提到燕丹身边的一年后,燕丹不知怎么的眼瞎了,或者出于对赵政求而不得的愤恨?不甘?但又无法对赵政发作,只好转移怒火,给聂慕喂了药,弄进了房里。 吃了药,被燕丹扶着……此后的事聂慕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可赵政却记得清清楚楚,他也是当事人之一。 聂慕并不知道有这个当事人,还是前几天,赵政弄他的时候,他看见了赵政胸口的痣,才猛然回忆起,一直在他看来是一场梦的事竟然是真的? 而那个人,竟然是赵政? 燕丹是个疯子,赵政显然没有他疯,但幸好,燕丹前脚实施计划,后脚就有侍从玩命地跑去赵政那儿告密了。 这可是大事,王可以借着这个事羞辱燕国质子了。 结果侍从没想到,搭进去的是王,可不是燕国质子。 赵政听说此事,气的面色发寒,底下人一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小侍从可对燕丹钟情于赵政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略有耳闻,此刻不禁得出一个令人浑身冷汗的结论,原来! 原来不是落花流水,不是燕丹痴心妄想,竟然是两情相悦? 只是王冷酷无情……为了家国天下,只好隐忍爱意? 竟然是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恋吗? 赵政并不知晓他竟已经有了对燕丹的爱慕,所以也并不知晓他对燕丹的所做所为在燕园里已经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王醋意大发,命人折断燕丹公子一只手臂,这是多么热烈的占有欲啊! 这是比高山还高,比流水还要曲折的爱意啊! 燕丹给聂慕喂了药,不喂的话,他知道聂慕肯定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可是…… 再不做的话,他就要离开秦国了,如果聂慕不跟他一同离开,他们就再无缘分了…… 聂慕这个人啊……长的可真一般,燕丹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游走着,描绘他精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此刻他被喂了药,眼睛有些涣散,眼神也不那么冷了…… “我听她们议论你孤冷,”燕丹笑着吻向聂慕,引得他一阵喘,“她们不知道,你是整个秦国最温暖的人了。” 便动手除去聂慕的衣衫,要开干了。 聂慕此刻已经神志不清了,呆呆着看着燕丹的脸,不说话,燕丹捧着他的脸,轻轻地舔了一下他的嘴角,“你醒了之后会不会气的杀了我?” 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开怀地轻笑起来,这一笑,可真的是万花齐放,眼神涣散的聂慕眼睛里都有焦了,直愣愣地说了声好看,回手抱住了燕丹。 两人难舍难分地吻在了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赵政推开门,气的脸色发黑,他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燕丹也会来这么一出。 接着便拔出腰间的配剑往燕丹脸上刺,燕丹这张脸,是过于碍眼了! 吓得一同赶去的林公公赶紧先跪地求饶,“王!三思啊!这是燕国的燕丹啊!” 意思是,大王你醒醒啊,目前要保持理智,杀了燕丹可是要玩完儿的啊! 赵政剑偏过去,还是在燕丹脸上划了一道伤口,燕丹比赵政疯的多,是个狠角色,此刻竟光着上身春风得意地笑着,“阿政别来无恙啊。” “怎么不说话?阿政?”燕丹从一旁拿出一张布帛,正是一年前城楼上聂慕递给他擦血的那一块。 “聂慕知不知道这块布帛对你很重要呢?当时,他可是毫不在意地送给了我呢?” “阿政,聂慕刚才还抱着我,叫我美人呢。” 赵政冷冷地看向他,眼里的愤恨犹如实质。 燕丹看清他的神色,冷静地与赵政对峙着,忽然,他高傲自得的神色破裂开来,低声说:“看来我猜的是真的了。” 赵政的眼神把脱得精光的聂慕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盖上被子,“来人,把燕国公子请出去清醒一下!” 门口便进来两个人,把赤、裸着上身的燕丹押了出去。 小侍卫赶紧替燕丹披上衣服,他可算看清楚了,王是真的在意燕国公子的啊,这惊天动地的独占欲都写在脸上呢…… 燕丹瞥了他一眼,自嘲地笑了起来。 赵政把所有人屏退,开始准备收拾聂慕了,他愤恨地看了神志不清的聂慕的脸一阵,气的把被子全掀开来,冻的浑身赤、裸的聂慕一阵瑟缩。 两条修长光滑的白腿蜷缩在一起,漂亮极了,赵政欣赏了一阵,开始翻来覆去地检查他的身体。 聂慕被喂了药,此刻正难耐,被人反反复复地摸着,不正是火上浇油,嘴里讨饶,“美人,放过我吧……” 神情呆愣愣的,不似往日的冷。 赵政本来缓和的神色又冷下来,“女人有什么好!” 然后开始脱衣服,身体力行告诉聂慕男人更好,可赵政那时候迫于形势,不敢对聂慕太过分,所以聂慕第二天起来,身体也没什么异样,神清气爽地醒了,忘了那天夜里的事。 -- 第11页 燕丹可不像他那样平顺,赵政那天心满意足之后,去见了他,折了他一只手臂,不为什么,赵政在检查后发现,聂慕的腰上有一个红手印。 这事情在燕园里传得热闹极了,聂慕捕风捉影听到一些,结合其他人看他那种兴奋又同情的眼神,猜测出了原貌。 燕丹苦恋赵政,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喜欢燕丹,燕丹为了试探赵政的真心与侍卫走到了一起,赵政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燕丹的心意,但狠狠地惩罚了燕丹。 而聂慕,就是这段可歌可泣的狗血爱情故事里的卑微侍卫。 聂慕一头雾水,他喜欢女人,也有点心凉,燕丹设计他?就为了试探赵政的真心? 他对燕丹,比对赵政好多了,保护燕丹,是出于朋友的关爱,保护赵政,是出于责任。 结果两人对他都冷漠的要命……他正打算等桃花开时就去韩国,燕丹又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件事又要从那件事说起,赵政折了他一只手臂,差不多让燕丹伤心到心如死灰,结合他之前有过轻生的前科,此刻便在牢里发了一场大病,有忠心于他的燕国将士听了这件事,邀请聂慕把燕丹救出来。 “燕国不能没有燕丹啊,小聂先生!” 聂慕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赵政还不放燕丹出来救治? “若是此事败露,我岂不是难逃一死?” “小聂先生武功高强,力能扛鼎,技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定不会失败,我们在城外的渭南接应,定万无一失。”来人小心笑着,“就算失败了,秦王也会念及先生昔日的恩情放先生一马,可太子若再不及时救治,只会凶多吉少啊……” 聂慕并不知道赵政会不会放他一马,毕竟他并不很了解赵政,以赵政近两年对他的态度来看,被抓住了大概会凶多吉少,再则,若传言是真的,他还多了一重赵政的情敌的身份…… 岂不是雪上加霜! 第7章 但聂慕很疑惑,为什么赵政不放燕丹出来,两人既然两情相悦,又为什么互相折磨彼此呢?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只能继续疑惑了。 是夜,聂慕便把燕丹轻轻松松从牢里带了出来,他只说是赵政让他把太子丹带到他身边去,守卫的人早就对赵政与燕丹爱恨情仇的话本倒背如流。 此时万万不能阻碍有情人相见,不能阻碍王的好事,欣然帮着聂慕把昏迷的燕丹扶到了燕丹的寝殿门口。 聂慕把燕丹套进一个大布袋里,大方的扛到了燕园门口的马车上,赶着马车往城门去。 “小聂,你扛着被褥去外面吗?是要远走吗?” 守门的侍卫很老了,眼神并不怎么好,给聂慕热心的开了门,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聂慕驾车远去,不禁叹了口气。 心中忍不住感叹,又是一个被爱情伤害的年轻人啊,离开这个伤心地也好。 聂慕一路顺顺利利地赶到渭南与接应的人汇了合,早等着的大夫给燕丹接了骨。 聂慕是体会过这疼的,当初为了能让赵政这个千古一帝吃好喝好,他经常出去帮人做打手,有一次手臂不小心被人拧脱臼了,还是赵政帮他接上的,疼的他眉头一皱,赵政眉头似乎皱得比他还厉害。 可见这确实十分疼,还没把燕丹疼醒,聂慕朝他们拱拱手,打算冷漠告辞,就此别过。 却被之前拜托他的人抓住手,千恩万谢一番之后。 此人开始劝说,“聂慕先生,您是有才能的人,若您回去,残酷的秦王肯定会降罪于您的啊,听闻您对太子格外欣赏,不如跟我们一起回燕国去,好让您这颗星辰继续发光,不至于蒙上尘埃啊!” 格外欣赏?言外之意是他觊觎燕丹的美色了。 聂慕在心里眉头一皱,却懒得多费口舌解释了,只面无表情说,“我打算去韩国。” “去韩国?聂慕先生在韩国有什么牵挂吗?此时韩国动荡不安,并不是好去处啊!” 聂慕摆摆手,正要走,又被拉住了,“聂慕先生若去韩国之意已决,不如再与我们同行一段吧,刚好我们的方向相同。” 聂慕明白他的想法,一是想拉拢他,二是想让他保护他们的安全。 “也好。”聂慕点点头,有车坐比走路要快的多。 可驾车又比骑马慢得多。 聂慕劫人的事迟早是要败露的,两天之后,大牢里的守卫没听到王与燕国公子重归于好琴瑟和鸣的好消息,也没收到聂慕的回信。 联想到聂慕对燕国公子垂涎三尺这件事,便去找聂慕,结果守门的人说他两天前已经流着泪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了。 “你说什么?!”赵政刚从太后那里斗智斗勇回来,此刻听到这里,脑子里一阵空白,“聂慕把燕丹劫走了?” 林公公立马很有眼力地往地上一跪,尽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聂慕狼子野心,宛如猴子对月亮的垂涎一般,对燕国公子窥伺已久,两日前,趁燕国公子生病无力之危,用诡计把昏迷的燕国公子带走了。” 聂慕喜欢燕丹,聂慕带着燕丹跑了。 赵政一口气上不来,跌在椅子上,聂慕对燕丹好,他是有耳闻的,他以为聂慕喜欢女人,没想到,聂慕真的…… 竟被燕丹那张蛊惑人心的妖人脸迷惑了心智…… -- 第12页 燕丹可以,他为什么不行?难道他长得很难看吗? 他的父亲是秦国的美男子,母亲也是赵国远近闻名的美人,难道聂慕喜欢那个妖人的长相吗? 那天的事,是自己趁他之危,对他做了那种事,难道聂慕对他心寒了吗? “王?” 林公公偷瞄赵政的神色,心想难道王真的对燕国公子有情意吗?这悲痛欲绝的神色不似作伪啊…… 原来王为了大局,竟可以隐忍至此,秦国何其幸运啊! 他在心里又对赵政歌颂了一番,赶紧献上自己的良策,“王,公子病着,肯定是驾车的,那就并没有走太远,您可以骑马去追赶他们,定能把公子从聂慕贼人手里救下来啊!” 赵政才从混沌的思绪里退出来,领人骑马去追了。 两天之后,在渭南打听到了这一行人的踪迹,通缉的幡子挂在城楼上,他们脚程又慢,大秦国土上,是有点寸步难行的前兆了。 在渭南出城的时候,聂慕便被认了出来。 赵政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出城的男子要露出右边肩膀,穷凶极恶的人犯右边肩膀有个牙印。聂慕看着前面一排光着肩膀的人,心想赵政是有点千古一帝的小聪明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黑心大夫。 “你们先走,别管我。”聂慕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自觉走到队伍最后面,让燕国的人先过。 “聂慕先生!”其余几人知道形式不容乐观,悲壮地朝聂慕拱了拱手。 燕国的那几人带着一匹马车顺利过了城门,马车里根本没有被检查,轮到聂慕,他这才看清通缉令上只写了他一个人,根本没提及燕丹。 守卫看到聂慕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一座金山,“你!” 聂慕已经抬手一剑刺了过去,城门边围了许多百姓,十分混乱。 燕国人已经趁乱先跑了,聂慕扛了一阵,城门已经关了,他只好闪身往回跑,背上挨了一刀,场面实在混乱,聂慕转进一个巷子里,胡乱拐了一阵,竟然甩掉了追兵。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藏着,回手一摸,背上已经被血浸湿了。 瓮中捉鳖,他这只鳖,不,这只人,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聂慕叹了口气,只希望赵政念在他尽心尽力护了他一年的情谊上能放他一马,再说,他也是为了救赵政心爱的人,但赵政的心思一向难猜…… 他胡乱想着,竟睡了过去,待他再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亡命天涯的紧张感被赤红的夕阳冲淡很多,聂慕伸了个懒腰,扯到他背后的伤口,痛的他眉头一皱。 他受了伤,此刻赵政的人肯定在药铺门口等着他上门,他摸了摸后背,感觉到血已经干了,此刻衣服像一块硬硬的薄薄的壳,聂慕抱紧剑,往外走去。 一天之后,赵政亲自赶到渭南,再过三天,在破庙里捉到了聂慕。 聂慕实在也没想到赵政竟然亲自来了,他被两个人拽起来,拖到了赵政的面前,拽他的两个人神情复杂地轻皱着眉。 要不是赵政在这儿,他们可能已经吐了出来。 聂慕实在是太臭了,天气渐热,破庙又脏乱差,他好不容易从两个乞丐那个取得同情讨到了一个靠近“茅房”的地段,躲着不敢出去,伤口就烂了。 伤口一烂他就开始发烧,又不能出这破庙,就静静躺了四天,此时浑身一股尿骚味儿和臭肉味道。 赵政锦衣玉食,大概对臭肉没有概念,只知道很臭。 但此刻聂慕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阳光太刺眼了,只能看见赵政骑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大棕马,往上是黑色的靴子,再往上,阳光太刺眼了,依稀能辨认是件黑色的袍子。 “怎么弄成了这样?”赵政冷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是你逼的吗?聂慕在心里叹了口气,垂头不作声。 “燕丹呢?” “为什么?” 赵政问了两个问题,聂慕仍然沉默着,他脑子此刻很清醒,有点想不明白这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心里暗自猜测赵政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 “跪下!” 怎么突然又生起气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心难测? 赵政俯视着聂慕,被他这幅包庇燕丹宁死不屈的样子刺激了细致的神经,大手一挥,“你们放开他,聂慕,跪下!” 两个士兵一放手,聂慕便没骨头的踉跄了一下,他手撑着剑,愣是没让自己膝盖着地,“赵政,我救过你。” 这种拒不认错的态度让赵政大为愤怒,“跪下!” “燕丹已经回燕国了,请您放我离开,看在以前的份上……” 聂慕的碎发飘到他眼睛上,他腾不出手去拨,看上去实在是桀骜不驯,幸好他此刻看不清赵政的表情,才能这么平静的说完请求。 “我若不放你走呢?” 聂慕说不出往后还有更多像明珠像星辰的人为您服务这样的话,他倔强地撑着自己,朝赵政拱了拱手。 “聂慕!你非要如” 他话没说完,聂慕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赵政却轻轻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和聂慕争论去留这个问题了。 他飞快地下马,把聂慕这堆又臭又脏的烂泥搂进怀里查看情况,发现聂慕只是晕过去后,难以掩饰喜悦,轻轻地吻了几下聂慕的额头。 -- 第13页 不是抓一个穷凶极恶的贼人吗?怎么王……竟然亲了他??还是个男人?还这么臭?是我们眼睛花了吗?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几个的眼持续花着,被臭味熏得内心一阵痛苦,直到赵政面不改色把犯人抱回驿馆。 接下来该侍从们犯难了,这么臭,可怎么处理啊,赵政却很体贴地让他们退下,亲力亲为帮聂慕脱衣服,擦身体…… 匆匆赶来的医官眼都直了,他对聂慕的身份有所耳闻,不禁想王对待恩人竟然如此情深义重,实在是秦国的幸运啊。 第8章 “王,我将为聂慕先生剔去腐烂的肉,请您先行出去吧。” 医官朝赵政拱手,赵政摆摆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聂慕的右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医官在心里又是一阵感慨,王是多么礼贤下士的明君啊! 便把小刀在火焰上烤热,一刀一刀细心地剔聂慕背上的烂肉,等剔到好肉时,便换另一把小刀,把伤口刮出血来,生生把聂慕疼醒了。 疼的聂慕手一抽,一抽?却没抽动,左手竟被赵政捏在手里。 赵政注意到他醒了,目光沉沉地看向聂慕,他此刻并不知道聂慕将那天的事忘记了,以为聂慕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正拿眼睛逼聂慕正视他的心意,同时也很担心,他此刻衣衫已经有些凌乱了,脸上也有汗迹,很容易被燕丹那张妖人脸比过去…… 此时去沐浴整理还来不来得及? 赵政不杀他?还握着他的手吗? 聂慕回想起三年前的日日夜夜,原来赵政对他,仍然爱戴信任……他似乎有些懂为什么不是李政,王政,而是赵政了,赵政原来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秦国有他,又何愁不一统天下呢…… 为千古一帝,为祖国一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胡思乱想一阵,医官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聂慕等他撒完药,包扎完,又睡了过去。 赵政还握着他的手,受伤的不是他,可他的脸色比聂慕还要苍白一点,医官关切地问“王,您的脸色不太好,是太劳累了吗?” 赵政摆摆手,他只是突然想到,若晚去几天呢?聂慕会不会死? 聂慕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事情的后续是聂慕醒了,被赵政守着他,与他同塌而眠,放血入药感动,内心立下誓言,要守护赵政一统六国,权御宇内天下。 赵政并不知道聂慕忘了那天的事,所以完全不清楚情况,在赵政看来,聂慕的敬重只是一种拒绝…… 太后听说他任性出行,大发雷霆,看赵政的脸色,却改口又说他礼贤下士,有些帝王之范了,只望他以大局为重,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赵政目之所及,是历代秦王的画像,脑子里却想到聂慕此刻正站在迎雀殿的门口,是个有志向的侠士,而自己并不想“礼贤”他。 只是现在赵政已经有了实权,也不怕明目张胆地把聂慕放在身边了,既然已经放在身边了,就应该花手段让聂慕安分点,别去喝花酒,也不许说亲了,得到聂慕也是迟早的事,那就早一点也无妨。 可这对聂慕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 且不说他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女人,赵政不是喜欢燕国公子丹吗?赵政待他不是一直如信任的臣子一样爱重吗? 而他对赵政无关情爱,只是想要为千古一帝赴汤蹈火,成为他最锋利的利剑,最坚硬的盔甲而已啊! “小聂先生,”林公公通知性地叩了叩门,径直往里走,“该醒了,王已经在迎雀殿等着了。” “……”聂慕躺着不动,想假装自己没醒。 “小聂先生!” “小聂先生?您就起来吧,您也别伤心,我看王对您只是一时兴起。” 林公公自来熟地坐到凳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啊,和王的一个故人有几分像,我猜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请你不要气馁,王对你是很好啊,我们做臣子的,还有别的所求吗?” “小聂先生,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王对你” 聂慕不愿意听他一直唠叨,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迅速套起衣服,“走吧。” 聂慕一到,赵政便放下手里的竹简,准备吃饭了,他为聂慕盛了一碗汤,“好些了?” 聂慕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脸色便冷了一分,赵政看聂慕脸色一冷,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一顿饭吃的林公公犹如在冰窖之中。 吃完之后,林公公仔细观察,小聂侍卫脸色已经好多了,可王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 赵政在案前看竹简,小聂侍卫便在殿里罚站,因为赵政既不吩咐他出去殿门站着,也不让他跪,也不让他坐,小聂侍卫就这么桀骜不驯地站着…… 唉,林公公猜测,按小聂侍卫的性格,王定然很快对他失去耐心,长久不了,被王宠爱过,又失去了王的宠爱,可小聂侍卫以后要如何在儿郎们之间立足呢? 林公公显然多虑了,聂慕日复一日被赵政弄到迎雀殿里罚站,赵政也日复一日一到这个时候就发火。 但聂慕从桀骜不驯地站着站着就开始变成桀骜不驯地躺到软榻上了,赵政也不训斥他,有时候看他睡着了,还会刻意灭几盏灯,抱他去床上。 赵政虽然早就已经摸清了聂慕的脾气,但还免不了生聂慕的气,但他并不觉得痛苦,反正他有的是办法在床上收拾聂慕,他知道,聂慕会顺从他。 -- 第14页 林公公近日也觉得人逢喜事神清气爽许多,因为小聂侍卫想和其他儿郎一样跟肖榭出宫做任务,对王有事相求,也乖顺很多。 从面如寒霜变回原来的面无表情了,有时候早上去早了,还能听到小聂侍卫的呻、吟声,以前可是绝不出声儿的,看来是在向王服软了。 赵政显然也没见过这阵仗,一激动下手便又没轻没重,脑袋一热便含糊答应了。 两人安分了一阵,迎雀殿里的爱恨情仇话本换了主角,从面若桃花的燕国公子丹变成了桀骜不驯的侍卫聂慕,似乎对王喜欢男人女人不甚在意。 太后赵姬稍微听说了此事,有些在意,但很快释然,如今她的权利已经被赵政逐渐架空,不想和赵政对着干,也有心无力了,何况,赵政已经有许多儿女了…… 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只偶尔派人去提点提点赵政,注意后宫安宁。 身强力壮的聂慕足以满足身强力壮的赵政了。 可受了伤的聂慕不行,林公公刚安稳了一两个月,本以为这安宁能持续到今年第一场雪下来了,好歹能平顺地看到第一场雪。 这才从太后那里回了口信回来,就听说小聂侍卫出去三天,回来的时候一背的血,如今正跪在大殿里呢。 聂慕也没想到会出事,肖榭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赵政床上的人了,但也隐隐感觉赵政对聂慕格外在意,派的是很简单的活儿。 他只是去一个府里探听消息,却遇到另一帮去刺杀的人,来不及跑,便缠斗上了,官兵便来了,热热闹闹打了半天,探听消息的没探听到,要刺杀的没杀到,都悻悻散了。 聂慕背上挂了伤,隐约有预感赵政会发怒,如今他虽然仍然觉得赵政喜怒无常,但稍微掌握了一点规律。 本想隐瞒自己回来的事,且先不说轮值会通知林公公,他一进宫门就被人发现了,几个侍女看见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吓得他迅速逃走了。 回去便迅速用冷水冲澡涂药,换好衣服睡了一觉,等挨到晚上,他才爬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药味才往迎雀殿慢吞吞走去。 赵政已经管他管上瘾了,逃亡的时候时常管他很紧,约定什么时辰必须回客栈,花钱不许大手大脚,天冷了敢不添衣服……如今落到赵政手里,管的更紧了。 赵政早已从太阳刚下殿檐就开始等他了,有些烦躁,如今看到聂慕,心静了许多。 “吃过了?” 聂慕往侧边一瞥,看桌子上并没有摆上饭菜,点了点头。 赵政一直占有欲极强地上下审视聂慕,把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于是他又开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实话。” “没有。” “想吃什么?” 聂慕正要开口,赵政已经替他想好了,“吃些清淡的吧。” 聂慕面无表情点点头,在心里眉头一皱,吃清淡的? 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晚上赵政要翻来覆去折腾他,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这么一趟,但聂慕今天晚上不想,他背上带着伤,若是被赵政发现了…… 且不说赵政会不会发火,他日后还能不能跟着肖榭出宫去做事……隐隐还有别的原因,他说不清楚,他不想赵政知道他受伤这件事。 温和的气氛持续到聂慕的面被侍从送上来,赵政在等聂慕,也没用过饭,刚一上桌子,便闻到了一股清淡药味儿,两人一起逃亡的那一年,赵政对这种味道不可谓不熟悉。 聂慕敏锐地察觉到赵政的沉默,破天荒主动开口,“是熏香。” 赵政将信将疑地再次对聂慕上下审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熏香?” “别人府上的。”聂慕很快吃了两个面,他并不擅长说谎,只想赶紧脱离赵政这种X光一样眼神的扫描,“我今日没沐浴,累了,先回去了。” “没关系,那我不动你。”赵政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换聂慕沉默了,赵政很懂他,这就是非要回去了,赵政被他蹩脚的演技气笑了,“阿慕,把衣服脱下来。” 聂慕仍坐着没动,觉得自己并不应该来这一趟。 第9章 “要我帮你脱?” 聂慕动了动嘴,“赵政。” “怎么?要我帮你?”赵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在这种压迫感之下,聂慕觉得很奇怪,仿佛他是赵政想怎么样就怎样管控支使的物件。 “赵政,让我先回去。”一向只在心里皱眉的聂慕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这么一套说谎说好话下来,事情也没有解决,他有些烦了。 “跪下!”察觉到聂慕的不耐烦,赵政怒火中烧,“后宫里,若有哪个妃子像你这样,我早就冷落她赐死她了。” 聂慕的眉头皱的更紧,“我与她们相同?” “你自以为有什么不同吗?”赵政冷冷的看向他,聂慕也冷冷地看向赵政,听了这句话,聂慕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再次回复到面无表情,顺从地脱掉外衣跪下了。 背上的伤口就能看出端倪了。 又回到了寻常聂慕的样子,可赵政觉得聂慕有点不同了。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点害怕,他觉得自己言重了,心里也并不是这么想的,可聂慕实在是偏偏太会惹他发怒,时常弄伤自己,从来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 第15页 此刻他也在气头上,只好忽略掉心里那股莫名的害怕,保持着自己上位者的气度,冷静地俯视着聂慕。 聂慕此刻内心已经不愤怒了,他脑子想到得却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赵政那根东西进入他的身体,也进入过很多女人的身体里…… 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很恶心,赵政刚才的话也适度点醒了他,如此的话,他和与女人有什么区别? 林公公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刺激的部分,没劝成架,不过赶上了也不一定能劝什么,王和小聂侍卫吵架其实并不多见,通常都是王独自一个雷霆怒火,小聂侍卫沉默地跪着,浑身上下桀骜不驯地放冷气。 这种情况林公公巴不得王看不见自己,以免殃及池鱼,他在门口探了探,瞥见小聂侍卫已经跪着了,而王没有说话,正在看竹简。 林公公以为事情会很快过去了,因为他早就对两人这种桥段习以为常,可第二天他去唤王起床的时候,以为两人都在床上睡着,正猜测小聂侍卫今天要累得睡到晌午,却看见小聂侍卫仍直挺挺地跪在殿中央。 王宿在里间,他掀开帘子看见王端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了,林公公敏锐的感觉这次是真的吵架了。 可怜的小聂侍卫这次是要把王的宠爱给挥霍殆尽了,林公公是一阵担心,虽然小聂侍卫只比得上长灵公子的一根脚趾头,更是王用来寄托对故人的情意的替身,可除却这些,迎雀殿里许多人都很喜欢小聂侍卫…… 林公公觉得聂慕虽然优点极少,缺点很多,又折辱王,让王为他做那种事,但林公公还是有些喜欢他的,觉得他是个干净的人。 大抵心思玲珑的人,对这种不怕死的人总是有欣赏之情。 聂慕也并不是不怕死,他只是一想到自己和女人没区别,就一阵恶心。 昨夜两人本来是按流程应该和好的,可这件事像一根冰冷的针插进聂慕的胃里,让他觉得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不去,咽不下。 赵政最后还是熬不住先给了聂慕台阶,问他伤到了哪里? 聂慕说,“背。” 赵政取出药,掀开他的衣服给他上药,他听到赵政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怕死吗?” 背上的伤口并不深,但仍然不算小伤,赵政仿佛自己感受到背上一疼。 聂慕没说话,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怕死,有时候甚至会想,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了……但也不敢轻易去死一死。 自从逃亡回来,赵政便习惯性准备一些伤药放在身边,因为聂慕经常受伤,想到这里,赵政嘴角有了一点笑意。 “照顾好自己这么难吗?”他把药收起来,一只手探进聂慕的衣摆里很有耐心地游动着,轻轻去吻聂慕的脖子,“去床上吧。” 结果手还没游半尺,便被聂慕按住了,聂慕把脑子里想好的台词完美地念了出来,“我们以后别这样了。” 在赵政听起来,聂慕的声音简直已经是冷酷无情了,“王,我是你的臣子。” 一句话,不可谓不精妙绝伦,意味绵长. 言外之意就是,大王,我是你的臣子啊,我是最尊敬您,您是最信任我的啊,您要还这么对我,就不符合君臣之礼,不是一位明君啊! 赵政眯起眼睛,这是又要发怒了,还是耐着性子,“怎么了?” 聂慕跪的笔直,“我想成为您手里最锋利的长剑,最坚硬的盔甲,看您一统六国,我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重复那句,“王,我是你的臣子。” “怎么,还是我求着你吗?”赵政愤怒地把药箱踢向一遍,“不去睡?好!那你便跪着。” 两人便一跪一坐僵持了一夜。 第二天,赵政前脚一走,聂慕后脚便回了自己的小院,跟着肖榭出了宫,再回来,咸阳已经在下雪了。 林公公站在台阶上看雪,今年雪下的很大,明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迎雀殿外边的几株梅也快开了,后宫里也有喜事,有位妃生了位小公子。 可林公公开心不起来,因为王不开心,最后迎雀殿这边的人都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地伺候着,王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差,小聂侍卫惯会找事,把王惹怒了,自己先跑了。林公公此刻是格外盼望能看见小聂侍卫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好让王冤有头债有主找他的麻烦,让其他人松口气。 可聂慕一去就是十几天。 等他回来时,赵政与他的关系冷却很多,也不再叫聂慕去殿里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聂慕失去了王的宠爱,林公公心里很担忧,这要让聂慕如何在儿郎里立足呢? 他原本一直想找机会提点提点木头一样的聂慕,让他去道歉认错,说不定能挽回王的心意,也说不定王一念旧情,他就好过了,以后去远点的地方谋个官职,娶个媳妇…… 看的出来,小聂侍卫并不喜欢男人。 可他还未实施提点聂慕的计划,秦国都城咸阳就来了两拨客人,林公公听说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把计划改成了提点聂慕赶紧离开秦国。 这个人叫牧人,赵国人,是肖榭的表兄弟。 林公公认识他,也在王那里看过他的画像,在赵国时,林公公就听说过公子牧人,年幼时就熟读四书五经,礼乐皆精,样貌更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赵国的人形容他是高山上的青松,深潭里的游龙,才情比那滔滔江水还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样貌令世人羞愧…… -- 第16页 更值得说的一点是,王和他要好,牧人在王居住在赵国时,对王多有照顾,这也难怪王会爱上他,珍藏他的画像,谁又能不爱牧人呢? 另一队是韩国来的使者,现在韩国十分动荡,此番和赵国使者一起来,定是有什么大考量了。 赵政在宫里宴请了两国使者,聂慕被安排在了外围,他百无聊赖的抱剑站着,远远地看着林公公说的公子牧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有点疑惑,觉得自己和牧人并不像。 林公公站在里层,心说也并不是很像,长相大约五分像,但小聂侍卫总是冷漠孤僻的样子,与温润如玉的公子牧人气质上差的太远,只有三分像了。 除了林公公和聂慕,还有一人注意到了公子牧人,正绕过队伍去和他交谈,这人穿着一身紫袍,紫靴,打扮的很嚣张艳丽,等他走近了,聂慕才看清他的脸。 这人生的也很俊逸出尘,嘴角含笑,眉目间有潇洒之意,不过当对向聂慕的脸,这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很快,他脸上泛起了一丝拘谨的狂喜。 这人很快抛下公子牧人,朝聂慕走了过来,“我一直在找你。” “秦王到~” 聂慕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随着队伍退开了。 他退到庭院出静静站着,和其他儿郎们密切地注意着殿里的一切,他仔细观察了一阵赵政和公子牧人之间的互动,发掘了许多蛛丝马迹来佐证林公公的说法,看来赵政并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做和后宫里的妃一样供他发泄的玩意和公子牧人的影子。 聂慕心里有点难受,他尽力去忽略这种感觉,便去关注那个紫衣人,此刻聂慕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他竟然就是韩王的第九个儿子,韩非! 而这群使者,都是韩国的人,公子牧人此时来秦国,他与赵政两情相悦,加上赵政稀里糊涂与自己有了一段,秦国肯定容不下他了。 他想,还不如回韩国去,也许还能找到这具身体本来的名字,也算有个家了。 聂慕正愁如何联系上韩非,韩非却在宴会上离席来找他了。 “请问可否带在下去方便一下?”韩非走到聂慕身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聂慕点点头,带领他往院外走,才都要僻静的地方,聂慕便被韩非按在了墙上。 “你竟然真的没死!” 第10章 聂慕看向他,一时间有点无法形容韩非脸上的表情,痛苦?喜悦?窃喜?悔恨? “从那块玉到我手里开始,我就一直在游历各国寻找你的踪迹。”韩非紧紧地用目光锁住聂慕,与他对视着,“为什么不回去?” 聂慕此时的聪明才智发挥了作用,他垂下头,“不想回去。” 韩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劈头盖脸就要吻向聂慕,幸好聂慕偏头很快,只被吻到了头发,反手就给了韩非一推,把韩非推倒在地。 这一幕被过来寻韩非的林公公看了个正着,林公公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韩国公子怎么和聂慕认识?竟然还如此亲密?怎么这么多人喜欢男人? 聂慕自己也很纳闷……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与韩非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喜欢男人? 这倒并不是有很多人喜欢男人,只是聂慕周围刚好有,大家便格外关注男人喜欢男人的事了。 林公公识趣的掉头往回走,而这件事,他想,王已经拥有了心中真爱公子牧人,小聂侍卫有个去处也好,只是他要劝一劝聂慕,性格不要如此暴躁倔强,与王相处就是一个绝好的失败典例,方才还看见聂慕直接一把把韩国公子推到了地上,唉…… 这谁顶的住啊…… 小聂侍卫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聂慕惯不会识抬举,不过既然秦国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应该向韩非打听一下他到底是谁,再决定之后的去处。 这一边,赵政与公子牧人相谈甚欢,日日与公子牧人品茶游园,似乎已经忘了聂慕,聂慕此刻尽量站的远一点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给三个人添麻烦。 不去找麻烦,显然麻烦并不会高抬贵手。 “阿政,听闻你手下有一位勇士,带你从跨过最高的山,最深的涧,德行高洁如美玉,”公子牧人眼睛看向聂慕,“是那位长相令世人羞愧的儿郎吗?” 林公公一阵头大,心想真正令世人羞愧的是您啊!怎么把小聂侍卫扯上了……这让被王抛弃的卑微侍卫小聂如何面对这个令人伤心欲绝的情景呢? 赵政没看他,饮了一杯酒,心中又开始生气,隔了这么多天,聂慕竟然一点知错就改的自觉都没有,当真心里面根本没有他吗? 他却觉得不可能,自己虽然没有燕丹那样蛊惑人心的容颜,但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又有一腔热忱的爱意,聂慕不可能感受不到啊……赵政把目光放到公子牧人身上,眯起眼睛,想到一条计谋。 “是,”赵政扣了扣桌子,“聂慕,出来让牧人看看我秦国的儿郎。” 聂慕只好在一干知情人士同情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朝公子牧人拱了拱手。 牧人看到他,眼睛里放出光彩来,“您便是聂慕先生吗?我从肖榭那里听闻,您与我有几分相似,今日一见,更觉得十分熟悉啊!” 您的替身嘛,聂慕面无表情地只好再次拱了拱手。 -- 第17页 “素闻您惜字如金,不轻易开口,一开口就地动山摇啊!” “谬赞了,公子。” 林公公此刻对小聂侍卫的疼惜已经从心口溢上了喉咙,悲惨的小聂侍卫还能说些什么呢?他拿什么与您相比呢?只好沉默应对啊…… 您就像梧桐上的凤凰,他只是桑树上的山雀啊,与您站在一起,只能衬托出他的渺小…… 只能让王彻底远离他啊! “这一切都是我的真情实意啊,聂慕先生,我一直仰慕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而您,如此地剑术高超,英勇无畏,是大秦国的利剑啊!”公子牧人朝聂慕一拱手,“阿政,可否准许先生为我展示一下剑术呢?” 赵政对聂慕的剑术并没有信心,因为他知道聂慕的底细,知道聂慕来自比蓬莱仙岛更远的地方,所以他才时常十分担心聂慕,也从未见识过聂慕的剑术,那一年聂慕能带他逃回秦国,说实话赵政一直归结于自己是天命所归,便说:“聂慕觉得如何呢?” 聂慕拱拱手,总不能说不可,说着便拿起剑舞了起来,赵政眼睛轻微瞪大了,没想到聂慕剑舞的如此潇洒俊逸,平日里颓唐之气一扫而尽,宛如惊龙游鸿,赵政看着他,惊觉自己了解的聂慕,只是最内在的聂慕,却没有看到聂慕身上其他的光华…… 此刻许多人见了他的光华,又要引来更多窥伺的目光了。 早知道不让舞剑了! 聂慕最后一刺,顺势收剑,幸好在燕园这三年,他并没有白费啊! “好!”公子牧人站起来拍手,“真是如松如芷,令人心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谬赞了。”聂慕退到一边,意思是不想说话了。 林公公轻轻松了一口气,小聂侍卫总算找回一点颜面,现在与公子牧人相比,不再是灰雀比凤凰了,而是白鹤比凤凰了。 想到聂慕又展示自己的光华,招来窥伺的目光,赵政脸色又不太好了,他冷冷清清地说,“聂慕先生累了,便退下吧。” 聂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也并不想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看赵政与公子牧人这对有情人你侬我侬,再则已经看了一上午了,实在是认清自己只是个替身的事实,以往他的所作所为,反而实在是不识抬举了。 如今的计策,是要像林公公交代的那样,尽快离开秦国,以免多生枝节。 方才没有回答公子牧人的话,赵政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今天是舞剑,明天便是要他拔剑自刎了啊! 赵政一连与公子牧人游玩半月,今日更是去河中游玩,两人宿在了船上,同塌而眠。 聂慕站在画舫的门外,也没听到什么欢爱的声音,月光照在他俊逸的脸上,显的他有些寂寥孤单,接收到林公公同情的目光,他只好迅速转换了脸面,变得面无表情了。 赵政知不知道,明日,我要与韩非相见呢? 赵政知不知道,若我知道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便要离开秦国了呢? 一统六国这样振奋人心的事情,估计只能是道听途说了,不能亲自参与了,聂慕觉得有些惆怅,不知道是为了壮志难酬,还是为了赵政。 赵政当然并不会知道,他现在也并不很开心,公子牧人和他睡在一张榻上,正在和他聊之前在赵国的事情,在赵国并不是令人开心的事情,赵政并不想聊,他望向画舫的门,心想聂慕是否会吃醋,然后认清他对自己的心意呢? “阿牧,你可知晓蓬莱仙岛?” 公子牧人侧着身子躺在榻外面,“我略微知道一些,好像是在东海?父亲手下的门口中有一位叫惊的术士,他描述蓬莱仙岛上有一种神药,食后可以长生不老。” 他伸手玩起来赵政的头发,“阿政,你也有兴趣吗?” “那他可知道,比蓬莱仙岛更远,是什么地方?”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并不信有这样怪力乱神之事,所以并没有细问。” 赵政把自己的头发抽回来,“那就麻烦牧人帮我问一问此事了,此事对我十分重要。” 聂慕当时只是随口一个比喻而已,赵政没有听说过时空,不知道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聂慕自己也很怀疑,他到底是前尘尽忘,做了一个预知未来的梦,还是真的来自另一个时代呢?所以他自己也难以说清。 第二天,聂慕终于不用在赵政与公子牧人这对有情人面前沐浴林公公同情的目光,休沐去了。 韩非已经在驿馆里等了他半月。 待聂慕到时,见到韩非已经站在门口相迎了,他的黑发上落了一些白雪,映这驿馆门口的红梅,衬的他好一个翩翩公子,芝兰玉树,仍然是件紫袍,只是今天在腰上别了一把长剑,这剑,聂慕非常熟悉了。 这就是那日聂慕带着赵政治伤,当掉的剑。 “它怎么在你手里?” “他本来就是我的啊。”韩非站在高一个台阶温柔又欣慰地笑了一下,“如今,只是回来了而已啊。” 聂慕在心里眉头一皱,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拥有韩非的剑?韩非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竟然和赵政不发怒时相同?难道?又是一个拉拢自己的人?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不爱说话了?”韩非拉住聂慕的手,“改了名字,是要彻底遗忘我吗?” “没有。”聂慕把手抽回来,打算套他的话。 -- 第18页 “可不是打算遗忘我,又为什么卖掉我送你的玉佩和宝剑,换了名字,销声匿迹三年呢?” 韩非把剑抽出来递给他,“当日我把沐阳剑赠与你的时候,你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绚烂,我久久不能忘怀。” 聂慕仔细端详这宝剑,发现原来镶嵌银珠的地方,又多了一颗新的银珠。 “嗯。” “这么久了,我已经知道我的过错,你还不打算原谅我吗?” 聂慕看向他,轻声道,“你有什么过错呢?” “大约,”韩非紧紧搂住聂慕,“大约是太爱衷了吧。” 第11章 我已经知道我的过错,你还不打算原谅我吗? 韩非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这半月他一刻不停收集聂慕的信息,得知他性情,行为举止与往日完全不同,隐约有了猜测,心中更是一痛,若是没有他的欺骗,衷又怎么会伤心变成现在这样呢? “你的名字叫衷,是与我自小长大的……” 韩非拉着他的手说来话长了许久,聂慕得到了一个故事,概括为,衷与韩非一同长大,衷暗恋韩非,对韩非的爱恋如磐石一样坚定,如蒲苇一样坚韧,如兰草一样芬芳,如沧海一样无尽,可韩非年少轻狂,拒绝了衷。 衷便远走他乡,韩非以为衷病死在赵国了,却在郑国边境听说了他出没的消息,便一直游历各国,寻找他的踪迹…… 故事的内容被驿馆上茶的仆人一字不漏的听完,心里很是感动,他并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希望把这件上报给了秦王,让聂慕先生恢复衷先生的身份,成全这令人垂泪涕泣的绝美爱情。 故事递到了林公公手里,他垂泪涕泣了一会儿,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 此事不能上报给王啊,小聂侍卫曾经得到过王的宠爱,就算是弃子,哪有拱手相送的道理,而公子韩非若知道这一段,也是会很生气的啊! 他被聂慕这个十分麻烦气的又惊又怕,只好把消息扣下来,去提点小聂侍卫,让他跟着韩国的队伍偷偷离开,就不要告诉王了。 聂慕当然会偷偷离开,以赵政喜怒无常的性情,告诉赵政肯定会多生许多枝节,聂慕难以想到应对之策,不如化繁为简,赵政如今已经有了实权,隐隐有一方霸主的风范了…… 也并不需要他去守门…… 至于韩非,聂慕竟并不讨厌他,这可能与衷有关,也可能是韩非此人撩汉技巧高超,让聂慕都难以厌恶他。 去韩国转一转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赵政对此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聂慕要偷偷离开了。 聂慕站在树后,看到赵政竟然与公子牧人起了争执,心中祈祷希望不要多生枝节,便看到赵政向他的方向走来,聂慕赶紧低下头,企图让赵政看不到自己。 “你腰间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赵政日复一日在聂慕面前飚演技,聂慕却毫不在意,赵政的怒气一直积攒了半个月。 他并不知道,赵政每日都会把他从上到下审视一遍,对聂慕的每一个变化的细节都了如指掌,今日的玉佩显然是把赵政的猜忌勾了出来,让他心情极差,也不想表演了。 他对公子牧人发了火,说“牧人,我近日也十分繁忙,积压了许多政务,你便自己去坊间转转,寻些民间的美食乐子吧。” 意思是,你自己玩吧,哪里凉快去哪里吧,我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就是要处理聂慕了。 再不处理,又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麻烦事情了。 “你托人寻回来的吗?” 这玉佩赵政还有一些记忆,当时那个放荡的老板娘还出言调戏了聂慕许久,他冷冷地看向聂慕,真不知道这些人看上聂慕哪一点,也真不知道自己看上他哪一点…… 桀骜不驯,孤僻寡言,除了这张脸有些看头,这气质有一些不羁,品德有些良善,剑术略微能称的上高超,又有哪一点吸引人?令人省心呢! “是。”聂慕点头。 “怎么寻回来的?” 赵政可比聂慕更惦记这玉和聂慕曾经的宝剑,他回国后派人去寻过,却毫无消息。 “刚好遇到一个友人。” 赵政知道他又说蹩脚的谎言欺骗自己了。 聂慕并不知道他每次醉酒后都会变得多话,把自己的来历和心境交代一遍,赵政对他的来历已经了如指掌滚瓜烂熟,知道聂慕遇上他时刚来这里三个月,以他的性格,根本难以结识任何友人。 “哦?”赵政饶有兴趣地俯视他的头顶,“叫什么名字呢?” 聂慕盯着自己的脚尖,冷静说,“叫衷。” “我倒是听说过衷的名字,他是韩国的一名刺客,曾经刺杀过公子韩非,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聂慕在心中眉头一皱,韩非骗了他。 “我不知道。” 赵政心里更加坚定了聂慕对自己的欺骗,他怎么会认识韩国刺客衷?衷早已经死了。 赵政把玉拿到手里仔细观看,看颜色便知道这是一块美玉,用光滑的玉珠串着,往下是个圆形玉璧,再往下,是一块玉牌,翻过来,刻着一个韩字。 赵政脸色冷了下来,隐隐猜测难道是韩国使臣把玉送给了聂慕? 看这玉的成色,一定是韩国的贵族才有资格佩戴,聂慕又是怎样获得这块玉的呢? -- 第19页 但他很快松了一口气,韩国使者三日前就已经离开了,聂慕却还留在这里,可见聂慕并没有被他们蛊惑。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已经轻快很多,开始算之前的账,“近日怎么样?” 聂慕并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说还好。 “觉得公子牧人如何呢?” “很好。”公子牧人确实不错,真人的风采比画像中过之而无不及。 聂慕还亲眼见过画像,林公公特意展开给他看的,目的在于变相让他认清王只不过是拿他当替身以此安慰聂慕。 画不及公子牧人万分之一,画中人比公子牧人,就好比那灰雀与凤凰,顽石与明珠,意在敲打他多顺从王的心思,王的宠爱就如昙花一现,要好好珍惜。 “牧人如汀上芳草,如山间皓月,确实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赵政对公子牧人一番肯定,去看聂慕的神色,被他平静的样子气的不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聂慕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近日虽然要离开秦国,但却不能表露出要离开的意思,有辞别的话也无法述说了,他只好摇摇头。 赵政对聂慕这幅油盐不进呆若木头的样子又气的不轻。 “就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吗?” 一连十五日,加上之前的十日,聂慕难道早已经忘记自己犯下的错了吗? 聂慕不是忘记了,他是根本觉得自己并无过错,但此时为了不多生枝节,只好跪在赵政的脚边,毫无诚意地说“我知错了。” “知错了,弥补也为时未晚。” 赵政俯视跪得笔直的聂慕,对他此刻的乖顺样子十分满意,“晚上沐浴后来迎雀殿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 聂慕眉头皱了起来,赵政的意思,是又要弄他了,可才与公子牧人吵完架,转头拉他来发泄性、欲和怒火,又把他置于何地呢? 好歹,我也是为他尽心尽力,舍弃过生命的人啊。 聂慕是一阵心凉。 后续就是聂慕并没有去迎雀殿,赵政又大发雷霆,直接把人押过来,让聂慕跪了半夜,赵政憋了太久,把人弄到床上翻来覆去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才完了事。 聂慕并不会在这时候违背他,赵政感受到,今晚的聂慕格外不开心,但他也并没有在意,因为不这样做,如果一直等聂慕反思道歉,他岂不是要等到进陵寝。 赵政此刻心满意足,心也软了很多,知道自己有一点点过分了,聂慕身上全是红红紫紫的痕迹,他把被子掀开,看到聂慕的屁股都被他撞红了,那里也外翻着,膝盖也跪青了,赵政变态地把惨不忍睹的聂慕来来回回欣赏了一遍,把他搂进怀里。 逃亡途中,聂慕也是这么搂着他的。 赵政心里泛起一阵一阵温柔,爱怜地轻吻着聂慕的眉眼,享受聂慕睡着之后的乖顺,等待林公公进来唤他起床。 却不知道他应该争分夺秒享受这个时光,因为等他回来,聂慕就跑了。 第12章 这一次,赵政敏锐的感觉到,聂慕不是去休沐了,也不是能被轻易抓回来了,而是逃了。 这一逃就是三年。 赵政的心意,聂慕毫无所知,而聂慕与韩非的事情,赵政却一清二楚了。 原来聂慕嘴里的衷,是他的另一个名字,而韩非与衷,还有一段比赵政与聂慕更加精彩曲折的过往。 论内容丰富,情节曲折,若要比,那就是一首干巴巴的打油诗比四书五经了,林公公还为这段“四书五经”垂泪了好久。 衷其实是秦国人,但他成为了一名韩国的刺客,为姬无夜效力,派去刺杀公子韩非,他蛰伏在韩非身份等待时机,却渐渐被韩非的德行才智吸引,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成为韩非宠爱的人之一。 后来姬无夜向韩非告知了衷的身份,韩非便赐了衷一杯毒酒,让他自行了断,衷饮了毒酒却没有死,被姬无夜的杀手一路追杀到赵国,韩非知道这个消息,悔不当初,认清自己的心意…… 所以那玉佩,是韩非的,赵政不愿意相信聂慕酒醉后说的话都是假的,却也不能否认聂慕也许记起了另一段前尘往事回到了韩非身边的事情。 否则怎么会把玉佩珍重地挂在如此明显的腰间呢? 而自己送他的布帛,也是对于自己来说很珍爱之物啊,聂慕却转头把它送给了燕丹。 在秦国,赠与别人绣有名字的布帛,是表示倾心,要与这个人定亲的意思啊。 林公公对这段凄婉的爱情故事感到一颗心尽碎,原来素来面无表情的小聂侍卫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令人泪眼朦胧的过往,也难怪他时常忤逆王了,那是因为他要为韩非公子坚守啊。 除此之外,他也很为王担心,小聂侍卫为了追寻真爱,不告而别之后,王发了一大通火,许多人都受到了牵连。 王在迎雀殿里静坐了一整天之久,实在为了失去小聂侍卫这样的人才感到惋惜痛心,林公公悄悄看,发现王的眼睛都是红的,可见王的惜才之心是多么真挚啊。 此后不久,公子牧人也回赵国去了,王沉浸在失去贤才的悲伤之中,竟然忘了挽留。 林公公叹了口气,感叹王为了江山社稷,实在牺牲太多自己的幸福,如今只能怀抱着牧人的画像,痛苦地思念他了。 可王手里拿的画像是一次比一次没有公子牧人的风采了,也许是王的心境变了吧,失去公子牧人的王变得比小聂侍卫还要面无表情沉默寡言,连带着画得像也变得冷漠了许多,看起来都快要更像小聂侍卫了,穿的衣服也变成了小聂侍卫爱穿的样式。 -- 第20页 林公公偷偷一看,这不就是小聂侍卫吗! 难道?王…… 王对小聂侍卫的感情超出了君臣之情吗? 可是,王也不至于至此啊!小聂侍卫确实长得好看,但长灵公子,公子牧人,哪一个不比小聂侍卫更好看,更加温和解意呢? 又怎么会喜欢冷冰冰不识趣的小聂侍卫? 林公公被这偷看的一眼吓得浑身冷汗,结合最近王对肖统领的亲近,林公公一阵一阵心惊。难怪王时常找肖统领去迎雀殿的亭子里喝茶聊天,聊的可都是关于小聂侍卫的事啊! 本以为这是君王对贤才的爱重,没想到竟然是王的一片深沉的真心啊…… 可这事情也太复杂了,小聂侍卫与韩非公子情投意合,王岂不是被抛弃了吗? 该死的小聂侍卫又有什么好呢? 王如今日渐冷漠,失去了活人的气息,也是因为这令人痛苦的情字啊! 林公公越想越害怕,若王不知因何原因真的喜欢小聂侍卫,那以前他做的那些事,岂不是让小聂侍卫忽视误解了王的真心? 那王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拔了他这一层像树一样的老皮吗?可是,若是不告诉王,王又怎么会知道小聂侍卫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林公公就怀揣着这样的纠结三年,看着赵政每月末把韩国送来的竹简看了又看,这上面,写的可全是聂慕和公子韩非的幸福生活。 传信的人认为王是出于对聂慕先生这种贤才的关心,每每把道听途说来的事描述的更加喜庆幸福一点,好让王不至于担心聂慕先生。 王就在这样的刺激下,越来越沉默寡言,也越来越想把韩国灭了,灭了,再去逼迫韩非把聂慕交出来,让聂慕这种人知道,到底谁才是真心对他,到底谁才是天下霸主! 但聂慕可完全没有赵政想象的那么乐不思蜀,相反,他过的很差,甚至有点怀念在秦国守门的日子。 因为至少在秦国守门,赵政除了会对他做那事之外,是绝不会杀他的,他是绝不会有生命之忧的,可在韩国却不同。 韩非是对衷有一些情意,但也绝不是传闻那样情真意切,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忘记一切性情大变的衷? 不过起初韩非也并未为难他,很自信的要让衷再次爱上他…… 可聂慕根本不信他的话,一是因为韩非一开始就骗了他一次,二是因为他听说了另一个传闻。 这个传闻是关于蓬莱仙岛的,有一个叫惊的术士说衷知道蓬莱仙岛的地图。 韩非对他,可能是为了地图也未可知。 更何况,他的处境实在艰难,姬无夜的残余势力认为衷是叛徒,要清理门户,韩非背后的势力认为衷是叛徒,要杜绝危机,两方都要取他的性命。 聂慕并不相信韩非对此没有一点耳闻,但从韩非的态度来看,仿佛让衷恢复记忆比衷的处境要重要的多。 聂慕来到韩国的第二年,韩国的形式越来越乱,韩非捉了一个叫惊的人来,惊说有秘方能让衷恢复以前的记忆。 恢复记忆当然不是为了甜蜜蜜的爱情,是为了海图。 “时光回溯?”韩非朝惊拱手,“请问惊先生,什么是时光回溯呢?” 惊摸了一把自己长长的胡须,解释道,“韩非公子,时光回溯就是尽力去回忆过去之意,其中的道理,就好比那云雾一样渺茫不可解,但请公子相信,衷先生有机缘的话,一定能参透迷雾,回忆起海图的。” 聂慕冷冷的看着这个人,惊生的并不高,但十分壮,头发稀少,胡须却十分浓密,他轻轻摇着扇子,对聂慕拱手示意,“衷先生请坐。” 聂慕便坐下来。 “衷先生武艺高强,是韩国的传奇啊。” 惊跪坐下来,又朝韩非拱了拱手,“那就先请韩非公子出去等候,一些雕虫小技,不值得韩非公子观看。” 等门关的严严实实了,这个惊才靠近衷,“衷先生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呢?” 聂慕却并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他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就是那个知道蓬莱仙岛的人?” 惊一听,知道衷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一般人遇到他总是十分尊敬的。 “正是在下。” “你又是怎么知道蓬莱仙岛上有仙药的?” “这是天机啊!” “仙药有什么功效?” 惊闭上眼睛,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可以长生,可以成仙。” “这种药你该卖给秦王,卖给韩非有什么用?” 惊一下睁大了眼睛,不禁大胆猜测起来,低声说道,“为什么说要卖给秦王?难道?” “始皇帝。”聂慕并不想和他绕弯,此刻距离赵政一统六国还有一些年头,六国已经十分乱了,还没有始皇帝这个名号。 聂慕从听说蓬莱仙岛开始,就有一些怀疑,但猜测可能确实在东海有一个叫蓬莱的岛也未可知,却听到了长生不老药的传闻,这也不是最令人吃惊的,而是这长生不老药的名字叫六味地黄丸。 “手机?”惊握住了聂慕的手,“你是?” 聂慕点了点头,“我是。” 两人计较了两句,聂慕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衷记得海图?” 这件事要从衷刺杀韩非不成,反而搭上感情和一条命说起。 -- 第21页 当时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惊打算以术士的身份入世,就要蹭热度,便说,自己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蓬莱仙岛,上面记载的成仙的方法,而去往蓬莱仙岛的方法记录在海图上,而唯一知道海图的人叫衷。 反正衷死了,也死无对证。 惊就在各地宣传他的仙药,结果七国很乱,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直到韩非找到活的衷。 不过,韩非对这种仙药,兴趣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样子,现在七国战争一触即发,国都快亡了还求什么仙药呢?难道只是为了让衷记起从前吗? 可惊的存在让聂慕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另一个时代来的事实,衷已经彻底消失了啊,又去哪里找一个衷还给他呢? “横竖你是不可能想起来的,”惊重重地拍了拍肩膀,“你跟我一起逃走吧!” 惊早知道自己只有坑门拐骗的本事,早就安排在明日一早出城去。 韩非等候在门口,看见聂慕开门出来,有些急切,“想起什么了吗?” 聂慕摇摇头,竟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韩非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间有些凄凉,“无妨,去用饭吧。” 便向后走去招呼惊了。 第13章 次日清晨,聂慕坐着惊的车出了王府,却看见巷子口已经有一个人等候了。 惊睁大眼仔细观察了一阵,看到那个人竟然是公子韩非,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立马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面孔,远远地跟韩非打招呼,“公子,此刻怎么在这里守候?是在守候谁呢?” 韩非冲他温柔一笑,“我在守候衷。” “衷啊?衷怎么会在这里呢?此刻他应该在他床上,或是已经起来练习剑法了吧,他那样勤勉的人。” “怎么会呢?他的气息,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能隔着十丈以外的距离感受到,他此刻不正在惊先生的马车上吗?” 听到这里,聂慕知道跑不掉了,只好出来,沉默着。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我正打算趁着第一缕太阳的光辉带着衷先生去看河边新开的花,他需要放松,放松的时候人的知觉会变的轻盈,知觉一轻盈就有凭虚御风的感觉,就会不知自己将要去……”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聂慕。” 聂慕在心中眉头一皱,心里已经开始戒备,却听到韩非说,“聂慕才是你的名字是吗?” “惊先生,昨天我就在另一间房子的薄墙之后,你们的话”韩非笑了,“我并不是追求长生的人,长生又怎么可信呢?惊先生,我叫你过来,实际上就是为了带聂慕先生走啊。” 聂慕看向韩非,却看到他面目悲凉,“我亲眼看见衷死去,抚摸他冰冷的身体,感受他静止的心跳,又怎么会相信他会活过来呢?” “我却还自欺欺人怀抱着一丝希望,我从第一次见到聂慕先生开始,就已经明白他并不是衷,虽然他们的外表一模一样,但衷是多么温柔的人啊,又怎么会如此冰冷地对待我呢……” 聂慕心想我对人真的很冰冷吗? 从韩非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聂慕获得了最真实的版本,原来真的是韩非亲手毒死了衷。 而姬无夜的刺客组织中有一个人劫出了衷的尸体,被韩非的势力追杀至赵国,竟然都没有放开衷的尸体,最后与衷死在了一起。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又为什么对我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誓言呢?又为什么温柔地对待我,说要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呢?又为什么像蒲苇缠绕磐石一样缠绕我,难道只为了追寻片刻的欢愉吗?”韩非透过聂慕的脸,向早已消失的衷悲伤地控诉着。 “原来只是为了取我的性命啊……” 韩非看向远方的白雾,低声问聂慕,“衷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聂慕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你走吧,回秦国去吧,秦王还在等你……不要让他像我一样等太久了。” 赵政等他? 赵政等着他回去取他的项上人头吗? 如今赵政已经连嫪毐的势力都拔除过半,已经彻底说一不二,至高无上了,聂慕并不想回去找死。他冲韩非点点头,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 韩非却已经走远了,一身紫衣慢慢隐没在白雾里,看起来十分孤单寂寞。 惊为这令人惊讶的转折刺激得摸不着头脑,他迅速整理心情,爬上马车招呼聂慕,“快上来,等他手底下那群亡命之徒醒了开始上班了,事情才难办了。” 就这样,聂慕和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惊踏上了出韩国的路,惊打算去最强盛的秦国蒙骗赵政,让他为仙药买单,毕竟根据历史记载,惊最后成功了。 而聂慕打算去楚国,成为项燕的门客。 可事实上,聂慕与惊分别没有多久,因为银钱用光了,他只好往更近的秦国走,又遇上征兵,便成了秦军的一名将士。 而赵政在聂慕离开的第二年,彻底失去了聂慕的消息,只知道聂慕与惊分别后去了楚国,却没有在项燕那里听说他的名字。 但赵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会再捉住聂慕,于是开始思考灭楚的事,而韩国已经陷入了战乱。 “衷!”黑夫把身上的短打脱下来,“你什么时候能把银钱还给我?” 聂慕看了他一眼,起身飞快走了。 -- 第22页 黑夫在后面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衷!衷!”,“大家不要借钱给衷!” 有一名将士拉住他,问黑夫发生了什么事,黑夫说“衷上月借了我许多钱,到了这一月还没有还,我家里有年迈的母亲,孱弱的新妇和幼儿……” “你什么时候有新妇和幼儿了?黑夫不是三年没有回家了吗?哈哈哈哈” 黑夫便睁大他的眼睛,把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样大,狠狠瞪了这个人一眼,把一切归结到聂慕身上。 “该死的衷!” 再遇到聂慕时,黑夫已经和聂慕踏上了去占领新城的路上了,他们年轻力壮,身手敏捷,总是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路上大家很轻松,因为新城已经是秦国的疆域了,这次这支秦军只是经过这里,往更远的一个城送粮草。 黑夫隔着押运的板车一直试图和另一边的聂慕讲道理,劝他还钱。高高的粮草挡住了黑夫的脸,聂慕很挺拔,黑夫就矮了许多,他只能看见黑夫的一个头顶。 黑夫讲了一路,聂慕仍然面无表情,“我没钱。” “没钱你还借我的钱?你这种行为,和杀人越货的楚国强盗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聂慕不为所动。 “可冬天就要来了,我没有钱,又能怎么办呢?冬天需要的好布,棉靴,我一样也没有,又如何能挨过这令人浑身发抖的寒冬呢?” “咬牙就挨过去了。”行伍长经过他们两人的车,听到对话,笑着轻轻抽了黑夫一鞭子,“黑夫,你不要担心,衷已经给家里人寄去书信,不久就有钱还你,让你不至于在冬天冻死了。” “家人?衷你竟然还有家里人吗?”黑夫冲行伍长打了个招呼,转头问衷,“我却从来没有听说个这个消息。” 不过黑夫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虽然他经常和衷一起行动,但衷沉默寡言,几乎不跟他说话,虽然熟悉了以后好了一些,但仍然是黑夫一个人单方面聊天,当然不可能知道衷有家人的消息。 可一年多以来,衷的家里人没有给衷寄过任何钱物……可怜的衷啊!为什么他与衷的身世就这么凄凉呢?难道武功高强面容俊秀的儿郎总是命运多舛吗? 正想着,却听到衷大喊了一声,“戒备!” 响亮的声音穿透整个山谷,又荡了回来。 “戒备~”“戒备~” 整个轻松的队伍迅速戒备起来,十几个人围着粮草站成一圈。 “怎么了!”行伍长赶到聂慕身边,很紧张地问“衷!” 聂慕没有做声,拔出剑来指着被踏乱的草,草痕一直延伸向山谷里面,往前看,还有更多被踩过的痕迹。 “儿郎们往后撤!”行伍长捏紧手里的戈,“护住粮草。” “后面有人!” “我们被包围了!” 队伍里此起彼伏的情报声音使队伍惊慌地收缩了一阵,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队伍最前面的黑夫喊了一声“大约五十人!” “是楚国人!” “不是楚军,是来抢夺粮食的流民!”行伍长往前站了一步,冲山谷里喊话,“若你们现在散去,秦军既往不咎!” 来者并不是楚军,这是个好消息,可以十几人对五十人,仍然有些吃力,加上黑夫已经看清了这些人手里拿着铜制的农具,“衷,你要活着还我的钱啊!” 聂慕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里的剑,他是唯一一个不使戈的人。 “若你们把粮食留下,我们也既往不咎!” 楚人桀骜难驯,对秦军恨之入骨,就算把粮食留下,也不能善了,这样的事此前偶尔有发生,但很少能集结这么多人在山里哄抢秦军的军粮……可见新占领的新城里,实在是很乱。 “把他们全部抓住,吊起来!砍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死去的楚国儿郎!” “杀!” “衷!要活着啊!”黑夫跟着聂慕冲了出去。 两拨人碰撞在了一起,几十个人的厮杀声填满了这个狭小的山谷,原声和回声激荡在一起,拼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群乌鸦在崖上盘旋,窥伺着。 等待一顿新菜。 最终楚国人先萌生退意,惨重的损失让他们从恨意中清醒了一点,记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是抢夺粮食,吃饱了才能打架啊!损失这么多弟兄也只是为了几袋粮食啊!便指挥人退,把粮食背上跑了。 聂慕也没有去追,他跑不动了。 十几个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四个还依靠着戈的支撑站立着,其他人都已经倒下了,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一个腰受了伤的楚国人挣扎着往路边爬去,肠子都拖了出来,聂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肠子挂在了一根折断的戈杆上,看到黑夫撑着戈走过去,他更加用力的往外爬,把肠子拖的更长。 “别杀我!别杀我!” “对不住了!” 黑夫挥起戈狠狠地朝他胸上扎去,山谷里又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黑夫却没有停下来,又狠狠扎了十几下……停不下来了。 第14章 聂慕脱力地往后一倒,睁着眼仰躺在地上,看见几只乌鸦在天上盘旋,它们都等着过来吃血淋淋的人肉,行伍长的头与身体还剩一点皮相连着,脸已经被砸的模糊不堪了,不过看样子,聂慕猜出是他,因为行伍长的一只耳朵在半年前被楚国人削掉了,现在只有一边有耳朵。 -- 第23页 所以他给行伍长取了个外号叫热血一只耳。 聂慕看了一会行伍长血肉模糊的脸,头浸在流成一片的血水中,转头看向天空,今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像染布的颜料一样蓝,像美玉一样清澈…… “衷!”黑夫跑过来扶起聂慕,“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你不能死啊!我的钱要怎么办呢?难道我竟然没有死在烧杀掠抢的楚人手里,却要因冬天太寒冷而死吗!” 聂慕看了他一眼,“是行伍长的血。” 黑夫松了一口气,沉重的心情稍微因为能平安度过冬天有所减轻,“你武艺高强,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在这些贼人手里的,只是行伍长……”他把行伍长的头与身体手法粗糙地接在一起,行伍长的新妇和幼儿又要如何度过寒冷的冬天呢? 其他几个还能行动的人仔细检查着战场,把没死的楚人用戈刺死,把他们的东西收到自己身上,黑夫在战场上搜了两遍,竟然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他拔开一个楚人的衣服,低声对聂慕说,“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们竟然只穿这样的衣服,难道楚地的人要比秦国的人更能扛住寒冷吗?” 连年的战乱,无人种植农耕,又哪里来的衣服和粮食呢? 聂慕为尸坑填上最后一捧土,对黑夫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这是王的旨意啊!我们只需要遵从就好了,如果我们不去攻打他们,他们就会来攻打我们,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啊!” 聂慕没有说话,扛着剑走了出去。 丢失了粮草,剩下的人只好往回走,才到新城外的营地,就有人把他们往角落里驱赶,“你们!你们怎么回事!” 黑夫向将军的人报告了发生的事情,另一个行伍长走过来,他与黑夫认识,低声训斥,“粮草竟然被抢了吗?这可是死罪啊!” “楚人太多了,我们拼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将他们全部斩杀啊,十几个人的队伍,要怎么战胜拥有武器的五十人呢?”黑夫跪在地上,垂泪涕泣,聂慕一行人也跟着他跪下来。 “那你们的行伍长……”此人也认识他,平日里都称聂慕这只队伍的行伍长为一只耳,与他有很深厚的情谊,此时和黑夫一起垂泪起来。 “你们赶快去帐后面清理伤口,这样头发凌乱面容不整呆在这里哭成何体统呢?”将军示意几个人把他们拖到帐子的后面,不要丢人现眼,“今天有大将军要来巡视,你们就不要出去了。” 正要训斥他们,却听到有儿郎来报,“大将军已经快走到营门口了。”将军只好再次呵斥他们不要出去,老实待在帐里,以免给大将军留下不好的印象。安排好不稳定因素,他快步走出帐子,往营地外面赶去,已经有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人将军认识,是大将军李信,他身着一件蟠龙铠甲,着黑色的中衣,腰上别着他的佩剑丹心,他身上的蟠龙铠甲是王亲自赏给他的,丹心也是王赏给他的,可见王对年轻有为的李信将军格外爱重。 他跪下来行礼,“大将军!” 李信冲他点点头,看向身后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李信将军很高,黑衣男子竟与他差不多高,像一棵笔直的青松一样挺立着,有些不凡的气度,黑衣男子轻轻点了一下头,李信开问“你这里,有一个叫衷的士兵吗?” “你是说衷吗?”将军看向黑衣人,识趣地向李信诚恳答道,“是身量很高,体格瘦长,腰间背着一把剑的衷吗?” 身量很高,体格瘦长,腰间背着一把剑的人到处都是,并不是什么很有特点的描述。 “他的肩膀上有一个牙印。” “衷的肩膀上有一个牙印吗?”将军询问其他人,其他人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黑衣男子大约对这种毫无重点的问询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男子的声音就像玉珠滚落进玉盘中一样悦耳,将军立马向前带路,“他在帐里面。”并用眼神示意一个士兵去安排,丢失粮草是一件大事,也可以是一件小事,若是让李信将军看到他们的样子,万一发起怒来,谁又承受的住呢? 等一行人到了帐里,账里已经只剩聂慕一个人了,他□□着上身坐在地上,正在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观察自己的伤口,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只一眼,就认出了赵政。 许久没有在心里皱眉的聂慕心中一震,皱起眉来。 营地位于新城外,秦军刚刚占领的新城,是非常乱的,危险重重,秦王带着一小支队伍犯险来到这里,是把自己,把秦国的安危置于不顾吗? 赵政怎么越活越任性了? “叫军医来。”赵政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发起火来,他隔着黑幕冷冷地看了一眼带领队伍的将军,“为什么没有军医!” 将军何其无辜呢,聂慕并没有很多皮外伤,只有很多淤青,这种情形,是达不到叫军医的程度的啊,这不是拿宰牛的大刀去杀鸡,拿浴桶喝水吗?虽然他并不能看清黑衣人的神情,李信将军已经在用眼神逼视他了,他只好快步走出帐去,为一个小小的士兵请军医去了。 折腾了好一会,军医才把聂慕身上的伤口细致地处理清楚,赵政从头到尾监督着,对他粗糙的方式有些不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为什么每次聂慕都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呢? -- 第24页 赵政让所有人都出去,聂慕此时没有力气和他对着干了,老实地坐着,正在想,他写信让惊寄点钱和好布给他,难道是惊出卖了他,把他的下落告诉了赵政? 惊这个人,竟然这么不可信吗?识人不明!识人不明!赵政此次来这里…… “跪下。” 赵政摘掉斗笠,脸色很不好,聂慕却不再容易生他的气了,他很老实地跪下,像以前一样垂头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受伤?” “遇到了流民。”聂慕顿了一会儿,“你不该来这里。” “那我应该去哪里?去你看不见的地方吗?”赵政冷冷地逼视他,发现聂慕除了变得脏了一些,头发更长了一些,也更壮了一些,“为什么不回秦宫去?” 聂慕不清楚赵政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表现的让赵政觉得,他很不想看到赵政吗?“我的意思是这里很危险。” 赵政听出聂慕话里有关心的意思,反复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为聂慕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竟然有这么巨大的进步感到震惊,好一会儿,从酸涩的心情中回过来,才低声责怪他,“你既然知道危险,又为什么总是要去危险的地方?” “我想做你最锋利的剑。” 我缺的是几把剑吗??我已经有很多剑了! 聂慕当天就被赵政带走了,往咸阳赶路,当天晚上他们宿在都城的驿馆,赵政时隔三年,再一次把聂慕抓到手里,还不抓紧时间享用吗?而聂慕也因为太久没有疏解过欲、望,对此也不再抵触,罕见的配合。 聂慕时常在清醒的时候回忆起乌鸦在湛蓝的天空中徘徊的场景,他累了,觉得不如回到迎雀殿门口守门,赵政虽然对他不算太好,把他当成女人发泄,可这,也比杀人好太多了。 可见他并不配做一把剑,哪有不想杀人的剑呢? 赵政缓缓地亲吻他的脖子,不容拒绝的送进聂慕的身体里,然后一下子,狠狠地钉进去,聂慕罕见地出了一声,很配合的放松自己,这让赵政觉得兴奋极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这样持续到半夜。 第15章 一个月后,队伍回到了咸阳的秦宫。 聂慕又站在了迎雀殿门口,轮值的人里添了许多新面孔,肖统领本想找他喝一点酒,聊一聊这三年的趣事,可一想到王那张面若寒霜的脸,只好说“等月圆你休沐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喝酒吧。” 林公公觉得度日如年的三年终于过去,王不再只沉迷政事,像个冰冷的玉雕了,也不会再把小聂侍卫的画像拿出来狠狠地逼视,因为王逮到真人了。 王竟然对小聂侍卫和韩非公子两人之前曾有的柔情蜜意翻云覆雨既往不咎,可见王对小聂侍卫,是多么澄澈的一片真心啊! 这倒并不是赵政有多么大方,起先有消息的几个月,得知两人稍微有亲近之举,赵政就愤怒极了,是非常想把聂慕捉回来弄的半死不活的,慢慢的,他知道捉不回来聂慕,也只好无望的盼着,时不时写信给韩非挑衅一下,顺便交流一下治理国家和惩治聂慕的经验,宣扬自己也是拥有过聂慕的,再后来,韩非寄了最后一封信给他,说明了所有真相。 韩非问赵政,我的思想一提及,你便能应和,你是如此圣明的君主,又怎么会被儿女情长绊住脚呢? 赵政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他说“我的目光落在九州之上,和我怀里拥抱美人并不矛盾啊,又怎么会被绊住手脚呢?” 一直以来,韩非认为目在九州和怀抱美人又冲突,他选择了目在九州,没有给自己和背叛自己的衷机会,此时一比,他便知道,自己与赵政相比,缺少了一个有作为大人物最重要的自信。 聂慕是他赵政一个人的,里里外外都是,那还有什么值得痛苦的呢?除了聂慕身上多添了许多伤痕让赵政心痛惋惜不满意之外,其他的,赵政还有什么所求呢? 反正所求都会有! 林公公听说小聂侍卫回来了,脸上洋溢着看着老树开花冰雪融化的喜悦,虽然说王一对上小聂侍卫就很容易发怒,但总要比冷漠得像石头雕刻的人要好。 公子牧人已经取了赵国的惠姬,在这万事如意的时刻,林公公决定向小聂侍卫说明情况,告诉他王的心意。 “小聂侍卫,三年的时光竟然像流沙一样悄悄在指间流逝了,你在韩国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聂慕怀抱着剑,暖和的阳光把他晒的很舒服,他冲林公公点了点头,发现林公公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能已经老去的人,并不会再继续变老了。而赵政呢,他除了变得壮了一些,力气也更大了一些,做那事更持久许多,其他的也没有变……三年的时间,真的如风中落叶,指间流逝,轻盈而难以挽回啊。 “还好。” 这三年,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虽然赵政经历了失去的震怒和痛苦,但当他把聂慕的腰握在手里,狠狠地惩罚他的时候,又觉得这个三年前后无缝衔接起来。而聂慕,虽然在韩国经历了凶险的刺杀,在秦军中参加了战争,但当他站在迎雀殿的门口,或是被赵政捉进迎雀殿里罚站的时候,又觉得这三年变得很记忆模糊了。 林公公早就单方面熟透了聂慕,并不觉得聂慕无礼,脑海里盘算着,“小聂侍卫与三年前竟然无一点变化,我听闻参加过战争的人,眼里都会带上凶狠的光,像恶狼一下让人惧怕,小聂侍卫的眼神,竟然一如既往地清澈啊。” -- 第25页 清澈和冰冷啊! 聂慕面无表情看了林公公一眼,不再说话了。意思是,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别绕来绕去。 林公公很懂他,就说“小聂侍卫知道在我们秦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习俗吗?若是我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把绣有我名字的布帛送给女子,让女子再加上自己的名字,等到成亲的时候呢,这块布帛就会铺在我们的新床上。” 聂慕心想,林公公现在已经很老了,也不能人事了,难道他现在喜欢上哪个女子?赵政会准许他成亲? “这布帛啊,有表示倾慕的意思啊,就好比骊山上的情歌,和竹简上的书信啊。” 聂慕嗯了一声,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聂侍卫,你是否有记起什么呢?”林公公等了一会儿,觉得实在等不到聂慕的回复了,若要等小聂侍卫自己想起来,比盼望看到荷花在冬天盛开,太阳从东边落下一样艰难而不可及啊! 聂慕却第一次让他失望了,他想到了,并有些震动,他皱眉道“男子与男子间,便不是这个意思吧。” 赵政曾送过他一张布帛,至于上面是否有赵政的名字,聂慕压根根本没有注意过,因为他那时候并不认识秦国的字。等他认识了,布帛已经拿给燕丹,兴许被丢弃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逼迫聂慕想起另一件事,也就是他和赵政第一次肌肤相亲的事。 两人当时已经回到秦国的都城咸阳,正在驿馆里等候人出来大张旗鼓红毯十里地接赵政回秦宫去,而聂慕因为救驾有功,被人叫去府上喝酒,那位大人对他有拉拢之意,拿出美酒与美人招待他,聂慕饮了美酒,却不敢碰美人误事,并知道这美人一沾,就要成为大人的势力,只好借故先逃走了。 谁知道酒里加了催情的药物,于是聂慕晚上回到驿站之后,进自己的房间,自力更生疏解欲、望,正粗糙地摸到一半,赵政直接推门进来了。聂慕喝了酒,又遇到药,脑子很混沌,手底下竟没有停,就这么敞开自己上下弄着,一览无余的风光,迷迷糊糊中恍惚看见赵政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目不转睛地看向聂慕的手,仿佛自己的手被烧着了,痛苦的虚握起来。 “你在干什么?” 聂慕没有回答他,发丝散乱地垂下来,嘴唇微微长着,水光潋滟,一丝不苟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赵政手里的火烧到了他心里,于是他就上前捉住聂慕,和他一起了,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掌握弄男人的要领,两人就交缠在一起,他只会把两人的东西握在一起,聂慕的手覆上来,他覆上聂慕的手,两人十分配合地上下动着,不一会,两个人都同时出来了。 “阿慕……” 赵政与他交颈,这低哑的一声就在他耳边,听起来却宛若惊雷,聂慕被这一声彻底从欲、望中拉了出来,全程他都是清醒的,又被欲、望支配着,现在他算是正在头脑清醒了。 我在干什么?赵政在干什么?我们两个一起干了什么? 聂慕迅速推开赵政,素日没有表情的脸难得有些惊慌,他看向赵政,赵政也正看向他,赵政的表情冷冷的。 聂慕一阵恐惧和迷茫…… 一张布帛扔到聂慕的腿上,赵政的声音像山间的冰雪一样冷清,“擦擦吧。”聂慕往自己的身上一看,发现自己的肚皮上,被淋了许多两人的东西。 等他擦完,赵政已经穿好衣服迅速离开了,而聂慕就被发配到燕园守门,这件事,聂慕以为赵政也不想提起,才把他发配到燕园,于是他就不在意了,那条布帛布料很好,他便收在身边擦手了。 “这还分什么男女呢?”林公公看小聂侍卫竟然意料之外记起了,真是天佑大秦,趁热打铁地说道,“王时常收着一条陈旧的布帛,大概对布帛的主人用情很深吧。” 后来这布帛被聂慕送给了燕丹,难道?赵政其实喜欢燕丹吗?聂慕心里有点介意,赵政喜欢燕丹,怎么又对他做那种事?这不是折辱我和他自己吗?不过赵政今天喜欢公子牧人,明天喜欢燕丹,只有一件事却没有变,受赵政折磨,承受欲、望的都是他……难道是因为我身份低微吗?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过分迷人。 “王珍藏着喜欢之人的画像,在他离开后时常拿出来观看啊。”林公公觑着聂慕的脸色,却看到聂慕的脸色很难看。“我以为王钟情于公子牧人,却才发现他的心系在另一个人身上啊。” 果然是燕丹啊,聂慕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回来在秦宫守门,承受赵政的欲、望竟会比在外面自由自在更好呢? “这个人就是你啊!” “你说什么?”聂慕肉眼可见的眉头一皱。 “这几年,你都误会了王啊!”林公公开始垂泪涕泣,“我也误会了王的真心啊!王一个人坐在迎雀殿里,是多么的孤单寂寞呢,都怪我,没有看清真相啊!” 赵政对他……动辄罚跪,发怒,除了比罗网还要密不透风的控制欲……还有别的吗? “我也是逐渐才看清啊,若王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收藏你的画像,并经常拿出来观看呢?若王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时常宣召肖统领,并经常和他谈起你的事迹呢?若王不喜欢你,又怎么会与公子韩非通信,询问你的近况呢?若王不喜欢你,又怎么会不亲近长灵公子这样的美人,反而亲近你呢?” -- 第26页 聂慕面无表情听完,虽然长灵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难道自己很差吗? “王对你的心意,比金石还要真挚,比露水还要清澈啊。”林公公用通红的眼睛看向聂慕,“请您忘记公子韩非,也像王对待您一样,对待王吧。” 聂慕抱紧手里的剑,望着越来越高的太阳,没有说话。 赵政竟然……他有时候隐隐有这种奇怪的猜测,但种种事情表明并不是这样,可没想到,赵政这样尊贵霸气的王者,不喜欢柔弱的美人,竟然会喜欢自己? 可自己,对待赵政,又是什么心情呢? 赵政对自己实在是很不好,哪里又看的出来是喜欢自己呢? 第16章 在这样的刺激下,今日的聂慕在迎雀殿里罚站也格外不专心,赵政叫了他两声,不悦地扣了一下桌子,“吃饭。” 聂慕刚坐下,赵政就开始密不透风地逼问起来,“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听不到我呼唤你的名字?”赵政皱眉,眼看表情要冷下来了,聂慕只好说,“我有点累了。” 赵政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神情确实有点像被太阳暴晒过的树木一样没有精神,盛了一碗汤给聂慕,说道:“是我昨晚闹的太晚了,但你年级轻轻,身体怎么如此差了呢?你要多去练剑。” 聂慕点点头,眼神落到面前的汤里,再落到饭食上,全是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赵政的话也很清楚,我是并不会因为你累了就停手不干的,你要多多锻炼,反思自己。饭菜也很周到,全都是为这件事准备的…… 聂慕再仔细想,其实赵政此人,还是十分体贴的,每次那事之后,赵政竟然还能耐着性子帮他清理,也算是令人感动的有心有情了。 “我听闻,公子牧人娶了一个叫惠姬的女人。” 聂慕破天荒竟然要和赵政聊天,说的竟然是公子牧人的事?赵政警惕起来,难道公子牧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聂慕为什么会记得这个人? “那又怎么样?”赵政抬起眼皮,“怎么说起牧人了?” 聂慕看赵政一副管你什么事管我什么事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 “他既然已经娶了妻,又回到了遥远的赵国,就不要提他了。”赵政补充说,“你要多练剑,加强你的身体才是你应该要完成的任务。” 意思是,以后不要提公子牧人了,他与你聂慕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强身健体,满足我才是你的第一要务啊。 林公公感到很欣慰,自从小聂侍卫感受到王对他的一片真心之后,性情已经不再那么桀骜了,惹王生气的次数也大大减少,虽然赵政已经习惯性发火,但林公公看王的脸色,觉得他精神焕发,志得意满,连发怒的样子也格外亲切了啊。赵政最近解决了聂慕这个最让人头疼的麻烦,不可谓诸事不顺心,连处理起缪毒来,也格外得心应手。 反观小聂侍卫,却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被晒过的树木,被寒霜打过的茄子,气息恹恹,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林公公特意让厨房煮了许多补药,希望小聂侍卫能生龙活虎起来,他又想,这也是怪小聂侍卫自己,若不是他盲目地听信了自己的话跟着韩国的韩非逃走,一点判断力都没有,王有怎么会孤独地等待三年,王又正逢意气风发的时候,积攒下来,也是很让人难以承受的,但这怎么能怪王呢? 一切都是小聂侍卫的过错啊! 这要如何去提点提点他呢?林公公怕按照小聂侍卫的脾气和倔强的性子,再下去,很快要跟着王对着干了,就说:“王为了心目中的爱人,这三年来显少召后宫的人来伺候……”意思就是,这是你咎由自取啊! 还没说完,聂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聂慕并不会和赵政对着干,因为赵政一发怒,倒霉的也是他自己,最近他也能渐渐从□□里感受到欢愉,心想赵政是不可能允许他成亲的,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身体上的愉悦了,只是,难道他变成喜欢男人了吗? 晚上他按住赵政脱他衣服的手,觉得不得不说了,“赵政,我明日要出宫去。” 意思就是,我要出去做一些很辛苦的任务了,今天能不能暂停呢? 赵政当然听的懂他的话,但还是反问,“你什么意思?” “今晚……”聂慕欲言又止,自从他知道赵政的心意之后,不知怎么,已经不再很直接的忤逆赵政的意思,变得很间接。 “不想吗?” 赵政把手伸进聂慕的衣服里,逡巡往下,在他满是伤痕的腰上摸了个遍,“那就顺着你的意思吧。” 顺着聂慕的意思就是,少来几次吧。赵政完事后搂着聂慕,一下一下梳理着聂慕汗湿的头发,责怪他,“怎么这么不行了?过几日回来,你每日都要练上一个多时辰的剑,你看看你,有半点像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样子?” 聂慕闭着眼睛,不想说话。赵政以为他睡着了,便替他把被子压紧,又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嘴角,把聂慕的腰用双手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睡下了。 聂慕除了觉得有点热和累,其实很舒服,他就想,难道自己真的喜欢男人了吗?不过他也并没有喜欢过女人,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于是他出宫之后,径直去了咸阳有名的花坊。 看到聂慕的样子,花坊的管事知道这是宫里的人,因为儿郎们偶尔也会出来舒缓紧张的心情,他问聂慕,“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呢?” -- 第27页 聂慕抬起头,就已经有几个美人在向他招手,“公子长的好俊秀啊!奴家的心,就像那正午的太阳一样感到火热啊。” “公子~”有一张薄纱向他丢来,“看公子~” 聂慕回想了一下赵政的模样,赵政生的很好看,就像蓝田的美玉一样令人觉得尊贵而移不开目光,头发像最好的丝绸一样乌黑顺滑,神情有时候很冷,声音也十分冷清,性格……性格很喜怒无常,手段也很凛厉…… 于是他说,“我喜欢沉静的,神情有些冷的,声音也很冷清的。” “大人品味果然高洁啊,这不就是那九天上最尊贵的玄女吗?”管事的人拍拍手,“这样的美人要去哪里寻找呢?可大人,像您这样被神仙庇佑的人,我们又怎么能不满足您呢?”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眉目秀雅的女子走了出来,个个都十分美貌,像不同品种的鲜花,各自有一番美丽,却没有一个人像聂慕描述的那样,他只好随便指了一下,跟着美人进了屋子。 “公子~”美人一只手攀上聂慕的手臂,“公子是要先喝茶还是要先听曲子呢?奴家新学了一首好听的曲子,公子可以赏脸听吗?” 聂慕表情很冷,他说,“直接开始吧。” “公子竟然是这么直接的人吗?”美人轻笑起来,走过来抚摸他的脸,“公子生的好俊秀啊,像皓月一样夺目呢。”说着,就牵起聂慕的手,把他往屋里带,吻上聂慕,慢慢舔着,“公子好香,比奴家用的香还要好闻呢。” 聂慕天天睡在迎雀殿,大约沾染上了赵政的味道,他看着美人的头顶,脑海里忽然记起,赵政为了取悦他,也为他做过这样的事,他这样尊贵的一个人,何至于此呢? “王对你的心意,比金石还要真挚,比露水还要清澈啊。” “请您也像王对待您一样,对待王吧。” 赵政到底喜欢他什么? “公子不专心呢~”美人撩起衣服下摆,跪在地上,很有技巧的伺候着,这要比赵政那毫无章法的动作舒服得多,聂慕神情冷冷地,怎么总是想到赵政呢?难道真的已经喜欢男人了吗? “你起来吧。” “公子不开心吗?”美人识趣地站起来,解开腰带,软软地靠在聂慕身上,引导着聂慕的手摸向自己腰,再往下,“公子也帮帮奴家好不好~奴家也~” “也想要的紧呐~” 聂慕表情并没有缓和,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影响,“你自己上来吧。” 美人便扶着他的那里,隔着衣服刮蹭着,“公子~公子~” “阿慕……阿慕!” 一直以来聂慕不曾注意的细节此刻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原来赵政在做那事时喜欢叫自己的名字,赵政在很多事情上并不像他长的那么冷清,相反,他力气很大,虽然他知道聂慕并不会反抗,但仍然喜欢控制欲十足的一双手紧紧地把聂慕的腰控在手里,他喜欢正面的位置,以便于赵政咬聂慕的脖子和胸膛,也喜欢折腾聂慕…… “你里里外外都是我的……”,赵政狠狠一用力,聂慕大脑一阵空白,“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阿慕……” 赵政喟叹了一声。 “阿慕……” 林公公的树皮一样皱起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你啊!” “你下去吧。”聂慕推开美人,“让我自己呆一会。” “公子~”美人泫然欲泣,“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好吗?奴家可以改,请公子让我再试一次。” 聂慕摆摆手,“下去。” 美人便脸色难看地出去了。 聂慕叹了一口气,烦躁地揉了一下自己头发,就这样衣衫凌乱地躺到了夕阳西下。 他初见赵政的时候,赵政只是神情高傲,脸色惨白的少年,他作为保护者带着赵政一路赶到秦国,转眼间,赵政已经能力气大到扣住他的腰让他无法动弹了。 等聂慕回到宫,已经迟了,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底山下,把天空染的像最艳的月季花那样红,他慢慢地走着,却看见林公公竟然神情肃穆地在最外面的宫殿门口等候他。 第17章 林公公看见聂慕,表情并没有缓和,反而有些生气了,“聂慕先生,您让我等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像蝼蚁一样低贱,可是王呢?” 聂慕看了他一眼,心情也很低落,往前走了,却听到林公公继续说,“您做的那些事,您自己获得了欢愉,又把王置于何地呢?” 聂慕转过头,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呢?”林公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您的心竟然是石头做的吗?比那青铜鼎还要坚硬吗?” “还要再继续装做不知道的样子?”林公公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被嫪毐的人知道啊。” 聂慕前脚进了花坊,嫪毐的一个谋臣认识聂慕,就向太后报告了此事,太后赵姬这段时间与赵政的关系僵化,被赵政处处打压,正愁没有机会找赵政的麻烦,她对赵政爱宠聂慕的事有所耳闻,于是派人向赵政报告了此事,说“外人如此,是因为对您不够忠心啊,而我们母子有着牢不可分的血脉联系,虽然有间隙,却绝不至于此啊。” 一方面是自己不好过让赵政也不好过,另一方面是想告诉赵政,他宠爱的人也不过如此,依然会背叛他,而自己是他的母亲,才是最值得信赖的啊。 -- 第28页 “王在迎雀殿等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要如何面对王的怒火呢?”林公公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聂慕,退到一边去了,聂慕只好进入迎雀殿。 今日的迎雀殿不像往日一样明亮了,赵政并没有坐在案前批阅竹简,因为竹简都散落在地上,他此刻正坐在用饭的小案边,看到聂慕进来,神情冷的像雪山上的积雪。 “回来了?” 聂慕走过去。 “跪下!” 聂慕便垂着头跪下,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败露。 “没什么要说的吗?”赵政走到他什么,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凑过去嗅了嗅,眼里的怒火尤如实质,“原来你喜欢栀子花的香味?” “没有。”聂慕想要解释,却觉得自己确实犯下了过错,以赵政的性格,恐怕已经问的清清楚楚了。 “她说你很香,”赵政抓起聂慕的一束头发,“你没告诉她这是我的味道吗?” “她还说你很俊秀,呵”,“怎么,原来女人抱起来的滋味很好是不是?” “这是第几次了?”赵政扳过聂慕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逼视他,大为震怒,“第几次!” 聂慕的脸被他捏的生疼,他的脸色也不太好,难道赵政可以坐拥后宫那么多美人,他只是出去试试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还没有成功就要被训斥至此吗? “第几次!” 聂慕这拒不认错的样子让他怒火中烧,赵政猜测,这已经不是聂慕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谁又知道他离开韩国后,又去做了什么?染上了什么恶习? “赵政,够了。” 外面的林公公听到里面的争吵,急得直跺脚,油盐不进的小聂侍卫对上王,犯了错却不认错,又怎么能平息王的怒火呢? “回答!” “第一次。” “为什么去?”,赵政站起来俯视他,“你经常说自己累,却还有精力去这些地方,是在躲避我?” 聂慕皱起眉,他的神色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赵政,我只是去坐了坐,什么也没做成。” “做成了你还能跪在这里?”赵政冷笑一声,“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聂慕垂下头,“你要杀了我吗?” “你喜欢美人,坐拥一整个后宫,我喜欢美人,难道我就不能去有美人的地方坐一坐吗?”聂慕仰起头看向他,“赵政,这是什么道理?” “喜欢美人?”赵政捏住他的胸前的衣襟,神色狰狞“再有下次……” 林公公听不清王说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心想王怎么能与平常的人一样呢?他的身份尊贵,是要为秦国绵延千秋万代着想的啊,可即便如此,这几年来,王召美人伺候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啊,小聂侍卫又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只顾自己背叛王呢? 这样忤逆王,让王难堪伤心,难道是因为还爱着韩国的韩非吗? 可韩非又有哪一点比得上王呢?王的德行像泰山上的积雪一样高洁,王的才能值得所有人称颂,光是对聂慕的心,也是要比韩国的韩非要更加真挚的啊……林公公恨不得拿善解人意的长灵公子代替不知好歹的聂慕……聂慕哪里好呢?根本比不上长灵公子的半根脚趾头啊! 也不知道聂慕说了什么,王直接把几案上的酒樽拿起来砸到了聂慕的脚边,酒水溅了他一身,聂慕仍面无表情像一块顽石一样跪着,动也不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政冷静下来,他目光一直密不透风地锁着聂慕,“来人。” 赵政吩咐林公公命人抬一个大浴桶,要聂慕沐浴,于是聂慕就在他的面前,脱光衣服自顾自的沐浴了。赵政的两双眼睛目光犹如实质把他里里外外一顿扫射,末了,他让聂慕滚出去。 聂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聂慕一夜没睡,也有些睡不着了,他想大约是腰被赵政攥着睡习惯了,此时没有人攥它,所以觉得不适应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深谙面对赵政发怒时,只要老老实实答话,或者不说话,赵政便拿他没办法,自己就气消了。 可这也并不是一件小事,试问如果聂慕喜欢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出去找别人,聂慕大概会直接分手,可赵政也只是对他发了一通火,威胁了一阵,他知道赵政不会对他做什么,也逐渐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对…… 可是,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去试验自己到底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也许他是仍然喜欢女人的,但当那个女人触碰他时,聂慕脑海里首先却想到了赵政……就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也许应该向赵政说明这件事,可是要怎么说呢? 难道对赵政说,我觉得自己喜欢女人,所以去花坊一试,发现自己是喜欢女人的,但我一想起你,就无法对女人提起兴趣了? 以聂慕对赵政的了解,按照他那样阴晴不定的性格,可能会直接把他关起来,或者让他跪到死去为止。 这件事就搁置在了这里……而赵政也刻意冷落聂慕,聂慕此刻只能在迎雀殿门口,也进不去了,而林公公因为这件事对小聂侍卫已经产生了更大的偏见,小聂侍卫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怎么知道王就这样在凌乱的宫殿里悲痛地坐了一夜呢? 他只希望王尽快醒悟过来,认清小聂侍卫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这世界上令人瞩目的人如树上的繁花一样多,而小聂侍卫不过只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而已,根本不值得王尊贵的目光的停留! -- 第29页 就这样僵持了半月,遇到了秦国的春祭,王要去登高为百姓祈福,肖统领得到消息,很自作主张地把聂慕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离中间的车队很远,他驱马走到聂慕身边,很真心的对聂慕说,“王的宠爱就是像雨后的彩虹一样转瞬即逝,但我们秦国的儿郎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困顿呢?” 他安慰地拍了拍聂慕的肩,“你并不用担心,我在渭南有一些相熟的人,若王……若王厌弃了你,我可安排你去渭南,到时候成个家也未尝不可。” 意思就是说,好兄弟啊,我很担心你啊,请不要因为这一点感情就困住了脚步啊,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好的去处,请你一定要振作啊。 聂慕冲肖榭拱了拱手,问他,“为何这次护卫这么少呢?” 在如此悲伤失落的心境下还能这样尽忠职守,这是秦国的福气啊,肖榭十分欣赏他,“秦国最近很乱,春祭延后到了明天,明天会有更大一支队伍伪装成我们过来,这样才能保护王的安全。” 聂慕点了点头,“这次人数少,”他看了看天,“尽快赶到骊山吧。” 刚到骊山脚下,就发生了变故。 有一队黑衣人从树丛里飞奔出来,冲向了队伍。 “戒备!” “有刺客!”肖榭高喊着,队伍便迅速集中到赵政坐的安车周围,聂慕退到窗边,敲了敲窗。 “是我。” 林公公打开一条窗缝,焦急地看着聂慕,但很快,他的老脸就换成了赵政那张俊秀的脸,此时仍旧是临危不乱的,也愿意跟他讲话了,“怎么?” 聂慕把自己的沐阳剑□□递给他,没说什么,这不是聂慕第一次这样做了,每次两人在逃亡途中遇到危险,聂慕便会把沐阳剑递给赵政,再由聂慕自己去引开敌人,他还有一把叫拈花的短剑。 聂慕很快加入了战斗,护卫的人数少,而刺客却不少,竟与他们人数相当,聂慕也参加过以少胜多的战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很慌,他直觉这次凶多吉少。 安车里的赵政注视了一会儿聂慕的背影,心想自己回去之后与他和好,原谅他算了,反正,他还不清楚聂慕是什么人吗?他又怎么会做这些不入流的事?也许是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但聂慕不说,自己又怎么会不对他发怒惩罚他呢? 赵政打开窗,盯着聂慕奋勇杀敌的身影,暗自为木头人聂慕找好了借口,以便自己原谅他。 第18章 赵政打开窗。 “咻!” 一声尖哨响起,炸出了许多躲避在林中的飞鸟。 骊山上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仔细听,竟然前后左右都有。 很快,这群刺客便被包围了,赵政走下马车,丝毫不在意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沉静地扫视着战场,流露出风云尽在我手的王者之气。 “活捉。” 冷清的嗓音穿透喊杀声传来,聂慕望向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千古一帝的风采,长袖翻覆之间,就改换了天地。 无论活不活捉,赵政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的势力了,他设计这个惊险的计划,以自己为诱饵,也是想看看那个女人是否会因为权力和男人,不再顾及血脉相连的母子之情,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 目之所及,都是士兵和鲜血,赵政看向远方黑沉沉的树林,这只是秦国的一隅,在远方还有等待征服的万里河山,而在这个世间,他只有聂慕了。赵政紧紧握着手里的沐阳剑,在这个世间,有许多人会在危急时刻把自己救命的佩剑给尊贵的秦王,只有一个人,在赵政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为他赴汤蹈火。 “王,全部抓起来了。” 赵政走下安车,走到聂慕身边把沐阳剑递给他,对肖榭说,“留下一个,其他就地处决。” 肖榭领命走了,临走前拍了拍聂慕的肩,他此刻看到王又和聂慕走到一起,很替聂慕担心,渭南那边他已经在联系了,忠肝义胆的秦国儿郎怎么能这样作为爱宠埋没呢,渭南才是聂慕更好的去处啊! 聂慕接过剑,打算退到一边,却听到赵政说,“跟我去车上。” 他在心里眉头一阵,“不合乎礼法。” “我就是礼”法 一阵呼喊声传来,聂慕远远地听到肖榭喊“聂慕!”他转过头,看到一支铁箭向他射来,此刻他想到了从军的半年里他时常能看到的乌鸦,它们有时候成群结队,有时候只有孤单的一只,在澄澈的蓝天的映衬下,像一个黑点,和这支箭一样。 “聂慕!” 转眼间,箭就到了眼前,肖榭哀哀地喊了一声,以为聂慕要死了。 “嗯~” 聂慕看到赵政飞扑过来,拥住了他,一声闷闷的痛呼在他耳边像惊雷一样炸开,赵政为他挡了一箭。 “赵政!” “王!!”肖榭飞奔过来,“活捉刺客!” “活捉刺客!” 但刺客已经用短剑割断自己的喉咙了,他的任务与其他人不同,主人仿佛知道这次刺杀会失败,告诉他,“其他人如果覆没,那就杀死那个叫聂慕的人吧。” “赵政!”聂慕拥着他,轻轻摸索着,却摸到了一手的血,“药在哪里。” 自从那次逃亡之后,赵政每次出行都会随身带着药,因为聂慕受伤实在太频繁了,为了逃命…… “在胸前。”赵政把手抬起来轻轻摸了一下聂慕的脸,“这还是我第一次为你受伤,原来竟然这么疼。” -- 第30页 肖榭在一边急地走了两圈,“快拿药啊!王伤到了背,流血不止啊!” 倒也并没有流血不止,聂慕没有回答赵政的话,沉着地按住伤口,洒上药粉,“叫医官!回城。” “那明日的春祭?”肖榭想问王的意见,却看见王已经痛昏了过去。 聂慕抱起赵政往安车走去,肖榭立马过来给他搭手,因为赵政已经不再是那个聂慕背起来还能健步如飞的少年了,现在他长成了又高又挺拔的成年男子模样,像太阳一样耀眼,像苍龙一样威严了。 “安排公子扶苏主持吧。” “公子扶苏年幼……”肖榭话说了一半,心想,只能是这样做了,不然还有谁能代表秦王呢? 聂慕把赵政安置在马车上,林公公立马泪眼婆娑地围了上来,“天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将灾难降临到最尊贵的王身上呢?难道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吗?” 当然是因为王喜欢错了人啊! 聂慕静静地注视了一会赵政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垂泪涕泣的林公公,“你先出去。” “你又要把我指使到哪里去呢?你待在这里,只会给王带来灾祸啊!自从王把你调到迎雀殿,又有哪一天是顺心如意的呢?难道你的心,就像石头一样坚硬,像流水一样无情吗?” 聂慕的眉头皱了起来,赵政哪天不是顺心如意的呢?他并不打算跟陷入悲痛的林公公争论,只继续说,“出去。” 肖榭察觉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只好把聂慕拖到一边,低声询问聂慕,“王的伤势重吗?” “不知道。” 肖榭叹了一口气,又问,“你竟然一点都不悲伤吗?难道王舍身相救的情意不值得你痛哭吗?” “难道只有痛哭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情吗?”聂慕看向他,低声反问,“不说话表达心意难道就代表没有心意吗?” 难道,聂慕竟然对王也有情意吗?完全不像是这样啊。 聂慕叹了口气,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继续说道,“王在之前有吩咐你什么吗?” 肖榭点点头,朝他拱拱手,“那王就拜托你了。”,转头很快走了。 肖榭是赵政在秦宫的心腹,赵政在出发之前就告诉过他,一旦他出任何差错,就把嫪毐诛杀,去后宫把太后软禁起来。 聂慕望向他匆匆而去的方向,都城咸阳,又是一番无声的清洗了,他静静站在马车边,不知道赵政会不会有事,从他出现开始,这个时代的历史,还是不是他记忆中的历史呢? 他手心的汗和赵政的血混在一起,纠缠不清了。 午夜子时,聂慕一行人才护送着昏迷的赵政回到迎雀殿,昏黄的灯远远地从外面的宫门一直点到了迎雀殿门口。 在殿外,已经有十几个医官在等候,林公公叫人稳稳地用榻抬着赵政进了迎雀殿里,因为林公公很埋怨他,聂慕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其他人得到指令都散去了,他静静地站在迎雀殿的门口,风把他的头发从这边,吹向另一边,又吹到这边。 林公公看聂慕不去管自己的头发,只是紧了紧怀里剑,像一棵松树一样挺拔,可却不能给人一种很实在可靠的感觉,小聂侍卫不像李信将军那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也不像白起将军那样笑声朗朗潇洒不羁,更别说像赫赫有名的王翦老将军一样运筹帷幄气质稳重,小聂侍卫连他们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非要说的话,小聂侍卫更像是一个江湖侠士,有一点称的上高强的武功,有一张可以欺骗美人的面容,有一点令人感动的善良,更有一点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吸引人的气度。 这种人好像来去都在风里,他站在那里,林公公却觉得他一个不高兴就会走。你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去往那里,难怪王总是对他严格地管控着,也是因为觉得他太缥缈,太难以握住了啊…… 林公公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王,又看了看门上小聂侍卫的影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 他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股寒气就扑了进来,聂慕抬起眼皮看他。 林公公又叹了一口气,“唉~”,虽然小聂侍卫犹如路边顽石一样一无是处,谁让王偏偏喜欢他呢? “进来吧。” 如果王疼的醒了过来,最想看见的定然不是他那张树皮一样的老脸,也不是古板的医官们,而是一无是处的小聂侍卫啊。 聂慕走到榻边蹲了下来,一只手握住了赵政的手,赵政的手也生的十分好看,他听侍女们偷偷议论过,要是被这双手抚摸过,枯死的树会重新泛起新绿,枯萎的花会再次盛开啊! 这双手骨骼均匀优美,修长白净,聂慕感受了一下,觉得它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都是被他气瘦的啊!聂慕手里的汗和血很快把这双手污染了…… 林公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对医官说,“王的情况如何了呢?” “箭矢插的不深,但要为王取出箭头,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啊。”他对另一个同行的医官说,“请把我的刀拿出来。” 这个时代没有麻药,聂慕对上一次的剜肉之痛记忆犹新,他皮糙肉厚受的住,可赵政这么金贵的身躯,又十分怕疼…… 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箭呢? 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又怎么担得起千古一帝这么沉重的心意呢? -- 第31页 教他拿什么奉还呢? 医官把刀放在火上烧热,切开了赵政的皮肤,只一下,赵政就痛的醒了过来,吓得医官立马停手谢罪。 “王!” 聂慕紧紧握着赵政的手,赵政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冷冷的眼睛,此时也还是冷冷的,聂慕把赵政从榻上拉起来,正面紧紧拥住赵政,把他赤、裸的后背露出来,意思是心照不宣的“痛就咬我”。 一方面是防止赵政痛起来挣扎,另一方面是方便赵政咬自己。 许多次,赵政受了伤,他们两个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聂慕右肩上的疤才会那么深。 林公公看见王把头埋在聂慕的肩上,不明原因的笑了一下,王对医官说,“动手吧。” 小聂侍卫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迎雀殿。 第19章 一直等到天亮,王的伤口才包扎完成,却不肯睡,林公公只好说,小聂侍卫正在处理伤口,很快来了,您请先睡下吧。 赵政摇摇头,说退下吧。 他只好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包扎肩的聂慕,痛恨他迷惑了王,这才使得王陷入痛苦的境地啊! 医官们也跟着林公公退了出去。 聂慕洗干净自己的手,走到赵政的床边,跪了下来,“睡吧。” “上来吧。” “你有伤。”聂慕撇了一眼趴着的赵政,意思是压到不好。 赵政也不说话了,受伤让他显露出心里少年的一面,像许多年前一样了。他一把攥住聂慕的衣角,意思就是,我拉着你的衣角不放手,你除了上来睡觉还有别的办法脱身吗? 聂慕脱衣上床,睡到了外面,赵政失血过多,又累又困,却并没有立马睡觉,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聂慕,心里很庆幸,这支箭是插在他的背上,而不是插进聂慕的胸口。 同时也是因为,已经有半月多没有近距离审视过聂慕了,他的头发很乱,眉毛还和半月前一样,眼睛也是,鼻子呢,也是,嘴唇上有一些浅浅的胡渣,嘴唇有一点干,已经泛起了皮,不错,仍然是十分好看的。 在逃亡途中,赵政睡不着的时候,便养成了仔仔细细观察聂慕这个乐趣。 很可能就是这个乐趣致使聂慕能迷惑住赵政。 再往下,就是修长的脖子了,这是赵政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最喜欢看平日冷冰冰的聂慕难耐的把脖子偏向一边,筋突起来,连着一层的薄薄的皮肤,把下颌和锁骨连接起来,一挣动,就显得更加修长,让人想要一口咬下去,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像积雪融化一样,从冰冷变的脆弱呢。 赵政的眼睛在聂慕的脖子上逡巡着,喉结,喉结也是赵政很喜欢的地方…… 聂慕打了一会儿盹,睁开眼,看见赵政还在沉沉地看着他,他累了,闭上眼睛问,“怎么了?” “血怎么弄到你脖子上去了?” 赵政猜测兴许是他不小心拿手蹭上去的,虽然刚才聂慕去洗了手,却懒得连脸也没擦,就有了漏网之鱼。聂慕此人,一惯活得很粗糙,起初赵政才跟着他逃命的时候,他打水伺候赵政擦身,布打湿拧一次,像擦桌子椅子一样敷衍而不控制力度,把赵政擦了一个遍,气得赵政只好自己来。 聂慕困了,没有说话。 赵政无声地笑了,凑过去,含住聂慕的喉结。 有些无奈,“我帮你舔掉?” “睡吧。”聂慕把头往下缩,埋进赵政的臂弯里,他深谙对付赵政之道,只有乖顺地示弱,才能彻底止住赵政的折腾。 赵政满意的趴着,聂慕和他,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政伤并不严重,他尊贵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休息太久,与楚国的战报要处理,嫪毐的死讯要处理,太后赵姬要处理……不过嫪毐一死,大臣们都很有眼力地鸦雀无声了,王铲除最后一块王者之路的绊脚石嫪毐之后,谁还敢阻碍王锋利的剑和所向披靡的步伐呢? “在想什么?” 聂慕站在案前为赵政磨墨,赵政端坐着处理积压的布帛和简册。 “你要如何处置她?” 此刻,赵政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布帛,上面的小篆公整漂亮,去韩国之前他只能略微地看懂一部分字是什么意思,到了韩国之后,韩非日日催促他读书,每每哀伤地透过他看衷,“若衷不学习这些文字,又怎么懂得我的像沧海一样没有边际的情意呢?又怎么让我放心你在这纷乱的七国里生活呢?” 这布帛里写的,是太后赵姬对赵政低头认错的话。她说,我虽然有诸多不合礼法的过错,那也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平安登上秦王之位啊,我对你的心天和地都能作为鉴证人,你宠爱的人尚且会背叛你,而我却始终保持对你的感情,还有什么比血脉里的羁绊更牢不可分的呢?虽然我有时候会犯错,那也是因为受到了诱惑啊! “你看的懂?”赵政眯起眼睛看向布帛,“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两人相遇的时候,聂慕还只是能够看懂很少的一部分字,曾经还因为醉酒向赵政哭诉过,他在这个世界是个又穷又惨的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要怎么在这艰难的路上活下去呢?再有就是好想回家一类的…… “韩国。” “韩非教的吗?”赵政执笔的手停了下来,眼睛注视着布帛。 “嗯。” -- 第32页 “他对你倒是十分尽心尽力。” 聂慕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赵政的语气有些冷了,于是迅速说,“是对衷。” “哼。”赵政知道他的底细,冷冷地哼了一声,“衷早已经死了,韩非是痴心妄想了。” 聂慕却眉头一皱,感觉很疑惑,因为在他看来,赵政应该认为自己是失去记忆的衷才对,除了真正了解过衷的韩非,谁又能接受另一个人占领了衷的身体这样可怕的事? 赵政察觉到聂慕沉默了,知晓他要保守这个秘密,于是说,“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衷的证明,现在你是一个全新的人了,就不要去想韩非了。” 聂慕点点头。 “韩非因为衷的背叛就放弃了衷,选择亲手杀死他,”赵政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违背了我许多次,还能健康的活到现在,应该感念遇到了我。” “我与他不同,我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这大概就是帝王的风范吧。” 聂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还能怎样反驳?难道说,自己面对这样的帝王风范只能折服吗? 不过两人都很清楚,在赵政眼里,聂慕从来没有背叛过,有的只有离开,拒绝,给赵政找不痛快……赵政相信聂慕,聂慕也相信,赵政相信自己。 这种相信,大概从两人第一次相遇,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赵政竟真的昏了头听从聂慕的话在树林的草丛里等待,就隐隐有了苗头。 赵政召唤在门口偷听许久的林公公,“去太后那里一趟吧。”,又对面无表情的聂慕说,“回去沐浴,晚上在迎雀殿等待我。”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要弄他了,聂慕对此已经不再有异议了,赵政飞扑过来的身影和像乌鸦一样的箭头时常出现在聂慕的梦里,既然如此,他要怎么继续怀疑林公公说的那些话呢?赵政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史书记载他有三千多个女人……许许多多子女……历史是从他出现在赵政身边开始变化,还是因为历史本就如此呢? 可无论如何,聂慕只能接受啊!他不会离开赵政,而赵政也不会允许他离开,所以以哪种方式相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边,赵政已经来到了赵姬身边,还没进宫门,便看到赵姬身穿朴素的衣裳站在门口迎接他。 “王~” 赵政冷冷地注视着未施粉黛的母亲,觉得她看起来老了许多,已经没有当年灼目的风华,似乎觉得这个女人陌生了许多。 当年在赵国时,她还很年轻,对自己也十分关爱,可如今,这份关爱已经随着权谋和时光像沙一样流逝了。 “母亲可曾听说宦人嫪毐的消息?”赵政负着手站在赵姬面前,目光却看向远方赵国的方向,“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私自招揽了死士数千人,假造了秦王御玺及太后玺,假造诏书召集他周围的士兵和守军,意图生乱……” “竟然还说母亲与他生下了两个儿子,要拥戴他们做秦王。”赵政笑了笑,眼睛里却像冬日窗檐上的冰一样锐利寒冷,“他一个宦人,又怎么敢拿此事来污蔑母后的清白呢?” 赵政拍拍手,林公公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浅口漆盘呈给赵姬,“嫪毐与您只有主仆的情谊,他却如此污蔑母亲,我命人将他车裂,却留了一件礼物给您,请您揭开来看看,这是他的惩罚啊。” 赵姬脸色惨白地揭开红布,等她看清之后,手一抖,红布便落到了地上。 “啊!” 漆盘里盛放的,是嫪毐的阳、具。 “至于那两个被他用来污蔑母亲的孩子,我也已经命人杀死了。” “赵政!”赵姬浑身瘫软地伏跪在地上,哀嚎起来,“你的心,竟然如此坚硬吗?” “这些都是秦国的罪人,”赵政俯视着她凄惨的丑态,“我也是为母亲着想啊。” 赵姬阴狠地看着他,“我诅咒这冰冷的秦国国运不昌,数年必亡啊!” 林公公一听,气的要挥手命人捂住她的嘴,赵政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弓下身来,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若母亲今日这么痛苦,是因为深爱着嫪毐和幼儿的话,难道我就不算您的孩子吗?” 赵国的岁月已经在两个人的头脑里模糊不清了。 “培育出你这样的孩子,是我的耻辱啊!”赵姬哀哀地哭着。 “若您今日这么痛苦,命人刺杀我的时候,又是否想过,如果我失去聂慕,又会有多悲痛呢?今日您体会到了这种悲痛,又是否会对那日的做法有一丝后悔呢?” 赵政叹了一口气,“好自为之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姬像一团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谁又知道那一天,她也有一丝不舍呢?要不是知道如果她与嫪毐的丑事败露,赵政一定不会对她留情面,她又怎么会破釜沉舟呢? 她命人刺杀聂慕,也只是不想让赵政好过而已啊。 无论如何,罪行都已经犯下了。 第20章 赵政踏着昏暗的月色回到了迎雀殿,他从今之后,在这偌大的世间,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他叹了口气,已经想不起原来他也曾经在赵姬的怀里撒娇,询问她,我们何时回秦国去呢? 这做多年来,唯一鲜活的记忆,已经是成堆的竹简,安静的大秦宫,还有沉默寡言的阿慕了,赵政觉得有一些惆怅。 -- 第33页 聂慕正站在迎雀殿门口值夜,等待赵政回来,他的身影被宫灯映照着,投在身后的窗上,他的怀里抱着沐阳剑,正在发呆,赵政看到他看见自己,眼皮抬了一下,眼睛亮了一下,又垂下来了。 “回来了?”聂慕罕见地主动开口说话,他明显的感受到赵政心情很低落,以己度人的觉得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自己的亲生母亲要联合外人背叛自己,杀了自己,自己又会怎样对待?早就垂泪涕泣两三天了。 赵政点点头,“进去吧。” 聂慕便跟着他进去,林公公嫌弃地看了聂慕一眼,识趣地关了殿门,希望小聂侍卫这一次能察言观色善解人意一些,安慰一下悲伤的王啊。 赵政按惯例上下审视了聂慕一阵,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那便更衣睡觉吧。” 聂慕点点头,放下自己的佩剑和解下自己的腰带,正要脱掉外衣,一具温热的身体就覆了上来,赵政轻轻地拥住了他,说,“失去亲人的不止有秦国的百姓,我也和他们相同。” “我拥有最尊贵的身份,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勇武的士兵,却失去了母亲。” “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孤独吗?” 聂慕动了动喉结,心想竟然还有人在我面前谈孤独?赵政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喉结上下翻动,听见聂慕说,“我会陪着你。” 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面上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那么冷冷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以什么身份陪伴我呢?是利剑和盔甲吗?” 聂慕想起自己曾经的誓言:他要陪伴着赵政一统六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他最锋利的剑,最坚硬的甲,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政狠狠地咬了一下聂慕的喉结,惩罚他不说话,不过他很快想通了,聂慕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有什么关系呢?聂慕作为利剑还是作为他的爱人有什么冲突呢? 就好像他对韩非的回答一样,手握万里山河与怀抱美人也并没有什么冲突啊! 聂慕爱自己,也是迟早的事而已,毕竟自己这么迷人,迟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聂慕难耐地偏了一下脖子,扯动之间,露出了大片锁骨,他眼神落在在他脖子边咬来咬去的赵政的头顶,反手也拥住了他。 沙哑出声,“你的伤?” 赵政不理他,把他推到在了床上,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难道要我就此停手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他伏下身来,亲吻了一会儿他最喜欢的脖子,嘴唇逡巡往下,逡巡往下,巡视着他的领地。 又是一夜红烛摇曳。 连一些过分的要求也答应了,放在以往赵政不敢这么要求聂慕,聂慕不会反抗他,他也绝不会过分要求聂慕太配合他,可今天的聂慕格外听话…… 格外善解人意…… 赵政面上尽力只显露出喜形于色,心中欣喜若狂。 林公公就守在殿外面等吩咐,等着送热水进去伺候,迎雀殿里很少会像今天这么闹的这么厉害,他心想,小聂侍卫也并不全然冷心冷情,好歹今日是开了一个窍的,知道出声了,知道讨王的欢心了。 不然,王又会多孤寂呢? 林公公希望王能一直开开心心地生活着,虽然小聂侍卫实在是很一无是处,没有优点,但如果能够陪着王,哪怕是会让王经常对他发怒生气,也好比那三年,王像个玉做的假人一样不苟言笑,只会处理政务要好。 第二天,小聂侍卫就浑身是红印子地跟着肖统领出宫办事去了。 再回来,林公公猜的没错,又惹王不快了。 原来小聂侍卫与肖统领在他的小院里喝醉了,如今正哭呢?林公公听到也十分震惊,虽然他已经无数次见过聂慕的丑态,乖顺态,心里仍然对聂慕的神情冰冷桀骜不驯记忆犹新,一听到聂慕哭,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怎么哭了呢?难道,醉酒想到了韩国公子韩非吗? 这可如何是好呢?若王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发一场雷霆之怒,让小聂侍卫跪一夜了?岂不说王伤心难过,这夜深露重,小聂侍卫的膝盖也不好受啊! 林公公得了肖统领的消息,立马赶去小院,却听说王已经把小聂侍卫捉去迎雀殿里罚了。他又紧赶慢赶往迎雀殿走,听到有侍女议论: “聂慕先生又怎么不能被认为是秦宫里令人瞩目的美男子呢?难道他默默流泪的样子不让人心疼吗?” “我听说东海的鲛人垂泪时能够生出珍珠来,可聂慕先生的泪,就像刀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啊!” 林公公并不相信聂慕竟然能有这么高的呼声。 “希望王不要过重的惩罚他。长灵公子美则美矣,却像花一样娇弱,公子牧人气度不凡,却像水中月一样难以亲近,只有聂慕先生,是触手可及的松柏啊!” 他瞪大了老眼,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催促着人把她们遣散开。 路边的顽石怎么会有松柏之姿,这些人,也被聂慕迷惑了啊,如今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啊! 顽石聂慕此刻正坐在迎雀殿里的用饭的案前,无声垂泪。赵政一听说他喝醉了,便迅速把他从小院里捉了回来,担心聂慕说一些透露他自己底细的话。 赵政相信他,是因为他了解聂慕,其他人只会认为他是疯子妖人。 -- 第34页 “怎么了?”赵政皱起眉头看他,“你怎么会去喝酒?” 聂慕每每遇到很严重的事,才会去喝酒。 “我突然知道千古一帝喜欢我,让我受宠若惊,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呢?” “他竟然为了我不顾生命,我又该拿什么报答他,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唉……我好像回家去啊” 赵政很震惊,“你现在才知道我喜欢你吗?” 聂慕点点头,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我是多么对不起他啊,我去花坊找美人,也是因为我太懦弱了,要逃避他啊……” “你之前竟然不知道我送你布帛,与你肌肤相亲的意图吗?” 赵政差点又要发怒。 他一直以为聂慕是因为喜欢女人才逃避他,内心很痛苦,没想到聂慕根本就不知晓他的心意! “那韩非呢?韩非就没有告诉你我寄去的信吗?” 聂慕摇摇头。 “他有对你做出什么轻薄无礼的举动吗?” 聂慕摇摇头,“我好想回家去啊……可我的家又在哪里?” “历史在我来的那一刻要是被改变了,那我就不在这个原来的世界了啊……” “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在另一个世界。” 看着聂慕这个呆傻的样子,赵政搂住他,“另一个世界又在哪里呢?你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妖怪吗?”,他低低的笑了,“那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不好吗?” 这几乎是每次聂慕醉酒之后都要有的对话了。 平日里的聂慕高冷孤僻,性情桀骜,可一喝醉,就会因为不开心的事情痛哭,熟悉的人去问话,询问什么就回答什么,最经常说的,就是要回家去,赵政问他,你的家在哪里呢? 聂慕说是在另一个世界。 那要怎么去另一个世界? 聂慕说不知道,那里比东海的蓬莱仙岛还要遥远。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我不知道。”聂慕看着在他面前踱步的惊,“所以我之前才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梦。” “我对我来这里的场景可是记忆犹新啊,我记得当时是月黑风高,猿啼狼啸,那月亮都是血红血红的啊!” 聂慕看了他一眼,对他毫无道理的说辞感觉很无奈。 “我说的是真的,那天的月亮是真的有点红,跟我一起同行的人说我眼睛花了,我们还差点因为这件事打起来。” 事情很简单,要从秦始皇陵旁边的博物馆丢失了一把宝剑说起。 博物馆里戒备森严当然是不可能丢失的,当时是有一群考古实习生来这边实习,刚好要对青铜剑的成分进行分析,又因为这把剑并不是秦始皇陵出土的,而是民间捐赠,所以刚好可以拿出来再次分析鉴定一下。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安保工作也很到位,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从这边拿到那边就几百米的距离,有一个大学生拿了负责这个项目教授的工作牌,说教授吩咐要拿特质的容器把青铜剑保护起来,然后就顺顺利利拿着青铜剑跑了。 要是这个人往外跑,还不是什么大事,到处都是监控,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可这人不知道脑子里哪里出了问题,往正在开挖的4号馆跑进了地宫。 “你说巧不巧,也是刚好遇到4号馆没有人作业,而且也实在是太巧了,这4号馆刚刚被挖开,还有保护罩呢,也不知道这个神人是怎么进去的。” 第21章 惊坐下,喝了一口茶,“我就被上面派过来就地宫找人,你说找什么,直接让这种人死在里面不是为社会添砖加瓦减少风险防治预算了吗?” “我们一早就到了临潼,结果那群满嘴这样保护那样保护的专家讨论来讨论去,一直讨论到晚上,”惊回忆了一下,“队伍里有一个哥们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说,不趁着日头大的时候进去,偏偏要挨到天黑,很不吉利,就说不行,要明天进。” 他也觉得今天晚上和平常有一些不同,出去抽了根烟,吐了好几口气,抬头一看,发现月亮又大又圆,还是阴红阴红的,就对一起抽烟的人说,“看看这天色,是要命的天色啊。” “这话结果被几个只知道保护保护的专家听到了,说现在的教育需要提升啊,唯物主义都喊了几十年了,怎么还有没受到熏陶提升的漏网之鱼……” 惊看聂慕的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就说,“我讲重点,反正那天折腾了半天,我们一行五个人还是不怕死地进去了,走了半天都没走到底,这里面一点空气都没有,我们都说那个傻子没准儿死在哪里了,可我们有地宫地图,从这个道进去很长一节都是直道,要是他缺氧窒息死了,那也是肯定跑不远,我们走一会儿就能遇到,可是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楞是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惊表情还有点惊恐,“你说一个正常人能在这种没有氧气的鬼地方跑多远?”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就说先退回去,结果就看到有个白影从前面的岔道跑过去,同行的几个人追的追,往后跑的往后跑,全部走散了。 然后惊在地道里拿着要转出去,就看见一个“人”走过来,他吓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我真的被那玩意儿吓的差点尿裤子,白惨惨的,像个人,谁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惊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比完之后嘀咕了一句,“和我差不多高?” -- 第35页 “比我壮多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惊拍了拍聂慕的肩膀,“等我醒来,我就到了这里。” “所以我才一直四处宣称自己知道蓬莱仙岛有仙药,这药叫做六味地黄丸,企图让其他四个人过来相认啊!” 聂慕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要怎么回去?” “兄弟?你竟然想回去吗?你现在是秦始皇的宠臣,地位尊贵,衣食无忧,回去有什么好的?”他顿了一下,低声说,“难道?你是迫于秦始皇的淫威,委曲求全,与他虚与委蛇?” 聂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还没计较你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他的事。” “这可不是我的罪过啊,你的木牍我在手里还没拿热乎,就被林公公这个阉人带人抢走了,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我还被抓去拷问了许久啊!” “话说兄弟,难道你真的不是心甘情愿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逃走!” 聂慕沉默了一会,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那你怎么想着回去呢?”惊停顿了一会,心想要是自己被男人强迫,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强迫的,而是要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啊!他绕到聂慕面前,“其实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除了秦始皇陵的地图之外,手里多了一张纸。” 聂慕瞪大了眼睛。 “你不瞪眼睛,我还以为你面瘫呢?”惊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这张纸上……” 这张纸说,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这么说的?” “其实说的更直白一些。” 纸上白纸黑字,没有一丝的晦涩,还配了图,基本算是图文并茂了。纸上说,蓬莱的仙岛上有仙药,吃了是真的可以长生不老,而要穿越时空的地点在秦始皇陵。要想穿越时空,就要用一把叫指月的剑作为引子,当看见星河的时候,就是秦始皇棺椁所在的地方了,手扶着他的棺椁,如果你心里还记着他的情意,就能如愿见到他了。 “你和赵政有什么情意?”聂慕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君臣之情也是有的啊!”惊立马转移话题,“可这方法分明是让人来到秦国,也没说怎么回去啊!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你不是已经在让赵政为你筹备去往仙岛的船队了吗?” 惊拍了拍桌子,“你以为是什么很精良的队伍吗?我看他根本不想去寻找仙药,秦国连年与其他国家打来打去,有许多失去父母的孤儿,秦始皇就找了我要寻仙药的机会,说什么寻找仙童上仙山,实则是为了给这些孤儿一个去处,这样一来,朝中这些权贵也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又敢阻拦王长生不老的梦呢?谁都想要分一杯羹啊!” “若从国库中拨款出来安抚这些孤儿,权贵们反而不愿意了,这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孤儿,与他们又没有利益相关。”,“可谁要的是这些小孩儿,我要的是军队啊!” 他冲聂慕挑了眉,献上良策,“不如你~你在他耳边吹吹风,迷惑他。” 他迷惑赵政?估计在赵政眼里,他突然转性迷惑赵政的行为才是迷惑行为。 “赵政……”聂慕叹了一口气,“可是就算找到了蓬莱仙岛,我们还不是不能回去。” “兄弟,我们也不要气馁,谁说我们不能回去呢?这纸上既然这么说了,我们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啊!” 聂慕看向他,问出了他一直很想问的问题,“既然你有对策,为什么不一早就去找赵政,让他早点为你造船队呢?” 惊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如果我一开始就来找秦始皇,他也并不会信任我啊,只会把我抓起来,用鞭子抽打,用热油和水银浇灌……” 聂慕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继续问了。 如果怕赵政不相信,只需要把纸和地图呈给赵政不就行了?这个时代并没有纸,见到这种神奇的东西,赵政难道会不相信吗?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惊,对他说,“希望船队早日造好吧。” 其实惊没有说实话,是因为他原来的名字有一点特殊,叫做赵高。 那张纸有两部分,惊只透露了一部分的内容,因为另一部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迎雀殿外,林公公正在指挥人清扫殿前的积雪,他看到聂慕慢吞吞地走过来,对他说,“小聂侍卫,你为什么没有穿上王命人给你制作的冬衣呢?天气寒冷,你换上衣服去见王,王定然会觉得很开心啊。” 于是聂慕只好回去换了衣服,再去迎雀殿。 赵政看他换了新衣,觉得衣服的裁剪和颜色很适合聂慕,他照例把聂慕从下到上审视一遍,觉得侍女们议论的不错,“小聂先生的姿态气度就算与长灵公子比起来,也独有一番风味,而毫不逊色啊!” “过日子再制一件这个样式的衣服吧。”赵政为他盛了一碗汤,开启了话题,“我听闻,你今天去见了惊先生。” 聂慕接过碗,喝了一口,心想,为什么要天天喝汤呢?还不是为了要满足赵政。 “惊先生向我说,蓬莱仙岛有仙药,我曾经听你以前不经意提起过,你也知道蓬莱仙岛……”赵政顿了一下,“你是如何认识惊先生的呢?” “我……”聂慕沉默了一阵,“我在赵国认识的。” -- 第36页 “那是很久了。”赵政一看聂慕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撒谎,却并没有揭穿他,“惊先生和你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聂慕点点头。 赵政当即心里就决定,寻找蓬莱仙岛的计划要无限搁置下去了。 聂慕曾经在醉酒的时候提起过,他的家乡在比蓬莱仙岛还要远的另一个世界,而惊竟然也知道蓬莱仙岛,并且两人在赵国的时候根本不认识对方,又怎么会不约而同的知道这件事呢? 除非,这两个人,都来自“比蓬莱仙岛还要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那赵政是根本不可能让寻到蓬莱仙岛这件事发生的。 “你以后,还是少去和惊先生见面,他每日要忙着搜寻仙童,是非常劳累的。” 第二天,惊就被调到了东海,为出访仙山寻找更多仙童了。 而这个寻找仙药的计划,除了资助人赵政的有意阻挠之外,又因为另一件大事被搁置了。 韩国覆灭了。 而赵政要求韩国交出公子韩非,韩非来到都城咸阳不久,要求见衷一面,可赵政怎么允许聂慕去见他,就叫李斯传信说,“衷已经身死,你要见的是谁呢?” 次日,韩非服毒身亡。 他要见的人,早就被他的一杯毒酒,毒死了啊。 “沐阳剑是我心爱的佩剑,我将它赠与你,玉佩是我最心爱的配饰,我将它赠与你,你却用拈花剑和毒酒来回报我,世人说我有最睿智的头脑和最广博的才华,可是我却想不通这个道理啊!” “我想为韩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他们不采纳我的计策,我想为你奉献我一颗滚烫的心脏,可你只想把它扔在地上,我回赠你一杯毒酒,这是最合理的互赠了,可为什么我日日痛心呢?” “我时常想请你到我的梦里与我相聚,为我解答疑惑,可你迟迟不来,那就由我来寻找你吧!” 第22章 赵政在情、事欢愉之后,趁着聂慕累了,把后面的部分告诉聂慕。 他拥着聂慕说,“去看看他,并把沐阳剑还给他吧。” 对于赵政来说,他既是政治志趣相投的朋友,又是必须要防备的人。韩非已经身死,这一切就不再重要了。 聂慕点点头,心想一个有才华的人,和一个混乱的国家同时落幕了,不知道是应该叹息,还是高兴多一些,在战乱中,少有人是幸福的。 韩国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各方势力都在角力而不团结,韩王自顾不暇,没有作为,又怎么能在秦国的铁蹄下存活多久呢? “我时常看着公子韩非所著的文章,觉得他在治理国家方面的看法与我相同,可如果你要拿毒酒加害我,我是不会还给你一杯毒酒的。”赵政懒懒地整理着聂慕的头发,凑近他的耳朵,“我的才华举世无双,我的德行万人称颂,我的容貌令人心折,你又怎么会舍得呢?” 意思就是我,我比公子韩非好太多,世界第一的优秀,你怎么可能背叛我? “但如果你受人诱骗蛊惑做了这样的蠢事。”赵政翻身压在聂慕身上,咬住他的喉咙,“我就只好牺牲自己的身体对你施加酷刑了。” 唉……聂慕叹了口气。 怎么说着说着,又回到这方面了呢?难道赵政对他施加的酷刑还算少? 聂慕把沐阳剑还给了韩非,把他放在韩非的手边,与他的玉佩靠在一起,回想起韩非放他和惊走的那天,韩非孤独的背影隐没在茫茫的白雾之中…… 他心里有一点庆幸,才华举世无双,德行万人称颂,容貌令人心折的赵政不会如此,赵政会站在最高的地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片语成旨,天下行传。 赵政的强大不容忽视! 就这样,聂慕带着拈花剑过了五年,直到有一天赵政赠送了他一把新的佩剑。 “这是燕国使臣带来的燕国最好的剑,听闻这是由赵国最好的铸剑师徐夫人所筑,能刺穿最厚的岩石,能把最坚硬盔甲斩断。” 聂慕把剑拿到手里,觉得这是一把比沐阳剑更轻的剑,剑身修长,坚韧锋利,不像沐阳剑那样有复杂的花纹,有银珠做配饰,只在剑柄部分雕刻了一些卷云纹。 “它还没有名字。”赵政握住他的手,x光一眼的眼神在聂慕脸上巡视,“你很喜欢它?” 聂慕点点头。 赵政说,“既然韩非赠与衷的佩剑叫沐阳,我赠与你的佩剑在名字上也绝不能比他逊色,就叫它指月吧!” “你说什么?!”聂慕皱起眉头,想到了惊编的那段话,“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这里面的“以剑为引”,就是惊所说的指月剑。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赵政脸色一沉,“剑指皓月,意在苍穹,难道指月会比不上沐阳吗?” 巧合到聂慕甚至怀疑这是个阴谋了,他没想到指月剑会出现,还是赵政亲自取的名字?惊来时所携带的那张指示说明又是谁给惊的呢?为什么他会知道去秦国的方法,为什么他又会知道指月? “没有。”聂慕心事重重地把剑放在右手里,比划了一下,“指月很好听。”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赠与你东西了。”赵政脸色缓和了一点,他从背面轻轻拥住聂慕,以前,他赠与聂慕的东西,聂慕因为不了解他的心意,而错失它们,想到这里,赵政心里又腾起了一股怒火,眯起眼睛,心想今晚又要狠狠惩罚聂慕了。他说,“以往的我都不再计较了,但你务必要把这指月剑收好,若某一天我们失散,这就是我们相认的凭证。” -- 第37页 赵政引着聂慕的手把剑翻过来,在剑首靠后的部分,有一个政字。 “不过我们又怎么可能失散呢?”赵政腾出手来把指月拨到一边,去解聂慕的腰带,轻笑着说,“只要你不逃走,我们就不可能失散,惊和肖榭是你的好友,要是你像以前一样逃走,我就把他们吊起来,直到你回来谢罪为止。” “不会了。”聂慕顺从地自己解开腰带,待在赵政身边并没什么不好,而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可是燕国送来的剑,被赵政取名为指月赠与他,这一切,像一团迷雾一样令人心惊。 “在想什么?”赵政捏住聂慕的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惩罚他不专心,聂慕躲了一下,心想林公公明天又会冷眼对待他许久了,其他的侍女也会在窃窃私语,说一些聂慕根本听不懂的话。 “这次燕国派遣到到秦国的人中,有一个叫荆轲的吗?” 聂慕感受到,赵政听到这句话后,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大约是有吧。” “他们带来了樊於期的头颅是吗?” “他们还没有送过来,我怎么会知道呢?” 聂慕把自己抽出来,换成背对着赵政的姿势,以至于赵政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沉默一阵,他才开口,“明日这个叫荆轲的人会带着樊於期的头颅觐见你,在他进献的地图最后,有一把匕首,你要小心。” 赵政“嗯”了一声,又抱住了他。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赵政像往常掐住他的腰,感受着聂慕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不甚在意的说,“难道我要怀疑你和他们一起谋划了这件事吗?” 其实赵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前几日,惊就呈上了布帛,说他自己夜观星象,为了王的安危,为了秦国的国运,他日夜卜卦,算到明日有一个叫荆轲的人要行刺王,贼人将匕首上淬了致命的毒药,请王一定要小心啊! 而他震惊的是,聂慕竟然也知道这件事,聂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密不透风的管控之中,他心知聂慕是不可能和惊,也不可能和燕国的人有私下里的来往而互通消息,毕竟他连聂慕每天见了谁,说了几句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么聂慕和惊,又是如何不约而同地预知了这件事呢? 其实赵政对这一点也没有感到十分震惊,他第一次遇到聂慕时,聂慕就曾经说过,自己是千古一帝,可那时赵政不过是吕不韦在秦国的一个傀儡。 赵政知道他是来自“比蓬莱仙岛还要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但聂慕却一直以为他不知道,自以为瞒的很好,可今天,竟然会为了他的安危而暴露自己的秘密吗? “阿慕”赵政爱怜地亲吻聂慕,“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呢?” “从我们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已经近十五年过去了啊,时间像崩腾的流水一样一去不回头,像手中掉落的流沙一样难以挽回,”,“我对你信任从没有减少过。” “如果你有什么秘密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逼问。”赵政把聂慕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聂慕听到他的心沉稳而有力的跳着,“因为你还有什么不是我的呢?” 意思就是,你整个人哪里不是我的,我还怕不知道你的秘密吗? 而且,赵政已经知道了。 聂慕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来到这个世界长达十五年之久了,兜兜转转,竟然都没有彻底远离过赵政身边。 可是,如今指月剑以这样的情形出现,是不是预示着,他离回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呢?这一切像迷雾一样,让他心事重重,指月在他手里,秦始皇陵是赵政的陵寝,这一切到底和自己与赵政有什么关系呢? 赵政已经对聂慕的所有情绪都了如指掌,他已经领悟如何透过聂慕无甚表情的脸看出他的情绪,提高了声音,“怎么了?你难道不认同!” “赵政,我……”聂慕回手拥住赵政,“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 “什么意思?”赵政的神情一滞。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寻不到我的踪迹。” “等我攻破六国,这些都是我的疆土,如果我在这里面找不到,那我就把疆域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就像衷突然失去记忆变成我一样,我不再是衷,如果我失去记忆,那个人也就不是我了,或者……”,“你再也找寻不到我的踪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慕继续说,“赵政,如果我突然消失,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寻找我。” 他顿了一下,“我是回我的家乡去了。” 赵政眯起眼睛,觉得去蓬莱仙岛的计划要绝不可能继续进行下去了,“你的家乡在哪里?” 聂慕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睡吧。” 然后他很快睡着了,赵政没有继续逼问他,因为他已经隐约知道最真实的那个答案了,他因为这件事,一夜没睡。 如果聂慕逃走了?他会怎么样呢?他会一直去寻找聂慕的踪迹,直到找到为止。可如果聂慕消失了,他又要去哪里找寻他呢?因为所有的作为都是毫无希望的啊! 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第23章 正当赵政准备把惊捉来,从惊那里问清楚整件事,彻底停止寻找仙药的计划时,另一件事的发生,却加速了去蓬莱仙岛的进程。 -- 第38页 那就是荆轲刺杀赵政的事。 荆轲的刺杀当然失败了,不仅仅是因为赵政提前知道了将要发生的事,还因为荆轲并不想刺杀赵政。 他曾经对燕丹说过,“秦王是一位明君,结束战乱最好的方式就是战争,七国分裂,百姓民不聊生,难道还有比以戈止戈更好的方法吗?如果秦王一死,且不说这世间又少了一位将百姓从水火中拯救出来的人,弱小的燕国又怎么承受的住强秦的怒火呢?” “这样做,只会加速燕国的灭亡啊!若您执意如此,我虽然不满意您的做法,却仍然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啊!” 荆轲的本意是挟持赵政,让他签订退兵六国的契约,赵政身上背着聂慕让他佩的剑,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但场面仍然很混乱,紧急之下赵政没有拔出剑来,这让赵政丢了很大的脸,不过自从赵姬之变后,经历过有人刺杀聂慕而他毫无办法的事后,他便叫聂慕时常陪他练习剑法,荆轲并不是他的对手。 赵政砍了荆轲八剑,神情冷冷地俯视他,“燕丹的手底下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吗?” “呵……”荆轲无声的笑了,头发遮盖了他一只眼睛,他望向赵政,眼睛也是冷冷的,竟然和聂慕有一丝神似。 “燕丹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吗?” “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不想杀你而已。”荆轲看向赵政手里滴血的指月,睁大了眼睛,神情有一丝愤慨,又有一丝奇怪的解脱之意,“公子想要你的命,而我只想要你签署停战的契约,既然两者都不能实现,那就让我死去吧。” 说完,竟然无声笑了起来。 赵政对燕丹以及燕丹手底下的疯子见怪不怪了,他退回到王位上扶额坐下,挥了挥手,便听到人头滚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良久,他才睁开眼,目光落在夏无且身上,缓声说,“无且真心待我,为我排除险阻,拿手上的药囊扔向贼人为我争取时间,对我有恩德,你想要什么赏赐?” “为王赴汤蹈火,这是无且的分内之事啊,我只是一个文弱的侍医,刚才能在危急之中掷出药箱,凭借的是自己一腔勇气而已啊,”他仰起脸,“无且怎么敢要求什么赏赐呢?只希望能成为王的随侍,时刻为王分忧啊!” 夏无且是在赵政知道今天荆轲会刺杀他,为了以防万一叫上殿来的,因为救驾有功,赏了百两黄金,又成为了赵政的随侍医官。赵政非常信任他,时常把他唤到迎雀殿里询问一些事情。 连林公公都不禁怀疑,小聂侍卫难道因为前段时间头顶上长了几根白发,就被王认为年老色衰而被厌弃了吗? 林公公如今已经很老了,他依然对聂慕有很大的偏见,但如今要是王换一个人宠爱,他也很不想见到,因为还有谁比小聂侍卫更好伺候呢?小聂侍卫这么多年里,依然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从来不因为王的宠爱而娇纵妄为,林公公时常对他进行语言攻击也毫不在意,还有谁能像小聂侍卫一样好接近呢? 但林公公实在误会赵政了,他对聂慕的心思,和他想要一统六国的抱负一样坚定。唤夏无且问话,是因为要向他询问一个阻止白发生长的方子,还有其他滋补的方子。 这些药,都是给聂慕吃的。 他问夏无且,“魏王与龙阳君行欢好之事,龙阳君强壮且长寿,这样的事,竟然对身体没有害处吗?” “王,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与女子结为夫妻,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啊,用男子的身体去承受不该承受的事,是要伤害身体的根本的啊。” “我与聂慕先生,就如同魏王和龙阳君一样,”赵政看向站在门口的聂慕,神情竟然有一些羞赧,低声说,“想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可这样的事情会伤害他的身体,要怎么做才能长久呢?” 夏无且便为聂慕开了一剂滋补的药。 这剂药,却让聂慕越来越孱弱起来,等到聂慕反应过来是药的问题,夏无且在家里自缢而死了。 公子燕丹派人传信过来,说:“夏无且也是我的亲信啊,如今聂慕中毒,只有我有解药,阿政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只要秦王把强抢来的土地归还给各国,您从秦宫一路磕头到骊山脚下,就可以把聂慕送到我身边救治了。” 赵政把迎雀殿里砸毁了一个遍,又在殿里坐了一夜,林公公心疼王,要去为他披一件衣裳,却听到王痛苦地按住头,低声说,“我要怎么办?” 林公公哽咽着,也说不出话来。 “燕丹是真的疯癫至极了,他手下的人怎么个个都视死如归。”惊连夜从外地赶到咸阳,“兄弟,在王身边真的是很惊险刺激啊。” “他到底给你下的什么毒?”惊看了一看聂慕有点突出又泛红的眼睛,“这个时代能有什么慢性、毒药?我是十分担心你啊!” 聂慕心想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真是人心冷漠。 说着正要掀开聂慕的衣摆,查看他身上的情况,就被从外面赶来的赵政制止了,他脸色很不好,神情也很冷,此时有警告之意。 惊悻悻地收回手。 “是砒石。”聂慕手里拿起一块红色的石头,“慢性中毒。” “可这个东西,服用也会危急生命啊。”惊看着聂慕,“燕丹这样对待你,想要什么呢?” -- 第39页 意思就是,毒杀王比毒杀聂慕更加有用啊,燕丹一定是有别的企图啊。 赵政跪在聂慕的床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无论他要什么……” “都不要给。”聂慕看了赵政一眼,神情冷冷的,却并不让人觉得疏远,“赵政,这种毒没有解药。” “你说什么?” “我说,”聂慕对上他的眼睛,赵政眼里的绝望一览无余,神情难得地认真,“我有可能会死,有可能不会死,但燕丹那里根本没有解药。” “王,他说的没错。”惊跪下来,磕头表示自己的诚意,“您既然知道我和聂慕与常人有不同之处,就应该知道我们说的话是值得相信的啊,这种药,就像进入泥瓦里的水,只能等它慢慢自行干掉啊。” “难道要我要眼睁睁看着你死去!”,赵政怒了,“剩下我一个人?” “赵政。”聂慕的眉头又皱起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无声垂泪涕泣的林公公,“我不一定会死。” 赵政情绪很激动,“也有可能会死!” “燕丹那里却一定没有解药。”他握住赵政的手,“无论他要求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听他的。” “那我要怎么办呢阿慕?” 他想起聂慕跟着韩非逃去韩国的那段时间,他如果思念聂慕,只能通过观看他的画像来缓解思念之情,虽然知道聂慕在遥远的韩国,却觉得自己能够再次获得他。可如果他死了,等待就变成无望地等待了,他又要怎么做才能缓解孤独和痛苦呢? “我该怎么做呢?”赵政就着跪坐的姿势,支起上身把脸埋在聂慕手里,喃喃道,“我该怎么做呢?” 惊被这一幕刺激地说不出话来,秦王与聂慕的事并无几个人知晓,他也是偶尔几次进秦宫,从几个秦宫侍女那里听说此事,以为秦王对聂慕只是主人对爱宠的重视,没想到…… 秦王竟然深情至此吗? “王!”惊再次以头抢地,“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聂慕幸免于难啊,您忘记了蓬莱仙岛上的仙药了吗?” 聂慕隐隐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一双手,推到了既定的轨道上。 一个月之后,聂慕和赵政,惊,以及一队武功高强的侍卫到达东海,聂慕的病情有所好转。 “那张纸上到底怎么说?” 聂慕的脸上因为中毒一直在脱皮,便用丝蒙住脸颊,只露出眼睛和额头,这样他看起来更冷。 惊招招手,“徐福!” 一个叫徐福的侍从奉上一个漆盘。 惊把事先准备好的画在木牍上的图拿出来给聂慕看,“我哪里知道,纸上就画了一个图,说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三座仙山,我们已经走了三天了。” “这个鬼地方又没有指南针,你的判断准确吗?”惊拍了拍手,“早上起来面对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我知道,但你立的这个杆能行吗?” 海风太大了,把聂慕脸上的纱吹的飘了起来,赵政的目光在聂慕身上从下到上逡巡一遍,为聂慕把面上的纱巾系的更紧一点,“这是什么道理?” 聂慕破天荒地解释了起来,“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东方,它会往西方移动,石子摆放的位置,就是太阳移动的方向,也就是从东到西。” 聂慕在甲板上插了一根木杆垂直立于地面,把一块石子放在木杆影子的最高处,每隔半柱香,在移动后的木杆影子的最高处再放一块石子。这些石子间连一条直线,这条直线所代表的方向就是东西方向,与这条直线垂直的方向就是南北方向。 “实在是精妙。”赵政有些得意,不愧是他看上的阿慕,情难自已地上前拥住了聂慕,亲亲嗅他的头发。 惊瘪了瘪嘴,心想秦王这个古人能听懂聂慕的话吗?他朝赵政拱了拱手,“在海上迷路失去方向是一件大事啊,希望我们的食物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吧。” “就这样和阿慕在海里迷失方向”赵政叹了一口气,也不算令人痛苦,痛苦的是,如果去到仙山,却发现没有仙药,那他又要怎么办呢? 就算是按照燕丹的意思退还土地,从秦宫跪到骊山,他也要去试一试……土地失去了可以再次获得,跪下也不能泯灭意志,可唯独有一个人,不能失去。 阿慕,我一个人孤独的活在孤冷的重重宫殿,若还有几十年,实在太令人难过。 第24章 第五天早上,赵政正在熟睡,因为聂慕的事,他晚上总是难以入睡,此刻刚睡着,听到惊的呼喊声! “聂慕!” “聂慕你快出来!” “真的有三座仙山呐!”惊按捺不住喜悦在门外拍了两下,又想起秦王也在里面,只好收敛自己,“王,您赶快出来看啊,世界上还有比这里更巍峨入云,缥缈绝伦的山吗?” 聂慕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出去,赵政却握住了他的手,神情复杂地望向他。 “没事。” “我要有冠名权啊!”惊对身后的侍从徐福说,“这三座山,第一座云气缭绕,没什么树,有点像个秃头大和尚啊,不如就叫方丈吧,这第二座嘛?蓬莱仙岛肯定有一座叫蓬莱才能名副其实啊!” “第三座,”惊若有所思,“不如就叫高慕?既有我的名字,又有聂慕的名字,也算是我们一起共同发现了。” 徐福此时还记得自己大秦子民的身份,说,“那王置于何处呢?” -- 第40页 “难道要叫赵慕?政慕?嬴政,赵洲?我看不如叫赢洲!” 聂慕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惊的肩,面无表情地暼了他一眼,“它们原本在史书里都叫什么名字?” 惊转过头来看到赵政也跟在后面,对赵政拱了拱手,“王。” 赵政点点头,看向远处的三座仙山,面色并不好。 “它们原本的名字嘛……”惊找出另一块他誊刻的木犊,手指沿着字,一行一行寻找着,很快他找到了,可当他看清楚的时候,他吓的手一软,木牍就摔在了甲板上,成了两片。 “如何?”赵政皱起眉头,一颗心像高高挂起的水桶一样岌岌可危,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被惊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行为刺激的一阵烦躁。 “聂慕……”惊惊恐地指着地上的木犊,看向聂慕。 聂慕弯下腰把地上的木牍捡起来,沉着地拼好,眼睛慢慢逡巡着,“方丈,蓬莱……瀛洲。” “可能我潜意识里记得他们叫什么……”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说服自己,“也有可能是巧合!”,他喃喃自语,“可是我遵照纸上的指示,不敢打开里面看,都是让匠人刻的木牍啊……我只是个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又怎么会知道它们的名字呢?” 他神色紧张地看了一眼聂慕,希望聂慕说点什么,聂慕只看了他一眼,从腰间取出一把剑递给他,说,“这把剑是他在荆轲觐见的前一天赠送给我的,取名叫指月。” “指月剑!”惊瘫坐在地上,“谁,谁取的名字?” 聂慕看向有些迷惑的赵政,回答惊,“赵政。” “这一切到底他妈是怎么回事?”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感情所有的线索竟然都是后面我们自己给出来的?如果我们不把这把剑取名指月剑,不把这几座山取名叫该死的方丈!”,他顿了一下,“他妈的那后面的写这张纸条的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 “问题是,”聂慕看向他,“我们确实取了相同的名字。”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他妈是个游戏吗?我们都是什么?玩家?”惊爬过去把手伸向徐福,“最后一块木牍!最后一块木牍给我!老子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福隐约听明白了一些,他被惊的喊声吓的一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木犊递给惊。 惊看完之后又递给了聂慕。 他说,“我全部交代吧。” 聂慕接过木牍,赵政站在他的旁边,不过他看不懂简体字,聂慕读了出来:“一切的谜团,等拿到仙药就会解开了,赵高,拿到仙药后,你可以打开纸的最后一面了。” “没错,我原来的名字就叫赵高。”迎着聂慕的目光,惊颓废地摊了摊手,“我之所以一开始不来秦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会真的就是那个赵高吧。” “还有别的吗?” 惊看向木犊,说“没有了。” 赵政神情复杂地看向聂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聂慕的底细,所以也听懂了聂慕和惊的对话内容,震惊之余却没有丝毫害怕,有聂慕在他身边,他又有什么值得恐惧怀疑的呢?怎么会认为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呢?聂慕身体的温度,冷清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难道哪一样不生动吗? 他再次牵住聂慕的手,紧紧把聂慕捉在手里,“阿慕。” 聂慕回扣住他的手,与赵政十指相扣。 惊看到一慕,心酸起来,单身的嫉妒有点缓和了自己的惧怕。 船但正午才到蓬莱的脚下,之后就很顺利了,一行人上了仙山,蓬莱除了雾气萦绕之外,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差别,道上有一种鸟,时时鸣叫,“阿卟”,“阿卟”! “这个鬼地方能见度只有五米!”惊走在聂慕的后面,“聂慕你先把剑掏出来,谁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 “都这个时候你们牵着手?”惊往后看了一眼,看见了身边的徐福,他摇了摇头往聂慕身边凑,“这里面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你和秦王了,你们两个强强联手,资源分布不均匀啊,聂慕我抓住你的衣摆,你们俩带带我,也不枉兄弟一场啊!” 他的手刚碰到聂慕的衣角,秦王赵政冰冷的警告就通过轻轻一眼递了过来,惊只好收回手,尽量跟上聂慕。 “唉……” “阿卟”,“阿卟”…… “这鸟怎么又叫起来了。”惊抱怨一声,一抬头,前面却没有聂慕和秦王的身影了,“徐福!徐福你看到没?他们人呢?” 惊转过头,发现徐福也不见,“徐福!”,“聂慕!” “聂慕!”他转了一圈,吓晕了。 而聂慕和秦王牵手走在一起,等他听到惊的呼喊,转过头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阿卟”,“阿卟”…… 聂慕要回头,赵政扯住他,“往前走,回去也只是在迷雾中摸索,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危险,仙人的住所又怎么会有可怕的东西呢?等雾散了就好了。” 聂慕点点头,和他一起往前走了。 “阿卟”,“阿卟”…… 越往里走,雾越浅,往前望去,可以看到一颗井口粗的大树,歪歪扭扭地长着,它的枝叶却很茂密,像一丛沉重的绿云。 “小心。”赵政拉住聂慕,“你在看什么。” -- 第41页 “一只鸟。”顺着聂慕手指的方向,赵政看到了一只五彩的小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在树干上跳来跳去,嘴里衔着一根枯枝。 “走吧。”赵政拉起聂慕往树旁边的石桌走去,桌子上就有一个古朴的木盒,赵政慢慢打开它,在盒子的凹陷处有一颗混圆的莹绿色药丸,“阿慕!你没事了!” 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 聂慕站在他的身边,看到盒子里雕刻着一行字。 虚实相生,无二无别。 赵政仔细地把盒子放进聂慕的怀里,“阿慕!你没事了!”,他紧紧搂着聂慕,“我一直害怕你像着风吹过水面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我就算坐拥万里山河又怎么能抵抗着无边的孤寂?” 聂慕回抱他,低声说,“对不起……”,赵政为了他已经担惊受怕了很久,他抬起眼睛,却看到一只鸟。 “阿卟”,“阿卟!”…… 在树的枝丫间有一只更小的五彩小鸟,之前的那只却不见了踪影,这只五彩小鸟连羽毛都没有长齐,只能勉强站立,摇摇晃晃地行走。 赵政正向聂慕深情表白了一大堆,催促他赶快吃药,却发现他在看着一处,“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赵政也看到了那只小鸟。 聂慕把指月从身上解下来,往树上走,树虽有井口粗,看起来很茁壮,往崖外横斜着,实际上赵政并不想聂慕去救它,他说,“你先吃药,再去救这只鸟难道会很晚吗?” 五彩小鸟已经走到了树干边缘,就要往崖底下掉了。 聂慕本想把怀里的盒子掏出来扔给赵政,发现来不及了,只好迅速上了树,却被一根枯枝绊的趴了下去,盒子从聂慕怀里落出来,莹绿色的药丸滚了出来,刚好滚到了五彩小鸟的对面。 都在聂慕触手可及的地方。 抓住谁呢? 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 救谁呢?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阿卟!”,“阿卟!” 聂慕伸出手。 “阿慕!” “阿卟!”,“阿卟~” 电光火石间,聂慕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竟然抓住了更近的五彩小鸟。 所有的一切像空气一样呼吸间灌近聂慕脑海里。 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了。 一个和惊一模一样的人告诉他,秦王在等他,等他回去,让他拿着教授的工作牌,偷走指月剑,进了4号墓的地宫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 他因为追求刺激,就听从了“惊”的话。 于是他就莫名其妙很顺利地进了4号墓,但没有多远就倒下了,地宫里没有氧气,他往前走了很久,照着地图来到了地宫的中心,来到了赵政的棺椁前。 赵政的铜棺上深深地刻着一句话,“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剑指的是他怀里的指月剑啊,星河指的是墙壁上的水银和明珠啊,如果你记得你我之间的情意,我们必然能够再重逢,星河是我赠与你的美景,指月是我赠与你的礼物,到时候,请拿着指月剑作为我们相认的凭证。 第25章 聂慕覆在铜棺上泣不成声。 “赵政!”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珍惜你的这份情意,又怎么会浪费那么多一去不回头的时光呢? 他在铜棺上哭睡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赵国,成为了新的聂慕。 而在地宫里,一个白衣服的青年把聂慕倒在地道入口不远处的尸体搬走。 地宫中心处的铜棺被聂慕的泪打湿,仔细一看还有卷云纹的形状,泪渗进发丝一样浅浅的凹槽中,这才是我送你的星河啊……阿慕…… 过了几个时辰,搜救队的五个人进了地宫,白衣服的青年分散他们,把他们一一打晕了,他把最胆小的惊拖到生门的方位,剩下四个分别一人占了两个门,他把一张图册塞进惊的怀里,做完这些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脸……白衣服的青年笑了一下,低声说,“我以前怎么这么嫩。” 之后就是他与赵政相遇。 跟着韩非逃往韩国。 韩非身死,韩国覆灭。 荆轲刺杀赵政,他中毒。 再后来,聂慕寻到了仙药。 “阿慕!”,“阿慕!”…… “阿慕!”,“阿慕!”…… 聂慕本想把怀里的盒子掏出来扔给赵政,发现来不及了,只好迅速上了树,却被一根枯枝绊的趴了下去,盒子从聂慕怀里落出来,莹绿色的药丸滚了出来,刚好滚到了五彩小鸟的对面。 都在聂慕触手可及的地方。 抓住谁呢? 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 救谁呢?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是谁想要长生不老呢?” “阿慕!”,“阿慕!” 聂慕伸出手。 “阿慕!” “阿慕!”,“阿慕~” 电光火石间,聂慕抓住了滚动的药丸,五彩小鸟哀嚎着落进万丈深渊。 聂慕也记起了所有,他记起了他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也记起了之后将要发生的事。 聂慕服用了仙药,情况却没有好转,却也没有继续变差,一个月后,他们一行人又赶回了咸阳。 -- 第42页 赵政把惊关进了大牢,又开始沉默寡言起来。 林公公看着这一切,心里很着急,如果小聂侍卫不在了,王要如何孤独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快乐的日子是十分短暂的,让人觉得一眨眼就没有了,而痛苦无望的日子却是像长河里的沙石一样无穷无尽阿……这让王如何挨的过去呢? 他只好听从了燕丹的话,迷晕小聂侍卫,把他送到燕丹手里治疗,这是最后一条路啊。 燕丹说:“昔日聂慕与我的情意,大家都是可以看的见的,只是我掩藏着我的心,让人无法得知而已。如今,聂慕已经中了毒药,我又何必浪费毒药加害于他呢?我是想要救他的命啊。” 事情败露之后,赵政没有发怒,冷静地让人打了林公公五十棍。肖统领在一旁看的心惊,就是身体健硕的壮年男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重罚啊! “王!请饶恕他的一片苦心吧。” 赵政面无表情地扫了肖榭一眼,看向已经在吐血的林公公,“我是因为阿慕喜欢你,才让你活着。” 林公公不知道是自己痛的眼花了还是本来就老眼昏花,觉得王看自己的眼神,像恶鬼一眼凶狠。 三个月过后,也就是当年的九月,秦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了易水边。 “为什么迟迟不肯进攻呢?”燕丹抚摸着聂慕的脸,“是因为聂慕你的原因啊。” “你的脸色越发苍白,眼睛也越来越红,是因为没有好好吃药的缘故吗?”太子丹笑着,“如果阿政看到你这个样子,该多么担心啊!” “那些药没用。”聂慕抓住他的手,“不要白费力气了。” “怎么会没用!夏无且说过,你吃了这药就会好的,怎么会没用!一定是你没有好好喝药!”燕丹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来人!来人!把他带下去喝药!” “来人!” 一个侍从从外面跑进来,怯懦地看了燕丹一眼,“太子。” 燕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头发和衣襟尚且还凌乱着,却已经飞快地转变了脸色,他清了清嗓子,温和地笑着说,“带聂慕先生下去喝药,我很担心他,想必你也不想让我担心吧。” 侍从懦懦地点了一下头,快步带路出门去了。聂慕跟随着他的脚步,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聂慕说,“还请先生见谅。” 桌子上,放着许多碗药。 燕丹已经处于疯癫的边缘了,随着秦军的大兵压境,燕丹越来越癫狂,他时常站在易水的这边眺望对面黑压压的秦军,有时候会用绳子捆住自己,跪在地上求饶,有时候又很清醒。 他问聂慕,“阿政是否会在易水的另一边像他眺望阿政一样眺望自己呢?” 聂慕没有答话。 “阿政为什么会喜欢你呢?我是身份尊贵的燕国太子,又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我的容貌连男人见了都要闭眼,你看看你,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呢?” “而你总是忤逆他,背叛他,却丝毫不感到羞愧,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聂慕也是被抓过来了才知道,原来燕丹对赵政的迷恋,已经疯癫如骨了。 聂慕要离开秦国,不辞而别离开燕园去韩国的那天,第一次遇到准备轻生的燕丹,而他轻生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他的老师对燕丹严苛,每每惩罚燕丹,都会把燕丹打的十分凄惨,这也是聂慕把布帛递给他的原因。 第二个就是因为赵政。 “我听闻,又有人送了他一位美人,阿政十分宠爱她,为了她,一连数月都不再去其他的美人那里,我以为阿政找到了喜爱的人……没想到,都是用来迷惑吕不韦的手段啊,我差点就从万丈高的楼上跳下去,实在是不明智啊!” “你又何必来救我呢?”,燕丹挽起衣服下摆,脱掉鞋履,踩进寒冷的易水里,似乎不受一点影响,“而之后,我时常想杀掉你啊!你拿着绣有他名字的布帛,却毫不知情地炫耀,没有愧疚之心地践踏他的心意啊。” 聂慕想,这确实是冤枉了他,他那时候怎么会想到,千古一帝秦始皇拥有后宫三千美人,却喜欢男人呢?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为什么要来救我!”燕丹又开始情绪激动地高喊起来,他把自己脱下的鞋履疯狂地扔进水里,又狠狠地踩了两脚,抓住聂慕的脚踝把他拖进水里,聂慕不识水性,燕丹就狠狠地把他的头摁进水里。 易水像针扎进骨头里一样冰冷啊…… 聂慕不知道喝了几口水,燕丹才松开手,等聂慕翻过来,他又变了一张脸。 “你怎么样?”燕丹急切地看着他,为他剥开糊在脸上的头发,哭泣着说,“你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么能看着你被冰冷的易水吞没而无动于衷呢?” 他哭的很伤心,“做出这样的事,其实并非我所愿啊,请你不要告诉阿政,他一定会惩罚我的啊。” 三个月以来,聂慕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 终于,在燕丹失手打死一个侍从之后,燕丹彻底疯了,他向赵政传信,要他独自度过易水接走聂慕,届时他一定奉上聂慕和自己的首级。 “王,燕国太子性情狡诈,不守信用是经常的事,是不值得轻信的啊!” “您的安危关系到秦国的国运,区区一个聂慕又怎么能与之相比呢?请您理智地思考这件事啊!” -- 第43页 赵政并没有看他们,透过茫茫的易水,阿慕在哪里呢? 燕丹的船划到秦军驻扎的岸边,船上的人朝赵政拱了拱手,“请秦王上船,太子和聂慕先生已经在等候着您了。” “王!请您三思而后行啊!” 赵政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布帛来递给王翦,便走了。 燕丹拿绳子捆住聂慕,像栓畜生一样把他的头套进绳圈里打上一个结。他对被押进来的赵政说,“阿政,跪下吧。” “赵政!”聂慕低低地喊了他一声,示意他不要听从。 “怎么?你是知道这个绳子的系法的啊,我伸手轻轻一拉,聂慕先生的就要像牲畜一样手脚锁在一起等待宰割,这么优美的脖子就要像干树枝一样脆弱了。” 聂慕痛苦地摇摇头,他看到赵政缓缓跪了下来。 “你竟然真的跪下来了?”燕丹拍了拍自己的脸,“阿政,啊哈哈哈哈……” “这个姿势多么优美啊!”燕丹隔着衣服拍了拍自己阳,具的位置,“不如你就效仿一下伺候你的那些美人,取悦一下我吧。” “够了。”聂慕冷冷地看着燕丹。 “难道阿慕要代替阿政做这件事吗?可是我并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呢。” 赵政眯起眼睛,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恨意,“燕丹,阿慕与我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而让你对我们如此怨恨呢?”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你们太令人讨厌了吧。”他拉紧绳子,聂慕的脑袋只好垂下来,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呢?落在我手里,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秦王吗!”燕丹从他的刑具架子上取出一条鞭子,狠狠地在赵政身上抽了一下,“你以为你还是秦王吗!” 第26章 “你以为!”燕丹狠狠地抽了几鞭子才停下手来,“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秦王吗!” 赵政没有说话,甚至连呻、吟都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咬着牙,眼中的恨意要把燕丹穿透了,反而是聂慕,看到这一幕,素日冰冷的眼睛湿润,痛苦地呜咽了起来。 “阿慕?你怎么会如此痛苦呢?你不是告诉我,你只是忌惮秦王的□□淫威,与他虚与委蛇保全自己吗?”他伸手捏起聂慕的脸,神色狰狞癫狂,“如今的眼泪,是因为喜悦吗?” “滚开!”赵政目光落到燕丹掐着聂慕脸颊的那只手上,怒喝了一声,“燕丹,你纵然与我有怨恨,可阿慕对你的好,难道你已经尽数遗忘了吗?” 燕丹停顿了一下,忽然又痛哭起来,当真是疯癫了。 “我又怎么会像忘恩负义的猪狗一样对待自己的恩人啊!如果我这样做,一定是因为!”他站起来,把聂慕脸上的头发拨开,狞笑着,“一定是因为恩情不够重啊!” “用计谋把我驱赶出秦国,趁机独占你的爱意,难道这是对我有恩吗?” 聂慕被他的脑回路刺激的皱起了眉头,他头脑昏沉,他对燕丹是真心实意的好,“难道我救的是一只狼吗?” “阿慕,我若是冷血无情的狼,那阿政又算什么呢?昔日我是他的好友,他却唾弃我的一腔真情,为了不相干的人折断我的手臂,难道,他会比我好吗?” 赵政冷冷地看着他,“我如今后悔只折断了你的一只手臂!” “阿政”,燕丹脸色一变,从床边跪到赵政的身边,高傲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凄惶起来,“你原谅我昔日的过错吧!那些不是我的本意啊!我分明只想爱着你,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绝情呢?” “是因为我是燕国的太子,而你是秦国的王,才阻碍了我们是不是?” 燕丹少年时期曾经在赵国为质,赵政也出生在那里,年少时,是曾经有一段相处融洽的时光的。但后来,这些记忆就都变得模糊不堪了。 赵政疏远他,是因为燕丹用同样系绳的方式,勒死了赵政母亲赵姬养的狸猫,燕丹把尸体展示给赵政,神色得意,“阿政,以后它再也没有机会抓伤你了。” 燕丹生的很漂亮,那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俊秀了,赵政觉得很害怕,赵姬说,幼时便如此残忍,若长大成人,又是多么可怕呢?你一定要远离他啊…… “放我和阿慕走。” “走?走去哪里!”燕丹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又凶狠起来,“难道阿政还做着能好好回到秦国的美梦吗?” “你想要怎么样?” “我的话就像传闻一样不值得信赖啊,你分明知道,却还是来了。”燕丹站起来,轻轻踢了踢聂慕的头,“不如,阿政,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我时常回忆起幼时我们在秦国的时光啊。” “你折断我一只手臂,我却还没奉还给你,你又怎么能回到秦国而不感到愧疚呢?”他又朝聂慕头上狠狠踢了一下,“折断一只手臂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呢,阿政,你可以选择让阿慕替你承受,反正,他也时日无多了啊!” “燕丹!”赵政咬牙切齿。 “那就折断阿慕的手臂吧。” “你敢!”赵政挣动起来,一旁看守的人立马过来按住他,赵政咬牙切齿,“若今日他受一点伤,燕国就拿燕王喜的人头来赎罪!” “那我实在太害怕了,强秦的怒火谁又能承受的住呢?”燕丹冲着赵政扬了扬下巴,“还是血债血偿更加符合道义啊!” -- 第44页 “太子……”一旁的守卫听了赵政的话已经感到恐惧了,公子丹固然疯癫,可百姓又有什么过错呢?倒霉的还是手无寸铁的人啊。 “还要你们来教我如何做才是正确的吗?” 话音刚落,赵政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燕丹狠狠地别断了他的手。 聂慕的转过脸来,脸上已经哭湿了。 “阿政,疼吗?”燕丹轻轻抚摸着赵政的脸,仿佛真的痛心疾首,“这是对你昔日□□我的惩罚!” 燕丹又疯疯癫癫地说了许多,一个守卫劝诫他这样将会违背鞠武先生的意思,而晾成大祸啊!燕丹又对他打骂了一阵,却听到有人来报,“秦军正在渡易水,请太子赶紧逃命啊!” 燕丹便把聂慕和赵政关在马车里,一起往里面逃。 燕丹一走,赵政立马把聂慕解开,看聂慕的样子,就知道他更严重了,赵政紧紧地拥着他,“阿慕。”,他把聂慕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和他一同跪抱在了一起。原来赵政的怀抱,竟然是这么滚烫温暖。 聂慕乖顺地缩在他怀里,赵政却很怀念聂慕惹他发怒生气的日子,如今,这样的时日也会越来越少了。 “赵政。”聂慕本想说,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呢,却又觉得,赵政一定会这么做,而如果赵政陷入危险,他也一定会和赵政相同。 以往他一直怀疑自己对赵政的感情,可如今,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只是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想,原来“我想看你一统六国,权御天下,做你最锋利的剑,最坚硬的甲,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啊。” 赵政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他紧紧用一只手抱着聂慕,看不清神色,“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爱上我,你就不必说了。” 两人温存了一阵,赵政观察到已经到了一出密林,他敲了敲驾车人的车窗,对驾车的人说,“太子丹已经癫狂,为了一己私欲挟国相报,犯下了错了,秦国失去他们王,不用想也知道非常愤怒啊,如今秦军在后面追赶,你们这样做是要把他们引到燕国的都城去,致使燕园一举灭亡吗?” “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燕丹一个人的过错,请你放我回去,我一定不对燕国发兵,而只针对太子丹一人报复。” “你难道想看着燕国就此灭亡吗?” 驾车的人竟然真的听从了赵政这一番明显就是迷惑人心的话,加上心里极其害怕强秦这个名头,白起杀的,据说尸体堆起来,已经比城墙还要高了,他心想自己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便把佩剑还给聂慕,又偷偷把门打开,对他们说,“请你一定记得你的诺言。”便跳下马车,撞到地上死去了。 赵政哼了一声,“燕国多志士,却缺少明事理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携手从车上跳了下来,迅速朝密林跑去,跑了一阵,敌人人数众多,聂慕受了重伤,天天被燕丹刺激,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很快便被追上了,聂慕把腰间的拈花递给赵政。 “跑!” 赵政便左手握着拈花剑穿过密林往秦军的方向奔去,他右臂折断,留下来只会拖累聂慕,遇到危险,他们一直是这么做的,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聂慕。 聂慕已经不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了,他变成了一个苍白挺拔的男人,坚定地站在那里,只有他的气度,依然是冷冷的……像一个落拓不羁的游侠,赵政却透过他的外表,看进他的内心。 原来他竟然会因为初次杀人,而愧疚的痛哭流涕啊! “等我!” 等我回来接你,我们一同回秦宫去。 聂慕无声地点点头,站在去往追击赵政的路上,截断了燕国士兵的路,风把他散落的头发从一边吹向另一边,指月剑的寒光一闪…… “杀!” 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声,密林中就打了起来,而聂慕经过逃亡那年的锻炼,最擅长在这里杀人了。 也因为燕丹手底下的都是守卫,侍从之流,没有精良的武器,聂慕有意往崖边退,纵身跳了下去。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聂慕脑海里想起这样一句诗词来,他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知道自己并不会死,紧紧抱着指月剑任凭自己往下掉。 “阿慕~”,“阿慕~” 这里的高崖和蓬莱仙岛上的高崖,又何其相似啊。 十天之后,秦军在易水附近找到了聂慕。 而聂慕摔断了一条腿,他的这条腿再也治不好了,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我快死了。” “兄弟!”惊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看了纸册的最后一面?”聂慕面无表情的看向他,“说了什么。” “唉!”惊长吁短叹了一阵,他概括地说,“虚实相生,无二无别。”,“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过来问我呢?” 聂慕没说话。 “唉!”,“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秦王关了我三个月,我想了三个月!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呢?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聂慕却问了别的问题,“夏无且是你认识的人吗?” 惊沉默良久,“是。” 还有一句话,聂慕没有问出口,他其实想问,是你叫夏无且来毒害我的吗?是你想要仙药吗? -- 第45页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是活着还是死了,接下来的事,等我死后,麻烦你找个特定的时机向赵政说明。” “聂慕……” 聂慕从怀里掏出一颗莹绿色的药丸递给他,“虽然你还有困惑,但你会拒绝长生不老的诱惑吗?” 惊咧嘴一笑,“当然不会。”,就接过药丸飞快地放进了嘴里。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只有一个人能长生不老啊。 是他?还是赵政呢?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失去爱人的长生,又算什么长生。 我遗憾时光像流水一样奔腾向前不为人停留啊,我遗憾树木只会越长越高而不会变小啊,但我并不会因此就独自苟活啊……孤独而无尽的生命又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呢? 像无数次的从前那样,聂慕仍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赵政把他的断腿拥进怀里仔细揉搓温暖着,皱起眉头,“怎么与惊谈了那么久,你的腿不痛吗?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惊先生有令人忘却时间的魅力呢?” “日后你还是和他少相见的好,他搜寻去蓬莱的仙童也是日日很劳累的。” 聂慕垂头看向他,“赵政,你累吗?” 赵政的鬓间,也已经有一根白发。 “以戈止戈纵然有许多有眼无珠人地反对,可分裂的痛苦只有百姓才能感受到啊!我让流民去修筑栈道长城,竟然也有人污蔑我暴虐,不这样做,他们又去哪里吃饭呢?韩非觉得累,所以他放弃了,而我又怎么会像软弱的他那样放弃?” “阿慕”赵政抚摸着他的断腿,低声说,“你曾经在醉酒后跟我哭诉这里民不聊生,太混乱艰难,想要回家乡去。” 聂慕一说,他便在那个烛光摇曳的晚上记住了,一记,就是许多年。 “等我一统六国,一切安定之后,就带你游历七国去吧,介时在我的统治下,难道会比你的家乡差吗?” 聂慕说,“赵政,我的腿已经不良于行,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如果我们在游历途中失散了怎么办?” 赵政表情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失散?”聂慕怎么可能在他密不透风的管控之下失散呢? “如果失散,你就在原地等我,到时候,我会带着礼物过来寻找你,你要拿着指月剑作为我们相认的凭证。”赵政顿了一下,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切不可像衷忘记韩非那样,忘记我。 如果你记得你我之间的情意,我们必然能够再重逢,星河是我赠与你的美景,指月是我赠与你的礼物,到时候,请拿着指月剑作为我们相认的凭证。 聂慕点了点头。 第27章 当夜,聂慕暴死在迎雀殿,王三日不食,哀哭不歇。 宦人林悲痛之下,一病不起,隔几日也去了。 惊从外面赶来,把纸册呈给秦王,对秦王说明一切,又把皇陵的地图呈给他,对他说“请您按照这样的图纸建造您的陵寝,以便他来寻找您。” 一切就好像那绕城的河流,首尾相接,又无首无尾啊。 是年,燕国将燕丹斩首求和。 又三年,灭燕赵,复一年,灭齐。 秦国一统六国,赵政称始皇帝,在李斯的协助下,更改制度,车同轨书同文…… 又九年,咸阳。 “请赵高大人在迎雀殿等候。”肖榭领着他走到迎雀殿外。 “王去了小院吗?” 肖榭轻轻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花开了无数次又凋零,王的悲痛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啊。” “唉……”聂慕刚去世的几年,王称帝之后,派人几次寻访仙药,亲自去各个地方祈福,实在是悲痛而失去了理智啊,这样深厚的感情,又岂是这么容易淡忘的呢?“赵高大人,您是王亲近的人,也请您劝一劝王吧。” 赵高点了点头,看见赵政从院外走进来,他的身边没有人伺候,也已经苍老孤冷了许多。 “陛下。” “陛下。” 肖榭便退下了。 “还是找不到仙山吗?” 赵高艰涩地点了点头。 赵政负着手背对着他,说,“那就不要再找了吧。” “陛下,”赵高弯下腰来,“修筑城墙和水利是令人称颂的事情,但进展过快也会适得其反,引起人民的怨恨啊,这不是明智的举动。” “这是代李斯传达的话吗?”赵政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已经要下山的红日,宫灯已经点了起来,门口有新的儿郎值守,一切就好像没有变过,但已经没有聂慕的身影了啊?“我最近感觉自己眩晕乏力,时常在梦中梦到阿慕的身影。” “恐怕时日无多了,我的陵寝也早已完成,也实在不想苟活着了,如果还是进度缓慢……”赵政顿了一下,他已经在壮年生了白发,这重重秦宫是太孤寒了,“恐怕不能完成了。” “陛下……” 赵政弯下腰来扶起他,“你和阿慕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想必也是很有才能的,请你好好教导胡亥,他是阿慕喜欢的孩子。” “赵高一定不会辜负陛下。”赵高仰视着赵政的背影,最终询问出声,“陛下,如果我告诉您,秦国不出二世便会灭国,您也执意要如此吗?” “惊先生,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就好比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指月赠与阿慕,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神山命名一样,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发生。”,“就遵照上天的旨意完成自己分内之事吧。” -- 第46页 意思就是,既然无法改变,你还是按照约定把聂慕送到我的身边吧。 赵政转身面向赵高,朝他一拜,“请惊先生务必找到阿慕,转告他,我一直在等他,与我重逢,希望他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情意。” 如果你记得你我之间的情意,我们必然能够再重逢,星河是我赠与你的美景,指月是我赠与你的礼物,到时候,请拿着指月剑作为我们相认的凭证。 几千年后,一个大学生抢了正要拿去鉴定的青铜剑慌不择路的跑进了4号墓…… 4号墓里,已经有一个白衣的青年在等候这个人的死亡。 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虚实相生,无二无别。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所有人都甘之如饴地困住了。 4号墓里,已经有一个白衣的青年在等候这个人的死亡。 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虚实相生,无二无别。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有人在求长生,有人在求真情。所有人都甘之如饴地困住了。 最终章 聂慕本想把怀里的盒子掏出来扔给赵政,发现来不及了,只好迅速上了树,却被一根枯枝绊的趴了下去,盒子从聂慕怀里落出来,莹绿色的药丸滚了出来,刚好滚到了五彩小鸟的对面。 都在聂慕触手可及的地方。 抓住谁呢? 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五彩小鸟掉下悬崖,仙药掉下悬崖…… 救谁呢? “仙药只有一颗,是谁要长生不老呢?” 阿卟!,阿卟! 聂慕伸出手。 “阿慕!” 阿卟!,阿卟~ 电光火石间,聂慕抓住了更近的五彩小鸟,莹绿色的药丸滚落下深渊,白茫茫的雾气漫上来,一瞬间,聂慕觉得一切都飘渺遥远起来。 “阿慕!” 赵政的呼喊声变得很遥远,所有的一切像空气一样呼吸间灌近聂慕脑海里…… 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了。 一个和惊一模一样的人告诉他,秦王在等他,等他回去,让他拿着教授的工作牌,偷走指月剑,进了4号墓的地宫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 他因为太想见赵政了,就听从了“惊”的话…… 蓬莱仙药,秦始皇陵。以剑为引,望见星河。心意未绝,必然相见。 虚实相生,无二无别。 “在想什么?”赵政捏住聂慕的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惩罚他不专心,聂慕躲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他四处想望了一阵,沉默良久。 “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次燕国派遣到到秦国的人中,有一个叫荆轲的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赵政像往常掐住他的腰,感受着聂慕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不甚在意的说,“难道我要怀疑你和他们一起谋划了这件事吗?” 其实赵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前几日,惊就呈上了布帛,说他自己夜观星象,为了王的安危,为了秦国的国运,他日夜卜卦,算到明日有一个叫荆轲的人要行刺王,贼人将匕首上淬了致命的毒药,请王一定要小心啊! 但不同的是,聂慕说,“明天会有一个叫夏无且的人出现在殿上,杀了他。” “阿慕?” 聂慕转过去来,认真地看着赵政的眼睛,“也杀了惊吧。” 聂慕素日冷淡的眼睛里蕴藏着很深的情绪,赵政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一阵悲伤,他紧紧地握住聂慕的腰,伸出另一只手遮住聂慕的眼睛,垂头吻向聂慕,攻城略地。 两人滚作一团。 第二日,荆轲身死,其共谋者,夏无且,惊一干人等也被处决。 千古一帝怎么能困在虚假的“长生不老”之中呢?聂慕想,谁想要是过去的相逢呢,他要与赵政在未来相逢啊。 聂慕自己选择了未来,就有了未来。 我不想看见星河,也不愿独自长生,我曾经曾经远离你,忽视你的真心,留你一人在世间。现在我知道我的过错,请让我陪着你,度过平淡的一生。这难道,不是我最该做的事情吗? 我爱你啊。 我又怎么能回避自己心意呢?聂慕看向小案前坐的一丝不苟的赵政,灯光映在他脸上,烛光摇曳。 起风了。 聂慕抱着剑,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此时又是那个落拓不羁的游侠了。小林公公在伺候迎雀殿里的茶水,边倒水,边担忧地望门外看,他快步来到殿门口,心里又嫌弃小聂侍卫了,“小聂先生,怎么还站着,风这么大,如果你生了病,王又会担心生气,你如今得到王的宠爱,要多为王分忧啊。” 聂慕点点头,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已经死了,循环到这里结束,选择就有因果。正文结束啦~未来会有甜甜番外~谢谢大家的收藏和陪伴~ 然后最近会改它的错别字~再次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