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距离[重生]》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 《保持距离[重生]》作者: 苏别绪 文案: 云星眠跟历寒尽纠纠缠缠地狗血了半辈子,直到临死前才知道他们之间所有自以为是的曲折虐心,相爱相杀都只出于一场误会。 然而狗血的命运依然没准备放过他们,他们两个,居然一起重生了。 看着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局面,云星眠心虚又识趣:我知道,这次一定离你远远的。 历寒尽:很高兴我们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 珍爱生命,远离对方。 两人一开始确实挺默契来着。 只是 你没有男人不行是吧?我不搭理你马上就转移目标?历寒尽把人逼在墙角,恶狠狠地问。 云星眠:那似乎只是同学间的正常交流。 历寒尽:刚才对他眨眼是什么意思?勾引他吗? 云星眠:男人跟男人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吗? 历寒尽:你还让他帮你洗澡? 云星眠(终于爆发):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跟以前那样折腾我一整夜? 历寒尽:似乎,倒也不是不可以 排雷:本文可能生子 内容标签: 生子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历寒尽,云星眠 ┃ 配角:臧修烈,尚斯寻,臧修逸,尚银素,云少华 ┃ 其它:双重生 一句话简介:不,你们做不到! 立意:恋爱要好好甜,不要搞些有的没的! 第1章 重生 夕阳渐落,只剩下些泛着橘色的云霞隐没在林立的楼宇之间。 几步外就是条马路,路上的汽车一辆挨着一辆,缓慢地往前爬着,路边的人行道上支满了小摊,各种小吃应有尽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经过,吃着刚买的炸串烤冷面冰淇淋,有说有笑。 这画面真是生活气息十足,真实到连那些小吃的香味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云星眠与坐在他身边的历寒尽对看一眼,再低头看看彼此身上那与其他学生一般无二的校服,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回到了从前。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云星眠怔怔地问。 历寒尽冷淡地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胳膊上:要不给你也钉两个伤口,感受一下到底多疼? 此刻,他们脚下还扔着一块满是锈钉的木板,上面带着斑斑血迹,而历寒尽胳膊上,暴露着几个被钉子扎出来的伤口,这一会儿虽然血都已经有些凝固了,但看上去却依然吓人。 听见他这话,云星眠不免心虚。 虽然一醒来,这伤口就已经在历寒尽手臂上,但他也还记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他设计的英雄救美出了茬子,历寒尽也不可能被钉板扎伤,一枚枚都是生了锈的铁钉,即使不算长,伤口处理不当也不是闹着玩的。 多年前的上一回,看见历寒尽的伤口,他当然是立即死皮赖脸地扑上去,非拉着人去医院处理不可,心里甚至还为了这意料之外的单独相处兴奋不已,可是现在,就算打死他,他也再做不出当年的举动。 只是这伤毕竟是因他而起,他似乎也不好就这么放任不管。 你的伤云星眠犹豫地开口。 历寒尽却已经站起身来,毫不在意地掸掸身上的土,看样子是要就此离去,但临走前,他还是垂眸看向了依旧坐在台阶上的人:别忘了你临死前说过什么。 云星眠心里一窒。 临死前说过的话,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 这辈子欠你的,我可能永远都还不了了。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保证会离你远远的 他当时说这话,也不过是厚着脸皮想让自己死得心安理得一些,却没想到转眼之间,居然就真的跟历寒尽重来了一辈子。 云星眠的嘴唇颤了颤,低声应答:当然记得。 数数相识的这些年里,他对历寒尽不是霸王硬上弓式的死缠烂打,就是张牙舞爪地喊打喊杀,这样乖巧懂事的情形着实不多见。 也不知道历寒尽是不是不太适应,看见他这神色,脸色又沉了沉,语气也像是凝着寒冰:记得就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云星眠还以为自己早已经对历寒尽一切冰冷态度免疫,可是现在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却还是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酸痛。 这是他与历寒尽初遇的这一年,现在的历寒尽跟后来那个西装革履的董事长还大不相同,剃着在学生中再普通不过的毛寸,身形也偏瘦一些,甚至还没后来的他高了那么三五公分,可是这个背影却又与云星眠记忆中的每一个他都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十几分钟前,云星眠还笃定了自己会死。 他的人生不过二十几年,被他过得一塌糊涂,也根本没有与历寒尽在一起的可能。 可那他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既然都死了,那在不在一起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现在,意外回到从前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过的是另一个与历寒尽毫无关系的,新的人生,云星眠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被慢慢切割似的钝痛。 可他现在就算是又回到了这个十七岁的身体里,却也不会再傻乎乎地把心动当成一切。经历过这许多,要是还觉得没了爱情就不能活,那他这二十多年才真的是白活了。 他坐着的地方是一条正对着大路的巷子,看着历寒尽的背影渐渐没入人群,云星眠收起思绪,才蓦然对眼前的处境有了新的醒悟。 重回十七岁,不只是可以让他看见少年时的历寒尽,还有爸妈 云星眠的拳头倏地握紧,瞬间站起身来,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已经是许多年没有走过的路,但在记忆中却依然清晰。 刚才只顾沉浸在与历寒尽回到从前的震惊里,现在反想过来,云星眠才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多迫切。 此刻的他反而强烈地恐惧着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临死前的幻象,如果这幻象还没能支撑到他见到家人就破碎,那该怎么办? 脑中的恐惧太盛,云星眠一路上连半秒钟都没歇,等跑到家门口,整个人都已经跑得大汗淋漓,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只是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云星眠的脚步却偏偏踌躇了。 这一路上,校服口袋里的钥匙随着他的奔跑哗啦响了一路,他知道,只要掏出那把钥匙,就能打开大门进去。 但是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那么熟悉,曾经无数个梦中,他拧开门锁看到的景象,都可怕到让人战栗。 或者说,他其实又来到了那个梦中吗? 云星眠的手早已探进了口袋里,却握紧了钥匙,迟迟不敢拿出来。 但眼前清晰的景象与那些阴暗的梦看起来如此不同,镂空的铁艺大门上攀爬的蔷薇,就连叶子上的虫洞都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院子里甚至还弥漫着阵阵饭菜的香。 是他许多年都没有闻过的妥帖味道。 云星眠握着钥匙的手又攥紧了些,却还是没能顺利抽出来。 咔嚓 院子里楼房的门咔嚓响了一下,云星眠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透过门上的枝枝蔓蔓,门里走出来的身影一下就击中了他的心脏。 那人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云星眠张了张口,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站门口发什么愣?还不进来吃饭!她嗔怪地说着,快步走过来从里面把大门上那一扇单独的小门打开。 云星眠的那个一直堵在嗓子眼的音节终于挤出了口:妈妈。 一叫出来,他的眼眶就不由得热了起来。 为了掩饰这汹涌的情绪,他赶忙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把妈妈抱在怀里。 尚银素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眠眠!怎么了眠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啊?有什么事跟妈说,你别吓唬妈! 要知道云星眠现在叛逆期还没过去,平时回家来对老妈好声好气一点都算是破天荒了,哪里有过这种表现?他妈看见不慌才怪。 云星眠又何尝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什么德行,他知道自己应该克制一些才不会吓到她,只是人的情绪并不总是那么听话,最亲的人在离世多年后突然又回到身边,试问谁又能做到真正的冷静自持? 没有放声痛哭,云星眠就已经足够压抑了。 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感受着从母亲身上传来的梦中不可能存在的体温,他的胸腔早已被涌动的热浪覆盖,只知道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真害怕自己痛哭出声。 这副场景真的吓坏了尚银素,她不知所措地回抱着儿子,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怎么了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妈,你放心,妈不跟你爸说,啊?眠眠! 云星眠听出她话里的惊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终于放开她,眼眶还红着,就对她开口:真的没事,妈 他真的很想恢复正常语气,可是一开口,鼻腔里就涌上来一阵难以压制的酸涩。 看见妈妈眼里更加外露的担忧,他知道自己不说点儿什么,是不可能打消她的担心了。 云星眠顿了顿,转了话锋:就是刚才出了点小意外,差点被高空抛物砸到,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相对于我没事这种无用的反复强调,可能这样虚惊一场的回答才能顺利化解妈妈的担忧。 啊?高空抛物?什么东西?砸到哪里了!疼不疼!需要去医院吗?尚银素紧张地在儿子身上上下检查着,把校服外套都给他扒了下来。 云星眠赶忙否认:没有,没砸到我,说了差一点嘛。 尚银素这才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公德心!在哪里扔的?我现在就找他去!给他长长教训!以后真的砸到人怎么办! 云星眠赶忙挡住门:算了,妈,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真的?尚银素还是心有余悸。 云星眠忙不迭地点头:真的! 尚银素这才打消了念头,抬手揉了揉云星眠的脑袋:看把孩子吓得,真不是东西。 说这话也完全不顾孩子都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快进去吃饭去吧,爸爸跟弟弟都等着呢,你爸那臭脾气,说不准又要发火。 尚银素话音还没落,云星眠就蓦地一愣:小暑? 啊?尚银素还没等反应,云星眠就已经越过他,朝里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发,大把存稿,欢迎入坑! 每天上午九点更新! 第2章 带路! 哎,眠眠尚银素从他身后追上来,却看到云星眠已经愣在了餐厅门口。 餐桌上,云家的户主云少华先生正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而在另一边坐着的,却不是云星眠下意识认为的那个弟弟。 是啊,这个时候,小暑都还没出生呢,怎么会和爸爸一起等他吃饭。 而眼前这个被叫做他弟弟的人,却有着云星眠最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疯死在外面算了!云少华张口就骂。 云星眠记得,自己这时候最喜欢做的就是跟老爸对着干,三天两头不回家确实是常有的事儿,估计今天之前也已经不知道在外面疯了几天了。 呸呸呸!云少华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都是你这张臭嘴!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说点儿好话!尚银素心疼地抓住儿子胳膊,要是眠眠今天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没完! 尚银素大体上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除了在儿子这个问题上会跟老公吵上几句,而尚少华呢,基本上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但是却实实在在地疼老婆。 现在在两个孩子面前挨了骂,为了维持面子,他气愤地瞪向老婆,但最终也只能悻悻地继续道:他能有什么事儿?整天不着家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多逍遥呢!你为他哭瞎他都不知道! 云星眠知道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让妈妈操了不少心,现在再听见爸爸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就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由得内疚地垂下脸。 以往云少华说不了两句,儿子肯定就跟他对呛了起来,猛地见他这么乖巧,云少华倒还真有些不习惯,满腔的话就那么堵在了嗓子眼里。 姑父,你别责怪眠眠了,他下午答应了跟我一起回来的,结果我肚子太饿就忘了等他,只一心想着回来吃姑姑做的饭。一直沉默坐在桌角的尚斯寻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 云星眠一直刻意闪避的目光终于转向他。 是了,当时的尚斯寻一直很懂得如何讨大人欢心,也帮他逃离过许多次来自父亲的风暴。 云星眠那时候还一直挺感激他来着,把他当成跟自己最铁的哥们儿。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那单纯的情感,云星眠居然有种想吐的冲动。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追根究底竟是他最大悲剧的来源,他恨不得立即就将他碎尸万段。 而他眸中的恨意也根本来不及掩饰,就直白地朝着尚斯寻侵袭了过去。 尚斯寻愣了下,还没来及说话,云少华的脾气就又上了头:你那是什么表情!还真好意思怪人家斯寻?你一个当哥哥的,哪怕能比得上斯寻一半 别说了!云星眠猛地打断他。 只是这种语气跟云少华说话,很明显讨不到什么好处,他顿了顿,面对着一样是多年不见的父亲,话头也不免软了下来,爸,我今天真的好累,不想听这些。 只是听见他这语气,云少华受到的惊吓不比尚银素刚才少多少。 就是就是,今天你就少说点儿,让孩子们安安静静吃个饭。尚银素也适时解围。 尚斯寻站起身来:我去帮眠眠盛饭,你们先吃着。 云少华却还要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帮什么帮!自己去! 云星眠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就算尚斯寻这副纯良都是装出来的,可他现在确实还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要是自己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他一顿,说不定还更有利于他在家里装可怜。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 想是这么想,但此刻看着尚斯寻,云星眠却是半点软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强忍着恶心,顺从地闪进了厨房。 但是没想到尚斯寻从他身后跟了进来。 云星眠听出是他的动静,却没回头,只顾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尚斯寻站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开口:眠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云星眠的胃里又有些翻腾。 再想起上一世家人都离世后,他还曾经因为世上只剩下尚斯寻这么一个叫自己眠眠的人而倍觉珍惜,就更觉讽刺。 云星眠端着碗,回头直视着他:你以后别这么叫我了,我不喜欢被同学听见我的小名。 尚斯寻愣了下:那,那我只在家里这么叫。 也不行。云星眠果断地拒绝,为了避免以后在学校叫顺口,不管在哪儿,你都叫我全名。 尚斯寻的眸光黯了黯:你真的生我气了。 云星眠交代完该交代的,就懒得再多搭理他,越过他朝着餐桌走去。 我那个钉板是我不小心碰下去的,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对着你扔那么危险的东西!只是我搬花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尚斯寻怕他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忙不迭地开口解释。 云星眠的脚步果然顿住。 他转回头去,对上尚斯寻充满希冀的双眼。 云星眠明白,尚斯寻这是又在安心等着他这个蠢货信了他的鬼话,乖乖上钩。 可惜现在的云星眠却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 尚斯寻,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来,我之所以让你在那个角度扔花盆,是我提前踩点踩出来的。 听了他的话,尚斯寻脸上的表情果然一滞。 我把花盆放那儿的时候看过了,周围根本没有钉板。云星眠笑了笑,请问你是怎么不小心碰到的? 云星眠说是这么说,可时隔多年,他又哪里能真的记那么清楚,之所以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诈尚斯寻。 不过,看着尚斯寻的脸色,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波操作真的成功了。 什么花盆?什么钉板?你们在说什么?听见云少华在外面的问话,云星眠才惊觉,他们两个都不小心忘了压制音量。 餐厅跟厨房就只有一门之隔,两人的争执也让门外的人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尚斯寻这下真的慌张了起来。 他的嘴唇颤了颤,下意识地开口辩解:是,是眠眠他让我扔的,我原本是要砸历寒尽 云星眠心下不由得冷笑。 明明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角色,连这点气都沉不住,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被他玩得团团转呢? 他开口打断尚斯寻的话:就是刚刚跟妈说过的那件事,放学路上差点被楼上扔下来的钉板砸了脑袋我怕妈担心,就说我已经教训过那人了,只是没想到扔钉板的居然是他。 云少华听见他话里提到尚银素,顿时询问地朝着老婆看了过去,而尚斯寻则一脸愣怔地直视着云星眠。 其实云星眠对上一个今天的记忆十分深刻。 不只是因为这一天,他设计了个英雄救美,却反而被历寒尽救了一把,让他美滋滋地觉得历寒尽肯定对自己也有意思,更是因为,他的好表弟尚斯寻不小心在父母面前透露了他对历寒尽的心思,让他从此与父亲水火不容。 他那时把父亲视作仇敌,却把尚斯寻当成了最理解自己的那个人。 一向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尚斯寻,这会儿肯定就只剩下慌了。 明明是你!你让我用花盆砸历寒尽,你好救他来着尚斯寻一直以来都是家里品学兼优的楷模,做惯了别人家的孩子,一受刺激,下意识地就想为自己开脱。 明明也就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云星眠真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虽然尚斯寻这争辩幼稚,可鉴于他们两人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云少华还是下意识地瞪向自己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历寒尽又是谁?你让斯寻砸人家干什么?你个兔崽子还学会谋杀了! 云星眠遗憾地发现,就算是想念了父亲这么多年,再尝到他这副臭脾气也照样能憋屈到内伤。 不过眼前父亲对他的不信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他自己身上,云星眠还不太相信自己的演技,只能垂下眼睑,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委屈一些:爸,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刚才放学的路上我差点被一只钉板砸中,至于历寒尽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用胳膊挡住钉板,我现在已经 云星眠原本心中也有万千委屈,虽然这一席话说得半真半假,可是说着说着,眼泪也不由得再次涌了出来。 云星眠!你胡说尚斯寻气急败坏地看他,明明是你我,我怎么可能砸你! 云星眠却连余光都没有给他,反而抬起红透了的眼直视着云少华:我云星眠向来敢作敢当,没做就是没做!您要是不肯相信我,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好了,就当我是个杀人犯! 云星眠虽然平时叛逆非常,但确实一向都敢作敢当,云少华表面上没夸过,心下却暗自欣赏着儿子这一点。 他哪里能知道现在儿子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十年后的芯儿,说这么两句谎对他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还是为了跟他最恨的人对峙。 听他这么说,云少华下意识地就相信了自己儿子的话。可尚斯寻毕竟不是自己家孩子,又一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要说他突然改了性子去砸表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重重思虑之下,云少华不由得有些卡壳。 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那么难听!关键时刻,还是尚银素把话接了过来,都是好孩子,肯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总之没出事儿就好,就你说的那个帮你挡板子的那个历历什么来着? 历寒尽。云星眠其实很不情愿在父母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只是情势所逼,也顾不得其他了。 对,历寒尽,他没事吧? 云星眠想到历寒尽胳膊上那几个血糊糊的伤口,一时有些语塞。 看来肯定是受伤了,毕竟是钉板那你带人家去包扎了吗? 听着尚银素的问话,云星眠不由哑口无言。 而尚银素也根本没等他回答,解下身上一直穿着的围裙,扔到一旁:还吃什么?先去家里看看人家,人家可是救了你儿子一条命! 说着,她的眼神又转向云星眠:你也别吃了,带路!一猜也知道你肯定想不起来送人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评论给大家发了红包,笔芯!请注意查收! 前三章当天留言都会有随机红包掉落哦! 第3章 探病 云少华不知道,她可是亲眼看着儿子眼眶通红从外面回来的,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惊险。 听见她的话,云星眠不由得慌了:不用不用!我我带他清理过伤口了。 开玩笑,要是历寒尽看见他带着一家子浩浩荡荡地找过去,不把他瞪死才怪。 真的?尚银素怀疑地看着他。 云星眠猛点头:真的,我亲眼看着医生处理的伤口,还打了破伤风针! 云星眠情急之下只想打消尚银素的念头,说完了才发觉,这回没了自己缠着拉他去治疗,历寒尽真不一定有那个钱。 历寒尽现在还没有被他那个壕爹认回去,只跟姥爷相依为命,好像一直都没有过什么零花钱。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有些担心。 那就好,那看来就不用这么着急了。尚银素重新坐回桌前,先吃饭,吃过饭你再带着我跟你爸,不对,你爸今晚还得得去出差,你就带我去他家里探望一下,好不好?人家这可是救了你一命,搁在古代那肯定是要结草衔环以报的。 好在她没说以身相许。 云星眠是真不敢拖家带口地去打扰历寒尽,但心里也着实有些担忧。 不管怎么说,历寒尽的伤也是为了救他才有的,他去带他清理个伤口,应该也算不得缠着他不放吧? 以历寒尽的性格,云星眠真不觉得他会让姥爷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就更不用说要钱去清创了。 一想到这些,云星眠哪里还吃得下饭,他把饭碗放下,站起身来:你们就不要去了,不然我自己去看看他吧,他性格比较内向,看到你们肯定不自在。 那怎么行!这下云少华也发了话,你妈过去是要好好谢谢人家家长的,你一个小屁孩过去,这一看就不够重视。 就他这种又臭又硬的语气,要换成以前的云星眠,肯定能揪着小屁孩这三个字再跟他大吵一架,不过现在,他听见更多的,却是云少华包含在这态度下的关切。 想到这里,云星眠心里也难免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沉吟了下:不用了,其实我这个同学他没有父母,平时只跟着姥爷生活,你们为了这点事大动干戈,反而会引起他的伤心事。 这理由倒是无懈可击。 云少华跟尚银素表情都是一顿,不由得对看一眼。 这孩子也是可怜。尚银素低叹了两声,那看来我去确实有点不合适。 云少华与他相比就直接了许多,打开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小叠大钞,递到儿子跟前:那就不让你妈去了,你自己多买点营养品去看看人家! 云星眠已经这么多年没尝过在父母手里接钱的滋味,一时间居然觉得五味杂陈。 可就在他想要把钱接过来的时候,云少华的手却又往回缩了一下:先说好,这钱是让你买东西去看人的,你别又拿着出去给老子鬼混! 这副论调倒也是挺让人怀念。 知道!云星眠一把把钱抓在手里,转身就想走。 欸?现在就去啊!你不吃饭啦?尚银素也跟着他站起来。 不饿!云星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等下!家里还有上回送礼剩的两盒人参虫草什么的,你一起拿过去。尚银素急匆匆地去拿。 尚斯寻沉默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算是局促不安还是气急败坏。 毕竟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吃瘪,就算姑姑姑父没人跟他计较,也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乖巧形象都受到了影响,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云星眠一回头就看到了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升起一阵膈应。 从心底来说,他真不想留爸妈跟这家伙单独在一起,不过现在尚斯寻也不过就是个中学生,还不能兴起什么风浪,倒不至于有太大危险性。 眼下来说,怎么都是历寒尽的伤更要紧一些。 喏,把这些拿着,给你同学还有他姥爷补补身体。尚银素拎了三个包装高档的礼盒出来,塞到云星眠手边,其他水果牛奶的,你再看着买点儿。 云星眠想也知道历寒尽根本不稀罕他这些东西,不过再想到这东西他不拿恐怕也会被尚斯寻那对吸血蛭一样的父母翻走,还是二话不说就接在了手里。 哎,送完就马上回来,别在外面呆太晚啊!尚银素最终还是忍不住一直追他到了门口。 要换以前,云星眠肯定又要不耐烦了,可他现在却只能感受到满满的熨帖。 忍不住又抱了老妈一下,云星眠才终于拿着钱拿着东西出了门。 唉你怎么去啊?远不远!尚银素又忍不住朝远去的他喊了一嗓子。 云少华在里面听见,忍不住埋怨:好了,他这么大人了还需要你担心这个?这孩子现在这臭脾气都是你惯的。 尚银素往回走着,不服气地道:什么叫我惯的?你也不看看他那脾气是像谁! 尚斯寻还是兀自难受着,听着他们家长里短的斗嘴,忍不住握紧了筷子,小声开口:姑姑,姑父,我真的没骗你们,我怎么可能想伤害眠眠 尚斯寻这孩子,从小学习就好,人又听话,是各个长辈眼中的楷模,要说起可信度,是比嚣张跋扈的云星眠不知道高了多少。 可他毕竟还是年轻了一点,不明白有时候在大人眼里,不是什么事都非得追根究底不可。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尚银素重新坐下来,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火腿,你眠眠哥哥整天吊儿郎当的,肯定是你们俩哪里沟通有误,彼此误会了,你也别多想,赶紧吃饱写你的作业去。 说到这里,尚银素又不由得咦了一声:这臭小子,跑这么快,肯定是又不想写作业了。 云少华悻悻地扒了口饭:你还记得他有作业啊?我还以为他得了你的特赦,永远都不用写呢。 尚银素抬了抬筷子,作势要抽他一记,当然也没真的抽下去:还不是因为你整天不着家,我一个人管得过来吗?不过这臭小子,要死要活地非要进重点班,我看说不定他是真的反想过来,要好好学习了。 好像凡是当妈的都对自己孩子有种迷之自信:要真是这样,也不枉费我们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他给弄进去。我看我这两天就去打听一下,给他找个靠谱的补习老师,到时候斯寻也一起听。 说着她自己又忍不住发笑:好像斯寻这成绩也根本用不着补课。 还说呢,我这张老脸都为了他用尽了,看看人家斯寻,不就是自己考进去的嘛 听见姑父捎带着夸了句自己,尚斯寻隐隐觉得,或许他们真的没怪自己,终于安心了一点。 可是他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却半点也没有放松,甚至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 再说云星眠。 去历寒尽家的路他上辈子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就算时隔多年,也一样是畅行无阻。 只不过拎着一堆盒子站在那栋破烂的教师家属楼下,看着那个熟悉的窗口里透露出来的灯光,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 要说出于礼貌叫历寒尽跟他去包扎一下,那也还说得过去,可他现在这大包小裹的,死皮赖脸地糊弄糊弄重生前的历寒尽倒还可以,可现在这个,他是真的没有泰然以对的自信。 他上一世的悲剧多来自错信尚斯寻,而历寒尽的悲剧却是因为遇见他。 这大概也是他一发现自己重生,就立即要跟云星眠划清界限的原因。 云星眠但凡要点脸,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再凑过去了。 可是历寒尽的伤口也必须得处理。 总不能刚开了个大挂,重新获得一条命,最后搭在了破伤风上吧? 想是想得理直气壮,可云星眠在楼下徘徊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真的上门去找人。 正是晚饭后大家出来遛弯儿的时间,家属院里来来往往的居民着实不少,要不是他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一看就是来送礼的,恐怕都得被当成来闯空门的来提前踩点。 天色越来越暗,到最后楼下也就只剩路灯的光。 现在才初秋,蹭着秋老虎的光,最后一波蚊子的势头也正猛,云星眠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包,才终于下定决心,想要上楼去敲门。 只是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那门喀地一声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即使他背着楼道里的感应灯光,云星眠也能从身形看出,出来的这个人正是他这趟要找的历寒尽。 云星眠立即紧张起来,肌肉都有些紧绷。 看见他,历寒尽的眉头果然是皱着的。 只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直接停下,而是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一边开口:刚说的话又忘了?有病啊在这儿晃悠这么久。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被人如此直白地说在脸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云星眠在历寒尽面前丢过的脸已经数不胜数,但出于自保本能,他还是不由得第一时间呛回去:你以为我想来! 历寒尽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转回身来:我求你来的? 他这一转身,侧对着旁边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从斜上方洒下来,那明暗把他脸上的轮廓衬得更为深刻。 这种硬朗又青涩的初恋感也就只有现在这个留着寸头的历寒尽能带给他了。 察觉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又被美色所惑,云星眠不由得又开始唾弃自己。 他仓皇地转开头,嘴硬道:我妈知道你因为我受伤了,让我来来带你去医院。 云星眠同学现在还学会了两头骗。 历寒尽倒是一点也不领情: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处理过伤口。 云星眠朝他受伤的胳膊看去,明明不算凉的天气,他却穿上了那件长袖的校服。 在他的记忆里,历寒尽确实没有什么常服,像这种夏秋交际的季节,无非也就是两个款式的校服轮着穿,倒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但云星眠却一眼就明白,他特意换成长袖,极有可能是想把受伤的事瞒着姥爷。 自己清理的伤口?云星眠明明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也只会招人嫌弃,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打破伤风针了吗? 其实这问题都不用历寒尽回答,他就知道答案。 历寒尽的姥爷历景州,恪尽职守地做了一辈子清贫教师,也没落得多少退休金,之前又因为历寒尽妈妈的事得罪了学校领导,失去了被返聘的机会,爷俩整天就靠着那点退休金过活,老人家又时刻惦记着要存些积蓄,万一自己哪天不在了好给外孙留点家底,日子着实过得紧巴,给不了历寒尽几个零花钱。 要是只清理下伤口也就罢了,他记得当初自己拉着历寒尽打针可是花了好几百的,这个钱,现在的历寒尽指定是拿不出来。 历寒尽冷哼了一声,还没说话,身后的楼道里就又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云星眠被他搞得精神也再一次紧绷起来。 寒尽,这是谁啊?一个清瘦的老人从门里踱了出来。 历寒尽下意识地往前两步,把云星眠挡在了身后:姥爷,您怎么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星眠:我妈知道你因为我受了伤,让我来以身相许。 历寒尽:??? 这章继续发红包哈!请大家多多收藏留言! 第4章 危机 云星眠对历寒尽的姥爷倒是熟悉,不过这辈子历景州却是第一次见他。 这老头严肃了一辈子,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太慈祥:我下来遛弯,这是谁,你同学吗? 这一回,话还是问的历寒尽,目光却越过他,锐利地朝着云星眠射了过来。 云星眠能感觉到历寒尽的紧张。 上一世,姥爷是因为知道了他俩的事情被活活气死的,云星眠想,这一回历寒尽肯定是再也不想他跟姥爷有什么接触。 云星眠当然也不想再做一次罪人。 姥爷您好。云星眠慌乱间,只有把手里提着那一堆礼盒往前送了送,紧接着他的余光便看到了历寒尽刻意往背后藏了下的伤臂。 知道他是提醒自己保密,临开口,云星眠又结结巴巴地改了说法: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差点受伤,被历寒尽同学救了,我家里人说不能知恩不报,所以让我来拜访一下。 这一番文绉绉的话,但凡对方换成第二个人他也懒得说。 历景州听完,询问地看向历寒尽:怎么没听你提? 历寒尽见他确实没透露自己受伤的事,也放松了一些: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就没当回事。 历景州点点头,估计是对外孙的态度颇为满意。 我们家没有挟恩图报的传统,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跟你父母说,不要小小年纪就教着走这些虚礼,染上铜臭。老爷子几句话说得慢声细语,却着实让人觉得汗颜。 说完这些,他又对着历寒尽叮嘱:他拎着这么多东西看着也不轻松,你送他回去吧,天都黑了,别让他父母着急。 老爷子都发话了,历寒尽就算是再不待见他肯定也不会拒绝。 见历寒尽过来接他手里的东西,云星眠反射性地向后躲去:不行,你 他本来想提醒历寒尽胳膊上的伤,一想到还在旁边站着的姥爷,话到唇边又噎住了,到最后嘴瓢得没法听:你我还是我 历寒尽暗暗瞪了他一记,没受伤的左手接过他手里的果篮跟牛奶盒子,帮他减去了大半的重量:走吧。 云星眠赶忙老老实实地跟姥爷告别:姥爷再见。 姥爷冲他点点头:下次早点过来玩,今天太晚了,就不留你了。 好,那姥爷下次见。诚惶诚恐地跟姥爷说完,云星眠才看见历寒尽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赶忙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云星眠来的时候还不觉,到了现在,家属院门口的树荫下已经坐满了乘凉的人,进进出出的人谁路过总要说两句客套话,不过一向斯文有礼的历寒尽在路过他们的时候却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见那儿坐着那么多人。 云星眠对他家以前的事也知道一些,不敢多问,只能沉默地与他在重重注目礼下出了大门。 虽然不过是十年前,但裴城的基础建设还是比后来差了许多的,出了家属院,这条并不繁华的路上几乎就没有了灯光。 好在现在的天空还很清亮,繁星漫天,把去路照得清清楚楚。 但并排走着的两个人却沉默到有些尴尬。 云星眠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反正姥爷也让你跟我出来了,我们去医院打针吧。 历寒尽没好气地道:打过了。 啊?云星眠脱口而出,你哪儿来的钱? 见到历寒尽更加阴沉的脸色,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踩了雷。 他当然知道历寒尽不会把他这点儿土豪气看在眼里,毕竟这家伙后来的资产比他家不知道雄厚了多少倍,只是上一世,云星眠确实是仗着自己家里这点臭钱,才成了让历寒尽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怎么?刚做回你的大少爷就又捡起以前的做派了?历寒尽斜了他一眼。 他就知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云星眠郁闷地咕哝。 不过,就算他咕哝得再小声,在这夜深人静的路上也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打针不是只有几百块钱的可以打,不知人间疾苦。历寒尽又讽刺了他一句。 云星眠面对他是理亏,但听他这么句句带刺也受不了,顿时没好气地反驳:这我哪儿知道,我不也就带你打过那一次!哪有人天天需要打破伤风针的! 他这副张牙舞爪又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模样把历寒尽的目光又吸引了过来:你上辈子是白活了吗?臭脾气一点都改不了。 云星眠:他是怎么有脸说他的?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云星眠确实不好意思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跟他吵回去,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那既然不用去打针,你也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想了想,他又补充:你这伤口也不好一直被袖子盖着,回去早点睡觉吧。 躺下自然就不用为了躲避姥爷而把胳膊紧紧捂着了。 说完,他也不好意思去接历寒尽手里拎着的东西,再怎么说他也是打着送礼的名号来的,就算姥爷说了不要,他也不好理所当然地把礼盒往回接。 为了打破这尴尬,他又忍不住接了一句:我不是关心你,就是毕竟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历寒尽脸色一沉,一股脑地把手里的果篮礼盒全都塞给他,转身就往回走。 倒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云星眠抱着一堆东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 历寒尽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云星眠。 云星眠的眼神亮了一下:啊? 历寒尽却又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不想你跟我姥爷有什么接触,你知道的吧? 云星眠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心在一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太沉,一不留神就摔了两个。 这种尴尬的错误发生在此时着实让人觉得狼狈,云星眠紧紧抓住剩下的那些,扬高了声音: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好在历寒尽根本没有回头,让他保留住了些许颜面: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是我姥爷,我一定要让他长命百岁。 那当然,也是应该的。云星眠语无伦次地接话。 可惜他的善解人意也并没有让历寒尽高兴多少。 历寒尽攥了攥拳头:所以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事,我都会杜绝,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回来我家,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别再让我姥爷接触到你。 说完,历寒尽就迈步往前走去,可能连云星眠最后那句应承都没听进去。 云星眠原本以为自己将一切都看得淡了,也以为自己早就该接受了只能跟历寒尽保持距离的事实,可是此刻,看着历寒尽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他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跟目标明确的历寒尽相比,他真是显得没出息到了极点。 转角处传来一阵吱嘎吱嘎的车轮声,云星眠赶忙回过神来,蹲下身把那一堆的篮子礼盒归置了一遍,终于能好好拿在手里。 与此同时,那吱嘎吱嘎的车轮声也已经来到了他身旁,推车的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身形佝偻,三轮车上堆着些整理好的废纸箱跟塑料瓶。 咋了孩子,好好的哭什么呢?老婆婆停下了脚步。 星光实在是太亮了,让人无所遁形。 云星眠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可内里怎么说也奔三的人了,被人这么问顿时窘迫不已。 我没事没事沙子迷了眼睛了。真是个经久不衰的谎言。 他想了想,把手里那一堆吃的喝的都放在了老婆婆的三轮车上:那个,奶奶,这些都是好的,你拿回去吃吧。 老婆婆赶忙推拒: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孩子,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可云星眠一身轻松,已经跑远了。 跑着跑着又回过头补了一句:不想吃卖了也行有几盒能卖贵一点。 据他所知,每次尚耀宗两口子从他家寻摸走的东西也大都是二手倒卖了,他是宁愿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送也不想再拿着这些东西喂白眼狼。 听着老婆婆在背后的呼喊,云星眠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自怨自艾有些可笑。 明明是早就想明白的道理,为什么每次还要这么轻易被情绪左右? 他也该收拾好心情,像历寒尽似的,这辈子,也好好守着自己的家人。 这一番折腾下来,距离他离家也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 东西送啦?有没有好好跟人家说谢谢,别让人觉得咱们只会送礼似的。尚银素听见他进门的动静,很快就迎了出来。 云星眠当然不能说自己把那么多礼都塞给了路人,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那就好。尚银素接他进来,顺手锁好门,去了这么久,饿了吧?厨房里还给你留着饭呢,我去帮你热一热。 云星眠这一天情绪起伏巨大,真没什么饥饿感,不过看着妈妈关切的模样,终究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好,少热一点,吃完就睡了。 跟晚饭时不同,现在家里已经一片静悄悄。 我爸呢?已经走了?云星眠随口问。 尚银素动作顿了顿,语气颇有些小心:是啊,两点的飞机,不过他这次就是去外地考察一下,两三天就回来了。 这父子俩平时最大的矛盾就是一个觉得管不住儿子,一个觉得老子眼里只有赚钱,云星眠也一向反感他爸出差,尚银素会这样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云星眠的脸色果然不好。 但他脸色不好是因为只剩下老妈跟尚斯寻两个人待在家里,不管怎样,尚斯寻在他眼里都是个危险分子。 看来他还是得想办法早点把人从他们家弄走,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家里守着。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 眠眠?尚银素试探地询问,菜热一热,饭要不就给你炒个蛋炒饭吧? 算了,就这么随便吃点就好。云星眠不想她再切葱切蒜的麻烦。 尚银素见他脸色缓和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又突然想起个事儿来:不过说起来,你说救你哪个同学姓历是吧?还跟他姥爷两个人生活? 云星眠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那我还真得找时间去拜访一下,他姥爷当初做过妈妈的老师呢。尚银素打开火,热了下锅,记得妈妈跟你说过吧?高中的时候有个老师很照顾我,我这名字还是他帮我改的呢。 她把盘子里的菜倒进锅里:你说巧不巧?前些年我也听说过一些历老师家里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他老人家爱面子,不好去探望他,再说当时你爸还带着咱俩搬去了外地,这些年也确实没顾得上去看看他们,这一回,倒正好是个结扣。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我家。 后来:我希望你在我家的活动范围就是我的床。 第5章 作业 云星眠的冷汗都滴了下来。 却听尚银素又幽幽叹了口气:历老师当时还要我一定要考大学来着,可我却让他失望了,也没什么脸去见他。 尚银素从小学习就好,可惜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家里,要不是历老师屡次家访,还帮她拿了学费,她恐怕连高中都上不了。 最后在父亲的蛮横专政下没能参加高考,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痛。 这个时候,云星眠也顾不得安慰了,反而添油加醋地附和:是啊,我今天见到他,感觉他真的挺严厉的,妈你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到那肯定挨骂。 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瞎说八道。尚银素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又感概地叹了口气,你妈我呀,是再也回不到能被历老师好好教训的年纪咯。 说着遗憾的话,可她的语气里也并没有多少感伤,毕竟往事不可追,这是任谁都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可云星眠在一旁听着,却不由得有些触动。 既然他死后又回到了这里,那妈妈上辈子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也突然回到了从前呢? 想是这么想,但云星眠心里也明白,这么荒谬的事情,他跟历寒尽遇见就已经十分难得,又怎么可能人人都摊上呢?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妈,要是你真的能回到以前,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尚银素拿着勺子在锅里来回拨弄着: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又回不去。 万一呢?想想嘛。 尚银素的动作顿了顿,眸中染上一丝认真:可能考大学吧,好好考个大学,然后 她又突然笑起来,温婉中带着几分俏皮:算了,我要真考上大学,又怎么遇见你爸?还怎么有你这么个乖儿子! 可能全天下也就只有她觉得自己儿子能跟乖这个字联系起来了。 云星眠看着她低头为自己忙碌的模样,胸腔里又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厚感情。 妈,你再考考大学试试吧。也不知怎么,云星眠就这么脱口而出。 说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但一说完他却是真的来劲了,兴奋地重复了一遍:对啊,妈,你再考大学试试吧,不是有那个什么成人高考吗?反正现在你也不用工作,我跟我爸也都能照顾自己,你就报个补习班,好好学两年,考个喜欢的专业,到时候再找个有范儿的工作,做个职业女性,怎么样?我爸肯定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到时候就让他整天担惊受怕去吧,看他还整天出差。 他们家现在有钱,起码在裴城可以说是很有钱,可当年云少华追尚银素的时候,却还是个穷小子。 当初的故事,云星眠在后来几年跟父母的关系亲近之后也多少听他们提起过一些。 尚银素高中时成绩一直都是裴城十六中的第一名,哪怕在整个市里都名列前茅,可她偏偏生在了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里。整个高中,她几乎就是在老爹的骂声中度过,骂她不知道给家里赚钱,骂她这么大了还不出嫁,白吃家里的粮食 整个高中,尚银素的课余时间都在打工中度过的,一边在小饭馆的后厨刷着碗,一边看着摆在一旁的纸条背公式,背单词。 可惜尽管有历老师护着,她那个专横的爹还是不由分说地阻止了她的高考。 当时她弟弟尚耀宗早就辍学了,三姑六婆都张罗着给他说媳妇儿,家里却又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全家人都指着尚银素能换些嫁妆回来,好让她弟弟能顺顺利利地传宗接代。 而尚银素在这件事中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后来尚耀宗跟他老婆看对了眼,吵着闹着要赶紧结婚,甚至连好好给姐姐寻摸个人家都等不得,而一家人向来是宠着他顺着他,居然就那么急匆匆地把尚银素许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 那老光棍为了能讨到这么水灵个媳妇儿,不惜拿出了自己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在那时候确实是一笔巨款,于是这笔巨款打败了好几个与尚银素年龄相配些的男孩子,那个比她爹都还要大上几岁的老头,也成了她爹最属意的人选。 尚银素从小听话惯了,可这一回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可是哭闹最多收获母亲两行同样无可奈何的眼泪,离家出走也只有被抓回来锁在房里这一种结果,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如何对抗那些把她当成商品一样估价的吸血至亲呢? 那时候的她甚至想过死。 就在这时候,早早辍学去南方打工的云少华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她的事情,连夜坐火车赶了回来,把自己几年来打工存的钱全都送了过来,说要娶她。 尚银素当然记得自己初中时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同学,整天调皮捣蛋,三天两头被老师教训,在晨会时被揪到国旗底下念检讨书也是常事。 她记得他,却从不知道那个傻愣愣的少年原来一直都喜欢着她。同窗时,她甚至是有些怕他的,却没想到,到了最后,这个傻愣愣的人却成了把她拉出泥潭的唯一一根浮木。 云少华带回来的钱比那个老头子还多了不少,但尚银素她爹却硬是仗着他的迫切,把他父母临终前留给他的房子也要了去。 亲生父亲利用她赚得盆满钵满,这个爱她的男人却为了娶她倾尽所有,这件事说起来真是有些讽刺。 那个老家伙替儿子算计了一辈子,却没能享他儿子一天福,一双儿女嫁了没多久,他就病倒了,拖拖拉拉地躺了两三年,死得时候饭都吃不下,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云星眠一直把这些称为报应。 两夫妻结婚后,身无分文,两个人租了个几平大的单间,房间里除了一张木板床,两床从云家老房子里硬要出来的被褥,其他空无一物。 云少华总觉得老婆是出于无奈才跟了他,又觉得结婚头几年她跟着自己吃了太多苦,于是这些年来,脾气再大没跟媳妇儿急过一句。 而吃够了居无定所的苦,他们两口子存下钱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那时候房价还没涨,云少华脑子又灵活,带着老婆四处跑,做的生意都实实在在地赚了钱,而他像是买房买上了瘾,这里两间门面房,那里一套商品房,等房地产被炒起来的时候,别说裴城,就连省会都有他的一大排商铺。 不过云少华是个念旧的人,不管是早早离世的父母,还是情窦初开时坐在教室正中央的尚银素,都是他年少时最美好的记忆,而这些记忆,都在裴城。 所以裴城对他伸出招商引资的橄榄枝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拖家带口地回来了。 于是,云星眠也就离开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省城,像他老爸一样,在裴城遇见了他情窦初开的初恋。 瞎说什么啊!尚银素并不知道儿子又想起了自己那些心酸往事,我这儿子都快考大学的人了,还报什么补习班!倒是你,还惦记着让你老妈考试,你自己呢!人家斯寻回来写了半天作业了,也不见你碰一碰!你知不知道你妈当年都怎么学习的?真是现在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不知道利用,要是我高中的时候有这学习条件 得,抓住一切机会以忆苦思甜的方式教育下一代,真是每一个中国家长都十分擅长的事情。 云星眠满心的情怀被这一番教训打消了大半,只能悻悻地道:你考虑一下嘛,我认真的。考大学不一直都是你的梦想来着吗? 锅里的菜热得差不多了,尚银素把煤气炉关掉,菜也倒进盘子里:我怕到时候你妈都考上大学了,你没考上,太丢人! 这一话题告一段落,云星眠也摸不清他妈到底是动心了还是没动心,但好在她是没再提关于去探望历寒尽姥爷的事儿,这也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本来是觉得没什么胃口,可多年没尝过妈妈的手艺,真吃起来,云星眠也着实吃了不少,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好在现在他拥有的是十七岁正健朗的身体,要换到之前,不抱着马桶痛痛快快吐一通,他这一晚上别想睡着。 吃过饭,云星眠盯着自己的房门,不由得想问问当年那个年幼无知的他,怎么会蠢到同意让尚斯寻跟他睡同一间房? 不过想想,从小到大,尚斯寻确实很会顺着他的脾气拍马屁,一到假期就要来云家住一阵子,在那期间绝对是云星眠最称职的马仔。 云星眠又是个耳根子软的顺毛脾气,平时拽得不行,只要事事都顺着他,他肯定就把对方划在自己阵营里,也没想过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能想这么多。于是他们搬回来后,尚家人借口家离学校太远,把尚斯寻送过来,尚斯寻嘴甜地说想跟他住一个房间,他也根本没想着拒绝。 云星眠再一次为自己当初的年幼无知叹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尚斯寻还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坐着,听见他进来,赶忙转过身,讨好地捧着一张卷子往前送了送:眠眠,我把你明天的作业都做好了,放心,是模仿的你的笔迹。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吃到好吃的月饼了吗?(也许这世上并没有真正好吃的月饼,相对好吃的也可以 最后谢谢大家这几天来的霸王票! 谢谢菲臻小妖, 寻爪中的猫,我是带梅子的饭团,梨果果*3 江江意的地雷! 第6章 温馨 没错,帮他做作业,也是尚斯寻讨好他的手段之一,自从转校到裴城二中的第一天起,云星眠就没用自己写过作业。 不过,他那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老师又哪里能不知道,因为作业的正确率过高,班主任可是让他好好出过几次丑,只不过他那时候只顾着暗自仇视老师,从没觉得帮他做作业的好兄弟有什么不对。 云星眠并没有看那张卷子,而是再次冷淡地强调:我说过了,别再叫我小名。 尚斯寻脸一下憋红了,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云星眠可没心思顾忌他的什么面子不面子,径自打开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出来,就想出去洗澡。 尚斯寻却又突然开口:眠星眠。 云星眠。他不厌其烦地纠正。 尚斯寻咬了咬牙:云星眠,你晚上为什么跟姑姑和姑父说,不知道我去扔花盆的事? 他这问话,倒是直接把钉板给忽略了。 云星眠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可能因为生气吧。 尚斯寻愣了愣。 我让你扔花盆,可没让你扔钉板。云星眠的笑容很快又敛起。 其实十七岁的云星眠长得有几分稚嫩的孩子气,不像历寒尽的棱角分明,下巴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平时纵然有那身臭脾气傍身也只能让人觉得奶凶奶凶的。 可是现在,他这阴沉的脸色却让尚斯寻心脏突地猛跳了下。 眠眠尚斯寻下意识地站起身,又在他凌厉的眼神下换了个称呼,云星眠,我真的不是想砸你,是历寒尽 他又咬了咬牙,才接着说下去:是我,是我嫉妒你对他那么好,所以想砸他一下出出气。我不想你对我以外的人这么好。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居然都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真委屈了似的。 云星眠觉得有些好笑:你知不知道,那么高的地方扔个钉板能砸死人的? 他虽然让他帮忙扔个小花盆,不过却也是自己试过方位跟角度的,本来站在他说好的地方,那花盆怎么也不可能砸到他们身上,可尚斯寻不仅换成了钉板,而且把钉板扔得那么准。 你是现在就想当杀人犯吗? 尚斯寻的嘴唇有些颤抖。 云星眠突然狠狠地盯着他,声音阴沉而低哑:你知道我见到的上一个杀人犯是怎么死的吗? 他又朝着尚斯寻靠近了两步,才继续以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音调说下去:被受害者的亲人活活捅死的,127刀,一刀一刀慢慢割,最后一刀,才插在心脏上。 尚斯寻被他逼退半步,砰地一声坐在椅子上。 云星眠却又突然对他笑起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记:放心,你又没杀人,不会有事的,快睡吧,我去洗澡。 尚斯寻看着他的背影,突突乱跳的心脏,却久久无法平静。 眠眠这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他砸了历寒尽一下,就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吗? 他以前明明很听话的。 尚斯寻毕竟也一样是个半大孩子,就算是心里再翻江倒海,也同样抵不过规律的生物钟,等云星眠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回来,他都已经睡得很熟。 这个房间不算小,可是书桌床什么的全都摆两份,终究还是稍显拥挤了一些,他们两个人的床,也就只隔着一个窄窄的过道。 云星眠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眼睛却一直盯着尚斯寻的睡颜。 以往毫无所觉时,尚斯寻在他眼里就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可是现在看着,却是眼睛嘴巴上都带着几分让人憎恶的气息,云星眠有那么一个瞬间居然想就这样把他掐死算了。 好在他的理智还是凌驾于这种冲动之上。 虽然不知道命运之神怎么会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自己,但他也能想清楚,自己好不容易重生这一回,肯定不是为了回来做个少年犯的。 就算想让尚斯寻一家从他们生活中消失,也不能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 夜已经很深了,折腾了这么久,云星眠也已经有些困倦,可是他依靠在床头,却迟迟不敢入睡。 他真怕一觉醒来,发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他依然活在失去了一切的上辈子,或者已经成了一缕幽魂,没有归属。 云星眠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以前他总是想,人生真的好苦啊,如果真有下辈子,他愿意当花当鸟当飞虫,再也不愿做人。可现在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却又那么害怕失去。 叩叩叩 门上响起几声敲击。 云星眠走过去,把门打开。 尚银素嗔怪地看着他:我看你还亮着灯,想敲门试试看,怎么真的还没睡啊?这都几点了? 云星眠看到她,心里的恐惧一瞬间被放大了许多。 是啊,他害怕这一切都是梦,他害怕再一次失去与他最亲最近的人。 可他还是把这份触动压了下去:马上就睡。 尚银素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不是又想湿着头发就睡了?我告诉你,老是这么不听话,等以后年纪大了,头疼够你受的! 这番论调以往云星眠也听了无数次,不过时隔多年后再听一遍,他却突然有些恍悟:原来跟这个真有关系吗? 尚银素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很久之后的头疼,只坚定地回答:当然有关系!快出来,我给你吹干再睡! 真正十七岁的云星眠哪里会同意这么有损颜面的事情,不过现在听见这话,他却十分乖巧地关上门跟了出去。 尚银素比他快了一步,已经早早地插好吹风机坐在沙发上等着。 云星眠看到这个画面,脑中却倏地一闪,当初那个血腥的画面仿佛穿过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又一次来到他眼前。 他心脏重重地抽搐了下,等反应过来,已经把妈妈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尚银素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眠眠? 云星眠从她的呼喊中清醒,慌忙松开手。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尚银素觉得今天的儿子真是反常。 云星眠摇摇头,茫然地揉了揉眉心:我只是做过一个一个太真实的噩梦,你跟爸爸还有小暑 被刚刚的恍惚冲击得太厉害,云星眠差点真的脱口而出。 他蓦地停下:算了,没什么,就是个噩梦而已。 之前回来,他都有意识地忽略了客厅中的摆设,每次都直奔餐厅,但最终却还是不得不面对心中的排斥。 妈妈却精确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小暑?小暑到底是谁?你放学回来的时候好像就喊过这个名字。 云星眠愣怔了片刻,才重新露出个浅浅的笑:在梦里我还多了个弟弟,因为是小暑生的,就取名叫小暑。反正我现在也长大了,正好你跟我爸可以再努力生一个。 尚银素在他肩上拍了一记:瞎说什么!坐下!吹头发! 云星眠乖顺地坐下来,吹风机的隆隆声在耳边响起,母亲的手指在他发间来回拨弄,这样温馨的场景却让云星眠的眼里又涌出些湿热,在蜿蜒流下前就被呼啸而过的热风吹干。 就算爸妈真的再给他生一个弟弟又怎样呢?他的小暑,再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第7章 窘迫 云星眠是在清晨的饭香中醒来的。 他明明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不敢闭眼,但身体却有自己的想法,终究是抵挡不住困意迷糊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得极熟,熟到让他在醒来的瞬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眠眠!弟弟都快吃完了你还不起床!小心又迟到了!尚银素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云星眠的心头又激荡了下。这种恍若梦中的感觉他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 云星眠赶紧应了一声,匆忙洗漱完到饭桌前,才发现尚斯寻还在磨蹭着,一见他坐过来,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讨好还是忐忑。 这家伙很懂得在这个家里的生存之道,虽然两个大人都不会在意多一双筷子,也被他的乖巧成功蒙骗,可决定他在这里过得舒不舒服的,说到底还是云星眠。 云星眠,我等你一起走。 尚银素给云星眠舀了碗粥过来: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叫上了?你俩这是搞什么名堂? 尚斯寻登时委屈满满。 不过云星眠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不想给同学听见我小名,整天眠眠眠眠的,烦死了! 尚银素噗地一声笑出来:是到了要面子的年纪了。快吃,再磨蹭真的迟到了,弟弟还等着你呢。 听见尚银素一口一个弟弟,云星眠心头又涌起一阵反感。 我没胃口,吃得慢,你先走吧,不然小心迟到跟我一起罚站。 尚斯寻愣了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我还是等你吧。 云星眠笑了声:那你想清楚,可能要站到教室外面,站上一上午。 尚斯寻: 臭小子,就人家知道丢人,你不知道是吧?尚银素捶了他一记,斯寻,别等他了,你自己先去,好好学习。 尚斯寻一个从小到大都被裱在表扬栏上的好学生,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早在听见云星眠那些话的时候就想溜,只是不敢,这会儿见尚银素发了话,立即顺着台阶狂奔了下去:那那我去学校等你,你快点。 然后碗筷一推,拎着书包一溜烟跑了。 这样幼稚到仿佛可以让人一眼望透的行为,云星眠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他的伪装。 也或许每个恶人原本就有普通的一面。 就像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善良无辜,但对于历寒尽上一次人生来说,遇见他简直是一场难以预料的无妄之灾。 时隔多年,云星眠对于掐着点狂奔入校这种事情早已经生疏了,原本用来唬尚斯寻的话也一语成谶,重生后的云同学第一天上学名字就被光荣地登记在了教学楼门口通报批评的小黑板上,还是自己亲手写上去的,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写完再写班级,他握着粉笔的手却不由得顿住。 他只记得他们班是高二最后一个班级,但到底是几班来着? 哟,这位同学还算有点羞耻心哈,不忍心让班级受连累呀。身后这个声音他也是无比熟悉。 云星眠嘴角抽搐了下,回过头去:丁老师。 那位向来都对他不假辞色的班主任丁渐丽正站在不远处,端着个水杯怒发冲冠地瞪着他:还愣什么?谁不知道你是高二(18班唯一一粒老鼠屎!还想赖给别的班啊? 云星眠赶紧把答案写上:高二(18)班。 然后他把粉笔让给下一个等在黑板旁的下一位同学,紧接着就在丁渐丽的瞪视中加快脚步跑进了班里。 果然,整个重点班30个学生,其他29个人都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座位上,包括先他一步的尚斯寻,他一进来,理所当然地又收获了一波注目礼。 他在这个班真的突兀,太突兀了,想想整个高二年级理科生的前29名全在这个班里,他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人掺杂在其中,可不就是个异类吗? 可他当初偏偏想瞎了心,无论如何也想离历寒尽近一些,于是连想在重点班里好好学习这样的谎话也说得出。 最神奇的是他爸妈居然也真的相信,果然每对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期待。 现在好了,看着历寒尽身旁那唯一一张还空着的位子,云星眠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历寒尽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偷觑他,只是低着头,拿着只笔,不知道正写着什么。 他昨天受伤的就是右胳膊,但看他现在写字的姿势,倒像是一点事都没有。 不过历寒尽向来都是个这么能隐忍的人。 像他这种学霸,即使离开了学校这么多年,大概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适应高中的紧张节奏。 听着丁渐丽嗒嗒的高跟鞋声已经接近,云星眠顾不得多想,只能硬着头皮一溜小跑过去,坐在了历寒尽旁边。 而历寒尽就像多年前对他冷冰冰的那个同桌一样,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有些事,在经历过多年的沉淀后再往回看,往往能觑见与曾经全然不同的模样。 那时的历寒尽肯定得烦他烦得要命吧?不只厚颜无耻地仗着家里的关系追到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班里,还非得坐在历寒尽旁边,简直是不给人任何喘息的空间。 他当初怎么会那么天真地觉得历寒尽帮他挡那只钉板是因为对他也有意思? 云星眠回想起那时,真觉得眼前一黑,然后黑幕上一道闪电劈开四个大字,闪闪发光地呈现在他面前:自作多情! 想到这些,云星眠不由得沮丧起来。 他以前知道历寒尽烦他,或许应该说恨他,可是那时的他并未深思,只笼统地认为这些负面的情绪都是历寒尽在姥爷离世后才产生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领悟,其实从一开始,他对历寒尽来说就是个让人厌恶的存在。 而他原本恐怕也不是来不及深思,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想到这些,云星眠不由得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他显然忘了这是在课堂上,还是最烦他的英语老师丁渐丽的课堂。 他的叹息声还没落,就听见丁渐丽猛地把课本摔在讲台上:云星眠! 云星眠: 你在那长吁短叹什么呢?觉得我讲的不合你胃口了是吧?要不要请两个说相声的来伺候你?丁渐丽高跟鞋嗒嗒地下了讲台,两只眉毛皱得都快竖了起来,书呢?你英语书呢? 云星眠对这个问题是真的没有印象,他偷眼往历寒尽的桌面上看了看,见他桌上看的写的摆得一应俱全,真是不给他这个一同穿越的人留半分面子。 还不站起来!丁渐丽的嗓子拉高了几个八度。 云星眠记得他当年没少挨丁渐丽的骂,那时候他的脸皮是真的厚,觉得只要能这么每天跟历寒尽挨着,听她鬼哭狼嚎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反正他从小就是个差生,挨骂也早就挨惯了。 可是现在以二十八岁的高龄再以这种姿态挨骂,他心里无论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 尤其是还在另一个明明知道他真实情况的人面前。 那个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看来即使重生之后他的运气也没有变好一点。 云星眠无奈地站起身,却识相地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什么不耐。 但丁渐丽一向烦他,当然不会轻易把这一页揭过去:云星眠,我不指望你跟其他同学一样好好学习,就趴桌上睡觉不出声你也不会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同学,都让你耽误一分钟,加起来等于浪费了多久? 云星眠觉得这老师的逻辑有问题,他不过只是叹了口气,其余的时间不都是她自己浪费的吗? 云星眠不想继续做大家注意力的中心,开口服软: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不会了。 他这跟以往的刺儿头形象完全不同的认错态度倒是让丁渐丽一下愣住了。 她张了张口,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见一旁的历寒尽低声道:丁老师,我们继续上课吧好吗? 听见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说了话,丁渐丽的怒火发泄了一半,被生生扼住。 她的脸色没缓和多少,但还是决定不再继续发难:听见了吧,你的同桌还等着学习呢!离得这么近,你就不能跟人家好好学学!站后面去! 她后面说了什么,云星眠已经不太在意了,自从听见历寒尽那不耐烦的声音开始,他就恨不得旁边能多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听见老师的话,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往教室后头走去。 课本呢!你是真不打算听课是吧?不想听可以出去!丁渐丽的魔音穿脑再一次袭来。 云星眠在桌上那一摞书里翻了一通,终于找到跟历寒尽桌上那本一样的。 丁渐丽终于肯放过他,叩着高跟鞋回了讲台。 云星眠感觉到历寒尽的目光投向这个方向,虽然明白他应该是在看讲台上的老师,可他却还是升起一阵无地自容的窘迫感。 他拿了课本,仓皇地逃到教室最后。 这群学生尖子毕竟与众不同,他这个插曲过去没两分钟,就都纷纷投入了学习之中。 云星眠学着最后一排的学生翻到正确的页数,丁渐丽几乎全英文的讲解对他来说却几乎相当于听天书。 他这些年是只长了年纪,并没有长半点本事。 更何况他又哪里有那个长本事的时间呢?他上辈子,真是过得乱七八糟。 云星眠倚在后墙上,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已经有了肌肉记忆,自动自发地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而这个姿势,正好能让他舒舒服服地看到历寒尽带着一点侧脸的背影。 就连下颌的线条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十几岁的少年总是单纯,哪怕是罚站的时候能看着喜欢的人背影也会觉得幸福,他脑海中还留存着当时的记忆,却没想到记忆还有一天能再与眼前的画面重合。 更可笑的是,那些过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一只不轻不重的巴掌扇在了脸上,疼也没有多疼,但在另一个当事人面前,是真叫人窘迫。 作者有话要说:  完美的下颌线是我对所有少年的最美好幻想没错了。 第8章 斗嘴 他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个神仙云集的班?就算是这辈子不想再虚度,他也不可能跟上这个班的进度。 云星眠都快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跟学习发生交叉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前面两节课都是丁渐丽的,这姐们儿直接给当成了一节来上,临走前还不忘指了指云星眠:后面杨老师的课你也给我站着! 云星眠现在换了个青春焕发的身体,站上两节课对他也不算什么事儿,就是觉得又在历寒尽面前丢了脸,实在是沮丧,只能趴在课桌上装死。 虽然现在他们才只是高二,但尖子班的氛围确实是与众不同,即使是下课,大家说话动作也都是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云星眠听见了历寒尽同学对他说的今天第一句话:这么虚,不会是把身体也带过来了吧?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 话里满带嘲讽。 云星眠本就觉得在他面前丢了脸,听见这话更觉得抹不开面子,脑子一热,扭头就反驳:不是说好了保持距离吗?你管我? 被用自己的话打脸,历寒尽的周身的气压瞬间就低了起来。 云星眠现在心里是有些怵他的,见状也不敢做出什么乘胜追击的嚣张举动,想再扭回身去继续装死,就看到尚斯寻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冒着冷水珠的冰镇可乐。 看见他过来,历寒尽的低气压似乎变得更厉害了一些。 云星眠虽然也烦他,但更乐得有人过来打破一下两人之间的僵局。 他直起身来:干嘛? 尚斯寻把那瓶可乐放在他桌上:你累不累,眠眠? 砰 听见这个名字,云星眠还没发难,历寒尽就猛地把手里的英语书摔在了课桌上,这么大的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大家都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尚斯寻本来就因为钉板的事情心虚,被他这一摔更不敢多留,匆匆抛下一句你慢慢喝就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云星眠发现这家伙是真能溜,遇见什么事儿都很懂得尽早脚底抹油,怂得让人叹为观止。 可历寒尽却还没准备放过他,在一旁嗤笑一声:叫得还挺亲,这可乐敢喝吗? 明明他昨天还高冷得跟极地冰山似的,怎么今天这冰山像是被炮仗炸了?云星眠愤愤地瞪他一眼,拿起可乐就想拧开。 但历寒尽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把可乐躲过去,手伸到窗外一撒,那瓶可乐就被扔了出去。 不过他们教室就在一楼,窗外是一排不宽不窄的花池,云星眠眼睁睁看着那瓶子落在月季丛里,没有砸到人的危险。 他实在是没料到历寒尽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吗?就这么往外扔,有没有公德心? 怎么?舍不得啊?那你出去捡去啊! 听听,这像是一个奔三的成年人说的话吗? 云星眠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他的幼稚传染了:谁丢的谁捡! 历寒尽阴恻恻地看了眼坐回位置上的尚斯寻,又瞪了云星眠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尚斯寻跟云星眠刚刚合伙把他的可乐扔了出去。 云星眠知道他也一样恨尚斯寻,只是没料到他比自己还沉不住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跟尚斯寻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导致他心里的反感加倍。 想到这些,云星眠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泄了气,正好上课铃响了,下一节课的老师端着茶杯,夹着教材踱步走了进来,他也只能再拿着书离开了座位。 只是这一回,他特意调整了下姿势,再也不想朝历寒尽的方向看过去。 不过这种对方毫不知情的宣战真是更让人觉得挫败。 重点班的老师就没有一个不拖堂的,云星眠在墙边苟延残喘到放学时间,顺便又不得不承受了一下来自窗外来来往往的外班学生的一番注目礼。 也怪不得他当初脸皮那么厚,就这样整天不是教室后头就是教室外头,要是脸皮再不厚点,恐怕刚刚从窗户里跳出去的就不是可乐了,而是他自己。 不过一楼也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这几道题就是留给你们的作业,别因为放这一下午的假就松懈,咱们明天上课的时候就讲,大家一定要做完,知道吗?看杨老师这话,是终于准备下课了。 但是他的话却还是让大家一阵抱怨:一共就休一下午,刚才英语就布置了一堆了,还不如继续上课 虽然他们现在才高二,但学校也已经有意把他们的节奏提了上来,一般情况下三周才过一个完整周末,中间这两周也就只在周日休息一下午。 好了,别抱怨了,你们看高三的师哥师姐,开学后见他们休息过吗?现在紧张一点你们到高三就好过一点,这作业我留给我们班同学他们都没说什么,你们重点班不是更得做好表率?好了,同学们,下课! 不管怎么说,杨老师终于是大发慈悲说出了最后那两个字,站了整整一上午的云星眠也赶忙回了座位。 刚重生就赶上周日,也算是件好事。 老师再见下面稀稀拉拉的声音还没落地,一个身影就矫健地在后门窜了进来。 历寒尽!声音也十分洪亮。 杨老师在讲台上拿着三角尺指他:臧修烈!说你多少遍了!不要老是跑别人班里来胡闹! 老班!我这哪里是胡闹,我这是来找我们的年级第一历寒尽同学来交流学习经验呢!臧修烈故作正经地站直了身子,您不整天让我们朝着重点班的方向努力吗,小的来努力了,您怎么能打击我的积极性! 他这一番话引得教室里一片哄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小子平时没少跟他们班主任皮。 不过今天杨老师也无心恋战,哭笑不得地拿着三角尺又指了他一下,就出了教室。 臧修烈这才继续跑过来:历寒尽,今天下午再去我家写作业吧!修逸也去,说有几个题做不出来想再问问你,他这次考试不是想进你们班吗? 说着,他又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云星眠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当然了,要不是因为某些人走后门把他名额占了,他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班的。 听他的口气也知道,这哥们儿一直跟云星眠之间不对付,至于原因,当然就是因为那个恰好考了第三十名被走后门的某些人挤出去的臧修逸。 以往不只臧修烈烦云星眠,云星眠也烦他,他们这一对堂兄弟整天阴魂不散地缠在历寒尽身边,要换了以前,云星眠肯定跟他之间又有一场架好掐。 可是后来云星眠才明白,所谓阴魂不散缠在历寒尽身边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自己。 现在的他,就只是听见臧修逸的名字,都明白自己应该识相地早点离开。 坐在教室前排的尚斯寻也早已经到了后门,正拎着书包眼巴巴地等着他,云星眠无心恋战,就随手拎起背包出了门,甚至也顾不得拒绝等着他的尚斯寻。 尚斯寻见他出来,还以为自己的讨好终于起了作用,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背包:眠眠,我帮你拿吧。 云星眠只想着快点走,背包就那么被他接了过去,根本也忘了纠正名字的事儿,两个人相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教室门口。 臧修烈奇怪地皱了皱眉:这小子是聋了吗?没听见我说他?还是吃错药了? 历寒尽没有回话,可是双眸却一直盯着他们离开的门口,脸色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见云星眠已经走了,臧修烈也没再多想,还在继续唠叨:欸就你上回给我讲的那题,你还真别说,就那种类型,我现在一做一个准儿!要我说,历寒尽,你干脆开个补习班得了,我妈肯定可开心,连教室都给你提供! 历寒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终于收回目光,也冷着脸把书包背在肩上。 可他明显是忘了自己胳膊还伤着,突然传来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不过这么蠢的事情他当然是不会让别人发现,脸色变都没变,给背包换了个边就迈步朝外走去,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臧修烈赶忙在背后跟上来:喂!历寒尽,你还没说呢!你下午去不去!我妈说你要来晚上给我们做好吃的! 像历寒尽这种可遇不可求的补习老师,恐怕哪个家长都会奉为珍宝。 历寒尽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没时间。 臧修烈停下脚步,纳闷地自言自语:这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似的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怎么都这么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  反常一般都是因为吃醋,臧修烈同学,建议你去谈个恋爱 第9章 值得纪念 随着人流走出了很远,云星眠才渐渐慢下了脚步。 对这个臧修烈,他现在早已经没有少年时的反感。 说起来,这家伙虽然嘴巴欠了点儿,但人还算不错,甚至在云星眠生命的最后那几年,出于同情也一直十分照顾他。 虽然这种同情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可云星眠也不是什么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对臧修烈,他是有几分感激的。 可是对于他口中的臧修逸,云星眠却始终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心态面对。 年轻的时候,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喜欢上了历寒尽就死命追,根本不考虑什么性别什么家庭,还以为自己一定会是故事的主角。 但其实,足以跟历寒尽那种人相配的主角,怎么会是他呢? 他记得自己当初对臧修烈还算是烦得不行,而对那个始终温文尔雅的臧修逸,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几回。 就这么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最后却成了陪历寒尽最久的竹马情人,与他是公认的天造地设。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臧修逸那挡在眼镜架后面的脸也那么英俊帅气呢? 这大概就是炮灰本身所固有的局限性,会不自觉地放大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忽略其他一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主角已经猥琐发育完毕,毫不费力就拿了全场MVP,而炮灰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回人家两位没了他的捣乱,这情路肯定也是走得更加顺利,连中间分开的那几年都可以取消,一路双宿双栖,走到婚姻殿堂。 这就是主角命,羡慕不来。 走昨天被砸钉板的那条小巷,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穿过这条小巷,路途能近一大半。 尚斯寻在他身后一直唠唠叨叨的,云星眠心事重重,根本无心听他在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他昨天与历寒尽相对无言许久的那个台阶。 看着依然被扔在路旁的钉板,云星眠还是不禁感叹了一下这一天神奇的经历。 历寒尽今天的伤口还一直被长袖校服遮着,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云星眠又不得悄悄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这种事人家都有青梅竹马的恋人了,还需要他这个无关人士关心吗? 他还不如关心关心在这里经过的路人会不会再被这只钉板扎到。 云星眠走过去,把那只钉板捡了起来。 尚斯寻见他这举动,又有些忐忑:眠眠,你要干嘛? 人就算是再走神,对自己名字也敏感,云星眠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他跟着。 正愁找不到东西把钉尖遮上,看见他,云星眠顿时心生一计。 他把钉板直接扔尚斯寻脚下:找个砖头把上面钉子砸歪,确保扎不到人,再扔垃圾桶里去。 云星眠倒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这么有公德心。 尚斯寻听见他的话,不由得傻了:啊?为、为什么啊。 云星眠瞪他一眼:让你做就做。 尚斯寻赶忙应声:好吧,那我先去找个砖头。 可能是见云星眠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尚斯寻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放松了一些。 说着去找砖头,他却没立刻行动,而是踌躇了半天,试探地扯住云星眠的袖子:眠眠,你还生我的气吗? 云星眠反射性地想把他甩开,没想到背后有个力量比他更快,猛地就把两人的手扯开,还把尚斯寻推得踉跄了好几步。 云星眠刚才就只是被扯了袖子,除了那猛然力道倒是没觉出什么来,但看尚斯寻扭曲的脸,也知道他肯定是受了苦楚。 历寒尽?云星眠往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他以为的那两个人跟着,才皱眉问道,你干嘛? 看他这用手抡人的力道,看来伤口确实是没什么事儿了。 好狗不挡路。历寒尽冷着脸瞥了差点被他推倒的尚斯寻一眼。 这巷子就算再小也不至于三个人都容不下。 云星眠看了看一旁宽阔的路面,明白他就是在没事找事。 他深吸一口气,把脾气压下去,闪身退到一旁:这样够您过了吗?历董! 他用的是两人重生前多数人对历寒尽的称呼,但想必尚斯寻也不可能仅凭一个开玩笑似的称谓就能联想出什么。 听出他刻意的讽刺,历寒尽又狠狠瞪他一眼,才迈步往前走去。 云星眠识相地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想要跟他拉出些距离。 尚斯寻还以为他是特意等着自己,顿时就把刚刚受到的侮辱抛在了脑后,甚至还露出几分笑意:那我现在去找砖,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云星眠哪里是想等他,但历寒尽还没走远,他也懒得辩解,只不耐地冲他摆摆手。 谁知道历寒尽却又在这时转过身来:你,跟我走。 云星眠纳闷地看着他。 历寒尽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去换药,你去付钱。 尚斯寻赶忙停下:不行! 历寒尽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似的朝他射了过去,看那架势仿佛是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俩的事你也敢说话。 尚斯寻本来就比他们小了两岁,实际上是跳级上来的,两岁的差距说起来不算太大,可是光一个发育早晚就能把人气死。 现在的尚斯寻甚至还没云星眠高了半头,更不用说已经一米八几的历寒尽。 对上历寒尽的眼神,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就往后挪了挪。 云星眠因为他这怂样暗自翻了个白眼:好了,我跟他去换药,你把钉子处理好了再走。 尚斯寻怂归怂,但见他朝着历寒尽走,却还是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眠 名字还没喊出来,他的声音就在历寒尽凌厉的眼刀下消弭在空气中。 云星眠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闷头往前走了许久,才听见历寒尽叫人:这边。 云星眠疑惑地指了指前方:医院不是在 历寒尽根本没有理会他,就兀自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云星眠见他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快步跟了上去,但还是忍不住愤懑地开口:不是你说的让我离你远一点吗?干嘛又找我来。 历寒尽料到他要发难,早已经想好对策:为了救你弄伤的,你不负责吗? 云星眠不服气地咕哝:尚斯寻砸的,你怎么不让他负责?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 你不提他能死是吗?历寒尽声音扬高了一些。 见他真动了气,云星眠不敢再造次,只气鼓鼓地在他身旁跟着。 两人很快就到了家诊所面前,诊所门面不大,但排队看病的人却也不少。 不过排在两人前面的人多数也就是个头疼脑热的,等了十几分钟,就轮到了他们。 诊所里的医生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大爷,看到历寒尽就皱起眉头:你不是昨天那个小伙子吗?又怎么了? 换药。 换什么药?我昨天不是说过了,你的伤口三天来换一回就行。大爷估计也是忙了一天了,脾气并不怎么好。 听了他的话,云星眠下意识地朝历寒尽看去,正好看到历寒尽也朝他瞟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历寒尽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不小心沾水了,有点疼。 医生伯伯更气:嘱咐了你几遍不能沾水,怎么还是不听?你们这些小孩子!唉!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站起身来消起了毒。 历寒尽脱下校服外套,连同背包一起塞到云星眠怀里,开口赶人:出去等着。 云星眠虽然嘴硬,但是心底却是真的对他的伤口有些担忧,尤其又听见他说沾了水。 他先是听话地往后撤了几步,但在历寒尽转回身后,又磨磨蹭蹭地踱了回去,在他后面老老实实等着。 医生熟练地解开他缠在臂上的纱布:纱布都是干的,你这哪里沾水了?故意来捣乱是吧! 历寒尽也不辩解,面无表情,像是被批评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云星眠: 批评归批评,但既然纱布都打开了,这位医生还是重新给他上了一遍药,拿出新纱布覆好伤口,只是唠叨却一直没停:反正已经打过针了,你不用太担心,这次记住,三天之后再来换药 说完又没好气地加上一句:也说不定三天后你都好了。 云星眠赶忙在一旁打圆场: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他这个要多少钱? 历寒尽浑身僵了下,转头看向发声的地方:我不是让你去外面等吗? 云星眠:嗯,我,没去。 言外之意也就是见证了他被医生怼的整个丢脸过程。 历寒尽: 云星眠: 某人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云星眠赶忙在后头付了钱,抱着怀里的背包跟外套追上去:喂!历寒尽!你的东西! 历寒尽: 云星眠:你能走路吗?伤口还疼不疼,需不需要我扶你回去? 历寒尽: 这也许是历董这些年来,在云星眠面前最丢脸的一个时刻吧。 值得纪念。 作者有话要说:  老医生:你这伤口沾的不像是水,像是醋啊! 历寒尽: 不知道小伙伴们有没有看到站短,这个月评论系统升级,你们的评论就只有我跟你两个人能看到啦! 不过我还是会每一条都认真看哒!也请大家不要抛弃我! 第10章 争执 跟历寒尽折腾了这一番,云星眠回家的时候早已经饥肠辘辘。 谁知道才刚走到大门口,他的心情就变得不美丽了起来。 他家门外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车,而这辆车是他老爸前两年换车时淘汰的,现在给了尚斯寻他老爸也就是他的亲舅舅尚耀宗开着。 现在这车停在门口,自然尚耀宗那两口子现在就在他们家里。 这两口子一直都是势利眼,即使是上一世,云星眠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今天,看来他又不得不忍受一番。 跟昨天在门前的忐忑不同,云星眠今天明白老妈在里面好好的,并没有踌躇,就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电视声音很大,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清晰地传出来,把他开锁的动静也都掩盖了过去。 一猜就知道这么大的音量就是尚耀宗调出来了,也不怕震得脑仁疼。 云星眠皱着眉头走近客厅,却听见他舅妈张鹤的嗓门比电视机还高了几分:斯寻!你别在厨房里跟你姑姑捣乱啦,去!回你房间学习去! 听见她话里的内容,云星眠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最后就停在了门口,透过没关紧的缝隙冷眼看着客厅。 厨房里已经传出饭菜的香味,还能听见菜品下锅的哧啦声,而尚耀宗跟张鹤两口子却都翘着脚在客厅里半躺着,脚还翘在了茶几上,手边摆着满满的零食水果。 可想而知现在在做饭的人是谁。 见儿子始终没有从厨房里出来,张鹤终于放下敲在茶几上的脚,趿拉上拖鞋:斯寻?斯寻!还不出来!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先帮姑姑切好菜。尚斯寻终于搭了茬。 张鹤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伸手拍了依旧躺得跟个大爷似的老公,往厨房使了个眼色:你看看! 尚耀宗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咔嚓啃了口苹果:又怎么了? 咱们就在这儿还让斯寻干活呢,要不在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使唤咱儿子呢。张鹤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瞒不过与他们只有几步之远的云星眠。 他的拳头不由得攥了起来。 尚耀宗听见老婆这么说,也立即坐了起来,拉高嗓门就朝厨房里喊:尚斯寻,你他妈的听不见是吧?滚出来写作业去! 虽然接触不多,云星眠对他这个舅舅的德行也知道不少,喝酒赌博家暴一样不少,张鹤跟尚斯寻都没少挨他的打。 听见他发话,尚斯寻果然没敢再在厨房里逗留,很快就走了出来。 但无论是从他的眼神还是动作,都能看出来他对于尚耀宗的抗拒。 张鹤赶紧把儿子拉到自己身旁,偷眼看了看厨房,才低声问:你老实跟妈说,平时他们家是不是也这么使唤你的? 她只顾着防备厨房里的人,对门口的云星眠却毫无所觉。 尚斯寻也压低了声音:爸妈,你们别这样,我本来就是寄人篱下,就算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倒是你们,怎么好就坐在这儿等吃! 云星眠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不得不说,尚斯寻还是比他爹妈懂事一些。 不过,他可不记得爸妈让尚斯寻做过什么家务。 这小子真是知道怎么装可怜。 谁承想张鹤听完却是一脸愤然:听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好姐姐,欺负咱们儿子寄人篱下,平时不知道让他干多少活呢! 尚耀宗那没什么容量的脑子根本就不会独立思考,脾气更是一点就着,听见老婆的话,张口就朝着厨房喊:丫头,丫唉哟!你他妈掐我干嘛! 你真是个猪脑子,忘了今天来是干什么来了?你要真为了斯寻吵她一顿,还怎么张口跟她要钱啊!张鹤恨铁不成钢地开口。 尚斯寻皱起眉:你们又来要钱? 尚耀宗一巴掌甩他脸上:你他妈的那是什么眼神!你天天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老子来这里要两个钱怎么了? 尚斯寻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双眼一眨不眨地怒瞪着他。 张鹤把他护在怀里:怎么又动手?你要钱倒是要去啊!找儿子撒什么气! 说着,她又低下头来,仔细地查看着尚斯寻的脸:你看,都给打红了 她心疼地覆住尚斯寻的脸:傻儿子,你姑姑家这么有钱,多给咱们些不是应该的吗?你在这儿也要乖一点,多讨姑姑姑父欢心,他们那个废物儿子会什么?你不说他很听你话吗?你就继续哄着他,他养得越废越好,说不准以后这么大的家业都是你的。 云星眠只知道他们家的人贪得无厌,却怎么也没想到已经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 他猛地推开门,砰得一声,客厅里的一家三口不由得都吓了一跳。 看见是他,尚斯寻的脸色一下苍白了起来:眠眠 张鹤跟尚耀宗也有些尴尬。 眠眠,回来啦。 快,快坐下吃水果,肚子饿了吧,饭马上就好。 看他们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星眠来到了他们家做客。 云星眠冷笑了一声。 尚耀宗这个人从小娇生惯养,没本事就算了,还特别要面子,看到他一个小孩子都敢拿鼻孔看他,顿时觉得颜面尽失,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怎么说也是你舅舅! 可以开饭啦!一直闷头在厨房里的尚银素毫无所觉,恰在这时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走了出来,朝餐桌的方向走,眠眠?你也回来啦。 他们家的餐厅与客厅之间也就只有一扇可以推拉的玻璃门阻隔,平时都数时间都是开着的。 尚银素的出现恰好打破了僵局,张鹤也赶忙打圆场:饭做好了,我们先吃饭吧,先吃饭! 云星眠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快步走过去,在妈妈手中接过那两只盘子。 我来就行了,厨房里还有,你要端进去端。尚银素还以为他是想帮自己忙。 谁知道云星眠脚下一转,端着那两盘菜就走到了沙发旁边,然后举高,翻手 还泛着热气的汤汤菜菜浇了这两口子一人一身。 啊!!!张鹤一声尖叫。 尚耀宗也像被蛇咬了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嘴里一串脏话已经在第一时间狂飙出口。 就连尚银素都被儿子这举动吓了一跳:眠眠!你干什么! 浇在尚耀宗身上的那盘菜才刚刚出锅,正烫着,又蹦又跳地把身上的菜汤抖搂干净,他立即高高扬起了巴掌:你这个小兔崽子 眠眠 尚银素担心地喊了声,不过预料中清脆的巴掌声却没有出现,云星眠抬手挡住他,然后猛地一推,就把他重新推倒在了沙发上,紧接着便上前一步,揪住了他衣领,往他脸上重重挥了一拳。 尚耀宗整日酒色不忌,早就被掏空了身子,哪里是他这么个壮小伙的对手,被他这么按着打,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你干什么小畜生!杀人啦!杀人啦!张鹤尖叫着扑上来,想把他拉开。 云星眠手肘重重一怼,张鹤就踩着地上的菜汤滑了个狗吃屎,脑袋也重重地磕在了茶几上。 尚银素跟尚斯寻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来把云星眠拉开。 尚耀宗抱着脑袋,嘴里依然脏话连篇:你他XX个小兔崽子,你个!@$#@%%^^! 说到最后,他只恶狠狠地瞪着云星眠,看那眼神,就像是想要把他大卸八块:老子早晚把你弄死,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他所有恶毒的诅咒都打断了。 一直对这混乱的一切摸不着头脑的尚银素怒气冲冲地与他对视着,话音铿锵有力:你要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让你不得好死! 被外甥打了又被他妈打,尚耀宗何尝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你这个臭□□!小伙子打不过总不至于打不过女的,妄想就此翻过一盘的尚耀宗又张牙舞爪地朝着尚银素冲了过去,看我不替爹好好教训你! 躺在地上的张鹤也开始捂着脑袋嘶嚎:杀人啦杀人啦小畜生杀人啦! 云星眠哪里会让他们碰到老妈,卡住尚耀宗的脖颈,用力一拉,就把人跟他那个鬼哭狼嚎的老婆扔在了一起。 杀人啊就听得张鹤最后那个字一下就叫破了音,直冲云霄。 好在他们家住的是个带院子的独栋,不然就她这嗓门,肯定早就把警察招来了。 那两口子一个瘦得跟干猴似的,一个又胖得笨手笨脚,搂在沙发跟茶几那狭窄的一点空隙里,混合着地板上滑溜溜的菜汤,半天都爬不起来,除了嘴里那不堪入耳的咒骂,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 云星眠本来因为他们刚才那一番话气得不行,可现在看见这副跟耍猴似的景象,又憋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尚银素刚才挥那一巴掌的时候气势十足,可她平时哪里动过手,事过之后也不由得心里发虚,:眠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舅打起来了? 云星眠勾了勾嘴角,大发慈悲地蹲下身去,提起尚耀宗的领子,让他免于挣扎:我可没有这种废物舅舅! 你个狗娘养的,你骂谁是废物!尚耀宗借着他的力道支起半个身子,可这样一来他的脚却不得不踩在张鹤腿上借力。张鹤虽然满身是肉,但是疏于运动的身体缀得都是娇贵的肥肉,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的力道,尚耀宗一动,她嘴里就又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嚎叫。 尚耀宗不耐烦地一把呼在她脸上:你他奶奶的瞎叫唤什么!尚斯寻!你看不见这个小兔崽子在打你爹吗?愣着干什么! 尚斯寻在一旁看着这幅就像是情景喜剧一样的画面,除了崩溃还能有什么反应。 云星眠真是不想听见他这脏话连篇,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刚刚洒落的菜,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混着碎瓷碴子,就塞进了尚耀宗嘴里。 你这个唔唔呸!咳咳看来这下他的嘴暂时是没办法骂人了。 云星眠把他从张鹤身上拉下来,借着地上油污的润滑,把他拉到几步远的门口。 身下没人,尚耀宗终于挣扎着在他手底下爬了起来。 可惜他这动作却恰恰帮了云星眠的忙。 云星眠这回只用力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尚耀宗就踉跄着跌出了房门,顺着台阶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啪 又是一个狗吃屎。 这下子,尚耀宗又被摔了个两眼直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张鹤这才从地上一边爬着起来一边到了门边,看到这景象难免又是一番呼天抢地:姐!你看你的好儿子啊!这是真冲着杀人来的啊!你看看他把耀宗打成了什么样啊!这去了医院,没有几万出不来啊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 真难为她到了这会儿还记得此行的目的。 云星眠冷哧一声,脚才稍动了动,就吓得她浑身一个哆嗦,哭喊也忘了,飞也似的逃出了门。 趴在老公身边,把他扶坐起来,她才重新找回了胆子:云星眠!你这是发什么疯!神经病啊! 她的声音永远是尖利得让人头皮发麻。 云星眠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未成年再加上精神病,应该杀人也不用负责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梨宝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评论! 第11章 升级 听见他这阴恻恻的话,跪坐在地上那两个人身形都是一僵。 同样被吓到的却还另有其人。 尚银素在背后拍了他一记:你瞎说什么!云星眠!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妈妈! 云星眠的目的是吓唬那贪得无厌的两口子,可不是把他妈也算进去。 他只好收起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转过头来愤愤地问:你傻吗?看不出来人家拿你当傻子坑,还给他们做饭,人家拿你当保姆呢! 十几岁的儿子向来没心没肺,而且以往也根本不屑于跟自己的娘家人打交道,尚银素猛地听见他这么说,脸上不禁掠过几分不自在。 云星眠想也知道,妈妈对她那个好弟弟的德行早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只是从小到大,她在父亲的高压下习惯了默不作声,很多事情只要是面上过得去,她也不会再追根究底地给自己找气生。 而自从他们家发迹之后,尚耀宗那两口子表面上也都是对姐姐姐夫一脸恭顺,反正说些好话就能占一箩筐便宜,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云星眠刚才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打,尚耀宗这种肚子里藏不住半点心机的废物自然是一下就忘了所有伪装,原形毕露。 不过想到刚才妈妈对自己的维护,云星眠心里还是有些欣慰。 他原本还怕妈妈已经被洗脑成了个毫无原则的扶弟魔,现在看来,起码在她眼里,他比这废物两口子重要得多。 这么一会儿,张鹤明显是冷静了一些,也想起了自己还得靠着这一门亲戚吃香的喝辣的,听了云星眠的话,赶忙出口补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你妈她说的,我们辛辛苦苦一路上赶过来,怕我们太累,饭让她做就好!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真是辛苦死你们了。云星眠冷声拆穿。 张鹤被他堵得半句反驳也说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可看她的脸色,却不像是服气。 尚耀宗从小跋扈惯了,可没有他老婆那种讨好的觉悟,被云星眠塞进嘴里的饭终于吐干净了,又开始骂骂咧咧:她一个丫头片子,从小就是伺候我长大的!现在给老子做顿饭怎么了?你这个小兔你他妈的,掐老子干什么?老子哪里说错了!她这一辈子就该着伺候我! 说着说着,他突然又一耳光甩在了扶着自己的张鹤脸上,看来是想把从云星眠那里受的气都出在自己老婆身上。 张鹤虽然没少挨他打,可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格,从这场争执开始到现在,不知道已经被他拍了几巴掌,本来就已经够委屈,这下子更是全面爆发,哀嚎一声,就跟他厮打在了一起: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自己外甥管不住,凭什么拿老娘出气!要不是你又输了那么多钱,老娘用得着来跟你受气吗?还把自己儿子送到人家手底下,平白无故被人欺负! 刚才大家伙都在房间里,哭闹声大点儿倒也没什么,这会儿两口子坐在院子里,隔着的又是镂空的大门,她再拿出这副泼妇骂街的架势,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四邻八舍的围观。 虽然云家刚搬过来没多久,但从张鹤哭喊的话语中,围观的人也能听出来这两口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见外面站着人,反而更来劲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辛辛苦苦给你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你整天吃喝嫖赌,哪点对得起老娘!现在连你外甥都敢欺负到老娘头上啦!天哪,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你他娘的还嫌老子不够丢人是吧!尚耀宗挥起拳头,对着身边的老婆又是一顿锤。 张鹤自然是不甘示弱,就这么在台阶下与他厮打成了一团。 尚斯寻站在门里,隔着尚银素与云星眠,远远地看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父母,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暴突。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眼前的这两个人与他毫无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生在云家?! 云星眠往下迈了个台阶,正在厮打的两人显然对他心有忌惮,立即挺了动作。 你、你又想干什么?尚耀宗还尽量撑着自己的气势。 可张鹤却早已经与自己的泼妇气质融为了一体:你们看看啊!亲外甥要杀他亲舅舅亲舅妈啦!有没有天理啦爹!娘!你们睁开眼看看,你们的好女儿,她现在有钱啦,长本事啦!开始带着儿子欺负亲弟弟啦还让人怎么活哟! 明明是听起来就让人发笑的骂街语气,她偏偏还就真情实感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尚银素跟他们夫妻俩可不一样,也是个要面子的人,看着在外面围观的街坊四邻,愁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云星眠既然动了手,就不怕他们闹,扭头对着尚银素道:妈,打电话报警,就说有人闯进咱们家闹事! 尚耀宗这么一个吃喝嫖赌的人渣,跟警察可是没少打交道,当然知道警察来了肯定不会向着自己,不由得慌了:什么叫闯进你们家!我们是你妈亲自开门请进来的!而且动手打人的可是你! 尚银素实在是不想这闹剧再继续。 她十分清楚自己弟弟是什么德行,被眠眠羞辱了这么一顿,想让他在短时间内平复情绪根本不可能。 耀宗,张鹤,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你们先回去吧。她头疼地闭了闭眼。 你想得美!你儿子打我就白打了!我告诉你,今天要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尚耀宗说着,干脆手臂一摊,就地躺了下去。 对!我们不走了!张鹤好像已经忘了刚刚才跟他厮打过,现在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把我们打成这样,医药费一分也别想少! 归根结底,还是想要钱。 这副无赖的嘴脸,要是只有尚银素自己在,还真是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云星眠从决定动手打人的那一刻起,就不怕他们闹。 看着家门外正对着地上那两口子指指点点的那群人,云星眠垂下眼睑,敛去了眸中所有情绪,等再抬眼时,一双眼眶已经憋得通红,看上去,这个半大的小伙子像是已经憋了天大的委屈。 我告诉你们,别又想趁着我爸不在来欺负我妈,现在我也长大了!只要有我在,你们别想再动她一根汗毛!虽然刚才在客厅里,这位小哥以一打二,占了不知道多少便宜,可是门外这群人却是被泼妇骂街的张鹤吸引来的,根本没看见他打人,只看见了那两口子撒泼。 试想一下,不管是谁看到正在争吵的双方,一边是脏话连篇,死皮赖脸的一对壮年夫妇,一边是沉默寡言,不知反击的一对母子,十几岁的儿子还通红着眼,挺身挡在母亲面前,心里的天平恐怕都会不自觉地偏向这对母子吧? 小伙子,别怕!这么多人,谅他也不敢把你们娘儿俩怎么样!一个站在内围的大妈突然开口。 而她的话也登时引起了大家附和:是啊是啊!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撒泼讹人也不好使! 这人我听着还是小孩舅舅呢,怎么这样啊? 是啊,听这话,平时吃喝嫖赌的,恐怕是没干过好事儿! 就这样的烂赌鬼,输急眼了可不就是逮着老实人欺负吗?听这孩子说的那可怜的,不知道跟人闹了多少回了呢! 这不才刚搬过来就追过来了,肯定是躲他没躲过呗! 不得不说三姑六婆的脑补能力实在是一绝,你一句我一句,就把剧情给编得精彩纷呈,都不用云星眠引导。 当然,他们猜的跟事实也着实差不了多少。 不过躺在地上那两口子脸上可挂不住了,干脆爬坐起来,对着门外那群人骂了起来。 你们这群八婆!再瞎说老子撕烂你的嘴! 要知道,喜欢凑热闹的可不是只有女人,这大周末的,午饭时间又刚过,家家户户可都有几个闲着没事儿干的。 尚耀宗这话是对着刚才带头的那位大妈骂的,好巧不巧,她那二十来岁的孙子刚刚打这儿过,也凑了上来,听见这无赖骂自己奶奶哪里还愿意,刚才云星眠回来也没锁大门,那小伙子推门就走了进来:你他妈的骂谁呢? 他这一上前,人群里其他年轻人也按捺不住了,跟着他一窝蜂地就涌了进来:给他扔出去!我他妈就看不惯有人欺负女人跟孩子! 你们想干嘛!杀人啦杀人啦张鹤还是这句老台词。 这是老子的家事!关你们屁事!尚丫头,尚丫头!你他妈的看着老子挨打,啊老子早晚有一天杀了你们!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这么打下去会出事的!尚银素心急地想过去拉一拉,却被云星眠一把拉住。 妈,你听听他说的话!到现在你还想管他?云星眠恨铁不成钢地问。 尚银素眼圈也红了:妈不是想管他,这,这要真出了人命怎么办啊? 你放心,大家都有分寸的。云星眠把她推到门里,一抬眼,看到站在最里面的尚斯寻,才想起这一家三口还缺这么一高。 这小子也是真沉得住气,爹妈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一动不动地在屋里呆着,云星眠不由得对他产生几分钦佩之情。 钦佩之余,他却也不敢再放老妈单独跟他呆在一起,要是这小子憋了个大的,拿他老妈出气,那他可真是得不偿失。 他伸手把尚斯寻从里面拉出来,然后咔嚓一声,把尚银素自己反锁在了门里。 没了那扇门的阻隔,尚斯寻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更显得可怖。 他静静地看着在院子里挨打的父母,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一旁。 围观人群里不只有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有考虑周全的大爷大妈,就像云星眠说过的,有他们在,根本不会真的打出什么事儿。 几个人连踢带拽的把尚耀宗扔出门去,至于张鹤,自然也有身形彪悍的大妈连带着拽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阵地移到了云家门外。 刚开始还嘴硬着的两个人终于不敢再多骂一句,声音渐渐消弭。 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那辆车前,按开了车钥匙,才终于又壮起胆子:你们、你们都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云星眠早已从家里跟了出来,红着眼站在人群之后:你们要走自己走,别想抢走我爸的车! 好家伙,原来这车也是抢的人家的! 最开始动手那个小伙子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把钥匙夺过来,重新上锁:还敢抢车?是不是还想挨揍! 小兔崽子!这车你爸妈都说了给尚耀宗话说了一半,就被小伙子扬起的拳头给吓了回去,行,行,今天算你们厉害! 他点点头,跟张鹤一起往后退着。 张鹤这时却又想起了什么,隔着人群朝着大门的方向喊:斯寻,斯寻!快出来!跟妈妈走了!以后咱们不在他们家受虐待了! 到这会儿,大家才注意到这个后来被云星眠拉出房门的少年。 尚斯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拳头在身侧攥得更紧,就连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斯寻!张鹤还在喊着。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尚斯寻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他咽了下口水,声音同样在发着颤:我不会走的! 你说什么? 虐待我的是你们!不是姑姑姑父!我不会再回去任你们打骂的!他抬起眼,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满脸,你们收养了我,不代表就可以对我拳打脚踢!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现在只有在后台可以看!APP右上角那个台灯! 昨晚太累没有及时回复,明天一起呀,mua! 第12章 他全都懂 哇哦 云星眠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这演技,可真是比他刚才好多了,这小子后来为什么非得自甘堕落呢?要是当个演员,说不定连影帝都已经拿到手了。 因为尚斯寻的话,人群里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尚斯寻两口子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形象现在也变得更加飘摇。 还虐待孩子,再不走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大家因为人群中爆出的这句话又有些蠢蠢欲动,尚耀宗今天挨了这么多打,是真的怕了,看这架势,不由得有些腿软,拉着张鹤就想开溜。 尚斯寻还站在院子里,所以看不清楚,可云星眠却在人群之外,把张鹤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难以置信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脸上着实露出了几分悲痛。 这种表情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云星眠上辈子因为嫌弃,无心跟这两口子打交道,可是因为一直缠在他身边的尚斯寻,他却也难以避免跟他们见面。 据他所知,尚耀宗虽然没少动手教训尚斯寻,可是张鹤对他可实在是不错,就她那个自私的个性,要说尚斯寻不是她亲生的,云星眠可是一点都不信。 现在为了跟父母划清界限,留在他们家享福,尚斯寻居然连被收养的谎话都说得出来,云星眠心底对他的鄙夷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 斯寻!谁跟你胡说的?妈要撕烂他们的嘴!张鹤挣扎着想要冲回院子,却被尚耀宗紧紧拉住。 跟你说了找个野种永远都养不熟,你还不听!现在他都把云家当他自己的家了!还不快跟我走! 尚耀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了这么大的力量,拉着比自己快重了一倍的张鹤,踉踉跄跄地远离了人群。 云星眠听了他的话,心下却不由得一惊。 听他的口气,难道说尚斯寻竟然真是他们家收养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 他过去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小伙子,给你家的车钥匙,你跟你妈没事吧?受伤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最开始打头的那个大妈走到云星眠身边,把车钥匙递到了他手边。 云星眠来不及多想,赶忙接下:没事,谢谢奶奶,今天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跟我妈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等改天我跟家人一定登门去谢谢各位。 嗨,这街里街坊的哪里还用得着这个,你们没事就好,这孩子,真懂事。大妈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们没事,就先进去好好收拾收拾,再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叫我,看着没,奶奶家就住对面那栋楼,2单元3楼右手边。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啊! 这大妈一看就是平时热心惯了,组织能力也是一流。 按照云星眠以往的性格,其实很不善于跟人群打交道。不过重生一遭,他的脑子好像也跟着一起开了窍,自然而然地就懂了要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形:谢谢!谢谢各位!今天多亏了大家! 这还真是他头一回觉得八卦是上天赋予人类的一件优秀的品质。 人群终于在他的道谢声中渐渐散开,云星眠锁好大门,余光看到尚斯寻沉默的身影,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目不斜视地走到房门前,开了门锁。 尚银素已经在里面拍了许久,一被放出来,赶忙把自己儿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把我锁里面干嘛?啊?你有没有怎么样? 其实只有一门之隔,她把外面的情形也听了个差不多。 可是不管怎么说,耳朵里听得再清楚,眼睛没看见,她也是忍不住担心。 云星眠赶忙扶住她:我没事,真的没事,好了,现在闲杂人等都走了,我们也进去吧。 他说着,把尚银素重新推进去,又想把房门就势关上。 可是尚银素却伸手挡住:斯寻,别在那儿站着了,你也进来吧。 云星眠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尚斯寻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像是害怕尚银素反悔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门。 进门之后,他只字不提刚刚被众人赶跑的父母,立即就拿了扫帚,跑到沙发前那一片狼藉处,矮身收拾了起来。 尚银素何尝看不出他的殷勤,她叹了口气:斯寻,你别收拾了,等会儿我来,厨房里还有饭,折腾了这一通你们也该饿了,都先去把饭吃了吧。 尚斯寻听了她的话,却没有抬头,只匆匆抹了把脸,继续埋头清理:姑姑,我不饿,你们先去吃吧,我把这些收拾了就来。 尚银素还想说什么,被云星眠开口打断:好了,妈,你这也弄了一身油,先去换件衣服吧,他爱扫就让他扫,我去把饭菜端出来,我们都得吃饭。 刚才闹了那么一通,几个人身上都是一派狼藉,尚银素低头看了看自己,也只能听话地被云星眠推回了房间。 云星眠自己更不用说,跟尚耀宗扭打了那么一通,除了他们两口子,现在身上最脏的人就是他,这身校服说不好都得报废。 不过男孩子换衣服也快,他回房间飞速换了一套,又把厨房里剩下的两盘菜端到餐桌上摆好,盛好自己跟妈妈的饭,才又走到爸妈的卧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妈,换好衣服了吗?出来吃饭吧。 我没胃口,想睡会儿,你跟弟弟先吃吧。到了现在,尚银素也是习惯性地这么称呼尚斯寻。 当然云星眠现在也没心思在意这个。 事实上重生之后,他都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过关于尚耀宗那两口子的问题,只是潜意识里却一直知道,这辈子想要让一家人好好生活,势必要想办法摆脱他们尚家人。 于是在意外听见他们的话之后,他才会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做出了当场撕破脸的决定。 甚至没有来及考虑妈妈的心情。 妈,我进来了。他打了声招呼,就伸手推开了门。 尚银素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见他进来,赶忙坐起身,在脸上抹了抹。 她也在哭。 云星眠看见她的眼泪,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他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就这么一个人渣,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没听见他刚才怎么骂你的? 尚银素知道掩饰不了自己的眼泪,索性也就不再做无用功,她吸了吸鼻子,叹息地道:我哪里是舍不得他,我是恨我自己,被他欺负了这些年还不算,还害得我儿子被他欺负。 云星眠不由得笑了:妈,我没听错吧?我知道你肯定是偏心我,但这偏心也太明显了一点儿,就刚才那情形,你觉得是他欺负我? 尚银素嗔怪地白他一眼:我自己的儿子,平时一根指头都不舍得碰一下,他刚才拳头都快挥你脸上了。 尚银素从小在父亲面前吃了太多的苦,自己有了孩子,自然是忍不住捧在手心里疼。 说实话,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对云星眠是过于溺爱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养成这么个浪荡性格,以为自己看上的就非得为自己所有,连人也是如此。 不过云星眠重活一次,当然不是为了要跟深爱着自己的母亲算账。 父母没能教会他的,他早已在后来许多年的跌跌撞撞里充分领悟, 我还以为你要怪我把你们姐弟感情搞坏了。云星眠低哑着声音道。 尚银素苦涩地笑了下:我跟他能有什么姐弟感情,他啊,就是个讨债鬼,这都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妈,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请不要宣传封建迷信!云星眠翻了个白眼。 熊孩子!尚银素果然被他逗乐了,但又觉得自己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丢人,只能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掩饰尴尬,你这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都知道护着妈了。当初被你姥爷逼得想死的时候,妈哪里能想到,我还能等到有一天自己儿子都能护着我的时候。 听见尚银素提起这些,云星眠才想起来,其实妈妈那坎坷的往事,现在应该是还没有跟他说过,是在后来他与父母的关系缓和之后,才多少提起了一些。 而今天,他异常的举动显然是戳中了尚银素埋藏在心底的伤痛,让她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配合地假装:姥爷?他怎么你了? 尚银素接下来的话,虽然云星眠早已经知道,可是看着妈妈因为那些往事泪流满面,他依然觉得心疼不已,不由得后悔刚才没多揍尚耀宗几拳。 你妈那时候就是个傻子,居然真觉得我去上学是亏欠了他,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他想吃的,我就不碰一口,挣的工资全都给了你姥爷,吃饭的时候却连口菜也不敢夹。那时候我是真疼他,觉得当姐姐的,疼弟弟那不是应该的吗?如果外人听见尚银素这一番话,可能会笑她思想陈腐,不知所谓。 可是云星眠却明白,一个从小都被家人以重男轻女的观点洗脑的人,又怎么能要求她在那个狭小的天地里有什么高于生活水准的觉悟呢? 要不是遇见历老师,说不定我早就心甘情愿嫁给那个老头子了。尚银素擦了擦眼泪,苦笑了下,也多亏了历老师的教育,才让我看清,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到底是多么心狠的人,他们对待我,甚至不如一个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师。从尚耀宗哭着闹着要把我卖了,换钱给他娶老婆的时候开始,在我心里,他就不是我兄弟了。当初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爸被他们敲诈得一分不剩,打工一个月赚的钱,除去房租,连供我俩吃饱饭都困难,一到月底,我们俩就争着表演,他说他不饿,我说我饱了,就想让对方多吃一点 说到这些带些心酸又带些幸福的往事,尚银素的笑总算是看起来真心了一些:即使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过回娘家求一口吃的,在我心里,我爹跟我兄弟,都死了。 以往云星眠倒是真没有听得这么具体,现在听见这些,只觉得心底对那些吸血鬼的恨意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那为什么你现在还任他们来咱们家胡闹?又是给房又是给车的!提起这些,云星眠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尚银素叹了口气:我心里是对他死心了,可是你姥姥却放心不下他。整个家里,就只有你姥姥最心疼我,只是在你姥爷手底下,她也一样过得不好,最多就只能藏着掖着偷偷给我吃块冰糖,攒好久的头发丝儿,给我换一条花手绢,还不敢让我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我让你姥爷打了,也只有她抱着我哭一整夜 想到自己往年里唯一的温情,尚银素又哽咽得快要说不下去,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姥姥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丫头,你就这一个弟弟,他跟你一样,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不值当的你对他好,可你现在嫁了个好男人,妈不担心你,妈就担心我死了,他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你要是还可怜你这个没用的娘,就在吃肉的时候,哪怕是给他倒一碗汤,也让你娘在地底下能闭得上眼 云星眠伸手把尚银素抱住:好了,妈,咱们不说了,不想了! 我这些年,就想着,他不是我弟弟,就是我妈的另一个孩子,只要面上过得去,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可是我心里一想到以前的事,就恨得慌。尚银素深呼吸了下,强压住喉头的呜咽,说实话,别看你爸脾气臭,在这事儿上比我看得开,还说什么,能花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可我知道,要不是为了我,他哪里肯让尚耀宗进咱们家门。可有时候我又想,要不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我可能就没缘分嫁给你爸,也更不会生下你。 尚银素撤开身子,伸手捧起云星眠的脸:眠眠,你现在还没有孩子,你不懂,自从有了你,我就什么都不怨了。我现在看着你,就会想,跟我儿子相比,以前受得那些罪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再重来一遍,我还愿意用这些苦换来跟你爸爸结婚,换来我宝贝儿子的出生。我一直都说,没能考大学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可是那遗憾跟我的家比,又算什么呢?我现在有我老公,有我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其他的所有都不重要。你昨天不是问我如果再重来一次会选择做什么吗?我还真忍不住想了,哪怕再重来个千千万万次,跟那个所谓光明的前途相比,我还是会选你,选我的宝贝儿子。 云星眠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 他握紧了手掌,对着妈妈,轻忽地笑了笑:我明白,妈,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全都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姐说自从有了孩子她再也不幻想重生啦,因为害怕再生不出来自己现在的宝贝。 她以前也是个充满幻想的少女,有了孩子果然会不一样吧。 谢谢小妖的地雷! 第13章 新生活 有了这一段剖白,母子两人的关系似乎在无意间拉进了许多。 尚银素发泄了这么一通,心情也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说起这些,她又不禁有些害怕。 云星眠却完全不担心:你还不知道他,最多也就是窝里横,在外面怂得跟什么似的,再说了,就算他找上我,就他那样的,我一拳一个,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不是,他怂归怂,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真怕他一时想不开 好了,妈,我答应你,最近会小心一点,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云星眠趁机要挟。 尚银素疑惑:什么条件? 云星眠清了清嗓子:本来呢,我是打算今天要车,改天把我爸给他那房子也一起要回来,既然你提到姥姥也罢,那套房子,就当是您给姥姥尽的孝心,赏他就赏他了。反正到最后,他也只会输得精光,不过,你从此以后,不能再给他任何接济!甚至不许再让他进门! 就算云星眠今天干了件大事,可在尚银素眼里,他毕竟仍旧是那个吃得不舒心了都要发一发脾气的小孩子,听见他说的这番话,尚银素不由得有些惊愕:眠眠,我怎么觉得,你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就那副说话的底气,哪里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云星眠愣了下,他只顾得趁热打铁,倒是完全忘了伪装属性。 不过就算老妈再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他身体里的灵魂确实换了,但不是换了个人,而是换了个年纪。 我本来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过几个月,您儿子就满18岁了好吧!法定成年人!云星眠耍宝地凑到她跟前,是我以前太不懂事,让您跟爸爸操心了,如果不是刚才回来听见他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我都不知道我妈被他们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番讨好简直是戳在了尚银素的心坎里,她才刚刚止住的泪这会儿又有点泛滥的趋势:妈妈都多久没听见你这么哄我了我还以为儿子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哄妈妈了 云星眠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感动的泪总是好收的,都不用他劝,尚银素就自动自发地把眼泪擦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我也没必要再复述了,总之,妈,你也说了,这辈子咱们最大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你要是想安安稳稳地跟我和爸爸生活一辈子,就得离那种吃喝嫖赌的人渣远远的,他惦记的可不仅仅是你一辆车一栋房子,人啊,都是欲壑难填,现在不立即斩断,到最后,不把咱们家掏个家破人亡,他是不会罢休的。云星眠苦口婆心地道。 尚银素沉思了下,严肃地对他点点头:儿子,你说的对!为了你跟你爸,我也顾不得当初答应你姥姥的话了,再说,你爸也给过他不少了,他要真肯改,何至于潦倒成现在这个样子。尚银素虽然脾气软了点,但那也不是笨,只要稍加点拨,就能转过这个弯儿来。 归根结底,还是他家爸妈一个比一个善良,才会被无赖缠上。 不过,儿子,你今天真是让妈刮目相看,连欲壑难填你都知道。都这种情况了,尚银素都还能及时发现儿子身上的闪光点。 云星眠:但他真不觉得这像夸奖。 不过,妈,外面这个呢?是不是也应该早点送回去?云星眠乘胜追击。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0) 提起尚斯寻,尚银素的表情却又沉重起来。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斯寻这孩子也是命苦。这时候让他回去,不是眼睁睁看着你舅舅 尚耀宗。云星眠纠正。 我知道!别打岔!尚银素捶他一记,这不是眼睁睁看着尚耀宗把在你这儿受的气都撒在他身上吗? 云星眠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听您这意思,刚才他在院子里喊的那话,是真的? 啧!尚银素睇他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 现在又不是觉得他像大人的时候了。 云星眠倒是真有些吃惊。 看张鹤刚才那反应,他还以为尚斯寻不过是想卖卖可怜,好顺理成章留在他们家里,没想到他的身世居然还真的另有隐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鹤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上一世,尚斯寻染上毒瘾,最后成了那副鬼样子,张鹤也一直都没放弃过他,这么说起来,那个女人倒也不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总之,斯寻在咱们家还算挺乖,看他那口气,也是真害怕咱们把他送回去,不如,他想留就让他留着心软真是尚银素最大的缺点。 妈,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收养的,他也是尚耀宗的儿子,你只要把他留在家里,我们就不可能真的跟他家断绝关系!云星眠严肃地看着她,心软有时候可是会害死人的。 那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尚银素嗤笑了下,看他脸上的表情还那么认真,也只能把脸上的笑收起来,那,你总不能让妈去逼个半大孩子,最起码,等这段时间过去,让尚耀宗也消消气 妈 你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肯定没注意到,斯寻来咱们家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你舅尚耀宗那个人,喝醉了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找个借口就敢发他的狗脾气,你让我怎么跟孩子开口,你看他刚才都吓成什么样了?在这个问题上,看来尚银素是真的没打算让步。 其实仔细想想,云星眠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现在的尚银素来说,尚斯寻还是一个品学兼优,忍辱负重的可怜孩子,让她跟尚耀宗那种人渣划清界限,她接受得理所当然,可让她就这么放弃一个好孩子,根本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善良个性。 云星眠点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过,现在留下他也只是权宜之计,等尚耀宗那边情况好一点,必须找机会让他走。 可以呀儿子,现在成语用得一溜一溜儿的!尚银素见他松口,也赶忙转移了话题,饿了吧?走,咱们出去吃饭去,不想这些了! 云星眠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上辈子遭遇的问题,也不可能仅仅靠这一个下午就全部解决。 跟尚银素出了卧室,他才看到尚斯寻还蹲在沙发跟前。他们家沙发是布艺的,泼了那么多菜汤,根本不可能再清理干净,尚斯寻接了盆水,正拿抹布一点一点的擦。他的眼眶通红,估计这么长时间,他就一直这么一边擦泪一边干活。 如果现在蹲在那儿的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云星眠恐怕也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一看到那张自己恨之入骨的脸,他心底稍起的那一丝动摇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是哲学家,不知道把上一世对那个后来的尚斯寻的仇恨转嫁到现在的他身上是否合理,他只知道,有些错误,一旦发生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即使是他,也没资格说原谅。 斯寻,别擦了,放那儿吧,我们先吃饭。尚银素开口叫人。 尚斯寻抬起脸来,期期艾艾地推辞:我不饿,姑姑,我想把沙发擦干净。 云星眠看了眼布艺沙发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油渍,忽而道:不用擦了,反正这沙发也该扔了。 而他,也会尽快想办法把尚斯寻从家里赶走。 说什么呢?这才买的新沙发,最多换个沙发套,哪里能说扔就扔?你败家子呀!尚银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云星眠却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耍宝地告饶。 妈,我说真的,把这沙发扔掉吧,我做过一个太可怕的噩梦,跟这噩梦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看到。他说得像是这只沙发,但似乎又意有所指,我们不是要奔向新生活吗?我看就从扔掉这套沙发开始! 尚银素看出他表情里的认真,虽然觉得儿子这番话实在是没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也因为他这认真的态度对那套沙发起了点膈应:什么噩梦啊,还得扔家具你以为你爸是皇帝啊家里有国库? 好了,妈!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吃饭!一顿饭从做好到现在,恐怕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都凉了个差不多。 那我把菜再热一热,斯寻,听话,别管沙发了,我看这沙发不扔,这个败家子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准备准备吃饭。尚银素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桌上的菜端回了厨房。 今天这顿饭,光是里里外外的折腾,就已经折腾了好几趟。 尚斯寻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端着那盆水站起身来。 看那浅灰色的沙发布,即使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也没办法让它恢复从前。 奔向新生活的第一步,是扔掉沙发。 而他们的新生活里,一定不会有他吧。 第14章 捉弄 虽然娘俩儿把话都说开了,但因为饭桌上多了个尚斯寻,这一顿饭还是吃得让人别别扭扭。 尚斯寻一直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低眉顺眼地只扒拉自己碗里的白饭,菜都不夹,尚银素实在看不下去,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整个人都往后撤了好远。 尚银素倒是被他吓了一跳。 斯寻,你不用怕,好好吃你的饭,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爸妈的事跟你无关。她不得不出口安慰。 尚斯寻偷眼看了下云星眠,默默地点了点头。 云星眠知道,他这么聪明,肯定是想到了自己发飙前听到的那些话。 果然,等收拾好一切,两人被尚银素赶回书桌前坐下没多久,尚斯寻就支支吾吾地对他开了口:云星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那样想的,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为了讨好云星眠,他连爸妈都不叫了,就直接用他们代替。 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云星眠更看不起他。 是吗?云星眠勾了勾唇角,状似无意地问,那我很听你的话也是他们胡乱猜的吗? 尚斯寻一下愣住,好容易缓和一些的脸色又因为他的问话变得苍白起来:那个,那个是我为了让他们放心,胡乱说的。 哦云星眠故作恍悟状,为了让每天虐待你的养父母放心,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尚斯寻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笔,看那力道,要是笔杆脆弱一些,说不准现在都被他握碎了。 云星眠知道他又是擦沙发,又是说好话的,无非也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听到几句相信他的话,好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可云星眠就是个这么别扭的人,就算他碍于尚银素的面子,没办法马上把尚斯寻赶走,也不想让他待得太舒服。 就这么提心吊胆下去吧,他看着也能稍微舒心一点。 想到这儿,云星眠又不禁在内心唾弃了下自己,他又有什么好舒心的,就连书桌都是跟这小子脸对着脸,写作业吧,写不下去,不写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尚斯寻这张不讨喜的脸,真是烦不胜烦。 此刻真正舒心的应该是历董事长,他恐怕正尽心尽力地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辅导功课呢,头对着头,脸对着脸 一想到那个画面,云星眠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重生一次就是软香温玉在抱,怎么他重生就得斗极品亲戚呢? 云星眠不耐烦地把笔扔下:烦死了!写个毛线作业! 尚斯寻被他吓得战栗了下,咬着唇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把他的作业拉到自己面前:要不,还是我替你写吧。 云星眠本来想很争气地说不用,但一想到丁渐丽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登时又犹豫了。 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钟里,尚斯寻已经低头在他作业上奋笔疾书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这么刚的态度坚持到最后,居然是为了几个作业题折腰。 实在是不符合人设。 这夜好眠。 第二天,云星眠是被尚斯寻硬生生叫醒的。 周一了,今天有升旗仪式。尚斯寻大概是怕他起床气扫到自己,第一时间就开口解释。 云星眠隐约中记得高中是有这么一回事,每周一早上都要早去半个小时。 要说他以前也是个三天两头迟到早退或者干脆逃课的主儿,不过自从转进历寒尽的班里,他的出勤率就没低于过100%,学不学的,都得在班里待着。 于是他自然清楚地记得,只要升旗仪式迟到,让丁渐丽逮住,那他就是绕着操场跑圈的命。 十几岁的云星眠虽然身体还可以,但他这个娇贵的大少爷对体育运动却是十分抵触的,尤其是跑圈这种毫无娱乐性的项目,更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云星眠今早起床洗漱吃饭的速度都大大高于上辈子的平均水平。 谁知道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寸,云星眠一路辛辛苦苦地赶到学校,却又在门口追上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慢悠悠走在前面的,正是历寒尽跟那一对臧姓兄弟。 早知道他就不走这么快了,反正距离集合还有几分钟,云星眠暗忖。 他的脚步及时慢了下来,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尚斯寻也终于小小松了口气:你走得也太快了,我差点就追不上去。 走在不远处的历寒尽像是身上装了雷达似的,循着尚斯寻的声音就望了过来。 云星眠: 历寒尽: 臧修烈本来正喋喋不休地跟其他两个人说些什么,见状也扭过头,顺着历寒尽的视线看了过来。 于是他原本的笑容在看见云星眠的这一刻立即收了起来,比四川变脸都快: 他们当中剩下的最后一个当然也会好奇,于是也 最后学校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景象,五个少年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似的,一言不发地默然对视。 这还是云星眠第一次认真看到臧修逸少年时的模样。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会有人发育得早,有人发育得晚,臧修逸明显就属于后者。 虽然他后来也长了个一米八多的个子,但这会儿却是几个人里面个子最矮的,站在女生中间也不出挑,脸还被厚厚的刘海跟黑框眼镜盖住了大半,怪不得自己当初会完全忽略来自于他的威胁。 就这么一愣神儿,几个人的沉默就变得愈发诡异起来,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朝他们张望。 你们几个学生怎么回事?臧修烈!云星眠!你俩又想打架是吧?怎么?还想找帮手?历寒尽!都干嘛呢!教导处主任正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站着迎学生,不一会儿便注意到了他们。 而这几个人明显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教导主任直接一个一个地点起了名。 原来他已经跟臧修烈打过架了,可惜他已经不太记得。 云星眠反应过来,赶忙收回目光,再次快步往前走了起来。 尚斯寻也屁颠屁颠地在他身后追着。 其他三个人当然也不会再继续站在原地。 我说,马上就该月考了,修逸这次又没发烧,肯定能考进重点班,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谁会被刷下来。臧修烈的声音陡然提高,不过某些靠关系的人肯定没事儿吧,只能是第29名最倒霉咯。 他的语气讽刺,到底是想说给谁听的可想而知。 云星眠瞬间了解了自己当初揍他的原因。 不过现在的云星眠同学已经不同于往日,他不但没心思跟这么个小屁孩计较,甚至还顺便回忆了一下上辈子月考之后的调整。 因为多了个他,这次考试后,丁渐丽也不好直接跳过她把第29名踢出去,于是最终妥协了一下,在重点班保留了年级前30名同学以及一个吊车尾的云星眠。 从此以后,不管有过多少人来来去去,这个班里的成员一直都是31名,他像是被忽略在整个班集体之外,这个班级里的所有成绩荣辱都与他无关。 他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拉低一下重点班的平均分。 但一般老师算平均分还会单独出一个删掉他的版本。 作为一个成年人,现在再想起这些事情来确实有些尴尬,而更尴尬的是,现在他知道了臧修逸跟历寒尽后来的关系,以后再在同一个班里看人家有情人朝夕相处,那才真的是尬破天际。 就算是为了自己未来的清净着想,他也得赶紧挪班了。 见自己的挑衅对他没有丝毫作用,臧修烈也有些惊诧。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说着,他还撞了撞历寒尽的胳膊。 历寒尽毫不犹豫地闪开他的触碰:无聊。 仿佛是为了表示自己跟这群无聊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这句话,历寒尽就快步掠过了他们几个人,越走越远。 云星眠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暗忖,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臧修逸跟臧修烈就在他们隔壁班,两个班虽然一个普通一个重点,但却被排成了兄弟班,就连升旗仪式的方队都被列到了一起。 因为个子比较高,他们几个自然是都站在了后排,而个子最矮的臧修逸也被他堂弟拉了过去,把他按在了自己跟历寒尽之间。 云星眠看着他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原来忽略过这么多细节。 眠云星眠,站这边!尚斯寻又在叫他。 这一点上他似乎还得谢谢尚斯寻全了他的面子,毕竟整个重点班,会主动招呼他的也就只有尚斯寻一个。 不过要跟他站一起,云星眠估计会消化不良。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1) 他淡淡瞥了尚斯寻一眼,抬脚站在了方队的最角落:不用。 他跟尚斯寻的互动其他人也都看见了,臧修烈在几列之外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识好歹。 云星眠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然后走过去把历寒尽挤到里面,自己站到了臧修逸身边,对着他堂弟笑了笑。 臧修烈:??? 云星眠: 臧修烈:云星眠你要不要脸! 云星眠转回身去,对正好巡到他们班最后一排的杨老师开口:杨老师,您听见了吧,你们班的这位同学无缘无故攻击我。 臧修烈:卧槽你这个 臧修烈!杨老师早在某人的刻意下看到了刚才的一切,你给我出列!站我旁边! 不是!老班!你不会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吧? 人面兽心!我让你人面兽心!杨老师抬起手,作势要拍他几下,不过都被经验丰富的臧修烈给挡了回去,出来!升旗完绕操场跑五圈再回去!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吗!臧修烈一边讨好地跟杨老师出了方队,一边不服气地指了指云星眠,悄声威胁,你给我等着! 十圈! 老班,我错了老班,十圈要了我老命了 二十 十圈挺好的,我一定认真跑完! 云星眠的嘴角悄悄弯起来。 这家伙,还挺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历寒尽:哦?多好玩? 云星眠: 谢谢梨宝的两枚地雷! 第15章 偷窥 云星眠笑到一半,突然觉得旁边似乎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气。 他缓缓转过头,果然看见被他挤到一旁的历寒尽正瞪着自己,那眼神简直是比刀还利,比冰还冷。 云星眠的笑容僵住。 他只顾着教训臧修烈,居然忘了自己刚才的举动无异于是棒打鸳鸯。 上辈子也是因为他引起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历寒尽跟臧修逸拖了几年才重逢,现在历寒尽不知道有多忌讳这一点,他居然还好死不死地挡在了他俩中间。 云星眠虽然明白自己触犯了某人的逆鳞,但在情敌面前,也摆不出什么讨好的姿态,于是干脆转身出了队列,跟臧修烈站在了一起。 靠!云星眠你又想搞什么?臧修烈防备地看着他。 云星眠白他一眼,乖巧地对杨老师鞠了一躬:杨老师,对不起,我觉得您这么深明大义,不包庇自己的学生,实在是让我们心生敬佩,虽然刚才我是被无故挑衅的,但是也愿意一起接受惩罚出来罚站 他话还没有说完,臧修烈就接话:好!老班!他也十圈!他自己说的! 云星眠:??? 他刚刚只顾得躲着那一对情侣,居然忽略了跑圈这个残忍的事实。 又乱插话!杨老师往臧修烈头上敲了一记,转眼看着云星眠,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为难还是惊诧。 在他记忆里,18班刚转来的这名差生可是个刺儿头,严厉如丁渐丽都整天被他气得在办公室抹眼泪,怎么现在却像是转了性似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毕竟我不是你们班主任,这件事也错不在你,你的态度也很端正 丁老师!臧修烈突然扬高了声音朝着队列前排喊了一嗓子。 正在前方低头跟其他班老师说话的丁渐丽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来。 看到臧修烈跟云星眠一起站在杨老师面前的画面,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穿过人群快步来到他们身边:杨老师,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又惹什么祸了? 臧修烈忙不迭地点头:杨老师要罚我们两个跑圈,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杨老师一脸懵逼:我不是 杨老师!你不用客气!以后这种事不用问我!就他 请各位同学保持安静,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学校广播里突然传来一声提醒。 丁渐丽的声音立即小了下来,指着云星眠低斥:懒得跟你说!等会儿跑不完别回教室! 随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护旗手已经踢着正步走上旗台,在这样庄严的时刻,任谁也不好再继续说话。 云星眠看着历寒尽挺立的背影,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明明都已经赢了的局面,硬是被这人给瞪输了,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算了,还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他出列后,历寒尽并没有站回原来的位置,与臧修逸之间始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而这样静静地在背后看着两人,云星眠依旧还在厚颜无耻地觉得,他们,至少是现在的他们,明明是不相配的。 就算当初他早早知道臧修逸也同样爱着历寒尽,恐怕也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吧。 一直自命不凡的云星眠怎么会甘于输给这么一个畏畏缩缩,除了课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 想起来像是很伤感,可是再深思却又只能让人露出一丝苦笑。 这剧情还真像是传统的校园偶像剧,像他这样咋咋呼呼缠着男主角不放的,自然是最终会落个凄惨结局的炮灰无疑,而惨淡出场的丑小鸭,势必会成为另一个受到众人祝福的主角。 要不是历寒尽为了救他也失足从天台上掉下来,本来上一世,他们也该是个苦尽甘来的完美结局。 重生一次,更是能修复所有遗憾。 想到这里,云星眠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旗帜已经高高地升了上去,教导主任又在老调重弹地强调着整个学校的纪律。 站在他身旁的臧修烈跟看鬼一样看向他:我发现你真的有神经病! 罚站都能自己笑出来。 有人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云星眠当然也不会拒绝。 他故作深沉地上下打量了臧修烈一遍,然后凑到他跟前低语:我也发现你屁股上有痣。 臧修烈:??? 云星眠一脸的高深莫测。 好了,我说的这几项问题请同学们注意,这一周我不希望再让我抓到谁犯同样的错误,好了,现在各班班主任可以带领同学们回去上课了!解散!台上的教导主任终于发表了总结性陈词。 臧修烈崩溃地低喊:卧槽你他妈什么时候偷窥的我! 听见解散的声音,云星眠怕丁渐丽再过来唠叨,立即就迈步离开队尾,朝着跑道的方向跑去。 他们学校的操场这会儿还没有重建为后来的橡胶跑道,脚底下都是碳渣,一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臧修逸刚才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决,还以为他是想逃,当然是二话不说地就在他身后追了上来。 喂!云星眠! 云星眠本身运动细胞就不怎么样,被追上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更何况他也并没有拼尽全力往前跑,要知道,以他的体格,能坚持十圈是多么不容易,他当然是一开始就得慢悠悠的,才能省力。 杨修烈作为他们班的体委,平时篮球长跑都不在话下,跟云星眠一起跑简直不要太轻松。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知道我我后面那几个字,他努力了几次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云星眠真不知道,他居然还有害羞这种优良品质。 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云星眠决定把刚刚对他的评价收回来,这么厚脸皮的话,他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就说出了口。 听得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不对啊!他看上的不是历寒尽吗?臧修烈突然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 云星眠扭过头来瞪他一眼:我听得见! 其他同学都已经回了教室,操场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丁渐丽站在一楼走廊里对他俩喊:磨蹭什么呢?跑快点!不想上课了是吧? 云星眠远远地看她一眼,无奈地想,一个刚有了孩子的母亲,怎么脾气就这么大呢? 要说这个就远远不如他在疗养院时的小护士,同样的年纪,人家可比她温柔多了。 当然他也只能腹诽一下,然后认命地加了那么一点点速度。 臧修烈也把速度提上来一些,干脆在他前方边跑边倒过身来跟他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云星眠的教练。 喂!你真是同性恋啊?你到底喜欢历寒尽还是喜欢我?他的好奇心是真的很重。 云星眠无语地看着他:谁教你的这些!怎么?你也是啊! 当然不是!是修逸,他不是喜欢历臧修烈蓦地停下,靠,你套我话! 云星眠懒得跟他掰扯,一瞬间又加速超过了他。 臧修烈哪里肯善罢甘休,很快就凭借自己的体力优势重新追了上来:所以你就是对历寒尽有意思?你就憋着劲儿跟修逸抢是吧? 云星眠无奈地吁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几乎成了走路:他哪里好还值得老子抢? 那你真的看上我了?臧修烈往旁边挪了一大步,你到底什么时候偷窥的! 这个世界上就不能有直男了是吗?云星眠知道他一向头脑简单,却也没料到简单到了脑残的地步。 臧修烈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有啊!我!我笔直笔直的! 云星眠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静静地看他。 臧修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犹豫地跟着停下脚步:干嘛?你质疑我? 云星眠迈步到他身旁,与他面对着面,然后缓缓靠近他的脸。 云星眠这张脸长得确实好看,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自信地以为历寒尽肯定会看上自己,虽然现在他的眼角眉梢还有些稚气未脱,但这种属于少年特有的青涩模样却只会让人更为心动。 他紧紧盯着臧修烈的双眼,然后一寸一寸地侵入他的领域。 臧修烈平时看起来毛毛躁躁,但实际上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而那些追他的女孩子,他也没有正经跟哪个多聊过几句,在感情方面完全就是个雏儿。 看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朝自己靠过来,他登时全身都僵硬了起来,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真的吗?云星眠捉弄地对他眨了下眼。 臧修烈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当、当然是真的!我的女神是邱淑贞!啊啊啊你离我远点儿 他一边崩溃地低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对云星眠一阵乱推。 云星眠不过开个玩笑,根本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一时不察就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朝地上摔去。 喂臧修烈赶忙想要拉住他。 不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扑上来的结果不过是压在云星眠身上,然后让他摔得更重一点罢了。 云星眠趴在一地碳渣上,不只两只手臂加掌心都被擦得火辣辣地痛,更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快被他压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传来。 云星眠内伤严重,根本没心思去看来得人到底是谁,说不定是哪个班级要过来上体育课。 你还不起来!想要压死我!他低吼。 臧修烈赶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只不过这动作压得云星眠又不免痛吟了一声。 这种场面让他不由得想起昨天被他困在沙发跟茶几之间的尚耀宗跟张鹤。 果然是现世报啊! 你没事吧!臧修烈自己起来之后,又赶紧矮下身来扶他。 云星眠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再想站起来,才发现脚踝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嘶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因为坐起的身姿,扫到了站在人群中冷冷看着他们的历寒尽。 云星眠的身形不由得一僵。 那些脚步声,原来是来自他们班的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历寒尽:看来真的很好玩。 云星眠: 第16章 毫无尊严 又是这种让人熟悉的冰冷与嫌弃。 云星眠心头不禁涌上一阵苦涩。 历寒尽多数时间对他都是平和的,这也导致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两人说不定起码能和平相处。 但其实他心里明白,人也只有在这种不经意时的反应才最真实。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崴到了?臧修烈看着他的脚踝惊呼。 他背对着历寒尽,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臧修烈虽然平时挺烦云星眠,但人向来恩怨分明,再加上两人刚刚那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头脑简单的他一时也不分不清跟云星眠到底还算不算是敌人。 但既然云星眠的伤是他害得,他当然就得负责。 他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我先背你去医务室! 一转过身来,他才看到历寒尽正随着人群经过他们身边。 对于历寒尽,他当然没有那么丰富的内心活动,立即就对他招了招手:你们这是要去上试验课吗? 他们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物理课本,很明显是要抄近路穿过操场去校园另一端的实验楼。 那历寒尽你帮他请下假吧,他受伤了,我背他去医务室。不过说完他又扭头对着云星眠道,不过你应该也不在乎逃课吧? 云星眠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了他一记。 历寒尽垂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对臧修烈开口:杨老师找你过去。 啊?什么事?臧修烈下意识反问。 历寒尽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挺急的。 臧修烈犹豫地回头看看云星眠:可是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2) 云星眠在心里对历寒尽竖了个中指。 他这话最多也就骗骗臧修烈这个小屁孩,不就是跟人家堂哥谈个恋爱吗?犯得着连小舅子都护着? 况且他又不是魔鬼,只要近身就能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不过跟这种不讲理的人,云星眠也懒得计较,他不耐地对臧修烈摆摆手:你去吧,我自己会想办法。 那怎么行!你脚肿得这么厉害!臧修烈沉吟了下,重新抬头看向历寒尽,历寒尽,那你能不能 他的话蓦地停下,将脸转向另外两个一看就是好学生代表的男生:你,你,替我把他送到医务室,我等会儿过去找你们,敢开溜我去实验室找你们算账! 云星眠: 为了不让他抢臧修逸的男人他真是煞费苦心。 再看到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尚斯寻,云星眠更是苦恼,为什么他就摊不上臧修烈这样的亲戚? 当然了,就算他也是臧修烈的堂兄弟,照样比不上人家一起长大的感情。 那两个男生听了臧修烈的话,脸色都有些难看。 马上就要考试,重点班学习竞争激烈,哪个愿意牺牲自己的上课时间去伺候一个约等于陌生人的同学。 更何况试验课又不像其他,要是错过了,连补都没法补。 臧修烈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就你俩啊,我记住了!等会儿我就过去! 他站起身来慢慢跑远:我马上过去找你,医药费我来付! 云星眠: 老子差你那两块钱。 他虽然没再看向历寒尽,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看到那两个勉为其难凑过来想要扶他的男生,云星眠抬手阻止:算了,你们去上课吧,我坐一会儿自己过去。 那两人犹豫地对视了下,其中一个期期艾艾地开口:如果臧修烈知道 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云星眠宽慰。 历寒尽冷哼一声: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那两位同学本就对云星眠的话将信将疑,再听见历寒尽这么一句,更不敢走了。 更何况,云星眠在他们眼里也一样是素行不良的形象,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善良! 尚斯寻从人群里钻出来,走到云星眠身边:还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历寒尽两步跨过他身边,一弯腰就把云星眠抱起来扛到了肩上。 跟扛个麻袋似的。 云星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毫无尊严地挂在了他肩头,头脚都朝下。 你们都去上课吧,我做试验的速度比你们快。历寒尽对着那俩同学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云星眠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挣扎:历寒尽!你干嘛!放我下来! 历寒尽为了让他安静下来,背对着人群,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 看他的动作,胳膊上的伤像是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对他 云星眠的身体一下僵住,脸色憋得通红。 这样的他显然是更好搬运了一些。 历寒尽扛着他快速远离人群,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片刻的僵硬后,云星眠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现在的他也只剩下个嘴巴厉害:历寒尽!你有病啊!放我下来! 看他现在这副炸毛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几分钟前还在气定神闲地捉弄着别人。 这世间呀,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历寒尽冷着脸,再次一巴掌拍了下去。 现在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人,他也不必忌讳,这一巴掌打得重了许多,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云星眠窘迫地努力挣扎:你他妈有病吧!不是你说的要我离你远你点?我也不用你管! 啪 又是一下。 历寒尽,我□□祖宗!云星眠低吼一声,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啪 历寒尽!你要不要脸!我说了不用你管!云星眠眼眶已经红了,但他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哭出来,努力张大了眼,憋着眼泪。 历寒尽这次终于如他所愿,把人从自己肩头放下来,然后猛地把他逼到墙边,重重压在他身上,恶狠狠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廊下,只要没人迎面走来,就不可能有人看到他们的举动。 云星眠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并没有意识到在对方的刻意压制下,自己受伤的脚几乎不用受力,就能稳稳站着。 你没有男人不行是吧?我不搭理你马上就转移目标?历寒尽连声音也是恶狠狠的。 云星眠听着他的话,心里的委屈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你这人讲不讲理? 你这眼光下降得也太快了吧!看来历寒尽根本没有讲理的意思。 我只要离你远远的不就行了!其他的关你屁事!云星眠奋力推拒着他,可他的力道对历寒尽根本没什么作用。 刚才对他眨眼是什么意思?勾引他吗?历寒尽眼眶也有些发红,但他这症状明显是因为愤怒。 两个人大概都没有发现两人的争吵内容其实都没什么衔接性:我想勾引谁勾引谁,干你屁事!怎么?臧修烈也在你管辖范围之内吗?还没怎么样就开始关心小舅子了? 听见他的话,历寒尽明显怔了下,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可处在盛怒中的云星眠却并没有注意到:你最好还是先管好你的臧修逸,说不准我以后还能看上他呢!毕竟是一起回来的难兄难弟,以后再成了情敌多尴尬! 因为愤怒,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比历寒尽刚才还要凶狠,可惜跟那唬不了人的长相配合起来,这凶狠也就自然而然地打了折扣,任他再张牙舞爪也只能朝着奶凶的方向发展。 反观始终压在他身上的历寒尽,面对他的表情好像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平和了许多。 他沉默地盯了云星眠一阵,眼神莫测。 看我跟臧修逸站在一起很难受吗?历寒尽突然开口问。 云星眠实在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么不要脸的问题,不由得被问愣了。 等反应过来,他整个人瞬间爆炸:你神经病啊!你们爱干嘛干嘛关老子什么事! 历寒尽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却没有再跟他争辩,而是再一次探过身来 于是云星眠就再一次毫无尊严地被他扛在了肩头。 他这会儿胸腔里委屈愤怒压抑重重情绪撕扯着,一离开历寒尽的视线,原本憋在眼眶里的泪就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就算他现在年纪长了没错,但终究是个少爷脾气,就算有些事情在理智上都能明白,可追根究底,还是受不得委屈。 你放我下来!他用力拍打着历寒尽的背。 历寒尽这次识相地没再揍人:放你下来你自己能走吗? 要你管!云星眠故意找茬,我等臧修烈回来送我! 历寒尽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你再提他一句试试? 云星眠: 跟刚才的暴怒不同,现在历寒尽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和。 但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云星眠对他的个性自然是了如指掌,越是这样不动声色的威胁,就越代表了他心底蕴藏着飓烈的风暴。 历寒尽发火的时候,他还敢张牙舞爪地跟他吵上一架,要真平静下来,他反而不敢了。 又不是没吃过这种苦头。 可他的情绪实在澎湃,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反驳: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跟以前那样折腾我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历寒尽:从哪里开始折磨好呢? 云星眠:??? 谢谢小妖的地雷,么么! 第17章 乐于助人 历寒尽听见他的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顿时变得晦暗起来,过了良久,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想得美。 云星眠真的说完那句话才发现顶嘴的爽快也不过只在一瞬间,爽快之后的窘迫才更深切。 这会儿再听见历寒尽的话,更觉得没脸见人,这下终于消停了,连挣扎都不好意思再挣扎。 没了他捣乱,接下来的一路,历寒尽显得轻松了许多。 医务室里值班的是位年轻的女医生,看到他们以这个造型进来,脸色也是有些精彩。 指挥着历寒尽把人放到病床上,她很快就开始低头检查伤势。 怎么回事?上体育课摔了?女医生随口问。 云星眠开口应道:差不多吧,跟同学,啊 医生居然趁他不备在脚上按了两下,他痛得一下抱住站在一旁的历寒尽的腰。 叫什么叫?一个男孩子,有这么娇气吗?女医生直起身来。 云星眠赶忙放开了手,郁卒地把脸扭到一旁。 他倒不觉得怕疼是什么丢脸的事,但第一反应是扑到历寒尽怀里这件事真的就太没面儿了。 医生姐姐从冰箱里拿出一只冰袋,包上毛巾,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冷敷一下,我等会儿再给你敷点药就行了,但是为了放心一点,你们也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一下。 她说着,已经又走到病床旁边,却把手里包好的冰袋递到了历寒尽手边:帮他按着。 历寒尽指了指自己的脸:我? 云星眠也赶紧阻止:老师,我自己来就行了!自己来! 你看你那手跟胳膊!不用上药啊?怎么自己来!医生姐姐抬眼看了看历寒尽,怎么?人扛都扛来了,还差这点儿同学爱啊? 云星眠及时澄清:老师,我们之间只是同学,没有爱! 历寒尽不轻不重地瞪他一眼,刚想把冰袋接过去,就听见臧修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我来我来我来!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病房前,人也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历寒尽把冰袋接在手里,眯了下眼。 历寒尽,你是不是搞错了,杨老师说他没找我啊!臧修烈在见面的第一时刻就当面揭穿了某人的阴谋。 历寒尽脸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表情: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云星眠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也好,我顺便跟他说了下情况,把假给请了。这里交给我吧,你不是还要去上试验课吗?臧修烈把手伸过来,想把冰袋接过去。 历寒尽往后撤了半步,手也巧妙地躲过他的进攻:我今天不太想上课。 你也有不想上课的时候!臧修烈一脸惊诧。 医生姐姐拿过清理伤口的酒精棉,闻言笑了笑:我这里倒是整天有不想上课的学生。 臧修烈感叹:老师!其他人不想上课正常,他不想上课,这不太正常啊! 医生姐姐笑吟吟地看他:年级第一就不能想逃课啊? 臧修烈似乎是被说服了:你说的也是,反正我是不能理解那些脑子里只有学习的人嗯,历寒尽好像也不是那种人。 好了,你倒是敷啊,等什么呢?等冰化?医生姐姐拉了只凳子,坐在云星眠身边,话却是对着历寒尽说的。 臧修烈乐得清闲,赶忙利落地瘫在了另一张病床上:既然你也不走,就你来吧! 云星眠气急:你负不负责,别忘了我的伤是你弄的! 臧修烈听了他的话更是如临大敌:你不是真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云星眠白眼还没翻完,他又倏地坐起来:啊!不对!他也不行 云星眠当然知道他这是又想到了什么,愤懑地看他半天,最后才吐出一句十分中肯的评价:智障。 臧修烈看着历寒尽手里的冰块,表情里满是挣扎。 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臧修逸,这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历寒尽并没有给他抉择的时间,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就把冰袋按到了云星眠的伤处。 那突如其来的冰冷让云星眠倒抽了口凉气,暂时忘了跟臧修烈争辩。 见有人替自己做了选择,臧修烈终于恢复了一身轻松。 既然你那么坚持,算了,我就当自己这回没看见吧。他双手枕在脑袋下面,还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医生老师随手拿了把一旁放着的广告扇子往他腿上敲了一记:鞋给我脱了! 臧修烈赶忙把鞋子踢了下去。 云星眠适应了脚踝处的温度,看见他这德性,不由得嫌弃地切了一声。 臧修烈晃着脚丫重申:我是不会给你机会接近我的。 云星眠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那真是太巧了,我对屁股上有痣的人也不感兴趣,啊你干嘛! 一直帮他敷脚的历寒尽不知道怎么手突然就抖了下,那只冰袋便重重按在了他的伤处。 历寒尽深深地剜他一眼,重新把冰袋拿好。 云星眠瞬间就没了气势。 听见了吧历寒尽!他就是偷窥过我!你以后也得小心他!臧修烈恨恨地道。 女老师夹起酒精棉,笑了笑:你们现在的小男生可真有意思。 嘶云星眠疼得一缩。 哪有人说着说着话就直接把手拉过去涂酒精的! 叫什么呀?就这点儿小伤。医生老师的手并没有停下,事实上,她的动作原本也很轻柔,只是往伤口沾上酒精,疼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年纪像你这样娇气的男孩子可不多啊,疼也都忍着。 云星眠: 他要是说自己的年龄实际上可能比她还大上两岁,估计会被鄙视得更厉害吧。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3) 在尚银素的宠爱下,云星眠从小就是个有点流血破皮就得哼唧几声的性格,好像被人知道自己疼着,受得苦就能少一些。 然而在上一世失去了家人之后,他还以为自己这毛病早已经改了,没想到刚回来两天,就又有了倚仗似的,重新变得娇气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现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记挂着,宠爱他的父母又回到了身边。 这老师您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本来就是大少爷,娇气一点应该的。臧修烈没过一会儿就又露出了本性,看来是已经忘了被调戏的心理阴影。 云星眠闭了闭眼:你又帮不上忙,能先走 这一回,他谨记教训,并没有痛嘶出声,可是瞬间停下的话头还是让人听出来他的疼痛。 这伤口是有点深,碳渣都扎里面了,忍着点儿啊!等会儿右手可能都得给你包起来。医生姐姐面色认真了些。 听了她的话,云星眠简直欲哭无泪。 而历寒尽这时像是站累了似的,突然换了个姿势,用那只胳膊受伤的右手扶着冰袋,然后矮身坐在了云星眠身旁。 云星眠被老师拿着镊子凑过来的手吓得连眼都不敢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不过下一刻,猛痛一下的他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去。 正紧闭着眼的他却猝不及防地偎入历寒尽的臂弯。 云星眠刚想撤开,可是下一秒的疼痛却又让他无法控制地往他肩头埋得更紧了一些。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其实碰到了历寒尽的伤。 历寒尽的眉头拧了下,但并没有被谁发觉,就又重新舒展开。 而在他怀中赖了几秒钟的云星眠发现他似乎也没有推开自己的意思,好像浑身的骨头就懒了似的,迟迟不愿在他身上起来。 这么倚靠着他,伤口的疼痛似乎也变得轻微了许多。 臧修烈早就在另一张病床上闭眼补起了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俩的姿势。 等医生姐姐把他所有的擦伤扭伤都处理了一遍,历寒尽肩上的衣服都被他趴得有了温度。 下课铃声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云星眠像是被这铃声惊醒了,赶忙坐直了身体。 不过趴了这么久,要是一句话不说,似乎也有些挺白眼狼的。 他垂着脑袋,匆匆地道:谢了。 历寒尽活动了下肩膀,并没有搭理他,倒是臧修烈听见这动静及时张开了眼:这么快就完啦?老师你要不再多给他包一节课吧? 医生姐姐拿起纱布朝他比划了下:要不给你包成个木乃伊,以后都不用去上课了,去参加展览就能赚钱。 臧修烈干笑了几声:老师,您真幽默!医药费多少? 云星眠当然不好意思真让一个孩子付钱,操着被包得粽子似的手就往兜里掏。 不过他现在实在是行动不便,半天也没能成功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历寒尽看他这情况,倒是毫不避讳地直接伸过手来,探进他的裤兜里一阵摸索。 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而历寒尽却已经从他兜里抽出张钞票来,递向医生。 不是说了我来吗!臧修烈皱起眉头。 云星眠道:你还有别的用处。 臧修烈戒备地看着他:什么用处? 云星眠指了指自己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背我回去。 下一刻,历寒尽立即把医生已经抓在手里的钱抽了回来,塞回云星眠兜里,臧修烈也及时拿自己的钱补上。 云星眠: 医生姐姐: 臧修烈:你别想千方百计接近老子!历寒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再帮我背他一趟吧。 历寒尽垂眸看向云星眠: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 说着,他矮身蹲在床边。 云星眠及时开口:我可以自己单脚蹦回去,真的。 历寒尽侧回脸来,语气危险:还是说你更想用扛的? 云星眠从床边滑下去,趴在他背上:我觉得背着也挺好的,你们真善良,乐于助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星眠:你们真善良,乐于助人 历寒尽:下面,让我们互帮互助一下 云星眠:有话好好说,别脱衣服! 谢谢江江意的地雷! 第18章 对峙 回去的路上,云星眠有心使坏,想让历寒尽吃点苦头,不过才稍微折腾了两下,他就明显感觉到历寒尽的右臂有些发僵,趴在他身上,也隐约听见他喉咙里传出一丝刻意掩饰过的抽气声。 于是云星眠就这么没出息地心疼起来,老老实实在他背上呆着,一动都不敢动。 从医务室到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他们一路走过去,已经快到了上课时间,出来放风的学生们也都正在往回赶。 刚到了楼门口,云星眠就看到臧修逸从另一个方向远远走来,手里还拎着一瓶刚买回来的纯净水。 一看到他,臧修烈瞬间就蹦出了三米远,旗帜鲜明地对他表明立场:修逸,我就是把他给伤着了,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不得不跟他去医务室。 你瞎说什么呢?臧修逸哭笑不得地对他摇摇头,紧接着才对还在历寒尽背上的云星眠开口,那个,你没事吧?我弟弟性格就这样,你别怪他。 他看上去不太习惯应付陌生人,连跟云星眠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 云星眠心里不免有些复杂。 就算他能理解他们两个要在一起,也不代表他能像对臧修烈那样心无芥蒂地跟臧修逸做朋友。 其实他明白,臧修逸心里也是一样,毕竟上一世,臧修逸对他的排斥其实并没有掩饰得太完美。 不像现在。 原本他还能仗着所谓同学爱,在历寒尽身上赖着,可这会儿正主都到了,就算历寒尽不会像杨修烈那样明显的撇清,让他下不来台,可云星眠也不愿让他心里别扭。 他识相地按住历寒尽肩头,小声道:我还是先下来吧。 哪里知道历寒尽却牢牢地扣住他的大腿,别说把人放下来,根本连停一停脚步的意思都没有。 喂,历寒尽云星眠难免有些窘迫。 别乱动!历寒尽低斥一声,手也在他腿上提醒地捏了捏。 这动作果然成功让云星眠再次僵在了他背上。 虽然他们的教室就在一楼,可进入楼门前却还是需要上七八个台阶。 看历寒尽有些吃力地往台阶上迈去,刚刚才明确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的臧修烈又赶忙追了上来,从一旁扶住了云星眠:哎你还行不行啊! 历寒尽白他一眼:不行的是你。 臧修烈反应了好几秒才懂了其中的意思:靠!你内涵我! 不过,谁叫他确实把自己该干的活儿都扔给了别人,真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就算是受了伤,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进教室的感觉也有些羞耻。 喂,真的可以了!放我下来,我可以走进去!云星眠垂着脑袋,在历寒尽耳边不停小声抗议。 历寒尽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路把他背到目的地,然后让他坐在了自己那个靠里的座位上。 去上试验课的同学们早就回来了,不约而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就只有那两个被臧修烈指派过的同学看他也跟着进了教室,赶忙转回了头去,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试题,完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模样。 不过臧修烈显然是早就忘了这回事,他跟到两人身边,往他们桌上放了一瓶水:修逸让我带给你们的,他也就买了一瓶,谁渴了凑合喝点儿吧,医药费我也付过了啊,以后你的伤跟我再无关系!不要缠着我不放! 云星眠趴在桌子上,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臧修烈做完最后的临别陈词,终于满意退场,历寒尽坐在云星眠位子上,拿着那瓶水问他:要喝吗? 云星眠现在右手包着,左手也擦伤,还真是连个瓶盖都拧不开。 他继续趴着,轻轻摇摇头,心里想的却是,人家那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我自作多情什么? 尚斯寻早在看到他们进教室的时候就屁颠屁颠地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这会儿看到云星眠被历寒尽挡在了里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干巴巴地把一瓶水递上来,放到云星眠手边:那个,受伤了喝可乐好像不太好,我给你买的水,你留着喝吧。 说完,他像是害怕离自己最近的历寒尽跳起来打人似的,飞也似的跑回了前排。 历寒尽的脸色果然不好看,紧接着就故技重施,拿起尚斯寻送的那瓶水就扔到了窗外。 云星眠本来还因为臧修逸的事儿委屈着,看他这样一下心头火起,直起身子就想抓他那瓶。 可他一时激动也忘了自己手上还缠着纱布,这一下瓶子没抓到,倒是疼得他自己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一来云星眠更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不顾手伤,就想强行把瓶子握住,历寒尽气闷地捉住他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把臧修烈送来的那瓶水也拿起来,从窗口扔了出去。 坐在过道另一侧目睹了全程的同学:为什么都高二了还要拥有这么幼稚的同学? 他并不知道这两位幼稚的同学其实比他们大了十岁。 两只瓶子都被历寒尽扔了出去,云星眠彻底没了发泄的对象,只能生气地趴回桌子上,只给历寒尽留了个后脑勺。 不过趴了没多大会儿他就后悔了。 早上吃饭有点咸了,他又跑了那么一阵,到现在滴水未进,还真是渴得不行。 别说现在已经上课了,就算是下课,就他这腿脚想蹦跶到小卖部也有些困难。 老师。云星眠突然听到身边的人出了声。 正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老师停下来,慈爱地看着历寒尽,怎么了?历寒尽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医生说要他回来马上吃消炎药,我们路上没来得及买水,我想出去买一趟。 云星眠惊愕地看着他。 老师也没想到他说的话居然完全与课业无关,愣怔了好一下,才点头:好,去吧,那你快点回来,别耽误太多课程。 看着历寒尽起身往教室外跑去,过道那侧的同学脸上的表情大概只能用怀疑人生可以形容。 以后别人要是再说他们尖子班都是怪胎,他可真是没有立场反驳了。 看来他以后一定要劳逸结合,好好注重心理健康! 云星眠实在是渴得不行,等历寒尽回来,也顾不得继续生闷气,看见他拧开瓶盖就拿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等他把瓶子放下,才听见历寒尽慢悠悠地道:我说是买给你的了吗? 云星眠:我再吐给你? 历寒尽脸上的表情登时有些一言难尽。 成功地恶心到了对方,云星眠终于觉得身心愉悦了一些,连带身上的伤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 鉴于他这一身伤痕累累,丁渐丽这一上午终于没再找他事儿,甚至还让别人给他接了一杯热水送来。 这也是云星眠一直都对她的暴力政策不太反感的原因。要说她的教育方式,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但上一世,他真的要中途退学的时候,丁渐丽却还是往他家里跑了好几趟,想让他父母打消让他辍学的念头。 孩子出了学校更难管,你们家长不能溺爱到这种程度,他不想上学你们也由着他胡闹!当时躲在门口听见她的话,云星眠心里其实满是惊异。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从那个班级离开,丁渐丽不买鞭炮庆祝就已经算收敛了。 有了一身伤情加持,云星眠终于安安稳稳在座位上一直待到了放学。 放学时间,憋了一上午的尚斯寻赶忙朝着他奔过来,站在历寒尽外面眼巴巴地等着:云星眠,我扶你回去吧。 以他的体格,让他背着也确实不太像话。 云星眠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先忍辱负重,默许下来。 只是坐在他外面的历寒尽同学却像是根本没听见放学铃声似的,低头在纸上刷刷地算着题,头都不抬一下,更不用说站起身让出路看他离开。 喂云星眠不耐烦地喊。 别说话。历寒尽还一副自己思路被打扰的模样。 尚斯寻站在外面等到班里的同学都走干净了,就连校园都重新变得冷清起来,看着依然气定神闲的历寒尽,终于忍不住发起了急:历寒尽,你不要太过分! 历寒尽嗤笑了一声,而且真的是很蔑视地嗤笑了一声:不然呢? 他的眼神落在尚斯寻身上,其中可没带着半点笑意。 尚斯寻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沉住气,他怒瞪着历寒尽:你、你让开! 这气势可就远远不如第一句了。 云星眠无奈地打断他们的对峙:好了,我脚疼,不想回去了,你先回家吃饭吧,吃完早些给我带点儿回来。 他实在是对食堂里的饭不敢恭维:别跟我妈说我受伤了啊,就说被老师罚扫地。 一般人还真是想不出来这么不讨喜的借口。 虽然先发火的人是尚斯寻,但现在心底发怵的人也是他,看到云星眠递过来的台阶,他立即顺势就蹬蹬蹬跑了下去:那我吃完就回来,你等着我! 尚斯寻也走了,整个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星眠看了看后墙上的钟表,悄悄白了历寒尽一眼:还不走吗?我饭来了可不会分给你。 历寒尽并没有回话,没了跟自己对峙的人,他又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那些数字跟公式看得云星眠眼花缭乱。 见他不理自己,云星眠当然也懒得上赶着。 可是,沉默了没一会儿,他就有些呆不住了。 一上午喝的水,到现在基本都完成了消化吸收,到了该排出的时候,而他这位同桌却依然雷打不动地坐在他外面,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4) 云星眠等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不走吗? 历寒尽瞥他一眼,继续沉默。 那请你闪开一点,我要出去。有些人嘴里说着请,实际上已经把对方腹诽了几百遍。 历寒尽的笔没有停下,可是演算的思路却没有影响他说话:你什么时候看见臧修烈屁股上有痣? 云星眠:???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星眠:你这是趁人之危! 历寒尽:趁人之危好像还有另一种用法 打滚求一波收藏!收藏一直上不去好担心没有榜单啊!还没有收藏的小伙伴麻烦点一下收藏吧!(?﹏?) 谢谢梨宝跟小妖的地雷! 第19章 喂饭 看着历寒尽认真的表情,云星眠过了几秒钟才终于确定,他真的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你是不是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把脑子给挤坏了。云星眠由衷地问。 历寒尽完全不在意他的讽刺,双眼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云星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大哥,这又关你什么事?我跟你保证我真的没有要勾引你小舅子的意思,行了吗? 历寒尽继续逼问:什么时候? 云星眠不只一次领教过他的固执,知道再跟他纠缠下去自己也讨不得半点好处,而且,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去厕所。 上辈子。他敷衍地回答。 历寒尽眯了下眼,显然是并不满意这个笼统的答案。 你跟臧修逸第一回 一起出差。提起自己这么丢脸的往事,云星眠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喝醉了,吐了一身,他帮我洗澡来着,然后他衣服也湿了,就脱了。 历寒尽的语气陡然危险起来:帮你洗澡? 对啊!帮我洗澡!怎么了?云星眠崩溃地低吼,不然让我就那么臭烘烘地睡觉吗? 历寒尽却还是不肯罢休:就只是洗澡吗? 不然呢?云星眠怒视着他,我那时候瘦成那个鬼样子!你以为都像你啊!那样都下得去手! 这一句话显然是又提起了些不该谈起的往事,话一出口,两人脸上的表情就都是一僵,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凝滞。 云星眠更是窘迫地把脸扭到了一旁。 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对我恨之入骨,根本不会在意我到底跟谁出差。历寒尽的话再一次打破了宁静。 你说的没错,我一点都不在意,我喝醉只是因为想喝酒了,不行吗?云星眠用受伤比较轻的左手用力拨了他一下,你快点闪开! 历寒尽终于扭回身去,却也没有直接站起,而是做出了一个要背他出去的姿势。 云星眠没好气地说:拜你所赐,我现在要是再让你背着,肯定就直接尿出来了!闪开,我自己走! 历寒尽站起来,然后回转身,就那么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还是用那种传统的公主抱的姿势。 云星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喂!你胳膊! 这一句关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出口之后,云星眠才觉出不妥,赶忙又补救似的低声吐槽:我现在可没那个腿脚跟你去换药。 历寒尽放任他逞了这点儿口舌之快,很快把人抱到厕所,也很识相地没有逗留。 等云星眠解决完一蹦一跳地摸索到洗手池,他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云星眠一洗完手,他就又把人抱了起来。 云星眠紧张地抓着他的肩膀:你扶我一下,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历寒尽瞥他一眼:那么慢,谁有时间等你? 云星眠: 随便!反正挨累的人也不是他! 他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旁。 历寒尽的目光落在他白白净净的颈后,眸中似乎不知不觉间又染上些晦暗。 只是,两人还没走到教室,就听见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欸?斯寻你不是说他受伤了吗?怎么现在也没在教室里呆着?这是去哪儿了! 云星眠听见这声音,赶忙推拒着他:快放我下来! 历寒尽皱眉。 我妈!见他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云星眠只能愤懑地重申,是我妈!快点放开! 历寒尽这回是很配合地准备把人放开,可是与此同时,尚银素也已经从门里探出身来。 看见自家儿子被另一个男孩子以这种姿势抱在怀里,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眠眠这,这是去哪儿了? 云星眠赶忙在历寒尽的配合下滑下身来,最后还不忘在他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泄愤:我,我同学带我去上了个厕所。 尚银素心里还记挂着他的伤情,并没有多想,就赶忙朝他迎了过来:快让妈看看,伤得怎么样?怎么手脚都包起来了?斯寻不是说你就是跑步的时候被同学撞了一下吗?怎么还这么严重! 妈,妈!你不用激动!云星眠投降地举起手:真的不严重,就脚扭了一下,包成这样看起来夸张而已,不怎么疼的! 胡说!要是不疼你还能让人抱着去厕所?尚银素完全不信。 云星眠不由得窘迫地闭了闭眼,妈,这个话题咱们就不要提了好不好! 对了,这位同学,谢谢你啊!还招呼我家眠眠!你叫什么名字?尚银素还不忘招呼某位乐于助人的好同学。 历寒尽扶着云星眠,对她微微鞠了个躬:阿姨好,我叫历寒尽。 哦,历寒尽是吧,就是那个为了救眠眠受伤的同学!听见他的名字,尚银素显得更为开心,不过接下来她的神情又有些担忧,你的伤没事了吗?还抱他! 历寒尽不由得语塞 好在尚银素也并没有等他回答:来来来,都先进来,阿姨给你们带了饭,都这么晚了,先吃饭! 历寒尽开口推辞:阿姨,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来,你先把眠眠扶回去,阿姨手里还提着饭。听她都这么说了,历寒尽当然不好真的甩手就走。 云星眠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回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一阵阵乱跳。 他就知道,指望尚斯寻这小子根本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他回家说的时候,被同学撞了一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被当成了重中之重大肆渲染。 把云星眠扶到了座位上坐着,尚银素低头看到儿子桌面上写得满满的演算纸,登时一脸惊喜:儿子,你这进了重点班就是不一样哈,学习这么认真字什么时候也这么漂亮了? 云星眠无语地抿了下唇:妈,这是他写的。 气氛不由得有那么一些尴尬。 哈哈哈我说呢,你这位历同学长得又好看,人又在重点班,又善良热心,这孩子,真是,怎么长得呀尚银素一边不遗余力地夸奖,一边把桌上的书本都收起来,从提着的小布袋里把饭盒一只只掏出来。 云星眠翻了个白眼:你儿子也长得好看,也在重点班! 尚斯寻狗腿地点头:没错。 尚银素敲了他一记:少说点话!快快,历同学,你坐前排,你俩正好对着脸一起吃。 云星眠严重怀疑她一直喊历同学的原因是因为根本没记住后面俩字儿。 算了,阿姨,我没回去的事儿也没跟家里人说,姥爷会等我吃饭的。看来历寒尽根本没有留下的意思。 尚银素赶忙腾出手来,把人按到前排座位上:别管那些了,先吃饭,中午就休息这一会儿,你现在再回去,连睡个午觉的时间都不够,你都辛苦照顾眠眠到现在,阿姨怎么能让你回去! 我不是历寒尽忙不迭否认。 云星眠心里想,算你有点良心,没有冒领功劳。 别客气!阿姨装了好多饭,肯定够你们两个人吃的!你放心,我原本就说了想去探望下你姥爷,正好凑今天这个机会,我过去顺便帮你跟他说一声,你还不知道吧?你姥爷还教过我,我名字都是他帮忙取的 不行!云星眠紧张地打断她。 尚银素被他这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啊?怎么了? 就,就,我今天太饿了,这些饭可能都不够我吃的,你让他自己回去吧云星眠支支吾吾地找了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一边说一边求救地看着历寒尽。 他总不能说人家孙子根本就不想咱们家跟他姥爷有任何接触。 你这孩子!瞎说八道,你给我吃吃看!要是能吃得下一半我今天就不跟你算账。尚银素说着,把第一个饭盒打开。 这只饭盒可真是有些年头了,还是她跟云少华刚结婚那会儿让他打工时带饭用的,实实在在的大容量,被尚银素装得满满当当都是白饭,别说是俩学生,让俩干苦力活的劳力来说不定都够吃。 云星眠觉得自己额角一阵抽搐:妈,你是准备拿我当猪喂吗? 装的时候就怕你不够吃嘛,不知不觉就装多了!尚银素也觉得自己夸张了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幸亏我装多了吗?你们就一起吃,姥爷那边就交给阿姨! 尚银素说着,把其他几只饭盒也依次打开,蒜薹肉丝,醋溜白菜,土豆炖豆角,外加一盒西红柿鸡蛋汤:都是家常菜,历同学不要嫌弃。 云星眠用那只没受伤的脚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历寒尽一记。 没想到历寒尽却抬头对着尚银素礼貌地笑了笑:那谢谢阿姨,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你帮了眠眠这么多,阿姨还觉得这点饭菜太寒酸呢!尚银素眉开眼笑地许诺,下次跟你眠眠来家里,阿姨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云星眠皱着眉头对历寒尽使了个眼色,几乎每个细胞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你怎么回事! 历寒尽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尚斯寻看着坐在云星眠对面的某人,气不打一处来:姑姑,就给眠眠带了一套餐具,他们两个怎么吃啊! 有了家长做倚仗,他的胆子又肥了不少,连小名都喊回来了。 历寒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看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对哦!这筷子尚银素把装着餐具的小盒子也打开,啊!没事儿,反正眠眠现在也用不了筷子,就用勺子吃吧!来,筷子给你。 她把筷子塞到历寒尽手边,又拿起勺子递给云星眠。 云星眠无力地咕哝: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那你给我用个筷子试试看?尚银素看了看他的右手。 云星眠: 好吧,他认命。 愤愤地用左手拿着勺子去舀菜,可那菜也像在欺负他这个伤残人士似的,云星眠直到把伤口都碰疼了也没能舀上来两根蒜薹。 尚银素看到这情形却又心疼了:算了,还是我来喂你。 云星眠赶忙把勺子往后撤了撤:不用了吧 当着某人的面,他可不想这么丢脸。 什么不用了!你一顿饭想吃到同学们都来上课啊?尚银素责怪地伸出手,勺子给我! 妈 我来吧。历寒尽突然开口。 三个人一齐看向他。 反正就只有一双筷子,我来喂他吧,我们一起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云星眠:保持距离那句话仿佛出自我的幻听。 谢谢东丁丁的地雷!么么! 第20章 你说什么? 云星眠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经馊掉了 尚银素显然也没想到这位同学这么热情,呆愣了两秒,才点着头道:没错,这倒是个好办法。 云星眠在桌子底下狠狠地碾着历寒尽的脚。 尽管他用的力道一点都不小,可历寒尽却还像是没感觉似的,夹起一块肉喂到他嘴边。 云星眠紧闭着嘴巴狠狠瞪着他。 尚银素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张嘴! 云星眠含恨张嘴吃下那块肉,觉得自己真是忍辱负重。 尚银素却是一脸的欣慰:看到你跟同学相处这么好,妈也就放心了,这样好好的多好,以后可别再跟同学打架了。今天斯寻说推你的就是上回打架那同学,还吓了我一跳。 果然是这小子搞得鬼。 云星眠暗暗瞪过去:没有,就是跑步不小心摔的。 尚斯寻赶忙往后撤了两步:姑姑,我回座位去午休啦。 去吧去吧!尚银素对他挥挥手,你们俩也快点吃,吃完趴着睡会儿。 云星眠张嘴吃口某人喂过来的白菜,又自己舀一勺白饭,还得承受着老妈慈爱的目光。 在她面前被历寒尽喂饭,这简直就是一场羞耻play。 尤其是老妈脸上那欣慰的笑容,简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对了,历同学 阿姨,你可以叫我寒尽。历寒尽开口提醒。 好,寒尽。他的善解人意果然又迎来尚银素一脸的赞赏,你跟历老师现在住哪儿?还是十六中以前的老家属院吗? 历寒尽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点点头:没错,阿姨如果找不到,我等会儿把地址写给你。就麻烦阿姨了,跟姥爷说,我下午放学马上就回去。 好。尚银素的表情就像是看着自家孩子似的,除了欣赏之外,居然还带着几分骄傲,真乖。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5) 云星眠: 这个词儿用来形容他,妈您没事儿吧? 在度秒如年的煎熬里,云星眠同学终于吃完了这屈辱的一餐。 不过还挺饱的,嗝。 眼看着午休时间已经过半,同学们也已经陆续到来,尚银素赶忙收拾了饭盒,准备离开:下午好好上课,晚上我来接你回去。 云星眠无奈地提醒:爸爸不在家,你又不会开车,怎么接?抱我回去吗?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恰好对上历寒尽,不由得想起与妈妈撞到那一幕,登时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尚银素听到这话也有些为难,毕竟儿子确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小小一团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我到时候用自行车带着你嘛,一样的。 阿姨,您不要来接了,还是我去送他吧。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历寒尽就处在这么一个不得不表态的尴尬境地。 尚银素听见脸上果然露出满满的欣喜:那我顺便跟历老师说一声,就麻烦你了。 不用了,你晚上不是还要早点回家吗?云星眠迅速拒绝,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前排号称正在午休的尚斯寻也扭过身来:姑姑,还有我呢。 尚银素这时候才想起来前排还有一个:那你们到时候一起,一起来,到我家吃了晚饭你再回去! 历寒尽礼貌地笑笑:没事的,阿姨,我姥爷眼神不太好,晚饭一般都是我来做,我晚上把云星眠送回去就离开,您真的不用麻烦。 这件事到时候再说,总有办法解决的,那咱们晚上见。尚银素拎着重新装好的小布袋站起身来,你们晚上记得打车回来啊!眠眠,不要再让寒尽抱着,你也怪沉的。 云星眠: 教室里已经到来的其他同学: 妈,我求你快走吧。云星眠无力□□。 尚银素终于在他的期盼下款款离去。 云星眠吸取了教训,这一次坚决不肯再坐在里面,而历寒尽也没用他站起来让位,直接在前排按着桌子就跳了进去。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让她去你家的,不关我的事。云星眠趴在桌子上,瓮声瓮气地撇清关系。 历寒尽转头看着他:你们家也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讨嫌。 云星眠对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放学时间,出于羞耻,云星眠坚持等学校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肯让历寒尽背着出门。 尚斯寻还眼巴巴地在旁边等着:云星眠,还是我带你回去吧,我也可以背你。 果然,尚银素不在,他连云星眠的小名也不敢叫了。 历寒尽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直接背起人就出了教室。 从他们教室出去,势必要经过旁边十七班,没想到他们都拖了这么久,那个班里还有两个人没走,见他们经过,臧修烈的身子立即从窗口探了出来:云大少爷,这么娇贵啊?都一天了还得让人背着。 他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罪魁祸首的自觉。 云星眠透过窗子,看到在教室里闷头学习的另一个人正是臧修逸,看来臧修烈没走也是在等他。 听见臧修烈的话,臧修逸也扭过头来,恰好对上云星眠的视线,便对他露出个微笑。 云星眠也僵硬地回了个笑脸,心里只期盼着历寒尽能带着他快步离开。 但没想到这家伙的脚步不仅没有加快,反而停了下来,就这样背着他站在窗边,冷冷地与臧修烈对视着。 臧修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探出窗户的身体不自觉地越缩越回去:怎、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眼神这么可怕。 云星眠在一旁添油加醋:可能他也爱上你了。 臧修烈打了个冷颤,受不了地来回搓着自己的胳膊:你这个也是什么意思?你果然对我有企图! 云星眠:他以前真没发现臧修烈年轻的时候这么自恋。 臧修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背包收拾好了,从教室里走出来:寒尽,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我们跟你一起送他回去,我正好还有几道题想问你。 这个借口对于学霸来说真是理所当然地好用。 云星眠清了清喉咙:那个,我等下打车回去,要不历寒尽同学麻烦你把我送到学校门口就好了,省得耽误你们学习。 云星眠觉得自己真是识相又知趣。 可谁知历寒尽却又暗暗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才冷声道:我记得好像没收过你的钱,也没答应过当你补习老师。 云星眠: 这两口子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闹什么矛盾了吗?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对方如此下不来台,历寒尽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 果然自己放弃他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好在历寒尽在抛下那一句好之后,就背着他继续往前走去,不然留在原地,云星眠只会觉得自己的立场更为尴尬。 喂!历寒尽!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直说,迁怒修逸就太过分了吧!臧修烈又从窗户里探出了身。 好了,修烈!别说了!我们回去吧。臧修逸的语气听起来带上了些窘迫。 云星眠趴在历寒尽背上,如坐针毡:喂!你真的不用放我下来? 他可不想又成为造成两人隔阂的罪人,最后还得被历寒尽怪罪:你要是想回去哄他,我让尚斯寻扶着走也一样。 历寒尽把他往上颠了下,然后重重在他臀上拍了一记:闭嘴! 云星眠安分地闭上嘴。 尚斯寻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 可历寒尽身边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处,把云星眠塞进出租车里,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然后自己也利落地坐上副驾驶:开车。 出租车司机迟疑地指了指在车门外眼巴巴站着的尚斯寻:那,这位同学 开车。历寒尽连看都没往外看一眼。 司机二话不说,踩油门就走,留给站在原地的某人一身的汽车尾气。 那个人如果不是尚斯寻,云星眠还真挺同情他。 几分钟后,云星眠借着历寒尽的力气出了车门,刚想往里面蹦,就听见历寒尽开口:付钱。 啊?云星眠恍惚了下,历寒尽已经像早上那样,自动自发地伸进他的裤兜把钱掏了出来。 云星眠看他把找回来的零钱卷成一卷想重新给他塞回去,干脆大方地摆了摆手:算了,给你的小费。 说着,还十分得意地眯了眯眼:真没想到有一天历董也有出入让我拿钱的时候。 历寒尽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把那卷零钱装进了自己兜里:养你那么久当然不能白养。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蹙了下眉,眼神意有所指地把云星眠打量了一遍:不对,好像也没有白养。 云星眠抬手朝他挥过去:你他妈把钱还我! 历寒尽不躲不闪,就任他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 眠眠!你怎么回事!打寒尽干嘛呢?直到背后传来尚银素的声音,他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憋着什么坏。 云星眠愤懑地对历寒尽伸了个中指,转过脸去,神色却已经全然改变:没有,就是闹着玩。 是吗?尚银素怀疑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 云星眠悄悄扯了扯历寒尽的袖子。 是啊,阿姨,我们在闹着玩。历寒尽总算没有再借机找茬。 那就好。尚银素居然就这么相信了,咱们先回家,别站大马路上说话。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怎么自家儿子说起来就那么没有可信度吗?再次趴到历寒尽背上的云星眠又有些郁闷。 对了,斯寻呢?没跟你们一起吗?一直等带他们到了房门口,尚银素这才想起来还少了个人。 历寒尽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注意,可能他走路比较慢吧。 反正也没多远,估计他马上也就到家了。尚银素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快,我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先进来吃饭,我还给历老师盛好了一份,你吃完帮他带回去正好。 看来她确实是已经去探望过历景州了。 云星眠觉得有些头疼。 真的不用麻烦了,阿姨,一整天没回家,姥爷该着急了,我下次再来打扰,再见。历寒尽一边礼貌地说着,一边往外撤。 慢走不送。云星眠对他挥挥手。 尚银素哭笑不得地打了他一下:阿姨真的做了你们的饭,寒尽 看历寒尽真的走远了,尚银素才气呼呼地坐在云星眠身旁:你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慢走不送?人家辛辛苦苦送你回来,你连顿饭都不留人家吃呀!懂不懂礼貌! 什么叫辛辛苦苦送他回来,那家伙可还坑了他好几十块钱走呢。云星眠默默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冷好的水:妈,我们关系真的很一般很一般,你不要见一次面就跟别人那么亲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儿子? 瞎说八道!尚银素责怪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下午都跟历老师说好了,以后每天就让寒尽来咱们家给你补习,原本想今天正好让他来熟悉一下的! 噗云星眠刚喝下的水大半都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怎么这么笨,喝个水都能呛着!尚银素赶忙在他背后又抚又拍的。 咳咳你、你说什么?云星眠还在祈祷是自己听错了。 让寒尽给你补习呀,我听历老师说了,他可是你们年纪第一名!还拉第二名好些分呢!尚银素一脸邀功的表情,想让他帮忙补习的人可大把大把的,历老师也就是看在是我的面子上才答应的,说起来,到时候时薪一定要给他多算点,历老师自己带着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话,云星眠脑中就只剩下一句话 天哪,来一道雷再把他劈回上辈子吧! 他一定会被历寒尽弄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历寒尽:你想要怎么个弄法儿? 云星眠: 继续求收藏! 谢谢东丁丁的地雷! 第21章 自知之明 妈,他也一个学生,你找他补什么习啊?云星眠有气无力地反驳。 尚银素却不以为然:什么叫他也一个学生?人家是年级第一!随便在你们学校找个老师跟他一起考试都不一定能考得过他! 那是,您让语文老师跟他比化学,那是比不过。云星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尚银素都被他气笑了:我发现你现在这个嘴是越来越能胡说了!就算他没你们老师厉害,那教你还不是绰绰有余吗?再说了,我是找谁来帮你补习都无所谓,但我不就是觉得想趁机贴补一下他们爷儿俩吗?你不了解历老师这个人,我要是直接给他钱,他肯定是一分都不会要的,他那么一把年纪了,你总不能让他整天辛辛苦苦来给你补课吧? 云星眠想到那天被历景州推回来的礼品,倒是很同意尚银素这个观点。 可是人家如果想去补习赚钱,给谁补不行啊!非得来咱们家吗?就比如臧家那对堂兄弟,可是都排队等了很久了。 既然给谁补都行,为什么不能给你补? 云星眠: 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 但是我跟他有点合不来,真不想每天放学也对着他!云星眠还在拼死挣扎。 中午看你让人喂饭的时候也没觉得你跟人家合不来啊。尚银素轻易就将他的谎话拆穿了。 我、我月考马上就要到了,我成绩在重点班肯定不行,我也想过了,不如就转到普通班慢慢来吧,到时候跟他连同学都不是,更不好让他补习了。云星眠情急之下,这个尚未成熟的想法都脱口说了出来。 尚银素危险地举起手掌:你再说一遍? 当初要死要活地非要转去重点班的人到底是谁! 云星眠:我说留在重点班也挺好的,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云星眠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妈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候,屡次的反驳无效之后,他也只能暂且把这话题忽略了过去。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却依然因此辗转难眠。 他不由得想起回家时历寒尽扔给臧修逸的那两句话。 就连臧修逸找他补习都遭到了如此对待,何况是他! 就算这个老狐狸表面上对老妈礼貌有加,可私底下对他却不是这样的! 昨天他碍于面子答应了妈妈去探望历老师的请求就算了,要是让他来给自己长期补习云星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命不久矣。 认识这么多年,他可是不止一次见过历寒尽的手段好吧,虽然基本都是用来对付别人的。 可对于他来说,哪怕是来自历寒尽一个嫌恶的眼神,都会让他觉得难以坦然承受。 翻来覆去一夜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第二天早上云星眠干脆又搬出了自己多年前用过的装病大法,把自己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裹在被子里,不肯起床。 昨天他可是刚刚受过伤,装起来倒是比平时更像了几分,成功在老妈手里骗来一天假期。 不过,这片刻的胜利并没有打消他心头所有的顾虑,这一整天,就连睡着了,他梦里都是历寒尽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噩梦连连。 第一天可以称病逃过,但他总不能在家里窝一辈子。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6) 到了第二天,尽管他十分不愿,也还是踏上了艰苦的上学之路。 今天没有了某人专程护送,云星眠只能一瘸一拐地捱到了班里。 而历寒尽早就在了,看见他进门,脸上的神色依旧莫测。 云星眠一步一步地拐到自己座位旁,目不斜视地坐下,就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还有同桌这种东西。 我还以为你要直接退学。 一听见历寒尽开口,他在腹中打了一天两夜的草稿立即像是连珠炮似的全都蹦了出来:是你自己答应让她去你家的关我什么事你不想来我还不想让你来呢你以为我很想放学之后继续对着你吗我自己都怕消化不良! 很好,一下停顿都没有。 但他好像忘了说那句补习也是你姥爷亲口答应的。 历寒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云星眠强硬地迎视着他。 现在他对自己很满意,起码在气势上他已经赢了。 历寒尽左手撑在课桌上,悠闲地侧着脸看他:看来你病好得挺快。 云星眠: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而且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不想给你补习。 他就知道! 云星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是我不想让你补习,麻烦分清楚主次。 他顿了顿,把脸扭回去,随手拿了本书乱翻着:不过我说服不了我妈,不管怎么说她总不能强迫你,你来拒绝就好了。 可历寒尽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可我现在不想拒绝了。 云星眠乱拨着书页的手蓦地停下,愣了几秒钟才敢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为什么? 历寒尽耸耸肩:缺钱。 云星眠却还是皱紧了眉头:臧修烈他们家不整天想着请你吗?你缺钱去给他补啊!正好还能跟他堂哥培养感情。 他们都没你妈大方。历寒尽理所当然地答。 云星眠想到昨晚老妈说过的话,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理由反驳,最后只能恨恨地低语:没想到历董事长还能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 历寒尽毫不在意他的讽刺:龙困浅滩,形势所迫。 云星眠惊叹地望着他:你刚刚是把自己比作龙吗?你是被臧修烈的自恋传染了吗?你们一家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准确地说,是未来的一家子。 历寒尽毫不客气地接话:确定只是自恋吗?我可记得有些人也恋我恋得要命。 拿这种事情做人身攻击简直太没品,云星眠的脸腾地红了。 不过还好有他的表情做掩饰,看起来更像是气红的:那这个人真是没眼光,不过相信他现在肯定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会再干这么没品味的事了! 历寒尽的神色渐渐变得危险起来,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但这回云星眠为了证明这个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硬是没有躲开他的视线,顽强地与他对视了一阵,最后才冷哼一声,转回了头。 于是,即将成为师生关系的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一整天。 说起来也是很幼稚了。 晚上云星眠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尚银素一见到他就开问:怎么你自己?寒尽呢? 云星眠:她要是问斯寻呢,他可能还觉得自己妈妈正常一些。 问你话呢,愣什么?尚银素继续问。 妈,你死心吧,他不会来给我补课了。云星眠说着这种话,心里其实并没有半点胜利的滋味。 只不过是最终等到了个预料之中的结局罢了。 然而这个结局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也根本不重要。 跟在他后面进门的尚斯寻听见这些却是一脸兴奋:真的?那正好,姑姑,我也可以给他补。 云星眠:就让我在倒数第一呆着吧,我谢谢你。 不能让历寒尽补习是迫不得已,但要他整天对着尚斯寻这张脸学习,他真的连想死的心思都有。 明明都说好了,怎么可能不来!是不是你跟人家乱说什么了?尚银素迅速解开身上的围裙,不行,我亲自过去叫他一趟,不然历老师还以为是咱们家不讲信用。 云星眠一把拉住她,挫败地道:妈,你能不能就让这件事过去。 不能!尚银素毫不犹豫地道。 好了好了,他他只是回去吃个饭,等会儿就来了,刚刚都是我骗你的。云星眠不得不暂时稳住她。 尚银素还是一脸的将信将疑:真的? 假的。云星眠一边在心底悄悄回答,一边真诚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我饭都给他做好了,而且离得又不远,历老师的饭我去给他送一趟就好了。看来尚银素是真的信了他的话,言语间尽是遗憾。 总算是暂时逃过一劫,云星眠也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危机解除,反正等着等着,一晚上就过去了。 但明天老妈要是直接杀到历家,他会不会被历寒尽收拾得更惨? 真是,如果不是那家伙昨天中午非得留下来刁难他,怎么会有现在这一摊子事儿! 自己惹了祸还得让他背锅,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就这么心神不宁着,云星眠这一顿饭吃得也是食不知味。 吃完饭,云星眠草草地洗了个澡就窝回了房间里,恨不得直接锁上门来躲避尚银素的追问。 可没想到,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见外面传来尚银素招呼人的声音。 这屋呢,他睡觉学习都是在这个房间,现在正在里面等你呢。听她这语气倒像是真的相信自己儿子还学习过。 云星眠暗自吃了一惊,瘫在书桌上的上半身也瞬间挺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口嫌体正直寒尽 推荐几本机油即将开坑的耽美文: 《对家》by风华如故:我当你是对家,你却想睡我 《欺师灭祖【修仙】》by冰柠檬茶:妖艳贱货心狠手辣风骚受X高冷一批无欲无求剑修攻 《穿成恶毒男配之后》by安知归:一不小心成了男主的白月光 第22章 补习时间(倒V开始) 还不容他多想, 门上就传来两下笃笃的敲门声,接下来是尚银素的声音:眠眠,我们进来了啊。 云星眠顾不得还在作痛的脚踝, 立即飞扑到床上, 把自己乱扔一气的脏衣服全都抱在怀里:等、等一下! 但是已经晚了, 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尚银素已经将门推开。 云星眠看着被自己翻在最上层的内裤心想, 他刚刚怎么就没有把锁门的想法付诸行动呢! 我今天不是刚给你们收拾过房间!尚银素尴尬地对历寒尽笑笑, 这小子在家就是这样。 云星眠掀起被子把脏衣服压在下头,下意识想反驳一句:他也比我干净不到哪儿去, 可随即便想到, 历寒尽确实是很爱干净。以往他就爱把脏衣服扔得满卧室都是来恶心他, 那家伙没少跟在他身后收拾。 于是云星眠更加理不直气不壮起来:我这不是还没来及收嘛。 还乱塞!拿来我去洗了!尚银素走过去,把他塞在被子下的衣服重新翻了出来,洗澡没把纱布沾湿吧?裹保鲜膜了吗? 云星眠默默把脚往后藏了藏。 尚银素白他一眼,转向历寒尽却又是一脸的笑容:寒尽,你们就先在这屋吧, 我们也是刚搬来不久,其他房间没怎么收拾, 我这两天赶紧给你们弄个专门的书房出来,到时候就宽敞了。 历寒尽也一改今天跟云星眠冷战时的嘴脸,笑得礼貌得体:没关系的,阿姨, 这里就很好。 那你们先学你们的,我出去准备点水果。尚银素边说边往外走。 不用麻烦了阿姨。 不麻烦不麻烦,你能来帮忙阿姨才是麻烦你了! 尚银素对着还在厨房献殷勤的尚斯寻喊:斯寻,你也不用收拾了, 进去一起学习吧,有不懂的题正好问问寒尽。 尚银素边往外走,边帮他们关上了门。 外间的喧嚣立即消去了许多,并不算宽敞的卧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云星眠明显感觉到,在老妈离去的那一刻起,历寒尽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了许多,就连那虚伪的笑也消失了,整张脸阴沉得不成样子。 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不像是白天那幼稚的冷战,云星眠立即紧张起来,人也不自觉地缩到了椅子后头,好像那单薄的椅背也能帮他抵挡些风暴:你、你不想来就不来啊!是我逼你的吗?你这是什么表情?有本事刚刚我妈在你也这么厉害啊! 所谓虚张声势形容的就是现在的他了。 历寒尽的视线在防线里逡巡了个遍,神情莫辨地缓缓走向他: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跟你住在同一个房间。 云星眠随着他的逼近,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往后缩,最后更是被他整个人困在了椅子上。 只不过他却依然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勇气:我凭什么要跟你说! 历寒尽又近了几分。 再说你、你也没问过啊。这一句话就阐释了什么叫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牛X的话。 的确,上辈子的中学时代一直都是他追着历寒尽跑,历寒尽什么时候主动关心过他的情况? 像这种在家里跟表弟住同一个房间的琐事,云星眠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更不可能特意说给他听。 再,再说了,这个关你什么事?云星眠发出灵魂一问。 吱呀 门在这时突然打开,两人身形俱是一僵,扭过头去,才发现进来的人并不是尚银素。 尚斯寻愤愤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嘛! 历寒尽现在整个人身体前倾,把云星眠压制在狭小的椅子上,两人虽说是并没有接触,但这个姿势看上去确实暧昧不已。 可他们在这家伙面前却根本没什么好心虚的,见撞破他们的人不是尚银素,心下一松,居然不约而同地对着门口吼出一句:出去! 尚斯寻的先发制人没有成功,反而被他们合伙抵制,一时间,投向历寒尽的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怨毒。 怎么了?斯寻,在门口站着干嘛呢?进去呀。刚刚走过来的尚银素根本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见她的声音,历寒尽立即直起身子,恢复了刚才那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 尚斯寻就算是心有不忿,也知道自己告状赢不来任何好处,只能暂时把情绪压下,快步走回自己的书桌。 尚银素往里看了一眼:寒尽怎么还站着,坐呀。 历寒尽应着声坐到尚斯寻身旁,就看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完全看不出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压着一触即发的怒火。 云星眠全程观摩了他的变脸表演,不由得在内心暗自提醒着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得罪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否则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开始的质问被打断之后,历寒尽就像是忘记了那一茬,即使尚银素离开之后也没再提起,反而一本正经地掏出了几张卷子,摊在了云星眠面前。 居然还真是有备而来。 不过,看着这些从上辈子开始就跟自己没什么缘分的题目,云星眠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看鬼画符。 不应该是你给我讲课吗?为什么还要我自己做题?他企图挣扎。 历寒尽笑得像是尚银素就在旁边看着:少废话,做。 云星眠欲哭无泪。 第一份卷子是数学,等真的做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水平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废,最起码前面的题他还真算出来几道。 尚银素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看到儿子手边写得满满的演算纸,登时欣慰起来:进行得怎么样? 云星眠还来不及骄傲,就听见对面书桌上的尚斯寻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开口:怎么这上面的题好多都是初中的,历同学,你不是随便拿了几张卷子来糊弄的吧? 他这话一出,气氛登时变得尴尬起来,尤其是云星眠,一腔热血像是被他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合着他满怀信心地做了半天,上面还都是初中的题目。 就这他也才只会前面最简单的几道选择。 云星眠没好气地瞪了尚斯寻一眼,要不是他,自己的美梦也不会破碎这么快。 历寒尽却连看都没看向他,只抬起手来接过尚银素手里的果盘,开口解释:今天的试卷是我自己排版刚刚去打印店打出来的,主要就是想确定一下眠眠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好有针对地制定学习计划。我们现在才刚进入高二,时间还算充足。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眠眠那是你随便能叫的吗?云星眠在一旁腹诽。 这些阿姨也不懂,你就看着办,反正我就把眠眠交给你了。这话听起来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儿,就那么一点时间,居然还特意去打印了试卷,花了多少钱,阿姨马上给你报销! 尚银素说着就开始摸口袋。 不用了阿姨!历寒尽赶忙开口,眠眠已经提前给我了。 哦这么回事。尚银素询问地看像云星眠,是吗?眠眠? 眠眠想到昨天当小费给他的那一叠钱,也只能点点头:是吧。 那你还骗我说寒尽今天不来了!这熊孩子!斯寻,你就自己做自己的,不要打扰他们的思路。尚银素怎么说也比他们年长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看不出尚斯寻刻意憋着在她面前说那些话的小心思,只是面对别人家的孩子,她也只能提醒到这种程度。 尚斯寻的计谋没能得逞,反而使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可惜在场的其他两人根本也不会在意他的情绪。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7) 妈,你能不能别来了,您这一趟一趟的才真的打扰我们思路呢!云星眠无奈地开口。 尚银素何其无辜:这不是寒尽第一天来,我就送点水果好了好了,我不来了行了吧? 有了云星眠那一次埋怨,接下来的时间,尚银素果然一次都没有再来上门打扰。 云星眠也更加确定,不管是哪一门功课,他会做的不过也就只有前面那几道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 磨磨蹭蹭地做到半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没有语文卷子? 他相信语文自己还是能胡诌到最后作文部分的,而且他作文相当会扣题。 历寒尽低头批改着他已经放弃的试卷,头都不抬:先把要背的课文诗词都背会了,我早读时会监督你的。 看他那一副认真的模样,倒还真挺像个教学严谨的小老师。 要不是尚斯寻还在,云星眠真想问问他:上辈子你还没学腻啊? 虽然云星眠会做的题不多,但他用的时间可是真长(而且并不是因为他手上的伤)。 历寒尽给他批改时间倒是没用多久,可是自己却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完全没停过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渐渐深了。 云星眠早就把会的题都挑了个干净,这会儿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数手指头。 可小历老师却还没有丝毫下课的意思。 因为儿子的警告一直没再进来过的尚银素终究是沉不住气,再次敲开了门:寒尽啊,你看今天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历寒尽这一次并没有拿出以前对待她的礼貌态度,而是紧紧蹙起了眉头,一副被打扰却又仍在克制的模样,连头都没有抬:他的程度有些出乎我意料,我不想明天的时间也浪费在摸底当中,不过,阿姨 云星眠听了这话,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碾着他的脚。 历寒尽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反而抬起脸来,对尚银素笑了下:今天我也没教他什么东西,是不会算课时费的,您尽管放心。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说什么呢,什么叫没教他什么东西!你做学习计划还不是为了眠眠吗?课时费该怎么算怎么算,你不用担心,就是尚银素张了张口,看着历寒尽认真的模样,原计划要他早点回去的话到了喉头又不由得咽了回去,那你继续,别太累啊。 尚银素重新从外面关上了门。 云星眠受不了地踢了他一脚:都快十一点了这位老师,你看不出来我妈是在请你走人吗? 叩叩叩 门上又传来几下敲击声,尚银素也再次探身进来:寒尽,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历老师打个电话,你今晚要不就跟眠眠睡吧。 第23章 盖棉被纯聊天 不行 会不会太麻烦您? 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发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 就连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尚斯寻都惊愕地转头看向门口。 反对无效!尚银素白了儿子一眼,面对历寒尽又是春天般的温暖,有什么可麻烦的, 补到这么晚你才是最辛苦的, 那我去给历老师打电话, 你们也差不多就把东西收了吧,毕竟明天也不是周末, 耽误了上课得不偿失。 妈, 我的床这么小云星眠还想反抗。 哪里小?想当年我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跟你爸睡的床还没你这个大呢!尚银素指了指他,你呀!就是好日子过惯了!人家寒尽辛辛苦苦给你补到大半夜, 在家里睡一夜怎么了? 历寒尽看他们吵架, 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没事阿姨, 要不,我睡沙发也 不行!今天谁都不能睡沙发!不是要把沙发换了吗?我马上就去把垫子都拆了,都给我老实睡床上!尚银素斩钉截铁地下了决定,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先去打电话了。 而刚才还在认真画表写字的某人居然就在下一刻停下了笔, 开始着手收拾。 云星眠看着他的动作,满脸惊愕: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 历寒尽把试卷叠好, 跟自己还没列好的计划表一起塞进背包,慢条斯理地对着他道:阿姨不是说了让我们早点睡吗。 云星眠: 您老要是这么听话刚才不就应该收拾东西走人了吗? 这人肯定就是故意的,为了报复他,故意给他找不自在! 电话已经打过了, 你今晚就放心住这儿吧。尚银素说着,走到衣柜旁边,从里面拿出一套云星眠的睡衣,眠眠没你高, 但睡衣都还挺宽松的,你穿着应该没问题,不过,内衣眠眠好像也没有新的了。 尚银素作为一个长辈,并不会因为这个话题而感到窘迫。 历寒尽却也大大方方:没事,我穿他穿过的就可以了。 云星眠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喂!我同意了吗? 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放心,阿姨保证全都洗得特别干净,都是我亲手洗的。尚银素又低头给他翻找出来一只干净的内裤。 云星眠选择先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只是刚回来还没有适应,他保证以后一定会亲自洗内裤的。 云星眠跟尚斯寻都已经洗过了澡,历寒尽收拾完背包,就被尚银素带去了浴室。 云星眠躺在床上,听着他在客厅里跟老妈对话的声音,精神突然有些恍惚。 说起来,在他真正十七岁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形,幻想他真的与历寒尽在一起后,对方会怎样与他的家人相处。 好笑的是他已经失去了幻想,这一幕却又戏剧性地出现在他眼前。 倒是跟他想象中一样,妈妈的性格,跟历寒尽是很合得来。 可这一切没有了他们在一起的大前提,就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云星眠,你真要他跟你睡啊?尚斯寻好像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思绪,云星眠赶忙收回心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然让他跟你睡? 尚斯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一语不发地缩回了被子里。 云星眠想了想他们睡在一起的画面,觉得实在是过于辣眼睛。 没过多久,历寒尽就洗完澡回了房间。 毕竟是三个大男生睡觉的房间,其中还有一个是儿子同学,尚银素也不好一直逗留,说了声让他们好好休息,就回了房间。 云星眠见他进来,伸手拧开了床头书桌上的台灯,而历寒尽也顺势按了下门口的大灯开关,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暗了起来。 云星眠缩在被子里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他,心里居然不由得升起一丝紧张。 其实上辈子,他们也在一起住了挺长时间,说起来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害臊的。 可是现在要在妈妈知道的情况下跟历寒尽睡在一起,却还是让云星眠感到一丝不自在。 虽然今天这次睡觉可能是他俩之间最单纯的一回。 里面去点。历寒尽隔着被子在他身上拍了一记。 就连这台词也都挺熟悉的,云星眠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回。 他跟个毛毛虫似的往里面拱了拱,历寒尽迅速掀开被子挤了上来,身上还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汽。 云星眠又嫌弃地往外拱了拱他:我妈没再给你拿个被子吗? 历寒尽啪地一声拧上了台灯,在他身旁躺下:你觉得这张床还能再放下另一张被子吗? 本来云星眠睡得也不过就是一个稍显宽敞些的单人床,平时他自己怎么折腾都没事儿,这会儿加了个长腿长脚的历寒尽,立即就变得拥挤起来。 这应该也是尚银素没再多给他们拿被子的原因。 云星眠虽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跟他的气定神闲相比,自己的紧张与不安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狼狈到让人心生委屈。 可他就算再委屈,也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云星眠又自动自发地往里滚了滚,半个身子都滚到了被子外面,以确保自己半点都不会挨到身边的人。 可谁知道他这躲避的动作却又惹恼了对方,历寒尽居然就跟着他贴了过来,整个胸膛跟他的背贴得密不透风。 就算两人有过多次的肌肤之亲,云星眠也不由得浑身僵硬起来:喂 嗯?历寒尽低低地应了一声。 云星眠忌惮着另一张床上的尚斯寻,只能隐晦地提醒:你能不能去那边一点,头发那么湿,别沾到我! 历寒尽鼻音浓重地回答:我吹干了又进来的。 云星眠:这样太挤了。 尚斯寻在旁边搭话:云星眠,要不,你过来跟我睡吧,我们两个可以宽敞一点。 他这话一出,历寒尽原本还老实安分的手一下就锁住了云星眠的腰。 我可以用被子闷死他吗?历寒尽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听起来更为可怖。 云星眠紧紧扣着他的手,紧张地回应:你想去就去啊,先先放开我! 好在理智让他及时收回了后面这句话。 这对话成功吓得旁边床上的尚斯寻没了动静,而云星眠却还在苦苦地与钳制在自己腰间的手奋斗着。 苦于这狭小的房间实在太过安静,三个人之间几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他连挣扎都不敢太用力。 好在历寒尽也并没有太坚持,被他扒了几下,也就顺势放开了手,甚至还翻个身去,脸朝着另一边睡觉,就只留给云星眠一个脊背。两人就只盖着一张被子,像这样背对着背,中间理所当然地留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空隙,在这初秋的夜里,虽然不至于让人觉得寒冷,可是刚刚适应了对方温度的云星眠还是在那一刻感到些凉意。 其实以往历寒尽还挺喜欢抱着他睡的,就算是两人连着冷战几天,他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还是会不顾云星眠的抗拒强行抱过来,并且振振有词地说是出于习惯。 看来即使答应了补习,在历寒尽心里,也确实是认真想着跟他划清界限的,最起码能认真改掉习惯也是态度坚决的体现。 云星眠低低地叹了口气,默默把晾在被子外面的腿收回来,将自己这半边的被子裹紧了些。 历寒尽的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紧绷:别动! 云星眠心里正委屈着,听见他居然还用这种命令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我自己床上,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说着,他动静又更大了一些,双腿在下面蹬来蹬去,就差把两人身上的被子踢下床去。 历寒尽低咒一声,倏地翻过身来,把他整个人都牢牢锁住。 喂云星眠还想挣扎,可在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历寒尽让自己老实待着的原因。 根本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星眠慌乱地僵在他怀中:你 闭嘴,睡觉!历寒尽再次出声命令。 这一回云星眠再也没有挣扎的意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连眼睛都闭得紧紧的。 因为抱着他的姿势,历寒尽炽|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耳畔,烧得他整个人都热成了一团,意识反而更加清醒。 他就说了,这么小的床,根本就睡不下两个人。 心猿意马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不敢动不敢动 大家国庆节快乐呀!谢谢小妖跟梨宝的地雷! 第24章 过肩摔 云星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在关于昨夜的记忆中,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几乎就是: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 可能是因为这种想法太过坚定,让睡梦中的他也收到了强烈的心理暗示, 这一夜睡下来, 他浑身的骨头都僵硬得快要散了架。 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哪怕是在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下,他早上居然也是紧紧巴在历寒尽身上醒来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更丢脸的是, 他居然还在历寒尽胸口流了一小摊口水。 一见他醒来,历寒尽就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还抽了张纸巾擦拭着自己胸口上的水渍。 云星眠赶忙在嘴巴上擦了擦, 看着他那明显嫌弃的动作, 一张脸憋得通红,半天才说出一句辩解:反正那是我自己的衣服! 历寒尽抬了抬眼皮,凉凉地道: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的衣服。 云星眠:滚。 他一脚把历寒尽从自己床上踹了下去。 早上跟历寒尽一起被老妈催命似的赶着吃饭上学真是件感觉很奇妙的事情。有了这位高个子历寒尽同学为儿子保驾护航,尚银素似乎很是放心,居然头一次主动把云星眠的山地车推了出来。 云星眠这才想起, 以前自己去上课都是骑车一路冲刺的,重生回来的那天为了那个所谓英雄救美的计划就把车子留在了家里, 而他后面居然就直接忘了这回事。 果然他是真的老了,完全失去了当初的速度与激情。 正好眠眠脚还没好,就辛苦辛苦你,别再让他这样一瘸一拐地走这一路了, 你就骑车带着他好了。尚银素道。 云星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妈,这车连后座都没有,怎么带人啊? 怎么不能带人了?前面不还有个大杠吗?前几天不还看你带过斯寻!尚银素说着,又回头冲尚斯寻笑了笑, 斯寻,今天就辛苦你自己走着去学校了,哥哥脚受伤,也是没办法。 云星眠根本没心思听尚斯寻回答了什么,在老妈这句话刚出口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历寒尽的瞪视下自动磨蹭了过去,然后被对方一手抱上了车。他这么个大男人坐在山地车前座上,几乎等于被历寒尽抱在了怀里。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见他坐稳了,历寒尽在地上蹬了一脚,立即在助力下往前飞驰而去。 欸!你们慢点呀!记得走小路!小心路上的车听见没有!听着老妈一声又一声的叮嘱,云星眠忍不住突发奇想,如果一直住在他家里的人不是尚斯寻而是历寒尽,那他们会不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对恋人呢?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8) 不过云星眠很快就自动让这种想法刹了车。 人家历董肯定也不是每个青梅竹马都能看得上,起码他就没看上臧修烈。 不过说起来,臧修烈现在这身高长相是挺秒杀臧修逸的啊,历寒尽的眼光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想什么呢?历寒尽突然开口问道。 云星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臧修烈啊。 吱 历寒尽猛地按住刹车,用脚撑在了地面上。 哦?想他什么?历寒尽低下头来,眸中蕴藏的情绪不明。 云星眠觉得自己颈后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啊?就,没想什么啊 云星眠往后扭了下头,却又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立即扭了回去:你、你走不走啊,不走我自己下去了啊,我可不想拖着这腿再站一上午。 说着,他就想起身下车。 历寒尽一把把他按回去,重新踩动脚蹬,车子也继续前进。 可接下来的时间,云星眠却能明显感到自己身后这个人周身四散的冷空气,一辆山地车更是让他骑出了火箭发射的气势。 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紧张自己的生命安全,绝对没有空闲去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如果不是脚踝上一步一下的抽痛还在,云星眠真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云端。 刚拐入他们这层的走廊,云星眠就看到了倚在墙边无所事事的臧修烈。 臧修烈一见到他们,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他明显已经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居然还主动找刺儿:你们俩怎么又在一起?历寒尽你是不是被他下蛊了,你以前不是挺讨厌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云星眠一大清早就在高二年级一楼的走廊里欣赏了一次过肩摔表演。砰 只听声音都让人觉得骨头疼。 而刚摔完人的某位同学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就面无表情地继续朝着教室走去。 历寒尽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你是真被他下蛊了吧?臧修烈惨烈地趴在地上,疾声控诉,完了还不忘抬头问云星眠一句,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云星眠本来还对他有那么一丝同情,但听完他的话也完全将同情收了起来。 他无辜地摊摊手:我下蛊的时候也没想到还有这个副作用啊! 已经迈进教室的历寒尽突然又撤出一步,转过身来警告地看着他。 云星眠立即噤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臧修烈愤愤地坐在地上,对着路过侧目的同学怒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臧修逸从教室里出来,把手伸向他:是啊,估计大家都没见过这么帅的摔倒姿势。 臧修烈握住他的手,从地上一跃而起,郁闷地咕哝:你还笑我,我那么着急还不是因为 好了。臧修逸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声如蚊蚋,我说过了,那次我说的是醉话,你不要再乱替我做决定了好不好。 臧修烈切了一声:就是因为喝醉了才是真的啊! 臧修逸脸色变了变,他立即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吃力不讨好,我跟你说,那个云星眠总之,你以后后悔的时候可不要对着我哭。 臧修逸的眼睛藏在大大的镜框后面,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他笑了笑: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快回教室吧。 另一边,云星眠乖乖跟在历寒尽身后回到座位,原本还准备给对方来一番义正言辞警告的他这会儿也灰溜溜地消了声。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历董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重活一世,云星眠自认为现在绝对是一个十分识时务的俊杰,于是在历寒尽翻开语文课本放到他面前时,他二话没说就开始闷头苦读。 扬州慢,姜云星眠顿了顿,继续往下读,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 有注音看不到吗?历寒尽又瞪他一眼,看上去他的火气并没有被刚刚那个过肩摔消耗干净。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还未痊愈的伤,决定先妥协:kuikui夔,姜夔,姜夔 郎朗有声。 走廊另一边的同学又朝他们的方向投来了颇为复杂的目光。 云星眠的心情又何尝不复杂,都要奔三的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会重新巴着高中课本狂背。 不过他上辈子的青春真的都荒废在了无聊的情事上,就连最基本的高中知识,在他看来也颇为陌生,一整首诗词,最多不过只能记起一两句名句,说来也真是惭愧。 就他这脑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努力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 要是重新活一回都没能考上个正经大学,那未免也太丢脸了吧? 他看小说里别人的重生剧本可都不是这么写的。 又在想什么?历寒尽的目光又移向他。 云星眠托着腮,还在苦思冥想:臧修烈以前拿给我看的小说里面,别人重生都会带系统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发现的地方? 察觉到盯着自己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冷,云星眠才倏地反应过来:kui夔,姜夔。 他还给你找小说看?历寒尽的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 云星眠也捉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平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偷觑他好几眼,才试探地回答:他是找了呢还是没找呢 历寒尽安静地等着他确定的答案。 就,反正那时候我就在他们医院嘛,他说让我读点儿有趣的东西,才能少胡思乱想。云星眠自暴自弃地招认,可我哪里看得下去,就在他面前做做样子,稍微看过一点。 历寒尽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原来你还需要在他面前做样子,是怕他担心吗? 可云星眠听见他这话,却倏地没了刚才的心虚。 他缓缓扭回头,盯着课本上那些陌生的句子:是啊,那时候,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会担心我了。 所以即使面对现在这个还没有经历过一切,依然对他抱着防备与敌对情绪的臧修烈,云星眠也依然讨厌不起来。 历寒尽的唇紧紧抿了起来,眼中的愠怒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敛起,反而染上了几分像是嫉妒的情绪。 因为早上那一番并不愉快的交谈,两人这一整天也没搭上几句话。不过身为补习老师,历寒尽还是十分尽责地连续不断给云星眠出了一天的题,连课都没让他听,只许他做自己规定的部分。 更神奇的是他下午还从家里拿来一套初二课本,供做题的云星眠随时查阅。 云星眠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严重受到了侮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一整天题做下来,初二的知识点还真是复习了个差不多。 想想,他初中时还算是个偶尔学习的乖宝宝,记忆中有这些记忆储备,想要激活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再往上走可就是困难重重了。 做了一整天的题,云星眠过得还算是充实,不过这种几乎零交流的补习方式还是让人觉得心里别扭非常。 一直到了下午放学时间,两人都走到了车棚,云星眠才不得不及时表态:今天不许再磨磨蹭蹭留下来睡觉,昨天只能是唯一一次! 历寒尽低气压了一整天,听见他这话脸色更加阴沉:好留你跟尚斯寻二人世界吗? 云星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觉得他或许真的像臧修烈说的那样,脑子被驴踢了。 历寒尽却误会了他的沉默:怎么?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思,就开始心软了?我还以为你上辈子说的恨他入骨都是真的,结果你到现在还跟他睡一起。 云星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里难免有些发慌:什么叫跟他睡一起,你在乱说什么?什么他对我你脑子进水了吧?他是我表弟! 作者有话要说:历寒尽:这么多醋,到底先喝哪一缸好呢? 云星眠:你还是先把脑子里的水控一控吧! 谢谢东丁丁的手榴弹跟地雷! 第25章 蛮不讲理 历寒尽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应, 蓦地停住话头,脸上露出些懊恼。 可这种躲闪的模样却让云星眠更加慌乱:历寒尽,你给我说清楚! 历寒尽紧紧抿着唇, 脖子上的青筋都随着他的动作更明显了一些。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历寒尽终于开了口, 我以为他最后会告诉你。 很显然, 在知道了云星眠根本对这一切都是云里雾里之后,他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可能我是他表哥。云星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历寒尽闭了闭眼, 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是张鹤跟别人的私生子。 云星眠张大了嘴巴,也不知道现在心里的感觉是反感更多一些, 还是惊愕更多一些。 怪不得张鹤那么自私的人, 会对这个收养来的孩子那么疼宠。 原来当初收养来的这个孩子, 是她在结婚前跟别人生下的孩子。 不对啊!云星眠摇摇头,我出生的时候,她跟尚耀宗早就已经结婚了,但尚斯寻是比我小的。 他出生的时候早产,身体一直很瘦小, 被收养的时候干脆就昧了两岁。历寒尽说出当初调查的结果。 可是他对我云星眠回想起上一世在毫不知情时与尚斯寻的相处,曾经以为仅仅是讨好的热烈眼神, 曾经以为只是安慰的拥抱 呕云星眠突然弯下腰来,对着地上一阵干呕。 历寒尽赶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云星眠的干呕也纯粹只是心理反应,并没有真的吐出什么东西。 他无力地倚靠在一旁的车子上, 突然开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初我也是这样吗? 历寒尽蹙了下眉头:嗯? 我也是这样,让你这么恶心吗? 想到这个可能,云星眠心底已经沮丧得不成样子:没事,我们走吧。 原本他还想着找机会再把尚斯寻从家里赶出去, 现在从历寒尽口中知道了他对自己存着的龌龊心思,他却连看见都不想再看见他。 可历寒尽看见他这副几乎快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厌恶模样,沉闷了一天的脸色却像是突然变好了一些,利落地拧开车锁,把车子推出来,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前。 这个人大概就是以看他痛苦为乐。 骑车带着他离开校园,历寒尽又低头问了一句:所以呢?你今晚还想跟他两人世界吗? 云星眠刚缓和一些的恶心感不由得又翻涌了出来:能不能别说了? 烦闷地说完这句话,他才发现他们的车子居然偏离了方向。 喂!你去哪儿?拐弯啊! 历寒尽却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今天走大路。 云星眠有些发懵:为什么? 不为什么,心情好容易有些舒畅,想多骑会儿车,看看风景。确实,就像他话里说的,历寒尽现在连语调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云星眠看了看路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在汽车尾气的熏陶下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历董真是好兴致。 恐怕历寒尽最喜欢的风景就是他现在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吧,多骑一会儿车倒真是能多欣赏一会儿。 云星眠忿忿地压低了身子,坚决不肯让历寒尽看到自己任何一个角度的侧脸。 可没想到两人还没骑出去多远,历寒尽却又突然刹住了车,带着云星眠一起躲在了路边一连小货车后面。 云星眠还兀自生者闷气,见他这行为不由得觉得奇怪,从车子前梁下来,立即开口质问:干嘛?你还想停下来好好欣赏啊? 嘘历寒尽嘘了一声,拿手指点住的却是云星眠的嘴唇。 这样暧昧的动作让云星眠的身体又是一僵,他慌张地看向历寒尽的脸,才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的手指还遮在云星眠唇上,就只轻蹙着眉看向不远处。 云星眠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指拨开,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他们刚才话题的主角尚斯寻就站在不远处。 而他却不是独自一人。 尚斯寻与那人也刻意躲在了一个稍显僻静的角落,可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却恰巧能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云星眠看了与他对话的那人许久,才迟疑地开口:那是梁元秋? 云星眠的表情蓦地变得慎重起来:他们怎么会搅和在一起?梁元秋,是历寒尽亲生父亲正牌老婆何柳的得力助手,就连云星眠也是在与历寒尽分开几年后重逢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无论怎样,他也没办法把尚斯寻跟他联系在一起。 历寒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沾上毒|瘾,而且还有钱吸|毒的?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不由得回忆起来。 上一世,在众人眼中成绩优异又乖巧听话的尚斯寻并没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 因为他在高考的前一天夜里,由于吸|毒|过|量被送进了医院。 为此,尚耀宗跟张鹤还一起去云少华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说是因为他们对寄人篱下的孩子疏于管教才让他学坏。 只是那时,尚银素早已经陪着云星眠住进了医院,尚耀宗就算想找他们闹也找不到人,关于这件事,云星眠也是后来才听老爸说起。 当时他们还觉得奇怪,尚斯寻在云家寄宿时,每天按时上下学,又从没有出入过不良场所,怎么会染上那种东西。 可云星眠也从来没想过他是被人刻意喂了毒。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觉得脊背上泛起一阵恶寒,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19) 你的意思是,上一次何柳也早早地跟他有联系?可联系他的意义是什么?云星眠暂时还没能参透其中的道理。 历寒尽的双眼还在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眼神莫测:她那个废物儿子因为滥交得了HIV,被应万海彻底放弃,你也知道的吧。 历寒尽口中的应万海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自然是不可能心甘情愿用那个尊贵的称呼叫他。 云星眠点点头,这个事情他当然知道,这也是当初应万海把历寒尽认回去的原因。 只不过他知道的时候,历寒尽已经离开这个小城市好几年。 事实上,在姓应的知道之前,何柳就已经掌握了情况,她当然想赶在他知道之前把他所有的血脉都毁了,这样才能保证她跟应杰的地位不受动摇。说着,历寒尽皱了下眉头,买通我身边的人当眼线这种手段,当然也算不了什么。不过上一次发生这些事的时间应该是在一年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回突然提前了也或许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监视着,只是时机不到,就没必要做什么大的动作。 云星眠听他说的轻松,心底却又不由自主地泛出些不合时宜的心疼来。 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是经历过许多的成年人,可是上一世的现在,历寒尽就算再优秀,也不过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而那时的他却已经要开始被迫应对这些险恶的人心。 相比之下,当时一无所知的他真的从来没有帮到过他什么,甚至,还害得他失去了姥爷 想到这些,云星眠难受之余,却也突然想到:那姥爷会知道我们的事,也是他们指使尚斯寻搞得鬼吗? 历寒尽终于把视线收回来,静静看他一眼:差不多吧。 云星眠又不免害怕起来: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保持下距离?如果他们再去乱说,姥爷受到刺激怎么办? 他沉思了下,立即做出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给我补习了,月考之后,我会马上申请换班,以后 云星眠的话蓦地停住。 他还以为自己能心无挂碍地将这些话流利说出口,但真的要说了,心脏还是不自觉地酸疼了下:以后,我们应该就没什么交集了。我想除了这个,他们应该不会抓到你什么把柄刺激姥爷吧? 仔细想想,历寒尽十八岁前的人生,真的是只有与他纠缠不清这一个污点。 在这两天的接触中,云星眠其实还抱着些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他们的相处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完全不要沾染上什么不对劲的气氛,或许就不会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从而刺激到姥爷。 可是真的提起这事来,他还是免不了觉得心虚。 历寒尽听了他的话,却没有什么感激的神色:真是谢谢你关心,我会尽快送姥爷去体检的,就等着阿姨发薪水。 云星眠有些发愣。 那他这是根本不同意停止补习的意思吗? 历寒尽这一段话分明也是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看云星眠那一脸愣怔的模样,只能又冷着脸继续补充:上次他们是偷拍到你在宾馆门口对我又亲又抱的照片特意去拿给我姥爷看,现在我们不过是钱货两讫的补习关系,你觉得还会发生这种事吗?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又生气了。 云星眠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戳中了他的逆鳞,他刚刚说那么多,不也都是为了他跟姥爷着想。 上回说不让自己接近的是他,现在说继续补习的也是他,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横竖都有理,也基本等于蛮不讲理。 云星眠原本说那一番话心里就是不好受的,这会儿又莫名其妙被他的火气波及,自然是郁卒得要命,忍不住小声咕哝:那去开房还不是你自己同意的?我怎么知道会被偷拍? 看着历寒尽的脸色又沉了一些,云星眠勉强退了一步:最起码也是你自己经不起诱惑,干嘛全都要赖我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需不需要帮你回忆下你当初是怎么反客为主的?! 历寒尽:来啊,讲仔细一点。 云星眠:凑表脸! 谢谢东丁丁的地雷! 第26章 文明讨债 虽然大多数时间, 云星眠也都承认,如果不是他最开始缠上历寒尽,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偶尔, 只是偶尔, 偶尔他也会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后来历寒尽也给过他回应, 不管是因为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起情|事的诱惑,还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对他动过心, 总之, 那时的云星眠真的以为两人之间是有爱情的。 后来姥爷出事,历寒尽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也曾经无助了很久。 那时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成了伤害姥爷的罪魁祸首。 说半点都不委屈, 怎么可能呢? 他被深爱的人恨了那么多年。 只是觉得自己确实理亏的部分太多, 就连委屈也都没办法理直气壮,多数时间只能在心里留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角落憋着。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会任由这委屈在历寒尽面前显露出来。 尽管他刻意把委屈说得隐晦,可历寒尽的表情还是在那瞬间松动下来。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云星眠为了掩饰自己趁机发泄的那点不自在,已经把目光移到了另一旁:他们分开了! 历寒尽也随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只见梁元秋果然已经跟尚斯寻分开,矮身坐上路边的一辆车离去,而尚斯寻却在原地愣怔地站了许久,才继续往前走去。 尚斯寻走路, 他们不想骑车太快与他撞个正着,在后面磨蹭了许久,估摸着对方应该快到家了,才重新骑上了车。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家里等着他们的却是一番预料之外的场景。 院子外黑压压停了三五辆车,院子里黑压压站了十几个人。 那些人穿着西装戴着墨镜,捯饬得跟社团份子似的,打头的居然是上次被他赶走的那个废物舅舅尚耀宗两口子。 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惊,这家伙难道是真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来报仇了?可他怎么不记得上辈子尚耀宗有这个号召力! 不过还好,台阶上站着的人除了尚银素,还有这几天一直在出差的云少华。不得不说,虽然云少华平时常常忙得不见踪影,可一看见他,云星眠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安全感。 这怎么回事?历寒尽把山地车停到门口,低头问他。 尚斯寻爸妈。云星眠小声回答,今天看来是上不成课了,你先回去吧。 话一说完,他就匆忙往院子里走去。 历寒尽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自然是跟在他身后一起挤了进来。 面对着他们的尚银素一眼便望见了进门的他们,赶忙远远地喊道:寒尽,今天带眠眠去你家里补习吧,等会儿我去接他回来。 看她脸上紧张的神色,分明是想要历寒尽快些将儿子带走。 不过云星眠跟历寒尽却谁都没有后退,而是快速穿过人群,走上台阶,站到了云少华跟尚银素身旁。 到这时候,云星眠才看清,那一群人哪里像是尚耀宗带来的人手。尚耀宗现在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身形都有些佝偻,不用说身上也一定还带着伤,而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人,与其说是在给他壮声势,倒不如说像是看管着他的狱卒,一左一右,虽然没直接动手钳着人,但与他的距离也绝对不超过一臂。 而另外一个摘了墨镜的看起来像是那群人的头儿,三十来岁的模样,剃着个大光头,没系好扣子的花俏西装下隐约还能看到一条龙纹身。看这身打扮,真是很符合身份。 而比他们早回来一步的尚斯寻就站在台阶下,神情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姐,姐夫,耀宗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真的不能撒手不管啊!他们可是说了,再不还钱,他们就把耀宗的手给剁了,到时候你说叫我们一家三口怎么活啊!今天张鹤脸上完全没有了上回的泼辣跋扈,哭得双眼都是通红的,她的脸上也有些青紫,不过跟尚耀宗比起来,是轻了许多。 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可是正经公司,文明逼,不对,文明讨债,本来跟你来筹钱就够浪费时间了,你再血口喷人,小心我们告你诽谤!那光头大哥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回手指上,不满地争辩。 看来情况跟云星眠预料中的一样,尚耀宗恐怕是因为赌债,被讨债公司的人给盯上了。 就算这光头口口声声说着文明讨债,但就只看尚耀宗身上那一块块青紫,也知道他们对文明的标准恐怕是十分与众不同。 云少华显然是已经在老婆口中听说了那天的事,面对这些人,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惧色,只坦然地开口:既然是文明要债,就麻烦你们先认清债主,现在你们这么一群人无故闯到我家里来,我是可以报警抓你们的。 那光头猛地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狠狠黏了一脚,谁知道云少华这时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我也明白,你们不过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欠钱的不是我们,想必你们也不会乱来。大家就各退一步,这点小事,我也不想给警察叔叔添麻烦,不如你们就从我家里出去,谁欠的钱,再找谁继续要。 本来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云星眠差点没被老爸的话逗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说出警察叔叔四个字的时候有没有心虚。 那光头听完后面这几句,火气果然消了,可是面对尚耀宗,他却没什么好气。 光头伸手拍了拍尚耀宗的脸,嘴里咒骂一声:妈的,你不跟老子说来了就能拿钱吗?人家到底认不认识你!要不来钱别他妈浪费老子时间! 尚耀宗被他打得瑟缩了下,却是半点不敢反抗,只能抬起头来,对着云少华哀求:姐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丫头的亲弟弟。 他说着,把乞求的目光从云少华转向尚银素,妄图从心软的她那里得到几分希望。 云星眠悄悄握住了尚银素的手,脸色复杂的她感受到儿子的力度,眼里终于闪过几分坚毅的神色,硬起心肠把头扭到一旁。 尚耀宗当然是看到了云星眠的动作,按他那臭脾气,要换以前肯定早已经开骂,不过今天,他却是一点发脾气的筹码都没有。 强压下心头的气愤,他咬了咬牙,继续开口:不然,不然就当上回那辆车卖给你们了,你们把车钱给我就行! 云星眠错愕地看着他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就刷新了对于厚颜无耻这四个字的认知。 他上辈子实在是太嫩了,对于尚耀宗臭不要脸的程度了解得极其不透彻。 云少华也是被他气笑了,一时之间居然没说什么话来反驳。 不过云星眠却忍不住及时提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车根本就没过户给你,还在我爸名下呢,自己买自己的车,不用花钱。 他之所以清楚这件事,就是因为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的现在,尚耀宗就是为了还钱,急着要过户车子,硬是一番夺命连环扣把云少华早叫回来一天。 但这次他显然是没这么好运了,开在手里的车早就被云星眠要了回来,根本是走投无路。 尚耀宗听见他的话,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云星眠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对那个光头道:不过他家房子倒是也值些钱。 尚银素警告地捏了捏云星眠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毕竟在她眼里,云星眠确实只是个孩子,这种场合真的不适合他来出头。 但是这话说都已经说了出去,尚银素再心急也无法挽回。 尚家那套房子,也是在云少华手里讹走的。云少华毕竟对家里的老宅有感情,当初为了娶尚银素放弃一切,手里有钱了,难免就想把留存着自己童年记忆的地方买回来。 当时尚耀宗两口子可是狮子大张口,用那个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换走了两套商品房,到现在,已经被他输得只剩下一套。 不过就算云星眠不提,这仅剩的一套房子在他手里也待不了多久,云星眠记得,上一世尚斯寻吸毒的事儿爆出来没多久,他们一家三口就差点流落街头,当时还是云少华这个冤大头又出手给他们找了地儿住着。 可现在,在尚耀宗眼里,自己分明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明明是只要求求姐姐就能解决的事儿,哪里舍得卖这最后的容身之处,听见云星眠说起这个,脑子一热,登时也忘了自己还处在求人的位置,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就朝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小兔崽子,老子这么惨都是因为你!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尚耀宗动作难得的敏捷,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两个西装男居然都没来及下手拉住他。 眼看他就要窜到云星眠跟前,站在他旁边的历寒尽却忽的把人护在怀中,然后飞起一脚,将尚耀宗踹翻在地。尚耀宗立即顺着台阶骨碌骨碌滚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梨宝、东丁丁的地雷! 第27章 骨肉分离 在翻滚中, 那把匕首没伤到别人,反而将他自己的手臂给划伤了。 不过伤口看起来并不严重,所以除了他自己痛呼一声, 其他根本没人在意。 云星眠赶忙趁乱从历寒尽怀里挣脱了出来, 耳尖却不自觉地有些发热。 好在除了他自己, 根本没有人注意这种细节。 倒是光头的火气蹭地就窜了上来:竟然还敢带着刀子!你说说你原来是想拿这刀子捅谁的?是不是想捅老子!啊! 他嘴里问着,脚下还随着说话的节奏一下一下往刚摔下来的尚耀宗身上踹。尚耀宗摔的划的踹的痛楚在身上交杂着, 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呻吟, 见到这种情形张鹤被吓得在一旁瑟缩着,也不敢上去拉他起来。 别打了, 大哥, 我哪里敢拿刀子捅您啊!尚耀宗稍微缓过一些, 就迫不及待求饶。 光头却还是一脸不好惹的模样:你今天到底能不能要来钱!要真要不到,简单,就拿房子抵押吧! 听到这话,尚耀宗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反应更快的还是张鹤:不行啊!大哥!那房子写的是我俩的名,不是他一个人的!你把房子收走了我们住哪儿啊?姐!你就看看你这可怜的弟媳妇儿吧!就算不是为了我, 斯寻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忍心他连个家都没有吗? 尚斯寻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些厌恶与抵触。 可他明显是一开始就被眼前的阵势吓到了,根本不知道这种场合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沉默。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0) 而尚耀宗听了她的话,眼中却立即闪过一道精光。 他爬坐起来, 抬头看着台阶上的尚银素:对啊!斯寻!姐,你不是喜欢斯寻吗?他学习又好,又听话!不然以后就过继给你们吧!他以后一定有用!你们只要给我钱,给我钱, 他以后就是你们云家的儿子! 他好像忘了自己刚才还妄想对人家亲儿子动刀子,现在居然又亲亲热热地叫上了姐,而且连卖儿子换钱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想了出来。 尚银素沉静地望着他,在十几年前,她这个亲姐姐都差点被他卖掉,何况是尚斯寻那个收养来的儿子,尚耀宗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那个光头,见状都忍不住往他身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老子要了这么久的债,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不是玩意儿的,自己儿子都卖。 张鹤对尚斯寻的感情可与他不同,听见他这么说,立即发起急来,往他身上泄愤似的捶了两拳: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那是我们儿子!你连儿子都想卖吗? 尚耀宗现在那点脾气也就只敢对着自己老婆孩子发了,他不耐烦地推开张鹤:你把人家当儿子,人家把你当妈吗?你别傻了!这白眼狼自从抱来那天我就知道,一辈子都养不熟练!上回他不肯跟你回家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现在在云家吃香的喝辣的,恨不得早就成了云家人了!不信你问他,是愿意过继到这儿,还是愿意跟你走。 不管怎么说,尚耀宗对尚斯寻的性子摸得倒是挺透彻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他眼中,自然每个人都是利益至上的。 你胡说!胡说!张鹤对他大喊,这一下倒是拿出了她以往的泼妇劲头。 你自己问他!问啊!是不是不敢问?尚耀宗冷笑一声,那我来开这个口,尚斯寻,你是愿意留在老子家里,还是想去云家做你的小少爷? 尚斯寻紧紧握着拳头,恨恨地望着他。 不过,在他的眼瞳深处,那一直被他隐藏起来的渴望却又不甘心地冒出了头。 说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尚耀宗继续逼问。 张鹤紧张地朝他望过来:斯寻!斯寻!你不是最听妈妈话了吗?别听他的,他不疼你,以后有妈妈疼你! 尚斯寻静静地看着她的深情,嘴唇蠕动了许久,才终于悄悄吐出两个字:过继。 张鹤一愣。 过继,我想过继过来!尚斯寻三两步跨到尚银素身旁,哀求地在她身旁跪下,姑姑,你就收留了我吧!我真的会很听话的!我不想再在那个可怕的家里呆下去了!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云星眠原本就站在尚银素身旁,尚斯寻这一扑上来,手臂肩膀的难免会碰到他。 云星眠现在对他的厌恶早已不仅仅是出于仇恨,哪怕是被他碰到一丝一毫都觉得恶心不已。 他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想到历寒尽比他动作还快,直接将他伸手揽住,一把按到了自己身后。 按说他的动作确实有些突兀,但此刻,大家都在专注地看尚斯寻的表演,也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们。 包括离他们最近的尚银素跟云少华,这会儿也都正处在惊愕之中。 事实上,尚银素一直以来确实挺喜欢尚斯寻这个侄子的,首先,这孩子被收养的时候说是还不满6岁,第一回 跟着尚耀宗两口子去当时住在省城的云家探亲就怯生生的,乖巧又懂事,尚银素明白自己弟弟什么德性,再加上自己从小也是在父亲的高压下长大,一开始就忍不住对这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悯。 而这孩子确实也争气,被收养这些年来一直埋头苦学,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这一点跟当初的尚银素也有几分相似,尚银素对爱学习的孩子,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几分好感。所以,当他们搬回裴城时,尚耀宗两口子打着离学校更近的幌子把孩子送过来,即使尚银素知道他们俩肯定是没抱什么好心眼,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何况尚斯寻在这儿住的前些天里,确实认真礼貌又懂事,就算尚银素心里再偏向自己儿子,也不得不承认云星眠这个小混蛋除了长相之外,是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人家。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她突然觉得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像是变了个人,不,或许应该说,是在这个家里待了太久,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心思再缜密,也总免不了暴露些本性。 尚银素一个成年人,也能理解他明着暗着想要压眠眠一头的心情,可是,现在这情形,可就不是简单的虚荣心可以解释的了。 先不说他砸历寒尽时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就只从今天的事情来看,他的品性也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这些年来,虽然尚耀宗对这个收养来的儿子不疼不宠,但尚银素也看得明白,她这个弟媳妇儿对他可是真不错,吃的玩的一样不缺,尚斯寻在云家住的这些天里,她更是三天两头地打过电话来关心儿子的近况。 同样作为母亲,张鹤的关爱是不是出自真心,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可从前两天争执时开始,尚斯寻为了在她面前博取同情,就已经把张鹤跟尚耀宗放到了同等的位置。 不管是收养还是亲生,他小小年纪就能对养育自己长大的人这么狠心,怎能不让人觉得可怕? 这大概就是他们老尚家的报应,重男轻女溺爱着养大的儿子根本不能延续血脉,收养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尚银素心里虽然感慨非常,却也不至于真的拿一个半大孩子难堪。 她弯下腰去,想把尚斯寻扶起来。 可尚斯寻刚才既然做出了这番破釜沉舟的举动,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紧紧抱着尚银素的腿,不肯起来:姑姑,求求你,你要是不要我,他们回去肯定会打死我的! 张鹤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一直懂事听话的孩子,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尚银素还是不肯松口:斯寻,你先起来。 可尚斯寻依然将她的腿抱得牢牢的。 先是卖儿子,又是收养,最后还带上了虐待,光头大哥真是被眼前的剧情发展给惊呆了,带着手下一众小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时间也忘了催促。 可他肯定没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会更加精彩。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历寒尽意味不明地低头看了看尚斯寻,又把目光转向张鹤:恐怕你再求阿姨,你妈也不会同意的。 历寒尽毕竟是个外人,虽然尚银素没有坚持让他带儿子离开,但也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开口,她与云少华对看一眼,一时间都有些愣怔。 而他一开口,云星眠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一想到那个刚刚才让他震惊过的消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曝出来,云星眠居然忍不住有那么一点兴奋。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家的事有你插嘴的地方吗?尚耀宗见突然又出来个人坏自己好事,立即忍不住发难。 历寒尽却也不恼,反而对他弯了弯嘴角:你别急啊,现在就这么急,等下你可怎么办? 这说话姿态实在是十分欠揍,云星眠不由得捂住了脸。 尚银素也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寒尽,你别担心,这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孩子应该管的,叔叔阿姨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看样子她以为历寒尽只是因为年轻冲动,看不惯对方,才会帮他们出头。 历寒尽安抚地对她笑了笑:阿姨,叔叔,你们别怪我僭越,实在是这件事如果我不说,这里恐怕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我也确实是不忍心看别人骨肉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突然发现某人居然这么八卦 第28章 心理战术 看他话里的意思, 那知道事实的第二个人理所当然就是张鹤。 虽然知道他这话就为了营造气氛,可云星眠还是不由得腹诽,难道他不是人吗? 历寒尽的话居然还真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光头大哥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小弟忍不住喊:你快别卖关子了, 到底什么事儿快说啊! 合着这些兄弟是到这儿听书来了。 张鹤看着他, 虽然感觉他一个小屁孩不可能真的知道自己的事, 但听他前面那些云里雾里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到底是不是胡说, 你不是最清楚吗?历寒尽凉凉地道。 到了现在, 就连云星眠都有些好奇了,他只知道尚斯寻是张鹤的私生子, 可是对于细节却是一点都不了解, 而以历寒尽的习惯, 既然都已经调查过了,势必会把所有细节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抱着一腔的八卦之心,忍不住催促地在背后拧了历寒尽一把。 历寒尽收到信号,终于不再故弄玄虚:算一算时间,康伟伦也差不多该从牢里出来了吧?他要是知道你给他生了个儿子, 还养这么大了,肯定会十分感激你。 一听见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张鹤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听着这些话,又看到自己老婆的反应,尚耀宗就算再纯也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什么康伟伦?他说的什么意思? 张鹤回头搀住老公,慌张地解释:你不要听他胡说, 我不认识他说的这个人!他就是想趁机搅浑水,好让你姐跟你姐夫省下这笔钱,你是不是傻啊! 尚耀宗将信将疑地看她一阵,最终还是把视线转向了历寒尽:到底怎么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 在这种精彩时刻, 历寒尽也根本没心思计较他的自称,他笑了笑,继续:你以为花点钱就真的能瞒天过海吗?给你接生的那个黑诊所好像现在也还开着呢吧?你说要是你老公照着今天这架势去闹一场,那位医生还会不会为你保密? 看着张鹤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色,他又将视线转向尚耀宗:或者你老公也很有兴趣去省城监狱里去探个监,亲自找康伟伦对一对,那岂不是什么都清楚了吗? 话说到现在,要是再不清楚历寒尽说的是怎么回事那未免也就太蠢了,别说尚耀宗,就连云少华跟尚银素也都是一脸惊愕。 云少华毕竟是沉得住气,他皱了皱眉,对历寒尽道:孩子,你怎么知道这些?这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不确定咱们不能乱说。 尚斯寻想必也是头一次听说自己真正的身世,作为当事人,他除了与大家如出一辙的震惊之外,心底还多了许多其他情绪,不愿相信,愤恨,羞愧种种复杂的心思交叉在胸口,让他原本只有乞求的脸上现在看起来非常精彩。 胡说!你就是在胡说!他颤抖的手来回晃动着尚银素的大腿,姑姑!他是想陷害我,因为我上次拿钉板砸了他!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的!姑父!你也知道!我们有仇的,他就是想陷害我!我不是她儿子!不是 张鹤讷讷地站在原地,一边因为丑事被当场揭穿而窘迫恐惧着,一边又因为用心养大的亲生儿子这撇清的态度感到心寒,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倒是尚斯寻,思路居然还挺清晰:姑姑!我比眠眠还小两岁!那时候他们都已经结婚很久了,我怎么可能是她生的!姑姑! 历寒尽低下头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昧了两岁的事情,外人不清楚,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尚斯寻听了他的话,颓废地愣坐在地上,心底也在这一刻升起些茫然。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收养的时候特意说小了两岁,是因为他身体太弱,怕人家不要,为此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想到,原来这背后还有另一个原因。 而尚耀宗在这么多人面前知道自己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不说,居然还帮姘头养了这么多年儿子。 满腔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尚耀宗怒吼一声,举起那把匕首就朝着张鹤身上捅了过去:你这个臭□□!还骗老子说你是黄花大闺女!要了老子那么多彩礼,老子捅死你个骚货! 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侮辱,在举起刀的这一刻,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旦开始了就再也停不下来,足足往张鹤身上捅了好几刀。 那群大哥可能是看戏都看得入了迷,离这么近都忘了出手。 救人啊!这样下去真的出人命了!一直到尚银素一声怒吼下来,他们才赶忙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尚耀宗架开,可张鹤身上已经被他捅了几个窟窿,汩汩地流了一地的鲜血。 谁能想到,一群来要债的大哥最后成了救人的帮手。 他们哪里能想到,自己要债都没敢动刀子,最后居然遭遇了这么精彩的一场反转戏。 120!120!眠眠,快进去打120!云少华赶紧吩咐。 而与此同时,门外的大道上却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 光头大哥低咒一声:不是说好了不报警吗?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这个人上回就来欺负人家妇女小孩,今天又带了这么多人哎呦!杀人了!这是杀人了!带着警察进来的分明就是上次首先出声帮忙的那位老太太,一看到张鹤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样子,她当然是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喊出声。 光头大哥赶忙解释:没死,没死,肯定还有救!警察同志,我们就是来帮忙的,要不是我们拉着,这小子今天肯定就真成杀人犯了,是不是大哥! 他说着,又特意朝着云少华的方向恳求地示意了下。 一般情况下,这种讨债公司自然是有些背景,但他一个要债的基层人员,平时看起来气势十足,但也真没干过什么动刀动枪,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把人拳脚相加地揍进医院,他可能还不怕,但张鹤这会儿躺在地上,可真的是生死未卜。 更何况伤人的本来就不是他,他可没心情搅和到这种狗血家庭悲剧中来。 那带头的警察哪里还有空管这些,赶忙指挥着手下的人做事:快看看人怎么样,叫救护车!把几个嫌疑人都给我铐起来! 这他妈真不关我们的事啊!光头把尚耀宗推到前面来:人是他捅的,我们真是救人的! 那带头的警察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一眼就看出来这群人其实也不好惹。 看着已经有两个警察忙着救人,他为难地看向云少华:云总,这到底 云少华要投资的商场是裴城这一期招商引资的重点,基本上裴城大大小小的会上都能提个几嘴,这位警察叔叔虽然只是基层人员,但只要去会上充当过两回群演,也能把人认出来。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1) 那光头一看连来的警察都对云少华客客气气的,更觉得自己被尚耀宗坑了,不由得又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他几句。 云少华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何况这群人虽然跟着尚耀宗一起来,但确实也没做什么为难他们的事情,最多也就只是在一旁等着尚耀宗跟他要钱而已。 云少华不知道他们什么背景,更不想莫名其妙竖个敌人,于是开口对那位警察说道:这件事确实与他们无关,拿刀捅人是被他们按住的这个,起因是家庭矛盾,也多亏了他们拦着,才阻止了事情进一步恶化。 警察也不想多事,拉这一群人回去还得挨个做笔录,不够加班的,听他这么说也不禁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手下放这几个人离开。 那个光头感激地对云少华拱了拱手,才带人离去。救护车很快到来,病人上车总不能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尚银素就算是再想跟他们拉开距离,也不得不跟着上了车。 而云星眠跟历寒尽见状也赶忙骑车跟了上去,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病人,不过是为了陪着尚银素罢了。 至于云少华,也跟着警车一道去做了笔录。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里,就只留下了一滩暗色的血迹。 张鹤被捅了几刀,人一直躺在担架上痛吟,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强忍着痛低问了一句:斯寻呢? 尚银素这才发现混乱之中,尚斯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她是挺讨厌这个弟媳妇没错,但同样作为一个母亲,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又免不了有些同情。 救护车就只让跟一个家属,他没事,你放心吧。虽说尚银素现在也不确定尚斯寻到底在哪里,但相信以他的性格,就算是受点儿刺激,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救护车后头,骑着山地车的两个人距离拉得越来越远,最后,历寒尽干脆也不再奋力追了。 反正要去的医院肯定是最近的那个,他们不过是想去过去照应一下尚银素,张鹤的伤势怎样,根本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 见他骑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云星眠才终于腾出功夫来问:你也太绝了吧,这么多人面前捅出这种事,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 历寒尽翻了个白眼:别说你不想这样。 云星眠沉思了下,赞赏地拍了拍历寒尽的胳膊:干得漂亮,给你点个赞! 对于那两个吸了他妈一辈子血的人,他真是半点同情都生不出来。 今天原本也是事出突然云星眠才刚被两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冲昏了头脑,还没来及消化透彻,回家就撞到了这一幕,于是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张鹤的把柄肯定也会被他当做一举击溃尚家的筹码,只不过这次被历寒尽抢了先,倒是省了他很大的麻烦。 尚耀宗把张鹤捅成那样,怎么说也得判些时候,他就趁着这机会给爸妈好好洗脑,从此肯定能摆脱那几个水蛭。 尤其是现在,张鹤身负重伤在医院里躺着,他那位老妈可不要一时心软让他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云星眠又忍不住催促:骑快点!不能让我妈自己跟她待着。 历寒尽对他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是无可奈何:她都伤成那样了,能对阿姨做什么啊! 云星眠抬头白他一眼:心理战术懂不懂?女人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一招。 历寒尽依然骑得慢悠悠的:我还以为你只对男人感兴趣,没想到连怎么对付女人都研究透彻了。 云星眠见他又拿着这种无聊的事情来攻击自己,立即不甘示弱地反驳:那是,本少爷手段多着呢,男女通吃! 历寒尽猛地加速,正优哉游哉坐在前梁的云星眠差点没摔下去,下意识地一把紧抱住他的腰。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人耍了,忍不住拿手肘重重拐了他一下:你无不无聊! 历寒尽一般情况下在忍痛方面都很有天赋,不过云星眠却正好打中了他的痒痒肉,他下意识一躲,车头就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拐去。 两人这才看到,人行道上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扒着马路牙子往下爬。 关键时刻,历寒尽赶忙把车把往另一边别过去,车子擦着小男孩身边堪堪而过,总算是没有挂到人。 但猛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从身旁经过,小男孩还是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擦过他身旁后,历寒尽的长腿也及时撑在了地上,避免两人一起摔下去的悲惨命运。 而还没等他停稳,云星眠就赶忙从前梁滑下去,钻过他手臂,朝着那个小男孩冲了过去。 砰 还没能停稳的历寒尽这一回是被他推得彻底摔倒在了马路边上。 第29章 一招制敌 他捂着摔痛的手臂咬牙切齿地看过去, 才发现云星眠早已经冲过去,把那孩子抱了起来。 不怕不怕,宝宝, 没事没事的!云星眠轻轻拍打着小男孩。 直到这时一个男人才从后面冲过来, 把小男孩接了过去:怎么了?给爸爸看看!有没有事! 云星眠的手里空了下来, 尴尬地交叉在身前:不好意思,刚才好像吓到他了, 不过你放心, 我们真的没有碰到他。 在大马路上骑车不知道小心点吗?我儿子要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那男人手里还拿着个小型的黑白游戏机,这会儿正噼里啪啦地响着背景音, 一看就是只顾着玩游戏没顾得管孩子, 推责任倒是推得很及时。 说起来这会儿手机也还不算普及, 基本也就是一些做生意的老板用一用,就这都没碍着这位爸爸当低头族,玩着游戏机遛孩子,这爸爸当得可是真便宜。 见他手指都快指到了云星眠脸上,历寒尽走过去, 一把握住他那根耍贱的手指头,用力掰下去:你也知道这是大马路, 孩子自己都不知道看好,他刚刚正往下爬呢,是不是冲到路中间听见别人刹车声你才能知道出事了? 唉疼疼疼!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这人也是真怂,怀里抱着孩子也不能还手, 一疼起来,对着个十七八的少年连大哥这种称谓都喊出来了。 好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我们走吧。云星眠把历寒尽的手拉开。 历寒尽又瞪了那人一眼, 等他过去把车子扶好,才发现云星眠已经独自往前走了一段。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可历寒尽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他骑车追上去,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有过一个弟弟,想到他了? 虽然纠缠了这么多年,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 听见他的问话,云星眠的脊背微微僵了下,仓促地对他笑了笑:是啊,他也就长到这孩子这么大,很多事都还不懂呢,就走了。 他笑得实在苦涩,历寒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颤了下:他为什么叫小暑? 云星眠知道他也同样调查过自己,对他知道小暑的名字这件事,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他生的那天正好是小暑,就拿来做小名了。云星眠突然抬起头来,像是要把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憋回去,要是早知道,我会早点给他取个大名的。 历寒尽同样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情。 现在他们回到了从前,看似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就只有还没来得及出生的生命,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完全是个未知数。 历寒尽向来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云星眠。 他憋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地道:好了,反正这种事都是顺其自然的,想必这次跟上回也没什么不同,你爸妈还会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给他取个大名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他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对方,总之云星眠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回都不用他拽,主动就钻进他手臂,爬上了车子前梁。 历寒尽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顶,心里竟无法控制地生出几分心疼。 无法用其他借口做掩饰的心疼。 尽管在路上遇见这么一个小插曲,但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张鹤还正在急诊处理伤口。 等着的人就只有尚银素一个,见到他们,尚银素有些意外:你们怎么也跟来了?斯寻呢? 见她上来就问这个,云星眠就知道,她肯定是又动了恻隐之心。 妈,我可警告你,现在他们两口子都窝里斗了,正是跟他们摆脱关系的好机会,你可不要糊涂。云星眠及时藏起了失落,义正言辞地道。 在历寒尽这个外人面前,尚银素显然也不想谈太多:我知道我这也不是怕他再出事嘛,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事情,后果却让个孩子一起承担,真是,唉。 尚银素低低叹了口气。 云星眠就是怕她这种心态:看他抱着你大腿不认亲妈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单纯的小孩子。 尚银素也想起当时的画面,心下也有些无奈:好了,我心里有数,我不就是发发牢骚吗? 她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她从兜里抽出一张钞票,递到云星眠手边:去跟寒尽吃点饭,然后你们先回去吧,明天还得上学。 云星眠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你这孩子尚银素无奈地睇着他。 倒是历寒尽,大大方方地把那张钞票接了过去: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出去把饭买回来,阿姨你也得吃点。 尚银素知道劝不走他们,只能默许。 可谁知历寒尽还没走出去几步,迎面就突然扑啦啦涌过来一群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姓尚的把我妹妹怎么了?带头的一个50岁左右的男人咋咋呼呼地开口。 听见他这话,历寒尽的脚步蓦地停住,然后又原路回去,站到了母子俩身前。 来的人一共有四个,看样子应该是张鹤哥哥一家,儿子儿媳都齐全了。 尚耀宗的姐姐家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他们都知道,刚才也都看见了云星眠站在尚银素面前的身影,可这会儿猛地看见个身材结实的大小伙子站在他们身前,还眼神锐利地瞪着他们,也都不由得有些发愣。 张鹤哥完全没料到,在那么短短一个对视间,自己居然被一个毛孩子盯得发毛,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捅了我妹不算,还找了打手想打我啊? 云星眠凑到妈妈耳边问:你叫来的? 尚银素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张鹤的娘家人当然是她打电话叫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她想瞒也瞒不住,更何况,她根本也没有想帮尚耀宗瞒着的意思。 她总不能整天留在医院照顾一个自己讨厌至极的人。 大哥是在说笑吧,就两个小孩子,能把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着?尚银素对张鹤这个哥哥也没什么好感,说话并没有留情面。 张鹤侄子见自己老爸失了面子,立即拽了吧唧地站了出来,指着尚银素骂骂咧咧地道:你他妈少给老子装蒜,姓尚的把我姑姑捅了,肯定是你啊! 如果这是个游戏,玩家历寒尽今天已经攒了两次掰手指的成就点。 嘴巴放干净点儿!历寒尽猛地将他推开。 张鹤侄子哪里会就此罢休:妈的,还敢跟老子动手啊 历寒尽这次直接接住他抡过来的胳膊,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别说张家人,就连尚银素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身手,不由得有些发愣。 片刻的愣怔之后,张鹤嫂子立即就坐在了儿子身旁的地上,跟哭丧似的开始嚎:杀人了,杀人了!他们杀了我妹妹一个还不够,还想把我们张家赶尽杀绝啊 看来这种泼妇骂街式攻击是他们张家祖传的招数,传媳又传女。 云星眠翻了个白眼:好了,如果你们不嫌丢人,把你们家的好妹妹未婚生子的事儿闹的天下皆知,就尽管在这里嚎,妈,人家的亲人来照顾了,我们回家! 尚银素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尚耀宗两口子起争执的事儿,可没说到底是为什么起争执。 现在听见云星眠的话,他们一家四口顿时愣了,除了尽量隐藏八卦表情的儿媳妇,其他三个人看来原本都深知内情。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鹤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还在结结巴巴地否认。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心里清楚。外头突然传来云少华的声音,几个人转过脸去,才发现他也赶到了医院。 云少华看了看那一家四口,不着痕迹地护在老婆孩子身前:不然你们觉得尚耀宗是吃饱了撑的吗,平白无故往她身上来几刀,还害得自己要蹲号子。 你、你别瞎说!斯寻是我们帮张鹤收养来的!张鹤嫂子也停住了嚎哭。 云星眠讽刺地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很清楚我们说的是尚斯寻。 你张鹤嫂子还想说话。 云少华开口打断:好了,与其跟我们在这里纠缠,你们不如好好想想,如果张鹤决定不起诉,尚耀宗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以他那性格,对把他骗得这么苦的你们全家会做些什么。 云少华说着,把目光转到那个一直像在看热闹似的儿媳妇身上: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儿子好像才刚上幼儿园? 他笑了笑:就尚耀宗那种又坏又怂的人,十有□□就得从孩子身上开始下手报复。 原本一脸事不关己的儿媳妇脸色一下白了:爸、妈!咱们可得劝劝姑姑,把那个捅她的混蛋关得越久越好!不然咱们小宝太危险了! 看着一脸莫测高深的爸爸,云星眠不由在心里叹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有了这一家奇葩吹耳旁风,估计张鹤也照样害怕得不敢见尚耀宗。 他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鼻炎犯了头疼没顾上回复评论,但大家的评论我都认真看了!谢谢小伙伴们!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2) 谢谢东丁丁,梨宝,江江意, 小妖,28924815以及风中凌乱的不二的地雷! 第30章 无赖 在张家人心里扔下一颗炸弹, 一家四一家三口外加个补习老师才起身离去。 把山地车扔后备箱里,几个人并没有马上回家,还是找地儿先吃了顿饭。 尚银素也怕历景州担心, 又借口补习任务太重, 打电话让历寒尽继续留宿一晚。 云少华直爽地建议:干脆让寒尽住咱们家好了呀, 反正以后那小子也走了。 虽然后半句云星眠挺爱听,但前面那半句也太吓人了。 他立即紧张地朝着历寒尽看过去, 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快点拒绝! 历寒尽瞥他一样, 看样子是准确接收到了他的信号。 但谁知他却转过头去对云少华礼貌地道:谢谢叔叔。 云星眠暗暗踩他一脚。 不过姥爷身体不太好,我也不放心他整天自己在家。反正我们离得近, 补习完我再回去就好了。历寒尽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云星眠明白他刚才是故意吊自己胃口, 脚下的力度又忍不住加大了一些。 也是, 老人一个人在家里是不□□全。云少华点点头,眠眠这辆自行车就给你吧,每晚回家也方便一些。 云少华这人大事儿上虽然从不含糊,但就这种小细节,从来都想不起来征询别人的同意。 要知道上一世的现在, 云星眠对那辆车还正宝贝着呢,他居然问都不问一声, 就信口送了出去。 这要换成是以前的云星眠,肯定又得跟他大吵一架。 不过现在,他也过了会为辆山地车着迷的年纪,对云少华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异议。 那谢谢叔叔。历寒尽也没有推辞。 酒足饭饱之后, 夜已经深了。 几个人开车回到家,车灯照过去,就看到门口还蜷缩着一个人。 看那略显瘦小的身形,应该就是尚斯寻。 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不知跑去了哪里, 云少华跟警察离开时是特意锁了门走的,他回来进不去,就只能坐在了门边。 发现了照过来的车灯,他立即站了起来,乖乖退到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车开来的方向。 要不是大家今天都见识过他那一番白眼狼的作为,恐怕会忍不住觉得被扔下的他可怜。 云星眠跟历寒尽先下了车,把大门打开,打算让云少华把车开进院子,不过云少华并没有开进去,就下了车。 尚斯寻站在门口,不是很敢进去,但也不想离去,就在门边战战兢兢地等着。 云少华跟尚银素毕竟是两个成年人,见他这样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问。 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尚银素先开口问道。 尚斯寻低下头,期期艾艾地喊:姑姑,姑父我怕你们不让我进去。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惦记着这事儿,云星眠在一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云少华无奈地摇了下头:你妈现在还在医院呢,你就不担心她吗?也不去医院看看! 在这里住着,他们从来没有缺过尚斯寻的零花钱,就算他真的花完了,连个打的过去的钱都没有,那医院本身离这儿就不远,走路最多也就二十来分钟。 而他满心惦记的却是云家还会不会接纳他。 云少华恨恨地叹了口气,这么不大点儿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都已经黑到芯儿了。 听见他说的,尚斯寻脸上又露出几分不甘。 可云少华并没有给他争辩的机会:你们先进去吧,我开车去把他送到医院。 尚斯寻见他们的反应,也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因为那两口子,这个家里以后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握紧了拳头,将求救的视线转向云星眠:眠眠我真的只是想跟你、你们住在一起,我不是贪图你们的东西。 要换以前,他话里那点停顿,云星眠可能根本就不会在意,可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思,顿时觉得胃里又翻搅出一阵恶心。 阿姨,你跟眠眠先进去吧,我陪叔叔去送他。历寒尽的毫不在意应该是打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怜自哀。 你也一起进去,我有什么好陪的!云少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经历过上一世的云星眠却是真的担心:爸,你让他陪你去吧,他们张家人蛮不讲理的,万一到那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你也有个帮手。 尚银素听他一说,也有些担心:那你们就别进去了,把他送到病房外头,让他自己进去,早点回来,嗯? 云少华说不过他们,只能同意。 看着他们的车灯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尚银素突然心生感慨:寒尽这孩子,真是不错,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这话听得云星眠一阵恶寒。 幸亏他没有姐姐妹妹,不然他总不能跟老妈说,你相中的女婿你儿子都已经睡过了。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把尚斯寻送回去并不需要多久,云星眠洗完澡出来,历寒尽跟老爸早就已经回来了。 虽然夜有些深了,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不好消化的事情,云星眠真的有些难以入眠。 回来的这几天,他其实有意回避着关于上一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可今天遭遇的一切,却让他的心绪始终不能平静。 上一世,他们家最终也没有跟尚家断绝往来,不过即使有云少华接济,家里一个赌鬼一个毒虫,尚家的日子依然是过得穷困潦倒。 云家破产之后,尚耀宗最终因为还不上赌债,被人剁了手大半夜扔在大街上,天亮时被路人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而那时,云家也一样出了震惊整个裴城的灭门惨案,那晚,只有一直等在历寒尽门外的云星眠幸免于难。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凶手居然会是剩下的唯一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他甚至是靠着尚斯寻的安慰才能撑下来。 他知道尚斯寻不是好人,自从吸毒之后,坑蒙拐骗,样样都沾。 可他那时太需要有个人陪着,不然,光是对那个假想中的敌人的恨意,都能将他吞噬的一干二净。 云星眠那时自以为在与同样失去父亲的表弟相互依赖,却没想到,自己依赖的居然是对自己存着龌龊心思的灭亲仇人。 即使是现在,父母再一次安然地回到了他身边,云星眠想起这些往事,依然觉得整颗心被恨意覆盖。 他承认,现在的尚斯寻或许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做什么,可当初那些血淋淋的仇恨,他根本没办法忘记。 他脑子里还乱哄哄的,历寒尽也洗完澡推门进来了。 云星眠一直闭着眼,干脆就继续装睡,根本没打算跟他打招呼。 谁知道这位仁兄关了灯,居然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还顺便在他背上拍了一记:里面一点。 云星眠装睡不成,郁卒地睁眼:旁边不是有床吗?你去睡那张! 历寒尽见他没有让的意思,居然站起身来,然后将他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抱住,往里面摆了摆。 喂!云星眠惊慌地坐起身来。 历寒尽趁机踢掉拖鞋,钻进被子:他的床你爱睡你去,反正我不去。 云星眠生气地踹他一脚,还真想从他身上爬过下床去。 可是历寒尽却又抬起大掌,一把将他按住:你还真去? 云星眠今天的心情实在不好,冷着脸倔强地道:我睡地上! 历寒尽这才听出了他的不对劲,探过手去,把床头的台灯拧了开来。 云星眠赶忙把脸扭到了一边。 历寒尽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制地将他的脸转回去,对着自己:哭什么呢? 谁哭了!云星眠原本虽然是一直想躲着,但真听他这么说嘴硬地直接瞪了过来。 历寒尽难得没跟他争辩,而是伸手又把灯拧上了,然后把某人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口。 云星眠觉得丢脸,自然是免不了挣扎,历寒尽的胳膊紧紧锁着他,就任他扑腾。 云星眠心里那股气始终没发泄出来,忍不住一拳重重捶在了历寒尽胸口:都是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他就是凶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他这样突如其来的翻后账,历寒尽也只是在黑暗中紧紧抿着唇,并没有回应。 他要说什么?说自己能料到揭开真相的后果吗? 而事实证明,结果跟他当初预料的相差无几,云星眠知道了真相的下场,就是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执念,历寒尽唯一没想到的是,死后的他们居然会回到从前,获得另一次新生。 都是你!都是你!那晚要不是你一直不肯见我,我就能早点回家!我爸妈跟小暑就不会死!都是你!云星眠一下一下在他身上捶着,那拳头砸在肉上的沉闷声音听起来都让人觉得疼。 云星眠说倔起来也是真的倔,刚才掉那两滴眼泪被看到了,这会儿说不哭就真的一滴眼泪都不肯掉。 可是这样硬憋着,他胸腔中的悲愤却更加浓烈 云星眠知道自己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这番火气照着历寒尽发也很不应该,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那悲伤的情绪来得太汹涌,几乎快将人淹没。 就算他知道更大的错处在自己,也忍不住找个借口推卸一番,好让自己心里浓烈的痛楚能稍微缓解一点。 历寒尽环抱着他,在他背上轻轻抚着: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什么事都没了。 有时候这世上最容易将人击溃的,不是苦难,不是痛楚,而是来自所爱之人一声轻声细语的安慰。 尽管明明知道那人的安慰只是出于善良。 云星眠僵硬的脊背在他的轻抚下缓缓放松下来,最后就只剩下一句仿佛喊着万千委屈的控诉: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都知道历寒尽还在安慰。 听见他这不知所谓的敷衍声音,云星眠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喉间的呜咽,最后只能一下咬在了历寒尽的肩头,重重一口下去,咬得历寒尽都忍不住痛嘶出声。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云星眠趴在他胸口,闷闷地低语。 这一番发泄真的很耗费力气,他趴下之后,居然都忘了再挣开历寒尽的胳膊,就那么在他胸口睡着了。 只是心里憋着那么大的委屈,即使睡着了,他眉头也是紧紧蹙着,还时不时地发出声无意识的抽泣。 历寒尽怕他这样趴着睡更难受,于是便悄悄地把人放到了身旁。 谁知即使在睡梦中,云星眠也照样犟得不行,一个翻身就又贴在了他胸口,要不是睡梦中技术实在有限,恐怕还得再爬到他身上去。 历寒尽看着他无知的睡颜,黢黑的眼瞳里让人看不出隐藏着什么情绪。 久久,他才低骂了一句:真是个无赖,十年了,一直这么无赖。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无赖? 第31章 悔不当初 医院里, 处理完伤口的张鹤就在病床上躺着。 她人偏胖,本来身子就虚,再加上流了那么多血, 就算是麻药劲儿过了, 意识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而她哥哥那一家子早就借着由头回了家, 只说明早再来医院看她。 张鹤虽然没少跟尚耀宗动手,但挨刀子却是这辈子头一回, 再加上当时情绪激动, 脑中免不了留下些阴影,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一直咿咿呜呜地发癔症。 斯寻, 斯寻救救妈妈张鹤又说了句梦话。 尚斯寻坐在一旁, 冷漠地看着在噩梦中挣扎的母亲,并没有半点上前安慰的意思。 相反,看着一边梦呓,还一边鼾声不断的张鹤,他冷漠的神情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反感。 他恨恨地眯起眼, 凑近了一些,那双还稍显稚嫩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 居然缓缓朝着张鹤的脖子靠了过去。 要是她早点死了就好了,就不会有人拆穿他的身世,他也能求姑姑姑父把他留下! 为什么这个不自爱的肮脏女人做的事,却让无辜的他来承担后果? 尚斯寻的手在她的脖颈间比划半天, 最终还是猛地收了回来。 现在,所有事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他杀了她又有什么用? 嗬 张鹤的鼾声猛地扬高,把她自己也震得醒了过来。 一张开眼, 看到尚斯寻还守在床边,她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 看来斯寻当时也是吓坏了,才在大家面前说出那些话。 斯寻。张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语气颇为讨好,你也赶紧睡吧,妈妈没什么事。 尚斯寻充满恶意地看着她:没什么事?医生没告诉你吗?你的右手神经被他砍坏了,以后连筷子都不会使,就是个残废。 张鹤不由得愣住了。 关于右手的伤势,她迷糊中也听医生提了一嘴,但医生也只是说需要花时间复健,以后可能做不了太细致的事情。 这事儿她心里当然堵得慌,可那点堵跟听见自己儿子这番恶意满满时的心情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斯寻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 尚斯寻猛地往后撤了两步,让她抬起的左手落了个空。 恶心!尚斯寻嫌恶地丢下这一句,便翻身躺在了陪护床上。 这是他搬到云家之后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次。 也或许,以后,他将再也找不到在云星眠身边时那惬意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因为前一晚那丢脸的表现,云星眠起床后就一直躲着历寒尽,甚至还借着他洗漱的时间,连早饭都没吃,就挪着自己那还没好利索的脚先打车溜了。 他昨晚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历寒尽现在肯定是把他当成了疯子! 到了班里,云同学更是全天当自己是个只会背课文记单词的机器,历寒尽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反驳都没有。 当然也没有一句交流。 而班里尚斯寻的位子今天直接空了,到底是请假还是怎样,云星眠没有打听,也懒得打听。 放学后他又故技重施,想要一个人开溜,但却在即将成功之际,被骑车追上来的历寒尽拎住了后领,一把按回了车子的前梁上。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3) 云星眠终于没办法继续装死,垂着脑袋提醒:你不得回你家吃饭吗? 历寒尽瞪他一眼:先送你。 他们两家不远,走路可能还废点事儿,但骑车来回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历寒尽骑着他的车子,觉得送他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你不觉得有点太麻烦了吗?云星眠抬起头,一对上他的眼,就又怂怂地窝了回去。 云星眠这个人,就是上房揭一回瓦就能识相地狗个好几天,昨晚脾气上来闹过那一阵,看来接下来短时间内都会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是有点麻烦。历寒尽冷哼一声,毕竟我肩膀的牙印还疼着呢。 云星眠: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记仇? 嘴里说着麻烦,但历寒尽还是先把他送到了门口。 不过,因为怕尚银素又留他直接吃饭,他并没有进门,就直接骑车离开了。 云星眠当然不会主动挽留他! 就算是让人来来回回的跑听起来很不人道,但能离开某人呼吸下新鲜空气,对他来说简直是神的恩赐。 进了家门,云星眠不由得被家里的摆设吓了一跳。 那套被他深痛恶绝的沙发已经扔了,换成了一套更宽敞的格子布艺,他不过走了短短一下午,整个客厅的摆设都随着新沙发的到来,来了个大变样。 怎么样?这沙发我选的不错吧?你爸居然还嫌太素了。尚银素一边邀功,一边顺道把老公的审美吐槽了一通,我要是不拉着他,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套明晃晃的土黄色真皮。 云星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确实有些辣眼睛。 他竖起大拇指,给老妈点了个赞:你做的很好,这种事就得让母亲大人您来做主。 坐在新沙发上看报纸的某位家长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尚银素对着儿子吐了吐舌头,又拉他走向卧室。 推开自己卧室的门,云星眠才发现里面也已经跟昨天完全不同。 不只尚斯寻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就连他的书桌跟床都换了一套大的。 那两米多的大床,他现在都能直接扑上去打滚。 妈知道你最近其实不太想跟斯寻住一起,反正家里还有空房,我就把你们原来的床搬过去当客房了。尚银素坐在他柔软的床铺上,拍了两下,怎么样,这么大的床,就算是以后寒尽在这儿睡也不怕挤了。 云星眠原来确实挺高兴来着,在他听见老妈最后这句话之前。 这会儿听完,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妈,两张床不是更方便他留下来睡吗? 尚银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对哦,我就说好像感觉哪里不对。 云星眠翻了个白眼:算了,反正以后也没必要让他留下来睡。 再说了,就算要留下来,现在他们家可是连客房都有了,历寒尽当然也不用跟他一张床上凑合。 家里没有了尚斯寻的痕迹,接下来的几天,云星眠都不由得觉得心情舒畅。 而张家人果然在云少华的洗脑下,撺掇着张鹤把尚耀宗给告了。 因为张鹤那只有可能残疾的右手,云少华又暗自找人加重了伤情鉴定,这件事,甚至连张家人都不知道。 看来他也是忍了尚耀宗很久了,只是以前碍于他与老婆的血缘关系,只能忍着。 尚耀宗混了这么些年,狐朋狗友是不少,可关键时刻没一个顶用的,见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居然还有脸告自己,而云家人竟真的撒手不管,更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冤屈,在拘留所里都大闹了几场,还把警方给他申请来的法律援助人员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么一来,恐怕短短几年他都出不来了。 虽然案子还没有开审,但云星眠已经多了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月考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就在此时,高二年级的同学们终于迎来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周末。 对于云星眠来说,真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放学前,历寒尽给了他一套试卷,话也说得明明白白:这次月考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就回去把这套卷子做好就行了,周日下午我过去给你改。 他最近学的跟高二课程相关的也就唯有英语单词跟语文课文而已,其他课程当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见成效。 云星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口就吃个大胖子,所以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兴奋非常。 第一个没有闲杂人等的周末,多么令人愉快! 估计历寒尽刚回来,对于高中的知识点也还是需要复习的。 这么看来他脑子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嘛。 可惜某位同学统共高兴了也没多久,到了周六,充实地做了一上午题,结果午睡还没醒,尚银素就敲开了他的门:眠眠,快起来,帮妈妈跑趟腿。 云星眠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几下:好香啊,妈你做的什么? 狗鼻子。尚银素打趣了一声,家里不是没熟油了嘛,我下午热了点油,顺便酥了点丸子炸了点藕盒茄盒什么的,你起来去给历老师送一些过去。 云星眠的脑子蓦地清醒起来。 他紧紧扒着被子,妄图打消老妈的念头:妈,我脚还疼着呢,要不你自己去吧。 又犯懒是吧?昨天跑着进门喊饿的时候怎么不嫌脚疼?尚银素根本就不信他,快起来!我东西都装好了。 云星眠: 早知道有这一幕他真的会再装两天瘸子的! 但现在明显是已经晚了。 云星眠认命地爬起来,拎着尚银素装好的一堆炸货出了门。 一路上,他动了无数次要不再把东西随便送人的念头,但最后,人还是一步一步来到了历寒尽楼下。 云星眠可是记得上回来历寒尽是怎么警告他的,虽然这段时间历寒尽一直帮他补习,但他也根本接触不到历景州。现在再一次找上门来,虽然是奉了母亲大人之命,他也没胆子直接上去敲门。 在楼下徘徊了一阵,云星眠灵机一动,绕到楼后,对着历寒尽房间的窗子扔起了小石子。 这一招他以往想叫历寒尽出门的时候常用。 只不过每次用完都会被不得已赶下楼的历寒尽教训一番就是了。 时隔多年故技重施,云星眠居然从中找到几分年少时的趣味,一下一下,没一会儿居然扔上了瘾。 直到他看到历景州的脑袋从窗子里探了出来。 云星眠: 他回去就买本黄历放着,每天出门前翻一翻 作者有话要说:姥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2章 练字 被得知消息的历寒尽没好气地拽到楼上, 云星眠才知道,历寒尽正在给家里大扫除,根本就不在自己房间。 倒是历景州经过时, 清楚地听到了他拿石子扔窗户的声音。 看到他上来, 历景州还十分严肃地教育:这样是很不安全的, 万一把玻璃砸碎,掉下去扎到你自己怎么办? 历家的这两位, 云星眠没一个敢惹, 只能唯唯诺诺地低头听训。 他们家自己炸的吃食,一番心意, 历景州也没有过多推辞, 不过作为一名多年的老教师, 把人训完之后,他老人家也很懂安抚之道, 寒尽整天过去麻烦你们,今天你也就别走了,留下吃晚饭, 让你尝尝寒尽的手艺,他做饭可比我好吃多了。姥爷说的时候也不想想, 把一个孩子硬生生逼出厨艺,那不就是因为大人做饭实在太难以下咽吗? 云星眠偷眼看了看历寒尽,见他并没有让自己拒绝的意思,才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 他当然不敢说, 其实您外孙的厨艺,我已经尝过很多次了。 不得不说,从小养成的习惯对一个人是至关重要的,历寒尽就算后来成了出入前呼后拥的历董, 许多生活习惯依然跟少时没什么不同。 把云星眠按在他自己身边住的那段时日,只要是有时间,他也偶尔会自己下厨。 云星眠那时对什么都没胃口,唯有他做的东西不觉难下咽。 从这一点来看,他真不愧是历寒尽的脑残粉。 虽然答应了留下来吃饭,可是在历景州跟前,云星眠也不敢跟历寒尽离得太近,兀自拿了条抹布跟他一起打扫,擦的角角落落都是离历寒尽最远的。 最后还是历寒尽冷着脸过来把他的抹布抢了过去:不会做就去歇着,你不干,家里也没这么脏。 云星眠回头一看,自己擦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都留着一道道的泥痕。 云星眠: 这能怪他吗?他上辈子也没干过这些啊! 不过在这一点上姥爷却是跟他很有共同语言。 看来他也曾有过被历寒尽嫌弃的经历,见状赶忙招手把云星眠叫进了书房。 历家住的是多年前的老房子,不只外观上有些破旧,也没什么户型上的讲究,不过却能看得出来他们爷俩的生活并不将就。 房间面积不大,利用率却极高,客厅里甚至还利用错落有致的摆设给姥爷隔出了一间书房,从视觉上来看也完全不显得拥挤,跟云星眠印象中的其他旧房子有很大不同。 不过从历家爷俩的相处模式上来看,能想出这种布置的人恐怕也非历寒尽莫属。 云星眠心里还记挂着历寒尽的警告,即使被历景州叫过去,也只老实地站在一旁,不敢与他太过亲昵。 姥爷正在旧报纸上练毛笔字,喊他进来,直接把笔递了上来:来,写两笔。 云星眠:??? 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不要了吧! 别害怕,尽管写,我看看你的字什么水平。姥爷催促。 云星眠结结巴巴地道:还是不了吧,姥爷,我从来没练过,字太丑了。 想他以前连学习都懒得学,何况是练毛笔字。 他连碳素笔都还没用好呢。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两笔看看。姥爷完全不理会他的拒绝。 云星眠求救地看了历寒尽一眼,正在拖地的那位仁兄却只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无奈,他只能咬咬牙,大笔一挥,在报纸上写了个自己的姓。 历景州看着他的墨宝,果然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你这水平,比你妈当年可是差远了。 云星眠都不知道老妈居然还会写毛笔字。 历景州继续道:不行不行,这哪里像个学生该有的水平。 他抬起头来,对书房外的历寒尽喊:以后每周日下午你就把云同学一起带过来,我教他写毛笔字。 云星眠被他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姥爷,这个就不用了吧 就这一回接触历寒尽都一直在旁边冷着个脸,他要是每周都来,那家伙还不得把他给拆了。 而且,他也并不想学毛笔字啊! 什么不用!把字练好是一个学生的本分,时代再变这一点也不会变。我回头给你妈打个电话,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老爷子一锤定音,完全没有给他反驳的余地。 云星眠举着毛笔,站在书桌后头,无辜地看着历寒尽,眼角眉梢都在呼唤着他来帮自己说几句话。 可历寒尽停下拖把,却只跟他说了一句:工具记得自备,不知道买什么我明天陪你去。 云星眠:哦。 他一个当事人,好像根本没有发言权。 在历家待得这一下午,云星眠简直是如坐针毡,一直等到吃过晚饭,历寒尽把他送出门,才终于小小松了口气。 我以后真的要来练毛笔字吗?还是只是先哄哄老爷子?云星眠忍不住问。 历寒尽淡淡瞥他一眼:你要是敢只哄哄他,那你就哄。 云星眠: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我跟姥爷 那你还找上门来?历寒尽不耐地打断他。 不过这种急切的语气一般都代表着心虚,可惜云星眠太紧张,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那是我乐意的吗?我也是被逼的!云星眠争辩。 你心虚什么?反正就只练着毛笔字,难道你还想趁着来练字对我做什么吗?历寒尽先下手为强,反咬了云星眠一口。 云星眠被他气得连气都不顺了:你你 历寒尽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昨天布置的英语单词都背了吗?拒绝怎么拼? 云星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反应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张口:rere reject。历寒尽自己说出了答案。 我知道!云星眠恼怒地看着他,只是需要一点反应时间。 历寒尽瞟他一眼:就算你真想对我做什么,我也会拒绝的,老老实实练字,其他不要多想。 云星眠:??? 大哥你一天不自恋是不是会缺氧而死?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走到了家属院的大门口,门外迎面就拐进来两个人,正是臧修烈跟他的妈妈。 臧修烈这还记着上回被过肩摔的仇呢,一看到历寒尽,就气哼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倒是他妈,大大方方地跟历寒尽打了个招呼:寒尽呀,这是跟同学出去? 当初历妈妈未婚生子的事情在家属院里引起了不少风言风语,再加上原本耿直的历景州就没少得罪过领导,自然更少不了受这些看人下菜碟儿的所谓同事排挤。 整个十六中的家属院里,就算是人品忠厚老实些的,也碍于领导的关系,不怎么敢跟他们家打交道。 唯有臧修烈他妈,就像是从来没注意到过院里气氛不对似的,从住进来第一天开始,就对历家爷俩都礼貌以待。 所以历寒尽从小也对她尊敬有加。 嗯,这是我同学云星眠。历寒尽开口介绍,也根本没有理会臧修烈的愤怒,这是臧修烈的妈妈,陈阿姨。 陈阿姨好。云星眠打了声招呼。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4) 陈梦妍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表情里却仿佛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妈,你跟他啰嗦什么,人家根本不想给你打交道!臧修烈见自己完全没有存在感,不得不出来博了一波,你看你整天请人来补习,人家不是都没理你,现在这位云星眠同学才是他的老板。 这家伙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就连发火都免不了让人觉得好笑。 瞎说什么!陈梦妍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记,那你们玩,我带他回去再教训他,寒尽别跟他计较,啊! 与母子俩分开,云星眠就注意到了历寒尽略带探究的目光。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开口打岔:臧修烈好像还记仇呢。 历寒尽却没有被他糊弄过去:我怎么觉得陈阿姨好像认识你? 啊?怎么可能云星眠一本正经地分析,你感觉肯定出问题了。 历寒尽眉头还在蹙着。 不过我记得臧修烈爸妈不都是医生吗?怎么会住在学校家属院?云星眠很快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历寒尽随口回答:因为臧修逸他姥爷是学校领导吧,虽然不能直接分配,但可以走内部价,便宜很多。 云星眠一脸恍然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终于把这位先生的好奇心给挡了回去。 天色不算太晚,再说他也不像上回一样拎着一堆东西,历寒尽把人送到大门口,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云星眠当然是巴不得跟他早点分开。 一想到以后每周那一下午的休息时间都得交代在他家,云星眠就觉得自己这辈子说不定也不能长寿。 他真是多余来这一趟,早知道真不如把东西随便送个路人呢。 云星眠唉声叹气地走了没多远,就觉出了不对。 在他的身后,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车,几分钟过去了,居然一直都没从他身边超过去。 这明显不太正常。 云星眠脚步顿了顿,怀疑地转过脸去。 开车的人见他已经发觉,便也没有再隐瞒,而是停车熄火,打开驾驶座的门下了车。 少了车灯的照射,云星眠的眼睛终于慢慢适应了黑暗,看清了来到他面前的人。 同学你好,你是不是跟历寒尽认识啊?这个人,居然是他前几天才见过跟尚斯寻在一起说话的那个梁元秋。 第33章 冤大头 看见他, 云星眠心底多少有些吃惊。 虽然他现在知道了何柳会派人接触历寒尽身边人的事情,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找上,毕竟上一世, 他从来都不是这些人的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尚斯寻还没有回学校, 他们才等不及, 找上了他。 云星眠心里疑虑万千,脸上却不动声色, 只故作防备地后退了半步, 对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作为一个豪门女主人的助理,梁元秋长相并不算俊美, 但看着却忠厚可靠, 再一笑起来, 就更显得有亲和力:同学别怕,你肯定也知道,寒尽现在跟他姥爷一起生活。 所以呢?云星眠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是这样的,其实我是寒尽少爷亲生父亲应万海董事长的助理,因为一些误会, 寒尽少爷跟历老先生始终不能接受应董的歉意,但应董真的很想关心他他故作为难地停顿了下。 云星眠也配合地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那你是想让我帮忙传达一下那位应董的关心吗? 说着,他脚下一转,就想往回走: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一趟。 不不不!梁元秋哪里能想到这孩子这么耿直,赶忙伸手将人拦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星眠疑惑地停下脚步:嗯? 就算你去,寒尽少爷肯定也会生气的。梁元秋轻轻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很为他的主人担心。 云星眠潇洒地摆摆手:你不懂,我俩感情可好了, 我说什么他肯定都不会生气的。 这谎话说起来也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云同学!眼看他又想迈步往前走,梁元秋伸手拦住了他。 云星眠狐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姓云?你还调查我! 梁元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实在是这小子太不按常理出牌,才会让他一时乱了章法。 云同学,你别误会,是应董他太关心少爷,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他现在的生活,希望你不要生气。他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应董他也不容易,被亲生儿子这样嫌弃,你还小,不懂一个父亲的心情。 云星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他打动了:那好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梁元秋假装犹豫了下: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应董想孩子的时候,想随时在您这儿打听一下寒尽少爷的动态。 云星眠眯起了眼睛。 哦!这个当然也不会让你白辛苦。梁元秋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的钞票,递到云星眠手边,这些钱你先拿着。 云星眠用两根手指将那几张钱拎起来,语气有些鄙夷:就这么点儿?不干不干!你们调查的时候都不看家庭背景的吗?就这点儿钱,我只要跟我爸撒个娇就有了,还需要那么辛苦干情报工作? 他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道?我跟历寒尽感情很好的,为了你这几百块钱背叛我们的友谊,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在这个年代,几百块钱虽然算不上是巨款,但对于一名中学生来说,可绝对不算少了,要知道,大多数中学生可能一个月的零花钱可能也就几十块钱。 梁元秋被他一顿抢白说得尴尬不已,只能又在皮夹里抽出来几张,凑齐了一千叠在一起:一次一千,怎么样? 云星眠无奈地叹口气,继续往回走:历寒尽要是知道他亲爹在派人监视他,不知道得有多生气,不行!我作为他的好朋友,必须得快点去告诉他这个消息! 梁元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才上高中的小屁孩给威胁了。 这位同学,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梁元秋语带威胁。 云星眠像是被他唬住了:你、你想干嘛?你要是敢伤害我我现在就大喊救命,这里不远就有警察叔叔的岗亭! 梁元秋却又对他笑了起来:我只是想拜托你帮帮我们应董,怎么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你想多了。 说着,他干脆把钱夹里的现金全都抽了出来,看样子可能有个两三千:这样吧,我总共也就带了这么些钱,你就留两张给我做回去的油钱,其他都给你。 梁元秋在那叠钱里抽出两张来,又往里夹了一只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每周日下午,都打这个电话,只要跟我说说寒尽少爷一周的近况就可以了,什么时候缺钱了,也可以打给我。 云星眠把那叠钱接在手里,犹疑地问:确定只是要关心他?你们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吧? 当然不会。梁元秋失笑,应董是他的亲生父亲,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呢? 不是电视剧里有那种坏老头吗?仗着有钱四处骗小姑娘,生了孩子也不负责,啊!对!甚至还有个恶毒的大老婆到处报仇,太可怕了!云星眠啧了两声,感慨地摇摇头,你们应董家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梁元秋脸僵得笑都快挂不住了:当然不会了,哈哈你看的这什么电视剧,真是太有戏剧性了。 云星眠点点头:我觉得也不至于这样。 他拿着那叠钱在自己手上来回拍打着:钱不钱的,我也不看在眼里,主要是我这人特善良,就看不得别人骨肉分离。 上次说这句话的还是历寒尽,他说完之后一直到现在,张鹤都还在医院里躺着。 可惜梁元秋并不知道这一点。 梁元秋看着那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崭新的钞票,还在一旁附和:是是是,云同学很善良。 每周一个电话是吧?等着吧!看他这副健谈的模样,跟刚才在历家唯唯诺诺的那位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可千万不要让寒尽少爷知道。梁元秋忍不住再次叮嘱。 放心,我钱都收了,跟他说我俩不得掰了?云星眠甩着钞票越走越远,回头打电话,别送了! 梁元秋看着少年矫健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自己被诈骗了的屈辱感。 诈骗分子的同伙第二天上午就来跟他碰了头。 虽然两人说好的补习时间是下午,但是,由于历老爷子昨天的心血来潮,他们今天还得出去采购一趟装备。 云少华跟尚银素知道这个消息倒是挺兴奋:练字当然不错,历老师的毛笔字在整个裴城都数一数二的呢,其他人想学还求不来呢,眠眠,你下午去的时候把学费也带过去。 阿姨,姥爷就是想教他解解闷儿,你要是拿钱,他可能就得生气了。历寒尽回应。 尚银素想到这个可能,也是一脸为难。 还是云少华拍了板:那以后历老师的笔墨纸砚我们一起包了! 这个提议倒是还有点建设性。 可惜云星眠真的没有什么学习积极性,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与他无关。 不过,一想到昨天刚坑来的那叠钱,他还是有种迫不及待在历寒尽面前邀功的心情,两人没在家里磨蹭多久,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不过看见历寒尽又推着那辆山地车,云星眠还是忍不住有些郁卒。 就算他没历寒尽高,但也已经是个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子,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在前梁窝着,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再说了山地车自己骑是挺酷,但真不是个能载人的东西。就不说别的,长此以往,他屁股也受不了! 你不是满十八了吗?顺便去考个驾照吧,起码像这样出门还能开车。云大少又在异想天开。 历寒尽点点头:好啊,你帮我请假,给我交钱。 他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话一说完,云星眠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就目前来看不太靠谱。 不如我们还是再买辆自行车吧。云星眠把兜里那一叠钱掏出来,反正有人付钱。 历寒尽看到那些钱,也有些意外。 虽然云星眠的零花钱比正常的中学生是宽裕了些,但因为他之前确实素行不良,云少华在这方面多少还是有些拘着他,一次性给他的数目不过也就几百块钱,甚至都不够以往的云星眠挥霍,更不用说能存住。 而这一叠钱,少说也得一两千。 云星眠拿着钱在他眼前挥了挥,然后就塞进了历寒尽手里:梁元秋给的,一共两千六,给我买辆车,剩下的赏你了。 历寒尽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把钱收起来,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对这种早已经预料到的剧情,也根本没有多少感想。 历董真是淡定。云星眠给他鼓了鼓掌,但话里明显带着几分调侃。 历寒尽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我打了匿名电话,给他另一个私生子通风报信,不过显然是已经晚了,他应该是已经中招了。 他冷笑了下,继续道:不过也够何柳焦头烂额一阵的,现在不就沉不住气了吗? 在那个人眼里,儿子大概不过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至于这个工具到底是谁,他根本不在乎,一个失去了作用,就去找另一个。 如果他还不快点上钩,何柳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主动为了历寒尽扫清了障碍。 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想跟他们打交道。上辈子历寒尽根本没有搭理过应万海派过来的人,更不用说主动去打匿名电话。 只是后来历景州突然出了意外,历寒尽才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想法。 历寒尽抿了下唇,缓缓开口:就算对他们视而不见,麻烦也一样会找上来,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一些。早些把他们料理完,姥爷也就能早些过上安稳日子。我总不能像上辈子一样,让他老人家临死都在用旧报纸写字吧? 历寒尽说得轻描淡写,不过云星眠却听得出来,即使到了现在,上一世姥爷的离世依然是他最大的心结。 所以何柳现在着急了,才会派梁元秋找上我?不想再让他因为这件事烦心,云星眠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上辈子我不是跟你也走得挺近的吗?他们为什么没找过我? 历寒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上辈子?只要不是瞎子,整天盯着我的都看得出来你对我到底什么心思,他们就等着抓我这种把柄呢,昏了头吗找你? 云星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就是让人不怎么爱听。 上一世云星眠跟尚斯寻的关系一直不错,云星眠追着历寒尽跑的时候,十回有八回都会带上他,对于何柳来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看来我们确实应该快点买辆自行车,分开骑。云星眠看似在认真建议,其实眼角眉梢都带着些疏离的反击。 历寒尽知道他又跟自己别扭上了,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又把人按在了前梁上。 喂!你干嘛!刚给过小费就是不一样,云少爷现在脾气大得很。 历寒尽低头看他一眼:给你买车。 作者有话要说:历寒尽:给你买车。 云星眠:钱还不是我骗,呸!还不是我挣回来的! 谢谢小妖,东丁丁跟梨果果的地雷!你俩是用情侣名吗 第34章 打赌 不愧是做过老总的人, 一辆自行车,硬是被他说出了奔驰宝马的气势。 不过云星眠心里确实平衡了一些,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暂时忽略历寒尽的冒犯:不过, 以他们的能力, 干嘛非得找我一个学生帮忙? 历寒尽弯了弯嘴角,但笑意却没有到达冰冷的眼底:有些事情, 当然还得是身边人来做。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5) 云星眠似懂非懂, 不过也懒得深思。 反正上辈子应家那群人就没能斗得过历寒尽,现在他都已经从一只青葱的小狐狸长成了吃人不眨眼的大野狼, 还一不小心提前拿到了剧本, 云星眠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他的。 在他眼里, 梁元秋带来的插曲甚至还没有即将到来的月考重要。 虽说他并不看重自己的成绩,但一想到接下来的分班跟丁渐丽鄙夷的语调,还是免不了头疼。 可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反正伸头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坦然面对。 月考之前, 尚斯寻也回到了班里。 只不过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再住不进云家了,而他们家离得又远,现在张鹤忙着打官司也顾不得他,只能匆忙给他申请了住宿, 让他成为了一名住校生。 重新回来的他看上去变得阴郁了许多,不过,看着他依然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学习,云星眠依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要说起来, 他上一世的罪恶可比他那对爸妈可恨得多,现在尚耀宗在牢里好好关着,估计没有个几年出不来,张鹤也受了一场伤,说不定连手都要残废,就只有他,除了同学间一些风言风语,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而且,现在尚斯寻跟他与历寒尽基本没什么接触,势必也会成为梁元秋的弃子,这么一来,他说不定连上一世的歪路都不会走,没有吸毒,没有坑蒙拐骗,以他的成绩,考个不错的大学,这一辈子或许能就此顺风顺水。 要认真追究起来,现在这个尚斯寻除了人品让人不敢恭维,确实还没有做过伤害他家人的事情,要是就此放他一马,或许真的是一场海阔天空的好事。 可是云星眠只要一想起那个纠缠了自己多年的噩梦一般的场景,所有的理智想法就都不见了踪影。 即使是这一个什么都还没做过的尚斯寻,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幸福。 察觉到自己的阴暗想法,云星眠不由得把脸埋入了臂弯。 历寒尽轻易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虽然没有叫他起来,却忍不住探过手去,将他紧握的手掌掰开。 果然,云星眠的手心已经被他自己掐出了一行指甲痕。 历寒尽看了看在教室前排闷头做题的尚斯寻,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放心。历寒尽低语,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让他顺顺利利过好这一辈子的。 就算两人目的相同,也没谁愿意让心底喜欢的人看到自己阴暗的这一面。 云星眠虽然接收到了他隐藏在这些话之后的安慰,可心情也并没有因此更好一点。 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尚斯寻的背影,脑中似乎有个什么想法模模糊糊地成了型。 月考就像是一辆列车,在整个校园里呼啸而过。 顺利搭上车的同学们一路高歌,而轨道下却是一个个差生被碾压而过后流下的血泪。 云星眠作为一名28岁高龄的中学生,在这方面也颇为与众不同。 他被那辆列车碾过之后毫发未损,还坐在差生中间悠然自得地给尖子生们合着音。 没办法,他早已经过了会过分在意成绩的年纪,并且也早就料到了自己的成绩,说实话,这回英语跟语文的分数还比以前进步了一点点,云星眠甚至觉得有些满意。 当然,他这种想法要是被丁渐丽知道了,估计会被就地正法。 考试之后,就是惨烈的换班场景。年纪拔尖的可能就只有那么几个,但前三十名的竞争却很是激烈,这一回,从尖子班里搬出了6个人,这还是在丁渐丽决定把前30名全都留下的情况下。 第31名同学在离开之前终究是心理不平衡,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诘问:凭什么全年级倒数都能留下,却要把我们赶走! 云星眠趴在位置上,抬了抬眼皮。 这都是他年少无知时造下的孽啊! 活得好好的进什么重点班?连着两辈子都被人打脸。 丁渐丽在这一点上倒是也不给那学生留面子:他的事我说了不算,你要是能耐,你帮我把他踢出去,或者就再多考个0.5分,别做第31名。 那学生恨恨地搬桌子走人了,丁渐丽咔哒着高跟鞋走到云星眠跟前: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你倒是不脸红啊。 云星眠就知道她还有这招等着呢。 事实上,现在这个班的课程他确实跟不上,每天虽然都埋头苦学,但基本做的都是历寒尽给他准备的卷子,讲题也就只听他一个人讲,这重点班传说中雄厚的师资力量,放在他身上确实有些浪费。 就算他转出这个班,除了不能随时找历寒尽答疑之外,跟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云星眠确实早就动过从这个班离开的念头。 让他整天一抬头就看见尚斯寻,他也是真的不太乐意。 云星眠站起身来:丁老师,要不 历寒尽一把把他按回座位上:老师,以后他的成绩我会负责。 臧修烈刚刚帮堂哥把桌子抬到他们班,一进门就恰巧听到他这句话。 砰 臧修逸不知道怎么就脱了力,他那一边课桌重重砸在地上,这一倾斜,课桌上堆的满满的书本资料也哗啦啦落了一地。 其他人都以为这不过只是个意外,没给他过多关注,可云星眠却明白他是因为什么。 他不自在地把历寒尽的手从肩膀上甩下去,还没等反驳,就听见丁渐丽开口问:你负责?怎么负责? 历寒尽的目光却是从来没有被什么响动分神,他静静地直视着丁渐丽的眼睛:学校分出重点班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冲刺高考吗?高三的升级考试,我一定会让他进入全年级理科前30名。 云星眠再次惊愕地站起身:喂!我可没 历寒尽又把他按了下去:说到做到。 丁渐丽低头看了看云星眠脸上的惊愕,脸上本来还带着轻视,可是一对上历寒尽笃定的眼神,却又忍不住信服他真的能做到。 只是这种心情就连丁渐丽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好笑地点点头: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到时候云星眠要是进不了前三十,就请你爸妈不要再为难我一个小老师,乖乖让你从我的班级里出去! 云星眠:老师,不关我的事,我可以现在就走! 丁渐丽却是连这个好消息都顾不上了,继续对着历寒尽道:你总不能一句轻飘飘的打赌就让我给你接近两个学期的时间吧? 下次月考,我会让他考进前500名。他们学校,高二年级一共1200多个学生,其中理科生差不多占了八九百,历寒尽许诺的成绩也不过只是中游水平。 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吊车尾考进中游,简直就是个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考不到呢?丁渐丽问。 我陪他一起去普通班。历寒尽语气依然平淡。 好!那我等着看你们的好成绩。丁渐丽说完这句话,就又漫步走回了讲台。 云星眠稀里糊涂就成了他们打赌的牺牲品,结结巴巴了许久才终于低吼出来:历寒尽!你当这是励志青春电影啊?!前三十名?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历寒尽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给你找点儿事干,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 云星眠环顾了下教室里正窃窃私语的同学们,心里只剩下绝望. 本来他只要悄悄搬走就好,现在行了,他敢打包票,不出一上午,肯定全年级都知道他这个重点班的吊车尾要在高三之前冲到前30名去。 到时候他说不定要在全年级的注目礼下搬桌子。 不,也说不定不用到高三,只要下次月考成绩出来就可以。 到时候你帮我搬桌子。云星眠生无可恋地趴在课桌上。 历寒尽淡淡瞥他一眼:你以前厚脸皮的劲头儿都哪里去了? 云星眠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追他时用的劲儿,只是碍于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不方面直接说出口。 云星眠不服气地瞪他:问题是那只需要脸皮,也不需要脑子啊! 臧修烈帮臧修逸把桌子搬到了历寒尽后面,正好填补了另一个从班里搬出去的同学的空位。 一放下桌子,他就对云星眠抱了抱拳: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是真考到年纪前三十,不,你只要考到我前面就行,我就满足你对我的觊觎,心甘情愿成为你的人! 历寒尽的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 不过云星眠的话却比他所有动作都快了许多:你那么缺汉子吗? 臧修烈:靠! 为什么每次跟他们斗嘴,他都是占下风! 丁渐丽跟历寒尽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坐在前排的尚斯寻当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从回班到现在,他还没能跟云星眠搭上一句话,这一次,趁着历寒尽下课出去的时间,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云星眠跟前。 姑姑姑父最近还好吗?他期期艾艾地问。 云星眠点头回应:看不到讨厌的人,神清气爽,身体倍儿棒! 尚斯寻脸色僵了僵,低低地道:眠眠 嗯?云星眠危险地挤出个音节。 云星眠尚斯寻咬了咬牙,你要知道,有什么样的家庭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就讨厌我。 他不管怎么想,能想到的云星眠突然讨厌他的理由也无非就只有这些:而且,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动历寒尽,我上次、上次真的只是有点嫉妒他。 这种事情说起来其实并不好听,尚斯寻刻意压低了声音,人也朝着云星眠凑近了一些。 可一直在后座埋头学习的臧修逸还是因为他话里的名字,暂时停顿了下笔头。 云星眠心底即将出口的讥诮突然收起,他顿了顿,低声道:我知道了,大人之间的恩怨,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听闻他的话,尚斯寻不由得满脸狂喜。 不过我只能做到不因此讨厌你,也没打算跟你再像以前那样走那么近。云星眠说着,收回在他脸上的目光,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还得学习。 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尚斯寻笑得眉毛地弯了起来,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会努力恢复我们的关系。 历寒尽走过来,听见的恰好只有这后半句。 他的眼神倏地黯了下来,伸手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尚斯寻挥到了一旁。 尚斯寻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扶住了其他同学的桌子。 不过他回头看到脸色阴沉的历寒尽,也不敢发作,只能就那么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但可以看出来,即使这样,他的情绪也有些高涨,连回去的脚步都是回班这几天来最为轻快的。 云星眠刚才与尚斯寻对话时脑子里就蒙蒙的,这会儿一对上历寒尽的视线更觉得心虚,赶忙站起身来,给他让了路。 历寒尽看他这副低眉顺目的模样,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冷着脸从桌洞里抽出一张试卷,啪地一声拍在了云星眠的桌子上:下节课把这张做完! 云星眠握着卷子争辩:这是平时80分钟的题量 历寒尽脸色铁青:我看你时间挺充足的!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老师,不关我的事!我可以现在就走! 历寒尽:我们家我说了算。 第35章 梦话 他说话还真是越来越有老师风范了。 云星眠明白他是为了什么发火, 心虚之下只能唯命是听。 好在历寒尽这才刚跟老师开赌,还没来及调整他的学习计划,准备的卷子也还是之前的水平, 云星眠闷头开算, 倒也不是太过为难。 只不过, 一想到现在每次挨骂都是当着后座臧修逸的面,云星眠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转来重点班啊! 如果可以, 他真想面对面给当初的自己两拳。 寒尽一直在后座沉默不语的臧修逸突然开口。 趴在桌上闷头算题的云星眠一下竖起了耳朵。 历寒尽直起身子。 我这个步骤怎么算都得不出最后的答案,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臧修逸说着,把手里的演算纸往前面送了送。 他的课桌前端摞着一排课本, 就只有这么一个角空着, 大概是为了方便随时问题。 历寒尽的脸色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听见他的问话,登时不耐烦地开口:你没教学费吗?为什么问我? 云星眠: 臧修逸的脸色白了白:我,我就是,觉得问你方便一些,毕竟我们现在前后座。 我现在辅导课业是收费的, 标准你可以问他。历寒尽指了指云星眠,当然钱你也可以让令堂直接付给我, 如果她愿意的话。 同住在一个家属院,臧修逸的妈妈可不像陈梦妍那么开明,平时根本不让他接触历寒尽。甚至她父亲也就是当初给历景州穿小鞋的领导之一。 所以以往他每每想要跟历寒尽一起学习,还都要通过臧修烈把人叫过去。 只是以往历寒尽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让他这么下不来台, 现在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星眠当然也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对。 要只是一次两次,他还能推说是巧合,但他们重生回来这么多天,历寒尽还真是一直都没怎么搭理过臧修逸。 难道上一世他们之间的感情最后也出了问题? 云星眠现在也不过只敢自己想想, 面对现在周身冷空气压境的历寒尽,他要是敢再主动上去招惹那才真是脑子抽了。 历寒尽跟丁渐丽打赌的事果然短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年级,别说学生,就连老师们都在一个一个等着看热闹。 据说普通班里各位老师在骂人的时候连词儿都改了:我今天上午打人家18班过,云星眠做题做得头都不带抬的,你还在这儿叭叭叭就知道说,来来来,你上来说,我把讲台让给你! 云星眠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不只在重点班里没人缘,恐怕还会成为差生们的阶级敌人。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6) 他太难了。 可是历寒尽大话都已经放了出去,哪里还有他发表意见的余地。 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见过历寒尽有说到做不到的时候。 云星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从来都没有试图反抗过,就默默接受了必须埋头苦学这个设定。 因为有了一个月的期限,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再按照以前的学习计划慢慢赶,历寒尽利用极短的时间给他做了个针对下次月考的突击训练规划。 云星眠看了看上面排列的时间表,还没开始学就有些发晕。 他突然想起来后来4G普及后某短视频平台风靡过好一阵子的那句话:这辈子,你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以往他真的对那无处不在的背景音讨厌得够够的,可是以后,他甚至可以骄傲地说,我有过!我为学习拼了老命! 一个月的时间实在紧张,而云星眠明显比历寒尽还要紧张多了,除去计划表上的学习内容,他就连去上个厕所,手里都要拈着张历寒尽准备的单词卡。 某次臧修烈刚刚体育课完毕,把玩着篮球回来,在走廊里遇见他,震惊得指头上转着的篮球都落在了地上,砰砰砰远去。 他还没顾上捡,只惊愕地问:喂!你玩真的啊?你不是真以为自己能考30名吧? 云星眠走火入魔状在他身边经过,好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你这为了得到我也太拼了。臧修烈看着他的背影感叹。 赶着来上课的杨老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又瞎说!看看人家那劲头再看看你!还整天篮球不离身呢? 老班,我这是劳逸结合!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咱们班第一名!比他成绩好多了!臧修逸揉着脑袋,不服气地争辩。 杨老师提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痒痒:是啊,前两名都已经去了人家重点班了,你可不就是第一,你要再往前考个20名,也能进重点班了。 这么说起来他们班也着实是有点惨。 上回的事情后,尚银素跟云少华还带着谢礼挨个去拜访了帮忙的街坊,现在与他们也都熟了,也不知道是听谁家熊孩子说的,居然也知道了他们打赌的事情。 跟一心想着看热闹的外人不同,尚银素作为亲妈,一边欣慰儿子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边又怕他最后学不出成果,自信心大受打击,几天看着两个孩子学习下来,承受的压力不比他们少几分。 这天,历寒尽已经离开了许久,云星眠还趴在书桌上算题,尚银素出来倒水时看着他门缝里泄露出来的灯光,再看看墙上的挂钟,终于还是心疼不已地敲了敲门。 可是门里却没有一丝回应。 尚银素悄悄将门推开,才发现儿子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握着的笔歪到一边,胳膊下压着的演算纸上,最后几个数字写得歪七扭八。 真不知道是累成什么样,才会写着写着字就睡了过去。 尚银素真的心疼得不成样子。 非得打什么赌啊?这学习还没搞上去呢,人都先累垮了。尚银素唉声叹气地对着被她叫起来的云少华道,要不现在就让他转到普通班吧,也犯不着受这个罪。 云少华无奈地看着自家老婆:以前不是还嫌他不像你吗?你想想你当年吃的是什么苦?大冬天夜里洗完全家人的衣服,不让开灯就点着蜡烛写作业,小饭馆后厨里一边洗碗一边背单词,他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受不了了?还说以前不是你惯的。 尚银素挥手捶了他一记:我这不就是因为自己吃过苦,才不舍得他嘛。 好了,现在多吃苦是为了以后能少吃点苦,儿子变成这样,咱们真该做梦都笑醒,你难道还想再尝尝以前那种三天找不着人自己在家里急得直哭的滋味?其实云少华看见儿子这样,又何尝不心疼,只是除了心疼之外,他最大的感受还是欣慰,要说寒尽这孩子真是不错,自从转过来跟他做了同桌,眠眠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 提起历寒尽,尚银素心下也有些凄然:是啊,要不都说没娘的孩子懂事早呢,我以前真是喜欢淑清姐,每次去历老师那基本都是为了去找她玩的,可惜啊谁能想到她这么聪慧一个人,却遭遇这种事,好在寒尽也争气,淑清姐要是知道自己儿子长成了现在这样,一定也就瞑目了。唉,一提起这孩子,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提起这些,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先把孩子弄床上睡觉去吧,老这么趴着怎么受得了。尚银素催促道。 云少华弯下腰去,把儿子从椅子上抱起来。 这小子,现在真是重得老子都抱不动了。云少华吃力地低语。 是你老了,上回我见寒尽抱他不也抱得挺稳的。尚银素低声打趣。 我才刚四十!哪里算老!云少华愤愤地反驳,一听见老婆对自己的质疑,似乎把那句话里其他的信息给直接忽略了。 老?什么老?云星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尚银素赶忙压低了声音:没事没事,快睡吧。 说着,她快走两步过去,掀开被子,协助老公把儿子放在床上。 云星眠朦胧中看到他们,隐约明白自己是被抱上了床,不过他双眼实在是涩得厉害,也懒得再自己动弹。 只是他的意识其实还在迷糊着,顺着刚才的话就说了下去:姥爷老了爸,你带他去做个体检。 其实这件事最近一直被他惦记着,却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开口,现在睡迷糊了,反而就稀里糊涂地说出了口。 好,体检,你快睡吧,我们带他去做。尚斯寻把他的拖鞋脱下去,给他盖好被子,与云少华对看一眼,都知道关心长辈了,咱们儿子,真是长大了。 云少华也是龙心大悦:好,明天你给历老师打个电话,咱们带他去做体检。他这个年纪,是该注意身体了。 尚银素却忧心忡忡:事儿是好事儿,可历老师万一不答应呢? 他那一直不喜欢占便宜的性格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云少华却笑得一脸得意:放心,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睡觉都惦记着姥爷的云同学太可爱了,想揉脑袋 第36章 体检 云星眠觉得身上的疲倦似乎还没有消去多少, 床边的闹铃就铃铃地响了起来。 摸索着把闹铃按掉,他第一反应就是想继续昏睡下去,可下一秒, 一座名为考试的大山就突然向他依然迷茫的意识轰隆隆压了过来。 云星眠一个激灵, 猛地张开眼, 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昨天最后的记忆好像是还在做题来着云星眠拧开台灯,看了看钟表上刚刚掠过5的时针, 又扫到桌上还摊开着的题, 不由得在深思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已经应用过度导致失忆了。 想归想,他还是认命地爬起来, 匆匆去洗漱了下, 就捞出英语书开始小声背诵。 虽然班里现在也有早读课, 但那点儿时间对现在的他来说明显是不够用的。 尚银素最近也十分配合他的作息,早饭做得比以往早了许多,云星眠背了没多久,就听见她在外头敲门:眠眠,牛奶热好了, 先出来喝杯牛奶。 云星眠嘴里应着,却并没有放下英语书, 而是一边背着一边出了门。 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就在餐桌上放着,云星眠也没急着喝,反而是又抬着脸背上了瘾。 尚银素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拨了几次都没能接通。 云星眠的英语课文终于背了个差不多, 抬头看到她焦急的样子,便啜着牛奶随口问了一句:妈,这么早,给谁打电话呢?扰人清梦小心挨骂。 这不是说的带历老师去体检吗?怕他把早饭吃了, 可不是得提前打。尚银素纳闷地挂上电话,这是怎么了?打这么久都不接,就算历老师耳背了些,寒尽也该听见了呀。 他老人家可一点儿也不耳背。云星眠赶忙摆了摆手,他练字的时候但凡说点儿小话也能被他听个一清二楚,不对,等等 体检?你们怎么突然想到带他去体检? 尚银素看他这副震惊的表情,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昨晚睡迷糊了吧?自己说过什么都不知道。 云星眠有点紧张:啊?我我还说梦话? 尚银素看着儿子那副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两声,才接着道:先别管了,你书背完了没有?历老师跟寒尽都不接电话,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顺便跟历老师说别吃早饭了,你爸今天安排了员工体检,等会儿去接他一起去。 员工体什么乱七八糟的。云星眠还有些云里雾里,就被尚银素赶去换下睡衣,匆匆出了门。 现在差不多也到了早饭点儿,他当然是越早赶过去越好。 清晨的空气很是新鲜,不过现在的天气确实是凉了,大清早骑着自行车出门,即使穿着长袖,云星眠也觉得身上似乎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他车子还没骑过去两分钟的路程,就看到历寒尽正陪着姥爷散步的身影。 想必他也是担心姥爷的身体,才会早早地带他老人家出来锻炼,防患于未然。 跟姥爷练过两回字,云星眠与他也早已熟悉,骑车赶到他们身旁,就把老妈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 历景州果然还想拒绝,云星眠信口胡诌:医院给我爸的是集体价,您去也不会多花钱。 历景州脸上多了些犹豫:可这样不是会多增加人家医生同志的负担吗? 面对这个令人完全想不到的切入点,云星眠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还是历寒尽在一旁解了围:姥爷,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这周一定去做个体检,我最近给他补课太忙了,而且还不是大周末,要真陪您去还得特意请假,你就跟云叔叔去吧,我也放心一点。 在历老师眼里,学习当然是最重要的,历寒尽是他亲手养大的,当然知道怎么才能劝得动他。 说好这回事,爷俩儿也没再继续锻炼,老爷子生怕耽误了云少华的时间,急急忙忙就带着外孙回去换衣服了。 云星眠顺利完成任务,又回家匆匆填补了两口早餐,就再一次踏上了上学路。 云星眠觉得现在年级第一都没他学习刻苦。 因为年级第一历寒尽同学在帮他批卷的时候他都依然在埋头做题。 不过这么想显然也没有什么可开心的,这种智商上的压制,要是细想起来反而令人绝望。 就在这天的上学路上,云星眠又遇上了特意找来的梁元秋。 他上学走的小路,一般不怕有车经过,云星眠一边骑车还一边默背着早上那篇英语课文,在梁元秋身边经过都没发现,被一脸惊愕的梁元秋一把抓住了车后座,拽了回来。 云星眠还以为哪个小流氓没事儿找事儿,回头刚想骂,就对上了梁元秋皮笑肉不笑的脸:云同学,你不打电话也就算了,我都站这儿了,你装看不见这就不太好了吧? 云星眠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啊,助理先生云星眠从自行车上下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最近实在是学习太忙,真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是太没职业道德了,怪我怪我! 梁元秋见他并不是不认账,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学生嘛,还是学习重要,也是应该的。 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云星眠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这个点儿直接到我这儿上班也太早了吧? 梁元秋的心脏微微抽搐了下,他还好意思说,除了早上上学这一小会儿,云星眠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历寒尽同进同出,他想找人也得有时间啊! 云星眠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清了清喉咙道:找我问历寒尽的近况对吧? 提起这个,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团结同 说到这一点,云星眠不由得停顿了下,这种套话用在历寒尽身上也实在是丧良心。 就,那他脾气估计您也知道,团结同学这一条就没有了,不过其他都挺好的,生活规律,身体健康!您让应总尽管放心,我还急着上学,就先走了! 说着,云星眠就想上车走人。 但梁元秋却再一次拉住了他:就这些? 云星眠不得不停下,回头看他:不然呢?难道应总不想听见他什么都好的消息吗?非得出点什么事儿? 梁元秋脸上的笑又有些僵硬: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忘了打电话。 云星眠单脚撑着自行车,一脸为难地搔着后脑勺:电话呢,当然可以继续打,不过您看是不是钱也得 梁元秋真没想到一个中学生脸皮也能这么厚:上回 上回助理先生真够意思,看到了吧?这辆自行车就是您赞助的,钱这东西虽然好,但花起来真是快啊!流水似的,转眼就没,以后这公用电话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起 梁元秋面色抽搐地听着他耍宝,没想到他又灵机一动,兴奋地看向梁元秋:助理先生,不如您申请一下,分配给我一个手机吧!我不管怎么求我爸都不给我买,你要是给我买个手机,那我们联系起来不就方便多了吗? 这会儿小巧灵便的黑白机虽然已经流通,但一般也就只有做生意的老板才舍得带。 梁元秋觉得再跟他聊下去可能连房子都得聊出去一套,赶忙掏出皮夹,把里面的现金抽了出来:公用电话也挺好的,一周一次,也不用联系太频繁。 大概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皮夹里带的现金这回少了许多。 云星眠接过那薄薄的一叠,看上去颇有些失望:就这么点儿啊?我还说换个小摩托 他的眼又朝梁元秋钱夹里瞟了过来。 梁元秋听着他那并没有压低多少的咕哝,感觉额头的青筋都要暴了出来:学生骑摩托车总归不太好。 你说的也对。云星眠把钱叠起来塞口袋里,少点儿就少点儿吧,助理先生毕竟也是给人打工的,申请点儿经费也不容易。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7) 他倒是挺善解人意。 那我们电话联系?云星眠用手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梁元秋看着他清澈真诚的目光,不由得觉得自己对他的不信服都是出于臆测。 电话联系。梁元秋点点头,终于放开了他的后座。 云星眠从车座上起来,猛骑两下,青春矫健的身影在渐升的朝阳中渐渐远去。 梁元秋摸了摸自己又一次瘪了的钱包,终于决定,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先把钱都掏出去。 可能是因为要帮历景州准备出门的东西,历寒尽今天来得有些迟。 云星眠虽然有心跟他说梁元秋的事儿,可毕竟前后左右都是人,只能先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倒是历寒尽刚一坐定,就转过身来问道:体检的事儿你提的? 云星眠已经从爸妈口中知道了具体的情节,虽然他现在跟姥爷已经算熟了,可要在历寒尽面前承认自己在睡梦中都还记挂着他姥爷的身体,无论怎么说都让他觉得心虚。 就算他嘴硬说纯粹是为了姥爷,历寒尽也得要信啊! 他坚决不能这么跌份儿。 没有,就我不是说了吗?我爸组织员工体检,我就顺带提了一嘴,没什么大事儿。不管怎么说,醒着提总比做梦都想着说出来好听多了。 历寒尽眉头蹙了蹙:我怎么听说有人说梦话 云星眠举起手里的卷子捂在他嘴上,紧接着才郁卒地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有病啊! 历寒尽挑了挑眉。 云星眠突然有种把梁元秋的钱私吞了的冲动。 反正,我只是真的担心姥爷。他气鼓鼓地争辩。 历寒尽疑惑地歪了下头:不然呢?我说是因为别的了吗? 他的动作配上说话的语气,真的很欠揍。 云星眠在座位底下狠狠地朝着他小腿踹了一脚。 第37章 棉花糖 接下来又是一上午的题海战术, 云星眠刷到最后,都有种想吐的感觉。 臧修烈现在每天放学之后都过来找臧修逸一起回家,看到云星眠仍然在写得满满当当的演算纸上找地儿继续, 在一旁夸张地开口:是什么让一个吊车尾的学渣突然心甘情愿肩负起了学习的重担?是理想吗?是责任吗?不, 都不是, 那是他对我深沉的爱! 云星眠头都不抬,团起一页早就用过的演算纸就朝他扔了过去。 臧修烈利落地把那个纸团接在手里, 耍宝地抛了抛:看吧, 情书都递过来了。 话刚说完,一对上历寒尽危险的目光, 臧修烈却又不自己地咽了咽口水, 往后退了两步:你不是又想摔我吧?我告诉你, 这里可全都是桌子凳子,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你要再给我来一下,我找我妈亲自给我出伤情鉴定,告死你哦! 臧修烈这火爆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兀自跟历寒尽生了几天气, 发现对方并没有主动跟他和好的意向,然而他的气却也已经在不知不觉消散了。 自己默默把气儿消了这事说起来实在尴尬, 于是臧修烈每回来总忍不住撩拨撩拨历寒尽的脾气。 真是无知者无畏。 中间还隔着个认真做题的云星眠,历寒尽也懒得搭理他,只白他一眼,就垂手在云星眠肩上拍了拍:别写了, 回去吃饭。 云星眠不耐地把他的手拨开,依然专注于笔下的数学题:别烦! 历寒尽: 臧修逸: 臧修烈在一旁哈哈笑开了:牛X啊云同学,我跟你说你要真想收拾他,就一个好办法, 今天开始别学了,他打赌肯定 砰 云星眠随手操起一本厚厚的课本拍在了他脸上。 这一下倒是把历寒尽的怒气都给拍没了,他重新坐回座位上,对臧修烈挑衅地抬了抬眉毛:肯定怎样?继续说啊! 你你们臧修烈在他跟云星眠中间来回指了好几遍,狼狈为奸! 云星眠的手里又抄起一本语文。 修逸,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先回了啊!臧修烈一边喊着一边后退。 臧修逸的性子本来就很安静,尤其是自从上回历寒尽当着大家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之后,他就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哪怕是像今天这种打打闹闹的场面,也只在一旁安静看着。 听见臧修烈的喊话,他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终于是开口对历寒尽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那,你要一起走吗? 现在教室里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尤其是他们身边,位子都已经空了,就算是历寒尽真的不给他面子,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云星眠自己而已。 这大概也是他能鼓足勇气尝试的原因。 一直在埋头做题的云星眠听见他的话,居然自动自觉地挪开屁股,坐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前座,看样子是有意让路没错了。 历寒尽: 臧修逸: 历寒尽伸手把人拽了回来:算不出来就别算了,带回去,今天中午我去你家吃饭,到那看着你做。 云星眠抬起头:为什么要去我家吃? 历寒尽:你这语气是嫌弃吗? 云星眠: 这么明显吗? 臧修逸看着历寒尽那完全没有意向转过来看看自己的侧脸,又尴尬地挤出个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云星眠当然知道他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不过看了看依然没准备回话的历寒尽,他还是转过头去,对臧修逸挥了挥手:那下午见。 臧修逸对他点点头,在臧修烈的催促下迅速离去。 云星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忍不住,犹豫地开口: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历寒尽却没有跟他聊天的兴致,伸手把他还在做的卷子叠起来,放进自己背包,甩到肩上走人。 云星眠赶忙追上来:喂!我的卷子! 不对! 你真去我家吃饭?为什么?姥爷也去吗? 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历寒尽根本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兀自长腿长脚地走在前头,先到了车棚,然后停在云星眠的自行车旁边。 学校车棚里给每个班级划分了区域,而他们班的自行车就只光秃秃地剩下云星眠着一辆。 他左右看看,不确定地问:你那辆呢? 历寒尽回答:早上快迟到了,你爸开车送我来的。 云星眠: 要知道他本人都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想到最近爸妈对历寒尽的夸奖,云星眠觉得自己亲儿子的地位有些岌岌可危。 在想什么?开锁啊!历寒尽忍不住催促。 云星眠恨恨地拿出钥匙,扔给他:自己开!以后说不定你还得喊我声哥呢,骑车带着哥哥是你应尽的本分。 历寒尽倒是很快把车锁打开了,倒是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智障。 看什么看?本来就是,我爸妈再给我生个妹妹,肯定许配给你。云星眠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也不等他把自行车推出来,就直接霸道地坐上了后座,走吧,妹夫! 历寒尽看他这副气呼呼的模样,认命地连人带车一起推出来,才跨坐上去:你连自己妹妹的醋都吃啊? 云星眠缓了两秒,才发觉他的调侃,忍不住在后背重重敲了他一记:自恋狂! 某位自恋狂在他看不见的前方,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置气归置气,一想到回家的路总共也没有多远,云星眠过了没多久,就又不情不愿地把那叠钱从兜里掏了出来,递到前面:喏,老梁给的。 他对人家的称呼倒是自动亲密了起来。 历寒尽脸上的笑立即敛了起来:他又找你了? 云星眠应了一声,直接把钱塞到历寒尽口袋里:这次少了点儿,一千二。干脆我以后就多坑他几次钱给你做创业基金好了。 历寒尽被他逗得又勾了勾唇角:摆摊卖棉花糖? 棉花糖怎么了?我跟你说,你还真别看不起棉花糖,就以后棉花糖那些花里胡哨的样子,让你做你还真不一定做得出来。云星眠气哼哼地争辩。 吱 历寒尽突然按住刹车。 云星眠防备不及,一下紧贴在他后背上:历寒尽!你干嘛! 他抬起头来,才发现两人停的路边就是一个棉花糖摊子。 卖棉花糖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的棉花糖机也就是以前最简单老式的机器,转出来的棉花糖也只是像云朵一样白绵绵的一团。 历寒尽直接从他刚塞自己口袋里的钱中抽出一张整钞来:大爷,这一百给您,您的机子让我自己做个棉花糖玩吧。 老大爷平时一团棉花糖也就卖个两三毛钱,这一百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挣到,看他递过来,登时吓了一跳:你这学生,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大票?不行,这我不能要,你回家交给家长啊! 历寒尽把钱塞到他手里:放心,我家长一定不会回来找您的! 云星眠知道他是心里带气,才把梁元秋给的钱这样随手塞出去,于是也开口劝道:大爷,您放心收着吧,这钱是我们刚刚帮助了一位智障人士,他的家人给的感谢金。 那人家给你们的,你们就拿回去去交给家长呀。老大爷心里有些想收的苗头,却又实在良心不安,手在半空举着,往前送也不是,往回收也不是。 好了,大爷,您就收着吧,这样,今天您这机子就随他玩儿,这一百就当是我们付的租金。 云星眠这几天学习学得几欲吐血,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家算题了。 大爷总算是抵不住那一百块钱的诱惑,简单交了一下机子的操作,就把位子让了出来。 要说棉花糖机的原理大家倒是都学过,简简单单,就连云星眠补课前都记得。 可是真上手操作,就总还有手生手熟之分。 云星眠都已经做好了嘲笑他的准备,可谁知道,历寒尽就只是拿着一小把白砂糖试了试,再接下来,就自如地切换到了表演模式。 只见他先是把转出来的糖絮接到一起,然后边转边揉,把白色的柔软糖絮转出个花型,然后稍作修饰,就又抓了把砂糖,继续在花型外缠绕了一圈,兜兜转转地缠出颗心来,将刚才的花朵包围在其中。 历寒尽做的这个棉花糖跟几年后那些花花绿绿的款式比起来当然还是稍显简单了一些,不过在现在看来,却是相当别出心裁。 再加上纯白的颜色,实际上比后来那些颜色夸张的色素看起来要漂亮许多。 历寒尽把那只做好的棉花糖连着竹签一起递到云星眠手边,对他挑了挑眉。 云星眠接到手里,忍不住切了一声:好吧,我承认,你要是摆个棉花糖的摊子,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老大爷在旁边直摆手:好好的学生卖什么棉花糖?不能卖!好好上学! 历寒尽跟云星眠对看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妈妈,我也想要那个心旁边一个小姑娘被妈妈抱着经过,眼馋地看着云星眠手里的棉花糖。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站在摊子前的两人都听个一清二楚。 要说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云星眠也不是真的那么爱吃,要换平时可能就随手给了小姑娘,可他低头看看那棉花糖的形状,心里在那一刻居然涌出些不舍。 大爷,你们这种带花型的棉花糖怎么卖?给我们也一个吧。那个年轻的妈妈也凑了上来。 老大爷为难地看了看历寒尽:这这是这位学生自己弄的,我刚才也没注意。 云星眠又看了眼那只棉花糖,依依不舍地开口:要不 历寒尽可从来不是会哄孩子的主儿。可这次,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打断了云星眠的话:我再做一个吧,大爷这次看我怎么做的。 小姑娘看他开始准备,居然还奶声奶气地要求:大哥哥,我想要个小白兔! 历寒尽: 云星眠: 小朋友你不要得寸进尺。 事实证明历寒尽同学也没有多少美术天分,小白兔确实捏不出来,结果还是给她捏了朵花。 不过小姑娘看着那朵花,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的要求是什么,兴高采烈地就把花接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云星眠手里那只别致的棉花糖一直举着没吃,就这么一会儿小摊边居然围了一群人。 哥哥,我也想要那个花!又一个小朋友眨巴着眼睛对着历寒尽卖萌。 我也要! 我也要 明明是中学门口,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小孩子。 把棉花糖摊子强行还给大爷,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好容易突破重围,云星眠才发现自己手里那颗心在忙乱中居然被扯掉了半个。 我的糖!他气闷地低呼。 更过分的是历寒尽还直接趴过去扯了一口,吃进嘴里。 喂!云星眠怒瞪。 历寒尽歪着头看他:怎么?不舍得啊? 云星眠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看起来真有点像护食的某种动物。 他掩饰似的也重重在棉花糖上扯了一口:什么不舍得?我就是你口水留在上头怎么办?脏不脏啊? 说完这番话他的目光不由得瞟向历寒尽的嘴,脑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些不该有的画面。 毕竟某人的口水他也不是没有吃过。 云星眠疯狂摇了摇头,打断脑中的想象:走了走了!都饿死了!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8) 历寒尽看着他已经蔓延到耳后的红晕,把口中还剩的津甜咽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吃过糖,居然还是觉出些口干舌燥来。 云星眠重新坐上自行车的后座,因为害怕飘散的糖絮随风沾到两人的衣服,他一直把棉花糖举得远远的。 有那么一刻,他看着身旁急速后退的街景,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真像一个曾经看过的有关爱情的青春电影。 可惜这种浪漫出现在他与历寒尽现在的人生里,却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吃棉花糖 安利机油的沙雕欢乐甜文《我的竹马超难搞》BY漫无踪影 有个高冷禁欲学霸竹马是什么体验? 齐乐磊:谢邀。体验就是你找他麻烦,却被按着脑袋做黄冈试卷,你的小弟改口叫他大哥,就连比赛打游戏,你花钱找的高端陪练都向他抛去橄榄枝,问他有没有兴趣打职业。 最可气的是,一次洗澡时,齐乐磊发现自己连那里都比对方小一点。 黎嘉:不用在意,最后享受的还不是你。 齐乐磊:?? 黎嘉学习好,颜好,还很能打。 他觉得一生顺遂,连个起伏都没有,太没意思。 然后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一个齐乐磊。 这起伏,委实太浪了些。 看着高冷禁欲其实很凶的学霸攻 X 总想日天日地最后被【不可描述】家里有矿受 第38章 肉丝面(倒V结束) 而历寒尽也很快把这种若有似无的青涩气息打破。 以后按时打电话, 别再跟他见面。他突然开口捡起已经暂停了许久的话题。 云星眠愣了下,赶忙把自己从刚才的绮念中拉出来:放心,我应付得了他, 你还真当我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啊? 吱 历寒尽猛地刹车。 云星眠防备不及, 手里拿着棉花糖扑在他背上:啊喂!你干嘛!这可是你自己弄的, 不关我事! 他心虚地扫着历寒尽背上沾的糖丝。 历寒尽转回头来,紧皱着眉头:别再跟他见面, 看到他找你就躲得远远的, 然后马上告诉我。 他一认真起来,云星眠就只剩下了乖乖听话。 不过他搓着黏糊糊的手, 还是忍不住咕哝:干嘛这么关心我?让人怪害怕的。 历寒尽一窒:我只是, 怕你影响我的计划。 云星眠:呵呵, 谢谢你这么直白,但不用你讲我也知道! 云星眠气闷地说完,看看手上那一串早已是一派狼藉的棉花糖,顺手扔进了路旁的大型垃圾箱。 对于这次月考,云星眠是既盼着它早些碾压过来, 好让眼前这没白天没黑夜的痛苦早些过去,又害怕它来得太早, 早早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但不管他怎么想,一个月的时间依然是弹指即逝。 这一个月里,果然就像历寒尽说的那样,云星眠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想别的, 除了勉强能记起来给梁元秋打个电话交差,其他事情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即使这样,到了临考之际,云星眠还是觉得紧张到不行。 这次月考并不是调班大考, 对其他人来说,不过就只是比平时的随堂测验更正式了一些而已,但对于云星眠来说,却比上回的调班大考更让他如临大敌。 在这种紧绷的心情下,他在随着历景州练字的时候都忍不住走神了好几回,最后更是一时不察,天的一捺直接写成了个抛物线,看上去滑稽无比。 啊,姥爷对不起!云星眠下意识道歉。 历景州一向都很讨厌浪费行为,就算这会儿云星眠练字还是用的旧报纸,但这种明显因为开小差才把字写坏的情况可是他老人家以前严令禁止的。 不过今天,看着云星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却一改以前的严肃态度,安慰地道:紧张是吧?不用紧张,寒尽既然说了要让你进前500名,他就肯定有把握,你看他现在不是一点都不着急吗? 人老来都爱胡思乱想,历景州之前一直拖着不肯跟历寒尽去做体检也是因为怕自己真检查出什么病来。 家里一共也没多少存款,要自己真有什么毛病,多花一分钱,孩子上大学娶媳妇儿的钱就少一分。 而自从上回体检的结果出来,确实没检查出来老爷子有什么大毛病,他最近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说话时居然都是笑眯眯的。 云星眠受宠若惊,老老实实地在老爷子面前袒露了心迹:可我还是害怕,如果到时候全校的人看着我被赶出重点班,那也太丢人了。 历寒尽在一旁凉凉地看他一眼:知道丢人今晚就把我给你押的题再捋一遍。 云星眠白他一记,低头看了看记在手心的物理公式,一边写字一边默背。 下一秒旧报纸上出现个写得可可爱爱的。 云星眠: 姥爷: 姥爷对不起。历史重演。 历景州无奈地摆了摆手:行了别练了,你去寒尽房间做题去吧。 云星眠心里一动,犹豫地看了看历寒尽。 本来今天的练字他就打算请假的,还是历寒尽非要让他放松一下。 怎么?我说的还没他说的管用?历景州夺过他手里的毛笔,去,做题去! 是,姥爷!云星眠收到指令,兴高采烈地离开书桌,去洗了个手。 因为一直心不在焉,他手上也同样沾了不少墨汁。 就算是打了肥皂,墨汁也依然留下了些淡淡的痕迹,云星眠洗过手,走到历寒尽门口,脚步却又有些踟躇。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他来历家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来了之后也就只是在书房跟姥爷练练字,最多再留下吃顿晚饭,历寒尽的房间,他可是一次都没有进来过。 上一世,云星眠每每在楼下拿小石子扔历寒尽窗子的时候,都有种想要翻窗进来看看他房间的冲动。 少年时期的爱情就是这样,一旦爱上了,关于他的一草一木都会想要知道,想知道他睡什么样的床,穿什么样的睡衣,书桌上被翻得最多的书是哪一本,床头柜上的水杯到底是什么颜色 总之无聊又详细。 云星眠那时候是个超级乐观主义者,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能登堂入室,扑到他的床上抱着他的被子睡衣打滚儿,可没想到,从那时的楼下走到少年历寒尽的卧室门口,他居然用了这么多个春夏。 时间已经久到,他看着他的床铺书桌的时候,早就不可能再有当初的冲动。 扑到历寒尽的床上打滚儿? 他那时怕不是疯了。 历寒尽比他早一步先坐在了书桌前,看他眼睛盯着自己的床,于是起了误会:想睡觉吗?如果太累了就睡会儿。 云星眠摇摇头,木然地走到桌前。 期待也是有期限的,过了那个期限,后来的实现就都没有了意义。 云星眠知道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还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有些发神经,可这种情绪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抑制。 明明刚才还认真到连毛笔写出来的都是物理公式,可真坐在桌前看着那些例题,他的脑中却又成了一片浆糊,迟迟动不了笔。 历寒尽看出他的不对劲,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怎么了?如果真的累了,就不要写了,同类型的试题我已经给你讲过几套了。 云星眠深吸口气,缓缓摇摇头:没事,我再来一套。 他努力赶走心头的乱绪,妄图沉下心来做题,但事情就是如此巧合,就前面简简单单的一道选择题,他硬算了几遍都没算出最终结果。 云星眠猛地把笔摔在桌上,双目赤红。 历寒尽握住他,才发觉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冰凉。 云星眠心里正别扭着,根本不想被他碰,硬甩了几下,却都被历寒尽牢牢握住了手腕。 云星眠还忌惮着门外的历景州,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赤红着双眼瞪他:放开我! 历寒尽直接把人扛起来放上床,然后摊开被子把他整个人都包在了其中。 被子应该是刚晒过,松软舒服,被罩也洗得干干净净,明明没有任何气味,可云星眠却还是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历寒尽的味道包围了。 他心中的烦闷躁动在这一刹那像是被什么抚平了。 云星眠窘迫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不肯再抬头。 就算是他再不想承认,此刻也明白自己心绪的波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进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在委屈着,考试的紧张不过就是他掩饰委屈的一个拙劣借口罢了。 明明就是个没有资格委屈的人,这种情绪难免让云星眠觉得更加窘迫难耐。 历寒尽踢了踢他的脚:拖鞋! 云星眠抖了抖脚,把拖鞋抖下去,然后脚也缩进了被子里。 睡倒。历寒尽又发令道。 云星眠裹着被子,听话地躺在枕头上。 无赖。这一次,他还清醒着,历寒尽就低低地骂出了口。 要换以前,以云星眠的脾气,肯定又得跟他吵起来。 不过现在,云星眠窝在他的被窝里,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无赖的。 明明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却偏偏委屈得非得发一通脾气不可。 而他这种想要对着历寒尽耍赖的心情,分明像是还在停留在许久以前,停留在他还一厢情愿把历寒尽当成恋人的日子里。 一想到这些,云星眠就窘迫得恨不得自己能跟这被子融为一体。 好在历寒尽并没有刻意嘲讽,见他听话躺下了,就转身朝着房间外走去。 云星眠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却又得寸进尺地扒下了被子:历寒尽 历寒尽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我、我晚上想吃肉丝面。云星眠小声咕哝。 他声音很小,细若蚊蚋,可是历寒尽还是听见了。 以往他们一起住的时候,云星眠胃口不好,常常是吃什么吐什么,可历寒尽煮的面却一直都是他喜欢的。 不过自从回来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 历寒尽也是被他气笑了,笑完瞪着他没好气地开口:我看你像肉丝面! 他都已经走到门边,这话让还在练字的姥爷听见了:什么像肉丝面?晚上吃肉丝面吗? 历寒尽又往房里瞥了一眼,就在门外关上了门:嗯,家里好像没面条了,我出去买一点。他睡会儿,您别叫他了。 姥爷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离晚饭时间还早着呢,我出去买吧,你也进去睡会儿,反正我正想去遛弯儿呢。 云星眠隔着门板。听着那突然像是远了许多的声音,一颗心也高高地提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却还是听见了历寒尽的拒绝:算了,我去吧床那么小,再说我也不想睡。 是啊,在姥爷面前,他应该不会想,跟他亲密地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本文要入V啦,到时万更! 不过前面的章节会倒V,到时候会在章节题目里标注清楚倒V的章节,看过的大家不要买错哦! 第39章 月考 在历寒尽面前这次小小的发泄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解压的作用, 考试前的这一晚,云星眠睡得居然十分安稳。 不过考试的这两天,他算是体验到了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整天被参观的滋味, 几乎每个监考老师都会踱到他身旁, 装作无意地站在一边看他做题。 就只是监考老师也就算了, 就连文科班的年级组长都借着巡考的借口往他们班来了好几次。 这种借口真是鬼才相信。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还算过关,但凡换个脸皮薄点的, 就算是会的题也得被他们盯得做不出来了。 好在这次月考只不过是一次小型测验, 他们并没有按上次的成绩分考场,历寒尽看他那不堪其扰的样子, 在教导主任进来巡场的时候直接提出了抗议, 才把其他人的好奇目光挡在了门外。 云星眠不禁感叹, 他这次要是真的考不好,看来会被钉在学校的耻辱柱上,成为老师们教导以后每一届学弟学妹们的反面教材。 做试卷的时候云星眠还能强迫自己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可真的考完了最后一门, 整场考试积攒下来的紧张却像是突然爆发了出来,就连听见身边的同学对答案, 他都有种冷汗直冒的感觉。 以往云星眠从来没有为了学习努力过,也从来没有感到过成绩这两个字对自己如此重要。 果然无论什么事,越是用心过,就越是害怕失败。 哪怕是历寒尽刚跟丁渐丽打赌时, 云星眠害怕的也就不过是丢脸而已,可是到了现在,丢脸却已经成了最次要的东西。 他更害怕的,是自己明明努力了也依然做不到的挫败感。 考试一过, 各科老师就把考试答案全都发了下来,云星眠在重重期盼的目光下,硬是不肯对题估分,大有种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听判的势头。 历寒尽倒是一点儿都不急,全都随他。 老师批卷排成绩的这两天,对云星眠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 尚银素也陪他一起紧张得不行,她一个有着坚定唯物主义信念的社会主义新青年,居然在院子里摆开香案,虔诚地烧了一炉香,嘴里还念念叨叨地祈求孔子保佑。 别管怎么说,求的人倒是很靠谱。 就算是再忐忑,成绩总还是需要公布的。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恰好是丁渐丽辅导,她在班里答疑到最后一分钟放学铃响,才朝着云星眠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刚才办公室的老师已经把这次月考的成绩贴出来了,有些同学,退步了可不只一星半点啊!要不是这次不是调班大考,桌子立刻就给我搬出去!答案早就已经发下去了,相信大家对自己的成绩也都心里有谱,问题到底出在哪儿自己好好找找啊,明天上课各科老师都要开始讲卷子了,别再让我看到有谁下次再犯一样的错误,好,都出去看看成绩吧! 以往她说完这些,同学们肯定早就涌去了公告栏,可这一回,全班的眼睛居然瞬间就集中到了云星眠身上。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29) 要不是他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丁渐丽刚才到底说的什么,恐怕会忍不住以为自己重生的秘密被暴露了。 云星眠在丁渐丽的态度里并没有提取到什么信息,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问:我要是真没考过,她不会真让你也去普通班吧? 历寒尽真是被他怂到没脾气,直接拎住他的后领,就把人提溜了出去。 就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公告栏前就已经围满了人,这会儿他们过来,登时又引起一阵带着窃窃私语的侧目。 没日没夜地刷了一个月的题,现在成果近在咫尺,云星眠却紧张到手心都冒起了汗。 臧修烈正好在公告栏跟前站着,看到他过来,立即穿过人群,来到他们面前,伸手拍了拍云星眠的肩膀,一脸沉痛:唉 看见他这一系列的操作,云星眠的心一下就荡到了谷底。 明明上一秒还踟躇着不肯过去,到了现在,他赶忙挣开历寒尽的手,扒开人群冲到了最里面一排。 他倒是很自觉,直接从最后一名往前看。 看他找得辛苦,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小男生好心指向其中一个位置:你在这儿呢。 云星眠的动作顿了好几秒,才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看向他指的方向。 学号,姓名,班级一直跳到最后的年级排名。 472名。 云星眠揉揉眼,又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考到了500名以内。 历寒尽他惊呼一声,扒开人群朝着站在最外围的历寒尽冲过去,我考到了!我考到了! 云星眠兴奋地一跃而起,直接巴住了历寒尽。 历寒尽赶忙伸手托住他的腿,让他安安稳稳在自己身上蹦跶。 472,我考了472名!被某人抱着,云星眠也终于能居高临下地看着某人兴奋地惊呼。 历寒尽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叫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了全市427呢。丁渐丽蹙眉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都十七八了,这样成什么样子?给我下来! 她的话引得旁边的同学们一阵善意的哄笑。 云星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了头,居然忘形成这样。 他赶忙从历寒尽身上下来,窘迫得一张脸通红。 历寒尽的表情里却一点赧然都没有,反而坦荡地直视着丁渐丽道:我说过的已经做过了,老师是不是也应该兑现诺言,给我们这一年的时间? 听见他的话,在场的学生们看向丁渐丽的神情里居然都多了些紧张。 原本云星眠依靠特权进了重点班,是大多数人所不齿的,可是现在,眼看着他们跟老师之间的小赌赢了,大家又都不自觉地把这一幕当成了是学生与老师之间对决的胜利,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已经不由自主地站到了云星眠这一边。 丁渐丽清了清嗓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保持着身为一名班主任应该有的威严:暂时留下吧,我等着看你们高三升级考怎么进30。 喔哦有臧修烈这个活宝带头,同学们之间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 云星眠站在历寒尽身旁,看见他现在的表现,决定暂时原谅他刚才的刻意误导。而且眼前这种场面,居然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不好意思。 云星眠活了这二十几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因为学习成绩而被人承认的一天。 而二十多年这个事实本身就更让人觉得赧然,尤其是在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个事实的情况下。 兴奋过后,云星眠又忍不住挤过去看了看其他人的名次,不用说,这回的第一名还是历寒尽的,而他也比第二名足足高了二十几分。 第二名是臧修逸。 看见这个名字,云星眠突然就觉得自己心底的雀跃明显地停顿了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历寒尽似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转过头来沉静地朝他瞥了一眼,淡然道:放你一天假,下午一套数学,晚上一套化学就行了。 云星眠无语地白他一眼,这放假居然还带布置作业的。 而就这一眼,他的视线就穿过人群看到了站在走廊那头的臧修逸。 臧修逸应该是刚从教室里出来,正往公告栏的方向走。 在刘海跟镜框的遮挡下,几乎让人看不出他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 可即使隔得这么远,云星眠好像也从他身上感到一阵淡淡的阴郁。 云星眠收回视线,又抬头看了历寒尽一眼。 自从臧修逸搬到他们身后,他一直学得昏天暗地,几乎没有心思多想,而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一直有意在忽略着这个问题。 重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久不搭理自己的青梅竹马恋人,实在不符合历寒尽平时那雷厉风行的风格。 可是他居然私心地,一点都不想问历寒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只要一放学回家,尚银素就会迫不及待地追问成绩,名次公布的事情当然是瞒不过她。 不过更让云星眠觉得羞耻的是,她在听见成绩的第一时间,就又给历景州将电话拨了过去,说是晚上要一起吃顿饭,庆祝庆祝,就连已经有了应酬的云少华都被她勒令必须推掉。 好在云少华几年来唯一一次见到儿子学习进步,也一样兴奋非常。 云星眠却被她这大动干戈搞得十分尴尬。 先不说人家历寒尽又是第一,就只说这件事本身也让他觉得像是在对方面前上演羞耻play。 历寒尽倒是一派的乐见其成,下午放学就自动自发地跟他一起回了家。 这已经不是两家人第一回 在一起吃饭,却是第一次搞得这么丰盛,尚银素也不嫌麻烦,亲手做了满满当当一餐桌的菜,还基本都是硬菜。 这也就罢了,让云星眠最尬的还是云少华那一番郑重其事的获奖感言:眠眠有这一天都多亏了寒尽,当然也离不开历老师的栽培,不管是学习也好,练字也罢,对吧,都不同程度地教育了眠眠要上进,向前! 要不是云星眠知道他口中的眠眠就是自己,还以为是他另一个儿子一不小心拿了个诺贝尔奖。 当然眠眠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作为父亲,我表示十分欣慰,啊,希望眠眠跟寒尽也继续努力,争取在高三升级考的时候,超额完成订下的目标!我跟你妈,你尚阿姨也会给予你们全力的支持!这一听就是在领导面前发过言的。 云星眠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脸。 历景州也颇为欣慰:这都是孩子们努力的结果,我不能居功。 哪里哪里!历老师不要过谦!历景州拿起手边的醒酒器,先不说别的!就寒尽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您教成这样的,您就是咱们最大的功臣!今天什么都不拘着了,咱们一起干一杯! 说着,他就想往历景州面前的杯子里倒酒。 尚银素拍他一记:给历老师倒白的,白的!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云少华拍了拍脑门,把醒酒器放到一旁,今天我陪历老师喝白的,你们小孩跟妇女喝红酒,好不好? 被称为妇女的尚银素女士又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记,不过她那点力道云少华也根本不在意。 他指挥着坐在自己身旁的云星眠:眠眠,快倒酒,咱们先一起碰一杯,庆祝一下这个阶段性的胜利。 云星眠捂脸,他以前真不知道自己老爸居然是这么官方的一个人。 历寒尽见他没动,站起身把醒酒器拿在了手中,刚想给尚银素倒上,就被云少华挡住:你不行,寒尽你今天也是当老师的,这种事儿留给你学生干。 历寒尽的学生: 这一顿饭吃得还能更羞耻点儿吗?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在大家共同举杯之后,云少华又将他整日体验的敬酒文化小小发挥了一下。 眠眠,眠眠来,你先单独给历老师敬一杯。云少华把儿子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历寒尽看着几口红酒下去眼眶就有些湿漉漉的云星眠,下意识地开口阻止:好了,叔叔,敬酒就免了吧,眠眠酒量不行。 尚银素一下抓住了重点:你俩不是偷偷一起喝过酒吧? 云星眠一愣,瞪了历寒尽一眼:当然没有!我是清白的! 上辈子喝过的不算! 历寒尽闭了闭眼,点点头:我是说,怕他酒量不好。 这个你放心,我儿子酒量肯定随我!云少华摆摆手,再说了,今天敬酒是必须的,眠眠不仅要敬历老师,等会儿还得敬你这个小历老师。 小历老师听见他后面这句话,突然微笑着坐了回去:叔叔,我觉得您说的都对。 云星眠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狠狠碾了下他的脚。 给历老师敬酒,他当然是心甘情愿,恭恭敬敬。 不过进行到小历老师的环节,云星眠一边倒酒,一边都快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真是谢谢小历老师的悉心教导,学生感激不尽。云星眠的话也说得咬牙切齿。 历寒尽优雅地与他碰了碰杯:客气。 事实证明云星眠在酒量方面确实不如他老爸,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杯红酒下去,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蒙。 尚银素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直接把酒杯给他收了,换成了果汁儿。 云少华却还处在兴奋之中,就像是已经透过这次考试看到了儿子清华北大发来的录取通知书。 这次考试还是寒尽功不可没,就他这种教学成果,比那些号称名校名师的一对一辅导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云少华端着酒杯,我跟银素商量过了,以后再给寒尽加点时薪,并且,只要成绩有进步,不管进步多少,咱们就有奖金,好不好? 历景州听了这话,立即停下筷子:这怎么行?本来你们给他的钱就够多了,他跟眠眠是同学,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要我说,他现在的钱都不该收!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说的应该都是心声。 历老师,您这还是教我们那时候的老思想!看来尚银素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你不能因为他们还未成年,就忽略他们的劳动价值。就寒尽这教学成果,放到哪儿不都得被人抢着要,我们这属于近水楼台,还算是占了大便宜了,总不能因为他们是同学就不把寒尽的付出当回事儿吧?这不是耍流氓吗? 历景州的酒量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刚才被云少华灌了一通,脑子早已经是晕乎乎的,听见尚银素这番话,他的想法也被带跑偏了,对着云少华问:是吗?是银素说的这回事吗? 云少华可不得向着自己老婆:对对对,就这回事,再说现在寒尽不也十七八了?他得比眠眠大一点吧? 一直埋头吃饭的云星眠抬起迷蒙的醉眼:他上学晚,比我大一岁!29了! 历寒尽往他嘴里塞了块大大的藕盒,把他的嘴巴塞了个严严实实。 这孩子,这点儿酒就开始说胡话了。尚银素哭笑不得。 大一岁,这都满十八了。云少华摆摆手,价值必须承认,不能敷衍了事! 叔叔。历寒尽突然站起身来,拿起白酒给自己倒了一盅,然后双手给云少华敬满。 见他这么正式,云少华也站了起来。 寒尽,你喝白酒行不行啊?啊?尚银素却还在操着一颗当妈的心,刚喝了红酒,这搀和起来晕得更快啊! 没事儿!云少华按下她的浮躁,寒尽这都成年了,大老爷们儿,这点都不叫事儿,再说了,今晚就让历老师跟寒尽住下,喝醉了就睡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来他也是有点上头了。 历寒尽笑了笑,先敬他一杯,才接着开口:眠眠的补习费,我以后都不想要了。 云少华还没开口,尚银素就惊呼:那怎么行? 行!可以!姥爷支持你!历景州醉眼朦胧地想要抬手拍拍历寒尽的肩,但根本没够到。 我还没说完。历寒尽又倒了一盅酒,仰头喝下,叔叔,我想进您的公司实习。 他这一句话把桌上几个人的酒都惊了出来。 历景州努力睁着眼:实习?什么实习? 寒尽,不是阿姨不同意你进叔叔公司,可你现在正上着学呢,高中课程这么紧,你哪里有时间去实习啊?尚银素惊诧地望着他,可以看出来,她现在正在怀疑历寒尽是不是醉得最厉害的一个。 云少华原本醉得就轻一些,意识方面还是没问题的:是啊,寒尽,你才高中,好好学习就行了,经济上有困难不用怕,只要有叔叔在,叔叔供你读大学,给历老师养老!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叔叔,我不是在担心这些,事实上,能早些体验工作节奏一直都是我的计划,就算没有遇见眠眠,我也打算在高二出去应聘试试看的。之所以厚着脸皮自荐,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让叔叔失望。历寒尽的语气十分郑重,至于学习,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找好其中的平衡点,学校里我会跟老师请假,肯定不会耽误成绩,只是希望叔叔能通融一点,让我自己来安排上班时间,但我保证,属于我的工作一定都会保时保质完成。 听他说这一番话,一看就是早已经打了很久的腹稿,就等着云少华同意。 要是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云少华可能只会觉得这无异于天方夜谭,可看着历寒尽严肃郑重的眼神,他竟忍不住生出种没来由的信服。 可这么大的事儿,他却也不好独自做决定。 云少华转向一直稳坐如泰山的历景州,开口询问:历老师,这个事儿您怎么看? 历景州的酒气因为历寒尽刚刚那番话已经散了一半儿,虽然还有些醉意,但脸色却也早已严肃起来。 他又喝了口酒,抬眼看看历寒尽:当初我的学生里,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人多了,银素就是一个,成绩照样顾得上。 历景州又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随他去吧,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0) 现在还一脸不知所谓的也就只剩下云星眠一个了。 他抬起头,看着自家老爸:爸,收了他吧!让他帮你赚大钱!到时候你把董事长位子传给我!让他整天跟我屁股后头喊我云董!云董,请喝茶!云董,洗澡水我都给你放好了 尚银素满脸黑线地拍了拍他的脸:云星眠!说什么醉话呢? 历寒尽无奈地摇摇头,好在他这些醉话听起来也不至于透露什么,看来以后还真是不能让他喝酒。 云少华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不过这事儿也不能看在咱们感情的份上让你想来就来!这样吧,你就给我这个商场写个开业策划,当然,我们的策划早已经做好了,让你写,不代表就要用,我也没指望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就很合格,但起码要让我看到点儿新意。在我这儿过了关,我就用你!以后咱们补课费照算,要是策划案通过了,实习费我就给你按正式工资,怎么样? 历寒尽对他微微鞠了个躬:谢谢叔叔,不过不收补课费的事情我是说真的,你们放心,有我在,眠眠的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云星眠不服气地指着他:你凭什么喊我眠眠?谁给你的胆子?喊我云董! 尚银素啪啪往他背上揍了两巴掌,对云少华低斥:都是你!起哄让俩孩子喝酒!你看都喝成了什么样! 云少华嘿嘿笑了两声:这傻小子,酒量一点都比不上他爸,想当年我还没他大呢,随随便便就能喝斤白的。 你可别说你那光荣历史了,一个初中生在班里发酒疯,被揪到旗杆底下站着。尚银素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低头问儿子,吃饱了吗? 云星眠呆呆地点点头。 饱了就先去睡觉,看喝得这个样子!尚银素起身扶住他,历寒尽也赶忙在另一边架住。 云星眠抬眼看了看历寒尽,一把将他甩开:走开,我不要你扶。 历寒尽:希望你醒来不要后悔。 妈,我不要他扶,你不知道,他对我可坏了。云星眠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妈妈身上,脚步不稳地往前走,他以前 历寒尽捂住他的嘴巴,把人扶到自己身上:阿姨,我送他回房吧。 再放任他跟尚银素呆下去,指不定要说出什么话来。 尚银素听着儿子刚才那话,也只当他是因为最近历寒尽对他学习把控得太严,让他生了些怨气,并没真的当回事:行,那你们先进去,我去洗个热毛巾,给他擦擦脸。 毕竟是孩子,酒量还得多练,历老师,咱们俩来,继续! 来来来! 饭桌上还响着两位男性长辈的背景音。 一直等关上房门,云星眠才终于在重重努力下掰开挡在自己嘴上的手,咕咕哝哝地控诉:他以前故意跟那个臧修逸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可坏了。 历寒尽无语地把人扔到床上,脱鞋塞进被窝。 云星眠委屈地看着他:坏人,混蛋! 历寒尽咬了咬牙:含血喷人! 混蛋云星眠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闭上了眼。 看着他突然变得乖巧了起来的睡颜,历寒尽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也在不知不觉间敛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里也似乎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喀 门上传来一声轻响,尚银素拿着毛巾推开了门。 历寒尽赶忙将床前的位置闪开,让她坐在床边,扒开被子给时逸擦脸。 混蛋云星眠一被惊扰,张口还是刚才那句。 尚银素用力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还好意思说别人,也不知道谁混蛋。 历寒尽怕他再说出其他什么不得了的话来,站在一旁不敢离开。 尚银素给云星眠擦完脸,才站起来看向他:寒尽,你要是困了就也直接在这屋睡下吧,明天还得上课,别再陪他俩疯了,我出去催他们吃点儿饭,也不让他们喝了。 历寒尽对她笑了笑:没关系,阿姨,我陪姥爷去睡客房吧,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他夜里万一想喝水什么的,我也能听着点儿动静。 那也好。尚银素点点头,先他一步出了门。 历寒尽在她出门后,把床头柜上那一只闹钟的开关按灭,又深深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卧室里,迷迷糊糊的少年又把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了一些:混蛋 由于宿醉,云星眠早上被叫醒的时候,脑子都还有些闷闷的疼。 看着同样坐在餐桌旁,却一脸神采奕奕的历寒尽,心里不免有些不平衡。 寒尽,你实习的事儿老师真能答应吗?现在可不比我们从前,哪里还有学生请假出去工作的?尚银素说着,盛了两碗醒酒汤,放在托盘上,眠眠,去给历老师还有你爸一人送一碗。 两位大人不用上学,昨晚喝成那个样子,势必要再多睡一会儿。 云星眠哪里还有心送这个:实习?什么实习? 尚银素调侃地睇他一记:怎么?云董一觉醒来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云星眠: 直觉告诉他自己昨晚一定是作了死。 历寒尽果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点儿小事就不用云董亲自动手了,我去送。 看历寒尽端着托盘上楼,云星眠不由得捂着脸跟妈妈对口型:怎么回事? 尚银素又盛了两碗汤端出来:寒尽成了给你赚大钱的小员工了呀,云董。 云星眠结合她最开始跟历寒尽说的话:他要去我爸那儿实习?不上学了吗? 虽然他知道历寒尽确实有那个本事,但就不上学这事儿,他也不觉得姥爷跟爸妈他们能答应。 寒尽说他会自己平衡的,不过说起来,我真觉得寒尽这孩子脑子是没得说,看他学习,比你妈我当年可是轻松多了。尚银素感慨地摇摇头,看来真正优秀的人,也不只是会在成绩上碾压同龄人啊。 此时此地唯一一个某人的同龄人:妈,昨晚我们刚刚为了我的成绩庆祝过。 尚银素:对,年级前500名。 云星眠: 这天聊不下去! 虽然他们现在在高二,但是学习节奏其实已经紧张了起来,按照他们学校的传统,一般在升入高三之前,就会把高中所有的课程进行完毕,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想要完全跟上老师的进度,势必得用上十二分的心思。 云星眠觉得,丁渐丽这位严肃认真的人民教师根本不可能答应历寒尽的无理要求。 但他明显忽略了历寒尽根本就不是普通学生这回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的那位成绩至上的丁老师,总之不过在办公室呆了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历寒尽就已经成功把请假特权拿在了手里。 看得云星眠一阵眼馋:果然成绩好长得好到哪都能任性。 一份这么基础的策划书,对于历寒尽来说当然也算不了什么。 只是现在就连笨重的台式机也没几家普通家庭会买,笔记本就更不是他一个学生能买得起的。 历赚钱工具寒尽目前给未来的云董写策划,主要还是依靠最原始的手写。 除了云星眠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历寒尽是为什么去办公室跟丁渐丽谈了一整节课,一直等到他缺了整整三天的自习课跟体育课,臧修逸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云星眠,你知道寒尽去干嘛了吗? 云星眠犹豫了半天,虽然没有经过历寒尽的授权,但也觉得这事儿似乎也没什么好瞒的。 更何况问他的人是臧修逸,他瞒起来也特别没有底气:他去实习了。 他的话不只让臧修逸,也让离他近的几个同学都小小吃了一惊。 毕竟他们现在是在高中不是大学,尤其这还是个学习节奏快了许多的重点班,历寒尽的决定在他们看来,着实有些疯狂。 不过再一想,自己努力成这个样子还跟轻轻松松的对方动不动就来个几十分的差距,他们又觉得历寒尽的疯狂也是师出有名。 臧修逸没有再细问,可是云星眠却分明从他的眉间看出了几分失落。 云星眠没那么善良,同情情敌,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的补习一直都霸占着历寒尽的时间,人家两个之间不管有什么问题,相处一个多月下来肯定也都能解决了。这么一来,他还是不免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上个月的快节奏,现在历寒尽给他留下的学习计划一松懈下来,他的脑子就有了胡思乱想的时间。 以往他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坐在身旁的历寒尽,而现在,历寒尽的位置除了主课,其他时间都是坑的,他习惯性地望过去一眼,十回有八回看到的都是坐在历寒尽后面的臧修逸。 云星眠承认,现在臧修逸在他脑子里来回乱窜的时间都快要赶上数学公式了。 他当初还是应该调班的,就臧修逸这成绩,只要是进了这个班,就不可能再被挤出去,他闹心的日子可真是长着呢。 历寒尽的离开,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方便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最近几乎快销声匿迹了的尚斯寻。 因为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他这次月考成绩掉了三十多分,直接冲出了全校五十名开外,要不是这回考试跟调班不挂钩,他恐怕根本来不及享受历寒尽离开的喜悦,就得被丁渐丽从班里赶出去。 现在历寒尽一天里总有那么几节课不在班里,尚斯寻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动不动就跑到云星眠跟前,跟他说几句话。 而且他一个住校生,放学之后往往不急着去食堂抢饭,而是有意无意地跟在云星眠身旁,陪他往车棚走上好一段。 云星眠虽然在心底对他的接近反感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偶尔心情好些了,还真就搭理他那么两句。 只是这样的相处状态也已经让尚斯寻很是开怀。 除了尚斯寻,梁元秋想要找他也方便了不少,尽管现在云星眠在历寒尽的授意下,每周末都准时给他将电话打过去,可他最近还是老在云星眠身边瞎晃悠,动不动就要关心一下历寒尽的动态。 云星眠当然知道历寒尽请假的事儿瞒不过他,只能半真半假地糊弄:没办法,他这大学的学费到现在都还没攒出来呢,只能请假去打工,你不知道吧?他在我爸工地那儿搬砖呢,啧啧啧,放着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做,偏去做这种苦力 正在工地上实地考察的历寒尽:阿嚏 我知道应总肯定心疼,不然这样吧,你们要是怕直接给钱他不收呢?就先给我,我肯定想办法塞给他,大不了我就沾沾光,当他名誉上的资助人!怎么样?云星眠认真地建议。 梁元秋:云同学真幽默。 几次交锋下来,梁元秋已经学会了见招拆招,现在他想再骗点儿钱出来,也是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几回见面,梁元秋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带些零食过来,说是陪应万海出国时带的国外的东西,让他跟历寒尽一起尝尝鲜。 前提当然还是不能说这是他给的。 云星眠倒是仔仔细细地翻过,那些全是外国字儿的东西包装倒都是完整的,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贸然拿给历寒尽吃,基本上就是一跟梁元秋分开,就全都撕损倒进了垃圾桶。 虽然这样有些浪费的嫌疑,但总比真有人吃出问题了要好。 可没想到就这样撕着撕着,他还真发现了不对。 每次梁元秋号称去的国家也不太一样,带来的食品也不尽相同,可这回,在他想要撕开一包巧克力豆泡到水里扔掉时,却发现里面盛着的却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粉末状糖果,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平时吃的跳跳糖。 他赶忙又拿起那包装纸看了看,上面写的是巧克力没错,他怎么说也认真学习了这么久,不至于连个Chocolate都不认的。 他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历寒尽当初的话: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染上毒|瘾的? 就算是没有接触过,云星眠也在禁毒的公益宣传里看见过,现在的毒品是可以伪装成各种零食的。 看来梁元秋抱的就是这种目的。 不得不说他也真是太迂回了一些。 蠢成这样,怪不得上一世会被历寒尽收拾得这么惨。 然而这一回,云星眠甚至都没拿这些事儿去烦学习工作两头忙的历寒尽。 再次见面,梁元秋果然像是无意地问起:上回的零食寒尽少爷也吃了吗?他有没有说更喜欢哪种?过几天我跟应董还会去欧洲一趟,可以再给你们带些回来。 云星眠迭声应答:有有有,就那个跳跳糖!吃起来太爽了!我跟他都抢着要!你那还有没有,不行先给我点儿!我这几天,说实话,想得不行。 梁元秋眼底划过一阵喜色,但脸上却还带着为难:那个啊上次带回来的基本都已经分完了,毕竟我家里也有小孩,我也给他们带了点儿。 云星眠在心底哂笑,要是你敢给你孩子吃,我才真敬你是条汉子。 求求你了,你想想还有没有剩下的,就再给我来点儿吧!云星眠在他面前,可是极少会有这样的低姿态。 梁元秋得意之余,更觉得是自己的计谋奏效:那要不你再等两天,我们从欧洲回来的时候,多给你带几包。 那你们什么时候后来?明天?云星眠渴求地问。 梁元秋嗤笑一声:小朋友,你以为这是去省城呢?还一天一个来回。再等个三四天吧,等回来,我马上带零食来找你。 他也真是欺负人家中学生没出过国,出个差时间基本都花在了路上。 云星眠虽然不满,也只能答应下来:那你快点儿回来,到时候也不用带其他乱七八糟的了,就这个糖,多带点儿! 梁元秋心满意足地走了。 云星眠为了让他更满意一些,这两天只要一下课,就给他挂个电话催上一番。 整整四天之后,梁元秋才在云星眠的重重催促下姗姗来迟。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1) 为了能早点见到他,云星眠直接就跟他约在了回家路上的一处路口,一放学,车骑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梁元秋果然早早地把车停在了一旁,人也正站在车旁等着。 带了吗?云星眠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问。 梁元秋从车里抱出一大包零食来:跳跳糖想吃多少有多少,但其他零食当然还是少不了的,别客气,应董说只要寒尽少爷喜欢,吃什么他都给买。 梁元秋把那只超大的纸袋子抱到云星眠跟前,可云星眠却没像他想象中那样亟不可待地把袋子抢过去,反而突然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梁元秋一愣,心里登时冒出种不太妙的预感。 只见云星眠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冲着不远处的交警岗亭大喊:警察叔叔!快来啊!这里有坏人诱惑中学生吸|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因为入V申请什么的,更新晚了一点,明天会继续早上九点更的! 谢谢大家的订阅!这章前面都是倒V,看过的大家不要买错哦! 第40章 怒气冲天 梁元秋也是被自以为是的成就感冲昏了头, 只想着送了东西就能走人,根本没料到这小子会给自己来一手,更没注意到这个路口还立着一个交警执勤的岗亭。 正是放学时间,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 其中不乏顺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这时候的人都善良淳朴, 听见云星眠口中的话那还得了,顿时朝他们身边涌了过来, 交警同志原本还离得稍远一些, 却也被大家一个又一个的接力喊了过来。 等两位交警同志过来的时候,梁元秋已经被胖揍一顿, 然后由两个彪形大汉反剪着手, 按在了车门上, 那个装着零食与跳跳糖的纸包也正被云星眠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其中一位壮实一些的交警开口问。 这家伙骗学生吸|du!按住梁元秋左臂的人愤愤地回答,你说你看着跟个人似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儿! 那两位警察也是第一次见敢这么明目张胆做这种事儿的,不由得有些难以置信。 警察同志,误会啊!都是误会!梁元秋赶忙解释。 云星眠知道他想拿自己大公司里的职位洗白, 赶忙趁他开口前在纸袋里翻出几包跟上次一样的巧克力豆袋子:就是这个!他骗我说是进口的零食,要白送给我吃!上回他就在半路拦我一回。送了我一样的! 云星眠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一模一样的:看到了吧,这包装上写的是巧克力豆,打开里面却是这样的! 他撕开其中一包,里面的粉末立即都露了出来。 围观的人脸上一时又是好奇, 又是嫌恶,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指出:我出去打工的时候也听人说了,现在很多地方就是把这玩意儿弄成零食糊弄那些不好好上课,去夜店玩的学生。 他这就更过分了!直接在大街上对人家老老实实的孩子出手, 警察同志,这种人你们要是不严判,我们可不同意啊!人群里一位老大妈气愤地接话。 就是。 必须抓起来关他几年! 判死刑! 这事儿也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要不这样,小伙子,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一趟,去缉毒大队把事情交代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让他们来调查,好不好?交警对着云星眠道。 人家一个孩子,吓到了怎么办啊?肯定要把家长先叫来!有人提议。 云星眠虽然个子也已经挺高了,但那张娃娃脸配上身上的校服,还真让人忍不住升起些保护欲。 怎么回事!云星眠?怎么还有警察?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丁渐丽停下自行车,皱着眉头问。 很显然她也是刚从学校离开。 丁老师。 一听见云星眠对她的称呼,大家立即放下心来:他老师来了,正好,可以跟着一起去。 这人在大街上给你学生塞du|品,坏透了他!又一大姐边说着,边把手里吃剩的玉米梗狠狠投到梁元秋身上。 我不是梁元秋刚一开口,就被押着他的其中一个哐哐揍了两拳:你他妈闭嘴! 从刚开始到现在,他身上没少挨揍。 丁渐丽一听这话,紧张得脸色大变,赶忙停好车子钻进人群,上上下下检视着云星眠:怎么回事?没事儿吧?他给你的什么du|品?不会是打针吗?打进去了吗?啊?你说话呀!别吓唬我! 云星眠没被梁元秋的跳跳糖吓住,倒是被她这关心的态度吓了一跳。 他举起那只被打开的包装袋,连声解释:没事没事,他给的这种,我一看不对劲就叫警察了,没吃!一口都没吃! 丁渐丽明显重重地松了口气,抡起手里的包就砸在了梁元秋脑袋上:让你祸害我学生!流氓!败类!无耻! 哐哐哐连着砸了好几下。 云星眠震惊地看着形同撒泼的丁渐丽,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因为接触过跳跳糖而出现了幻想。 更奇幻的是身边的大哥大姐们还在低声夸奖:真是个负责的好老师。 云星眠: 人果然还是得好好活着,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在缉毒大队的人闻讯赶来之前,梁元秋已经在两位交警有意放水的阻拦下不知道遭遇了几轮毒打,连眼圈都是肿的。 他要只是小偷小摸也就罢了,居然敢给祖国的花朵灌溉那种乌七八糟的东西,分明就是站在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梁元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到了这么个小屁孩手里,心里是真的慌了,等到了缉毒大队,身边安静下来,立即提出要联系律师。 队里的人对他这种人深痛恶绝,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舒服,早早就把他手机给缴了,不管他要求什么,都只一句证物还在化验堵回来。 云星眠作为一名未成年人,虽然身边有老师跟着,但他们也帮忙联系了家长。 云星眠怕尚银素吓着,于是就把电话打给了云少华。 整个裴城总共也没多大,尤其是后来发展起来的几个区现在也都只在规划当中,云少华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 人还没进门,大嗓门就先雷声一样劈了进来:谁?谁他妈拿那玩意儿骗我儿子?老子今天弄死他! 在公安局发出这种犯罪的声音,云少华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暴躁。 梁元秋原本还坐在椅子上,听见他这动静不由得害怕地站起身,躲在了一名警察背后:在我律师到来之前,你们得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那警察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们一定会拉着他的。 云星眠随着老爸的声音,转脸向门口看去。 可第一个进门的却并不是云少华。 只见一个年轻高大的身影冲进门来,掠过所有人,直直地冲到梁元秋身旁,把那名警察拉开,一脚踹在了他心口。 咚地一声,是脚踹上去的声音,紧接着,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看到梁元秋像是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一个小警花的办公桌上。 啪 那地动山摇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妹子都不由得浑身震了下。 梁元秋趴在地上,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怒气冲冲的云少华跟进来,恰好看见这一幕,脸色不禁一变。 历寒尽云星眠跟丁渐丽一起三两步跨过去。 历寒尽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叫唤,弯腰揪住梁元秋的领子,看样子还想把人拽起来接着打。 旁边那个警察终于反应了过来,与赶过来的师生两人七手八脚把他拉到一边。 在大街上梁元秋虽然也挨了不少下,可那些人下手不过就是为了教训教训他出口气,而历寒尽刚刚那一脚可真是一点力道都没有控制,还直直对着胸口,要是一个不巧,踹断肋骨扎到内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梁元秋这才缓过劲儿来,趴在地上重重地咳了几声:你们都看到了,他想杀人他想杀了我! 历寒尽听见他的话,挣扎着又想扑过去。 丁渐丽紧紧拉住他的胳膊:历寒尽!你冷静一点! 云少华挤到前面,把两个孩子都护在身后: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给我儿子du|品吗?请你们一定要严惩! 那位警察也很配合地与他一唱一和:你放心,现在证物正在化验呢,等出了结果,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 那现在我儿子可以走了吗?云少华接着问。 那警察对着另一边喊了声:小吴,这位同学的笔录做完了吗? 完了!小吴举着手里签好字的笔录远远地喊。 在公安局做笔录,云星眠当然也不敢胡说,梁元秋怎么冒充自己好朋友亲生父亲的助理骗取自己的同情,怎么拿钱让自己带那些零食给好朋友一起吃,他全都对着那位小警察说了出来。 只不过,在说的时候他的侧重点一直都在骗取信任这一点上,想必他们对于梁元秋冒充的身份不会过于追究。 当然,就算追究,谅梁元秋也不敢真把应万海咬出来。 你们这是包庇犯罪!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看不见吗?梁元秋不但没有完成何柳交给他的任务,反而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这下是真的着急了,这会儿就想着怎么把历寒尽也弄进号子里去,也算是给何柳一个交代。 可是任他怎么呼喊,那群警察也照样是该办公办公,该喝水喝水。 他一个人趴在地上,还带着手铐,连起身都困难,看上去真是好不狼狈。 只有历寒尽在听见他的喊声之后,怒火一时又想涌起。 云星眠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一时情急,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我没事儿!我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他原本就跟丁渐丽一人抱住了历寒尽的一只胳膊,这样突然握住他的手,除了历寒尽外根本没人发觉。 也许是因为紧张,云星眠的手有些发凉,于一个正处在盛怒中的人来说,这抹冰凉大概就像是一掬清凉的水,足以把心底的怒火浇熄。 历寒尽心里一动,在意识到时,就已经将他的手反握在自己掌心。 这下云星眠反倒慌张了起来。 他微微挣扎了下,历寒尽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适合牵手的场合,又气愤地将他的手捏了一下,才悄悄松开。 不过他脸上的火气倒是都退去了大半,低头对另一边的丁渐丽道:丁老师,我没事了,你放开我吧,我们回去。 丁渐丽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刚才那一脚的威力,脸上的表情还是将信将疑的:真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平时不声不响,虽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却总也不可能有让他真正发火的时候。 可是今天之后,历寒尽的形象也是在她心里大变样了。 历寒尽虽然没了继续揍人的冲动,可只看神情却也不像一点事都没有的意思。 不过看着学生的保证,她还是试探地松开了手:不能再动手了啊!这个混蛋警察会处理的。 对对对!云星眠也赶忙在一旁附和。 他要不言不语还好,一出声,历寒尽一个眼刀又射了过来。 得,这哥们儿现在看来是气上他了。 处理完最后一点琐碎事情,几个人才一起出了公安局。 云星眠跟丁渐丽的自行车都放在了学校那个路口附近的一个热心店主那里,看着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云少华对着丁渐丽道:今天真是麻烦丁老师了,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我们去吃个饭再走吧。 不用不用,就麻烦云先生一趟把我送回家吧,家里还有孩子呢,太晚回去我也不放心。看丁渐丽的年纪,孩子估计也就是个幼儿园的年纪,就算是有别人看着,当妈的也总会记挂。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要说云少华也着实没有心情去请人吃饭,更何况尚银素这会儿还在家里等着结果呢,刚才的话他还真是客套。 把丁渐丽送回家,云少华才对着一直看着车窗外沉默不语的历寒尽道:寒尽,我也送你回去吧,回去别跟历老师说这事儿,免得他担心。 最近因为实习,历寒尽回家的时间更是不定,历景州倒也不会因此多想。 听见老爸要把这座瘟神送走,云星眠心底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可谁知道气还没彻底出去,就听见身旁这人冷声道:不用了叔叔,今晚我想留下,跟眠眠聊聊。 作为一个晚辈,一直礼貌有加的历寒尽这几句话说得稍显不漂亮了一些,可是云少华听着,居然也没觉得他这样跟自己对话有什么不对。 云少华今天这一晚上,刚接到电话时为儿子担心,知道儿子没事后又气得想把那人碎尸万段,真的到了公安局,看到历寒尽那一脚,又不禁为了这孩子的冲动后怕,总之,一场闹剧下来,还真没腾出时间来教训儿子。 听见历寒尽这么说,他才想起这回事来,通过后视镜朝儿子瞪了一眼:也好,我今天这脾气,再跟他多说几句他就得挨揍,你帮我好好跟他说说。 云星眠缩在后座上,小声抗议:我怎么了?!我不是就帮助警察叔叔勇抓毒贩吗? 在历寒尽的注视下,最后两个字又被他原路吞了回去。 云星眠心里实在委屈,明明今天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没有军功奖励也就罢了,怎么一个两个还都以这种面目对待他?! 云星眠满心以为,等回到家,起码老妈会一把抱住他,心疼地安慰个够,可事实证明,他再一次想多了。 尚银素在家里焦急了一晚上,看到他活蹦乱跳地回来,自然也是心急地先问了几声,但自从在老公口中听见儿子什么事儿都没有之后,就直接把门后的扫帚给举了起来,追得云星眠满院子跑。 以前你泡泡网吧,逃逃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今天不打你是真的不行了!云星眠哪里能料到,原来在家里脾气最暴躁的不是云少华,而是他这个平时看起来温婉无害的妈。 他一边跑,一边委屈地喊:我没跟他混!是他单方面诱惑我!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2) 人家怎么不诱惑我呢?怎么不诱惑寒尽?还不就是看你好诱惑! 在妈妈眼里,这个逻辑永远都是万能的。 云星眠跑了一圈,最后一路窜上了历寒尽的背,在他肩上猛捶了两下:你真见死不救啊?也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 历寒尽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冷着脸回了卧室。 很明显,他的气直到现在都还没消。看见这一幕,尚银素的追打反而停了,她抹了抹通红的眼眶,对着老公问:寒尽怎么了?也被吓着了? 云星眠还记着他把自己扒拉下来的仇,恨恨地道:他还能被吓住?不吓别人就不错了?你不知道今天他那一脚,要不是有我拦着,那个人就被他打死了。 云少华看了看儿子卧房的方向,眉头也轻皱了起来。 今天我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眠眠被人诱惑吸|du寒尽的反应都快比我还大了,拿了车钥匙就往外冲,这孩子,他什么时候摸过车啊?一着急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云星眠心里一动,刚才积攒的那一点怒气倏地消散而去。 寒尽是真实在,两个孩子的感情也是真好。尚银素欣慰到完全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揍人的扫帚,只感慨地对儿子道,以后对寒尽也要好好的,啊?真羡慕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感情,单纯又真挚,以后可得好好维持,一辈子都好好的。 云星眠心虚着,不敢多说,只能含糊地应了声。 有了这个插曲,他挨打的关卡也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担心之下,尚银素饭也没来及做,现在看只是虚惊一场,明白大家肯定都饿了,就赶忙简单煮了些面。 历寒尽在叔叔阿姨面前,当然也不能一味地跟云星眠别扭着,中间也是该吃饭吃饭,该洗澡洗澡。 不过从他那一直没好起来的脸色里,云星眠多少也能猜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这一回,看历寒尽洗完澡进了自己卧室,他甚至都没敢开口赶人出去,就默默地往里挪了挪,给他留下了半边。 而楼上父母的卧房中,尚银素一边往脸上抹着护肤品,一边听云少华讲述着公安局里那惊险一刻。 当听见那人被历寒尽踹得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尚银素一边挖面霜一边狠狠地道:踹得漂亮!该! 云少华倚在床头瞥她一眼:那是因为你现在知道什么事儿都没有,当时我看见可真懵了,闹半天咱儿子没事儿,再把人家孩子给整成杀人犯,把我卖了也不够赔的啊。 尚银素回头冲他笑了笑:那是,你跟你儿子俩捆起来也换不到人家寒尽一个。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老婆?云少华愤懑地抗议。 照你这么说我还不一定是眠眠亲妈呢。尚银素突然梦幻地抬起头,要是寒尽也是我儿子就好了。 云少华觉得自己吃一个十几岁小孩的醋实在是太掉价,只能憋屈地把这一页翻过去: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小子脑子是真聪明,就他写的那策划案,本来我也就是想着走个过场,结果可真是比原定的那版精彩多了。他这两天还跟我提了城西区那一片的开发项目,本来廖局私下跟我透过风,说这两年会有政策倾斜,你说他一个学生娃子眼光怎么就这么毒?这小子我看了,绝非池中之物,裴城这点儿小地方,困不住他。 云少华啧啧有声地摇了摇脑袋:咱们儿子,就不巴望着他能比得上人家寒尽了,只要能跟现在似的,好好学,别再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不过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挺怕寒尽似的,什么事儿我说了都不管用,寒尽一说,准听。 尚银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又露出个笑容来:寒尽这孩子气势强吧。 说得也是,别说儿子,就连我,有时候也反应不过来,寒尽说什么就想听话。云少华说着,已经磨磨蹭蹭地躺下来闭上了眼,今晚这一番折腾,他也是真的困了。 尚银素把面霜的盖子拧上,再次点了点头:是啊,就是气势太强了。 另一边,气势十足的某人掀开被子上了床,冷眼看着里面的人都快缩到了墙角,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云星眠感受着从他周身传来的冷空气,跟等候宣判似的等了半天,结果那厮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种无声的威胁更吓人。 最后还是云星眠受不了,率先开了口:你你到底在气什么? 历寒尽台灯还没关,锐利的眼神没有黑暗阻挡,盯起人来更让人心惊胆战:我哪敢生气,现在你不是什么都很有主意吗? 云星眠: 这种冷嘲热讽的风格真不像你,大哥,麻烦直接开火好吗? 他给你du|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历寒尽如他所愿,开始发难。 云星眠期期艾艾地解释:你整天跟我爸出去 别说因为我忙,不管是家里还是学校,我们每天都能见到。历寒尽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迅速将他的解释打断。 云星眠被堵得哑口无言。 原本他确实是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可看到历寒尽这么生气,一时间又有些不太确定。 我我就是觉得,自己能应付。他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一个理由。 云星眠扒着被子,只露出双眼睛,连话都是闷在被子里说的,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上去跟那个抱着梁元秋大喊警察的简直是两个人。 不过这点表象却完全迷惑不了现在的历寒尽。 应付得了?万一他直接把你按车上给你来一针呢?到时候你再叫警察,就算是把他判死刑了,还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历寒尽的一腔怒火终于憋不住了,猛地翻身压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没见过尚斯寻du|瘾发作的时候什么样吗?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只能跟他电话联系,不许再见面! 云星眠对他的怒气早有防备,可还是被震得瑟缩了下,小声辩解: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防着他了 云星眠!历寒尽低吼一声。 云星眠投降地求饶:好了好了,这事儿就算我错了。可他不是没那么做吗?我这段时间看他老是拦我,上学都特意没有走过小路,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再大胆也不敢当街劫人啊。再说了,要是真的动武,何柳也不至于派他。 历寒尽其实明白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可仅仅只是想到那一点可能,也让后知后觉的他感到后怕不已。 他最近实在是分身乏术,工作学习还要顺带帮云星眠补习,完全忘了主动注意梁元秋的动态。 云星眠顿了顿,突然垂下眼眸,低低地问:再说了,你干嘛这么紧张? 听见他的问话,历寒尽浑身一震,立即松开对他的钳制,翻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云星眠好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又原路回去,蒙在被子里的脸也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好了,睡吧。 可历寒尽却还没准备放过他:还有,你离尚斯寻也远一点,不要再跟他接触。 云星眠心里一紧,重新张开眼: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梨果果的火箭炮!谢谢冰镇西瓜冻奶茶的手榴弹! 谢谢织鸢的地雷*5,谢谢东丁丁的地雷*7 谢谢大家的订阅! 第41章 真相 历寒尽没有回话。 是臧修逸告诉你的?云星眠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尚斯寻一直都很自觉, 只要历寒尽在学校,他就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地盘待着,离云星眠十万八千里远, 历寒尽知道这件事, 只可能是有人刻意说给了他听。 云星眠揪紧了被子:我还说呢, 怎么回来这么久你跟你的小情人都还没和好,原来都是私下联系。 说完之后, 云星眠才发觉自己这话真是酸得冒泡, 不带半点体面。 他的心紧紧揪着,情急之下, 把原本不准备说的话也问出了口:我是想说, 你之前说过有些事只能找身边的人下手, 就是在说这回事吗? 只有找身边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历寒尽磕上毒品。 历寒尽觑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上一世是谁告诉你的?云星眠这回也没用等他回答,就主动说出了心里的猜想,臧修逸? 历寒尽的神情凝滞了下, 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云星眠笑了笑:我猜也是,那时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之间, 只有我对你单方面的热情,我给的东西,你当然也都是不屑吃的,而且要是遇见有人让我监视你, 我肯定傻乎乎地直接就什么都跟你说出来他们当然不可能找我。 可是臧修逸就不同了。 尽管他整日不声不响,看起来毫无存在感,可是却也是与历寒尽最接近的人之一。 历寒尽没什么朋友,除了一直缠着他不放的历寒尽, 身边也就只有臧家的两个堂兄弟而已。 跟性子直来直去的臧修烈比起来,不言不语的臧修逸显然才是最佳人选。 可惜梁元秋还是失策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看着胆小怯懦的臧修逸同样对历寒尽情根深种,当然也不可能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恐怕也早在梁元秋找上来的第一回 ,就对历寒尽和盘托出了。 听着云星眠那带着三分怨气的话,历寒尽终于忍不住争辩:人家是因为那个不找你吗?就你整天跟黏在我身上一样,要找他们也得找得到机会! 云星眠: 一句话破坏自怨自艾气氛。 那真是对不起了,黏你黏得太紧,耽误了你跟他培养感情!云星眠说着,翻身转向里面,只留给历寒尽一个后脑勺。 可能是发现这个姿势没有枕头太不舒服,他又气呼呼地伸过手来,把自己的枕头抽了过去。 历寒尽连枕头带人一起拉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问:到底谁跟你说的我跟他有感情? 两人似乎都没有发觉,跟彼此聊天的画风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被外人听见,怕不是都会觉得这是正在因为吃醋斗嘴的小两口。 云星眠气鼓鼓地滚回去,这回连枕头都不要了:这还有什么好瞒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就是跟你睡过几回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历寒尽再次把人拽回来:我问是谁告诉你的。 云星眠挣扎了几下,发现实在挣脱不开他的钳制,只能不服气地回答:当然是你男朋友了?还能是谁!人家来告诉我离你远一点!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满意了吗? 虽然上半身被压着,但提起这事儿来,云星眠还是忍不住抬脚在他身上乱踹了一通:混蛋!都跟人确定关系了还睡我,你要不要脸? 看来这口气他确实已经憋了很久。 历寒尽没有解释,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就一下下生生挨着,铁青着脸追问:云星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天到底是谁跟你说了杀你家人的真凶是尚斯寻?又是谁告诉你他被我关在哪儿的?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的动作蓦地停住。 历寒尽问得虽然是那天,可对于他们来说,那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云星眠张了张嘴,许久,才低声答:我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历寒尽紧紧握着他的肩:云星眠,你还真是挺讲义气,答应了不说,就绝对不告诉我,是吗? 云星眠把脸扭到一边。 你还真是,跟谁都能讲道义。历寒尽恨恨地低语,他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去跟尚斯寻同归于尽,你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瞎了,这样的人都看得上? 听见这话,云星眠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跟自己透露风声的人是谁。 虽然事情不是自己招的,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原来你不瞎。云星眠把脸扭到一旁,我当然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是他,一个跟我男朋友纠缠了十年的人整天还被我男朋友养着,我也肯定恨不得他去死。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跟他又没有什么交情。 历寒尽握着他肩膀的力量倏地加大。 云星眠毫无所觉:而且,我那时候也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的,正好遂了他的愿,不再碍眼,放你们双宿双飞。 听着他的话,历寒尽反而放开对他的钳制,把双手隐藏在了昏暗之中,但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他的双拳却紧紧攥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突。 有些事情,自己能想明白是一回事,也能靠着他一贯的内敛压得严严实实,可是真的亲耳从云星眠嘴里听见,他胸腔里的愤怒还是汹涌到了随时都能爆发出来的地步。 云星眠一向对他的情绪感应准确,可今天大概是吃了太多醋,雷达居然也暂时失灵了,等了半天不见他出声回复,还以为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心里的落寞更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既然我死了对你们都好,你干嘛又追上来?后悔吗?没救到我把自己也搭上了。 问完这句,他又觉得自己的说法并不严谨,毕竟当时的他们都没想到从楼上跌下能一下跌到十年前,而这次意外的重生,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奖赏。 如果我们现在没回来,你肯定要后悔死了吧?云星眠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天,臧修烈去找你,发现你不在。历寒尽终于开了口,而负责你的护士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儿,他查了路边的监控,看到你是上了臧修逸的车。 他说起的,仍然是他们死之前的情形。 云星眠直觉他是要说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双手又无意识地捉紧了被子:他堂哥把我接走,又能说明什么?他们不是感情一直挺好吗?直接给他堂哥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他是打电话了,不过,却是打给了我。历寒尽的唇角勾了勾,可是这个笑容却看得人寒毛直竖,我跟你一样,也是那天才知道,自己看重的朋友原来才是我真正的仇人。 历寒尽转过脸来,直视着云星眠:讽刺吗?我们两个你恨我我恨你地纠缠了这么久,结果不过是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上。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3) 云星眠的心里隐隐鼓噪着: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当年历景州出事之后,历寒尽一下消失了五年,那时的云星眠甚至不知道他与省城应家的关系,更不用说知道去哪里找他。 而历寒尽回来后,名校毕业的臧修逸很快就与他重新交好,也迅速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云星眠却连想见他一面都难于登天。 可笑的是他一直到那时才发觉自己与臧修逸之间的差距。 历寒尽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没有停顿多久,就继续说了下去:当年,尚斯寻给姥爷看完照片就走了,他后来发作的时候为了求我给他东西,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当时他去刺激姥爷不是何柳的主意,我当时真的是头脑都不清醒了,何柳都抓到了我这么大的把柄,怎么会甘愿用这点小事来刺激我?是尚斯寻,他看到照片,知道我跟你已经他气不过,就想让我也不好过。我当时看到地上的照片,以为是何柳动的手我真的接受不了姥爷因为我犯的错一夜之间就离我而去 即使现在历景州已经平安地回到他身边,再提起这些,历寒尽的情绪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最该恨的是谁,是何柳?是我自己,还是还是你。 时隔多年,这是云星眠第一次听见他说起当初离开的原因。 像历寒尽一样,这些原因,他自己也曾想明白过,可是现在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心头还是涌上一阵浓烈的难过。 我想我自己真是个混蛋,不就是个整天无所事事拿着我解闷儿的大少爷,我怎么就受不了诱惑跟他睡了,让姥爷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历寒尽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也恨不得杀了你。 被评价为只是拿着对方逗乐的云星眠不由得委屈起来,要换他平常的脾气,肯定早就跟他吵了起来。 可是看着沉浸在当初悲痛里的历寒尽,他所有的委屈又都不由自主地梗在了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真的太懦弱了。我不知道怎么承受亲手把姥爷害死的痛苦,那种感觉真的还不如死了。历寒尽话说到这里,几乎已经全是气音。接下来的话,看来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云星眠低声替他接下去:所以你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只有想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在勾引你,你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说起来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事情,可真的让一个向来拔群出萃的人承认自己的错误,真的很难。 历寒尽的拳头又握紧了一些,指甲掐到肉里的刺痛反而让他胸中的苦闷能找到一点宣泄的口子。 你现在是在对我愧疚吗?云星眠问,其实不需要的,你那么想根本没错,那时候如果不是我一直缠着你,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借口,是事实。 云星眠并不是想以自我牺牲来换取历寒尽的自我谅解,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想明白,如果不是自己缠着他不放,当年的历寒尽,根本不会看他一眼。 如果不是都明白这个道理,重生回来的那天,他们就不必默契地履行那个彼此保持距离的约定。 历寒尽摇摇头:是我到了现在都不愿意承认,姥爷出事跟自己有关。 他突然将云星眠的手握住。 这个牵手并不具备任何暧昧意味,只是,他们现在或许都需要一丝来自对方的体温当做支撑。 那天,修烈给我打电话,说修逸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一开始都不信的。历寒尽苦笑了下,小时候,院里的大人小孩几乎都躲着我走,就连臧修烈,也是在嘲笑我之后被陈阿姨狠狠揍了一顿才改掉的,就只有修逸,尽管他妈总是对我口出恶言,但每次我受了伤躲起来不想让姥爷知道,都是他偷偷帮我包扎,安慰我。 云星眠听得心里一阵酸涩,不知道是在心疼历寒尽的童年经历,还是在心酸自己那与别人的青梅竹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的一见钟情。 我不是个会跟人促膝长谈,吐露心悸的人,但尽管我跟他之间话也不多,但在我心里,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云星眠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不由自嘲地想,还好他说的是朋友,给自己留了三分面子。 所以修烈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直觉是不想相信的。历寒尽骤然握紧了他的手。 云星眠的手被他握得有些发疼,心里也不由得发起慌来。 修烈说,他那天,其实看到尚斯寻从我家离开了。听见历寒尽说起这个,云星眠的面色倏地凝重起来。 尚斯寻上一世一共也就进过历家一次,可想而知,臧修烈说的就是姥爷出事的那天。 他觉得奇怪,就在尚斯寻走后去了我家,想看看他到底来干什么。说到这里,历寒尽的话不由得停了下来。 云星眠抿了下唇,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侧过身去,将他抱住: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而他的拥抱确实给了历寒尽力量。 历寒尽拥紧了他,继续在他耳边低语:他看到臧修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就蹲在姥爷身旁,姥爷已经躺在地上,臧修逸还在拿着我们的照片,说着那些刺激他的话 惊愕之下,云星眠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 当初我逼问过尚斯寻,他说姥爷当时虽然生气,但并没有什么发病的症状,而他当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以为是我回来,就赶紧跑了我当时还不信,以为是他的托词。讲到这里,历寒尽的声音已经有些机械。 如果不是强压着心头的情绪,他真的没办法讲下去。 修烈说,他完全没想到一向善良文静的修逸会说那么恶毒的话,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姥爷病发,等他反应过来,再冲进去救人,姥爷已经不行了而且因为那天叫救护车的是藏家堂兄弟两个,历寒尽更不可能怀疑到他们身上,他说,那天我真的太可怕了,他不敢告诉我真相,怕我真的杀了臧修逸,然后一瞒,就瞒了我十年。如果不是害怕那天臧修逸也对你怎么样,他大概会瞒我一辈子吧 云星眠完全能理解历寒尽听见这一切时的震惊,因为就连跟臧修逸毫无交情的他,在听见他说的这些话时,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 云星眠一直以为,在他们三人中间,历寒尽与臧修逸才是足以相配的主角,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炮灰。 没想到到头来,臧修逸的角色设定,居然还要在炮灰前面加上恶毒两个字。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他,居然能在十几岁的时候,居然能因为嫉妒而背着所有人,活生生地逼死自己所爱之人最敬爱的长辈。 如果不是最后臧修烈害怕云星眠也出危险,不得不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等着他的确实是个好结局,情敌离世,历寒尽在这世上最信任的就只有他自己。 就算那时臧修逸说的已经跟历寒尽确认关系是为了骗云星眠死心,可在扫除了他这个最大的障碍之后,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只是早晚的事。 果然心狠手辣的人比较容易成功吗? 如果不是存在臧修烈这个变数,臧修逸真是这一场博弈里最大的赢家。 哪怕是自以为把应家那群人都搞进了牢里,已经为姥爷复仇的历寒尽都被他握在了手心。 云星眠花费了许久才把这件事消化下去。 怪不得历寒尽重生之后总是对臧修逸不假辞色,想必他对他的心情,与自己面对尚斯寻时一样,就算对方是那个还没有犯错过的人,可一想到从前,就有种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不过现在历董也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就算是想要复仇,也不可一蹴而就。 直接杀人这种简单粗暴的复仇方式当然是不可取。 历寒尽又把云星眠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继续道:你听完,是不是更恨我了? 云星眠怔怔地趴在他怀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我那时候,一直都知道应万海对你家出手了也听修烈说了,你一直在找我,可我好像那时候把所有的恨都寄托在了你身上,连看你一眼都不敢。这么久一来,这是历寒尽第一次对他说抱歉,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出手,叔叔阿姨就不至于在尚斯寻上门要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也不至于激怒他,招来杀身之祸。 很多话,从来没说起的时候,就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开那个头,可一旦真的说出口,就会发现,这一切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云星眠曾经确实无数次因为这个原因恨过他。 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里,他还以为设计父亲,吞并自己家产业的事情就是历寒尽做的,甚至,在警察迟迟找不到杀害家人凶手的情况下,他忍不住把这一项罪名也归结在了历寒尽身上,以为他是恨自己害死了姥爷,才这样不择手段地报复。 就像历寒尽一样,他那时也太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来恨着,才足以支撑自己继续在这世上存活下去。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全都怪错了人。 尤其是他,一边深爱,一边痛恨,他甚至都不敢回头想,自己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真可谓生不如死。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他明白,该为这一切负责的人并不是现在在他眼前自责的历寒尽。 不关你的事。云星眠低哑着声音道,他会杀我爸妈,不是因为钱的事。就算是当时家里没破产,我爸妈也逃不过他的毒手。你不用自责。 历寒尽也因为他的话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可他怎么可能骗我,我逼问他的时候 每个人都会有能咬牙坚持过去的时候,就算是他也不例外。云星眠不想让他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下去,刻意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杀我家人的不是你修烈去你家里给我看病的时候,跟我聊过许多事情,我早就明白你不可能做那种事,可是,我也像你一样,如果不恨着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呢? 他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声在这个夜里听起来也有些凄然:看吧,其实我们都有自私的一面,你为了活下去恨我,我为了活下去恨你,或许这些都不过是出自动物求生的本能罢了 云星眠最后重重抱了历寒尽一下,才把他放开:可是我们现在都重新来过了,姥爷活着,我爸妈也活着,老天都肯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那我们也就不要再拘泥于谁对谁错。 历寒尽骤然失去怀中的温度,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突然空了一下。 至少我们都没想过要害人,又何必再为难彼此呢?既然什么都说开了,不如我们就此和解,你对不起我也好,我对不起你也罢,我们就全都忘了吧。云星眠突然觉得眼里有些模糊,以后,就当一对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永远都不用害怕伤害到姥爷。 历寒尽沉静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云星眠继续低语:就像我们最开始说好的那样,这一辈子,我不会缠着你,不会再影响你的人生。但也许,当朋友还是可以的。姥爷也挺喜欢我,说实话除了你,我想讨谁喜欢,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到最后,云星眠居然还笑着打了句趣。 要不是他眼里的泪满得都快要溢了出来,这轻松的语气听起来,一定不会让人觉得心酸。 历寒尽看见他的泪,喉咙里似乎传出一声低吼,伸手又想将人揽入怀中。 这一次,云星眠却挡住了他。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云星眠一边流泪,一边笑,你其实真是个善心泛滥的烂好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每次都是,我只要一装可怜,你就从了我了。 他在眼上抹了一把:这样不好,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就得守住朋友应有的距离。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我们来来回回地纠缠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提起来像是多刻骨铭心似的,但其实仔细想想,于你我来说,也不过就是初恋罢了。 历寒尽死死地盯着他,眸中情绪莫测。 这辈子我们的人生要顺顺利利的,初恋当然也就算不了什么。最后一步,云星眠将被他握住的手也抽了出来,朋友,睡觉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他,早晚也要从这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初恋中,解脱出来。 第42章 狼狈 就冲着那一番意外的剖白与和解, 两人这一晚的睡眠质量也可想而知。 虽然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几乎都是一动不动地睁眼到天明。 尽管一共也没睡多大会儿,最近养成的生物钟还是成功在早上把他们叫醒了。 不过因为严重缺乏睡眠, 一醒来云星眠就感到眼皮一阵酸疼, 眨一眨还泛起了满眼的泪。 这种纯粹的生理反应倒也没什么, 等他把眼里的泪擦掉,对上身旁历寒尽的眼神, 才觉得一种诡异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两人瞬间默契地移开视线。 但昨晚的记忆还是如同电影放映一般一点一点出现在云星眠脑海里。 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能把一切说开是很好, 可他昨晚哭得也太没出息了,一点都不洒脱。 说不定历寒尽看到他的哭相, 还会以为自己依然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云星眠真想给昨晚的自己两巴掌, 让他清醒一点。 虽然一切是都说开了, 可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垂头丧气。 洗完脸坐在餐桌前,尚银素看到他们还吓了一跳:怎么眼都肿成这样?你们是吵了一晚上没睡觉吗? 云星眠: 历寒尽: 虽不中,亦不远矣。 寒尽你也不用太担心,反正那个人都被抓了,眠眠不是也没出事吗?尚银素说着, 站起身来朝冰箱走去,你们先吃, 我去看看怎么给你们消消肿。 云星眠默默喝了口豆浆。 要不是老妈提醒,他甚至都忘记了一切的起因是梁元秋。 吃过早饭,尚银素又按着他们一人在眼睛上敷了十分钟的冰黄瓜片才放他俩离开。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4) 可要出家门之际,两人却又犯了难。 云星眠的自行车还在十字路口的某个店里扔着, 他看了看历寒尽推着的那辆山地车的大杠,总觉得在说过昨晚那一番话划清界限的话之后,再坐在他身前似乎是怪怪的。 要不他终于含糊地开口,你先走吧, 我走路也挺快的。 哦。历寒尽应了一声,翻身上车,就往前骑去。 云星眠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在心里暗骂,这个混蛋,最起码也应该客气一下吧? 要知道敷了那十分钟黄瓜之后,他就算速度跑过刘翔都有迟到的危险! 吱 刚骑出去十几米的历寒尽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腹诽,猛地按住刹车,踩着一边的地转过身来:真的不上来吗? 云星眠: 他二话不说蹬蹬蹬跑过去,从历寒尽胳膊底下钻进去,坐到了前梁上。 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不过跟在教室后头再站一上午比起来,他倒宁愿只被历寒尽看见自己这毫无尊严的一面。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 不过,今天再像以前那样被历寒尽这样半抱着骑车,他心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别扭,只能默默地尽量往前趴着,假装自己毫无邪念,一本正经。 两个人又去人家店里取了趟车,赶到教学楼的时候,预备铃也恰好响起。 臧修烈向来是个不浪到最后一秒绝不进教室的人才,这会儿还在他们教室门口晃悠呢。 看到云星眠又跟历寒尽一起进来,他又没事找事地吐槽:你们俩现在是连体婴吗?家离那么远大早上还得找到一起来上课。 他要不出声还好,云星眠说不定就一鼓作气冲进了教室,这会儿听见他说话,立即想起历寒尽昨晚说过的话。 再思及因为这家伙的隐瞒,让自己足足替臧修逸吸引了十年的火力,而自己居然还把他的愧疚当成了同情,甚至对他充满感激,一阵邪火顿时在云星眠的胸腔里熊熊燃烧起来。 于是在经过臧修烈身边的时候,云星眠高高抬起了脚,然后重重一记踩在了他脚上,还伴随着臧修烈的痛呼在他脚面上狠狠碾了几下。 这一招他在历寒尽身上已经修炼了许久,今天终于算是有了正式的用武之地。 臧修烈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尤其是在这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直接把还在办公室里的杨老师跟丁渐丽一起吼了出来。 臧修烈,你杀猪呢?杨老师远远地喊。 几个班里都因为他这一声吼传出了哄笑声。 臧修烈纵然脸皮再厚,也被伤到了自尊,委委屈屈地指着云星眠:老师,他侵犯我! 哈哈哈哈各个班里的哄笑声更大了一些。 云星眠赤红着脸,抬脚又想踩。 云星眠这次发飙的人是丁渐丽。 看来这副铁面无情的样子才是她的本来面貌。 历寒尽在她接下来的话出口之前,一把将云星眠拽进了教室。 而试图继续耍宝的臧修烈在看到他进去之前那个如冰刀一般的眼神之后,瞬间噤声,然后识相地在老杨过来扯耳朵之前回了教室。 因为教室外的这一场喧闹,班里这群平时无时无刻不在埋头学习的同学们也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刚进门的两人身上。 云星眠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在这个班里受人瞩目,可是目光一对上臧修逸,心情还是在一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对于他来说,臧修逸只是一个纯粹的外人,就算是硬要在他俩之间说出什么牵扯来,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情敌关系罢了。 就只是这样,在知道臧修逸居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一个人后,他都有些接受不了,何况是真的把对方当朋友的历寒尽。 搞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应该同情历寒尽还是同情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臧修逸也一样被他放上了警戒防备第一组的名单上面。 可能是因为臧修逸现在能跟历寒尽搭上一次话不容易,他居然选择了走曲线救国,等他们刚一坐定,就突然探身开口:云星眠,你不要跟修烈计较,他人就这样,脾气直来直去的,但保证没什么坏心眼。 云星眠回头看他:那你意思是跟他吵起来就是我的错呗? 臧修逸完全没料到一向都对他和和气气的云星眠会突然这么呛人,片刻的愣怔之后,脸不由得窘得通红: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意思就别说话了,本来看是开个玩笑,你一劝倒像是我们真吵架了似的。云星眠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刻薄的天赋。 臧修逸被他这一通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了衣领下,嗫嚅了半天,才低低地蹦出一句:抱歉,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看着四周的同学都已经对他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云星眠也没再乘胜追击。 不然他肯定转眼又成了大家严重欺负小白脸的恶毒人设。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沉住气,逞这两句口舌之快根 42、狼狈 (3/9) 本给自己带不来什么好处。 可是自从重生以来,他跟姥爷之间的感情也日益深厚,一想到臧修逸居然能狠毒地做出刺激病发的姥爷,眼睁睁看着他去世这种事,他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的情况真让云星眠想起一句几年后才在网上兴起来的流行语:真是和谐社会救了你。 知道前排的两个人都不乐意搭理自己,臧修逸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沉闷了。 而历寒尽跟云星眠也默契地打破了以往同进同出的惯例,除了在家里跟学校时必要的补习,其他时间基本不太交流。 好在因为历寒尽的实习,两人需要同一时间离校的次数并不多,这种程度的疏离并不会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带来更多的,大概只是当事人心里的落差。 这天,历寒尽给云星眠讲完卷回去,云少华才应酬完醉醺醺地回来。 刚到家,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妈的,那姓梁的还真有些背景,刚才廖局给我透风,说这回可能判不了他,捞他的人是省城来的。云少华气呼呼地瘫到沙发上,这是觉得老子省城没人脉是吧?明天老子就回去!害了我儿子还想全身而退? 他现在是喝醉了,尚银素脑子却是清醒的,稍微一听就觉出了不对:手里拿着du|品被抓了个现行,这都能捞?他有这么厚的背景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就算是晃得眠眠吸了毒,他一个孩子能让他赚多少钱?再说了,他那些东西的成本都多少了。 尚银素越想越不对,慌张地坐在老公身旁:少华,你不是做生意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想报复吧?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儿子要是真被盯上了,对方一次害不成还会有第二次,这可不是件小事! 云少华一听,脑中的混沌也被吓退了许多,可他苦思冥想,却也想不出个结果来:这做生意得罪个对手在所难免,可也不过就是竞争关系而已,俗话说祸不及妻儿,他们也没恨我恨到不惜害人的地步吧? 哎呀!你快想想!想想当时在省城都得罪过些什么人!有没有背景是咱们根本就惹不起的?儿子现在都被人盯上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可真行你云少华!尚银素焦急地摇着他,好像是觉得这样能把他脑子摇得更清醒一点。 云星眠扒着门,看着爸妈急成一团的模样,终于良心不安地透露:你们不用想了,他们盯的不是我 如果不是怕爸妈一晚上不睡把自己这些年来有可能的仇人给捋个一遍,他真不想开口。 什么意思?云星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一着急起来,尚银素连对儿子的称呼都变了。 云星眠抠着门板,期期艾艾地承认:我跟警察说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真的。 尚银素立即反应过来:那个姓梁的真跟寒尽的爸爸有关?你不是说那只是骗你的借口吗? 他当然也骗了我,但是哎呀,跟你们解释不清楚,总之这件事你们就不要管了,在历寒尽面前也不要表现出什么。云星眠之所以选择跟父母坦白,也是真的怕老爸回县城再去托什么关系。 他们家现在算是有钱,这些年来云少华也有意无意地经营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可是跟应家根本比不了。 云星眠还有着上一世的心理阴影,自然不想老爸自己去跟应家碰上。 不过,既然现在梁元秋被捞了回去,说不定应万海也已经知道了这回事,何柳短时间内恐怕没有精力再来裴城作妖。 至于梁元秋,恐怕回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云少华毕竟喝了酒,话里也带着三分醉意:他爸?就那个背着老婆,还骗人小姑娘感情的混蛋?老子见了他也一样收拾!替历老师跟寒尽好好出口气! 尚银素白他一眼:你先好好把自己收拾一顿吧!整天醉醺醺的回来! 说着,她又低低地叹了口气:淑清姐出事的时候,我多少也听到些风声,好像骗她的这男人来头是挺大要是普通人肯定也入不了淑清姐的眼。只是没想到,她一直以来心高气傲,最后却还是识人不清。真是苦了历老师跟孩子 来头大什么大?我现在就去帮历老师出气去!云少华愤愤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出你个头!给我回去睡觉!尚银素一把搀住他,又嫌恶地扭开脸,这一身酒味儿你要不洗澡就别想上床! 云星眠也赶忙过去帮忙扶着。 虽然老妈并没有明说,但他明白,自己的话她都已经听了进去。 至于老爸,酒醒之后自然会有她提点,云星眠明白自己暂时不用再为了这件事担心。 可是再思及上一世十八岁的历寒尽一直以来面对的对手是爸爸这种稍有实力的成年人都只能躲避的人,他心头却又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来。 从最开始的一穷二白,到最终把那群人踩在脚下,历寒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也吃过很多苦吧。 只是遗憾自己从来都不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人选。 第二天,又到了难得能休息一个下午的周日。 因为历寒尽的实习,现在也都是云星眠独自去找姥爷练字。 不过这样也好,以两人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相处方式,要真是有题可讲的时候也还好,不需要补习的时候再在同一个屋檐下就难免别扭,到时候万一再被姥爷看出什么端倪就不太好了。 虽然出了梁元秋这么大的事,但他们几个都有志一同地瞒着历景州。尤其是两个年轻人,虽说现在姥爷的体检结果看起来好好的,但他们心里总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自然是能不让他动气就不让他动气。 因为害怕跟突然回家的历寒尽碰上,云星眠跟姥爷练够两个小时的字,就想收拾收拾走人,可是姥爷最近总是一个人在家,也确实太嫌冷清了,居然主动开口留他吃饭。 在自己父母面前,云星眠还会偶尔皮一下,但在历景州跟前,他却只有听话这一个选项。 寒尽打电话来说今天可能会加班,我一个人饭都懒得做。好在姥爷的话又给他燃起了无限希望。 看来他吃过晚饭再走也很安全。 不过,真的要留下来,云星眠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 以往每次留在历家吃饭,都有历寒尽做主厨,他最多也就是打打下手,可今天,他总不能再跟个大少爷似的坐那儿等着姥爷做饭给自己吃。 信誓旦旦地把做饭的任务接下之后,云星眠对着厨房里的一堆食材不由得犯了难。 他上辈子到死一共也没做几回饭,煮个泡面的水平倒是还有,但凡再难一点,比如炝个锅煮点面条什么的,他都能被难倒在炝锅这一步。 要是让姥爷知道他连这点生存技能都没有,未免也太扣分了吧? 也不知道这位同学到底想要在姥爷这里得什么分,又不用做人家孙媳妇儿。 这些东西有你想吃的吗?要不我再出去买点。历景州见他愣在厨房里久久不动手,又忍不住踱了过来。 云星眠迭声回答:不用不用,这些都挺好的,不过姥爷,你比较想吃什么?我反正都可以。 刚问完,云星眠就不由得想在自己嘴上抽两巴掌。 他真是飘了,居然还敢让姥爷点菜。 姥爷看了看那几样菜:反正就咱们俩人,还是不要太麻烦,简简单单的就好。要不就做个西红柿炒蛋,再来个辣椒肉丝儿? 听起来好像都很简单的样子。 云星眠忙不迭地点头:好,姥爷,要不您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吧,我做好了叫您! 真不用我帮忙?要不我先把米饭焖上。历景州道。 不用不用,您去休息吧。只是焖个米饭,倒还是难不倒他的。 把历景州打发回房间,云星眠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活了二十几年,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还真不信自己能像电视里那些厨艺白痴一样把厨房给烧了。 不过,说起来,他记得自己家里常常会有本《厨艺大全》《家常菜谱》之类的书在,不知道历寒尽跟姥爷有没有买过。 说干就干,云星眠看历景州的房间里没再传出什么动静,赶忙溜出去,在家里一切可能放书的角落搜寻了起来。 客厅的茶几下,书房,以及历寒尽房间里的书桌。 找了半天,菜谱没看到,云星眠的目光却被历寒尽书桌上散乱着的稿纸吸引。 那稿纸上的东西显然就只是历寒尽随笔打的草稿,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还草草画着个疑似地图的图形。 城西区开发云星眠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眠眠听声音,历景州应该是正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外走。 云星眠赶忙从历寒尽书桌前离开,顺利在历景州要出卧室前赶到他门口:怎么了,姥爷? 历景州打开门,指了指书架最上层的一本厚厚的书:寒尽给我放的太往上了,你踩个椅子,帮我拿一下吧。 云星眠赶忙拉了张椅子过去,摸到历景州刚才指的方向:这本?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5) 不对,旁边那个,《文赋诗品》,对对,就这本。姥爷接过书,重新回了房间。 以云星眠对他的了解,手边有书开着,看来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出门了。 可是他也发现了,历家看来是根本没有买菜谱的家族传统,这一点非常不好。 云星眠垂头丧气地回了厨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洗菜切菜倒是没什么的难的,就算是刀工不好,随便切一切能对付得过去就成。 可是真到下锅的时候,油都热好了,这位仁兄才发觉自己居然忘了切葱。 匆匆忙忙地把葱洗好切完,扔进锅里热油因为葱花上留的水渍四溅也就罢了,而且在刚下锅的那一刻,居然就被炸糊了。 云星眠赶忙关火捞糊葱花,等下一回,葱花是没糊,但好像他是不是忘了洗? 总之,几番操作下来,等到历寒尽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厨房已经被呛鼻的烟雾笼罩。 历寒尽不知道他在这儿没走,还以为是姥爷出了什么事,慌忙叫了一声,冲进门来。 结果就看到云星眠被辣椒呛得涕泪横流的悲惨模样。 见他进来,云星眠更觉得丢脸,赶忙在脸上抹了两把。 结果切过辣椒的手不小心碰到眼睛,那其中的酸爽更是可想而知。 历寒尽眼疾手快地关了火,又一把把人捞起来,抱到洗菜池前,打开水龙头帮他洗起了脸。 云星眠拽着他的下摆,痛得乱喊:继续继续,不要停! 历寒尽: 这要是被别人听见,肯定不会以为他们只是在洗脸。 用冷水冲了几分钟,云星眠眼里的火辣才终于消下去一些,但他还是不太敢睁眼,眼眶也被刺激得通红通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历寒尽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当然知道他有多少斤两,看着同样一片狼藉的厨房,忍不住低斥:你又不会做饭,这是在抽什么疯? 刚才在洗菜池前那一通打仗似的泼水,让云星眠胸前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他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争辩:姥爷让我留下陪他吃饭,我总不能让他做呀 历寒尽啧了一声:你还不如让他做。 云星眠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再多说。 不过这意料之外的混乱倒是把他跟历寒尽之间的尴尬给消去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 历寒尽钻进厨房,开始着手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自己去我房间找件衣服换上。历寒尽交代。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啊?不用了吧也不是太冷。 去。历寒尽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云星眠: 他们现在不是朋友吗?朋友不是应该和平相处,地位平等吗?为什么他还要乖乖听话? 如果这些心理活动他真的敢说出来,可能就不用去换衣服了。 重生之后,历寒尽有了自己赚钱的能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纵容着姥爷的抠门,现在他的衣橱里多少还是有几件换着穿的衣服的。 云星眠泪眼朦胧地到他房里随便找了件T恤换好出来,历寒尽已经将厨房里的烟雾散了个差不多,至于被某人毁坏的食材,也都已经被他全都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见云星眠换好衣服出来,他直接把系好的垃圾袋递了出来:去,扔垃圾。 拜云星眠所赐,现在这只垃圾袋里糊葱花味,焦油味,辣椒味总之是精彩非常。 云星眠知道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当然也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把历寒尽那过长的衣袖撸起来,他垂丧地拎着垃圾下了楼。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他这副居家的样子,正好就遇见了臧家结伴路过的两位堂兄弟。 你到底在他家干了什么?为什么还穿着他的衣服?臧修烈震惊地围着他打量。 云星眠极力克制着把垃圾扔他脸上的冲动,狠狠白他一眼。 臧修烈又凑近看了看:还哭过你,你不会是 他惊愕地抬头往历寒尽家的窗户看了一眼:他姥爷没在家吗?他是不是把你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臧修烈:说好的对我有企图呢? 历寒尽默默举起手中的菜刀。 谢谢菲臻小妖扔的地雷! 第43章 好心办坏事 云星眠泄愤似的把袋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臧修烈还在努力分析中:不对啊, 逻辑关系不对,应该是你缠着他,不应该是他强迫你啊。 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心大, 沉默站在一旁的臧修逸已经被他这一番话说得脸色苍白。 云星眠扭脸看向他:在你眼里男人跟男人之间就没有纯洁的友谊吗?你们gay的想法好奇怪。 臧修烈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归了类, 一下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鼻子语无伦次:什么?我?gay???我 云星眠点点头:我们都知道你是gay,不用一直强调, gay也要讲文明, 讲礼貌,麻烦你让一让, 我要回去吃饭了。 不是, 他我臧修烈的手指在半空中挥来挥去, 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指谁,他看看臧修逸,又把视线转向云星眠,终于在他走进单元门之前,憋出一句怒吼, 我是直的! 云星眠连头都没回,就只冲着他摆了摆手:你最好认真问一问你的内心, 从你的综合表现来看,我觉得你明显是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臧修烈:操!我明天就去找个女朋友! 云星眠:你知不知道有个说法是恐同即深柜?你迫不及待想要找挡箭牌掩饰的样子真的更加暴露了你的属性。 说完这句话,把气急败坏的臧修烈留在原地,云星眠便飞也似的逃上了楼。 在臧修烈这里占了个大便宜, 他被做饭破坏的心情顿时也变好了许多。 等回到家,历寒尽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材料。 以往云星眠真不觉得会做饭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自己体验过一把,才知道看似再简单的事情都需要功夫。 他站在厨房门口, 钦佩地看着历寒尽那熟练的刀工,忍不住悄悄地想,怎么这家伙连做个饭都比别人有天赋呢? 谁知历寒尽面对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和善,淡漠的眼神往楼下瞥了一眼,才开口问道:跟臧修烈玩得挺开心。 云星眠:哦,就遇见了,随便聊了几句。 随便聊到他是不是直的这个问题?历寒尽突然举高了刀,咚地一声,将菜板上的白菜根剁了下去。 云星眠被他这动作吓得浑身震了一下:我就小小捉弄了他一下不对,朋友之间需要交代这些事情吗? 他终于找到了重点。 历寒尽的动作顿了顿,眸中的情绪瞬间敛去,冷冷地看他一眼:确实不需要。 云星眠: 就是不需要啊!本来就不需要! 可是看着历寒尽这副模样,他为什么有种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他在历寒尽的淫威下屈服久了,才会给自己造成这种错觉! 以后不能再这样!他跟历寒尽是人格平等的两个人,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用征得对方的同意! 云星眠这一顿晚饭时间没干别的,基本就是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尽管这样,面对历寒尽周身传来的低气压,他还是免不了有些战战兢兢。 早知道历寒尽晚饭要回来吃,他就不该留下来。 姥爷像是真的看出了他俩之间那点别扭,等云星眠食不下咽地吃完这顿饭,又发话让历寒尽送他出门。 尽管云星眠连声说着自己骑了车,历寒尽还是听话地跟他一起出了门。 不过也就只是一起出门而已,从家门口到家属院门口,历寒尽根本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云星眠实在憋不住投了降:你别这样好不好哪有朋友像你这样的,一句话都不让人说。 生起气来跟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历寒尽冷冷地瞥他一眼:是啊,我这种朋友不合格,不像臧修烈,还能开玩笑捉弄,是要有趣多了。 云星眠:这位朋友,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很像吃醋吗? 历寒尽: 云星眠: 他就知道,这话说出来肯定得冷场。 当然了,我十分清楚,你是绝对不可能吃我醋的。云星眠再次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历寒尽推着他的车子,脚步倏地加快起来:清楚就好。 不过,你不会是因为失去了那位所谓这世上唯一的朋友,所以对我产生了移情作用吧?云星眠快步追上去,抓住车把,挡在他身前,严肃地强调,我告诉你,我可是不会给别人当替身的! 这绝对是极大的原则问题。 历寒尽单手扶着车子,不耐烦地往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看那神情,像是被他问了一个多么弱智的问题。 见他这种反应,云星眠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说实话,上一世他就在臧修逸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了那么久,这回可不能再让往事重演。 他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历寒尽的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了他的身后,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云星眠不明所以,也赶忙转头向背后看去。 只见昏暗的暮色中,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旁,而在车前站着的,是一个他也算得上眼熟的人。 应万海的助理这一次是他真正的助理,陈晔。 既然他在车外站着,那等在车里的人是谁,自然是不用再特意说明。 虽然上一世应万海也被历寒尽报复得结局凄惨,可现在,他却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万海集团老板,历寒尽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在他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看到他的那一刻,云星眠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历寒尽他忍不住小声叫了句。 历寒尽安抚地看他一眼:没事,不用怕。 而陈晔也在看见他们的这一刻起,就快步走了过来。 寒尽少爷,先生请您过去聊一聊。虽然只是个助理,但他那听起来恭敬的话语却也带着几分不容辩驳的口气。 如果当初何柳派来的人是他,云星眠还真没有自信可以跟他自如地周旋。 看来那两口子看人的眼力还真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历寒尽示意云星眠把车子接过去,紧接着,便信步朝着那辆车窗紧闭的车子走去。 云星眠推车站在原地,心里的紧张可不是假的。 果然,昨晚听见老爸说梁元秋被人捞走,他就有预感这事儿肯定是何柳在应万海面前没兜住,果不其然,现在这位应老总都亲自找到了历家门口。 好在他没直接上门去,否则姥爷看见他那张脸,估计就能直接被气得背过气去。 虽然上一世历寒尽消失后,云星眠一连五年都没能找到他的消息,但后来他也知道了,那五年,历寒尽其实是被应万海送到了国外。 而短短五年的时间,历寒尽不仅考上名校,顺利毕业,而且还背着应万海顺利创业,据说第一笔融资,还是以他合作伙伴的名义在应万海手里坑来的。 这一世,他与历寒尽并没能走上纠缠不清的那一步,姥爷当然也就不会因此出事。 难道说梁元秋其实成了他们之间的另一个变数吗?虽然这次惊动应万海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可结果却一样,他肯定还是想要把历寒尽送出国去,将他培养成自己最合格的继承者。 云星眠的心脏不由得高高吊了起来。 虽然他现在号称只把历寒尽当成朋友,可是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历寒尽要是真的再像上一世一样,不声不响地出国五年,他大概一样会想要疯掉的。 他说的朋友关系,是能不远不近,一直看着对方的朋友关系,而不是天涯海角,天各一方。 历寒尽与应万海并没有聊太久,可是因为心里的忐忑,对于云星眠来说,那一点时间真是让人觉得度秒如年。 历寒尽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云星眠正紧紧盯着那扇车门。 车厢里的灯开着,而他的视线也恰好与眸光深沉的应万海对在一起。 按说,对方在明,他在暗,应万海应该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可云星眠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像是被那凌厉的眼神看穿了所有心思。 他慌忙把视线转到一旁的历寒尽身上,满脸担忧。 那辆车倒是很快就开走了。 云星眠推着车,三两步迎到历寒尽身边,慌张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不会是让你出国留学吧? 历寒尽抿了下唇,没有回话。 但这样的表现也与确认无疑了。 云星眠的心里更慌:你答应了吗?还是五年?那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走? 历寒尽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原本阴沉的脸色居然有了一丝缓和。 放心吧,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毕竟这里历寒尽看着他的眼睛,声音缓慢而低哑,毕竟这里有姥爷在,我说什么都不可能离开他五年。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过,他会同意吗?他好像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云星眠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那辆车消失的方向。 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跟他抗争的筹码。 历寒尽沉吟了下,还是选择跟他实话实说:他之所以想把我送出国,不过就想保证我能够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罢了。 嗯?云星眠疑惑地望着他。 我跟他打了个赌,城西区的项目,他会让公司的团队来加入竞争,如果我能赢过他们,他会再给我几年的自由。说起这些,历寒尽的表情又有些莫测。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6) 他现在不过是个高中生,如果现在他带头的团队就能打败应万海请的高端人员,当然也就证明了他本身就是个能力卓著的人。 云星眠的脑中瞬间掠过下午在他房间里看过的那些潦草的字迹。 城西区现在还在开发阶段,初步繁华起来,大概也就在五年之后,云星眠记得,上一世省城的万海集团在这时候根本没想往裴城这个小地方发展,更别说是去还没发展起来的几个区里就来分一杯羹。 云少华倒是通过关系知道了一些内幕,早早在城西投了个商场,但也仅此而已。 上一世,也正是因为云少华发展的业务与万海冲突,才会被他们盯上,从而招致祸端。 想起这些往事,云星眠的心头又有些阴霾,可是紧接着,他脑中却又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城西区的项目,是你一早就想做的吧?在我设计梁元秋之前? 是他的自作聪明,打乱了历寒尽的所有计划。 历寒尽之所以一直在跟何柳周旋,不过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如果他想让历万海提前知道应杰的事,只要一个匿名电话过去,自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既然他没这么做,肯定就是为了能让应万海晚点想起自己,也能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就何柳跟应万海之间的关系来说,应万海肯定在她身边也放了眼线,现在梁元秋的事情闹大,应万海那边自然会顺藤摸瓜,一直查到根上去。 别说应杰得病的事瞒不住,就连历寒尽都不得不提早被他盯在眼里。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之前怎么就完全没想到呢? 所以,说他好心办了坏事,这话一点都不冤。 可历寒尽从梁元秋进了局子那天直到现在,却一句埋怨都没跟他说过。 看来转生一次,他依然是没有什么长进,只会给历寒尽拖后腿。 看着云星眠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历寒尽低声道:你不用多想,我会有办法的。 说是这么说,可云星眠的垂丧跟懊恼却不会因为他这几句安慰就消散。 明明在今晚之前。他一直都还在为了教训梁元秋的事情得意着呢。 唉,果然还是不能自作聪明。 一直等回到家,云星眠都还是垂头丧气的。 他今天回来得还算早,老爸老妈还都没吃完饭。云星眠兴致不高,原本想就这样窝回房间继续做题,可无意中却听见餐厅里透出城西两个字。 今天这个词的出现频率还真是有些高。 云星眠拉开门,屁颠屁颠地坐在了老爸旁边。 你不是在历老师那儿吃了吗?怎么?没吃饱?尚银素疑惑地皱起了眉。 云星眠这一路上愁云惨雾的,哪里还有胃口再吃,可他现在早就练就了一项技能,那就是说谎不打草稿:吃饱是吃饱了,但我这不是看到您做的菜又馋了嘛,果然妈妈的味道是怎么吃都吃不够的。 尚银素果然被哄得乐开了花:这张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你爸。 云少华被抢了风头,愤然瞪了儿子一眼,接着才满脸堆笑地转过脸来:媳妇儿的味道我也吃不够。 云星眠: 尚银素: 这位先生,您这话配上这表情,实在是过于猥琐了。 好了,我就随便吃一点,你们不用管我,继续聊,继续聊!他忍着撑坐在饭桌跟前可不是为了帮他们转移话题。 继续?对,刚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云少华苦思冥想。 云星眠: 尚银素白他一眼: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当老板的?别到时候被人家把家底儿坑空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星眠夹了筷子豆角,开口提醒:城西区,我刚刚好像听见你们说这个。 对,城西区你说都是一个班的学生,你跟人家寒尽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云少华突发感慨。 云星眠:我们不是在说城西区吗? 对啊,城西区!云少华叹了口气,把筷子放下,我这不就是在说吗? 云星眠:??? 你明明是在打击你唯一的亲儿子。 你说寒尽这脑子到底是怎么生的?才上高中,方案写的头头是道。我在跟廖局他们喝酒的时候还特意捡着里面不太明显的几条探了探口风,结果他还真是一说一个准。云少华又不禁摇了摇头,我就说,裴城这点儿小地方,早晚困不住他。 听见老爸对某人的夸奖,云星眠不由得面露喜色:什么意思?爸,是不是你们要用那谁写的方案啊?准备在城西拿项目? 谁知道云少华却出乎他意料地摆了摆手:这小子胃口实在是太大了,别说城西,其他几个区他都盯着呢,你说到底谁给他的胆子?就我现在好容易回笼的这点儿资金,就稳妥再投个商场就完了,要真跟他说的那样,贷那么老多钱去干这些谁知道后面政策到底怎么样?万一钱都砸里头 云少华喝了口汤,紧接着很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可不想再让你们娘儿俩跟着我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到时候人家上门要债,就真是冲着我来了。 云星眠听着他的话,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现在才知道,历寒尽虽然说了与应万海打了一场赌,但实际上,他却根本还没说服老爸。 现在在整个裴城,有可能提供资金给历寒尽干这一场的,恐怕除了云少华也不可能有别人,如果连他都对历寒尽的提案一笑而过 云星眠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下来。 可是爸爸云星眠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您刚才不也说,他写的方案很好吗?你不是一直都说要做个大胆有冲劲儿的人,既然他的方案可行,你为什么连试都不敢试? 尚银素虽然偶尔听老公吐槽,但对于这些业务上的事向来是不怎么上心,这会儿听见儿子的话,反而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吧看吧?整天吹这个吹那个的,现在被儿子抓到把柄了吧? 云少华哪里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在老婆孩子面前露了怯,他清了清喉咙,强行争辩:这不是说大不大胆,你就算有冲劲儿,不也得使对地方吗?咱们家一直以来就投投商铺商场,根本没接触过地产啊,先不说贷款的事儿,就这业务咱们也不熟 43、好心办坏事 (7/9) 悉啊,要做这项目,连公司都得再重新注册,风险真的太大了。你是不知道,你妈可是跟着我苦日子过过来的,我怎么忍心再让她跟着我冒这个险! 他话说得有理有据,可尚银素却分明不想领这个情:哎,可别,你自己胆小的事儿可不要赖我头上,我尚银素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根本就不怕这些!对吧,儿子! 云星眠知道老妈只不过是在趁机打趣,可这话却也给了他极好的机会:是啊,老爸,你不要把责任推给我妈。其实我觉得,既然连你都认可历寒尽的方案,其实不如就试一试,反正前期竞标也不需要投入太多,就当是花钱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嘛。 其实在这一点上,云星眠也不只是为了历寒尽自己。 上一世,云少华到这个年纪,确实是没了以前的冲劲儿,尤其是在有了小暑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力求稳妥。按照他的做法,如果没有海川集团后来的恶意作梗,他们一家当然也能安安稳稳地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由于他们在裴城的本土商场经营得太出色,老百姓早已经在几年间习惯了去他们的银华商城消费,让几年后瞄准裴城市场的海川集团同类业务无法开展,而他们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用那种见不得人的脏手段竞争,云少华会被他们设计,也是防不胜防。 云星眠可不想几年后再让往事重演,现在借着历寒尽的东风让老爸的实力强大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分明就是一件双赢的事。 其实云少华也早就为历寒尽的提案心动,可他毕竟记挂着老婆孩子。 人到中年,就不算是为了自己而活,每迈出一步,想得更多的,都是家人需不需要为自己的任性买单。 听见儿子的劝解,他心头的欲念不由得又开始蠢蠢欲动。 云星眠赶忙趁热打铁:再说了,你也觉得历寒尽眼光毒辣,他看上的项目肯定没问题的!你不也收到小道消息了吗?等过几年,几个区的蛋糕都让人分完,你再后悔也晚了。 他沉吟了下,接着催眠: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的推断有误,政策也突然有变当然这种几率我觉得真的特别特别低但就算有个万一,您不是还有我吗?到时候就算你把钱都赔光了,你儿子也该能赚钱养家了,到时候您就退休,跟我妈整天养养花逛逛街,没事儿再去旅个游,没了公司所累,剩下的都是跟我妈相处的时间,那不是也很美? 说是这么说,其实云星眠明白,他说的这种隐患根本不可能发生。 除非是历寒尽真的没有竞争过应万海派下来的人,否则,有了上一世的经验做参考,他还真不相信老爸的投资能被历寒尽砸在手里。 而且,就算是真的这辈子与上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家依然不能逃脱破产的命运,那他这一生也会好好保护着爸妈,起码不会再让他们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想到这些,云星眠又不由得想起现在还安安稳稳在他身边晃悠的尚斯寻。 虽然历寒尽再次警告过他要离那家伙远一些,可是不解决掉他,云星眠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老婆,你觉得云少华彻底被儿子说出了瘾,可一时依然下不了决心,只能征询地看向老婆。 尚银素原本也只是在顺着儿子的话打趣,这会儿见连老公也神色郑重了起来,顿时知道事关重大。 可她向来聪慧,不会像老公那样,被儿子几个马屁,几句好话就冲昏了头脑。 她收起笑脸,沉思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对着云星眠开口:你说实话,特意过来跟你爸吹这一通,是不是还存了别的心思? 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就知道,家里最不好骗的人还是老妈。 其实他也并不是真心想把历寒尽的事瞒着,只是,这些事真的说出来,反而会给爸妈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就算是现在手里有点钱,但他们一直以来也都是与世无争的小老百姓,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见过最为罪大恶极的人也无非就是尚耀宗梁元秋之辈,如果无缘无故将他们带到应家那庭院深深的豪门争斗里,恐怕老妈以后操心的程度都要翻几个等级。 他可不想让活力四射的老妈因为这些事情而提前进入更年期。 想到这些,云星眠还是决定继续将真正的理由隐瞒下来。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其实上次那个梁元秋,不是历寒尽他亲爸派来的,是是他亲爸那个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三角西瓜和大宝SOD蜜的手榴弹,谢谢桂花糕、梨果果、东丁丁的地雷! 第44章 家访 尚银素紧皱着眉:什么意思?这件事还跟他们有关? 云星眠点点头, 脸上露出些同情的神色:历寒尽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的。据说,我就是听说啊, 他那个亲生父亲的另一个私生子, 已经被他老婆害得染上du瘾, 被他老婆完全控制了,好在我聪明一点, 识破了他们的奸计, 不然现在别说历寒尽,可能连我都在戒毒所呆着呢。 本来他不想拿这些事吓唬爸妈, 可是到了现在, 如果再不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 他真怕历寒尽根本没有机会与应万海博弈,就被发配到了国外。 不管是儿子还是历寒尽,都是他们打心眼里疼爱的孩子。听见云星眠说起这些,两人的怒气不由得被熊熊燃起。 这人怎么回事?自己老公不是人,把人家女孩子骗了, 她有本事去砍了她老公啊!对人家孩子下这种毒手,还有没有人性, 有没有王法了!尚银素愤愤地拍了下桌子。 虽然云少华知道她口中那个不是人的老公跟自己无关,可还是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凉。 为了坚定地表示自己跟老婆在同一战线,他也铿锵有力地开口:没错!作为老公就得一心一意,只能对自己老婆好! 大哥, 你跟你老婆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过云星眠对于收到的效果十分满意:虽然历寒尽现在逃过一劫,可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用什么手段呢?万一在路上制造个车祸啥的,那不也是防不胜防吗? 云少华一脸严肃:这也太目无王法了!不行,看来以后还是得把寒尽看紧点儿。 现在何柳的手段都已经被应万海识破, 历寒尽当然暂时没有这些危险,不过为了让他们对历寒尽的同情心发挥到极致,云星眠还是长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历寒尽虽然嘴里不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也害怕,所以才会早早地想去爸爸公司实习他就是想能早点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就说,爸,就你这么讲义气的人,要是历寒尽帮你公司发展起来了,你能不保护他吗? 不能!绝对不能!云少华义愤填膺地握起了拳。 是啊,所以我想,历寒尽肯定也是相信您的人品,才急于把您的公司发展壮大,到时候,他后妈哪里还敢惹他。云星眠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说不定连他那个混蛋亲爹都得跪下叫你爸爸! 云少华想了想那种爽翻的景象,笑容露了一半,又在云星眠头上拍了一记:说什么呢?差辈了!我看你就是暗戳戳想要占人家寒尽便宜。 云星眠吐了吐舌头:被你看出来了?顺便,只是顺便 臭小子!云少华想起儿子几个月前还跟自己针锋相对的情形,心底不由得有些感慨。 云星眠突然改邪归正的时间实在太巧,他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都归功于在这时出现的历寒尽。 臭小子,你别以为你老爸真傻,听不出来你是想忽悠我。他叹了口气,也罢,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只要你妈不怕,我也就敢拼这一次。 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儿戏,可是许多改变命运的决定或许都是这样被突然做出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7) 尚银素咬了咬牙,伸手搂住坐在自己旁边的儿子: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历老师教我不要屈服命运,如果我那时候稀里糊涂就嫁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要是这一次真能帮上他最心疼的外孙,我真不在乎再过一遍苦日子。 尚银素说着,把儿子的脑袋搂到自己肩上,与他的额头抵在一起:再说了,实在不行,我现在不是还有儿子能养着我吗? 云星眠忙不迭点头:对对!还有我! 被孤立的云少华在一旁切了一声:放心,你爹不会真的连老婆都养不起的! 云星眠明白,虽然自己的话对父母起到了劝解的作用,但追根究底,他们脑子里的盘算是清晰的,之所以会答应下来,妈妈的理由或许感性大于理性,但爸爸肯定是出于对结果的判断。 他不过就是差着那么一点儿勇气,这一回,就只是借着老婆孩子的手在后面推了一把。 云星眠心里实在兴奋,兴奋到辗转难眠。 到最后,他实在憋不住,大晚上的,就悄悄骑车溜出了家门,借着月光,一路骑到了历寒尽家楼下。 砰 是小石子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夜色沉沉,在这无边的静谧中,这清脆的声响听起来如此明显,他不过敲了两下,历寒尽房里的台灯就亮了起来。 云星眠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口,立即亢奋地对他招了招手。 他站的地儿是黑漆漆的楼后,就连月光都被楼宇的影子遮住了,也不知道历寒尽能不能看清他的动作。 不过下一刻,窗口那个身影就迅速跑开,没出两分钟,历寒尽就已经下了楼,朝着他的方向飞速跑来。 云星眠也赶忙迎过去,心情依然雀跃:历寒尽!我爸答应啦!答应去注册公司,投资你的方案! 忌惮着现在的时间,云星眠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依然不能掩饰他语气里的欢欣。 历寒尽眸中似乎有错愕一闪而过,紧接着,其中的紧张担心全都被无声掩去。 他笑了下,无奈地看着云星眠:你大半夜一点多打我窗户,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啊?一点多了吗?云星眠低头按亮了手上的电子表,果然看到上面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半。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冒失,脸色也因为窘迫微微发红:那我是不是硬生生把你叫醒了? 历寒尽紧盯着他,眼神中蕴藏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云星眠心底愈发鼓噪。 他突然发觉,自己这激动似乎是逾越了身为朋友的界限。 这事情不想也就罢了,一旦开了头,似乎就有无数的念头在他心里发酵,云星眠心底的懊悔也越来越浓烈。 反正明天老爸不就把这消息告诉他了吗?自己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云星眠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全都被浇熄。 他赧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咕哝着道:我、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上去睡觉吧,我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去推车。 却没想到下一秒,历寒尽却突然扯住了他的手。 现在已经是秋天,云星眠来的时候太匆忙,连手套都忘了带,这会儿手一片冰凉,历寒尽掌心的热度烫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下。 现在太晚了,别回去了,跟我上去睡觉。历寒尽说着,一手牵着他,一手扶着车把,踢开车闸,往楼外走去。 云星眠脑中轰然,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反应,等清醒过来,历寒尽早已把车子在楼前锁好,牵着他走在楼梯上。 他慌张地挣扎了下,却没想到历寒尽握着他的力道太大,这一下居然没有挣开。 这不太好吧,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出来。他结结巴巴地低语。 都这个点了,你回不回去,他们都不会知道。说话间,历寒尽已经将人牵到了家门口。 云星眠觉得他的话似乎是有点漏洞,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要怎么反驳,就那么呆乎乎地愣住了。 历寒尽悄悄把门锁打开,拉着人进了门。 他这一趟出去根本就忘了换鞋,原本还想着进门能省一道工序,不过,看着身边这个人呆愣的模样,他还是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把平时给他准备的那双拖鞋从鞋架上拿了下来。 抬脚。历寒尽低语。 云星眠听话地动作。 一直到两只鞋全被换罢,他才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一张脸烫得快窜出火来。 不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小声辩解。 嘘 一直等历寒尽拉着他进了卧室,关上房门,两人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云星眠捂着胸口,突然发现,这感觉怎么像是大半夜偷情似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又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害怕被历寒尽看出什么端倪,他赶忙踢掉拖鞋蹿上床去,鸵鸟似的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历寒尽看见他这举动,忍不住失笑:这位朋友,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羞于见人吗? 云星眠明白他这一声朋友纯属讽刺。 而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自己觉得羞窘了,躲着不肯见人那是自己的事,但要是对方真的出言嘲讽,那云星眠绝对是要炸毛的。 、他扒着被子,从里头钻出来:我有什么羞于见人的?跟朋友分享一下喜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恭喜你啊朋友,不用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了! 要知道历寒尽上一世留学的地方可是在老美的大都市,云星眠之所以把人家说成蛮夷之地,不过就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 历寒尽也不争辩,反而关上灯,也爬上了床去。 历寒尽的床不像云星眠那张怎么打滚都掉不下来的两米大床,他的卧室本来就小,为了节省空间,他这张床用的是正宗的单人尺寸,宽度一米二,平时他一个人睡倒也合适,但是突然多了云星眠这么个大小伙子,就立即变得挤迫起来。 尽管云星眠已经尽量侧贴着墙睡,可历寒尽挤进来,也还是不得不把他半圈在怀里。 云星眠不由得开始后悔,他刚才怎么就一时迷惑,跟着他上了楼呢? 你出去一点。他小声抗争。 历寒尽却完全不为所动:再出去我就掉下去了。 云星眠当然也知道这床实在是窄,可是被历寒尽这样从背后抱着,他实在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哪怕是他家换床之前,他们睡得也没有这么挤过。 大半夜来找历寒尽,大概是他重生以来做的最傻的事情。 云星眠又尽力往墙边贴了贴,力图让俩人直接多出来一点缝隙。 谁知道历寒尽却突然伸过手臂,将他的身子掰正了,让他仰面躺了下来,然后把靠近他的胳膊伸到他脑袋下,正儿八经地将他揽在了怀中。 云星眠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瞠目结舌,可当愣怔过后,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姿势对两人来说,确实是最舒服的。 可这也太暧昧了一些。 历寒尽像是觉不出这暧昧似的,已经侧趴在他身旁,闭上了眼。 感受着对方匀称又炽热的呼吸打在自己发端,耳侧,云星眠整个人都快窘成了粉红色。 那个这样睡一晚,你的胳膊会受不了的。云星眠小声提醒。 这个时候不说点儿什么,他真是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从胸口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对普通朋友应该有的睡眠姿势吗?是吗? 历寒尽挪了挪枕头,让云星眠也枕上去,然后把手臂往下抽了抽,垫在他的颈下。 有了枕头做支撑,他的手臂其实承受不了什么重量。 好了,快睡吧。 可是云星眠还是觉得浑身僵硬。 明天还要早起。历寒尽一句话就堵住了他所有音节。 云星眠又别扭地扭动了下身子。 历寒尽的大长腿一下翘上来,把他整个人锁住:你要是再动,这一晚上可能就真的不用睡了。 云星眠感受着他某处的苏醒,僵硬地低骂:你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对朋友都这样,你是禽兽吗? 历寒尽睁开眼:你要是再废话,我也许可以禽兽都不如。 云星眠: 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嘴巴拉上了一根拉链。 更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因为历寒尽的话而有些蠢蠢欲动。 不只以这种暧昧的姿势抱着睡觉,各自脑子里还全都是黄色废料。 全世界以这种形式相处的朋友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这一对了。 果然开过荤的人,想要再变单纯,难于登天。 第二天,做好早饭准备叫儿子吃饭的尚银素,屡次呼喊敲门未果,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出的门?眠眠!眠眠!?尚银素愤愤地解下围裙,扔到一旁,中午回来别想老娘再给你做饭! 另一边,正在历寒尽家卫生间里刷牙的某人:阿嚏谁想我了? 云少华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既然决定了开干,很快就组起了个以历寒尽为核心的团队,从注册新公司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过现在可不像原本那简简单单的实习,公司的事儿一忙起来,历寒尽确实有些兼顾不过来,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云星眠的补习。 但好在现在云星眠已经渐渐入门,有了一套成熟的自学方法。 历寒尽来不及给他讲题,他当然也可以直接问老师。 以往他在这个班里只是个无人理会的边缘人士,可是这两次月考,他的成绩一直都在进步,更何况老师们也把他的努力看在眼里,心里对他的观感也与以往大不相同,就算他问的问题比重点班其他同学要简单许多,也都乐意给他讲。 就连隔壁班的班主任老杨都乐意在自己没课改试卷的时候把他叫过去,看他在一旁做题,以便随时辅导恐怕也是存着几分看丁老师热闹的心。 要换以前,这种事情对于云星眠来说无异于是种酷刑,可是现在,早已经习惯了快速学习节奏的他反而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 人就是这样,当你身边最在意的人都在为了生活奔波努力的时候,哪怕你帮不上他的忙,也会忍不住想在别的地方与他一同拼搏。 而且没想到,他在办公室做做题,居然也会有其他收获。 各科老师虽然有他们科目专属的办公室,可为了上课方便,教学楼每层基本都会设两间临时的休息间,免得他们在短暂的课时之间来回奔波。 这一次,丁渐丽班里的自习盯了一半,就忍不住进了办公室。 杨老师还在低头批作业,看见她进来,笑着对云星眠打趣:我这明目张胆给你开小灶,可算是站在你们丁老师的对立面了,你以后可得记着我的恩情。 毕竟历寒尽的赌是跟丁渐丽打的。 丁渐丽气呼呼地坐到一旁:行了,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云星眠,这历寒尽怎么回事?之前准假准给他的就是自习课,现在可好,连正课都不来上了!他什么情况?这是要退学吗? 云星眠装傻:啊?我我不知道啊,最近我也很少见到他。 他这句确实是实话,要知道,云少华一个纯外行,要重新组建个团队跟人竞争项目,那可不是三两句话说说就行的,别说是历寒尽,就连他三天两头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儿,云星眠现在也就只能趁着历寒尽来学校时与他短暂地见上一面。 历寒尽今天一整天没来,他也一整天没能见到他的面。 不说是吧?看来丁渐丽根本就不相信他,毕竟上回见识过历寒尽为他发火,更不用说那位还为了他跟老师都立下了赌约,要说他俩私下没什么感情,丁渐丽恐怕会第一个不信,行,你就包庇他吧,我今天上午放学就去他们家家访!我倒要看看,这位实习生现在到底忙的是什么! 丁渐丽气呼呼地说完,又仰头喝了杯水,接着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才推门离去。 杨老师透过办公室里大大的玻璃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啧啧地道:看来你们丁老师是又要炸了。 云星眠慌张地看了看腕上的表现在距离放学就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而丁渐丽身为一名老师,显然是并不被这点时间所局限,要是万一她提前走了,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要知道,历景州到现在都不知道何柳对历寒尽做的那些事,就算他答应了让历寒尽去云少华公司实习,肯定也难以理解云少华会把那么重要的项目交给自己才刚满十八的外孙负责。 由于怕他追根究底,几个人都很默契地一直瞒着他,他要是知道现在历寒尽忙到连课都不上,万一动了气 就算是明知历景州的体检结果一切都好,可是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云星眠还是顿时觉得如临大敌。 他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一把捂住肚子:杨老师!我肚子突然好疼,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丁老师来了麻烦你帮我打个掩护啊! 说完这话,也不等杨老师回答,他就捂着肚子飞速冲出了办公室门。 杨老师举着卫生纸,从他身后追出来:喂,你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你骗鬼呢那边根本不是厕所的方向。 已经跑远的云星眠根本没注意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曝了光。 丁渐丽再次从教室里踱了出来,看到拿着卷卫生纸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杨老师,奇怪地问:杨老师,你这是在干嘛?云星眠呢? 哦杨老师把卫生纸背到身后,尴尬地道,我,我让他回我大办公室帮我拿点儿东西。 天知道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就帮某位同学说起了谎。 另一边,云星眠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小卖部,气还没喘过来,就赶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快!丁老师要去历寒尽家家访!你快去!把姥爷带走!最好一天都别回家!呼呼听他这气儿喘得,就知道他刚才这一路跑得是有多急。 家访?我,我这是要带他去哪儿啊?尚银素一时也慌了,为什么家访?寒尽不是说请过假了吗?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8) 啊呀,你先别管了!快去快去!我回头再给你解释!我现在溜出来通风报信,还得赶紧赶回去呢!云星眠匆匆交代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扔到老板面前,就又一阵风似的冲向教学楼。 小卖部老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让家长配合躲避家访,牛X啊! 这一通及时的通风报信,总算是让云星眠放心了一些。 看着直到放学时间才骑车离开的丁渐丽,他还是忍不住一路疾驰回家。 果然,家里早已是空无一人,更凄凉是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带钥匙,这会儿连家都进不去。 随便找了个公用电话,试探地往历家挂了个电话,也没人接。 云星眠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老妈到底带姥爷去了哪儿,可今天的危机总算是暂时躲了过去。 可他现在家门进不去,钱云星眠摸了摸兜,打完上一个电话,他居然就只剩下了几毛钱。 他原本的人设难道不是一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吗?为什么最近居然连零花钱都没想起来要过? 而他爸妈居然也都能憋住不给。 云星眠简直欲哭无泪。 就不说其他,他这会儿连午饭都没了着落。 不过,以丁渐丽的性格,就算是这次家访找不到人,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找到历寒尽,把这件事跟他报备一下。 云星眠想了想家里与老爸公司的距离,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自行车,再掏一掏兜里的几毛钱简直是天要亡我。 没打车钱也就算了,他居然连乘个公交车的钱都没有。 他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居然受到这种报应? 不过再转念一想,虽然骑车到老爸公司可能要花费二三十分钟,但他去了起码能有饭吃啊! 真是让人欲哭无泪的划算。 云星眠一边蹬着车,一边愤愤地想,历寒尽,这些都是你欠老子的! 简直一步一滴血泪。 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老爸公司楼下的云星眠推着车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半个月内不碰自行车的冲动。 以往云星眠跟云少华不亲,自然也很少来他们公司探班。唯有的两次记忆好像也是云少华载着他开车在这儿路过,他根本连上去都没上去过。 好在他们的注册的新公司还是在这儿办公,要不云星眠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把车子锁在角落,云星眠看着这栋好几层的楼却犯了难。 曾经他爹说是在几层办公来着? 你好,我想问一下云星眠随手拦住个人,却在下一刻,看到历寒尽正低头看着文件朝着楼里走来。 可能是为了让历寒尽看起来更让人信服,云少华特意给他定做了西装,这会儿的他看起来,哪里还像个高中生,分明就是个气质非凡的青年才俊。 在他身边,同样有个打扮得体的气质型美女,伸着葱白的长指,在那份他拿着的文件上一边指一边说着什么。 两人的姿势看起来自然是亲密无比。 云星眠突然觉得心脏刺痛了下,一个疑问在他脑中倏然成型:历寒尽在被他诱惑之前,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第45章 吃醋 脑中的疑问还没有得出个什么结论, 历寒尽一抬眼,就看见了他。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突然不太想让他朝自己走过来。 不过历寒尽还是快步到了他身边, 还顺便将他肩上的背包接了过去:你怎么来了?打车来的吗? 提起这个云星眠更是委屈, 气鼓鼓地看着他回答:骑车! 自己历经千辛万苦骑得屁股疼过来给他通风报信, 结果一来到就看见对方美女在旁活得滋滋润润,换哪个朋友, 哪个朋友都得生气! 历寒尽的眉头立即蹙了起来:怎么不打车? 云星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嘴巴都委屈地扁了起来, 他掏了掏口袋,把里面那几枚一毛钱的硬币掏出来, 摆在历寒尽面前。 更凄凉的是, 他肚子这会儿还没还咕咕传来两声鸣叫, 简直不要太配合。 历寒尽叹了口气:饭也没吃?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云星眠更觉得委屈汹涌得快从胸腔里溢了出来,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控诉。 此刻,站在历寒尽身旁的那位美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寒尽, 这位小朋友是你同学呀?来特意找你吃饭吗? 她又对云星眠笑了笑:小朋友,我们的小组长已经吃过饭了, 他现在有点忙,可没时间陪你哦,不如姐姐给钱请你吃 这位美女说着,就对着云星眠的脑袋伸出了手, 看样子是想揉揉他的头发。 没想到在她的手碰到云星眠之前,历寒尽就倏地把手里的文件合上,先一步塞到她手上:周姐,麻烦你先把文件拿上去吧, 我带他去吃个饭。 这位被他称为周姐的女士一脸愕然:可是,老板不是还在等着我们汇报吗? 历寒尽这个样子跟平时沉迷工作的他可是一点都不像。 历寒尽把委委屈屈的某人拉到自己身旁,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开口:你跟老板说我先带他儿子去吃饭,让他中午把休息室让出来,让他儿子午睡。 周姐: 云星眠:你别以为这样拍马屁就能偿还我受的苦!我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历寒尽: 周姐:???这位同学你说话的时候最好考虑一下听的人什么感受。 云星眠肯定是没心思考虑这些,现在的他又饿又累,心理还有着创伤,跟着历寒尽随便进了家小饭馆。 反正饭还没上来,嘴巴闲着也是闲着,云星眠倚在椅背上,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调侃:朋友,看来你艳福真是不浅啊,比你大个五六七八岁的美女都扑你怀里。 历寒尽: 朋友,你的醋味都快漫出来了。 吃完饭,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们午休时间本来就不多,说起来他真该现在就骑车回去了,但云星眠一想象再继续骑上半个多小时车的滋味,就觉得屁股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就算你现在老老实实回去也够呛不迟到,上去睡一觉,醒了开车送你。历寒尽劝解。 他这出来通风报信,一个逃课的没拉回去,还把自己搭上了。 云星眠想了想丁渐丽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不过午休的诱惑真的太大了,他最近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已经许多天都没有挨骂过了,要说真被收拾一次也不算太亏。 打定了主意,云星眠立即屁颠屁颠地跟着历寒尽上了楼。 那位周姐显然是还没能消化他的身份,再次见面,脸上还带着些尴尬。 云星眠看了看其他人,好嘛,一整个团队就这一位美女,看来历寒尽同学的艳福是真的不浅。 其他人似乎也已经听说了他是老板的公子,一直有意无意地朝他的方向瞟。 历寒尽却没有将他介绍给大家的意思,走到云少华办公室门口,才开口叮嘱:电子表订个闹钟,两点起床,再晚就没时间送你了。 云星眠点点头,对他摆摆手,自动自发地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时间紧急,他们注册的这个所谓新公司实际就只在云少华原本的公司里腾出了几间新办公室,地方看起来有些拥挤。 不过身为公司老板,云少华的办公室还是满气派的,黑漆漆的大理石办公桌配着棕色真皮转椅,跟一旁待客的棕色皮沙发也许是一套。转椅后面的墙壁上还挂着副字画,上书四个大字:天道酬勤! 云星眠看着这副景象,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幸亏他们家是老妈说了算,不然那套格子沙发换成这套棕皮的,他真可能会想要做一个不回家的人。 云少华早就从那个美女口中知道他来了,看到也不吃惊,只抬起眼来,往里侧的一扇门示意了下:自己进去睡吧,里面放的资料别乱动啊,我自己都有顺序的。 这还是云星眠第一回 来老爸的办公室。 在他以往的记忆中,老爸的工作似乎除了应酬就是应酬,三天两头不着家,偶尔回一次家还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这大概就是当年的云星眠对父亲的整体印象。 怎么还不进去?想什么呢?云少华停下手中的笔,疑惑地抬头看他。 云星眠巴着门,歪着脑袋冲他傻笑: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认真工作的老爸有点帅。 是吗?云少华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在光如镜面的大理石桌面上照了照自己的英姿,欸,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没事儿就让你妈来公司找我一趟,参观参观什么的? 云星眠:打扰了,您好好工作,我先去睡觉。 有着老爸傍身,云星眠这一觉睡得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两点钟,他电子表上的闹钟准时响起,云星眠迷迷糊糊醒来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睡着的地方是哪儿。 出了休息室,他才发现老爸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去忙什么了。 他这一番磨蹭,历寒尽似乎是等着急了,直接就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还在房间中间梦游似的站着,历寒尽不禁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整理了下他的衣领跟头发,才开口召唤:走吧,我送你。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跟云星眠的互动自然是被其他人都看在了眼里。 云星眠起码看到三个人的眼神都十分一言难尽。 别别扭扭地跟着历寒尽下了楼,他才问:历寒尽,你刚刚这样就不怕别人说你拍马屁吗?你看别人看你那眼神,都那样了。 云星眠不知道的是,大家伙儿之所以这个眼神,实在是因为今天历寒尽的表现就像是换了个人。 这段时间那位周姐对历寒尽的青睐,只要眼睛没瞎的人恐怕都看得出来,可历寒尽几乎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工作之外基本毫无交流。 就连对云少华,在公司里也一直保持着下属应该有的距离。 可这一中午他们看到了什么?历寒尽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带某人去吃饭!送某人去睡觉!还在某人睡醒后帮他整理仪容! 要不是某人今天的出现,他们真不知道历寒尽居然还有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 历寒尽当然也不会给他解释,听见他的话,居然低低地笑了出来:我这不是怕你还屁股疼吗? 云星眠这才感悟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一张脸倏地涨得通红,愤愤地往历寒尽小腿上踹了一脚。 他现在是确定了,他们之间连友谊都是塑料的。 历寒尽推着他的车停到云少华车前,把车子塞进了后备箱里,云星眠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是要开车送我? 历寒尽挑了挑眉:不然呢?踩着自行车送你? 云星眠: 虽然这么说是有点弱智,但他刚才潜意识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都没驾照开什么车?别闹好不好!云星眠对他伸出手来,给钱!我打车走,自行车你们晚上带回去。 这要起钱来也实在是理直气壮。 历寒尽确实伸手从兜里掏了一下,可掏出来的却不是钱。 驾驶证?!你什么时候考的?云星眠难以置信地把他的证件抢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不会是假的吧? 历寒尽无语地抽回来:叔叔怕我来回的工地跑太麻烦,知道我开车技术不错,就找关系帮我先弄了一个。别废话了,快上车,我等会儿赶着开会呢。 云星眠虽然信不过这个证,但确实能信得过他的技术。 他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啧啧有声地批评:咱们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蛀虫搞坏的,我看后来驾驶证考试搞那么严真是太合理了,不然一马路的司机全都是杀手。 历寒尽听着这个话痨一路上的喋喋不休,几天来的疲累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去了许多。 说起来,他这个话痨的样子,跟初见的那一年,还真是越来越像。 到了学校,别说午休时间,就连第一节 课云星眠也没赶上。 云星眠原本还想偷偷从后门溜进教室,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直接被第一节 没课的丁渐丽揪住领子拎进了办公室。 也不知道她那小个子是怎么摆的这个姿势。 说!刚刚开车送你那人是不是历寒尽?丁渐丽愤然地瞪着他,行啊他,课不来上,车都还开上了!他是要当大禹啊他,三过校门而不入! 糟!看来刚才历寒尽送他的时候刚好被她看见。 云星眠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转,赶忙否认:怎么可能是他!老师您来的正好,我还说下课把他假条给您送去呢,您看上面的医生证明,阑尾炎手术,现在正在医院躺着呢,怎么可能开车?老师您真逗。 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历寒尽不知道去哪里弄回来张病假条,上面还清清楚楚盖着医院的戳,要不是早就知道他身上已经有个阑尾炎手术的疤,云星眠说不定真得以为他大中午的抽空去医院做了个手术。 毕竟工作狂的世界是吾等常人难以理解的。 丁渐丽怀疑地看了看他,又仔细翻了翻那张病假条:开车的真不是他? 怎么可能,老师您肯定是看晃眼了。送我来的就是就是我爸,您不是坐过他那辆车吗?云星眠一边说,一边腹诽,这下又让那家伙占了个大便宜,我也是今天中午回到家才知道他昨晚病发住了院,出于同学情谊跟我爸去探望了一下,才不小心迟到了。 这下连他自己睡得这一觉都被圆过去了,真是美滋滋。 丁渐丽皱着眉回想了下,竟然真的开始不确定自己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究竟是谁。 老师,您要是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上课了?云星眠的手指在半空中做了个走路的姿势。 你等会儿!丁渐丽沉思了下,既然他真的动了手术,我们班也应该组织同学去探望一下,这样吧,你跟学委说一声,找几个人,我明天中午带着大家去看看他。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39) 这云星眠深呼吸一口,就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用?丁渐丽的眼神里又添上了几分怀疑。 是这样云星眠硬着头皮编,您也知道,历寒尽这家伙不太合群,跟班里其他同学处得其实也不怎么样,大家都高中了,又不是小学生,真组织一大帮人去探望,也怪尴尬的。 而且!看丁渐丽又想张口,他赶忙疾声继续,而且,他家的条件您也知道,就只有一个姥爷,年纪还这么大了,今天都是我妈在那守着的,十几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旺盛的时候,生个病,连能陪伴的亲人都没有,他那人你也知道,脾气比平常人更古怪,别说同学了,恐怕他都不想让您看到这一面。 丁渐丽这个人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平时看起来张牙舞爪,一听见这种话题,心里一准受不了。 她顿了顿,语气终于是软了下来:你说的倒也是 所以,丁老师,这个探望历寒尽同学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把您跟同学们的关心带到!云星眠趁热打铁。 丁渐丽沉吟了下,掏出几张钱来,递到他跟前:那这样,你明天午休时间也不用急着回来了,买点营养品过去,就说是咱们班同学一起送的,就派你当这个代表吧。 本来这病假就是假的,云星眠哪里敢真的接钱。 他赶忙把钱推回去:不用不用!钱就不用了,我自己买,自己买! 怎么能让你一个学生拿钱呢?装起来!丁渐丽故作严肃地皱起眉,直接把钱塞到了他校服口袋里,然后把人赶出了办公室。 丁渐丽给的钱倒也不算多,可云星眠拿着却是觉得真烫手。 怎么他当初坑梁元秋那么多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骗了她这一点点就良心不安呢? 云星眠决定下次见面,把这一份良心不安转移到历寒尽身上。 把钱扔给他,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毕竟动阑尾炎手术的人是他。 杨老师正好过来,看到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迷茫的模样,十分八卦地打听:又被你们丁老师批了? 云星眠: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您不觉得这样八卦有点不太好吗? 杨老师显然真的没觉得。 他凑近了云星眠,小声道:你知不知道那天历寒尽怎么请到的假? 云星眠还真不知道,而且他对这个答案十分感兴趣! 他也十分八卦地把耳朵凑过去。 杨老师在他脑袋上敲了下:这是干嘛?我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这样显得太八卦了。 云星眠:??? 好吧,他忍。 那天历寒尽在办公室一整节课都在做题,各科最后面的大题,他做的是高考卷,有些知识还是你们都没学过的,他就做了出来,甚至有道数学题还用到了高数的内容他什么时候学的?杨老师还想在他这里解惑。 云星眠当然不能说上辈子:他反正平时也挑灯夜个读啥的,可能是姥爷单独辅导的吧。 反正这小子的水平,在不在学校自习也没啥意义,丁老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准假。不过他现在也太得寸进尺了,连正课都不上,到时候年级组问起来,丁老师可是不好交待的。他终于说到了问题的重心,他现在到底干嘛去了? 云星眠沉思了下:去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努力。 杨老师点点头:哦,追女朋友哦。 云星眠:??? 原来这句话是这么解读的吗? 但话又说回来了,历寒尽在被他诱惑之前,到底喜不喜欢女的? 那个周姐虽然年龄大了点儿可学校里这群连打扮都还不会的校服妹子跟她比到底是差了一截儿。 万一历寒尽就喜欢成熟型的呢? 真愁人。 历景州跟着尚银素去戏院里听了整整一下午的戏,完全不知道自己孙子居然还动了场阑尾炎手术。 这一晚,云少华跟历寒尽也回来得挺早,一家五口人难得又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云星眠脑子里还一直惦记着历寒尽的性向问题,终于是忍不住,在老爸上洗手间的时候偷偷尾随过去。 爸,你们公司那个周姐,她有对象了吗? 周姐?云少华擦着手,皱眉想了两秒钟才恍悟,你说小周啊,没有吧,名牌大学回来的,人家眼光高着呢,要不是家里不放她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人家肯定都看不上你爸这小公司。 云少华说到这儿,看着他逐渐凝重的脸色,突然顿了下:你问这个干什么?怎么?去了公司一趟还给老子找了个儿媳妇啊! 尚银素对这三个字那是相当敏感,隔着几米远就开口问:儿媳妇?什么儿媳妇?眠眠谈恋爱啦?现在才高中谈什么对象! 云星眠从她说第一句开始就一脸紧张地打手势,不过一点都没碍着她说话。 等到最后,看到历寒尽瞟过来的冷淡目光,云星眠不由得有种羞愤欲死的冲动。 你儿子眼光高着呢,看上的是我们公司一个女高材生。云少华还紧跟着捅了一刀。 云星眠无力地捂住脸:你们聊,我进去洗把脸。 什么高材生?漂不漂亮?尚银素说着不同意,但第一回 见儿子春心萌动,也还是忍不住八卦。 谁知云少华的求生欲居然这么高:看不出来,反正没我老婆漂亮。 什么呀!当着孩子胡说八道!尚银素拐了他一手肘,哎,寒尽你干嘛? 我也进去洗把脸。 听见历寒尽的回答,洗手间里的某个人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下一刻,历寒尽果然依言走了进来,贴在他身旁,同他一起探水搓起了手。 云星眠清了清喉咙:我我就随口问问。 历寒尽点点头:她叫周妍,今年二十四岁,刚毕业不到半年,进公司3个月,性格开朗,喜欢个性成熟稳重的男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云星眠紧紧盯着他:你怎么连人家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都知道? 历寒尽耸耸肩:她说我年纪虽然有点小,但性格真的很沉稳。 云星眠:??? 历寒尽似乎忘了自己是进来洗脸的,擦完手就出了门。 云星眠追出去,在他身后嘟嘟囔囔:什么高材生!连办公室恋情不能谈都不知道吗?你们差了六岁!六岁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可能都在幼儿园有初恋 走在前头的历寒尽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倏地停住,害他整个人都撞在了他背上。 眠眠嘟囔什么呢在那,开饭了,你们俩都快来!尚银素在餐厅里喊。 历寒尽回头看他一眼:谢谢朋友的提醒,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云星眠恨恨地揉了揉鼻子,跟在他身后进去。 历景州今天明显过得很愉快,在饭桌上又跟云少华哼着下午听的剧目:穿林海跨雪原少华你别说,我还真没想到,现在咱们市剧院里有几个年轻人唱得还真挺好的。 既然您喜欢,以后我们谁有空就多陪您去几次嘛,多听听戏也是好的,陶冶情操。云少华十分捧场地道,听说还有那种票友团吗不是?历老师您也可以去参加一下,到时候跟人一起唱唱戏,也算是一种锻炼。 历老师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我教了一辈子书,可不会唱戏,就听一听还行。 那我就常陪您过去嘛。尚银素帮他夹了块肉,反正白天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自己在家里呆得还挺无聊的。我说了你们都别笑话,我前段时间还真考虑了下眠眠说的,无聊的时候还拿着他的课本看了看,不过现在高中生的题真是比我们那时候难多了,看来我这大学梦是圆不了了。还不如陪您去听听戏呢!不然这样好不好?历老师跟寒尽就直接搬过来吧,反正现在寒尽又得实习,又得给眠眠补课,整天这来回地奔波,我看着都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办公室恋情不可取,又甜又纯情的校园恋爱了解一下? 历寒尽:纯情?拒绝! 云星眠: 谢谢huli跟东丁丁扔的地雷 第46章 亲兄弟 她这话音还没落, 云星眠就下意识地朝着历寒尽看了过去,一对上他的目光,又慌张躲开。 那怎么行?历景州想也不想, 立即否决, 现在我们爷俩就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又是给寒尽工作,又是带我看戏吃饭的, 我们哪能得寸进尺再住进来!这不行不行!寒尽工作忙他的,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啦?上次的体检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大夫不都说我好好的嘛! 云星眠又忍不住偷眼觑了下历寒尽, 见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最终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云星眠却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情。 就算是姥爷的体检结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生死毕竟是个大劫,历寒尽心里对姥爷的担心恐怕一直都没能减少。 他现在因为工作的事情,能在家里陪姥爷的时间越来越少,自然是希望他身边能随时有个人在。 姥爷节俭惯了,就算是历寒尽有心, 可请保姆之类的事情他老人家肯定也不会同意,相比之下, 反而是让他们直接搬过来更好说一些。 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与云家也没有血缘关系,这话他们一家三口都说得,历寒尽却不好开口。 云星眠收回目光,也开口劝道:这哪里能说是麻烦呢, 姥爷,人家不都说了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能过来, 对我们来说是福气! 云少华在一旁猛点头:对对,眠眠说得对。 而且,你别看我妈刚刚说我们现在题难,她不会做,她的性格你还不了解?肯定心里还憋着劲儿想考呢。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作为她的亲老师,不是更应该来坐镇监督她吗?云星眠继续道,平时我们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您就在家里看着我妈写作业,再过过当老师的瘾,说不定明年我妈比我考得分数都高! 对对,眠眠说得对!云少华依然是刚才那一副模样。 尚银素倒是被儿子说得有些窘迫,放下筷子,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臭小子,就会拆你妈的台。 不过转向历景州,她却又换了一副表情:不过还真是被他说中了,自从上回这臭小子提过一次,让我参加成人高考,我心里就总是有点痒痒的,老觉得装着什么事儿似的,历老师,您要不就再管管我呗。 历景州沉吟了下,眉眼中又重现了当年在课堂上的严厉:想重新参加高考是好事,人嘛,活到老学到老,想要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不过学习过程当中,最主要还是得自律。 跟一个当了一辈子语文老师的人讲道理,这群人还是嫩了一点。 姥爷!您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吗?云星眠一副气闷的模样,连筷子都放到了一旁,我们一说到住在一起,想得都是天伦之乐,其乐融融之类的词语,您脑子里就想着是在麻烦我们! 有时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管用,就该轮到小脾气出场了。 这种孩子气的话,恐怕在场只有云星眠说起来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历景州当然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由得被逗笑了:这小子 尚银素笑睇了儿子一眼:历老师,他这话虽然欠揍了点儿,但理儿没错。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从小我爹就跟我不亲,现在我妈也已经离开几年了。少华就更不用说,十四五岁就只剩下自己打拼,连个旁支的亲人都没有。在我们心里,您早就已经是我们最亲的长辈了。这话绝对不是矫情,我们就想把您当成自己的父亲来孝敬,寒尽也一样是我们的孩子。你们住过来不过就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儿,咱们一家和和美美在一起,多好呀。 她的话越说越认真,听起来已经不仅仅是劝解,而更像是真情流露:还有,寒尽虽然不说,我也明白,您现在身体是还硬朗,但年纪是真的大了。他现在只是在少华那工作还算好,等以后孩子们要去上大学了呢?他舍得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出门吗?寒尽这么优秀的孩子,您就忍心让他就近考个普通大学,在裴城随随便便上个班吗?就算你说你不想耽误他,他担心你肯定也走不远。以后有我跟少华照顾你,他也能放心一些,尽管去实现他的抱负。 她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却着实点出了历景州最大的心结。 他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不由得朝外孙看了过去。 历寒尽抿了下唇,终于开口:姥爷,这话按说我不该开口,可阿姨说的,确实就是我心里想的。现在你整天自己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不然我们就听叔叔阿姨的话,一起搬过来,我来交伙食费,行吗? 历老师这一辈子清明正直,不愧不怍,最不喜的就是占人便宜,但或许是因为现在老了,心中的人情不知不觉间开始高于规矩,在他内心最深处,也不自觉地把云家这一家三口当成了自己人,听见这些话,要说一点都不动摇也实在是不太实际。 尚银素看出他的心思,赶忙接话:对,没错!现在寒尽反正就在少华公司呢,您放心,工资就直接给他把伙食费扣出来。咱们一家人就当是搭伙过日子,您现在就是咱们家里的大家长! 云少华终于开口说了几句有营养的:没错!以后我们就拿寒尽当自己孩子,他跟眠眠就是亲兄弟!眠眠!快喊哥哥! 这应该算是有些意外的惊喜了吧? 云星眠:哥。 历寒尽: 看他的样子应该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弟弟。 三个长辈却是一个比一个兴奋。 尚银素慈爱地看着两人:真好,以后他们两兄弟也算是有个照应。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0) 没错没错,就说上回寒尽为了星眠出头时候踹的那一脚,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拿眠眠当亲兄弟的。云少华也兴奋地道 啧其他三人顿时神色各异。 出头?踹?历景州皱起了眉头,寒尽跟人打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云少华默默在自己嘴巴上呼了一记。忙开口补救:没事儿,历老师,就是,孩子嘛 对对,是眠眠让人欺负了,寒尽路过可不是得帮着他吗?反正咱们也没吃亏,我们这不是怕您担心吗,就做主没让孩子告诉您。尚银素也跟着解释。 现在他们也知道了梁元秋到底是谁的人,当然不敢让姥爷知道。 历景州半信半疑地看向历寒尽:真的? 虽然历寒尽是姥爷养大的,但显然姥爷对他的演技也不是太了解。 历寒尽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而且事情早就已经解决,对方也给眠眠道歉了。 从四人神色里看不出其他端倪,历景州才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打架斗殴可不是什么好事,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云星眠给老爷子夹了一块肉,开口问:姥爷您想住哪个房间?我看还是把我房间腾给姥爷吧,住一楼不用整天爬楼梯那么麻烦。 历景州看出他是有意递出个台阶,好让自己不动声色地收回之前的信誓旦旦。 在他们的真心挽留下,历景州也终于吐了口:我这儿腿脚,这几阶台阶算得了什么?在家里我们不也是住二楼吗? 就是!你这是小看历老师!尚银素了了一桩心事,终于心满意足地继续动起了筷子:正好明天周末,你爸跟寒尽太忙,你过去跟我一起帮他们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就直接搬过来了。 历寒尽赶忙搭话:这些不急,明天阿姨只要帮忙收些必需品就好,以后等公司的事忙完了我自己整理。 也好,那些东西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还得你自己看着来。尚银素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寒尽碗里,又不禁低低感叹一声,真好。 你别拿那种看女婿的目光看着寒尽啦,就算你现在马上再生个女儿也来不及!云少华笑着打趣。 云星眠冲着某位亲兄弟抛过去两丸嫉妒的白眼:妈,你别忘了,姥爷来了可是要监督你学习的,到时候我把我做的题全都多买一套,您就在家里好好做题吧!然后就没有时间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尚银素睇他一眼:还用得着你?我今天看到了,裴城剧院旁边就有个成人高考补习班,以后历老师去听戏我就去听课,正好什么事儿都不耽误。 我说了吧,我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善罢甘休的!云星眠适时拆台。 臭小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夜晚的小院里,他们的欢声笑语一直穿过窗子,传上了云霄。 如果真的有神仙,见证过这样的人间喜乐,恐怕也会不忍心再将他们拆散吧。 一高兴起来,历景州跟云少华这爷儿俩又忍不住喝了两盅,到夜里睡觉时,都有些醉意。 历寒尽又像上次一样伺候着姥爷躺好,可是洗过澡再回来,姥爷也不知道是不是醉迷糊了以为还是在家里睡的自己那间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手把房门反锁上了。 历寒尽敲了好一阵,才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回话:别吵了,回你屋睡觉去。 云家也不过就只准备了这一间客房而已。 历寒尽在门口踟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下楼,推开了云星眠的门。 云星眠见他进来先是一愣,紧接着才脱口问道:干嘛? 历寒尽径自走过去,掀开被子上床:被姥爷赶出来了。 他倒是挺轻车熟路,一点都不客气。 云星眠自然也知道拒绝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自觉地往里挪了挪,把位置给他空出来。 反正两人连一米二的单人床都睡过了,他这张大席梦思简直宽敞得可以让他们来回打滚。 云星眠: 他好像想了什么不该想的画面。 云星眠赶忙清了清嗓子。 可这一声却反而把历寒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注意到他用那种考量的眼光审视着自己,云星眠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开口打破这宁静:你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历寒尽:??? 看到他表情里的错愕,云星眠才发觉自己这问话真是蠢到没朋友。 他背过脸去,崩溃地闭了闭眼,可一转回头,又成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上辈子是我把你带上歪路的,现在现在就算是为了姥爷,我当然也得关心你一下,毕竟姥爷他肯定还在等着抱重孙呢。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才怪! 历寒尽点点头,对他勾起嘴角:请问你是以我亲兄弟的立场在关心吗? 云星眠的嘴角抽搐了下:没错,谁让你现在是我亲哥哥呢?反正我是不可能了,爸妈想要抱孙子也得指望你了,哥。 历寒尽倚在床头,挑眉看他:那弟弟你呢?准备找个什么样的? 云星眠脖子昂得高高的:那天下帅哥多了去了,我现在才十七八,年轻着呢,还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慢慢找吧喂!你干嘛! 历寒尽掀起被子把人裹在其中,紧紧压住:慢慢找是吧?那你在梦里慢慢找吧! 历寒尽! 嗯亲兄弟临睡前打闹一下,实属正常。 既然说好了要搬,那搬起来倒也容易,两个大男人除了换洗的衣服,没多少必需品。 只不过姥爷单独一个房间住惯了,确实不能适应跟历寒尽同住客房。 况且历寒尽最近忙得厉害,常常回来都已经到了半夜,老人家睡觉轻,也真的不适合与他一起住。 最近大家都有些忙碌,一直没腾出手来再多收拾一间房,历寒尽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某人的房间。 好在每次他回来的时候云星眠倒也差不多睡着了,那么大的床两人各自占据一边,倒也没什么擦枪走火的危险。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某位云姓同学总会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又巴到了对方身上,手脚并用,没有一天例外。 这件事情毕竟有些丢脸,历寒尽不提,他当然不会主动开口。 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内心深处却不得不承认,每次在历寒尽身边醒来,都会让他的心底生出一丝窃喜,就像是又在已经注定悲剧的人生中又偷出那么一点幸福来。 所以,即使明知道抬张床收拾个新房间出来其实简单得很,可其他人想不起,他也就完全没有提,占着这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便宜。 不过这几天,家里的两位上班族都跟打仗似的一天比一天忙,除了夜里睡觉的时候,云星眠也没有时间跟历寒尽接触,更不用提有什么交流。 这么一来,两人的拼床也显得更顺理成章了一些。 这段时间,有了病假条傍身,历寒尽更是直接消失在了学校中。 云星眠看到臧修逸愈发失落的眼神,竟然坏心地忍不住觉得暗爽。 他现在是真有点儿能理解电视里那些绿茶婊想要显摆的心态,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维持着,他真想在臧修烈找事儿的时候假装无意地提起:其实每晚我们都在一张床上睡的,你们不用担心,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一想到听见这话时臧修逸可能会有的表情,他就有种想要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 唉,这种祸国殃民的思想真是不该有,不该有! 相对于臧修逸的失落,尚斯寻这段时间却是真的如鱼得水,有事没事儿总要过来找他两趟。 云星眠心里记挂着历寒尽的警告,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可尚斯寻好容易有机会好好接近他,哪里会罢休,简直就跟个苍蝇似的轰也轰不走。 这天,尚银素一大早就计划带着姥爷去剧院听戏,很明确地表现出不能给云同学做午饭的信息,他也只能跟其他住校生一样,在学校吃食堂。 裴城二中的食堂跟其他大多数中学食堂没什么两样,多年如一日地坚持贵且难吃着的服务宗旨。 云星眠重生以来,不只食量回来了,胃口也依然跟前世一样刁钻。 不过他也懒得独自一个人去校外找店吃饭,就只好凑合两口。 打了份几乎全是黄瓜块的酱爆鸡丁饭,云星眠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塞。 没一会儿,尚斯寻就端着自己的餐盘,试探地放在了他对面。 云星眠抬头瞥他一眼,不过也没有说话。 尚斯寻见他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你今天怎么在食堂吃饭? 云星眠之所以没把影响食欲的他赶走,实在是因为,就算他不在,自己也不怎么能吃得下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相对于看着尚斯寻,云星眠居然从低头吃饭中找到了那么一丝乐趣。 因为他的话,尚斯寻眼中的羞愤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换上一副笑脸:你十八岁生日准备怎么过啊?正好赶上星期六,姑姑姑父会给你开party之类的吗? 以前在省城,云星眠身边的朋友倒是不少,每年过生日都会借机挥霍一番,尚斯寻跟父母去探亲时赶上过两回,心中的羡慕自是不必说。 不过现在搬来裴城,他几乎跟以前那群狐朋狗友都断了联系,哪里还办得起来什么party。 不过现在重要的分明也不是这个,云星眠按了按眉心,原来,已经快到他生日了吗? 也是,现在校园里的叶子都早已落尽,已经到了冬天了。只是他像是刻意忽略着这个日子,居然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云星眠?见他久久不回话,尚斯寻忍不住出声叫人。 云星眠抬眼望着他,眸中的恨意在这一刻居然全都忘了掩饰。 尚斯寻被他瞪得愣了下:云星眠,你怎么了? 云星眠把眸中的情绪收起,继续低下头吃饭:最近家里人都太忙了,没人记得我生日,也不会有party的。 上一世的现在,他因为被尚斯寻曝光了性向,跟云少华的关系一度恶化,父子俩见面几乎就得吵一架,云少华怎么可能再拿钱给他办什么party。 而且,原本这会儿尚银素也正为了弟弟的赌债忙得焦头烂额,拜尚耀宗所赐,连一向疼他的妈妈也把他的十八岁忘了。 上个十八岁,他确实没过成个什么像样的成人礼。 想到这里,云星眠挑了挑眉,突然恶质地问:对了,还没问你,你爸妈的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云星眠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的话引得在旁边桌上吃饭的同学不由得对他们侧目了一番。 尚斯寻最是爱面子,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他们那不是我爸!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利,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他们已经离婚了,他尚耀宗判了五年,他这种人,是罪有应得。 害怕被别人听见,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许多,可云星眠却还是从中听见了一丝爽快。 看来自己实施的报复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让尚斯寻产生了些报复的快感。 云星眠当然知道尚耀宗的下场,张鹤的手确认再也恢复不了,尚耀宗在牢里连个给他帮忙找关系的人都没有,再加上云少华的暗地动作,能判个五年对他来说都是轻的。 可是相对于早已经罪有应得的尚耀宗,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更想报复的一个。 不说这些了,影响心情。尚斯寻来找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回正题,十八岁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生日,毕竟是成人礼,怎么能不热闹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云星眠的脸色。 云星眠神情莫测地望着他: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热闹呢? 听见他真的理自己这茬,尚斯寻心底不由升起一阵狂喜。 想要再回到以前在云家时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当然还得从他们家的小少爷下手。 更何况 尚斯寻打量他眉眼的眸底突然多了几分贪婪。 更何况,他真的已经喜欢了他很久了。 你刚来裴城的时候不就说想去夜店看看?这么久都没机会,不如我陪你去裴城的夜店看看,说不定不比省城的差呢。尚斯寻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把其中的急迫都硬压在了心底。 可尚斯寻还是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几分令人恶心的欲念。 尽管这时候又倏然想起历寒尽的警告,云星眠却还是挑眉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尚斯寻的眼睛闪亮:可以吗? 云星眠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直觉他一定是要趁机搞些幺蛾子。 这些天来,历寒尽一直因为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他也下意识地乖乖听话,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需要他分神的麻烦。 可是这回,机会却是自己送上了门。 尽管云星眠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是却明白有些机会稍纵即逝。 他垂下眼,往口中夹了一粒煮到疲软的花生米:随便,反正我也没其他人可约。 一家人都忙成这个样子,老妈这段时间也在补习班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目标,恐怕真没人会记得他什么生日不生日的。 尚斯寻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表。 一整个下午,他都时不时地晃悠到云星眠身边,跟他商量两句碰面的时间跟地点。 云星眠倚着墙坐在历寒尽的座位上,应付着他,却下意识地看了臧修逸一眼。 以往他跟尚斯寻的互动还有这个告状精盯着,不过现在,他连历寒尽的面都见不着,不知道还能怎么作妖。 然而尚斯寻没想到,他这一眼,居然还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臧修逸竟正望着他,那黑框眼镜遮挡着的表情似笑非笑,像是正等着看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1) 臧修逸明显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看自己,一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失控,从错愕到慌乱,最后才转成一个仓皇的笑。 这种转变也不过在须臾之间,而且如果硬要解释,他这纷繁复杂的表情,倒是也能解释得通。 这些天来,尚斯寻在云星眠这里的屡次碰壁,几乎都被臧修逸看在眼里,他会把这一切当成枯燥学习生活中的笑话,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可是这个是臧修逸,心思深沉的臧修逸。 云星眠的心中瞬时便泛起了一抹异样。 第47章 夜宵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丝异样压在了心底, 不动声色地隐去。 被缠上来的尚斯寻恶心了整整一下午,云星眠害怕他放学又黏上来,铃声一响, 就赶忙拎起早已经收拾好的背包出了门。 没想到等他骑车上了小路, 却遇见了独自一人的臧修烈。 一般情况下, 这对堂兄弟都跟连体婴似的整天一起上学下学,云星眠就算遇见他们也都是遇见一对, 一般都是骑车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像今天这种情况可真是不多见。 而一个人走路的臧修烈看起来也是真无聊,一边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一边左顾右盼, 见到云星眠从背后骑车过来, 居然孩子气地伸手拦截。 就算小路再窄他一个人也不至于都给挡上,不过反正他身边也没另一个人,云星眠倒是也不介意在他身边停下。 干嘛?被你灵魂的另一半抛弃了,所以自暴自弃拦路抢劫吗?刚开始知道他曾经替臧修逸隐瞒的事情,云星眠确实对他产生过怨气。可是时间一长, 等冷静下来,却也能想通一点。 臧修逸毕竟是他朝夕相处的堂兄弟, 在那个时候,面对濒临崩溃边缘的历寒尽,他不敢说真相,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在那短短一天的时间里, 他也根本想不到历寒尽会把这恨意转移到云星眠身上吧。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在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一个人选择保护自己更为亲近的人,也算不上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臧修烈最近真的对这个话题尤其敏感, 听见他这么说,立即瞪着眼睛道:你别瞎说!能不能别老是把个男人跟我扯在一起?而且我们是兄弟! 云星眠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也不由觉得好玩:好吧,兄弟,你兄弟呢?怎么扔下你一个人? 臧修烈提起这件事来也有些郁闷:他最近说什么想留在学校多上会儿自习,每天都让我一个人回去。唉学霸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要不是他上回月考又考了他们班第一,云星眠一定会觉得他这感慨是发自真心的。 说起来,要是他真有自己堂哥那股学习的劲儿,应该也早进了重点班了。 可是他现在也没心思计较臧修烈那暗暗的自我吹捧,云星眠心里一动,再次踩动了车蹬。 臧修烈一下在后面拉住他的车后座:不是吧你!都遇见了还见死不救?送我回去! 云星眠二话不说,转身把他的手拍下去:今天不行!有急事! 臧修烈吃痛,不受控制地把手放开,云星眠的车子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去。 臧修烈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这样的人不配暗恋我! 要换以前,云星眠肯定要对他扔个中指,可是今天,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快速往前骑到岔路口,确定早已甩掉臧修烈的目光,才猛地转向,拐到大路,重新朝学校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本来也没走出去多远,回到学校,校园里还有许多学生在陆陆续续出校门。 云星眠躲在人群中,透过窗户看向臧修逸的位置。 果然,他现在还在教室里坐着。 但看他一直焦躁四顾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学习,倒像是在等着其他人都早些离开。 云星眠想了想,推车去了高年级的车棚,把车子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锁上,自己也找了个视野良好的角落躲着。 一直等到离校的人流越来越少,校园在渐暗的暮色中陷入沉寂,臧修逸才终于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云星眠不敢跟得太近,一直等他出了校门才跟上去,然后远远看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 17路。 等那辆车离了站点,云星眠赶忙奔过去,查了查站牌上的路线图。 长信塔,傅家桥这公交车不但不是他回家的风向,反而离家越来越远。 云星眠赶忙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一坐上去就急声道:跟上前面那辆17路。 出租车司机听见这句令人沸腾的电视剧名言原本双眼一亮,不过想起云星眠身上这套校服又有些失笑。 他依言发动了汽车,一边开一边问:同学这是要演警匪片啊?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估计就算说是抓奸人家都不信。 他眼珠子转了转,下一刻,便抬头露出个焦急又凄楚的表情:唉,还不是我那好哥们儿,放着好好的学霸不做,现在跟人学会了抽烟喝酒泡吧!原来都是年级前十的学生,现在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能怎么办呢?作为好朋友,当然还是想在他泥足深陷前早点把他拉回来! 虽然在背后编排臧修逸是挺爽的,但把他说成是自己的好哥们儿,云星眠还是不由觉得胃里小小翻腾了一下。 那司机看上去也是四十多岁,孩子估计跟他们年龄相当,听见他这话,表情顿时严肃下来:怎么好学生还学坏了?真是不让家里省心!你还别说,17路不就是去那个哪儿吗?去那个凤梧路,那里就是酒吧一条街! 司机说着,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你也就一个学生,那种地方乱得很,你管朋友的心是好,可学生娃子真去不得那种地方,我看你要不还是直接找他家长过去吧? 这司机师父也是好心。 但云星眠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那也太不讲义气了。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爸妈现在正闹离婚,他本来也是因为这些心情不好,这时候要是给他们知道,少不了对他一顿好打,到时候我怕他更堕落。我还是先跟上去,看看他的情况再说吧。 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还在皱着眉头,他又道:我就远远看看他到底去哪儿,然后回去想办法,叔叔不用担心我! 见他确实拎得清,那司机不再劝解,可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现在这小孩,说学坏是真快。这种事不管怎么还是得跟他爸妈说的,爸妈就算闹离婚也不能不管孩子啊!好好大学苗子,因为一场离婚毁了,真的是 云星眠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拦个车都能遇见这么热心的司机,只能在后面随时附和。 下班时间的路上稍微有些堵,但公交车那么大的身量,怎么也不如小车灵活,这一路上他们倒是没有跟丢。 而司机师父也没有说错,臧修逸果然是在凤梧路那一站下了车。 而他在车上就已经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毕竟是要去酒吧,穿着校服总不像回事儿。 真正让云星眠惊异的是,他把那副又笨又丑的黑框眼镜也摘了下来,厚厚的刘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撩起,用发胶做了个精神许多的造型。 云星眠想到他在公交车上掏发胶弄头发的样子,额头上不由得划出三道黑线。 不过凭良心说,臧修逸这样打扮一下,还真是有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惊艳感。 看来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优点。 就他就他!师傅!悄悄跟上! 云星眠缩在椅背后面,给司机指路。 臧修逸大概也怕在这里遇见熟人,一直脚步匆匆。 看你这朋友可不是第一回 来啊,轻车熟路的。 司机师傅还在感叹,就迎面朝着臧修逸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帅气,不过却干瘦干瘦的,看上去很不健康。一见面,他就轻佻地臧修逸下巴上摸了一记,臧修逸分明躲了下,尽管看不清他的表情,云星眠也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中感觉到嫌恶。 这人这么瘦,不会是瘾君子吧?这抽烟喝酒泡吧还能改,要是你哥们儿真跟这种人沾上毒,那可就什么都晚了!不行不行!得赶紧给他爸妈打电话!司机焦急地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云星眠赶忙也露出一脸震惊又失望的表情来:瘾君子?!不、不会吧他怎么可能? 一边跟踪还得一边演戏,果然围观群众太热心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说话间,臧修逸跟这那人进了旁边的酒吧,云星眠抬头看了看,那酒吧招牌上就写着简简单单一个字:颓。 司机师父看着他们进去的门,脸上的表情更为怪异:那个地方 嗯?云星眠疑惑地看他。 那个地方,好像是专门的那种酒吧。看他还是一头雾水,司机才进一步解释,就是男人喜欢男人那种唉,你一个小孩子,这种事情听多了也不好,你还是快把他家里人叫来吧!这么大的事,你自己解决不了! 云星眠悲愤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朝他重重地点点头:叔叔,您说的没错!咱们快走吧!我现在就去他家报信儿! 才怪! 先不说臧修逸来酒吧是不是已经是常事儿,就算他是新学坏的,他也不可能为了拯救他去他们家报信儿啊! 况且,一想到尚斯寻在食堂里跟他说过的话虽然他从来没亲眼见过臧修逸与他之间有过什么交集,可是直觉却告诉他,这两件事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这是要反派联手对付他吗? 不是他自我吹擂,从这一点上看,他还真是个主角命。 同一时间,历寒尽将车停到公司楼下,眼神似是无意般,往倒后镜里瞄了一记。 确定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从现在的完成度来看,有些工作也没有那么着急。云少华在后座开口。 历寒尽笑着对他摇摇头:你先回去吧,叔叔,我把他们交上来的图纸再审核一遍,你们不用等我,早点儿休息。 一起工作这么久,云少华早已经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多做勉强:那好吧,不过你记得先在附近吃点东西再上楼,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再忙得饭都不吃了。 历寒尽忙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看到云少华又想掏钱,他赶忙开口阻止:不用了,叔叔,我自己还有。 上班的这段时间,云少华对他在工资上从不吝啬,历寒尽的薪水在整个裴城应该都算是相当不错的水平。 当然,历寒尽不管在工作强度还是工作质量上来说,都很对得起这个薪资水平。 云少华知道他的性子,也没再让,而是跟他一起下了车,然后走到了驾驶座旁,坐了进去。 这一次,把历寒尽留在了车外。 晚上自己开车回去小心点儿。云少华降下车窗,对他叮嘱。 原本被云星眠在尚耀宗手中收缴回来的那辆车正好给了历寒尽代步,现在就停在一旁。 历寒尽点点头,冲他弯了下腰:叔叔您回去也小心。 我让阿姨晚上给你留点宵夜,你回去了自己热一下吃,不要太晚。云少华又叮嘱一番,才终于开车离去。 历寒尽并没有马上上楼,却也没像答应云少华的那样直接转去吃饭,而是走向了他刚刚在车上瞟过的那个方向。 在阴影处,站着个挑染了一头红发的年轻人,跟衣冠楚楚的历寒尽站在一起,看起来对比更为明显。 那人站姿也是吊儿郎当的,软软地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仿佛没有骨头:你这是去哪儿了,让老子等好久。 历寒尽没有计较他嘴里占的那点便宜,只是开口问:有情况? 这人名叫阿钦,虽然看上去跟历寒尽年龄相当,却是早早就辍学了。父母离异几年,一个想要他的都没有,他独自摸爬滚打了几年,虽然也没混出什么名堂,人却机灵,在各个场子里都认识那么几个人,消息灵通得很。 他抬起眼皮笑了笑,对着历寒尽做出了个点钱的手势:交情归交情,这个归这个。 历寒尽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交情,很自然地掏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他。 阿钦数也没数,就把那钱随手塞在口袋里,对他开口:你让我盯的那人,这两天一直在颓跟人见面。 看到历寒尽皱眉,他又解释:就是一间gay吧,他还真是会跑,这些场子我唯一不熟的就是那种地方,毕竟老子这性向又没问题 听见他说起这个,历寒尽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他一遍,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开口问道:那就是没消息? 这个嘛,好在跟他见面的那人还真有点名气。阿钦的表情还是吊儿郎当的,似乎一点也没把历寒尽的讽刺放在心上,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名? 历寒尽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任何猜测的兴趣。 你这人真没意思。阿钦无趣地白他一眼,抽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边吐着烟雾边道,这人叫萧达,在裴城gay圈里挺有名的,长得还可以,家里还有钱,以前多得是人围在他身边,啧啧啧,那叫一个豪气,不过,据说现在得那个了。 历寒尽皱了下眉,随即领悟:艾滋?? 阿钦打了个响指:内行!只是传言啊!反正把他这人传得吓人呼啦的,说现在跟他在一起那群人都有这毛病,这群人之前老一起乱玩,得病也是一起得,现在都有点报复社会的变态心理,这会儿是没什么人理,但也没人真的敢惹他们,这要是被他们盯上,染上一身病,谁受得了,对吧? 他说着皱了皱眉:不过这个臧修逸是不知道他有病呢还是怎么?你跟他什么关系?要不要提醒一句? 历寒尽摇摇头:不需要,继续盯着他,有什么新情况马上告诉我。 阿钦瞬间了然:明白!毕竟给钱的是大爷! 历寒尽眉头紧皱着,沉吟了几秒钟接着道:明晚再来一趟,我去买支手机,给你号码,方便联系。 阿钦舔着脸凑上来:你要不多买一支给我?那样更方便。 历寒尽冷着脸瞟他一眼,又沉思了下,才再次打开钱夹,放到阿钦面前:如果在他们附近看到这个人,一定要马上联系我。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2) 在他钱夹的透明卡层里,放着的是某个人照得呆乎乎的两寸照片。 阿钦震惊:钱包里放照片不应该是放姑娘吗? 历寒尽确定他已经看清了,便沉默地把钱夹收了回来,丝毫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阿钦的手指在鼻尖比划半天:我总觉得好像是参与进了一个什么感情线复杂的爱恨情仇里。你们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多故事吗? 历寒尽一个眼神过来,都不用出声,他便主动退后了半步:好的,我闭嘴,老板明天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历寒尽无力地捏了捏眉心。 与上一世不同,身边一个趁手能用的人都没有,他最近还真是有些分身乏术。 不然也不会提前找到阿钦,花钱找他帮忙。 想到阿钦刚才说的话,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臧修逸最好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然,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这次跟踪,云星眠回家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 不过生活丰富的历景州跟尚银素也才刚回来没多久,似乎没人在意他的晚归。 尚银素还在做饭,云星眠出于心虚,还是想要过去打打下手,却被尚银素赶了出来:去去去,做你的题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确定她并没注意自己回家的时间不对,云星眠稍微放下心来:确定哦?不怕到时候考试考不过我? 尚银素切了一声:我现在可是有辅导老师天天看着,你呢?你的补习老师都没时间管你。 云星眠: 好吧,他输了。 然而更让他失落的是,虽然这次没有尚耀宗打岔,但妈妈这次似乎也一样没有想起他的生日。 后天就是周六,在这个重来的世界里,他也要满18岁了。 虽然知道一个生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也许是温馨的日子又过惯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了他时间看看那两位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虽然心里就这么想着,可云星眠心底似乎还在隐隐期盼着什么。 晚饭开饭前,院子外面响起一阵鸣笛。 眠眠,去开门!尚银素喊。 云星眠心里动了动,飞奔出去打开大门,等车进来,才发现下来的就只有老爸一个人。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云星眠当然是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就算不想承认,可他的心情确实因此又跌落了一些,一顿饭吃得更是食不知味。 现在云星眠为了学习,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休息习惯,不管历寒尽回不回来,基本都会按时睡觉,可今晚躺在床上,他却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直到夜里一两点,他才终于听见另一辆车开进院子的声音。 听见他回来,云星眠的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装睡,可是等了半天,某人却都没有进卧室拿睡衣准备洗浴。 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云星眠根本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可过了一会儿,一阵饭香味却顺着门缝溜了进来。 好像是某人最拿手的肉丝面。 原本准备一直把装睡进行到底的云星眠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晚上真的没吃几口饭。 云星眠翻了个身,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可那熟悉的香味却像是又钻着被子的缝隙传到了他鼻端。 他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住,一把将被子掀开,拧开台灯,对着镜子把头发抓乱,装出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出了卧室门。 历寒尽正好端着手里的面条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愣了下:吵到你了? 云星眠当然不好厚着脸皮承认:没有我就是想去个厕所。 飞速地上了趟厕所出来,云星眠余光看着餐厅里的某人,一点一点往卧室磨蹭。 而他的心里却在不停地呼唤:叫我呀!问我吃不吃! 而历寒尽也终于在他即将触碰到门把时开了口:先别关门。 不用了,我不饿。云星眠的话根本没过脑子。 历寒尽: 云星眠:天哪,让他现在就死了吧。 历寒尽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弯了起来。 云星眠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拧开门把就想扎到屋里去。 我正好煮多了一些,你要吃点吗?历寒尽适时开口打破尴尬。 云星眠握着门把,挣扎良久,最后还是在扑鼻的饭香中缴械投降,啪嗒啪嗒跑到餐厅里,坐到了历寒尽身旁。 反正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要真的每次都计较,他早就因为羞愤而死了。 说是煮多了,可历寒尽又不是做饭的新手,怎么可能把握不住自己吃的量。 放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只面条盛得不稀不稠的中型碗,如果他不来,也就正好够历寒尽一个人吃。 云星眠看着那碗面条的量,又感觉到一丝赧然。 人家历寒尽辛辛苦苦加完班回来,自己亲手煮碗面,再被他抢过去,不管怎么说,他都太不地道了些。 云星眠把他那只碗往回推了推:要不,我还是不吃了吧我也不饿。 咕 云星眠的肚子适时地传出一声低鸣。 云星眠: 他为什么不早早睡着?为什么?! 历寒尽这次直接笑出了声。 云星眠更为恼怒,站起来就想走,却被历寒尽一把拉住,按回椅子上。 一起吃吧,阿姨还给我留了饭,我只是想喝点带汤的,你面条随便吃,汤给我多留点。历寒尽说完,又从厨房里将一只保温食盒拎出来,把里面的饭一样一样端出来。 云星眠这才想起,晚饭的时候爸妈好像是提过这件事来着,不过他那时候心不在焉,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知道历寒尽也有得吃,他终于心安理得了一些,拿筷子撩起几根面条吹一吹吸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混地道:面条也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就这一小会儿时间,他倒是已经学会反客为主了,好像那碗面条是他自己做的。 历寒尽点点头,趁着他低头吃面的时候,也凑过来,从碗里夹了一筷子面条,趴在他身旁吃了一口。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两人都在一张床上躺了这么久,要说是再对这种亲密举动心生异样,就连云星眠都觉得自己矫情。 可他确实就是这么矫情,历寒尽一凑过来,他的心脏就不由得颤了下,手里刚夹起的那根肉丝也啪嗒一下重新掉回了碗里。 历寒尽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夹起他刚刚掉下的那根肉丝,吃到了自己嘴里。 这个动作说普通也挺普通,可说暧昧倒也带着几分暧昧,云星眠看着他没有一丝异样的面色,觉得自己的反应可能真有些大惊小怪。 要真就这么放下筷子不吃,似乎会变得更奇怪。 他也只能继续埋下身去,跟历寒尽头对着头同吃一碗。 历寒尽帮他下了这么多次肉丝面,但这还是两人第一回 一起吃同一碗。 怎么以往期待的所有画面都在现在一一实现了呢?云星眠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命。 从来没想过一碗面也能吃得自己脸颊发烫,云星眠只能在心里推脱是面汤的热气熏得。 一碗面总共也没多少,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多大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历寒尽端起碗来,凑到他嘴边。 云星眠没料到他的动作,习惯性地低头喝了一口,被喂得腮帮子都鼓鼓的。 然后他就听见历寒尽开口问:最近没跟尚斯寻还有臧修逸有什么接触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在写老夫夫的日常 谢谢东丁丁的地雷们! 第48章 小暑 噗 云星眠刚刚喝到嘴里的汤一下喷出去大半, 剩下的一半都呛了进去。 咳咳咳 历寒尽赶忙抽了两张面纸过来,一边帮他擦嘴,一边轻拍着他的背。 云星眠把纸抢过去, 捂着嘴巴咳了好大会儿才堪堪停下。 历寒尽慢条斯理地把刚才及时端远的碗拿回来, 低头喝了一口。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 云星眠就越是心虚。 他把那张面巾纸扔到餐桌旁的垃圾篓里,硬着头皮回答:我跟他们能有什么接触?你不在, 臧修逸连理我都不带理的。 说到这个, 他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 历寒尽吸了吸鼻子。 你干嘛?云星眠问。 历寒尽又喝了口汤:我记得煮面的时候好像没放醋啊,怎么闻着酸酸的? 云星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却没什么话好反驳。 历寒尽垂眸看他, 眼神变得认真起来:离他们远远的, 等我忙过这一段,会好好收拾他们。 云星眠张了张口,突然有股冲动,想把今天的一切和盘托出。 历寒尽不知道他的心思,在这时又突然问了一句:跟臧修烈呢? 啊?云星眠反应不及, 未出口的话一下都刹了车。 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历寒尽是在问什么, 疑惑地反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历寒尽沉默了半天,确实说不出来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能沉着脸又喝了口汤。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给面条加醋了, 怎么喝得自己一肚子全是酸水。 云星眠还心虚着,可有些话,一旦失去了说出的那个契机,就好像再也找不到说出口的勇气。 他站起身:你慢慢吃, 我先去睡了。 历寒尽审视地看着他慌张的模样,却还是出声提醒:再去刷个牙。 云星眠:哦。 真难为他还记得这种琐碎的事情。 单调的重复动作容易使人的脑子冷静下来,钻进洗手间的云星眠刷了一阵牙,看着镜子里年轻的自己,那种失落的感觉又渐渐回笼。 果然历寒尽也不记得他的生日。 说起来,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历寒尽也不过就只为他庆祝过一回生日。 但送他的那个礼物,却是他这一生最为珍贵的。 只是这一生,怕是再也不会有。 想起这些,云星眠的情绪不由得跌到了谷底,为了躲避历寒尽早早躺在床上,却也一直睡不着。 不过这一回,他却把装睡大法贯彻到了最终。 感受到带着水汽的历寒尽上了床,云星眠的眼睛闭得更紧。 云星眠,睡着了吗?历寒尽低问了一声。 他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叫云星眠的昵称而已。 云星眠为了表示自己确实睡着了,随着他的问话小小翻了个身,发出个小大不小的鼾声。 历寒尽的眸中闪过一抹兴味,然后忽地伸过手来,将他整个人都捞过去,按在了自己怀里。 云星眠心底蹦出句脏话,堪堪没有说出口。 闭眼趴在历寒尽胸口,云星眠脑子里简直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要突然抱住他! 难道这些天来他都不是主动巴过去,而是被这家伙伸手捞过来的?! 他他莫非真的对自己 少个抱枕还真有些不习惯。历寒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尤其清晰。 云星眠:??? 他心底现在有一万句脏话飞驰而过。 出于报复心理,他假装睡得不舒服,梦呓一声,然后伸出手脚紧紧箍在了历寒尽身上,妄图把全身的重量全都压过去,完全把这当成了一场角力。 历寒尽任他动作,只张着手臂把来回折腾的人一直搂在怀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缓缓弯起了嘴角。 第二天就是周五,家里还是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明天生日的样子,云星眠嘴上不说,心情是真的不太美丽。 而到了学校,尚斯寻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积极,一整天在他身边晃悠个不停,放学之后也赶走云星眠出校门之前,把约见的时间地点都报了上来:那就明天七点凤梧路见吧,有一家叫颓的酒吧,我听人说还不错。 云星眠眯了下眼,果然与他料想得一样,臧修逸这是想要借着尚斯寻的手收拾他。 只是不知道,他会用的是什么手段。 知道了。云星眠冷冷地回答,完全不崩人设。 尚斯寻心里早已经被欲念充斥着,就算他真的有哪里不对恐怕他也看不出来:那明天见。 云星眠的反应是直接踩上自行车,从他身旁疾驰而去。 今天晚饭老爸跟历寒尽都没回来吃,吃过饭,云星眠换了身常服,就偷偷溜出了门。 他穿的衣服是以前在省城时买的,因为太花里胡哨,来到裴城之后还没什么机会穿过,出了门,他又特意去买了顶半长不长的假发跟一副大到遮了整整半张脸的墨镜。 然后又去美容店里化了个娘唧唧的妆,最后站在店里的全身镜前照了照这个妖艳贱货到底是谁?! 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 他有些后悔把自己整成这个鬼样子。 但他现在当然还是要把伪装作为第一要义。 算了,反正这副尊荣他自己也看不见,难看就难看吧。 当然,难看也只是云星眠一个人的想法。 他的身形偏瘦,半长的假发与妆容又把那一点婴儿肥遮去了,让此刻的他多了几分成熟的阴柔之美。 事实上,好看的人,只要不是刻意往丑里打扮,大多数妆容都能hold住。 好在那一副墨镜把他的脸都遮去了,要不然这一晚在他身边嗡嗡乱飞的蜜蜂恐怕不只一只。 云星眠倒不是第一次来夜店,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还没搬来裴城之前,他可确确实实是个夜店小王子,尤其这会儿里面的风格与他记忆中又没什么差别,一进了颓,他就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其中。 既然已经跟尚斯寻约好了,他当然得提前来踩踩点。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3) 云星眠坐在吧台上,点了杯酒,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那杯子只是不停地在手里晃着,却始终没有喝下去。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这打扮妖冶了些,可进来之后才发现,跟其他人相比,他这一身还真谈不上起眼。 而就像昨天那位司机说的一样,现在在舞池里一个挨着一个火辣热舞的都是形形色色的男人,这是一家gay吧。 看他一直都在左顾右盼,坐在吧台后的调酒师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来猎艳的寂寞人士,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大声与他搭话:怎么这么暗还戴着墨镜?不怕摔跤啊? 云星眠也觉得这个造型有些引人注意。 再说他这墨镜原本就是要防臧修逸跟尚斯寻的,既然他们俩现在都不在这儿,他化成这个鬼样子,以后也不可能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想到这里,云星眠便把墨镜摘了下来,随手挂在领口。 那位调酒师应该也是个同道中人,一看到他的模样,双眼就不由得一亮。 小帅哥,长这么好看还单身啊?他轻佻地对云星眠挑了挑眉,伸手把手里一直在调的那杯酒放下,插上吸管,推到云星眠跟前,请你喝。 谢谢。云星眠对他笑笑,不过我可不是单身。 在等男朋友?调酒师的眼里有些失望。 云星眠对他摇了摇手指:告诉你一句将来会十分流行的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有对象,还不如没有。 那人又抱起了几分希望:哦?怎么说? 云星眠托着腮,看着所有人疯狂热舞的舞池,半真半假地开口:大猪蹄子,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 原来今天是你生日。佳人失意,必然是最好的趁虚而入的时机,调酒师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露出几分得逞的笑,又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拿出一角漂亮的慕斯蛋糕,放在云星眠面前,那这个也送你吃,就当是生日蛋糕了。 云星眠低头看了看:你这见个人就送这送那的,家里有矿啊? 那调酒师被他逗笑了:我也不是每个都送的。 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显。 云星眠也对他笑了笑:心意收下了,谢谢你,不过等会儿钱我自己付。 那调酒师听出他拒绝的意思,也没有纠缠。 毕竟这酒吧里的人整天来来去去,他可以选择的目标有很多,不至于示好不成就心生怨气。 被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好像个推销员。 云星眠哈哈笑了两声,把那蛋糕推到他面前:那我请你吃蛋糕,我们也就算是朋友了。 那位调酒师知道自己今晚是无望了,只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酒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两个人都转过头去,看到一群人前前后后地走了进来。 看到打头的那个人,云星眠的双眼不由得一亮。 这可不就是臧修逸昨天来见的那个人。 调酒师看到他的神色,表情不由得一滞: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云星眠心里一动。 看来这消息是不用再怎么费心打听了。 舞池里音乐一曲完毕,正好换了个舒缓些的舞曲,许多跳累了的人原本想借着这会儿过来喝一杯,可在看到那群正朝着吧台涌过来的人之后脚步又踟躇了起来,多数都选择涌回了舞池里。 而那调酒师也不动声色地对云星眠使了个眼色。 云星眠看出他的意思,端着自己的酒杯就下了舞池,及时隐藏在了舞动的人群中。 等调酒师把那群人点的酒都调好了,云星眠看着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于是把手里的酒杯随手放到一张桌子上,便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去的地方是酒吧后门的一条巷子,跟灯红酒绿的凤梧路相比,这巷子居然显得有些安静,酒吧中鼎沸的人声也被门遮去了大半,只剩下些远远的背景音。 调酒师抽出两根烟,一根夹在嘴里,一根递到云星眠跟前。 云星眠却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按着了凑到他跟前:我不抽烟,但点烟还行。 调酒师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家伙儿警惕性还很高。 他低下头,就着云星眠手里的火把烟点着了。 云星眠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你上着班出来抽烟不会挨骂吗? 这两分钟的自由也还是有的。调酒师吐出一口烟来,看你刚才的眼神,不会是看上萧达了吧? 萧达?云星眠故作恍然,你说刚才打头的那位? 调酒师对他淡淡笑了笑:要说其他人我也懒得管,但你毕竟请我吃过蛋糕,我劝你还是离他们那群人远一点。 云星眠睁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为什么? 那调酒师也是难得在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见到这么个萌新,一时间内心的英雄主义占了上风:据说他们都得了那个病。 那个病?云星眠愣了下。 就那个嘛,AIDS!HIV!艾滋!调酒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不开窍的他。 云星眠:好了知道你的英文很好。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觉得脑中瞬间变得一片清明。 臧修逸这次没有机会对付姥爷,看来是把苗头对准了他。 尽管早已经知道他的狠毒,可是想到他可能的计划,云星眠还是不由得感到脊背上升起一阵寒气。 云星眠的思绪千回百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真的假的?一群人全有?这种事不都瞒着吗?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至于怎么传出来的我是不清楚,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想瞒怎么瞒得住?调酒师又重重抽了口烟。 云星眠想到刚才舞池中那些人对他们的避讳,倒是觉得能解释得过去。可是很多人都知道?那你们酒吧为什么还接待他们?不怕赶客吗? 老板以前跟他是铁哥们儿,就算出了这种事也不好直接赶人,好在他还讲点儿道理,一般不会在这里惹事。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心想,以前不会,可不代表以后不会,说不定明天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且他们用的酒杯什么的,其实都是固定的几个,每天单独消毒,别管怎样,求个心安呗。调酒师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顺着全都说了下去。 那其他人呢?知道有这么危险的人在为什么还来这儿玩。那可是HIV,不是闹着玩的! 云星眠听起来都觉得玄幻。 调酒师嘲讽地笑了笑,倚在身后的墙壁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开口:不然还能去哪儿呢?既然你找到这儿了,肯定也查过,整个裴城现在就这一家gay吧,在别的地方,他们不是在压抑着本性,就是在承受着各种各样异样的眼光跟骂声,也就只有这里,能让他们轻松一点。或许在他们心里,自己跟得了病的萧达也没什么不同 云星眠听着他悲戚的话,心里却也能理解了一些。 说得也是,他毕竟是回到了十年前,现在裴城能有这么一家gay吧,其实也已经算挺超前了。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或许也算幸运,情窦初开就爱上了一个常人比不过的历寒尽,意识到自己是gay没多久又被迫在父母面前出柜。 那段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起码不用像其他很多人那样在父母面前藏着掖着,而且那时的他真是抱着一种盲目自信,觉得自己就是跟历寒尽两情相悦的,也根本无需在其他同类中寻找什么认同感。 不然他说不定也是这些宁愿冒着危险也想来这里泡着的人之间的一员。 少数人的生活,终究是不好过。 历寒尽这一生如果真的要回去过大多数人的生活,也是一件好事。 夜已经深了,一身酒气的阿钦看到等的人终于出来,立即不耐地跺跺脚,开口埋怨:你还出来干什么?就让老子冻死在这儿就好了。 虽说才到十一月底的初冬,可对于裴城这个偏北的城市来说,深夜已经可以开始用寒冷形容了。 历寒尽却没有半点内疚,毕竟从阿钦身上这股酒气来说,要说他真的在这儿吹了半宿的冷风,也没人会相信。 他把已经写好电话号码的卡片递到阿钦手里,才开口: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能有什么情况,他们也不能天天见面啊不过老子为了要去给你卧底,差点没被占了便宜,记得加钱啊! 他说着要加钱,却没有什么伸手要钱的动作。 阿钦这人其实对钱也并非那么热衷,只要手里的钱够第二天吃饭喝酒,头天晚上他就不知道发愁。 历寒尽顿了顿,尽管觉得没什么可能,还是忍不住问道:照片里的人呢?你没见过吧? 阿钦摇摇头:除非他现在正在酒吧里呆着,那我肯定发现不了,啊,还有可能,就是他易容! 他后面这句话分明就是在打趣,历寒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而正躲在家里洗手间偷偷卸妆的云星眠在此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在他回来时妈妈跟姥爷都已经上楼休息,他喊了一句就赶忙扎进了卫生间,生怕被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不过老妈在听见他回来之后的报备,也不过就只懒懒应了一声,也没有下楼来追问他这么晚到底去了哪里。 事是好事,可是直到现在,整个家里依然没任何人想起,明天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云星眠的心情真是持续低压。 卸完妆,云星眠又把身上的烟酒味都洗了个干净,却没有立即爬上床睡觉,而是拿出这个周末的作业题,低头做了起来。 虽然现在历寒尽不能时刻给他讲题,但哪天心血来潮了总会把给他布置的作业好好检查一番,这个周末他可忙得很。 但他明显是忽略了寂静深夜对一个人心情的影响,题做了没几个,云星眠就又不自觉地趴在书桌上胡思乱想起来。 距离他的十八岁生日就只剩下短短一个小时。 他原本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一个生日而已,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的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从前,他第一次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已经缠着历寒尽几个月,一边觉得对方像是也喜欢他,一边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得到过太多回应,一颗心患得患失。 那天他仗着寿星的身份耍赖,厚颜无耻地威胁历寒尽,自己就在酒吧里等他,如果他不来,他就在酒吧里喝个烂醉,一晚上都不回去。 那个酒吧当然不是颓,事实上他已经不太记得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脸拿自己的安全威胁别人,可历寒尽终究还是善良的,在他醉醺醺的时候果然还是找了上来。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借着发酒疯的胆子成功把历寒尽压倒然后诱惑成功。 虽然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依然没有确立,可云星眠那时却固执地认为,历寒尽就等于是把自己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他,而且也带给了他更为珍贵的 意识到自己在草稿上写了什么,云星眠赶忙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揉了把发热的眼眶,然后飞速爬到床上去,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身体加精神的疲累让他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可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也在紧紧皱着,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历寒尽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他这副模样。 他把手放在自己腋窝下暖了暖,确定指尖不再冰凉,才探过身去,揉开他的眉心。 被惊扰了的云星眠咕哝着梦呓了声:小暑 以为他又想起了那个无缘再见的弟弟,历寒尽的心头也一阵微酸。 他叹了口气,视线转到床边的书桌上。 云星眠平时做完题一般都会把卷子收回背包,省得第二天早上麻烦,不过今天他显然是没能安下心来做题,整张卷子就填了三道选择,演算纸上也是干干净净。 历寒尽帮他把卷子收好,看着一个字都没有的演算纸,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突然跳了下。 他沉吟了下,伸手捉住桌上那只纸团,缓缓摊开。 上面写着的果然是那三道题的演算步骤,以及 历寒尽的眼睛盯着那潦草的三个字,瞳孔倏然紧缩。 历小暑。 那三个被写在散乱公式中的字,是历小暑。 第49章 祭奠 历寒尽的心脏不由得一阵躁动。 在云家出事后, 他为了调查凶手,也仔细看过云家人的资料,云家的小儿子云小暑, 应该是在明年的小暑出生, 死的时候还不满五周岁。 不管是出生证明还是户口本上, 他的名字都确实是云小暑没错,云星眠为什么会在他的名字前加上历?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历寒尽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如果云星眠是个女孩子, 这一切的解释早已经不言自明, 可是,云星眠的身体,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明明是个男人。 他无论怎么想, 也找不到云星眠会叫那个孩子历小暑的原因。 历寒尽把那张纸揉成一团, 可是却在扔进垃圾篓的那一刻,又犹豫地收回手,把那张纸重新摊开,仔细叠好,夹在了书架角落一本鲜少会翻开的书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 历寒尽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星眠看到床头摆着的一只鼓囊囊的信封,才确信他昨晚是真的回来过。 看信封里东西的硬度倒是不像钱, 莫非这家伙嘴上不说,但其实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云星眠不由得心动了下,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才发现居然是一只手机。 现在的手机还有些笨重, 沉甸甸一大块,跟后来的智能手机自然是不能比,可是现在,这么一部手机对于他一个学生来说, 也已经算是个奢侈品。 云星眠心下一喜,按开手机,就发现上面有一封未读的短信。 发信息的号码并没有备注,但很明显就是历寒尽的语气。 手机别被叔叔阿姨发现,每天放学回家准时给我发短信报备,不要在校外逗留。 云星眠:???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4) 一句没提生日快乐就算了,怎么这短信发得还跟公安局安全警示一样? 云星眠收到礼物的兴奋去掉了大半,气鼓鼓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嗡嗡 手机这时又震动了下。 收到回信。 整天睡在一起,历寒尽连他什么时候醒来都估摸了个差不多。 云星眠恨恨地用标点符号打了个表情回去:生气! 不过那边一收到他的信息,就瞬间安静了,再也没有发信息来打扰。 云星眠握着那支手机,心里也突然间多了一股底气。 矮身坐进车里的云少华刚好看到驾驶座上历寒尽收起手机时唇边的那一抹笑,他愣了愣,颇有兴趣地八卦:寒尽也谈恋爱了? 历寒尽掩着面轻咳了下,不敢说让云少华产生误会的人就是他的宝贝儿子,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发动车子跟上前方的同事。 今天是竞标的日子,努力了这么久,他们等的也就是这一天。 尽管他们做足了准备,可这一次他们最强大的对手来自海川集团,即使是历寒尽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出云少华的紧张,历寒尽状似无意地提起:叔叔,你跟阿姨有没有想过再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感觉家里有个小孩子会有趣很多。 云少华意外地看着他:寒尽居然也喜欢小孩子,我以为你会是嫌小孩太吵的那种人。 历寒尽: 云总看人的眼光还真是准,小孩子确实是历寒尽在这世上最讨厌的生物没错。 但既然云星眠思念弟弟思念成这样,他倒是也可以忍受有个小毛头在旁边闹腾。 我其实还挺喜欢的。历寒尽昧着良心说道。 云少华似乎也对他所说的画面有些憧憬,可片刻之后,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孩子是可爱,可我们现在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等你跟眠眠以后娶了媳妇儿再说。 不是吧这么年轻?历寒尽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不过后视镜却也照不到云少华某个部位。 发现他的小动作,云少华立即争辩: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我当然没问题! 发现不解释清楚将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名声,云少华只能正经起来:你当生孩子是闹着玩儿的?女人生个孩子,就等于过了一趟鬼门关。你阿姨生眠眠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儿就一尸两命。叔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在产房外面,哭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那时候我就发誓,只要她能好好活下来,只要她活着,我以后一定再也不要她受这种罪 提起往事,云少华的眼睛一时又有些湿润。 历寒尽忍不住又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她?那眠眠呢? 云少华的煽情一下被打断,话也有些卡壳。 历寒尽心下已经了然:所以叔叔那时候祈祷的人就只有阿姨? 云少华心虚地清了清喉咙:那不是情况特殊嘛,我也没顾得想那么多。 历寒尽在前座悄悄磨了磨牙。 云少华赶忙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所以眠眠满月没多久,我就偷偷去医院结扎了。这事儿你阿姨都不知道,你可别给我说漏嘴。 历寒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可能去跟阿姨聊这个问题,这位叔叔实在是多虑了。 云少华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历寒尽的心绪却不禁有些翻腾。 眠眠满月之后?他低声问。 云少华点头:是啊,再急我也不能她坐月子的时候去吧,那时候照顾她的人可就只我一个。 历寒尽想要问的却不是这个。 既然他早在多年前就结了扎,那云小暑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中不由得又掠过云星眠潦草留在演算纸的那三个字。 历小暑,历小暑 云星眠到底是为什么要在弟弟的名字前面加上他的姓? 这一晃都十八年啦。云少华突然感叹一声,你阿姨还想着给眠眠惊喜,要我说,这惊喜就该眠眠给他妈,当初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他这臭小子生出来。 儿生日,母难日。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历寒尽想到云星眠那委屈巴巴睡着的样子,却不禁失笑:他还以为没人记得他生日,委屈着呢。 就连上一世,也是凭着这委屈,一直在他怀里撒酒疯历寒尽的喉间不由有些燥热,他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把脑中的景象抛到一边。 熊孩子,这辈子真是欠了他的。云少华半真半假地骂了句,希望今天的竞标会能早点结束,别耽误了给他庆祝,不然你阿姨又得唠叨。 历寒尽应了一声,脑中却还是不由得想,要是今晚也让他喝点酒,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发酒疯 尚斯寻从臧修逸手里接过一只小包,看向他的眼神里却还带有一丝怀疑:你究竟为什么帮我? 臧修逸的嘴角弯了下:我说过了,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看尚斯寻那仍在狐疑的脸,他不耐地解释:只要你把跟他的过程拍下来,抓住他的把柄,还怕他以后不听你的话吗? 尚斯寻被他描述的画面说得一阵口干舌燥,可是想到云星眠的脾气,他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是吗?他真的会乖乖听话? 臧修逸轻蔑地瞟他一眼,只不过那眼神都被隐藏在了框架后:你喜欢的不就是他这个脾气吗?你可想清楚,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抓住,以后他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尚斯寻握紧了那只小包的带子,似乎是在他的话里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抬眼望了望对方:历寒尽到底有什么好? 居然一个两个,全都看上他。 臧修逸被他问的顿了下,见尚斯寻走远,才低低地道:他哪里都好。 在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的年纪,那个即使被一群坏孩子按着痛打也绝不会松口求饶的人,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出声维护自己母亲与姥爷的人,那个即使受伤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流泪的人,就已经深深印在了他心底。 他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与目标,就是要与他在一起。 任谁也不能阻止。 这次针对城西区的招标会是第一次召开,只针对相对接近市区的几块地,这一次招标的成功可以说是整个裴城市新区开发的第一步,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即使有关系也不一定好使,在这一方面,他们倒不担心。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次参与竞标的公司也不在少数。 云少华带着历寒尽一行人坐在候场区,依然难免紧张。 不过他多少经过场,就算心里紧张也不会露怯,反而侧过身去安慰历寒尽:等会儿不用紧张,就按在公司里演练的那么说就行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实属疯狂,可是在他眼里,这个人选没有谁比历寒尽更合适。 历寒尽安抚地对他笑笑:放心吧,云总,我没问题。 历寒尽一直很有分寸,但凡有一位同事在场,也不会以家里的称呼叫他。 云少华刚想点头,一抬眼,却看见门口又走进来一行人。 他的表情里突然多了些惊愕:应万海?这么一个小小的招标会,还用得着他亲自来? 在场的人里认识应万海的人明显不只是他,许多人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会场里登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而凡是能多少攀上点儿交情的,都已经起身围了过去,殷勤地与他打招呼,似乎完全忘了今天的他们是竞争对手。 让云少华没想到的是,应万海竟然穿过人群,来到了他身边。 云总,久仰久仰。应万海先对他伸出了手。 云少华以往虽然在省城,但做的都是些无法跟海川相提并论的小生意,实在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入了应万海的法眼。 而其他人看到他们的互动,却不约而同地对云少华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先不说跟历万海搭上关系有多难,而且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历万海可是主动过去跟他打的招呼,以后再见,谁不得卖他几分面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云少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赶忙站起身与历万海握了握手:哪里哪里,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应董的名号,恐怕在座的各位都是如雷贯耳。 他一起身,身旁的其他人也立即随着站了起来,其中当然也包括历寒尽。 应万海看了历寒尽一眼,笑道:云总客气了,倒是云总手下都是些青年才俊,真是令人羡慕。 说着,他的手掌在历寒尽肩上拍了拍:好好干,今天看你的表现。 历寒尽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他的手,云少华这才感应到他那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森冷气息。 云少华何等聪明,片刻之间以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明白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 按照云星眠上回的说法,历寒尽之所以急着成长起来,就是为了摆脱亲生父亲一家的阴影,而应万海这次居然亲自前来,恐怕正是为了把他的挣扎扼杀在摇篮里。 云少华只知道历寒尽的父亲有背景,倒真没想到是在省城手眼通天的应万海。 看着历寒尽倔强的侧脸,他不禁有些心疼,于是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半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应董过奖了,这不过是我们自己家的孩子,让他出来练练手罢了,哪里能跟应董的精英团队相比。 历寒尽摸爬滚打这些年来,经历的各种笑里藏刀的惊险场合恐怕比云少华要多上许多,他还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以长辈之姿将自己挡在身后,妄图给自己遮风避雨。 以往他尊重云少华,是因为他对姥爷的看重,也是因为他是云星眠的父亲,可是这一刻,他分明觉得自己心底有种出离在这两种情绪之外的动容。 可对于应万海来说,云少华这一番话说得却未免教他气闷。 相信不管是谁,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大大方方地称自己儿子为他的自家孩子,心底都会觉得不舒服。 哪怕这个孩子以前并不在他的继承人考虑范围之内。 但如果应万海是连这么一句话都要计较的小肚鸡肠之人,也就成不了现在的气候。 他笑了笑:多锻炼是应该的,先预祝云总今天能有个好结果。 云少华场面话也说得漂亮:今天有应董在,看来我们的希望都有些渺茫。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在这时突然出声:欢迎各位与会者,我们配城市城西区第一次项目招标会马上开始,请大家按照我们工作人员安排的作为就坐,关闭您的手机,等待会议开始。 她的话算是给了两拨人一个很好的道别机会。 最后寒暄了两句,应万海带着手下的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云少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对着历寒尽小声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你一直对标书吹毛求疵,转行第一单,真是找了个好对手。 历寒尽同他一起坐下来,目视着前方,声音低沉而坚定:放心,我们一定会赢。 云少华看着脸庞尚且稚嫩的他,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连应万海都压不过的磅礴气势。 就算他现在并不真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可想到晚上的约,云星眠还是觉得浮躁不安,坐在书桌前许久写不下半个字。 眠眠,做不下题就别做了,知道你担心爸爸他们的竞标,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歇这一天吧,要不你今天找朋友去玩一天,散散心?尚银素倒是及时帮他的心浮气躁找了个借口。 云星眠对竞标当然也一直担心着,虽说这种小小的案子对历寒尽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可备不住他这回的对手是向来不择手段的应万海。 按道理来说,这次角力是应万海了解历寒尽的好机会,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没品,第一回 交手就把以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自己儿子身上,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他就是不想浪费时间,准备直接逼历寒尽回去呢? 这么一想,云星眠心思更加纷乱,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同学玩再说了他能找谁? 不过听完老妈的话,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把手里的笔放下了。 尚银素看到他起身的动作,登时面露喜色,把手里早已经准备好的零花钱递过来:去吧去吧!多跟同学玩会儿,午饭就在外面吃吧,不过晚饭时间一定得回来,知道吗? 云星眠脑子里乱哄哄的,没注意到她态度里的反常,只把钱接过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一定啊!尚银素又叮嘱了一句才离开房间。 云星眠换好衣服,就算心神不宁也记得跟姥爷打过招呼才出了门。 他这回出去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坐上了去城际的公交。 秋冬之交,就连阳光也有些无精打采,郊外的风更显得萧索,时不时卷着落叶在身旁飘过。 公墓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公交车的报站声把云星眠从怔忡中拉出来。 裴城公墓离市中心很远,即使是后来的城际开发,也没有把这一片纳入规划,十年之后,这里除了公路比现在宽了一些,其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云星眠走在路上,依然觉得四处都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墓地,又穿过一座接一座的墓塚,站在了一片空地旁。 这片空地,在上一世曾埋着他的父母,他不知道在这儿逗留过多少回,而现在,他的父亲母亲还好好地活在他身边,这原本该是一个美好温馨的结局,只是,曾经与父母合葬于此的,他的小暑,却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而除了这里,云星眠甚至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放任自己怀念他。 云星眠看着那片空空如也的荒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像以往那样,倾身坐了下来。 坐了许久,他才低低地开口:现在在这里给你说话,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得到。 以往他实在难熬时,常常会过来爸妈小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是相信鬼神之说的,独自活着的人总要相信这些,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继续活下去。 那时候的云星眠总是抱着自己的话能被他们听见的幻想,待上几个小时,心情就能变好许多。 可是现在,小暑还没有出生,连尸骨都没有,他那点幻想也就变得荡然无存了。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5) 可是除了这里,他又能到哪儿去跟小暑说说话呢? 如果世上真的有灵魂,上一世的小暑应该已经等着投胎了吧?可是现在,他的灵魂不知道会在哪里飘荡着。 公墓里空旷无人,云星眠不必再避着谁,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无需再停下。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已经枯黄的草色,声音低哑:当初我不该固执的,非得等到他回来再给你取名字,害你直到离开都还只能叫小暑。不过好在小暑这个名字也很好听。我们小暑真会挑日子,要你是生个别的节气,我这个取名废还真不知道要叫你什么好。 只是自从他离开,连带的小暑这个节气也成了云星眠一直无法跨越的伤痛。 以往云星眠每次来,总要顺便给这墓地清一清杂草,可是如今他却没有动手。 若是这空旷的地方连这些花花草草都没有了,看起来或许会更加萧条。 对不起,这一次,你可能没办法再来到我们身边,你的灵魂有地方可去吗?这次投胎可一定要看准了,要去一个能让你幸福长大的地方,找一对相爱的爸爸妈妈。说到这里,云星眠突然抬起脸来,把快要涌出的泪意逼回去,良久之后,才继续低语,要是没地方可去,要不你就跟在我身边,爸妈都不在,你一个人待在这个荒凉的地方,肯定会害怕的。你就乖乖跟着我,反正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其他小孩子。待在我身边,你也能见到他我敢打赌,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再耐心等一等,等百年之后,爸爸就能一直陪着你了。小暑,我不是哥哥,是爸爸 我多想,在你活着的时候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东丁丁跟菲臻小妖的地雷! 第50章 下药 天色渐暗, 原本已经黄叶凋零的云家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一串串暖黄色调的彩灯,从小楼一直歪歪扭扭地连到门边的花枝, 看起来毫无规则, 但那一闪一闪的亮色却让整个院子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处在童话世界中的城堡。 跟院子里一样, 客厅里的布置也相当用心,半空中飘着一只只气球, 为了贴合今天寿星男孩子的身份, 那些气球多数都是蓝色,深深浅浅的蓝, 看上去让人不由觉得赏心悦目。 沙发上还多了些男孩子气十足的玩偶摆件, 都是些汽车, 小怪兽之类的这些东西虽然跟十八岁这个年龄似乎有些不符合,但能用心到这种程度,也足以让被这样认真对待的人感动了。 沙发后头的墙上还贴着几张彩色卡纸,上面的毛笔字不用说肯定是姥爷写的:云星眠十八岁生日快乐! 这个时候字母形状的气球毕竟不好买,而这些漂亮的字自然是比千篇一律的字母气球要显得精心了许多。 层层叠叠的气球下摆着一只同样蓝色系的大蛋糕, 而在放置蛋糕的茶几旁还有只系着蝴蝶结的大盒子,看起来, 这份生日礼物的分量可真是不低。 而厨房里,这会儿也已经传来一阵阵饭香。 历景州站在门口,不时地朝着外头张望,看着渐渐沉下的暮色, 他不禁有些担心:都这个时间了怎么都不回来? 尚银素把炖好的鱼盛在厚厚的汤盆里,盖在餐桌上:少华出门的时候说过了,说不定竞标会要晚一些。 把鱼盖好,她也漫步走到门口, 皱着眉头朝外看:不过眠眠怎么还不回来,就算是平时上学,这个点儿也该放学了。 她又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小子,不会是玩疯了吧?都跟他说了晚饭前一定得回来。 要说起来,云少华跟历寒尽在他前面回来当然更好,作为今天的主角,云星眠就适合在大家的簇拥下进门。 可是今天的情况毕竟特殊,工作的那两位时间不定,而她特意叮嘱过云星眠晚饭一定要回来吃,不管怎么样,这个点他都该进家了。 这孩子不会是以为家里没人给他过生,自己找同学去外面过了吧?历景州猜道。 尚银素的眼皮跳了跳:不能吧他转学之后,好像也没几个特别熟的同学,也就跟寒尽走得最近,寒尽都不在,他还能跟谁庆祝。 这都出去一整天了,要是没人陪着,怎么能玩这么久?历景州寻思了一会儿,他出去的时候没说吧? 肯定没说啊!要不我能同意吗?咱们这一天不都白忙活了。尚银素沉吟了下,算了,反正时间还不算晚,说不定他也正往回赶呢。正好趁着这会儿等等少华跟寒尽,要是眠眠在他们后面进门才好呢。历老师您也别在这儿等了,进来坐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把最后几个菜也都炒出来去。 叮嘱完,她往厨房的方向走着,却还是忍不住咕哝:这两个人,到底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真叫人着急。 此刻的竞标会场,各家代表还在位置上坐着等待结果,可是小会议室里做决定的那群人却还在激烈讨论着。 应董,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我们在这儿等着。应万海的助理陈晔附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应万海沉静的双眼朝着坐在另一边的历寒尽扫过去。 等待了这么久,历寒尽脸上居然没有露出什么忐忑的神色,只不过他不时低头看着腕上的表,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看上去有些着急。 应万海摇摇头,对着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项目负责人开口:看来你给我打的包票这回是不管用了。 那个负责人冷汗津津地扶了下眼镜:应董,虽然结果还没出,但我相信咱们的方案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应万海笑了笑,只不过就算是看着他的笑脸,也没有谁敢放松下来。 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陈晔开口:我去个洗手间。 应万海的语气倒还是轻松,可那位负责人的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要知道,他一个项目经理,就算是平时业务突出,也没有这种被董事长紧盯着的待遇,就算是一直对自己的方案信心十足,可到了现在,却还是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眼看着陈晔同样站起身来追随着老板而去,经理忍不住伸手拉住他:陈助理 陈晔的脚步顿住,矮身坐在应万海刚才的位置,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孙经理知道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吗? 那位孙经理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看向云少华的方向。 回忆开始前应万海也就只主动与他搭过话而已。 是他旁边那个孩子。只有十八岁,而且他们公司规模跟海川不知道差了几个等级,孙经理,哪怕今天一番胶着之后,我们公司拿到了案子,你也胜之不武啊。陈晔重又站起身来,看到孙经理那难看的脸色,却又弯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这一次你能输给他,应董可能会更高兴。 陈晔说完这一句便扬长而去,留下孙经理一个人在座位上,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时刻都被他们关注着的历寒尽,却根本没有心思回他们一个眼神。 他不时地低头看着腕上的表,一向沉静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焦灼。 坐在后排的周妍还以为他是在担心项目,小声安慰:不要紧张,看那个主持人在会议室里进进出出的,估计也快出结果了。 历寒尽回头对她礼貌地笑了下,周妍受到鼓舞,忍不住继续道:我刚刚发现她看了好几次我们这边,看来我们的赢面很大。 云少华心里倒是真的紧张,知道了历寒尽跟应万海之间的渊源,他原本只是试水的心态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就算是不为了前期的投资,也极其想拿下这次的竞标。 应万海那老狐狸看起来就是老谋深算,寒尽又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要真被他带回去,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个心思歹毒的大老婆。 云少华是真的已经把历寒尽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想到孩子要去别人家里受欺负,就不由得胸闷气短。 听见周妍的话,他也以为历寒尽在害怕,凑过去安慰:放心,要是这次标拿不下来,你就跟眠眠一起出国留学吧。 守着外人,他并没有说得很明白,可其中的意思已足以让历寒尽明白他应万海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外国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待着,还怕他个鬼。 历寒尽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想起上一世自己的见死不救来。 当时的他不只恨着云星眠,而且也正是在应万海面前隐藏实力的关键时期,于是,明知道那人对云家出手,却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时候的他与云少华尚银素连认识都谈不上,即使在知道他们被杀的消息之后,也只一心担忧云星眠的状况,于他们两人并没有产生什么额外的惋惜。 可是现在,看着明知自己根本比不过应万海的实力,还想着护住他的云少华,历寒尽突然有些痛恨上一世的自己。 如果那时他出手相救,或许他们所有人都不必走向那么凄惨的结局。 现在云少华的想法多少还是天真了些,天性善良的他根本不知道应万海会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如果他跟云星眠一起出了国,云家恐怕也只会落得跟上一世同样的结局。 历寒尽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刚回来的那天,历寒尽脑中只想着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姥爷,让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可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早已经不只姥爷,也不只云星眠还有云家这两位对他赤诚以待的长辈。 上一世姥爷离世之后,他再没体味过亲情,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么个冷心冷情的性格。 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也不是。 放心吧,叔叔,这次赢得一定是我们。心底涌动着脉脉的温情,即使在外人面前,历寒尽也忍不住叫出了家里的称呼。 他拥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自然知道什么方案最适合城西区的发展,再加上那么多年的经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案子,如果还打不败历万海,那他上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应家笑到最后的人。 我只是怕您回去太晚,眠眠等得不开心。说起云星眠,历寒尽心头的焦躁不由加剧了些,他又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表,上一次 上一次?云少华有些疑惑。 历寒尽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赶忙含糊过去:我是说,这两天,他不是一直都在闹脾气么毕竟是十八岁。 解释是这么解释,可历寒尽还是不由得又想起了云星眠的上一个十八岁。 现在这种场合可真不是可以回忆的好地方,历寒尽清了清喉咙,强行把思绪拉回来。 周妍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看他这番说话的神态,心头涌起些说不出的异样。 她想到上回云星眠来公司时历寒尽的举动,再看看眼下他谈起云星眠生日时的焦躁,那种怪异更甚。 要说他是想拍云总马屁吧,可是也真不像,但一个大男生对另一名同性好成这样?真的正常吗? 反正她从来没因为闺蜜的生日急成这个样子。 大概男人之间的友情,她真的不懂。 夜色初临,凤鸣街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人也已经开始多了起来。 因为刚看过小暑,云星眠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直到跟尚斯寻约好的时间才慢悠悠地到了酒吧门口,一分钟都没有提前。 看尚斯寻那个焦急的样子,估计是已经等了许久,一看到云星眠的身影,就先重重地松了口气。 眠眠,你吃过晚饭没有?不然我们先找家店吃点东西?看来云星眠肯赴约,又让他有些飘飘然,开口叫的就是昵称。 刚从墓地回来,云星眠再看着这个害他失去小暑的杀人凶手,心里的恨意比平日更甚,见他凑上来的脸也觉得恶心,连话都懒得回,只冷冷地瞥他一眼,就先一步进了酒吧的门。 尚斯寻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意也有些崩塌,不过很快,他摸着外套口袋里的药粉,就把那一点不快压了下去。 反正眠眠这一整晚都是他的,过了今天,眠眠也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走在前面的云星眠不知道他心思已经转了这么多回,一进去,就径自朝着吧台走去。 吧台后的调酒师还是昨天那位,看到他今天这副打扮,略微有些疑惑,云星眠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下眼,竖起手指在唇间比划了下。 调酒师了然地转过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尚斯寻。 倒是坐在一旁的一个红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噗地一声,把喝进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正缠在红毛身边的一个小0见状赶忙抽了张纸巾擦着他的脸:哎呀,阿钦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喷酒的人正是在这里蹲点的阿钦。 被酒呛了那么一下,阿钦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把云星眠跟尚斯寻的视线也都吸引了过去。 阿钦赶忙转开脸,艰难地躲着小0的咸猪手:咳咳我今天还有咳咳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 他今天这牺牲还真是大发了!不过没想到还真见到了历寒尽钱夹里那张照片的主人。 酒吧里人还不多,萧达他们那一波人也还没来。 阿钦推开那个小0,飞也似的出了酒吧,找了个公用电话就开始拨号。 可里面传来的却始终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阿钦不耐地把电话挂掉,又按了一次重播,可这回的情况跟刚才并没有半点不同。 还买个破手机!有屁用!阿钦低低咒骂了一声。、 与此同时,他眼睛的余光也看到门外经过了一群人。 他下意识地转过脸去,果然看到萧达那一行人正吊儿郎当地往酒吧里走。 阿钦骂了句脏话,急匆匆把电话扣上,也跟在他们身后,又一次进了颓。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吧台,可原本跟尚斯寻一起坐在吧台边的云星眠居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倒是历寒尽让他一直监视着的臧修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个人坐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要不是阿钦有心观察,还真是发现不了他。 阿钦想想刚才跟在照片身后的那个人,又看看臧修逸跟在他前面进来的那一群家伙,太阳穴不由得突突一阵乱跳。 直觉告诉他,今晚肯定得出事。 可他妈的历寒尽人到底在哪儿?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6) 被阿钦咒骂了几百遍的历寒尽这会儿还在会场。 在众人的期盼下,小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主持人带着最终讨论结果,拿起主席台上闲置了许久的麦克风: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下面由我来宣布一下本次会议的评标结果,本次会议预中标排名第一位的是银华开发建设有限公司。 这个结果一出,会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云少华与应万海之间来回游移,私语声更是不绝于耳。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应万海都已经亲自来了,那这次中标的人选自然是非他不可,却没想到时间拖到现在,堂堂的海川集团居然输给了裴城本土的一个小公司。 请问各位竞标人对本次结果有没有异议,如果有请举手示意。主持人说完这句话,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地朝着应万海看了过去。 不过应万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却被表现出半点失意,脸上反而带着几分颇有风度的笑。 看来他也根本没有站起来反对结果的意思。 竞标人对本次竞标过程均无意义,我宣布,本次竞标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参与。 随着台上主持人的话,云少华终于重重松了口气,忍不住伸手在历寒尽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好样的!叔叔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相比之下,历寒尽的情绪就显得平稳了许多:不只是我,大家一起的功劳。 对对对!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你们就找个地儿大吃一顿,好好放松放松,明天找我报销!不过我跟寒尽就去不了了,你们随意!随意!云少华顺势许诺。 云总,恭喜恭喜啊! 看来今天一定得宰云总一顿! 云少华的熟人不少,结果一出,当然也有不少上来祝贺的。 不管这祝贺是不是出自真心,但起码听起来悦耳。 今天确实不行,今天是小犬十八岁生日,我这会儿回去估计都要闹脾气呢,改天改天,一定请大家好好搓一顿。 多日来的辛苦终于在这场紧张的竞标中圆满结束。 从嘈杂的会场出来,历寒尽还在低头开手机,就察觉到眼前多了个人影。 他抬起头,对上应万海深沉的双眼。 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像陈晔说的一样,应万海对这个结果并无不满。 刚开机的手机嗡嗡声一下接着一下,不知道是积攒了多少短信。 历寒尽这会儿并没时间看,只是平静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好像是被姥爷养大的。 一个连一天都没有照顾过他的人,竟然仅凭着一枚精子就妄想因为他的成果居功,历寒尽发现,即使重活一世,应万海的这些观点在他看来依然是如此可笑。 应万海根本不在意他的挑衅,或许说,应万海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仿佛目空一切的性子。没有真本事的人趾高气扬会让人心生厌恶,可在他看来,历寒尽卓越的能力配上这副性子却是恰恰好的,不愧是有他的基因。 没错,看来历先生不愧是做了一辈子的教师,确实育人有方。应万海笑答。 然而历寒尽即使听见他提起姥爷,都觉得胸口有一阵恶心在翻腾。 他不想废话,直截了当地道:这次我赢了,希望你也可以遵守约定,五年内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应万海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眉心却也微微蹙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就算你想现在就来公司,我能给你的环境也比比那位云总给的要优渥得多,你为什么要浪费这五年时间呢?要知道,现在社会发展一天比一天快,你要在这小地方待五年,可是要落后别人一大截儿。 历寒尽嘲讽地笑了笑:不知道你说的别人是谁?应杰?还是准备再找人生个小的? 应万海被他噎得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终于收了起来。 历寒尽知道,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意的,就是他那张老脸,自己提起应杰的事,是真的戳到了他的痛点。 他看到在车边等着的云少华,也无心再恋战:不管是谁,应董都可以放心,不管这五年在哪里,你身边的人,都没有一个可以赢过我。当然,也包括你。 最后一句话,历寒尽并没有说出口。 现在应家的实力还远远不是他能撼动的,他也没必要让应万海提前对他产生防备。 希望应董信守承诺,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历寒尽说完,便绕过他,朝着云少华的方向走去。 云少华正站在车边打电话,这时候,突然将目光转向他,满脸焦急。 看着他这非同寻常的模样,历寒尽心里一颤,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都这个点儿了,眠眠还没回家!云少华挂了电话,着急地询问,他跟你们哪个同学玩的比较好啊?你知不知道?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按说还不到至于太担心的时候,可今天毕竟是云星眠的生日,尚银素跟历景州精心准备的惊喜一直没能送出去,会着急也是理所当然。 可历寒尽听了这话,心里的担忧却似乎比他们还要厉害。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翻看着刚才的短信。 而短信的内容,基本都是一个陌生座机给他打过电话的提示。 历寒尽的目光闪烁了下,赶忙按了回拨。 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起来:喂? 喂!是阿钦吗?历寒尽疾声问。 什么阿钦?这是个公用电话,我路过听到在响就过来接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疑惑地回话。 历寒尽再次将手机握紧:请问这个公用电话在什么地方? 凤鸣路啊,酒吧一条街旁边这家叫颓。 那边的人还没说完,历寒尽已经飞快地收起了手机。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云少华看到他的表情,更为着急。 历寒尽平复了下心情:没事,我可能知道眠眠在哪儿。他他应该是看我们没人记得他生日,有点儿闹脾气,我去把他找回来,叔叔,你先让周姐他们送你回去吧,让阿姨跟姥爷不用担心,我很快带他回来。 说着话,他已经飞快地钻进了车里,拧开了钥匙。 这孩子,真是惯的,一个生日还值当生这么大气,那你路上慢点。云少华不疑有他,又不是真的不给他过,这臭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历寒尽没有心思再听他这些碎碎念,关上车门,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声色嘈杂的酒吧里,云星眠正身处最角落的包间。 只不过他把这包间里的音乐与彩灯也都开了起来,震耳欲聋的乐声与眼花缭乱的灯光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由得多了几分醉生梦死的迷茫。 叩叩叩 您好,送酒。外面有人敲门。 尚斯寻心里一动,赶忙过去把门打开。 瘫坐在沙发上的云星眠看上去像是懒洋洋地闭着眼,不过眼皮掀起的缝隙却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那送酒的服务生对尚斯寻把手里的托盘交到他手中,便转身离去。 在那只托盘上,放着两只杯子以及一瓶开了封的洋酒,另外还有一只摆放精致的果盘。 尚斯寻深吸了口气,刻意把托盘端到云星眠身边的桌旁才放下,他的身影恰巧把云星眠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他也趁机把早已经准备在手心的药粉都倒入了其中一个杯子里,然后给两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眠眠,既然已经满十八岁,那当然得来个不醉不归,来,先干一杯!他端起加了料的那一杯递到云星眠手边。 云星眠的唇边露出抹讽笑:所谓的帮我办个成人礼,难道就是你跟我两个人在这里对着干喝?还真是热闹。 包厢里不是安静点儿吗,先,先喝了这一杯,你要是想热闹热闹,我就出去多叫几个人进来一起玩。他这么说的目的,当然只是想哄着云星眠把酒喝下去。 只要药一下肚,他可就顾不上什么热闹不热闹了。 尚斯寻眼睛里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渴望。 云星眠点点头,直起身来:好吧,也不差这一杯。 他接过那杯酒,房间里闪烁规律的彩灯也在这时恰好轮到了一次短暂的全灭,短短的两秒钟,却已经足以让做好准备的人有所动作。 当灯再次亮起,尚斯寻才发现,另一只杯子也已经到了云星眠手中。 给,我先敬你一杯,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云星眠把那只杯子递到他手中。 尚斯寻心里掠有些不安,他低头看了看那杯子。 刚才他确实是把酒杯递在了云星眠的右手没错,那现在他左手握着的,肯定就是没下药的那杯。 尚斯寻稍微安下心,接过那只酒杯,云星眠与他碰过杯,大大方方地先凑到了嘴边,啜饮一口:要喝完哦。 看云星眠仰起头,尚斯寻脸上一喜,也赶忙举起杯来,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他把酒杯放下的那一刻,却听见云星眠噗地一声,把刚才喝进嘴里的酒大半都吐了出来。 尚斯寻一惊,臧修逸不是说那药混在酒里尝不出来吗?难倒还是被发现了? 我要不是酒量实在不行,就算是为了做戏,也会尽量把这杯喝完的。云星眠把那只杯子放回桌上,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小声的自言自语,只喝进去两口,应该不会醉吧? 尚斯寻脑子有些混沌,愣愣地望着他:眠眠? 眠你个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这么喊我!云星眠低咒一声,直接把桌上那只酒瓶拿起来,瓶口对着尚斯寻的嘴巴就插了过去,我让你下药!让你害我!不是喜欢喝酒吗?来!今天老子就让你喝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竞标这些东西我真是一窍不通,相关内容都是懵懵懂懂在网上查的,可能有bug,请大家不要追究。 谢谢东丁丁、梨果果、浮图、我这么长的地雷! 第51章 险象环生 他的动作突然, 根本没有给尚斯寻反应的时间。 更何况尚斯寻本来就比他瘦小,刚才又喝下了那杯被调换过的下药的酒,就算药效还没全部发挥, 那么一大杯猛喝下去, 也够他这么个小屁孩受的。 在云星眠的猛然进攻下, 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使用力抵着舌头想阻止酒水进入喉咙, 可那些无处不入的液体却也根本难以抵挡, 为了避免被呛死,他别无选择, 只能咕咚咕咚地往下咽。 一瓶洋酒很快被灌完, 就算流到旁边一些, 但大多数也都进了尚斯寻肚子里。 他来这儿的目的是把云星眠灌晕,自己的酒量也着实不怎么样,药效加上酒精,让他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云星眠把酒瓶扔到一旁, 才重重地对着他呸了一声:想算计我是吧?今天给我准备的,都留给你自己好了。 尚斯寻就算再傻, 也知道云星眠确实把那酒调了包。 可惜一瓶酒下肚,他的脑子被酒精跟药效影响得早已没太大作用,就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思全都吐露了出来:眠眠我只是喜欢你你是我的我的 这种言论让云星眠心底又泛起一阵恶心。 他毫不客气地往尚斯寻身上踹了一脚,然后找到他来时背着的包, 居然从里面找到一只照相机。 想也知道他原本是想用这相机干什么的。 云星眠气不过,又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尚斯寻身上的药效已经彻底发作,他躺在地上,无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嘴里还喃喃叫着云星眠的名字。 云星眠看了看手中的相机,刚动了点歪心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这个包间在走廊的最里侧,看来那群人就是朝着这儿来的。 现在再从门口走肯定是来不及,云星眠片刻都没有犹豫,就爬上沙发背,打开了后面那只厚重的玻璃窗。 那窗子不大,他穿着外套,钻出去还真有些费劲,不过窗外却已经有人搬了只梯子等他,正是那个昨天见过面的调酒师。 他踩着梯子关上窗户的同时,也听见了里面传来一声剧烈的踹门声。 那门本来就没锁,看样子,萧达已经带着人进去了。 好在他没留下拍照,不然还真来不及逃。 云星眠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脚下一软,直接从一人高的梯子上往下摔去。 该死,他不是真的两口酒就喝醉了吧? 云星眠只来得及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就已经砸在了那个调酒师身上。 他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那调酒师接也接不住,只能随着他一起跌落在地,摔得一声痛呼。 好在包房里音乐声开得足,否则他们这番动静,肯定就让里面的人听到了。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云星眠赶忙忍痛翻身。 那调酒师苦笑着倒:还行,死不了。话说,你跟那人到底什么关系?不会是让我帮着你干什么杀人逃跑的勾当吧?萍水相逢一场,我们可没有这种过命交情。 云星眠摆摆手:放心,起码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说着这话,云星眠的身形却又有着刹那的停顿。 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臧修逸打的什么主意,恐怕是想借着尚斯寻的手给他下药,然后让萧达那一群人对他 这人的心思还真不是普通的歹毒,如果他毫无防备,真的被折辱一夜,又染上病,这一世的结局还真是比上辈子都凄惨。 可惜,现在喝下药酒的人并不是他。 云星眠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手都有些发抖。 就尚斯寻现在那副模样,一群急色鬼抱着那样的念头进来,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云星眠一直以来都恨他入骨,觉得哪怕是将他碎尸万段都不解恨,到了现在,他不只成功地报复了他,而且这报复的机会还是尚斯寻亲自送到他手里的。 在想什么?那调酒师已经站起身来。 云星眠把颤抖的手握成了拳:没什么,就是觉得畅快。 就算这个尚斯寻还没有做出杀死他父母跟小暑的事,就从他今天抱着的心思来看,也活该被千刀万剐。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7) 云星眠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想要站起身来,可没想到他的脚下却又一软,与此同时,他才发现,一股燥热似乎也正从小腹缓缓扩散着。 这种感觉,可不像是喝醉酒那么简单。 莫非,尚斯寻为了保险,把两杯酒都下了药? 在他趔趄的同时,那调酒师就一把扶住了他。察觉到他的反应,调酒师也对他笑了笑:看来他们今天确实是冲着你来的,怪不得一开瓶就在酒里下了药。 云星眠心里一凛。 你还挺机灵,这么多人盯着都跑了,我昨天答应帮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会冒这么大的险。调酒师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那今天,是不是该报答报答我了?放心,我身体可是健康得啊! 下一秒,调酒师就捂着自己的裆部嚎叫起来。 云星眠一把推开他,狠狠啐了一口:呸!就他妈知道你没安好心。 调酒师脸色惨白地指着他:你居然敢难道你不怕我 去啊!你就大大方方跟萧达说是你帮我跑的,看他怎么收拾你!云星眠对着他竖了个中指,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跑。 好在他刚才一共也没喝下去多少,最起码能撑着跑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觉得调酒师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可刚刚死里逃生的云星眠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慌张,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才发现一直静音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通未接电话。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也就只有历寒尽一个人,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云星眠刚想拨回去,可是手指却又在按下去的那一刻停下了动作。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药性越烧越烈,如果现在打给他 云星眠不由得想起上一个十八岁时,自己在他怀里醉眼朦胧的耍赖情形。 如果他真的发作到神志不清,对历寒尽色性大发,那家伙心一软,说不定就又被他得逞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之间好容易才拥有了现在这样和谐安稳的局面,他不想再把关系搞得乱七八糟。 云星眠退回拨号界面,把手机紧握着,趁着夜色,跌跌撞撞地把自己隐藏在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巷。 他只要,把药效撑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什么事都没有了。 历寒尽拨打了一路的电话,云星眠却始终没有接起。 至少没关机!说不定只是酒吧舞曲声音太大,他才听不见。历寒尽只能这么宽慰自己,否则他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平静下来。 一路疾驰,历寒尽在酒吧门旁随便找了个地儿停下车,便飞一般地冲了进去。 就算舞池里一派嘈杂,他这副焦急万分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他是从会场直接过来的,这副西装革履的派头与整个酒吧格格不入,再加上原本就鹤立鸡群的俊逸挺拔模样,更是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有两个喝到半醉又胆子大的更是直接朝他走了过去:这位帅哥 历寒尽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拨开,锐利的目光借着昏黄的光线在黑暗中四处张望。 突然,他的眸光一凝,三两步走过去,把一个背过身去,正准备溜入舞池的人一把抓住:他在哪? 被他抓住的那人转过脸来,表情僵硬:寒尽,你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趁着周末,想过来放松一下,看见你进来,有点尴尬而已。 历寒尽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人整个提了起来:臧修逸,我问你他在哪儿! 那么辛苦设局想要把云星眠毁灭,臧修逸当然不舍得错过其中的精彩,他一直都躲在人群中,等着看萧达他们的成果。 可没想到,先等来的居然是历寒尽。 怎么会?如果云星眠提前告诉过他,他又怎么会放云星眠单独来这里? 抱着最后那点侥幸,臧修逸依然在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点放开我。 姓历的!这边!快点!历寒尽的动作让这附近的人都陷入了沉静,所以这一声呼喊很轻易地传入他的耳中。 历寒尽转过头去,才发现阿钦正一脸焦急地站在包厢走廊边对他招手。 历寒尽顾不得收拾臧修逸,一把将人推开,快步朝着阿钦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再不来我他妈都想去报警了!我打完电话回来你家那位就不见了,但是刚才我看到萧达他们进了最里面那个房间,我估计他也在那!阿钦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着现在的情况。 历寒尽!你要去干嘛!臧修逸在后面追过来,一把拉住他,他们刚才都磕了药,别去招惹他们! 从他的神情中能看出来,他对历寒尽的担忧是真心的。 可这种担忧却让历寒尽更为厌恶。 他甩开臧修逸的手,冲到阿钦说的那间包厢,一脚将门踹开。 包厢里响声依旧,灯光依旧,一群磕大了的人像是早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在里面疯狂地动作着,看样子是刚开始没多久,但那画面已经有些不堪入目。 历寒尽脊背一寒,伸手将门口大灯的开关打开,刺眼的光芒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没有了昏暗的遮盖,整个房间里的荒诞画面更是让人几欲作呕,而喝下了整整一瓶药酒的尚斯寻,正在角落里被人压着,看那反应也不知道是享受还是什么。 没有!没有他!这些人里没有他! 历寒尽踉跄了下,堪堪扶住身后的墙壁,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后怕至此。 他开灯的举动惊醒了闭眼躺在沙发上的萧达。萧达今天应该是比较克制,在这一群疯子一样的人当中,他看起来最为清醒。 他站起身来,对着臧修逸开口:说好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姿色上乘,结果老子进来就看见个这么不入流的玩意儿。 他嫌恶地看了眼已经狼狈不堪的尚斯寻:怎么?现在这是又给老子送了俩? 听见他的话,历寒尽才终于大松了口气,看来,眠眠真的没有落在他们手里。 萧达似乎对历寒尽这张脸特别感兴趣,说着话,居然就想把手伸过来:不过这姿色还真是啊 历寒尽一把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你们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他吗?他厉声问。 萧达凭着那一身无人敢惹的病毒蛮横惯了,再加上精神正兴奋着,就算被按在墙上也不怕:居然敢打老子?信不信老子一口咬死你! 臧修逸似乎对这个结果也十分意外,呆愣地在一旁喃喃自语:不可能,他明明没出去,没出去 喂!真被他咬一口不是闹着玩儿的,既然没人,我们就快走吧!阿钦在一旁提醒,下巴示意地朝着窗户的方向扬了扬。 历寒尽看出他的暗示,及时松开对萧达的钳制。 萧达舒展着胳膊,却还是不肯对他的美色死心:算你识相,不管怎么说,今天他可是答应过要给老子带两个雏儿,就这么一个,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尽兴? 说着,他贪婪的目光从历寒尽脸上挪到臧修逸脸上,表情里满满的欲念。 阿钦见状,不由得后退两步,躲在了历寒尽身后。 历寒尽急着去找云星眠,更是无意留恋,只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就想走。 臧修逸也赶忙想跟着他出去,却被萧达一把拉住:喂!他能走你可不能,缺我一个人,总得想办法补上吧? 他是看出来了,那个高个子确实不好惹,但他不敢惹那人不代表不敢惹这家伙。 阿凯,老三!他叫了一声,那两个也还算清醒的人赶忙过来,一齐拽住了臧修逸。 臧修逸这才意识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立即慌乱地挣扎着:寒尽!寒尽救我! 他平时跟萧达接触,都是在他们清醒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磕药后的他们有多可怕。 历寒尽的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看他: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看云星眠进来的时候,你为他害怕过吗? 听他这么说,萧达明白他根本不会管这档子事儿,手下的动作更为嚣张,轻佻地捏了把臧修逸的脸:要说这小模样儿长得也是真不错,怎么心思就那么歹毒呢?既然跑了一个,就由你来代替吧。 臧修逸这才真的体会到了胆寒。 他奋力挣扎着,眼神追随着远去的历寒尽:寒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救救我!他们都有病!寒尽!我不想得病你不能这么对我,寒尽 历寒尽握了握拳头,这一次,却连头都没有回。 有人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他的呼救声也掩盖在了震耳欲聋的乐声中。 阿钦跟着历寒尽出来,抚了抚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这样真的不管了吗?要不要报警?这么一来,他们两个可就是真的完了。 历寒尽紧紧握着拳头,心头火气正盛,如果云星眠没有跑掉,那在里面备受折磨的人可就是他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亲手把那两个人碎尸万段,又怎么可能有闲心救人。 自作自受。他干涸的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阴恻恻的,那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 阿钦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在那一刻庆幸,自己跟他是站在同一边的。 从那扇窗户里跳出来,应该就是在这儿。阿钦把人带到后面的巷子里,看!这儿有把梯子! 那把梯子被很随意地扔到了墙角,阿钦想了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找到人接应了? 接应?他能找到谁帮忙?除了他,云星眠也就只跟臧修烈熟悉一些而已。 但他总不可能找臧修烈亲自来拆他堂哥的台。 历寒尽焦急地与他在相连的巷子间穿梭,一边叫着云星眠的名字,一边不停地拨打着他的号码。 他会不会逃出来之后直接回家了?看历寒尽拨出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阿钦又突发奇想,要不你往家里打个试试? 历寒尽心里一动,手里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嗡嗡地响了起来。 是云少华打来的,莫非他真的已经回家了? 历寒尽一喜,赶忙按下接通键。 老天爷,你这电话终于不占线了!怎么样?眠眠找到了吗?云少华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历寒尽的话一下都哽在了喉头。 寒尽?喂喂!听得见吗?云少华还以为是信号不好,不管怎样,他恐怕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晚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幕,就连担心,也只是父母对晚归的孩子正常的担心罢了。 叔叔历寒尽清了清嗓子,却在下一刻听见了阿钦的呼喊。 历寒尽!在这儿!他在这儿! 历寒尽心里一凛,顾不上回话,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漆黑的夜色下,缩在墙角的那个人明显连意识都有些模糊,听见阿钦的叫喊,还咕咕哝哝地打断:别叫历寒尽不能叫历寒尽 历寒尽焦急地蹲下身去,把人抱住:眠眠!眠眠? 虽然云星眠残存的理智还在反复强调着要理历寒尽远一些,可浑身燥热的他此刻一接触到历寒尽带着寒意的身体,就忍不住偎进了他的怀中。 这应该是被下了药了。阿钦小声道。 寒尽?寒尽!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才让历寒尽意识到慌乱之下,他居然忘了挂电话。 云星眠现在这副样子,他总不能带着他回家去。 历寒尽一手拥着怀里的人,一手把手机放到耳边:叔叔,我找到人了,眠眠他他一个人出来喝闷酒,现在喝醉了。 喝醉?这小子!云少华的声音很快就被尚银素代替,看样子是手机被夺了过去。 怎么喝醉了呢?醉得严不严重?你快点带他回来!尚银素焦急地道。 我们现在离家有点远,我看今晚就不带他回去了,就近找个旅店住一晚,明天再说,阿姨你不用担心,有我照顾,眠眠没事的。历寒尽匆匆回答。 尚银素却还是放心不下:这傻孩子,怎么就喝醉了?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惊喜了!还不如早点跟他说,你们这大晚上的在外面住能行吗?你们在哪儿?要不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真的没关系,阿姨,眠眠他睡一觉就没事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历寒尽心里焦急万分,可是为了安抚好电话那头的人,他也只能耐下性子来,一字一句地交代清楚。 好了,寒尽现在估计也被那小子整得手忙脚乱,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吗?挂了吧挂了吧!云少华在一旁催促。 尚银素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你们可别乱跑,开个房好好睡觉,知道吗?明天早点回来,嗯? 好,阿姨,您放心。终于把家里人都糊弄了过去,历寒尽这才得空,一把抓住云星眠在自己衣襟里乱探的手。 他摸了把裤兜,才想起来自己下车下得急,连钥匙都忘了拔。 历寒尽把人抱起来,对着阿钦道:走吧,我车还在酒吧门口停着,麻烦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旅店。 还开什么车啊!这里不遍地都是旅店吗?酒吧一条街,最容易滋生的就是一夜|情缘,自然是旅店遍地。 那麻烦你帮我停好车,车钥匙在上面没拔,可能车门也没关,我们明天再联系。 因为药效,云星眠在他怀里并不老实,他一边抱着一边还得想办法压制他,也是辛苦。 卧槽在这种地方你连车门都不锁?就算车没丢里面也被人偷空了。说是这么说,可是看到历寒尽怀里的人,阿钦还是理解地点了下头,然后暧昧地朝他眨眨眼:好嘛,明天见,看来这位发作得很是时候。出去这条小路右转没多远就有家旅店,嗯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至于套子什么的,旅店都有卖! 历寒尽哪里还有时间听他这些废话,抱着人转身就朝着他说的方向走去。 而真到了那家半新不旧的旅馆,历寒尽才恍然发觉,这里这里似乎就是他上一世的今夜带着云星眠来的地方。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8) 当时他把云星眠从一家夜店里拉出来,到了这儿,那家伙就抱着他的腿,怎么都不肯走了。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多么抵挡不了某人的诱惑。 是不是有些事,就像命中注定一样,终究还是会属于他们? 历寒尽深呼吸一口,抱着人进去,找昏昏欲睡的前台开了一间房。 历寒尽不能找历寒尽都已经进了房间,云星眠还在低喃。 历寒尽低头看他:为什么不能找历寒尽? 他他不喜欢我。云星眠说着,带上了几分哭腔,寒尽历寒尽 历寒尽抱紧了他。 我太坏了,我是不是太坏了我把尚斯寻云星眠跟做梦似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是不是太坏了? 不坏,一点都不坏。历寒尽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历寒尽!云星眠突然张开眼,雾气蒙蒙地注视着他,历寒尽,我得跟历寒尽睡觉不然我的小暑就回不来了我的小暑。 历寒尽心里一颤,而下一刻,云星眠已经像只小猫儿似的,探过身来,狠狠噙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们小暑,还是得回来。 第52章 算账 头痛欲裂 好像不只是头, 他的全身现在都像是被车轧过一遍,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疼。 他昨晚 云星眠猛地张开眼, 不出意外, 映入他眼帘的居然是一个人结实的胸膛。 他忍着痛慌张地爬起来, 却恰巧对上历寒尽如水的目光。 云星眠僵硬的身形在那一刻倏地松懈,又趴了下去:怎么是你? 历寒尽听见这话, 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倍:不然呢?你觉得应该是谁?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云星眠更觉得心虚。 昨晚因为药效折腾了半夜,就算他断了片, 但也不是一个画面都不记得, 他只是在醒来的那一刻有些恍惚。更何况他正常记忆最后见到的人是那个调酒师, 他还真怕自己因为药效影响睡错了人。 看到是历寒尽的那一刻,他心里的担忧全部烟消云散,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窃喜。 不过他这种心态似乎有些不应该。 云星眠硬撑着从他身上滚下来,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我我本来真的不想接你电话的,可能最后脑子太迷糊, 没控制住,我我这次真没想勾引你。 历寒尽原本还只当他是药效发作下不知道要接电话, 哪里想到他竟然是故意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那我还是真谢谢你惦记了。 云星眠听着他阴晴不定的语气,也不知道他这谢是真心还是假意,脑中一片混乱之下, 只能胡乱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历寒尽: 他觉得自己昨晚真的太手下留情了,就不该顾着他的身体,把他累到一句气人的话都说不出来才好。 叩叩叩 门上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阿钦懒洋洋的声音:老板,钥匙! 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云星眠混乱的大脑倏地警醒起来。 他紧紧巴着被子,听着历寒尽套好衣服,下床,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阿钦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你这大清早就扰人清梦,多给钱吗? 历寒尽把钥匙接过来,无奈地提醒:现在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只要我没醒,就是大清早。阿钦理所当然地耍赖,何况昨晚跟你玩得那么刺激,我可是大半夜都没睡着。 玩得刺激?大半夜? 云星眠猛地张大了眼,扒开被子朝门口看去。 小旅馆的房间,并没有什么遮挡的玄关,开门就能看到床。 这么一眼看过去,云星眠才把人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后来历寒尽身边一个得力的下属,与他也打过些交道,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们现在就已经认识了。 阿钦越过历寒尽看到他的动作,还笑着对着招了招手:嗨!照片。 照片?云星眠一头雾水。 历寒尽不自在地把人推出去:好了,你先走吧,我们还急着回家。 怎么你害怕 砰 历寒尽关上门,把阿钦的调侃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云星眠却不禁有些好奇:他为什么叫我照片? 历寒尽不自在地把钥匙踹兜里,答非所问:阿姨已经打了五次电话了,我们再不回去,他们就得杀过来了。 云星眠本就因为睡了某人心虚着,听见他提起老妈,一颗心更是慌乱得不成样子,赶忙围着被子起来,满床找衣服。 历寒尽看他那副笨拙的样子,无奈地把昨晚散落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给他递回去。 好在都是厚衣服,他脱得也早,就算有些皱巴,穿身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云星眠觉得自己可能是受到了药效的影响,脑子一直到现在都是懵的,其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太多,反而不知道应该先整理哪一个,只能先忍着酸痛往身上套衣服。 历寒尽倒是利落,刚才给阿钦开门前就已经把身上的衣服穿了个差不多,现在就差个外套。 看某人笨拙成这样,就算他心里还有气,也忍不住凑过去,把云星眠始终翻不出袖子的毛衣夺过来,翻好,然后套在他脑袋上:抬手。 云星眠听话地抬手,顺利地把毛衣穿上,然后又看他拿起了自己的内裤。 云星眠的脸红彤彤的:这个我自己 闭嘴!历寒尽瞪他一眼。 云星眠刚占了人便宜,也不敢反驳,只能红着脸让他把内裤也给自己套上,然后外裤,外套,直到被抱到床边,连鞋袜都给套好。 最后,历寒尽盯着他看了半天,一直把他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压着下巴,刺刺的让人不舒服。 云星眠伸手想要拉下来一些,也被他阻止:不许拉,外面冷。 云星眠: 好吧,毕竟他刚占了人家便宜,自然是什么都要听人家的。 一样的十八岁生日,历寒尽两次事后对他都是这么凶巴巴的,又温柔。 云星眠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委屈还是窝心。 穿这么一点还不接电话,你是想冻死在外面吗?历寒尽再次开了口,果然还很凶。 云星眠却半句话无法反驳。 昨天他在墓地待了一整个下午,本来就已经被冻透了,晚上在酒吧也没待多久,就又爬窗到了室外。在他昨天所有的记忆中,寒冷确实是占了很大的比重。 只不过这点小事跟其他所有经历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他才会下意识忽略过去。 这会儿被问起来,他才想起那冷到牙齿打颤的感觉,反射性地缩了缩肩膀。 历寒尽看他这副小媳妇儿似的样子,反而骂不出来了,只能恶狠狠地威胁:总之回家等着挨骂吧! 他骂不出口,家里可还是有两个替补。 云星眠怯懦地抬头:你怎么跟爸妈说的? 历寒尽一瞪,他又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跟着他一起下了楼,云星眠才发觉,这旅馆居然就是上次十八岁生日那晚来的那家。 他对那晚的记忆尤其深刻,许多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这家旅馆的大致摆设跟名字。 到这时,他混沌的脑子才想到另一个严重的情况。 他醒来之后,身上早已经被历寒尽清理得干干净净,他除了有些关于昨晚的火热记忆以及被那什么之后的充实感觉,根本就想不起来,昨天历寒尽到底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他的脸一刹那有些惨白。 大白天的凤鸣街十分冷清,阿钦就把车停在了旅店门口。 历寒尽推着他上了车,又坐上驾驶座,才发现他还惨白着一张脸发愣。 安全带。他低声提醒。 云星眠懵懵地点点头:对,安全套,你带了吗? 历寒尽: 云星眠: 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蠢的错误之后,云星眠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安全带系上,惨白的脸色这会儿也有了改变,转向爆红。 历寒尽发动着汽车,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却也再次想起云星眠那不太正常的反应。 出了那么大的糗,云星眠就算还是担心,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心急如焚地在副驾上缩着,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一脸的生无可恋。 再过一次十八岁,他终究还是与历寒尽在同一个地点翻云覆雨了一整夜,也不知道这算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那小暑算不算是他们命运当中一个必备的环节呢? 历寒尽开着车,并不能时时看向他,但只是偶尔扫上一眼,也能看出来他的紧绷。 凤鸣街离家里不算太近,可是开车的话,一路畅通,却也用不了多久。 就在车子已经拐到家里那条小路的时候,历寒尽才突然开口:本来带了的,可后面有两次你要的太急,我就忘了。 啊?云星眠反应了还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回答自己刚上车时那个傻不愣登的问题。 这个答案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云星眠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为确实没带套担心,还是应该为要得太急脸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们的汽车就已经开进了原本就开好的家门口。 爸妈跟姥爷听见他们的车声,第一时间就赶了出来,齐齐围在了车外。 云星眠一看到老妈那张铁青的脸,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带不带套,他甚至都恨不得历寒尽能直接开车带他出去再溜上两大圈。 历寒尽已经从另一边出去,见他迟迟不肯下车,尚银素不耐地敲敲车窗:还不下来?待上面想干嘛?再出去喝酒? 听见她这话,云星眠想也知道历寒尽昨天是怎么帮自己在家里请的假。 他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终于在爸妈的瞪视中缓缓打开了车门。 妈,爸,姥爷对不起我错了。不管怎样,先老老实实认错才是硬道理。 还知道认错!知道错了昨天还喝那么多!今天叫都叫不醒!看看你这一身的尚银素凑近他身上嗅了嗅,脸上有些疑惑,奇怪,好像没有酒气 站在汽车另一旁的历寒尽适时开口:他怕挨骂,洗过澡又回来的,昨晚找到他的时候在大街上,我怕他感冒,阿姨,还是先给他喝点热汤吧。 云星眠接受到信号,赶忙配合地捂住脑袋:妈,我有点头疼是不是发烧了? 什么发烧,我看你就是宿醉!云少华在一旁气呼呼地开口。 可尚银素一向心软,就算是知道他有可能是装的,一想到儿子喝了那么多的酒,还在街上冻了大半夜,就算生气也是忍不住心疼。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真是翅膀硬了还不进去!饭都做好了!话里虽然还满是埋怨,但是很明显,这次家暴危机已经被他们用苦肉计化解了过去。 云星眠病恹恹地从车上下来,被老妈拽着上了台阶,打开房门,看到那一客厅的装扮,脚步却又不由得顿住。 院子里的彩灯并没有开,也隐藏在了枝枝蔓蔓之间,所以他跟着车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可是现在,这满客厅的气球跟彩纸却第一时间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墙上那几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还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昨晚那个没来得及的蛋糕又被妈妈摆在了桌子的正中间。 历寒尽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了,在路上居然一点都没跟他提起家里还有这回事。 云星眠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湿热。 尚银素看到他的反应,没好气地道:怎么样?感动了吧?知道自己那闷酒白喝了吧?头疼你也活该! 她说得没错,云星眠确实感动了。 试问谁在看到为自己精心布置的这一切之后能不感动呢?特别是这两天他还一直都以为家里人都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云星眠脑子混乱了一路,来不及冒出太多想法,只觉得像是被满满的温情包围了起来,忍不住一把抱住身旁的尚银素:妈,谢谢你!还有姥爷,爸爸,谢谢你们我真的太开心了。 他一撒起娇来,家里几个大人的心也都禁不住软了,哪里还有跟他继续计较的意思。 尚银素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以后再敢闹离家出走看你爸揍不揍你。今天就补过个生日,切了蛋糕吃点饭再去睡会儿吧,又没酒量,还敢一个人喝闷酒。 是!母亲大人!云星眠干干脆脆地应着,探头过去在尚银素脸上亲了一记。 撒娇大法果然管用,几句好话出去,昨晚的一夜未归就这样被掀了过去。 客厅里悬挂的气球都有些瘪了,桌上的菜色也没昨晚丰盛了许多,可云星眠站在那只尚且算是精致的蛋糕前,心底还是免不了有些触动。 可惜他的感动情绪还没酝酿完,就听见老妈不耐地催促:赶紧脱了外套过去蛋糕切一切就完了,为了等你都还没吃饭呢,饿得前胸贴后背。 云星眠:好的母亲大人。 任性错过自己生日惊喜的人还能多说什么呢? 他听话地站在衣架前,外套的拉链刚拉下一点,就被历寒尽一把按住:你毛衣不是脏了吗?直接去房间换一个吧。 云星眠愣了下,才发现历寒尽示意地指了指他的脖子。 他赶忙把拉链拉回去,含混地应了声,便忍着身体的不适,快步回了房间。 等牢牢地关上房门,脱下外套照了照镜子,云星眠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早就被历寒尽啃得一片青紫。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49) 得亏刚才历寒尽按住了他,要是他就那么脱了外套,现在家里估计已经炸开了锅。 这人他红着脸,在衣柜里挑了件领子最高的毛衣换好,确定怎么动都不会露出脖子上的痕迹,才在老妈的催促下踏出了卧室门。 在他换衣服的空当,蛋糕上的蜡烛已经被点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只。 大白天的,烛光看起来并不会很美,但18这个数字本来就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美好。 能在经历过那噩梦般的一切之后重又回到18岁来,云星眠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心底除了庆幸之外,又多了几分焦躁不安。 在家人的陪伴下补过了生日,又吃了些东西,云星眠就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房间补眠。 自打醒来,他这一路折腾回家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完整的时间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一捋。 但显然他现在的时间也不充足,因为尚银素很快就把历寒尽赶回了房间,说让他也一起好好休息。 昨夜才激情相拥过的两人又要单独相处,云星眠一时间又不由得感到些尴尬。 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尴尬的时候。 云星眠尽量缩在墙边,把床的大部分都让给了历寒尽,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问:尚斯寻的事你知道了? 昨晚的记忆他许多都模糊不清,但也不至于一点都不记得。 起码他记得自己像是因为报复尚斯寻的事情,半夜巴着历寒尽哭诉过好几回。 他是狠下了那个心,也知道尚斯寻不值得同情,可是这种残忍的方式不像是当初顺势把尚耀宗送入监狱那样,真的做了,他心里总归是觉得不太舒服。 尽管明白尚斯寻那是自作自受。 如果他昨天不是存着害他的心思,又怎么会被他反将一军呢? 云星眠现在的心态倒称不上是对尚斯寻的愧疚,只是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坏人,而他这一面,偏偏又全都暴露在了历寒尽面前。 而且昨晚的事情如果爆发,他说不定会受到牵连,他原本以为,就算是有点牵扯也不怕,反正他不是下药的那个,最多是见情况不对逃跑了而已,就算真的被叫去问询,能换到这个结果也值了。 可是现在,在刚经历这么其乐融融的一次生日惊喜之后,他突然又贪心地觉得,即使是这一点宁静也不想被打破。 他不想被爸妈知道自己去过那么混乱的地方,还与这么可怕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虽然他只问了一句话,但历寒尽却像是看尽了他的心思,转过头来,没好气地反问:现在知道害怕了?昨晚不是挺大胆吗?明明知道这么危险还自己去,万一,万一 一想到那个万一的可能,历寒尽就觉得一阵浊气在自己胸口乱撞,撞得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气愤地盯着眼前的人不放。 云星眠缩了缩脖子,小声争辩: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前天去踩过点,就连包厢都是提前选好的,而且还算准了灯光黑下来的频率,把酒杯都换了 在历寒尽严厉的瞪视下,他的声音也不由得越来越小。 酒杯换了,那昨天那个被下了药缠着我不放的人是谁?历寒尽没好气地问。 要他平时这种口气,云星眠肯定早就不服气地跟他吵了起来,可这回,他不只酒杯换得毫无疑义,还因此占了历寒尽的大便宜,确实没脸再争辩。 他只是真的害怕了,害怕现在平静的生活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被打破。 有些事情总是这样,在做之前脑子里一直有根弦绷着,觉得这目的非达到不可,所有的后果自己都能承担,所有的代价都不过是小事,但真的做完了,过了最兴奋的时刻,冷静下来的脑子就会开始一点一点盘算结果,盘算得让人冒冷汗。 云星眠现在就是处在这个阶段。 历寒尽气归气,终究还是不忍看他一直担惊受怕,开口道昨天被留在那的不只尚斯寻。 云星眠惊诧地望向他。 还有臧修逸。历寒尽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云星眠更为震惊。 他当然知道从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臧修逸,就连尚斯寻恐怕也只是被他利用了。可是昨天那种情况,他根本顾不上那个幕后黑手。 历寒尽的心境明显比云星眠平和的多,他看着他吃惊的模样,继续安慰:阿钦去看过了,酒吧里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放心,以臧修逸的性格,是死也不会把这件事曝光的。他们是自作自受,你没什么可内疚的。现在工作没之前那么忙了,我以后跟你一起去学校,自习课,你就跟我去公司刷题吧。 听他这话,其实还是有些害怕云星眠一个人在学校会被他们报复。 虽然听起来历寒尽已经胸有成竹地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云星眠的心里还是有些茫然。 昨天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场梦,充满了不真实感。 历寒尽完全了解他的脑容量,不想看他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干脆就直接翻到了下一个话题:你不如好好想想我们的事情。 云星眠的思绪果然被拉了回来,大脑在短暂的放空之后,又变得慌乱起来。 他原本就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心虚,却也没想到历寒尽会这么直白地把这件事拿出来讨论。 可是历寒尽显然没有准备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依然在认真地望着他的眼。 云星眠慌张地移开视线,尽量让自己不结巴:我昨天真的没什么意识,就算是诱惑你也都是药效的问题!真的!我清醒了绝对不会再做这么出格的事!昨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纠缠你,我发誓! 上一回的十八岁,历寒尽因为一时受不了诱惑与他滚了床单,从此云星眠便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整天仗着这事儿缠着他。 他想,现在历寒尽恐怕也在害怕往事会重演。 可是有了上回的教训,他哪里还敢那么大胆。现在他们之间这种轻松的家人关系已经是云星眠梦寐以求的了,他真的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 罗里吧嗦地保证了一大堆,惴惴不安的云星眠却一直都没等来历寒尽的回应。 他忐忑地抬起眼,才发现历寒尽的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抿成了一条线,一副生气的模样。 他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道:你你就当昨晚的事情还是上辈子发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历寒尽的眼神闪烁了下,终于在他的期盼下开了口:小暑是怎么回事? 云星眠脑子一木,怔怔地望着他。 历寒尽见他这反应,心底的疑问更深。 可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那个被他斟酌了许久的可能有些天方夜谭:小暑总不可能是我们的孩子吧? 第53章 往事 云星眠嘴唇微张, 愣愣地望着他,就像是忘了说话这项技能。 历寒尽看着他逐渐苍白的唇色,心底带着的那几分试探的调侃不由得渐渐收起。 他弯起一些的唇角也垂了下来, 眼神变得越来越认真。 历寒尽并没有再追问, 但是这严肃慎重的神色却跟再郑重其事地问上一遍没什么两样。 空气凝滞了许久, 云星眠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瞎说什么,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你发烧了吧? 他的语气太急促, 听起来像是要掩饰什么。 历寒尽心底有些鼓噪。 是啊, 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这个答案明明是最正常的,可是看着云星眠那闪避的眼神, 他心底的天平还是不由得倾斜向了另外一边。 历寒尽突然下了床,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然后拿出其中夹着的一张纸来,递到云星眠面前: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那张纸被厚重的书本夹了两天,已经变得平展了一些,但也还能看出来上面曾经揉出来的褶皱。 云星眠呆呆地看着一堆算式中间那潦草却清楚的三个字,只觉得血似乎都朝脑袋顶涌了过去。 这张纸为什么在历寒尽手里?他当时没扔吗?扔了吗? 云星眠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印象。 如果小暑跟我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写上我的姓?历寒尽捏紧了那张纸。 云星眠仓皇地把那张纸夺过去,从床上爬起身来:我我就是乱写的, 当时走神了我有点渴,出去倒点水喝。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除了落荒而逃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历寒尽看出他的意图,在他经过自己身旁的时候, 伸手便将人捉了回来,牢牢压在床上,凌厉的双目就那样注视着他,不说一句话, 却又像是把他放在了最煎熬的刑拘上拷问着。 云星眠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历寒尽讨论这个问题。 他曾经心心念念地想过要把小暑的事告诉他,可后来小暑没了,他就再也没有想过。 他以为自己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 云星眠又慌乱地挣扎了两下,手脚却都还被历寒尽牢牢压制着。 他这种反应其实已经给历寒尽的猜测提供了不少佐证,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历寒尽却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嗯?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却也带着几分包容的温柔。 不过是短短几个字,但又像是在告诉云星眠,不管有多大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有我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就那么一瞬间,云星眠的眼泪就倏地涌出了眼眶。 他手脚动不了,脖子却是自由的。云星眠赶忙把脸扭到一边,但涌出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下,浸入身下的被单。 那滚烫的泪像是滴在了历寒尽胸口。 云星眠这回流泪,不像是以往跟他闹脾气耍赖,气得眼眶红到不行才憋不住落下几滴金豆子来,这一次,他眼里的无力跟绝望远远比眼泪更让人压抑。 你再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小暑他都不在了。云星眠的声音低到像是融化在了空气里。 历寒尽紧握着他的肩膀,突然觉得自己颤抖得不成样子,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都还觉得自己的猜想太过荒谬,就算是问出口,也只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现在,这件看起来依然像是天方夜谭一样毫无根据的诡异事件,就因为云星眠的几滴眼泪,就让他再产生不了半点怀疑。 历寒尽的脑子也有些发懵,这种情况在他这儿是极其少见的。 是真的?他傻傻地盯着云星眠低声问了这么一句。 但事实上,听起来他已经没再等着对方回答。 这两天小暑对于云星眠来说是一个无法提起的软肋,他守在空旷的墓地一天,他终于为那个小小年纪就离开这世界的孩子报了仇,他在那孩子活着的岁月里,一直都是哥哥的角色,他最终,没能让小暑见到他的另一个骨肉至亲 这些伤感一个人承受的时候还能压抑得住,一旦在另一个人面前摊开,所有隐藏的芒刺与尖刃就全都暴露了出来,扎得人喘不过气。 云星眠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终于在他发懵的时候夺回了自己的手,拉过被子盖住了泪湿的脸。 历寒尽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云星眠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似的,蒙着被子,用发闷的声音倾吐: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我想,无论如何临死前也要见你一面,可是我能去哪儿找你呢?哪里都找不到。 他的话语很平和。当所有的伤痛都成了往事,人就很难再以一种激动的,狂烈的语气再复述从前,一提起来,用的都是平淡字眼。 可是这种平淡却又像是一把折磨人的钝刀,一字一句,都要在人心脏上划一下,让人疼都疼得不痛快。 历寒尽现在就是这样。 不久前的那个深夜,他曾经对云星眠说过抱歉,因为自己的不辞而别,因为自己的迁怒,那时他以为自己的愧疚已经被充分表达过了,直到现在,看着云星眠这闪避的脆弱模样,他才明白,那点愧疚,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赶不上他欠这个人的万分之一。 后来我才知道是有了小暑我一边害怕,一边又想,等找到你,你说不定就再也舍不得走了,毕竟有小暑呢,他那么好那么好。 太久没有人能跟云星眠聊一聊小暑了。 就算现在爸妈都已经回到他身边,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家里曾经有那么一个惹人爱的孩子,更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他吃了很多苦才生下来的,那些或辛苦或欢快幸福的记忆,就只留在了云星眠一个人的脑海中。 这会儿一说起来,云星眠反而有些语无伦次,东聊一句西摘一句,零零散散的,却又能让历寒尽听得清清楚楚,他有多想念那个短短几年就离开的小家伙。 因为喜欢历寒尽,其实云星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个孩子,甚至连幻想都没有过。 所以这孩子来到他身旁的时候,他是如此猝不及防。 他甚至,都没有给他取个正儿八经的大名,只一心想着,等找到他的另一爸爸,他们一定要好好翻着词典找个气势十足的名字。 可是他没想到,小暑的另一个爸爸,原来根本没有在后来的人生计划中写下他的名字。 再次相见的那天,其实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平常到云星眠甚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那刻一抬头就看见历寒尽的侧脸。 初识的时候,云星眠是个吊儿郎当的富家少爷,历寒尽是个就连假期也只能穿校服的穷小子,可是再次相见,那个穷小子早已没有当初那副穿着校服的青涩模样。 当时云星眠被挤在人叠人的晚高峰公交车上,在开着的车窗里,看到了旁边那辆同样被堵得一动不能动的私家车上正低头翻文件的历寒尽。 这个西装革履发型讲究的历寒尽与云星眠记忆中的留着毛寸的少年大不相同,在那一刻,云星眠甚至觉得那张脸带着自己从未预料到的陌生。 可那是他期待了五年的重逢。 见面前不知该如何解释小暑的胆怯与见面时的那一瞬陌生,对于那刻的他来说已经都不算什么。 云星眠在拥挤的车流人海中喊着他的名字,就算是每辆车都被挤得几乎动都不能动,他还是怕对方会突然消失似的,根本等不到公交车慢悠悠地开到下一站,就直接爬出了开着的车窗。 那辆公交车很高,他记得毫无运动细胞的自己在跳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跌了一跤,配上那身被人群挤皱了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0) 而就在他最狼狈的时刻,历寒尽终于被这动静惊扰,将视线转了过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云星眠都会梦见他那双冷漠的眼。 那种冷漠与当初在学校里对着云星眠时那种明晃晃的,带着几分暧昧的嫌弃完全不一样,就像是看着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片刻之后,车窗里的历寒尽嘴唇动了动,那扇暗色的玻璃窗就在云星眠眼前缓缓升起,连那双冷漠的眼睛也一同遮住了。 为什么呢?云星眠想。 历寒尽一声不吭消失了五年,他与其说是一直在找,不如说是在等着消失于茫茫人海中的他与自己联系。 可是历寒尽就像是忘了他的存在,也忘了他们有过的那些缠绵,整整五年,才以一个居高临下的,陌生人的姿态再一次来到他面前。 云星眠想不通为什么,只能拖着摔疼的腿追上去,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车窗。 可是历寒尽的那扇窗,却没有为他打开。 车流从拥挤到疏通,不过也就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云星眠的心情从惊喜到迷茫,中间却似乎历经了千回百转。 云星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却也只能机械地打车追上去。 如果这一次又失之交臂,他不知道历寒尽是不是又要一下消失个好几年。 人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是顾不得考虑尊严的。 所以一直到历寒尽入住的那个酒店前台把他拦下,他才意识到,这一路上,历寒尽确实都知道他在后面追着的,也确实从来都没有回头。 先生你别这样,没有人来接我们真的不能让您上去的,更何况你刚刚追的可是我们大老板的儿子。拉住他的前台也是一脸为难。 云星眠怔住:你说他是谁? 我们大老板的儿子呀,说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你要是真认识他,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跟他联系吧。那前台颇为抱歉地看着他。 云星眠根本无暇顾及她对自己的态度,他看着前台身后那块展板上海川酒店四个大字,心底的迷茫更是快要把自己吞噬。 海川酒店,也在海川集团旗下。 那个让他父亲一夜间愁白了头的海川集团居然是历寒尽家开的。 怪不得他一直都找不到他。 出国留学?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姥爷还没出事前,他们之间也都是云星眠一直缠着对方不放,哪里有机会真正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他只以为历寒尽是个被姥爷养大的孤儿,哪里能想到他居然还有个背景雄厚的亲爹。 在历寒尽消失的这五年里,他甚至无数次害怕过那家伙是因为无法承受姥爷去世的打击,离开了人世,却没想过他只是被家财万贯的亲爹送去留学。 可是,就算历寒尽的亲生父亲是海川集团的老板那也不能代表家里出事跟他有关吧?那不过是生意人之间的角力,跟他们两个年轻人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历寒尽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只要他们好好见一面,多说会儿话,还能让他们手下留情 他还没见过小暑呢?要是见了,一定也会很喜欢他。 小暑跟他简直一个德行,明明是个男孩子,撒起娇来可是一点都不嫌脸红。 历寒尽向来最吃的就是他们这一套。 云星眠记得自己那时满脑子似乎都是这个想法,毕竟只有这么想,他才能放任自己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等在酒店楼下。 而他终于再次等到历寒尽的身影那个终究躲不开的人,却像刚刚重逢时那样,只盯着他的眼睛,冷漠地问:你能让姥爷活过来吗?如果能,我就帮你。 如果当初不是你招惹我,姥爷就不会出事。 你知道一天之间失去家人的滋味吗?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你。 云星眠那时才知道,原来在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历寒尽的这五年里,历寒尽居然对他怀着这么汹涌的恨意。 他曾经给他找过无数个不能联系自己的理由,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单纯地恨着他罢了。 五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害姥爷离世的罪魁祸首。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也就只有这个解释能将一切都说通,历景州猝然离世,与他相依为命的历寒尽居然连灵都没有守,便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就只来了几个陌生面孔为姥爷办了个匆忙而简单的葬礼,云星眠曾经问过他们历寒尽去哪儿了,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历寒尽恐怕因为内疚,连姥爷的遗体都无颜面对,也因为恨意,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就那么离开了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城市。 可笑他还傻傻地为他的消失找着各种不可能的理由。 爸妈刚发现他的情况,告诉他那不是绝症是怀孕的时候,还强行想要把他的孩子打掉。 事实上他也并非没有犹豫过。 可是一想到那是他跟历寒尽共同的骨血,又觉得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很俗地以为那是他们所谓爱情的结晶。 可原来历寒尽对他从来不是爱情。不过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受不了诱惑,才忍不住与他乱来了几回。 是他自己,错以为那是两情相悦。 深究起来,他与历寒尽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月,远远没有分开的时日长得多。 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地以为,一个久久不肯联系他的人,也抱着与他一样的思念呢? 小暑于历寒尽来说,也许毫无疑义,也说不定在知道真相之后只会把他当成怪物,就连小暑也会一并讨厌。 就连云星眠也想不到,要放下这个自己执着地寻找了五年的人居然也就只需要这么一瞬间。 当初对他那些厚颜无耻的纠缠耍赖甚至都还在记忆里刻得牢牢的。 可他更能感觉到,现在这个对他漠然以对的历寒尽跟当初那个一边拒绝一边又忍不住将他拥在怀中的少年,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 五年的时间太长,而姥爷的离世,是他们永远无法跨过的鸿沟。 那一天,云星眠回家静静地抱着熟睡的小暑许久,一直等到小暑揉着眼睛醒来,才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宝贝。 哥,没关系。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小暑的奶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云星眠答不出来。 难道他要说我再也无法带那个人来见你? 在小暑的生命中,根本从来就没有过那个人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哥,你别哭。看他眼眶发红,小暑的眼睛也一下变得湿漉漉的。 他伸着肉呼呼的小手,帮云星眠擦着眼:你也哭,爸爸也哭,妈妈也哭,为什么大家都要哭?以前不是只有小暑自己哭吗? 小暑说着,又努力将泪忍住,带着哭腔询问:以后小暑再也不哭了,哥哥跟爸爸妈妈也不要哭好不好? 云星眠心里一颤:你说什么?爸妈也哭了? 小暑扁扁嘴:他们偷偷哭,不让小暑看到,可我还是发现了。 这些天来,爸爸还一直在为了家里的生意四处奔走,可是就连还没来及沾手生意的云星眠都知道,他们的破产已成定局。 以往他们都只以为海川之所以盯上他们无非就是恶性竞争罢了,可是到了现在,云星眠却突然领悟,消失了五年了历寒尽突然又回来这里,莫非是为了找他报仇吗? 私心里,他是真的不想相信历寒尽连这点情分都不讲,可是一想到那日他蕴藏在眼底的恨意,又觉得,那样恨着自己的他,要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云星眠又开始去等他,但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与他在一起。 他甚至让当时跟在他身旁的阿钦转达,如果要报复就一切都冲他来,不要牵扯到他的家人。 可是历寒尽始终避而不见。 那次,他倔强地在酒店大厅里等了一夜,可等来的却只有警察的电话 云星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回家的,但是他在看到客厅里血腥画面的那一刻,脑子就嗡地一声,失去了所有知觉。 你知道一天之间失去家人的滋味吗? 他晕倒前突然想起来历寒尽同他说过的这句话。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吗?原来他恨他恨到,非要让他尝到这种滋味不可。 现在他知道了。 那种恨意,确实汹涌得几乎要把人吞没。 他甚至如此痛恨着当初那个对历寒尽一见钟情的自己。 如果他没有自私地随着自己的心意乱来,如果在爸妈第一次反对的时候,他就听话地与历寒尽切断联系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父母不会这样年纪轻轻就死,小暑不会来这世上短短几年,就要经历那么可怖的时刻再离去。 他真是个罪人,罪不可恕。 这些经历,云星眠说得断断续续,差不多就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是历寒尽作为亲历者之一,也差不多将他说得囫囵的地方都给自动补全了。 云星眠说到最后,气息都有些不顺。 历寒尽知道他藏在被子下的脸肯定已经被泪染得一塌糊涂,可是这一刻,他却没有勇气掀起他们中间那一层阻碍。 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出口安慰。 他能说什么呢? 说那时冷着脸不肯见面就是害怕自己见到他会心软?说他在大厅里等着的那晚自己也在房间辗转一夜未眠? 当错误铸成,一切原本站得住脚的理由就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小暑不过就只是一张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的两寸照片,冰冷而陌生,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在这世上来过又走了。 这一切好像都是对他当初懦弱的报复。 他面对所有恨着的人都能做到冷静果断,不留余地,就只有面对云星眠的时候,才变得那么懦弱逃避。 历寒尽终于明白自己曾经说过的抱歉有多么薄弱,多么不堪一击。 可是除了对不起,又有什么字眼能够表达他现在悔恨呢? 历寒尽紧紧抱着云星眠,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那三个字。 云星眠以为自己早已经把当初的委屈消化掉了,可是现在听着他的耳语,却又像是在瞬间回到了那个酒店的大厅,回到了心如死灰的那个时刻,浓烈的委屈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涌出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可他终究还是比当初理智了许多,居然还能出声安慰:其实你有什么错呢?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居然能生下你的孩子,更不知道我家人那晚会遇害,一切不过都是命运的巧合。 而他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只是现在,他们都有了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咒骂命运的恶质。 历寒尽紧拥着他:我就是错了,就是错了 他不该把姥爷的死怪在这个只一心想跟他在一起的少年身上,更不应该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一下消失五年,甚至在回来之后继续那么冷漠自私地对他 他的错处太多,已经无需再一个个数。 怪不得云星眠一直都说小暑再也不可能回来,就算爸妈再给他生个弟弟,那也不是他们的小暑。 想到这里,历寒尽突然脑中一个激灵,脱口问道:所以你才那么关心我有没有戴套,那现在是不是可能已经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暑:这个搓衣板是小暑特意挑的,纹路深,跪上肯定特别疼。 历寒尽: 小暑:您要是觉得不够,还有这只成套的棒槌,捶后脑勺能直接把人砸死 云星眠:儿子,可以,但真的没必要。 第54章 出去! 听见他的问话, 云星眠的脸上瞬时略过几分不自在,好在有被子遮着,才没露怯。 其实上一世, 自从这疯狂的一夜之后, 开了荤的历寒尽就像是尝过血腥味的野兽, 对他的诱惑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小小年纪的他们又不懂克制, 云星眠也说不清楚小暑到底是哪一回怀上的。 但第一次就中奖的几率当然也不是没有。 历寒尽却已经从他的沉默中了然, 心里一慌,立刻就从他身上翻了下去, 换了个姿势把人揽着, 把盖在他脸上的被子撩开, 又伸手擦了擦上面残留的泪水:所以说是真的?那昨晚做那么多次,不会对他有什么害处吧? 这话一听就完全没经验。 云星眠尴尬地想把被子再扯回来,发现被他压住了扯不动,只能作罢,然后固执地把脸转到一旁, 只留给他的个后脑勺: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怪物? 历寒尽不由得愣了下。 云星眠意会错了他的愣怔,心里一紧, 赶忙自嘲地道:这问的什么问题?别说你,我自己也觉得挺像 历寒尽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没说完的话都捂了回去。 云星眠感受着唇上突然传来的温热,忐忑不安的心也还在怦怦乱跳着。 不许乱说话。历寒尽真是很少安慰人, 语气多少有些僵硬,我没这么想,你不要乱替我做决定。 要不就说这家伙不会做人,云星眠正是难受的时候, 他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这么一句说完,眠眠同学的自怨自艾是没了,但却气闷不过,啊呜一口,狠狠咬在了他掌上。 历寒尽痛得闷哼一声,却也不挣扎,任他咬。 在他心里,云星眠这时候要是真能把他痛打一顿才好呢,多少能让他的愧疚减少一些。 不过云星眠的暴力因子实在是不够充足,咬了两秒钟,见他根本没有挣脱的意思,反而觉得下不去力道,闷闷地把嘴巴松开,盯着他手上微红的齿痕一语不发。 历寒尽以为他终于咬爽了,那只手忍不住放下去,抚上他的肚子。 这种温柔的动作让云星眠的脊背又有些发僵,历寒尽觉察到他的异样,干脆又调整了下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窝得更舒服了些,才低声问: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你其实是双性人? 可双性人也不该是这种身体构造啊。 因为刚才换的姿势,云星眠不得不平躺下来,与他的眼神又有了交汇。 不过云星眠还是匆匆别开了目光:就家族遗传。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1) 历寒尽:??? 这个答案实在是更让人难以信服。 云星眠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提起这个事来,他简直觉得浑身都刺挠:反正,就是这样,具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说是以前家训就是绝对禁止龙阳之好的,而且家族世代行医,就是怕外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些也都是上回爸爸发现我有了小暑之后才告诉我的,而且因为以前爷爷就是因为这事儿被赶出家门的,所以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你也知道我爸那马大哈的性格,估计以前也从来没想过我居然十几岁就给自己找了个男人,根本没想过提前嘱咐我。 这么说起来,当初老爸在知道他看上的是个男人之后那么强烈反对,恐怕其中多少也有些这个原因。只不过他大概没想到那个在尚斯寻口中不识好歹,对眠眠爱答不理的历寒尽居然会跟儿子偷尝禁果,不然肯定无论如何都要给儿子打上一针预防针。 世代行医被赶出家门?历寒尽还是觉得这情节有些像是武侠小说里的。 云星眠瞥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那个被赶出来的爷爷姓什么? 不是云吗?历寒尽反问。 云星眠摇摇头:都被赶出家门了,也就理所当然地随了他另一半的姓,只不过他们命不好,躲躲藏藏的一起生活了没两年,就阴阳相隔,等我爸十几岁的时候,生他的那位爷爷也死了。你不是也知道吗?我爸十几岁就成了孤儿,身边甚至连个旁系的亲人都没有。其实不是没有,只是断绝了关系。 他又转过头去,望着历寒尽的眼睛:就在裴城,祖传老中医,没有概念吗? 历寒尽张了张口:臧家? 臧家确实是世代相传的老中医,到现在,臧修烈的爷爷在中医界还算是小有名气,曾经还被省医科大学的人特聘为教授,不过老爷子行事低调,除了看病教书,其他什么与名誉相关的活动都一一婉拒,到了现在更是退休在家,轻易不再露面,家里的中医诊所也让他的小儿子也就是臧修烈的父亲继承了。 虽说只是个诊所,但他们的病人却也是一下排到了几个月后。 云星眠笑了笑:讽刺吧?臧修烈为了保护臧修逸,让你白白恨我那么久,但其实我也算是他堂哥,只不过比臧修逸远了那么一点点。我爷爷跟他们爷爷是亲兄弟。 就算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这件事,历寒尽还是一脸震惊。 臧家虽说是世代行医,但到了现在,继承衣钵的也就只有臧修烈父亲臧严新一个人而已,臧修逸他爸志不在此,早早就出去做了生意,臧修逸后来学的也是金融相关,臧修烈虽然确实成了医生,但学的也是西医。 云星眠当然能理解他的吃惊:我当初知道也是这个表情,但没办法,当时爸妈为了我,只能回臧家去求他们家老爷子,其实臧老爷子对我爷爷也有愧疚吧,毕竟赶他出门是长辈的决定,他当初也无能为力。我决定生下小暑之后,就一直跟他住在一起,对外宣称是得了重病在住院。 说到这里,云星眠的眼睛又有些黯然:其实我那时候还想,如果你要是听说我得了重病,说不定会回来找我我怕你不回来,又怕你找过来联系不到我,被我爸打 他那时的心情还真是矛盾。 可事实却是他期待的那个人根本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当然也不知道他那一场重病住院。 历寒尽被他说得心脏又是一阵紧缩,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云星眠说起这些当然不是为了谴责他,看现在的气氛太沉闷,他刻意笑了笑,打趣道:不过最后你猜怎么着?老爷子他其实也没帮男人接生过,最后还是陈阿姨给我动的手术,她不是妇产科医生吗?你不是老问我肚子上的疤怎么来的?就是为了生小暑。 上回陈阿姨见到我怪怪的,可能也是因为知道我们是一家人,那位老爷子眼睛可刁了,什么都告诉陈阿姨两口子,没大儿子什么事儿。 可他说得越是轻松,历寒尽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何尝看不出来云星眠是不想给他压力。 你云星眠接下来的话显得有些犹豫,你原本也不知道我的体质,所以就算没没带套也不能怪你。 提起这事儿,云星眠难免有些结巴:就算是真怀孕了,你也不用负责,我不会跟爸妈还有姥爷说孩子跟你有关,我口风很紧的,绝对不会拖你下水,你尽管放心唔! 听着他说这些急于撇清关系的话,历寒尽明明还愧疚着,却又忍不住气闷,只能身体力行地堵住了他的嘴,狠狠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这是回来之后,他们在清醒状态下的第一个吻,云星眠不由得呆住了。 我放心不了。历寒尽嘶哑地道。 云星眠慌忙别开视线:都说了我不会说你不要老毛病又犯了,心软对我们的关系没什么好处的。万一我现在真的有了孩子,反正反正以后你也能随时见到他,不过就是不能认他而已。 历寒尽发现自己习惯了他的无赖,对他这些深明大义的言行还真是难以忍受。 他又一次探过身去,不由分说地压制住云星眠的挣扎,吻得更为深刻认真。 许久之后,历寒尽才终于放开了气喘吁吁的云星眠,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开口:这不是拉我下水,我没觉得自己被连累其实我,我 这种话还真是让人难以启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很久以前,在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不然你以为我是色狼吗?那么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扑上来,我也能忍不住 见云星眠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历寒尽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才继续:你以为对我投怀送抱的人少吗?不管是分开的那几年还是后来,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一个都没兴趣,我,我也只有过你。 在这段关系里,历董一直都是被追逐的那个,于是就连本该柔软的情话说出来都是硬邦邦的,甚至还没有平时让对方脱鞋换衣服时的语气来得自然。 这一大串疑似表白的话语说完,他终于沉默下来,满心期待地等着云星眠反应过来,然后一脸感动地扑到他怀里,迎来一个传统电视剧中皆大欢喜的浪漫结局。 云星眠也确实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他双一直灵动的眼睛呆滞了许久,才终于眨了眨,人也从历寒尽怀里坐起来,愣愣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也一直爱我吗? 历寒尽也坐起身来,不自然地点点头。 从我第一次拉你进小旅馆之前?云星眠又惊愕地重复了一遍。 历寒尽抿了下唇:不然你真的以为我是随随便便跟谁都睡的吗? 云星眠怔怔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神情就像是置身梦境。 历寒尽看他这呆滞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担心。 眠眠他伸过手去,想重新揽住他的肩膀。 可谁承想云星眠居然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历寒尽有些讶异。 云星眠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忍着身体的酸痛,抬起腿来,重重一脚踹在历寒尽身上。 历寒尽原本就坐在床边,来不及防备,居然晃悠了两下,就那么被他一脚踹下了床。 砰 摔得还挺重。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就算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作自受,你你老子吃了那么多苦,都差点自杀了,你跟我说你那时候也喜欢我? 看着因为气愤一张脸涨得通红是云星眠,历寒尽才发现剧情的发展与他以为的全不相同。 可是面对云星眠的指责,历寒尽却说不出一句反驳。 他紧紧抿着唇,坐在地上任由云星眠发泄。 或许对方多骂他两句,他心里还真能好受一点。 可谁知道云星眠却气到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了:出去!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以往云星眠的脾气虽然也称不上好,但也绝不可能对历寒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历寒尽头一回体味这种滋味,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云星眠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谁知道云星眠根本连话都不想听他说,居然直接爬下床,费力地想从地上把他拉起来。 历寒尽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敢让他使力,赶忙撑着地面主动站起身来。 然后,云星眠同学二话不说就推着他走到卧室门口,拉开房门,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砰 门也重重关上了。 历寒尽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身形,才发现客厅里一家三口都正在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种仿佛被扫地出门的情境跟他平时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沉稳模样可真有些不太相符。 再说了,在长辈眼里,平时眠眠在他面前什么时候不是乖乖巧巧的,哪里有过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历寒尽意识到他们的注视,面子上一时也挂不住,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我我是想趁着现在有时间去公司一趟,马上就快期末考试了,明天开始,我得跟眠眠一起去上课。 尚银素拉着只气球,尴尬地对他点点头:上课好,是要好好上课,那你就穿这身去?不换套衣服吗? 历寒尽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西装裤跟衬衫,经过了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多少都有些发皱。 还是换身厚点儿的再去吧,外面多冷。 历寒尽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没关系,反正我开车过去,不冷。 他总不能再在家人的注视下表演一番怎么叫门都叫不开的戏码吧? 那那你晚上早点回来,送眠眠那台电脑还没装,我跟你阿姨又不会这些,我看这几天你没时间就在家里办公好了,公司那边跟周妍他们嘱咐一下,真有事儿再过去。云少华也在一旁搭腔。 姥爷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你们这是送眠眠的还是送他的? 云少华尴尬地笑了两声:反正买了么就是全家人都能用的。 这话要是给现在的云星眠听见估计能气死。 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的历寒尽应承下来,就逃也似的开车出了家门,可是还没走多远,就又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打开钱夹,看着里面那张两寸的照片出神。 这钱夹是他决定去实习之后,尚银素买来送他的礼物,而这张照片却是他收到钱夹的那天趁着云星眠不注意的时候在他书桌的抽屉里偷到的,鬼使神差似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这照片就已经稳稳地被他夹在了其中。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消了那个所谓保持距离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云星眠看作是他的人。 在刚刚重生回来时,他确实是认真地想着与他分道扬镳的。 两人上一世的纠缠实在是太压抑难捱,既然能重来一遍,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带着姥爷重走一条轻松的路。 可当他看见云星眠听话地与他划清界限,然后跟其他人越走越近,才发觉,他根本无法忍受一向眼睛里只有他的云星眠不再围着他转。 说他言而无信也好,厚颜无耻也罢,总之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擅自把云星眠拉入了自己接下来的轨道。 照片是云星眠转学前拍的,那时的他还不认识历寒尽,即使在镜头前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高傲模样。 历寒尽才想起,原来以前的他是这样骄傲的,可后来遇见了他,就心甘情愿把他放在了第一位。 历寒尽的心不由得一阵柔软。 他的长指抚过照片上的眉眼,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在调查资料里看到过的小暑。 同样是一张二寸照片,可小暑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模糊,现在的他甚至都没有途径再去找一张他同样的相片。 如果再次见面,他肯停下听云星眠好好说一说,就不会连小暑的面都见不着了。 现在这种刀割似的心痛,大概就是对他的报复。 历寒尽捏了捏眉心,无力地躺在椅背上,思绪却不禁又飘回了当年。 就在他同样无眠的那天,一大早,阿钦就敲开了他的门:你那个一直等在楼下的老同学,家里好像出事了。 历寒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 然后云家被灭门的消息短短一上午就成了裴城最大的社会新闻。 历寒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的医院,只不过看着病床上好好躺着的云星眠,脑海里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好,他没事,还好,他昨晚没回去 而醒来后的云星眠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泛红的眼里却只有恨意。 接下来是一段十分混乱的经历,历寒尽被警察传唤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云星眠把他当成了害死家人的幕后黑手。 可这种信口而出的指证根本站不住脚,警方在找不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留下一句让他随时配合调查就没了下文。 可这样的结果在充满绝望的云星眠看来,不过又是一场被黑暗覆盖的官商勾结。 在出事之前,云星眠为了等他,也是接连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出事之后更是食不下咽,在那之后几乎没能迈出医院的大门。 而更为凄惨的是,他现在甚至连住院的钱都付不出。 历寒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尽管知道云星眠根本不欢迎他,还是忍不住又趁着夜深人静,去了他的病房。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云星眠根本没有扑上来对他这个仇人大打出手,他甚至连眼睛都没张开,就只静静在病床上躺着。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啊。当天那位负责值班的护士长对着历寒尽轻叹,上回警察跟他说他指证的那个罪犯解除了嫌疑,从那之后他就话也不说,饭也不吃,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他想不开 那位护士长在医院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病患没有见过,看人自然是准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2) 历寒尽想到她话里的可能,才发觉自己慌乱得没有了主张。 他站在云星眠床边,听见自己对着不言不语的对方开口:你是准备就这样把自己饿死吗?这辈子都找不到我杀他们的证据,你真的甘心吗? 云星眠猛地张开眼,从病床上爬起来,紧紧揪着他的领子: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可以杀我啊!杀了我,不要动他们! 历寒尽看着他眼中迸发的恨意,在那一刻心想,这样,他一定就有力气活下去了。 知道云星眠肯定不会接受他的恩惠,就连医药费,历寒尽都是借着臧修烈的名义借给他的。 接下来的几年里,云星眠果然是就那么缠上了他,不管是生意还是生活,整天像个躲不开的幽灵一样,妄图抓到能把他送到牢里的把柄。 历寒尽现在想想,或许,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躲开,只有让云星眠一直存在于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才觉得安心。 后来调查出尚斯寻是凶手,他又不由分说地把云星眠软禁在了家里。 他怕他知道真凶是自己相依为命的表弟,会再一次崩溃,也怕他没了对自己的恨意,就真的与自己一刀两断。 其实,是他一直以来,都离不开云星眠。 是他一直以来都那么怕失去他。 第55章 睡沙发 再说这会儿还闷在卧室里的云星眠, 赶某人出去的时候他是气血翻涌,一鼓作气,可等人真的走了, 他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才觉出有些发虚。 历寒尽的表白让他在那一瞬像是飘在云端, 可那一瞬之后, 气恼与愤怒还是不由得占了上风。 他一直以为历寒尽与他之间的纠缠都是出于心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最初以为的两情相悦越来都是真的。 这种解释让他觉得自己那十年来的辛苦伤痛都像是个笑话。 可脾气发完了, 他心里却又有些害怕,要是历寒尽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为了孩子才有了那么点儿可能一直都在爱着他的错觉, 那他这一通骂会不会又把他的心意骂回去? 云星眠也知道这样是很没出息, 但是爱着一个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听着对方口口声声的情话也会忍不住患得患失,何况,历寒尽这表白在他心灰意冷多年后的现在才迟迟说出口。 云星眠生气又委屈,可现在最害怕的, 却还是他的话只是在冲动下说出口,根本当不了真。 云星眠一个人纠结了半天, 最终还是忍不住,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当出了卧室门。 可惜他一步三回头地找了许久,也没看到历寒尽的身影。 莫非他去了楼上书房?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沙发上坐着的老妈开口:别找了, 寒尽刚才说去公司有点事儿。 云星眠一僵,矢口否认:谁说我找他了? 说完他便快步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果然,刚才的话那家伙根本就被当一回事, 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那家伙居然还有闲心工作。 云星眠气闷地趴上床,这一回气不过,连历寒尽的枕头都踢下了床,自闭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 动作中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肚子,脊背在那一刹那又不由得僵了下。 现在他肚子里如果真的又有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会是小暑吗?尽管希望渺茫,云星眠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上一世,他与小暑的缘分实在太短,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个肉嘟嘟的小娃娃能再一次来到他身边。 这一回他一定会好好守护他长大,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或许因为经历过一次,也或许是出于对小暑的思念,对于再次怀孕,云星眠并没有上一世那样恐惧,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面对父母的震惊责骂甚至伤痛。 只要小暑能重新回到他身旁。 昨夜的劳动量实在太大,就算心思复杂至此,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云星眠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睡前还一直记挂着,这一回,小暑居然到了他梦里,还是四五岁的模样,趴在他怀里耍赖地要冰淇淋吃。 云星眠在梦里也是满心的忧虑,说什么都不许他吃那凉东西,小暑见撒娇不管用,干脆对他噘起了嘴:反正你不买也有人给小暑买? 谁啊?云星眠下意识地问。 小暑对他做了个鬼脸,指着马路对面:当然是我另个爸爸! 再抬眼,历寒尽就站在马路那一侧,举着两支冰淇淋对他们笑得灿烂。 这个梦境太过美好,导致云星眠被叫醒之后看见历寒尽就先输了一截儿气势。 不过仇他还是记着的,晚饭桌上冷着脸闷头吃饭,历寒尽有心讨好,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厮不但不吃,还十分不给面子的把他夹过来的菜直接丢进了垃圾篓里,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这举动可是捅了马蜂窝。 本来他俩这矛盾就闹得全家人都看出了端倪,但小孩子嘛,整天混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家里人也根本没当回事,可这明目张胆浪费粮食的行为,在老爷子看来可是罪不可赦。 历景州脸色一沉,把筷子放下:吵架归吵架,拿菜出什么气?小学时候就让你们背《锄禾》《悯农》,连粒粒皆辛苦的道理都忘了吗? 云星眠只顾得跟历寒尽闹脾气,却忘了自己在历家食物链上一直处于最底端,就算是现在大着胆子把历寒尽踩在脚下,头顶上也还有个老爷子坐镇,一听见老爷子教训,满腔的气势都散了,连肩膀都垮了下来,恢复了那副期期艾艾的小媳妇模样。 就是!下次再敢这样罚你不许吃饭!尚银素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附和。 云星眠委委屈屈地扒拉着面前的白饭。 就算知道长辈们并不是刻意责怪,看他这副模样,历寒尽还是忍不住开口解围:好了,姥爷,阿姨,别说他了,其实都怪我,是我做错事他才这么生气的。 历景州见云星眠那副模样,也早已心软,听见这话立即训斥:眠眠脾气这么好,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气成这样?拿出态度来好好道歉,好男儿知错要能改! 尚银素跟云少华听了,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历老师,觉得这小子脾气好的,大概全世界也就您一个人了。尚银素说话的时候都还是忍俊不禁。 云星眠听见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历寒尽这家伙在他爸妈面前真的太能装了,他们居然二话不说就站在他那一边! 一直关注着他的历寒尽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他的愤懑,他清了清嗓子,语调略有些不自然:还有我,那个,我也觉得他脾气挺好的。 这种言不由衷的话纯粹就是用来讨好的。 云少华闻言,夹了块鱼肉放到历寒尽面前:孩子,不想夸咱就别勉强了。 历景州却还在为桌上唯一的弱势打抱不平:你们这态度就很不端正,眠眠本来就又乖又听话,可比这硬脾气的小子好多了。 老爷子这话倒也没错,云星眠在他面前确实是一直都又乖又听话。 可别,他要是有寒尽一半省心,我也算烧高香了。尚银素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伸手给儿子夹了块烧得油汪汪的茄子。 云星眠气哼哼地把那茄子塞到嘴里,又胡乱扒了几口饭,然后把饭碗一推:吃完了! 这口气一看就是还耍着脾气。 看见他的剩饭,历景州的眉头还没皱起来,历寒尽就十分识相地端起他的碗,把里面的饭全都扒到了自己碗里:没关系,剩不下,我来吃。 云星眠脚步顿了顿,心里更气。 这下他的无理取闹更是被某人的懂事比了下去。 砰 云星眠这一次关门的声音更响,甚至还咔嚓一声把门都反锁上了。 这段时间以来,家里人还是头一次看他发这么大脾气。 尚银素心里颇有些好奇: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 历寒尽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我 事到如今,他也根本没办法解释,支吾半天,只能自暴自弃地道:反正是很严重的错误。 是的,很严重的错误,严重到一直到了晚上睡觉时间,某人都还不肯给他开门。 我告诉你云星眠,两个人吵架归吵架,该生气生气,该道歉道歉,不让人进去睡觉就过分了啊你!尚银素在门口咣咣敲门,快开门!听话! 云星眠心里对历寒尽怨气满满,却又忌惮着历景州的心情,怕自己老不开门他老人家会多想,就算心里再气,也只能在老妈的叫喊下噘着嘴过来,把门打开。 不过刚一打开,他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就嗖地一下朝着站在尚银素身后的历寒尽身上射了过去。 你这孩子,脾气闹闹就行了啊,让姥爷看着多不好。尚银素小声教训。 他当然知道给姥爷看着不好,要不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开门! 历寒尽迎视着他凌厉的目光,不由得揉了揉鼻子,识相地开口:我拿一下换洗的衣服,今晚睡沙发。 那怎么行! 很好,请便! 娘儿俩同时出声,可说的话却完全不同。 为表诚意,云星眠甚至还闪开了门边,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尚银素一巴掌拍在云星眠肩上:你这熊孩子! 历寒尽还站在她身后,并没有动,与云星眠对视的眼里居然也掠上一抹委屈。 也确实,这表白后的待遇跟他预料当中实在是差了太多。 云星眠哪里见过他这种眼神,一时之间居然不由得觉出些愧疚来。 不过很快,他就强行把那点内疚压了下去。 这位大爷哪里需要他可怜! 想到这儿,云星眠甚至还冷冰冰地加了一句:快点拿,我要关门了。 云星眠! 尚银素还想发难,却被历寒尽开口劝住:阿姨,别说了,我今天就在外面睡一晚好了,反正沙发那么宽。 那怎么行,你这高个子,在沙发上睡那得多憋屈。尚银素看他真的把换洗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也是不由得松了口,要不就趁着今天抬下床收拾个房间给你。 历寒尽立即警觉地挺直了脊背:不用,我睡沙发挺好的。 这要是真收拾个房间出来,他以后想再回来睡可就真的难了。 小孩子闹矛盾,银素你也不用跟着操心,要不今晚就让寒尽跟我睡吧,反正那张床闲着也是闲着。历景州并没有对眼前这种局面多心。 历寒尽拿着衣服,看着重新紧闭上的卧室门,暗暗磨了磨牙:没事儿,我在楼下睡习惯了,睡个沙发没什么的,你们就放心吧。 如果睡睡沙发就能让他消气,这对他来说还真是划算得厉害。 见他都这么说了,几个大人也就没再劝解。 不过尚银素还是好好给他在床上铺好了被褥,并且细心叮嘱:要真不舒服就去姥爷房间睡,那个床也铺好了。 历寒尽满嘴答应着,但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楼上睡。 他还等着云星眠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看他睡这儿能多少消消气。 尚银素知道他的答应也是敷衍,上了楼还忍不住跟老公吐槽:这俩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好在历老师不是那种多心的人,不然好好的让寒尽睡沙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容不下个孩子。这个眠眠,太不懂事! 你这么说可偏心了啊,本来也不知道他们在生什么气,看寒尽那态度,明显是真惹到眠眠了。云少华一个大男人,对这种事不是特别在意,他们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尚银素无奈地叹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不过寒尽也是,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去睡沙发,那么高的个子,腿都伸不直,睡这一夜多难受啊。 云少华对这一点也不是很能理解:你说这要是女儿跟女婿,我绝对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以前一惹你生气不也都故意睡沙发让你心疼吗?这两个大小伙子啧啧,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云少华不过是随便说说,可尚银素听见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却蓦地停住。 老婆,怎么了?发什么愣?云少华注意到她的异常。 尚银素犹豫地张了张口:你说 嗯?云少华疑惑。 算了,没什么。尚银素摆了摆手。 两个孩子应该就只是感情好一些,她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在胡思乱想的可不只她一个人。 云星眠躺在那张一个人可以随便打滚的大床上,想到在沙发上窝着的历寒尽,心里又有些别扭。 明明才因为害怕对方反悔担惊受怕了整个下午,可一看见历寒尽那张脸,他的脾气却还是忍不住。 人的感情跟理智也许根本不是同一个大脑控制的。 一夜辗转。 第二天醒来,云星眠身上的酸痛还是没有好转。 就算他上一世跟历寒尽有过许多次经验,但现在这个身体却真的是第一次,第一回 就直接被下药折腾一整夜,他昨天有力气跟历寒尽生气都是个奇迹。 历寒尽也知道他这情况骑车肯定不好受,于是决定直接开车去学校。 反正他还有着方便去公司的借口,把车停在学校外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知道人家云星眠同学根本就不领情,就算是现在不方便骑车,也准备直接步行去学校。 腰酸就腰酸,腿疼就腿疼,这点儿苦跟他当初的痛苦相比算得了什么! 可惜他显然对历寒尽的忍耐度有了错误的理解,因为生气让他睡沙发没问题,但生闷气折磨自己就不行了。 当着家人的面,历寒尽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让他顺利出了门。 可惜还没走出多远,某人就把车停在了他身旁,不由分说地把人抱上车,还顺便探身过去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他的手劲太大,云星眠挣脱不过,干脆也就不再挣扎,只不过还是特意在他帮自己关上车门后,气哼哼地把脸扭到一边,只留给驾驶座的他一个后脑勺。 历寒尽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郁卒。 现在这待遇还不如当初对他爱答不理的时候,做人怎么这么难。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3) 跟历寒尽发脾气的时候气势十足,可等他们的车离学校越来越近,云星眠却又明显开始焦躁起来。 历寒尽眼睛的余光瞄到他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终于在沉静了一路后开口:别怕,一切有我呢。 云星眠梗着脖子嘴硬:谁怕了?我敢做就不会怕! 如果真的有事,昨天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真如历寒尽说的那样,再没有谁比那两个人更想把那天的事瞒过去。 可是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再面对他们,云星眠无论如何都觉得不舒服。 又是星期一的早晨,迎接他们的当然又是再一次的升旗仪式。 两人把车停好,时间已经不算太早,等赶到旗杆下,各个班的队伍都已经大致排好了,只不过每个班都还有人在零零散散地往队伍里走。 云星眠一眼就看到了与臧修烈并肩站在一起的臧修逸。 就算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精神不济,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安安稳稳地在队伍里站着,连假都没有请,云星眠对这个人真是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感觉到云星眠脚步迟疑,历寒尽身上搭上他的肩,推着他快步进了队伍。 臧修烈虽然站的属于隔壁班的队伍,但却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 见他们直接站到了队伍最后,臧修烈悄悄往后撤了两步,贴到他们跟前,小声问:你们周末见没见过修逸,我怎么觉得好像出什么事了? 他们两个还没回话,臧修逸的身影就倏地紧绷了下,校服下紧握的拳头都有些发颤。 要换成是其他人,知道对方发生了这种事,恐怕是个人都得觉得同情,但说他狠心也好,冷情也罢,面对害人终害己的臧修逸,云星眠发现,自己始终无法生出那种叫同情的情绪来。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以往那种故意逗弄臧修烈的心情,只是有气无力地冲他摆了摆手。 可没想到历寒尽还嫌在那谁身上插的刀子不够似的,用着周边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回应:既然这么好奇,你不如去问他做过什么。 臧修逸猛地回过头来,黑框眼镜也遮不住满眼的红血丝,以往看向历寒尽时的脉脉深情今天似乎也换成了浓浓的不甘与恨意。 臧修烈就算再傻也能发觉其中的端倪,出于护短,他只能气闷地对着历寒尽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 历寒尽看向他,还没等说什么,就听见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臧修逸,都是因为你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就看见已经算是迟到的尚斯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冲着臧修逸刺了过去。 历寒尽下意识地将云星眠揽住,护在了身后,而臧修烈第一反应也是直冲过去,想把他手里的刀夺下,却又躲避不及,被他一刀刺了个正着,胳膊上淋漓的鲜血顿时涌出,染湿了他的校服。 在场的都是十几岁的学生,遇见这种场面登时都慌了。 杀人了!杀人了!人群里迸发出这两句疾呼,学生们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几个班主任原本都站在队伍最前端,闻言立即都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一见了红,尚斯寻看起来更是疯狂,一边跟臧修烈夺刀,一边冲着臧修逸的方向怒喊: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云星眠看着疯狂的他,这才想起,以臧修逸的性格,是会恨不得把那天的事都埋藏起来,可尚斯寻却一直以来都偏激得多。 如果不是因为偏激,他也不会被撺掇两句就妄想用下药的方法把云星眠留在身边,如果不是因为偏激他当初也不会因为偷听到小暑是他生的,就发疯到连一个孩子的性命都不肯放过,云家那一场惨案也就不会发生。 就这样一个偏激的人,怎么可能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做到闷声不吭呢? 片刻的混乱之后,已经有几个男生涌上来把他的刀夺下,人也控制了起来,可他还是赤红着双眼,想要往臧修逸的方向冲:你别以为我现在杀不了你,那群人有艾滋,你就算今天不死,以后也会病死疼死!哈哈哈哈!臧修逸!算计到自己头上的滋味怎么样? 他说的话语无伦次,看上去像是陷入了癫狂,除了他们三个,恐怕根本没有人听得懂。 但艾滋两个字一出来,人群中骚动还是变得更厉害了些。 尚斯寻!你冷静一点!丁渐丽和杨老师是所有教职人员里离得最近的,第一时间就飞奔了过来。 杨老师看着臧修烈鲜血淋漓的胳膊,也十分心急:你们俩,扶着臧修烈去旁边坐着,付辛博,快点去办公室打120,就说这里有学生受伤。 眠眠!眠眠!那天的主意都是他出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尚斯寻还在发疯。 听见他提起自己的名字,云星眠紧张得一下抓住了历寒尽的胳膊。 历寒尽双眼阴鸷,牢牢盯住发疯的那个人。 你们别抓我!我有艾滋病!谁抓我传染给谁!尚斯寻很明显是真的疯了,他说着说着,居然还哈哈大笑起来,不只是我,臧修逸也一样!以后跟他在一起,传染死你们! 听见这话,那几个抓着他的男生明显是有些怕了,你看我我看你,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而臧修逸旁边的同学也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臧修逸紧紧握着拳头,连唇上的血色也都流失殆尽。 艾滋什么艾滋!他这神志不清了胡说的看不出来吗?丁渐丽一声怒吼,就算真有艾滋抓一抓也传染不了!先给我按好他,顾凯,去叫医务室的老师,告诉她这里的情况!其他人,先给我回教室! 第56章 流言 因为这一场闹剧, 这次升旗仪式只能当场取消。 一直在发狂的尚斯寻被打了一针镇定剂,跟臧修烈一起送到了医院。 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样的事,还有学生受伤, 学校就算想压也压不下去, 只能第一时间通知了家长。 好在尚斯寻只在混乱中跟云星眠说了那么两句话, 在其他事的对比下,那两句透露不出任何信息的话实在算不了什么, 丁渐丽通知家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 这让云星眠跟历寒尽都小小松了口气。 不然这件事跟他们的彻夜未归连起来,他们也真怕爸妈看出端倪。 学校有心把事情大事化小, 并不想搞出多大的动静, 就连叫家长也是悄悄的, 不过尚斯寻背后那可是有着一群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奇葩亲戚,还不到放学时间,大家就看到办公楼的副校长室门前围着七八个人。 云星眠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可这回事毕竟与他有关,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学习上,一下课就忍不住趴在窗口朝着办公楼的方向看。 不过学校里有好奇心的大有人在, 他在其中也并不突兀。 因为早上闹的那一场,短短一上午时间不到,学校里就已经传出了N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臧修逸跟尚斯寻其实在偷偷搞同性恋, 结果没想到臧修逸劈腿染上了病,还把病传染给了尚斯寻,于是才出现了早上那血腥的是一幕。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到了十年后, 普通人对于艾滋病也依然存在着巨大的歧视与偏见,这种流言刺激了每个人猎奇的神经,可以想见,接下来他们两人会陷入怎么样的舆论漩涡。 云星眠,丁老师让你去一下副校长室。班长突然过来传话。 云星眠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下。 难道说臧修逸经不住他们的审问,把一切都招了? 如果真的到了报警调查的地步,他当时的举动算是正当防卫还是蓄意伤害? 云星眠一时心如鼓擂。 历寒尽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虽然已经被冷落了整整一个上午,可他还是第一时间走过来,安抚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我跟你一起去,不用怕,一切有我。 云星眠学不来他的气定神闲,但无法否认的是,历寒尽的安抚确实抚平了他些许焦躁。 但即使是这时候他也没忘记自己正跟历寒尽闹这脾气,云星眠肩膀一甩,把某人的手臂才身上甩了下去:用不着,我自己可以。 他趾高气扬地在前面走了,看得来叫他的班长同学目瞪口呆。 同学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对历寒尽这样。 更让人震惊的是,就算被甩了脸子,历寒尽也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云星眠身后往副校长室走去,连脸色都不带变的。 他以前那个冰山脸哪里去了?! 云星眠这会儿却没心思注意两人的互动在别人眼里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是看上去气势十足,心还是虚着的。 因为张鹤娘家来的人多,副校长室的门都开着。 看见他过来,站在最外面的尚斯寻表嫂立即开口:来了,他来了。 一群人齐刷刷扭过头来看着他们。 张鹤自然是跟臧修逸他妈一样站在最里面的。 看到云星眠跟历寒尽,她本就因气愤涨得通红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上一回因为历寒尽的当面揭穿,她现在落得一个家破人残的下场,对他们怎么可能不怨恨,不过现在,她却是有求于云星眠的。 张鹤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开口喊:眠眠,你说,到底咋回事?斯寻无缘无故会伤人吗?这个小子是不是使了什么坏手段,还有那啥那啥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斯寻当时喊的话听起来虽然都是疯言疯语,却也着实透露出不少信息,虽然当时云星眠只被cue了两句话,但在这种时候也成为了重要证人。 云星眠下意识地在朝着臧修逸看过去,现在的他唇色还是惨白的,可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倔强。 既然叫家长,肯定也不会只叫尚斯寻的家长,作为这场事件的当事人,陈梦妍跟臧修逸的妈妈李月华也都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 李月华在隔壁初中也是个小领导,口才可比张口闭口只会爆粗的张鹤好了不知几倍,听见张鹤的话,她眉毛一竖,咄咄逼人地道:现在发疯的人可不是我儿子,自己孩子都需要打镇定剂进神经病院了,还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儿子怎么可能跟这种疯子有关系,疯狗都是乱咬人的,可不能因为被疯狗咬了就说人站在那里也是错。 你他妈说谁是疯狗,老娘撕烂你的嘴!张鹤果然一下就被激怒了。 眼看她就要扑上去动手,丁渐丽赶忙把人拦住:好了,两位家长,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云星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尚斯寻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话又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云星眠身上,其中包括摇摇欲坠站在办公室中央的臧修逸。 他紧紧盯着云星眠的嘴巴,似乎就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放心,以臧修逸的性格,是死也不会把这件事曝光的。历寒尽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云星眠不由得朝门口看去。 因为被叫过来的人只有云星眠自己,历寒尽这会儿还站在门口等他。 对上他的目光,历寒尽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云星眠深吸了口气,转回头来,看着丁渐丽开口: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尚斯寻老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也许是他们家最近出了太多事,导致他的精神出现问题。 就算没有看向臧修逸,云星眠似乎也能感觉到他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 原本对彼此恨之入骨的两个人,没想到转眼之间又成了对付第三个人的合作关系,世间事真是常常让人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 你在胡说什么?你说我们斯寻疯了是吗?我就知道不能找你,你们姓云的不把我家搅得天翻地覆根本不算完!张鹤说着,又像以往那样,往地上一摊,拍着大腿哭闹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娘啊!你睁眼看看你可怜的女儿啊 李月华看见她这副撒泼的样子,鄙夷地冷哧一声。 臧修逸也在这时开口:我说了我跟他并不熟,连话都没有说过两次,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我发疯。 他扭头看了云星眠一眼:如果说哪里惹到了他,可能是因为我现在跟云星眠坐得近,交集比较多吧,他似乎很嫉妒其他人跟云星眠的关系,我跟云星眠说话的时候,被他狠狠瞪过几回,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就没有在意。 不得不说臧修逸实在是精明,刚才还吓得一脸惨白,这会儿察觉到他的合作意图,首先就一个黑锅朝着他扣了过来。 诚然,这是他把自己撇清最好的方法,最近尚斯寻家里一出事,学校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确实不少,云星眠相信,臧修逸这种心思缜密的人,在利用他对付自己之前,肯定也已经把尚家的事查了个清楚。 尚斯寻原本就住在他家,还跟他是表兄弟,从家庭突然的落差上入手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尚斯寻收养身份突然被曝光,亲妈还给养父带了绿帽子,连带的有钱的姑姑一家也与他没有了血缘关系,原本形影不离的表哥更是对他爱理不理这一连串突然的打击下来,内向的他心理出问题听起来似乎顺理成章。 但今儿尚斯寻发的那一通疯早已经把风向带偏了,原本所有人都还在猜测他跟臧修逸的关系是不是出了格,这会儿臧修逸这番话听起来只是澄清,但却暗暗带着几分导向性,像是暗指尚斯寻对云星眠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云星眠在心里暗骂他一句,看到一群人略带诧异的目光,原本不太灵光的脑子却在这时飞速运转着。 他把脸转向张鹤,镇静地开口:他说的也没错,自从你的事儿被爆出来,他一直偷偷求我,说想让我爸妈收养他,说不想跟你这种丢脸的妈在一起生活,但您毕竟是他的亲妈,这种事儿我们家怎么可能答应呢?总不能拆散你们亲生骨肉。 其他人不知道云星眠在说什么,可丁渐丽作为尚斯寻的班主任却是知道一点儿,看着张鹤这边的人都变了脸色,她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既然没什么其他的事云星眠你就不要说了,回去上课吧,最后一节我的课,你告诉班长让大家好好自习。 别呀,丁老师,这怎么能是没什么呢?我看内幕好像还很深。李月华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自己有亲妈还想着让别人收养,这不就是嫌贫爱富毫无孝道吗?这种人做出来诬赖好人的事情真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陈梦妍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尴尬旁听,这会儿也忍不住拉了拉李月华的袖子:嫂子,还是看老师怎么说吧。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4) 梦妍,现在咱们家修烈可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这当大娘的都心疼,你这亲妈不知道心疼啊?这种精神不稳定的危险分子就不能跟孩子们在一个学校待着!丁老师,我们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文盲泼妇,除了修烈的医药费也不会讹他们,但这种问题学生必须开除! 从她的眼神动作也能看出来,那话里的文盲泼妇到底是在指谁。 未婚生子的事情对张鹤来说确实丢脸,尤其是今天为了壮声势,他们张家来的人可不只他们一家,还顺便拜托了旁支的两个男人,听见云星眠提起这事儿,他们登时觉得整个张家的门楣都被张鹤玷污了似的,不只脸上无光,看向张鹤的眼里也多了几分鄙夷。 张鹤被他们这么看着,也不敢再刺激云星眠,生怕他再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只心急地道:斯寻精神没问题!丁老师。你知道斯寻这孩子,性格又好,学习又好,他怎么会是问题学生?校长!主任!我们家孩子真的很优秀的,你们不能因为他这一回一回想不开,就不让他上学了! 事实上张鹤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臧修逸跟云星眠的说法,自从那次在云家闹开,她那个乖巧的儿子性子就大变了样,虽然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个性格内向,只知道学习的乖孩子,但张鹤心里明白现在的他心里到底有多不忿。 可那能怎么办,斯寻是她亲儿子,是她害他丢了脸,总不能再害他连学也上不下去,被人当成疯子。 副校长临时受命要处理这档子事儿,早已经被这群胡搅蛮缠的家长吵得头都要炸了。 他平时又不主抓学生成绩,对尚斯寻根本没什么印象,被张鹤抓住,也只能凭借经验猜测: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敏感,尤其像尚斯寻同学性格这么内向,要是最近家里真的出了太多事,导致孩子的心理健康受到影响,那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位家长放心,我们学校会配合你们给孩子做好心理辅导,至于究竟是什么情况,咱们还得看医生的说法。 李月华毕竟也在学校任职,就算是在友校,也不好明着驳副校长的面子,只能暗暗讽刺了一句:郑校长说得没错,咱们学校可得对全体学生负责,检查好了,得真没问题才能回学校上课,不然谁敢让孩子跟这种人一起上学。 张鹤干巴巴地回应:不管怎么说,我们好好的孩子住着住着校就成了这样,你们学校也有很大的责任! 学校最怕的就是他们这种论调,副校长一听见这话,赶忙开口:没有注意到学生家庭问题的出现,我们学校是有一定的责任,但家庭问题毕竟也是你们的隐私,如果你们要瞒着,不跟老师沟通,那我们也很难及时发现问题不是。 这副校长能在这么一群人里端出个领导范儿,就证明也是从人堆里挑出来的,就刚才云星眠的那一番话虽然不至于让他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多少也能看出那件所谓的家事对于张鹤来说是个丑闻,正可谓打蛇打七寸,他这一下确实正中张鹤的要害。 张鹤那几个本来计划跟他一起来讹诈一场的亲戚这下也哑了火,除了骂骂咧咧也说不出别的道理来。 云星眠与目光深沉的臧修逸对看了一眼,都明白他们的话已经成功把这件事瞒了过去。 云星眠不过是被叫来问个话,现在话问完了,也就被丁渐丽请了出去。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讨论出最后结果,但云星眠已经知道,不管是出于学校的名誉,还是这些成人的名誉,这件事最终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渐渐被人遗忘。 一直等转过走廊,到了步梯旁边,云星眠才觉得双腿一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正好攀住了扶上来的历寒尽。 他的手心早已经被汗浸湿。 做坏事果然是有心理负担的,就算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他知道了我说的话会不会更疯狂?云星眠突然回头,慌张地道,他出院以后不会去我家杀人吧?平时只有我妈跟姥爷在家! 历寒尽暗自使了些力道,握住他的肩膀,这种方式无形中会让被揽着的人心里更安稳一些。 他揽着云星眠的动作温柔,眼神却是冰冷无比:不会的,他现在疯了,会被关想医院里,出不来。 云星眠却还是不敢确定:真的吗?万一他今天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冲动就可以让一个人永远都翻不了身。凡事都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对手常常就是因为冲动把这个契机送到他手里。 云星眠听着他那阴森的声音,才发觉,这个才刚刚跟他服过软的男人依然没变,只不过是在他面前不同而已。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的慌乱却真的被驱散了许多。 问话过后,不只住院的两个没回来上课,就连臧修逸的位子都空了。 尽管学校里严禁讨论这件事,可十几岁的孩子就是这样,越藏着掖着不让说,大家就越是好奇,关于尚斯寻跟臧修逸之间的八卦传闻不只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听说臧修逸确实一直去酒吧乱玩的,有人在凤梧路见过他好多回,啧啧啧,那打扮跟他在学校里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那他俩真的搞同性恋啊?还得了病?好恶心!他们班是不是都得去检查一下身体!万一都被传染了那我们不是也危险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了,那种病正常接触不会传染的,我姐是护士,她跟我说的。 那他们确实是那个了才染上的? 不是说尚斯寻疯了,那天都是在胡说吗? 谁知道真的假的,说不定就是因为情伤才疯呢! 听说他在医院里一直大喊大叫的,医生护士也怕他真的有那个病,把他的病房都隔离起来了。 他爸现在不还在坐牢吗?那种家庭养出来的,脑子肯定不正常。 那连他亲爸都不是 流言一旦传出,不管经过多少版本,都不可能再让一个人恢复原来清清白白的样子。 何况他们也不是真的清白,关于他们的流言也是半真半假,听起来就更像真的,也更让传播的人乐在其中。 臧修逸没再回学校,不过包扎后的臧修烈却又很快回来上课,不过一向外向开朗的他最近脸上也是少见笑容。 云星眠虽然对臧修逸没什么愧疚,可是面对臧修烈时却还是觉得别扭,多少有些躲着他的意思。 好在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他忙着闷头做题,基本也不用跟臧修烈打什么交道。 现在尚斯寻在医院住着,臧修逸也不见踪影,学校对于云星眠来说也没什么危险性,他跟历寒尽还闹着脾气,也就没像原本计划的那样自习课跟他一起走。 考试的前一天,云星眠回去的比平时晚了些,没想到又在路上遇见了慢悠悠走着的臧修烈。 臧修烈最近一直这么无精打采,看到云星眠,也只抬了抬眼皮,随意打了声招呼。 倒是云星眠看着他还包扎着的胳膊,良心过不去,选择停在了他身边: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臧修烈也不客气,直接单手抓住他的校服,叉开腿坐在了后座。 只不过见他真的不再贫,云星眠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修逸明天不来考试了,他年后就直接去留学。臧修烈突然道。 这个消息云星眠还真是不知道,他平时又不会特意打听臧修逸的动态。 不过为了给臧修烈面子,他还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其实上一世臧修逸也去留学了,只不过是在高中毕业之后,现在出了这种事,会提前一年,也不奇怪。 我最近总感觉怪怪的,云星眠,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不是真出过什么事?臧修烈终于问起了云星眠最不想跟他讨论的话题。 云星眠面不改色地反问:能出什么事?我跟你堂哥又不熟。 说起来也确实是,他那位堂哥可是自己耍心眼陷害的他,就连后面他出事也不是云星眠动的手,他会有这样的后果,还真是一点儿都赖不着云星眠。 总之就感觉怪怪的,尚斯寻发疯前那个周末,修逸确实一夜都没有回家,我们找了他整个晚上。臧修逸在家里表面上可是个乖乖牌,夜不归宿这种事情当然是绝无仅有的。 臧修烈那简单的脑子也想不到他感到怪怪的背后居然还藏着这么严重的事情,也没想把当时的情况瞒着:第二天早上修逸被一个打扮挺讲究的人送回来,说是在路上发现晕倒的他,送去医院检查只是低血糖,等他睡醒就给送回来了。不过真的很奇怪,低血糖晕倒而已,为什么要换衣服呢? 最后几个字臧修烈还是没说出来。 云星眠并没有注意,只前面的话就让他感到诧异:打扮讲究的人?多讲究? 那晚跟臧修逸天待在一起的是萧达那群人,先不说以他们的为人根本不可能好心送臧修逸回去,就算真的有人大发慈悲,整个颓里面恐怕也找不到一个穿着算得上讲究的人那可是个所有人都浓妆艳抹跳舞喝酒的夜店。 就西装革履的,看着挺有范儿,而且,修逸要出国,好像就是那个人说要赞助,说他查过修逸的成绩,也知道他现在出了这种事,觉得很惋惜,唉总之就那一套吧!臧修烈回道。 你大爷家条件不是挺好的吗?留个学还用别人赞助?云星眠皱眉。 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臧修烈终于找到了跟自己心有灵犀的人,以往那股劲儿又有些外露,所以我觉得,以我大爷大娘那两口子的性格,肯定对方得是他们想要巴结的什么人,所以我就在想你说,他们不会是为了钱,把修逸给卖了吧? 云星眠:??? 不是有那种有钱的变态吗?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男生!臧修烈无比担忧。 云星眠: 这小子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 第57章 赏雪 上一世, 云星眠一直到五年后才真的跟臧修烈的熟起来,可能因为一直被臧修逸的秘密压着,五年后的他性格变得安稳沉静了许多, 就算开朗的性格没有完全被掩盖, 但跟现在的这种天真也相差了不知多少。 也就只有他的存在还让云星眠觉得, 自己身边还有着一个正常的十七八岁的孩子。 不过这孩子还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臧修逸爸妈又不是尚耀宗那种嗜赌如命的地痞无赖,再怎么也不可能把儿子卖去给老男人当情人。 不过臧修烈的话还是让他觉得很是在意。 其实距离出事到现在过了也就半个多月,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已经准许历寒尽回房睡觉,但很不幸的是, 历寒尽同学其实每晚都得默默为自己打个地铺, 到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再收起来。 而不当着爸妈跟姥爷的面, 云星眠更是连话都不跟他说,大多数时间都只留个后脑勺给他,连讲题都免了。 历寒尽一边觉得让他多拿捏自己几天好好出出气也挺好的,一边又因为眼前这种局面憋到内伤,一连几天都有些低气压但这种低气压也不敢在云星眠面前显现, 可以说是很憋屈了。 不过今晚,云星眠犹豫再三, 还是选择把闹脾气的事儿先放一放,跟躺在地上的人开口:喂,臧修逸要去留学了。 他的主动着实让历寒尽感到些意外,意外到只惊愕地抬头看着他, 居然忘了回应。 云星眠尴尬地别开眼,继续道:听臧修烈说,那晚有个穿着挺讲究的人送他回家,然后那个人现在还要资助他出国留学。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你去酒吧找我那天,不会是被人跟踪了吧? 他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以臧修逸的交际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一个有钱人帮他瞒天过海?而且还让他父母毫无疑义地同意对方送他出国。 如果他早就有这种能力,也不至于找萧达那样不入流的人来害他。 可他仍旧想不通应万海想要赞助他的动机。 听了他的话,历寒尽也有些意外,他回想了下那天的情形,发觉自己根本不记得那一路上前后左右的车况。 当时的他只一心记挂着云星眠的安慰,哪里还能顾得上身后有没有人跟踪。 不过认真想一想,以应万海的性子,确实是能做出来找人跟着他这样的事。 历寒尽猛地坐起来,云星眠不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吗? 如果那晚应万海真的派人跟着他,那些人既然知道了臧修逸的事,也一样能猜到他跟云星眠做了什么。 这么说起来,应万海可能已经知道他跟云星眠的关系。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看到云星眠忧心忡忡的模样,历寒尽还是敛起心神,对着他摇了摇头:没事,他一直喜欢做些培养忠仆的事情,可能是见臧修逸跟我认识,就顺便查了查他的成绩之类的,决定早早送出去培养。 即使是关于臧修逸的话,历寒尽也只说了一半。 应万海只所以挑中臧修逸,看中的恐怕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在他能力尚可的前提下,还对历寒尽了解至深。 应万海对他并不是真的放心。 尤其是现在,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跟云星眠的关系,就算能遵守约定五年不扰乱他的生活,五年后,也照样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应家的继承人,恐怕连结婚对象都得经过他亲手安排。就像他当年毫无疑义地娶了何柳,再在外面养着一个又一个的情人。 在他眼里,婚姻与感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如果他真的有过感情的话。 云星眠不知道历寒尽心底这些多余的想法,只是接着问道:会不会那晚臧修逸其实根本没有被萧达他们怎么样?他提前被救走了? 历寒尽沉思了下,缓缓摇头:他不会做那种多余的事,抓住臧修逸的把柄,对他来说,这个人就更好拿捏,事后在对方绝望的时候出现把所有后果都处理干净,远比让对方真的避开危险要划算得多。 应万海是个生意人,可不是救世主,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视为棋子,能指望他对一个陌生人有多少慈悲? 云星眠又想起臧修逸那灰败的表情,看起来,他确实不像是顺利逃过一劫的样子。 臧修逸又不像尚斯寻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他恐怕现在更是恨他入骨,说不定这回连历寒尽也一起恨上了,原本云星眠还担心穷途末路的他会展开更为激烈的报复,但既然现在他要去留学,起码在短时间内就不可能再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5) 就算他的离开不等于事情结束,但云星眠一连紧绷了几天的神经还是终于松懈了一些。 历寒尽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缓和。 此时此刻,臧修逸的去处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他揉了揉鼻子,再次开口:我会想办法找眼线监督他们的情况,你不用太担心,他现在出国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如果我们现在真的有了孩子,起码这一年之内,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对付他们。 随着一句句低哑的倾诉,他早已经从地铺上爬起来,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床边:这一年,我只想好好 云星眠倏然发现他的接近,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不过却不是因为害羞,纯粹是出于愤然。 他气呼呼地瞪过来,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历寒尽就又摸摸鼻子,老老实实滚回了地铺上。 以往这种时候,历寒尽每次都是霸道得可以,要是按照他那时的性格,就算是云星眠生闷气,他肯定也早已经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把人亲了个七荤八素,到时候事情也就过去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这回,他却觉得有点没脸继续走那个路线。 虽然那可能是和好最快办法,可这一回,他却不想再连和好都是用他欺负着对方的方式。 云星眠脸红是出于气愤,可是听历寒尽提起怀孕的事情,他也着实有些不自在。 上一回,在历寒尽突然消失之后,他心慌意乱地试图寻找对方,一连两三个月都没能好好休息,就连孕吐也因此拖后了许多,现在距离那天还没过去多久,他也还完全没有反应。 整日像平常一样生活,他其实也常常忘记自己有可能已经怀孕这件事。 不过现在听历寒尽提起来,他的脑中却又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历寒尽看出他脸色有变,忙开口问:怎么了? 云星眠怔怔地望着他:臧修逸也是跟我一样的体质,他他会不会 上一世臧修逸并没有经历过这回事,一直到五年后与历寒尽重逢时都还是孤家寡人,更不可能有孩子。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暗示,云星眠居然完全忽略了这个可能。 如果他被传染上病,又怀了孩子,那这个孩子会不会生下来就已经是个艾滋病患者? 不管臧修逸人多该死,但孩子却是无辜的。他自己有过小暑,更不忍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遭遇不幸,如果这不幸还是他们造成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星眠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 历寒尽虽然还在地上坐着,但却抬起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抚上了云星眠的手掌。 这个可能早在云星眠跟他诉说身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 可是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挂怀的问题。 你觉得他会要这个孩子吗?如果他怀孕了,这孩子根本不可能生下来。 云星眠的情绪冷静了些。 确实,一个大男人怀孕生子本来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那孩子不是跟喜欢的人一起的,谁会心甘情愿真的把孩子生下来呢? 何况臧修逸是藏老爷子的亲孙子,当初连他的事情臧家都处理得这么隐秘,臧修逸在这方面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说,只要这世上不会因此多个可怜的孩子,其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至于臧修逸怎么跟他家里人解释那个孩子的存在,显然就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总之臧修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口。 云星眠心思转回来,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历寒尽掌心里握着。 对于他这种见缝插针的行为,云星眠不由有些恼怒。 他没好气地把手抽回去,围着被子转过身,又只留给某人一个倔强的后背。 历寒尽坐在地上,看着他那缕因为睡姿翘起来的呆毛,心里突然空虚的厉害。 这段时间他真的已经习惯了抱着对方睡,最近独自躺在空旷的地铺上,无论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睡姿。 想想那一晚,他为了逗装睡的云星眠,刻意把他说成是一只抱枕,现在真是报应不爽,少了那只抱枕,他真是连觉都睡不安稳。 不知道云星眠会不会也有被他抱着的瘾,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重新回到近在咫尺的这张大床上。 不过想想云星眠抽回手时的坚决态度,历寒尽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现在依然任重而道远。 每次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感受不到身边熟悉的体温,云星眠确实也不习惯。 可好在这种不适也算不了什么,完全能克服。 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云星眠迷迷瞪瞪看着收拾地铺的历寒尽想,这么冷的天,他睡地上,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笑,他对这个人担心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这些天思绪混乱,其实他都没有来及好好想一想他与历寒尽之间的未来。 不过今天就是期末考试,他显然也没时间想这些。 接下来的考试,臧修逸跟尚斯寻当然也都没有出现,尚斯寻不用说,在医院里又是身体检查又是精神检查的,短时间内不可能出来,而臧修逸就算是过完年再出国,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时候,肯定也不会为了区区一次期末考试再现身。 没有了他们,对于这些忙于考试的学生们来说好像生活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就连那些所有人都讨论过的流言蜚语,也给紧张的考试让了路,没有几个人再有心思挂念。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结果让云星眠不由得感到些不真实。 老师也都赶着放假,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就有了结果,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云星眠的心思多数都不在学习上,这一回果然就在成绩上见了真章,前两回月考里一直稳定攀升的他这回惨遭滑铁卢,又往下降了许多。 不过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向视分数如命的丁渐丽想法似乎也有了改变,不只闭口不谈成绩的事,反而在班里特意强调了让大家在进入高三前最后一个学期保持心情放松,注意自己的心理健康。 云星眠却不知道自己下个学期还能不能继续在学校待着。 考试成绩出来之后,高二的同学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寒假。 然而一旦进入假期,也就证明离过年不远了,而历寒尽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安,虽然现在有着大把的假期,但他却公司也不去了,多数工作都直接带到书房去做,上回云星眠收到的生日礼物也直接成了他的办公工具。 云星眠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事实上,他清楚地知道历寒尽在不安什么。 上一世的腊月二十三晚上,裴城下了挺大的雪,他第二天早上看着院子里积得厚厚的雪还兴奋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可能跟历寒尽在雪中发生的浪漫镜头。 他一路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到了历家楼下,这一回却连历寒尽的窗户都没用敲。 帮老爷子料理后事的人已经把家属院里的雪踩出了一条路,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他再也找不到历寒尽的身影。 而现在距离腊月二十三,就只剩下两天,不只历寒尽害怕,就连他心里也一直惴惴的。 以历寒尽的性格,就算是担心也不可能直说,只能在办公的空当一直盯着姥爷的行踪,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干,就连姥爷上下楼多跑几趟他都忍不住阻止。 历景州哪里受得了这种管束,没几次就想要发急。 云星眠在哄老爷子这方面可比历寒尽有经验得多,他干脆把老妈也拉进了书房跟他一起刷题,还撒着娇让姥爷在一旁监督。 历老师当然不会拒绝自己的老本行,于是不管看书还是练字也都在一旁呆着。 一家四口整日就那么待在一起,就算是书房再大也难免挤迫。 不过这种挤迫却带着些说不出的温馨。 如果不必担心姥爷的身体就更好了,云星眠想。 到了那一天,果然晚饭时间一过,外面就簌簌地下起了雪。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除了暗自担心姥爷身体的他们,家里的三位大人都显得很是高兴。 本来云少华跟历景州还兴致盎然地准备喝上两盅,但这一次却被历寒尽言辞拒绝了。 历景州去世的原因是脑淤血,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让老爷子碰酒精这种东西。 但老爷子因为这事儿却又跟他气上了,入夜之后,历寒尽更是放心不下,开口要去姥爷房间睡一晚。 老爷子却是一点都不领情:我自己睡习惯了,有你在我睡不着!再说了,你现在主意这么大,到时候我一个老头子睡觉打呼磨牙的,再让你嫌弃。 这语气一听就还是记恨着历寒尽不许他喝酒的事儿呢。 事实上历寒尽大多数时间都对他很纵容,可今天毕竟不同,在这件事上,他也是难得坚持:你只要别锁门就好,我等你睡着了再进去。 没有谁比云星眠更能体会他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有多气人。 云星眠真怕姥爷这回再被自己亲外孙给气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要不,我们今晚都一起睡吧! 其他四口都有些愕然。 云星眠刚刚也是灵机一动,这会儿真要确认了,才开始努力组织语言: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咱们一家人还没好好在一起赏过雪呢,反正客厅里也暖和,咱们就在窗边打个超大的地铺,一起赏赏雪聊聊天,搞搞团建对,团建很重要。 客厅里有个挺大的窗户,一眼看过去,便能看见一片片飞雪落在窗外的枯枝上,确实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尚银素向来都很有浪漫情怀,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双眼一亮,给这个提议拍了板。 虽然其他两位男性长辈对这种事情很难理解,但也不好扫兴,只能默默服从。 历寒尽就更不用说,云星眠的办法很好地解决了他的难题,他简直二话没说,就开始催着云少华抬床垫打地铺。 楼上的床垫要抬下来当然太麻烦,他们也就只用了云星眠房间那一张,准备给姥爷睡,其他都是年轻人,直接在地上铺几层席子被褥就能对付。 还别说,看寒尽打地铺的手法就是比你们两个熟练很多,你们能不能也跟人多学学?尚银素忙活着还不忘吐槽。 她的话成功让历寒尽跟云星眠的动作都是一僵,然后不自在地对看了一眼。 每天都要来上一遍的动作,要再不熟练才不正常好吗? 云少华跟历景州虽然原本对熬夜赏雪这个事情不敢恭维,可等地方真的收拾好,一家人对着窗外的雪景坐好,却又觉出无边的惬意来。 为了应景,尚银素又特意做了点儿吃的当夜宵,这一回,可能是为让老爷子的心情也更舒畅些,历寒尽终于松口,主动给历景州倒了小小的一杯白酒,不到二两的杯子,喝点儿正好助眠。 人一老了其实就会多些孩子气,终于喝上心心念念的醇酒,历景州的心情果然变得愉悦了许多。 三位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尚银素更是几乎把云星眠从小到大的糗事给数了个遍。 云星眠自闭地缩在被子里,只留着两只眼睛看着窗外飞舞的雪。 那张床垫历景州一个人睡太大,虽说一般都提倡女士优先,但让尚银素睡另外半边显然是不合适,于是历寒尽不由分说地就把他给按了上去。 这会儿云少华跟尚银素并排躺在历景州的另一边,而历寒尽就贴在床垫边,与他紧紧挨着。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温馨而美好,听着大人们的声音,云星眠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他觉得盖在身上的被子动了动,历寒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进来,与他握在一起。 云星眠一下紧张地清醒了大半。 他稍稍挣扎了下,却也不敢太用力,怕被长辈们看出端倪。 可历寒尽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想要占便宜的样子,看他平静的脸,就像是只有这样牵着手,才能与此刻温馨的情境相配。 困了就睡吧,我醒着呢。历寒尽低语。 云星眠觉得自己应该把他推开的,可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鬼使神差地默许了他的动作,在三位长辈身边,忐忑而又安稳地与他手牵着手。 云星眠原本是打定了注意要熬上一整夜,好好守着姥爷的,可是到了后来,听见爸爸跟姥爷的呼噜声渐渐响起,他的意识也忍不住越来越模糊。 再一睁眼,云星眠看到客厅那与卧室完全不同的天花板图案,才想起昨夜的任务,他忍不住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向旁边看去。 天色还早,极少熬夜的姥爷还在旁边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 云星眠大大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转回头。 历寒尽也在另一边躺着,睁着的眼里能看出些疲惫,可笑里却是满满的如释重负。 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对他笑过的云星眠在那一刻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没事,姥爷昨晚没事,真的太好了。 心情还没能完全松懈下来,云星眠却又忽的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他赶忙捂住嘴,从床垫上爬起来,连拖鞋都顾不得穿,就直直地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 第58章 一切有我 云星眠起身的动作有些急, 不只历寒尽第一时间追了上来,其他人也都被他的动静惊醒了。 但他们无论怎么也不可能猜到他的情况。 尚银素急急忙忙趿拉上拖鞋,紧追在历寒尽身后: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吐? 历寒尽站在云星眠身边, 轻抚着他的后背, 而云星眠也并没有呕出什么来, 只是被那突然涌上来的反胃的感觉折磨得不轻。 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就只有历寒尽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吐。 尚银素一问完, 云星眠明显地感觉到抚在自己背上的那只手停了动作, 整个人都有些发僵。 云星眠在那一刻突然有些心慌,强忍住干呕的冲动, 赶在历寒尽开口之前回答:可能是昨晚没吃好吧, 又熬了夜。 说着, 他仓惶的眼神不自觉对上历寒尽,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胆怯两个字。 历寒尽下意识地抓起他的睡衣,唇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样?眠眠没事吧?刚醒来的历景州也在客厅里喊着问。 尚银素忙回答:没事历老师,就是反胃,吐一吐也就好了。 跟历老师说的时候轻松, 但就算只是个反胃,当妈的看到儿子这样也还是会心疼。 云星眠身边站着历寒尽, 那么狭小的空间她也靠近不了,忙开口叮嘱:我去喊你爸把床给你铺好,你吐完了再去躺会儿,我去把粥煮上, 等会儿喝点粥就好了。寒尽你看着他点儿,要是吐了还是很难受咱们就去医院。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6) 我知道了,阿姨。历寒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 尚银素只当他是出于担心,并没有多想, 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卫生间。 云星眠吐了点儿酸水,就完全没了存货,见他似乎是没了吐的意思,历寒尽赶紧把马桶冲掉,然后又帮他的牙缸里接满了水:漱漱口吧,舒服一点。 云星眠心里有些发沉,连再与他生气保持距离的力气都没有,只静默地把水接过来,在他的关切下洗过脸刷过牙,便垂着脑袋回了房间。 前面各种事情混杂,他们都没能好好考虑关于怀孕的事,而且在身体有反应之前,他们谁都不敢确定云星眠到底有没有真的怀孕,就算是担心也没那么明显。 不过现在,可能是因为姥爷的事情一过去,云星眠的心情猛一松懈,居然就此开始了孕吐,比上一世早了两个多月。 历寒尽借着照顾的名义,随着他一起回了房间。 云星眠像以往那样,又鸵鸟似的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连脸都朝着里面,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不过他这次却不是因为闹脾气。 这会儿大人都在家,尚银素还随时可能进来关心云星眠的情况,历寒尽坐在床边,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手在被子外停了半天又只能放弃。 眠眠他低低叫了一声。 云星眠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这一次家里的事情我来解决,你身体已经够辛苦了,心情就放松一点历寒尽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云少华狠狠揍一顿的准备。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不要脸,但确实,他现在完全了解云少华跟尚银素的为人,知道他们不忍刁难自己,如果云少华真的脾气上头狠狠揍他一顿,这事儿反而更好解决,因为看到他的伤势,他们两口子肯定都会心软。 上一回,云星眠身边没有历寒尽的存在,他们两位最终也都尊重了儿子的选择,接受了小暑的存在,这样一对善良的人,又怎会真的刁难家里这两个偷尝了禁果的孩子? 云星眠仿佛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听了他的话,在沉静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那姥爷呢?如果姥爷知道这件事,再发病怎么办? 虽说历景州上一世的发病时间已经安全度过,但谁也不敢保证现在的他能变得坚不可摧。 现在他们的情况可不只是两个男孩子要在一起这么简单,历景州不像云少华跟尚银素,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这种体质,起码算是打过一针小小的预防,对于他这个年龄的老人来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就已经够前卫,要是再知道云星眠居然怀了自己外孙的孩子,这冲击力恐怕比当初臧修逸刻意的侮辱也差不到哪里去。 历寒尽果然因为他的问话愣住。 云星眠吸了吸鼻子,小声继续:所以我们的事打死都不能说。 如果姥爷真的再次因为他们的事发病离世,这件事将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伤口,再也难以愈合。 听见他这句话,历寒尽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云星眠的想法。 果然,云星眠接下来就把他预料中的话全都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反正他们都不知道小暑是你的,这件事就瞒着他们。我有过一次经验 说到下面的话,云星眠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断断续续,说得极为艰难:我爸妈就算会生气难过但他们会接受小暑的,只要这孩子跟你没关系,姥爷应该就不会有事。 让爸妈生气难过又何尝是他的本意,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不孝地眼睁睁看他们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如果上一世没有过小暑,如果现在的他们只是两个不小心搞出人命的普通高中生,或许还能忍痛趁着孩子未成形之前流掉,可是现在,他们怎么舍得再剥夺一次让小暑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或者我们根本就不告诉他,到时候就跟他说我生病住院,至于小暑小暑生下来之后,就跟他说是爸妈收养的,他不可能会想到孩子是你跟我的。云星眠说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坐起身来,急切地望着他。 急切的让人心疼。 历寒尽的心脏有些隐隐作痛。 让他怕成这样的人是谁呢?要不是上次自己把让姥爷离世的罪名归结到他身上,害他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又何至于留下这么严重的阴影? 他明白云星眠的担心都有道理,却更心疼这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现在居然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将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 自己当初到底都干了什么? 历寒尽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热。 他的手忍不住隔着被子攀上云星眠的肩膀。 可能因为刚才那一番话,云星眠对于他的触碰很是抵触,即使裹着被子行动困难,都在第一时间往里躲了躲。 可历寒尽明白,这种躲避是出于胆怯,而并不是拒绝。 他更觉得胸腔里一阵酸涩,像是为了给对方力量似的,他探过身去,把裹着被子的云星眠整个都拥在怀里。 只是还没等出声,他们就都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尚银素的声音也跟着一起进来:我煮了点面,还是面养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历寒尽也在第一时间坐起了身,与刚刚进门的她对视在一起。 云星眠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出来老妈语气里的停顿。 他心里一慌,也赶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妈。 云星眠一声叫唤打破了那两人的僵局,尚银素对他笑了笑,将那碗面端到房间里的书桌前放下:起来吃点面吧,胃才能舒服一点,吃完稍微活动活动不要马上睡。 她如常的语气让云星眠瞬间吊起的大石头回落了一些。 老妈向来都不是跟能沉得住气的人,既然说话的语气这么平和,那一定是没发现什么吧? 云星眠惴惴不安地看向历寒尽,只见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安抚。 如果说老妈的语气还只是让他稍微放心,那历寒尽的神情便真的让他安稳了下来。 刚才历寒尽好像就是隔着被子抱了他一下,要说只是为了睡那儿舒服一些,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云星眠终于放心了一些。 但出于心虚,他还是听话地迅速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 为了他的肠胃,老妈做的并不是他爱吃的肉丝面,就只用葱花炝锅,最后又打了个鸡蛋,鸡蛋还是打碎在汤里的,让面条汤看起来醇厚可口了许多。 但可口明显是他以前的想法,刚一在桌前坐定,面条那股炝锅的香味一传到他鼻端,云星眠就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几乎想也没想,他就又捂着嘴巴对着旁边干呕了下。 历寒尽见状忙把碗端到了桌子另一端。 尚银素的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把碗端了起来:要是不想吃就去睡会儿吧,我出去给你倒点儿水。 说完,她就端着面条走了出去,从神情里看不出什么不对。 云星眠把胃里的翻腾压下,紧张地抬头看着历寒尽:她这是没发现什么吧?嗯? 历寒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有,她不是没说什么反常的话吗?放心吧,先去床上躺着,我出去端水。 云星眠被他推着走到床边,重新躺上去,却还是不安地拉住了他:你不要露出什么马脚,这件事说定了,爸妈我会跟他们说,你就当不关你的事。 云星眠说着满口逞英雄的话,不过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语气现在听起来有多紧张。 刚才只是被老妈撞到那么点事就吓成这样,他居然还妄想把所有事都担下来。 要知道上一世他怀孕可是被爸妈看出来的,他当时只是以为自己得了重病,连曝光都是被动的,现在要让明知道是怀孕的他独自去父母面前负荆请罪,他心里的压力真可以算做比山还大。 说他胆小,可他明明就怕到连眼眶都发红了,又偏偏坚持成这个样子。这种被动而来的坚强只会让在意他的人更为心酸。 历寒尽没有正面答应他,而是坐在床边,轻声问:小暑长得像不像我? 他见过的不过是一张小小的二寸照片,而且那时根本没把小暑跟自己联想在一起,当然不会注意这个问题。 可是云星眠却是日夜都跟小暑相处在一起的。 听了他的话,云星眠急切的表情果然是顿了下,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咕哝着争辩:很小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 他自己可能也发觉这种说法并不能说服谁,顿了几秒,才又接着道: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要不,就趁着小暑还没长大的时候,你还是想办法带姥爷从家里搬走吧,或者我跟爸妈说想带着小暑换个城市,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我们都走了,就算他们发现小暑像你,到时候肯定也无从计较了。 听着他把分别后的人生安排得井然有条,历寒尽的心像是被一只小兽轻轻噬咬着,酸痛无比。 那我们呢?以后就这样分开不再见了?历寒尽小声问。 云星眠那喋喋不休的话终于停下。 这个话题显然也戳中了他的软肋。 因为之前一直以为历寒尽对自己并没有爱意,云星眠这段时间以来的唯一诉求,也不过只是能与他像家人像朋友那样平常相处下去,不必在一起,只要能常常看见他就好。 可是现在有了小暑,他们之间就连这种相处也要变得奢侈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云星眠低低地道。 历寒尽深呼吸一口:眠眠 叩叩叩 水来了。这一回尚银素人还在门外就先出声提醒。 两人都停下了话头,历寒尽也忙走过去打开门,把尚银素手里的水接了过来。 尚银素并没有进门,见他来接,就把水递给了他:喝完好好休息,什么时候饿了就吱一声。 虽然没进门,但她的话却是对着床上的人说的。 云星眠藏不住心事,连应答都带着些仓皇:知道了。 尚银素扫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历寒尽关上门,把水端到床边,见他还是那副战战兢兢又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低低叹了口气。 姥爷的事我会想办法,但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他把水塞到云星眠手里,喝点水,好好休息一会儿,放心,一切有我。 云星眠刚才大义凛然的话说了一堆,可在听见他的坚持之后,还是不受控制地瞬间放心了一些。 他又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太有问题,赶忙掩饰似的道:我真的可以的,上次没有你,我跟小暑也过得很好。 起码在家里的生意出事之前,他们一家四口过得确实其乐融融。 自从决定接受小暑的存在,爸妈就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责难过他,尤其是在小暑听得懂话之后,两人对于往事更是提都不提。 可是他的话却让历寒尽的心脏又猛疼了下。 喝水。见他连捧着水杯的动作都是紧绷的,历寒尽干脆又伸过手去,捧着他的手把水送到了嘴边。 云星眠还在等着他的回应,听话地低头喝了一口。 毫无味道的温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最友好的,有了这丝温热,他的肠胃终于算是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他又就着历寒尽的手喝了几口,才慢吞吞推开:够了。 历寒尽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又像照顾病人似的,扶着他躺回床上: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觉吧。 虽然窗外的白雪已经把天色映照得明亮无比,但实际上现在时间还早,云星眠昨晚不过也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这点时间的睡眠对于一个怀着孩子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可云星眠哪里有心思睡觉,即使躺下了,眉头都还是拧着的。 心情不好也会影响小暑的。历寒尽的长指在他眉间抚摸了下。 云星眠经他提醒才想起这回事,赶忙努力地想把心情放松下来,一时之间,连表情都有些乱码。 历寒尽被他努力的样子逗得禁不住笑了起来。 云星眠不由有些恼怒:你还有心思笑! 历寒尽坐在床边,轻抚着他的脸:是啊,我都还有心思笑,说明事情没那么严重。他们都是爱我们的人,会为了我们把这件事扛过去的。 他也知道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有些重大,要度过甚至要用上扛这种字眼。 可家人不就是要在困难时一起相拥着度过吗? 相信我,事情一定能解决的,交给我,嗯? 历寒尽的画风向来都是冷冰冰的,可这段时间语气却变得越来越温柔。 云星眠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又难以否认,自己对这样的他真是毫无抵抗力。 明明所有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可是听着历寒尽的话,看着他笃定的眼神,他怦怦乱跳的心脏似乎也真的就此平复了许多。 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只是凭着几句话就能让他安下心来。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明明他刚才提的方案才是最明智最可行的,可是与历寒尽对视良久,他还是禁不住低低地应了一声,把所有的理智都暂且抛在了脑后。 上一世的现在,他真的承担了太多,即使有爸妈在身边,依然被内疚丢脸担忧各种情绪打击得消沉无比。 然而这一次,这个瞬间,他在历寒尽的注视下,却真的动了把所有负面情绪都抛给眼前这个人的念头。 就把所有的压力都让他去承担吧,把所有都交给他,自己只要关心小暑就好。 云星眠知道这样的想法或许自私,可却又突然脆弱地想要依靠面前的这个人。 闭上眼,睡觉。历寒尽握住他的手。 云星眠听话地闭上眼,手心里持续传来的体温也确实让他的心绪安稳了许多。 没多久,云星眠的呼吸就变得规律起来,这一回睡着,他的眉头是平展开的。 历寒尽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才缓缓抽出手来,把被子给他掖好,悄悄出了卧室的门。 窗外的雪还没停,墙上的钟表也不过才指到早晨六点。 不过云少华跟历景州并没有再继续赖床,都正坐在餐厅里吃面。 看来刚才尚银素是直接把大家的早餐都做了出来,然而刚才她却连叫历寒尽出来吃饭都忘了。 见他出来,云少华赶忙道:眠眠怎么样?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7) 睡着了。历寒尽回答。 赶紧过来吃饭吧,就差你自己,再不吃面条都糊了。他们其实都已经吃了个差不多。 历寒尽并没有靠近餐桌:阿姨呢? 她好像去书房了吧?说是趁着早上这点儿时间背背单词。这次回答的是历景州。 历寒尽点点头:那你们先吃,我起太早了,还不饿,先上去看看昨天的文件。 他很快上了二楼。 这几天他们几个一直都在书房办公的办公,学习的学习,进进出出当然是随便得很,可是今天,他站在门口踟躇了下,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尚银素的声音有些克制。 历寒尽走进书房,把门关上。 尚银素就坐在她平时学习的桌前,头一回对着他没有面带笑容。 可她也并没有看他,只是对着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出神。 历寒尽一直以来的愧疚都是对着云星眠的,而到了现在,却又明确感受到对他父母的亏欠。 上一世,他们心里恐怕比云星眠还要难受许多。 独自倔强地要把孩子生下来的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的儿子,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伤身又伤心,连找那个肇事的坏蛋揍一顿都找不到人。 可是现在,他这个坏人就站在她面前。 历寒尽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屈膝跪在了尚银素面前。 第59章 我原谅你了 尚银素原本紧盯着卷子, 他这一跪,就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他。 但很明显,她脸上的表情是惊慌的。 尚银素想尽力掩饰住自己的惊慌, 这么一来就只能面无表情, 殊不知这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慌乱。 你起来, 快点起来!她急切地低语。 历寒尽固执地跪着,尚银素那点儿身量也根本拉不起他来。 尚银素的性格其实与云星眠有些像, 表面看起来云少华宠老婆怕老婆, 像是事事都是她说了算,但实际上家里的主心骨还是云少华, 尚银素拿主意的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遇见大事, 她根本不算是个有主见的人。 刚才历寒尽给云星眠那个拥抱她明显是看见了,可愣到现在她也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处理方式。 遇见解决不了的事,躲就成了第一要义,尚银素见拉不起人,居然下意识地就想转身离去, 历寒尽见她的反应,只能无奈地将人叫住:阿姨。 尚银素的脚步猛然顿住。 逃避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但实际上她也知道,躲着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尚银素闭了闭眼,终于回身坐下,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 他们之间的纠缠, 算起来到现在已经十年有余,可是这话却明显不能说给尚银素听。 可若只说是云星眠转学后这短短的几个月,又一下把这段感情稀释得单薄了许多。 历寒尽垂下眸,含糊地回道:很久了。 什么叫很久了?你们俩认识才几个月?你们这些小孩子,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在二楼的书房里,隔音效果其实还不错,只要不是大喊大叫,楼下的人就不可能听见,可尚银素还是怕被人听见似的,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们都是男孩子! 历寒尽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并没有开口反驳,跟她讲什么男孩子也能相恋,同性恋也是正常等之类的大道理,只是低垂着脸,乖巧地低语:对不起。 对着这样顺从的他,尚银素觉得所有脾气都被堵在胸口,闷得人难受,却又发不出来。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重重喘了口气,才颤抖着声音,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们你们到哪一步了?你们年龄还小,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她的语气听起来也略微平缓,可是眼神里带着的急迫却骗不了人。 作为一个母亲,那种急切看起来甚至有些卑微。 她紧紧盯着历寒尽的嘴,就想从中听见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历寒尽何尝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在尚银素眼里,他也不过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子,根本不了解事情的轻重缓急。 可历寒尽却早已经偷跑到未来,看了一次试卷的答案。 他的嘴唇张了张,许久,才再次艰难地突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尚银素只觉得眼前一黑,巴掌下意识地对着他高高扬起来。 历寒尽早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见状连躲都不躲,就只是静静闭上了双眼。 可尚银素看着他毫不反抗的样子,那巴掌又迟迟落不下去。 她家的也是儿子,又不是小姑娘被混小子骗去失了身,这种事要怎么算,也不能算是一个人的错。 要是历寒尽是个父母双全又纨绔不堪的孩子,她说不定还能一时冲动上手教训两下,可是现在,父母双全的是她那儿子,两人之间一直以来到底是谁更懂事就更不用说。 她这一巴掌下去,真像是在欺负他没有爹妈护着。 尚银素的手在半空中扬了半天,最终还是恨恨地撤了下去:你们你们真是!我就不该让你们一起住! 尚银素心里是真的后悔,曾经有许多次,她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两个孩子之间那不太寻常的气场,但每一回她也都只当是自己多心,强行把那种怀疑压了下去。 要是她多操心一些,好好把他们之间那些互动的细节想一想,多做防范,事情也不至于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不禁又想到儿子对着那一碗炝锅面捂着鼻子干呕的模样。 尚银素当时就想到的,如果只是单纯吃坏了肚子,经过了一整夜,最多也就是把胃里的东西给吐出来,怎么会怕闻饭香味。 这种反应分明就是她当初怀眠眠时才有的。 尚银素无力地闭了闭眼:你们知不知道这下惹下了多大的祸! 历寒尽闭眼等了许久,没等来巴掌,却只等到这一句满含压抑的质问。 他张开眼,严肃地望着尚银素:不过是多大的祸,我都会负责。我会一直跟眠眠在一起的,阿姨 你给我闭嘴!尚银素严厉地喝止,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知不知道眠眠他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尚银素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心里酸痛得厉害。 其实就在当初结婚的那晚,云少华就把他们家族的秘辛全盘说给了尚银素听。 既然要在一起了,那就必须毫无保留。云少华当时是这么说的。 而对于他说的那些话,尚银素一直都找不到真实感。 两人在一起时,云少华两个父亲都早已离世,她根本就没见过他们其中的一个,云少华的讲述也就完全被她当成了故事听,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正经地考虑过,云星眠也是带有这种体质的臧家人。 谁会想到自己儿子喜欢的居然是个男人呢? 而这件事一经爆发,最大的问题就已不是他们都是男孩子,而是他们可能已经造成了更为严重的后果。 可是她却连这后果都不敢说给历寒尽听。 儿子是这种奇特的体质,在常人眼里,可能跟怪物没什么两样。 就算历寒尽口口声声说会负责,但她又怎么敢冒险把儿子的弱点说给他听? 他要知道自己闯下的是这种祸事,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坦然地说负责吗? 他会害怕,还是会鄙夷?但不管是哪一种态度,肯定都会伤了眠眠的心。 眠眠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怀孕,那得多害怕? 一想到这些,尚银素就觉得心疼得难以自已。 她的眼眶一阵湿热,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尚银素抹了把眼泪,把脸瞥到一边:你先从眠眠房间里搬出去,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直到现在,尚银素才发觉当初让他们爷俩搬进来的决定做得有多冒失。 当初劝老公投标的时候,她还曾经说过历老师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就算是为了他老人家破产重来一次也不畏惧,可是现在,这件事却远远比赔钱严重得多。 难道要她亲口再请他老人家带外孙搬走吗?她清楚历老师的性格,这种赶人的话要是说出来,极爱面子的他恐怕会被臊死。 她现在真有些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可谁知,听见她这话,从刚才一直都乖顺听话的历寒尽这会儿却抬起头来,委婉地反驳:阿姨,眠眠他最近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舒服,像这样吐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我想就近照顾他,我保证,就只是照顾他。 他这话当然是撒了一点谎,但初衷却是真的。 现在让他搬离云星眠身边,他怎么放心得下。 我自己会照顾!尚银素严厉地打断他。 历寒尽却还在坚持:阿姨,刚才你也看到了,眠眠其实很害怕,怕你们会因为我跟他的事难过伤神,所以我才选择瞒着他自己过来。眠眠最近的健康状况好像很不对劲,我真不想再让他担心。如果我突然搬出去,他肯定会胡思乱想,我怕他现在的身体会受不住。 他的话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出自对云星眠的担心,尚银素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可难道听了这些话她还能感动得泪流满面吗? 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会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吗?她恨恨地道。 历寒尽其实很能理解尚银素的心情,如果可以,为了弥补她的伤心,他也想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 但只有这一件不行。 他跟云星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分开。 阿姨,我知道我做保证在您看来可能很幼稚荒谬,可是我跟眠眠的感情真的比你以为的深厚,我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我会努力求得您跟叔叔的谅解还有姥爷。但现在,我真的不想让眠眠担心,我知道您也心疼他,就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在我们把这件事商量妥当之前,您就暂且装作不知情,行吗? 在尚银素眼里,历寒尽这孩子一直以来就带着他这个年龄所不应该具备的成熟,不管什么事,只要他去做好像就让人忍不住信服。 哪怕是现在,听着他口中的这些话,尚银素也无力地发觉,自己居然真有些被他说服的趋向。 她赶忙打断那种荒谬的想法,急切地开口:一辈子?你们才多大就跟我谈一辈子!眠眠才刚满十八! 历寒尽抿了下唇,低声提醒:叔叔跟阿姨不也是十七八岁在一起的吗?我们现在也是你们当初的年纪。 尚银素一时有些哑然。 她居然忘了,自己过得最难的时候,也是眼前他们这个年纪,而她与云少华相扶相持着,居然也真的就走过了这小半辈子。 吃过这些苦的她不觉得自己当时有多小,然而儿子在她眼里却永远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他把我们的事也跟你说了。尚银素低低地呢喃。 历寒尽垂下眼睑。 云少华跟尚银素的事情是他上一世调查时得知的,但这件事他当然不能说给尚银素听。 叔叔那里我也会去负荆请罪,不过姥爷年纪大了,我怕他身体出问题,所以想慢慢跟他沟通,阿姨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也会跟他说清楚的。历寒尽犹豫了下,重又抬头看向她,我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看他这说话的认真架势,像是已经计划好了以后的人生。 尚银素发愁地捏了捏眉心:寒尽,阿姨知道你不是坏孩子,但是十几岁的感情真的说不准的。我跟你叔叔是情况特殊,在那种情况下相依为命,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但你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能保证你们的心思就一点都不会动摇?咱们现在亲得像是一家人,要是到时候你俩出什么问题,你想过历老师的感受吗?想过我们的感受吗?你们你们能不能改了这毛病 这不是毛病。这还是第一回 ,历寒尽居然胆敢打断她的话。 尚银素也自知失言。 她仓惶地别开脸:阿姨不是那种不开化的人,不是歧视你们的性向,可是 她的话里带上了些哭腔:你根本不了解这条路有多难走,尤其是眠眠,眠眠他 她依然无法将那个事实说出口。 阿姨,您也了解,我跟眠眠其实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我们真的还打算分开,我就不会选择说出来,让你们跟着担心难过。历寒尽咬了咬牙,这回选择直接问出口,所以阿姨到底一直在担心什么,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尚银素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但神情最开始的气愤已经消散了许多,剩下更多的还是担忧。 历寒尽看着这样的她,试探地开口:说实话,如果眠眠是个女孩子,他最近的反应,我都要以为他是不是 不是!尚银素疾声喝止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多欲盖弥彰。 她慌张地站起身来,不敢再继续跟他聊下去。 到现在她才发觉,历寒尽的话术是真的厉害,像是一点点在给她下套,再聊下去,她真怕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答应了他跟眠眠之间的事情。 这件事我们先谈到这里,但这并不代表我同意你们在一起!尚银素严厉地强调,我只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你说的没错,我知道的事先别告诉眠眠,至于你叔叔,我想好了会亲自跟他说,你还是搬出来吧,趁着要过年收拾房子,借口给你收拾一间出来,眠眠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体我会照顾,你最近就多忙点儿工作,离他远一点。 历寒尽明白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最大让步,尽管还是担心云星眠的身体,可他现在还是选择了闭嘴。 看到他的沉默,尚银素一时却又有些心软: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感情归感情,你们现在还是上学,怎么能就做出,做出 尚银素有些说不下去,她吸了吸鼻子:不管最后这件事的结果怎么样,都不能怪你一个人。你跟历老师搬过来那天我就说过,会把你也当成儿子疼,两个儿子都犯了错,没道理留下一个赶走另一个。就算以后要你们分开,阿姨也不是在赶你,你能明白就好。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8) 把云星眠送去住院流产,然后送历寒尽出国留学,这是现在的尚银素唯一能想到把伤害缩小的解决方式了,可是现在她还不想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她对历寒尽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真把事情告诉他,恐怕他也根本不会同意。 她没有想到的是,历寒尽早在来坦白之前就想到了她的退路。 我不会出国的,就算不是为了眠眠叔叔为了帮我已经引起应万海的注意,如果我走了,叔叔的公司也会有危险。历寒尽的语气里带上了些哀求,而且,我真的不能跟眠眠分开。 尚银素还想开口,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那规律缓慢的步调,应该是姥爷。 历寒尽忙从地上站起来,尚银素也赶快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 历景州果然在下一刻就推门而入,看见尚银素脸上未干的泪痕,他显然是有些惊愕:这是怎么了?寒尽 尚银素抢着回答:没事历老师,这不是看着外面的雪,我又想起来当初您给我取名的事儿,给寒尽说着说着就掉了两滴泪。 不得不说情急之下尚银素的反应还真是迅速,居然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完全合理的理由。 历景州扫了外孙一眼。才对着尚银素笑道:以前的事还想它干什么?现在日子都多好过了,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对,不想了。尚银素勉强陪着笑脸,可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这一场谈话因为历景州的突然到来被打断,可是历寒尽却已经将尚银素的想法了解了个差不多。 现在她最担心的当然还是怀孕给云星眠带来的负面影响,可碍于现实的考量,历寒尽却连一句会给孩子负责都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他跟云星眠根本不可能知道怀孕的事情,这件事,他只能等着尚银素主动开口坦白。 可是看现在这情形,她恐怕还得正儿八经地纠结两天。 不过这么大的事儿,她势必是要跟云少华说的,毕竟他们最后还是要求助臧家。 历寒尽有心让事情快些解决,可现在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给足她反应的时间。 为了孩子着想,尚银素也是真的很能忍得住,短暂地哭过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借着过年大扫除的明头,给历寒尽在楼上收拾了一间房,就在历景州卧室的隔壁,书房对面,这么以来,整个一楼晚上就只剩下云星眠一个人住。 就算她表现得再如常,云星眠还是对这种反常表现出了一丝不安。 怎么突然让你搬出去我妈不是真是发现了什么吧?云星眠借着跟历寒尽独处的机会急切地问。 历寒尽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是我想搬到楼上,想办法跟姥爷多沟通一下。倒是你,反正有手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舒服就偷偷打给我,我马上溜下来找你,知道吗? 他们俩能及时沟通,这也是历寒尽会答应暂时搬离云星眠房间的原因。 云星眠是真的慌了,这会儿也完全忘了要跟历寒尽冷战的事,只担心地叮嘱:我没事的,倒是你,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先不用说,我们再慢慢商量,嗯? 历寒尽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担心懂事的模样,可是那句一切交给我他真的说了太多遍,多到了已经有些苍白无力的地步。 在事情真的解决之前,他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再重复。 好,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云星眠能把心放下来,当初你自己都能求得叔叔阿姨原谅,把小暑生下来,何况现在有我们俩,所以你就放心吧,知道吗? 听他这样说,云星眠心底的忐忑终于减轻了一些。 是夜,独自躺在卧室,云星眠才感觉到,原来历寒尽即使躺在一旁的地上也有那么大的存在感,现在这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居然空旷得让人害怕。 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云星眠吓了一跳,赶忙把电话接通。 历寒尽低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睡吧,我陪着你。 云星眠觉得自己像是隔着一通电话也让人看透了心事,顿时别扭得不行:谁用你陪? 那就你陪着我。历寒尽顿了顿,才说出下一句,听不见你的呼吸声,我睡不着。 云星眠突然就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即使是到了现在,听见历寒尽这样的话,他依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梦中。 历寒尽。他缓缓开口,我原谅你了。 他不是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的痛苦与难耐,而正是因为记得,才突然觉得,这些计较其实都没有了意义。 能让他幸福的是安稳地跟这个人在一起,而不是持续不休的生气。 也或许他早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愤怒,只是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自己这么轻易就原谅了,未免会丢了面子。 然而在这一瞬间,听着历寒尽坦白的情话,他才突然发觉,跟以后的幸福相比,那点儿面子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在那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动静。 难道是他太过主动了?云星眠紧张地握紧了手机,然而电话那头依然是连历寒尽的一声呼吸都听不见。 咔 过了没多大会儿,他的门上传来一声轻响,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闪进门里。 云星眠惊愕地从床上坐起来,拧开台灯。 历寒尽居然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捏着手机。 你你怎么下来了?云星眠有些紧张。 历寒尽快步走到床边,把坐起的他紧紧抱住,良久,才低低地道:没事,我就是想下来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原谅我。 为了怕被尚银素听见,他这一路轻手轻脚,着实用了不少时间。 可他居然紧张到甚至忘了在手机里跟云星眠交代一句。 他低下头,在云星眠额上亲了一口:再等我几天,等过完年,我一定把这件事解决,好好陪着你。 光明正大地在家人面前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江江意,梨果果,风中凌乱的不二以及东丁丁的好多地雷! 第60章 曝光 云星眠常常说历寒尽心软, 好像他们之间每一次前进都是源自历寒尽的心软,但实际上,他的心才是最柔软的那一个, 只是因为他是追逐的那一个, 这种柔软也常常隐藏在渴望之下, 让人看不清,可无论什么时候, 他都没有舍得真正让历寒尽提心吊胆过。 历寒尽如此轻易地得到了谅解, 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可一时间,又觉得心底像是被蚂蚁啃噬着, 带着一阵阵泛着酸疼的愧疚。 云星眠越好, 就越是反衬出他的混蛋。 在付出这方面, 他与云星眠比,永远都占了下风。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深爱着他,他恐怕早已经失去了对方。 反观云星眠,他刚才在电话里说得大胆,但真的跟历寒尽面对着面, 心里却又别扭起来。 可能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都端着高姿态,潜意识里还带着刹不住车的惯性, 就这么被历寒尽抱着,真让他浑身不自在。 没你陪我也能好好的。他又别别扭扭地道。 历寒尽应声:嗯,但我还是想陪着你。 虽然云星眠这房间单独在楼下,两人暂时没了危险, 可历寒尽毕竟是偷溜下来的,也不敢久留,放开怀抱,便催着云星眠重新上了床。 这一回他也在旁边躺着, 略带强势地让云星眠趴在他怀里: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几个月,没想到刚与云星眠互通了心曲反而偏偏不能留下,这大概真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云星眠在他身边拱了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便听话地闭上了眼。 方才房间里的空旷寂寥似乎全都不见了,不得不说,感受着历寒尽的体温,他的心绪真的变得安稳了许多。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云星眠只觉得一阵从未有过的困倦朝着他席卷而来,不过片刻之间,他就巴着身边的历寒尽陷入了沉睡。 历寒尽与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当然很理解他的睡眠状态,见他这种情况也不由得小小吃了一惊。 不过感受着他均匀喷洒在自己颈侧的呼吸,那点儿惊诧也是瞬间飘散而去,留下的只有满心的温柔。 说是等云星眠睡着了他就离开,但云星眠睡得真的太快了,他还根本没有抱够,出于私心,历寒尽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确定云星眠已经熟睡到轻易不可能惊醒,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把人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扒开,然后帮他调整了下姿势,掖好被子悄悄离开。 关上云星眠的门,历寒尽转身走向楼梯,却被楼梯上站着的人影吓了一跳,脚步蓦地顿住。 不过下一刻,他就已经认出来眼前的人正是尚银素。 历寒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 毕竟答应尚银素搬到楼上去的人也是他,现在第一晚就被人抓到他悄悄摸进她儿子的房间,历寒尽就算是浑身是嘴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来。 阿姨出于礼貌,他还是先叫了一声。 尚银素对他难得是这样冷冰冰的表情,不过想想,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历寒尽面对的都将是这样的她。 寒尽,我以为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在我把这件事考虑清楚之前,你不能再跟眠眠私下相处。尚银素的声音里带着些压抑的愤怒。 想来,他在云星眠的房间里呆了多久,她在外面就难耐了多久,能一直到现在都憋着不发火,涵养真不是普通的好。 历寒尽原本以为自己溜得神不知鬼不觉,但现在想想才明白,尚银素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想必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动静。 他知道自己无从辩驳,但还是解释道:我怕眠眠睡不安稳,只是想下来看看他。 他睡得好不好都有我看着,你现在不用操心。尚银素原本是不想说这些的,但现在的她明显是慌了,居然忍不住对着历寒尽开口,而且眠眠身体很快就会好了,你不用挂心这些。 哪怕眠眠是个女孩子,她作为母亲,也不可能舍得让女儿这么年纪轻轻就生下孩子,现在的时代跟他们当年可不相同,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跟云少华结婚,可眠眠现在却还只是个高中生。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因为感情的一时冲动,把前途都给毁了。 虽然还没想好跟云少华怎么说,但她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眠眠肚子里那个意外不能真的来到这世上! 至于你,你叔叔的公司也不用你负责,他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还没你一个小孩看得长远,退一万步,就算他真做不下去了,我也根本不在乎。为了眠眠,也为了历老师,你就老老实实先出国去,你尽管放心,我会尽心尽力把历老师照顾好,看外孙出国留学,总比让他知道外孙是个同性恋要好。你也知道操心他的身体,既然这样就别再任性。等你们分开几年,见得人多了,自然就会把现在的事都忘了,这样对你对眠眠都好。尚银素像是怕被他打断,又像是怕自己反悔,这一大段话说得很是急切。 历寒尽并不担心她会真的带云星眠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先不说别的,光是云星眠也根本不可能同意。 可是听完这一段话,他还是斟酌着出声安慰:阿姨,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急,但人在冲动之下是不适合做决定的,我们还是先冷静一晚,明天再说,行吗? 我再冷静也是这个态度,倒是你,最好能早点儿想清楚,我不会强迫你出国,但你要是不肯走,等眠眠身体好些,我就送他出去,总之你们两个,必须得分开!不管怎么说,体质的事都不可能瞒过眠眠,到时候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把他跟致使他怀孕的这个人分开,也才能让他早些从阴影里走出来。 尚银素说完,也不想再与他纠缠,转身就朝着楼上快步走去。 可是她刚刚走到转角处,身体却倏地一震,低声喊了一句:历老师?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听见她的话,历寒尽心里一惊,立即飞也似的爬上楼梯。果然看到历景州正铁青着脸站在他房间的门前。 历寒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有些冻结。 他慌忙跑过去,轻抚上历景州的背:姥爷,别生气,先别生气!有没有哪里难受?胸闷吗?头疼不疼?我先扶你去躺下,阿姨!快,快去拿降压药! 尚银素并没有发现历景州身体上有什么不对,可是听他这急迫的语气,还是被带得一下子慌了手脚,这会儿也顾不得刚才的话题:降压药!降压药在哪儿? 平时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这种紧急的时刻脑子有些发木。 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历寒尽迅速指挥。 谁知尚银素还没跑过去,历景州就已经猛地甩开了历寒尽的手。 看他的力道,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突发性的问题。 虽然直面着他的怒气,历寒尽还是觉得心底那块大石头在瞬间落了地。 不用拿药,银素,你先回房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老爷子对着尚银素发话。 尚银素虽然心里埋怨历寒尽,对历景州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尊重, 经过刚刚历寒尽那一场大惊小怪,她也难免害怕老人身体出什么状况:好,我们明天再说,历老师,你你真的没事吧? 历寒尽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我会守着姥爷,阿姨,您先去休息吧。 尚银素也实在没想到这件事都还没跟云少华商量,就先在历景州面前曝了光,她心里头更是没有主意,只是下意识地听他们两人的话,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 外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云少华也还在熟睡着,呼噜一声接着一声。 尚银素尝试着推了推他,云少华毫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点儿清醒的意思都没有。 尚银素心里生气,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一记:都是因为你!这是给孩子遗传的什么身体? 可是现在她却更怨自己,怎么就没把他当初的话放在心上。 要是她能早点儿让儿子知道自己的身体特质,或许那两个孩子就不会毫无顾忌地让事情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今夜对于她来说,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而睡不着的人当然也不可能只有她自己。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59) 尚银素卧室的门才刚刚关上,历景州一直压抑着的怒气便全数外露。 他的手颤抖着,疾喝一声:给我跪下! 历寒尽愣了一下。 历景州作为一名教师,从小到大在对他的教育中都不包括体罚这一项,长这么大,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姥爷让自己下跪。 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门口:姥爷,我跪,您千万别生气。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历景州的声音也压抑着,看来是不想让隔壁房间的尚银素两口子听见,你就在这儿跪着,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起来! 老爷子说完,也不再多与他争论,便再次怒气冲冲地想要关门。 历寒尽还想阻挡,可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只要作罢,只干巴巴地道:关门可以,但是您不要反锁,要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叫我。 他反正就跪在门口,姥爷要是有什么动静,他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听见。 你还不如气死我!历景州怒斥一句,这回是真的牢牢关上了门。 没听见里面传来反锁的声音,历寒尽终于放心下一些。 刚才那一下跪得太猛,他的膝盖还有些发疼,不过这种自虐一般的疼痛却也真的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姥爷刚才那么说,分明就是让他跪上一夜的意思,而这惩罚也让历寒尽松了口气。 姥爷虽然生气,但好在没有发病的迹象。他原本还苦恼要怎么跟他开口说起,虽然现在他经由尚银素听见的只有自己与云星眠的关系,但有了现在的认知做缓冲,历寒尽相信孩子的事也同样能让他慢慢接受。 就算今晚这事发生的猝不及防,历寒尽现在还是不由得庆幸。 别说让他跪一晚地板,就算历景州现在罚他出去跪在雪地里,历寒尽也都毫无怨言。 只要姥爷能在这件事上平安度过,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说起来历寒尽虽然是心甘情愿,但就算他体格再好,平时也不可能练跪姿,跪到半夜,膝盖就已经没了知觉。 不过他向来是个能忍的人,何况转念想想,他这点儿苦痛与当初云星眠受过的罪相比似乎也真的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他前一晚就为了守着姥爷整夜没睡,白天还跟着大扫除了一天,这会儿再跪上整夜,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体力不支。 中间因为额头砰地撞到墙上疼醒,他才知道,原来人跪着居然也能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夜,就连历寒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不过第一个撞见他这狼狈姿态的人居然不是尚银素。 尚银素一整夜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终于睡着,当然不会醒太早,而云少华却有一大早就先起来上个洗手间的习惯。 打开房门,他看见跪得身板挺直的历寒尽,很明显吓了一跳,脱口便问:寒尽?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儿跪着? 历寒尽虽然一直挺着身体,但意识却有些昏沉。 云少华因为太过吃惊,也忘了压低音量,这一嗓子嚎醒的人可不只历寒尽一个。 尚银素本就没睡死,听见他的话,也赶忙下了床。 而明知道外孙在门口跪了一夜的历景州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睡觉,听见云少华已经醒来,他终于再次拉开了历寒尽面前的那扇门。 历老师,您这是干什么?就算孩子犯再大的错也不能罚他跪一整夜,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这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云少华还完全被蒙在鼓里,看到这景象的第一反应还是在心疼孩子。 他赶忙上前来,弯腰想要把历寒尽扶起。 可是历寒尽却有气无力地拨开了他的手:叔叔,是我做错了事,跪再久也是应该的。 尚银素心里虽然生气,却也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惩罚他。 更何况在她的认知里,历寒尽即使到了现在也并不知道他跟眠眠之间的冲动居然会令眠眠怀孕。 历老师,我们有问题好好商量,让寒尽跪一整夜也解决不了什么。尚银素叹了口气。 云少华还在对老婆低问:什么问题?到底出了什么事? 尚银素没有回答,只是指挥着他把历寒尽扶了起来。 历景州并没有阻止他们的举动,可是跪了这一整夜,历寒尽的双腿早已经不听使唤,被云少华扶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勉强站住。 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把自己的也收拾收拾,今天就搬回去。历景州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跟云少华的疑问完全无关的话题。 云少华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走?这大雪天的,马上还都要过年了!历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了? 尚银素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干巴巴地解释:历老师,我真的没有要赶您走的意思 历景州抬了抬手:银素你不用解释,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没把他教育好。眠眠是个心肠软的好孩子,这个混账却是个有主意的,他们俩的事不用说也知道谁是主导。 云少华终于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他整个人都愣住,讷讷地问:他们俩的事?什么事?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巡睃一遍,最后落在老婆那里。 尚银素闭了闭眼,无奈地把脸扭到一旁。 她要早知道今天历老师根本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昨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云少华叫起来,跟他说清楚。 现在可好,他这个暴脾气,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 说啊!我问是什么事!云少华的声音蓦地扬高。 历寒尽扶着墙壁,沉声开口:叔叔,对不起 云少华一拳砸在他脸上,怒吼一声:我没问你! 很明显,他这举动就说明,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其实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历寒尽被他打得脑袋一偏,嘴角立即流出了一丝鲜血,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历景州的表情明显是震了震,但却完全没有阻止,倒是尚银素看到他的暴力,忍不住低呼一声,把人拉住:少华!你这是干嘛? 历寒尽原本就精神不济,被他这一拳打得脑子都一阵嗡嗡作响。 不过他还是强忍住,固执地对着云少华低语:对不起,叔叔,都是我的错。 云少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也想到了昨天儿子干呕的那一幕。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尚银素,似乎是还在期望着能从老婆眼神里看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尚银素那含泪的双眼却说明了一切。 云少华喉咙里传来一声未知的嘶吼。 与只是听闻的尚银素不同,当初父亲的艰辛,他全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即使在他懂事时,家里就只剩下一位父亲,可他们却依然饱尝流言蜚语之苦。 其实街坊四邻根本没人知道他是父亲生的,只当是两个生活在一起的男人领养了他,但即使这样,他们这个家庭的存在就已经是原罪。 他还记得爷爷病重的时候,父亲也曾带他回过臧家,可那位老爷子却固执地连最后见他一面都不肯,甚至还留下遗言,即使他死了,也不准这个逆子跟他的后代认祖归宗。 没有了爱人,又被亲人如此嫌弃,没过多久,父亲就积郁成疾,扔下他撒手人寰。 云少华是真吃过苦的人,一直等娶到心爱的女人,才渐渐苦尽甘来。 于是后来的他把曾经那些苦楚都埋葬了起来,轻易不再提起。可不提却不代表他忘记,男人怀孕生子在这世上活得有多苦,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只是他从来没对尚银素以外的人动过心,幸福的日子过久了,他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儿子可能会跟一个男人发生什么的可能。 云少华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就算是被尚银素拉着,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再听着历寒尽那口口声声认错的话,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瞬间崩断,继续挥起拳头,狠狠朝着历寒尽砸了过去。 历景州嘴唇颤了颤,最终也只喃喃地道:该打,是该打 历寒尽也完全没有躲的意思,任那一枚枚有力的拳头挥舞在自己身上。 只是他原本腿脚就站不住,挨了没几下,就不由得摔倒在地。 云少华已经打红了眼,就算有尚银素拉着,他还是不由分说地骑在历寒尽身上挥着拳头:你干了什么?你对眠眠干了什么! 云少华!再打就出人命了!身材弱小的尚银素拉不住他,只能妄图用嗓音把他的理智拉回来。 阿姨历寒尽挨着打也不忘叫住她,别让眠眠听见,他现在不能激动。 尚银素的叫喊没起作用,可他这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却让云少华的动作蓦地顿住。 尚银素赶忙趁机把他从历寒尽身上拽下去。 历寒尽被他这一通痛殴,整个人都有些惨不忍睹。 历景州看着这样的外孙,当然是心疼的,可是他还是咬咬牙,沉声开口:少华就算在这里打死你也是应该,你妈当年没结婚就有了你,她那是被人骗,都被流言蜚语害死了。我说过,别的我什么都尊重你,只有一点,不能没结婚就祸害人家小姑娘。看看你现在干的混账事,你是不是觉得眠眠是男孩子所以无所谓? 虽然那一晚是被因为云星眠被下药才有的意外,可是历寒尽却根本没想解释。 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他们担心,更是因为上一世他分明就是因为把持不住,才跟云星眠发生了关系,姥爷骂他的这些话根本一点都不亏。 尚银素听着历景州的话,又忍不住涌出两行眼泪,她赶忙擦拭着,把脸扭到一旁。 云少华那一股脾气过去,再对着历景州,也不由得清醒过来。 你现在也已经成年了,自己犯了什么错都应该清楚。历景州长叹一口气,再给眠眠爸妈跪下。 这一回,他说的是眠眠爸妈,并不是叔叔阿姨。 历寒尽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跪到他们面前。 历景州这才把目光转向云少华:这件事,保护眠眠才是最主要的,我跟寒尽完全尊重你们的意见。如果眠眠真的有了孩子,那孩子留不留,都是你们说了算。 历景州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准确无误地投入了其他三个人的心脏。 他们一脸震惊地望向他,不约而同地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第61章 往事 历景州的话仿佛一道惊雷, 在几人之间炸开,而看他的神色,却像是并没有因为这件有违常理的事太过惊异。 反倒是历景州, 在看到他们三人震惊的表情后, 也没有沉吟多久, 便主动开口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他先看向的人是历寒尽,毕竟在所有人眼里, 他跟云星眠应该是什么都不了解的。 你不用这么吃惊, 男人生子虽然少见,但你要是敢因此轻贱眠眠, 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看历景州认真严肃的神态也能发现, 他这话并不是说给云少华两口子的场面话, 而是出自真心。 历寒尽哪里会因此轻贱眠眠,他只是完全被现在的场面给冲昏了头脑。 说句不好听的,他连挨打这件事都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却完全没想到姥爷居然会知道云星眠的身体状况。 我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历寒尽赶忙摇摇头。 他差点失口说出什么心疼眠眠怀孕辛苦的话来, 不过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这时候说这些无疑是在往别人心口上捅刀子, 他也只能暂时沉默下来。 好在这时尚银素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历老师,您您怎么知道? 臧家这个秘密毕竟牵扯到家族每一个男性的特质,要说起保密性质, 也不至于到密不透风的地步,可这特质毕竟又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相信也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泄露给外人知道。 不然在裴城这个小小的地方,这点儿事情还不得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历景州听了她的问话, 眼神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比刚才批评历寒尽时缓慢了许多,慢得像是自动给话里的内容染上了几分悲伤的氛围:云志跟我,是一个班里的同学,当时到了高中,一个班里的学生很少,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本来大家感情都还算不错,也就云志自己,喜欢独来独往。 听见自己那个几乎全无印象的父亲的名字从历景州口中说出来,原本还处在震怒中的云少华不由得心头一震。 除了名字叫做云志,他对那位父亲,真的没有半分了解。 因为他去世的太早,而爸爸的性格又过于敏感,平时对自己已逝的恋人绝口不提,也就只有该祭拜的时候,才会沉默地带着云少华给他烧上柱香。 对于云志的认知,云少华居然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旁人的流言,现在猛地听见别人以一种毫无鄙夷的态度提起他,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云志也是个苦命人,十几岁就没了父母,就在我们刚上高中的时候,这一点跟少华很像,可那时候的苦命人太多了,他在其中也算不了什么。在那个坏年景,多得是人吃不饱穿不暖,多数人也没心思关注别人到底可不可怜。 臧文禹是我们的师兄,比我们高了一个年级,他学习好,长得好,又是臧大夫的儿子,在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高看他一眼,他人也善良,可能是因为云志刚痛失双亲,就对他很照顾,后来还带着云志去他们家药铺里做了学徒,说是学徒,其实就是让他过去打打杂工,好给自己挣口饭吃。时隔多年,历景州仍然对年少时发生过的事情记忆如新。 云少华并不知道自己两位父亲到底为何在那个沉闷的年代选择义无反顾地走在一起,现在听他讲起这些话,脑中却不仅仅只是听故事那么简单。 再没有比他更能了解十几岁就失去双亲,在这世上踽踽独行是什么滋味,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带着曙光而来,那么爱上对方真的太容易了。 后来,云志跟文禹师兄变得形影不离,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候常常都能看到他俩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只当是因为云志在臧家帮工的关系,两个男孩子走得近能有什么呢?没人会想歪。历景州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见他们都还紧张地望着自己,才接着道,本来事情到这里也没什么,那时候的高中一共也就只有两年,后来,我们就从学校毕业,各奔东西。师兄早早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云志居然也发奋地在那一年追上了他,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之间都没有什么联系,毕竟我们之间不过也就只是不太熟悉的同学关系。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0) 说到这,他欲言又止地停顿了好几回,那几句翻滚在舌尖的话才终于出口:不过我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在注意着他们的消息。 尚银素脑子一根筋,下意识地疑问:为什么? 然而历景州确实也就差她这一句追问,他又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下去:我有次早读比平时到的早了许多,结果不小心看到他们两个在师兄教室门口偷偷亲了一口。 那个时间点对于上课来说确实有些早,而他们也警觉地在那一点小小的甜蜜之前四处望了望,才匆匆吻了一口又匆匆分开。 只不过当时历景州恰好站在他们的视线盲点,才会震惊地发现了这无人知晓的秘密。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男人之间也能是这种关系不过我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往外说,这一藏,就藏了好几年。几年后,我已经去了十六中教书,当时大家结婚都早,当时我们那一波人几乎都已经结婚生子,只有他们俩,一直都没有结亲。不过那时候他们在京城找了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两趟,本来还算相安无事,不过臧大夫最后还是急了,在家里给文禹师兄找了门亲,强硬地要求他必须回来成家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后面的情节几乎也就能猜了个差不多,历景州并没有解释太多:云志那个脾气说起来也真是的,可能两人其实已经跟文禹师兄的家人抗争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他居然就趁着媒人上门过礼的时候,把他跟师兄的事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 当时这种事在裴城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后来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他们被臧大夫赶出了家门,两个人原本躲回了京城,我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回来了,据说是文禹师兄得了重病,整日在租住的家里连门都出不了,而云志在臧大夫的药铺门口连着跪了几个月,求他出手救人。历景州口中所说的重病,应该就是当时臧文禹已经怀了云志的孩子,也就是现在已经听得双眼通红的云少华。 本来文禹师兄得的是什么病,到底怎么样了,没人会关心,在那个时候,人们躲他俩就像是在躲瘟疫,他躲在家里不出门,也根本没人想过去上门看他,所以在那几个月里,根本也没有外人知道,其实他所谓的得病,是怀了孩子。历景州深深呼出一口气,不过淑清他妈也是个好人,她知道我跟云志是同学,也同情他们,那天就做了些吃的,让我趁着夜里给他们送过去。 当时云志整日在药铺外跪着,臧文禹一个人在家,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重病的他连口热饭也不能好好吃。 当时我毕竟也是年轻,面皮薄,这么多年没联系,突然又上门送吃的,又怕他们误会是想看笑话,于是就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历景州唏嘘地道,结果文禹师兄把我当成了晚归的云志,以为是他又求了一天没结果,才迟迟不愿进门,于是就挺着肚子给我开了门 以他们的情况,根本没什么人肯把房子租住给他们,所以他们住的地方条件也不好,隔音更是差得可以。 只是那时候根本没有人会上门探望,臧文禹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打开门面对的会是另一个人。 于是关于他们的秘密,历景州成了当时唯一知道的外人。 就像是当初在清晨的学校撞见他们亲吻一样,这个秘密,历景州一样替他们深深埋在了心底,就连自己最亲近的老婆都没有透露。 因为知道了他们的事,我也就会偶尔过去帮把手。臧大夫会把文禹师兄赶出家门,似乎是因为他们臧家的家训,文禹师兄毕竟是他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他当然也不很真的狠心看着亲生儿子有危险,最后,臧大夫还是悄悄给文禹师兄接了生。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对于臧家来说,文禹师兄依然是被赶出家门的不孝子。少华出生后,本来他们是打算一家三口搬离裴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我当时也以为,起码这样他们以后会好过一点,谁承想这个时候云志却是真的得了重病,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就 当时并没有几个外人同情他们,反而有许多流言变得更为恶毒,云少华还记得自己从懂事时,就没有一个家长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他接近,就好像是他携带着什么碰到就死的病毒。 文禹师兄一个人带着你,恐怕也没了去外地重新生活的力气,云志的死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了本来我跟淑清他妈还常常跟他走动,想要多照顾照顾,但后来他说,一看到我就想到云志,说是希望我别再去见他这也就是为什么云少华对于父亲的这位朋友并没有半点印象。 历景州苦笑了下: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怕想起云志,只是那时候,我对他的照顾在那些三姑六婆的眼里也是无法容忍的,他怕流言伤害到我跟淑清他妈,就用这个借口跟我划清了界限,后来我再去,他就连门都不给我开了。 后来文禹师兄走的时候,我家里也正是一团乱,淑清他妈也是那时候没的,等我反想过来,想问问你的情况,你也已经南下打工走了。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没想到后来你又回来,跟我的学生成了两口子,这也算是咱爷俩儿的缘分。他们结婚的那年,正是历寒尽出生的时候,想必那时候历家两父女也更是难捱的时候,自然是自顾不暇。 说到这里,历景州又悔恨地叹了口气:是我这个老头子老糊涂了,当初经历过这些事,居然也没想过这俩孩子待在一起会出事,我该早点防备的!要是不搬过来,说不定也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 第62章 发现 历景州这一番话说得云少华心底不禁感慨万千,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老人家跟自己的两位父亲还有这种渊源,这么一来,再看到老人这样认错, 他心底也觉得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张口就道:这怎么能怪您呢?这个都是 他的手扬了扬, 突然发现在对方面前直接埋怨人家的孙子似乎也怪怪的,尤其是现在这孙子又被他打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 云少华话说一半, 不禁有些冷场。 而他这会儿冷静下来, 再看着历寒尽满身的伤,才觉得心里不是也滋味。 在今天之前, 他对这孩子的疼爱也都是真心的,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也对他下了这么重的狠手, 他之前一直说会把他也当自己的亲儿子疼,要是亲儿子,他刚才还会如此冲动吗? 可是这件事带给他的愤怒是如此真实,这十几年来,因为眠眠是个儿子, 他跟尚银素两个其实也少操了好些心,而他现在分明体会到了别人为女儿担忧是什么心情。 历寒尽一接触到他那矛盾的眼神, 就已经对他的心情了解了个七八分。 然而云少华刚才那一顿痛揍其实让历寒尽痛快了不少,起码将他心底的愧疚缓解了许多。然而他现在心里更多的疑问却是关于姥爷的。 如果姥爷对男男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不能接受的,那他上一世恐怕并不会因为尚斯寻送的那些照片太生气,就算受了震动, 十有八九也是出于对云星眠身体的担心。 而臧修逸恰是钻了这么一个空子,才阴差阳错地把姥爷的病激发了出来。 而这次,姥爷虽然对他生气,但没有臧修逸言语刻意刺激, 却也到不了心绪大受震动的地步,这么一来,历寒尽因为他的病而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脏才终于落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挑明了,自然就要把这件事聊开。 想到云星眠还在楼下睡着,怕这动静惊扰了他,几个人还是先选择转战书房。 尚银素终究是个母亲,心肠柔软,看着历寒尽那一脸的青紫,还是忍不住道:这样怎么能行?要不还是先去医院看看。 历寒尽还没回答,历景州就先一步拒绝:一个大小伙子,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就该让他疼着,才能记下教训。 把他揍成这样的云少华心头还有些别扭,一向话最多的他反而成了几个人当中最安静的。 历寒尽身上这些也不过是些皮外伤,疼是疼了一点儿,但肯定是没什么危险,他自己心里知道,也出声安慰:阿姨不用担心,我没事。 尚银素实在无法对他表现出以往的亲昵,只能尴尬地扭开脸,顺道也转移了话题:其实昨晚我也睡不着,胡思乱想了一夜,就一样还是昨天的想法,先不说性别,眠眠就算是女儿,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年纪轻轻就生个小孩出来? 尽管已经思虑了一整夜,可再将这些话说出口,尚银素也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酸疼:而且眠眠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是这种体质,心里该多难受这孩子真的不能要,这才是对你们的人生负责。至于寒尽 她说到这里,目光转向历景州:我昨晚说的让他出国也是一时的气话,历老师,我知道您现在年纪大了,肯定不舍得跟寒尽分开,昨天情急之下那么想,也是怕您知道了这事儿受不了,身体再出什么问题。既然现在您也已经知道了,一定也能了解我们作为眠眠爸妈的无奈 历景州知道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了解,我当然了解,眠眠的事,就你跟少华做主,当然我也知道这样对眠眠来说是最好的。 历景州年纪大了,其实一直以来都盼着能看孙子结婚生子,也让他在归天之前能见到重孙的面,能看到他成家立业。 但是现在,这个重孙来得却那么不是时机。 历景州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这小子闯下的祸,这辈子咱们到底是没有当父女的缘分我今天就跟寒尽搬回去住,等眠眠这事儿处理好了,我们就离开裴城。 历寒尽听到他的保证,心底不由得一颤,脱口叫道:姥爷! 历景州狠狠瞪他一眼: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他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一字字一句句里分明都是在跟他们认错。 云少华怎么说也不是个心狠的人,见状,也觉得不是滋味。 俗话说叶落归根,历景州到了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再有心力折腾着搬去外地,再者说,这些年来他手里也没能存下几个钱,历寒尽这些天来虽然一直在工作,可最新项目的奖金都还没结算,手里其实也没存下多少。云少华生气归生气,听历景州这么说又不免觉出几分同情来。 他与尚银素对看一眼,无奈开口:您在裴城待了一辈子,怎么能说搬走就搬走。我跟银素之前就住在省城,那边也还有家业,真要搬也是我们搬,这件事您就不要操心了。 历景州知道他说的在理,也没有坚持,只不过想到这段时间的安稳生活居然如此短暂,心底还是免不了一阵唏嘘。 他到了这个年纪,就在前夜赏雪的时候还满心以为这辈子在这里就看到了头,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变故,可没想到一夜之间,那种安稳就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一番商量下来,历寒尽根本开不了口,只要稍微有些异议,便被历景州三两句话怼下来,而三位长辈的意见自然都是一致的。 眼看云星眠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被决定了流掉的命运,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其实历寒尽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如果不是因为经历了上一世,知道小暑在这世上生活过五年,历寒尽也许会被他们说服。 就算他会因为失去两人的骨血感到痛心,但也同样不想看到云星眠受苦。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分明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云星眠与小暑朝夕相处地生活了那么几年,如果这次,再让他体会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这些天来,云星眠虽然一直都没说,可历寒尽也能看出来,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带着多少忐忑的期待。 我可以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听一下眠眠的意见?他这毕竟是我们的孩子,他或许,也不舍得 尽管历寒尽已经尽力在小心地组织着措辞,但这话显然还是惹恼了云少华。 他怒气冲冲地瞪过来:什么你们的孩子?要让你现在挺着个大肚子生孩子,你愿意吗? 历寒尽心想,如果可以,这一回,他还真是恨不得受这一遍罪的人是自己,可是他也明白,这话听起来更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作为云星眠的父母,云少华跟尚银素根本都不会感到安慰。 我也是怕眠眠会伤心。如果可以,历寒尽真恨不得将上一世的小暑和盘托出,可惜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话就算是说出来恐怕三位长辈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那个所有人都没有善终的前世,他也根本不想让他们知道。 眠眠不用伤心。尚银素这会儿反而成了看起来最冷静的那个。 她紧盯着历寒尽的双眼,语气清冷而坚定:眠眠不用伤心,他只会以为自己生了个不轻不重的病,动个小手术,就一切都过去了。 她说的是陈述句,声音也少有起伏,可是其中却又饱含着对儿子的担忧以及对眼前这个人的警告: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历寒尽并没有对云星眠怀孕这件事表现出任何反感与不适,这一点尚银素心底还算是安慰。 历寒尽这孩子她没看错,但也只能如此了。 总不能因为他能接受,他们就真的允许儿子生个孩子出来。 历寒尽听了她的话,才发觉自己居然完全忽略了这个可能。 上一世云星眠的情况被爸妈知晓时,肚子都已经鼓起了许多,他们在猛然震惊之下,也完全忘了要跟儿子隐瞒,可这一回,他却给足了尚银素反应时间,这一整夜,足以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仔仔细细。 确实,直接把这件事瞒着云星眠,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他们都想不到,这世上最早知道自己怀孕了的,却恰恰是他们想要瞒着的人。 历寒尽嘴唇动了动,在尚银素期望到急迫的注视下,还是什么反驳都没能说出口。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向心软慈爱的尚银素原来也有如此坚定的一面。 可既然他们都这么坚持,上一世,又为什么会答应云星眠把小暑生下来呢? 那时的情况可比现在恶劣的多。 那个时候,就连他也不在云星眠身边,云星眠肚里怀着个父不详的孩子,站在云少华跟尚银素的角度来说,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同意他把这孩子生下。 可是按照云星眠对他的说法,当时在他的坚持下,父母也并没有过多坚持就同意了他把孩子生下来。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1) 然而在今天他们坚定的态度来看历寒尽才发现,这个结果分明是反常的。 他不觉得作为一对父母,会那么轻易就接受儿子如此任性的决定。 那时候小暑对于他们来说还没什么概念,而这孩子生下来,影响的却是儿子的一辈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同意了云星眠的决定? 历寒尽脑中灵光一闪:除非是,云星眠这种体质,如果强行把孩子流掉,可能连大人都一样有危险。 可是这个发现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如释重负。 历寒尽心脏一阵紧缩,他还真是一刻比一刻更加了解,一个男人怀孕是多么凶险的事情。 叔叔,阿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应该先跟臧家联系一下,尽快确定眠眠的身体状况?这不是要不要孩子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要先保证眠眠的安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梨果果和东丁丁的N个地雷! 第63章 有事相求 云星眠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 上一世怀着小暑的时候, 他的心情一直都不能平静,先是担心历寒尽的安危,后来又因为自己的身体苦恼, 总之, 就没有什么开心的时候。 当时他只觉得身体每天都疲惫不堪,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的他也是嗜睡的, 只不过因为心里太难受又睡不着, 这么恶性循环下来,整个怀孕过程回忆起来都是辛苦的。 可是这回, 或许是认定了不管怎样他都会再一次把孩子生下来, 也或许是因为某人还在他身边, 云星眠就算是还有些许忐忑,但心思也与当初的飘忽不安有了很大差别。 昨夜在历寒尽怀里睡着,他连梦都没做,醒来才觉得整个人好像都因为这一觉变得清爽了许多。 不过他醒得实在是有些迟,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到了差不多十点, 而整个家里却是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昨天收拾房子时的热闹景象。 云星眠不由觉得奇怪。 他从床上爬下来, 出了房间,把其他几个人来回叫了几遍,才确定现在整个家里居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种情形难免让人心里发慌。 不过下一刻,他就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尚银素写给他的便条:爸妈都有点事儿, 厨房里有饭,醒了一定要吃。 纸条上只交代了他们两人的行踪,对于历寒尽与历景州却只字未提。 不过因为这语气太平常,云星眠也没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因为反胃, 他昨天一整天其实都没吃下什么东西,确实早已饥肠辘辘。 可是一想到厨房里那股油腻腻的味道,他对吃饭这件事还是不由得泛起些抵触。 但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饭也总是要吃的。云星眠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进了厨房,把尚银素准备的那只保温饭盒提出来,打开才发现里面不过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旁边放着一份炒得绿莹莹的青菜,看上去清淡可口。 在这大冷天里,这样爽口的青色还真是少见,也不知道老妈是什么时候买的。云星眠虽然觉得奇怪,但这饭却难得合他现在的口味,就算不到食指大动的地步,但他现在起码能强迫自己吃下去。 云星眠洗漱完毕,把粥端出来,才想起自己根本还不知道历寒尽的行踪。 他回房间去把手机拿出来,按开屏幕,才发现历寒尽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过来一条短信。 姥爷有事,我陪他去办,尽量早些回来,想我就打电话。 这欠揍的语气,好像是笃定了他一定会想他似的。 云星眠切了一声,把手机扔到一旁,不过才低头喝了两口,他就忍不住又把它捞了回来,看着上面某人发过来的一字一句,脸有些发红。 他好像,确实有点想他。 虽然除去昨晚睡着的时间,两人一共也没算分开几分钟。 但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短暂的分离就真的把电话打过去,而历寒尽现在也并不是真的陪着姥爷。 在书房里,他的那一番话提醒了所有人。 虽然这件事很难启齿,可是为了儿子的安危着想,云少华也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就要上门去求见臧老爷子,尚银素怕他一个大男人太鲁莽,再说错话惹了对方不高兴,硬是押着他等自己给眠眠做好饭才出了门。 历寒尽虽然有心跟他们同去,但这件事毕竟与臧家的家族秘密有关,他这样一个外人跟着怎么都不像回事。虽说云少华是臧老爷子的亲侄子,但他们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交集,交情就更是谈不上,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当然还是要顾及对方的心情。 不过去不成臧老爷子那儿,他心里却也有了旁的主意。 在历景州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简单收拾东西,搬回了家属院。 历寒尽顾不得满身的伤,把姥爷送回去,就不顾他的阻拦出了家门。 他现在也同样要去臧家,不过去的,却是另一个臧家。 雪已经停了一夜,家属院里到处都有拿着大扫帚扫雪的人影,他们看见历寒尽被打的这副尊荣,不由得纷纷侧目。 可历寒尽根本没心思计较这些。 他一路疾行,快步走到了臧修烈家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以往臧家这对堂兄弟常常想要粘着他一起做作业,臧修逸他妈烦他烦得不行,历寒尽家里又着实有些狭小,所以三个人常常都是结伴来臧修烈家里,对这儿,历寒尽还真算是熟悉。 不过他还是头一回因为做作业之外的事情敲开他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陈梦妍,她正在厨房里架锅准备酥丸子炸肉,开门见是他,脸上不由得有些吃惊:寒尽,你这脸是怎么了?被谁打的? 说到这儿,她脸色一变:不会是修烈吧?这小子还睡懒觉呢,你等我叫他! 说着,她回头就是一声怒吼:臧修烈 历寒尽赶忙阻止:不是,陈阿姨,我是找您有点儿事。 要对他动手的人是臧修烈,他们两人到底谁伤比较重那还真难说。 陈梦妍更觉得奇怪,在她眼里,历寒尽这孩子一直都挺高冷,虽说平时对她也算礼貌有加,但却也从来没有主动接近的情况。 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惊异太明显,他赶忙退开,让开条路:你先进来,进来再说。 历寒尽依言进了门。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我去厨房把火关了。陈梦妍说着钻进了厨房,没多久,她就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茶。 家里也没什么喝的了,修烈这小子在家什么都存不住,你就喝点你臧叔叔的茶凑合一下吧。陈梦妍把茶摆到历寒尽面前。 历寒尽赶忙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陈梦妍摆摆手,有些疑惑地问:不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历寒尽心里也发急,听见她问,就直奔主题:陈阿姨,上次我送我一位同学出门的时候,你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是认识他吗? 陈梦妍一下就想到了他在问谁。 不过她却掩饰地清了下嗓子:我就是看你那个小同学长得挺漂亮的,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历寒尽不想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因为您知道他跟臧家的关系,对吧? 陈梦妍瞠大了双眼。 云星眠说过,上一世帮他做剖腹产手术的人就是陈梦妍,而她的嘴巴也是真的严,后来那几年臧修烈跟云星眠走得那么近,居然也完全不知道云星眠跟自己是堂兄弟关系,拥有跟自己的一样的体质。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果断在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 您不用急着否认,我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哪怕是为了他,也不会宣扬出去。历寒尽抿了下唇,再一次直奔主题,其实这次我来,是有事求您。 陈梦妍看着他那严肃中带着些祈求的表情,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咬了咬牙:什么事儿?你先说说看。 云少华跟尚银素都没有想到,他们上门找人的过程居然如此顺利。 老爷子名叫臧文玺,比云少华的父亲大了十多岁,已经确确实实到了老态龙钟的地步。轻易不会见客。 不过听说来的人是他们,臧文玺却丝毫没有犹豫,就让人把他们带了进来。 这不是云少华第一次见这位大伯,可年代久远,他对臧文玺的印象确实已经淡了许多,这一次相见,更是发现他早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年轻威严的模样,脸上那如刀刻一般的皱纹让年老的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慈祥。 云少华看着与父亲面容相似的他,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爸爸也能活到这么大年纪,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模样? 可惜往事已矣,离去的人也终究不可能再回头。 臧文玺毕竟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看到他们的到来,神色里多少有些唏嘘:听严新说你把你们一家经营得不错,等我到了那边,见到文禹,也算是有句话说。 因为对父亲当年的阴郁太过深刻,云少华对于臧家的人实在是没有太大好感。 可他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即使听见臧文玺提起他最不想谈论的人,云少华也并没有开口驳他面子。 但也就仅止于此了,如果说要他面带微笑讨好,他也是万万做不到。 臧文玺看出他的隐忍,不由得苦笑了下: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臧家,不过在那个年代,在祖训下,你爷爷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话让云少华听来更觉得可笑,一条虚无缥缈的祖训,居然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要。 如果不是那人临死前还留下不许他们认祖归宗的遗言,父亲或许也不会消沉成那副样子,更不会那么早走。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不要再提了。尚银素看出他的不对劲,生怕他脾气一上头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赶忙开口打圆场。 可谁知云少华的脾气就是这么犟,听见臧文玺的话,他的脑子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兀自开口:这种体质是我爸主动想要的吗?明明是因为他的遗传,最后却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把人赶出门 少华!尚银素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子。 臧文玺对当初的事一直怀着愧疚,听见他的质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又悠长地叹了口气:我作为晚辈,不好挑长辈的理,当初我也劝过他,让文禹回来,可是 他语气顿了顿:可文禹实在是太倔了,说什么也要生下你,要是他肯听你爷爷的,把孩子打掉 说完这句话,臧文玺才想起来自己口中的这个孩子此刻正坐在眼前,不由得语塞。 可没想到在场的两个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 尚银素与云少华对看一眼,紧张地问:所以您的意思是,男人怀了孩子,也可以没有危险地流产? 第64章 确定 历寒尽从臧家出来, 心底都还颇为震动。 从知道开始,我就一直担心修烈,这么多年趁着自己工作的便利, 带着他做了很多检查。但我毕竟只能通过拍的片子跟B超之类的检查, 对于多数情况还是靠猜测。他们体内的生殖系统跟正常人确实不同, 可以实现怀孕生子,可是他们的产道却根本不够成熟, 根本无法承受一个生命的顺利生产。所以我猜想过, 或许他们会在怀孕的过程中加剧激素的分泌,催生一个足以承受压力的成熟产道。可是激素的快速分泌肯定让他们的身体和心情都受到很大影响, 怀孕过程可能比寻常女性要辛苦得多, 而在那之前, 他们身体没有女性先天的优势条件,流产肯定要更加危险,至于生产这么多年,臧家没有出现一个这种情况,我真的不敢贸然下断论, 我只能说,可能熬到最后, 剖腹生产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在知道他跟云星眠的情况之后,陈梦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气势,语气间反而是满满的担心。 不过从这她的语气来看,臧修逸要不就是没有怀上孩子, 再不然就是还没有跟家里坦白。 不过从她这喋喋不休话语中也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她因为儿子的体质操心到了怎样的地步。臧家虽然是中医世家,但云星眠上一世也说了, 在给他接生这方面,臧文玺也一样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陈梦妍为他做了手术。 这么说来,现在整个臧家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恐怕就是一直为了儿子悄悄研究的陈梦妍。 上一世,陈梦妍做的手术很成功,历寒尽倒是不担心这个,让他心里难受的,是陈梦妍所说的体质问题。 每次在他以为已经把云星眠的委屈了解清楚的时候,就会再发现些其他的细节,让他明白自己的那点愧疚远远不够,好像无论补偿,都跟自己的亏欠差了一大截儿。 云少华打他的伤多数都在身上,但他脸上多少也挨了几下,他原本想趁着搬出来处理事情的这两天,哄着点儿云星眠,等伤好了再回去见他,可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离开他身边,非得时时刻刻守着他才好。 历寒尽性格里也有冲动的一面,心里那么渴望着,他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回云家的路。 他好像完全忘了云少华跟尚银素现在根本就不欢迎他。 到云家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在他的急迫下像是缩短了一半。 等历寒尽气喘吁吁地跑到那扇熟悉的镂空铁门前,却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掏出手机,这一通电话恰巧是云星眠打来的。 就算马上就能见面,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通键。 云星眠着急的声音立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不是说陪姥爷去办事吗?为什么衣柜里衣服都没了?姥爷的房间为什么也空了? 院子里的楼门被人猛然从里面拉开,云星眠的声音与话筒里传来的急切瞬间重合: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的事给爸妈 他的声音在看到历寒尽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云星眠愣了两秒钟,还没等问什么,历寒尽就已经冲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云星眠感受到他的力量,才从愣怔中反应过来,焦急地想要推开他检查伤势: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可是历寒尽现在就只想抱着他,固执地不许他挣脱。 云星眠感受到他心情的急迫,更为心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事实上,只要稍微细想,他也能把事情猜出个轮廓:你这是被我爸打的?他们真的知道了?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2) 历寒尽听出他的担心,低声开口:没事,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呢?今天有没有难受?还想吐吗? 云星眠气急败坏地推拒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我爸妈呢?他们到底怎么说的? 历寒尽还是执拗地不肯放手: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在云星眠肚子上轻抚着:难受了吗? 云星眠见他的心思全在这上头,明白事情起码不会到太严重的地步,心绪也暂时平静了一些。 他回想了一下,开口回答:没有,刚才醒来喝了点粥,好像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说起这个他才反应过来,趁着历寒尽力道收起把他推开,疑惑地在脖颈胸口处摸了两把:奇怪,到底怎么回事?好像也不反胃了 他还记得上一世的情形,从意识到孕吐开始,一直到生下小暑,他期间的恶心感只要是醒着就没停过,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这种情况。 云星眠脸色一变:不会我真的只是吃坏了肚子吧?我没怀孕? 想到这个可能,云星眠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大脑也倏然变得一片空白。 原本对于这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心底多少是有些发怵的,就算是为了小暑的再次到来而感到欣喜,可这种欣喜也是喜忧参半。 可现在,一想到自己这回可能根本没有怀上,云星眠才猛然发觉,那点儿忧在他心底其实那么微不足道,如果错过了小暑重新到来的机会,他也只能感到胸腔里一阵阵发泄不出来的闷痛,根本没有半分轻松。 历寒尽因为他的猜想也不由得愣了下。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车声,云少华跟尚银素也从臧家回来了。 云星眠仓皇地与他对视着,可这种小动物一般的胆怯眼神却不是因为即将进门的父母。 他是真的怕,真怕他们根本没有再一次拥有小暑的机会。 云少华看到历寒尽正站在儿子身旁,还半拥着他,气却是不打一处来。 他飞速将车停下,开门下来:历寒尽,你小子给我把手松开! 尚银素比他还要紧张。 她飞快下车,冲到云星眠身旁,把历寒尽挤到一旁,话到嘴边却又蓦地停住,思虑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眠眠,他他刚才在跟你说什么? 到了现在,她一心还只想瞒着儿子他怀孕的事。 云星眠还处在那可能的伤痛中,只怔怔地望着她道:妈,我不想吐了,我怎么不吐了? 尚银素没料到他的回应居然是这样的,也不由得愣了下,与丈夫对看一眼,都有些纳闷。 但是看云星眠的反应,怎么也不像是刚知道什么爆炸消息的样子。 尚银素强行定下心神,试探地开口:总不可能一直胃口不好,没事儿,别担心,等会儿我们先带你去看看大夫,检查一下身体,没病当然是最好,如果真有什么小毛病,咱们就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 云星眠无措地向历寒尽看去。 现在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历寒尽明白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历寒尽也不怕旁边还有两位家长,直接伸过手无,握住了他的手掌,安慰地道:没事,别胡思乱想,小暑在呢。 云少华见状脸色又一沉,上前去强行把他的手拽开:你还没完了是吧? 看来他因为打了他而产生的那点儿内疚根本就是错误的,这小子连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 尚银素比他还要紧张。 她飞快下车,冲到云星眠身旁,把历寒尽挤到一旁,话到嘴边却又蓦地停住,思虑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眠眠,他他刚才在跟你说什么? 到了现在,她一心还只想瞒着儿子他怀孕的事。 云星眠还处在那可能的伤痛中,只怔怔地望着她道:妈,我不想吐了,我怎么不吐了? 尚银素没料到他的回应居然是这样的,也不由得愣了下,与丈夫对看一眼,都有些纳闷。 但是看云星眠的反应,怎么也不像是刚知道什么爆炸消息的样子。 尚银素强行定下心神,试探地开口:总不可能一直胃口不好,没事儿,别担心,等会儿我们先带你去看看大夫,检查一下身体,没病当然是最好,如果真有什么小毛病,咱们就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 云星眠无措地向历寒尽看去。 现在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历寒尽明白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历寒尽也不怕旁边还有两位家长,直接伸过手无,握住了他的手掌,安慰地道:没事,别胡思乱想。 云少华见状脸色又一沉,上前去强行把他的手拽开:你还没完了是吧? 看来他因为打了他而产生的那点儿内疚根本就是错误的,这小子连一点悔过的心思都没有。 尚银素这时候却没有心思关注这种细节。 她跟云少华一起把儿子挡住,对历寒尽道:你回去好好照顾厉老师,暂时不要过来了,不管眠眠身体有什么问题,都很快就能解决的。 历寒尽的瞳孔不由得紧缩。 尚银素话里的意思不用细想,他就已经听得明明白白。 只是还没等他问,云星眠就已经脸色苍白地开口问: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问完尚银素,眼神却很快转向了跟自己隔着两个人的历寒尽。 在父母面前,他尚且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可是从尚银素是话里,他却已经听出了他们的决定。 上一世尚银素和云少华也动过要他把孩子流掉的念头,只不过一开始他们就没来及对云星眠瞒下他们的身体状况,所以就算是有这种打算,也只能面对面地与他商量。 然而这一次,听她的语气,明显就是想直接瞒着他把孩子打掉。 云星眠心里一慌,一时居然也忘了,就在片刻之前,他都还担心着自己现在到底有没有怀上小暑。 历寒尽读出他眼里的求救信息,深吸了口气,还没说什么,就突然感到喉头突然一阵恶心。 他赶忙把头扭到一旁,一阵干呕。 几个人因为他的动作都不由得诧异非常。 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对呕吐这件事十分敏感,但不管怎么说,总不可能历寒尽也有臧家的血统,同样怀了孩子吧? 历寒尽在来的一路上都心急火燎,根本无心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才觉出不对来。 他似乎从陈梦妍家里出来,就一直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着,他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听了她的话心情烦闷,不过从现在来看,自己这分明属于生理上的反应。 你怎么样?没事吧?云星眠第一时间便脱口问道,只不过因为被爸妈挡着,他根本没办法过去扶人。 云少华跟尚银素两个人看着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关切,心情更为复杂。 现在也根本不是关心他身体的时候,历寒尽摇摇头,强压下那股恶心感,开口说出刚才□□呕打断的那句话:要检查我也一起去。 云星眠到底有没有怀孕,肯定还是要在医生口中拿到个确切答案,总不能就依靠他吐不吐一直瞎猜下去。 然而如果结果真的是有,他肯定不能让任何人违背云星眠的意愿,对他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云少华反射性地拒绝:不行! 云星眠心急如焚:为什么不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这么明显,就冲着历寒尽那一脸的伤,尚银素跟云少华要是还觉得自己儿子单纯到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也太乐观了一些。 只不过,他们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云星眠早就知道怀孕的事儿,只当他是看出两人的恋人关系已经曝光了。 听见他发急,尚银素下意识地就想阻止他继续深究,脱口便道:一个检查而已,想去就跟着去吧。 本来他们今天的目的也就是要确定下云星眠有没有怀孕而已,就算要打胎,也不一定非要急在这一天两天。 云少华心里虽然还有些不甘,可既然媳妇儿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作罢。 历寒尽难得拿到了特赦,像是害怕他们反悔似的,赶忙走到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那我来开车。 云少华刚才急着下来拽人,根本就忘了拔钥匙,现在就算是想拒绝他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尚银素与他对看一眼,扶着云星眠转了身:走吧,我们已经跟臧大夫约好了。 以云星眠的情况,总不可能把他带到医院妇产科去。 其实历寒尽心里很好奇那位臧大夫到底跟他们夫妇俩怎么说的,让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打消要打掉孩子的念头,可是现在当着云星眠的面,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暂且沉默下来。 云星眠虽然也已经猜到父母的想法,但因为这一趟有历寒尽跟着,他也变得安心了许多。 云星眠上一世跟臧文玺在一起相处过四五个月,小暑生下来之后也与他时有来往,一直到老爷子寿终正寝,对于这个这一世算是素未谋面的老人家,他心底并不怵,但也已经忍不住在盘算着,要如何打消父母让自己打胎的想法。 几个人心思各异,这一路上,车厢里无比安静。 到了臧家,他们并不是从正门进的,而是被引到了更靠近臧文玺内宅的偏门。 云星眠对这一幕并不陌生,上一世他来让臧文玺把脉的时候也是在这儿进去的。 跟上次一样,他的心情现在也很紧张,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害怕的是那些怀孕的反应都是出自自己的臆想。 他害怕自己根本没有怀上小暑。 简单的寒暄略过,臧文玺的检查当然不像是医院里那样要抽血验血,再上一堆复杂的医疗仪器,他那清瘦的指腹在云星眠脉上搭了一阵,眉心也轻轻蹙了起来,良久之后,才微不可察地对着云少华轻轻颔了下首。 可房间里几个人都在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就算他动作再轻微,也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 那他点头就是确实有了的意思? 云星眠只觉得心头的石头一下落了地,下意识地朝着站在一旁的历寒尽望过去。 历寒尽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是好的,也不由对他挑起了嘴角。 可这个消息对于两位父母来说,却几乎等同于宣判了刑罚,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沉。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祖传的方子,等过完年,让孩子过来我这里住个几天身体就好了,不会耽误上学。臧文玺也知道他们两个不打算把怀孕的事告诉云星眠,说的话也都挺隐晦。 现在距离大年三十没剩下几天,这种时间安排听上去也合情合理。 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在听见了确切答案,尚银素作为母亲,还是被打击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云少华到底是镇定一些,知道在孩子面前场面要做足:那就麻烦臧大夫了。 云星眠第一反应便是开口拒绝,可还没等他说话,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历寒尽便开口发难:我想要请教一下臧大夫,既然是祖传的方子,那臧大夫上一次给人开,是在什么时候?是亲眼见证病人真的因此痊愈了吗? 第65章 拟娩综合征 对长辈说话, 历寒尽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尊重,但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咄咄逼人。 按理来说,尚银素跟云少华作为带他来的长辈, 应该阻止他这样越距的问话, 可是听见他问的内容, 两个人却都不由得起了别样的心思。 臧文玺也同样只告诉他们药方是祖辈传下来的,可就像历寒尽问的, 这药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用过, 谁知道药效到底怎样? 就算很多年前臧家的某一位祖辈喝过这药,也平安落了胎, 那谁知道这药方还适不适合现代人的体质? 别说是少见的男子怀孕, 就是身体素质适合怀孕的女性现在也没有几个是喝中药落胎的。 尚银素只觉得原本被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一点不安瞬间被历寒尽的话放大了几百倍, 这个时候,她非但没有拦下历寒尽的话,反而同样把急切的目光投向了臧文玺。 臧文玺的笑似乎顿了下,但到了他这个年纪,衬着脸上深如沟壑的皱纹, 很难让人观察到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目光投向问话的人,眼里好像依然只带着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有的慈祥:这是我们臧家祖辈传下来的药方, 不会出错的。 他说得笃定,但历寒尽却知道其实他心里并不像表现出来那样有把握,不然,他上一世也不必找陈梦妍做手术。 眠眠, 你先去外面等着。他转头对云星眠道。 他不想让云星眠对情况知道得太清楚,身体构造无法改变,就算是他知道了,也只会徒增心理压力, 对现实没有半点帮助。 要换以前,云星眠肯定不会乖乖走人,这明明就是他的事,他自然是想把任何一个细节都搞清楚,不过现在,爸妈与历寒尽之间的相处微妙,他不想再在众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更何况,他知道无论如何,历寒尽总不可能害他的。 他站起身来,对着臧文玺行了个礼:那你们聊,我去院子里转转。 把人打发走了,历寒尽才放下心来,转而追问:现在我们吃的每种药都要经过无数次动物试验,更不用说临床追踪,可如果我没有猜错,哪怕是臧大夫如此高龄,恐怕也没亲眼见过有谁真的用您这药方平安把孩子打掉吧? 明明对方是没机会用这药,他偏偏心机地加重了平安这个词的咬字。 这么简单几句质问,甚至都还不等臧文玺回答,就像一把锤子一样砸在了尚银素跟云少华的心头。 这件事情的未知性确实是他们最恐惧的地方。 臧文玺行医一辈子,最听不得别人把西医凌驾于中医之上,听他这么说,脸色难得如此明显地沉了下来:中药药方也一样是经过我们祖祖辈辈日积月累的经验写成的,这些年没有用过这药方是因为用不到,而不是因为它不管用。现在连方子都没见这位小兄弟就妄下断论,未免也太武断了。 历寒尽当然没有质疑中医的意思,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打消他们给云星眠落胎的念头,关键时刻,也只能挑些厉害的话来说。 臧大夫,我是个外行人,就算是见过药方,肯定也看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作为家属,我们只想确定,打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安全的。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在要对他的身体做什么之前,我们是不是起码要了解一下他的身体构造?现在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古代,什么都不管,直接一碗黑漆漆的药灌下去,这未免也太草率了,根本就是对眠眠生命的不负责!历寒尽只一心想着尽快动摇云星眠父母的想法,一句接一句都说得犀利,在看到他的身体检查报告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让他喝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3) 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才是云星眠真正的监护人,语气完全不容辩驳。 要是换之前,云少华肯定早就被这话激得暴跳起来,跟他一顿好吵。 不过这会儿,那夫妇俩心里却都因为他的话联想到了更多,原本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臧文玺身上的他们,这会儿却不由自主地对这件事产生了浓浓的担忧。 臧文玺木着脸:我都瞧了一辈子病,就算现在成了一把老骨头,但一摸也就知道他那是喜脉! 我没有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怀孕,到如果想要流产,至少要做个B超什么的,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历寒尽也知道不能把话说得太绝,抱歉,我并不是质疑臧大夫的医术,但是人命关天,眠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就他这身体状况,我们怎么去医院做B超啊!从尚银素这焦急的问话中也能听出来,她原本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历寒尽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向臧文玺:据我所知,修烈的妈妈陈阿姨就是个妇产科医生,而且也知道男人生子的秘密。 他的语气顿了顿:我觉得眠眠的事有个妇产科医生能咨询才是最让人放心的,如果臧大夫不介意,我现在可以去把她接过来。 话说到这份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他早就做了功课。 对于小儿媳,臧文玺心里到底是欣赏居多。 他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对输赢荣辱看淡,并不觉得非得说服历寒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不可,见云少华两口子都一脸动摇的模样,他便点头答应下来: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把他叫过来。她这些年跟着我学过些中医,也能帮你们看看这药方到底有没有害处。 既然他敢这么说,就说明对这方子里各种药的药性都了解透彻。 不过药性再温和,也要看服用者的体质。 历寒尽得到允许,心里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跟云少华尚银素都打过招呼,他拿着车钥匙迅速出了门。 云星眠其实一直都在院子里惴惴不安地等着,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去,焦急地问:怎么出来了?他们在说什么?还是想让我打胎吗? 历寒尽知道他胡思乱想到现在,心里肯定难受,想了想,把他人也拽上了: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都到了现在,云星眠哪里还有闲心去散什么心,稀里糊涂地被他推上车,才听见历寒尽开口:别担心,在叔叔阿姨眼里,毕竟你的安危还是最重要的,他们不敢贸贸然让你喝一碗中药就算了。我去把陈阿姨接过来,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观察研究臧修烈的身体构造,这件事她最有发言权。历寒尽握着方向盘,抽空往云星眠脸上瞥了一眼,而且她是及不赞成你流产的,在叔叔阿姨眼里,她这个专业人士的话可比我有用得多。 哪怕臧文玺跟陈梦妍到最后各执一词,云少华跟尚银素终究也会因为担心儿子的身体,选择偏向陈梦妍这一边。 云星眠这才恍然:所以你今天早就去问过陈阿姨了? 历寒尽这些话果然让云星眠一直高高吊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车上带着云星眠,历寒尽不敢开太快,一路上都不忘问他有没有恶心,会不会开太快之类的话。 云星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好像这一路上时不时捂嘴的人是你 不过,就算历寒尽再吐,也不可能是因为怀孕。 可能就是因为这两天休息不好,又一直在高度紧张,才会引起这样的生理反应。 历寒尽没时间在意这点小事儿。 到了臧修烈家,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家家户户都传来饭菜的香味。 他们把门敲开的时候,陈梦妍跟臧修烈也正在饭桌前用餐,因为家里都是刚做好的炸货,吃的饭也都是用炸鸡炸鱼炸肉丸之类做的,色香味俱全,普通人闻见恐怕都会食指大动,但历寒尽却在开门的那一刻,直接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臧修烈少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放下筷子追出来,惊奇地参观:你这是被人打吐了吗? 就他现在这状态配上那一脸伤,臧修烈会产生如此疑问,纯属正常。 历寒尽没时间搭理他,只是颇为紧张地看着云星眠:你怎么样?没事吧? 要按云星眠昨天的情况,就这一桌子炸鸡炸肉,恐怕早已让他吐了个昏天暗地。 云星眠随着他的问话,重重吸了下鼻子,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他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很明显是饥饿的声音。 历寒尽: 云星眠: 陈梦妍:饿了吧,都这个点儿了,正好我饭做得多,你先进去跟修烈一起吃点儿。 从打开门看到历寒尽开始,陈梦妍差不多就猜到了他上门来是要干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塞到臧修烈手里:我正好吃饱了,你跟星眠接着吃,我有点儿事,要跟寒尽出去一趟,今天有同学在,允许你多玩会儿游戏,下午放假吧。 臧修烈虽然得到了特赦,但还是纳闷:你跟他能有什么事儿?妈!妈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关门的巨响。 臧修烈碰了一鼻子灰,气急败坏地对着云星眠道:这个历寒尽有毒吧?我妈是不是忘了到底谁才是他儿子? 云星眠原本还在担心着历寒尽的身体,可这会儿,他们人走了,他看了看餐桌上摆着的餐食,居然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臧修烈无奈地闭了闭眼:好了好了,吃饭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几百年了 他进厨房给云星眠拿了新的碗筷,又八卦地问:不过你透露下呗,历寒尽到底是被谁打吐了? 看来他对这件事果然是最感兴趣。 而被打吐的历寒尽一直到车开出去很久,那种反胃的感觉都还没消下去,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忍不住在征得了陈梦妍的同意之后打开了车窗。 只有呼吸着车窗外冰冷清冽的空气,那股恶心才能被压制住一些。 你这是吃坏肚子了?陈梦妍问。 历寒尽蹙了下眉头:我好像一直没来及吃什么,可能是饿过头了吧。 陈梦妍试探地道: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午见你,好像还好好的。 历寒尽点头承认:是啊,好像就是从你这儿离开后,就开始觉得不舒服。 察觉到陈梦妍的若有所思,历寒尽疑惑地瞥她一眼:怎么了吗? 陈梦妍清了清嗓子:现在判断也是有些为时过早,不过我猜,你也有可能是因为太担心星眠的身体,患了拟娩综合征。 历寒尽一头雾水。 陈梦妍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太过担心,导致身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变化,产生跟孕妇妊娠反应类似的症状。而很巧的是,有这种情况的夫妇,怀孕的一方妊娠反应反而很轻微甚至没有,所以我们都开玩笑,这是老公在替老婆受罪 说到这儿,陈梦妍才意识到这一回的两位还只是跟儿子年龄相当的少年: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些。 历寒尽不在意地摇摇头,看着前方,勾了勾唇角:希望你的猜测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关于拟娩综合征信息来自百度。 首先跟大家说声抱歉,昨天因为朋友发现了我的盗文,就建议我设定防盗,他在建议时不知道我前面有倒V,只说比例设定高一些有助于防盗,而我自己写到半夜真的是脑子已经宕机,真的没有想到,设定了一下就直接去睡觉了,醒来才发现导致很多读者都看不了,于是马上就改掉了。 这是我的失误,无可辩驳,但真的也只是失误,并没有强迫大家多买那几章,多赚那几章钱的意思,再次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如果有哪位小伙伴为了看新章去重新买了最开始的倒V,可以在评论里留下客户号,我查询过后会以红包的形式把买文的钱还给大家。实在不好意思。 第66章 心甘情愿 不管怎么说, 他们会面的原因总有些让人难以启齿,见面之后,几个人并没有过多寒暄。 陈梦妍一直观察自己儿子的身体不过是出于担心, 都是在私下进行, 她那些检查结果与猜想也从来没有跟臧文玺透露过, 导致现在臧文玺猛地听见她说的那一番话,还真是产生了一番不小的震动。 陈梦妍此次的话与上次跟历寒尽说的相差无几, 即使是听她再重复一遍, 历寒尽都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网紧缚着,难受得喘不过气, 更不用说第一次听见这些说法的云星眠父母。 不管怎么说, 我还是觉得, 他们这种体质,一旦怀了孕,等待孩子足月之后再做剖腹手术反而是最安全的,要做流产的话我不敢说一定会很危险,可是却真的不敢保证安全。陈梦妍一直对臧文玺尊敬有加, 说完这些话,又觉得有些窘迫, 解围似的再后面加了几句,但爸爸的药方毕竟是祖传下来的,中医文化博大精深,我也只了解皮毛, 所以不敢随便下结论,也说不定那方子确实有奇效。 她这些话即表明了自己的担忧,又全了臧文玺的面子,就算现在尚银素与云少华的心态都因为她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但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却也算不得尴尬。 可是她后面几句在历寒尽听来依然是觉出些心惊胆战。 就算是只有一丝让云星眠爸妈相信那纸药方的危险,他的心底都不由得警铃大作。 眠眠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点说不定的因素对他来说都是危险。历寒尽毫不犹豫地开口提醒。 但这种事又哪里需要他提醒,尚银素跟云少华对云星眠的担心一点儿都不比他少。 原本他们确实是都抱着一定要瞒着云星眠把这孩子打掉的念头,可那是在相信这药方不会有危险的前提下。 最开始的冲动过后,尚银素原本就怀揣着几分不安,听完陈梦妍的话,这种不安已经被无限放大。 臧文玺行医一辈子,各种各样的病例也见过不少,不管大病小病,能不能治,他只要一瞧也就能看出个七八分,可唯有这个祖传的药方,连一点参考都没有,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要说相信,必定是祖辈上传下来的秘方,他对老祖宗还是有些信心的,可是就像历寒尽说的,这事儿毕竟是人命关天,一点差错都容不得,他这么一个历经世事的耄耋老人,居然也因为历寒尽的话产生了动摇。 见在场的几位长辈都有些沉默,历寒尽趁热打铁:不如就让眠眠生下来 不行!原本还犹犹豫豫的尚银素却在听见他的话之后猛然否决。 现在的她显然还是不能接受这件事。 尤其是在她的认知里,云星眠根本不知道自己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宝宝。 可能在尚银素看来,这件事最为困难的地方便是对云星眠启齿。 历寒尽还想反驳,陈梦妍却比他更为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她安抚地冲着历寒尽抬了下手,上前打了个圆场:反正现在马上也过年了,不管孩子留不留,都得等过完这个年再说。大家都不要心急,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建议你们把真相告诉眠眠,这毕竟是他的身体,他有知情权。 同样的话从陈梦妍口中说出来,对于尚银素来说就好接受了许多。 虽然她也并没有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但终究是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地否定。 现在商量的结果只是让他们在过年之前仔细考虑,不过以历寒尽对他们两人的了解,在知道了打胎的危险性之后,他们肯定不愿再让云星眠涉险。 接下来这些天的考虑与其说是要考虑到底要不要打胎,倒不如说是给他们时间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云星眠沟通。 历寒尽并不打算透露云星眠已经知道的事实,一方面是原因实在不好解释,从另一方面来说,稍微给他们一点压力,或许他们出于对云星眠的心疼,会更容易接受他肚子里的孩子。 既然暂时商量定了,他们一行人也就没再逗留。 历寒尽带着他们三个,重新开车到了陈梦妍家楼下,毕竟云星眠这会儿还在她家里呆着。 不过等到了目的地,陈梦妍却没有第一时间招呼他们上楼,而是识相地下了车,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三人。 你们有什么事先聊着,我上去跟眠眠知会一声。 麻烦你了梦妍,你就直接让眠眠下来,我们在楼下等他。尚银素应得也算热络。 不过等陈梦妍离开后,车上的三个人却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昨天彼此间还亲如家人,现在居然演变到了连说一句话都要斟酌万千的地步,历寒尽心底也是五味杂陈。 他曾经觉得这世上除了姥爷和云星眠根本再没有他在乎的人,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如此。 车厢里的沉默实在是久到让人难以自在,云少华憋不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历家也同样在这个大院里,按说他早应该下车离去了。 可历寒尽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 既然云少华已经出了声,他干脆趁势转过身去,看着后座的他们,认真地问道:叔叔阿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又没有什么突发状况,况且他还这么有礼貌,即使是云少华也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耐烦的语气:有话就快说。 搭话的人是他,历寒尽接下来却把幽深的眼神转向了一直沉默不已的尚银素,那黑漆漆的眼瞳认真到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如果没有怀孕这回事,叔叔阿姨,你们也会因为我是个男人阻止我跟眠眠在一起吗? 问这话时,历寒尽的神色十分严肃认真,有那么一瞬间,尚银素竟然忍不住觉得像是在他眉宇间看到了历老师的影子。 而他的话问完,两人也不由得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诚然,在现在这个时代,同性其实还难以容于世人,可是云少华就是两个男人所生,他看多了父亲吃过的苦,要说这世上无论有多少人歧视同性之爱,那其中也不可能包括他。 而尚银素虽然以往从来没有细思过这些事情,但以她的性格,也断然不会有那么迂腐的观念。 可就算他们接受度再高,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未来会找一个男人共度余生。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4) 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心理准备。 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明明是实话实说,但尚银素不知为什么,在他的注视下还是觉出几分心虚来。 如果说他们真的对同性恋没有任何歧视,那么历寒尽这么一个长相帅气能力卓越的男孩子,又在他们眼前生活过这么久,说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挑的,除了因为不知道眠眠的体质搞成现在这个局面,其他确实没什么错处。 要是眠眠是个女孩子,他们之间也没有跨越雷池,说不定她早已巴不得自己能多这么个女婿。 那从现在开始,我想郑重地拜托叔叔阿姨认真考虑一下。历寒尽的语气越是认真,声线里的磁性就越是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低沉,我跟眠眠之间,真的经历过许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事,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他的手。孩子我也会负责的,叔叔,您作为两位爷爷的孩子,也尝过父亲们不被承认的辛苦,肯定不想我跟眠眠也成为那样吧?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云少华心底最柔软的那一点。 云少华眼眶一红,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而且眠眠的身体确实不适合打胎,哪怕是为了他,也请你们再认真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事,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得到两位的谅解。历寒尽说完,并没有继续给他们更多的压力。 他打开驾驶座的门,下了车:我上去接眠眠,等会儿会送他回去,既然已经搬回来了,这段时间我也会尊重叔叔阿姨的意见,不再上门打扰,但这只是在不影响眠眠情绪的前提下他最近心情起伏不易太大,我去看他的时候会尽量不让叔叔阿姨看见,如果真的不小心看到了,也请两位多担待。 他这话乍一听实在是不够客气,却也能听出来确实是从云星眠出发。 云少华还想再说什么,被尚银素阻止。 半个小时内,送他回来。尚银素对着他道。 刚才他们为了谈话方便,早早就把眠眠支了出去,相信眠眠一直都还在等着一个解释。 尚银素实在是没有精力再编一套谎话应付儿子,何况她也知道,对儿子来说或许某人的话更能让他安下心来。 在历寒尽看来,虽然她只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也已经能从中看到她的妥协。 事情终于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他不禁小小松了口气。 再次进了臧修烈家的门,空气中多少还留有午饭的油腻味道,可历寒尽却还是迫不及待地顺着陈梦妍的指示进了臧修烈的房间。 两个人吃完饭,正盘腿坐在地上打插卡游戏,云星眠当年对学习以外的所有事情都十分在行,游戏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历寒尽进门的时候,他正好把臧修烈手里的角色KO掉。 这种欢愉让他暂时把所有烦恼都忘了,兴奋的表情都生动无比。 这也能输?不玩了不玩了!臧修烈把手柄一推,崩溃地道。 云星眠得意洋洋地瞥向他:别说你,论游戏,历寒尽都打不过我。 这分明就是在说谎了。 上一世的当初他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游戏输了就再也不缠着他,那时历寒尽急于摆脱这位骄纵的大少爷,确实也跟他打过。 结果从来不进游戏厅的他只稍微练了几把,就把某人打得风中凌乱。 只不过最后那个某人在输了之后也是振振有词:以前的我是不缠着你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你好!我叫云星眠,以后可以教我打游戏吗? 想到当初那个死皮赖脸的他,历寒尽不由得低笑出了声。 正在吹牛的云星眠听见他的声音,动作顿时僵硬无比。 吹牛被抓现行了吧?臧修烈幸灾乐祸。 历寒尽摇摇头:我确实打不过他。 如果那个赌还算数的话,他以后可能得心甘情愿输一辈子。 第67章 半夜也可以 臧修烈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 你说话就说话, 看着他笑得跟个老父亲似的算是怎么回事?他嫌弃地在自己手臂上来回磨蹭了几下,好像是真的被他那眼神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星眠装X不成被当场抓包,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红, 现在再听见臧修烈的话, 居然又从中觉出些窘迫来, 一时有些哑然。 怀孕可能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要换以前, 听见别人这么评价历寒尽, 他肯定早就骄傲地尾巴都翘到了天上,哪里像现在, 竟然讷讷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寒尽啊, 我把早上的粥热了热, 让他们再玩会儿,你先过来吃点儿。陈梦妍把手里的碗放在餐桌上,对着他们的方向喊。 她家跟历寒尽家一样就住在二楼,所以云少华刚才开车离开的动静根本瞒不过她。 妈,你也太抠了吧, 准备那么多年货,就让人喝粥。臧修烈刚才明明说是不想玩了, 但听见他妈的话却又自动自发地上前去调起了游戏机。 但云星眠在关于历寒尽的事情上,记忆力却明显比他好了许多:胃里还在难受吗? 从昨天东窗事发到现在,历寒尽几乎还滴水未进,云星眠确实把他的干呕的原因归结在了这上面。 历寒尽冲他摇摇头:没事了, 别担心,你再打一会儿,我吃完咱们再走。 以往历寒尽不知道被臧修烈叫来学习过多少次,可从来没在他们家吃过什么东西, 那时候的他在这大院儿里见识过太多的冷眼,自然而然携着几分放不下的志气与矜持,就算是在对他颇为友善的陈梦妍面前都不曾忽略。 可现在的他与多年前那个需要以表象来维持骄傲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也早已能分清真正的友善到底是什么样。 走到餐桌旁坐下,历寒尽才发现陈梦妍还贴心地给他端出了腌好的酸黄瓜。 星眠是不能吃这些东西,但你就无所谓了,能解解腻。陈梦妍又端上来几片面包,家里还有包子,但也怕你太腻,要是吃不饱还是吃点儿这个吧,现在还想吐吗? 在她面前,历寒尽没有什么可掩饰的,老老实实地点头:从感觉到开始,就没停过。 陈梦妍点头答道:等会儿你还是去开点儿胃药试试,也不一定就是拟娩综合征,不过要真的是,我还没见过有什么药对这个有效,接下来几个月可就有得你受了。 历寒尽却不是很在意,他无所谓地低头搅动着碗里的粥:没关系,要是眠眠以后真能好受一些就好。 什么是拟娩综合征?云星眠犹犹豫豫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他心里惦记着历寒尽的情况,就趁着臧修烈调游戏追了过来,没想到却正好把最重要的消息听在耳里。 陈梦妍知道历寒尽肯定不想让云星眠知道这件事,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摊了摊手:我上班时间就要到了,寒尽你吃完把碗放洗碗池里就好,你们三个在家里玩,我先走了。 明显是把主动权完全交到历寒尽手上的意思。 陈梦妍很快离开,把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个。 拟娩两个字毕竟不是什么常用词,乍一听上去,云星眠甚至没有领悟到到底是哪两个字。 他焦急地拉开历寒尽身旁的椅子坐下去: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就突然病了?怎么还跟我有关? 别说现在历寒尽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征兆,就算他真的一连吐上几个月,也不想告诉云星眠让他徒增担忧。 可事情就是这么寸,陈梦妍不过是随口叮嘱两句,就恰巧被他听了个正着。 你不用着急,陈阿姨也就是瞎猜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得了,也根本就不算什么病。历寒尽拐弯抹角地搪塞了半天,见云星眠还是一副急切的模样,才不得不无奈地解释,拟娩综合征,应该是模拟分娩的意思 云星眠:??? 历寒尽清了清嗓子: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有点压力,所以身体自动模拟爱人怀孕时的一系列症状。 云星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本来确实应该大吃一惊的,可是十分不争气的是,在听见历寒尽口中那爱人两个字时,他的心脏却没出息地猛跳了下,脸也腾地红了。 就算两人现在算是互通了心意,可被对方这样自觉地称呼,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丝心动并没有掩去他的担忧,他昨天才刚体会过孕吐的苦,哪里敢忽视这种难受。 了解了情况,他赶忙乖巧地坐在一旁,把放在自己跟前的酸黄瓜往历寒尽面前推一推:那你快点儿吃,说不定就真是饿的,等吃饱就好了。 历寒尽对他笑了笑:陈阿姨说她见过的犯病的男人,对象都没事儿,我还挺希望我是的。 云星眠想了想自己曾经那惨不忍睹的几个月,犹豫再三,实在是说不出宁愿吐的是自己这种违心的话来,憋了半天,还是看着低头喝粥的历寒尽憋出一句:就不能两个人都不吐吗? 这反应可以说是很诚实了。 云星眠!他吃他的你还需要参观吗?过来打游戏!臧修烈等得不耐烦,也追了过来。 云星眠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想打了,老是赢没意思,我在这儿看他吃饭。 你有病吧?干嘛要看一个大男人吃饭?臧修烈一脸黑人问号,紧接着,又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说,你承认了自己对他确实有企图? 对于臧修烈来说,现在堂哥都已经要出国留学,自然也不会再被什么儿女情长绊住,现在他想要开开这俩人的玩笑,就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再没有为了臧修逸当先锋的意思。 谁料历寒尽听了他的话,却突然放下碗筷,抬头对着他道:你说错了,是我对他有企图。 嘎?臧修烈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 历寒尽只是说还不算完,居然就突然牵住云星眠的手,在臧修烈面前倾身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出这样情侣才有的亲昵举动。 别说参观了全程的臧修烈,就连云星眠都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僵住。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臧修烈崩溃地爆出一连串脏话,你们刚才是亲了吗?卧槽! 历寒尽很满意这种效果,于是又在他眼前对着云星眠亲了一口。 臧修烈捣住额头:卧槽老子要瞎了! 抛下崩溃跟僵硬了的两个,历寒尽继续气定神闲地低头喝粥,看他这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恐怕没人能猜出来,此刻他是强忍着恶心在吃饭。 在臧修烈面前来这么一出,真让他感觉出了一口憋了几个月的气。 因为有尚银素那半个小时的期限,两个人根本顾不得理会已经被震惊到快要怀疑人生的臧修烈,历寒尽刷完碗,就带着云星眠出了门。 其实这个时候他倒是很想牵着云星眠的手,可从小到大,他见识过太多人们异样的眼光,知道有些事不适合展现于人前。 毕竟不是每个人在看到他亲吻云星眠后,都像臧修烈那样只有单身狗被深深打击到的崩溃模样。 叔叔阿姨的念头暂时打消了,你不用担心,就在他们跟前多撒撒娇,他们肯定不舍得为难你的。历寒尽走在路上叮嘱,至于我既然已经搬出来了,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就先暂时分开住吧。我原本还担心你要是一直吐我不在身边该怎么办,现在这样也好,等于是换了一种照顾方式。 云星眠听前面几句都还只是乖巧地点头,听到最后,又不禁有些心疼与窘迫:你能不能试着减小点儿压力,一直这么吐也不是办法。 总比你吐要好。虽然搞不清这种玄学的转换到底是怎么来的,历寒尽却对这结果很是满意,总之你回去就陪叔叔阿姨好好过个年,想我了就打电话,我马上过去看你。 他说着掏出身上的钥匙,叮叮咚咚一整串,从云家大门到云星眠房间,一枚不少:半夜也可以。 最好是半夜,还能避免被两位嫌他碍眼的长辈碰见。 云星眠哭笑不得:谁要半夜见你? 历寒尽老实承认:是我,我想半夜见你。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云星眠这一招,脸皮渐渐朝着越来越厚靠拢。 把云星眠送到家门口,历寒尽并没有跟着进来。 尚银素跟云少华两个人也正在家里吃午饭,见儿子进来,也还对他强扬了个笑脸:回来了,过来吃饭吧。 云星眠老老实实回答:在陈阿姨那儿吃过了。 凡事就是这么巧,夫妻两个无心好好准备吃食,除了特意为儿子炒的一个菜,无非也就是熬了些粥,还配上一碗腌好的酸黄瓜。 云星眠从刚才历寒尽吃的时候就馋上了,可某人怕腌黄瓜对他身体不好,最多也就让他尝了尝味道。 这会儿看着自家桌上的这一份,云星眠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飞快地坐在桌旁:不过也不是不能再多吃点儿。 生怕爸妈也跟历寒尽一样龟毛,他在他们阻止前就赶忙夹了块酸黄瓜放进口中。 果然,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东西这么好吃呢? 尚银素见状,果然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阻止:喂!你怎么能吃这个? 云星眠欺负她不能跟自己说实话,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为什么不能吃? 尚银素:那那你少吃点儿。 云星眠直接把老妈那碗粥端到自己跟前,就着喝了一口,又一大片黄瓜入了口:这一点儿不太够,妈你再去盛点儿黄瓜。 尚银素与老公对看一眼,突然觉得,把怀孕这事儿瞒着他或许也不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这孩子心大成这样,也不知道是随谁。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哦我居然忘了设定存稿箱时间!好在我自己上来刷了下更新!对不起!!!! 第68章 夜会 虽然心里打起了鼓, 可尚银素在儿子面前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她现在态度是有些松动,可是心里却始终像是堵着快石头,怎么也没办法就这样在短短一天之内想开。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5) 云星眠对她那么了解, 怎么会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只是他也不想逼得太紧, 老妈的性格其实就是吃软不吃硬, 他要真直接亮出底牌,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她同意自己生下宝宝, 那她就算是因为他的安危答应下来, 心里也肯定是不痛快的。 云星眠就准备自己该吃吃,该睡睡, 就这么下去, 说不定最后最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离去的人都换成了老妈。 而至于云少华他自己就是两个男人的孩子, 对于这种事的接受度其实要比尚银素高得多,只要老婆同意了,他根本用不了什么时间想通。 虽然历寒尽因此挨了顿打,过程并不美好,但云星眠对于事情的节奏还是比较满意的。 想到历寒尽, 云星眠又觉得心里刺刺儿的。 尽管现在不是什么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可自从两人相识以来, 这几天却是两人最像情侣的时刻。 纠缠了十年,云星眠觉得自己好像现在才了解情侣相处起来应该是什么样的。实话实话,只白天那么一点儿相处时间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分开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根本不想见,不过真到了夜里, 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漫漫长夜有几分寂寥。 明明瞌睡得不行,但总觉得身边像是少了点儿什么。 但既然大话都说了出去,云星眠自然是说到做到,硬憋着不肯摸手机, 但憋得时间久了,又忍不住埋怨。 他不打电话发短信,历寒尽难道就不能主动一下吗? 还是说见他主动惯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也能主动这回事? 说起主动,云星眠在这方面绝对有发言权,那可是只要喜欢,根本就忍不住的冲动。 怎么那家伙就这么能憋得住呢? 历寒尽别不是真的只看在孩子的份上才说喜欢他吧?事实上心里对他根本没有感觉? 想到这里,云星眠忽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凝重。 反正那家伙心软惯了,既然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孩子,心软到想陪他重新长大一次根本就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至于他这个生孩子的人,或许在历寒尽眼里就是个附加产品。 也不对,如果对他真没感觉,他也不至于紧张到连什么拟娩综合征都出来了? 是不是这个综合征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是,谁说不能是因为孩子才紧张的? 云星眠觉得好像凭空出现了两个小人儿,在他脑子里争论不休,就差拿着刀枪剑戟狠狠打上一架。 怀了孕果然是很容易胡思乱想,这一点跟当年的他相差无几,既然某人拟都拟了,怎么也不把这种事情也一并替他算了。 云星眠脑中的纷乱还没个结果,就突然听见门上的锁扣咔地轻响了下,声音很小,可在这静谧的夜里却也能引起他的注意。 云星眠心里一动,动作先于意识,第一时间就朝下躺去。 可谁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得离床头近了那么多,这一个动作猛然下去,只听得咚地一声,他的脑袋就那么磕在了床头上,一瞬间天崩地裂。 唔云星眠痛得闷哼一声,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刚刚进门的历寒尽赶忙冲过来,把他抱住,把台灯亮度拧到最大:怎么回事?怎么碰头了? 云星眠脑袋上迅速鼓起一只包,历寒尽怕他疼,手不敢真的碰下去,却又一直不死心地想给他揉一揉,最后只能轻轻在那只包周围按一按,妄图能减少他的疼痛。 云星眠脑袋疼也就算了,最主要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丢脸,等那一阵疼痛过去,眼里还噙着眼泪,就忍不住恨恨地看着他:都怪你! 对,都怪我。在这种时候,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星眠听见他这么说,反而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软地使不上力气。 他郁闷地冷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你要来就不能提前发个短信吗?就这样突然出现,你这水平都可以去当小偷了。 从大门一路过来,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历寒尽沉思了下,面色里有几分委屈:我还以为你知道。 云星眠可是很少见他这种表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知道什么? 历寒尽停下动作,眼神中的控诉更为□□:知道我肯定会来。 看他这架势,如果云星眠否认,他能直接哭出来,大骂对方一声负心汉。 云星眠终于确认了,这家伙确实连他的心态一并拟了过去。 有病的男人他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但不管怎么说,历寒尽这种适当的示弱成功地取悦了云星眠。 虽然脑袋上的包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心情可比刚才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好了许多。 我当然想到了,但总不可能那么厉害连时间都估算得分秒不差吧。云星眠耍赖,所以这事儿还是赖你。 成功地在历寒尽面前扳回一局,云星眠只觉得神清气爽。 果然还是耍赖这种路数最适合他。 历寒尽也不同他计较,连连点头附和:对,赖我,不过以后我再来就不要装睡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云星眠: 靠,他居然忘了这一茬,这一回合,惨败。 历寒尽过来就是想着哄人睡觉的,云星眠刚才是被那一下重击撞得精神了许多,可等历寒尽真的换了衣服躺在旁边,瞌睡虫却又很快找上了门。 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说不准只能像这样在夜里短短地相聚一下,他其实更想醒着跟他呆在一起。 可在这关键时候,意识却像是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历寒尽看出他的刻意坚持,柔声道:想睡就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脑袋还疼吗? 云星眠朝他侧躺着,噘了噘嘴:都只敢这么侧着了,你说呢? 历寒尽把胳膊伸过来,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这个姿势恰好让他脑袋后面有包的部分悬空:好了,就这么睡吧。 云星眠还想挣扎:这样你胳膊会 睡吧。历寒尽打断他的担忧,等你睡着,我会把胳膊抽出来的。 云星眠听见他的话,停下话头,乖巧地在他肩头闭上眼。 困倦不堪的他眼皮已经涩得厉害,闭上就不想再睁开,可他还是忍不住跟睡神做了下斗争,低声咕哝着问:你又吐了吗? 问是问了,可还没等历寒尽回答,他的意识就在这一刻断了片,巴着对方,连呼都打上了。 看来今天一天,他的精神其实也很疲累。 历寒尽心疼地在他发上亲吻了一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在这时有了片刻的放松。 没有好,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虽然云星眠都听不见了,但他还是低低地回答出了声,你那时候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吗? 他说着,忍不住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可能很多事,不管心里多么笃定自己了解了对方的辛苦,都不如切身去体会一遍。 历寒尽现在真的很庆幸,这一次遭遇这些辛苦的人是他。 为了躲着云家两位家长的耳目,历寒尽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放开睡熟的云星眠,又原路偷溜了回去。 接连几天,两个人每天都只能跟搞地下工作似的短暂相聚一下。 但好在除此之外,云少华跟尚银素都没有再旧事重提的迹象。 云星眠少了孕期反应,又能吃能睡,短短几天,看上去就好像圆润了一圈。 尽管现在这时间还不至于显怀,可他总觉得肚子好像真的长大了一些似的,动不动就一副圆滚滚的表象。 不过也许是因为吃多了。云星眠掀起睡衣下摆,站在房间的镜子面前自言自语。 他刚刚吃完午饭进来,连门都没来及关,于是端着餐后水果想要给他送进来的尚银素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动作。 这种场面不禁让她大吃一惊,差点把手里的餐盘都摔在地上。 云星眠眼睛的余光看到她的出现,心下顿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云星眠的动作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刻意吸了口气,让肚子看起来又鼓了一些:妈,你有没有觉得我肚子最近越来越大? 尚银素赶忙进来,把水果放在桌上,伸手扒下他的衣服:什么大不大的?你天天都吃那么多,能不大吗? 云星眠: 这话他居然无法反驳。 谁知尚银素却在片刻之后自投罗网:是不是寒尽私底下又跟你说什么了? 看来她也不是真的不知道某人夜闯空门的事情。 云星眠装傻:他要跟我说什么? 尚银素欲言又止。 云星眠心里其实还带着几分紧张,他舔了舔嘴唇:不过历寒尽他最近确实怪怪的。 尚银素皱起眉:哪里怪? 云星眠在镜子里偷觑她一眼:就一直胃口不好,吐来吐去的,还出虚汗上回不小心听见陈阿姨跟他讨论,说是有什么拟娩综合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病。 他故意一脸担心地看向老妈:但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我狠起来连亲妈都算计! 没写到预料的情节,我决定晚上加更一章。 但时间不定,大家不需要等,让我们随缘 第69章 梦境 尚银素又不是什么专业人员, 也是第一回 听见这个名词,这会儿又没办法掏出手机来实时搜索,云星眠的话明显让她吓了一跳。 什么综合症?你听见了就没问清楚吗?就算她现在面对历寒尽时的心情有些矛盾, 但也没有到了听说他生病都无动于衷的地步。 云星眠心虚地别开眼:我问了呀, 可他跟陈阿姨都不肯说, 所以我才老是胡思乱想。妈,要不你出面去问一下陈阿姨, 你都直接问了, 她总不好意思还不说,知道具体的情况, 我也能放心一点。 他当然早已经把一切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但是要不这么说, 真不知道爸妈跟历寒尽之间的僵局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样做很有不孝的嫌疑,可他暂时也就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 两人就这个话题一共也没聊上几句,不过尚银素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犹豫再三,还是给陈梦妍打了个电话。 这电话号码原本是怕云星眠的身体遇见什么突发状况才留的, 没想到第一回 居然用在了历寒尽身上。 尚银素面上对历寒尽不假辞色,现在却又要关心他的身体, 难免有些抹不开面子,话题转了几转,才跟陈梦妍扯到正事上。 陈梦妍一听她这问话,心下顿时了然。 把拟娩综合症的情况跟她解释完, 陈梦妍还不忘添油加醋地帮某人说话:我参加工作这么久,遇见的这种例子还真是没两个,能关心到这种程度,起码说明孩子不是抱着胡闹的心思。他们也是年轻气盛又不知道星眠的体质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嫂子,你也别太生气。 尚银素沉默不语。 寒尽这孩子确实不错,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心思重,认定的事儿轻易就不会改。陈梦妍毕竟跟她算不上太熟,话也只能点到为止,我知道你心里都明白,就不多说了,你有什么事儿再打给我。 尚银素赶忙搭了两句话,结束通话。 历寒尽的病没什么要紧,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听见他居然为了儿子的身体担心成这样,尚银素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脑子里不禁又响起那天分别前历寒尽的问话:如果没有怀孕这回事,叔叔阿姨,你们也会因为我是个男人阻止我跟眠眠在一起吗? 说实话,她考虑到现在也不知道。 从知道他们的事情开始,她就被儿子可能怀孕这件事冲击得大脑空白,根本没有精力深思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不是因为眠眠这种体质,两个孩子偷偷摸摸地谈到该婚嫁的年纪再跟他们坦白,她真能因为世俗的观念狠心棒打鸳鸯吗? 她心底的不安大多是因为同性恋情所带来的不确定性,自己用尽心血疼爱的儿子偏偏要走的是这样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万一最后两人的感情还是不得善终呢? 可是她好像忽略了,就算是男女的感情,也并非一定会从开始走到最后。 相比之下,就像陈梦妍说的,寒尽那沉稳的性子反而让人心安一些。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间悄悄溜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外面又飘起了雪,但与上一次全家人热热闹闹赏雪的时候不同,就算是在过年这一天,客厅里的电视机一直都在哇啦哇啦放着央视一套那喜庆的背景音,可家里的气氛还是免不了让人觉得冷清。 说起来以前的年他们也都是这样一家三口过来的,不知道怎么今年就突然无法适应了。 云星眠虽然手艺不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爸妈坐在一起包饺子。 只是包着包着,他又不禁有些犯愁,对着窗外的雪色幽幽叹了口气。 大过年的叹什么气,一点儿都不吉利。云少华是个生意人,虽然算不上迷信,但也想趁着这样吉利的日子讨个彩头。 云星眠偷看了老妈一眼,有意无意地咕哝:我只是想到姥爷历寒尽吐成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包饺子,两个人这年怕是也不好过。 他现在脸皮真的是厚到了一定境界,明明一家人早已心照不宣地明白他跟历寒尽是恋人关系,他还硬要占着他们不好亲口说出来的便宜,偏偏在这时候提到他们爷俩儿。 尚银素原本就因为历景州坚持搬回去的事情颇为内疚,被他这么一说,更有些坐不住。 可他们之间毕竟还横着一个历寒尽,尚银素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软话来,心里一难受,连饺子也包不下去了,干脆剂子一推,直接起身上了楼。 云少华气急败坏地在儿子脸上指了指:你啊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星眠也没想到老妈反应居然这么大,也忍不住慌了,赶忙放下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追上去。 到了楼上,才发现尚银素的眼眶居然都红了。 她当然也不至于真为了儿子这一句话生气,只不过最近所有事儿都堵在心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一直都缺少个流泪的原因能发泄下情绪。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6) 一见她哭,云星眠顿时把什么历不历寒尽的都抛在了脑后,忙不迭地哄:妈,我错了!我刚刚乱说的!以前他们不也都是爷儿俩一起过年的嘛! 就像他们一家三口一样,原本也只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一同过个冷冷清清的年,可是在尝过了后来的天伦之乐后,不知道历景州还能不能坦然接受原本的冷清。 他不劝还好,这么一说,尚银素更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 不就是过个年嘛,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整天盼着过年能放花炮穿新衣裳。云星眠这会儿说的倒都是真心话。 可是尚银素看着他,却没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突然开口问道: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星眠不由得愣住。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尚银素到底是在问什么。 尚银素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孩子的事,寒尽是不是告诉你了? 她没有说怀孕两个字,就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可是云星眠的反应分明是把她最后的希望也堵上了。 他原本赔着哄人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神情渐渐变得认真:不是他告诉我的可能,算是我偷听到的吧。 尚银素大受震动。 她原本抱着瞒下儿子直接打胎的心思,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时候能被他偷听到。 尚银素猛地攥紧了拳头,仔细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声音都有些颤抖:那你你没事吧? 除了这句话,她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云星眠低低呼出一口气:妈,我这几天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 事情牵扯到复杂的上一世,他即不想爸妈因此误会历寒尽不守信,又得给自己的知情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云星眠知道这单薄的几句解释并不能说服她,于是沉吟一会儿,换了个策略:可能是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妈,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一个名字? 尚银素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 云星眠也不知道这种说法能不能唬过去,心里有些没底。 但事到如今,却也只能一鼓作气。 小暑,云小暑我当时还跟你说,是梦见你跟我爸又给我生了个弟弟。他这么一说,尚银素倒是有了印象。 毕竟云星眠在她面前提了不只一次,而且每次的行为举止也有些奇怪。 其实在我梦里,小暑不是弟弟,他就是就是我跟历寒尽的孩子。就算他一直都对这个事实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但要亲口在老妈面前说出来,还是免不了有些结巴。 尚银素果然吃惊地瞠大了双目,看那表情,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可云星眠的话也就只能说到这里。 他窘迫地笑了笑:虽然这件事说起来很荒诞,可是在梦里,我跟小暑的感情真的很深。醒来之后,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他的消失,所以,在知道现在我又一次可以拥有他之后,我真的半点排斥都没有。 虽说云星眠口中的小暑只出现在梦里,但话说到现在,他的心情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作假:我知道你和我爸在担心什么,我跟历寒尽年龄都还小,你们怕孩子生下来我们又分开,但是,妈,我想问你,假如你现在跟我爸分开,你会后悔曾经生下我吗? 这个假设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云少华跟尚银素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虽然不至于一直都像热恋期那样蜜里调油,但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分开。 可是尚银素还是瞬间就了解了儿子的想法。 她不禁有些哑然。 就算我跟他真的走不到最后,我也想把小暑生下来。云星眠把她紧攥着的拳头握在手里,是因为我知道,你跟爸一定也会像梦里那样好好保护我的,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即使上一世没有历寒尽在身边,爸妈也一直都把他跟小暑保护得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更何况,我现在真的觉得,历寒尽那家伙是可以相信的。说起这个话题,云星眠的神情里又有些赧然,其实你跟爸都不知道,最开始,其实是我缠着他的。现在终于能跟他在一起了,我真的希望,你跟爸爸都能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我为什么说要加更?!我对不起大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一章暂且算作加更吧,九点大家不要等了,今天的更新我睡醒再写! 我一定要尽早恢复日六!(感觉又会被打脸 第70章 松口 尚银素就算是再溺爱, 也不可能忘记当初自己儿子前两年的性子有多气人。 说起来,他的改变确实是从遇见历寒尽开始。 如果一份爱能让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好,那要她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批判这种爱出自一个错误呢? 现在云星眠说得明明白白, 把她原本所有的担心都解释了一遍, 尚银素实在说不出因为他与历寒尽都是男性而阻止他们在一起的话来。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 她的担忧却依然如此深重:你以为怀孕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吗?要是被人发现 云星眠伸手抱住她:我一定好好躲着,哪里也不去。这件事一定能瞒过去的。 想想上一世, 小暑的秘密也成功瞒过了所有人。 毕竟也没人会平白无故去怀疑这孩子居然是一个男人所生。 只除了 云星眠的脑海中不由得出现尚斯寻那张消失许久的脸。 他赶忙摇摇头, 把那张脸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 尚斯寻现在好好地关在精神病院里,总不可能半路跑出来, 再把上辈子的悲剧重演一遍吧? 再说了, 上一世尚斯寻知道这件事也是在五年后, 就算他要防备也不至于是现在。 其实尚银素的心早已经开始软了,被他这么一撒娇,再说不出什么硬邦邦的话来。 她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接受你们总得有个心理过程,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让他老出现在我面前, 看着都闹心。 就算眠眠是女儿,估计也没人想一直看见把自己女儿肚子搞大的小兔崽子整天在面前晃悠。 她这话虽然没什么好气, 但其中的意思却那么明显。 云星眠立即应了一声,发誓一般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让他在您面前瞎晃悠! 说完,他又多嘴加了一句:反正他现在吐啊吐的, 也没什么力气。 尚银素: 她这儿子,是真明白她的弱点到底在哪里。 好了,大过年的,饺子总得包完, 先下去吧。尚银素说完,娘儿俩转过身,才发现云少华一直都在门口站着。 估计也是一开始就追了上来,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凝重。 虽说这段时间云星眠与他的关系也早已缓和,但是在他内心深处,父亲还是比母亲要更威严一些。 他刚才跟妈妈坦白的时候什么都没多想,可是现在一对上云少华的视线,居然瞬间就开始担心刚刚那一番做梦的胡话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少华尚银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依赖。 云少华也叹了口气:走吧,下去包饺子。 要不是陈梦妍说过以他们这种体质打胎充满着未知的危险,对于这一对父母来说,不管怎样,让儿子恢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时的状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为了能让他平安活着,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勉强算是称得上圆满的结果。 云星眠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别扭的人,既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就没必要再端着态度。 云星眠在刚才包饺子时说的那些话,他们也都听在了耳里。 等把饺子包好下出锅,外面的地上已经铺了一层不厚不薄的白雪。 尚银素的目光不时落到窗外,却又不好意思主动说些什么。 云星眠这会儿倒是机灵,见状赶忙道:妈,要不我去给姥爷送点儿水饺吧,他不一直都最爱你的手艺。 行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云少华狠狠剜他一眼,对着老婆开口,让历老师回去,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好受,本来说好的一起过年,现在搞成这种局面但历老师他肯定也能理解。你去盛点儿饺子,咱们一起过去看看他吧。 要说拜年,大都是在大年初一早起之后,可是他们跟历家却属于特殊情况。 要不是这件事情的爆发,他们原本就该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过年的。 云星眠确实觉得自己得了个大便宜,于是接下来所有时间里都无比乖巧。 陪着妈妈把煮好的饺子一粒粒夹进保温桶里,又识相地把身上的衣服裹得厚厚的,才跟着爸妈一起出了门。 雪天路滑,这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并没有开车。 云星眠戴着厚厚的羊毛手套,主动把食盒提在手里,从来没觉得这一路让他的心情如此雀跃。 现在他与历寒尽与肚子里的孩子都成了被爸妈承认的关系,这件事说起来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可是其中蕴含的意义却足以让人兴奋到窒息。 可是有爸妈在身边,他又不敢再翘尾巴,只能把这种兴奋紧紧压着,不敢流露。 虽然还没有入夜,但这一路上都有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衬着云星眠心里的喜庆。 别说,有好事儿的时候放两挂鞭炮还是很有必要的,听着这铿锵有力的响声都让人觉得带劲儿! 到了历家门口,父母的脚步却又有几分踌躇。 云星眠明白他们的心头的窘迫,有心给他们个台阶下,可怜兮兮地抱着饭盒开口:冻死我了,快敲门敲门! 说着,他自己上前去,咚咚咚对着门敲了几下。 让人意外的是,出来开门的人居然是历景州。 尚银素与云少华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他,尴尬地面面相觑之后,只能问出来一句:寒尽呢? 历景州这也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他们进门:别提了,这几天跟中邪了似的,整天都快住洗手间里了,让他去看病也不看,这会儿正在里面吐呢。 历家的格局,洗手间恰恰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历寒尽大概是因为跑得急,连门都没关,三个人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弯腰在马桶前干呕的痛苦身影。 原本这种情况他们也就是在云星眠那儿听了一嘴,就算是担心也不过就在那片刻之间,现在真看到了,才觉得确实严重。 尤其是尚银素,她自己可是真尝过这种滋味的,心里对历寒尽还存着的那点儿怨气好像一下子就消去了大半。 平时在他面前,历寒尽总会刻意压着自己的症状,就算是云星眠,也鲜少见到他这样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他赶忙把手里的餐盒往尚银素手里一塞,三两步跑过去,把洗手间的门砰地一声在几个大人面前关上了。 三位家长: 尚银素跟云少华突然有种儿大不中留的忧伤感。 历寒尽虽然刚才已经听见了动静,但还真不知道来的人是他们,见到云星眠扑过来,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停下这狼狈的动作。 可这种反应又哪里是人想说停下就停下的。 云星眠抚着他的后背,气呼呼地道:好了你,想吐就吐,憋什么啊?历寒尽也确实憋不住。 又呕出些酸水来,他才感觉到胸口稍微好受一些。 云星眠赶忙用他的漱口杯接了些水递过来,历寒尽漱完口,把马桶里的秽物冲掉,才得空开口: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叔叔阿姨肯让你出门? 提起这个话题,云星眠的眼里顿时亮起了星星。 你刚才又不是用耳朵吐的,居然一点儿都没听见吗? 历寒尽怔了下,疑惑地蹙起眉头。 云星眠噗呲一声笑出来:你这脸色配上这表情还真有点儿像林妹妹。 刚刚才吐完,历寒尽的脸上确实没什么血色。 不过说完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实在是有点儿没良心。 云星眠赶忙收起玩闹的心思,正色起来:我跟我爸妈一起来的。 历寒尽愣了下,这时尚银素的声音也清晰地从客厅里传来:反正我们也包得不少,怕你们爷儿俩太慢,就送了点儿过来。 片刻的震惊之后,历寒尽又疑问地朝着云星眠挑了挑眉。 云星眠实在控制不住笑脸,用力朝他点点头。 一句话都不用多说,历寒尽就已经明白了这其中代表的意思。 历寒尽顿时紧张起来。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云星眠感觉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那我刚才表现是不是太差了?居然都没有出去开门 云星眠摇摇手指:NoNoNo!我爸妈你还不了解吗?相信我,你表现得越惨,他们心软得就越快。 论起坑亲爹亲妈来,云星眠当仁不让,可以直接夺冠。 历寒尽思虑了片刻,与他的目光交汇之下,表情也渐渐转变。 嗯? 嗯! 于是,片刻之后,一个脸色苍白,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小伙子就这样被对象搀扶着出了卫生间。 别说许久没与他见面的云少华两口子,就连历景州都被他这状态吓了一跳。 寒尽,你行不行?不然还是去医院挂个急诊看一看吧?这样一直吐也不是办法。历景州的担忧更让他现在的惨白虚弱看起来多了几分可信度。 尚银素跟云少华对看一眼,忍不住开口问:一直都吐这么厉害吗? 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都不用吃,光闻一闻味道就赶紧跑洗手间,你没看这几天都已经瘦了一大圈了历景州无奈地道,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这孩子真是倔得让人没办法。 尚银素定睛一看,可不是,历寒尽脸上被云少华揍出的痕迹也褪了个差不多,只剩下些青紫,肿是早已经消了,现在看起来,下巴都是尖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7) 原本她是真不想看见这小子在自己跟前晃悠,准备送了饺子跟历景州聊个几句就回去,可是现在,看着这场面,她顿时忘了此行的目的,脑子一热,脱口便道:这整天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我看你们还是回去住吧,起码我能顺着他的口味做饭,就他这种状态,还要整天做饭给您吃,这肯定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闭嘴,我自己打脸!hetui! 第71章 认亲 云星眠眨巴着眼睛:妈, 你说真的? 他是知道装可怜有效果,但也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 在来之前他可是尤其了解老妈的态度有多坚决的。 尚银素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再次搬到一起,那意义可是完全不同的。 上一次她完全不知道儿子跟历寒尽之间的暗度陈仓, 要历景州爷儿俩搬过去完全是出于好心, 可以说,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让他们给历景州养老送终, 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然而这一次, 要再搬到一起生活,却代表了他们云家从此接受云星眠与历寒尽的关系, 接受儿子肚子里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这不是一句照顾历寒尽的身体就可以简单带过的。 话说出来, 尚银素才真正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心情也不由得变得郑重。 历景州见她复又沉默下来,还以为她是在为这一时的冲动后悔,十分善解人意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我看还是先算了,这大过年的,又下着雪, 搬家也不方便。他总也不会一直这么吐下去,去医院瞧瞧病, 很快就好了。 而他的识相却让尚银素心头又升上一阵酸涩。 其实对于历景州来说,这样搬进搬出其实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儿。 整个大院里的人都眼睁睁看着,他原本的邻里关系就不怎么好,这么一来, 更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对历寒尽,尚银素到底埋怨更多一些,可是对于历景州,她却是真感觉内疚的。 但越是这样, 她的态度反而越是不能模糊。 她沉吟了下,移向历寒尽的眼神中蕴含的深意更为明显。 寒尽,眠眠,让历老师带你搬回去,你也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你们都跟我说过对这份感情很认真,可我现在还是想当着你们彼此的面,认真地问一次,你们可以对自己的许诺负责吗? 历寒尽与云星眠对看一眼,并没有像尚银素预料的那样迫不及待地点头。 听见尚银素这样郑重的问话,他们的心情这一刻似乎也变得复杂严肃无比。 而看到他们这种反应,尚银素觉得似乎也不用再听什么具体的答案。 你们要知道,我们两家人真的要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姥爷年纪大了,受不了来回的折腾。我也明白,像你们这个年纪,过早跟你们谈什么天长地久,谈家庭责任,有些为时尚早,可是你们的情况跟其他那些在谈谈小恋爱的高中生情况不同,眠眠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来就是一个生命,你们每个人都得对他的人生负责。谈恋爱可以分手,结婚也能离婚,可是孩子一旦生下来,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还没有他的时候,你们真的做好养育他长大的准备了吗?事情出了这么久,尚银素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讨论这个问题。 历寒尽悄悄握住了云星眠的手腕,坦然地迎视着几位家长的凝视:我知道一味地说自己做好了准备很单薄,但我现在也已经成年了,已经是当年叔叔阿姨有眠眠时候的年纪。 事实上,他远远比那个年纪还大了一截儿,只是这话他当然不方便说出来。 我承认,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子,可是每个爸爸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我会好好学着对他对眠眠负责。 云星眠也在这时候插话表态:我也会对他负责的,妈,我肯定做的比你以为的好,我保证! 看着儿子这副胳膊肘严重往外拐的模样,尚银素不由得又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说到底,这是你们俩的人生,你们根本不需要对我保证什么。或许你们真能做得很好,但这事儿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呢?尚银素的目光再次转向历景州,所以我想说的是,这一回让你们搬回来,不是为了承认你们的关系。反正不管我们承不承认,你们之间的感情就已经在这儿,以后不管走到哪一步,后果都是你们自己需要承担的。 她这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话说得两个孩子跟历景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不管以后你们分开也好,在一起也好,我都不想再看历老师跟着你们折腾。她低叹了口气,老人家做错了什么呢?大过年的,要再冷冷清清地搬回来让别人看笑话,当时让你们搬过去,我说过是拿历老师当父亲看,但哪个做女儿的会因为孩子的感情出了问题就把父亲赶出门? 历景州忙劝解:哪里是赶出门,这不是我自己要搬回来的吗? 尚银素眼眶有些发红:我们要是真让你觉得那就是自己家,您第一反应又怎么会是搬出来?说到底,上一次我们都不了解俩孩子之间的情况,贸然搬到一起是有些莽撞,可是,我是真想把您当成父亲一样孝敬的。 云少华见她这样,忍不住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看到没,因为你们俩让大人跟着操多少心?云少华其实早已明白老婆的意思,见她哽咽,干脆就把话接了出来,你妈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这次把历老师接回去,是冲着他们的父女情分!寒尽也不过就是历老师的附属品,以后你们俩能在一起更好,要真分开了,也识相点儿都离家里远远的,别再影响我们一家三口的情分! 云少华话说得粗声粗气,可也说得历景州颇为动容。 银素,少华 历老师不是,爸!我跟银素家里都没了老人,以后干脆咱们就认了亲,银素就是您亲女儿,我就您亲女婿!至于这俩小子,随便他们折腾去吧,有咱们坐镇,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出花儿来!云少华再一次豪气干云地做了最后决定。 这个神奇的走向让历寒尽跟云星眠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 不过等平静下来,他们还是都不由得佩服这一对父母的生活智慧。 在他们眼里,历寒尽跟云星眠是都还小,就算是有孩子作为羁绊,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这一生就真的不会变心男女夫妻还备不住感情破裂离婚呢,他们两个男人也不比人家特殊到哪儿去。 要是再这样贸然搬到一起,万一他们俩以后再出什么问题,历老师的立场确实更为尴尬。 可是若是认了亲,就算他们分开,总也要顾及家人的关系,闹不了太难看。 到时候不只是历老师,就连即将来到这世上的那个孩子受到的伤害也会大打折扣。 简简单单一句认亲,听上去不过是脑门一热,冲动而出,但实际上已经悄悄为他们的以后铺上了路。 虽然历寒尽跟云星眠都不觉得他们还会有分开的那一天,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他们的煞费苦心而感到动容。 这个年,一家人终究是在云家过的。 这次搬过去跟上回不同,毕竟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趁着大人们收拾东西的空当,历寒尽带着云星眠在母亲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历家的房子不大,历淑清的牌位就只在书房里占了极为狭窄的一角。 而书房于客厅又没太多遮挡,这一拜,几个大人很轻易便发现了。 云少华知道他们爷儿俩其实心里都记挂着这个牌位,看见这种情形当下便做了决定:这次要搬,就不是暂住了,以后咱们就是确确实实的一家人。回去之后咱们也收拾个地方,选个好日子,把寒尽母亲的牌位也一并请过去吧,让她也知道咱们搬家了。 历景州还想推辞: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了?咱们都一家人了,淑清姐当然也就是我亲姐姐,难道咱们都热热闹闹地走了,还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尚银素也附和着老公的说法。 云星眠有心给某人开导,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得,上回是亲兄弟,这回成了姨表亲,咱俩这种情况按说是不太符合法律规定的。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道:好像就算不是亲属,也符合不了。 历寒尽失笑地握住他的手:以后我们去符合的地方结婚。 云星眠脸腾地红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莫名其妙,好像就成了他在求婚了? 本来这个年,两家人过得都没滋没味的,连鞭炮都忘了买。 这回搬了家,历寒尽特意出去买了鞭炮跟烟花回来,一家人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放了个爽。 地上的积雪被鞭炮炸得飞起来,又融化在绚烂的烟花之中,云星眠幸福地看着这一切,不禁感慨:还是现在好呀,再过几年,整个裴城都划到禁燃区里了,到时候想看个烟花可没这么容易。 什么禁燃区?你在说什么?尚银素明显是没听明白。 历寒尽赶忙接过话去:喜欢我就再多给你们放几个! 云星眠对他吐吐舌头,庆幸的是,老妈虽然没听懂,但也根本没想过追问下去。 这个年过去,堵在全家人心里最大的事儿也一并被留在了那场雪里。 既然决定了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么接下来,自然也就要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上一世,他们是忌惮着随时都可能找上门的尚耀宗那一家人,才不得不把云星眠藏到了臧家一处闲置的宅子里,然而现在,尚耀宗在牢里蹲着,张鹤那边跟他们已经算是没什么关系,也不可能再找上门来,让云星眠藏在家里养身体,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趁着他还没显怀,云少华早早就找人把镂空大门给卸了,装上了两扇厚重高耸的大铁门,跟结实的院墙一起,把整个云家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平时也能让云星眠多在院子里散散步。 有了大人帮衬,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分歧。 历寒尽居然想跟着他一起休学。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写到六千字呢? 我每次都感觉是明天。 第72章 变故 正是高二升高三的关键学期, 就算是让云星眠休学都实属无奈,他这样跟着添乱,家里当然是没有一个同意的, 包括云星眠。 上一世, 云星眠的成绩就算是一直吊车尾, 生下小暑之后,也被爸妈又赶回了学校, 虽然最后稀里糊涂读了两年还是只能考上个对分数没什么要求的专科。 这次当然也一样, 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他一定还会再去上学的, 而且这回身边有个学霸坐镇, 怎么也能上个好点儿的学校吧? 我休学可以说生病需要住院, 你还要跟我一起休,到时候说什么?两个人都病?这种鬼话要是丁渐丽真的相信才怪。 历寒尽沉吟了下,出口提醒:我们俩之间,看起来我确实是更像病人。 云星眠: 他看看历寒尽最近因为胃口不好一直显得消瘦的脸颊,再想想镜子里红润的自己, 突然发现自己也无法反驳。 反正反正你也根本用不着休学啊!我就在家里住,又不搬走, 我们照样每天都能见面。你本来在学校的时间就不多,再为了这事儿干脆不去,高考真的会受影响的!云星眠顿了顿,才小声问, 还是说,你觉得后面还是出国好一些? 以云家现在的条件,供他们两人出国其实完全不是问题,而且历寒尽现在职位重要, 接下来的两年跟几个项目,经济方面也不会有什么压力。 云星眠对他上一世的留学经历一直都不甚了解,更不知道在打垮应万海的整体计划中,他当时的经历是否真占了很大的比重。 如果历寒尽觉得出国是必须的,他似乎也没什么阻止的立场。 毕竟应万海的危机还原原本本地杵在那里,其实两人都知道,不把他除掉,他们这一家依旧相当于生活在风雨飘摇之中。 可如果真要出国留学,爸妈他们肯定不会让小暑跟着过去,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跟小暑一连分开几年的滋味。 想到这些,云星眠就算心里难受,也不禁开口:要是你真要去留学,到时候就自己过去吧,我我反正是要跟小暑留在家里的。 历寒尽现在是真的越来越能体会到怀孕的人脑回路有多曲折,刚才明明还在说着休学的事情,怎么现在就突然变成了需要一家人两地分离的苦情剧? 他无奈地把人按到床边坐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国?只是我现在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一直这样,注意力常常都很难集中,就算是只兼顾上班跟上学都很难,更不用说照顾你跟小暑 他抓住云星眠的手,认真地望着他的眼:我只是权衡了下现在的情况,把暂时最不重要的一项放弃了而已。 我有妈跟姥爷整天在家里看着,根本不需要你 可是我需要!历寒尽倏地打断他。 云星眠是不由得愣了下。 历寒尽继续紧盯着他的双眸:这一次,我不想错过你们的任何事情。 这种认真得如同情话一般的言语从历寒尽嘴里说出来,一向都是云星眠最不能抵挡的。 他努力压抑着心脏的躁动,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缴械投降:喂! 历寒尽明白他是被自己说动了,脸上不禁露出些喜色,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是不去高考,小暑出生的时候差不多正是暑假,我直接去上高三都行。至于你,就陪着小暑再多休一年,等我高考完了,再好好帮你补习。 见他没有耽误高考的意思,云星眠态度里原本的坚决已经基本消失了。 他无意识地捉起历寒尽的手指,不自在地掩饰着自己的善变:你到时候都考走了,我去哪里找你补习? 历寒尽把他的手握住,放在自己颊边:我都想好了,就考省城里的X大,到时候咱们一家都搬过去住,不需要分开。 云星眠略有些吃惊:X大?这样也太吃亏了吧 虽然X大也属于全国重点,但是与拔尖的那几所学校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8) 而历寒尽的成绩绝对可以冲击顶级学校的。 历寒尽揉揉他的脑袋:我以后可是要自己当老板的,没人卡我学历,放心吧。 云星眠:臭屁成这样,真的很讨厌。 历寒尽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以后我可能是要给云董打工的,还请云董手下留情,不要卡我文凭。 这都已经不知道多久前的梗了,居然又被他拿来说,云星眠恼怒地白他一眼:反正我说不过你,只要姥爷答应,随便你。 历寒尽既然连他都说服了,其他人自然是不在话下。 事实上历景州一直到了现在,都还觉得对云家有所亏欠,历寒尽休学是为了照顾云星眠,他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而且还仔细叮嘱:要换在以前,你都已经这个年纪,也即将成为一名父亲,按说就该是一家的顶梁柱了,这种事情,你要想自己做主,就自己做主,我年纪大了,也都听你的,但不管做什么决定,你都得问问自己,是不是都在为家里人着想,是不是在为了他们负责,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算是好主意。 历景州口中的家人,其实已经重点指在云星眠和他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在他眼里,外孙的孩子都快要出生,除了不能大张旗鼓地举行结婚仪式之外,其实已经算是成家了。 历寒尽最了解老爷子的脾性,开口承诺: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会把他们放在自己前面的,无论什么事。 这种算是爷儿俩的体己话,云家三口根本不在场,但即使只他们听不见,历寒尽的态度也已经与当初那个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历景州看着这样的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外孙终于成了个知道担当的男人,还是忧愁两个孩子的感情终究不能坦然公开,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 在这个时候,他难免有些感谢自己在当初就识破了师兄与云志之间的感情,否则,可能现在俩孩子光是他这一关都要经历些磨难。 休学的事一旦定下来,后面的事情就显得更加顺利。 寒假过后,天气便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暖,而云星眠的肚子,也像是吹了气儿似的,在某一天突然就开始凸出来,朝着气球的形状疯长。 他是连大门都不能出了。 就算是知道家里没人会笑话自己,可是一个大小伙子整天挺着个肚子,云星眠也不好意思多在家里晃悠,多数时间都想要窝在自己房间里。 历寒尽在这方面却霸道得很,因为陈梦妍跟他说了云星眠要适当运动,他便时不时地要拉着对方去楼上楼下院子里溜一溜。 其实云星眠原本最担心的便是他的态度。 爸妈上一世在他怀孕时什么样他心里早就有数,可历寒尽却是第一回 经历这种情况。 就算他现在口口声声对自己说着喜欢,但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怀孕。 云星眠真不由得害怕他会被自己这种奇怪的体态吓回去。 可没想到,历寒尽的态度却跟他以为的大相径庭。 虽说搬回来之后,尚银素还是勒令两人分房间住,可他却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赖在云星眠房间里,最喜欢的就是扒开他的上衣,露出肚皮,贴在上头跟肚子里的小暑唠唠叨叨说话。 这种热情真是出乎云星眠的意料。 为了能长时间陪着他,历寒尽也像以前陪着姥爷时一样,基本把工作都搬回了家里,可是工程开发的初期阶段,总有一些事情是他不得不到公司去亲自处理的,一周里面总有那么两三天,他的身影要在家里消失上挺长一段时间。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全家人不知不觉换下冬装,春装也穿得越来越单薄。 院子里那一丛丛的蔷薇开始露出鲜艳的颜色,夏天就要来了。 虽然两人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是不是小暑,但都隐隐希望着他能再一次来到这个家里。 只不过,上一世小暑出生时是早产,这一回,他们都对云星眠的身体万分小心,怎么说,这一回,孩子的生日也不可能是小暑了。 距离云星眠的预产期也已经不远,臧家跟陈梦妍也都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能帮他做剖腹产手术。 历寒尽也果然如同陈梦妍预料的那样,几乎在云星眠一整个孕期胃口都没能消停,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孕夫的辛苦。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历寒尽又不得不去公司待上大半天。 云星眠的身体已经有些笨重了,就算是平时吃得好睡得好,大早上的也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历寒尽昨夜是直接在他房里睡的,见他这样也不勉强,还纵容地把饭端进来,给他放在床头:现在想赖床就赖一会儿,吃完了一定得下来走动走动,知道吗? 云星眠敷衍地点头答应。 反正他都要去上班了,自己起不起他能知道? 历寒尽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德行,抬头就对着外面喊: 阿姨,你等会儿把眠眠叫起来,让他走一走。 知道了。尚银素的回应也十分响亮。 云星眠缩在被子里,恨恨地望着他:你会遭报应的! 比如今晚被你踢下床吗?历寒尽顿了顿,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 了。 云星眠: 自从怀孕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云星眠的睡姿是一天比一天自由,而历寒尽忌惮着他的肚子,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长手长脚把人箍住,所以常常都被挤得毫无生存空间。 在这件事上,云星眠实在是无法反驳。 把家里人安顿好,历寒尽到了公司,埋头工作没多久,却突然接到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电话。 他看到手机上备注的名字,脊背就不由得僵了下,才接通电话,放在耳边:你说什么?人在医院被隔离着,怎么会偷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脸凑上来了,随便打! 为了忏悔,这章的留言给大家发点儿红包! 第73章 发现 对于已经在医院被隔离起来的尚斯寻, 历寒尽一直都留了一手,把负责他那个科室的护士长给买通了,每个月给点儿好处让对方随时注意着, 没想到这下还真的出了事儿。 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 有时候饭都不知道吃, 有时候又一口一个姐嘴甜得不行,今天又愣那儿不知道想啥呢, 小护士喂药的时候别的病房闹腾起来, 就忘了给他上锁了,结果等回来人早没了。小姑娘又怕挨批, 自己偷偷找了两三个小时, 实在捂不住了才报上来的。护士长压低了声音, 我这不抽空才能给你打个电话,先不说了,我还得急着找人去呢。 好好一个精神科病人都看丢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好在历寒尽根本算不上是尚斯寻的家属,不然他们也是瞒着还来不及, 想必不可能主动打电话跟他通风报信。 等一下!历寒尽最后叫住她,他最近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刚才不是说了, 一会儿傻一会儿清醒的。护士长是真的心急,说完这句话就匆匆挂了。 历寒尽还想再接着问,手机通话时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停止了计时。 历寒尽又不是独自一间办公室,其他人也把他的焦急看在眼里。 周妍见他那副不同于平常的模样, 不由得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寒尽,什么电话啊?没事吧? 历寒尽对她摆摆手,说着没事,人却已经拿了车钥匙从工位上站了起来:家里有点事, 我先回去一趟。 他虽然一周里几乎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家里办公,但也鲜少有在公司做着做着事就起身走人的情况,其他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当然也不会阻拦。 历寒尽一出办公室门,首先就拨通了云星眠的电话。 云星眠吃过饭总共也没转悠两步,就又赖到了沙发上懒洋洋地吃着水果看电视,这会儿看到他的电话打进来,还以为是特意查岗的,立即紧张地坐起身来,还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喂?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回来? 历寒尽在公司一般都很忙的,最多也就只在吃午饭的时候才能给他打个电话。 云星眠说着瞄了眼墙上的钟表,时间虽然已经临近中午,但距离饭点还是有些时候。 历寒尽没听出他话里的任何异样,才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接通电话之前还没有细思,但历寒尽刚想把尚斯寻的事儿脱口说出,却又蓦地顿住,话到嘴边已经完完全全换了样:没事儿,就想问你是不是还在赖床。 云星眠看了看身下跟床铺差不了多少的柔软沙发,心虚地站起身来,嘴巴却还是硬得很:当然没有!我已经在院子里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圈了。 正说着,电视里BGM突然不要钱似的响起来,伴随着主角撕心裂肺的哭声。 云星眠: 历寒尽: 他刚才怎么没觉得这部剧这么低智。 现在刚进门,妈不知道又在看什么弱智电视剧。云星眠一句话把锅甩得干干净净。 历寒尽也没有拆穿他,忍着笑应下来:那就好,多走走对你自己也有好处。我今天中午回来吃饭,让阿姨把我的份也一起做出来。 啊?怎么突然要回来吃?这在他上班的日子里的是很少见的,我爸呢?也一起回来吗? 没有,就我自己,有份材料忘在房间了,我回去吃个饭顺便拿一下。历寒尽这个借口找得也算正当,云星眠完全不疑有他。 历寒尽挂断电话,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不禁又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就算云星眠这几个月都没什么孕期反应,可毕竟也是快到预产期的孕夫,反正他开车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家,只这么点儿时间,历寒尽实在不想再让云星眠多担心。 寒尽吗?是不是喊你起来动一动?尚银素正准备去厨房做饭,看来对于某人的懒惰也是容忍已久,开口就直达重点。 云星眠当然不会承认:没有!他说等会儿回来吃饭,让您做饭的时候记得多做点儿。 在一旁几乎听了全程的历景州举着报纸但笑不语。 他要回来呀?那虾球就不给你过油了啊,清炒一下吧,免得寒尽闻见又吐。尚银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征询意见的意思。 云星眠一听,秒变苦瓜脸:啊?不要我吃的时候自己窝在厨房里还不行吗? 实在不是他馋,而是怀孕之后,虽说他的胃口是没受影响,但尚银素对他的食谱把控得却还是很严的,像这种油炸食品几乎就从他的餐桌上杜绝了。 这一次的炸虾球也是他不知道嘟囔了几天,尚银素才答应给做的,结果这下可好,某人一要回来,直接变成了清炒虾球。 这怎么能让人不气! 看着老妈完全无视掉了自己的抗争,云星眠又愤愤地拿出手机:要不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回来了。 尚银素临进厨房白了他一眼。 云星眠悻悻地收回手,还没找好台阶下,就听见外面的大铁门被咣咣砸响了几声。 他与沙发另一端的历景州对看一眼,脸上都有些紧张与惊异。 妈!有人敲门!因为怕儿子吸到油烟,尚银素一进厨房就把门牢牢关了起来,因为多了这一道屏障,她对院子里的声音当然没有那么敏感。 尚银素听见他的喊声,立即放下洗了一半的菜,擦着手走了出来:敲门?谁啊? 随她问着,那扇大铁门又咚咚地闷响了几声,听上去门外的人敲得还有些急切。 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因为云星眠怀孕的事儿,他们一家人这几个月来深居简出,极少与外人打交道,云少华也是把所有应酬都引到了公司,从来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 这几个月来,他们家唯一会来的外人也就只有陈梦妍一个,而陈梦妍每次到访之前都会先跟他们电话里说好,从来没有这样突然出现的情况。 家里人就更不用说,每个人出门都带着钥匙,唯一需要他们出去开门的情况无非就是车到家门口懒得下来,但那也根本不需要敲门,只要鸣两声笛就好。 像这样的突兀的敲门声,几个月来,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不过说到底也就只是敲门声而已,就算觉得奇怪,他们也没有多想。 你先去房间里呆着,我出去看看是谁,把人打发走。尚银素对着云星眠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别管外面来的人是谁,以云星眠目前这种情况,他们都不可能把人请进门。 云星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二话没说就起身回了房间。 院子里的大铁门还是咣咣作响,尚银素压下纳闷,边应着声边往外跑:来了来了,谁呀? 奇怪的是门外的人并没有应声,就只是持续不断地不停推门。 从房里到院门的距离实在是不远,尚银素也只来得及觉出些奇怪,不容深思,就到门边,把大铁门上开出的那一扇小门打了开来。 尽管她一直都隐隐猜着门外的人是谁,可出现在眼前的人还是不由得把她吓了一跳:斯寻?你不是在医院吗? 后面这几个字被尚银素咽回喉咙,硬生生地改了说法: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在尚斯寻眼里,她的吃惊可能过于明显。 但尚银素却真是控制不住。 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印象里那个水灵的少年现在变得又干又瘦,两只眼睛几乎都凹了进去,原本红润的脸现在也干瘪着,没有半分好气色。 任谁看到他这样的变化,恐怕都得吓一跳,尚银素的反应已经算是足够克制了。 明明是已经该穿单衣的季节,尚斯寻的身上却还裹着一件肥大的外套。 而那外套趁着他空荡荡的身材,看上去还真让人觉得他像是一直冷飕飕的。 明明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尚银素看着这样的他,居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我出院了,想来看看你们。虽然形象大变了样,但尚斯寻的乖巧却像是一点儿没变,看着尚银素的眼神都还带着以往那种讨好的怯意。 尚银素虽然看不太上他的个性,但总归是不知道他住院的真正原因,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又不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69) 出院了啊,出院了这是好事。尚银素局促地往院子里看了看。 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有点心软,也不可能真让人进家门。 你看你这大热天的,穿得还这么厚,这是刚出院还没来及置办衣裳吧?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上包,带你去买两身。尚银素说这话真的不是因为心软。 虽然现在她跟尚耀宗都算是断了关系,但尚斯寻却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撕破过脸,她作为长辈,既不好把找上门来的晚辈直接赶走,又不能真的迎进去,只能打着给他买衣服的幌子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到时候带着买上两身衣裳,再随便在外头吃点饭,人给送回张家,也就天下天平了。 尚银素心里是打着这种算盘,可尚斯寻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不用了,姑姑。他嗫嚅了一阵,才抬起头,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不是来要东西的。眠眠在家吗?我想见见他。 尚银素哪里敢让他见儿子。 她愣了愣,随口扯了个理由:他不在,这不放假了吗?他跟寒尽出去玩儿去了,这几天都不回来。 这两天正是中小学连续放暑假的时候,尚银素想着他整天在医院,也不可能知道云星眠跟历寒尽早就请假的事情,就随口掰了这么一句。 反正在常人眼里,两个大小伙子结伴出去旅行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听见历寒尽名字的那一刻,尚斯寻的拳头就悄悄在过长的袖子里紧攥了起来。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他的语气听起来却还是乖巧的。 尚银素怕他真按自己说的日子再找上门,支吾了半天:这个我具体也不太清楚,你好容易来一趟,就不要管他们了,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拿包。 姑姑,我不想去买衣裳你就让我进去待会儿行吗?我这些天在医院里,可想家了。看他的眼神语气,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他臆想中那个真正的家。 尚银素的心里又有些毛毛的,不由得暗忖:这真是可以出院的状态吗?她怎么觉得这孩子心理状况还是不太对? 她为难地看了看院子:斯寻啊,家里这几天装修,里面都是装修的材料,真的太乱了,没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也怕尚斯寻继续纠缠,赶忙就先把小门关了,想了想,还是从里面上了锁,才转身朝里走去。 因为害怕云星眠在院子里散步时会被人无意中看去,云少华特意选了个封闭严密的铁门,尚斯寻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她上锁的动作,可是从那一阵悉索的叮当声中,他还是能猜出个大概,原本就阴恻恻的脸色看上去更为恐怖。 尚银素进了家,对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历景州开口:爸,斯寻来了,在外面等着呢,我带他出去买点儿东西吃个饭,家里就不做饭了,等会儿寒尽回来,你让他打饭店电话叫两个菜吃。 自从过年那天改了口,她跟云少华就再也没有叫过历老师。 云星眠自打进了房间就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见她的话顿时觉得血液一阵加速。 他飞快地拉开房门,对着正上楼的尚银素发问:你说来的人是谁? 斯寻。尚银素随口答,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是在医院吗?云星眠紧张地问。 说是出院了,可能是已经调理好了吧,不过看着状态还真是挺差。尚银素无奈地啧了声,也不知道张鹤有没有心思管他。 张鹤现在把尚耀宗送进了牢里,虽然离婚时把仅剩的那栋房子要回来做了赔偿,可从来没有工作的她却是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再加上她现在手又不灵活,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活儿干,尚斯寻的住院费都不知道是哪里凑的。 尚银素甚至怀疑,他会出院可能都不是因为病好了,而是因为交不起医药费。 云星眠显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调理好了?妈,尚斯寻他现在可是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你怎么可以跟他单独相处?不行!你不能跟他出去!云星眠斩钉截铁地拒绝。 尚银素犹豫地停下脚步: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他刚才说话什么的都还挺 什么没那么严重?我可是亲眼看见过他砍人的!云星眠焦急地打断她,总之你就不要出去了!我打个电话问寒尽到哪儿了,等他回来,你再出去把他打发走,一个人出去真的太危险了! 他害怕的当然不是尚斯寻当初在旗杆下挥刀的那一幕,现在的他没办法亲眼见到尚斯寻什么样,在医院这么多天,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想过来,记恨上自己在夜店灌他酒的事情? 有过上一世的经验,云星眠现在真的怕他随时会狂性大发,挥刀杀人。 也不至于吧尚银素踌躇了一阵,让人在外面干等着也不像话,要不我还是上去拿点儿钱,把他打发走算了。 云星眠还想反驳,坐在沙发上的历景州开了口:咱们俩一起出去,钱给了他就回来,隔着个大门,就算他真的犯病,咱们也来得及锁门呢。 云星眠心里有一万个不同意,可是又没办法跟他们说出事情的严重性,只能心急如焚地在里面等着,透过窗子随时关注着他们的动态。 尚银素明明说了要带人出去吃饭买衣服,这会儿又要反悔,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脚步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只是等两人走到门边,把小门打开,才发现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空无一人。 斯寻斯寻?尚银素喊了两声,人还跨出门去扫了几眼,却依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这孩子这是等不及就走了?尚银素纳闷地退回来,重又把门锁上。 云星眠在窗子里看到这种情况,才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 不过盘踞在他心头的阴霾并没有因此消失,他编辑了条短信给历寒尽发了过去:尚斯寻出院了,刚才来过家里。 发过去他才想起来历寒尽正在回来的路上,不禁有些后悔。 开着车让他分心看短信当然不好,明明再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他真是紧张到连这么蠢的事都干了出来。 可谁知道历寒尽不只开车看了短信,还直接一通电话就给他打了回来:尚斯寻来家里了吗?现在在哪儿? 没事,妈没让他进门,现在应该是已经走了。云星眠赶忙解释。 历寒尽紧绷的神经却始终无法放松。 可是在云星眠面前,他却没有表现出来:那就好,放心,没事儿的,我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到时候再说。 现在云星眠的肚子已经这么大,实在不行,就只能像上一世一样,秘密搬去别处。 好,那你开车小心。听见他的声音,云星眠的心总算是安下了大半。 只不过,他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地看向窗外,这些天来,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期盼历寒尽下班路上能快一些。 等了倒是真的没几分钟,云星眠就听见院子里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历寒尽虽然是开车回来的,但毕竟吃过饭还要回公司,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特意再把车开进大门,肯定就在路边找个位置停了,再步行回来。 云星眠满心以为回来的人是他,不由得开口问道: 妈,你是忘了锁门吗?我怎么没听见他钥匙响? 尚银素还没来得及回厨房,正在沙发上随手摆弄着之前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我没锁吗?我记得锁了呀?爸,我锁了吧? 这种事情一旦问起来,就很容易让人的记忆混淆,尤其是像历景州这种年纪的人。 他扶着老花镜,眉头紧皱:锁了吗? 啊呀,不重要!尚银素摆了摆手。 门外的人也在这一刻推门走了进来。 寒尽,你来说说看,难道星眠就真知道他会生个儿子了?要我说,粉色的小衣裳我也应该做上几件,不然孩子生下来万一是女儿,连个特意准备的衣服都没有,多 妈!别说了!云星眠一声疾喝,打断了她的话。 尚银素被他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抬起头来,才发现推门进来的人并不是历寒尽。 而是尚斯寻。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爬去上一章发红包了但实际上断更的人不太敢看评论 今天开始一定不要保持好更新节奏,握拳! 第74章 手术 尚银素第一反应就是挡住了尚斯寻的视线。 可是这反射性的动作在这时候已经变得多余。 你怎么进来的?尚银素焦急地问。 进出牢牢锁门已经成了尚银素的习惯, 就算她刚才在云星眠的问话下有些恍惚,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忘记。 尚斯寻现在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刚才见尚银素把门紧紧闭上, 一怒之下又有些发病, 只想着进来就能见到云星眠, 倒是把尚银素说的云星眠不在家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云家的围墙虽然不矮,但毕竟不是铜墙铁壁, 只能防好人防不了坏人, 尚斯寻顺着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找了个靠近后墙的树, 直接爬树翻进了门。 不过他现在却根本没心思回答尚银素的问题。 尚斯寻死死盯着云星眠的肚子, 双目赤红, 嘴巴里呼哧呼哧重喘了几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生儿子女儿?眠眠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大?啊?为什么?! 刚才在大门口,尚银素还能被他乖巧的表现迷惑,可是现在,他的反应明显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 尚银素跟历景州都三两步跨到云星眠身边,推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 历景州虽然年纪大了, 但也自认为是现在家里唯一的男性长辈,他端出当初做老师时的威严, 对着尚斯寻开口: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可是已经不算是正常人的尚斯寻哪里会怕他这么一句话。 他根本不管云星眠身前挡着的两个人,执着地死盯着他的双眼:你说啊!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怀孕?这个野种是谁的?历寒尽的吗?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也被尚耀宗口口声声骂过野种,现在用起这个词来完全不含糊。 云星眠全身颤抖着, 看着几乎陷入癫狂的尚斯寻,似乎将眼前的景象与脑海中那段刻意遗忘的画面融合在了一起。 当时尚斯寻的脸比现在成熟了许多。历寒尽让人整天看着他,给点吃的喝的只要饿不死就好,整日被毒瘾折磨的他早已经不成人样, 其实比现在还要凄惨得多。 可现在他脸上的癫狂与当初却并无二致。 或许是因为他确实整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在云星眠面前也只一心求个了断,那一次,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阴暗。 你以为我杀他们是为了几个臭钱吗?我是听见,听见他们说那个野种是你给历寒尽生的 我一心一意爱着你,想要成为你们家的一份子,你们全都背叛我!给历寒尽养着那个野种也不要我!他们跪下来求我,求我放过那个野种,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唔 尚斯寻嚣张的言语结束在一声闷哼中。 他低下头,看到云星眠手里握着的刀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把刀,是臧修逸在他下车前塞在他手里的。 云星眠那么多个难捱的日日夜夜中,有一些是靠想着要怎么报复那个杀害父母儿子的凶手而度过的。 127刀,是法医在他家人身上验出的伤口总数。 云星眠即使在脑海中预演了千千万万遍,也依然以为自己没有那个胆子下手的。 可是那一刻,面对这个辜负了他全部信任,仍残忍地不知悔改的禽兽,他脑中紧绷的那一根弦啪地一声断裂。 接下来那机械而血腥的记忆,其实已经被他刻意封存了许久。 他只记得眼前血雾乱飞,自己一下一下地数着,1,2,3,4 那张本来残忍癫狂的脸开始变得痛苦懦弱,一声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云星眠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不是也有着跟他一样的残忍癫狂,他只知道,自己的动作一丝一毫都没有犹疑。 125,126 第127刀,他准确无误地插进了那个禽兽的心脏。 而现在,妈妈与姥爷保护地将他挡在身后,他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癫狂的禽兽从外套里抽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嘶吼着什么朝他们冲过来。 在这一瞬间,虚幻与现实重叠,云星眠在高度的紧张下,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只知道,这一次,再也不能让尚斯寻伤害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就算云星眠现在挺着肚子,在他眼里,妈妈跟姥爷依然是需要他保护的弱者。 他低吼一声,伸手将他们推开,劈手握住了尚斯寻那只握刀的手。 尚斯寻本来就没他高,何况现在又瘦成了这个鬼样子,云星眠就算是身子笨一点,想要制服他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只是有了前世的阴影,云星眠的理智早在看到这把刀子的刹那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像上一世一样,把这个人一刀一刀捅死,他才不会对他的小暑,他的家人造成危害。 云星眠飞速把那把刀夺在手中,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朝着尚斯寻身上刺去。 尚银素与历景州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等反应过来,早已经来不及阻止。 眠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疾呼出声。 尚斯寻也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但那把刀还是毫不留情地没入了他抬起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顿时痛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云星眠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关押小屋里,其实后来的所有都没有发生过,他依然在那个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对着这个害死他至亲的杀人凶手。 你这个凶手!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再杀他们一次吗?你还我的小暑,你还我爸妈!云星眠疯了一样跪坐在他旁边,把那把刀□□,想也不想,就再一次挥过去。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0) 可这回历景州跟尚银素却牢牢按住了他的手臂。 云星眠甚至忽略了自己挥不动手臂是因为什么:老子重生一遍不是为了看你再杀他们一次!大不了就重来一遍!老子上辈子杀了你没用坐牢,现在就再杀一次! 他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他们的钳制,这一次他紧盯着的是尚斯寻的胸口。 尚银素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就算是儿子叛逆那几年,也从来没对人挥过刀子啊,而且看他现在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杀红了眼。 眠眠!你别吓妈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你醒醒!咱可不能杀人呀!尚银素嘴里劝着,泪也已经流了满脸。 可她依然半点不敢松懈,与历景州一起紧紧抱着云星眠。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有些发狂的云星眠身上,反而忽略了刚才跌倒在地的尚斯寻。 尚斯寻虽然同样听不懂云星眠在说些什么,可是在他眼里,云星眠会这样对他挥刀却都是因为历寒尽,因为他身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云星眠从来不像他一样,把他放在心里的第一顺位。 一阵难以压抑的怒气从胸腔里忽而燃起,尚斯寻忍着手臂上的痛,从地上爬起来,趁着那两个抱住云星眠的人不注意,环顾了下四周,抄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玉石摆件,朝着离他最近的历景州狠狠砸过去。 历景州跟尚银素没注意他的动作,但一直紧盯着他的云星眠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他的叫声凄厉。 而下一刻,那摆件却没有砸到历景州头上,只见一个身影闪过来,用手臂挡住那玉石的势头,咚地一声闷响,玉石在他胳膊上狠砸了一下,紧接着便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云星眠所有的疯狂与恐惧在看见这人的那一刻都有些凝滞。 历寒尽他的眼里一下就盈满了泪。 历寒尽把他手里的刀夺下来,回身一脚,将尚斯寻重重踹在了地上。 他身下正是刚刚摔碎的那一片玉石碎碴,锋利的边角透过敞开的衣服扎进皮肉,很快让他的身上也变得血迹斑斑。 历寒尽没有半分停歇,矮身下去把他重重按在那堆碎片上,对着尚银素开口:阿姨,找绳子! 云星眠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安静了下来,尚银素也不用再按着他,慌慌张张地起来去找了根大粗麻绳。 历寒尽根本不管尚斯寻身上的伤口,就将人牢牢地绑了起来,就连嘴巴都用随手扯来的桌布塞了个严严实实。 确定他不会再带来半点危险,才扑过去,上上下下检查着云星眠的全身: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口?受伤了吗?有没有沾到他的血? 云星眠怔怔地摇摇头,才在他的反应下想起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 因为尚斯寻那些疯话,医院也给他做过一次艾滋病检查,当时是没查出什么来,但因为潜伏期的问题,当时的检查结果也不一定就作数,现在尚斯寻身上到底有没有HIV病毒,谁也说不准。 历寒尽又挨个把尚银素与历景州确认了一遍,才将云星眠紧紧抱在怀里,一扫刚才的凶狠霸气,在他耳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他已经伤害不了任何人。别怕,阿姨跟姥爷,叔叔跟小暑都没事,全都没事 只有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的历寒尽才能准确无误地猜中他心底最惧怕的地方,说出这些他最想听的安慰。 云星眠重重一口咬在历寒尽的肩上,哭声中带着嘶吼。 其实一直以来,尚斯寻带给他的阴暗都没有过去。 只要尚斯寻在这世上活着一天,他就会惧怕一天。 没事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别怕历寒尽任他在肩膀上狠狠咬着,宽厚的大掌还在轻抚着他的脊背。 而云星眠咬着他的力道还是越来越小,就连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眠眠?历寒尽担忧地低呼。 云星眠依然忍不住抽泣,但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对。 他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啊?那怎么办?先先叫梦妍!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接近两个月,尚银素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慌张。 说着,她连滚带爬地扑向座机。 历寒尽看起来比他冷静了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他站起身来:那我去把车开进来,你让陈阿姨做好准备,我直接开车带眠眠过去,你跟姥爷留下来善后。 尚银素忙不迭地点头,云星眠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不行!不能让他们跟尚斯寻单独待在一起。 有了上一世的阴影,就算是尚斯寻被牢牢绑着,他也根本不能放心。 尚银素也慌张得不行:而且他也知道了眠眠的事,如果说出去怎么办?眠眠就完了! 她慌乱地四下看了看,突然捡起地上那块最大也最锋利的玉石碎片,逼到尚斯寻脖颈间:要不,要不我现在把他杀了!到时候就说是防卫过当,没人会想到眠眠身上的! 如果不是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云星眠打死都不会相信,他那个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妈妈,居然会有一天动了杀人的念头。 眼前的气氛当然是催生出人这样疯狂念头的一个重要原因,但追根究底,尚银素会生出这么大胆的想法,还是因为他。 云星眠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不是应该玩感动戏码的时候,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鼻腔一阵酸涩。 妈,他一个疯子,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是啊,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就算是个正常人往外说都不一定会有人相信,何况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尚斯寻是个疯子。 尚银素又哪里真的敢杀人,要是刚才拿起玉石碎片时一鼓作气说不定还有可能,停顿了这么一会儿,早就没了胆子,犹犹豫豫地把碎片放下,依然愁得不像样。 阿姨,你快去给陈阿姨打电话,让她准备手术,我让叔叔回来送你们过去,至于他历寒尽的晦暗的目光扫向在地上挣扎着的尚斯寻,我来处理。 历景州看到他那眼神,心底不由得有些不安。他抓住历寒尽的手腕,沉声道:寒尽,你可不能干傻事。 历寒尽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姥爷,我还有你们要照顾,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杀人犯的。 时间不等人,云星眠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厉害。 两个人分别打了电话,云少华也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 看着家里这一片狼藉,云少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要不是现在一家大小都没了危险,他一个人在公司里恐怕能后悔死。 作为长辈,云少华的意思是事情他留下来处理,让历寒尽开车带他们走,更何况历寒尽还是孩子的另一个爸爸,不过却被历寒尽以他不在现场,无法跟警察圆谎为由拒绝了。 时间紧急,这种事情也由不得他们好好争论,更何况云少华也实在担心儿子的情况,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说。 尚银素忙着收拾住院要带的东西,历寒尽把人抱到院子里的车上,刚要直起身,却又被云星眠抓住了手腕。 历寒尽深呼吸了下,伸手紧紧抱住他: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尽快赶过去陪你。如果万一没能赶上小暑出生,也要原谅我,嗯? 对于孩子的出生,他跟云星眠一样,已经期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可是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如果重生一次依然无法保证孩子的安全,其他的一切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云星眠缓缓松开他的手,对他点点头:小心。 好。 尚银素匆忙间也已经把必需品准备好,跟着云少华历景州一起上了车。 这段时间以来,历寒尽一直规规矩矩地喊他们叔叔阿姨,当着他们的面也恪守礼则,几乎从来没有与云星眠有过什么情侣间的亲密举动。 不过今天在临别之前,他却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在云星眠额上轻轻亲了一下:别害怕,等我过去。 嗯。云星眠听话地点点头。 历寒尽过去帮他们把大门打开,一家四口开着车绝尘而去。 他回到客厅,把那把沾上了云星眠指纹的刀子在水龙头下洗了个干干净净,才终于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间手术室实际上是专门为了云星眠这台手术设立,就在那栋他上一世住了许久的臧家宅院里。 虽然大家未雨绸缪地准备了这么久,但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早产,原计划帮陈梦妍打下手的藏严新还在药铺里问诊,把他叫过来也同样费了不少时间。 而让云星眠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突发状况让跟陈梦妍待在一起的臧修烈直接知道了真相,他爸诊所里的电话一直不接,还是让他骑车飞奔过去叫的人。 要不是实在没有气力,云星眠面对他的惊愕,估计还要费神窘迫一番。 就算是有过一次经历,到了这种关头,云星眠心里依然紧张得要命。 他一个大男人,也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让爸妈进来陪着,只能硬撑。 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历寒尽,还是该盼着他早点过来,脑子里只剩下一团乱麻。 就算他期盼着历寒尽能陪着自己,可身体状况在这儿等着,他的手术也不会因此暂停等着历寒尽过来,他还是毫无选择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为了他这台手术,陈梦妍也已经追着院里的麻醉师当了许久免费学徒,就算是人手不够时间紧张一些,但他们的准备都还算充分。 云星眠在手术室里忐忑不安,等在外面的家人也同样心急如焚。 一历寒尽终于在他们的焦急中来到。 在所有等待着的人中,臧修烈唯一熟悉的也就只有自己爷爷,可他又不敢在爷爷面前造次,心底的震惊一直都无从发泄,看到历寒尽过来,二话不说就凑了上去,声音虽小其中的迫切却一点都不少:你们不只背着我搞到一起,还搞出了人命?到底怎么回事?这么说云星眠跟我还是兄弟? 历寒尽哪里有功夫跟他瞎扯,一把把人推开,对着臧文玺问道:我要进去陪产,在哪里消毒? 他的语气急切,把什么礼貌用语完全忘到了一旁。 但在这种时候,臧文玺也不可能跟他计较,只指了指刚被他推得踉跄到一旁的臧修烈:让他带你过去,梦妍跟他都交代清楚了。 历寒尽: 刚刚站稳的臧修烈对着他挑衅地挑了挑眉。 他比你小,算是你堂弟,我跟他在一起,以后也得叫你哥。历寒尽哪里知道这家伙的生辰年月,不过是情急之下编来唬人的。 不过臧修烈确实就吃这一套。 能听见历寒尽低头喊哥,对他来说恐怕比游戏赢了云星眠还要高兴几百倍。 他得逞地招招手:走吧,哥带你过去。 历寒尽根本顾不得他那臭屁的态度,飞速地换好无菌服进了手术室。 因为怕手术中出什么意外情况,人手又不够,所以陈梦妍给云星眠选择了全麻。 他们前面又是准备手术又是叫人的,耽误了不少时间,反倒是历寒尽一直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一共没用多久,等他进了手术室,云星眠的麻醉才刚打进去,还没有全面生效,昏昏沉沉中看到他的身影,还是担忧地朝他抬起了手。 历寒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握住云星眠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开口:尚斯寻因为在被送回医院的路上用私藏的刀隔开了绳子,而且有自残及伤人倾向,害怕他对随行的医护人员造成伤害,跟车的警察无奈将他击毙了。 当着陈梦妍跟藏严新的面,他只简简单单说了这几句。 至于到底是谁把刀子塞在尚斯寻袖子里,又是谁跟警察说那个精神病患者可能携带艾滋病毒,他只字未提。 但只是这个结果就已经足够让云星眠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麻药在这时起了作用,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陷入沉沉的睡眠。 相信等他醒来,迎接他的将是真正的,轻松无碍的幸福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保持更新节奏!希望明天依然是6000! 谢谢goore,拥抱柏拉图的地雷,谢谢东丁丁和梨果果的很多枚地雷! 第75章 六斤八两! 说是陪产, 但云星眠一直都昏睡着,也根本用不着历寒尽安慰,反倒是陈梦妍跟藏严新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 会时不时喊他打个下手。 原本陈梦妍还怕他看见手术的场面又吐, 可历寒尽一见那刀口, 心里就只剩下了心疼与担忧,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吐。 感谢现代医疗技术, 他真的不敢想象, 如果没有麻醉,让这么一个孩子硬生生从身体里降生下来, 云星眠得多受多少的罪。 这么想着, 他心底甚至不由得对所有的母亲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敬意。 羊膜穿刺完毕, 寒尽准备好接孩子。陈梦妍做了那么多台手术,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 可是历寒尽在听见她的话时,还是觉得心好像一下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也顾不得紧张,赶忙把臧严新提前交代好的襁褓准备好, 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们的双手。 陈梦妍的动作熟悉且小心,先是拨出一只带着皱巴巴的小脚, 紧接着便一个使力,将孩子整个都拔了出来。 在孩子离体的那一刻,臧严新还尽责地看了一眼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计时器:7月8日15点47分。 这一路紧赶慢赶,但事实上, 距离尚斯寻闹事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恭喜,是个小王子。陈梦妍利落地将孩子递过来,放在历寒尽手中的襁褓里,匆匆地交代了句:让孩子哭出来。 说完, 也不管结果,就又匆忙地投入了接下来的善后工作中。 臧严新忙着给她递手术工具,也顾不得管他们爷儿俩,不过还是不忘提醒一句:旁边放的有称,你自己称一下重量。 手术人手实在有限,他也只能自给自足了。 前后两世,这是历寒尽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的模样。 只是激动还来不及表现出来,就听见了两位医护人员的一连串交代,就算他平时再冷静利落,这会儿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历寒尽无措地看着怀里这个皱巴巴的孩子,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许多的功课,知道孩子刚生下来都是又小又皱,可也没想到会小到这种程度,好像他一不小心就能将他握碎。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1) 怎么让他哭?小暑!小暑?他那晃动的力道,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只老鼠幼崽,估计也感受不到什么。 陈梦妍清理完胎盘,抬眼看到他这副样子,不耐烦地将孩子拎起来,啪啪对着屁股拍了两下,一阵洪亮的婴孩哭声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历寒尽把孩子接回来,心疼得不行:也不用打这么重 话说到一半,看到陈梦妍又埋头回去处理云星眠的伤口,他顿时又领悟他怀里这个臭小子确实是害得云星眠挨这一刀的罪魁祸首。 既然他下不去手,有人替他打两下那倒也不错。 臭小子,长得还真像我。历寒尽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皱巴得跟小老头似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能亲眼见到儿子,历寒尽心中的触动自是不用多表,可一想到这会儿都还没做完手术的云星眠,他也没多少心思分在孩子身上。 按着臧严新的指使,他匆匆给孩子称了下重量,就送去给了等在外面的众人。 孩子都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善后工作也不需要多少时间,但云星眠毕竟是全麻,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依然睡得很沉。 在照顾孩子方面,尚银素比他这个大小伙子有经验得多,没多久,就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仔细包好了,放在儿子的病床旁边。 擦去身上的血污,小不点儿看上去白净了许多,只是也跟辛苦生他的老爸一样多数时间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想起来才哭那么两声。 历寒尽一直都以为自己很讨厌这种除了哭就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可是现在对着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在他的认知系统里拥有两套完全不同的衡量标准。 看着躺在云星眠身旁熟睡的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他心底不由得想,不愧是我们的孩子,长得都天下第一帅。 只是不知道跟云星眠期待中的小暑到底还是不是同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历寒尽心底又不免有些担心。 公安局那边又催了,你要不就先过去做个笔录。云少华挂断手机,犹豫地对他说道。 警察击毙尚斯寻的场面,历寒尽是为数不多的三个目击者之一,就算是走一下过场,也必须做个笔录。 只不过他当时一心惦记着云星眠的情况,趁乱跟那警察交代了两句,就驱车离开了。 历寒尽一直握着云星眠放在被子下的手:我想等眠眠醒来见我一面再过去,放心,没事的,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说完这句,他的目光又对上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尚银素。 尚银素虽然没说话,可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全是压抑着的疑惑。 历寒尽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云星眠在面对尚斯寻时喊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不寻常,当时情况紧急,尚银素跟历景州都来不及多想,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他们当然都怀着满腹的疑问。 阿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们等眠眠情况好一点再一起聊,好吗?历寒尽征询地道。 尚银素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可即使历寒尽还什么都没说,她也已经从儿子那些话中隐约猜到些眉目。 然而那眉目却是如此不可思议。 可是,看看现在,儿子一个大男人连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是她不能接受的呢? 云少华没有经历当时的情况,听见他们这打哑谜似的对话,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疑问?你们要聊什么? 他这一嗓门不要紧,直接把熟睡的孩子惊醒了,宝宝哇地一声嚎出来,中气比他还要足了许多。 而病床上一连昏睡了几个小时的云星眠也终于在这久违的熟悉哭声中缓缓醒来。 首先发现他意识回笼的就是历寒尽,他一直跟云星眠手牵着手,对方一有动静,他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旁边的云少华两口子还在慌里慌张地哄孩子,他就已经凑过去,看着云星眠缓缓张开了眼。 刚动过手术,云星眠看上去还有些虚弱,对上历寒尽关切的目光,他甚至没来及回个笑容,便迫不及待地朝发出哭声的一旁看去。 云星眠身上麻药的效果其实还没完全过去,历寒尽却生怕他扯到了刀口,赶忙把孩子捧到他跟前:看!是小暑吧?是我们的小暑回来了。 云星眠紧张地望着小小的他:好像是不过小孩子不都长得很像吗?好像我,我不太记得了! 一着急,他眼眶都有些发红。 居然不记得上一世儿子出生时的模样,对于云星眠自己来说,这可真是个不容饶恕的大罪。 这刚生完孩子,历寒尽哪里敢让他激动,他慌忙把孩子放回去,给云星眠擦了擦眼:没事没事,我记得,我当时看过照片的你忘了?肯定是他,而且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记得,是小暑嘛,我本来还觉得这次肯定不会早产,都不敢想云星眠又哭又笑地看他,这不是巧合对吧?就是小暑,小暑回来了! 一旁的云少华一脸懵逼,可在他张嘴询问之前,就被尚银素悄悄阻止了。 对,就是小暑回来了。别管是不是,反正历寒尽就是先安慰了再说。 云星眠又扭过头去:我还想看看他 历寒尽赶忙再给他捧过来。 这眼睛没有后来大,鼻子也没有后来挺这肯定不是他,小暑生下来就可漂亮了!云星眠委屈。 但是在这方面历寒尽却一点都不惯着他:你别胡说,他这都漂亮成什么样儿了你还不满足?而且他肯定越长越好看的,你不能拿以后的他跟现在比,那不公平! 云星眠犹疑地抬眼望他:真的是他? 历寒尽忙不迭地点点头。 对了!小暑是下午3点47分生的,一样吗?这个时间,不管过去多久,他都一直牢牢刻在脑子里。 历寒尽还真没想到连这个都是相同的,或许是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定数。 他又重重地点点头:没错,7月8号15点47分,一共6斤8两。 云星眠的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划出眼眶。 其实他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的,可是眼前的喜悦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在这样的狂喜之下,别说眼泪,就连表情都有些不受他的控制。 云星眠把脸扭到一旁,想要埋进被子里。 历寒尽主动凑过去,让他埋在了自己肩头。 看着云星眠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他心底也是五味杂陈。 放心,没事了,这次我们都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幸福一辈子的。他安慰地揉着云星眠的脑袋。 因为抱着早晚要跟家人解释清楚的心态,历寒尽并没有提醒云星眠情绪的外露。 可云星眠因为麻药的作用再加上看到小暑的激动,却是真的完全把病床另一侧杵着的两个大活人完全忽略了。 一直到云少华实在憋不住,按下老婆阻止自己的手,开口问:什么小暑大暑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云少华:为什么每次后知后觉的都是我? 谢谢菲臻小妖的地雷! 第76章 解释 从听见云星眠疯狂地对尚斯寻喊出那些话开始, 历寒尽就明白,这件事早晚要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俩一直对重生的事儿守口如瓶,但对于家人来说, 却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的。 他性子一直沉稳, 倒还好说, 云星眠可是一夜之间由当初那个叛逆少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乖宝宝。 要是云星眠没说过那些话,这一切还能以突然懂事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可现在, 尚银素只要稍微想想,就能觑出其中有蹊跷。 可重生的事毕竟太不寻常, 他们俩硬要不承认, 当然也能再找理由度过这关, 但想到即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他最亲的姥爷,是云星眠最亲的父母,历寒尽又觉得把事实说出来也未尝不可。 编出来的谎言不管怎样都会有些牵强,就算他们因为重生的不可思议而不得不选择相信他与云星眠的谎言,也会因为其中那点牵强留下磨灭不去的担忧。 哪怕这担忧微乎其微, 也会成为未来日子里留在他们心头的一朵阴云,相比之下, 倒不如把事实坦白。 这世上最不可能出卖他们的,就是这三个人。 安抚下被老爸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大跳的云星眠,历寒尽硬是等他的精神又养好了许多,在陈梦妍的允许下吃了手术后的第一顿饭, 才把一家人都聚齐了,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要说云星眠刚动过手术,这事儿他自己带人换个地儿说似乎更好,可前世的纠葛太多, 历寒尽其实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详细,之所以让云星眠也听着,不过是为了方便也让他明白爸妈跟姥爷到底知道了哪些细节,以免以后再说漏嘴。 在他解释的版本里,并没有牵扯到姥爷跟父母的过世,而小暑的出生与离去云星眠都透露过,实在瞒不过,便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其他尚斯寻吸毒,尚耀宗赌博被杀等等细节倒是说得一清二楚,成功把前世的重点转移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我跟眠眠的感情其实已经有了十年了,所以我才说,我们不可能再分开。解释的结尾,历寒尽还不忘升华一下主题,再在尚斯寻跟云少华面前给自己赢点儿分数。 一家三个人全都被他说得目瞪口呆,目光不时地在他跟云星眠之间来回转换,似乎是还不能消化这件事。 你是说,眠眠当时跌下楼,你为了救他也跟着一起跌下去了,然后就摔到了十年前的现在?云少华又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遍。 历寒尽点点头,没忍心说云星眠当时会跌下楼其实不是意外,而是故意。 不管怎么说,作为父母,就算是儿子现在好好站在面前,他们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一世不得善终。 历景州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开口接话:这你们要是回来了,上辈子的人都还在不在,那你们都没了,我跟少华还有银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历寒尽跟云星眠都是一愣。 他们刚才只一心想瞒着几位早已离世的消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惦记着这茬。 尚银素脸上的表情却与其他两人不同。 她眼中的惊诧渐渐收起,沉静地望了历寒尽半天,才缓缓开口:或许,我们在你们掉下楼之前就已经死了吧? 他们两人又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去。 这么想来,应该是眠眠回来说你被钉板扎到那一天,怪不得一回来就抱着我哭了,看我的眼神尚银素回忆起那个情景,当时她看不懂,可现在想想,儿子眼中充斥的不就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吗? 云星眠跟历寒尽对看一眼,都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他们费尽心机瞒着,倒是完全忽略了尚银素的细心。 我们还真看到他们的反应,云少华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别扭。 不管是谁,听到自己的死讯恐怕都会觉得不太吉利。 倒是历景州及时开口阻止:好了,孩子既然不想说这些,咱们就不问了,反正现在我们不都还活得好好的,那些晦气的事,不提才对。 没错没错,不提更好,过段时间等眠眠刀口长好了,咱们全家人去庙里拜一拜,去去晦气。云少华忙不迭地符合。 云少华因为做生意的关系,多少有些迷信,不管出差去哪个城市,基本都要去当地出名的庙宇去捐些香火钱,对这种事早已经驾轻就熟。 尚银素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也听历景州的,没再对自己的情况追问到底,只是,却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话:还有,你之前跟眠眠说,见过小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她审视的目光在历寒尽跟云星眠之间缓缓移动着:刚才你们说小暑被斯寻的时候五岁,这五年里,寒尽根本没有见过他,你们没有在一起。 她最后这句并不是疑问,而是已经确定。 当时云星眠情绪激动,历寒尽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安慰他时说过什么,现在听见尚银素提起,才对当时的对话有了那么一点儿印象。 他登时哑然。 本来这件事,他与云星眠是决定瞒着家里人的。 本来他在尚银素与云少华面前的基础分数就低得可怜,若是再被他们知道前世的纠葛,恐怕恨不得直接把云星眠跟小暑藏起来,跟他永世不得相见。 他张了张口,却又一句争辩都说不出来。 因为尚银素猜测的就是真相,他可以瞒着不说,但做不到用谎言掩饰。 因为身体还虚弱着,云星眠多数时间都只在病床上躺着,几乎都只在听他说,现在见他沉默下来,反而忍不住开了口:妈,我们是分开过一段时间,但他当时不知道我有了小暑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既然已经有了一个重来的机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想再提,你们也别再追究了,好吗? 他的话与其说是在帮历寒尽解围,倒不如说是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在父母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与历寒尽经历的种种已经足以把当初的伤痛掩盖,若非要再把当时的伤疤揭开追究一遍,反而是多此一举。 尚银素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已经做了父亲,她突然觉得儿子好像在这一刹变得成熟起来,长成了无需自己再为他遮风挡雨的大人。 云少华看出她的惆怅,也免不了幽幽叹了口气:行了,老婆,俩孩子连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遇上了,说明他们之间确实有斩也斩不断的缘分,眠眠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都这么说么?往事随风,咱们就好好往前看就够了。 历景州点头符合:说得没错,往前看。反正他俩现在和和美美的不比什么都好?那些事情对于咱们来说根本没有发生过,又何必为了它闹心呢? 姥爷的看法就有些偏向哲理的方向了。 尚银素虽说比两个大老爷们细心,但在分析能力上面分明是不比他们,没多久就被忽悠得败下阵来。 刚刚醒来的小朋友也像是在特意为了两个爸爸解围,哭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好了好了,我们先把孩子抱去隔壁吧,看看是饿了还是拉了,别吵着眠眠休息。历景州站起身来,想抱起小曾孙。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2) 尚银素对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放心,赶忙在他下手之前把孩子抱起来:我来我来,少华,你把奶粉奶瓶什么的都拿过来,啊,还有尿不湿! 两位长辈赶忙拿着她说的那些东西追了出去。 临出门前,尚银素的脚步又顿了顿:等眠眠养好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是你们的事儿定下来。要以后孩子长大了,老听见寒尽喊我们阿姨叔叔,也别扭。 她这话无疑是给了两个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只是尚银素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没等他们回应,就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 这么一件了不得的事儿在引起一阵短暂的吃惊之后,就这样软绵绵地消散在了孩子的哭声中,甚至还带来一枚惊喜彩蛋。 果然这世界万物都不如刚出生的宝贝重要。 云星眠还没跟失而复得的儿子待够,可又怕老妈又想起来什么不该想的细节,把刚做好的决定反悔,最后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听着那呜哇呜哇的小奶音目送他们离去。 整个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自从出事之后,又是小暑出生,又是跟家人解释的,他们俩真的没腾出什么空来好好沟通过。可真有时间单独相处了,云星眠却又有些不太自在。 历寒尽看出他的不对劲,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低声问:还在想什么? 现在连重生的秘密都已经告诉家人,他真想不通云星眠还能苦恼什么。 云星眠沉吟了许久,才低低地问:你当初亲眼看到了被我杀死的尚斯寻。 历寒尽顿时了然。 我原本以为,见到我那么残忍的一面,你更不可能喜欢我。重生之后,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过当时的情形,云星眠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真的忘记。 他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接受,自己居然真的杀过人。 哪怕这个人罪该万死。 历寒尽的大掌轻轻覆在他颤动的眼皮上,掌心的温暖瞬间便让云星眠隐忍的泪悉数落下。 那只是一场梦,在梦里杀人不犯法的。而且,再大的罪名,他们也已经用生命偿还,我只是后悔,后悔没早点杀了他,才累得你动手,留下这种恐怖的记忆。 历寒尽的手缓缓挪开,倾身过去在他眼皮上轻轻吻了一记:就当是一场噩梦吧,以后都忘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历那样的恐惧。 云星眠张开眼,咬着唇对他点点头:嗯。 他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去留存新的幸福记忆,早晚有一天能将那些噩梦挤出脑海。 还有。云星眠看着他的眼,这次得好好给我们小暑取个大名,马上就要。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暑的大名叫什么呢?! 真的十分抱歉大家,我这两天都是早起码字,结果可能因为昨晚上半夜一直噩梦+鬼压床的没睡好,早上居然完全没听见闹钟响,连自己什么时候把闹钟按掉的都没印象,一觉醒来都中午了! 然后白天又有事,一直断断续续的写,结果到现在才能更,再次抱歉! 谢谢菲臻小妖和东丁丁的地雷。 第77章 寒尽暑至 云星眠还带着术后的虚弱, 可是说起这个话题来,一下却又精神十足的样子:别再重复你之前取的那些!再那么敷衍小心以后不让小暑认你! 想到自己青春期因为眠眠这个昵称抑郁到怀疑人生的日日夜夜,云星眠更是愤然:你觉得一个男孩子叫什么慕云、爱云的像话吗? 历寒尽摸了摸鼻子:明明就挺好听的。 云星眠以眼神震慑他。 历寒尽见识到他的愤怒, 终于举手投降:好好取, 这次一定好好取。 云星眠成功抓到他的话柄:你以前果然是在敷衍! 历寒尽: 活着真的太难了。 爸妈他们始终在隔壁房间围着小萝卜头转, 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历寒尽看着某人那难得精神百倍的样子, 又一次把笔录的行程默默往后推了推, 跟他一起正儿八经地取起了名字。 对于历寒尽来说,名字不过就是个符号, 要不是云星眠强烈反对, 他真觉得历慕云听起来也挺好的。 他忍不住又冒死问了一遍:历慕云真的不行吗? 云星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说你跟姥爷生活这么久, 怎么就一点都没继承到他的浪漫情怀?你真是那个语文也几乎能考满分的学霸吗? 历寒尽无奈地争辩:考试又不考取名。 你名字是姥爷取的吗?云星眠问。 历寒尽顿了顿,才在他询问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提起名字的由来,他的表情没了刚才的取乐,看上去严肃了许多:其实我妈生下我之后,还没来得及给我取个名字, 就走了 云星眠没想到自己问个名字也能问到这么沉重的话题,刚才的埋怨调侃不由得都收了起来, 无措地看着他。 关于当初的传闻,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却是第一次从历寒尽口中听到他母亲的离去。 你也知道我的生日,我出生的时候, 恰好冬天就要过去了,姥爷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历寒尽,希望我经历的寒冬都已经离去, 未来能过得好一些。 而他用了这么多年,终于实现了姥爷的心愿。 云星眠心疼地按了按他的掌心:会的,以后我们都会过得很好。 一个人的名字里,总会带着长辈注入其中的祝福与期待。 说起来我妈的名字也是姥爷取的,当时也是冬天,我妈说下了好大一场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的,姥爷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告诉她要在那场雪之后获得重生,学会做自己,而不只是家里男丁的附属品尚银素当然是因为对当时的情形印象深刻,才会不厌其烦地讲给儿子听。 所以后来她给我取名也承袭了历老师的风格,生在黎明之时,就叫我星眠,说是我出生的时候,星星都该在云间睡着了,希望我的人生只要这样轻松幸福就好她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什么过高的期待。这些事情其实平时谁也不会想起,但当真的提起来,心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温柔包围。 说起来小暑的名字是不是也就让姥爷取算了。云星眠戳了戳他的胳膊。 听见这话,历寒尽登时收起满腔的触动,正襟危坐:当然不行!我是他爸爸,名字当然得我取。 云星眠翻了个白眼:我还是他爸呢。 我是大爸爸,你是小爸爸,大名我取,小名你取。历寒尽毫不犹豫地道。 云星眠切了一声,但是也没认真跟他争辩。 他当初固执地等了那么几年,就是想等某人回来给小暑取个名字。 到了现在,这件事在他心里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执念,他又怎么会真的跟他抢。 历寒尽小声在嘴里咕哝着:历历慕云 不许历慕云!云星眠又戳他一记。 历寒尽捉住他的手,心不在焉地在指间把玩着,嘴里念念有词了好一阵,才再次道:不如再承袭一下咱们家的老风格,历暑至,儿子生得真是个好时候,夏天就要来了,不用经历什么寒冷。 与他的名字一样,同样是一语双关。 云星眠在舌尖琢磨了下,不服气地冲他皱了皱鼻子:寒尽暑至,你们爷俩这名字挺排外啊? 历寒尽摸了摸鼻子,绝不承认:有吗?对我们来说,你可不是外。你是他老爸的内人。 云星眠习惯性地一手肘拐过来,却忘了自己的刀口,人还没打到,就先被一阵疼扯了回去,倒抽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 历寒尽赶忙扶住他,焦急地道:你要想打就喊我过来,能不能先暂时改了这个习惯? 云星眠好容易把那阵疼捱过去,才气哼哼地道:以后再生一个,就叫梦醒,星眠梦醒,把你们爷俩也排除在外! 历寒尽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可是看他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忖,小暑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的也就算了,现在他知道了这回事,哪里还舍得再让他受一回罪。 干嘛不说话?云星眠怀疑地睇着他。 历寒尽挑了挑眉:没什么,就是感觉突然之间就理解了爸爸当初看见你出生之后的决定。 云星眠更加疑惑:决定?什么决定? 历寒尽笑而不语。 喂!为什么我爸的事情你比我知道的还多?云星眠更加不服气。 不对!你刚刚叫什么?!他又猛然醒悟,说好的改口饭还没吃呢,这位同学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历寒尽任他逞着口舌之能。 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体,也就之能嘴上占两句便宜了,再闹腾也闹腾不到哪儿去。 只是,听着身边这个人那还稍欠些气息的唠叨,历寒尽真的很想问问十年前那个自己。 就这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当初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喜欢他,又怎么了? 尚斯寻的事儿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算太大。 要说医生看管不严,造成病人偷跑出医院的责任是不小,可其他的,云家是他主动上门,在伤人之后对方也没有防卫过当的行为,最多就是把人制住交给了医生跟警察,而后来的发展就更跟他们没有关系。 疑似携带艾滋病毒的精神病患者意图持刀自残伤人,警察同志为了保护同行的医护人员,只能选择击毙,这也是在权衡之下做出的最符合常理的决定。 虽然出事之后张鹤带着她娘家人在医院门口拉横幅闹了好些天,但除了负责看管他的医护人员被责令辞退之外,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背个处分,不管怎样,他的命是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都与他们一家都再没有关系。 云星眠在臧家的临时病房里养好后,一家人便悄悄地搬去了省城。 前面也说过,云少华有个极大的爱好就是屯房子,现在家里突然多出个孩子,他们以前在省城的住处当然也不适合再搬回去,一家人选了套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房子,每单元就单独一户,连个邻居都没有,住得真是舒心许多。 只不过云少华的工作重心还是在裴城,历寒尽不只要跟他上班,还要回班读书。 高三了,丁渐丽拼死拼活地要把他的自习假取消,历寒尽哪里肯从,最后也只争取到了晚自习跟周末的自由时间。 但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冲刺全国重点,只冲着省大来的话,学习其实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如果丁渐丽老师再盯他盯紧一些,就会发现,某人上课埋头写写画画的多数都是工作内容。 不过工作只靠在课堂上的写写画画显然是不够的,历寒尽一到周末又惦记着回家陪老婆孩子,于是只能牺牲更多的睡眠时间。 历寒尽同学终于体会到别人说的高三忙得连轴转是什么感觉,虽然他并不是为了学习。 一年的时间须臾而过,省大对于历寒尽来说真的没什么难度,只不过,就算是考上了大学,他也照样要回裴城处理工作,常常都是匆匆来去,与云星眠和小暑也都是聚少离多。 虽然应万海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可历寒尽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监视着他的动静,在那人的视野之下,他既不能表现得太无能,又不能暴露所有能力,就只能这样看上去十分辛苦地维持着运转,像是唯有尽心尽力才能让云少华的公司进一步扩大规模,步入正轨。 这些当然都只是他想让应万海看到的,云少华的公司对他来说真是一个绝佳的掩饰屏障,他规规矩矩地帮银华公司夺下城西区乃至整个裴城的市场,但也就仅此而已。 等公司的业务稳固一些,历寒尽像是厌倦了这样奔波的生活。恰逢他也到了该毕业的一年,干脆就把工作全都交接,安安心心地住在了家里。 虽然他这几年一直忙碌,但基本上每周都能腾出个周末陪陪儿子,小暑跟他从来没觉得生疏。 而现在辞去了工作,历寒尽更是每天都在上课之余接送儿子去幼儿园,俨然一个称职的好爸爸。 而云星眠也在休学三年之后,终于辛辛苦苦跟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成了一枚新鲜的大一小学弟。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位小学弟似乎一直都不太想承认他的存在。 而小学弟对自己的行为却是振振有词:谁让你没事乱出风头,还被选上什么省大校草你土不土?!再说了,要是让人知道我跟校草居然是这种关系,那我还不得让人给撕了? 历寒尽: 先不说这个很土的选举他是不是受害者,按照这位云同学的人设,如果见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吗? 历寒尽觉得很委屈。 他不知道的是,云同学现在更委屈。 星眠,我看你最近要不就住宿舍算了,正好咱们小组四个人都在203,这样做起课题来也方便。现在跟云星眠说话的人是他现在的同班同学雷浩轩。 严格来说,也应该称得上是他的室友,虽然云星眠从一开始就没在宿舍里住过。 这位仁兄长得倒是板板整整,干净清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云星眠说话的时候,脸上似乎染上了两朵可疑的红晕。 暗自紧张的他没料到,此刻跟他并排走着的云星眠注意力却完全都在前排两个女生身上。 真后悔没报经管系,不然就能做历师兄的小学妹了,上课路上见他的几率说不定也能增加一倍!哪里像现在,想去看看他还得花钱买他们课表,提前去蹲点!说这话的小女生看上去倒是可可爱爱,但是不是也太过恋爱脑了一点儿,居然连买课表这种事也做得出。 早知道他也去赚一笔了。云星眠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呀,就别想了!她旁边的长发妹子开口打破了她的幻想。 云星眠在后面点头附和:对,别想了! 啊?雷浩轩呆愣地望着他,不行吗? 你没听说吗?他们经管系系花从入学开始到现在,已经追了他两年了!而且那系花听说是个白富美,娶了他能少奋斗三十年那种,咱们啊,就远远看看就行了。长发妹子忧伤地叹了口气。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3) 云星眠倏地攥起拳头,追了两年的系花?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他突然觉得自己头顶的青青草原又茂密了一些。 星眠!星眠?雷浩轩不死心地推了他一下。 啊?云星眠刚反应过来,就听见前面那个可爱妹子开口:天哪!那不是历学长吗? 云星眠浑身一僵,赶忙看过去。 果然,某人的车就停在校门旁边的空地上,人倚在车上远远望着他,若有所思。 他这是在等人吗?不会是接系花去约会吧?长发妹子悲痛地捂住脸,我不要亲眼看到这么残忍的一幕! 云星眠也捂住脸,拜托你们不要这么有表演天赋了,就算历寒尽看不见他也能被她们这浑身的戏吸引过来。 星眠,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捂住脸?是哪里疼吗?雷浩轩目带关切。 历寒尽赶忙把他扯到自己身前:你刚刚说什么?回宿舍是吧?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雷浩轩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被他生拽着往回退。 可惜还没退了两步,某人身后的车窗里就突然钻出来一只小萝卜头,对着云星眠的方向大喊:小爸爸!你去哪儿?大爸爸说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同样取名废的我真想说,历慕云他真的不香吗? 谢谢梨果果和东丁丁的地雷 第78章 曝光 以历寒尽在学校的知名度, 会关注他的绝不止走在云星眠前面的那两个小学妹,历小暑这一句喊不要紧,登时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一个个顺着他们爷俩的视线往这个方向找, 妄图找到这个小不点儿口中的小爸爸到底是何许人也。 大爸爸小爸爸?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那个可爱的短发妹子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一问, 那是历学长的儿子? 呸呸呸!怎么可能!他也才大四而已,就算是英年早婚也不至于这么早!长发妹子一边四下环顾一边猜测, 可能就是方言什么的吧, 好像有些地方是这么称呼自己叔叔的! 云星眠一边躲着大家的目光想继续开溜,一边忍不住愤愤地腹诽, 什么叔叔婶婶的, 那就是他亲儿子,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不过现在他显然是没心思计较这个,接着雷浩轩的阻挡,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想趁着大家还没彻底把他找出来赶紧开溜。 谁知道车里那位小祖宗看他这急匆匆的背影,直接带上了哭腔:小爸爸, 你去哪儿?呜哇 都这么几年过去了,他的哭声还是跟当初在产房里一样, 中气十足。 呜这么可爱的宝宝哭起来也太可怜了吧,好想去帮历学长哄孩子,我愿意做他的小妈妈!可爱妹子的手捧在胸前,怜惜又梦幻。 云星眠被这曾经折磨过自己很多个日日夜夜的声音哭到头皮发麻, 终于投降。 我有事先走了,作业的事电话联系!云星眠匆匆给雷浩轩留下一句,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车边,打开车门把趴在边上的儿子塞回儿童座椅上, 自己也坐进去,然后砰地一声,把带着暗色窗膜的车门关得严严实实。 他这举动不只惊呆了被扔在路边的雷浩轩,也惊呆了时刻关注着历校草的每一个人。 天哪,这个人刚才不是一直在我们身后吗?长发妹子捂住脸,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丢死人了! 可爱妹子突然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快看!历学长是不是在看我!他在看我! 这么丢脸的时候你就不要再说梦话了好不好长发妹子挪开手指,却发现历寒尽似乎确实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她紧张地反握住同伴的手,战战兢兢地道:我怎么觉得看他这眼神像是要冻死人 历寒尽森然的目光当然不是给她们的,他视线的终点,在刚刚与云星眠一起往校门外走的雷浩轩脸上。 雷浩轩站在原地,感觉被他看得脊背一阵发寒。 可历寒尽并没有在车外逗留太久,估摸着车里的爷儿俩已经坐定,他便回身进了驾驶座的门,把一切好奇的打量目光都关在了外面。 云星眠刚帮儿子把儿童座椅上的安全带系好,见他进来,立即气呼呼地道:历寒尽你是不是故意的! 历寒尽无辜地回头看他:什么故意的? 你少装蒜!云星眠隔着椅背拍他一记,校门口让小暑叫那么大声,历校草你是嫌自己一个人出名不够吗?还得把我拉着! 那力道打在历寒尽身上不痛不痒,反而让一整天没跟他接触的历寒尽内心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妥帖。 只不过在这种妥帖之下,他人却还在继续装蒜:这个真不赖我,小暑一出幼儿园就闹着要跟我来接你下课,我也没料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那么大声。 他说得理直气壮,云星眠听着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深呼吸一口,很明显是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儿子,把你在你这位蠢爹上车前说的那句话再给他重复一遍! 历小暑同学眼里还含着泪,但刚才那么明显的假哭却已经停下了许久。他这时已经聪明地察觉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对大爸爸来说有些不妥。 历小暑摸了摸鼻子,这动作跟时常在小爸爸面前装蒜的某人简直如出一辙:大爸爸说喊得越大声,让小爸爸身边那个人听得越清楚,等下可以点的东西就越多! 得,三两句话把自己亲爹出卖得一干二净。 历寒尽无奈地啧了一声:你这蠢儿子,智商也不知道是随谁。 云星眠更为愤懑:你教坏儿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影射我! 历寒尽略微石化:我这次真不是那个意思 历小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太明白大爸话里的意思,居然还喜滋滋地在一旁开口:奶奶说了,小暑随小爸爸! 说完还一副十分骄傲的神态。 历寒尽被自己儿子逗得忍俊不禁,伸长了胳膊在他脑袋顶上揉了两下:没错,我们小暑跟小爸爸一样可爱! 云星眠拨开他罪恶的大掌:你少来!别以为打马虎眼我就能原谅你!居然还特意让我同学听见,我发现你现在真的越来越坏,回头同学问我要我怎么解释? 历寒尽想到刚才那人跟他说话时那副紧张忐忑的模样,双眼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在驾驶座坐好,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等车开上马路才慢悠悠地问:刚才你那同学跟你说什么? 云星眠明明还发着脾气,被他这一句问得猝不及防,努力回想了好几秒:他说作业的事儿,我们宿舍被分成同一组要准备个论文来着。 他果然是把人家的重点完全忽略了。 历寒尽当然不会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提醒这位神经大条的同学:哦?论文?你又没有回宿舍住过,干嘛还非得跟他们分在一组? 云星眠怒瞪着他的后脑勺:我怀疑你在转移话题! 就那么一个小角色,历寒尽就算是吃醋,当然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他握紧了方向盘,见此路不通,干脆就换了个方向:怎么?儿子不过就是喊那么一句,你就这么气,难道我们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云星眠:??? 历寒尽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一眼,眸中满是委屈与控诉:上次我特意下课之后去你们学院,想跟你一起回去,你也是这样转身就跑,假装跟我不认识。 历小暑蹬着小短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火上浇油:小爸爸你生大爸爸的气了吗?为什么不理他? 云星眠闭了闭眼,伸手捂住儿子耳朵:喂!你少来!我明明都说过了,谁让你现在知名度那么高,全校不知道多少学妹暗恋你说不定还有学弟,要让大家知道我跟你的关系,那我以后不得整天都活在别人的放大镜下面了吗? 历寒尽长叹了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 嗯?云星眠惊愕。 要按你以前的性格,不是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过来,告诉别人我是你的人吗?历寒尽吸了吸鼻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星眠幽幽地望着他的背影:要是在当初我刚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就这么戏精,说不定我就能逃过一劫。 历寒尽: 小爸,戏精是什么?历小暑同学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他那旺盛的好奇心。 看来云星眠堵他耳朵这动作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 他放弃地把手挪开:戏精就是你大爸那样的。 哦!历小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就是很帅的意思。 云星眠:??? 他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个无脑大爸吹的? 历寒尽在前座噗地一声笑出来,笑得云星眠更是郁卒。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倒是都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历寒尽果然也说话算话,让历小暑做主点餐。 然后,坐在开封菜家里看着碰着薯条炸鸡可乐啃得不亦乐乎的儿子,云星眠不由得沉思,到底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 大爸小爸,回家不许跟奶奶说小暑吃了炸鸡薯条哦! 云星眠: 好吧,儿子的一句叮嘱似乎在无意中道破了天机。 历小暑吃饱喝足了,又去儿童区玩滑梯。 两个人站在儿童区的围栏外,依然觉得一群小萝卜头中好像还是自家儿子最抢眼。 天下第一帅。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儿子不在身边,历寒尽终于再一次拾起原来的话题,可我们是要跟儿子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你越是在意这些,等儿子懂事之后,他也会越在意这些。 云星眠之所以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无非就是害怕太多人发现他们这一家三口与别人不同,害怕儿子还这么小,就要生活在流言蜚语中。 就算别人看到他,也不会联想到真相,最多以为我们是收养了个孩子。历寒尽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一次跟前面装可怜时完全不同,眼神里满是安抚,我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流言,可我还是觉得,外人的眼光永远没有家人的感受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儿子感觉到我们好像害怕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两人旁边没站什么外人,所以聊起这个话题来也不必避讳。 云星眠被戳穿了心事,并没有气恼,只是听见他这么说,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小暑的性格还是太单纯了一些,我总害怕万一有人说什么,他被欺负。 他的单纯不是因为好欺负,而是因为身边爱他的人太多了。历寒尽勾了勾嘴唇,其实这样的孩子内心会更强大,不要太担心,只要他知道家人都爱着他就够了,至于你担心的欺负我觉得应该教他的是怎样在被欺负的时候反抗,而不是一味地躲避。 云星眠明显是被说服了,却还是忍不住嘴硬:切,暴力。 历寒尽但笑不语。 跟现在整天除了吃就是玩的儿子相比,童年时的他确实暴力许多。 四五岁的时候,他已经十分懂得如何用拳头吓退那些妄图霸凌他的人。 但是他却很庆幸,自己的儿子不必经历这些。 而云星眠虽然嘴里说着埋怨他的话,可手却借着桌椅与身体的阻挡,与他悄悄地握在了一起。 似乎是在安慰他话语中那个曾经的自己。 带着儿子饱餐了一顿垃圾食品,一家三口便早早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见到尚银素的面,历小暑就首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害怕她从自己嘴巴里闻到什么不该有的味道。 尚银素失笑地问:小暑跟爸爸去吃了什么呀? 历小暑乖巧地摇摇头:没有吃炸鸡,也没有喝可乐。 尚银素憋着笑:小暑这么乖呀? 历小暑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小暑最乖了! 云星眠忧伤地看着儿子,如果儿子这智商真的随他,他现在不得不产生些自我怀疑了。 你们俩也吃过了吗?尚银素问。 云星眠摇摇头:没有,看那些东西没胃口,姥爷呢?我们给他带了点儿。 老爷子倒是对这些炸鸡汉堡之类的吃食很感兴趣。 他回房间给小暑拿故事书去了,估计马上就下来,你放那儿吧,我饭也做得差不多了,等姥爷下来就开饭?尚银素问。 历寒尽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我还得开个会,你们先吃吧,给我留点就好。 真是的,你要开会还带着小暑在外面瞎逛,早点儿回来呀,要不就先在外面垫补两口。尚银素埋怨中带着些心疼,这一开会又两三个小时,到时候饭点儿都过了。 好了,妈。历寒尽无奈地停下脚步,前面二十分钟只有阿钦跟我汇报,要不您帮我弄点儿吃的端进书房。 尚银素这才放下心来:好,那你快去吧,我马上就来。 历寒尽看了看腕上的时间,快步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接通视频,阿钦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屏幕的另一端,只是,与当初那个满头红发的小混混形象不同,现在的他发型清爽,看上去像个品学兼优的乖巧学生。 老板,晚上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赶在九点之前写好放在存稿箱,装作一副自己早就写好的样子,没想到最后关头奔向了厕所 每次情节转换的时候就好卡啊,每天花在细纲上的时间比正文都多好多 第79章 倒计时 阿钦姓肖, 上一世成为他的助理其实是在他回国以后。 肖钦出身不好,十几岁起就一直是一个人摸爬滚打,连中学都没上完, 刚开始, 实际上是作为保镖被招到历寒尽身边的, 只不过他除了身手不错外,人也着实机灵能干, 没多久就被历寒尽招到了身边, 从做些杂事的小助理一步步成为历寒尽后来的心腹。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4) 而这一世,历寒尽从一开始就被应万海盯上, 不管是为了行事方便还是为了人才不这么白白浪费, 他早早就把肖钦招到了身边。 而肖钦果然也像上一世一样争气, 被他资助后,很快就敛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性子,短短几年,变化也可谓翻天覆地。 而这种变化分解到每一天每一月,却又是悄无声息的, 历寒尽早已对他这副看上去温良无害的打扮习以为常,随口应了一声, 便低头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开口:开始吧。 肖钦也不废话,拿着份跟他一样的文件,开门见山地说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重点。 距离接下来的多人会议一共就只剩下二十分钟,他们之间基本上就没有闲聊唠嗑这一环节。 叩叩叩 肖钦听见他这边的敲门声, 口中的话蓦地停住,询问地抬头看向屏幕里的他。 没事,你继续说。历寒尽说完,却把自己的摄像头关上了。 反正等会儿多人会议的时候他也一样要关, 对于公司中其他人来说,他这个幕后老板的身份几年来一直神秘,甚至除了要与他开会的这几个人,多数员工都还不知道肖钦背后还有另外一个真正的大老板。 肖钦见他发话,半点停顿也没,十分专业地继续叙述了下去。 但他的老板却很不专业地过去打开门,把端着饭的老婆给接了进来。 云星眠听见肖钦那满口晦涩的专业语言,识相地一句话都没说,只默默地把饭一样一样摆在了书桌旁的空闲处。 历寒尽听着肖钦的汇报,也没有刻意帮忙。 云星眠摆好饭之后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抱胸站到了一旁。 从以往的经验来说,他要是不在这儿监督着,饭怎么端进来的,一般就会怎么放到会议结束,这位仁兄多数情况下根本想不起来吃。 即使是在这样认真的时候,历寒尽对他的存在也有着超强的感知。 他无奈地笑睇了云星眠一眼,先把文件放在一旁单手掀动着,识相地用另一只手拿起了筷子。 云星眠知道他时间紧急,也没有矫情到非让他放下工作专心吃饭不可。 只不过这几年来他一直两地奔波,吃饭不定时,肠胃虽然还没到严重闹罢工的地步,但再耽搁下去可就不一定了,尚银素有心趁着他不用离家,帮他好好把胃养一养,其中最重要一项当然就是得按时吃饭。 云星眠忘了自己也还没吃,就只端了他的份进来,现在看他一口一口吃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历寒尽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口水,只是从来就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开吃了没两口,就习惯性地伸手拉了把椅子过来,把人按上去坐好,匆促夹起一块牛腩喂到了他嘴边。 云星眠下意识张嘴吃下,下一刻,历寒尽就把碗筷都塞到了他手里。 合着给这一下甜头,是为了让他喂。 云星眠默默地翻了下白眼。 算了,反正现在因为历暑至小朋友,他的喂饭业务也极其熟练,就让他沾个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星眠心理建设倒是做得挺快,坐在一旁边喂饭边看他工作。 喂着喂着,也不知道怎么两人就越离越近,等反应过来,他恰好跟蓦然抬头的历寒尽看对了眼。 历寒尽顺手抚住他的后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那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半点磕绊。 云星眠被他亲得猝不及防,手里的碗差点没掉下去,不由得轻呼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打断了肖钦的话,他赶忙紧紧把嘴巴闭上。 但肖钦显然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跟历寒尽的不同,憋着笑问了句:刚刚敲门进来的是照片同学? 云星眠: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么个无厘头的外号,还一连被人叫了好几年。 嗯,不小心磕了一下。历寒尽面不改色地扯谎。 云星眠磨着牙暗忖,好在他刚才把摄像头关上了,不然开着会又是喂饭又是亲的,不管怎么说画面都骄奢淫逸了一点。 会议时间紧急,这点儿小插曲并没有占用他们多少精力。 云星眠害怕这家伙又故技重施,红着脸瞪他一眼,又把碗筷都塞给了他。 历寒尽憋着笑,终于开始自给自足,只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往旁边人口中喂上一口,不多时,端来的饭就让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知道他接下来的会议内容更为重要,云星眠没有再过多逗留,收拾好碗筷,就悄悄退了出去。 不过他即使再小心,视频那头的肖钦多少也能听到些动静。 等他真的走了,肖钦的汇报也正好告一段落。 你们刚才不会是在上演什么限制级吧?视频会议中.avi?啧啧啧老板,也请你们稍微照顾下单身狗的心情。肖钦半真半假地调侃。 他当然知道历寒尽跟云星眠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对于工作,他这位老板可是一直都存有极大的敬畏心的,这也是肖钦对他最为心悦诚服的地方。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历寒尽若有所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可以试试。 肖钦: 这位老板,你这当场打脸也就算了,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这么孟浪的话,真的很难让人往下接好吗! 他俩之间开几句玩笑无伤大雅,可是在其他下属面前,历寒尽维持的却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神秘严肃形象。 没多久,等有其他人加入到会议中,闲聊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打断了。 即使是集体会议,也是分了三波人开的,各自汇报的工作内容大不相同,可在电脑这一端,历寒尽却是一直把所有资料都放在一起看的。 等最后一波人也散了,再次剩下他们两个人,历寒尽才又开了摄像头。 肖钦现在一反常态,带着几分忧心。 历寒尽却像是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开口道:做事做到现在,他们就算是心再大也能感觉到是怎么回事,堵不如疏,既然你说他们几个都可以信任,也不需要再费心瞒着。 听了他的话,肖钦的脸色却没有变好一些。 他呼了口气:其实我担心的不是他们,自己人当然是什么都好解决,只是,海川那边应该是对我们有所察觉,一直在想办法查我的身份。 为了公司,当初送肖钦上学的时候,历寒尽 就有意对他的身份做了些掩饰,但这些浮于表面的遮挡也就只能骗骗明面上的人,如果真有心要查,肖钦来自于哪儿,从小到大的经历如何,恐怕很快就会变成几张文字,板板整整地印在对方的文件上。 其他不论,就只是看到裴城这两个字,应万海就算是不至于豁然开朗,多少也会对历寒尽产生怀疑。 历寒尽的表情严肃了些,但很快,嘴角又露出个嘲讽的笑: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该害怕的时候,随他查吧。 等他把什么都查清楚,一切都已经迟了。 历寒尽当初费尽心机躲在幕后,不过是因为公司刚成立时确实太弱小,根本就不可能是海川的对手,如果在当时就暴露在应万海的眼皮底下,对方肯定会找人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盯着。 别说是做他真正想做的事,哪怕他只是在别的领域发展出一番天地,以应万海那多疑的性格,也绝不可能放任历寒尽的实力增强到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而现在,一切基本就绪,只剩收网,历寒尽不只不怕他查出真相,甚至有那么一点变态地希望他能早一步看清事实,这样才有更多时间让他体会那种残忍的无能为力。 而这种痛苦,不知道能不能比上当年那个万念俱灰的女子离开这世界时的万分之一,不知道能不能安慰这些年来姥爷痛失爱女的心。 与肖钦面对面,历寒尽并没有放任自己多想,只是对应万海的仇恨一直都在他的内心深处潜伏着,只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也能冒出千万个类似的念头来。 肖钦听他这么说,心头的担忧也消去了大半,只不过,看他脸色却还是有些不对劲。 历寒尽挑了挑眉:有话就直说。 肖钦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有一说一,可是很少有这样犹豫的时候。 肖钦听了他的问话,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你可能觉得根本无关紧要,但是我觉得多少还是要注意下 他深呼吸一口:臧修逸回国了,一回来就被应万海招到了身边,位置不低,就算应万海不下令,他恐怕也会紧盯着你。公司的事我们可以随机应变,但是我怕他会对星眠跟小暑下手。 在肖钦眼里,他与历寒尽认识就是因为当初那件事,这些年来,就算历寒尽没有交代,他也有意调查过臧修逸的动向。 晾在大面上的东西即使查到也没什么用处,而臧修逸对这方面十分敏感,肖钦就算花了大价钱,越过大洋去,也只能查出个皮毛,目前唯一能推测出的就是,跟到死都扑朔迷离的尚斯寻不同,他确实因为那次的事情染上了艾滋,这几年来,就算他每天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眉眼间也带着掩不去的病态,私家侦探发回来的照片上,臧修逸瘦得就像是个纸片人。 可他确实又光鲜亮丽地活着,身在名校,成绩优异,不仅只以五年的时间修完了本硕所有课程,还随着导师一起拿了两个颇有分量的国际大奖。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肖钦恐怕真忍不住夸一句这人真是前途无量。 肖钦也不是歧视患艾人士,只是,在他见过的人中,能在得了这样的重病之后还活成这个样子的,除了臧修逸之外再无第二。 这种异于常人的毅力中,如果说没带半分对历寒尽和云星眠的恨,肖钦说什么都不信。 臧修逸当初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人,为了他的情敌,狠狠摆了他一道,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现在还跟他的情敌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连孩子都有了他当然不会想到那一夜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恨这两个人。 历寒尽跟云星眠生活得越幸福,他恐怕会越难受。 历寒尽也没有像肖钦以为的那样毫不在意,毕竟这几年来,肖钦多多少少给他提过臧修逸的情况。 他顿了顿,立即交代:找几个靠谱的人,随时跟着我家里人,别像以前一样搞什么西装墨镜的,眠眠跟我妈肯定不自在,小暑看见影响也不好。 肖钦愣了下:以前?我以前给你找过? 历寒尽才发觉自己居然犯了蠢。 他说的以前,是上一世他刚回裴城的时候。 那时他与应万海还维持着表面关系,一回来,应万海就示好似的,在他身边安排了好几个保镖,全都是西装革履,墨镜油头,又气派又俗,他心里反感又不好明说,暗自排斥了许久。 不过肖钦却也是在这些保镖中被他挑出来的,说起来,也算是无巧不成书。 而这一世,他一直都没在公司里露过面,肖钦当然也不用给他安排保镖,至于应万海,还在当初的五年禁令之内,更不可能再做当年的事。 历寒尽摆摆手:没事,是我记错了,你安排一下,再盯一下臧修逸的动静,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看得出来,他对臧修逸确实多有忌讳。 肖钦完全不知道,上辈子这人就是害他们双双坠楼的元凶,自然也就无法参透其中的道理。 一连几个小会开到现在,也已经到了午夜时分。 从书房出来,历寒尽轻手轻脚回到房间,才发现云星眠并不在。 他又缓步过去,打开儿子房间的门,云星眠果然是跟小暑依偎着睡着了,脑袋对着脑袋,两人中间还摊着一本读了一半的故事书。 也许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云星眠极其在意对小暑的陪伴,就算是白天的功课再忙,基本晚上也都要哄着儿子睡觉,历寒尽在这方面跟他比不了,像今天这种工作繁忙的时刻,就只能暂且牺牲这种天伦之乐。 历寒尽回房间洗了个澡,才又轻手轻脚回来,把睡在儿子身边的人整个抱了起来。 云星眠又不是睡着就不知道东西南北的小孩子,就算他动静再小,也被惊扰得醒了过来。 你会开完了啊,我自己 嘘小心吵醒儿子。历寒尽话成功止住了云星眠的挣扎。 就算是在一起几年,在非某些特殊时刻,被这样猝不及防地抱起来,云星眠身为一个男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羞耻的。 只不过在历寒尽面前,这点儿羞耻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云星眠配合地一手搂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一路上帮儿子关了灯闭了门,等到了他们房间才敢放开声音:几点了?今天又开这么久,我都睡熟了。 说着话,他还不忘嫌弃:你看你这一身的水汽,又不擦干。 历寒尽把人放在床上,特意甩了甩脑袋,把发梢残留的那点儿水珠全都甩到了他脸上。 喂!云星眠的困意完全被惊走了。 他瞪了历寒尽一眼,人却还是懒洋洋的: 去吹了头发再睡。 历寒尽躺在他身旁,比他还懒:今天就算了 啧云星眠刚想继续催促,又忽的停住,算了,看在你赚钱赚到现在的份上。 他起身去洗手间把吹风机拿出来,插在床头,跟电锯似的举在手里,宛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刽子手:躺过来一点。 历寒尽乖乖躺过去,把脑袋露在床边。 云星眠又怕他脖子悬空太难受,干脆坐过去,让他靠着自己的腿。 深夜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吹风机的嗡嗡声,听起来真是充满了与爱情无关的生活化嘈杂,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已经和谐得像是已经在一起相处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 一直到某人嘴里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宁静,云星眠手里的吹风机声倏地停住:你说什么? 历寒尽坐起身来,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臧修逸回国了,你最近要一切小心。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对方。 就算是知道云星眠可能会因此而担心,历寒尽也要他心里有个数,这样才能更好地防备。 云星眠闲适的表情果然大变: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是已经对你做什么了吧? 历寒尽摇摇头:他在外面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上来就跟我硬碰硬的,不过以防万一,你凡事还是小心一点,爸妈姥爷还有小暑我都会派人看着,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5) 云星眠喃喃地道:我最担心小暑。 这五年里,他跟历寒尽从来没再提过那个名字,可是云星眠有时却还是会隐隐担心,尤其是在看着小暑的时候。 他甚至有时觉得,他们当初的做法会不会太绝了。 他不是后悔让臧修逸落得那么个下场,而是怕对方有朝一日把仇恨发泄到儿子身上。 臧修逸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像是埋在儿子身边的一个□□,而现在,这个炸弹突然就开始了倒计时,也不知道他跟历寒尽能不能顺利把这玩意儿拆下去。 历小暑真是他最大的弱点。 尽管历寒尽安慰了他许久,可这一夜,云星眠睡得还是很不安稳。 第二天,历小暑是被他们两人一起送到幼儿园的,云星眠对着老师反复叮嘱,麻烦要特别注意历暑至的安全,尤其不要让生面孔接他出校门。 可没想到,这一天,历暑至还真就偏偏受了伤。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到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再找借口了总之就是卡着卡着,就懈怠了。 实在气不过,就骂我两句吧。 大家新年好!祝福每个人在新的一年都健健康康的,希望这次疫情能早些过去。 第80章 家暴 电话是历寒尽打过来的, 正上着课,云星眠原本还懒洋洋地在后排趴着,就连接电话都是偷偷摸摸的, 可是一听见电话里的内容, 整个人就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时间是下午, 大家在课堂上都昏昏欲睡,就连老师讲得不怎么起劲儿, 他这动作立即把所有人的精神都激活了, 一个两个好奇地朝他看了过来。 这位同学,你是有什么问题吗?老师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 可云星眠根本连他问了什么都没听见, 握着手机就冲出了教室。 他这举动着实引得大家一阵骚动, 靠在窗边的那几个学生更是一直目送他风风火火地上了历寒尽的车, 再目送他们的车子开远。 教室里的骚动他没空关心,一钻进车里,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就心急火燎地问: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严重吗?老师到底是怎么看的?我早上明明嘱咐过他们最近不能让陌生人靠近儿子!臧修逸怎么进去的! 历寒尽赶忙把人按住,帮他把安全带系好, 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冲动,我才刚说了一句话你就把电话挂了, 不是臧修逸,好像只是跟小朋友闹矛盾了。 云星眠高度紧绷的神经在听见这一番话后有一刹那的茫然,他发懵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 重重松了口气:那怎么还受伤了?严重吗? 听老师的语气,应该没事,我们先去了再说。把人安抚好,历寒尽才开了车。 虽说关于臧修逸的危机解除, 但云星眠向来对儿子都是疼爱有加,哪怕只是一点小伤,也照样心疼不已。 一路疾驰,到了幼儿园,要不是有历寒尽拉着,云星眠恐怕得第一时间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教室。 好在还有人拉着,他才暂且维持住了一个成年人士该有的风度。 这所幼儿园每个班的教室都安排在休息室里侧,他们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儿子噙着眼泪坐在自己的小床边,委屈巴巴地看着在墙角罚站的一名小男生。 不用说,所谓小朋友的矛盾肯定就是发生在历小暑跟他之间。 看到他们进门,一直等着的老师立即迎了上来,脸上盛满了歉意:两位家长,实在不好意思,小朋友间打闹,我们没能第一时间阻止 历小暑早在老师开口之即就察觉了他们的到来。 他转过头,先是咧了下嘴,看着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想要哭出来,但下一刻,就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把哭声忍住了,小腿一登从床上下来,这一动却是真的扯到了伤处,他也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 云星眠顾不得其他,留历寒尽一个人与老师寒暄,自己三两步就到了历小暑身旁,疼惜地将他揽在怀里,上上下下仔细检查着:没事吧儿子? 历小暑巴着他的胳膊,扁着嘴摇摇头:没事,都是小暑的错,小爸爸不要怪小野。 小野? 云星眠这才有精力把目光移向在站在墙边的小男孩。 看来小野就是他的名字。 即使被自己欺负哭的小朋友家长这样注视着,小野也依然是一脸的倔强。 不,那不是倔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冷漠,好像眼前的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根本漠不关心。 云星眠从不记得自己在哪个孩子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他努力想从中找到一丝被掩盖住的胆怯,却徒劳无功。 反而是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与历寒尽对看了一眼,之间对方也正把目光从小野身上移向自己。 不知道历寒尽的心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这孩子眉眼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也因为这眉眼还太稚嫩,真让他说是像谁,他一时又说不出来。 云星眠还在拧着眉沉思,那位老师就忙凑过来解释:小野刚转过来两天,对班级还有些陌生感,他的性格也不太合群,我看小暑倒是满喜欢他的,一直想跟他玩,结果刚才被小野不小心推了一把身上擦破了些。 云星眠刚才也看过了,历小暑只胳膊跟腿上有些擦伤,说重不重,但作为爸爸也是真的心疼。 看上去老师已经帮忙消毒擦药了,只是这种擦伤不适合包扎,依然还露在空气中。 要换成他小时候,这点小伤老师恐怕都懒得叫家长。 不过他们家小暑一直被他养得娇气,要换以前,这么大一片擦伤,估计早在见到他那一刻就忍不住开哭了,可他居然直到现在都忍着。 这种改变让云星眠打心底感到些排斥。 他又朝着小野看过去,不过对一个小孩子,他终究是做不出什么不友善的举动来,哪怕连眼神也不忍心。 历寒尽显然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在他思忖之间,就抬头对老师问道:他的家长呢?还没到吗? 那老师面上露出些为难,不过还没等她搭话,小野就忽的转过了头,冷漠的脸上终于透出些激动:我没有家长,历暑至答应过我,不叫家长。 说完这句,他可能觉得连这点责任也推到受伤的历暑至身上有些太不厚道,顿了一顿,才僵硬地继续:你们要打就随便打,人是我弄伤的,我自己能承担。 历暑至急忙抬起脸来解释:大爸爸,是我一直在旁边,小野不小心才推到我的,是我是我! 看着儿子这一脸焦急的样子,云星眠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两下。 他这儿子,从小就是个颜控,凡是长得漂亮的叔叔阿姨,就敢一脑袋扎到别人怀里不出来,就连在幼儿园,也整天缠着他们班长得最漂亮的那位小老师求抱抱现在看到这个小野的长相,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历小暑肯定是看人长得漂亮,才巴巴地缠在人家身边跟着,就连这会儿亟不可待地帮小野说好话,恐怕都是因为对方的长相。 这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他的毕竟他当初死乞白赖地缠着历寒尽,也正是因为他那张脸。 可小野这孩子长得虽然漂亮精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合不了他的眼缘。 不管怎么样,他看着就是不舒服。 两个孩子都说不要叫小野家长,小暑撒起娇来你们也知道,我实在是想必那老师也觉得这理由说起来实在幼稚,说到一半就不由得停住,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想,等你们来了,再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现在面对着两位家长,老师越说越是心虚,甚至感觉刚才被说服的自己仿佛是被下了蛊。 她红着脸掏出手机:要不我现在就打。 听见她的话,小野的脚尖下意识地转向她的方向,迈了小半步,却又生生停住了,而历小暑却已经离开小爸爸的怀抱,直接冲过来抱住了老师的腰:唐老师,不要,不要打好不好,我们都答应过小野了,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就像唐老师说的,这个小不点儿撒起娇来一般人真是无法抵挡。 唐老师握着手机,为难地看向历寒尽与云星眠。 云星眠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在来幼儿园之前,他之所以那么心急,是因为担心臧修逸会对儿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可是现在看来,确实只是小朋友之间的玩闹,而且从那孩子的行为举止来看,一切的起因十有□□还是小暑缠着对方。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玩闹起来没轻没重的,也让老师跟着操心了。云星眠暗自叹了口气,但场面话却是一个字不落。 唐老师松了口气,毕竟人家家长刚嘱咐过注意孩子的安全,他们回头就把孩子给摔了,这要是换成那种斤斤计较的家长,一状告到园长那里,他们几位老师也少不了一顿批。 一定一定,以后我们一定会注意,不让他们两个有太多接触。 不行不行,唐老师,我要跟小野当好朋 历暑至同学话还没说完,就被历寒尽一把捞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避着儿子身上的伤口,把人在怀里安顿好,才对着老师道:那今天我们就带着小暑早点回去了。 好好好,今天麻烦你们了,那我们明天见。唐老师习惯性地对着他怀里的历小暑嗲着声音告别。 唐老师明天见历小暑匆匆敷衍完,又对着小野的方向伸出手,我明天还要跟小野玩 小野的目光投过来,其中的复杂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应该有的。 他没理会历小暑的讨好,反而抬头看向把小暑抱在怀中的历寒尽:你们不打我吗? 傻孩子,两位叔叔来只是要接受伤的小暑回去,怎么可能打你呢?暴力是不对的,小朋友之间不应该打架,大人更不可能打小朋友的。唐老师哭笑不得地说着,上前揽住小野的肩膀,没想到他却反射性地猛挥了下手臂,把她的手推开了。 谁也没料到他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小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嗫嚅了下,却依然是讷讷地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的愣怔过后,唐老师很快道歉:对不起,小野,老师不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碰你。 小野觑她一眼,只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依然是没多说什么。 这么一连串反应看下来,云星眠倒是真有些好奇,他的家长到底是什么样。 虽说他对孩子没什么偏见,可是把孩子养成这样一副沉闷又富有攻击性的样子,最起码说明家长没有尽到责任。 不过好奇归好奇,现在的云星眠早已经没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跟老师道别之后,他们两人就带着依然不停对着小野示好的儿子出了幼儿园。 这一路来得轰轰烈烈,最后的收场怎么说都有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嫌疑。 看历寒尽把儿子塞进后座的儿童座椅,云星眠也二话不说钻到了另一边,跟儿子一起坐在了后排。 历暑至同学完全没意识到这位老父亲的不爽,还兀自天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问:小爸爸,我还可以跟小野玩的吧?我要跟他玩! 云星眠心里暗叫了一声小兔崽子,但深呼吸过后,脸上还是微笑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他玩? 历暑至满脸神往:他是我们森林班从最最最开始到现在长得最好看的小朋友! 说完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最最最开始哦!小爸爸送我去上学那天开始! 云星眠: 虽然这个答案不出意料,但云星眠还是有种想要打孩子的冲动。 历寒尽已经拧开了车子,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停下动作,扭过身来皱眉问:哪里好看?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我儿子比他好看多了。 历暑至认真想了下:嗯可是我平时都看不到自己啊。 云星眠与历寒尽对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颜狗是没有尊严的。 就知道惦记什么玩是玩,还疼不疼?云星眠心疼地捧起他的手臂看了看,又低头检视着他膝盖上的红肿。 这一点点伤,没事的,小野他都不哭。历小暑摇摇头。 云星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擦伤的是你,他当然不哭。 已经在开车的历寒尽却听出些不对:小野也受伤了吗? 历小暑愣了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也就只可能出现在小朋友身上了。 看见他的动作,云星眠也觉出了不对:他有伤? 历小暑疯狂摇头,被自己紧紧捂住的嘴巴发出咦咦唔唔的声音。 这种反应反而更加证实了他们两人的猜想。 云星眠的心情不由得严肃了许多。 不过面对儿子,他的神情却依然轻松如常:小暑的伤口是不是一直疼疼的? 历小暑见他转移了话题,忙不迭地点头。 受伤了是一定会疼的,你受伤,有老师帮你涂药,还有我们全家人帮你注意,那你的伤口就不会感染,很快就能好起来,可如果受伤之后不让大人知道,万一伤口恶化,那可是要比现在疼很多很多倍的。 听着他的话,历小暑脸上的担忧越来越明显。 云星眠趁热打铁:小暑乖,告诉爸爸,是不是你也不小心把小野弄伤了?爸爸不会批评你的,但是小野有伤的话,一定得让大人知道,这样我们才能帮他擦药,看护伤口,好不好? 历小暑立即澄清:那不是我弄的! 说完这句,他又犹豫起来:可是可是我答应了小野不能告诉任何人,大爸爸不是说要说话算数吗? 大爸爸发话:说话当然要算数,可有时候如果你是为了帮助别人才违反了一点原则,那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没错,小暑,你忍心看小野比你现在还要痛很多倍吗?云星眠接过话来。 历暑至飞快地摇摇头。 接下来,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小野不是故意推我的,是我不小心把他的伤碰痛了,他才推了我一下,他身上有好多伤,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只有我自己看到了,他还生气,不许我告诉别人小爸爸,他是不是打怪兽才有的伤,英雄受伤都不告诉别人对不对?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6) 看着儿子在身上比划的几处,云星眠心下不由得有些惊诧。 这么大片的伤,如果真像小暑说的这么严重,正常家长哪里还会让孩子去上学,就算是伤没严重到影响正常活动的地步,肯定也会嘱咐老师让小心注意,可刚才看唐老师的反应,可完全不像是对这件事知情的样子。 云星眠与历寒尽对视一眼,生出同样的疑惑。 难道说,那孩子是被家暴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 第81章 好久不见 想想他刚才的一系列反应, 站那等他们打,发现他们不动手之后脸上的诧异,还有被唐老师触碰时激烈的反感, 当时只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现在再跟历暑至所说的伤联系起来, 不由得让人生出些寒意来。 前前后后两辈子,活了这些年, 云星眠跟历寒尽谁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 可是为人父母,他们也不忍心在知道一个孩子可能被虐待之后还选择视而不见。 大爸爸, 小野是小英雄吗?我能跟他玩对不对?见云星眠不回话, 历小暑又抬起小脚踢了踢前座没办法, 在安全带的束缚下,他那短短的小胳膊根本够不到前座。 这样复杂的问题,他们也根本不想儿子过早理解。 历寒尽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没错,他是小英雄,可是英雄受伤也会疼的, 所以也要告诉爸爸跟爷爷奶奶,知道吗? 历小暑忧心忡忡地道:可是小野他肯定不会说的,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回去给他涂药好不好? 不过刚说完,他就又懊恼起来:可是这样小野就知道我说话不算数了,一定就不想理我了。 在这样的担忧与懊悔之中,历小暑那一向简单的小脑瓜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云星眠趁机劝解:所以给他涂药的事就交给爸爸, 你现在也受伤了,先回家,小野的事有我们在,你不用担心。 历小暑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还不忘细细叮嘱:那你们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我是怕他太疼才说话不算数的! 把儿子安抚好了,送到尚银素身边,云星眠跟历寒尽才找到独处的机会。 只是商量下来,却也不能确定小野是真的受到了虐待。 不管怎么说,总得先了解了事实再说其他的。 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两个局外人,如果一切都只是他们在小孩子的胡言乱语里猜测出来的一场臆想,把事情闹大总归也不太好看。 但事关一个孩子的人身安全,也根本马虎不得,历寒尽很快就吩咐下去,让肖钦尽快调查小野的家庭情况。 现在肖钦正为了工作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听见他这要求差点没直接在老板面前爆了粗口,可最后也只能愤愤地领命去办。 这件事两人面上不动声色,可历小暑却是一直惦记着,临睡前还不停对着两人嘟囔:我要一直跟小野玩哦!一直一直。 云星眠也只能答应下来:可以一起玩,但是尽量不能再受伤哦,必须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也保护好小野,如果看到有人伤害他,要第一时间向大人求助,知不知道? 历小暑顿时满眼兴奋:好!我也要保护小野! 小孩子这一点跟大人尤其不同,总是会因为交付在自己肩上的责任而感到骄傲与兴奋。 这么一来,哄睡他又费了云星眠好大的力气。 第二天云星眠还是不放心尚银素去送小暑上学,又特意早起了些,把人送了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小野已经在教室里,不过跟其他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不同,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神情淡漠,好像眼前的热闹与他毫无干系。 要不是那还稚嫩的长相,就这副表情,就算说他已经七老八十,恐怕都有人相信。 云星眠直觉这表情是真有问题,但又怕自己是疑邻盗斧,在历寒尽那边调查出结果之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又跟老师啰嗦了一遍儿子的安全问题。 今天云星眠的课程也多,送完儿子,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学校。 虽说他心事重重,这一路也顾不上其他,但还是渐渐察觉校园里大家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大部分人的目光还都是遮遮掩掩,但也有那么几个,明目张胆到都快把眼珠子贴在他脸上。 云星眠纳闷地打开摄像头当镜子照了照好像也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不对。 再看看那些盯着他的人,居然还在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咕,虽然云星眠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话肯定是跟他有关。 抱着一肚子的疑惑进了教室,班里的同学也像约好了似的,刷地一下,齐齐看了过来。 饶是已经有了很大的心理准备,云星眠也还是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差点又没忍住,再在众目睽睽下拿起手机来把自己重新看一遍。 他纳闷地在教室扫视一遍,远远看到舍友在后排冲自己招招手,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一落座,那招手的哥们儿比他还压不住好奇心,探头就问:云星眠,真的假的?你跟大四那个校草是是 说到最后,他倒是又没好意思直接问出来,但一听见他把自己跟历寒尽联系在一起,云星眠心里的警报就已经拉响。 跟历寒尽在一起的这几年,他虽然并不觉得两人的感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但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在目前这种社会环境下,他们之间的事真的可以大大方方地摆在台面上跟任何人说。 尤其是在上学工作的地方,接触到的人都无法由自己选择,他没有兴趣让自己的私事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大概也是他入学以来一直在学校里跟历寒尽保持距离的原因。 只是在跟历寒尽谈过之后,他也反思过自己的心态,或许他的在意才会让小暑觉出自己与他人最大的不同。不过没想到他的精神稍稍松懈下来,就发生了昨天的误会要不是误会了小暑的伤势,他也不会那么着急上着课就冲出去,教室里靠窗的同学恐怕也都看到了他上历寒尽的车。 但仅仅是上个车而已,总不至于让他名扬全校吧?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妖娆劲爆的大美女。 那哥们儿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雷浩轩就先一步将他拦下:你瞎问什么?星眠跟他肯定就是朋友。 他说是这么说,但却一直紧张地盯着历寒尽的双眼,殷切期盼着他的肯定。 云星眠没有确定,也没有否认,片刻的冷静之后,他已经觉出事情的不对: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我? 雷浩轩面露不忍:也没什么 刚才那哥们儿又把话抢了回去:你还不知道吗?你们俩的事儿上了学校818那个账号了。 云星眠皱了皱眉:818? 不是吧?你连这个也不知道?舍友啧了两声,低头操作了两下手机,放到他跟前。 现在智能手机还没有在学生之间普及,3G的网速也慢得可以,把舍友的手机接过来,几秒后云星眠才慢慢看到学校贴吧的页面。 首先缓冲出来的就是被打开的那个帖子的题目:震惊!热帖那两位大四校草X大一小鲜肉原来是这种关系! 标题党真是网络上最经久不衰的存在之一。 而发帖人的ID就叫X大818。 云星眠当然知道贴吧这种东西,只不过早已经过了会沉迷其中的年纪,所以从来都没有关注过。 流量稀缺,云星眠很快就把手机还了别人,用自己的打开贴吧看了看。 事情开端就是帖子题目里所提到的热帖,不知道谁把他昨天跑出教室的壮举发到了贴吧里,还配上了他上历寒尽车的照片,手机像素虽然不咋地,但历寒尽的车许多人都认识,根本推脱不过。 看照片的角度,正是在教室里探着手机拍的。 本来那帖子只是八卦一下他的大胆,只是一牵扯到历寒尽,就被顶成了热帖。 然后有人就提到了那次历寒尽开车带着小暑来校门口来接他的事儿,小暑那一声小爸爸更是引起了多数人的兴趣。 一时间,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大一就未婚生子?这太劲爆了吧? 这一个小爸爸,一个大爸爸的,哪里是未婚生子这么简单!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会是TXL吧? 这个年月,即使是网络环境,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远没有后来宽松,这帖子下面的回复基本就成了腐女跟恐同两派人的争吵。 如果只有那个帖子,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大家又没有得到过当事人的回应,可能吵个一两天也就淡了下去,可今天开的那个新帖却没那么简单。 里面虽然是以前面那篇热帖开头,提到的却不只是简单的局外人猜测,帖子里从他们在裴城上学时的形影不离。写到两家人现在住在一起,甚至也提到了小暑。 原本是同班同学,现在却一个大四一个大一,家里还多了个三岁的儿子,这要是换成一男一女,毫无疑问,这妥妥儿地就是搞出人命奉子成婚了 帖子里说得有板有眼,好在其中给小暑的名字打了码,不然云星眠现在肯定肺都气炸了。 因为两人都是重生,在高中时就都与班里的同学没什么过密的交往,云星眠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一个这么无聊,一直关心着他们的动态不说,还给这个818账号发私信。 一向如高岭之花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校草身上突然爆出了这么大的料,无论放在哪个年代肯定都会引起大家的兴趣,这帖子是今天凌晨发的,现在不过才上午九点半,就已经翻了十几页。 怪不得这一路上收获了那么多目光,这些人是为了看八卦都不睡觉的吗? 云星眠的脸色变了又变,脏话在喉头滚了几圈,又原路咽回去。 他都不知道到底该骂谁。 今天历寒尽有些工作,连学校都没来,想必还不会知道这些糟心事儿,云星眠想了想,还是决定有什么事儿晚上回家再说。 这点事儿好像也没严重到要耽误他干活赚钱的地步。 星眠雷浩轩又提醒似的喊了一句他的名字,看样子是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云星眠看他一眼,又扫视了下其他人,发现不只是他,许多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于曝光,他心底没有恐惧,矢口否认显然不是他的风格,可他也完全没有把自己的私生活跟所有人分享的嗜好,尤其是这些明显带着八卦心思的人。 云星眠还在想着怎么打破眼前的窘境,这门课的讲师已经迈步走进了教室。 这老师向来严肃,看到他进来,教室里的闲聊声都瞬间变小,更不用说再那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云星眠了。 雷浩轩虽心有不甘,但看着云星眠已经低头翻书,根本没有了搭理他的意思,也只能欲言又止地转回头去。 云星眠也明白,虽说他什么都没说,但这种避而不答看在别人眼里,可能更像心虚。 不过现在琐事缠身,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已经占据不了他太多的心思。 之前的询问一经打断,也没人再好意思追问,虽说路人的侧目依然在,但云星眠总归也算是顺利地度过了一天的课程。 心里挂念着儿子的安危,还没到放学时间,他就早早地去了幼儿园门口等着,下课铃的音乐声一响,他是跟那些退休无事来接孙子孙女放学的老头老太太同一批进的校园。 或许是因为把他们昨天的话听在了心里,怕小野再受到什么伤害,即使到了放学时间,历暑至也亦步亦趋地在对方身边跟着,云星眠一到森林班门口,就看到两个小朋友还紧紧挨在一起。 看到那个神情依旧淡漠的小男孩,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原本以为自己重活一回,前前后后三四十年,早已经对家里这几口人以外的一切都心如止水,但原来也是做不到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遭遇险境袖手旁观。 小爸爸!小暑已经看到了他! 与此同时,云星眠的手机也嗡嗡地响了起来,是历寒尽打来的。 云星眠一边对着历小暑伸出手,一边把手机接通。 而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分明看到小野的神情一僵,整个人都变得紧绷了许多。 历小暑已经蹦蹦跳跳地到了云星眠身前,一把抱住了他的手,云星眠揽住儿子,下意识地顺着小野的目光朝身后看去。 喂,什么事? 历寒尽的语气有些着急:眠眠,调查结果出来了,小野现在的监护人 小野身后的来人温文尔雅地朝着小野的方向招了招手,然后目光又转向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意外,云星眠? 是臧修逸与此同时,历寒尽的声音也一并从手机里传过来。 站在他对面那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人,正是几年未见的臧修逸。 而臧修逸也收起脸上的惊愕,含笑对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第82章 发现 与当年那个看上去安安静静的乖学生相比, 现在的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西装笔挺,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虽说按年龄来说, 他现在也不过只有二十三四岁, 但看起来却像是比云星眠身边那些同龄人大了好几岁,也比他们有魅力了不少。 不过见过上一世的臧修逸二十三四岁时是什么样子的云星眠却知道, 现在的他跟原本应该有的样子大不相同。 瘦, 他真的太瘦了。 就算是刻意装出这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但云星眠也能看出他的消瘦。 版型完美的西装将他身体的瘦弱遮得十分严密, 但露出衬衫领子的脖颈还是能看出来他的瘦骨嶙峋, 被金丝边眼镜挡着的眼窝也有些微微下陷, 高中时满脸的胶原蛋白早已经消失不见,上一世一直圆润的脸型,这次瘦得连颧骨都有些发突 或许旁人的目光都会被他特意展现出来的光鲜亮丽吸引,但云星眠却一眼看出了两个他之间的区别。 他当然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臧修逸这若无其事的仿佛真是老友重逢一般的问候让他不禁感到些生理不适。 云星眠不认为臧修逸得病是自己的错, 但当初的事终究是发生在他们之间,以臧修逸的性格, 怎么可能不恨他。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7) 可是多年过去,现在的臧修逸心思却比以往更为深沉,即使心底恨意再汹涌,表面居然也能装出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眠眠?电话那头的历寒尽见他久久没有反应, 语气不由得急促了许多。 没事,我知道了。云星眠出声安抚住他,我先接小暑,等会儿回家见。 匆匆挂掉电话, 云星眠突然惊觉,臧修逸之所以可以这样平和地与他打招呼,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经为此刻的相遇做好了准备。 他早就调查好了小暑的幼儿园,还特意给孩子转学到森林班 想到这里,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凛,下意识地再次朝着小野看过去。 这么十几秒钟过去,那孩子紧绷的模样没有丝毫缓解,浑身上下好像都写满了对臧修逸的抗拒。 这种抗拒云星眠自然也有,可他并不会像小朋友那样直白地表现出来。 但他也根本没兴趣跟臧修逸扮演什么久别重逢的老友。 云星眠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可是为了避免让儿子看出异样,他还是露出个虚伪的笑,对着臧修逸道:是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你这个人的存在。 云星眠这么说当然是假的,这么几年,臧修逸始终是蛰伏在他心头的一大隐患,可他却知道怎么说能让臧修逸难受。 臧修逸的眼神果然闪了闪,但脸上的笑容却没褪:是吗?那你可就太不够意思了,要知道,这些年,我可是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你你们。 他的目光朝着云星眠的手机瞟过去:刚才打电话来的是寒尽吧? 臧修逸又轻笑了下:不知道他有没有提到我。 云星眠心里一动,心下知道他应该是已经猜到对他的调查。 不管有没有小野,现在臧修逸回国,历寒尽肯定都不会放任他兴风作浪。 不过云星眠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对别人的谈情说爱很有兴趣。 臧修逸很有海归范儿地摊了摊手:不然呢,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改掉,毕竟对有些人来说,后悔根本于事无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坚持到底,说不定能把别人也一起拉过来,陪着一起走。 历暑至抱着云星眠的腿,怯怯地问:小爸爸,你跟叔叔在说什么啊? 儿子被全家宠爱着长大,对外人也向来是礼貌有加,极少会展现出这副怯生生的模样。 云星眠揽着他的手不由得加大了些力道。 虽说小暑上什么幼儿园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可臧修逸刚一回国就对他们的家事了如指掌,起码说明他是真的在下功夫,连孩子都送过来,针对小暑的意图更是明显。 上一世家里出事的时间点还没有平安度过,小暑跟爸妈的安危一直是云星眠心里一根弦,在臧修逸出现的这一刻,那根弦瞬间就绷到了最紧。 没说什么,爸爸跟这位叔叔打个招呼,我们现在就走。云星眠话是对着儿子说的,却跟臧修逸一直在对峙似的默默对视着。 谁知道历暑至却在这时又蹬蹬蹬跑回小野身边,拉住他的手仰脸道:爸爸,我们今天带小野回家好不好,这样就不怕他受伤了。 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其他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云星眠觉出不妙,再次朝小野看去,只见小野明显又瑟缩了下,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还是忍不住偷偷觑了臧修逸一眼,分明是害怕的。再看臧修逸,虽然还是对小野笑着,但神情里带着的冷意却让云星眠一个大人都感到些头皮发麻。 怎么?小野这么快就交到好朋友了吗?还是小暑这么可爱的孩子臧修逸往前迈了两步,伸手想揉历暑至的发顶。 历暑至怯怯地往后躲了躲,云星眠更是眼疾手快地挡在了儿子身前。 臧修逸的动作顿了顿,莫测地对他眯了下眼:放心,这样接触是不会传染的。 云星眠只觉得脑袋在听见他喊小暑名字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炸了。 就算明白连学校都查出来的他会知道小暑的昵称并不稀奇,但听他这么喊着,云星眠就感觉他现在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儿子似的,一颗心担忧得几乎都快要爆裂开。 他知道这样接触不会传染,但以臧修逸的歹毒心思,要是盯紧了小暑想要对他做什么,那恐怕真是防不胜防。 还有,小野他如果也是臧修逸生的,他会不会也一样得了病? 小野现在身上小伤不断,也不知道有没有出血的伤口。 想到这些,云星眠下意识地把历暑至又朝着自己身后揽了揽。 可历暑至却还固执地牵着小野的手:小爸爸 他还在期待地仰头看着云星眠。 臧修逸又笑了笑,这个笑跟之前比起来,看上去奇怪了许多,虽说和善还是占了多数,但却又像是带着几分不屑与讥诮:小暑,恐怕你小爸爸现在不会欢迎小野了。 他朝着小野伸出手:臧野,跟哥哥回去吧。 他的自称是哥哥。 可这么几年,如果他妈真给他生了这么个弟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臧野紧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 如果刚才历暑至没有说他受伤的事,臧野恐怕也不至于如此惊恐。 如果臧修逸真的虐待他,刚才的话肯定就成了他继续施虐的借口。 小爸爸,你不欢迎小野吗?为什么?只剩下小暑还在一脸天真地询问。 或许是他的不谙世事刺痛了臧野的心,他突然挣开了历暑至的手,快步走到臧修逸身旁,但却没有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掌。 历暑至错愕地望着他:小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的大爸爸跟小爸爸会保护你 臧野突兀地打断他:你别再说了! 历暑至被他堵得一顿,眼眶倏地红了。 他平时就是奶白奶白的肤色,稍微有点委屈,哪怕哭不出来,眼眶也是先红的。 臧野的反应显然与他预料的不同,他小声嘟囔:我们,我们就是说好了呀 臧野却没再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就连掠过云星眠,也是同样的冷静。 那是一种认命的冷静,就像是在说,我早已知道并不会有人帮我。 或许历暑至那些童稚言语真的带给过他一丝希望,才导致他们曾经说好过,但这丝希望在大人到来的放学时间,就这样轻易破灭了。 云星眠感觉心脏好像被马蜂蛰了一下,剌剌地疼。 臧野但凡换个人监护,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想办法调查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受虐待,然后想办法救人,可是一想到这孩子可能是臧修逸生的,一旦牵扯上就可能顷刻间陷入水深火热,他却瞬间有种想要逃的冲动。 他终究不是什么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慈善家,在他心里,任谁也比不上家人的安危重要。 就算是要救人,他也必须得在保证小暑跟爸妈姥爷都安全的前提下。 小暑,小野也有自己的家要回,他不回家,爸他的家人也会担心的。云星眠强迫自己忽略臧野那副状若心死的神情,矮身一把把儿子抱起来。 历暑至委屈的目光却还落在臧野身上,其中的控诉更是难以言表。 对于天真幼稚的他来说,这分明是小小盟友背叛了他一起回家的约定,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那一句话可能会给臧野带来更多的拳脚。 小暑放心,小野明天还会来上学的,你们明天可以继续一起玩。臧修逸伪善地对历暑至弯了下嘴角。 云星眠自知暂时无能为力,只能警戒地对着他,语带警告:当然得来上学,而且要安然无恙。 臧修逸神情中带上些戏谑: 还有小暑让你照顾,小野就不需要你费心了,我会自己看着办。 云星眠真有种带着臧野走的冲动。 可他现在没有立场,臧修逸根本不可能放那孩子跟他离开。 他也只能硬起心肠,带历暑至回去。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一出幼儿园的门,那几名一直远远跟着他们的保镖就把车开了过来。 看来是历寒尽不放心,已经特意打电话叮嘱过。 车开到半路,就遇上驱车赶来的历寒尽,两人换到家用的车上,历寒尽很快就递给他一份文件报告。 打开里面不过就只有一页纸,臧野一共也才四岁多一点,生平资料再怎么丰富,也写不了几行,云星眠短短几十秒就已经看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这几年,臧野一直都在海川集团赞助的一家孤儿院里待着,与其他孤儿不同的是,他一直被单独看养,直到臧修逸回国,才被收养到他的名下。 虽说现在收养程序还不怎么严格,但臧修逸一个二十出头的单身汉能□□,想必还是经过了应万海一番运作的。 或许,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应万海拿捏臧修逸的工具。 这么说来,应万海说不定也会知道男人生子的秘密。 这个可能让他们都不禁有些震撼。 不行!我看最近小暑就不要上学了,先好好在家待着。云星眠下意识捏紧了那页文件。 历寒尽刚点了下头,就听见后面儿童座椅上的历暑至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不要!我就要上学!爸爸骗人!爸爸说要保护小野,却不带他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2 15:37:59~20200603 21:3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曳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内疚 云星眠与历寒尽都被臧修逸的提前出现打乱了心绪, 听见儿子这话,才发觉他已经在旁默默地闹了许久的情绪。 对于孩子来说,这世界确实就是非黑即白的, 好朋友有危险, 他们说了保护就一定得保护。 一家人很注重在孩子面前以身作则, 平时势必会做到说话算话,想必这一次历暑至心里对他的失望也是前所未有的。 云星眠想到这一点, 心头一时间涌起好些复杂的情绪, 带着些愧疚,带着些酸楚, 带着些无奈总之五味杂陈。 相信很多人站在他的位置, 都会做与他同样的选择, 这本无可指摘,在外人与家人的权衡中,就算那个外人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恐怕也没有人会将天平朝外倾斜。 可是还未经历过人生的小暑不懂这些,云星眠也从没想过让还年幼的他过早去懂。 这种无从辩驳的无力感让他心头一阵发堵。 或许在内心深处, 连他自己都在责怪那个选择抽身离开的自己。 小暑云星眠嗓子有些发涩。 历寒尽接过话去:我们对于小野来说只是陌生人,他的家人不会放心我们带他走的, 你想想,如果有别的小朋友的爸爸要带你走,我们是不是也会很担心? 历暑至眨巴了下眼,又两颗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可是, 可是他不是受伤了吗? 历寒尽通过后视镜对上他的眼:放心,他的家人应该也会保护他的,如果不能,我跟小爸爸会再想办法救他的。 这话说来, 很明显就是在骗小孩子,就臧修逸那样的家人,怎么可能去保护他。 云星眠明白,历寒尽是看出了他此刻心头的不适,才选择让自己做那个对孩子说谎的人,好让他能好受一些。 可是看孩子那将信将疑的模样,他心里也并没有因此好过一点。 那小爸爸为什么说不让我去上学?小暑还没有忘记这一点。 云星眠刚才头脑一热就说出来,确实还没想好跟儿子解释的理由。 今天这一系列突发状况下来,他的大脑有些宕机,一时被儿子问住了。 历寒尽又把问题接了过去:让你在家里玩几天不好吗?陪着爷爷奶奶。 历暑至擦擦眼泪,严肃地摇摇头:我不要,我还要保护小野! 在历暑至经历过的人生中,臧野受伤可能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他会这么上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怪只怪他们平时太注意尊重孩子的意见,这次如果武断地否决他自己的意见,恐怕小暑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做法。 保护小野的事可以交给我们大人 云星眠没说完,就被历暑至打断:不要!看不见小野我会担心的! 小暑 云星眠才刚开了个头,就看到儿子小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可怜巴巴地哭出来,他不由得哑了声。 好了,想上学就去上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擦擦眼泪,咱们回家吃饭。历寒尽出声阻止了他们的争论。 跟一个对事实完全不了解的小孩子,他们根本争辩不出什么结果来。 哭唧唧的历暑至终于被安抚住,到家之后,两人才又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幼儿园里一直有老师看着,他总不能做什么,只要我们接送及时,我再让小赵多找两个人随时盯着,不会出事的。历寒尽冷静分析。 小赵就是今天开车接他们回来的保镖之一。 云星眠翻来覆去地盯着手里那页纸:那,小野小野他到底是不是他生的?他身上如果万一也小孩子不知道注意这些的,他万一受伤 调查匆忙,肖钦一查到臧野的监护人就加紧通知了历寒尽,关于他的健康状况,他们还一概不知。 要说HIV,母婴传播几率是很大的,如果臧野真的是臧修逸生的,那情况可能真的不容乐观。 历寒尽安慰:放心,肖钦已经加紧去查了,孤儿院每年都会体检,想查到他的记录并不难。 想到孤儿院,云星眠心里更是忐忑:他们为什么要把小野隔离开单独养?是为了控制臧修逸还是说就是因为他的病? 云星眠对患病的人当然没有歧视,但如果幼儿园里的老师孩子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一名艾滋病患者整日相处,肯定是存在一定危险的。 比如说,如果昨天不小心擦伤冒血的人是臧野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8) 想到擦伤,云星眠精神又是一震: 对了,眠眠的伤!不会跟小野的伤有什么接触吧? 这个可能顿时让两人都如临大敌,其他的讨论瞬间都抛诸脑后。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瞒着三位长辈偷偷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只不过还没来及付诸行动,肖钦的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臧野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应先生应该也怀疑过他的情况,还给他做过一次十分全面的检查。想必这结果对应万海来说也没什么好保密的,肖钦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买到了手。 这个消息真是让人如释重负。 心情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两个人都不由得有些疲累。 夜里躺下,历寒尽难得没像以往那样扑上来,两个人并肩躺着,心绪都有些烦乱。 这么看来,小野应该真是因为那一夜出生的吧?云星眠低语。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存在对于臧修逸来说无疑是一大耻辱,而这个孩子居然还被应万海知道了,成为拿捏他的工具,臧修逸恐怕会把一腔恨意都发泄在这孩子身上。 历寒尽伸手搂住他的肩:不要胡思乱想了,那一晚做错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臧修逸自作自受,只是 只是苦了孩子。 这一句,历寒尽都含在了舌尖,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云星眠完全明白他的心情。 对于臧野,他的心情也一样矛盾。 一边同情他一个孩子要承受臧修逸那种蛇蝎心肠的对待,一边又因为他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而不由自主地对他感到排斥。 虽然都说大人的恩怨与孩子无关,可是真正能区分开的又有几个? 臧修逸已经早早盯上了小暑,而他们对臧野也戴上了有色眼镜。 好了,别想太多,收购的事已经加快进度,不管怎么样,我们肯定能救小野。大不了在臧修逸手里把他捞出来之后,再送得远远的。 再不济,臧家也是正儿八经有几个好人的,总犯不着让他们替臧修逸养孩子。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云星眠原本毫不关心的公司适宜一下成了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让他的心情也变得紧迫起来。 历小暑停学的事儿暂时还是被束之高阁,如果臧修逸真有心在幼儿园里做什么,也犯不着故意把小野转过来,引起他们警觉。 云星眠猜测,臧修逸只不过就是想看他惊恐的模样,不然,他要是想使坏,也多得是手段,他们只能在事情成功之前多加防范。 商量来商量去,这一夜,两人睡得很迟,可云星眠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同历寒尽走在校园里,接收到来来往往的校友更加明目张胆的目光,他才恍然惊觉,昨天被臧修逸的事儿一闹。他居然完全忘了跟历寒尽提那个帖子的事儿。 历寒尽显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环顾着那些对他们窃窃私语的人,眉头皱得死紧。 云星眠这才想起来掏出手机,从浏览器里找出昨天收藏的那个帖子。 点开,访问原本讨论得热热闹闹的上千层高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夷为平地帖子不见了! 云星眠不敢置信地刷新了两下,可入眼的依旧是帖子被删除的友情提示。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历寒尽纳闷地问,学校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星眠愣怔地摇摇头,等反应过来,又赶忙点回去:帖子,没了。 什么帖子?怎么没了?历寒尽更是一头雾水。 云星眠来不及跟他多说,慌忙又点进贴吧主页,昨晚那两个飘红的帖子都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疑问的零散小贴。 那两位已经变成不可说了是吗?提之必删? 吧主说吧,收了他们多少钱? 这下坐实了吧,劲爆啊!TXL居然还明目张胆住在一起,6666人生赢家! 一刷新,刚才看到的几个提到他们的题目又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却也是几个新的帖子,换汤不换药。 那俩帖子被人删了,看样子,所有人都以为是他们俩买通了吧主。 昨晚还只是猜测居多的讨论,今天已经全然变了画风。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他们为什么要买通吧主删帖呢?大多数人瞬间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相,一个个兴奋异常。 全然不管同性恋人怎么能跟贼这种明显贬义的名词扯上关系。 云星眠昨天还以为,那帖子或许只是俩人在裴城时的同学闲着无聊,八卦而已,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这分明是有人把他们当成了靶子,精准射击。 第84章 体检 听完云星眠讲述的前因后果, 历寒尽并没有什么慌乱。 他一直以来都不惧怕别人知道他与云星眠的关系,除了历暑至是云星眠生的这件事,其他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秘密。 只是, 就算不怕, 也没人喜欢活在别人的侧目之下。 不过与看上去乖乖顺顺的云星眠不同, 历寒尽只要严肃起来,颇有几分姥爷唬人的神韵, 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 立即把那些悉悉索索的讨论与探究的眼神都逼退了。 但终究还是有人不怕死的。 历寒尽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来学校就是专程送云星眠的, 自然也一路走到了他们科系的教学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几张云星眠的熟面孔又在楼下与他们迎面相遇。 其中就有那个最近出镜率超高的雷浩轩。 看到他们相携出现, 那几位同学明显都愣了愣,眼里的好奇根本掩饰不住。 雷浩轩的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激动。 云星眠虽然对他们的好奇没什么好感,但见了同学,还是反射性地打了声招呼。 雷浩轩紧紧捏着背包带,语气有些急促:我都说了, 星眠跟学长肯定就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关系。你们肯定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吧?所以才这样不避嫌,还在一起走。 他前半句是跟身后那群同学说的, 全然不顾已经把大家的八卦出卖了个干净,而后半句,又是在急等着云星眠的认证。 星眠?历寒尽眯了下眼。 仅凭这个称呼,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个意图快写到额头上的所谓室友。 那几位被出卖的同学脸上都流露出几分窘迫, 只不过下一刻,他们的窘迫就褪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切换成了满满的震惊。 那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川剧。 因为在雷浩轩问完之后,历寒尽便一把握住了云星眠的手, 然后轻轻捻动,十指交叉,牢牢地将他攥在了手里。 雷浩轩看着他的动作,脸色变得惨白。 历寒尽并没有解释半句,但这个动作好像又代表了千言万语。 他们没必要删帖,也没必要跟谁交代,因为他们现在并不惧怕这份感情摊在阳光下。 哇跟在雷浩轩身后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忍不住低叹出声,云星眠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对方还一脸梦幻地把双手捧在了胸口。 云星眠: 他倒是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参演这种俗烂偶像剧情节的时候。 他略带尴尬地举了举两个人握着的手:不好意思,一直没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对象,应该都认识,寒尽,他们都是我同学 本来还想挨个说说名字,但除了他们宿舍这两个,其他的他也叫不全,于是干脆就闭了嘴。 对一群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坦白自己的感情生活,这画面还真是有点讽刺。 见他大大方方承认,同学们反而更为之前的好奇赧然了起来,一个两个乖乖站那问学长好。 我还有点事,晚点再上楼等他们都寒暄完,云星眠又示意地往楼上摊了摊手。 那我们先上去,你们聊,你们聊!刚才那个小个子女生笑得一脸灿烂,边说边先拉着自己的小姐妹奔向楼门。 其他人也识相地告别离开。 见他们远去,云星眠才无奈地笑睇了对方一眼:你也没必要这样吧,现在好了,直接公开出柜,以后我要成了我们班被免费参观的珍稀动物了。 历寒尽眯眼看着雷浩轩那脚步蹒跚的背影,嘴角微微弯了弯:说明他们感情生活太贫瘠,才对别人的恋情这么感兴趣。 云星眠: 这说法好像也没错。 不过这帖子我们没删,到底会是谁呢?云星眠嘴里问着,心中却已经有个答案在呼之欲出。 一个刚刚留学归来,已经足以在商场上与他们对峙的人,如果再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听上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可臧修逸在不入流这方面真可谓是行家,不然小野一个孩子,也不至于成为他发泄怒气的靶子。 历寒尽也有些担忧:如果真的是他,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只是我们在一起这么简单。 这也是历寒尽心里最大的弱点。 云星眠心里一颤:小暑不对,这怎么说也是属于臧家的秘密,就算是他恨我们,也不至于拉着自己家人一起陪葬吧? 如果臧修逸真的敢把男人生子的秘密流出来,事情闹大,他们整个臧家恐怕都会一起成为研究对象。 历寒尽蹙了下眉:所以现在他还没有动作不过他现在活动这么频繁,我只怕他是身体撑不了太久了,一个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自私疯子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一定得在他发疯之前,让他彻底闭嘴。 历寒尽垂下眼睑,也敛去了眼底闪过的一缕精光。 云星眠没有察觉他话里的意思,依然忧心忡忡:应万海只想着用他的恨意牵制你,却完全低估了一个将死之人恨的执着,现在你喜欢男人的事情都传的沸沸扬扬了,我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再去生个继承人,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应万海放任他们在一起,恐怕也就只是这五年的时间,只要事情不传开,一切都好说。 但如果他俩的事真的闹到台面上,难保应万海不会提前有什么动作。 历寒尽笑了下:砸得再痛,他现在也只能干着急。 他们现在早已不再是应万海能轻易拿捏的小小蝼蚁,如果能让应万海觉得颜面尽失,那对历寒尽来说,也还算是个意外之喜。 经此一场,历寒尽与云星眠也不再避讳,大大方方地在校园里出双入对,这么一来,贴吧里除了原本对他们的臆测之外,还渐渐多了一批帮他们说话的自来水,两相博弈之下,不出两天,关于他们的帖子就渐渐在首页销声匿迹了。 唯独留下一则尽兴CP圈地自萌产粮基地,不喜误入的帖子,两人都忍不住点进去看了一回,先是尽兴这个名字就让云星眠觉得无力吐槽,帖子里更是各种以两人为原型小段子,小短文,写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令人血脉贲张。 历寒尽看得津津有味:我觉得这篇写得还可以,可惜现在家里没有院子,不如,我们俩有空了回老家住两天度个假?我让人买点长椅秋千架之类的送回去。 说着,他还忍不住舔了下干涩的唇。 云星眠: 他愤愤地找到贴吧的举报通道,把那则帖子举报删除。 看着那群CP党奋起怒骂的帖子,云星眠不由得身心舒畅! 看你们还乱写! 也不枉费他因为删帖被内涵了这么久,现在他是真删了贴了,虽然没花钱。 只不过,在一小时后看到原本那个帖子的2.0版,他的笑容又一次凝固在了脸上。 云星眠其实原本还有些担心因为公开的事情被学校谈话什么的,但省大的校风一直是自由开放的,他担心的事情非但没有发生,而且校报迅速刊登了一篇对心理系教授的采访,采访的主题正是关于性取向,这多少算是官方背书了吧。 CP党似乎还有卧底打入了校园广播的内部,把《春光乍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HeWasAFriendOfMine》之类的同志电影插曲放了个遍,全校最近都沉浸在软绵绵的暧昧气氛中。 历寒尽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没什么时间再来学校,不过云星眠的心思也都扑在儿子身上,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爸妈跟姥爷的保镖现在也都摆在了明面上,像以前一样,他们并没有瞒着几位长辈这次的危险性,他们知情之后只会更为注意,至于跟臧修逸之间的纠葛,他们照样没有解释太深。 要是让父母知道云星眠当初差点遭遇什么险境,恐怕他们也要后怕内疚个好几天。 历寒尽一忙起来,臧修逸也一样日渐忙碌,云星眠刻意注意过,最近来送臧野上学的都是他雇的帮佣。 云星眠不着痕迹地跟那帮佣搭过话,她也就只负责接送臧野上下幼儿园而已,臧修逸连家门都不让她进,每次送到家门口,就放臧野一个人回家。 害怕臧修逸工作压力一大又拿孩子撒气,他们也决定先下手为强。 云星眠通过臧修烈联系了他现在正在实习的医院,通知幼儿园,要赞助一次孩子们的全面体检。 这种免费的好事当然没有家长不同意。 小野爸爸跟我是老同学,他最近工作还挺忙的,老师如果联系他不方面,我可以顺便告诉他。云星眠状似无意地跟唐老师提起。 唐老师果然不疑有他: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他的工作跟我们有点关系,我们最近几乎每天见面。云星眠现在也练成了说谎不打草稿的功力。 于是,这一场体检就在臧修逸毫不知情地情况下开始了。 臧野平时十分抗拒别人碰他,自理能力又强,所以在幼儿园待了这么几天,那几位老师都完全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样。 可到了医院,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云星眠还特意请假,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臧修烈与他也已经是许久不见,趁着这机会,有点儿空就靠过来跟他聊几句:你家儿子不是这只小的吗?你老盯着旁边那个看什么? 臧修烈问完,又摸着下巴细细思索:别说,这孩子我看着还真有点儿合眼缘,怎么觉得有点儿面熟呢?他爸妈谁?我们同学? 云星眠淡淡瞥他一眼:是啊,不只是同学,跟你还挺熟呢。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79) 臧修烈震惊:骗人的吧?跟我熟的谁结婚生孩子我会不知道? 下一个,臧野。拿着资料的护士小姐探出头来,喊了一句。 一直紧紧跟在臧野身边的历暑至马上叮嘱:小野乖乖的不要怕,小爸爸说不会痛的哦! 臧修烈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你家儿子也太萌了,害得我也想生一个。 云星眠转头看他:想养吗? 臧修烈防备地后退半步:我怎么觉得这问题有陷阱? 刚才的护士这时又探过头来:麻烦老师进来,孩子在哭,帮忙安抚一下。 她话是这么说,但以他俩的角度,正好能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到臧野的脸,那孩子脸上哪里有眼泪,神情简直平静到不像话。 云星眠毫不意外,可臧修烈却不由得放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手:这他们 云星眠冲他使了个眼色,臧修烈意会,凭借着身上的白大褂,带着云星眠跟老师一起进了诊疗室。 那位负责检查的医生严肃地对着唐老师问:这孩子身上的伤你知情吗?我怀疑他一直被虐待。 第85章 报警 除了云星眠,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都在因为这件事震惊着。 医生说着还掀开了臧野的衣服,尽管这动作很快就被臧野抗拒地挡了过去,但那一瞬间还是足以让大家都看清那触目惊心的画面。 臧修烈原本闲适的状态全都收起, 他小声地咒骂了一句:这谁干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一世, 臧修烈因为没有亲眼目睹过臧修逸气死姥爷的画面, 心态自然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长到现在二十好几依然是当初那个开朗灿烂的性格, 恐怕现在小野的情况也能算得上他此生遇见的最黑暗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 稍后知道了臧修逸的真面目,他能不能还继续天真下去。 云星眠虽然心底感叹, 可臧修逸既然做出了这些事, 他的家人就早晚会知道, 他只能庆幸,现在臧修烈已经度过了青春期,就算被影响,也不至于像上一世那样性情大变。 现在他至少长大了,到了可以承受的年纪。 唐老师比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虽然在幼儿园里当了几年老师, 但也是头一回见自己年幼弱小的学生被人打成这样,更何况, 她这个自诩认真负责的老师居然还一点都不知道。 猛地被告知,唐老师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下意识地寻求帮助。 她六神无主地环顾了下,一把抓住云星眠的胳膊:小暑爸爸, 你跟小野他哥哥不是老同学的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小野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臧修烈听闻顿时好奇心顿生:老同学?谁啊?我认识吗? 唐老师也是病急乱投医,见他开口问,立即将臧野的信息和盘托出:小野哥哥叫臧修逸,孩子也是他送来幼儿园的, 监护人也填得他的名字。 臧修烈的瞳孔紧缩了下,脸上的震惊更甚:你说什么? 唐老师原本就战战兢兢,看到他这样激烈的反应,被吓得都快哭了:我,我没说什么呀 臧修烈深呼吸一口:你说他哥哥叫什么名字? 但问完他也没有等着唐老师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云星眠:你也知道这件事?修逸?他怎么可能跟修逸有关系?他才刚回国! 在这么多人面前,云星眠也无法跟他解释太多,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唐老师跟医生道:不管怎么样,我建议,还是先报警吧,总不能看孩子这样坐视不管。 唐老师抖着手掏出手机:对对对,报警,我报警 为了避免警察的到来引起小朋友们的骚乱,几个人把臧野带到了另一处诊疗室等着。 臧修烈在他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慌里慌张地握着手机出了门。 云星眠知道他是要去打给臧修逸,但也没有阻止。 警察来了势必也得联系臧野的监护人,让他早知道这么一会儿,对他来说也已经于事无补。 只要臧野的伤势曝光,他家暴虐待的事情就肯定藏不住了。 果然,接到电话,臧修逸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与警察来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前后脚。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众人面前,与一直都走精英路线的他显然是极不相符,臧修逸挺直的脊背多少能让人看出些僵硬。 一看到他,臧修烈就亟不可待地冲了过去,连声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管在外面经历过什么,可在家人面前,臧修逸却还是品学兼优,留学归来的光鲜模样,现在突然被这个一直让自己压过一头的堂弟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他也露出些前所未有的慌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臧修烈却没有他那么多的弯弯绕心思,只焦急地不停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多了个弟弟?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朝着被警察跟老师围在中间的臧野看过去,然后视线在孩子跟臧修逸之间来回移动。 伯母这些年来有没有怀孕生子,臧修烈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这孩子眉眼间,却着实跟他这个堂哥有几分相似。 怪不得他一看就觉得那孩子眼熟,要不是心里笃定了这几年都在国外的臧修逸不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他恐怕早在看到臧野的第一眼,就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你在外面生了个私生子?臧修烈迟疑地问道。 再看看臧野的年纪,他的表情更加犹豫:还是在刚出国的时候? 不是!臧修逸飞快地否认。 那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不对,臧修烈忽的想起了他以往对历寒尽的心思,神情一滞,还是男朋友?这孩子不会是你生的吧? 虽然附近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可臧修烈说到这句话,还是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想到这个可能,臧修烈脸上的慌乱清晰可辩。 云星眠从怀孕到生产都是在家人的秘密陪同下,手术也是由他经验丰富的妈妈做的,安全方面当然是得到了最大的保障,而臧修逸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如果想安全生下一个孩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如果臧野真是他生的,那他们家族的秘密,恐怕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那一刹那,臧修逸的神色比他还要慌乱,只不过那种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一种隐隐的狠戾代替:不是!他他只是我收养的。 收养?臧修烈再看看臧野的脸,觉得他好像又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臧修逸的语气更为坚定:刚回国的时候,跟应总去孤儿院慰问,我也是看他长得跟我有些相似,才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把他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你看不出来吗,这孩子明显就是国内养大的,我如果在国外生了他,怎么可能再把他送到这里来? 臧修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修逸,我可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 臧修逸的脸色变了变。 只有在心虚的时候,你才会一连串解释这么多。臧修烈深呼吸一口,是,你很聪明,每次编的借口听上去都很有道理,可是,既然你是因为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才收养他,那他为什么被你打成这个样子? 臧修逸沉默地与他对视着,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深沉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时间,居然让臧修烈感到些可怕。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堂哥,陌生得让他脊背好似升起一阵透骨的寒意。 在他面前,臧修逸似乎知道掩饰没有任何用处,在最开始的慌乱过后,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而一个人,如果连家人的感受都已经无心在意,恐怕心底最后一丝人性也正悄悄泯灭。 不过,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下手虐待的人,又能指望他对哪个亲人格外开恩呢? 家长呢?先过来一下。不远处的警察对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臧修逸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原本的无措已经消退干净。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他看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恶魔,但此刻的他依旧让自己恢复了该有的光鲜模样。 臧修烈看着他那强撑着的背影,才发现,原来他这位光彩照人的海归堂哥,肩膀居然这样瘦弱,瘦弱到好像只要被轻轻推一下,就能坍塌在地。 他真的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星眠一直远离事件中心,没有离他们太近,也没有离警察太近,只安排了一位保镖不远不近地在臧野旁边跟着,怕真的出什么意外。 这会儿,看到臧修逸被警察带走,他才朝着臧修烈的方向靠近了些。 臧修烈虽然一直盯着堂哥的背影,可也察觉到了他的接近,忍不住喃喃地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他,云星眠一直生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恶意来。 或许不是变成了这样,只是你一直没发现过真相罢了。云星眠这话听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 臧修烈终于把目光移向他:你今天是故意的,联系我给幼儿园捐这次体检,就是为了让医生报警?你早就知道他有孩子,也早就知道这孩子被虐待?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刺耳了许多: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让我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你早点告诉我,我会好好解决的!他也不用被警察带走!他 看着他这副焦急的模样,一股沉沉的怒气也不由得充斥在了云星眠胸腔:是啊,不管重来几次,你都会念在你伟大的兄弟情,帮他粉饰太平,根本不管别人因此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云星眠想起了上一世,虽然他没有见证过,可想到现如今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姥爷,在上一世是如何死在臧修逸手中,又如何被眼前这个人掩饰过去,他就忍不住觉得,臧修逸现在得来的报应,还远远不够。 你只知道他现在被警察带走了,然后呢?这种结果难道是别人造成的吗?跟臧修烈比起来,云星眠的语气大概可以称得上平和,可他说出的话,却字字珠心,是别人拿着他的手,强迫他去虐待一个四岁的孩子吗?你只看到他现在有了麻烦,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前的日日夜夜里,一个四岁的孩子在面对他时,经受着多大的痛苦与恐惧? 臧修烈,在你眼里,你们臧家人好像从来都高人一等,当初也是,因为他喜欢历寒尽,你就变着法儿地对付我,难道就因为他是你的兄弟,就比我的感情高贵了许多吗?云星眠冷笑了一声,你看清了,那个孩子,也流着你们臧家的血,他也一样姓臧,这么样一来,你是不是终于能设身处地地替他想想,一个四岁的孩子被人虐待与一个虐待他的恶魔被警察抓走相比,到底哪个更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臧修烈此时的反应或许也算正常,一起长大的堂兄与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萝卜头相比,自然是臧修逸更亲近些,重重震撼之下,他肯定先下意识地替臧修逸担心。 只是云星眠忍不住因为他这态度想起了上一世的情形,把当初没能骂出口的,也在这时一并骂了出去。 好在臧修烈本性确实不坏,被云星眠骂了一通,混沌的脑子也被骂清醒了一些,心中的是非黑白自然而然地就归了位。 尽管还是十分不愿相信臧修逸居然是这样的人,但现在再看那个明显不如寻常孩子活泼开朗的小萝卜头,也不由得生出些怜悯来。 要不是今天这事儿与亲近的人相关,再加上担心家族秘密外泄,换成以前,如果在医院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如此对待,他恐怕早就忍不住义愤填膺地上前替孩子出头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臧修烈才突然发觉,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有正义的好人,或许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什么与他有利害关系的坏事。 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好像整个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不过时间并没有给他太多缓冲的机会,眼看着警察要直接把臧修逸带走,他也只能急匆匆跟了上去。 事情暂时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云星眠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嘱咐保镖把做完体检的历暑至送回家,又分了两个人远远看着正在办理住院的臧野,然后云星眠就驱车跟去了派出所。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一行人刚到没多久,应万海那个助理陈晔就带着个律师模样的人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这种失格的事情,臧修逸根本不可能跟应万海报告,陈晔回来,很明显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派人盯着臧修逸。 虽然云星眠猜不出来他们到底是知道了臧野被虐待的事也懒得管,还是根本不知道,但也足以证明臧修逸有得是办法躲开他们的监视。 那些败坏万海集团继承人名声的事情,他也只能背着应万海去做。 恐怕是今天臧野伤势曝光的事情实在让臧修逸猝不及防,慌乱之下,他也忘了躲开陈晔派来的人。 有应万海的人出马,怕只怕报警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虽说他跟历寒尽都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可看到陈晔带人进去的画面,云星眠还是忍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声。 这种没出人命的家事是最容易往外捞人的,何况是万海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亲自前来。 这也是他俩特意把体检定在臧修烈实习医院的原因。 不管怎样,事情曝光之后,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再看着臧野重新沦入臧修逸的魔爪。 臧修烈先他们一步出来,早就认出了他停在路旁的车。 尽管刚被他骂过,但也许是因为心中的苦闷实在是无处可诉,踌躇半天,还是朝着他走了过来。 叩叩叩 他敲了敲车窗,云星眠将玻璃落下。 臧修烈忧虑地抽出根烟点上。 云星眠嘲讽地笑笑:你愁什么,捞他的人不是都来了吗? 如果不是臧修逸马上就能出来,想必臧修烈也根本没有闲心来他这儿抽烟。 臧修烈无奈地叹口气: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我现在真是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云星眠沉默了下,心想,如果知道全部的真相,你就不是头发白的事儿了,说不定头还得秃。 先不说男人生孩子这事儿他到底是泄露给了谁,就说这孩子,该怎么跟家里交代,就我伯母那心气儿,知道这事儿,估计能把他腿打断。臧修烈又长长叹了口气。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0) 云星眠若有所思地望着派出所门口:你觉得他现在还是那个会怕挨爸妈打的小孩子吗? 臧修烈重重抽了口烟,这一下,给烟燃下去足足有三分之一。 云星眠不耐烦地扬了扬手,把他吐出来的浓烟往外赶了赶:我是真搞不懂你对臧修逸到底是有什么莫名的情愫,脑子里就只知道帮他想,你现在是不是得好好想想,那孩子出院之后怎么办?看样子派出所是会和稀泥了,你堂哥屁事儿没有,总不能再让他这个暴虐分子再把孩子带回去吧? 云星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可告诉你,虐待这种事情是有瘾的,恐怕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你但凡有点儿良心,也不该再让这孩子跟着他,怎么说,他也叫你一声叔叔。 臧修烈夹着烟的手耙了耙头发:我一个实习生,哪里来的时间照顾孩子? 看得出来,在云星眠开口之前,他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正说着,派出所门口又出来一行人,他们一起扭过头去,果然看到陈晔带着臧修逸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在一起,臧修逸的脸色变了变,看向云星眠的眼神中,恨意明显又浓烈了许多。 云星眠根本不怕,事情到现在,臧修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害他进派出所的人到底是谁。 倒是陈晔,看到他还前来打了个招呼。 不管到了那个所谓的五年之约之后,应万海准备怎样逼他离开历寒尽身边,但陈晔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心思肯定就不简单,每次见到他都同样礼貌得体,尽管他们这五年间统共也没有见过几次。 那我就先回去了,臧经理,应董他还等着你的好消息,他让我叮嘱你,别再为了这种小事分散精力,小野如果你不想亲自照顾,我可以派人再把他接回去。 不用了,那孩子我们家人会照顾。臧修烈下意识地接口。 陈晔目光转向他,笑吟吟地点头:贵府的家事,我们也不方便过问,臧医生既然开了口,那陈某当然也不好再僭越,应董也是出于工作考虑,只要臧经理的工作不耽误,怎样都好。 他的话进退有度,对比之下,臧修烈刚才的急切难免显得野蛮了些。 不过心思纷乱的他却连窘迫的空当也没有,任陈晔与他们寒暄完,乘车离去。 臧修逸今天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在陈晔面前,温顺得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在陈晔走后,他同样是半个字没说,不过,这回却是懒得与云星眠多言。 他恨恨地瞟了云星眠一眼,转身就想走。 臧修烈却在下一刻叫住了他:修逸,你要去干嘛? 臧修逸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回医院,你不会以为你们医院会让人免费住吧?我临来之前签的一堆名字,可还没来及交钱。 臧修烈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臧修逸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记忆中的他向来都是乖巧的,胆怯的,即使小时候偶尔为了逃避伯母的严厉大骂,而忍不住说些谎言把自己做的错事推到他身上,可臧修烈也一直觉得,那只是因为伯母对他太严厉了,自己做错事,不过是被老妈教训两句,而他却得挨上一顿真切的打骂。 那时臧修烈也心甘情愿为了他躺雷。 而眼前这个臧修逸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堂哥截然不同。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真如云星眠所说,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那这里呢,没事了吗?臧修烈犹疑地问。 臧修逸的目光在他与云星眠之间来回扫视了几下,才嘲讽地勾起嘴角:看我这样平安无事出来你们很失望?修烈,我还以为,起码你会站在我这边。 臧修烈站在云星眠车旁,身形有些僵硬。 他就算是傻子,也看出了云星眠与臧修逸之间不只是有过节那么简单。 在他的认知里,臧修逸不过是当初倾心于历寒尽却不得而已,后来臧修逸突然出国留学,他也以为是想放下这段感情,专心学业的意思,怎么也想不通他们现在这种对峙是出于什么原因。 修逸,你在说什么?看臧修逸的脸色,他也知道对方根本没有与他好好谈话的意愿,臧修烈咬咬牙,直截了当地问,那小,小那孩子呢?他出院后去哪儿?你准备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臧野的名字。 对他来说,这孩子真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臧修逸无语地看过来,好像他问了一个多奇葩的问题:能怎么办?当然是接回去。 他停顿了下,又接着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不用瞎操心。 他说完这话,就转回身去,想继续往前走。 臧修烈下意识地朝云星眠看过去,云星眠冲他微微摇了下头,他赶忙往前追了两步,脱口就道:不行,那孩子不能再跟着你! 臧修逸停下脚步,转回头来好笑地道:那是我生的,我怎么带他那是我的权利,你不会是又想像以前那样圣母心大爆发,错替我背,连孩子都想替我养吧? 你承认他是你生的了?臧修烈问。 臧修逸脸色变了变,再次沉默。 这种事你怎么能不告诉家里呢?谁帮你做的手术?现在我们的秘密已经被你泄露出去好几年,你到现在都不跟家里交代一句,难道你就不怕家里出什么事吗?臧修逸有些愤懑。 他的话像是触痛了臧修逸的神经,他冷笑一声:是啊,我没你的家族观念那么强烈,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最好直接就死了,也好过平安生下孩子,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臧修烈被他的抢白怼得哑然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明明这件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家人连云星眠生育的事情都圆满解决了,难道还护不了自家孩子周全? 臧修逸冷哼一声:臧修烈,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讨厌你这副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轻易解决的表情,明明都姓臧,为什么我就没你幸运那么多呢? 他这几句完全意料之外的话震得臧修烈的身形都不由得晃了晃。 尽管今天经受过比这更强烈的震撼,可听见臧修逸这么说,他依然觉得脑子一阵发懵。 云星眠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毫不意外,但对臧修烈还是产生了些同情。 等等!眼看臧修逸又想离去,臧修烈再次出声叫住了他,医院你不要再去了,那孩子怕你,我会想办法照顾他。 臧修逸冷哧一声,还想反驳,却被臧修烈一句封住了口:不然我只能通知大伯跟伯母过来了。 就算是懵成现在这样,他仍然能准确掐住臧修逸的七寸。 臧修逸恨恨地瞪着他,臧修烈却面无表情。 可能无论哪种表情,此刻都已经代表不了他复杂的内心。 这个一直开朗灿烂的大男生,被自己最信任的家人逼得不得不在这一刻成长。 好啊,我不去。臧修逸的声音里带着些让人心寒的冷冽,本来那个野种,我也从来都没想要。 第86章 小野 乳白色的门被轻轻推开, 病房里其他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忘了过去,只有窗边那张床上的臧野依然倚在床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而门口探进来的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这些人里搜寻一圈之后, 却径直走向了他。 小野!我来看你啦! 不用说, 这个蹦蹦跳跳冲向臧野的人正是最近对他关注度最大的历暑至。 这是住院之后第一次有人看他, 臧野显然是有些吃惊,但又像是还没从昨天一系列震撼的余韵中出来, 就连吃惊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看了历暑至好一阵,才不自在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小暑可顾不得这么多, 一看到他, 就直接扑到床边:小野小野!我今天想来看你, 都没有去幼儿园! 说着,他又撅着小屁股努力想往床上爬,被跟上来的云星眠一把按住。 他也不在意,继续兴奋地唠叨:小爸爸说打你的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以后不需要再害怕咯! 云星眠不习惯对孩子说谎, 但昨天回到家,面对儿子期盼的眼神, 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被大人之间的关系圈影响后的结果,只能给了他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可惜孩子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含糊不清这种状况存在,他没有否认,在历暑至眼中就已经是确定了。 现在听见他这样兴高采烈地跟臧野说起, 云星眠不由得心虚地把他嘴巴捂住:好了,这是病房,别这么闹腾。 臧野从住院到现在,心里一直战战兢兢的, 尽管臧修烈特意来安慰过他,可那位自称是他叔叔的人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另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上一次从那个冷冰冰的孤儿院里出来之后,臧修逸对他就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当时他以为自己真的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了家人,就会有人疼爱自己,可这个收养他的哥哥却比孤儿院里看管他的老师还要可怕许多。 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这个总是叽叽喳喳在他身边说着要保护他,看上去比他还要弱小的小男孩,却好像成了他眼前唯一的一束光。 他还这么小,应该不会像大人那样骗他。 为了避免儿科病房的病友会不懂分寸地问到臧野的伤心事,臧修逸特意申请给他换到了普通病区。 不过即使是成人们,明显也都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本来看这么个三四岁的小孩反常的沉默,病房里的其他人就忍不住犯嘀咕,现在听见历暑至这么喊,一时都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朝着他们的方向瞟了过来。 臧修烈明白臧野的不自在,还特意推了辆轮椅过来,弯腰就想把床上的小人抱起来:天气还不错,我们去外面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臧野对他扬起的手露出个短暂的惊恐表情,人也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臧修烈的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下。 这孩子是因为修逸才会怕成这样的。 这个事实直到现在都让他很难接受。 但他很快调整了下心情,努力对臧野露出个慈爱的笑:我把你抱到轮椅上,让小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这一回他并没有主动伸出手。 臧野的目光在他与历暑至之间转了转,然后自己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下病床,又爬上了那辆轮椅。 能看出来,他对于别人身体的接触还是很排斥。 小暑看着臧修烈推着他往外走,跟在旁边一脸羡慕:我也想坐这个 云星眠: 他在心底默念了三遍童言无忌。 臧野闻言,只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轮椅空出了大半的位置。 历暑至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连手带脚地往上爬。 轮椅本就是臧修烈临时借来的成人坐的那种,坐这两个小屁孩也根本不会拥挤。 云星眠见儿子兴奋那样儿,也不忍阻止,欠身下去把他抱了上来。 历暑至新奇地四下摸了摸,无比羡慕:住院真好,还有小车车坐。 臧修烈: 云星眠: 臧野看他这开心的模样,沉默了一阵,犹豫地道:我可以不住,让给你。 云星眠再次: 孩子,咱们大可不必。 当着孩子的面,两个大人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云星眠只是与臧修烈并肩走着,看着轮椅上那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小萝卜头,沉思中,心底忍不住升起些淡淡的感慨。 原本被臧修逸打得遍体鳞伤,这孩子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学放学,再疼也要忍着,这一把迟来的轮椅,看上去好像带着些对他们这些大人的讽刺。 这孩子伤势怎么样?还得住多久?云星眠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以前的旧伤都差不多自愈了,新伤不算太严重,这两天就能走。臧修烈欣慰之余,又不禁叹了口气,我这自己还医院宿舍跟学校两边跑呢,真不知道怎么带他。 臧野的事情他还没敢跟家里说,一是答应了臧修逸,他不想就这样做一个违信的人,二是,这孩子的出现,威力肯定不亚于在家里投下一颗鱼雷,恐怕能把整个臧家炸得惊天动地。 他也根本不敢贸然把孩子领回家里。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云星眠:你看,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要不先让小野去你们家待一段时间?他的伙食费我来出!我只要有时间就会过去看他的! 云星眠还没讽刺他的脸皮厚,坐在臧野身边的历暑至首先转过头来,兴奋地点头:好呀好呀!让小野来我家! 云星眠在心底暗暗骂了臧修烈两句。 对于被虐待的臧野,他是十分同情,也想办法将他从臧修逸手中暂时解救了出来,但这真的不代表他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说实话,因为这孩子跟臧修逸的血缘关系,他内心深处甚至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只是这样看儿子与他亲昵一些,都觉得浑身刺挠,更不用说让他住自己家了。 但他这对一个孩子的偏见毕竟很不体面,也没办法说出口,就只能含糊过去:差你那点儿伙食费?你付得起雇我爸妈的钱吗? 臧修烈的家境虽然还不错,但爸妈挣得也都是辛苦钱,一个开诊所白天忙到黑夜,一个在医院上班,同样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云星眠明白,他这么大了,肯定不想再伸手跟爸妈要额外的花费,一个医院的实习生,还是因为成绩优异提前申请的实习,肯定也拿不到什么薪水,对于小野的抚养,他恐怕也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我肯定是掏不起啊,就咱们这交情臧修烈又想装可怜。 云星眠抬起手阻止他接着往下说:你少来,咱们没有交情。 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打肿脸充胖子才把小野从他手里要回来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养不起,再把孩子给修逸送回去吧?臧修烈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臧野送回臧修逸手中,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云星眠面前装装可怜。 这一点他知道,云星眠也知道,可年纪还那么小的臧野却看不明白。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1) 他小小的身影瑟缩了下,终于打破了一直的沉默,转回身抬头看着臧修烈,僵着声音道:我可以睡地上的也可以不花钱上学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我只喝水也可以饱。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从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孩童口中说出,带来的冲击力可一点都不简单。 两个成年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记,闷痛之外,也颇不是滋味。 历暑至听着臧野的话,眼圈立即红了,扭过脸来气呼呼地瞪着臧修烈:坏人!你是坏蛋! 看着臧野那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臧修烈觉得自己确实挺坏的,在说话之前居然一点没有考虑到这个孩子的心情。 小暑,别胡说,修烈叔叔是开玩笑的。云星眠训斥了儿子一声,同时也是为了能安抚一下臧野,他怎么可能把小野送走,放心,修烈叔叔会好好照顾小野的,像爸爸照顾你那样。 历暑至眼里还有些狐疑,盯着臧修烈看了半天:小爸爸,我不相信他,我们还是把小野带回家吧,好不好! 臧修烈的可信度已经崩塌。 云星眠暗自磨了磨牙,悄悄在轮椅后面掐了臧修烈一把。 臧修烈赶忙表态:是啊,我怎么可能送你回去,小野,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这话,他才醒悟自己被云星眠架了起来,这时候再求云星眠帮忙照顾孩子,显然会失去面前两位小朋友的最后一点信任。 他闭了闭眼,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云星眠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他面前。 臧修烈疑惑地看向他。 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串钥匙塞到臧修烈怀里,臧修烈也只能仓皇接住。 借你住,离你医院跟幼儿园都不算太远,以前出租过,家具什么都挺全的,具体地址我发短信给你。他扬了扬手机,就当臧医生欠了我个人情吧。 臧修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个老狐狸 连钥匙都早早准备好了,看来云星眠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开口让他帮忙。 云星眠挑挑眉:老狐狸的房子你是不是不肯住? 臧修烈飞速把钥匙收起来:不住白不住! 有了自己的住处,起码他也有地方安置臧野,实在不行,就把医院的实习先辞掉,虽然这是他努力许久才提前争取到的机会,但跟臧野的事比起来,也只能先忍痛放弃。 谢了,哥儿们。他拍了拍云星眠的肩膀。 云星眠抚落了一地被他激起的鸡皮疙瘩。 历暑至却还不甘心:小爸爸,小野真的不能去我们家住吗? 放心,小野以后还是会每天跟你一起去幼儿园的。云星眠悄悄转移了重点,你还可以在学校里继续保护他。 历暑至果然被忽悠了,闻言慎重地点点头,又抬眼看向臧修烈:我会监督你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学的词儿。 被送回去的危机解除,臧野一直紧绷的小身体也终于缓解了些。 历暑至情绪比他转换得更快,没多大会儿,就已经把刚才的插曲忘了个一干二净,反而缠着臧野陪他一起下了轮椅。 臧野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平日的危机一朝解除,又有历暑至这么个同龄小伙伴在一旁带着,终究是没有完全脱离孩子心性,忍不住与他一起玩闹起来。 臧修烈仔细叮嘱了俩孩子好几句,见他们玩闹的动作确实不太过分,才放下心来。 医院中人来人往,云星眠也有些不放心,专门安排了保镖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孩子。 他知道臧修烈肯定憋了许多问题等着他。 不过,就算有保镖,云星眠也没有离太远,就找了张长椅坐着,看两个小屁孩在不远处研究地砖蚂蚁跟花花草草。 臧修烈也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开口就切入主题:你跟修逸之间的恩怨,恐怕不只是因为历寒尽这么简单吧?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这么几天过去,云星眠知道的也早已不只是那天调查出来的一点点,在肖钦敬业的努力下,臧修逸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早已经被他们调查得一清二楚。 当初打着被资助留学的旗号出国之后,他却是销声匿迹了近一年才有了入学的消息。 而他消失的那一年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没有调查结果,也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可云星眠知道臧修逸想要问的不是这些。 你知道小暑是怎么来的?云星眠反问。 臧修烈沉思了下,震惊:难道他不是历寒尽的孩子? 云星眠: 他的脑回路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不对啊,他长得跟历寒尽这么像臧修烈还在咕哝。 这么郑重的事,云星眠只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其实那一晚,我被下了药,始作俑者就是你那个当时看起来单纯老实的堂哥。看着臧修烈的表情一点点僵硬,云星眠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不只是下药,他还准备了一群艾滋病人等着我。 等着他做什么,不言自明。 原本臧修烈觉得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内幕让他更加震惊,可是现在,他还是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他当时才十八岁。 云星眠看了看即使跟历暑至玩着,脸上也依然没什么笑意的臧野,轻声道:他现在也不过才23。 一个人心中的恶,或许根本不会受年龄限制。 善良的人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依然是个慈悲的老人。 臧修烈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不过好在寒尽早就看出不对,一直都找人跟着我,所以在悲剧发生之前,就把我救走了。接下来的话,云星眠说得有所保留,当时那些人还在嗑药,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和人性,我们走了,至于臧修逸遭遇了什么,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见。 你是说他被那些人那些人接下来的话,臧修烈根本难以启齿。 云星眠只有沉默。 如果不是两人现在正坐在长椅上,恐怕臧修烈那恍惚的身形要直接跌到地上去。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堂兄,居然遭受过那样的事。 可这又能怪谁呢? 怪历寒尽与云星眠没把他一起救出来吗? 那可是他一手设计的陷阱,别人棋高一着,顺利逃脱,反而是他自己落入深渊。 除了臧修逸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谁能被怪罪。 也就是说,小野是,是那些人的孩子臧修烈有些语无伦次,怪不得修逸看他的眼神那么可怕,怪不得那,那 他的瞳孔忽的紧缩了下:那他们俩现在是不是也得了,的了 臧修烈作为一名医生,本不会歧视任何一种病症,可是现在,却迟迟说不出那两个字。 我看过臧野的体检报告,很幸运,他没有被传染,不过,现在他毕竟又跟臧修逸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如果臧修逸刻意想对他做什么云星眠真的不想面对这个可能,稳妥起见,最好再立刻跟他检查一次。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臧野在臧修逸眼中,或许只是他那一夜屈辱的代名词。 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保险起见,云星眠也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 臧修烈这两天来接连遭受了难以承受的打击,可是因为有了臧野这个责任在,也只能继续硬撑下去。 手忙脚乱地搬到云星眠借给他的房子,他又马不停蹄地给臧野挂号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看到初筛结果,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虽说还要等确诊,但现在的结果多少还是让混乱到现在的他得到一些安慰。 或许臧修逸也没有狠到非要置这个孩子于死地的地步。 自从知道了臧修逸的身体情况,臧修烈也没少给他打电话。虽然他也很为臧修逸的人品所不齿,但一想到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忍不住心软。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不过臧修逸既然已经在他面前被撕去了伪装,就索性一撕到底,刚开始只是不接,到最后,就直接把他号码拉黑了。 第二天臧野的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臧修烈就准备安排他出院,趁着这天还有时间,一下班,他就直接到了臧修逸的住处等着。 刚回国的时候,伯母特意安排了大家聚餐,就是为了显摆儿子一回国就被海川集团重用,还给分配了车跟住处,为了显示房子的高端,特意把臧修逸的住址发到了家族群里,要不然,他还真找不到地方。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大半夜。 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要跳到凌晨两点,臧修烈终于决定先打道回府。 他甚至怀疑臧修逸给的就是个假地址。 以他现在的性子来说,或许也根本不想被家里的任何人打扰。 而就在他转身之后,却又看到前方亮起两道车灯。 臧修烈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等在了原地。 那辆车就停在了不远处的车位,凭借车位旁的那盏路灯,臧修烈很轻易便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那人的模样,正是让他等了一整晚的臧修逸。 因为逆光,臧修逸几乎快走到他跟前,才发现站在这儿的人是谁。 他的脚步登时慢了下来,原本就毫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又冷硬了几分。 这样冷漠的堂哥虽然在臧修烈的意料之中,但依然让他觉得无法适应。 他面无表情地掠过臧修烈身旁,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似的。 臧修烈一把拽住他:修逸,你也没必要这样吧? 臧修逸不得不停下脚步,但眉宇间除了疲惫,就只剩下满满的不耐烦:我刚下班,已经很累了,不要再跟我废话了好吗? 你还上什么班?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不知道吗?你看你现在,都快瘦成了纸片!臧修烈正握着他的胳膊,正因为这样,他才清楚地知道臧修逸这西装穿得到底有多空旷。 臧修逸的脸色变了变,防备性地把脊背挺得更直:云星眠把什么都跟你说了? 听见他这样抵触的语气,臧修烈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本来就不应该瞒着我们 然后呢?被我妈骂丢人现眼,成为你们所有人眼里的笑话,然后就被你比下去了?臧修逸的目光闪烁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与其活得像一条狗,那我还不如去死。 臧修烈因为他这想法又久久不能平静:怎么会你说了我们都会照顾你的啊。 原来在臧修逸眼里,与他一直都是攀比竞争的关系。 出了这么大的事,都还想着不能被他比下去。 臧修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真是讽刺,分明是拿自己的热脸在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再想想臧修逸的身体状况,他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家里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你现在真的不适合再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了,在这样下去,你的抵抗力怎么受得了? 他这态度,让臧修逸像是一记铁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 臧修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傻了吧?还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想被你可怜!你现在不是把那个小野种接走了吗?有多余的圣母心就去用到他身上,离我远一点好不好? 听见他对臧野的称呼,臧修烈心里一滞:你你怎么能这么叫他,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哟,圣母心说来就来了是吧?臧修逸哼笑一声,逼近了他,我就喊他小野种,小野种小野种小野种!那又怎么样?他是我生的,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他每多说一句,就离臧修烈又更近一分:你知不知道他名字怎么来的? 臧修烈被他逼得不得不一步步退却。 臧修逸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从昏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晔那张伪善的笑脸。 孩子我们会安排送回国内,省得耽误你的学业,哦,对了,那孩子好像还没有名字,不知道你取好没有? 那孩子他连一眼都没看见过。 臧修逸的拳头在被子底下悄悄攥紧:小野种 小野,臧野,不错的名字,一听就很霸气,有野性,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那一刻臧修逸才知道,原来客套话听来,也有时会这么刺耳。 当时的记忆一晃而过,臧修逸恍惚地看着臧修烈的脸,低喃:野种,就是因为他是个野种,呵,只要他这名字被人叫一次,我就被提醒一次自己那一晚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屈辱他挨那点打算什么?有人想过我经历了什么吗? 修逸!面对这样的他,臧修烈真不知道心里是同情多一点,还是憎恶多一些,他只是个孩子,大人的错误根本不该让他承担,何况,何况 何况那一晚是我自作自受?臧修逸盯着他的眼里也忽的迸发出浓浓的恨意,云星眠肯定不会告诉你吧,那一晚,本来他们有机会救我的,只要他肯拉我一把,我就不会,就不会 他的双眼渐渐变得空洞起来:我那么喜欢他那么喜欢他他就这么眼睁睁看我坠入地狱。 臧修逸话语里的他指得当然是历寒尽。 臧修烈无力地闭了闭眼,感觉眼前这个人真的已经是无药可救。 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辞职,家里的事 过不去!臧修逸猛地打断他,语速又慢下来,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永远过不去。 借着路灯的光,臧修烈在他那过度消瘦的脸上,充分看到了究竟什么叫咬牙切齿:他们想这样幸福地过下去,根本不可能,我就算做鬼,也要把他们一起拉到地狱里!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2) 臧修逸这样的狠戾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臧修烈嘴唇颤抖着,一时间嗓子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再来找我,别忘了,我还是那个野种的监护人,真想把他要回来,你根本没权力阻止。臧修逸摆脱他的钳制,往前走了几步,又倏地停下,哦,对了,至于什么家族秘密,你先不用担心,因为帮我动手术那个外国医生,已经被我杀了,至于应万海跟陈晔,只要我现在还有用,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动作,在我死之前,也一样会把他们解决的。 他又嘲讽地笑了笑:我可不想以怪物的身份去死。 第87章 懂事 再次从昏睡中醒来, 突然出现的陈晔已经离开。 臧修逸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在他们的关心之列,他此番前来, 不过是想把那孩子抱走, 成为拿捏他的把柄。 这么用心对待他这个用来掌控历寒尽的工具, 臧修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觉得讽刺还是庆幸。 毕竟,如果没有这次机会, 他确实已经是死路一条。 叩叩叩 他转过眼, 才发现那个为他动手术的外国佬就站在门口:嗨,亲爱的,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臧修逸皱起眉头。 哦, 你知道的, 你现在离不开人照顾,毕竟你的身体也不好让其他人知道,我特意跟陈先生申请了,要留下照顾你一段时间。看他渐变的脸色,那外国佬又接着解释, 放心,不用不好意思, 我照顾你,陈先生是付了钱的,你可以叫我沙恩。 就算他笑得再灿烂,臧修逸也能从他那贪婪的眼神中读到其他。 作为一名医生, 恐怕很难会不对他这奇异的体质感到好奇。 尤其,他又是来自神秘的东方国家。 臧修逸心中多少个心思千回百转,可融到唇边又只剩下一个礼貌的笑:那就麻烦你了,我叫修。 尽管他接下来警惕性十足, 但当一个人时时刻刻把你当小白鼠一样盯着,那你就总有防备不到的地方。 臧修逸明白,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倒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我知道这有点荒谬,沙恩,但真的,从来没有人这样照顾过我,我我想生一个你的孩子。臧修逸醉眼朦胧地望着对方,你难道不想拥有一个孩子吗?一个男人特意为你生的孩子。 沙恩挣扎地望着他。 我查过了,只要做好防护措施,没关系的臧修逸今天刻意打理了妆容,在昏暗的灯光下,微醺的他看起来确实诱惑力十足,你难道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心动吗? 他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留下过一道伤疤:看着你的孩子在我肚子里长大,然后再亲手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你难道不想看到这个过程吗? 沙恩的眼神闪烁了下,一瞬间所有的意乱情迷被冷静代替:亲爱的,你说的没错,亲眼看着你的肚子慢慢变大,再亲手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然后,他就成了完全属于我的试验品。 他重新拿起一杯酒,递到臧修逸唇边,诱哄地道:乖,再喝下这一杯,我会让你快乐的。 对方即将上钩的喜悦冲昏了原本就有些熏醉的臧修逸,他快速将那一杯酒喝光,想再起身时,才察觉不对:你你 沙恩那好似来自地狱的笑在他眼前晃成了无数鬼脸,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放心,我会叮嘱接下来那哥儿们做好防护措施的。沙恩笑着站起身,不过他听不听我的,我就不能控制了,你也知道,如果说出你有艾滋,这样的MB可没人买 那段日子,臧修逸一直都不想回忆,却又像在夜店里的那一晚一样,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沙恩知道他不敢上陈晔发现自己又在外面乱来,在他拍下的那些影像面前,只能忍气吞声,由他摆布。 所以,在开枪把那个外国佬打死的时候,他除了复仇的快感,当然没有丝毫恐惧与内疚。 毕竟,在喝酒诱惑他的那一晚,臧修逸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那一晚,沙恩横尸在贫民区的街头,看起来,就像是被抢劫犯失□□杀了。 至于抢劫犯是谁? 在这么乱的地方,找不找得到,也只能听天由命。 沙恩消失的第三天,臧修逸换好他出国时带的衣服,恍惚间,好像又成了当初那个乖巧优秀的三好学生。 早上好,东方美人儿,很高兴成为你的同学。有金发碧眼的新同学与他打招呼。 臧修逸笑了笑,握住对方伸出的手:早上好,我叫修,来自中国。 开学的这天,阳光遍地,天气美好得就像是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可是有些腐朽,却始终都生长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终将自我吞噬,任谁也无法救赎。 同样的深夜,一阵悉索的开门声将在沙发上浅眠的云星眠吵醒。 云星眠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正好看到历寒尽轻手轻脚地进门。 看到他醒来,历寒尽的眉头轻轻蹙起,压低了声音责备:不是说了让你先睡,怎么又等在这儿? 云星眠靠近他,把他脱下的外套接过来,伸着脖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你这是喝了多少?嗯?自己胃怎么样不知道啊,好容易养回来一点,现在天天这样,妈跟姥爷知道又得批评你。 历寒尽顺势抱住他,带着微微酒气的脸深埋进他的颈窝: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一抱住云星眠,他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卸下来,却都交付在了对方身上。 云星眠吃力地携着他,明白他是真的累了,责备的话顿时半句也说不出口。 本来他也明白,历寒尽肯定也不想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可关心之下,他好像也就只能靠唠叨两句来发泄心头的担忧。 好了,先去沙发上躺会儿,妈特意给你留了粥,一直保着温呢,我去给你盛一些出来。云星眠说着,把他扶到沙发旁坐下。 历寒尽摆摆手:不用了,吃不下。 多少吃点,胃里也能舒服一些。云星眠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去厨房盛了一晚小米粥,又端了一叠尚银素亲手腌的小黄瓜放到他跟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到他身旁,把闭目养神的人拍醒:快起来吃! 历寒尽却直接攀上了他的腿,耍赖地张开嘴:喂我。 看着这个睁着醉眼对自己耍赖的人,云星眠哭笑不得之余,又禁不住心生感慨。 上一世的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历寒尽居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他无奈地揉了揉历寒尽的头发,认命地喂食。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不是说那个于局为人挺正派吗?这不是也一样耍领导范儿吗,去谈事还能被灌成这样。 历寒尽胃虽然不太好,但酒量却不错,能喝成这样在他身上腻歪着耍酒劲儿的程度,证明肯定喝了不是一点半点儿。 历寒尽笑着摇摇头,有了酒意的衬托,这个一向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男人居然带上了几分憨意。 要不是实在担心他的身体,这副模样还真教人心里暖洋洋的。 今天见的不是他,是他家那位二公子。历寒尽咽下一口粥,伸手抱住他的腰,要不是值他上辈子的人情,看他今晚那拽了吧唧的样儿我就想揍他了。 说是这么说,但云星眠知道,历寒尽已经不再是这么冲动的人。 前前后后加起来,怎么说也到了应该成熟稳重的年纪。 历寒尽口中这位二公子云星眠倒是也听他提过。 上一世历寒尽回国后,既然有心扳倒应万海,当然明里暗里也都在下功夫。 当时的他在国内还没站稳脚跟,也只能以万海集团太子爷的身份混迹于省城圈子里。 这位二公子名叫于鸿途,从名字里就能看出来家人对他的满怀期待,可这位在当时却是这圈子里最混不吝的纨绔子弟之一,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看上去跟鸿途可是一点都沾不上边。 不过这也备不住人家家底厚,土生土长的省城人,家族企业虽然比万海集团略逊一筹,但也不至于养不起个好吃懒做的宝贝儿子。 当初历寒尽也正是用他的不务正业当挡箭牌,悄悄结识了于鸿途的大哥于鸿茂,也就是云星眠刚才说过的那位正派的于局,然后与他联手揭发了应万海官场里的保护伞,也同样扳倒了在省城多少年屹立不倒的海川集团。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现在有臧修逸这个不□□在,历寒尽可没有耐心再花费几年时间运作,不过好在他这会儿也并非刚从国外回来,这几年通过未卜先知的细心经营,他也已经让肖钦在省城的圈子里打出些名堂。 上一世的现在,于鸿茂刚在官场崭露头角,却因为家庭背景,一直被外人误认为是花钱走关系一路走上去的,年轻气盛的他自然是十分不服气,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来。 后来等他凭借历寒尽暗递的资料与国家反腐的春风确实搞出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动静来,自己也因此青云直上,可按照时间线来说,那还是在两年后。 所以历寒尽想要把这一切提前,所耗费的心力一点也不必上一世少。 但就算是再辛苦,他也已经等不了两年。 臧修逸的身体状况不知道到底如何,要知道,一个穷途末路的恶人,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他们就算防备万千,也不能保证真能织出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网,把家人都罩入其中。 更何况,家人上一世离开的时间步步逼近,就算他们躲过了姥爷的离开,躲过了尚斯寻的发疯,云星眠跟历寒尽心里总还会忍不住留着些忌讳。 虽然两人都没开口说明,但是心底却都默契地决定要在那天到来之前把臧修逸解决。 距离现在,也不过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并不宽裕。 于鸿途虽说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也被港风电影影响了不少,十分义气。 上一世,历寒尽是在挑选好他哥哥作为自己的目标之后,才抱着目的与于鸿途接近的,但这一回,虽说目的还是一样,但心底却早已认下了他这个朋友,所以现在再经历他当初这些孩子气的举动,心底就包容了许多。 对于鸿途这种人,最急不得的就是 毕竟历寒尽跟于鸿茂说白了也就是互相成就的利益关系,只要确定彼此可信,一切合作就能进行下去,想要把进程加快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然而就于鸿途那个简单到让人一看就透的脑容量,历寒尽才与他接触两回,就差不多被他归纳到了自己人的范畴里。 当然历寒尽这酒量也是功不可没。 要不是心急,他也不愿走这种伤身的捷径。 云星眠也同他一样着急,身体上的这点儿小毛病跟儿子与父母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可想而知,他虽然着急,也终究是说不出责备的话来,只能长叹一声,又喂给他一勺粥:我看,喝粥这个步骤还是应该放在你出门之前,起码能先垫垫胃。 历寒尽拍了拍他的手,把粥咽掉才开口说话:放心,以后不用了。 把于鸿途的心思拿捏住了,以后当然也就无需再靠拼酒拉进距离。 云星眠还想喂他,历寒尽却撑着身子坐起来,把他手中的碗跟调羹接过去,放到茶几上,探过身去,紧密地拥住他。 两人之间虽然不乏比这更为亲密的动作,但最近两人都忙,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这样认真地拥抱过了,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两个人心底都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好似把这些天的紧张与疲累都消下去大半。 拥抱真是这世上最为温情的动作。 放心,我不会让爸妈跟儿子有事的。历寒尽在他耳边低语。 云星眠与他耳鬓厮磨着,低声回应:我也是。 这样隐含着担忧的对话,听起来带着些坚决,却又有些外界难以融入的温馨,就算在这一刻,云星眠的心因为担忧是拧着的,却也一样享受着与历寒尽之间仿佛灵魂交融的温存。 这些厚实充盈的感受总是让他忍不住庆幸自己没有在那次坠楼之后就此烟消云散。 不只没能劝阻臧修逸回家,居然还知道了他手里握着人命,一直遵纪守法长大的臧修烈这几天过得都有些云里雾里。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遇见这么严重的案件应该大义灭亲,去公安机关举报,但他也明白,臧修逸之所以敢这样轻描淡写地把秘密告诉他,肯定是早已经把一切处理干净,根本不怕他说出去。 而且,事到如今,他真的怕了,怕了那个他一直以为乖巧懦弱的儿时玩伴。 从虐待小野到陷害云星眠再到杀人,他真不知道臧修逸还有多少阴暗面是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的,他无法想象,一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是怎样一步步成了现在扭曲阴暗的模样,然而就算剖离了想象,只要想到那晚臧修逸跟他说自己杀过人时的眼神,就已经足以让臧修烈不寒而栗。 原本他一心想要让臧修逸回家修养身体,甚至动过联合父母强行将他带回去的念头,可是现在,反而害怕真的把他强留在家里,他会连手刃亲人的事情也做得出。 从小到大成绩优异的臧修烈同学,在这一刻才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在真的遇见事情时,原来剩下的只有无助。 与臧修逸相比,他才是那个单纯到无知的人。 臧修烈原本也觉得自己其实挺擅长与孩子相处,但实际上,面对臧野这样孤僻沉默的性格,自己都处在混乱中的他暂时却失去了帮他纾解的能力。 于是,在臧野平安出院之后,臧修烈还是很快将他送回了幼儿园。 尽管他对云星眠及老师说的是因为学习工作繁忙,但他自己心里却明白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那天在医院里,那群天真懵懂的小萝卜头们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老师也只告诉他们臧野是生病了,住了几天院。 孩子们不疑有他,对臧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几位老师却因为同情,忍不住对他多了许多关注。 以往的臧野何尝有过这种经历,对老师们释放出来的善意反而有些不能适应,只亦步亦趋地在历暑至身旁跟着,除了他,几乎不跟其他人交流。 又是放学时间,臧修烈一通电话打到了云星眠手机上。 为了照顾臧野,他已经交了暂停实习的申请,但工作交接怎么都有个过程,赶不上臧野放学也是常有的事。 虽说云星眠是真的不想跟臧野有过多接触,可也知道臧修烈是真的抽不开身,只能把这任务接下来。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3)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愿让臧野踏入自己家门,再跟爸妈姥爷有什么接触。 要知道,三位老人对孩子的喜爱可是藏不住的,本来这几天历暑至就一直在家里嚷嚷着小野被哥哥打,被爸爸跟警察解救的事情,云星眠跟历寒尽都没有提臧野的身份,爸妈跟姥爷以为他只是孙子班里一位普通的同学,早就嚷嚷着孩子可怜,把他那个禽兽哥哥咒骂了个淋漓尽致,要他真的把臧野带回去,几位老人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说他自私也好,小气也罢,但他就是下意识地不想看到不知情的家人去疼爱臧修逸的孩子。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偏见,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电视剧里伟光正的主角那样彻底丢弃。 但显然眼下的他确实做不到如此高风亮节。 于是他带着两只小的去了平时历暑至心心念念的KFC。 历暑至当然看不出他心里的弯弯绕,一听说要去肯德基首先就兴奋了起来,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跟臧野分享自己在游乐区玩的心得。 臧野却像是窥见了云星眠的心思似的,就连坐姿都变得更为规矩了一些,那拘谨的模样看起来也有些可怜。 这孩子是真的早熟,一直生存在不被爱的环境中,他也只能早早地学会察言观色。 这一点发现让云星眠心中不免又升起一丝内疚。 人常常都会这么矛盾,一边觉得对方的身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一边又会因为这种无法接受产生难以忽略的愧疚情绪。 可即使惭愧,也依然改成不了。 不过到了肯德基,他刻意准许历暑至给两人多点了好几种吃食,尽管这种弥补说来也幼稚。 可历暑至点的时候兴致勃勃,但等真的端回来也吃不了多少,没多大会儿就嚷嚷着要拉臧野一起去儿童游乐区玩。 臧野虽然一路上沉默都占了大多数,可历暑至跟他说话,他也总会回答的。 看着历暑至拉扯着自己的手,他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鸡翅,又看看不远处的游乐区,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犹豫与不舍。 他再早熟再懂事,毕竟也就是个四岁大的孩子,想想他以前的经历,恐怕没有谁会特意带这个孩子来吃一顿肯德基。 这些汉堡炸鸡之类的东西,就连常吃的历暑至都会馋,更别说他一个第一次吃到的孩子。 可他那犹豫也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就听话地把鸡翅放下,想跟历暑至一起走。 这种懂事真让看到的人心情复杂。 云星眠抬手按住儿子的肩膀:先等一下,等小野吃饱了再过去。 臧野愣了下,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太确定。 历暑至却已经按捺不住,扭头问道:小野你吃饱没? 臧野把目光移向历暑至,轻轻点了点头:吃饱了。 小爸爸,他吃饱了!我们要过去玩!历暑至说着,已经伸手拨开云星眠的手。 云星眠喊了一声没喊住,暂时也只能随他们去。 反正这么一大桌东西,等会儿还能继续吃。 只是那孩子的性格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心酸。 见两个小孩跑去了儿童区,另一张桌旁坐着的保镖立即就有两个跟了过去,云星眠乐得清闲,就换了个能看见他们的角度,远远看着两个孩子在中间嬉闹。 不当着云星眠的面,与历暑至单独相处的臧野看上去终于是活泼了一些。 只不过云星眠一直远远看着,所以依然能看得出来,这孩子不管玩什么都让着小暑。 历暑至要玩滑梯他就在下面接着,玩碰碰球他也在身后护着像是生怕小暑会磕着碰着。 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怕小暑受伤,还是怕小暑受伤之后他回来不好交代。 但不管是哪一样,一个孩子拥有这样谨慎的性格总归是让人觉得心酸之外,又有些不舒服。 见识过少年时臧修逸的恶,其实云星眠并不愿一个比儿子成熟许多的伙伴一直在他身边。 不过臧修烈总也不可能把臧野的存在瞒一辈子,等现在的事告一段落,说不准臧野就得回裴城去读书了,两个四岁小孩子的友谊,在不能朝夕相处的前提下,也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云星眠还在悄悄盘算着,就突然看到臧野一把拉住历暑至的胳膊,探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的小脸带着几分严肃,可历暑至却还是那副兴奋的模样,听话地点点头,扯着臧野的手一起跑了回来。 小爸爸,小野说有点渴,我们回来喝可乐。历暑至人还没站定,就拿起桌上的可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说渴的人是臧野,可他却没有像历暑至那样迫不及待地喝可乐,而是看了看云星眠,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小暑,你先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我带小野去下洗手间。云星眠叮嘱。 旁边桌就有保镖在,离开这一会儿他倒不是太担心。 可臧野却不知道保镖的存在,他慌忙摇头:不行!不能留小暑一个人! 云星眠听出这话里的不对。 臧野站直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刚刚看到一个人是哥哥认识的,他,他好像很听哥哥的话,刚才一直盯着我们看。 到了现在,臧野依然习惯叫臧修逸哥哥。 只是他话里的内容却让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沉。 见他突变的脸色,臧野脑袋不由得低了下去:对不起 他应该以为那人是臧修逸派来抓他的,愧疚中还带着几分恐惧,或许也怕云星眠因为怕麻烦,就这样把他丢下。 可事情一旦牵扯到臧修逸,云星眠就明白并不是这么简单。 哪个人?现在还在吗?他问。 臧野摇摇头:我们一过来,他就走了。 云星眠环顾了下,整个店熙熙攘攘,全都是陌生人,他刚才一直看着俩孩子,记忆中并没有哪个人形迹可疑。 可难保还会不会有臧野认不出脸的其他人在附近窥探着。 虽说云星眠自己还在担心着,可看见臧野那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还是鬼使神差地安慰:放心吧,他不会再抓你回去的。 云星眠敢肯定,云星眠监视的目标是他跟小暑,臧野也不过是被他们牵连而已。 对,小野你放心,我跟小爸爸会保护你的!小暑义愤填膺地拍了拍胸脯。 听了云星眠的话,臧野脸上的紧张才终于消去了些。 旁边桌上的保镖听见他们的对话,过来与云星眠对话:云先生,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人流量真的太大了一些。 历暑至也一样被吓到了,不再贪恋还没玩够的儿童区,带上打包的食物,就乖乖跟他们回到了车上。 虽说孩子没能玩尽兴,但折腾了这么一番,也正好到了臧修烈的下班时间,云星眠直接把臧野送到了他们现在的住处楼下,几个人在车里等臧修烈下班。 历暑至还在忙着把那几样打包的食物一分为二,连鸡米花都是一粒一粒地数着,丝毫不含糊。 臧野小声道:我刚才吃饱了,你不用给我唔 历暑至拿起一粒鸡米花塞到了他嘴里,把他的客气堵了回去。 这一粒你吃掉了,所以我要多拿一个。历暑至说着,把手边那个放到了自己这边的袋子里。 臧野愣怔地看着他的动作,连鸡米花都忘了嚼。 云星眠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家里一直就只有小暑这一个孩子,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孩子与其他小朋友相处起来是怎样的,最近因为臧野,倒是让他体验到了许多不同以往的乐趣。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忽的不知死活地动了再多生一个孩子的鬼念头。 不过历寒尽都已经结扎了,他想生也没机会。 臧修烈回来的时候,历暑至也都还没分完,两个大人很有默契地给了孩子一些时间。 有些话不能给孩子听见,云星眠带着臧修烈走出去好一段,才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跟前:心理医生,给小野约的,已经说好了,你自己打过去再确定一下具体时间,钱的事不用担心,寒尽已经结过了。 听了他的话,臧修烈张了张口,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却露出几分羞愧。 臧野遭遇了这样的事,肯定需要心理干预,然而他身为一名医生,最近只顾着心烦意乱,居然还没有云星眠一个外人想得周全。 怎么能用你们的钱他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 放心,我也没想拿这个钱,先欠着,等你方便的时候再说吧。云星眠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给你谈了个还算优惠的价格,回头我把收据拿给你。 臧修烈看着他,感慨地道:云星眠,你以前修逸这么对你,你还这么真心地帮小野,我真的 你不是要开始说什么肉麻的感谢吧?云星眠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承认我这个人高风亮节,但你也实在不必真的说出来,太酸了。 去你的!臧修烈被他逗笑了,推他一把,脸皮真是一如既往的厚。 这是他高中时候对云星眠的评价,到现在依然没有更改。 只不过笑了没多久,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发沉:云星眠,我觉得修逸不太对劲,他现在好像还想对你们做什么,我很想阻止他,可是我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到了这时候,就连说出来的力气好像都已经不够了。 这意料之外的提醒确实让云星眠有些小小的吃惊,他愣了愣,又露出个微笑:臧修烈,你还是让我有点安慰的,比上辈子觉悟高了不少。 臧修烈只当他说的上辈子是开玩笑,焦急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我很认真的! 云星眠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但他这次,也一样不会成功的。 第88章 机会 因为这前前后后一系列的事情, 云星眠终于还是不敢再放历暑至去上课。 但这次他学聪明了,就着染上的一点小鼻塞,偏偏说自己得了重感冒, 可怜巴巴地求儿子留在家里照顾他。 从前面臧野的事情上也能看出来, 我们历暑至小朋友是有着小小的英雄主义的, 一到被需要的时候,就根本不忍拒绝对方。 可是他也满脸为难:可是小野在幼儿园都没有朋友, 我不在他太孤独了 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半天, 做出决定:我上课去陪他,下课就来照顾你好不好? 云星眠: 这样的话, 还需要他忍辱负重对着个孩子装病吗? 两天后 看着眼巴巴等着老妈分蛋糕的两个小不点, 云星眠不由得抑郁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不只把臧野接到家里帮臧修烈看着,还要定时送他去看心理医生。 还好医生强调了这时候再给孩子频繁地换住处会给他更大的不安全感,不然他敢打赌,臧修烈肯定会变着法儿的哄着小暑把臧野直接留在他们家过夜。 而家里人果然也都如云星眠预料的那样, 因为同情的关系,对臧野加倍疼爱。 云少华倒是还好, 公司没了历寒尽帮忙,他许多事都再次要亲力亲为,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家里,姥爷跟尚银素却把全幅的精力都花在了两个小不点儿身上。 而姥爷更是铺开笔墨, 要一笔一划地教臧野练习书法。 从历暑至能拿稳笔开始,他就一直念叨着书法要从童子功开始练起,但小暑那性子根本就安静不下来,哪里肯老老实实跟他练字, 这下好了,臧野在他面前,就跟当初初见姥爷的云星眠一样,根本不知道拒绝两字怎生书,这下,姥爷终于在孙婿之后又过了把教学生的瘾。 星眠学的时候年龄都太大了,到最后也没练出来,这孩子不错,手有劲儿,是个好苗子。姥爷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臧野身后。 这几年来,或许是因为生活越来越顺心,姥爷脸上一贯的严肃也退去了许多,变得越来越爱笑。 云星眠: 姥爷,您要夸就夸,怎么还带捧一踩一的。 亏他当初学得还那么认真。 没想到臧野学书法的事儿得到了心理医生的肯定,这下姥爷劲头更足,要不是有尚银素拦着,恨不得一整天都给孩子把课程安排上。 爸,劳逸结合,咱们劳逸结合。尚银素如是说。 再怎么说,练字儿对孩子来说也是上课,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一天的学习量太大,对孩子来说,压力实在是重了些。 云星眠看着解脱一般捧着蛋糕的臧野,突然就想起了当初每次上完书法课的自己,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油然而生,看这孩子居然也顺眼了一些。 这边一家几口极少出门,就连接送臧野也都是历寒尽直接派人过来的,避免了他们在外的危险,几天下来倒是其乐融融,完全没有给臧修逸加害的机会。 但实际上,最近臧修逸因为工作上的事正焦头烂额,暂时也无暇跟他们打游击。 回国之后,应万海交给他的两个项目都在最后关头被肖钦抢了。 没办法,这些都是上一世历寒尽经手过的,开挂如果再输给臧修逸,那也真是有点说不过去。 而对于臧修逸来说,这些失利却都是始料未及的,自信满满的他屡次铩羽而归,已经快要失去金主的信任。 此刻,臧修逸正站在应万海装潢豪华的办公室里,下颌微收,双臂下垂,很明显就是一副正在挨批的模样。 标底都透给你了,就这还能被人抢走,上次你说再让我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还能说什么?要说以往,这么一个项目根本不会让应万海发这么大的火,可是最近,他们遇见的黑手真的有些过多,连久经沙场的他都觉得脊背发凉。 臧修逸不过是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对不起,应董。除了这个,他现在也说不出其他。 本来他还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方案是根据标底做出的最佳方案,再让利肯定就要赔本赚吆喝,可是刚才应万海就把对方的标书扔到了他脸上,比他的价钱确实低了一些,并且低得合理。 但即使只大致翻了一遍,他也能看出来,对方做出这份方案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的,如果不是在明知有另一份标价那么低的话,根本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4) 但是应董,如果他们没看过我们的标书,根本就不可能 应万海冷哼一声:你是想说我的团队里有商业间谍吗? 臧修逸的话被他抢过去,不由得一时语塞。 跟这两个项目的都是我用了几年的老部下,要说新人,可是就只有你自己,不如你跟我说说,到底谁最值得怀疑。应万海坐到他的老板椅上,握着手边的杯子,却根本没有喝茶的意思,依然死死地盯着臧修逸。 臧修逸张了张口,一句反驳也说不出。 应万海给他配的团队确实漂亮,虽说打着让他练手的旗号,项目也没重要到决定公司整体盈亏的地步,但他全都被人截胡,无论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保证,这一次我会严防死守,绝不对再给对方一点机会!臧修逸心里确实有些发慌,我知道这次的重要性。 应万海挑了挑眉毛,一脸的啼笑皆非:臧修逸,你不会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让你继续负责影视基地吧? 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让人骨头都发冷:这一次如果再被抢,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应董,你明明答应过我臧修逸心急如焚。 是啊,如果你前面没有犯这么愚蠢的错误,我原本是准备让你跟在老杨后头学习一下的,不过现在应万海对着陈晔示意了下。 一直在旁边静默立着的陈晔意会,拿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夹靠近臧修逸:臧经理,这是应董特意吩咐我给你安排的案子,就在裴城,你也正好能回去跟家人相处一段时间,还不会耽误工作。回国之后,你好像还没有跟他们好好团聚过吧。 陈晔笑了笑,把臧修逸的手抬起来,将那文件夹塞到他怀中:反正现在小野也没有跟你住,你回家方便一些。 这些话,是陈晔一贯的平和语气,可听起来,却让臧修逸觉得无比刺耳。 臧修逸紧紧抓着那只文件夹,原本就消瘦的手背连青筋都根根分明,显露得一清二楚。 应董,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国外努力这么久,不是为了在您手下做些无足轻重的工作。 人如果空有野心,没有能力,是终究成不了大事的。应万海一脸睥睨,显然是没把他的挣扎放在眼里过。 一阵难以忍受的焦躁窜上臧修逸心头,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低头死死地盯着坐在老板椅上的应万海:应董真的不知道这两次抢标的人是谁吗?他针对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应万海平时高高在上惯了,凭借着手里的银子,就连他仰仗的官场上的后台,见面也多是一团和气,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听过别人这么跟自己说话,见状脸色顿时沉得十分难看。 陈晔赶忙抬手拉住臧修逸的胳膊:臧经理,你这是高兴过头了吧?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先送你出去,我们不要打扰董事长休息。 臧修逸想要甩开他,可陈晔纵使年纪比他大了许多,却也是身手了得,羸弱的臧修逸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两下不只没有挣脱,还被陈晔按着往外踉跄着走去。 臧修逸却是急红了眼:恐怕不只是这两个项目吧,最近你被他步步紧逼,是不是也怕自己奈何不了他?但我可以!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他唔! 陈晔见阻止不了他,干脆巧妙地在他小腹上顶了一手肘,看似不经历,但实际上力道却一点都不轻。 臧修逸痛呼一声,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刚才真是头脑发昏了。 现在的他有什么筹码跟应万海叫嚣? 可谁知,在这时,应万海却对着陈晔抬了下手。 陈晔见状立即松开了对臧修逸的钳制。 臧修逸捂着小腹,脸上流露出几分希望:应董 应万海没有看他,只是对陈晔道:这个项目你再找人跟吧。 陈晔听话地重新把那份文件接回手中。 不要以为我是给你什么机会,这次影视基地的项目,你只是老杨的一个助手,进度都由老杨把控,至于你应万海矍铄的双眼眯了起来,掩去其中大半的光芒,最好让我看到你的成果,只要能把他给我挡住,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臧修逸的嘴唇颤了颤。 应万海笑了笑:你最恨的,应该是云星眠那个小子吧?如果你成功,他任由你处置。看他这说话的语气,仿佛云星眠不是一个拥有着自由人格的人,而早已是他的网中之鱼。 臧修逸的拳头握紧了:他跟你儿子可是一对。 应万海哂笑了下:我应家的继承人,可以有许多女人,但却不能跟个男人是一对。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根本没想起来眼前这个人与历寒尽云星眠是一样的性向。 但也许他根本没有忘记过,只是毫不在意。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从来不会在意蝼蚁的尊严。 蝼蚁如果想要自由,除非能把他啃食干净。 只是现在,就连臧修逸,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自己的尊严了。 他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应万海藏在字句中的漠视:一言为定。 应万海只是笑了笑。 臧修逸抓住了坠落海底之前的最后一块浮木,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要就此离去。 应万海在这时却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臧修逸停住脚步。 应万海从抽屉里拿出一枚优盘,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推向桌边。 虽然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臧修逸的心脏却不由得一沉。 他沉默了下,缓步走过去,将那优盘拿在手中。 回去之后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谁会再给你下一次机会。应万海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尽管阴狠如臧修逸,也禁不住因为他这笑容打了个冷颤。 他将那一枚小小的优盘握在掌心,点头示意了下,便不发一语地退了出去。 一直等到门外的脚步声走远,陈晔才开口打断了应万海的若有所思:董事长,您现在就把这个给他,岂不是把筹码都浪费了? 应万海笑着摇摇头:小陈,你还是不懂人心。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跟寒尽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他也快死的人了,要真是二话不说,喝着命上,恐怕谁也奈何不了他。 以他现在手上的渠道,起码私下买点□□□□之类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历寒尽安排的保镖再多,他真学国外那些恐怖分子搞个人体炸弹,冲进云家,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陈晔犹豫了下:我以为他就是顾忌自己的身体,毕竟他现在想要冲破寒尽少爷设下的防备,确实也不容易。 人冲进去不容易,那他要是开个车呢?寒尽请的保镖再多,也没有敢带枪的。应万海掀开杯盖,低头啜饮了下杯中的浓茶,他这个人,要脸。 不然当初也不会拼死抓住他这个浮木,宁愿在他面前暴露生子的秘密,也不愿被家人知晓。 陈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您先把筹码亮出来,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我原本还怕他会伤害寒尽少爷跟小少爷,现在看来,他真会忌惮一些。 寒尽是我们应万海唯一的继承人,当然不能有事。应万海说得云淡风轻,至于那个小的,能留住就留住,他要真气不过,杀了也就杀了,寒尽还年轻,以后想要几个生不了。要是能就此打消寒尽那不该有的气焰,也不是件坏事。 更不用说云星眠,如果臧修逸提前结果了他,倒是去除了他的心头大患。 陈晔看向应万海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敬佩还是畏惧:董事长这招一石二鸟用得真是妙,寒尽少爷聪明归聪明,但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呀。 应万海笑着指了指他:你呀,少拍马屁。等这事儿完了,寒尽性子定下来,臧家的事儿可就得提上日程了。实验室的事儿怎么样了? 陈晔欠了欠身子:正在进行,不过接触的研究人员不知道具体项目,兴趣都不是很大,您确定现在还不告诉他们生子的事吗? 不急不急,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差错。应万海嘿嘿了两声,等驯服了寒尽再说也不迟,再说,谁不肯来可是他们的损失,寒尽这孩子是真的不像我,守着云星眠这么大的宝藏都不知道利用,等掌握了臧家的秘密,也就掌握了全新的生命科技,到时候他跟我这点儿小打小闹算得了什么?不像我啊不像我 说着,应万海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有着无限遗憾。 但他嘴角又是翘起来的,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即将胜利的未来。 臧修逸回到办公室,很快就把那枚优盘插在了电脑上。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最想看到的其实是新工作相关的资料,可打开里面唯一的文件夹,其中放着的却是一个个视频。 即使还没有打开,可其中的缩略图就已经让他心跳瞬时加速了许多。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颤抖着打开其中一条。 baby啊fu*k响起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喘息声,他好像是听过无数遍,又好像一句也不记得。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强迫自己的意识游离在外,假装自己与那个在各种垃圾躯体下承欢的□□不是自己。 臧修逸疯了一样,再打开下一个,再下一个 每一次每一次,沙恩给他接客的情形,都被人偷拍了下来 沙恩以为自己瞒过了应万海,他也以为自己瞒过了应万海,殊不知,从第一次开始,陈晔派的人就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而他们从来没有妄图救过他从来没有 臧修逸的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可他还是看到了这些视频最后那个单独列出来的文件夹。 他打开,看到里面被另外存放着,最后的一段影像。 影像中的他,对醉得几乎快要站不起来沙恩举起了手中的枪。 垃圾,去死吧所有的视频中,他对这句话记得最清楚。 记忆同样深刻的,还有接下来那一声闷闷的枪响。 砰 第89章 暗度陈仓 一直到现在, 臧修逸才明白,原来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一切,其实从来没能逃出过他们的眼睛。 从他答应应万海出国的那一刻起, 他就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尊严, 所有一切都在他们监视之下, 他的狼狈,他的不堪, 被他们尽收眼底。 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拉他一把。 臧修逸知道, 应万海花钱供他上学,只是为了用他制约那个暂时还不听话的继承人, 至于其他的, 他得不到收益, 当然也就不会管。 可当初在沙恩手中救下他,对应万海与陈晔来说,明明就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吩咐而已。 连这句吩咐,他们都不屑。 在他们眼里,他可能都不如一条听话的狗。 啊 臧修逸在心底疯狂嘶吼着, 手也不受控制地一把把桌上的轻薄显示器扫到了地上,砰地一声, 屏幕都摔花了一些,但却没有断电,那些画面还在闪闪烁烁地显示着。 他无力地滑座在地上,双手抱住头, 感觉五脏六腑好像都在被火灼烧着,耳中更是传来一阵阵抑制不住的轰鸣,让人近乎疯狂。 他现在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进应万海的办公室, 像当初对待沙恩那样,把那两个畜生亲手杀死! 他猛地站起身来,脊背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座椅,那一下毫无防备的撞击带来的疼痛给他混沌的脑子带来一丝清明。 臧修逸的身形倏地愣住。 不,他还不能死,那两个最初将他沉入炼狱的人还在一起幸福生活着,他怎么能就这样把最后的冲动交代在这里? 不行,他要冷静,要冷静、 叩叩叩 此刻,他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臧修逸调整好呼吸,尽量恢复了平时的音调:什么事? 门外的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他的助理。 臧修逸没想到他会不请自入,赶忙从桌前站好。 助理却像是没看到他的仓惶,训练有素地对他道:陈特助交代我进来给您换上显示器,免得耽误您接下来的工作。 说完,他对着门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外面很快走进来一个后勤人员,手里还搬着一只崭新的显示器。 臧修逸心里一慌,慌忙把那只优盘从主机上拔下来。 刚才他发疯的时候,最后打开的那条视频已经播放完毕,所以这两个人并没有听见里面的内容。 可是被他们看到他现在的状态,就已经足以让臧修逸觉得窘迫不堪。 他麻木地看着工作人员给自己换上显示器,低身调试,视线却朝着身后的摄像头渐渐挪去。 是他天真,觉得自己可以伪装完美得把那两个老家伙耍得团团转,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那两个混迹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面前,他真是太轻敌了。 臧修逸来到海川的第一天,就知道那里安装了一枚摄像头。 但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 臧经理,显示器已经安好了,您看看这样可不可以。后勤人员站起身来,脸上多少有些惶恐不安。 可是臧修逸却早已经调整好表情,对着他微微笑了笑:很好,麻烦你了。小宋,请这位同事喝杯咖啡,我买单。 小宋是他助理的名字,但很显然,这个助理也一样是被派来监视着他的。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了孤军奋战,这点手段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他总会克服的。 只要有钱,怎么会无人可用? 是夜。 一处离群索居的宅院前,几辆跑车陆续开到门前,一个个车笛鸣得震天响,但一直叫了几分钟,那扇严密的大铁门却也没有向他们敞开。 有人不耐,对着头车里坐着的人喊道:于老二,你到底行不行啊?家住得这么偏就算了,怎么还不给开门?到底有没有让来玩的诚意?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5) 于鸿途对着后头比了个中指:你大爷!你才老二! 谁不知道于二少怕他大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今天敢让我们来,怕不是他大哥根本没在家吧?又有人的声音响起,他的话顿时引起一阵起哄声。 就这么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玩笑半真半假,嘲讽也是半真半假,虽然不至于真的冷场,但于鸿途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更何况他此刻确实被说中了心事,要不是知道大哥今天要出差,他哪里敢这么嚣张,把人都领家里来。 都给老子闭嘴!老实等着!于鸿途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那扇大铁门果然缓缓打开了,一个清瘦的老头看到他,赶忙招呼:二少爷,您怎么现在回来了?大少爷他 行了行了,还不快闪开,让我们进去!于鸿途刚丢了面子,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废话,不耐烦地招招手,紧接着就发动了车子。 那老头还想说什么,但也不敢跟车子硬刚,见状赶忙随着门板闪到路旁。 几辆车全都随着于鸿途进了大门。 历寒尽与肖钦的车在最后,他压低了声音,对驾驶座上的肖钦道:看他胆子这么大,看来是确定于鸿茂没在家,你的消息可靠吗? 肖钦握着方向盘的手冲他打了个响指:放心吧,确切消息,今天下午省厅有个会,于局为了参加会议,把考察项目交给副手了,他半小时前就已经开完会回家了,估计现在于老二进去正撞上。 肖钦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要是给于鸿途看见,估计能直接扑上来咬他两口。 历寒尽这才放下心来,随他一起进了于家的大门。 而等那扇大铁门再次紧紧关闭,一辆黑色的汽车才悄悄地停在了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车上的三个人目光就没从那扇门离开过。 老大,他这行踪需要特意报告吗?臧经理不是说凡是跟以前路线不同必须通报?坐在副驾上的瘦子朝后座探了探身。 后座坐着的人比他壮了许多,剃了个光头,虽说因为天气原因,光不了膀子,但借着车厢里那微弱的灯光,还是能看到他脖颈里隐隐约约露出的纹身,这一身行头下来,让他脸上的横肉看起来都更吓人了些。 听见这话,他二话不说就在瘦子脑袋上敲了一记:你他妈虎啊?你没听见他们喊的,这地儿是那个于老二他家,有什么好报告的?脑子一点都不会转弯,就你这智商,混一辈子你也混不出名堂来! 那瘦子被他骂得肩膀一缩,脸上却还陪着笑:是是是,我这脑子,真是没老大考虑得周全。 光头被恭维一阵,终于满意了些,但转眼,又在驾驶座那方脸的脑袋上一下下敲了起来:咱们在这儿干嘛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还开灯!我让你开灯! 那方脸一边挨打,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车里车外的灯全都关了个遍,四周再次归入黑暗,他们的车成功隐入其中,毫不引人注目。 老大,我我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好跟的,整天除,除了跟着这群王,王八犊子吃吃吃吃喝玩乐,就是回家看孩子,他他他也就是有个有钱的爹,我要有有历万海这么个爹,我我我,我绝对不可能过得这么颓废,一点儿上,上。 上进心!瘦子不耐烦地接话。 上进心都没有!方脸终于在他的协助下把话说完了,真是难为他,结结巴巴还这么多话。 人家要生你这么个玩意儿,舌头捋不直早给你扔海里了。光头指了指他,不过也是,要老子跟他换换,早就抱着女人吃香的喝辣的去了,怎么还找了个男人,这些有钱人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 一、一群不学无术的败,败,败家玩意儿!方脸愤愤地骂。 不过,我看他现在肯定也跟那二椅子待烦了,现在不是尝到女人的好了吗?这几个小□□里不知道几个跟他有一腿呢。光头说着,还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幻想跑车上那几个妖娆女人的滋味。 老大,他们这一玩又得大半夜,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啊?瘦子显然比他们现实许多,考虑的都是眼前的问题。 是,是啊老大,啃,啃了一天面包,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了。方脸倒是很快就领会了精神,要,要不咱们也去吃点儿?刚、刚才路过个烧烤摊,离这儿不远。 光头面露犹豫:这万一出了茬子不太好吧,咱们可是把帮他找人手的钱全都扣下了,那么多钱,真出了差错,是不是也说不过去?而且,他手里可还是有一半尾款呢。 应万海的人,臧修逸用着当然不放心,只是他刚回国,实在是没时间培养什么人脉,只是瞎猫撞见死耗子,经人介绍找到光头,居然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真的忽悠住了,还以为他真能给自己多安排几个人手。 可光头拿了钱,却不舍得给出去,全扣在了自己手里,只带了自己这两个狐朋狗友帮臧修逸监督历寒尽。 要不是最近臧修逸实在忙到焦头烂额,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被他糊弄过去,只能说一切都赶巧了。 他们哪天不是玩到凌晨两三点?这才哪到哪儿,能出什么茬子。瘦子讨好地道,大不了咱们吃快点儿,一小时内肯定回得来。 光头看看那紧闭的深宅大门,里面那群纨绔子弟正在里面纸醉金迷,他们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心底的不平猛地高高荡起。 操!他大手一挥,走! 好嘞!方脸这回居然一点儿也没结巴,兴高采烈地就发动了车子。 今晚的事谁也不许透露给姓臧的,不然老子弄死你们!少看这一会儿,钱该给他还是给他。 他又不是谁的狗,那么衷心做什么呢? 正如肖钦所说,一群红男绿女进了大厅,首先看到的就是翘腿坐在沙发上的于家大少爷于鸿茂,与打扮得奇装异服的他们相比,于鸿茂虽然也不过比他们大个四五岁,但穿着简单休闲家居服的他看上去却比他们成熟了许多,明明脸上没太多岁月的痕迹,可与他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却违和得如同两代人。 与猝不及防的他们不同,于鸿茂一直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响从院子里传来,脸色早已沉得不成样子。 但大家毕竟也都是成年人,他就算对这个弟弟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面子。 于鸿途一看见他,果然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夹着尾巴就溜到他身边。 小悦,你先给大家准备点儿吃的喝的,招呼着。对着家里的保姆说完,于鸿途就把大哥从沙发上拉起来,一直拉进了偏厅。 几个人却还慑于他大哥的余威,久久不敢喧闹。 二少爷不是说了吗?大伙儿吃着喝着随便点儿,别辜负了二少的心意。肖钦很快帮忙热起了场子。 在他这自来熟的招呼下,几个人可能也都觉得天塌下来有于老二顶着,没多大会儿就本性毕露,歪七扭八地霸占了于家客厅里的沙发地毯,电视跟DVD全都打开,音乐声震天响。 肖钦混迹在人群之中,对历寒尽挑了挑眉毛,使了个眼色。 历寒尽意会地微颔了下下巴。 这灯光也太亮了没气氛!肖钦走到开关跟前,啪地一声关了灯,电视上这光够用了。 你小子是不是想趁黑对阿媚做点儿什么?一个染了几缕银白头发的男人坏笑着吹了个口哨。 肖钦借着他的话与那个叫阿媚的姑娘调笑起来,历寒尽却趁着这黑暗悄悄闪到了偏厅。 于鸿途正被大哥训得狗血喷头,看见他进来,登时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抬腿就朝他跑来:大家叫我是吧,我马上就去!大哥,你交代我的事儿我明天再办,啊,不急。 就算说着大话,他也知道自己挨骂的事儿根本盖不住,扭过头来就对历寒尽使了个眼色。 于鸿途!于鸿茂气不过,叫得还是他全名。 于局,我有点事儿找您,不如就先让二少爷回避一下?正好也去招待招待客人。他说的是实话,可在于家两兄弟看来,历寒尽这分明是在为了救场而胡诌。 于鸿途冲他眨眨眼,用口型说了俩字儿:讲究。 那我就先出去了哈,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于鸿途说完,就麻溜儿地冲回了客厅。 虽然客厅里叮叮咣咣的音乐声还炸得不行,但偏厅里确实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以于鸿茂的家教来说,他不习惯把负面情绪发泄到旁人身上,但看到把自己弟弟带坏的酒肉朋友,他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鄙夷来。 应家的公子是吧?他还是对历寒尽笑了笑,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也没巴望着历寒尽能真说出什么正事来,只想着敷衍两句,把他打发出去跟那群小崽子一起疯,他自己也好清静清静。 我姓历,不姓应。在这一点上,历寒尽并没有给他什么面子。 于鸿途脸上露出些意外。 而历寒尽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心里只剩下震惊。 只见他往前几步,走到于鸿茂跟前伸出手去,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枚小巧的优盘。 海川集团跟他身后的保护伞往来的证据,不知道于局感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小暑呀,祝我们小暑生日快乐。 第90章 盲目自信 于鸿茂似乎现在才明白他口中的不姓应是什么意思。 郭他下意识想脱口而出的是历寒尽所说的这个保护伞的名字, 不过刚说了一个字,于鸿茂便回过神来,表情里带上了些防备:应公子是在开玩笑吗? 防备之下, 他又把历寒尽心里最抵触的称呼叫了出来。 也不怪于鸿茂不相信他, 人家眼下对郭长凯的调查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历寒尽是靠着开挂猜中了他的动作,可在对方看来, 第一反应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打草惊蛇了, 应万海拍了自己儿子过来探听虚实。 历寒尽早已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不厌其烦地重复: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不是什么应公子, 我不姓应。而且这里面的资料或许还不能称为证据, 只是给你一个调查方向,你只要按上面说的去查,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历寒尽就算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应万海与郭长凯私相授受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一个普通公民也很难拿到证据。 但是只要把关键性的方向指给于鸿茂, 就根本不愁拿不到其中的证据。这也是历寒尽敢提前两年打这场仗的资本。 于鸿茂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看弟弟酒肉朋友时的鄙夷,表情里都是郑重。 历寒尽把那枚优盘又往前递了递:哪怕是出于职责, 有群众向你举报贿赂事件,于局长至少也要先核实一下吧? 事到如今,于鸿茂明白,如果郭长凯真的知道了自己对他的调查, 他现在这些掩饰就根本没有意义。 他把优盘接到手里,虽然还没看其中的内容,但显然历寒尽的态度已经让他产生了几分信服。 你不是传说中海川集团的继承人吗?为什么?于鸿茂问。 历寒尽不答反问:于局长放着家里的产业不继承,反而选择走仕途, 想必也经历过许多不理解吧?说不定还会被误会,是为了给家里当靠山? 历寒尽这话确实问到了于鸿茂的隐痛上。 确实,跟整日游手好闲的于老二比起来,不管怎么看,品学兼优的他都更像是能把家族企业负责起来的那一个。 可他跌破所有人眼镜走了另一条路,这几年间受到的质疑诟病着实不少。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要怎么活着。这么矫情的话,如果不是到眼前这份上,历寒尽也懒得说,我就算胸无大志,害死我母亲凶手的那点儿家产,我也不至于放在眼里。 于鸿茂既然在查郭长凯,对于应万海这些年的风流债多少也知道一些。 原本他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位传说中的继承人肯定已经为钱折腰,就没再考虑其他,现在听历寒尽说起来,又觉得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应万海家财万贯,但他当初确实害得历寒尽失去了母亲,童年不兴,如果他真的有些血性,把应万海当仇人对付也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 不管怎么说,能继承海川集团确实是个诱惑力很大的事情,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于鸿茂还是有些怀疑。 历寒尽笑了笑:不知道于局长有没有注意过青云实业。 于鸿茂面露诧异:当然,这两年,这家公司崛起的非常快,而且对海川集团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倏地皱起:可是这公司法人是个叫肖钦的,虽然传闻他背后还有个大老板,但是 以这两年青云实业的发展势头来看,其实很多人都猜肖钦背后的老板应该是哪家想霸占X省市场的大公司老总。 肖钦现在就在这儿。历寒尽指了指他们家的客厅。 于鸿茂有些发懵:你的意思是,他背后那个老板是你? 其实我更倾向于我们是合作一起创业。只是他不方面出面罢了。 于鸿茂还是难以置信:那么大的产业,你全都挂在外人名下,难道就不怕他翻脸不认人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跟肖钦认识多年,从决定一起做事的那天起,就没有怀疑过他。 上一世,肖钦是他的助理,也是他的心腹,但如果换一个多疑的人,可能也会忌讳,如果给了对方比上一世多上几倍的权力与财富,对方会不会因此改变。 可事实证明,历寒尽还是赌对了,肖钦一直都是个值得信任的队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应历先生的胆略着实让人佩服。于鸿茂对他的态度已经大大改变。 叩叩叩 门上突然传来几下敲击,肖钦轻微的声音出现:哥,二公子请大家去辉煌唱歌呢。 看来于鸿途还是顶不住心理压力,准备带大家出去,而肖钦当然是特意来提醒他早点出去的。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6) 时间紧急,历寒尽顾不得再废话。 他抬起头:于局长,我们虽然要的不一样,你想扳倒危害一方的贪官,而我想推倒的是在他的保护下为非作歹的爪牙,殊途同归,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于鸿茂眯了下眼:你也说了,我想扳倒的是贪官,我自己可从来没想过要走他的路。 言外之意,他并不会为他们的竞争提供任何方便。 历寒尽也并没有这么想。 他很快开口:不需要于局帮我们打招呼开后门。 肖钦在门上又重重敲击了几下:哥,快点!他们都已经出去了。 在这些人面前,肖钦一直喊他哥,两人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在外人面前一直强调历寒尽的身份,更何况,他现在脱离了人群,跟于鸿途的哥哥待在一起,这件事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历寒尽听见这催促,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那还是他在云少华公司任职时打印的。 他把名片也一起递到于鸿茂手中,语速同样加快了许多:海川跟郭长凯之间,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果他一直有应万海的钱做后盾,你开展工作也同样会受阻。 哥!敲门声又来了几下。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同意的话,希望你能打给我,关于你们时候去查海川的那一项情况,我也有些小建议,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双赢的事。只要步伐一致,我们会趁机将海川逼得没有喘息空间,给你们的工作减轻负担。 肖钦已经焦急地把门打开,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催促的。 外面还有人在监视着他们,如果两个人掉队太久,势必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历寒尽也明白他在急什么,匆匆跟于鸿茂说完,又简短跟他告别,便跟肖钦穿过大厅,出了楼门。 大家心里都想着玩乐,没人想着等谁,就连被他解救的于鸿途都把他们忘了,短短几分钟之间,一群跑车早已经开得不见踪影。 操,这群崽子。肖钦忍不住低咒一声。 刚才的谈话确实顺利,历寒尽知道,以于鸿茂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与他联系,这么一来,连带的他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相对于肖钦的担忧,他的表情里看不出太多在意。 本来我跟着他们瞎混这事儿,也就只能骗骗应万海,恐怕根本骗不过臧修逸。 他的性格如何,臧修逸了解得一清二楚。 上一世,他根本不知道臧修逸的真面目,这些表面功夫也只需要骗过应万海与陈晔就好。 而那时的他,也并不像现在这样幸福美满,做一切颓靡的事情看起来也更为理所当然。 可是眼下,姥爷好好活着,他有云星眠,有小暑,还有把他当亲儿子疼的云家爸妈,这样的一个人,要说是突然间来了一场迟到的叛逆,其实推敲之下,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应万海这种人,根本不懂亲情爱情为何物,看到历寒尽出来风流快活,他可能会觉得更加放心。 可臧修逸就不同了,历寒尽与云星眠是他看着走到一起的,他们的感情如何,历寒尽的性子如何,他都了如指掌,这点儿把戏其实很难逃过他的眼睛。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们如果有所察觉,开始防备,那接下来的进程恐怕会受到点儿影响。肖钦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于鸿茂这招原本就属于他们的杀手锏,应万海一直有恃无恐,无非也就是因为有郭长凯的照拂。 他恐怕无论怎样也想不到,他们竟然胆子大到想利用一个官场中的初生牛犊去直接打了郭长凯这只大老虎。 放心吧,只要于鸿茂跟我们合作,按照我们的步调来,他们就算是知道我们的手段,也很难再反抗。历寒尽安慰。 如果万一于鸿茂不跟你打电话呢?刚才为了等他,肖钦也已经将他最后的话都听在耳里,他们于家都不敢跟海川对着干,于鸿茂就算是再有抱负,终究也是年轻了一些,想要对付郭长凯,多少还嫩了一点儿吧,他真有这个胆子吗? 肖钦已经发动了车子,手也紧紧握着方向盘:老板,你会不会太相信他了? 历寒尽弯了弯嘴角:放心,你不觉得我看人的眼光很准吗? 他之所以看好于鸿茂的原因当然是不能说给肖钦听。 肖钦想了想,败下阵来:起码你看我的眼光就很好,从这一点上来看,十分值得相信。 这种时候还不忘捎带着把自己夸上,肖钦的自恋能力也是一绝。 说话间,两人的车已经开出大门,肖钦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射了一圈,不由得讶异:那几个家伙跟踪技术见长啊,找都找不到。 历寒尽也往四周看了一遍,确实没看到他们任何踪迹。 肖钦又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出了这条寂静的偏路,正好看到那一辆颇有些眼熟的黑色轿车朝着他们迎面而来。 见到他们,那辆车明显打了个小弯,与他们擦身而过,而没关紧的车窗里飘出来一阵香喷喷的烤串味儿。 历寒尽: 肖钦:噗!这个臧修逸,五六年了,怎么找的人还是这么不靠谱? 他往后看了看,那辆车开过去没多远,可能觉得不会引起他们注意了,便又转回头来,重新不近不远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不过跟他们闹腾到现在,也没吃几口东西,人也见完了,我看咱们就不要再去辉煌凑热闹了,也去路边撸两串儿,怎么样?肖钦说着,觉得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人,不管平时吃过多少山珍海味,也不可能不馋烤串儿。 历寒尽面无表情地摇头:星眠发信息说给我留了猪肚汤,让我回去喝。 肖钦听得直抠方向盘:你你你们这也太过分了!单身有错吗?有错吗?!啊?! 历寒尽斜他一眼,露出几分笑意:我看今晚那个阿媚不错,你要是想脱单,可以考虑一下。 肖钦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我为组织做出的牺牲居然成了你调侃的资本!你好!等下送你回去我就告诉照片,你觉得今晚的阿媚还不错。 历寒尽:你被辞退了。 肖钦:哦,公司现在法人是我。 历寒尽: 看着他吃瘪的表情,肖钦终于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 毫无疑问,虽说时间提前了两年,但于鸿茂还是像上一世一样,拨通了历寒尽留下的手机号。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得顺理成章。 一向在业界顺风顺水的海川集团突然屡次被爆出各项指标不合格的传闻,消防,质检,工商凡事能来的部门,时不时地就给他们来一个突击检查,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一向被评为各个方面先进企业的海川集团,居然还真的每次都被查出些问题。 虽然问题都不大,但这么几次三番下来,勒令整改的通知还是下来不少,而对他们企业的信誉打击自然也是非常大的。 应万海给郭长凯打电话,最开始那边还拍着胸脯让他放心,到最后,却是连电话都不接了。 而陈晔也带来消息,郭长凯突然接受调查,自顾不暇,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敢顶风作案,再给他开绿灯。 一次两次,应万海只当是哪个愣头青不晓得其中厉害,连他也敢惹,根本就没太当回事,到了现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一系列操作就是针对他的。 而那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青云实业,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趁着他们这几回猝不及防的被动整改,又一连夺了他们几个大单。 应万海一直自诩实力雄厚,就算是这两年来一直被针对,甚至也被抢过多次项目,他也依然觉得青云这种小角色根本不配与他抗衡。 在这种狂妄自大的心态下,即使后来他猜到了青云背后的老板是历寒尽,也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在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作为海川集团的继承人,历寒尽肯动这些头脑也是好事,不过,最后他肯定会发现自己根本斗不过资产丰厚的海川,也只能落个臣服的结局。 应万海甚至觉得这是他能收付历寒尽的机会。 然而现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展开,直到陈晔跟他报告,他才突然发觉,这么多年,他这个经历过无数风雨依然屹立不倒的王国,居然在历寒尽的有意隐瞒与打击下,出现了严重的资金链断裂。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单子,两个单子,确实无法动摇海川的根基,然而历寒尽恰是借着这种惯性心理,悄悄把他们逼到眼前的境地。 应万海这才真正慌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我做的保证!应万海把那几个流单的策划案摔到臧修逸面前,我是不是说过了,你最大的事情就是给我盯好他!可现在呢?他到底什么时候巴上了谁,你统统说不出来! 以应万海的价值观,怎么也不会相信,历寒尽只是给于鸿茂这个在郭长凯面前不值一提的小小局长送了个列着调查目录的优盘。 能把郭长凯压成这样,他得往外送多少钱?你到现在跟我说没看到动静? 臧修逸脸色惨白。 眼前的境况也是他根本没料到的。 因为前两个项目的失利,他这次不只对影视基地的方案上心,而且不管加班到多晚,都会询问光头监督情况。 然而这些天来,光头对他的回答都是毫无异常。 对不起董事长,我会尽快调查清楚,不惜一切找到补救方法! 臧修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应万海的咒骂声却还在他背后传来:你补救?怎么补救?如果海川真的出事,我第一个就先拿你陪葬! 臧修逸的身影已经走远,应万海气得忍不住捂住了心脏。 陈晔见状忙道:董事长,没事吧?要不要给你拿救心丸? 应万海抬起手:你这边监视寒尽的人怎么样?他最近出过X省吗? 在他看来,历寒尽要找到能制住郭长凯的人,肯定不会是在X省,说不定要去京城。 陈晔摇头:不只是他,那个肖钦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家的人更不用说。 说着,他低下头:抱歉,董事长,最近因为有臧经理在,我对寒尽少爷的监视确实放松了一些,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细节出了问题,但可以肯定,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省城。 应万海摇摇头:这个不怪你,是我押错宝了,原以为这个臧修逸能顶点儿用,没想到就是个废物! 虽然没挨骂,但陈晔的表情依然很是凝重:董事长,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董事会那些人都快压不住了,咱们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危机。 省信银行的贷款呢?上次不是说要批下来了吗? 陈晔叹口气:不只省心银行,其他几家银行也一样看碟下菜,最近海川出了这么多事,郭书记被查的传闻也有些盖不住了,省信一直推说手续在办,贷款也到不了账 商场上从来都是只有利益,不讲情面,应万海一直知道,但他已经许多年不需要靠着别人的人情过日子了,时间久了,都快忘了这种滋味。 一时怒气上心,他又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一记。 他们应该都在盯着影视基地的竞标,如果这次咱们能拿下,估计贷款也能顺利下来,要是拿不到陈晔又长长叹了口气。 不可能拿不到,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抢过青云!应万海的眼神变得阴暗起来,你给我继续盯紧了寒尽,还有云家那一家子,实在不行,就给他来一些非常手段。 陈晔愣了愣:寒尽少爷的实力现在已经不容小觑,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伤害他家云家人,我怕他与董事长会更加离心离德。 应万海不为所动:如果海川没了,我要他跟我同心同德有什么用?不用管,该干就干! 是,董事长。陈晔说着,就要退下去。 应万海叫住他:等一下! 他思忖了下:要收拾,就收拾云家那两口子,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只要他不参与竞标,能事情完了,再把人好好给他送回去。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亲爹,外人始终是外人。 可惜,应万海对外人与亲人的了解,跟历寒尽是完全的两套认证系统。 从头到尾,他在历寒尽的心里,都没有当起过父亲两个字。 历寒尽这一生认下的父亲,也就只有云少华一个人。 另一边,臧修逸出了公司,就给光头打了电话。 光头还把车停在云家楼下的角落里呼呼大睡,接了电话,赶忙告诉他地址。 臧修逸一路疾驰,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他们那辆车,二话不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你们最近就没有看出他的反常吗?他一进来就切入主题。 光头本就没有多用心,见状不由得有些心虚:真的没有啊臧经理,他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在家待着,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你确定吗?跟你们轮班的人呢?把他们叫过来,我要亲自问! 光头眼珠子转了转:放心吧臧经理,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们不管谁轮班,我几乎都在车上跟着,困了也就在车上眯一会儿,真没事儿。我盯的人你就放心! 你确定?臧修逸显然还是不肯相信。 光头问:臧经理,您这么问就不太厚道了吧?总不能是他惹出什么事儿了吧?这不可能,我这天天在这儿盯得这么紧。 那他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还真出事儿啦?光头与其他两个人面面相觑。 会,会不会是,是那天在那大别墅,咱们回来不是差点找不着么?方脸平时结结巴巴,今天倒是利索,光头都没来及阻拦,就把实话都倒了出来。 臧修逸脸色一沉:什么大别墅?你们回来是怎么回事? 方脸后知后觉地捂了下脸,不敢直视光头的目光。 到底怎么回事? 臧经理光头还想找补。 臧修逸打断他:闭嘴!你说!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7) 他指着方脸。 可方脸一紧张,口条更不利索,憋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他无奈,又把脸转向瘦子:你说! 瘦子比方脸那是激灵多了:就前段时间有一回吧,他跟那群富二代去于老二家那大别墅鬼混的时候,我们这车不小心抛锚了,我们就耽误了,耽误了十几二十分钟吧,等我们赶过去,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走了,他跟他那跟班是最后一个从于家出来的,相差了大概有个五分钟,我们不是觉得这也没啥事儿吗,就忘了告诉你。 于老二?哪个于老二?臧修逸刚回国,对省城里的人脉摸得并不清楚。 还能哪个?省城不、不、不就一个于家吗?他们家那那那大儿子听说还去当了官,肯定也是花花花花钱买的! 光头闭了闭眼,极力忍住把方脸从车里扔出去的念头。 臧修逸感觉脑子一阵轰鸣:什么官? 这、这我哪儿知道去。方脸回道。 臧修逸强压着怒气:我不是说了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得告诉我吗?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历寒尽的伪装。 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跟那一群废物整天混在一起。 只是这些怀疑,臧修逸觉得自己也根本没有跟这几个小角色交代的必要。 没想到这点疏忽居然酿成大错,他们连这么重要的细节也没告诉他。 车子抛个二十分钟的锚,这点儿小事真没想让您费心嘛。瘦子讨好地道。 臧修逸心头一阵郁结。 如果说这些天来历寒尽真没其他异常,那其中的问题,十有□□就出在于家。 可他现在也根本不敢相信这几个人所说的这些天没有其他异样。 此刻,臧修逸仿佛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深刻的孤立无援。 有人出来了!方脸往前指了指。 臧修逸抬起脸来,才发现是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带着臧野走出了大门。 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孩子,他心上一沉,不知道胸口泛起的是什么滋味。 可下一刻,他的双眼却轻轻眯了起来,遮去其中一丝阴暗的光。 第91章 意外 与海川集团的惨状相对的, 历寒尽与肖钦的青云实业最近简直可以用春风得意来形容。 不过历寒尽早已经过了在成功前就开始得意忘形的年纪,他明白越是眼下这种局面,就越得谨慎, 防止对方使出任何反败为胜的手段。 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与云星眠在家里也都说得清清楚楚, 一家几口,除了必须工作的历寒尽, 其他人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云星眠跟学校请了病假,云少华也把手头的工作全都交代了出去。 应万海与臧修逸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正面赢不过他们, 恐怕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得出来。 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之下, 历寒尽才能专心致志去打这一场仗。 要知道,他们家现在连菜都是保镖买好了直接送上门的,这么一来,陈晔根本找不到机会动尚银素跟云少华。 他们总不能带人直接上门抢吧?历寒尽请的这些保镖毕竟也不是吃素的。 见他们防备至此,应万海更是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 到这份上, 他明白,历寒尽是不把他逼到毫无退路不肯罢休了。 他现在只恨自己太看轻这个从小小裴城长大的儿子, 白白给了他五年,让他从个能被他轻易碾死的,羽翼未满的小鸟悄悄长成了无人能奈他何的雄鹰。 应万海心里可没有吾家有子终长成的喜悦,他想要的, 只是一个能被自己把控在手中的傀儡,现在的他正值壮年,可从来没有想过真的退位让贤,把家产都给一个从来没在自己身边待过一天的所谓儿子。 董事长不要太担心, 剩下的几天我亲自过去盯,就不信他们全家就没有出门的。陈晔咬咬牙,实在不行,我可以想办法把寒尽少爷带走,没了他,肖钦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能想不到,难道他想不到吗?他身边带着的那几个保镖肯定没一个是吃白饭的,要是人没抓回来反而惹火了他,他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斩尽杀绝的手段来!应万海训斥道。 陈晔被骂了一通,只能沉默下来。 应万海眯了眯眼,眸中阴骘的光芒重现:他这样把自己老子往绝路上逼,我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陈晔迟疑地道:董事长,什么杀手锏? 云家那两口子如果实在绑不到就先放过他们,离竞标还有几天来着?他问出口,却也没让陈晔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三天等到临进场前,你再给他打这个电话,免得他那灵光的脑袋又想到什么鬼点子。 一向能洞察他所有心思的陈晔这次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董事长,您说的这个电话的意思是? 应万海笑了笑,阴恻恻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个姓云的能生孩子的事情。我就说这秘密藏着藏着,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虽然还没给我赚钱,倒先把海川给我保住了。 陈晔的眼神有些异样,他沉吟了下,才开口问道:董事长的意思是,用这个秘密交换这次竞标?只要他放弃这次机会,实验室的事就停下了? 当然不行!我可得指着这个赚大钱呢!应万海疾声否认,接下来,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秘密只要被外人知道了,就永远不可能再成为秘密。实验室不只不能停,等这回事过去,我要你给我加紧速度,我要以后再没有谁能轻易动摇海川的位置! 至于这一次,他不过是拿这威胁骗骗历寒尽罢了。 那小子不是自诩比他痴情吗?那他身为人父,第一个要教会他的就是,这世上,再没有比痴情更误人的东西。 陈晔看着他那几斤痴狂的表情,嘴唇动了几下,才终于低头应下:是,董事长。 我看臧修逸也没有什么本事,处理了吧。应万海随□□代。 是。陈晔再应。 等等。应万海抬起手,反正他也活不久了,别浪费精力,找人给他家里打个电话,把他的病透露一下,让他们自己把人弄走。 说完,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了老了,是真的老了,看人的眼光也越来越差。 当初他看历寒尽不声不响,以为他跟历淑清一样,性子倔是倔了点儿,但面对他,除了伤害自己,也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接着看臧修逸满腔恨意,以为他起码能挡点儿用,结果,没一个能看准的。 不过,总归姜还是老的辣,他这儿子太讲人情,也就只能为人情所困。 最后的胜利,终究还只能是他的。 历暑至小朋友这两天实在是有些无聊。 他蹬蹬蹬跑到对着电脑啪啦啪啦打字的云星眠跟前,抱住他的腰哀求:小爸爸,你病都好了,让我去幼儿园吧,小野肯定也是去幼儿园了。 前两天,负责接送臧野的保镖在去接人的时候扑了个空,并且带回话来,说最近臧修烈辞职成功,想要自己多带带孩子,培养培养感情,所以最近他再没来过云家。 历暑至一个小孩子,老是憋在家里没有同龄小伙伴,会无聊也是在所难免的。 小野没有去幼儿园,最近他跟修烈叔叔有事要忙。云星眠停下手中的动作,耐下性子安抚他,爸爸跟你保证,再过两天就送你去幼儿园,到时候小野也会去,好不好? 等竞标完成,应万海没有再挣扎的余地,他们对付臧修逸也一样会简单许多。 历暑至嘟着嘴巴,还是不想死心:不然,不然我去找修烈叔叔跟小野玩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不让他们操心。 云星眠不容辩驳地对他摇摇手指:不可以,乖,今天允许你多看二十分钟动画片。 历暑至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看样子是很不服气。 让一个孩子一连在家里憋个几天,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让他委屈一点。 这样,我晚上打电话,让修烈叔叔明天再把小野送过来跟你玩好不好?云星眠终究还是心软地做出了妥协。 现在打好不好历暑至还想撒娇,被云星眠言辞拒绝。 历暑至嘟着小嘴答应下来,磨磨蹭蹭地刚要从书房出去,就听见尚银素在客厅里喊:小暑,快出来看看谁来啦! 历暑至眼睛倏地发亮,迈开小腿就蹬蹬蹬朝外跑去。 不一会儿,云星眠就听见儿子惊喜的呼喊:小野! 看来是小野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小朋友之间的心有灵犀。 不过云星眠又觉得,以臧野的性格,就算是想跟小暑玩,估计也不好意思主动跟臧修烈提,今儿个十有□□还是臧修烈不知道又要忙什么去,才把孩子送了过来。 作为主人,云星眠理应与登门的老同学打个招呼,他放下手里写了一半的作业,走出书房,却发现客厅里就只有尚银素与两个小朋友的人影。 他略有些惊愕:臧修烈没送你过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孩子对于来自他人的排斥极为敏感,臧野一直都对他与历寒尽有些惧意,在云家待了这么久,通常也不太敢接近他们,现在被他面对面问上了,眼神也对他有些躲避:他他说还有事,把我送到楼下就走了。 这确实像是臧修烈会干出来的事儿,云星眠也不疑有他。 历暑至寂寞了两天,好容易见到小伙伴,根本等不及他再多问,拉着臧野就朝着自己小房间里挪:我昨天摆了一只超级大的消防车,跟你摆的放在一起,快来,我拿给你看! 臧野离开两天,好容易养出的活泼又消退了些,但还是听话地随着他的脚步一起进了卧室。 历暑至一直嘟囔着长大了要当消防员,离开那天,臧野确实用积木给他拼了一只像模像样的消防车出来,而这两天看来他也确实无聊得可以,硬是摆出个差不多的,只是比臧野拼的那只大了两圈。 两人在一起也待了这么久,要换以前,臧野见到这个,肯定也双眼发亮地扑上去了,不过今天,他的表现却平淡了许多。 帅不帅?历暑至没看出他的异样,还献宝似的把那辆车捧到他面前。 不过这种拼接度不强的积木实在是不怎么解释,他一拿起来,上面的零件登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自己精心保留了这么久的劳动成果,就在让小伙伴看到的这一刻功亏一篑,历暑至小嘴一撇,眼圈一下红了。 臧野见状赶忙哄住他:没关系,你再拼一次给我看好不好?你刚刚那个黄色的是救生梯吗?我没有看清楚怎么弄的。 臧野同样身为一个小孩子,没想到哄孩子的技术却是一流。 听见他的话,历暑至快掉出来的泪珠一下收了回去。 他兴致勃勃地把那只残存的车体放下,从掉下的零件里找到那只黄色的长方形积木,安到最上头:放在这里就可以了,着火的时候伸到上面就可以救人! 两个小孩子很快就玩到了一起,有了小伙伴的陪伴,历暑至连难得延时的动画片都给忘了,叽叽喳喳地仿佛与臧野有着说不完的话。 几个大人也乐得清闲,各自忙各自的,只远远听着儿子的动静。 所以,历暑至一个小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的臧野似乎沉默得非同寻常。 臧野今天来得就晚,已经是下午,对于孩子来说,欢乐的时光就更显得短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出一会儿,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虽然他们特意安排了一名保镖负责接送臧野,但一般情况下,晚上臧修烈有时间的话都会亲自来接,而且常常是蹭上一顿饭再回去。 今天尚银素也做了臧修烈的饭,但今天,来接臧野的车却只在门外鸣笛,迟迟不见人进来。 臧野听见那声音,脸色悄悄变了变,但还是顺从地站起身来,乖巧地同厨房里的尚银素道别。 尚银素葱花刚下油锅,根本没时间出来:怎么?修烈不带你吃个饭再走吗? 炒菜声加上抽油烟机的声音,尚银素也基本听不清臧野回答了什么,只隐隐约约听着他似乎是说有事要早些回去。 那明天早点过来,奶奶中午给你和小暑做好吃的哦!尚银素遥遥地喊。 可在外面,一直把臧野送到单元门口的历暑至对着他却是一门心思的不舍。 这也实在不怪他,好容易跟臧野相聚,就这么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哪里够他过瘾的。 眼看着臧野往外走,他迈着小腿就啪嗒啪嗒地跟了过来:小野,不要走嘛。 臧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那稚嫩的脸上展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神色。 你也不想走对不对?我跟奶奶说,你今晚住下来吧,跟我一起睡,我可以给你讲故事!历暑至说着自己觉得已经十分诱惑的条件。 臧野咬了咬下唇,放开手臂,对他笑了笑:小暑,你真的好像天使。 小孩子所知的事物不多,大概天使是他能说出来的最好的名词了。 历暑至受宠若惊,不由得有些害羞。 我会想你的。臧野学着大人的样子,揉了揉历暑至的头发,不要跟着我,乖乖在家里待着。 小野,你怎么了?历暑至好像终于发现,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臧野又对他笑了笑,重复一遍:我会想着你的。 连面对可怕非常的臧修逸时都没掉眼泪的他,在看着最亲爱的小伙伴时,眼里居然闪起些泪光。 历暑至疑惑地站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向门口。 小暑,赶紧上楼吧。跟着他一起下来送人的保镖开口说完,想要牵起他的手,把人送上去。 臧野已经走到了接他的车旁,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情绪让年幼的他根本读不透。 修烈叔叔为什么开车来?臧修烈没车,平时过来接人,多数是乘公交车。 这保镖恰巧是平时接送臧野的那个,随口回答:那是臧先生医院的同事,顺便帮忙接的。 历暑至严肃地抬头望他一眼:医生伯伯说,不可以随便把小野交给陌生人!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8) 他口中的医生,当然是指臧野的心理医生。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多想,立即就甩开保镖的手,朝着臧野的方向追了过去:小野,我送你一起回家! 那保镖防备不及,还真就给他挣脱了。 只不过这时他也没当回事,只想着追过去把人带回来就是。 可没想到,已经走到车边的臧野看着历暑至朝自己奔来的身影,却露出一脸惊恐。 小暑,不要过来!他这话出口的一瞬间就已经晚了,他面前的车门被刷地拉开,不只他的小身影被一下抱上车,就连随后而来的历暑至都被一起拎到了车上去。 那个保镖眼看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即低头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一直守在单元附近的另一拨人赶忙驱车追了过来。 可那辆车却早已经关上门,带着两个孩子疾驰而去。 第92章 线索 那些保镖估计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胆, 直接来到单元门口抢人,追人的动作一时没跟上,耽误的时间虽然前前后后不过几十秒, 但那辆车却已经冲破重重防伪, 疾驰而去。 他们追的速度虽然也不慢, 可臧修逸既然要来抢人,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把应万海留在他手里还能用的人全用上了, 这些人虽然得不到他的信任,但臧修逸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保镖的车没追出去几步, 就被左右突然冒出来的几辆车来回阻拦。 那几辆车看起来像是碰巧了出现在这儿, 但却都巧妙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么一来,没过两分钟,载着孩子的那辆车就跑没影了。 历暑至被挟持上了车,才发觉事情不对。 他平时娇气起来, 对着家人是没少掉眼泪,但这时候胆子又偏偏大起来, 一口就咬在抱他上来的那人手上,咬得那人痛呼一声,不由得松开对他的钳制。 呸!坏蛋!放我们下去!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那人吐了口口水。 嘿,这小崽子!抱他上来的人就是那个平时挺激灵的瘦子, 被吐了满脸口水,他眼看着火就要起来,扬手就想往历暑至身上招呼。 臧野却上前一档,把历暑至护到怀里, 对着他小声道:小暑,别说话! 历暑至对着他,眼里才流露出几分胆怯,手也不自觉地将他抱紧了。 不是说了不让你跟上来吗?臧野的眼眶难得红了。 由此看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辆来接自己的车是个陷阱。 历暑至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湿漉漉的眼睛睁大了,盯着他问:小野,你原本就知道这辆车里是坏人吗?为什么还要上来?为什么不告诉小爸爸跟奶奶? 臧野畏惧地看向前座,坐在那里的人,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只露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头顶。 似乎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那人转过头来,摘下口罩,露出臧修逸那张伪善的脸。 他脸上倒是带着一丝笑的,只是那笑不知道为什么,让看到的人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历暑至一看到他,赶忙又往臧野身边躲了躲,脱口叫道:那个坏蛋哥哥! 这辆车既然是来绑人的,当然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几扇窗子都被暗色的玻璃纸封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司机也开得极快,就算是两个孩子扯破了喉咙,恐怕也没人听得到。 历暑至也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到无所畏惧的地步,这会儿没有自家大人在,他在臧野的护佑下也识相地安静了许多,老老实实地扯着臧野胸口的衣服,只是瞪着臧修逸的眼神有些恨恨的。 刚把人成功绑来,臧修逸却似乎没有多么关注他,目光却落在了臧野身上,眸底的情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臧野把历暑至护在身后,迎视他的眼神反而显得平静许多。 你比我厉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不会耍这种心眼。臧修逸开口道。 臧野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别开了眼,对着历暑至小声道:小暑别怕,他现在已经在牢里改好了才被放出来的,我们跟云叔叔说好了要做一次演习,这些都是假的。 他们幼儿园里前段时间刚有过消防演习,不然他也想不起来这么哄人。 历暑至将信将疑地抬眼在几个奇形怪状的人中间看了一圈:真的? 开车的方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笑起来倒是挺流畅。 臧野面不改色继续撒谎:你看他都憋不住笑场了。 历暑至征询的目光落在臧修逸脸上。 臧修逸心里涌出些说不出的烦躁。 他以为自己会第一时间对着那两人的儿子说些拆穿谎言的恐吓话语,可是一对上臧野那沉静如水的目光,心头的烦闷却更为变本加厉。 他把鸭舌帽拉低了,盖住眼睛,躺回椅背上,沉声交代:带回去。 瘦子原就怕这小孩儿哭闹难带,听见这话,顿时配合地喊了一声:走咯!回片场! 历暑至这么个脑仁丁点儿大的小萝卜丁登时被忽悠住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怯怯的,但表情里却带了些难掩的兴奋,缩着小脚与臧野坐在一起,一路上一直碎碎念:那大爸爸跟小爸爸会来救我的对吗? 臧野点头。 那我们可以自己逃吗? 臧野摇头:今天的演习内容是要等待救援,不可以自己乱跑。 历暑至点点头,又趴在他耳边小声道:这几个演坏蛋的叔叔真的很像坏蛋。 几位坏蛋叔叔: 这位小朋友你完全可以再小声一点的。 历寒尽一进家门,云星眠就忍不住过去抱住了他,紧得胳膊都有些发颤。 在长辈面前,他们极少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可眼下,云星眠明显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放心,放心,没事的,我一定会把小暑救出来的。历寒尽低头在他头发上胡乱亲了几下,而在这时候,亲吻其实代表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安慰。 为了安抚住三位心急如焚的长辈,云星眠从事发之后就一直绷着,没敢流露出半点慌乱,可是现在,只是被历寒尽这样轻轻吻着,眼泪就有些忍不住。 云家住了这单元的一整层三户人家,为了方便,其中一所房子特意安排给了保镖住,楼上楼下,把家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即使这样,居然也让人把孩子绑走了,甚至还是在一个保镖身边掳走的。 这当然算是保镖的重大失误,可现在也根本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孩子被绑得突然,三位长辈都听见了外面这闹腾的动静,等心急如焚的云星眠想到要瞒着他们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历暑至是他们三位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尤其是姥爷,隔着两辈儿,亲得连半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这消息对于他老人家来说,无异于是天都塌下来了,一向老成沉稳的他头一次显现出难以掩饰的慌乱来,居然鞋子一换就要出门寻人,不过却被云星眠拉住了:姥爷,您出门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更何况,如果他们再把你抓走了,那不是更麻烦? 云星眠说的不无道理,可在家里干等着,却让大家的焦虑更加无处寄托。 原是晚饭时间,尚银素饭做一半就停了火,一家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第二天就是竞标日,原本历寒尽还在公司与肖钦做着最后的确认,没想到防备了这么些天,还是在最后一天被人得逞。 一家几口人,就只有他自己冒着危险整日在外,可自己在家里却还是把孩子弄丢了,云星眠的自责简直快要将他淹没。 那破论文他就是交晚了又能怎样?要是下午能一直陪着小暑,他肯定能察觉到臧野的不对劲。 云星眠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小暑找不到,他根本没有资格哭:我给臧修烈打过电话了,他这几天一直以为小野每天按时来这边,那个对小冯自称是他同事的人是冒充的。 小冯就是那个负责接送臧野的保镖,而他显然是被骗了。 云星眠离开他的怀抱,懊恼地闭了闭眼:都怪我!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的孩子我就应该时时刻刻防备着的,可我居然还放任他整天跟小暑一起玩,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设计好的,他的伤就是故意让小暑看到的!我真的太傻了! 而他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四岁的孩子骗了过去。 每当想到此,云星眠就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好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他们打定了注意要绑人,就总能钻到空子。一直沉默的云少华突然开口,看到儿子这样的内疚,他也过意不去,再说了,要怪也只能怪我,你是在忙正事,就我闲着没事儿干还在睡大觉。 说着,他这个平日里爽朗不已的硬汉居然也红了眼眶。 爸,你也一样,别胡思乱想。历寒尽安慰着他,手臂却又抚慰地揽住了云星眠的肩膀,臧修逸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阻止我们明天竞标,只要我们听他们的,小暑不会有危险的。 与家里其他几口人相比,历寒尽看起来淡定了许多。他只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其他人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尚银素早已经哭得双眼一片红肿:给他给他,他要什么都给他,只要他把我们小暑早点送回来,我倾家荡产也愿意。他电话呢?你再打给他,告诉他把我绑走,把我绑走换我们小暑回来。 这些话自然是极不理智的,可在这样的焦急担忧之下,再要求一位心疼孙子的妇人保持理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云少华揽住老婆:好了,你就听寒尽的,别太担心,他不是说了,小暑不会有事的。 妈,您放心,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肯定很快也会到,他们比我们有办法。历寒尽再次安慰。 臧修逸打给他时直接显示的号码不详,想必藏匿的地点也一样难找。 历寒尽报警也不过是想给长辈一个心理安慰,自己却不敢把所有指望都放在他们身上。 第二天的竞标凝结了他们这两年来最大的心血,可接到消息后,肖钦也一样把工作先抛诸脑后,靠着自己积累的人脉尽力打听。 历寒尽话音刚落,警察果然就上门了。 怕绑匪再对他们有所监视,几位警察也是便装上门,在云家来来往往的保镖之间,看起来并不明显。 作为绑架事件的目击者,第一个接受询问的人就是小冯,趁着这时间,云星眠与历寒尽终于有了一点短暂的独处时间。 这么几年,除了去幼儿园,小暑就没有离开过云星眠身边,再加上上一世的阴影,云星眠感觉自己担心到脑子都有些发木。 可是在这种极度的惊恐之下,他反而又多了几分异于常时的冷静。 他肯定不是因为竞标,他就是冲着小暑来的,他不会放过小暑的!关上卧室的门,单独在历寒尽面前,他才放任自己将这崩溃的一面展现出来,臧修逸恨死我们了,他肯定都会报复在小暑身上的! 历寒尽的眼底现出一抹狠戾:你放心,不会的,我警告过他了,如果敢伤小暑一根头发,我让他承受比当初多一万倍的痛苦! 云星眠慌乱地摇着头:他是个疯子,你知道的我当初抢了你,还把他害成现在这样,他最恨的人就是我! 他猛地抓紧历寒尽的衣领:他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打回去!告诉他,用我来换小暑,他肯定愿意的!他最想杀的人是我,他肯定愿意的! 看见自己最想守护的人担心成眼前这个模样,历寒尽心里也是针扎一般的痛。 他握住云星眠的手,强行把自己的痛苦都压下去,装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放心,他绑小暑的事肯定是自己策划的,陈晔也给我打过电话,臧修逸绑小暑的事他不知道,应万海也不知道,没有他们,臧修逸根本没有什么人手可用,我已经让人去四处打探了,他们带着孩子,行动不便,孩子哭闹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我们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孩子哭闹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打,如果小暑哭闹,被他打怎么办?云星眠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都怪我!我怎么就没守着他! 历寒尽赶忙再次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别犯傻了,这不怪你。 他紧拥住云星眠: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只想着把他们逼到绝路,只把你们扔给保镖,我早该想到,臧修逸疯成这样,别的地方找不到机会,就肯定会在孩子身上下手。是我忽略了。 云星眠不停地摇头:不是的本来就说好了,你安心工作,家里交给我。 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在这种关键时刻,把所有担子都压在历寒尽一个人身上。 可他确实没有把自己应该负责的做好。 这种只有自己拖后腿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无力。 而他现在做错事引起的后果却显然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宁愿臧修逸绑走的人是自己。 他电话里怎么说?真的只有让你放弃竞标这么简单吗?云星眠透过眼中的朦胧,紧紧盯着历寒尽的眸底,生怕自己错过他隐藏的什么细节。 而历寒尽的瞳孔果然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下:没错,所以你 假的,你骗我!云星眠厉声打断他,接下来,却又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发火,腔调里掺杂了浓浓的无能为力的委屈,寒尽,跟我说实话,我要知道小暑的安危,他是我生的! 历寒尽抿了下唇,知道在这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面前,自己根本没有说谎话的余地。 他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他没提竞标的事,说明天会给我个地址,让我单独去接小暑。 那小暑现在还是安全的对不对!云星眠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历寒尽这次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对哪里不对。云星眠闭上眼,沉思了下,又倏地睁开,他不可能让你单独去,一定还算上了我。 臧修逸最恨的人明明是他,肯定也最想让他看到小暑凄惨无助的样子,像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可能放过他,让历寒尽一个人前往。 历寒尽顿了顿,伸手抚上他的发顶:眠眠,只要有地址,我一定可以把小暑平安救回来的,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好不好? 不行!以往云星眠总是会不自觉地听他的话,可这次,他却拒绝得斩钉截铁,臧修逸就是个疯子,他看不到我,如果发疯,受到伤害的人是小暑!我们不能拿儿子的命冒险!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89) 他急切地盯着历寒尽的眼睛:我们一起去,我也要一起去,嗯? 历寒尽何尝不明白他的担忧。 只是自己最爱的一个人已经身处险境,他私心里真的不想另一个也与他一同去犯险。 可是面对着云星眠那近乎哀求的眼神,他劝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好。 他们的对话很快就被打断,作为与历暑至最亲近的人,警察要问他们的问题不比任何人少。 在他俩单独待着的时候,云少华已经将他们与海川集团的竞争和盘托出,警察的询问也几乎都围绕在这件事上。 绑匪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让你放弃竞标的意图?对面是你认识的人吗? 尚银素在旁边心急地解释:认识认识,就是我儿子的高中同学,现在就在海川工作。 阿姨你先不要激动,我们问他,您先休息一下。那警察颇为无奈。 历寒尽与警察的对话,也把真实内容删减了许多。 事实上,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让警察随他一起去救人。 臧修逸打过来电话的时候就强调过让他们两人单独前往,他那个疯子,如果看见他们带人过去,不管是不是警察,恐怕都会把怒气撒在小暑身上。 就像云星眠说的,他不敢拿小暑冒险。 历寒尽报警确实是为了让家里几位长辈安心,而且,救回小暑之后的善后工作也确实需要他们的参与。 而云星眠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渐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 直到警察的问题问完,他才幡然醒悟,如果臧修逸绑架小暑的事应万海并不知情,那陈晔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也打过来电话呢? 要知道,他们现在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恐怕应万海不会那么好心让陈晔刻意在竞标前夜对儿子进行慰问。 这次是关乎海川生死存亡的一次竞争,就算没有派臧修逸绑架小暑,他们一定也想了别的办法让历寒尽退出。 云星眠原以为自己因为担忧儿子的安危,已经顾不得其他,可没想到,越是这种时候,他的脑子反而越因为亢奋而清醒。 陈晔打来电话,说不准也一样给历寒尽施加了压力。 历寒尽原本确实是准备瞒着他的,在儿子被绑架的事情面前,他实在不想再让其他事情扰乱云星眠的心思。 无奈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云星眠愣是自己将这事儿琢磨明白了。 所以,在他的询问下,历寒尽也只能实话实说:他打电话来,说如果我们不退出竞标,应万海就要把小暑的身世公布出来。 一旦这样,不只是他们会有麻烦,整个臧家的秘密都再也掩盖不住。 不得不说,应万海用得这一招实在是阴险毒辣。 云星眠下意识地摇头:不行,他既然打过这个主意,就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如果让海川翻过身来,他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云星眠原本觉得为了小暑,什么竞争报复都无关紧要,可现在听了历寒尽这些话才惊觉,如果真的错过这次将海川一举压垮的机会,就算小暑这次逃过一劫,也躲不过被所有人放在显微镜下审视研究的命运。 他们必须要真正有能力,才能护住儿子一世的周全。 你说得没错。历寒尽的脸色又有些发沉,可奇怪的是,陈晔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 他的话让云星眠也不由得一愣。 这些年来,陈晔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应万海身旁,什么事情都给他打理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开口提醒这些? 他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云星眠不确定地问。 历寒尽摇头:他这么严谨的人,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既然不是无意,那就是刻意提醒。 陈晔说这番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怎样,他或许也根本不想他们放弃明天的竞标。 只是他们猜到了他的目的,却无论如何也参不透他这样做的缘由。 难道说这些年来应万海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终于招来了他的报复? 但不管为何,应万海知道小暑的身世秘密,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要想这件事被彻底埋葬,他们不只不能放弃这个案子,反而要将应万海打得再也不能翻身。 基础调查做完,警察也分成了几波,一波在他们家驻守,随时等着臧修逸那边再打电话,其他该查监控的查监控,该找人的找人,还派了几个人去应家了解情况,都开始彻夜忙活了起来。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天眼系统,想找到蓄意隐藏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不管怎样,警察们这番忙碌本就值得钦佩。 工作的事有肖钦在,如果他们只需要对付臧修逸,两人打可以不管不顾地去救历暑至,但现在又多了个存着险恶心思的应万海,登时让人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 顺风顺水地忙到现在,历寒尽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些轻敌。 论头脑论实力,应万海与臧修逸或许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们一起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却棘手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夜已经深了,云家却还在灯火通明着。 若不是有警察时时安抚,家里三个长辈可能真憋不住想要出门去找人,在他们看来,这样总比在家里傻等着要好。 历寒尽自然是不敢放他们出去。 好容易劝着姥爷回房躺下,尚银素与云少华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睡,眼巴巴地在客厅里守着,生怕臧修逸再打来电话自己会错过。 警察也说得很明白,绑匪的目的不是要钱,既然前面一通电话已经讲明了他的目的,为了避免被侦查到,在明日报给历寒尽地址之前,会再打来电话的几率很小,但两人始终抱着几分侥幸心理,迫切希望能早些知道孩子的具体消息。 历寒尽与云星眠当然也同样着急,在这样的焦急之下,竟意外接到了肖钦打来了的电话。 老赵那边说,在城西区金水街打听到些情况,一辆黑色商务车里面的人开窗扔瓶子,车里面坐着俩小孩儿,其中一个看见路人,特激灵地趴窗口喊救命,不过那车很快就关窗开走了,路人太慌,也没记起来车牌号,不知道会不会是小暑。 肖钦这边刚说完,负责的警察也接到了电话,说110报警中心那边传来的消息,那路人已经报警了。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这么恶劣的事情,估计早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那个负责的警察很快就安排外面搜寻的人去城西区,紧接着,又叫了一个胖胖的娃娃脸小警察,让他带着历寒尽也一起赶过去。 如果真的搜寻到什么线索,有家人在,也好及时过去认人。 历寒尽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积极,反而对着云少华道:爸,你跟这位警察同志过去吧,我和星眠一起带严俊他们也去城西找找,人多力量大,我带着手机,有消息随时通知我们。 严俊是历寒尽找的保全公司的老大,虽说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但在用人之际,历寒尽也没有苛刻到就此把人打入冷宫。 上一世历寒尽就与严俊合作过不少次,就连肖钦也是从他们公司出来的,虽说这一世,肖钦忙于学业与工作,没能练出一身好身手,可严俊打起架来却依然好用。 听完他的话,其他人不疑有他,很快便行动起来,可云星眠却从中察觉出几分异样来。 果然,两人一踏出家门,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历寒尽便开口道:城西区,金水路,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 云星眠慌乱的脑子在他的点拨下豁然开朗:你是说当初,你关尚斯寻的地方? 第93章 向往 历寒尽上一世关尚斯寻的地方, 也就是俩人双双坠楼的最后地点。 准确来说,其实那地方不在金水路,而在跟金水路隔了一条街的宝林路上。 那地方有一片海川开发建造的商品楼, 上一世, 这项目差点砸在他们手里, 是历寒尽回国接手之后才起死回生的。应万海一高兴,点了其中一栋楼送他, 历寒尽特意换了一栋位于边角的, 方便行事,后来查出来云家灭门的真相之后, 就把尚斯寻囚禁在了高层。 这一世, 按时间来说, 那一片楼群应该还在宝林路做着烂尾建筑,人烟稀少,楼宇林立,用来放置人质确实很合适。 而且臧修逸与他回国时间差不多,身在海川集团, 会知道这个项目也不意外。 你觉得他会把小暑关在那吗?云星眠一下打起了精神。 这个猜测猛一看着实有些天马行空。 可是在想到这个可能后,两人心中却都涌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说许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上一世他们在这里死去,或许就注定了这一世还要去走一遭。 警察们都在金水路盘查着消息,严俊把车开过来之后,他俩就直接指挥着去了宝林路。 他们带的人不多, 除了严俊就多加了另一个身手不错的小伙子,但严俊把装备准备的很齐全,不只一人发了一套迷你的通讯设备,还特意背了只不大不小的背包, 里头装的都是应对各种情况的工具。在路上调试好通讯设备,因为怕臧修逸的人察觉,四个人一到宝林路就把车停在了路旁,趁着夜色徒步而行。 心里记挂着孩子的安危,他们走得也是很快。 这一片楼于上一世他们离开时还有很大不同,一栋栋高楼虽然已经拔地而起,但却还都是一个个冷冰冰的空架子,地面也还没有整修过,四处都崎岖不平。 但这样一来,东一堆西一堆的建筑垃圾却正好能够隐藏他们的身形。 历寒尽凭借记忆带他们朝着回忆中的那栋楼,就在快到达的时候,听见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那不耐烦地喊:这、这他妈都都都什么时候了,怎、怎么还这么多蚊子? 他或许没想到真会有人找到这里,根本没想过要把声音压低,在四周静谧的环境下,这声音听起来清晰无比。 四个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就这黑洞洞的烂尾楼群,别说正常人,就算是想要找个栖身之所的流浪汉,也不可能跑到这么偏僻的一栋来,这阴气森森的,光是吓都能把人吓死。 听见这声音,他们就明白,这次恐怕是真的来对了。 早知道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带盒蚊香回来,奶奶的,谁能想到当个绑架犯也这么憋屈,还得在外头给他们巡逻,还不如当初在车里跟踪好受呢。这次的话语听起来就流利了许多。 二、二哥!那结巴再次开口,你、你你你说咱们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绑、绑架犯了!那小白脸看、看起来文文弱弱,心、心还挺狠。这、这要被抓了,咱们 嗙 一声脆响,听着像是有人挨了他:呸呸呸!你这乌鸦嘴,能不能盼着点儿好!没听他说吗?这次事儿成了,一人给咱们五十万,咱们去哪儿赚这老些钱?等钱一到手,咱们就跑,公安局那群吃干饭的,还真能跋山涉水去找我们?什么时候风头过了,咱们什么时候风风光光地回来,到时候,看大胖那群二逼还笑不笑话咱们。 听这对话,看来孩子确实是被绑到了这里。 云星眠不自觉地紧握住了历寒尽的手,激动不已。 历寒尽安抚地摩挲着他的手指,飞速与严俊交换了个眼神。 严俊意会,与那个小伙子打了几个手势,两人便悄悄朝着说话的方脸跟瘦子移动了过去。 敌在明,他们在暗,这一波接近自然是悄无声息,方脸跟瘦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从背后突然出现的他们擒住了。 小伙子捂住瘦子的嘴巴,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了过去,严俊箍住方脸,却没有动手,只悄声问:问你什么老实回答,知不知道? 方脸看着肥头大耳,胆子却真不大,本来让他绑人,他心里就发怵,现在看到瘦子人都晕了过去,顿时没了主心骨,不管严俊问什么,都只管咦咦唔唔地点头。 严俊尝试地放开手,见他确实没有大喊大叫,便暂时放下心来。 历寒尽第一时间便牵着云星眠奔了过来:孩子是不是在上面?几层? 之前他关尚斯寻的时候,是把人关到了二十几层,可现在这楼又没有电梯,想必他们也不可能特意爬那么高。 方脸越急越结巴:他们在、在在在在 几个人听他说话,真恨不得再把瘦子叫醒,把他敲昏过去。 怪只怪天色太黑,他们刚才也不好区分说话费劲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五楼!方脸终于把最关键的两个字说了出来。 楼上几个人?历寒尽紧接着问。 方脸一脸惊恐,继续费劲地往外蹦:俩大、大、大人,俩hh 俩大人俩孩子?见他许久h不出来,严俊心急得不行,干脆根据他蹦出来的几个字儿,猜测地帮他说完。 方脸赶忙点头。 两个大人,也就是其中一个是臧修逸,另一个是你们同伙?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历寒尽却并没有感到太轻松。 他原本就想到臧修逸应该没有太趁手的人可用,但也没想到,加起他自己来一共就四个人,他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人。 看来这家伙真是疯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算他们现在找到了小暑,可想要把他安然无恙地从一个疯子手中救出来,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严俊可能是根本不相信他们就只有这寥寥几个人手,毕竟下午光出来拦他们的车就有好几辆。 老实点儿,说,到底有多少人!严俊问着,还狠狠在方脸腿弯上顶了一记。 他是练过的,这一下顶得方脸的脸色都白了,额头上都疼出一层细密的汗。 这、这位大哥,真的就、就俩人,臧、臧经理说其他人都不可靠,没让他们跟着。害怕之下,他的口条都变得利落了些。 那臧修逸有没有做什么其他防备?严俊再问。 方脸苦着脸想摇头,又被严俊紧勒住了下巴,只能继续艰难地叙述:我、我们也没想到你、你们能找到这儿啊! 确实,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的巧合,他们就算想到这附近有烂尾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这一栋。 臧修逸就算心思再缜密,也防备不到这一步。 又问到他们具体待在哪个房间的信息,严俊毫不留情地再次一手刀劈过去,把方脸也放倒了。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0) 那小伙子过来,就地取材,脱下两人的上衣,撕巴撕巴,把他们的手反剪到背后,紧紧绑了起来,然后堵住嘴巴,拉到一旁的土堆后面扔着。 现在这天气算不得冷,就算是不穿衣服也冻不出毛病,就是估计十里八村的蚊子都能过来饱餐一顿。 历寒尽早已在来的路上把这栋楼的构造与他们解释了个差不多,根据方脸交代的位置,四个人选出个最保险的楼梯,悄悄摸了上去。 一上到五楼,他们就看到方脸所说的那个房间里透出些灯光。 这里通电当然是不可能的,但现在这条件,想要买个临时的照明设备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野,大爸爸跟小爸爸为什么还不来,我想回家了。未建成的楼,窗户跟门都还没装,也根本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历暑至说的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到了潜伏在门外的几人耳中。 在这时候听见儿子的声音,历寒尽与云星眠心里都是一震。 小暑云星眠无声地低喃着,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儿子抱住。 历寒尽双眼晶亮,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云星眠懂得他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从儿子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他虽然有些怯怯的,但应该是没受什么伤。 而且到了现在,臧野好像也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知道孩子并不是一个人无助地在这群恶人之间流泪,两人一直坠着的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嘿,小孩儿,等着吧,你那俩爹明天就来。这语气跟音调一听就不是臧修逸的,不用说,是那光头故意在吓小孩儿,等他们来了,我就先把你从窗户里扔下去。 历寒尽眯了眯眼,脸色有些阴沉。 你骗人!我大爸爸才要把你扔下去!历暑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逞强,你演的一点也不好!我要让我大爸爸扣你薪水! 虽然臧野反复跟他说这是一场演习,可是到这种深夜还没能回家,历暑至是真的害怕了。 在外人面前,他又不敢把恐惧流露出来,只能靠着这些逞强的话来给自己壮胆。 云星眠与历寒尽虽说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却能听出来他的胆怯,两人的心顿时又紧紧地揪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呢。这次响起的是臧野的声音。 小野,我有点想尿尿。对着臧野,历暑至的声音弱了许多。 听见这话,外面的四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带孩子出来方便,那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果然,那光头不耐烦地道:去去去,自己去门口解决。可不要跑远,小心有鬼吃掉你们! 听见他犯懒到居然想让孩子单独出来,云星眠心里不由得一喜。 你骗人!老姥爷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说是这么说,但听历暑至这音调,明显是真被他吓到了。 我陪你去,我们就在门口,没事的。臧野道。 严俊与历寒尽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悄悄朝着门口逼近,想等孩子出来立马抱住。 房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两个孩子已经站起身。 等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臧修逸却在这时出了声。 听见这个声音,历寒尽的眸底的光芒不由得黯了下来,变得阴恻恻的。 跟他出去。臧修逸继续出声交代,虽然声音平淡,却完全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光头低咒一声,却也不敢不从,只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尿尿尿,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多事儿!奶奶的! 他骂骂咧咧的,人也站了起来。 房间里亮着灯,窗户上又没安玻璃,他这一站起身,历寒尽就将他的身形看了个大概。 他身材不高,到看着比楼下那两人都结实了些,应该真是个练家子。 严俊又对历寒尽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上前制服,让对方顾孩子,历寒尽点点头,两人又悄悄朝着门口走了几步,谁料走在前面的严俊却一脚踏到了他们扔在地上的一片什么东西,咔啪一声,一踩就碎,声音在这黑夜中清脆又分明。 谁!光头立即惊觉,原本躺着的臧修逸也一并坐了起来,黑黢黢的眼睛盯向窗外。 几个人同时屏住呼吸,贴紧了墙面。 历寒尽趁机往地上扫了一眼,那塑料板应该是臧修逸特意放的,薄薄的一块,却很大,在这漆黑的夜色掩饰下,根本很难让人发现。 老二还是老三?你们是不是又缺吃的了?大半夜的怎么那么能吃!光头可能觉得根本不可能有外人出现,紧接着便主动为他们找到了掩饰的理由。 严俊压低了嗓音,刻意靠近那结巴的声线,在窗外应了一声。 光头重新躺了回去:正好,你进来带这小子出去撒尿。 几个人还没来及松口气,就看到臧修逸突然站起身来,朝着角落里两个孩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相对于光头,多疑的他可是不好糊弄得多。 不要拉我!我要出去尿尿!房间里又传来历暑至的声音。 臧修逸却还是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了另一个窗边,沉着声音道:在这儿尿。 这房子的户型,靠近路边的方向开的是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开落地窗的本意是为了美观,但现在还没装上玻璃之前,就变得危险得多。 历暑至只是站在窗边,看着黑洞洞的外头,腿就软了,哪怕心里害怕臧修逸,也不由得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我不要在这儿,不要在这儿! 臧修逸一手提着他的领子,眼睛却朝着门口望了过来:外面的人到底是谁?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他扔下去了。 就算他不觉得历寒尽会在自己说出地址前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这么久,瘦子跟方脸都没有进来,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不要! 历暑至眼睛一亮,拔腿就想冲向门口:小爸爸!小爸爸 跑了没两步,他就因为臧修逸扯着领子的力道不得不站住。 他忙不迭地用力挣扎:放开我!坏蛋!你放开我! 既然已经暴露,他们也没有再隐藏身形的必要。 云星眠与历寒尽一起奔到门口,见此情形,一声猛喝:小暑!别动! 臧修逸就站在窗边,往后半步,就可能从窗口掉下去,云星眠真怕儿子这么一挣扎害他踩空,那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经他一说,历暑至顿时停了动作,只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还被蚊子咬得睡都睡不着,这会儿看到两个爸爸都在,自然是满腹委屈,原本还一直憋着的泪一下就忍不住了,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掉出来。看见儿子这副模样,他们两人自然是心疼得胸口都憋闷。 云星眠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吼声确实太大了些,赶忙柔声道:小暑乖,爸爸不是故意吓你的,你乖乖呆着,等会儿爸爸就抱你过来。 历暑至擦擦眼泪,往旁边看了看,哽咽着道:小爸爸,我,我害怕。 小暑不怕,爸爸马上救你过来。历寒尽的声音也是难得温柔成这样。 臧修逸冷笑一声: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现在的臧修逸并不知道他们上一世的恩怨,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历寒尽跟云星眠怎么会猜到他藏匿的地点。 历寒尽也不可能跟他实话实说。 他的眼神朝着光头扫了一眼,尽量压下对儿子的担忧,语气平稳地道:当然多亏了这位大哥派了那两位小弟过来报信。 那光头原本在他们出现之后,就警觉地挡在了臧修逸身前,听见话题扯上自己,慌忙争辩:我?关我什么事? 他扭过头去,对着臧修逸解释:我没有!你别听他们挑拨! 可谁知臧修逸根本就没有全心相信过任何人,下一刻,他就在裤兜里掏出一把□□,对准了离他最近的光头:你,站过去!离我远点儿! 面对这样不通人情的老板,光头简直有口难辩。 不过,原本他肯帮臧修逸做这种事,就是冲着说好的巨款,现在,人家孩子爹都找上了门,在楼下望风的老二老三说不准都已经被抓了,他还能拿到个什么钱,趁着他们对峙,现在跑路才是正事。 光头举起手来,转身面向历寒尽的方向:你们也看到了,绑这孩子都是他的主意,我也是被骗了,你们先忙,我现在就走,绝对不再当这种人的帮凶! 他一边说着,一边磨磨蹭蹭地往门外走,为了避免与历寒尽云星眠起冲突,他还刻意绕远了一些。 历寒尽并没有阻止他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他纠缠,光头不由一阵暗喜,这楼既然没装玻璃,那么到处都算出口,就算楼下现在有警察等着,他逃跑的概率还是很大。 眼看着到了门口,光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才迈出门去,就觉得脚被人绊了下,一下跌了个狗吃屎。 绊他的人正是一直在门外躲着的严俊。 而那个小伙子也眼疾手快地涌上来,膝盖压住光头的背,直接反剪他的双手,把他外套脱到胳膊上,缠了个结结实实。 听见外面的动静,臧修逸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揪住历暑至领子的手也收紧了一些:看来你们还带了其他人手。 光头既然被他们抓了,前面自然就不可能真的出卖他为他们指路,这么说,楼下那两个放哨的也是被他们打倒的,这么说来,来的人或许真不少。 他的动作又把历暑至吓了一跳,小嘴一扁,又哗啦啦掉出一串的眼泪。 云星眠担心得手指都在悄悄发颤。 他握起拳头,把颤抖的手指藏住,对着臧修逸道:你要找的人是我,与孩子无关,你让他过来,我换他。 臧修逸对着他阴恻恻地笑出了声:云星眠,你真的喜欢把别人当傻子耍。没错,我要找的人是你,但我是要看你痛苦,看你痛不欲生!你猜,我如果把这孩子从这里扔下去,能不能看到这种效果? 他说着,把手臂往窗边松了松,历暑至往外面倒了下,赶忙伸手再次抱住他的腿,人又哭出了声:爸爸!我不要玩了!我要回家!呜啊 云星眠与历寒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臧修逸!你敢!历寒尽厉声道。 臧修逸再次冷笑一声:你好像很喜欢威胁我,你再威胁试试,看我敢不敢 历寒尽赶忙抬起手,与他示弱:等等!我没有没有威胁。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冷的历寒尽低头,居然还是对我。他笑着将视线从历寒尽身上转向云星眠,可是那笑意却看得人心生寒意,你知不知道?小时候,他被好几个比他大的孩子围着揍,让他跪下,承认自己是□□生的,他都没服。 听见他以这样不尊重的语气提起母亲,历寒尽的拳头也不禁悄悄攥了起来。 臧修逸却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 他又低笑了一声:我就想,你能为这个小野种做到什么程度呢?当初你说什么也不肯跪,那现在为了他呢?这个小野种,值不值得你给我跪下? 他说着,又低头对着历暑至道:小暑?这名字不好,要我说,你也改叫小野,是不是,小野种? 在他这一番话之下,两人才明白臧野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尽管很不合时宜,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始终沉默的孩子看去。 就在下午,臧野还只是个在他家与历暑至玩耍的小孩子,现在却成了他们眼中臧修逸的帮凶。 这时候再想到他这个名字的意义,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怎么样?肯不肯跪?臧修逸改为抱住历暑至的肩膀,将人紧箍住。 臧修逸,你不要太过分!云星眠疾声道。 嗯?臧修逸挑了挑眉,将那一枚□□的刀刃对准了历暑至脖子上的动脉位置,我说了,可不要威胁我,不然我可不知道,这孩子是先喷血,还是先掉下去。再问一次,历寒尽,你肯不肯为了你们的宝贝儿子,跟我下跪呢? 在多年以前,他也曾蹲在受伤的历寒尽面前,给他的伤涂药,悄悄安慰他说真的受伤了可以哭。而现在,他却早已经变成了历寒尽记忆中那几张凶神恶煞的脸庞之一,面目全非。 我大爸爸才不会跟你下跪,坏呜呜呜!历暑至带着哭腔也不忘帮爸爸说话,只不过刚说一半,就被臧修逸又逼近了几分的刀子给吓住了,哭得更大声了些。 看着那与儿子的脖颈近在毫厘的刀刃,历寒尽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只恨自己没能把身手练得好些,在臧修逸反应过来之前,将儿子一举救下。 门外,严俊把光头敲晕,已经带着手下去了六楼,想着伺机救人,可是他们虽然带了工具,但如果从楼上一跃而下,又恐怕会惊动臧修逸,害历暑至出什么意外。 这么一来,就很需要楼下的两人做些什么,吸引臧修逸的注意力。 从隐藏的耳麦里听见严俊的低语,历寒尽心下也有了主意。 嗯?臧修逸的脚步又朝后退了一点,威胁的意图明显。 历寒尽抬起手来:别!我跪!我跪 云星眠脑子一木,反射性地抓住了他的手肘:我跪。 尽管知道历寒尽只是想转移臧修逸的注意力,好让严俊破窗而入,可他还是潜意识地不想看到历寒尽被这样折辱。 历寒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却听得臧修逸哂笑一声:在我面前秀恩爱是吧?好,你俩一起跪。 准备好了。严俊的气音从耳麦中再次传出,三二一一起行动。三 爸爸!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臧野却突然出了声。 臧修逸狰狞的表情僵了下,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身在楼上的严俊也听见他的声音,停下了口中的数字。 臧野手中拿着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衣服上割下来的布料,缓缓走向臧修逸:爸爸,小暑站在这里害怕,我帮他蒙上眼睛,好不好?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1) 臧修逸没有说话,却也没有阻止,像是默许了他的行动,而且为了方便他的动作,将那只拿刀的手也悄悄挪到了一边。 历暑至见他过来,哭声终于停歇了一点,对臧野道:他不是你哥哥吗?你怎么叫他爸爸? 臧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到他身旁,举起那块布叮嘱:小暑乖,不要乱动,不然会在这里掉下去的。我帮你带上这个,你就不害怕了。 历暑至对臧修逸的态度虽差,却很听臧野的话,乖巧地对他点点头。 臧野笨拙地帮他擦了擦眼泪,紧接着又将那块布小心地蒙在了历暑至眼睛上,从后面系紧。 虽然历寒尽与云星眠都不知道他此举是为了什么,但一想到儿子蒙上眼,或许真能减少些恐惧,便也没有开口阻止。 现在窗边多了个没人抓着的孩子,严俊在楼上迟迟不敢行动。 戴好了就回去,你往后,站远一点!臧修逸硬邦邦地对臧野道。 臧野没有挪动,只是回过头去,对着云星眠开口:我没有想要骗你们,我也不知道小暑会突然跟着我跑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解释让云星眠有些愣怔,不管怎么说,现在好像都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刻。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深思这其中的异样,臧野忽又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仁盯着臧修逸,然后,唇边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臧修逸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伸腿将他踹到一边,可早有准备的臧野动作却比他更快,他探过身去,在臧修逸钳制着历暑至的手上重重了咬了一口,臧修逸一吃痛,手上的力气顿时小了许多。 臧野见机将历暑至猛地朝房间里推去,正撞在奔过来的云星眠身上,云星眠赶忙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与此同时,臧野抱住臧修逸的腿,重重地朝着窗外坠去。 小野!奔过来的历寒尽伸出手,却还是没能扯住那孩子的衣角。 砰 楼下立即传来一声巨响。 那是他们坠落的声音。 臧野一直都知道那是他的爸爸,从还没见到他时就知道。 在孤儿院呆着的时候,那个被院长叫做陈特助的人来找过他几次。 那是唯一一个会笑着对他说话的人,尽管那伪善的笑容有时候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告诉他,爸爸就快来接他回去,除此之外,也并没有说其他,可这个消息对臧野来说,却像是一封来自天堂的信,让他抱了满怀的希望。 后来他真的出现了,长得好看,笑容和煦。被他牵着手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臧野怀着满心的感激,他想以后自己终于也是个能有爸爸疼爱的小孩,终于不用再因为想多喝一碗汤而被阿姨打手心,他也能做一个快乐的孩子。 他那么幸福,可那幸福却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个下午。 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哥哥,不当着外人的时候,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一踏入家门,那人就卸下了脸上的伪装。 在孤儿院呆了那么久,臧野早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就连陈特助脸上的伪善都瞒不过他,但也许是他对这个爸爸太过期待,才会以为,他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如春风般和煦的。 后来的日子,臧野每次挨打,每次捂着伤口在床上独自□□时,都会做梦回到那个下午。 他真想自己一直在孤儿院里等着那人来接他,一直满怀希望地等下去。 所以那天,当这个人跑到他面前说对不起,说以后也想学着做一个像厉叔叔云叔叔那样的爸爸时,他真的无法抵挡其中的诱惑。 厉叔叔跟云叔叔对小暑多好啊,那种好,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相信一次。 所以他甘愿为了他对着修烈叔叔说谎,每天假装去小暑家,然后偷偷跑去跟他见面。 而他这些天,也确实像是别人的爸爸那样,带他去吃汉堡,带他去游乐场,带他一个一个娃娃机挨着玩一遍 他只是个小孩子,他其实,没有那么强的洞察人心的能力。 他以为这些好都是真的。 直到那人告诉他,小暑想他了,要送他去见小暑,又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把小暑带出来,然后他要带他们去玩娃娃机。 臧野知道这不正常。 可他真的害怕,如果他不去,这人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或许,他不会的,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带着自己跟小伙伴一起出去玩。 抱着这样的希冀,臧野在他的叮嘱下进了云家的门。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把小暑带出来。 臧野只是想,如果他真的以后要好好做我的爸爸,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要带小暑去玩,那我不带小暑出来,他一定也不会生气的吧。 他只是这样希望,但内心深处却又明白,其实并不是这样。 在他听见有人接他,决定一个人从小暑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其实自己再也不会感受到他的疼爱,或许他将要受到的打骂,比那人以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更多,可他真的一刻都没有想过,要把小暑带出去给他。 这人对他的好或许是虚幻的,但小暑却真的像天使一样。 幸好,他从来没有开口叫过他爸爸,幸好,他心里属于爸爸的那个称呼,一直都没有得到玷污。 他最后对着小天使笑了笑,说:我会想着你的。 便毅然决然地踏向,那座可怕的地狱。 第94章 曝光 漆黑的夜色被一盏盏车灯照亮, 院子里的警笛声响彻天边。 躺在云星眠怀里的历暑至被吵得睁开迷蒙的睡眼,咕哝着问:小爸爸,演习还没完吗? 云星眠还在发着怔, 听见他这话, 反射性地问:演习?什么演习? 就是演习啊小野说这次演习我要等着被大爸爸小爸爸救, 你们来好晚哦,我都好困了。历暑至晚上睡觉的时间一向规律, 今天熬到这个点儿实在是少见, 这会儿待在爸爸身边,一安下心来, 就再也撑不住, 话还没说完, 眼就不自觉地闭上了,小野呢?我还要跟小野玩。 刚才那一幕,历暑至被蒙着眼,根本没有看到,而在那之后, 也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就直接那么蒙着他的眼, 抱他下楼离去。 而他就在云星眠肩头这么颠簸着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想到问小野的去向。 而现在问完,他就又梦呓着睡了过去,根本不了解自己刚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惊险, 也不知道另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云星眠的心紧缩着,想到那孩子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个认真凄楚的眼神,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在世间浸淫了太久, 他真的改变了太多,小野也不过只是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四岁孩子,而自己却以那样恶毒的想法来揣测他。 可那个孩子,为了救小暑,却甘愿与臧修逸同归于尽。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这样弱小的孩子,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心里究竟有多害怕。 原本云星眠一直觉得自己的改变只是出于自保,对外人冷漠些没什么不好,可是这孩子的所作所为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脸上,让他不由得自惭形秽。 小心,小心,说是那个摔死的大人有艾滋病,都小心不要碰到,离远一点让医生处理。车窗外还有人在喊。 云星眠的心又被高高吊了起来。 虽然只有五楼,但那扇窗的楼下却正好堆着些破石块烂楼板之类的建筑材料,臧修逸摔在上面,简直是血肉模糊。 当时他们只一心担忧着臧野的情况,飞奔下楼之后,历寒尽直接就过去将孩子抱了出来,现在想想,他跟孩子身上都沾了许多血。 云星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担心。 叩叩叩 严俊过来,敲了敲车窗:孩子已经上了救护车,医生初步判断应该是胳膊骨折了,其他没什么大碍,寒尽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别担心,先送小暑回去。 那臧修逸的血呢?他们有没有吃阻断药?去的医院里有吗?云星眠心急得不成样子。 他把片刻间就熟睡过去的儿子放到车座上:严俊,麻烦你把孩子送回家,一定要好好送回家里。 严俊明白他是放心不下臧野,便欣然把这任务接了下来。 历暑至又熟睡了过去,看着自己的人换了一个也不知道,小嘴还在睡梦中砸吧着,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没对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而这一点要归功于谁,可想而知。 云星眠从车里钻出去,迎面便遇见了跟着几个警察走过来的臧修烈与云少华。 知道出事之后,臧修烈也一直都在跟着警察找人,这会儿接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小暑呢?听王警官说他没事。云少华一看到儿子,立即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云星眠与他紧紧抱了下:别担心,他就在车里,现在睡着了,你正好赶紧陪他回去吧,妈跟姥爷估计见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云少华急着看孙子,没与他废话,就匆匆钻进了车里。 云星眠这才与姗姗来迟的臧修烈对视在一起。 这一次相见,臧修烈的神色更为复杂。 抱歉开口说了这两个字,他便再也说不出其他。 云星眠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做错事的人也不是你,别再往身上揽责任,再说他也已经 凭良心讲,臧修逸的死其实让云星眠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那家伙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只要他活着一天,云星眠就要为家人担惊受怕一天,永无宁日,而现在,这种担忧终于告一段落,说心底没有庆幸,那是假的。 可是臧修烈怎么说也是那家伙的家人。 节哀。他干巴巴地安慰。 臧修烈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还不能消化堂哥去世这个消息。 你见过他的见过他了吗?云星眠本来想问他有没有见过臧修逸的尸体,问到一半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及时改变了话术。 臧修烈摇摇头:他们说如果现在不想看,可以等后面去医院认尸。 警察与医生一来,历寒尽就报备了死者有艾滋的消息,看那遍地的血,医生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出于紧急,先把臧野带去了医院,臧修逸的尸体还在原地没动过,死状着实有些惨烈。 一想到他的情况,云星眠又不由得担心起臧野与历寒尽的情况来。 当时臧修逸与臧野一同跌下去,却恰好垫在了臧野身下,这个巧合也救了臧野一命,可他迸出的鲜血也溅在了臧野身上,要说历寒尽身上没有伤口,感染的几率还小一些,臧野一同摔下来,还摔成了骨折,万一身上哪里擦挂出来些外伤,危险性可就一下翻了好几倍。 这孩子好容易死里逃生,可没人想看着他再遭遇另一场噩运。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说。臧修烈长长叹了口气,还有小野,听他们说他现在在医院,我 你先留在这儿善后吧,这种事情不是你能独自处理的,就算你不说,警察也会通知家属,天亮之后给家里去个电话吧。云星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那边你先不要担心,寒尽已经跟着救护车去了,我现在也要赶过去,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云星眠说完,就匆匆向前走去。 云星眠。臧修烈突然出声喊住他。 云星眠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抱歉我好像,我什么事都没做好,连小野都没能照顾好如果我更关心他一些,一定不会几天都发现不了一点不对劲臧修烈局促地低下头。 云星眠长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往前看吧,不要再让这些事情影响你太多。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其实根本怪不着臧修烈,其中很多细节,如果自己肯用心一些,说不定也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场意外。 只希望以后,一切真的能够雨过天晴。 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云星眠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发白。 臧野还在手术室里,不知道谁给历寒尽送来了衣服,他身上的血衣也已经换下,但人也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经历了一晚上梦境一般的惊险,看到历寒尽的那一刻,云星眠第一反应就是想冲上去抱住他,让躁动的心能稍稍安稳一些。 历寒尽轻易便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在睁开眼的那一刹,抬手便阻止了他的接近。 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历寒尽身上看出的反应。云星眠不由得愣了下,但紧接着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也瞬间变得沉重了许多。 吃阻断药了吗?他开口问。 历寒尽点点头,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将脸偏了过去:先别靠我这么近。 云星眠无奈地直起身来:你身上又没什么伤口,只是帮忙抱起来而已,没事的,何况吃药吃得这么及时,据说这样成功率接近100%,真的不用太担心,而且这种接触根本就没问题的,别告诉我连这个你都不知道。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坐在了历寒尽身旁。 历寒尽忙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喂!云星眠伸过手去,想把他脑袋扭过来,却被历寒尽一把握住了手,紧紧钳制住。 我知道不会。历寒尽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但还是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放别人身上,我也会很理智的觉得不会,可看到是你,我还是会觉得害怕。 云星眠看着他躲闪的模样,片刻间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就算他在来的路上查过了资料,知道阻断药在24小时内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可一想到这个人是历寒尽,他心里的担忧却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终于不再试图接近对方,乖巧地与历寒尽保持着距离:有什么不良反应吗?看你脸色有点发白。 历寒尽倒是没有瞒他:有点恶心,其他的还好。 我应该买点粥过来的。云星眠懊悔地道。 医院附近总有些二十四小时的店铺,只是这一路云星眠心急火燎的,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2) 历寒尽对他笑了下:算了,我也不想吃。 云星眠看了看手术室,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小野应该也快出来了,我看你就先回家吧,路上自己买点儿粥垫一垫,胃里也能好受些。这里有我就好。 历寒尽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也没再坚持。他站起身来,才开口道:我最近就先不回去住了,住公司附近,跟爸妈他们就说竞标之后工作太忙,别让他们担心。 公司附近确实有一套小一些的公寓,原本就打算等历寒尽上班时间稳定下来偶尔休息用,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云星眠明白他是想在确保安全前与家人保持距离,也没有阻止他:好,我陪你一起搬过去。 历寒尽张嘴想说什么,云星眠开口打断他:不然我不放心。 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他故作轻松地道:再说了,还有小野呢,他也跟你一样需要阻断治疗,等他出院,我们带他一起住过去,反正也就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云星眠说着笑了笑:不知道小暑会不会吃醋。 历寒尽苍白的脸上也因为笑意染上些血色:他肯定也一样吵着要搬过去,不过肯定是为了小野。 是啊,这孩子。云星眠垂下脑袋,有些犹豫地征询着历寒尽的意见,寒尽,等事情都完了我想收养小野,可以吗? 历寒尽愣了下,又绽出个更为灿烂的笑:其实,我还准备晚点跟你说这个。 云星眠还真有些意外:是吗?可你最近都没在家,跟他都没怎么接触过。 历寒尽沉吟了下:嗯怎么说呢,这孩子有时候会让我想到自己小时候,更何况他怎么说也算是小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看他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而且臧修逸他父母那俩人如果小野让他们养,恐怕又得吃不少苦。 云星眠想想自己见识过的那个女人,不由得心有戚戚焉:不知道臧修烈愿不愿意为了我们撒这个谎。 只要他不告诉家里小野的存在,他们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臧修逸监护人的身份取消,但如果他不同意,想要小野回家,那他们也很难阻止。 历寒尽想了想:他这个人其实没那么固执,而且他对小野的内疚恐怕比谁都深,好好跟他说,他会同意的。 那你先回去休息,还能睡上两个小时,天亮还有竞标。云星眠再次看了看表,小野的事,我等下打电话先跟臧修烈商量商量,也不知道小野会不会同意,感觉这次,我们其实让他挺失望的。 虽说他们看起来都接纳了这个孩子在自己家里呆着,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才会让那孩子一直谨小慎微,什么都不敢说。 没事,你有小暑,他肯定愿意的。历寒尽安慰。 云星眠想想两个孩子的感情,不得不承认,儿子的魅力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自己。 历寒尽没有等着手术完成,他现在的状态看着不太好,真的很需要整休一下。 臧野原本做的就不是什么大手术,历寒尽刚走,他就被推了出来。 因为他身体情况的特殊性,这次也住了个单人病房,只是从楼上跌下来后他就没醒过,再加上麻醉药,一直昏昏沉沉地躺着,要不是脸颊确实红扑扑的,看上去真是没有一点生气。 孩子有点儿发烧,不过现在他也不适合再用退烧药,需要物理降温。到病房之后,护士一边给臧野擦着身子,一边对云星眠解释,也许是把他当成了孩子爸爸。 这护士也跟着忙活了大半夜,脸上有些疲态。 云星眠本就对臧野充满愧疚,听见这话,赶忙过去把毛巾接到手里:还是我来吧,这个我会。 小暑从小到大也发过几次烧,他们也不忍让尚银素劳累,夜里看着儿子体温这种事都是他与历寒尽做,对物理降温的方法也早已得心应手。 护士犹豫了下,把那毛巾给他:也不用一直擦,但体温最好一直看着点儿,还有,他刚吃了那个药,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真的吐了,你不要碰,只要按呼叫铃我就过来处理,看着别让孩子窒息就好。 从这护士的叮嘱来看,她也是极其用心的了。 云星眠答应下来,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帮臧野擦洗。 因为这照顾,他才得以认认真真地将臧野审视一遍。 这孩子虽然瘦,但个头却比臧野高了一些,身上被臧修逸折磨的那些伤都成了旧痕,可是有一些痕迹,看着怕是再难消失了。 这么一来,云星眠又觉得,摔得血肉模糊真是臧修逸应得的结局。 因为照顾得用心,到天亮,臧修逸的体温还真的降了下去。 只不过他应该是真的吓着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便要梦呓两句,说的什么也听不清,只带着哭腔,不免让人心疼。 对一切都毫无所知的历暑至倒是起了个大早,云星眠刚趴在床边迷糊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爷爷奶奶要陪着他一起来医院看臧野。 爷爷说昨晚演戏,小野不小心受伤了,他有没有哭啊?历暑至的语气也是极为关心。 云星眠本来想安抚住他,让他在家里老实呆着,不管怎么说,现在臧野的身体状况都不太适合见人。 虽说退了烧,但他手臂才刚接好,人也在吃着阻断药,小孩子抵抗力都弱,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小暑,两个小孩现在都不太适合在一起玩。 不过想到这孩子昨夜回头看向自己时那个灰败的眼神,云星眠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其实有些不敢面对刚一醒来时的他,自己或许,根本承受不了那个重量。 或许看到小暑一直在身边,这孩子才能放下心防。 医院离家不算太远,很快,严俊就开车带着三个人来了。 虽然昨天两位长辈都没有休息好,可大孙子平安回来,他们也都是精神百倍,尚银素还特意做了些吃食一并带了过来。 护士小姐还特意给大小三口科普了下注意事项,让他们与臧野保持距离,但跟历暑至说的理由却是臧野现在免疫力底下,需要安静一些,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历暑至小朋友果然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床边等着,吵也不敢吵。 过了没多久,就看见臧野的眉头皱了下,眼看就要悠悠转醒。 历暑至赶忙窜过去,刚想嚷嚷就又想到了护士小姐的叮嘱,赶忙把话吞了回去,看着臧野张开眼,才压低了声音问:小野,你醒啦,胳膊痛不痛。 臧野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清楚自己怎么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历暑至的脸。 尚银素在一旁看着,早已经心疼得一塌糊涂,看到他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也急忙凑过身去:小野不怕啊,不怕,奶奶也在呢,什么事儿都没了,咱们小野乖乖养病,奶奶肯定把小野喂得胖胖的! 尚银素与儿子不同,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她对臧修逸这个人也没什么概念,甚至也不知道臧野与他的关系,对这孩子的宠爱也一直都是认真的。 现在虽然经历了昨晚的事,可现在,她大孙子都已经活蹦乱跳地平安归来,现在再看见这孩子可怜巴巴地在病床上躺着,也根本顾不得他与臧修逸之间的关系。 臧野的目光转到她身上,听着听着,眼眶一红,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他真的是个极少哭的孩子,即使在被大家看到那满身伤痕时,表情都还是隐忍的,可在这劫后余生之时,他那一颗接一颗的泪珠却像是滴在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上,就连云少华这个大老爷们,看到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在自己眼上擦了擦。 别哭了别哭了,奶奶看了真心疼。尚银素心都揪在了一起,孩子乖,以后奶奶疼你,谁再欺负我们小野,奶奶都不同意。 历暑至眨巴着大眼睛,趴在床边:奶奶,我不会欺负小野的。 小暑也乖,但你要是真敢欺负小野,奶奶肯定也要批评你。尚银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历暑至揉着脑门,冲臧野做了个鬼脸:以后奶奶就偏向你了。 臧野含着眼泪,受宠若惊。 云星眠看着眼前这画面,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但臧野一对上他的双眼,身形却又明显地瑟缩了下。 云星眠心里不禁涌起了浓浓的愧疚。 臧野嘴唇蠕动了下,却还是没说一个字,如果有心,也能看出来,在看到云星眠后,他的脑袋不自觉地朝着远离历暑至的方向歪了歪,像是害怕他介意。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云星眠知道他的心结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解决的,他矮下身,对着历暑至道:我还要去大爸爸工作的地方看看,小暑帮我好好照顾小野,好不好?他还有伤,不许让他太累。 历暑至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臧野听见云星眠这么说,眼里露出些惊愕,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云星眠抽了张纸巾,将他挂在脸上的泪珠擦干净,察觉到他逐渐的僵硬,他的内疚感也不由得更加深刻。 小暑,爸爸想问小野以后能不能留在我们家,像你一样,当我跟大爸爸的儿子,可是爸爸怕小野不喜欢我们,不同意,你帮我问一问他,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结果,好不好? 云星眠怕晚了来不及,早在臧野还睡着的时候,就给臧修烈把电话打了过去。 臧修烈也是根本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想要收养臧修逸的孩子,第一反应便是不同意,不过却被云星眠三两句话就问住了。 小野如果认回臧家,你要怎么跟你大伯母说他的存在,说他死去的儿子给他们生了一个不知道另一个爸爸是谁的孙子?你觉得就你大伯母那个性格,能对小野好吗? 我可以养着他。臧修烈下意识地反驳。 你确定? 我当然 先不说你爸妈同不同意,陈医生的人品当然是没什么说的,但是他爸妈同意吗?就算是同意,你确定你未来的女朋友愿意跟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 臧修烈沉默了。 而且到时候,臧修逸爸妈肯定也会缠着小野,想靠他养老,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儿子死的时候小野在场,你确定不会把气都撒在小野身上?这孩子这几年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你忍心让他接下来的日子也过成那样吗? 为了小野着想,在出事之后,他与历寒尽仓促地商量了一个版本,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说的都是臧修逸不小心跌到窗外,出于自保,反射性地把臧野一起拉了下去。 当时严俊与他的手下在六楼,对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太清楚,而历暑至又蒙着眼,所以在这世上,知道当时情形的,也就只有他们和臧野三个人。 所以云星眠跟臧修烈说的时候,也只说了臧野在场,并没有提到细节。 可这样臧修烈也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利害。 对于小野来说,臧家是又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也听心理医生说过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让他去适应新的环境,尤其是现在,你大伯母知道了臧修逸的死讯之后,家里的气氛肯定更压抑吧。云星眠继续给他洗脑,我这儿对小野来说是个熟悉的地方,而且他跟小暑感情那么好,我们家人,你也了解,我们肯定会对他好的。 臧修烈的态度终于松动了些:这也要看小野的想法说不定他想跟我回家呢。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不太可信,说得底气越来越虚。 而云星眠也赶忙趁机与他敲定下来,只要小野愿意留下来,他也就愿意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反正你是他叔叔这件事是不会变的,以后你随时都能过来看他,觉得我们对他不好了,再反悔也不迟。云星眠这样安慰。 臧修烈终于被他说得安心了些:那我以后真的会常来。 这话说得好像是已经笃定了小野会决定留下。 不过臧修烈答应得这么干脆,也确实是因为觉得臧野在云家呆着比回臧家要好得多。 臧修逸这样扭曲的性格,绝大多数原因都出在大伯母那严格到让人窒息的教育方式上,在刚刚见证过他的悲剧之后,臧修烈实在不忍心这种悲剧再在臧野身上重演。 跟臧修烈打完电话后,云星眠也已经跟爸妈姥爷都通过气,家里的经济条件又不差,不怕多养一个孩子,而且几位长辈对小野这孩子是真的同情又疼爱,这件事也根本没人反对。 所以云星眠才当着孩子的面说了出来,既然大人都同意,现在,也就只看臧野的态度了。 臧野听了他的话,愣怔得更厉害,这次居然把目光直直地转向他,连害怕都忘了。 倒是历暑至,一下蹦了三尺高,欢呼声快要掀翻了屋顶:真的吗?哇哦我要跟小野每天都在一起玩!晚上也睡在一起! 好了,这是病房,安静点,你还得征求小野同意呢。云星眠揉了揉他的脑袋,而且,如果小野愿意留下来,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历暑至赶忙追问: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小野最近身体不好,住在家里太闹了,等他出院之后,我跟大爸爸带着他出去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我跟大爸爸偶尔会回去看你,等小野把身体养好了,就能永远待在咱们家,你能不能做到?云星眠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如果硬性规定他不许做什么,这小子肯定很难服气,但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别人,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会答应下来。 果然,历暑至的小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会儿,也只能嘟着嘴点头答应:那,一段时间是要多久啊? 很快。云星眠又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才对病床上的小人儿摆了摆手,叔叔要出门啦,小野可以好好想想,以后,叔叔也可以做你的爸爸。 云星眠原本觉得这么肉麻的话自己是肯定说不出口的,可真的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却又忍不住有些鼻酸。 臧野依然还在发着愣,他知道这件事对孩子的冲击太大,需要给他时间消化,于是便按照原计划出了门。 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觉,云星眠也有些精神不济,不过他也担心着历寒尽那边的情况,便驱车去了竞标会的现场。 为了等臧野醒来,他来得属实晚了一些,竞标会马上就要开始。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3) 分别不过才几个小时,历寒尽却一扫凌晨时的疲态,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云星眠知道他是为了上台才刻意保持的状态,顿觉心疼。 历寒尽却还有心思挂念他:你脸色有点差,别在这儿呆着了,去我车里睡一觉。 云星眠还没来及回话,就听得旁边传来一阵嘈杂,两人转过脸去,发现应万海带着几个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看他那副脸色不善的样子,真的是很不想在这儿看到他们出现。 恍惚间,历寒尽觉得五年前在裴城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一样,只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当时的应万海被那么多人巴结讨好着,而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年,到了现在,应万海却成了被这许许多多人看热闹的对象,他却成了大家眼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但真的体会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却又难免让人觉得讽刺。 快到他们身边时,应万海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句什么,其他人就先离开他,去海川集团所属的位子落座了,他的身旁就只剩下一个陈晔。 看到陈晔,云星眠不由得想到了历寒尽曾经提过的他的奇怪之处,不过现在的时间明显不容得他们多想,应万海脚步走得有些急切,很快就来到他们身旁。 与以往春风得意时的他完全不同,今天的应万海的脸色沉得极其难看。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历寒尽道:看来你完全不怕,居然还是来了。 历寒尽勾了勾嘴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星眠知道历万海话里的意思,虽然现在他们四人与其他人都有些距离,可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会场,可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方。 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历寒尽却悄悄拍了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安心。 云星眠看着历寒尽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怀疑刚才那几个小时他根本没去睡觉,而是又去做了什么准备工作,专门用来反制应万海。 应万海见他这样,也有些发慌。 今天可是他最后的机会,而他现在,明显已经没有能赢过历寒尽的底气。 或许说,经过这段时间对青云实业的调查,应万海早已明白历寒尽的实力跟自己原本以为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有些气急败坏,手里拿出一枚u盘:这里面跟臧家秘密有关的东西,就连臧修逸的手术过程都在里面,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现在就把这u盘给现场记者,到时候,连你儿子都得被送去做试验! 应万海好像完全忘了自己与他口中那个孩子也有血缘关系,眉眼间只剩下穷凶极恶。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脸色不由得一变,眼睛也紧盯着他那枚优盘。 经历了昨晚的危险,现在,历暑至的安危真是他最为敏感的事情。 谁知历寒尽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低声刺激着对方:不如,我教你个有效的方法,你现在把这优盘上的东西公开,这么一来,我肯定就只能去忙这些,再也没闲心参加什么竞标了。 云星眠暗自吃了一惊,但凭他对历寒尽的了解,明白事情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于是一句话也没说,只静观其变。 应万海果然被历寒尽这态度迷惑了,脸上除了阴狠之外,又多了几分茫然。 你当真不怕吗?应万海喃喃地道。 他之前根本没想到历寒尽还敢来,现在发现对方不但大大方方地来了,还一副完全不怕他曝光的样子,不由得方寸大乱。 历寒尽莫测的目光一直坦然与他对视着:做过许多亏心事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想,等这次竞标会结束,应董才应该害怕,不知道你是会被董事会的人撕了呢?还是会因为郭长凯的招供,直接去牢里陪他。 他迈步走上前去,学着应万海五年前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帮对方整理了下领带:不知道在牢里,还会不会有人投资你的生命科技。 他这嚣张的挑衅简直像一记记闷雷,炸得应万海脑子一片轰隆,脸色都憋得通红。 而历寒尽却在说完这番话后,便若无其事地带着云星眠朝着写有青云实业名牌的座位走去。 董事长,这次竞标如果真让他们拿到,您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一直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陈晔突然探身过来,在他耳边提醒。 连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都冲上应万海的脑门,他捂住狂跳的心脏,对着陈晔伸出手:救心丸呢?我的速效救心丸。 陈晔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的药瓶,递到他面前,应万海将其中的药丸倒出,看也不看,便抬手喂到了自己口中。 陈晔赶忙将他的水杯递上。 应万海觉得一股热血在自己脑中乱跳。 他突然冲上台去,把主持人手中的麦夺下,然后冲到台旁工作人员操作的电脑跟前,把那枚u盘递了上去:插上,给我插上! 他这话是对着话筒说的,一下震惊了场中所有的人。 今天这场招标会极其重要,虽然因为会议时间还没到,台上的领导席都还没人坐,但这些领导们就在旁边的休息室坐着,能清楚听到这麦传出的声音,他这举动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时之间也忘了拦着他。 甚至那工作人员还呆呆地按照他说的话,将那枚u盘插到了电脑上。 今天我要跟大家说一个秘密,青云实业实际上的掌权人历寒尽的秘密。 这段时间来,历寒尽早已在省城商圈里崭露头角,认识他的人也很多,听见应万海的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了过来。 云星眠紧张得要命,但再看历寒尽,却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一样,与大家一样的莫名。 即使在这种时候,云星眠都不由得佩服他的演技。 现场终于有工作人员反应了过来,几个人一齐涌上去想把他手中的麦抢过来。 应万海脸憋得通红,拼尽了全力护住话筒,继续吼到:他跟他的同性恋老婆一起生了个小孩,他老婆是个男人,却会生孩子! 第95章 完结章 这仿佛天方夜谭的话引得厅中的众人一片哗然, 但此刻显然也没人相信他,只是目光不时地在应万海与历寒尽两个人身上来回穿梭,一时搞不明白这传闻中的两父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尤其是一向意气风发的海川集团董事长非但商场失意, 还闹出眼前这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剧情, 多数人自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云星眠整个人都已经发懵, 可是他再向历寒尽看过去,却见他还是刚才那副惊愕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然而他的身影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好些, 用人流将自己与云星眠隔开了。 肖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搭上云星眠的肩膀, 悄无声息地将他带离了众人的视线中心。 应万海再疯狂, 也抵不过这么多年轻人, 不出一会儿,他手里的话筒就被夺了过去,人也被整个架着往会场外走,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倾过身去,对着那没来及关上的话筒大喊:我有证据的, 不信你们把这个u盘里的东西打开!我有证据! 休息室里的人似乎已经被惊扰了,云星眠看到李鸿茂从主席台旁的侧门进来, 低头对着身边一个文员说了句什么,那文员便小跑过去,想要把那枚u盘拔下来。 在这段时间里,历寒尽却已经走过去, 把那枚话筒接在手中,开口道:实在抱歉,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想到会因为鄙人的私事惊扰大家, 之前应董的助理陈晔先生特意打电话给我,说由于一系列事情的打击,最近应董事长的心理状况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希望我能早日接手海川集团,让应董卸下重任,好好休息。 他的话引得众人的目光又朝着陈晔聚集过去。 陈晔早在应万海被人架住的时候就冲到了他身边,现在听见历寒尽的话却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一脸的沉痛不忍。 应万海看着他的反应,纷乱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狰狞地在他人的钳制下嘶吼着,向陈晔的方向扑:姓陈的,你跟这个兔崽子一起算计我!你背叛我! 可惜他现在身边没有话筒,不只在离得远的人看来更像一个情绪崩溃的疯子,就连控制着他的那几个人,也都觉得他这是疯了之后的乱咬。 尤其是陈晔即使被骂着,还一脸不忍地让他们动作轻一些,其中衷心日月可表。 看来这老疯子确实病得不轻。 这几年来,所有人都误以为我是海川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今天既然恰好有了这个机会,我也冒昧地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做个澄清,我跟应万海董事长,从前没有半点关系,以后也绝不会有,更不可能与海川集团有所牵扯。还有,虽然刚才应董那一番话说得实在是历寒尽沉吟了下,选了个比较合适的词,让人啼笑皆非,但为了证明诸位这些年来所受的科学教育不容怀疑,我现场向领导申请一下,能不能真的把他带的u盘里的东西打开,让大家看一看。 他朝着主席台旁的于鸿茂看了过去,虽然今天在场的领导中,他也算不上多靠前,但这么点事儿肯定还是能做主的。 于鸿茂对他点点头,朝着电脑的方向扬了下手。 那个文员也很有眼色,就此坐下,重新把u盘插好,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夹,随手点开其中一个视频。 与之相连的主席台大屏立即开始播放: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的季节 赵忠祥老师的低沉磁性的嗓音配着草原上两头威风凛凛的雄狮,一下引爆了所有人的哄笑声。 那文员也憋着笑,将视频重新关上。 历寒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让这种事耽误了大家的几分钟。希望没有影响竞标会的顺利开展,虽然我跟那位应董没有关系,但这件事既然与我有关,我还是要代他跟大家说声抱歉,同时也希望历董早日康复,不过我想,以历董这样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装病来逃脱某些法律责任。下面请大家继续准备自己的竞标方案,抱歉,实在抱歉。 一场让云星眠紧张万分的曝光,居然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场中似乎根本没有人相信应万海的鬼话,而且,在历寒尽的刻意引导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地讨论,他到底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想要去精神病院里躲牢饭。 已经陷入癫狂的应万海被尽快带出了会场,他引起的骚动在片刻间便消弭殆尽,今天所有人的目标依然是今日的招标,这种八卦笑料说什么也没有要赚钱的正事重要。 云星眠看到大家的反应才明白,自己的提心吊胆其实根本就用错了地方,如果他们真要藏着掖着怕了应万海,让消息一点点地泄露,也许反而会引得大家犯嘀咕,要是在这样庄重的场合中,配合应万海把他的曝光策划成一场闹剧,反而会让大家觉得这不过是个笑话。 毕竟男人生孩子这件事在常人听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在这件事的比对下,那一个同性恋老婆的称呼反而就这样被忽略了。 今天的竞标项目也不少,进行了整整一天,不过能吃得下影视基地这么大案子的企业也没有几个,海川集团经过这一闹,虽然还是如常参加了竞标,但不只士气大减,恐怕也根本不会通过,虽然还在评标阶段,青云实业拿到项目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竞标会上神采奕奕的历寒尽却一上车就疲累地躺在了云星眠的肩头,面露疲态。 只不过紧接着,他又警觉地紧绷了下,想从云星眠身上起来,被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按在了肩头。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能不能讲点科学?先别说他的阻断治疗成功率多高,就这样接触根本就没有传染的危险。 历寒尽也是真的累了,被他骂过,便又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云星眠为了让他舒服一些,特意耸高了肩膀,肖钦坐在副驾驶上,酸溜溜地回头看:两位,我也累了一天了。 云星眠:哦,辛苦了。 肖钦满脸问号,紧接着嗤笑一声:得,我自己躺椅背上,可以吧? 云星眠拍了拍他正往后放的椅背:寒尽腿长,你意思意思放一点儿就成了,别压这么多。 肖钦:???单身的人就这么没有人权吗? 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让我妈给你介绍。云星眠反应极快。 躺在他肩头的历寒尽闭着眼都禁不住将嘴角弯了起来。 快,开快点,把这对狗男男快点儿扔下去!肖钦气呼呼地对着司机先生开口。 司机先生恐怕也吃饱了狗粮,接下来的一路果然是风驰电掣。 虽然很累,两人却也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去了医院。 爸妈昨晚也一样折腾了半夜,今天又在医院看护一天,臧野的心理状况又不适合再找个外人去照顾,只能他们俩亲自上阵。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尚银素已经把提前准备好的食物从保温盒里拿出来,一样样摆好。 历寒尽已经是饥肠辘辘,却还是忍着要等他先吃完。 云星眠知道他的固执,索性也不再劝,自己三下五除二先扒了碗饭,才把他按在桌椅面前。 历暑至在病房里呆了一整天,居然也不嫌无聊,他们吃饭的时候,他还活力满满地在病床边给臧野展现自己刚叠的纸青蛙,跳成功一次就兴奋地拍一次手。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臧野的情绪早在他的两位爸爸回来之后就有所改变,沉默而矜持。 几个大人倒是都看了出来。 这一整个白天,云少华与尚银素两夫妇就完全把小野当成了自家人,一口一个大孙子,比喊小暑都亲,臧野赧然之外,也是被喊得整颗心都快融化了。 只是这一会儿再看见他俩,才又忐忑起来。 以往他在云家待着的时候,历寒尽要么不在家,也没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忙工作,而敏感的他又察觉出云星眠对自己不太欢迎,即使今天早上又听他说了那一番感情充沛的话,臧野的心里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被伤害过许多次的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自己会拥有像小暑那样的幸福。 爸妈,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回去吧,姥爷还一个人在家。云星眠开口,今晚我跟寒尽在这儿守着。 要说守夜而已,也无需两个大男人一起,不过今天却情况特殊,臧野恐怕得听他们俩亲口表态过,才能稍稍安心一些,他们都不想再让这个孩子感受到敷衍。 云尚两人也都明白他们的意图,所以并没有劝解,只是想把小暑一起带回去,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一直到云星眠把他早上亲口做的承诺搬出来,小朋友才扁着嘴巴,依依不舍地跟着爷爷奶奶离去。 恋耽美 保持距离[重生]——苏别绪(94) 少了他的叽叽喳喳,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有的只是门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 与他俩单独在一起,臧野看起来很是紧张,几乎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脸,却也不敢与他们对视。 历寒尽坐到床边,对他伸出手:谢谢你救了小暑。 臧野吃了一惊,呆呆地将被窝里那只完好的手伸出来,与他的握在一起。 跟他的小手比起来,历寒尽的手掌简直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那只厚实的大掌将他的紧握其中,再次低声开口:还害怕吗? 他们冲下楼时,这孩子已经晕过去了,只是究竟是吓晕的还是摔晕的,历寒尽也不得而知。 听见这问话,臧野的眼里不由得又噙上些眼泪,但他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小野。历寒尽再次出声叫他。 臧野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你今天考虑得怎么样,愿意让我们做你的爸爸吗?除了云星眠与历暑至之外,历寒尽还真是第一次对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 臧野的嘴唇蠕动了好久,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既然你同意,那以后就可以跟小暑一样,喊我大爸爸,喊他小爸爸,我们就是你最亲近的人。在我们面前,你害怕就可以说害怕,不开心就可以说不开心,不管是谁欺负你,都要大声告诉我们,我们会像你保护小暑那样,拼尽全力去保护你,明白吗?历寒尽连语气都变得低龄化许多。 臧野的双眼更加模糊了。 昨晚你很勇敢,但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以后你有了我们,有爷爷奶奶还有弟弟,如果你再受伤,我们都会担心的。同样的,如果我们受伤,你也一样会担心。历寒尽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对? 嗯臧野终于出了声,虽然还带着哭腔。 还害不害怕?历寒尽柔声问。 臧野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看着他满脸的泪水,云星眠也忍不住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不过臧野能这样哭出来,他们却都小小地松了口气。 好多血他好多血臧野哭喊着。 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呢,不怕。历寒尽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对小暑以外的孩子产生如此怜爱的感情,可这一刻,他小心翼翼地避着臧野的伤,将他抱在怀中安慰,心中的不舍却一点都不掺假。 或许这个孩子在他们心里永远都会跟小暑有所不同,但那种不同却永远不会改变他们对待他的方式。 从他冒死把小暑救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足以让他们为他付出一切。 从记事那天起,这是臧野第一次哭得如此畅快,一直等到哭累了,在历寒尽怀里睡着,他都还要时不时地抽泣两声。 大爸爸可是在梦里,他又不自觉地叫出这么一声。 看来这一整天,他早已无数次在心底预习这个称呼。 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像臧修逸呢,那家伙可没小野帅多了。云星眠趴在历寒尽肩头,一脸慈爱地看着睡梦中的小朋友。 果然一旦成了自家的孩子,便开始看着哪里都好。 历寒尽无奈地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啊,以后咱们都不许提这个名字,免得什么时候不小心说出来了,又惹出臧野的伤心事。 遵命!云星眠气哼哼地应下来,不过他也知道,历寒尽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都累了一天,医院里也没有洗澡的条件,随便洗漱了下,他们便挤着上了陪护床。 那陪护床实在窄得狠,云星眠已经尽量贴着墙壁,可历寒尽要想整个人都睡上来,也得紧紧贴着将他抱住。 你是不是又长个儿了?感觉比当初在你那张小床上睡还挤。说起来,只不过是几年前的记忆,却已经显得如此久远。 历寒尽紧紧掂量着怀里的人:我长没长不知道,反正你真的圆润了,比以前还软。 云星眠气愤地在他肚子上拐了一记。 我们这样睡真的没问题吗?痛呼之后,历寒尽还在担心。 云星眠闭着眼,不为所动:放心,好容易所有坏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要幸福生活了,都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历寒尽失笑。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跟陈晔商量好的?他怎么会答应站在我们这边?云星眠忍不住好奇。 离开医院,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一直都在等的,知道小暑的事情耽误了。历寒尽神情中也有些感慨,你一定想不到,这世上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不只臧家一家。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流传下来,就算是只有一个族群,肯定也有好些后代流落到了世上各个地方。 你是说云星眠惊愕地张开了眼。 历寒尽笑着点点头:陈晔也是,所以我想,他上一世之所以一直没有背叛应万海,就是因为应万海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吧,也就不可能用这秘密赚钱,可是这一次,一件事改变之后,环环相扣,就连对他最衷心的陈晔都不得不站到了我们这边。 想来臧修逸做手术的事情除了那个医生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肯定也是他有意为之。 陈晔心思缜密,其实早在应万海流露出想要靠这秘密赚钱时的意思时,就已经有了异心,给应万海准备的救心丸,也被他偷偷换成了致幻药物,只不过平时剂量太小,只能让他变得越来越暴躁,只有在今天的竞标会上才刻意加大了药量。 经过这件事,董事长进了精神病院,相信在陈晔的掌控下,想再清醒着出来也不太可能,至于海川集团,当然也一样回天乏力。 相信在调查清算下,也根本留不下什么资产需要谁继承,应万海当然也不用发愁,自己精心挑选的继承人就这样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小野是不是该改个名字?他取名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小野自己都听到了。历寒尽又想起了这回事。 就算臧野现在还不明白野种是什么意思,那他也早晚有了解的一天。 叫什么呢?小暑叫历暑至,他比小暑大个几天,叫历历 云星眠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改什么改!他说是野种就野种了?我们就叫小野,野性,狂野,野能解释的意思多了去了,哪里轮得到一个死人说了算!再说了,小野性子这么谨慎内敛,叫这名字正好能把性格带一带。云野,就叫云野,一听就有种飘飘欲仙,闲云野鹤的那种感觉。 历寒尽好心提醒:狂野跟闲云野鹤好像没啥关联。 不管,反正就叫云野。 好好好,你说了算。 我们的小云野还不知道,他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未来一生的姓氏。 但他醒来知道了,一定也会开心。 五年之后。 荒野丛生的楼宇间,两个人一身黑衣,在面前崎岖的石板上放下一束鲜花,似乎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靠近。 云星眠与历寒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同样捧着一束菊花前来的,是他们的老熟人臧修烈。 看到他们,臧修烈脸上满是震惊:你们居然也会来祭奠修逸? 这里正是臧修逸当初掉下来的地方,而时隔五年,今天也恰巧是他的祭日。 历寒尽与云星眠对看一眼,没有回答,眼里却有着只有对方能看懂的答案。 上一世的今天,他们同样是在这里跌落下来,才重新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他们祭奠的是那一世的自己,同样,也是想为那一世划上一个句号。 从此以后,他们过得将是真正的,全新的人生,没有预知,没有外挂,但却依然会幸福到最后的人生。 何其有幸,能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何其有幸,没有真正失去身边的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没想到断更成这样还有人肯看,真的泪流满面!谢谢大家! 为了报答大家,这章评论会掉落红包,再次感谢! 下一篇文,我要存稿挑战日更到完结,已经跟朋友打好赌了,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