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有女倾繁城》 一:诬陷 雨下的极密,一片土地只一转眼就变得泥泞起来,穿着柳芽黄色衣裙的姑娘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路上的水洼,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子,以免被溅起来的雨水弄脏了衣裙。 走上青石铺就的台阶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路过两个姑娘身旁,那两个姑娘见她道了句“璃笙姐姐。”边说边福了福身。 而那个叫璃笙的姑娘并未低眼看她们,只淡淡的答应了一声,神色匆匆的从她们俩身边走了过去。 沁竹轩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虽然外面下着雨,不时还轰隆隆的打着响雷,但毫不打扰屋里头的几个姑娘嬉笑玩闹。 “几位姑娘,老太太召你们过去常熙斋。”璃笙还没进去屋门,先是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着急的说了声。 “什么事?”苏韵瑶问。 进门后璃笙才行了礼,急忙道“说是出了什么事儿,让姑娘几个赶紧过去,其他姑娘几个还有大夫人和几位娘子都到了。” 苏韵瑶与苏墨瑶彼此对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不解。 苏老太太可不是那种无事乱**的人,这个大雨天急忙传唤,定是真出了什么事。 再说长辈都到了,哥哥姐姐们也到了,实在不能再拖下去。 尽管外头下着大雨,但几个姑娘都不敢耽搁,扶着各自的侍女匆忙起身往常熙斋赶。 苏韵瑶与璃笙、璃惜走在前头,苏墨瑶与苏锦瑶跟在后头,而侍女们则是在身旁小心的撑着伞。 “祖母那边说是什么事儿没?”路上,苏韵瑶小声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就是去厨房给几位姑娘拿茶吃的时候听见袁妈妈说起的,好像是二娘子挑起了什么事儿,话里话外的像是与姑娘有关,奴婢也就没敢耽搁赶紧往沁竹轩走,路上又碰见了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周嬷嬷说老太太召姑娘几个。”璃笙尽量挑简短的话回答。 璃惜在旁边问道“跟姑娘有关?莫不是给三姑娘四姑娘看好了婆家,拉咱们姑娘去常熙斋掌掌眼?” “咱姑娘才多大?苏府中有身份的多的是,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掌眼?再说这大雨天,说婆家的哪个能挑这天儿来?”璃笙没好气儿道“看周嬷嬷的神情定不是什么妙事儿。” 苏韵瑶轻轻拍了拍璃笙的手背,示意她别乱说话。 出了沁竹轩往东走一会儿,再拐两个弯,接着走到靠北的院子,门前顶儿的牌匾上‘常熙斋’三个大字,赫然显示着里头主人的身份何其不同。 因为常熙斋是老太太住的地方,所以格外清静些,门前的一左一右都种满了玉兰花,郁郁葱葱一大片,看起来空谷清幽,特别有意境。 穿过门口往院儿里走能看见三个大水缸,里头种了几朵莲花,其他空地上还种了不少的竹子。 本安静的地方,却刚一进院门,就让苏韵瑶感觉到了与平时的不同。 “祖母安好。”苏韵瑶与其他两姐妹轻轻像坐在上座的老妇人行了礼,又转身冲着几个坐在边上的夫人行礼“大夫人,二娘子,三娘子。” 一一见好后,苏韵瑶才发现四娘子没来。 也对,四娘子如今有着身子,出门做事都不方便,这大雨天,是不应该出来。 她还瞥见角落里四娘子的女儿苏婉瑶在那站着,小小的身子骨好像强撑在那儿一般,每次一见到她就怕一阵风吹过来她会摔在地上。 这位年纪最小的妹妹,出生时就落下了个胎里不足的毛病,长年累月的喝汤药,每次在她身边走都能闻到一股子药香。 四娘子身子也不行,这废了半条命生出来的女儿身子更不好了,如今又有了身孕,苏韵瑶也着实是为这娘俩捏了一把汗。 坐在上座的老妇人带着深棕色的抹额,抹额中心还镶着一颗墨绿色的宝石,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屋里站着坐着的一大帮人,在看向苏韵瑶时突然睁大了眼睛,手里半端着的一盏茶用力的磕了磕桌面。 这声音将众人吓了一跳,苏韵瑶也赶快抬起头看祖母。 “韵儿。”老太太唤了一声。 “祖母,孙女在。”苏韵瑶本想着往前上两步,可老太太的表情实在可怖,吓的她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准备上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猜测的没错,她确实犯了错,只不过这‘错’是别人硬扣给她的。 “你四姐姐和七姐姐说你养的猫又抓伤了人,这次还如何辩解?”老太太刚说完,四姑娘苏沛瑶从座位后头走过来,掀起来胳膊上的衣袖,四条猫爪子的抓痕格外明显。 其中最深的一条血淋淋的,看样子为了栽赃给苏韵瑶,苏沛瑶可真对自己下手了。 眼看着老太太呵斥着苏韵瑶,屋里其他人面面相觑,有的人得意有的人担心,就比如大夫人,她是苏韵瑶的亲娘,此刻定是比谁都担心。 大夫人下座的二娘子一脸的傲慢,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苏韵瑶,好像料定了这次会赢一般。 “敢问四姐姐,这抓痕是何时挠的?” 苏沛瑶一时语塞了起来,转头看向七姑娘苏惠瑶。 而苏惠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趁旁人不注意白了苏沛瑶一眼。 在她眼里这亲娘早亡的四姐姐就像是听话的傀儡一般,任由她与她三姐掌控。 苏沛瑶一向没主意,教她做什么事还成,要是让她空口白牙给别人挖个坑说些对付人的话,那她可做不到。 苏惠瑶也是料到了这点,只见她轻轻提着裙子,迈着碎步走到大堂中央,在苏沛瑶身旁顺势跪下,梨花带雨道“韵儿可千万别怪四姐姐七姐姐,四姐姐之前与我说起过,不想把这事嚷大了说,怕你院子的小狸被处罚,可是...”说到这儿苏惠瑶故作慌乱的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还哽咽了两声,继续道“实在是这伤口太严重,怕发炎了治不利索,也是七姐姐我没与你提前说好,直接找了大夫看,这才惊动了祖母...” 这话说的,先入为主的给老太太留下了个爱护妹妹的印象,后来再听见别人的话也只怕没什么分量了。 苏韵瑶看见苏惠瑶这个做派,打心底里觉得恶心,可她不能发作,除开祖母坐在上头不说,这屋里除了父亲和四娘子没在,几乎整个苏家大房的人都在场。看来苏惠瑶这时机找的不错,摸准了祖母会因为小狸动气,尽管是个大雨天也召来了他们所有人。 “方才我问四姐姐,她胳膊上的抓痕是何时挠的,四姐姐还没出声呢,七姐姐着急个什么劲儿?”苏韵瑶没理苏惠瑶的惺惺作态,也提起裙摆跪在地上“祖母明鉴,小狸从不伤人,前几次四姐姐说小狸抓人的事每次都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来,如何说定这次就是小狸抓的?” 苏老太太坐在镂空雕花的檀木椅子上,带着玉扳指的手指紧握着椅子把手,作势就要站起身来。 周嬷嬷赶快上前稳稳的扶住了老太太。 “你四姐姐之前与我说的几次都不作数,单单说这次,怎么就挠成这样了!”老太太的语气里满是心疼,轻轻的扶着苏沛瑶的手臂“都说了让你别养猫,瞧给你四姐姐挠的!” 因为现在苏府的秦大夫人是续弦进门的,之前死去的那个大夫人生下了两个姑娘,一个是老二苏婧瑶,还有一个就是老四苏沛瑶。 平常老太太总会格外疼她们俩一些,想着这两个孩子失去了母亲,就算是过继到秦大夫人身下那到底也不是亲生的。平常好吃好穿供着不说,老二苏婧瑶还是打小就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虽然现在已经出嫁了,不过还时不时的会回苏府看看。 只是剩下了这老四... 苏沛瑶倒说不上是蠢笨,只是容易被利用,苏惠瑶她们稍微撺掇几句她就真信了这话,以为自己亲娘去世全是因为苏韵瑶的母亲进了门,所以一心与苏韵瑶作对。 眼下这手臂上的伤,看起来倒是下了狠心的,只怕是疼的很。 苏惠瑶果然心思重,这种事也要让苏沛瑶冲到前边,仗着老太太心疼苏沛瑶,就撺掇她弄伤自己的手臂。 一看苏韵瑶细问起了这抓伤的时间,苏沛瑶这边又支支吾吾的,苏惠瑶索性哭声更大了些,只引得老太太心里一阵一阵难受。 “韵儿哪里知道,姐姐们本有意替你隐瞒,你却不明好意非要问,姐姐也是...也是委屈的很!” “有什么说什么!”老太太听见这话站起身,瞪了一眼苏韵瑶,连带着一旁坐着的大夫人秦曼槐也跟着被瞪了一眼“还有什么替她隐瞒的?说了多少遍让她把猫送走,眼下闯出祸事来还以为能隐瞒的下去?上次我怎么说的来着?把那只野猫给我活活打死!苏家的女儿岂能让一个畜生欺负了!” 苏韵瑶听见这话也是一肚子委屈,尤其当祖母说要打死小狸的时候,更是心里一阵一阵发慌。 二:对质 “说了半天七姐姐还是没告诉妹妹,沁竹轩的小狸是何时挠了四姐姐,看来这么问是问不下去了。”苏韵瑶紧压着内心的不快,转头看向璃笙“璃笙,你说。” 璃笙走上前来向老太太行了个礼,简单明了的问“还请四姑娘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猫抓了的。” “你怎么与四妹妹说话呢?”看见璃笙走了出来,二娘子的大女儿苏玉瑶也坐不住了,这时候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出来护着她的妹妹。 “你只是一个侍女,竟然敢质问主子?四姑娘和七姑娘是你说问就问的?” 二娘子曹千怜在一旁瞪了她一眼,她也只得坐下。 若是平时,苏玉瑶这话早就惹的老太太不痛快了,可今天不同,老太太还在那儿心疼着苏沛瑶手臂呢。 “三姑娘误会了,奴婢是想着彼此都说出证据来,也是防止我们说出来的时间地点对不上,到时候是算谁对谁错呢?” 苏玉瑶一时间被噎的没了话说,就听见苏惠瑶在一旁哭的更伤心了。 “韵儿既然执意要问,那姐姐也只得说了。”苏惠瑶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昨个儿中午吃过了以后,我到闲月阁去找四姐姐说话儿,刚进门就看见小狸从墙外跳进来,我们还喂了它吃的来着,可也不知道怎的,好端端的就扑上来挠了四姐姐一下。” “既然是昨天受的伤,怎的今天下午才想起来医治?”苏韵瑶又问。 “还不是为了韵儿你!”苏惠瑶故作生气道“本想着替你隐瞒,可一夜过后只觉得这伤口变了样儿,严重的不行,只好找大夫医治。” 苏韵瑶淡淡一笑,转身对着苏老太太说“祖母可曾记得孙女与您说过,小狸只喜欢在晚上出去,平常白天只会在沁竹轩补觉?” 苏老太太寻思了一下“那又如何?整个苏府里就你沁竹轩那一只猫,还能是鬼抓的?” “孙女的意思是四姐姐这话说的有问题。” 苏老太太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苏韵瑶,又转头看了看哭的正伤心的老七,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苏沛瑶手臂上的伤疤上。 “方才七姐姐一口咬定是小狸挠伤了四姐姐,还说是昨天中午左右,可奇怪的是孙女昨天把小狸关了一整天,想着它最近脾气有些暴躁,以免它晚上出去伤人,所以就将它关到了沁竹轩里屋的小隔间,那里没窗子没洞口,小狸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如何在中午的时候出去挠了四姐姐?” 这话听着是在问老太太,可实际上却是在敲打苏惠瑶和苏沛瑶。 “许是...许是惠儿记错了也有可能。”老太太知道苏韵瑶不是说谎推脱的人。 这可是在她跟前儿长大的,性格习性她是最了解不过。 想当好宅子里的大家长,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一碗水端平,除了苏婧瑶和苏沛瑶这两个没亲娘的孩子,剩下的子女老太太都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所以在苏惠瑶哭天抹泪的说着苏韵瑶不对时,老太太并没信的那么深刻,同样的,苏韵瑶解释把猫关起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没完全信服。 “一人说的一个样儿,越来越离谱!”老太太放下了苏沛瑶的手,扶着周嬷嬷坐回了椅子上“就因为一只畜生闹成这样,伤了人不说,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老太太说的是。”二娘子曹千怜此刻站起了身“既然十一姑娘喜欢那只猫,那就养着也罢了,儿媳觉得啊,这一次她定会长记性,不会再放任猫出去祸害人了。” 这曹千怜与她女儿苏惠瑶一个样儿,都是喜欢提前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主儿。 “二娘子这话不对,四姐姐的伤不是小狸挠的,何来放任它祸害人一说?”苏韵瑶微微将小手握紧,好像这样能宣泄她心中的愤怒。 曹千怜回过头看苏韵瑶,摆出了一阵慈母心肠“也是可怜了这四姑娘,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啊!” 她清楚的知道,这话一定会让老太太心里难受,接着顺着苏韵瑶的话往下说“十一姑娘年纪小,才刚刚十四岁,想来也是记性不太好,或者是手底下驭人不行,猫放跑了你这当主子的都不知道。” “哪里就跑了?”一直没出口的秦曼槐为自己女儿解释道“老太太,儿媳昨个儿中午就在沁竹轩用的饭,您不是知道吗?” 老太太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事。” “用过饭后儿媳还逗了逗小狸来着,怎的闲月阁比沁竹轩用饭的时辰晚?还是小狸会分身,变了个假身儿在沁竹轩骗儿媳?” 曹千怜没成想秦曼槐会来这么一手,心里嘀咕着‘这秦曼槐怎的早不出声晚不出声,方才老太太差点冤枉了她女儿时也没看她着急,眼下倒是说起话来了。’ “大夫人这话可不是。”曹千怜边说着边用眼神瞟了瞟苏沛瑶“若大夫人觉得惠儿说的哪块儿不对劲,可以好生询问一下四姑娘,莫非大夫人觉得四姑娘还能骗人不成?” 说着话,曹千怜作势也要哭起来 “可千万别冤枉了惠儿,本就是好心替姐姐说两句,不想还惹上了不是。”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将自己女儿摘了出去吗? 老太太心疼四姑娘是全苏府都知道的,哪里会想到四姑娘骗不骗人的事?听曹千怜这一说,老太太皱了皱眉头,看向苏沛瑶 “沛儿,你自己说,到底是不是那只畜生挠了你?” “祖母,孙女不敢骗您。”苏沛瑶心里也有些害怕,语气都哆嗦起来“就是十一妹妹院子里的猫挠了孙女!” 听到这儿,在场的人基本都明白过来了。 “四姑娘可别一口咬准。”璃笙趁机声音不大的说“那猫现在还关在小隔间儿里呢,已经整整关了两天了,平时只进得去人,它却出不来。” 大夫人秦曼槐接话道“许是认错了也不一定。方才老太太说这苏府没有猫,可儿媳觉得还是会有零星的三两只,许是与小狸花色长的像,四姑娘和七姑娘认错了吧。” 看来秦曼槐也不想把这事闹大,自己亲自给曹千怜几个一个台阶下。 平常最喜欢算计人的苏惠瑶,今天只怕是蹦跶不起来了。 “祖母,孙女可以作证,小狸此刻还关在小隔间里。”苏锦瑶在三娘子身后站着,说道。 “锦儿,过来。”苏老太太抬起干巴巴的手,示意苏锦瑶过去。 苏锦瑶是三娘子的女儿,在苏府排行第九。 等到了面前儿后,苏老太太细问起来“方才你在沁竹轩?” 苏锦瑶点点头。 老太太心中有数,这点子事根本就不叫事,只能说是关心则乱,四姑娘手臂上的伤让她一时着了急,没考虑那么多。 苏惠瑶此时只怕要悔死了。 她哪里知道那只猫何时出来何时不出来?只以为这次说什么老太太都会信她,不然那胳膊上的伤岂不是白弄了? 没想到的是,那只猫正好赶上了发情期,被苏韵瑶关进了小隔间里。大夫人是苏韵瑶的亲娘,她的证词可信可不信,但是自己这边也没拿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来,这一点就败给了人家。 想到这儿苏惠瑶一嘟嘴,本来娇嫩的小脸有一瞬变了样儿。 不过这动作却被眼尖的苏韵瑶看了去。 “祖母,四姐姐三番五次的说小狸挠人抓人,孙女在这儿想问一句,苏府中女眷那么多,怎的每次都是她被抓被挠,而旁人都平安无事呢?”苏韵瑶趁热打铁道。 可这话说的不是时机。 秦曼槐知道女儿这么说是想给小狸讨个说法,但这话很容易惹老太太生气,于是她拼命的给女儿使眼神,想让她闭上嘴。 还好老太太没听表面的话,而是寻思了一会儿“沛儿,你确定挠你的那只猫是韵儿院儿里的?” 方才做戏时苏沛瑶都没说哭两声,但眼下她突然害怕了,怕老太太不信她,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一时间说不清楚了话“祖母...祖母...沛儿不会骗您的...” 苏惠瑶在一旁只能干着急,眼看着老太太就要信苏韵瑶了,赶快插话道“祖母明鉴,四姐姐就是被那花色的猫挠了的,若真不是小狸,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孙女与四姐姐认错了猫。” 老太太在桌面上敲打着手指,心里很是烦躁,随手扬了扬手“罢了,一个一个的,谁也不知道给我省省心!” 苏韵瑶心中委屈,她养的小狸被栽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苏沛瑶冤枉小狸时老太太就曾说过,再有一次就活活打死了它,没成想这么快苏惠瑶就又使了坏脑筋,冲着小狸下手了。 “祖母,小狸不是那种随意伤人的猫,孙女在这儿可以保证它从未伤过人,可四姐姐和四姐姐却一直咬着小狸不放,是不是有些欲加之罪?” “够了!”老太太心里烦躁的很,不想自己一直心疼的四姑娘竟会骗她,又听见十一姑娘一直再拿这件事说事,难免有些不痛快。 三:委屈 老太太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眼神从苏惠瑶移到了苏沛瑶身上,最后停留在了苏韵瑶身上。 “十一丫头。”老太太没好气儿道“就当是这地儿还有别的猫,你就能保证你养的畜生从未伤过人?怎的,莫非每次它出去的时候你都跟在后面?” 这意思是拿她开刀?还是生了她的气了? “祖母切勿动气。”苏惠瑶又掉了两滴眼泪,跪在地上蹭到了老太太面前,一脸的孝顺样儿“韵儿也是年纪小,说出去的话也就一听一过,您别当真。” 她苏惠瑶是什么意思?苏韵瑶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打她一顿才解气。 但秦曼槐不会让她这么做。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从不是一个好惹的,眼下事情演变成了这样,早已经不是哪只猫挠的四姑娘的事了,而是老太太更疼谁多些,而是老太太想不想下这个台阶。 想到这儿秦曼槐揽过苏韵瑶,跪在地上语调温和道“老太太,韵儿也是孩子心性,当初救小狸时它才那么一点儿,瘦的都脱了相了,上次您说要打死小狸,韵儿可是在沁竹轩难过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的,如何还敢把小狸放出去?今日的事确确实实是个误会,在这儿儿媳也向四姑娘和七姑娘陪个不是,以后再看护好小狸就是了,您就看在韵儿生性善良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次。” 听见自己母亲如此说着好话,苏韵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内心深处还泛起了一阵心酸。 如何看护好小狸?只怕小狸死了埋进土里还得被苏惠瑶那几个心如毒蝎的人利用,还得说它做错了什么什么。 处置一个嫡小姐难,但处置一只猫就容易的多了,苏惠瑶就是想拿小狸来恶心她,真若是打死了它,只怕苏韵瑶会难受好一阵子。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这台阶老太太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了。 但她心中明镜一般,这事不单单是苏韵瑶的不是,苏惠瑶和苏沛瑶才是始作俑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大媳妇这话说的不错,我也不是说针对韵儿,惠儿和沛儿也不是没有错处。” 听到这儿苏惠瑶赶忙扬起小脸,脸上满是眼泪,轻轻的伏在老太太膝盖上,小声的呢喃道“是孙女的不是...孙女知错了...您别生气...” 老太太也不是不心疼儿孙的人,伸手摸了摸苏惠瑶的头“闺中姐妹吵架拌嘴很正常,就一张嘴还有舌头磕到牙齿的时候呢,只不过很多事情我年纪大了,管不得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几个总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当着我的面儿就敢糊弄我!” 说着,她看向二娘子曹千怜,许是被老太太看的心虚,曹千怜适时的转过了头不与老太太对视。 “这阵子一直在操心三姑娘和四姑娘的婚事,好的府邸怕高嫁过去挨欺负,低嫁到别处又怕日子过的不顺当,你们这些小辈只想着倚靠我这个老的,但你们自己说,我还能操心劳累个几年?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众人一起答应着,旁人看了定会以为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真心孝顺老太太的。 “罢了,散了吧,下次这样的事不许再出了!”老太太说着站起了身,苏惠瑶也只得从她的腿上起身“外头雨水大,你们回去的时候注点意,这么一会儿就累了,我可得回去歇一歇。” 周嬷嬷从椅子左后方走过来,扶着老太太就要往偏屋去。 “老太太可要当心身子!雨天难免劳累没精神,要不儿媳留在这儿伺候伺候您?”曹千怜过来问。 而老太太只是淡淡的转过了身看着她,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不必了,有那个心力还不如好生教养教养孩子!” 虽然语气平淡,但老太太的声音不小,起码屋里的人都听清了。 曹千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变戏法儿一样。 出了常熙斋时,苏墨瑶过来挽住了苏韵瑶的胳膊“吓死我了,还以为祖母要将小狸打死呢。” “低声些。”苏韵瑶回过头看,并没人注意她们“这次又让娘跟着咱们受委屈了。” “还不是二娘子房里那几个孩子撺掇的?”苏墨瑶一说到这儿就有些生气“也就是看在娘不是个爱生气的性子,要是我早就收拾她了。” 这姐妹俩都是秦曼槐的女儿,不过隔了半柱香的时辰出生,性子却大不相同。 苏韵瑶嫉恶如仇,内心却善良的很,看不惯曹千怜欺负人,更看不惯她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苏墨瑶与她这点很像,不过她没有主意,又是个死脑筋,常常说出去的话招惹了别人记恨都不知道,但好在生性善良,与苏韵瑶又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事事都会护着苏韵瑶一些。 她们俩都住在沁竹轩里,还有五姐姐苏浅瑶。 苏浅瑶是个软弱的性子,动不动就哭鼻子,身体也不是太好,将养了这么些年也才勉强比四娘子的女儿苏婉瑶强一点。 听说苏浅瑶的身子之所以不好,是因为大夫人怀她时中了暗算,生她时差点难产离世,也就是因为这个才空了几年没生孩子,进府十多年了才生下三个女儿,一个男丁都没生出来。 而曹千怜作为妾室,先一步生下了男丁不说,还是苏家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谁在苏应宵面前都得叫一声大哥哥。 不过这位大哥哥已经成了亲,本来是应住在府里的,但大嫂子娘家有事又相隔甚远,所以这对小夫妻回娘家处理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苏韵瑶一直知道自己的娘是续弦进府的,也知道前一位大夫人的具体情况。 她叫谭湘华,是泾阳侯府的庶女,进府时十八岁,生下了两个女儿,却在第三次生产时不幸难产离世,只剩下了两个姑娘。 大夫说,谭湘华生下的死胎是个男孩。 苏浅瑶慢一步从常熙斋出来,小心翼翼的扶着秦曼槐,两人看见苏韵瑶时紧锁着的眉头都渐渐的舒展了开。 “没事吧?跪的疼不疼?”苏浅瑶问。 “不疼。”苏韵瑶冲着苏浅瑶笑“五姐姐别担心。” “行了,回沁竹轩再说吧。”秦曼槐说着,看向了苏韵瑶“回去多吃些好的补一补。” “怎么?娘您不与我们一同到沁竹轩吗?” 秦曼槐摇摇头“我方才答应了你祖母,到家祠里供奉老祖宗,还差三天。” “怎么能是娘去呢?”苏墨瑶有些着急道“就算是父亲暂时不在,那也不能轮到娘去吧?几个哥哥闲在家中好几位,不应该是他们去吗?” 秦曼槐看了自己这个二女儿一眼,无奈道“就连你都懂的道理,老太太怎么不明白?只是嫌弃我管理家事差罢了,现在家里曹千怜独挡一面的受老爷宠爱,老太太怪我也无用,只得让我去供奉老祖宗,就当是让她心里舒坦舒坦吧。” 苏墨瑶听到这儿气的一跺脚“二娘子受爹爹宠爱,祖母怪您也无用啊!早知道二娘子进门的时候怎么不见她管?” “越说越离谱了!”秦曼槐转过头看了看,怕有人偷听到苏墨瑶说话“你们先回沁竹轩吧,娘的事情你们别管。” 苏墨瑶口中的‘可是’还没说出来,秦曼槐就走了。 其实老太太何尝不后悔当初让曹千怜进门?那时候实在是挡也挡不住。 苏老爷子在世时,收了个身份不明的丫头为养女,她就是曹千怜。 收养时只知道她的姓名和年龄,其他一概不知,苏老爷子看她可怜,便养在了身边,让她时常能进出书房伺候,也算是半个女儿。 那时候老太太就防备着曹千怜,以为苏老爷子看上了她,想纳为妾室收房,可实际上苏老爷子却只拿她当女儿。 后来老爷子去了,老太太想着给曹千怜随便找门亲事,琢磨个德行模样都相当的人嫁了,奈何曹千怜不愿意,竟趁着老太太大儿子苏耀的一次醉酒,怀上了苏家的骨肉。 后来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得先娶进来谭湘华,后又让曹千怜入了门。 也就是这样,曹千怜头一胎就生下了儿子,据说还是早产一个多月下来的。 本来苏耀对她并没什么好感,可架不住她又卖惨又装可怜,说着什么只是想给他生下个孩子,有他血脉这一辈子也就值了,后来在苏府沉寂一年多,又使心计勾引苏耀,这才受了宠,左一个右一个生下四个孩子,其中有两胎都是儿子。 这一下,更是让她在苏府里把位置坐稳了。 姐妹三个身旁跟着侍女一齐往沁竹轩走,路过闲月阁和绣明苑,再转个弯就到了沁竹轩。 雨下的似乎小了一点儿,只听见桐油伞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眼看着几颗饱满的水珠从伞面儿上滑落,掉在地上,台阶上,水坑里,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旁边空地上种着一些修竹,现下长的正好,被雨水这么一冲刷直发着光亮。 四:旧事 方才秦曼槐说了祭祀老祖宗的事,在苏家大部分都是男丁做的,很少由女眷来,谁若是有个三灾六痛的都不一定能换为女眷。 眼下老太太这么明着刁难,实际上是觉得秦曼槐这个大夫人当的不称职,明明是主母,却管不得一个妾室。 苏墨瑶是个有什么说什么完全藏不住的性子,在回沁竹轩的路上差点就撕破来“二娘子是什么人祖母只怕最清楚了,怎的就逼着娘去管她治她?到时候传出去个凶悍刻薄的名声倒是与她无关了!” “十妹妹你可轻着点儿声!”苏浅瑶急的差点用手堵了她的嘴。 “现在急也没用气也没用,十姐姐看看这块儿是什么地界?”苏韵瑶道。 苏墨瑶没好气儿的说“绣明苑。” “那你还乱说话?”苏韵瑶携了苏墨瑶的手,快步往沁竹轩走。 绣明苑是苏家二房苏辉的妾室胡芷柔住的地方,别看她平时轻声细语的,可实际上却与曹千怜走的极近,若是被她听了去,那没一会儿就得传到曹千怜耳朵里。 苏辉是苏家二房,是苏耀的庶弟,因为身上没什么功名官职傍身,又不是嫡子所以不受宠,整个苏家有他没他都一样。 前一阵子传出了分家的事,苏辉表面上淡定的不行,实际上心里乱的不一定怎么样呢。他若是真搬出了苏府,那靠他只怕是娘子孩子都养不起。 不过他就一点好,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心眼,苏韵瑶对这个二叔还挺有好感的。 苏辉的大夫人姓方,是个胆大爽利的人,在府中与苏耀的三娘子康敬兰极好,因为这二人地位都不是很高,个性又都一样,都是个拍桌子就来脾气的主儿,又都感性到不行,所以走的格外近。 一想起来康敬兰苏韵瑶就直想笑。 记得有一次小的时候,苏玉瑶和苏惠瑶姐妹俩诬陷苏韵瑶偷了她们的珠翠首饰,还悄悄的把那‘丢失’的珠翠首饰藏到了沁竹轩地界,想当着老太太的面演一出‘捉贼捉赃’的戏码。 本来珠翠首饰不值几个钱,但老太太想着不能养成孩子小偷小摸的习惯,所以只能杀鸡儆猴,彻底教育孩子们一次。 都到了打手杖的地步,谁能想到康敬兰那与苏韵瑶关系极好的闺女苏锦瑶过来求老太太,求的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许是心疼自己家孩子,康敬兰竟也哭了起来,那眼泪流的比苏韵瑶的亲娘都多,本来打的也不是她家孩子,却像是号丧一般的掉眼泪,边哭还边护着苏韵瑶。 本是个直爽性子,但要是真分析起事来康敬兰也是个中好手,她说起了苏韵瑶的身份,哭着道“十一姑娘那是堂堂嫡次女,身份何等尊贵,想要什么珠翠首饰没有?用得着偷她们那几只不值钱的?” 大人小孩一齐哭,气的老太太扔了戒尺,康敬兰又求老太太,这一场闹下来打也没打上罚也没罚上。 苏韵瑶细细回想着小时的事。 那次以后苏玉瑶两姐妹没尝到什么甜头,但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在外头就开始造谣苏韵瑶是个偷东西的主,连着她娘秦曼槐,姐姐苏浅瑶和苏墨瑶,没一个好东西。 苏墨瑶气性大,因为这事直上火,嘴里都起了泡,一连着好几天没吃下饭,苏浅瑶又是个软弱的性子,遇着这种事眼泪都不够流的了。 秦曼槐本有心找曹千怜说理,寻思着各论各的理,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结果在曹千怜那碰了个软钉子。曹千怜说外头那些瞎话可不是她女儿们传的,装着可怜道“可千万别冤了玉儿和惠儿,她们都是好孩子,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个嘴里没了把门儿的,两句话就给套了去?大夫人可别扣在她们身上!”说着,曹千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差点冲着秦曼槐跪下来。 这一下,几个嫡女和当家主母都败下阵来。 可苏韵瑶不愿就这么算了。 没过多久寻京一家勋贵人家办孩子满月宴,苏府也收了帖子,是在当地一个公爵府办的,借着孩子满月,实则为女眷们赏花乐呵。 去之前有一次苏耀和秦曼槐提到要送礼,还特意拿出了那对上好的玉佩,一只鸽子血一只羊脂玉,都是金贵的很,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凑了个和美的寓意。 苏家有心与那公爵交好,所以这点子血是必须放出来的。 苏韵瑶当时也在场,眼看着爹爹将玉佩放在了母亲那儿保管,于是就在府里说起了这事,后来辗转的传到了苏玉瑶她们耳朵里。 她们想利用那玉佩再陷害苏韵瑶一次,本来之前就给她扣上过一次小偷的帽子了,这次再扣一回也能可信些。 曹千怜与她们说起过那玉佩的珍贵,还说那是她们爹爹顶宝贝的东西,若是丢了坏了的只怕不死也得掉层皮,让她们千万要绕着那宝贝走。 可谁能想到她们就起了那坏心了? 去满月宴的前一天,苏韵瑶邀了几个姐妹到秦曼槐的住处素凝苑玩藏猫,还说大夫人做了席面弄了不少茶点果子,终于让两人有了接触玉佩的机会,可没成想手刚碰上玉佩揣进衣裳里,苏韵瑶就带着几个姐妹进来了。 费这么大劲总不能折在苏韵瑶身上。 苏惠瑶马上说道“姐妹们原来在这儿?我与四姐姐可找了你们好久!” 苏韵瑶知道事情已经妥了,便接话道“七姐姐和四姐姐可是没好生找我们呢,还得等着我们找姐姐们。”她边说边坐了下来,给几个姐妹讲这几个盒子里的关窍“这些可都是爹爹要送人的贺礼,放在娘这儿保管的,趁娘不在,我让你们看一眼!” 说完,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面上堆着的几个盒子。苏韵瑶打开了那装着玉佩的“这玉佩我上次见了一回,真不愧是爹爹的宝贝,当真是好看!” 不出意外的,打开盒子时只剩下了一块绣金线的缠布,里面的那对玉佩早被苏惠瑶拿了去。 “有贼!”苏韵瑶当即喊出了这句话,眼睛怒盯着苏玉瑶和苏惠瑶两姐妹“十姐姐,你和九姐姐快去找爹爹来!” 而那两人此刻吓得手脚都软了,又不能当着这一屋子姐妹的面儿把玉佩转移到哪去,只能这么一直放在身上,弄的两个人身上都冒起了冷汗。 苏耀来了以后气的脖子都红了,让人把整个屋子都搜了一遍,因为平时曹千怜这两个女儿在他面前都乖巧的很,所以开始并未怎么太怀疑她们。 曹千怜听说这事后急忙赶到素凝苑,可前脚刚到这儿,后脚就被人搜出了藏在她们身上的玉佩。 这就由不得苏耀不信了。 最后不仅是打了二十手杖,还让她们俩跪了三天的祖祠。 要说这里没有曹千怜的撒娇卖乖,苏韵瑶是不信的,不然这姐妹俩只怕不会这么遮过去,起码要掉层皮才罢休不可。 苏韵瑶明知道素凝苑中有贵重东西,还做主迎着几个姐妹进去玩,差点酿了祸,所以也跟着打了十五个手杖,不过没有跟着一起跪祖祠。 谣言便这么不攻自破了。 自己手脚都不干净,想来也不会见得别人好,像之前说苏韵瑶偷她们珠翠首饰都不见得是真的。 从那以后,这姐妹俩没再怎么出手害人,恐是害怕了苏韵瑶的手段,又或是自己没了那个胆量。 可近几年,她们就像是春风吹又生的草,卷土从来了。 这其中曹千怜的功劳功不可没。 思绪扯回现在,苏韵瑶快步回了沁竹轩,五姐姐和十姐姐一个跟在身后,一个被她扯着。 “今儿可吓坏我了,就知道四姐姐她们还得撺掇祖母,没想到又是拿小狸说事儿,差点就被她们这么掩了过去。” 苏韵瑶边说着,璃惜马上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她,她只吹了吹面儿上的热气,两三口下了肚,觉得好生解渴。 “妹妹可要小心,我总觉得小狸只要在这儿就会有危险,不一定下次她们还想出什么招儿来。”苏浅瑶道。 三姐妹围着圆桌坐着,几句话的功夫,茶水都没了半盏。 苏惠瑶这边没捞着什么好,还被老太太看出了不对,只怕近几天没法子去老太太身前儿转悠了,若老太太生了气,那就彻底脱离她掌控了。 “惠儿。”苏玉瑶比她后回来一步“听门口刘妈妈说庆德侯府的人来了。” “来就来呗。”苏惠瑶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又不是来见你我的。” “可别这么说。”苏玉瑶提起庆德侯府时,就差笑弯了眼“庆德侯府的大夫人最近在物色儿媳妇,你又不是不知道。” “物色儿媳妇又能怎样?那大夫人眼高于顶,一般的小门小户她还看不上呢,咱们苏府虽然在寻京算是个有脸面的,但谁叫咱们是庶女呢?哪有人家嫡子低娶咱们庶女的?传出去不让旁人笑掉了大牙。”苏惠瑶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脑子不够灵光。 五:新衣 “是不是嫡女又怎么样呢?咱们不是还有娘吗?娘有的是主意,何况爹爹一直宠着娘,想来会给咱们寻摸个好人家。”苏玉瑶对曹千怜一直充满信心“就算不是庆德侯府那样的人家,起码也得是个伯爵府子爵府吧?再不济相公府我也看得上!” “三姐姐你可醒醒!那大房坐在那儿是摆设?大夫人的嫡女还没嫁出去,怎么就轮的上咱们了?就算庆德侯府真看得上苏府,那也得点名要嫡女,十丫头和十一丫头虽然岁数小,那上头不还有个五姐姐压着呢吗?到时候不得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苏浅瑶?”提到她时苏玉瑶的语气里尽是不屑“我岁数比她大,怎么,她仗着是嫡女还能越了我不成?” “那四姐姐呢?人家也占着个嫡女位置,岁数与你相仿,肯定得把她先嫁出去才能考虑你。” “跟你说不清楚!”苏玉瑶不理解为什么七妹妹这么不支持她,话里话外像是看不起她一样“别忘了你也是娘的女儿,也是个庶女,我要是不能高嫁出去,那你也得跟着低嫁,只怕到时候咱俩连着娘谁都抬不起头。” “还有大哥哥呢,再不济我们下头还有个弟弟,总不会活的惨。”苏惠瑶说道“姐姐你也别恼,娘一心为咱们兄妹姐弟几个,听说那嫁妆都给攒了不少了,定是比咱们自己还想着高嫁出去。” “话倒是这么说。”苏玉瑶走了几步又坐在了凳子上“可这次庆德侯府像是动了真格的,你当真没兴趣?” 苏惠瑶嘴里的没兴趣差点说出口去,又被她生生咽了回来。 她哪里不想嫁进侯府?别说是侯府,她真正想嫁的那是公府,郡主府,甚至是进宫当妃子。 苏玉瑶虽然是她的姐姐,但她的资质不如苏惠瑶,想来若真娶庶女,有苏惠瑶横在这儿也不会让苏玉瑶嫁的那么风光。 但她最怕的还是大夫人的那几个。 占着个嫡女的位置,还得事事先考虑她们,这让苏惠瑶如何忍得下气?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那庆德侯府家离这又不近,他们家大夫人干什么来了?苏惠瑶细细想着,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女小蝶去打探打探情况。 傍晚时雨停了下来,今天下的雨愣是把沁竹轩院里的大缸给填满了。 里头养着的鱼差点借着雨水游出来。 还好沁竹轩的侍女反应的快,急忙给拿东西盖了上。 小蝶回来时正好赶上雨停,于是她收了伞,快步往映霞居走着。 路上遇上了去取饭的璃惜,两人还客气了几句。 两人的主子互相不合已经很多年了,所以这两人也对彼此没什么好脸色,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实则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在较劲。 “姑娘。”小蝶把收了的伞放在外头的廊前,靠着窗跟倒立着,没一会儿伞上的水珠就会顺着滚下去。 苏惠瑶知道小蝶回来了,打开门让她进去。 “庆德侯府的夫人已经回去了。” “没说什么?”苏惠瑶问“没说看上咱们哪个姑娘了?” “奴婢向那儿的侍女打听,说那夫人今儿个只是来送礼的,不是特意来只是路过,外头雨下的大,无奈过来苏府避避雨,顺道与大夫人和老太太说说话儿。”小蝶答。 苏惠瑶听见这几句,简直要气歪了牙。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幸亏我没出去!”苏惠瑶嘴里说着硬气话,手指却跟随心意变得焦躁起来,搅着帕子说“莫不是她已经有了中意的儿媳?今儿当真就是来避雨的?” “那奴婢就不清楚了。”小蝶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奴婢还打听见一句。” “说。” “侯府夫人说,淑阳郡主有意把自己府上的庶女嫁去庆德侯府,可那夫人有些不情愿。” “淑阳郡主?”苏惠瑶回想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从记事起跟着爹爹老太太没少参帖子去喜宴,却极少见到这位淑阳郡主。 听说她性格孤僻,一向不与人合得来。 但这封号是陛下赐的,位置可比庆德侯府还要高,虽是庶女却也算是低嫁到她侯府了,怎的能不情愿呢? 苏惠瑶继续问“如何不情愿的?” “那侍女没细细与奴婢说,好像是那庶女打娘胎出来就有个地方残疾,是眼睛还是哪的来着,那侍女也没听的太清。” 这话就对了。 庆德侯府的夫人是来选儿媳的,将来那是要替她管着侯府这一大家子,如何让一个身子残疾的来?就算是高娶了她郡主府的,那侯府夫人也不愿意。 “说没说下次什么时候来?” “说过几天约大夫人去侯府吃茶。” 完了。 苏惠瑶心里有些不忿,想着秦曼槐若是去了侯府,定会把自己那几个女儿带去,还能有她什么事? “行了,出去吧。” 小蝶知道自己家姑娘心里想的什么事,就是风风光光的高嫁出去,比那几个姐妹都好,连同父同母的四姐姐苏玉瑶都要盖过去。 不清楚主子这么想是对是错,但小蝶只知道,姑娘掌管她的祸福生死,别的不用考虑,只需要听她的就成。 晚上就寝前苏韵瑶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书。 平时她们姐妹们都是要去琪桓斋念书识字的,但前几天女学究家里娘亲生了病,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老太太便做主撒手让她回去照顾她娘了。 虽然女学究不在,但苏韵瑶一点儿也不敢放松,看书看到一盏蜡烛从顶上灭到了根儿,又换了根蜡继续看。 正对着她的窗子没有关,窗外种着几棵竹子,风一吹过沙沙作响,不细看那影子像是人一般。 小狸被从小隔间放了出来,此刻正在桌面儿蜡烛架旁安静的趴着,瞪着两颗又黑又亮圆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苏韵瑶看书。 “姑娘,夜深了,歇了吧。”赵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就歇。”苏韵瑶说着,手指捻了捻书页的右下角,又翻了一页。 外头的赵妈妈都看在眼里,姑娘喜欢看书练字是好事,但她担心熬坏了姑娘的眼睛,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天苏韵瑶又是沁竹轩中醒的最早的一个,穿戴好梳洗好后,拿着昨晚没看透的那本书到院子里的石头墩上看了会儿。 璃惜去厨房取饭的功夫,自家姑娘便收拾好了。 “从常熙斋出来后再去一趟家祠,怕娘在里头吃喝不舒坦,也不好出来一回,必须去看看她。”苏韵瑶边说着,边喝了一小匙清粥。 苏墨瑶接话道“可是得去呢!昨个晚上我去了趟家祠看娘去,都挺晚了她还在侍奉,家祠里凉的很,虽是夏天却也容易伤身,听说夜里都是歇在家祠里的。” 苏韵瑶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十姐姐,眼睛差点笑弯了“能让十姐姐这么惦记的人,咱们苏府可是不多呢!” “你个猢狲!把嘴巴闭上!”苏墨瑶笑着与她打闹“要是以后你去家祠侍奉,住上个半年我也不打听你一句!” 苏浅瑶在饭桌上不爱说话,不过听见两个妹妹说这话,心里也是有些想笑,轻轻的咳了咳,把手里的粥碗放在了桌面儿上。 用过早饭后几人就一起去了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 路上还遇见了几个姐妹。 方莅的大姑娘苏青瑶是最先遇上的,紧接着是从留云斋中出来的九姑娘苏锦瑶。 “给几位姐姐请安。”苏韵瑶和苏墨瑶一块儿道。 没往前走几步呢,便看见了四姑娘苏沛瑶。 “怎的?昨儿个还祖母气成那样,今儿个还有脸来?”苏沛瑶横在了常熙斋大门口,踩着脚下的门槛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的几个姐妹。 “四姑娘。”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从里屋走过来“姑娘快下来,踩在门槛子上,算什么体统?” 周嬷嬷是苏老太太的心腹,一向得苏老太太信赖,她说的一句话可比苏沛瑶哭两声都管用。 苏沛瑶只得不甘心的下了台阶,与众人一齐走上来。 “青瑶姐姐今天可真漂亮。”苏韵瑶边走边说道“这一身都是新的吧?” 只见苏青瑶今天一身碧色,仔细瞧着衣裳料子都是好料子,还绣着暗花,想来都是好丝线绣出来的,隐隐的还发着亮光。 “韵儿妹妹说笑了。”苏青瑶浅笑道“前几天我外祖母家送来了几匹好料子,娘舍不得穿,便为我做了一身,韵儿妹妹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侍女挑一匹给沁竹轩送去。” 还没等苏韵瑶说什么,只听苏沛瑶在旁边嗤笑一声。 “当然,若是沛儿姐姐喜欢,妹妹也可以分一匹给姐姐。”苏青瑶又说。 “可别。”苏沛瑶转头站定冲着她说“这料子的衣裳我小时就穿腻了,你喜欢就都拿来做衣裳吧,可别送到我那儿,没来由让我沾了穷酸晦气。” 苏韵瑶留意到苏青瑶的脸色,因为当众被下了面子所以红彤彤的,耳根子就红透了。 “祖母一向疼爱我,还差你这一身衣裳不成?” 六:装病 若再说几句,怕是苏青瑶都要哭出来了。 苏韵瑶只得劝和道“四姐姐是钱堆儿里长大的,自然好衣裳有的是,不过青瑶姐姐这一身儿当真是漂亮。” 这话一边哄了苏沛瑶,又一边夸了苏青瑶。 苏青瑶是苏家二房嫡女,虽是嫡女可父亲没什么大能耐,所以苏青瑶在苏府过的还不如大房的庶女风光。 她的祖母过世的早,所以一家人除了苏耀,便只能仰仗这位苏老太太,因为家里大事小情说着是秦曼槐这位大夫人掌管,但真要是有什么事还得要老太太点头才作数。 老太太疼爱苏沛瑶,将她惯的恃宠而骄,这么出言磕碜姐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苏韵瑶在中间劝说,苏沛瑶心里欢喜了一下,但她又仔细看了看苏青瑶那一身儿衣裳,觉得当真是好看。 像是火把一般,一下点燃了她的嫉妒心。 “有什么漂亮的?十一妹妹莫不是没见过什么好料子?占着个嫡女的位置怎的这般没见识?传出去可要丢苏家的脸!” 周嬷嬷在一旁听着,深觉得四姑娘不对。 但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苏沛瑶一向这样。 多少回生她的气,都念在她母亲早亡的份儿上,还是疼她爱她,恨不得拿个板子给她供起来。 可惯着惯着,却不想给她惯成了这样。 苏韵瑶心里也是气愤,但这是在常熙斋院子里,闹起来苏沛瑶仗着老太太疼爱怕是不能受罚,可她就不一样了,母亲在家祠侍奉老祖宗,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能耐? “孙女给祖母请安。”几个姑娘一齐屈膝道。 苏沛瑶往前走了两步,搀住了苏老太太的胳膊“祖母,孙女可想您了!” 老太太伸着干干巴巴的手,轻轻摸着苏沛瑶的手,笑着的嘴就差咧到耳后了“怎的?就一夜没见,你哪里想祖母了?” “哪都想了!”苏沛瑶说着,扶着老太太坐下,又给她倒了盏茶。 “行了行了。”老太太招招手,示意她做到身边儿来“让你几个姐妹都起来吧,行着礼怪累挺的。” 这苏韵瑶几个才站起身。 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外头又进来了几个。 为首的是二房妾室胡芷柔的两个女儿,苏沁瑶和苏易瑶,后头跟着的是大房妾室柳荷的女儿苏婉瑶。 “孙女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老太太扬起手,几个姑娘也跟着一齐起身。 “十二丫头,你娘身子如何了?”老太太问道。 苏婉瑶答“谢祖母关心,娘身子还行,最近害喜的情况好多了,早上还多用了半碗粥呢。” 老太太点点头“四娘子怀着咱们苏家的骨肉,可是要当心些。” 苏婉瑶又说“大夫人昨儿个送了些补品到倾宁轩,我娘今天还让孙女在这儿感谢大夫人一声。” 苏浅瑶从椅子上微微转身“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关心四娘子是分内之事,还请十二妹妹回头转告四娘子,不必挂怀,只放心养胎便是对大夫人的回报了。” 老太太含着笑注视着这个五丫头。 虽然性格软弱了些,但苏浅瑶最是明事理,分善恶,说话做事全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不像四姑娘苏沛瑶那样黏人撒娇,也不像七姑娘那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不像三姑娘那般不分情况就撒泼,唯恐不丢苏家的人。 苏沛瑶注意到了老太太看向苏浅瑶的眼神。 这些年苏浅瑶在苏府存在感很低,但每每说话做事都让老太太认可,她又占着嫡女的位置,以后有好人家自然是要优先考虑她的。 而苏沛瑶自己虽也是嫡女,但她母亲早亡,过继到了现今大夫人身下,她一直觉得大夫人只对自己亲生女儿好,哪里顾得上她这么一个旁人生的孩子? 苏浅瑶固然优秀,但她性格不行,身上挑不起重担子,有什么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尽管会主家做事又如何?太过软弱的人才成不了大器。 苏沛瑶心里寻思着,狠狠的剜了苏浅瑶一眼,又转头对着老太太说道“五妹妹说的话可是在理呢!大夫人掌管着苏府上下,关心四娘子本就是分内之事,哪里用得着感激?” 老太太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眼神对上了苏沛瑶,可她说完这话却还像以为自己对一样,嘴角带着笑,让老太太有些气愤。 如此嚣张,把别人的感激不放在心上,将来嫁人了如何管理的好家事? “沛儿这话说的可不对。”老太太并没说的太透,想着屋里人多,别当众下了小姑娘的面子,让她抬不起头来。 说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孙女,想着再惯着些。 “对了,二娘子房里那两个丫头呢?”老太太问。 “四姐姐和七姐姐说二娘子身子不太舒坦,得在映霞居!照顾着,今儿就不来给祖母请安了。”苏沛瑶回答。 “曹千怜?她身子怎么了?”老太太又问。 她可是知道曹千怜的嘴脸,只怕心里又寻思着什么弯弯绕绕,给昨天自己女儿做的事抹白。 “昨个儿七姐姐本是想为孙女出头,却不想认错了猫,大概是冤枉了十一妹妹,所以二娘子一急便病倒了,怕祖母您生两位姐姐的气。”苏沛瑶顿了顿,又说“二娘子也是为女儿操心,想来也是太过着急了,怕祖母您因为误会而不喜欢两位姐姐。” 老太太在心里冷哼一声,心说‘这曹千怜可真是把这个四姑娘当刀使,就连装可怜都是得靠她的嘴说,到时候真要是自己生了气,也气不到她曹千怜头上。’ 这个四姑娘更是头脑简单。 老太太叹了一声道“沛儿你别着急,回头去映霞居看看你二娘子去。” 苏沛瑶还以为老太太是信了她所说的,嘴角上扬着“谢谢祖母关心,想来二娘子不是什么大毛病,几天就能好的。” “可不是吗。”老太太的语气里尽是嘲讽和无奈“知道这一阵子不能到我这个老太婆面前转悠,就利用这闲暇时候装个病,好让众人关心她心疼她呗。” “祖母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装病,那自然好的快。”老太太说着话,眼神在苏沛瑶身上飘了一下。 苏沛瑶当时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曹千怜确实生病了,对这位二娘子她深信不疑,并不觉得她是装病。 那就只能是老太太的毛病了。 “祖母明鉴,二夫人她确确实实是病倒了,并没有装病欺骗祖母。”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老太太不愿与苏沛瑶犟下去,转头吩咐周嬷嬷说“给几位姑娘把玲珑冰酪盏拿来,天儿热,给她们解解渴。” 周嬷嬷走过来应是,便下去了。 旁边的侍女拿着个不算太大的蒲扇在老太太旁边,轻轻的扇着风。 “改明儿你们大哥哥就要回来了,到时老大媳妇也得回来,这院子就更热闹了。”说着话,老太太喝了口茶水“这以后你们只给我安心的在院子里,别惹出什么声响来,也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听这话的意思,老太太是不想管家事了? 只听她又说“大夫人管家没什么大毛病,十几年下来一直小心翼翼,接人待物处事作风都严谨,我老了,想着把管家的事彻底交给她,这刚开始的一阵子肯定会忙一些,你们别给她惹事情,也别给我这儿添堵。” 这事秦曼槐本人都不知情,老太太本也不想放弃管家的事,可她看五丫头苏浅瑶方才不长的两句话,像极了她母亲平时的样子,想来她也会做的不错。 “一会儿回去就去家祠把你们娘接出来,跟她说一声儿,我把管家钥匙乱七八糟的都给她。”老太太冲着苏浅瑶几个说。 苏沛瑶此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心想,二娘子只生病一天,老太太就彻底相信了大夫人,还把管家钥匙交于了她。 如果其中没有那秦曼槐使的心计,苏沛瑶是打死也不信的。 离开常熙斋时,苏沛瑶拦住了准备去祖祠的苏浅瑶几个。 “四姐姐什么事?”苏浅瑶问。 “别以为你娘使点子心计就得了便宜去!管家的事可没那么容易,别真出了什么错,到时候我定会抓住错处,让你们母女几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四姐姐糊涂了。”苏韵瑶缓缓说道“四姐姐张嘴闭嘴你娘你娘的,莫不是四姐姐没记在我娘身下?就算四姐姐不敬长辈,那理应也得跟着叫一声大夫人。” “我说的是掌家的事!和敬不敬长辈有什么关系!” 苏沛瑶到现在还未发觉自己的错处,纯是一根筋做事,说出去的话连想一下都不想。 “第一,掌家的事自会有娘来做主,就算真有一天错了哪处那也得祖母发话才算数,怎的你抓住错处就不成了?”苏韵瑶说着话向苏沛瑶走了两步“第二,先不说你记在我娘身下,只说她是你长辈这个事,就绝对不允许你张嘴你娘闭嘴你娘的,传出去只会说你没教养。” 七:锅子 “你可真是仗着个嫡女的身份了不得啊!”苏沛瑶与苏韵瑶四目相对的站着“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哪里有女儿家和自家姐姐说话脸红脖子粗的?若我没教养传出去会惹笑话,那也是你娘没教养好的毛病!” “四姐姐这话就不知是从何说起了。”苏韵瑶缓缓扇动手里的团扇“一来我没与四姐姐脸红脖子粗,是四姐姐挑衅在先,先出言与我娘不逊,二来,四姐姐有无教养与我娘实在扯不上关系,平日里四姐姐与祖母亲近的多,几乎从未去我娘大夫人屋里头请过安说过话儿,若真说是没教养好的毛病,那四姐姐怪的到底是大夫人,还是祖母啊?” 苏沛瑶听见这话,简直气极了“好你个贱蹄子!” “怎么说四姐姐也是堂堂嫡女,三言两语就骂起人来,什么人家敢把你娶回去?”苏韵瑶说完一跺脚,领着苏浅瑶与苏墨瑶便离开了。 只留下了苏沛瑶,在竹林下,气的脸都红了。 风吹过竹林子沙沙作响,苏沛瑶折了几片叶子来扯做几段,坐在石头凳上边扔边骂道“一窝子贱蹄子!登不上台面儿的货色!等我高嫁出去,准抬起眼儿看你们!到时候就是有事求着我也不管一下的!让一个贱蹄子顶撞了,我可真是白活!” 坐了许久,也骂了许久,许是老太爷都不愿意听了,眼瞧着天就要阴起来。 “姑娘,咱回去吧?”水露在一旁问道。 “催催催,什么时候回去不成!连你还想拿捏我?”苏沛瑶怒斥着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竹叶都扔了,紧着走了两步“没有亲娘是不成,谁都想踩我一头!” 水露是从小与苏沛瑶一起长大的,从未有越过主子的心思,一心一意想着伺候好苏沛瑶,却不想被她这么拿捏着撒气。 另一边曹千怜在床上卧着,床边箱盖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里头黑乎乎的,能倒出映像来,却是难喝的不行。 整个房间都是这汤药发出的味道。 “娘,您说一声病了就成,怎的还真喝药啊?”苏玉瑶在床边侍奉着,小脸皱皱巴巴的,用帕子掩紧了鼻子“这味道真刺鼻子,苦的像是胆汁儿!”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做戏就是要做全套,不然一会儿老太太要是来了看我活蹦乱跳的,准有咱们难受的!” “可是...”苏玉瑶声音不大的说“也不知道四妹妹说的话老太太信不信。” “老太太平时疼四丫头像疼心肝一样,咱甭管她信与不信,只要和四丫头搞好关系,那准没错。”曹千怜边说着,边伸手把额头上敷着的帕子挪了挪。 “娘,这药苦的厉害,您喝了不会伤身吧?”苏玉瑶又问。 “傻孩子!是药三分毒,我哪里敢真喝治病的药?没病也得喝出病了。”曹千怜听见这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草药是大夫配的补药,专门补身的,回头你也喝点儿。” 苏玉瑶全身都在抗拒“不要不要,这药气熏的我头疼,若是真喝上一口,怕是女儿半条命都丢了!” “哪里就这么吓人了?”曹千怜用手指尖顶了一下苏玉瑶的头。 苏韵瑶几个,从家祠里接了秦曼槐出来,陪着她一起回了素凝苑。 “先别回去了,一会儿在这用午饭吧。”秦曼槐坐在梳妆台前,捏着一支珠钗往发髻上插“午饭吃锅子。” 苏墨瑶蹲在地上腻着她道“吃锅子好啊!家祠凉气重,娘你可得吃点热乎的驱驱寒气!” “有没有想吃的什么,回头告诉秋霞一声。”说着话,秦曼槐又插上了一支。 在家祠里侍奉,她是带不得这些珠钗首饰的,可眼下已经出了家祠,自然是要摆出大夫人的架子。 管事硬气了外人会说闲话,什么悍妒刻薄这种词已经算好听的了。 可若摆不出大夫人的架子,上头老太太会怪罪她,下头侍女小厮会不服气她,外头人还得传出什么不得体的闲话。 一想到这儿秦曼槐就觉得头疼,伸手捏了捏眉间。 锅子很丰盛,菌子、青菜、肉丸、鱼丸、面条、木耳、虾仁、还有各类肉片,最后又上了一盘银耳。 “听说曹千怜病了?”秦曼槐问起这事时,正巧夹了一颗肉丸。 “她说出来的话,娘您就当没听见便可,七句里能有六句半是假话。”苏墨瑶边说边夹吃食往嘴里送“听说方才大夫还去了一趟映霞居,侍女又是煎药又是送燕窝送吃食的,都赶上坐月子了。” 苏韵瑶在旁边接话道“既是做戏自然要做的像。” “那祖母也没信她不是?”苏浅瑶问。 “她嘴上说不信,可心里却是顶尖儿的疼四姐姐,要是四姐姐撒个娇掉两滴眼泪,也由不得祖母信不信了。”苏韵瑶说着,盛了一勺汤在碗里。 “得了得了,问一句你们一百句等着。”秦曼槐虽说出的是怪罪的话,可语气里却满是宠溺“这种话你们在自己院子里说两句就罢了,可别让别人听了去,到时候还得惹老太太气受。” “知道了。”三个女儿一齐答应着。 锅子冒出的热气烘热了整个屋子,汤面儿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时不时就会翻腾上来一颗肉丸,接着再沉到底下。 苏墨瑶这边拿着勺子在汤底盛了好久“怎的没有肉丸了?” “我的姐姐啊,你可是要嫁人的,怎的吃起来还把不住嘴?”苏韵瑶打趣道“肉丸可不是都被你吃了肚子里去?” “哪里!”苏墨瑶撇撇嘴“怕是十一妹妹都吃光了,扣到我头上的吧?” 正说着话,外头进来了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 “大夫人。”周嬷嬷进屋后轻轻福了福身“老太太让奴婢送来管家钥匙和印章,还有近几年的账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咱们苏府的进账出账。” “劳烦周嬷嬷亲自跑一趟了。”秦曼槐说着便接下了这些东西。 “这管家的事早就应该交与大夫人了,但老太太心疼夫人您,想着趁她还能忙活帮衬着您。” “这是自然,我都明白。”秦曼槐边说边示意侍女给周嬷嬷上茶。 “夫人虽然以前也管家,但事事都得看老太太点不点头,这次老太太说了,琐事全由夫人您做主,若是遇上了棘手的办不妥当的,到时求助老太太也成。” “那儿媳在这儿就谢过老太太了。” “哪里,夫人客气了。” “留在这儿吃盏茶再走吧。”秦曼槐出声留道。 周嬷嬷也不好推辞,只说了两三句客气话,便坐了大夫人赏的凳子,吃了盏茶。 送走周嬷嬷后,秦曼槐看着那方盘里的管家钥匙呆滞了好久。 “怎么了娘?可有什么不妥?”苏韵瑶问。 “没。”秦曼槐低下头,沉重的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外头人都说都觉得当这管家的人风光,可他们哪里清楚这钥匙有多么烫手?只要接管了,便会有许多许多双眼睛盯着你,盯着你的错处,盯着你的漏洞。” “娘行得正坐得直,不必怕那些人。”苏墨瑶凑过来说。 一向话少的苏浅瑶也说“就算这钥匙有千金重,但女儿更相信娘的能力,定能把苏府把持的很好。” “话虽这么说...”秦曼槐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用饭吧。” 回到沁竹轩时正赶上下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几个姑娘家都觉得隔着衣裳阳光要晒掉了皮一样。 “方才明明阴了天了,马上就能下起雨来,怎的吃过午饭的功夫,天又热回来了?”苏墨瑶不耐烦道“真是个鬼天气!” 三人带着侍女几乎小跑着回了沁竹轩。 “快拿盏甜酪来,多搁些冰块儿,我感觉要被晒化了!”苏墨瑶说着,拉住旁边苏韵瑶的胳膊问“你看看我晒化了没?” 苏韵瑶此时也是一身的汗,没好气儿的回答道“晒化了晒化了!” “好你个小蹄子,我说完你反倒顺水推舟的磕碜我是不是?” 旁边苏浅瑶拿着湿帕子过来“快别说了,回房间换身衣裳吧,再拿这帕子擦擦胳膊擦擦脸,也好凉快些。” “还是我五姐姐待我好!”苏墨瑶说完,转头冲苏韵瑶做着鬼脸“想从十一妹妹嘴里听见一句关心安慰的话,只怕比登天还难呢!” 没一会儿的功夫,三人便都换好了衣裳。 连续几天都是热的不行,并没阴天下雨过,也从不吹凉风,就这么干烤着,像是要把土地烤裂一般。 曹千怜也是聪明,借着自己装病的由头免了姑娘们的晨昏定省,以为在老太太那还能给自己的两个姑娘留下个孝顺贤淑的印象。 可她却不知老太太心里如明镜一般,并没把她使的那点子计策放在眼里。 转眼间到了约定好的日子,由大夫人秦曼槐领着,带苏府的几位姑娘去庆德侯府吃茶。 眼瞧着机会落在了面前,曹千怜可坐不住了,也不装病了,大早上的还来了常熙斋请安。 八:马车 “怎的,二夫人今儿有空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了?” 苏老太太坐在上座有些阴阳怪气道,伸手接过了苏沛瑶递来的一盏茶。 “瞧老太太说的。”曹千怜脸不红心不跳道“是儿媳的不对,这不也是生着病遭着罪吗!” 意思是我虽没给你请安,却也是遭着罪呢,你可怪不得我。 老太太很是看不上曹千怜这样,却也没法儿深说,谁让她家儿子喜欢她呢? 一看见曹千怜,苏老太太就想起苏老爷子在时。 那时候他捡了个姑娘进门,说是让她当个侍女,服侍自己和老太太,却不想捡回了一只白眼狼。 老太太撇了撇嘴,没再看曹千怜。 “明儿大夫人就要带着姑娘们去侯府吃茶了,可挑选好带谁去没有?”老太太转头看向秦曼槐。 “儿媳已经选定了,三姑娘四姑娘都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学学大家主母待人接物也是极好的,五姑娘也到了快出阁的年纪,儿媳想着让她出去转一转也是受益颇多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大夫人安排的不错,那几个小的带不带没那么重要,旁人看着带那么些人还得笑话咱们家不是?” 见老太太都点了头,苏惠瑶就有些坐不住了。 比她大的全被带了去,怎的到她这儿就止住了?没带她不说,连她那个蠢笨的三姐姐都带了去,却独独不带她。 这明显就是故意的!想到这儿苏惠瑶差点扯破了帕子,下嘴唇也是咬的用力。 曹千怜看见自家女儿这样深觉得不妥,想着让两个女儿都去,便出声道“老太太,咱们家七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也是要出阁,儿媳想着她虽是庶女但也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大家做妾室,不如嫁给小家做主母掌家事,多学些总是有益无害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抬眼看了苏惠瑶一眼,瞥见了她下嘴唇被咬成的一片白色,倒是有些气愤。 “怎的,大夫人连自家姑娘都只带了一个去,你作为妾室还想着再带一个庶女去?” 言外之意就是曹千怜想要的太多,净惦记着属于别人的。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定会红了脸,可曹千怜却不紧不慢道“老太太这话也是在理,只不过旁家大夫人待府里儿女皆由亲生,想来咱们家大夫人也视惠儿为亲生,外头人分嫡庶,可要是咱关起门儿来还欺负自家女儿,那这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老太太听见这话气的脖子上绿筋若隐若现,却还是没说什么。 “再说,嫡庶之分又有什么要紧,终归都是咱们苏家的女儿,只外头人才分的嫡庶十分清,可无论是高嫁或低嫁都是咱们苏家的面子,多学些对她们还是好处多。” 老太太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放在了桌面上,嘭的一声像是怒气,又像是无奈。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老太婆也得出个气儿了!” 曹千怜依旧是乖顺的模样,虽然话里的意思咄咄逼人,但看着面上却好像是她受了委屈一般。 “苏家两房,嫡女有好几个,若是嫁出去也必然都是做当家主母的,既然二娘子执意如此,那就将七姑娘带去,再把大方二房的嫡女全带去!” 曹千怜心里暗暗的咒骂了老太太一通。 她原本的意思是只将自家姑娘带去,想着用苏惠瑶的岁数压她们一头,想来快出阁的年纪也不应该在家里憋着,却不想老太太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带去了所有的嫡女。 到时候就算是有想娶为儿媳的打算,那庆德侯府的大夫人也定是要把心思都放在嫡女身上,谁会关心一个庶女的相貌才情? 苏惠瑶坐在一旁脸色也不是太好。 她悄悄抬眼瞪了大夫人秦曼槐一眼,又看了看苏浅瑶苏墨瑶和苏韵瑶三个,嘴里咬紧了银牙,恨不得把这几个眼中钉拔之而后快。 二房的大夫人方莅听见这话倒是心里挺开心。 本无意带上她家姑娘,却又真将她家姑娘带了去,无论是不是打心底里的想法,那也是好的。 苏青瑶坐在母亲下座,此刻也是心情比较忐忑,生怕老太太一句话再反了悔,倒时不让她去就遭了。 第二天几个姑娘全早早的起了床,打扮好后便来到了大门前等小厮去套马车。 苏惠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细看她今天的打扮,像极了府里的嫡女,甚至还压了嫡女们一头。 她穿着一身云霏妆花薄衫裙,通体的嫩粉色,小臂上的薄纱若隐若现的露出了胳膊纤细的线条,腰间的束腰也是分外的乍眼,镶了几块蝴蝶玉不说,还束的比平常紧了好些。 苏韵瑶看着她这样很是不屑,只觉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好像说句话束腰就会蹦开一般。 再看她佩戴着的钗环首饰,全是以柔美为主,粉色的银色的在太阳下被照的闪闪发光,发鬓上还垂下几缕不太长的粉翠流苏,更显得她灵婉动人。 苏惠瑶在出来后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苏韵瑶一眼。 她今天穿着的衣衫相比自己简单了好些,与平时倒是没差多少。 翠色的一池风荷长裙,打眼看着只觉得清淡养眼,就好像是吃腻了荤的突然见到一盘凉菜一样清爽。再看头上戴着的首饰,玉色的绢花簪子,翠色的荷花珠钗,若说唯一亮眼的地方便是双耳坠着的那对青玉耳环,不太大却显得她脸颊柔和,从耳下到下巴都是尖尖的,又稍稍圆润一些,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大家风范。 若说各有千秋的两个人非要争出个高低,怕是大部分男子都会选择苏惠瑶这样的,可经历多的主母们却会更喜欢苏韵瑶一些。 但实际上,苏韵瑶却并没有想着怎么出彩,只是与平时的打扮差不多罢了。 属实是苏惠瑶想的太多。 几人一起上了马车,由秦曼槐带着三个女儿为首,其他几个姑娘坐在后头的马车。 苏惠瑶上了马车以后,不动声色的又打量了一下其他几个姐妹的穿着。 苏沛瑶就算了,一脸的蠢像,想来那官宦清流之家也不会挑这样的人为儿媳妇。 再看同父同母的姐姐苏玉瑶,倒是比起苏沛瑶聪明的多,起码面儿上看着挺顺眼的,像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 可她腹中无诗书,手里没手艺,别说是掌家做事了,就连平时管理下人都费些劲。 若是那庆德侯府的夫人真看上了苏玉瑶,只怕多多相处一会儿便能看透她,先是做事咬尖儿不说,什么事都想争出个高低来,谁惹她不顺心便破口大骂,就算是好脾气的时候说话声音也是大的刺耳,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倒是二房的嫡女苏青瑶,是个需要防范的主儿。 苏青瑶正坐在苏惠瑶的身侧,她稍稍斜眼打量苏青瑶,心里暗暗不爽。 若说大房的嫡女是嫡女,二房的嫡女不也是嫡女吗?叔父就算再没能耐,好歹也是姓苏的,也占着个苏家族谱的位置。 苏青瑶也是如此,不仅是嫡女,还是苏耀的亲侄女,若认真论起来可比她这个庶女还要高贵。 今天她一身淡蓝色,衣裳上还绣着玉兰花,束腰上系着香囊,味道淡淡的,倒是让闻到的人讨厌不起来。 苏惠瑶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忘记带了香囊。 这就又逊她们一筹了。 苏沛瑶坐在苏惠瑶的对面,见她一直斜视着苏青瑶,便出声问道“七妹妹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惠瑶慌忙收了视线,怕旁人知道她有意窥探,觉得她心里不自信,于是坐正身子抚了抚宽大的袍袖“青儿妹妹今儿这一身可是不赖呢。” 苏青瑶浅笑着回答“我娘想着今儿不能跌了苏府脸面,所以特意嘱咐我不能穿的寒酸。” “话倒是这么说没错。”苏惠瑶嘴角带笑道“二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听祖母吩咐让你打扮的漂亮出来倒是正常,可我记得沁瑶姐姐可是比你大的,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怎的今儿不带她来?” 言外之意就是二房方莅有意挤兑妾室,让妾室胡芷柔的女儿得不到机会。 见苏青瑶一时接不上了话,苏惠瑶像是胜利了一般,又直起身收拾了两下衣摆,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 前面的马车中,秦曼槐正嘱咐着几个女儿。 “到了庆德侯府可要跟紧我,别瞎跑瞎看,记得礼仪规矩,别做错了事。” “娘你就放心吧!”苏墨瑶有些不耐烦“这些事反反复复从昨夜就开始嘱咐了,女儿们都记得了!” “怎的,倒是我关心错了?”秦曼槐说着话从二女儿苏墨瑶怀里扯出了袍袖“就当为娘我说的多了还不成?” 苏墨瑶知道母亲是在打趣她“娘!女儿可不敢!” 秦曼槐见二女儿这故作小孩子的模样,倒是有些觉得好笑,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就你会说话!” “倒是三姐姐她们几个,去了侯府可不能乱跑,娘你得看紧她们才是。” 九:倒地 苏韵瑶嘱咐这话有特别的道理。 她知道苏惠瑶非要跟来的目的不纯,所以以防家里跟着丢人,定要死死盯住苏惠瑶。 快到侯府时,后头那辆马车里传来了喧闹声,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四姑娘晕了马车,天气又太热了些中了暑气。 秦曼槐赶紧下车往后头赶。 “怎么了?”掀开挡帘秦曼槐两步上了马车,伸手摸了摸苏沛瑶的额头“怎么冒了这么多的汗?” 苏惠瑶悄悄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这马车密不透风的,可不热吗?哪里有大夫人坐的那个舒坦?” 苏青瑶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出声,只是换了座位让苏沛瑶平躺在自己身上。 “给她喝些水。”秦曼槐也坐在了这辆马车中,又掀开挡帘向外看了看“还得有一会儿才到,先歇一会儿让她好受些。” 苏惠瑶心里怒骂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好不容易出趟门还弄这么一出,这不是耽误了她大显身手的时机吗?一群人还得陪着她在这儿等,真是够丢人的!’ 若苏沛瑶不是个与她面上交好的姐妹,苏惠瑶定两巴掌狠打过去,才不惯着她毛病。 就像是四娘子柳荷家那个苏婉瑶,身子骨柔弱正中了她下怀,被打两下掐几下都不敢吭声,自家娘亲又挺着个肚子不敢诉苦,只得乖乖忍受。 一想到这儿苏惠瑶像是找回了一点儿自信,坐直了身子嘴角带着浅笑看着秦曼槐。 大约两盏茶过后,马车继续行驶,只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庆德侯府。 到大门前递了帖子进去,马上有几个小厮过来迎了众人。 为首的小厮道“夫人等您半天了,快快与姑娘们进去吧!” 几个姑娘们便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一群小厮侍女围在了中间,簇拥着到了花园。 庆德侯府很大,处处都镶金戴银尽是奢华,就连这院子里都是富贵的,有几丛娇嫩的花众人都没见过,听小厮说是打南边运来的花种子,悉心培育了大半年,才勉强种出了这么几朵。 花园子里早早的摆好了席面,上好的菜品吃食茶点果子,打西边运来的蜜瓜,打南边运来的海鱼,琳琅满目。 “哎呀秦妹妹!”庆德侯夫人扶着侍女带着笑出来,一把握住了秦曼槐的手“怎的今儿来的这样晚?我这还以为吃食要凉了的,正要让她们拿下去热呢!” 秦曼槐浅笑道“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也是紧赶慢赶的来,姐姐坐。” 身后一左一右上来两个侍女,捧着两个绣着暗花的软面垫子放在了石凳上,扶着两人坐好。 坐定后庆德侯夫人打量了几个姑娘一眼,像是在挑选货品一般,眼睛里都泛着光“你们苏府的姑娘可真是水灵!一个塞一个的漂亮!” 秦曼槐也看了几个姑娘一眼,笑道“是妹妹忘了介绍了!” 接着她指着苏玉瑶和苏惠瑶道“这是我们府上二娘子的三姑娘和七姑娘。”又指了指苏沛瑶“这是府上的四姑娘,记在我名下,还有那丫头是五姑娘,与旁边那两个姑娘都是我的女儿。” 最后她指了指苏青瑶“这是我们二房家的嫡女,平时最是乖巧懂事。” 苏惠瑶在一旁跺了跺脚,像是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介绍自己只这么一句?若要是说自己的优点的话,苏惠瑶有那个自信说上个三天三夜,可秦曼槐却只一句话略过了她,这让她心里觉得气愤,好像是故意这么针对她一样,定是防着她被庆德侯夫人选中。 为什么防着她?还不是因为她优秀?想到这儿苏惠瑶又笑了起来,脸上的自信一看便知。 “二娘子?”庆德侯夫人眉头皱了皱“可是那个叫曹千怜的?” 苏惠瑶连忙答应道“正是,夫人莫不是认识我娘?” 而庆德侯夫人只是看了一眼她,接着一扭脸就看向了别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自然是认识的,我家老爷子怎么说与你苏家老太爷是故交,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曹千怜?” 那正是极好的!苏惠瑶心中暗暗敲起了小鼓,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借着娘的名头来了。 可谁知庆德侯夫人说道“苏老太爷生前待她曹千怜不亏,像是亲女儿一般,可在苏老太爷故去后她竟能使出勾引的肮脏手段来,硬进了苏家的门儿,这样人的女儿,我可不敢要!” 一听这话苏惠瑶直接呆在了原地,瞬间脸蛋通红一直到脖子根,嘴里喃喃道“夫人您误会我娘了,她不是那样的...” “什么不是那样?”庆德侯夫人本想当场发作,却碍着秦曼槐的面子,把心里的火气忍了下来,转头看向秦曼槐,握着她的手说“若不是曹千怜在,我定是要成天登你们门儿的,可她那个狐媚子在,我就不愿去你苏府了,如今话说开了也好,妹妹可别怪我。” “怎么会呢?”一提起曹千怜,秦曼槐这脸面上也过不去,使眼色让苏惠瑶退下去,继续与庆德侯夫人说“其实二娘子她人还算好相处的,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好相处什么?”庆德侯夫人撇笑一下,一脸的不屑“若真是使用肮脏手段我也就不说了,哪个宅子没点儿放不得明面儿上的事?可你不知道的是那曹千怜之前竟先看中了我家官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讶了,连同苏惠瑶和苏玉瑶,整张脸像是切开的熟西瓜,通红通红的。 庆德侯夫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觉得与秦曼槐聊得来便什么都说了出来,一点儿也不忌讳还有别人在“她想法设法的想与我家官人相好,还想借着苏老太爷的力登我何家的门楣,幸好我那婆母是个明眼珠的,一来她不是苏家嫡女,连个女儿都算不上,二来她人品不行,就回绝了这门亲事。” 秦曼槐听见这话也是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听她说。 “后来苏老太爷死了,她谁的力都借不着,苏家日渐荣耀起来她却沾不着光,这才心急如焚的使了下策,用肮脏手段逼着你官人纳了她为妾。” “还有这么一回事啊...”秦曼槐嘟囔着“多谢姐姐提醒,只是这么些年她也改了不少,过去毕竟是过去,谁也不能守着过去不放手不是?” “那是自然,想来你家的姑娘都是优秀的,可这二娘子的姑娘,那是断断不行的。”庆德侯夫人有些下了脸色,缓缓端起一盏茶来“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旁的闺女我都心生喜欢,就这二娘子的姑娘,我实在喜欢不了。” 秦曼槐陪着笑“姐姐说的是。” 话音刚落,只听旁边噗通一声,再回过头看众人都围了过去。 “四姐姐!”苏惠瑶先行一步跑过去扶起了苏沛瑶的上半身“四姐姐你怎么了?” 苏沛瑶面容憔悴,满头的大汗。 方才坐车时就有些晕车和中暑,这听完庆德侯夫人的话更是觉得脸面上难看,一口气没上来便倒了下去。 这可真是够丢人的。 苏惠瑶眼睛转了转,哭天喊地道“四姐姐你快起来啊!侯夫人不是故意针对咱们姐们几个的,你可得撑住,以前的事都是误会,二娘子的为人你我还不清楚吗?别为了几句话就伤心。” 听了这话庆德侯夫人倒是坐不住了。 这不就是明里暗里的拿话戳她,意思是她向着秦曼槐的姑娘,不待见她们姐妹们吗?什么曹千怜心仪她家官人全都是屁话。 “七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庆德侯夫人站起身,身后的侍女连忙扶住“你娘曹千怜的所作所为自是不好意思与你们说的,可你出门儿打听打听,我向来是只看人品不分嫡庶,若真不是你们二娘子德行有缺,我又怎么会容不下你们?” “夫人,您说话可要讲讲道理的,空口无凭为何要栽赃我娘?我四姐姐她身子不好,来时又中了暑气,若您没拿话刺激她,她又怎会倒下?” 这就是明摆着要把这事硬扣在庆德侯夫人的身上了。 毕竟人都是秦曼槐领来的,她自然是要拿出一家主母的样子,连忙训斥道“住嘴,焉有你说话的份儿?” 苏惠瑶吧嗒吧嗒掉下两滴眼泪,本想出声却又生生憋了回去,一脸的委屈相,只怕哪个男子此刻在这儿会被她迷了去。 男子不就是喜欢楚楚可怜的吗? 庆德侯夫人整理了一下袍袖,与秦曼槐道“这事也是姐姐我的不是,不应该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这些陈年旧事,这边安置偏房让四姑娘先歇一歇吧。” 秦曼槐还以为庆德侯夫人不会给台阶下,却不想她说了这么一句,赶忙答应着“谢姐姐,这孩子来时赶上马车颠簸,又中了暑气,实在是麻烦姐姐了。” “有什么麻烦的?侯府这么大,还能没她一个姑娘家歇着的地方?” 话音刚落,两个侍女过来一左一右的搀扶起了苏瑶,出了凉亭。 十:柔弱 苏惠瑶为体现姐妹情深,也上前虚扶了一把,嘴里喃喃道“四姐姐,你可好生歇息,千万不能有事啊!” 苏沛瑶只是一时昏了头倒了过去,并未彻底晕过去,还想的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倒是有些不舍。 好不容易来一趟,还遭了这么多罪,可连庆德侯夫人的面都没正眼看过几次,就出了这么个丑,也不知道庆德侯夫人她看清了自己没,怕是觉得她丢人的很吧? 一想到这儿苏沛瑶就咬紧了牙关,要不是身子难受的紧,她真是要回过头好生与庆德侯夫人唠一唠的。可身子不允许,她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没关系,一时半会儿的大夫人走不得,等她缓过了劲儿还是可以出来与庆德候夫人相见的。 苏沛瑶下去后,众人便开始了赏花品茶,几个姑娘都拿出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说不笑,只老老实实的坐在亭子中。 亭子旁往左走是一面湖,苏韵瑶觉得无聊便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湖比家中的大了好些。 亭下喧闹声响起,众人一齐回头看,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与她们岁数相仿的姑娘姗姗走来,边走还边说着话。 “我就说娘是在这儿招待客人,你非得与我犟不可!”这声音来自那个高个子的男子,他的皮肤有些黑,倒也谈不上多黑,只是一见面便排除了他是‘小白脸’的品性,看起来憨憨傻傻,却像是个实在人。 “听说是苏家人来了,咱娘总得招待着,这亭子里连个避风的地方都称不上,我就以为不会在这儿了。”说这话的是那高个子男子靠后些的男子,他比前面的那个男子矮了一些,却只约莫两寸,五官周正浓眉大眼,细看起来虎头虎脑的。 “行了行了,客人还在呢,你们俩能不能闭上嘴?”那女子边说边上了台阶,正式与众人见了面。 “请苏府人安好。”三人一齐行礼道。 几个姑娘们起身,也还了一礼。 “这就是贵府的尘哥儿和淮哥儿吧?”秦曼槐笑着道“早听说他们生的英俊不凡,今日一见,可比何侯爷年轻时还要好看三分呢!” 庆德侯夫人忙摆了摆手“妹妹可别这么夸他们,这两个孩子整天像个猢狲一样上蹿下跳的,弄得我就没一天省心,当真是累得慌,眼看着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想着让他们找个适合的娶回来,也好让我轻省些不是?” 这话说的,听着像是诉苦,可实际上的意思是想与秦曼槐交心,让她把苏家的女儿嫁过来。 其实对这事秦曼槐一开始还不相信,觉得苏家不如何家,若女儿真嫁过去了,那妥妥的是高嫁,人家还不一定看不看的上呢。 实际上庆德侯夫人就是这么想的,独独喜欢苏府抛开不提,就说苏耀如今的品阶,也是在皇上面前能说的上话的了,若以后他真谋了个什么大官来当,那也未尝不是好事。 先结下善缘,总比到时候拉拢关系要容易的多。 更何况,看着眼前的几个姑娘,她是一个比一个喜欢。除了那苏惠瑶,她的眼神一直飘在两个儿子身上,这让庆德侯夫人心里很不舒服。 “这位是三姑娘吧?”秦曼槐笑着拉过何念宁的手,亲切的笑着说“宁姑娘可还认得我?以前你娘带你去我府上玩过一阵子。” 何念宁忙点头“认得认得,我记得那年您就如此年轻漂亮,几年过去您一点儿也没变!” 秦曼槐抿嘴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要不是我前几年回到了娘家一阵子,想来你庆德侯府会时常与我苏府走动的,这不,差点让宁姑娘你忘了我了!” 看秦曼槐和这个侯府三姑娘如此热络,苏惠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何念宁时,苏韵瑶倒是坐不住了。 “宁姐姐!”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何念宁转过头唤道“可是韵儿妹妹来了?” 苏韵瑶答应了一声,上前两步,两个姑娘互相打量起来。 “韵儿妹妹出落的真美!”何念宁由衷赞叹道。 “一晃几年不见,宁姐姐也变漂亮了,瞧这腰肢儿细的!” 秦曼槐与庆德侯夫人在一旁浅笑着小声说“这两个姑娘打小就在一块儿玩,别看几年不见,再见面却还是有情谊的!” 苏惠瑶两手用力搓着帕子,十分愤怒,只觉得大夫人秦曼槐绝对是故意的,想借着与庆德侯夫人的交情,还有何家三姑娘与苏韵瑶的交情,将她其中一个女儿嫁进侯府来! 不对!苏惠瑶抬头看,这两个男子都英俊潇洒,方才听庆德侯夫人的话这二人都没成家。 那秦曼槐的意思,莫不是把自家两个姑娘都嫁进来? 这苏惠瑶如何容忍? “苏家这几个姑娘与你年纪都差不多,年轻人也好玩到一块儿去,你就领着她们在咱们府里走一走吧。”庆德侯夫人吩咐何念宁说。 苏韵瑶和何念宁互拉着手相视一笑,便带着几个姑娘一齐走了。 两人本是从小就认得的,与苏墨瑶和苏浅瑶也认得,因为秦曼槐以前回娘家老家时曾住在庆德候夫人的娘家旁边,那时候几个姑娘就玩的好,不过回到寻京后因为种种事,几人并未相见过。 看着几个姑娘像花儿般在园子里走来走去,秦曼槐两人只笑,并未多说什么。 苏惠瑶没见过这何家三姑娘,但想着她是何家嫡女,要真登了她家门总是要与她搞好关系的,便趁着苏韵瑶不注意悄悄过来行了一礼“何家姐姐安好!” 何念宁并不认得她,所以站住脚看她。 苏惠瑶又说“我也不知你我谁年龄大一些,我十六岁,四月份的生辰,你呢?” 何念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不认得她却听苏韵瑶曾经提过,说家中有个庶姐大她两岁,便直接问道“你是苏家七姑娘吧?” 苏惠瑶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只点了点头。 “我十五,小你一岁。”说话间何念宁就离开了苏惠瑶的视线,等苏惠瑶转头寻她时,已到了苏韵瑶的身边。 狠狠的踩了一脚脚下的石子路,苏惠瑶眼神毒辣的剜着苏韵瑶,恨不得把这根眼中钉拔之而后快。 既然何家三姑娘这条路走不通,那苏惠瑶便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在了何家两个哥儿身上。 那叫尘哥儿的此刻正守在庆德侯夫人身边,看起来难以接近,而那叫淮哥儿的,却是离亭子远了些,正背着手站立在湖边。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苏惠瑶上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摸了摸发簪的位置都对不对,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往湖边走。 可刚迈了三四步,苏玉瑶在后头小跑着跟上她,拉了一把她的肩膀“你干嘛去?” 苏惠瑶被吓了一跳,回过身语气不悦道“是三姐姐啊?你干什么来了?” 苏沛瑶往前看了看,一眼便留意到了湖边那个英俊的背影,当下便打定主意道“为了前头那个啊,你可别跟三姐姐争!” “你!”苏惠瑶没拦住苏玉瑶,只眼看着她小跑着到了湖边。 狠狠的啐了一口,苏惠瑶气的脸都红了。 何慕淮这边正准备转头回亭子中,可一回头却看见了苏家的姑娘向他小跑着来,看他转过头又忙停下身,矫揉造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姐姐安好。”何慕淮的眼神并没在她身上停留,只施了一礼便抬脚准备离开。 “未必是姐姐吧!”苏玉瑶一时想不起什么搭讪的话,便顺着说“我今年十八岁,你呢?” “女子不应把芳龄随便透露给外男。”何慕淮眨巴两下眼睛,轻轻躬身示意“请便。” 说着话他便离开了湖边。 躲在假山后头的苏惠瑶心中暗暗庆幸,可当看见何慕淮那不悦的神情时,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 万一拒绝了她,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但又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总是要试试的,不然被秦曼槐身下那几个嫡女抢了先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一狠心她便往出走,两步路没迈好便摔在了地上,惊呼一声“哎呦!” 这声音令何慕淮停下脚步侧头看。 “姑娘你...”何慕淮边问边四处打量“你这是怎么了?” 苏惠瑶先是没出声,只可怜巴巴的揉着脚踝,好一会儿才眼含泪光的抬起头,声音嗲颤道“我想着在这儿走走,却不想为了躲开一丛花儿崴了脚踝。” 何慕淮站定看着她“有石子路不走,姑娘摔倒也不算意外。” 见何慕淮没上当,苏惠瑶的眼泪又掉了两颗,捏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举止轻柔又做作,可想着眼前这个男子会心软。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叫两个侍女来。”话毕何慕淮就准备走开。 见他要离开,苏惠瑶又惊呼一声“有虫子啊!” 何慕淮停下脚步看着她皱了皱眉,倒是没再离开,只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你在这儿等下,我去叫侍女来。” 十一:西瓜 “哎呦!”苏惠瑶整个人扑在了何慕淮的身上,惹的他猛闭住了眼,吓的一动不敢动。 “来人!” 苏惠瑶没曾想他这么不禁勾,竟直接叫人,那不是煞风景吗?自己的魅力不够?那是不可能的。 一左一右两个侍女过来询问道“淮哥儿,怎么了?” “七姑娘扭了脚踝,你们带她下去歇歇。”说话间何慕淮松开了手,特意嘱咐道“可看着点儿七姑娘,这是娘请来的贵客,别怠慢了。” ‘看着’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别说是那两个侍女了,就连苏惠瑶本人都听出了意思。 但她这时候能说脚踝不疼活蹦乱跳吗?不可能!也只有硬着头皮装下去,随着两个侍女回了亭子里。 亭子中秦曼槐与庆德候夫人说的正好,眼瞧着苏惠瑶被搀扶着回来,庆德候夫人眼底闪过了一丝嫌弃。 “尘哥儿,你去园子里走走,给娘摘朵月季回来。” “娘,您这儿与秦夫人说着话儿呢,怎的又想起摘花来着?”何慕尘问。 他明明记得娘亲平日里喜爱的是牡丹花,说那花富贵打眼儿,一看就知是个有气节的,还说过那月季花不妥,像是个喧宾夺主的,花期和长相都与牡丹花贴近,像是极力效仿牡丹一般,惹人嫌弃。 当然,他也知道娘亲不是一心看不上月季花,她只是厌烦这类事情,无论对花或对人。 娘亲脾气不好,但她耿直,拎的清。 “娘让你去就去,怎的还多起嘴来了?”庆德候夫人有些不耐烦“快着点儿,还杵在这做什么?” 苏惠瑶坐在一旁,轻轻揉着脚踝,一脸的柔弱,可眼神却时不时的总瞟着何慕尘。 何慕尘也是实在,对自己亲娘的话言听计从,三步化成两步跑到了园子里。 既然娘亲要月季就摘月季,想十句不如说五句,说五句不如做一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明白。 苏沛瑶这会儿头疼脑热的也缓过了不少,只是可惜了脸上的脂粉,被湿帕子一敷全洗掉了,庆德候府的侍女也是认真,两碗绿豆汤让她喝,再不解暑的话只怕是要端上来汤药了。 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起了身,说着已经舒坦些了,侍女才放心放她出来。 心想着秦曼槐带她出来一趟不容易,这还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呢,不然这等好事不全揽给她亲闺女去?能有什么好事落到她头上? 这功夫自己不在,说不定秦曼槐如何在庆德候夫人年前夸耀自己女儿呢,肯定对自己只字不提。 匆匆忙忙的到了园子里,倒是没有太多的人。因为苏韵瑶几个都被何念宁带去了别处。 苏沛瑶微微眯起眼睛,小心的在花丛中穿梭着,有的花儿长的有半人高,还有几丛说不上是花是草的植物,都与她差不多高了。 听见附近有脚步声,苏沛瑶连忙站住脚,却被耳旁的蜂子给吓了一跳。 何慕尘不知转弯处有人停留,在听见苏沛瑶因为蜂子而惊呼时,他也吓了一跳。 “姑娘不必怕,只要您不靠近伤害它,它是不会主动蛰你的。” 离近些看,不说眼前这男子有多么玉树临风,但举动斯文态度温和,长相也是高大帅气。 为什么不拿玉树临风来形容他呢?大概是他的肤色有些偏黑,所以显得他粗壮有力,绝对不是温润如玉型的。 苏沛瑶心中狂喜,这刚出门就遇上了侯府嫡子? “公子安好,我是随苏家大夫人一同来的,在苏家姐妹中排行第四,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可是侯府的哥儿?” “原来是苏家四姑娘!”何慕尘笑的真诚爽朗“我是这儿的大哥儿,你们姐妹和苏夫人是由我娘请来的。” 没错了,这就是嫡子!苏沛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脸刷一下就红了起来。 因为秦曼槐嫁与了苏家,所以在外都称她为苏秦氏,这声苏夫人叫的也是合情合理。 “四姑娘你...你可是身体不舒坦?”何慕尘见她满头大汗,脸颊发红的模样,倒是有些担心。 苏沛瑶忙回应着“不不不,大公子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些中暑,身子打小就比旁人娇弱,不经常出远门倒是不习惯呢...” 留下个身子娇弱的印象,正好让何慕尘心疼心疼她。 男子不都喜欢娇柔孱弱楚楚可怜的吗? 果然,何慕尘没与什么外女子接触过,这话令他跳进了陷阱“既然四姑娘不舒坦,那就到房中歇歇吧,我去叫大夫给你瞧瞧。” “不必了。”苏沛瑶有些着急,怕又得回房间歇着“我这刚歇好出来,正好吹吹风。果真侯府是个好地界儿,这些花可都是苏家不曾见过的,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花?” 一说起这个,倒是让他滔滔不绝起来。 两人的谈话还算愉快,只是全被不远处的苏玉瑶听了个真切去。 这才刚来没一会儿,就对嫡子下手了?苏玉瑶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来,快步走向苏惠瑶,将这事告知于她。 “可真是个狐媚子!防这个防那个的,却没防住苏沛瑶这个缺心眼的!”苏惠瑶声音极小的说着这些本不应该她说的话。 怎么说苏沛瑶也是她的姐姐,无论姐姐错与对都轮不上她编排,何况方才那话中有别的意思,恶意只一听就能听出来。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说了这些话,只怕是没个二十大板完不了。 原本她是在亭子中的,可庆德候夫人实在看不得她那副模样,就做主带秦曼槐去园子中逛了逛。 也给苏玉瑶留了机会,连忙上来与苏惠瑶说了这些。 “罢了,我瞧着那何夫人不是个好对付的,倒不如让苏沛瑶那个一根筋上去撞一撞。”苏惠瑶眼珠转了转,这个想法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天气还闷热的很,正值正午眼下太阳毫不留情的晒着众人,席面上的鲍参翅肚没怎么下,倒是果羹冰酪莲子羹这种东西没的极快。 热天要是再让大口吃鱼大口吃肉那就不是享福了,纯成了遭罪,尤其是天儿热的连阵凉风都舍不得吹,好好的菜品到了嘴里也如同嚼蜡一般,没了滋味。 庆德候府的厨子们也都是聪明的,没等大夫人怎么安排下去,就做主去冰窖里起出了新鲜的西瓜,皮上还挂着冰霜,一切开还冒着凉气的那种。 这天吃一口这个,只怕是暑意全无,会舒坦不少啊! 但有利自然有弊,现在天热吃个两三口不成问题,要是多吃些,保准没一会儿就得拉肚子。 西瓜一块一块切的都不小,还有几粒由圆勺挖了出来,去了籽摆在冰堆上。 几盏西瓜盏摆在席面上,红彤彤的还好看,吃在嘴里还舒坦。 叉西瓜的小叉子也是侯府的人准备的,他家大夫人很信任他们,这招待客宾的事全交托给了他们,自己落了个清闲。 小叉子有三角的有两角的,有纯银的还有象牙的。苏韵瑶眼看着那西瓜盏被捧上了席面,嘴里顿时升起了一丝凉意,好像瞬间尝到了那甜滋滋凉滋滋的西瓜。 她馋了吗?她真馋了! 不过在选叉子上,她想都没想,就用了一只银的。对于她来说,象牙的实在可怕,那是从活物身上取下的,换位思考一下,得多遭罪? 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对小动物起杀心。 苏惠瑶在后头盯着她,眼看着她吃下西瓜,眼神微微眯起来成了一条缝。她觉得苏韵瑶与秦曼槐肯定是商议好的,苏浅瑶年纪一年大似一年,秦曼槐能不着急?不可能!她肯定急的像是个跳马猴子,赶紧着找个勋贵人家把大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 谁让她肚皮不争气,一连三个孩子全是女儿呢? 想到这儿苏惠瑶反倒不太气了。秦曼槐就算是府中大夫人,就算她生的孩子都占着嫡女的位置,那又如何?自己的娘亲可生了两个男胎!第一胎男孩更是整个苏府的老大,就算是嫡女也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句大哥哥,想到这儿苏惠瑶的心中满是畅快。 将来父亲这点子产业,身上的这点子功名利禄,那不还是苏家长子的?换句话说不全是自己哥哥的?那到时候整个苏家就都是他们兄妹几个还有娘亲的囊中之物了。 看见苏韵瑶那个样子苏惠瑶就觉得恶心,从小到大大夫人生下的这三个嫡女就像是噩梦一样围绕着她,尤其是这苏韵瑶!苏浅瑶性子软弱,担不起大事,就算脑子灵光但她基本不出声,没人注意的到她。苏墨瑶一天疯疯癫癫的,像个假小子是的,模样虽不错但性子实在不像女子,说话做事也直来直去,简直是一根直肠子,就这样的性子被苏惠瑶她们母女几个玩死都活该。 可这个苏韵瑶,倒是她们的心腹大患。 父亲对她的疼爱还是有的,即使宠爱娘亲和他们这些孩子,但架不住苏韵瑶聪明啊,每次苏惠瑶想将什么事扯到她身上都被她轻松化解了。 这不就是与她作对? 十二:欢喜 等秦曼槐带着几个姑娘回苏家的时候,天已经渐黑了。 “四妹妹今儿与那何家大哥儿说话了吧?”马车中,苏玉瑶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沛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后才接道“可不是?这都让三姐姐看见了!” 话语中满是不屑,好像今天说了几句话,明天就能拜堂成婚一般。 苏惠瑶暗暗的剜了一眼这两个姐姐,正好苏玉瑶坐在她身侧,她就用手拉了拉衣摆,见苏玉瑶转过头才说“四姐姐这是好福气,只是不知你与何家大哥儿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几句。”苏沛瑶虽这么说着,但从脸上的笑容不难看出,真心是满足喜悦到不行“那尘哥儿是个学识渊博的,对花草懂的也多,与我说了说园子里的花,还作了首与牡丹有关的诗,说是他娘喜欢牡丹。” 听了这话,苏惠瑶差点笑出声来。 要说这苏家姐妹里功课学问最差的,怕也就是她这个傻乎乎的四姐姐了吧? 实话实说,她也不怎么样,但有这位四姐姐垫底,她还没差的那么明显。 若是何慕尘真与她说了什么关于学问的话,那场面是如何?怕是苏沛瑶一句也接不上吧? 就好像他夸牡丹花有气节,到了花期多一天都不等人,花谢时美的惊心动魄,可苏沛瑶却只接的上一句“可惜了这牡丹,也就花谢时才美,一点儿也不近人情,说谢就谢。” 多有意思? 马车由大门开进去,到了二门处换作她们步行进去,苏墨瑶先跳出了马车,回过身接秦曼槐时,见她的表情不大对。 “再过几年就是要成亲的了,怎的还这般没大没小?姑娘家应该规规矩矩的,看老太太在这儿数不数落你。” 苏墨瑶无奈,可自己亲娘的话,除了听还有什么法子? 接着苏韵瑶从马车中下来,又扶着苏浅瑶下来。 苏韵瑶经常在想,自己这个五姐姐什么都好,人长的美,完全随了秦曼槐的长相,性子也温婉可人,柔柔弱弱的,连苏韵瑶这个做亲妹妹的都一次没见过她生气脸红,而且腹中有学问,作诗写字读文章在她那儿都好像玩一样。 要说蹦蹦跳跳她不成,也完全与老十苏墨瑶不一样,亲姐妹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可要是说琴棋书画,那只能说她是个中行家。 这一点寻京很多贵族人家的姑娘都不如她。 再加上她平日安静,能不说话多一个字都没法儿在她嘴里听见,人人都说她是个伴着竹香墨香长大的。 可缺点也是如此,她**静了,导致她性格软弱,从来不与人争辩,就算是有人欺负到了她头上也不见她为自己解释什么。 完全就是个可欺的性子,而且她信恶人自有天收,就算她不反抗,老天也自心里有数。 这种性子搁在这大宅子里可怎么好! 也许是身子带着性格软弱的,她打小身子就不好,所以十几年来一直是如此。 不免让人担心,以后出嫁了上得孝敬婆母,下要管理家事,还得维护和丈夫妯娌小姑子之间的关系,哪里可能像在家里做姑娘一样舒坦? 她的性子,迟早会害了她。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先到了常熙斋,老太太这段时间正好读完了经。 “这次到庆德候府怎么样啊?”老太太看似是在问众人,其实主要问的是苏沛瑶,她这个宝贝孙女。 秦曼槐回答“何夫人待人有礼,而且侠义心肠,眼里揉不得沙子,想来几个姑娘都心中有数,也算是这一趟没白去。” 说完她顿了顿,心中在想要不要将曹千怜的事一同说了。 老太太看出了她还有什么想说的,等又坐了会儿就说困了乏了,让儿媳妇伺候她躺下,众姑娘行过礼后就都出去了。 “今儿四姑娘晕了马车,儿媳带着她们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子。”秦曼槐伺候着老太太脱下了外衣,见老太太没出声又说“儿媳还在何夫人那儿听了件事,姑娘们也都听见了,有损咱们苏家声誉,回来时嘱咐过她们,应该不会有人乱说的。” 老太太微微眯着眼睛,头上那条金色双喜深纹抹额被烛火映的直发亮“关于什么事?” “是...关于二娘子的。” “咱们府上现在有两位二娘子,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说清楚!”老太太有些不耐烦。 “是大房二娘子。” 老太太冷哼一声“曹千怜那个狐媚子?她传出去的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么些年我让外头人笑话的还少吗?你只管说就成。” “何夫人说二娘子先前有心嫁与何家,但何家老太太没收她。” “这事啊...我知道,先前听见了还没信,只是这何夫人也真是的,当着咱家姑娘面说什么?曹千怜一人的脸面也就罢了,这不是让全家都跟着她一人丢磕碜吗?”老太太伸手按捏着眉间,一听见曹千怜这个名字她头都跟着疼。 秦曼槐在背后替老太太敲打了几下,又说“听说今儿四姑娘与何家大哥儿说话了,是四姑娘说的,回头您可以问问四姑娘。” 说白了,秦曼槐今儿带着众姑娘到庆德候府,除了是带她们认门游玩以外,让他们年轻的男女互相见一面才是要紧事,还有看看何夫人当家做主的样子,也省着几个姑娘出嫁了肩上扛不了事。 老太太一听见这话,一骨碌从红木如意雕花的罗汉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听说那大哥儿人品不错,岁数不算小了屋里却连个压房的姑娘都没有,这块儿咱们没得挑,就是长相听说是黑了些,你可见着了?” 事关于她那宝贝心肝四姑娘,老太太这是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那架势就好像要与秦曼槐唠一宿一样。 “何家大哥儿长相倒算不赖,黑也没多黑,您就是听外头瞎传的,我瞧着就是晒的,养一养就能回来,这次也没白出去一趟,听说那大哥儿一向喜欢舞刀弄枪的,可能就是那阵子晒的,学问也是一顶一的,前两年就中了榜,您不是也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手中捏着一条珠串,随着秦曼槐方才说的话珠子在手中来来回回的滚动“有学问有出息就成,只不过他喜好舞刀弄枪?那是不是危险了些?万一这个混出些出息,岂不是皇上容易让他带兵打仗去?要是真成亲了岂不是沛儿也要跟着去?那可不成。” 秦曼槐笑了,眼前的老太太护着自己心肝宝贝的样子,活像个小孩子。 “您忘了?从文容易从武可难,他喜好那些只是平时锻炼身体,与带兵打仗无关,再说纳一个文官不容易,皇上能舍得将他放出去?” 这倒是实话。 老太太也松了口气。 奇不奇怪?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怕是在老太太脑中已经幻想出了好些个场景,好些个可能。 苏沛瑶当真能高攀上庆德候府这棵大树?那可不一定,世间万事多的是说不准的。 没几天的功夫,何家上门了。 这次并不是苏家有人递帖子邀请,而是自己就登上了门。 老太太还坐的住?她听周嬷嬷说了这事后,那几乎是小跑着准备出门。 还是周嬷嬷拦住了她“老太太暂且等等!奴婢瞧着还没进二门呢,等收拾收拾再过去也不迟啊,前头有大夫人顶着,亏不了咱们四姑娘!” “要真是不亏我沛儿就好了。”老太太倒是不怎么信任自己这个儿媳妇“她也不是没有女儿,又是咱们苏家嫡母,还不得让浅儿那几个丫头去抢了沛儿的?” 偏心的很明显,如果是旁人听了这话说不定会皱眉嫌弃不赞同,但周嬷嬷已经见惯了听腻了老太太这话,也知道她不过是说说而已,其实她对其他几个姑娘也算不错。 等老太太换了身衣裳到前厅时,正听见何夫人在与秦曼槐说着话。 何念宁、何慕尘,这次都与她一块儿来了。 “呦,苏伯母今儿可真精神!”何夫人喜笑颜开的起了身,上前迎着老太太坐下,倒是弄的老太太有些一头雾水。 坐定后她仔细瞧何慕尘。 确实不算白净,但也像是自家大夫人说的一样,他不是肤色底子黑,而是后期晒的。 心中不免对这孩子又满意了几分。 庆德候夫人是个大大咧咧的,她不愿别人一口一个侯夫人侯夫人庆德候夫人庆德候夫人的叫她,就乐意听那何夫人。 她也是在来之前仔细斟酌过的,听自己大儿子说起了在园子中与苏家四姑娘一同说话的事,还说那姑娘没什么心眼,笑起来很好看。 来的姑娘太多了,一时间她倒是不太想得起哪个是四姑娘了。 这才带着大儿子又亲自拜访了一趟,至于何念宁嘛,纯是想秦夫人那几个女儿了,所以这次她也一同带了来。 “我倒不知,咱家大夫人竟与您认识多年?”老太太听何夫人说起这事,倒是诧异的很,看了看大夫人。 十三:看清 她还以为秦曼槐藏有私心,想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何家。 利用着这关系,想嫁出个闺女还不容易?何夫人可能旁的不看,只相中她闺女就成了。 老太太一时间不悦起来。 “可不是吗苏伯母,早先曼槐回娘家时曾与我住过隔壁院儿,就是那时候认得的,见她女儿与我家宁儿年龄相仿,她们也好在一同欢闹欢闹。” 秦曼槐看出来了老太太的不对劲,又忙转移话题到四姑娘身上。 苏沛瑶这大早晨就得了消息,说何家夫人带着何慕尘来了,一时间倒是紧张起来。 说实在话,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也说不准她紧张害羞个什么劲。 “水露,给我打扮好看些,去匣子里给我那对点翠白玉环取来,佩戴那个显我白净。” “这个簪子太朴素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咒人家呢!” “我记得前一阵子大夫人给我做了一身缎面的绫罗杉,去把那件取来我试试。” “不成不成,这衣裳厚重了些,是天凉些穿的,今儿见侯府夫人,要是冒起汗来冲了妆可怎么办?” “去把我那件绣芙蓉的薄绸裙子拿来。” 闲月阁一时间只能听见了苏沛瑶的声音,好几个侍女一起进进出出,简直忙的可以说是脚打后脑勺,连喘气都抽不出空来。 等她出闲月阁往前厅赶时,天气正热了起来。 “四姐姐!”苏惠瑶小跑两步,拦住了她“四姐姐到哪去?” 苏惠瑶自然也知道了庆德候府夫人来了的事,算计到多半是为了苏沛瑶,她这个四姐姐。 按她的性格,可能不出手搅和搅和? 见苏沛瑶不出声,苏惠瑶直接问“四姐姐是去前头见何家大哥儿吧?” “快闭嘴!说什么浑话呢!” 话虽如此,今天苏沛瑶的打扮和她那微红的脸颊却骗不了人。 苏惠瑶向旁边使了个眼神,苏玉瑶也赶忙过来,两人一人一边架住了苏沛瑶的胳膊。 这情景妥实是给她吓了一跳,她从小娇惯着长大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街头胡同呢,没了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赶紧给我松开!” “四妹妹急什么?”苏玉瑶出声道“我们姐妹两个这是在帮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帮我?”苏沛瑶倒是有些一头雾水。 这像绑架似的,怎的还成了帮她? “方才我们去前厅打听过了,说一会儿庆德候夫人他们会到园子里转转,到时候你在那儿吟个诗什么的,庆德候夫人岂不是更喜欢你了?” 苏沛瑶的脸更红了。 “说什么浑话呢?哪里有的事?” “还说没有,我都打听了,庆德候夫人这次来就是要看你的!”苏玉瑶有些着急“你到底与不与我们去?法子咱们替你想了,你可别不中用!” “那...”苏沛瑶一时间有些迷茫,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了“那我该怎么办?三姐姐你们知道的,女学究教的那些之乎者也我什么也没听进去,背什么诗啊?” 苏惠瑶真是很无奈,对这个四姐姐又嫌弃了几分。 “学了那么多一首不会?罢了,先到那儿再说吧。” 园子中花开的正热闹,一丛一丛一团一团的,紫的粉的黄的白的,配上今天苏沛瑶的打扮,的确好看的很。 要是平时,苏沛瑶肯定早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可这次她却害羞起来,再不像往常莽撞任性的她了。 这就令人觉得伤脑筋了。 今天可以说是难得的好天,晴空万里一丝云彩都没有,热是热了些,但风倒是不吝啬,时不时吹过来还带着些花香果香。 苏府不似庆德候府那般奢侈,自然没法子像他们一样在自家院子里开一个大湖出来,也就一个小湖泊,认真算起来连湖都叫不得。 湖再往西边走是一片果树园子,苏府的管家带人在果树园子里种了些桃树梨树梅子树,樱桃树相对少了些。 春天桃花梨花开花的时候,别提多美了。 花香中掺杂着的一丝果香,就是从那边吹过来的。 “四姐姐可喜欢何家大哥儿?”苏惠瑶突然问起这么一句。 这话一般人可不敢问,也问不得。 要是让外头听了去,那可是毁清白的大事。 苏沛瑶就算往日任性惯了,这事还是明白不少的,忙回答“不喜欢不喜欢,七妹妹问的是什么话!” “哦...”苏惠瑶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四姐姐既然不喜欢,那为何庆德候夫人来你还打扮的花枝招展?难道不是为了见他们?” “倒不全是。”苏沛瑶寻思了一会儿。 她喜欢何慕尘吗?好像没怎么喜欢。 初次见面,也就是说了几句话,算得上什么喜欢? 究竟心中感情如何,苏沛瑶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多的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还有好些个夫妻直到掀盖头时才见着第一面,又何妨?” 这大概是从苏沛瑶的口中说出的最有‘学问’的话了。 “那四姐姐就没想过找一个喜欢的?人活在世上若嫁与一个不喜欢的,那倒不如一辈子不嫁了,父亲出门前家里来过一个小书生,看那样子父亲有意将咱们中的谁许给他呢,听说长的白净秀气,文采也出众,以后是会有大出息的。” 苏惠瑶的嘴就像是连珠炮一样,也不等苏沛瑶说什么,先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再说。 “你当我傻呢?反正我是不信一见钟情那一套,喜欢不喜欢这种东西可以成婚后慢慢培养。一个小书生有什么好的,祖母说了,家底不厚的才不让我嫁,庆德候府那可是侯府,虽与宫里的大富大贵没法儿比,但也算是富裕了,尤其嫁到那儿绝对是当家大夫人,我才不嫁穷秀才遭那穷酸罪呢,三两年熬出头也就罢了,多的是二三十年还停滞不前的。” 苏惠瑶心中暗喜,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四姐姐! “那四姐姐莫不是只看上了庆德候府的富贵?你可别光看外头的风光,当大夫人很多时候也是不顺的。” “你懂什么?祖母说了,我这种嫡女天生就是要当大夫人掌家管事的,才不会嫁与穷人家便宜他们呢,原先祖母想着给我介绍介绍伯爵府公爵府的,但身份太高的我攀不上,倒不如嫁与侯府,虽是高嫁那他们也不敢糟践我。” 在她心中,祖母身边是她受委屈就可以回来哭的地方,婆家要真是对她不好,那大可以让老太太去婆家闹。 反正有老太太做靠山。 苏玉瑶耳朵很灵,她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连忙回过头看,只看见了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至于那人是谁,通过他有些黑的侧脸和脖颈不难看出。 看来是成了!她向苏惠瑶使了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狡猾。 何慕尘在来苏家前,何夫人曾问过他,苏家那些姑娘喜欢哪一个。 旁的他没记住,也就记得与他谈论花儿谈论蜂子的苏家四姑娘。 至于他喜不喜欢这四姑娘,他也像苏沛瑶这般回答,觉得成婚后再慢慢培养也来得及。 可如今,还如何培养了? 宁可娶一个穷人家的懂事姑娘,也不能娶一个富人家的任性丫头,这是他娘说给他的原话。何夫人也的确是如此,不看身份,不分嫡庶,只想着找一个人品好,本性良善温柔,能体贴丈夫好好管家的。 可当听见何慕尘转述的苏沛瑶的原话时,何夫人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茶水。 “当真是她说的?” 何慕尘点点头,倒是没有什么惋惜难过的感觉,反而有了一丝放松。 若当真没看清她的真面目,将她娶回了家,那到时候该如何?简直是一场噩梦。 何夫人许是真生气了,又将原话讲给了秦曼槐和老太太听,还说“回头替我转告四姑娘,我何家并没有娶她的心思,是她想多了,还有我何家祖宗就有秀才书生出身的,现在这大富大贵都是他挣下的,叫她别看扁了秀才!” 一时间,前厅尴尬的不行。 秦曼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倒是老太太不以为然,反而因为有人说她的心头肉而生气。 但无论怎么说,这属于她们的不对。 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沛丫头怎么可能说这种话?”送走了何家人,老太太边往常熙斋走边嘟囔着“也罢,沛儿与何家无缘,权当是她何家配不上我沛儿!” 不难听出,老太太被气的不轻。 屁股还没落座,她就让人请来了四姑娘。先前还没找到,过后到园子里才看见。 而那时候的苏沛瑶,还傻乎乎的在那儿等着何夫人路过呢。 她知道此事时也是大为震惊“什么?那时候何家尘哥儿也在?” “你当真说了这话?”老太太更气愤了“沛丫头你怎么就聪明不到正地方?富贵人家最忌讳的就是旁人贪图他们富贵和钱财,你这不是正触了他们死穴嘛!” 苏沛瑶眼中泛起一阵水雾来。 十四:回府 “孙女...孙女也没想那么多,您别生孙女的气了...”苏沛瑶忍不住掉下两滴眼泪。 她倒不是怕祖母说她,只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以他们苏家来说,嫁与庆德候府已经很不错了,妥妥的高嫁,一般来说这个亲事还不好讨呢。 确实惋惜。 “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老太太有些气糊涂了,但仔细一想就不难想到,她一个闺中姑娘,怎么可能对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做这种评价? 还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有些莫名其妙不说,还奇怪了些。 “三姐姐和七妹妹问孙女的,孙女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喜不喜欢的话,就说不喜欢,她们又问是不是喜欢侯府的财富,孙女也没想那么多,都怪孙女嘴巴不严,亏得三姐姐她们还要帮孙女呢。” 这哪里是要帮她啊?听到这儿老太太算是彻底明白了,脸色当即就更不好了“你年纪轻盘算不够祖母不怪你,但这事明显是个圈套,你怎么也还看不出来?如果一直这样,以后嫁了人如何当家?又不是什么难事,你连这点子心计都不长?” 说白了,就是老太太恨铁不成钢。 苏沛瑶还一心以为那两姐妹是诚心帮她的,并没因为这小插曲而多怀疑她们。 毕竟这事的确是自己的不对,她们又没扯着她舌头让她照着说那些话,都是她自己说的,哪能怪在她们的头上呢? “罢了。”老太太摆摆手“你下去吧,这事明天由我这个老太太亲自处理。” “谢谢祖母。”苏沛瑶含着泪从常熙斋退了出来。 苏韵瑶听璃惜说起了这事,倒是没那么全面,但也是个大概。 璃惜这丫头心直口快,也没什么心眼,所以府中不少人都能与她打成一片,想打听什么也方便。 “奴婢听说四姑娘还因为这事哭了好一会儿呢,打常熙斋出来的时候还哭着呢。” 苏韵瑶捧着一盏桂花露出神,听了璃惜的话说“哭就哭吧,但愿她能长些教训,二娘子那两个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其实这个四姐姐心思不算坏,只是她早年丧母,接着父亲就将母亲秦曼槐娶了回来,她有些心里过不去罢了,总以为是秦曼槐抢了她母亲的。 尤其是曹千怜打小就给她灌输这种思想,名义上虽是二娘子,但苏沛瑶多多少少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半个母亲的。 不吃亏她永远也看不透曹千怜母女。 第二天众人再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时,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为什么这么说呢?老太太先是给她们吃了个闭门羹,让她们等了好一会儿,日上三竿了才出来。 等好不容易进到里头,曹千怜只看着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一出就是冲着她去的。 “都起来吧。”等众人都行过礼后,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说着,眼神时不时飘向曹千怜。 苏韵瑶侧眼打量了一下四姐姐,发现她眼睛都肿了,应该是昨天哭的原因,倒是惹人怜的很。 “二娘子,你的两个丫头办了什么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吧?” 曹千怜因为被点名,正抬头看向老太太,许久才答应一声“儿媳知道的不多,就是玉儿和惠儿说要帮着四姑娘在庆德候夫人面前挣个好印象,再有就是夫人她离开了咱们这儿,儿媳倒是不知为何,问了玉儿她们,她们也是一头雾水。” 老太太冷哼一声“一头雾水?这不就是她们盘算出来的结果吗?” “老太太这话时什么意思?”曹千怜一脸的委屈相。 “多说无益,你教了孩子什么你自有数,我老太太只问你,心思是不是太恶毒了些?怎么说沛儿嫁到好人家那是她自己的造化,你女儿掺合个什么劲儿?自是人家庆德候府的相中了沛儿才特意来看她,用你女儿帮着挣什么好印象?” “您说这话儿媳倒是听不大懂了,是不是玉儿惠儿做了什么错事?若真是犯了什么错您只管说就好,回头儿媳教训她们。” 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曹千怜可以说是大变了脸,眼泪汪汪弱不经风的,看样子是准备给老太太跪下了。 “你不用跟我整这套,玉儿惠儿有心嫁去富贵人家那得看她们自己的缘法,挡着别人的好亲事算怎么回事?明知道沛儿是个不善心计的实诚孩子,竟然诱拐她说出什么只是看中了庆德候府钱财的话,这就是你女儿干出来的好事!” 老太太话音刚落,曹千怜这边也是配合,两行泪就如开了闸的水,一滴也不吝啬的往出流“老太太您误会了!她们没那心思,真是诚心帮四姑娘的,想着她何家是个书香门第,若显得四姑娘不通学问不大好,这才想了个法子帮她,至于您方才说的那些,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她们闺中姐妹闲聊时说的话,您怎么...您怎么就能说是她们诱拐呢,四姑娘想说什么她们莫不是还能控制不成?” 得,又碰了个软钉子。 “哼!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骗骗耀儿还成,我老太太活了好几十年还能被你蒙骗了去不成?怎么说玉儿和惠儿这两个丫头的亲事也得是我点头才作数,若是你还不知收敛,就别怪我随便找个人家把她们打发了去!你不想让旁的姑娘嫁去好地方,只想着你的女儿,好狠毒的心!” 曹千怜依旧哭着,苏惠瑶和苏玉瑶两人也跟着梨花带雨,三人跪在地上抱着一齐哭,不知道其中事情的还以为这一大家子人欺负了她们。 苏韵瑶顶烦她们母女这般,苏墨瑶更是早就转过了头不去看。 “老太太,主君回来了,马车一会儿就到!”常熙斋的一等侍女几乎是小跑着说“宵哥儿也跟着回来了,也不知怎的主君就与宵哥儿一同往回来呢,您快些准备吧。” 听说自己的大儿子和靠山回来了,曹千怜用帕子擦了擦泪,慢慢站起“老太太,主君回来了,儿媳这样子也不好见人,要是连累您和主君产生矛盾就不好了,这就先回映霞居去。” 听着像是在问老太太着想,实际上呢?众人不言而喻,都知道她话中的几斤几两。 这是在向老太太炫耀她的宠爱?在威胁老太太,用她的宝贝儿子? 出常熙斋时,苏玉瑶倒是不解“娘,爹和大哥哥回来老太太就不敢欺负咱们了,为何要回映霞居去?” “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曹千怜嘴上责怪着,脚下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减“懂不懂什么叫欲擒故纵?你父亲回来没看见咱们,自会到映霞阁来,到时咱们娘仨可怜兮兮的,又脱离了老太太的眼睛,想说什么出来你爹不信?” 说白了,就是想惹苏耀的怜悯,到时候说什么苏耀都只能信,还愁老太太给她们脸色看? 秦曼槐这边扶着老太太,几乎是所有人出动,连带着有孕的四娘子柳荷,全到大门前儿等着了。 可看见的却与想象不同,本应是一家其乐融融,可苏耀的脸色却不大对。 “耀儿,这一路上辛苦了吧?我看看,呦,消瘦了不少呢!”老太太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赶紧抽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让母亲挂心了,是儿子的不是。”苏耀话中没有什么温度,只是携了老太太的手“外头太阳晒的厉害,咱们进去说。” 苏应宵这功夫才从马车中下来,想回头扶一下自己的夫人孟若芊,可孟若芊显然是不愿理他的,甩开了他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接着从后头的小马车里,又下来了一个姑娘,模样清秀,眼睛很大,身型也不错,摇摇欲坠的小细腰像是柳枝一般。 没有人注意到她,倒是苏韵瑶留心看了看她,印象中苏府并没有她这么一号侍女,对她也不眼熟,看样子不像是这儿的。 奇了怪了,旁的侍女都是走着跟在马车两侧的,怎的就她一个要坐马车?就算是大嫂子从娘家带到丫头也不应如此啊。 但自己爹都没管且同意的事,苏韵瑶也不好多猜忌。 曹千怜在映霞居中寻思了好些一会儿要与苏耀说的话,先是心疼他一路的风吹日晒,再露出些感伤的姿态,到时候势必苏耀会心疼,定是要询问她一些的,半推半就间再将此事说与他听,什么庆德候府相中了四姑娘的事一笔带过也罢,主要是说明一下两个女儿有心帮四姑娘,却被老太太误会的事。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的事,自己日思夜想的大儿子,这次回来可给她惹了祸事。 苏耀怒气冲冲的闯进映霞居时,可将她们吓得不轻。 “主君,您回来了?这一路还顺遂吗?妾身听说那边雨水不小,您没着凉吧?” “你给我闭嘴!”苏耀怒斥一声“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我苏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曹千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人本是满心欢喜的进来,却正好听见这一句。 十五:有孕 “这...这从何说起?是不是宵儿他做错了什么?主君您别生气,妾身怪害怕的。” 曹千怜就这点让人佩服,眼泪说流就流,像是触了什么机关一般,连酝酿都不用。 “为何我这次回来的这么晚你可知道?”苏耀定了定怒气,从桌下抽出椅子坐着“宵儿他在若芊娘家...” 苏应宵做的事苏耀都不好意思说。 苏玉瑶只剩下了害怕,哆哆嗦嗦的不敢出声,倒是苏惠瑶机灵,半蹲着抚着苏耀的手“爹爹别生气,娘她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您别与娘吵,女儿害怕...” 苏耀尤其疼这个七女儿,见她如此倒是消了些气“你大哥哥做了什么你都想不到!” 曹千怜这边噗通跪在了地上,落地的声音将苏耀吓了一跳,心中忽的升起了一股心疼。 “妾身不明白外头的事,但宵儿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妾身有责任为他的错负责,主君只管惩罚妾身就是。”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彻底消了苏耀的气。苏惠瑶抓住时机也插上一句“娘身体不好,前一阵子还病了,有什么错就由女儿担吧,爹爹您别气了!” 苏耀忙从椅子上站起,扶起了曹千怜,但嘴上还是硬气的“宵儿他在若芊娘家不知怎的就勾搭上了一个侍女,没两天就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而那侍女又不是个老实的,竟然把这事捅了出去,这家伙倒是好,若芊娘家都知道了,气的孟老太太三四天没吃下饭,若芊也是哭肿了眼睛,要不是我途中经过那儿把宵儿接回来,怕是要气病那老太太了!” “什么!”曹千怜对此事也是很吃惊“宵儿他...当真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事?” “可不是!那姑娘让我一同带回来了,现在就在常熙斋受着老太太训话呢,气的老太太打了宵儿一巴掌。” 这可不妙。 曹千怜的眼泪涌的更多了“宵儿他真是不知好歹,怎的就鬼迷了心窍做出如此丢脸的事呢!主君您...您还是打我两巴掌吧,是妾身教养孩子不对...”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苏耀彻底消了气,又怎么舍得下手打她。 曹千怜见时机成熟了,话风一转“但是其实想开些这也不算坏事,宵儿老大不小了,娶了孟家姑娘几年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这次那姑娘怀了宵儿的骨肉,也不全见得是坏事。” “这倒是如此,不然那孟老太太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差点命人打死了她。” “主君您消消气,宵儿这事是他不对,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定是那姑娘勾引的宵儿,这才让宵儿犯了错,您想啊,那可是在人家老丈人的地界,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哪!定是那姑娘的不是!” “你也别把话说死,宵儿若是个行得正坐得直的,能受了她的勾引去?而且那姑娘说了,就是宵儿见她年轻漂亮,先与她...我都说不出口!” 曹千怜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主君,都是妾身的不是,您快打妾身两巴掌消消气吧,宵儿他是您是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您可别气他,伤了父子情分就不值了!” “罢了,你快去常熙斋让老太太消消气吧,孟氏那姑娘回府就把自己拘在林满居哭,你这个做母亲的快些哄哄去吧!” 苏韵瑶这一天可以说是看了不少的戏。 先是祖母与曹千怜两人你来我往,话语中句句藏诛,接着又是父亲和大哥哥回来,祖母又生了气,当着全家的面狠狠甩了大哥哥一巴掌。 在这儿苏墨瑶真想放两挂鞭,大声喊两嗓子才痛快。 打小她作为嫡女,就没少受自己这个庶哥哥的气,而父亲觉得苏应宵是家里老大,又是男子,对他可以说是百般宽容,这才让曹氏借着势威风起来了,纵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在自己老丈人家竟然干出如此龌龊事来。 可苏韵瑶却不这样想。 自己父亲什么情况她最是了解,曹氏那一哭二闹的把戏次次驳的他心软,从小到大十几年大哥哥不知做出多少有损家门的事,最后都是由曹千怜的几滴眼泪收场。 而父亲没两天就好像是彻底的忘了这茬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老大好。 怕是这次的丢脸事,也会随着曹氏的眼泪和时间的不停歇而被揭过。 但说实在的,大哥哥勾搭的这姑娘生的是真不赖,方才下马车时苏韵瑶看的还不是太清楚,如今细细打量,也难怪大哥哥把持不住主动出击。 听祖母话里的意思,那姑娘叫茉儿。 茉儿,的的确确是个好名字,与曹千怜的名字如出一辙,都是会让人放下心中戒备的名字。 老太太在上头气的青筋都暴起了,而她却像一团软棉花,让人一拳打在上头连个声响都没有,只得自己生气。 眼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不动声色的人儿,老太太简直是看见了第二个曹千怜,气的将手中是茶盏用力扔向苏应宵。 “瞧瞧你干出的孽障事!和你娘当真是亲母子啊!你娘当初就是大着肚子进门,最先生下了你坐稳了位置,这丫头不也是如此?你...” 老太太四周看着,实在没什么可扔可砸的了,只得自己拍着胸脯顺顺气。 秦曼槐在一旁宽慰道“老太太您消消气。” “消什么气消气?”老太太剜了她一眼“要是你肚争气生个嫡子出来,耀儿他至于全心全意的疼这么个不争气的家伙?” 反正无论如何,秦曼槐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对的。 秦曼槐心中也有数,不与老太太争辩,只是用眼色再让周嬷嬷去端盏茶来。 回到沁竹轩时正是用午饭的时候,苏墨瑶今天开心,饭都多吃了一碗,而苏浅瑶一向身子弱,这大热天她的食欲就更不好了,饭只吃了两口,菜没怎么碰,水倒是喝了不少。 这样下去可不成,身子不得垮了? 伺候这三个姑娘的赵妈妈心里担心的不行,又怕五姑娘什么也不吃,只好嘱咐厨房在菜里少放一些补身养气的药材。 这么偷偷摸摸的将养差不多已经有半年了,五姑娘的身子也确实比之前强了,只不过眼下这喘气都热的天儿,一般人都不会有胃口。 当然,这其中苏墨瑶除外,她最是没心没肺,心情好就多吃些,心情差就少吃些,与食欲无关。 在她那儿什么都是好吃的。 “真是痛快,我瞧着祖母那一巴掌可是使了大力气的,打的大哥哥脸都红了。”苏墨瑶边吃边说。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苏浅瑶夹了些菜到苏墨瑶的碟子里“你可想过以后没?那茉儿姑娘怕是要收在大哥哥房里的,只怕大嫂子要受委屈了!” 确实,从那茉儿做的事不难看出,她是个有主意的,胆敢与自家姑娘的夫婿有染,怀了孩子还敢与当家主母说,那可不是一般侍女有的胆量。 要真是平安生下了这孩子,还有大嫂子什么事了?气愤委屈倒是另说,主要茉儿就得像曹氏一样,以后敢骑在大夫人头上撒野了。 怎么说大嫂子嫁进苏家也是个名正言顺的大夫人了,虽然苏应宵还未从苏家搬出去另立门户,但大夫人的脸面岂是一个侍女出身的小妾说踩就踩的? 这次苏耀回来,倒是比走之前黑了不少。 秦曼槐与他一起到了余鸿苑一趟,路上打量着他的身型状态,消瘦了些,黑了些,面颊的皱纹又深了些。 沧桑了不少呢。 “官人你这次都去了哪里?可曾见过什么有趣的?”秦曼槐问起这事,为了缓解苏应宵一事带来的尴尬。 “南边雨水大,有一次连着三四天雨水不断,门儿都出不去,就住在客栈里头在楼上回廊里坐着赏雨听评弹,正好有一个宁州姓李的经商人家与我一桌,听完评弹后还一同吃了酒。” 苏耀对自己这位大夫人还是比较敬重的,毕竟自己的母亲年岁大了想的多,家事也管不得了,整天怀疑这个惦记那个的,苏耀担心她累着,也就只能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托付给了大夫人。 她嫁进苏家十几年以来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这也是苏耀敢放心的原因。 “在外头能识得兴趣相通的友人倒是不易呢,宁州离寻京不算远,等有机会了请李家的来府上走动走动?” 苏耀答应了一声,踩在青石铺就的甬路上,思绪忽的就安静下来。 这次出远门他是属于替皇上办事,好在事情办的不错,本来应该提早一些回来的,但路上路过了大儿媳妇孟氏的娘家,就想着大儿子也在那,来了不如就进去坐坐。 却不想自己疼了惯了好多年的儿子,给自己惹了这么一出事。 曹千怜的不安分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些的,只是没想到苏应宵也会学的这般轻浮,随随便便就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若不是他这个做爹的去了,怕是这事情闹的是不会消停了。 十六:茉儿 曹千怜也知大儿子闯下的大祸,不是一天两天解决的清的,那茉儿又有了孕,总不能将她活活打死或者发卖了出去? 一到这种时候曹千怜反倒是看不懂了,寻常人家还会在儿子房里塞几个姑娘侍女的压房用,怎的自己儿子成了亲还连个纳妾都要看自己夫人的脸色? 只能说她是无知的,苏耀其实也不反对自己儿子纳妾的事,但只是苏应宵选的这个时机不对,成亲多年就这么一次回了老丈人家,还偷偷摸摸的把人家伺候人的侍女弄大了肚子,已经不是丢不丢人的事了。 孟家一定会想,在全家眼皮子底下你都敢行如此苟且之事,回了寻京还得了?只怕是自家姑娘要委屈死,整日寻花问柳的也就罢了,还没有出息不求上进,将女儿嫁给他,可真是瞎了眼! 曹千怜特意找人打听了茉儿被关的地方,说是家祠屋后头的小房间,老太太虽生气但怎么说她肚里怀的也是苏家子孙,还是得小心将养着来。 于是特意请了两个侍女来伺候她。 小心翼翼的前往家祠,曹千怜身旁的侍女喜鹊加快了步伐,拎着食盒打开了门。 “你就是茉儿姑娘?”曹千怜站定后,没理会屋中的灰尘,也没多说别的,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细细打量着这个叫茉儿的,曹千怜有一瞬间好像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生的很美,与孟氏的落落大方不同,她的身上更多的是一些吸引男子的美,也难怪大儿子会与她勾搭上。 “奴婢正是茉儿。” 茉儿初来乍到,又是惦记着以后的荣华富贵,又是害怕眼前儿会有危险,唯唯诺诺的声音小的就如蚊子,反倒是令曹千怜不悦。 虽模样相像,但性格却有区别。曹千怜胆子大,当初也是怀了苏应宵才做了苏耀的妾室,与茉儿差不多是如出一辙,不过在面对别人时她可一点也没露过怯。 要知道这时候的孩子可是掌中宝,管他是个一男半女的,只要你生下来就妥了,谁敢动你? “我是宵儿是亲娘。”曹千怜慢悠悠的坐在了喜鹊搬过来的圆墩杌子上,眼神一直停留在茉儿的身上,打量的仔细像是要把她拨开一般“你不必怕,我今儿就是问你一些事,和你说几句话,你在孟家伺候几年了?” “回二娘子,奴婢是孟家从外头买进门的,之前一直在大姑娘屋里伺候,后来大姑娘嫁到了这儿,没挑着奴婢一同来。” 曹千怜哦了一声,心想这大儿媳妇还是个会盘算的,瞧瞧她从娘家带来的那两个侍女,一个体格子粗壮一个身材格外娇小,一个浓眉大眼一个小眼肿嘴唇,壮的那个大儿子肯定相不中,身材娇小的那个长的又丑。 至于茉儿这个好看的,反倒是被扔在了娘家。 看来大儿媳妇也是有心防着这种事发生,可日防夜防架不住她自己创造了机会,将自家官人塞进了虎狼窝中,这就不能怪人家的肚皮比她的争气了。 相比与曹千怜自己,茉儿不是那么幸运的,可相比茉儿,曹千怜也是不那么幸运的。 无论此事是苏应宵的不是还是茉儿的不是,总归是郎有情妾有意,两相情愿的事,但曹千怜当初是主动勾引的苏耀,三番五次的差点没成功。 还是生下了宵哥儿以后才慢慢的在府上站稳了脚跟,苏耀对她也是越来越喜欢。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除了她大了肚子,实际上根本没什么胜算。 茉儿见眼前的贵妇许久不出声,自己也不敢多说一句。 来人是宵哥儿的亲娘,话说百善孝为首,若是她娘对她不满意,那宵哥儿自会听亲娘的,什么去母留子的糊涂事在宅子里也有不少,要是真如此,那她可不是打错了算盘? 曹千怜也是从她这个阶段过来的,自然清楚她在怕什么。 “宵哥儿得考科举,你应该不知道,虽然他年岁在苏家几个哥儿中算是大的,但这方面却不抵他们,三娘子的儿子宽哥儿,二房的儿子安哥儿,他们在这方面都比宵哥儿强,而我的小儿子宸哥儿岁数比他们都小,暂时指望不上,你可听懂是什么意思了?” 茉儿似懂非懂的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么早让他与孟家姑娘成亲主要也是想让他收收心,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可谁能想到你从半路杀了出来?他岁数不算小了,可还不抵宽哥儿有出息,到时候你跟了他不也是要吃苦受累的?” “您说的是。”茉儿微微额首,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但你怎么说也是怀了宵哥儿骨肉的,也算的上是我的半个儿媳妇了,在这儿我就劝你一句话,平时少招惹宵哥儿,让他把心思都放在做学问上,要是因为你耽误了他的前程,别说我第一个不答应,就老太太不乱棍打死你都算你命好,若是老老实实的生下孩子,宵哥儿房里还是有你一席之地的。” “奴婢谨遵二娘子教诲。”茉儿跪在地上叩了个头。 本以为多时不见,苏耀怎么说也得到自己屋里安置的,可令曹千怜气愤的是,他不来也就算了,还到了素凝苑大夫人的屋。 “爹爹今儿住在了咱娘那儿。”苏墨瑶与苏韵瑶说“真想看看二娘子气成了什么样!” 苏韵瑶没理她,而是在烛火下又翻了一页书。 “这书里就跟鬼画符一般,有什么好看的?”苏墨瑶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稚鸟,在苏韵瑶身旁叽叽喳喳个没完。 “今儿咱们府里又添人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又添丁进口了,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苏浅瑶对这个十妹妹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二娘子人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怕她身下的孩子们开枝散叶了不一定怎么在爹爹面前讨好呢,若是你还不乖一些,怕是娘挨了委屈都没法子与你倾诉。” 在这大宅子里生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可一味做小伏低也好,会用心计保护自己也罢,总好过空有胆量没有脑子。 苏墨瑶就是这么一个人,她不抵苏浅瑶乖巧懂事,也不比苏韵瑶聪明,更没有亲娘秦曼槐落落大方有当家主母的架子,怕是无论在苏府当姑娘,还是出了门子嫁了人做大夫人,都是只会让人算计的主儿。 秦曼槐的处境不算太好,虽然说媳妇到了婆家都是要受几年气的,可是哪里有婆母在上头压着,妾室在下头作威作福的?苏耀有心偏袒曹千怜,秦曼槐又无法与人家撕破脸,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还能闹和离不成?到时候惹他不痛快,曹千怜再在背后煽风点火一下,只怕一纸休书就能毁了秦曼槐的下半辈子。 苏浅瑶和苏韵瑶有心保持乖巧,就算帮不上娘的忙也不给她惹祸事,可苏墨瑶不一样,她大大咧咧的毫无心机,当真容易捅出祸事来,苏浅瑶担心的很。 这次大哥哥闯出的祸事,看似是令爹爹生气了,还责骂了二娘子一通,但等孩子生出来了,爹爹可能不喜欢?都说隔辈亲隔辈亲,怕是到时候再多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苏浅瑶将这事分析的透彻,苏韵瑶一心扑在书本上,至于苏墨瑶...她正对着小狸傻笑着。 康敬兰这边可以说是看了一场热闹,正乐呵的不行“曹氏那个贱人,一向以宵哥儿为傲,整天不知道怎么抖搂好了,这回她是栽了个彻底!跟老丈人家的侍女扯到一块还大了人家的肚子。传出去还不得磕碜死她!” 留云斋的佟妈妈对这种想法表示不认同“三娘子,您想想,那侍女若当真生下了孩子,算怎么回事?” “能算怎么回事?她一个侍女压个房也就罢了,依我看,这辈子她也不能压孟氏一头去,那孟家是那么好欺负的?不过是生个孩子罢了,身份摆在那儿,等她翻身做主那天,怕是这辈子不成了。” 康敬兰长相大气,浓眉大眼的,虽然身型不似曹千怜那般窈窕,但也算是个个中美人。 只是这性子...佟妈妈不得不担心。本以为三娘子生下个男孩,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可还是被二娘子狠狠的压在身下。 多半就是她的性格导致的,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也难怪主君更喜欢二娘子,对她就好像要拜把子的兄弟一般。 要是凡事都不看表面,能认真琢磨一下,三娘子的日子过的肯定比眼下舒坦。 “娘子,您忘了那二娘子是如何得势的了?”佟妈妈一句话,点醒了康敬兰。 确实,曹千怜与今天回来的茉儿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无论是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手段心机,都像的很。 莫不是茉儿会成为下一个曹千怜?康敬兰如梦初醒般突然站起身“好她个曹千怜,天生就与大夫人不对付,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要算计!” 曹千怜若是真帮茉儿,那孟氏无疑是最吃亏的,以后的下场可能比秦曼槐还惨。 十七:请安 又下过一场雨过后,听说那叫茉儿的姑娘已经有了住处,紧邻着林满居,和孟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苏韵瑶隐隐有些担心,虽然自己并不是太了解大嫂嫂这个人,但通过她嫁到苏家这几年也不难看出,她是个直性子,看似聪明,实则没什么心计,又不愿将心中的委屈都憋着闷着。 听说昨天她与茉儿就吵了一场,好像说是茉儿非要让大哥哥晚上去陪她,按理说一个妾室不应该这样不守规矩,但怎么说她也是有孕的人,说什么胸闷的厉害,晚上常常梦魇,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都不忍心不管。 于是大哥哥就去了,气的大嫂嫂冲到茉儿房间里,拿起杯子泼了她一脸的水。 没破皮没出血的,就算茉儿有心让曹千怜管教也不行,毕竟人家曹千怜也不过是个妾室,上头一个大夫人一个老太太压着,她还说不得话儿。 茉儿只好撒娇扮可怜,毕竟孟氏泼她水时大哥哥是在场的,但苏应宵怕孟氏,也谈不上是怕,只是从不与她有面儿上的争吵,这事她只说了一句“你是个妾室,正妻怎么罚你难道你不应该受着?” 最后气的那茉儿一嘟嘴,胸也不闷了也不梦魇了,更不吵着让大哥哥去陪她了。 苏韵瑶想到这儿只觉得好笑的厉害。 大哥哥有胆子背着大嫂嫂与别的女子行苟且之事,也有胆子仗着自己父亲在场接回妾室,却唯独不敢与大嫂嫂争吵,就连脸红都是少有,每一次大嫂嫂生气了能哄他就哄的天花乱坠,哄不了就夺门而出,等玩上个天黑再回来,那时候大嫂嫂已经消气了,随便哄哄也就罢了。 如今不敢与大嫂嫂吵架的大哥哥还当面对妾室说了这话,只怕是旁人听去要大快人心了,大嫂嫂也定是乐的很。 可苏韵瑶觉得,大哥哥这一出就是做给大嫂嫂看的,旁的不说,就说他都有胆子把妻子闺房里的丫头肚子弄大,还有什么混事是他不敢干的?如今他老丈人家已经不喜悦他了,若是再传出什么自家女儿被夫家欺负,夫家妾室都爬到大夫人头上撒野的话,那孟家也干看着? 苏应宵做事鲁莽,苏韵瑶觉得这个主意不会是他琢磨的,定是曹千怜一板一眼教给他的,让他讨好孟氏,让他别在孟氏面前对茉儿太纵容。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孟家不会来这儿搅和事,孩子出生了也与他们无关,夫家纳妾原就是正常的事,忍过两年等孟氏有了孩子,她孟家还能闹出个什么来?还能让自家女儿下堂做个弃妇不成?到时候对她好也罢坏也罢,她只得认命。 女人的命运大抵就这样了,苏韵瑶不愿分析的太透,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这段时间父亲对曹氏母女异常的冷淡,按理说平时不过三日父亲就会被曹氏乖乖哄回去,可这次是怎么了? 早起时到常熙斋请安时,苏韵瑶注意到六哥哥苏应宽和八哥哥苏应宸来了,还有二房嫡子苏应安也来了。 他们哥几个平时很少来给老太太请安,主要是有功课在身走不得,平日里就往苍柏阁里一闷,整日与吟诗作赋笔书墨砚为伴,父亲和老太太免了他们每日的请安,为的是让他们好生念书,争取考个好功名在身。 六哥哥苏应宽完全随了他娘三娘子的模样,眉毛浓眼睛大,嘴巴也不小,刚出生时算命的给他算过,说什么嘴大吃四方,以后是个有大出息的。 三娘子康敬兰听了这话乐的是合不拢嘴,谁不愿意听人夸自己儿子前程好呢? 八哥哥苏应宸相貌很周正,五官精致活像个女子,他与大哥哥苏应宵都是二娘子曹千怜生的,但生的却不大像,仆人们都说这宵哥儿与曹千怜像的多些,而宸哥儿和主君像的多些。 二房家的苏应安苏韵瑶还是比较喜欢的,他很实诚,向往自由,经常趁着不用上课时出去玩一玩走一走,回回都给这些兄弟姐妹带些小物件小零嘴,一点也不吝啬。 各人生的像各人,这几个哥哥和自家的亲娘都挺像的,无论是性格或者样貌,倒是八哥哥苏应宸,岁数不太大,却是很明事理的一个,不与自家亲娘狼狈为奸,对兄弟姐妹也很好,常常气的苏玉瑶和苏惠瑶话都说不出来,苏韵瑶曾听见过曹千怜背地里骂八哥哥,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大出息都没有。 倒是大哥哥苏应宵,完全是随了曹千怜的性子,惹的弟妹几个烦的不行。 老太太今儿穿了一身暗青色绢纱料子绣竹子暗纹的长衫,慢悠悠的由周嬷嬷从里屋扶出坐在上座。 “难得今儿几个哥儿也来了。”老太太笑的真诚,她只要一看见几个孙子就好像烦恼都抛之脑后了一般“天儿这阵子凉爽些了,苍柏阁可还热?伺候你们的人可要试试当心着仔细着,谁要是不认真你们只管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们换一批。” 几个哥儿一齐起身“孙子谢过祖母。” 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注视着,又连忙道“快坐快坐,身子近日都怎么样了?我记得宸哥儿前些日子病了一阵,如今可好利索了?” 苏应宸站起身回道“祖母的关心孙儿受之有愧,好生学习是您和父亲一直以来的教导,孙儿也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和父亲比肩,生病纯是孙儿身子弱,如今已经好利索了,多亏几位哥哥谦让还有手下人伺候的尽心。” “那就成,那就成。”老太太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抹额“安哥儿岁数不小了,来年估计也要定亲了,二房大媳妇可有哪个相中的,与我这个老太太说一说,我也好替你掌掌眼。” 方莅这一被点名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谢老太太惦记着安儿的婚事,只是他功名不在身,眼下若是结亲怕是吃亏的,所以我想着何不等着安儿有了出息的,也好结一门合心的,给咱们苏家长长脸。” “你这话是不错。”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安儿是个聪明孩子,是应该结一门好亲事,二房又只有这么一个男丁,可得仔细着。” 接着她看向曹氏和苏玉瑶几个,冷哼一声。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对这个二娘子很是不满意,一直没太待见。 苏韵瑶瞧着,父亲眼下不到映霞居去,估计也是老太太张了嘴的原因,不然曹氏能这般安生?两三句话就勾了父亲去。 “沛儿的婚事让你的两个女儿给搅和黄了,这事原本我是不想说的,只是近日我收到一张帖子,说是昌郡王府的夫人想来咱府上看看,苏家原与昌郡王府就有旧交,要是我豁出这个面子,想来他家的庶子能与嫡女结亲,你们几个心思不纯的就算了,那日都给我闷在映霞居不得走动。” 昌郡王府的庶子别说是娶得苏府的嫡女,就算是公爵府的嫡女多添置些聘礼也能娶得的,那是正儿八经的勋爵人家,家中荣华富贵无数,嫁与他家只怕是这一辈子都不愁了。 这么好的事曹千怜能坐的住?两个女儿已经惹了老太太生气,以后万一真拿个随便的人家给女儿打发着嫁了出去,以后可怎么办? “老太太,您这话儿媳就听不大懂了。”曹千怜缓缓起身,声调温柔却字字藏诛道“咱苏家毕竟个大家,嫡庶分的十分清那是小门小户才干的事,您说这话,伤了玉儿惠儿的心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未免...厚此薄彼了些...” 老太太哪里是吃这套的人? 她坐直了身子,异常正式道“二娘子可真是没规矩,就这么跟长辈说话?什么叫我厚此薄彼?你如此善于心计,我还怕你坑害了我沛儿呢,大着肚子进我家门的东西也好意思说什么小门小户?你当初不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吗?照你这么说老爷就不该捡你回来!” “您错怪儿媳了。”曹千怜顺势跪下“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当日的事也解释清了,只是玉儿和惠儿好心办了错事,也没想到四姑娘能说那些话啊...您别冤了她们。” “那宵哥儿呢?他也是好心办了错事不成?”老太太尽管今天心情不错,可看见曹千怜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孩子,还好我没将宸哥儿交与你养,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提起自己的大儿子,曹千怜这脸面上也过不去。 苏应宵已经拘在林满居多日了,就连请安都免了他的,而孟氏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前两日看那茉儿不顺眼,又打不得骂不得,活活给自己气病了。 就这么在林满居将养着,没见好反而加重了,大夫说是心里郁结所致,心病连带着身子出问题,可不好治。 如此,也难怪苏耀不进映霞居了,曹氏的宝贝儿子干出如此丢脸之事,一时半会是不会原谅的。 十八:喜事 临走时老太太又请几个哥儿在里头用了饭,苏韵瑶几个女孩就先出来了。 秦曼槐忙于管理家事,所以今天并没来。 “看来祖母现在可真是不待见曹氏母女了。”苏墨瑶小声的说“八哥哥还在场呢,她一点面子都没给曹氏留。” “祖母那么喜爱四姐姐,眼看着两方都满意的亲事随随便便被曹氏的女儿搅乱了,自然气愤。”苏浅瑶说。 苏墨瑶小跑两步到树荫下的石墩上坐下,招呼着苏浅瑶和苏韵瑶“快来,明明已经是凉快天儿了,怎的还重新热了起来?” “天气最是反常,也不难怪,你还能操控它何时打雷何时晴天不成?”苏浅瑶也坐下,拿起帕子轻轻的撒了撒额头的汗“十一妹妹不热?” 苏韵瑶摇了摇头“还成,我只是在想祖母方才话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苏墨瑶凑近问。 要不怎么说她一根筋呢,听别人的话也就听个大概,甚至字面上的意思都未理解透彻。 “方才听祖母的意思是有心给四姐姐弄一门好亲事,那四姐姐嫁出去了,不就剩三姐姐还五姐姐了?估计离嫁人也不远了。” 一提起这话苏浅瑶就脸红“哪里,还远的事呢,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对了,二姐姐有孕的事你们可知道了?”苏韵瑶突然想起,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苏墨瑶很吃惊,倒是苏浅瑶不紧不慢“听娘说了,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可不是开玩笑,昨个儿我到素凝苑去看见父亲也在那儿,说起这事时也没避讳我,估计没两天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这个二姐姐苏婧瑶是苏家的第二个孩子,与苏沛瑶同是苏耀原配谭湘华生的,只是虽然为一母所生,但苏婧瑶很聪明,心思也不错,对兄弟姐妹都和和气气的,与苏沛瑶一点也不像。 大概是她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的缘故,所以见识长远还聪明,比她的亲妹妹强出不少呢。 她已经年过双十,出嫁算算时间也快三年了,如今终于有了孕,那可是好事。 也难怪老太太这么开心,只是因为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场,还有几个小子,没法儿说的太透,只得慢慢告诉。 “那咱们抽空去看看二姐姐吧。”苏墨瑶说“二姐姐在府上时待咱们姐妹尤其好,眼下有了身孕,看她婆家那几个谁还敢欺负她,咱们也好去给二姐姐撑撑腰!” 苏婧瑶虽然哪里都出色,但唯一不好的地方估计就是这个亲事了,老太太那时候大病一场,虽心疼这个丫头却实在做不得什么主,与苏耀还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想着不能让二姑娘过穷日子,就与苏耀说必须找个富贵人家,所以把她嫁去了皇商卖盐的古家。 因为病的严重,所以老太太顾及不得二姑娘夫家人品如何,当时只注意着不让她过苦日子,暂且顾不上别的。 也因为这事,变成了母子两个内心深处的隔阂,老太太觉得是苏耀不心疼女儿,就连女婿家具体情况都没摸清,人品才情具备如何都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出去,以后说不定要受很多苦的。 可苏耀那时候也是朝中的事多缠身,没多打听就这么嫁出了女儿,秦曼槐虽为大夫人却没什么实权。 直到现在老太太还觉得是苏耀怠慢这个失了母亲的二姑娘,大夫人也是一心关心自家的亲女儿,对二姑娘这个养在身下的毫不过问。 古家虽为皇商,但才情却是欠缺不少,与苏婧瑶这个才女完全不匹配,全家都靠她的老公公顶着,婆母是个乡下的,说话大大咧咧做事也不管不顾的,只一心想要孙子给苏婧瑶喝各种各样的偏方,有一次都给喝中了毒,吓得老太太去他古家大闹了一通,将苏婧瑶接了回来,住了半个多月才回婆家。 而她的夫婿也算不得精明能干,但好在老实本分,常常护着妻子,自家母亲欺负她时他也会反抗,和母亲吵。 说不上她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但一切因头都是她没有孩子,眼下怀上一个,那她那婆母不得把她当掌中宝一般疼着供着? “这事得问过爹爹和娘,他们同意了还成,不然怕是不成呢,旁人还不知道这消息,咱们擅自透露出来不好,到时候一群人去打扰二姐姐养胎不大合适。”苏韵瑶说。 “你说的对,那就过几天再说。” 中饭做的是香喷喷的松酿卷酥和清炒牛肉脯,一整盅的冰糖红焖五花肉被三人吃了个干净,天气热的时候最好吃些清爽的,所以那盘明珠豆腐也是消的极快。 就连苏浅瑶都多吃了好些。 估计是听说了二姐姐有孕的消息,心里也跟着开心,往常不经常吃的五花肉也跟着吃了三四块,小巧玲珑的豆沙卷吃了两个,姜汁鱼片更是没少吃。 赵妈妈在一旁笑眯眯的注视着,只觉得放心了好些,往常她最是担心这五姑娘,生怕她吃不好睡不好消化不好。 明明比十姑娘十一姑娘大好几岁,可个头却与两人一样高,甚至比起她们俩还消瘦好些。 以后嫁人了怕是几年内怀孕费劲,若是再不趁现在未出阁时好生补养一番,这以后嫁人生子可是要吃好些亏呢。 赵妈妈是秦曼槐的陪嫁侍女,她的母亲是秦曼槐娘家那边有名的稳婆,所以她多多少少对男女之事明白些,加上年岁也大了,自己也生养过,清楚五姑娘这个身子不宜生子。 已经入秋的天儿还这般热,婵叫鸟叫声此起彼伏,吵的苏韵瑶想睡会儿午觉都不成。 小狸这会儿正趴在她身旁的凉席上睡的香沉,惹的苏韵瑶有些羡慕。 她从床上轻轻起身,随手把玩起了梳妆台上放置着的物件,什么红珊瑚珠缠丝发环,璎珞盘丝金锁,金累丝花卉步摇,这种小姑娘家的贵重发饰她有不少,有的是娘家舅舅他们送的,有的是二房安哥哥从外头游玩时买回来的,还有的是爹爹出门办事带回来的。 虽然在她这儿用箱子都装不下了,但她看见过苏玉瑶和苏惠瑶的手势,简直是几箩筐几箩筐的,有的没脏没坏就被她们丢了出来,跟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没少挣这笔钱,也是属于两个姐姐默许的,丢出来的她们就拿去典当,能得不少钱。 曹千怜母家早不知哪里去了,她无依无靠的,也就父亲疼她,至于她们的钗环首饰,不用猜都知道全是父亲给的。 这可让她们俩狂妄不少,不然也不能跟旁的姐妹显摆。 可苏韵瑶觉得,这尚且都是父亲给的,有什么可显摆的? 璃笙在屋外听见里头有声音,知道是自家姑娘起了床,就端着海棠露进来“姑娘,喝点海棠露凉快凉快吧。” 苏韵瑶答应了一声,接过碗盏拿勺子搅了搅。 “午后林满居叫了大夫去。” “什么?”苏韵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是谁叫的大夫?大嫂子还是那个叫茉儿的?” “这个奴婢没打听,估计打听了也没人说实话,不过奴婢听说了旁的,好像是那个茉儿不安分,上门要找宵哥儿,被孟氏的侍女给轰了出来。” 那就没错了,要么孟氏因为茉儿气的严重,要么就是茉儿哪里不舒坦了。 “那大哥哥没在林满居?他应该拦着呀。” “这个奴婢不清楚,但想来宵哥儿是在的,不然只怕是会闹的更没法子收场呢。” 这个茉儿当真不是老实的主儿,眼下大着肚子竟还敢挑衅正室,是有多怕苏应宵把她忘在脑后啊? “这事你时刻盯着。”苏韵瑶又搅了搅碗盏中的海棠露,尝了一口“糖放多了,甜的发腻。” 曹千怜也听说了林满居的事,气的猛地拍了桌子“茉儿那个死丫头!不想给我宵儿留活路了不成!” 苏惠瑶忙来劝“娘您消气,想来也是大哥哥同意了的,茉儿她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没有那个胆子?”曹千怜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屑“我都警告过她了,宵哥儿现在是非常时期,主君和老太太对他不待见,孟氏那个妒妇还病殃殃的,这阵子就老实些,别去招宵儿,谁知道她还敢往林满居凑?看管她的人呢?都死哪玩闹去了?” 说这个消息的刘妈妈说“看管茉儿姑娘的人与我说实在是那姑娘不让人省心,三天两头要去看宵哥儿,拦着她又不敢碰她,就怕她大着肚子出个什么好歹,她也就仗着这点,到林满居去找的宵哥儿。” 曹千怜捏紧了拳头“这个死丫头,要不是看你怀了我儿骨肉,我定狠狠的打你板子!” “孟家那个别看眼下病殃殃的,生起气来脾气还不小呢,直接令手下侍女将她赶了出去。” “那个死丫头没事吧?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宵儿的种!” 不管茉儿再怎么任性,她怀的孩子始终姓苏,就算是曹千怜也动不得她。 十九:作画 自然了,旁人就更动不得她了,要是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可不成。 “去把那大夫唤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主君眼下出门了,回来但愿没人舌头长说起这事,他本就不待见茉儿,连带着对宵儿也爱答不理的,茉儿不知收敛也就罢了,可别惹的宵儿也跟着受累。” 话虽如此,这家里毕竟都是靠苏耀活的,用不着他回家只怕都有人争着抢着把此事说给他听。 苏惠瑶一想起今日在常熙斋,苏墨瑶姐妹几个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现在爹爹还不待见自己和娘,除了八哥哥,其余几个想上他身前儿都费劲。 “娘,爹爹为何不来咱们映霞居?不会是厌弃了咱们吧?眼看着昌郡王府那些人就来了,到时候若真不许咱们出门,那岂不是眼睁睁看苏沛瑶那个傻丫头登上高枝儿?” 曹千怜自然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思绪从苏应宵的乱遭事中跳出来“娘何尝不知?但那常熙斋的老太太好几十年是白活的?自是有很多对付咱们的法子,要我说,还是得与主君说这事,放心,娘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昌郡王府可比那庆德候府不知高出了多少,肯定有法子将你们嫁进去!” 说起这个苏玉瑶也来了兴致“听说昌郡王府有一嫡一庶两个公子,听祖母的意思是有意让庶子娶四姐姐,听说那庶子样貌学问可是一流的,娘,您可得想想办法!”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既然机会来了,你就只想着他庶子?庶子有什么出息?倒不如那个嫡子来的。” “可庶子尚且娶得还是咱们府上的嫡女呢,嫡子还能低娶咱们庶女不成?” “说你没出息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曹千怜瞪了她一眼“他昌郡王府若是门槛真的高,也不至于给咱们苏家送帖子,反正他家与老太太是旧相识,总得卖老太太个面子,好生琢磨琢磨这事兴许就能成了。” “可您也说了,祖母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有好亲事不想着四妹妹,还能替咱们谋划?” “所以说卖面子的事老太太出手,让老太太听话就得靠咱们出手嘛!”曹千怜坐直了身子,轻抚着头上簪的攒珠钗“你爹爹别看现在这么出息,只要我见他一面,准是得乖乖来映霞居,他是老太太的命,还愁他说不动老太太?” 曹千怜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可苏玉瑶这心里总是慌慌的。 下午时天气渐渐凉爽了些,苏浅瑶画了一副含苞待放的菊花图,没上色只是勾勒出了线条,韵、墨二人看见只觉得栩栩如生。 廊下有一丛菊花开的正热闹,只是有几株还未开的完整,瞧着倒是比那些开的正浓的还要显眼些。 “五姐姐,我和十姐姐想到九姐姐那儿坐坐,你可与我们一块去?” “我就不了。”苏浅瑶将毛笔放下,轻轻揉了揉手腕“你们去吧,替我向三娘子和九妹妹问好。” “那成,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沁竹轩离留云斋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虽说女学究这段时间因为要照顾自家母亲没来授课,但说实在的功课可没少留,方才苏浅瑶画的菊花图就是如此。 苏锦瑶一想起这些功课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来,一炷香的时间全部完成。 “请三娘子的安。”苏韵瑶和苏墨瑶请了安,接着康敬兰就连忙扶起了她们“快起来,牡丹,到厨房取些新鲜的果子来。” 那叫牡丹的侍女答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九姐姐呢?”苏墨瑶问。 一提起自家女儿,就连康敬兰这个做母亲的都替她头疼“在里屋做功课呢,眼瞧着女学究快回来了,这还没动笔呢,急的像是被火撩了眉毛。” 苏韵瑶笑了“原来九姐姐是在做功课,方才五姐姐还画了一幅菊花图呢,是女学究安排给她的,我记得九姐姐的还挺简单,是画一幅小鱼戏水吧?” “这不,在里头对着那鱼缸看半天了,我瞧着那纸上一点也没沾墨,定是她不知从何画起。”康敬兰带着吐槽的意味说着自家女儿“你们且进去找她吧,一会儿果子吃食来了我让杜鹃送进去。” 女学究其实安排的也不难,先不说那些要背的要抄的要理解的,单说这画,都是按照每个人的能力安排的。 要说这苏家女儿中最有学问的怕就是五姐姐了,女学究让她画一幅菊花图,九姐姐是小鱼戏水,十姐姐手拙,就画一幅石子路交差便可。 三姐姐苏玉瑶也是个不通才情的主儿,女学究见她就头疼,让她画一幅上了色的日出。可据苏韵瑶了解,这只需要一笔横当山再画一个半圆做太阳再上些色的日出,这么些日子了她还没画好。 可能她天生就不是这块儿料,以前女学究批评她时她还辩解道“我的手可没五妹妹手那般巧,就算我用功也赶不上她,又何必在笔下争个输赢?” 苏韵瑶不禁想笑,她哪点能与五姐姐比?相貌不成才情不行,性子又不似大家小姐,也就是身子比五姐姐强出一截吧。 自然了,二娘子这两个女儿都不是什么腹中有墨水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笔下难生花’了。 七姐姐苏惠瑶画的是一幅花开富贵,听着像是一大簇花无从下笔,实际上女学究当然知道苏惠瑶几斤几两,安排这个也没想着她能完成的如何。 十二妹妹苏婉瑶岁数小,身子又不好,所以她只随便画些什么,也算是女学究教过她了。 至于四姐姐...苏韵瑶都替女学究头疼,她安排下去的是四姐姐头上的缨络如意步摇,可苏韵瑶看见过四姐姐的成果,简直算不得什么步摇,像是一个手把上黑了一大团的‘鱼竿’。 比起三姐姐她有余,可比起其他姐妹她又不足。 二房堂姐苏青瑶也是个颇通画艺的,她画的是蝶登海棠,苏韵瑶看见以后可是喜欢了好久,听说苏玉瑶还曾向她讨要过这幅画。 作为庶女,敢要嫡女的东西?这听起来不可能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苏玉瑶觉得自家娘亲受宠,又一直觉得二房那个叔叔是靠着自己父亲过活,所以越发肆无忌惮。 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要东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碰上苏青瑶心情好的时候也就给了,但是这画怎么说也画的不错,差不多三四天才完成的,哪里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了她? 至于二房妾室胡芷柔的两个女儿,苏易瑶和苏沁瑶,一人是湖上浮萍,一人是清晨荷花。 至于苏韵瑶自己,被女学究安排了一幅垂柳映阳,难度比起那副菊花图差了些,可比起那些石子路日出却不知难出了多少。 “两位妹妹来了?”苏锦瑶放下笔腾出手,用手擦了把脸,可她自己没注意到的确是那手上有又浓又黑的墨水,这功夫已经让她的右脸颊脏了一大块。 “九姐姐你可是画的糊涂了?”苏韵瑶淡淡一笑,冲着她的侍女冬斐吩咐说“去给九姐姐打盆干净水来。” 苏墨瑶笑的厉害“九姐姐你可知你脸上有什么?” “能有什么?”苏锦瑶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是一声哀怨。 “画的怎么样了?”苏韵瑶看了看水缸里昏昏欲睡的小金鱼“这是以前咱们上街时买的那只金鱼吧?” 苏锦瑶答应着,脑袋昏昏沉沉的“画的不怎么样,这金鱼忒顽皮了些,总是在水缸里游来游去的,我连个照着的都看不清,怎么能画出来?” 这话又引起了一阵笑声。 “三姨娘叫人取了些果子点心,你先别画了,与我们吃些东西吧。” 话音刚落,那叫冬斐的侍女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盆沿上还搭着一块面巾。 洗了脸后,苏锦瑶又像是有了活力一般。她真像是女学究说的‘拿起毛笔就头疼,放下毛笔就欢快的主儿。’ 新鲜的梨子被切做几瓣,还有还未熟过火的杏,有些微酸,甜味也不多。毕竟这不是杏熟的季节,估计再冷几天它们就熟透了。 厨房像是有意巴结,还送了三碗果子坚果熬出的果子露,里头只放了些许的蜂蜜,喝起来清爽不腻人。 再过一会儿就要用晚饭了,三人都不敢多吃,苏韵瑶只喝了一碗果子露,杏吃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不喜杏的那股酸味,就将梨子都吃了。 “再过一阵女学究就回来了,你们功课怎么样了?”苏锦瑶问。 一问起这事,苏墨瑶就有些不好意思“你可别提了,抄的我全身酸疼,但总算是抄完了不少,背的费些劲,画还没画。” 那些抄书都是有迹可循,只要照着书上所写一字不差的写了便可,不用费什么脑筋,只有这种背的和画的,可是点了她们的死穴。 苏韵瑶淡淡一笑,心想就不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差不多吧,不然怕是她俩会嫉妒死。 二十:相见 回沁竹轩的路上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想着晚饭应该已经到了,两人也不好继续拖,紧赶慢赶的往回走。 璃惜从厨房还领了一大株莲蓬,说是没事扣着玩的,眼下这季节莲蓬都不新鲜了,等再过一阵子就连莲子都吃不太多了。 晚饭比较丰盛,莲藕闷鹌鹑炖的软烂,鹌鹑个头不是太大,但是肉味鲜美,汤汁也好喝,泡饭正正好。 苏韵瑶最喜欢的是腊肉蒸蛋,这是厨房管事的特别拿手的一道,蛋味咸香,腊肉味很浓,就那一盘她要是诚心想吃都能进了她的肚子。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滴答个不停,窗外栽了棵芭蕉,芭蕉叶子很大,雨滴打在上头声音属实是挺烦躁的,就这么翻来覆去半宿苏韵瑶才睡着。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不是空穴来风,果真几场秋雨过后天冷了好些。 苏韵瑶裹紧了衣领子,生怕钻进来一丝冷风,近几日的天儿都是阴晴不定的,要么大晴天,虽不似夏天的燥热,却也不冷,要么是大冷天,阴天下雨风还不小,冷飕飕的。 今日她约了沁竹轩里的几个姐妹一同去看二姐姐,眼下马车都到二门等着了,可苏墨瑶却还磨磨蹭蹭的,说是给二姐姐带了什么贺礼。 苏浅瑶身子不好,阴冷天最是难熬,像热天旁人都恨不得洗个冷水澡,她却觉得温度刚刚好,除了虚了些经常冒汗,还有食欲不佳以外,她的感受是夏天比较适合她。 因为冬天实在太冷了,眼下只是入了秋就这般冷了,可想而知数九寒天如何过? 上了马车后小厮去了脚凳,没一会儿就走起来,苏府里头道路很平整倒是不颠簸,外头的街道也还好,只是二姐姐夫家住的不近,路上晃晃悠悠是没法儿避免的。 怎么说二姐姐的夫家也是皇商,那可以说是行商人家最有面子的了,总不至于府宅太简陋。 苏韵瑶去过两次都是坐了会儿就走了,一次是二姐姐刚嫁去时,她与秦曼槐一同送东西过来,那时候她还小,刚刚十岁出头,倒是不知二姐姐的婆妈眼里那抹不屑是在证明什么,眼下她可是懂了,这是给皇家送了货做了皇商,开始仗势抖落起来了,还得是娶了苏家这种大门户家的女儿,要是娶了个小家小户的女儿,怕不是当成侍女欺负也差不多了。 可这就是好事吗?二姐姐牺牲了自己,倒是别家姑娘不会摊上如此的婆母了,那受委屈的不就是自己吗? 苏韵瑶淡淡的叹了口气,心想那时候父亲若是能腾出一点时间,只怕二姐姐都不能嫁去那么个虎狼窝,而娘亲她又要伺候祖母,祖母这场大病折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娘,她整日服侍在病榻前,最后祖母大病痊愈,她却病倒了。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管得二姐姐的婚事呢? 第二次去是因为听说是二姐姐婆母欺负她的事,祖母带着几个家丁就冲过去了,吓得苏韵瑶几个连忙阻拦,最后没拦住,就与母亲一同去追他们回来。 结果在老太太口中,这就变成了“可不是你亲生的,你是多一点也不疼啊!这要是你亲生女儿挨了那帮混蛋的欺负,看你还坐不坐的住!” 平时都是二姐姐回娘家时才能姐妹相见,苏韵瑶特意问了爹爹的意思,他准了以后才出来的,距离上次见二姐姐差不多小半年了,眼看着要见到了,想想都激动。 马车行驶了许久,中间颠簸了几次,行商人家就算再有面子,那见着为官做宰的也要低个头,所以古家没住在寻京的正街中,府宅相对的远了些,说不上荒凉,宅子和周围精致都挺不错的,只是不热闹。 为首的小厮迎接了几人,先是请了安“少夫人等姑娘几个挺久了,快快进去吧。” 古家里面挺气派的,与前次苏韵瑶来时还变了不少,就说这脚下的甬路都是好石好砖铺就出来的,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苏婧瑶知道几个妹妹今天来,特意换了一身海棠红的百蝶穿花裙,外头罩了一件薄薄的衫子,以免受风着凉。头上只松松散散的由一只白玉钗绾住,看起来清清爽爽,也不似旁人那般心累,见自家妹妹,用不着摆谱。 “二姐姐!”苏墨瑶最先见到了苏婧瑶,小跑两步差点扑上去,幸好脑中突然想起了她是怀了孩子的人,半路时刹了车。 几个姐妹连同苏婧瑶都知道,这老九看似是个不懂事不靠谱的,实则她也就是开开玩笑,但要是别人如此拿她二姐姐开玩笑,只怕她会瞬间来火儿。 自己有深浅,可放了旁人,苏墨瑶可不放心。 还没等苏婧瑶这个当事人说些什么,聒噪的声音就从廊下传了出来“婧儿哪,你娘家这几个妹妹怎的这般不懂事?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别说是碰伤了你,就是吓着了也是大事,这位姑娘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怎的做事这么没分寸?” 苏墨瑶早知道二姐姐的婆母不好对付,却不想她当真如此,眼看着自家媳妇的娘家妹妹来了,最先出口的不是请吃请坐,而是教训了一顿? “给古家婶婶请安。”几位姑娘一起,倒是苏墨瑶,心里有些不服气。 这人的这脾气,纯是狂出来惯出来的。 苏婧瑶的婆母姓朱,是个乡下的,与古家结亲时还没这般张扬,后来自家官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做到了宫里头,也难怪她张扬的厉害。 朱氏没理会几个姑娘的示好,依旧喋喋不休道“你是婧儿哪个妹妹?我可是要告诉你家大夫人的!怎么说你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如此这般没规矩没体统,还不如我这个乡下出来的体面!” 她总觉得自己很体面,就算是乡下出来的又何妨?一点也耽误她张扬,自打搬来寻京后,她觉得那些勋爵人家的大夫人都不如她。 “大夫人是我娘。”苏墨瑶语气有些不悦道。 “怎么,你娘是大夫人就能随便在我古家撒野了?你二姐姐既然嫁与我家,那就是我家的人,孩子也是古家的骨肉,告诉你我可是找过老神仙算过的,这孩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是个男胎,要是因为你的毛手毛脚给碰出了什么不是,就算你娘是苏家大夫人也没用,我跟你没完!” “想当初我怀鹏儿时,隔壁家的孩崽子差点绊摔了我,那让我拿鞋底子揍的从村头撵到村尾,人家还是与我住了好几年的邻居呢,你算是哪根菜?要真是婧儿这孩子有什么差池,管你是谁女儿谁妹妹呢,别指望我惯着你!” 说起来这事的确算不得苏墨瑶对,她就算是碰不到苏婧瑶,那也难免朱氏误会,要是真碰掉了她的宝贝孙子,怕是会要了她半条命不止。 但对一个客人这般就不大妥了,训斥两句也就罢了,一直揪着不放还将人家母亲扯到里头,话里话外你娘你娘的,这算是什么体面? 苏墨瑶虽性子大大咧咧的,但怎么说也是苏府里头长大的,没碰上过这样的乡野粗妇,气的她一时间红透了脸,以前不饶人的嘴也一句像样的都说不出来了。 和朱氏这种人说文雅的无用,对牛弹琴不说还费自己口舌,可和她一样说些粗俗的话?苏墨瑶实在是不会啊,再说她一个大姑娘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不是? “古婶婶这话不对。”苏韵瑶有些看不下去了“十姐姐她有意控制着,绝不会冲撞了二姐姐,毕竟是亲姐妹,她没有那个胆量往二姐姐身上撞,再说停住脚的这距离离二姐姐远着呢,再跑个五步八步都不怕,怎么说也不会撞到二姐姐,您这担心属实是多余了。” “今日的事说白了也是我姐姐的不是,她常日开玩笑惯了,二姐姐未嫁人时在府上她们就整日玩闹的厉害,在这儿我替十姐姐向您陪个不是。” 可听见苏韵瑶这番话后,朱氏却更生气了。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碰不着还冲撞不到吗?把我孙儿的福气撞散了你们谁赔的起?还有,你说婧儿在娘家时喜欢玩闹?我古家娶的是体面的大家闺秀,可不是连乡下人都比不上的,这么能折腾嫁与我家干嘛?” 眼下朱氏的嘴脸彻底露了出来,在场的人除了苏婧瑶,都呆滞住了。 苏韵瑶今日是带着璃笙一起出的门,在璃笙的印象中二姑娘一直是美的,温柔的,就算是嫁人了也是如此,她常常觉得按二姑娘的条件,绝地能找个最好的人家。 可眼下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人家?旁的不说,就这婆母,一般人谁受得了? 苏墨瑶的侍女柳芽怕自家姑娘吃亏,在旁边小心的拉了拉苏墨瑶的袖角,示意她回来。 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这次不反抗次次不反抗,让她以为苏家的姑娘好拿捏呢,岂不是要更加欺负二姐姐了?苏墨瑶气的厉害。 二十一:难处 “古婶婶这话说的未免过激了,今儿的事是我的不对,和二姐姐没一点儿关系,您不应该将二姐姐带上,您说的是,二姐姐嫁与古家就是你古家的人了,但您别忘了,二姐姐她姓苏,您平时说话尖锐点就算了,当着我们这些娘家姐妹在如此说,怕是会伤了二姐姐的心呢!” “哎哟呦,你个小妮子还想怎么样?我也就是看在你是我儿媳的娘家姐妹才跟你这样客气的,换作是别人,看我不一棒子给她轰出去!”朱氏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苏墨瑶道“怎么?你二姐姐姓苏又如何,现在不也照样成了我古家人?我古家好吃好喝待她,像伺候活菩萨一般伺候她,照你的话说还愧对了她不成?你出门看看,外头的体面人家儿媳妇都是怎么当的?哪个不比她强?” 这话说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听不下去了。 苏韵瑶冲柳芽使了个眼神,柳芽心领神会的扶着自家姑娘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她别说话。 “古婶婶,您张口闭口体面人家,但据我所知体面人家没有那个女眷挥棒子的道理,古家待二姐姐的确不错,但要说一点错处没有也是不对的。” “哦?”朱氏转头看向苏韵瑶“你说说看,我古家还有什么对她不住的?” “男儿是家族的延续,但是女子也不是外头捡的,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可您却逼迫我二姐姐定要产下男胎,可想而知二姐姐的压力有多大?前次您拿偏方致我姐姐中毒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苛待女儿和儿媳那是下等人家才做的事,我娘生了我们姐妹三个也没谁说个不是,究竟是您体面,还是这通寻京的官勋人家体面呢?” “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朱氏气的满脸通红,有些下不来台,嗓门也大了不少“你们苏家的女儿可真是有规矩啊!” 苏婧瑶上前两步“母亲,都是两个妹妹岁数小,话说的不对您别当真。” “给我起开!”朱氏一扬手“还不是你这个嘴巴不严实的回娘家瞎嚷嚷?那是老神仙开的方子能出错?怪就怪你平日里不积德,关人家偏方什么事?再说你要不是因为吃了那偏方能有孕?” 苏墨瑶捏着拳头,努力克制着不与眼前的泼妇争吵,而苏韵瑶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二姐姐大着肚子还能回娘家不成?到时候不知要惹出多少闲话出来。 而且这朱氏的性子几十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哪里能因为几句话就意识到错处? “古婶婶想必也是累了,我们姐妹几个许久没见着二姐姐,心里想念,要不伺候您先去歇着?两个妹妹不懂事,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苏浅瑶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像是甘甜的清流,只一张口就沁人心扉,也算是给朱氏一个台阶下。 “哼,下次可别让你娘家这些个没规矩体统的人来我院里,没来由给我找气受!”朱氏悻悻的由侍女扶了下去。 几人一同进屋,不过苏韵瑶留意到身后有人在小心的跟着,盯着她们。 不用想了,这肯定是朱氏指使的,怕二姐姐肚子里的宝贝孙子出什么差池。 苏墨瑶刚出说话,被苏韵瑶一个眼神制止了,她只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封信塞给了二姐姐。 信中所写的是秦曼槐和老太太交代她的话,意思大约就是别与婆母在面上闹的太僵,过的不顺当就回娘家,还有好好保养身子之类的话。 “二姐姐可想与我们一同回去?”苏韵瑶声音极小的问。 府上少夫人的门外居然出现了耳朵长的,这放在别的府上可是没有的事,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但苏婧瑶只是摇摇头“你们不用担心我,她往日待我还成,今天属实是墨儿吓着她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意思是回去也不同跟老太太说这事,到时候苏墨瑶会受罚不说,估计又得上古家闹上个不停。 “今儿四妹妹怎么没来呢?” 苏婧瑶和苏沛瑶是亲生姐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按理说这种事她肯定会跟来的。 “四姐姐她在府上学规矩呢。”苏墨瑶一转眼就忘了方才的不悦,赖在苏婧瑶的胳膊旁“过两天昌郡王府的人来,听祖母的意思有意与他们结亲,不用想都知道,祖母疼四姐姐,肯定是要把这好事塞给她的。” 苏婧瑶摸了摸她的头“祖母也真是的,应该一视同仁才是,三妹妹岁数不小了,怎么说这亲事也不好跨了她直接给沛儿吧?” 苏韵瑶也同九姐姐一样赖在她身边,劝道“二姐姐你就放心吧,咱们府上二娘子可不是好惹的,自会为两位庶姐寻一门好亲事的,你有所不知的是,前阵子三姐姐和七姐姐还搅和了四姐姐的亲事呢!” “真的?是谁家的?”苏婧瑶问。 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苏玉瑶和苏惠瑶的错处,而是自己四妹妹的亲事。 谁家的公子能钟意她呢?倒是令人好奇。 苏韵瑶简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二姐姐说了些,转眼间就到了用午饭的时辰。 朱氏在这苏家几个姑娘面前失了体面,也算是吃了个亏,她可没无趣到和她们同桌用饭。 看着桌上的菜品吃食,苏韵瑶知道二姐姐是废了心的。 有五姐姐喜欢的什锦酱菜,有十姐姐喜欢的松香蒜花卷,还有她喜欢的腊肉蒸蛋,除此之外还有红豆凉糕和火腿鲜笋汤,红烧狮子头整整上了一大盘。 虽说这朱氏不怎么样,但是二姐姐在古家的日子的确算的上衣食无忧,吃的穿的都不错。 听二姐姐的意思,是朱氏嫌弃她穿戴不好,旁人看见失了她古家体面,不禁让人觉得好笑。 就看朱氏的那一身穿着,上身着秋香色的绒面衫子,下身是银红色的裙子,不搭配不说,两种颜色穿在一起只觉得怪异,再说也不适合朱氏那个年纪啊。 尤其是外头罩着的那件烧毛的坎肩,现在不过刚进秋,她的穿着让人看着就热,实在是有件好衣裳不知如何显摆了。 头上也是花哨的很,像是个卖糖葫芦的草把子,满满的都是头饰,放眼整个寻京,哪家的当家主母如此打扮,也不怕被笑掉了大牙。 可她却一心觉得自己眼下体面的很,像是没听见过外人评价她‘乡下来的泥腿子,到城里装富户来了。’ 午饭用完后侍女又上了几盏杏仁汤,不过二姐姐是喝不得这个的,只拿着一杯清水。 “祖母想你的紧,还催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呢,你可给个准信儿?”苏韵瑶问。 “过几天吧。”苏婧瑶笑的勉强。 苏浅瑶看出了不对,凑近轻声问“可是二姐姐眼下有着身子不方便?还是古婶婶不放你出去?” “都有吧,她说我这几个月尤其担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出门了也得是她跟着。” “怎么这样?”苏墨瑶又气了起来,站起身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媳妇回娘家还不许,娘家人都小心护着,用她担心?我还怕她一碗毒药又害我二姐姐中毒呢!” 苏韵瑶紧拉她一把,让她坐下“你小点声!” 话虽不文雅,但是皆是实话。 只怕那朱氏眼下若是在场,脸色就像是变戏法一般,一会儿一个样。 “那二姐姐,你什么时候方便回来了,就提前捎封信或者帖子,好派人接你,你也别为难,实在不成祖母来也成。”苏浅瑶手握二姐姐的手,体贴道。 “祖母那么大岁数了,劳烦她老人家不好。” “要不她老人家也整日想你盼你,觉都睡不踏实,也就见了面能好些,你别有负担。” 离开古家时,天还大亮着,可是要说到苏家的时辰,估计天就会暗下来了。 二姐姐的夫婿不在家,公公也不在,只剩二姐姐和她那个婆母,而她的婆母又是那般,几个姑娘走的时候连送送都没有。 几人也不挑她的,与二姐姐道了别就上了马车。 古家这宅子周围风景不错,有湖有树,看起来有种闲云野鹤的感觉,周围不嘈杂,人家也少,很适合养胎。 但是这朱氏...苏韵瑶不去想,心中只是满腔的惋惜,惋惜二姐姐一个那么好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衣食无忧又怎样?守着这么个婆母过日子,怕是不顺当的很。 只祈祷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其余的也就不奢求了。 秦曼槐虽管理了苏家多年,但是凡事基本都是老太太做主才作数,所以一下交给她如此多的账本,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一时间让她有些分身乏术。 “林满居去了给孟氏请大夫抓药的钱,还有茉儿姑娘养胎的钱,可是这燕窝...就算是怀着孩子也不至于一天喝三碗吧?” 可不是吗,茉儿这一下子翻身做主子的,不得把以前没吃过的舍不得吃的都尝尝? 侍女秋月在一旁接话说“多的时候三碗都挡不住她呢。” 二十二:换人 其实秦曼槐等人不知情的是,茉儿打的是另一路算盘。 眼看着自己也做了主子,那身边肯定是要有几个心腹的,那怎么培养成心腹呢?就是舍得出钱,才有人给你出力。 但银钱她手上没有,也就是吃喝随意,想吃什么厨房都不会亏了她,所以就天天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的要,回来自己一半都吃不下,就由伺候她的人全吃了。 她以为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办法,可好吃好喝供出来的仆人就一定会效忠于她?不见得。 秦曼槐怎么说也是大人家出来的,这点子小手段她还是懂得些的,第二天早上给老太太问安时简单说了一嘴。 她没说的直接,什么茉儿用吃食贿赂人心的事,毕竟也不算大事,苏家这点子银钱还是舍得的,只是旁的侍女都没这般待遇,她的侍女如此,难免旁人心生怨怼。 茉儿此举看似没什么,但难保旁人不会瞎想,一是大夫人管治不佳,二是旁的侍女会觉得在自己眼下的主子手底下伺候不得好,时候久了主仆离心,那就是大事了。 老太太也是聪明人,后宅活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这点手段看不懂?她当即脸色就不对劲了,尽管秦曼槐的意思是茉儿吃的多了些,怕补过了劲反倒不妙。 “茉儿也算是功臣了,吃些好的也无妨,总不好让她怀着孩子还吃糠咽菜吧?大夫人此举倒是有些不通情面了,传出去不得有人说咱们苏家苛待妾室?” “二娘子此话差异,先不说茉儿姑娘是否为宵哥儿妾室,单说这燕窝一天三五碗的吃,鲍参翅肚更是无数,大厨房的人整天往林满居跑就不下七八趟,照这个补法,好人都得补过了头,到时候苏家孩子出了什么不对,那还能赖在这些吃食上不成?” 有人管着还好,没人管着她就如此随意,就算她真成了妾室难保不会有别的心思。 再说就算是正常人吃那么些补品,身子也会不消,何况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呢? 老太太说“大夫人说的对,别说是林满居,就是我这常熙斋也没有这么个吃法儿,奴婢身子仗着大了肚子翻身做了主子也就算了,这个吃法好人都得吃坏了,不是苛待不苛待的问题。” 曹千怜又何尝没想过那流水似的补品最后都去了哪?但她不能明说,那等于是承认了茉儿的心思。 再说方才老太太的话,什么叫仗着大了肚子翻身就做主子了?说白了这话就是冲着曹千怜去的。 “怎么说宵儿也是我的儿子,这茉儿做的是不对了些,回去我会说她的,老太太别生气,想来她是个说得通的性子,以后补品不要的那么勤就可以了。” “要真是全进了她的肚子,为了我的重孙子我老太太也不出声了,但那些东西进了谁的肚子想来你心里有数,一会儿回去把院子里的侍女都给我提过来,挑些好用的到厨房伺候,心思活跃的尽早发卖了出去,这等心思都丫头,我们苏家养不起。” 老太太说这话时语气不好,曹千怜不敢看她,行了一礼后说“儿媳记得了。” 秦曼槐的身份不便说这些,旁人理解还成,不理解就真的成了曹千怜口中的苛待了,到时候什么宵哥儿不是你的儿子,他的孩子你也不心疼的话肯定会传出来好些。 老太太也是理解,坐在这个位置上谁都不容易,由老太太出面挑明这事是最对的。 人散的差不多时,昨天去看望苏婧瑶的几个被留了下来。 昨天傍晚回来的几人本想到常熙斋说一声二姐姐的情况,但那个时辰是老太太读经的时辰,年纪大了睡的也早些,真要认真论起来老太太可没有功夫见她们。 “二姐姐身子还不错,肚子平平的孙女没敢摸。”苏墨瑶最先说道“只不过就是那个朱氏,真是气的孙女不行。” 苏浅瑶在一旁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只是老太太是那么好骗的?她问道“有什么说什么,是不是那个朱氏又欺负婧儿了?” 苏韵瑶答“到不是欺负,毕竟她一心盼孙子,待二姐姐好还来不及呢,只是对孙女几个不是太面善,孙女听她的意思是不愿二姐姐与我们联络。” 老太太半响没说话,久久才吐出一句来“这朱氏真是个不懂事的,我苏家姑娘去竟这般怠慢,罢了,她待婧儿好就成,以后你们也不必去她眼前逛,在她身边讨不着好,不然她还以为我苏家的女儿好欺负,对了,婧儿说何时回来没?” 几人均面露难色。 “二姐姐的意思是没个定数,眼下胎还未稳,朱氏的性子您也清楚,是不放心她出门的,我们与二姐姐说何事回来提前说一声,咱们好接她。”苏浅瑶这话回答的很适中,既说明了为何二姐姐不回来,也说明了朱氏待二姐姐上心的很,老太太也好放心。 “罢了,婧儿眼下是双身子,到哪都不方便,暂且等她胎稳了再让她回来吧。” 几人从常熙斋出来时,就看着曹千怜身旁跟着好几个粗使婆子,那几个婆子旁跟着的是茉儿房间里的侍女。 看样子,这些个侍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是去累的地方做活,就是发卖到别处,总归是不会留在茉儿那儿了。 昌郡王和苏耀是好友,听父亲说他是个怕老婆的,以至于成亲多年妾室才两个,只有一个妾室生了个儿子,正室生下一个男儿和一个女儿。 苏韵瑶心想,这王府主母定是个有手腕的聪明人,能给自家官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真要是四姐姐嫁去了那儿,估计会被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意思不是那夫人就是个吓人的而是四姐姐脑袋不灵光,未必有那个心力与婆母斗,到时候不得被收拾的像那些小门户的女儿一般听话?只怕她是一点的任性心思都没了。 其实老太太之所以想着将苏沛瑶嫁与昌郡王府,一是想给她找个好归宿,丈夫有前途的,家底厚实的,总归是以后几十年和和睦睦不受苦就成。二是好好改一改她那个娇纵性子,在婆母身边多学一些治家理家之道。 苏耀下了朝回来,还没走到府里就开始嚷嚷起来“这个孽障!真该打死他!” 曹千怜已经许久没见苏耀了,这会儿听说他回来忙准备了些吃食准备去看他,结果又是被他损了几句“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都这么些天了朝中谁也没提,不知怎的就让刘宾庆那个东西知道了,这今儿刚参了我一本!” 此话一下让曹千怜坐不住了“啊?那主君你没事吧?皇上可难为你了?” “那倒是没有。”苏耀坐下,伸手拿过曹千怜递的茶盏“这事算是家宅里的小事,皇上自然不愿理会,只是有几个同僚与我说这事宵哥儿做的糊涂,皇上也是这个意思,还说是我教子无方,我...” 苏耀一想起这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刚降下的火气又重新燃气“刘宾庆那个狗东西,不过是借着他弟弟做了公主驸马罢了,他捞了个小官做做居然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的?你也是,看看宵哥儿被你教养成了什么样!要不是他这样,我至于在满朝官员的面前丢脸?” “话也不是那么说的...”曹千怜作势就要哭起来“宵哥儿是做的不对,可是事已至此,也不能一碗打胎药递给茉儿姑娘不是?再说皇上都知道了,纠结前尘往事也没法子改变了,这教养之事是我的疏忽,只是眼看着玉儿和惠儿已经及笄,却连个适合的婆家都没着落,我这也是心急如焚,这才疏忽了宵哥儿的事,是我的不对,但大夫人她作为主母,理应有教养孩子的义务...” 说到此处,曹千怜的眼泪适时落下。 苏耀不去看她,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嘴上依旧硬气道“你说的是没理的话,那浅儿不也及笄了?她的婚事不也没着落?大夫人她得看管整个苏家,身上担子比你重,你用不着往她身上扯,你疏忽了她就不得疏忽了?倒是你,你是宵儿亲娘,他做出如此丢脸的事你不让他劝改就算了,还跟我说出这种话?” “是妾身的不对。”曹千怜低下头,满是泪水的眼流露出一种愤恨。 秦曼槐这个贱人,她总有一天要把她搬倒! 茉儿眼看着房里的几个侍女都换了面孔,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摔了两个碗盏。 “怎么说我也算是功臣了,多要些吃食怎么了?好生培养的心腹全被那个大夫人毁了!”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都不敢说什么。 虽然她说了大夫人的坏话,但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主子,还能把她卖出去不成?跟着谁就要诚心实意的伺候谁,这是后宅子里的不成文的规定。 “贱人!多吃些东西都不许,还不如我在孟家舒坦!” 二十三:卖弄 昌郡王府的人如约而至,整个苏府的人焕然一新,皆是新衣淡妆,就连往日不喜涂抹的老太太都简单打扮了一下。 见贵客就要有见贵客的样子。 苏韵瑶一身海棠盼春长裙,头上简单梳成发鬓,簪了一支红翘弄蝶细簪。苏墨瑶一身紫俏翠纹裙,她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相比于她,五姐姐苏浅瑶只一身银白绣芙蓉花衫裙,看起来清纯凉爽,也不显眼。 今日老太太说的清楚明白,是给四姐姐寻夫家,她们没必要打扮的乍眼。 倒是曹千怜的几个女儿,被老太太明令禁止出现,却还是求了苏耀,让她们好歹露个脸。 苏惠瑶打扮的夺目,一身绢纱茉莉收袖裙,加上她生的模样不俗,生生将苏沛瑶比了下去。 苏玉瑶却是性子莽撞咬尖,可打扮上她却不及自己的亲妹妹一半有眼光,头上乱糟糟的簪着头饰,看起来只觉得碍眼多余。 老太太看不惯她们如此,可贵客已经进了门她们才出现,也不好当众让她们回去或者换衣裳,只得隐忍。 这次虽为名义上给昌郡王府萧家庶子萧凌介绍,但实际上嫡子萧祁却也跟了来。 昌郡王夫人也就是他娘与他说,这次来能寻摸个妾室也成,想来那苏家也舍得把女儿嫁进来。她本就看好了相府的嫡女沐烟霞,两家也算是认识,等这边妾室快进门时先迎娶了相府的嫡女,倒也算是名正言顺。 不过萧凌这次没来,听说是到江南一带做什么事,皇上吩咐的,一般人也不敢多问,萧家也只得同意,反正看上何人主母定下就是了。 众人在园子中摆了席面,虽说入了秋但好在今天是个好天儿。 萧祁的长相随了他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见了几个姑娘家也不见外,说话谈吐都随意。 苏耀笑着与萧乃雄说“看这几个聊的欢快也就放心了,就怕祁哥儿在苏府拘束。” 萧乃雄也笑了笑“年轻人和年轻人能说到一起去,倒是咱们这些老一辈的,和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定人家就嫌烦了。” “今儿凌哥儿没来倒是有些可惜,不过以后总有机会,你坐你坐。”说着话苏耀将位置指给萧乃雄,自己也入了座。 萧夫人杨氏一直盯着几个姑娘看,简直是要看花了眼,心里想的不是自己那个庶子儿子的正妻如何,而是自己的亲儿子萧祁的妾室该挑选谁。 她虽管着自家官人纳妾收房的事,但对于儿子的传宗接代她可仔细着,妾室不能无理取闹扰着萧祁,也得是个好生养的,总归是给萧家传宗接代才是。 苏韵瑶和苏墨瑶年纪尚小还未及笄,不是考虑的对象,五姑娘倒是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杨氏看着心生欢喜,只是她是苏家嫡女,按理说是不愿意嫁给自己儿子为妾的。 那便只能从几个庶女中挑选了。 苏锦瑶今天打扮的也中规中矩,模样不占强项的她就像被一群美人包了起来一般,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自然不被杨氏注意,至于二房的那些个姑娘,她连看都没看。 谁不知道苏辉全靠着大哥苏耀的庇荫?他的女儿娶不娶没什么用,倒不如苏耀的女儿,以后两家走动的勤一些,也不算坏事。 萧祁也心不在焉的瞄着几人,苏惠瑶漂亮,而且有意向他靠拢,中间还将帕子弄掉被他捡了起来。 未免太主动了些。 萧祁不喜她这般主动的姑娘,虽说漂亮了些,却有些愚蠢。 苏浅瑶很合他的心意,只是听闻这姑娘身子不好,娘应该不会让自己将她抬回去。 苏锦瑶姿色平平,萧祁根本没看她第二眼。 倒是人群中话少的苏韵瑶,相貌合他的心意,看起来也乖顺,比起别人像是好控制许多,而苏墨瑶就太顽皮了些,不像是大家姑娘。 可这苏韵瑶年纪是不是有些小?听说还未及笄,怕是不能够。 反正纳个妾而已,等她半年又何妨?萧祁打定主意就向着苏韵瑶走了两步。 “这酒是醉秋香,少吃些无妨,多吃可是容易醉的。” 苏韵瑶听见有人与她说话,回过头看他,许久说了一句“谢公子提醒。” 什么吃多了会醉?两人拿的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好吧?一人拿的是醉秋香,一人拿的是茶,这搭讪的方式未免毛躁了些。 而且打这个萧祁进门,苏韵瑶就对他心生反感,具体因为什么说不好,大约是他的眼神总在姑娘中游走,总之就是没好感。 她年纪尚小,娘不让吃酒,父亲也说年纪那么小吃酒没规矩,所以她捧的是茶杯,而旁人都围着萧祁,她就拿了一杯茶水装作喝茶赏花,实际上那杯茶根本没喝多少。 至于她的两个姐姐,五姐姐身子乏累,先行回沁竹轩了,估计也是因为对萧祁反感的原因,她的身子弱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怀疑,至于十姐姐苏墨瑶,她哪里操心自己的婚嫁之事?趁着冬天未到蝴蝶还有寥寥几只,带着侍女春笋躲开人群捉蝴蝶去了。 早知道自己也跟过去好了。 萧祁自然不知这苏韵瑶的想法,还以为她是害羞,便随手拿了把椅子坐下“今天的天儿真好,万里无云的也不冷。” 不回答他也不礼貌,苏韵瑶嗯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 可却被眼尖的苏玉瑶看见了。 “萧公子。”苏玉瑶捏着帕子走过来,那架势好像是苏韵瑶要抢她官人一般“萧公子怎的坐在这儿了?席面上有上等的瓜果,你可尝尝?” 看着打扮不上眼的苏玉瑶,萧祁倒是没多大好感,却也是轻轻额首“谢姑娘好意,只是赶车有些乏了,想在这儿歇一歇。” 苏玉瑶看了一眼岁数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十一妹妹,没多说什么,倒是也抄起一把椅子坐下了。 苏韵瑶看着这般有些不妥,如此主动未免有些丢人了,主动送上来的让人看不起不说,传出去还败坏苏家名声。 但虽然看不过,还能当着个外男的面说她?她只得起身,将茶杯放在席面上,挑了一块感觉会甜的蜜瓜插着吃了。 而萧祁不一会儿也跟了上来,两人中间没有人,大约隔了四五布的距离。 谁成想苏玉瑶也跟过来了,站在了两人中间。 “十一妹妹可真是长了个聪明心眼呢,吃瓜都挑最甜的。” 这话的意思是她有意勾搭萧祁?苏韵瑶看了一眼她,语气不善道“瓜滋味如何只有品尝的人知道,莫不是方才那块瓜我送到了三姐姐嘴里?” 苏玉瑶一下被噎的说不出来了话,萧祁在一旁听着暗笑了下,心想这两个姑娘真有意思。 这般唇枪舌战,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苏惠瑶也走了过来,楚楚可怜的微皱着眉,也在苏韵瑶面前的盘盏中插了一块瓜。 “萧公子可尝这瓜了?从别处运过来的,听说是皇上的赏赐,味道的确不赖呢。” 萧祁有些无奈的摆摆手“这瓜皇上已经送与我家一份了。” 再说人家昌郡王府什么没吃过?还能馋你这口瓜不成?苏韵瑶听了直想笑。 苏惠瑶方才的意思是有心炫耀一下自己父亲在皇上跟前挺得宠的,这也是两家结为亲家必须的,不然萧家也看不上苏家不是? 可卖弄却没卖弄明白,她忘记了萧祁的身世,人家可以说是叼着金匙出生的,比起苏惠瑶可尊贵的不是一分半点,就是他看不上苏家嫡女都实属正常,用得着她一个庶女说这话?看似无心,实则可闹了个大笑话。 苏惠瑶也有些不好意思,将瓜塞进了嘴里以解尴尬。 “十一妹妹这镯子成色可不错呢。”苏玉瑶阴阳怪气的说。 她无法跟萧祁说话,总归是打算着在萧祁面前露个脸的,不能和他说跟苏韵瑶说总成吧? “这镯子就是普通的镯子,倒是三姐姐和七姐姐的镯子,怕不是好寻的吧?就算不是聚宝斋的也不逊色那里。” 聚宝斋是寻京城内的手饰坊,不过里头的首饰都是旁人买不起的,也就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在那买些东西。 但听了这话,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个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就算是曹千怜得宠,可她们还没有底气到聚宝斋逛逛,那么大一笔花销虽然能拿的出来,但难保爹爹和老太太不会过问,所以娘提醒过,不可太过奢靡,否则会惹爹爹和老太太厌烦的。 自然了,意思就是讨他们喜欢罢了,她曹千怜也不止一次想到聚宝斋逛逛,只是没那个条件罢了。 如今苏韵瑶这么说,不是属于打她们的脸吗?萧祁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子,能看不出她们的镯子都怎样?好是挺好,只是照聚宝斋的差远了。 “哪就像十一妹妹说的了,我们又不是嫡女,比不得大夫人舍得花销,到时候花的多了还得惹盘问,倒是妹妹的镯子可真是好看,这身料子也价值不菲吧?” 装可怜苏惠瑶最是拿手,她这话是说给萧祁听的。 二十四:嘲讽 “七姐姐说的盘问我不是太懂,毕竟我不是当家做主的,而娘一向得祖母教导,事事要问过祖母才算作数,七姐姐若是想要哪个首饰大可去找祖母要,只要祖母发了声,大夫人绝无二话。” 看似和和气气,实则暗潮涌动,两人的话你来我往,倒是让萧祁有了一种看热闹的感觉。 “怎么说大夫人现在也是管家做主的,事事都应祖母的也不是那么回事。”苏惠瑶又插了一块瓜“今儿十一妹妹打扮的漂亮,瞧这首饰绸缎就不难看出,为了见萧公子废了不少心血吧?不愧是当家祖母的嫡亲女儿,就是比我们这些庶出的受人待见。” “七姐姐说笑了,我今儿这身衣裳可比不得爹爹回京时给你带的那匹料子的一半贵重,只可惜因为大哥哥和茉儿姑娘的事,爹爹一时生气,便将那料子给与了我,让我带去给二姐姐,也是瞎了爹爹的这份心,因为大哥哥还连累上了七姐姐,大约这就是世人常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如今苏家大哥儿苏应宵的事可是在寻京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家家都拿这事当做饭后的谈资,萧家自然也是知道些的。 今儿苏韵瑶当着萧祁的面说这个,那不是明摆着让苏惠瑶下不来台吗? 苏惠瑶笑的尴尬,可萧祁在旁边又不能与她把脸皮撕破,只能继续对付道“大哥哥和那茉儿姑娘是情投意合,也难怪做出了这样的傻事,缘分是天定的,就算大嫂嫂不愿意也没辙。” “是吗?”苏韵瑶嘲讽的说“那倒是妹妹孤陋寡闻了,也没见着大哥哥对茉儿姑娘多上心,她住的地方十天半个月都不去一次,反倒是在大嫂嫂面前上心的很,这可是奇怪了呢,怎么说茉儿姑娘也是有孕的人,又是两情相悦,应该对她多多爱护才是啊,莫非大哥哥眼下对大嫂嫂这么好,是另有所图?” 还能图什么?你来我往的两句半话,萧祁就基本听明白了。 那茉儿和苏应宵本就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是一个为了钱和地位,一个为了美色罢了,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这才做出了如此丢人的事。至于苏应宵对孟若芊的好,也不过是讨好而已。 他文不成武不就,身上也没什么功名傍身,除了年纪大些其他一无是处,就连比他小几岁的弟弟都比他出息的多。 说白了,孟家能把女儿嫁给他,完全是看在苏耀的面子和苏家的门庭,根本就不是因为苏应宵,反倒是苏应宵若对孟若芊不好,孟家随时翻脸都不一定。 萧祁是见识过大宅子争斗的,这点子事他只一琢磨就看清楚了。 苏惠瑶倒是个厚脸皮的,也不顾苏韵瑶的冷嘲热讽,只瞪了她一眼转身就黏在萧祁的身边,而苏玉瑶在旁边呆呆傻傻,脸红的像是个苹果,因为自己大哥哥的事感觉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她是个脸小的,虽然脾气大了些,脑子也不是太灵光,但谁要是特意针对她的话她还是能听出几分的,像方才那几句,令她一个姑娘家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韵瑶不喜自己的两个姐姐,对于萧祁那就更没好感了,也不屑与苏惠瑶对付,转身走到了苏锦瑶的身边。 萧祁这边刚想追上去,却迎面被苏惠瑶和苏玉瑶两姐妹拦住,挡了个严实。 萧家走时苏韵瑶等人没出门送,反倒是苏惠瑶恨不得把人送回昌郡王府去,苏耀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两句话给她训斥了回来。 今夜难得他安置在了映霞居,曹千怜替他宽了鞋袜,又打了洗脚水,捏肩揉背好一会儿,最后才小心翼翼的问上一句“今儿我没到前头去,怕给苏家丢脸,也不知那萧公子看上咱家哪个姑娘了?” 苏耀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倒也没隐瞒“人家昌郡王府的嫡子怎么可能和咱家攀亲?都说了是他萧家庶子萧凌娶妻,除外替皇上办事去了,怎的你还惦记上萧祁了?” “主君别气,妾身只是觉得那萧祁公子是个英俊潇洒的,万一看上了咱们哪个姑娘也是好事,虽然是低娶了咱们家的,那也没丢脸到哪不是?萧凌公子是庶子,老太太又安排了四姑娘与他的婚事,那既然如此萧祁公子还来干嘛呢?” 苏耀转过头看她“人家只是来凑个热闹,你看你怎么还对他上心起来了?那萧家主母杨氏眼高于顶,又有诰命在身,一向是只有别人与她客气的份儿,可能允许咱们家的女儿入他儿子的门?可别瞎想了。” “怎么是瞎想呢。”曹千怜挪到苏耀面前,声音软颤道“主君你想,当初和妾身在一起时家里也是有人阻拦的,现在不也厮守在一处了?我看那萧祁公子今儿和惠儿说了不少话,玉儿他也多看了几眼,说不定就是对她们有意思呢,要不你抽空去问问?” 苏耀一听这话就来了火气“你不是中了什么邪祟吧?怎么这话也好意思出口?玉儿的婚事我正在挑选人选,不会亏了她,惠儿年纪尚小,再留两年也不迟,四姑娘五姑娘不嫁出去还能先嫁她不成?还有你说的萧家,那杨氏放在那是干喘气儿的?就算咱们苏家的女儿去了,也只能是做妾的份儿!话我给你放这儿,别在想那些没有用的了。” 没等曹千怜再说话,苏耀先行一步上了床,也不管身后的人什么表情,只背对着她闭着眼准备就寝。 曹千怜也是气愤的很,她下地撤了洗脚的水盆,因为怕让侍女进来打扰他休息,这么多年的贤良名声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装出来的,自然是已经成了习惯。 回来路过屏风时她瞪了苏耀几眼,心想自己这辈子做妾已经很惨了,活的不如大夫人秦曼槐也就罢了,谭湘华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也能令老太太如此想念,她留下的一对女儿更是被老太太放在手心上疼,而自己作为妾室,过的没她们那般风光,就连孩子的婚事也是处处碰壁。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让两个女儿给别人做妾?得宠也无用,手中捏不住实权,就算有油水也不是长久的,万一碰上个哄不住的见异思迁的丈夫,两天半新鲜转头宠了别人去,那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还是手中有实权的好。 曹千怜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玉儿和惠儿嫁入豪门,一生吃穿无忧,做妾什么的才不可能!’ 这阵子因为中秋佳节前后忙得很,所以寻京内的官勋人家也四处走动了起来,这一早上的秦曼槐就收到了来自庆德候府的一张帖子。 上头说后天迎秋湖旁有马会,各家的姑娘公子几乎都来,热闹非凡,让秦曼槐带着几个孩子过来玩。 可这帖子看似一张纸,实则有千斤重啊,秦曼槐不敢立刻答应下来,先是问了自家官人,苏耀的意思是让她带着去,看紧了别丢人现眼,又问了老太太。 老太太说的适中“咱们苏家的姑娘不少,尤其是耀哥儿的女儿,你还能都带去不成?就是两个你也没法儿都看住,还不如选几个听话懂事的与你一同去,也好看管些。” 要不怎么说老太太厉害呢,人家处理这种事从不向秦曼槐一般生怕出错,因为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只是要一碗水端平,更是要扬长避短。 说白了就是表现好的得了甜头,她就会一直表现好,乖巧听话,而表现不好的见了也会认识自己的不足,相反若是一味的包容,那表现好的也难免会伤心,觉得无所谓好坏,而表现不好的也会越发肆无忌惮。 老太太的法子虽然漏斗不少,却是最为可行的。 苏青瑶一向懂事,带出门乖巧的很,虽为二房的女儿秦曼槐却尤其与她亲近,大抵是因为她的性子与自己的五女儿很像。而十一姑娘苏韵瑶凡事看的透彻,带她出门也是个好选择,马上要入冬了,趁着天不算太冷,秦曼槐想着再带五姑娘苏浅瑶出去走走。 三娘子康敬兰的女儿苏锦瑶一向不出彩,但人还算老实本分,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并非坏事。 昌郡王府主母杨氏才不管庶子的媳妇如何,只不到五天就将亲事定了下来,拿苏沛瑶和萧凌的八字一合,定了一个半月以后成亲。 所以老太太现在要严加看管苏沛瑶了,绣嫁衣这种事她手拙做不好,那就学礼仪规矩上点心。 老太太疼这个四姑娘,自然也把自己当年那当媳妇的架势拿出来了,成天成宿的给她讲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怎么样,碰上婆婆刁难应该如何化解,妯娌说话不中听时应该回应什么,丈夫若有心纳妾应当怎么阻止。 可就算这老太太是为她好把自己懂的倾情相授,但苏沛瑶用不用心学就不是那回事了,她只一直打着马虎眼,心里只盘算着何时能与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 >_<祝大家五一小长假玩的开心~ 二十五:赴会 而且苏沛瑶前阵子和庆德候府相处的不太好,和何慕尘的‘婚事’被自己的嘴给搅黄了,估计何家也是不想见她的。 秦曼槐这边得忙于准备四姑娘的嫁妆,萧家已经先下了聘过来,虽不是全部,但也是不少了。 曹千怜几人眼红的不行,再过不久四姑娘就要嫁与高门了,她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顶好的料子怕是皇族也不多穿,萧家怎的舍得送三箱给苏沛瑶那个死丫头!”苏玉瑶气的脸颊微红,将手中的茶杯愤怒的摔在地上。 她的年岁比苏沛瑶大,可爹爹却不先考虑自己,苏沛瑶又仗着有老太太撑腰,先她一步嫁出去了不说,竟还是昌郡王府那般的地界,这让她如何心里平衡? “有什么办法,四姑娘那是老太太做主的婚事,萧家主母杨氏又是个不心疼庶子的,稀里糊涂的就定了亲,一般人是没法儿阻拦的,你在这儿气愤也无用。”曹千怜宽慰她道“依我看那萧祁就不错,又是嫡子以后出息可大着呢!别听那外头人传萧凌好,实际上见过他的有几个?说不定长的歪瓜裂枣一般,与其因为四姑娘嫁与萧凌你生气,倒不如把心思放在萧祁身上。” “娘你说的是,但是那萧祁公子也不理我啊,前次他来我与他说了几句,很明显他是在敷衍我,我是不是真的没戏了?” 说着,苏玉瑶一抹泪就要哭起来,曹千怜心里烦躁,只恨她不成器。 “敷衍又如何?你应该多学学惠儿,人家不声不响的还不惹萧祁讨厌,你目的性太强他萧祁是傻子吗?自然是感觉的到的,懂不懂什么叫润物细无声?应该让他主动的慢慢的发掘你的好,这才是真本事!” 聘礼中有一枚玉佩,上头是一对鸳鸯戏水,萧家将这个一起送了来是带了心思的。 不说是好心思,但也必不会亏待了苏沛瑶,且不论她做的是正室,就说苏家与萧家是故交,萧凌又不是杨氏的亲儿子,她哪里能管那么多?自己儿子的婚事还没操心完呢,没那个心力对付苏沛瑶。 老太太就是这么告诉她的“杨氏虽嘴厉害了些,可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她只会对嫡子的媳妇上心,你只需平日里听她的话,讨她的喜欢就成,别惹她不快就是万事大吉了,要说你该努力的地方是规矩和孝道,昌郡王府是大家,最忌讳不尊长辈不守规矩的,所以我才让你学这些。” 但人家苏沛瑶只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这些年她被老太太惯出了花儿,尤其是苏婧瑶嫁的不如意,更是让老太太觉得亏欠,所以一心弥补苏沛瑶,却不想把她惯的越发不懂事。 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晚了,老太太只能认真教导她,俗话说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说的就是老太太现在的情形。 秦曼槐一时抽不开身,但庆德候府的帖子近在眼前,她也只能撒手嫁妆的事,让老太太帮衬着,自己带着几个姑娘去赴会。 迎秋湖是皇家的地界,开放给官勋人家也算是天子恩德,所以能到此处的都是极重规矩的。秦曼槐不敢马虎,与几个姑娘交代了好些。 苏惠瑶和苏玉瑶因为去不了,正是怒气中烧时,却听说了另一件事,就是萧家庶子萧凌过几天就回寻京了,到时势必要到苏家看一看他的未婚妻。 这萧凌的样貌品行外人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可曹千怜心中不忿,总觉得这萧凌也就是人家夸的好听,实际也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能有多大出息?老太太把苏沛瑶嫁与萧家看似是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实际愚蠢透顶。 马车走的一路都很平坦,没有什么起伏,几人到迎秋湖旁时那儿已经停了不少人家的马车。 “记得别东张西望的,尽量少说话,说多错多。” 几个姑娘一齐应是。 “秦妹妹!”庆德候夫人高氏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都等了你半天了!今儿可是来了不少人呢,热闹的很。” 秦曼槐笑了笑,回应道“亏得夫人惦记我,还给我送了帖子,让姑娘几个借了您的光。” “客气什么?你我相识的早,不同于她们那面儿上的亲近,你也不用叫我夫人,称我姐姐就是。”说话间她注意到了从未见过的苏锦瑶“这是?” “忘了给姐姐介绍了,这是我苏家大房三娘子的女儿苏锦瑶,在府中排行第九,今年冬就要及笄了,到时候还请姐姐赏脸一同来府中热闹热闹。” “这是自然的。”高氏打量着苏锦瑶,觉得她看似没什么闪光点,实则却是个实诚人,比那四姑娘苏沛瑶要强。 苏韵瑶见着了几个生面孔,也见着了几个相识的,就比如穿着一身银朱水仙裙的刘玢桐,她是晋依长公主驸马的妹妹,因着长相貌美所以在贵族圈很讨喜,又靠着嫂子是皇上亲妹妹所以常常出席这种人多的场合,背地里有很多人看不上她,觉得她刘家都靠着刘宾宏给长公主做驸马才风光,也有人觉得刘玢桐是个知书达礼的,就算与她的驸马哥哥不挨边那她也是寻京明秀中顶拔尖的。 还有相府的嫡女沐烟霞,她是个落落大方的佳人,比起刘玢桐苏韵瑶觉得她不知好出了多少。 能见这些贵族女子的时候不多,苏锦瑶简直要看花了眼。 相府除了沐烟霞还来了几个她的兄弟,沐云帆和沐云舟是双生子,也是沐烟霞的嫡亲哥哥,沐家共有三子一女,三个是当家主母的孩子,一个沐云海是二娘子生的,不过今日沐云海并没来。 苏韵瑶能知道沐家的事也属偶然,听娘说何家与沐家是世交,说不准高氏就有心和沐家联姻,她听的好奇就多问了几句,秦曼槐也如实讲给了她听。 在一众男女中苏韵瑶还瞥见了一个人,吏部尚书家的三女儿邵清儿,她是邵家的庶女,上头有两个嫡女姐姐,大姐姐绍汐儿和二姐姐邵言儿。 她曾在苏家的官学中与苏家人一同念过书,只是女学究娘亲生病的原因所以近期官学没开,邵清儿也是许久没往苏家来了,苏韵瑶也不知她究竟还在不在苏家学了。 能办官学的人家不多,一般几个官勋人家中才挑的中一个,苏家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女子学的不多,所以课程也轻松,几家觉得没有好前程的庶女就都被送了过来。 一同在苏家念书的还有礼部侍郎乔禄之女乔澜,只是近日来的人中没有她,可能是她父亲官职不高,所以没人给她帖子吧。 邵清儿笑的很刺眼,她的笑都是有目的性的,就比如对男子笑,只对官职高的人笑,也只对大家小姐笑。 她一向和苏惠瑶几人玩的好,所以性子也像的很,完全不把苏韵瑶等人放在眼里,这面对面碰上了也只是给秦曼槐行了礼,其他人看都不看。 虽热闹,但说白了就是人只与和自己相熟的玩,苏韵瑶在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便跟着高氏一起去了庆德候府的席位,何念宁似乎已经在那儿等了半天了,见着苏韵瑶直兴奋道“可算等到你了!” 苏浅瑶不喜热闹,要说这迎秋湖的美景可以说是美不胜收,她也理解娘的好意,但她觉得自己是这儿多余的,便闭口不言乖巧的坐在那儿。 苏锦瑶没怎么见过世面,眼下她只有跟在苏韵瑶周围。 “我记得浅儿姐姐棋下的极好,如此落寞来这儿就不值了,要不我带你去下棋?”何念宁冲着苏浅瑶说。 苏浅瑶笑了笑“下棋只是一时消遣罢了,娘嘱咐我不许乱跑,怎能跟宁妹妹一同去呢。” “有什么的?”苏韵瑶抱着她的胳膊,作势就要扯她起来“娘说今儿就是带你出来散心的,你也不动也不说话散的是哪门子心?下棋适合你,就与我们一同去吧!” 回过头看秦曼槐和庆德候夫人正聊的高兴,苏浅瑶自知不该打扰,也只有点了点头。 何念宁与其他人都比较熟络,领着几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个亭子寻了个位置,张口道“浅儿姐姐且在这儿等等,一会儿便有人与你约棋了,这是会棋亭,那些人见这里坐了人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我与你们下下就好了。”苏浅瑶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了吧,要不你们谁坐在这儿,咱们下两盘就回去吧。” “没关系,你不必怕!我在这儿陪着你!”何念宁拍着胸脯道。 苏韵瑶与她提过一句,说是今日苏浅瑶来就是散心的,大夫人秦曼槐不想让她整日憋在府里,如今来都来了还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那与在府里闷着有什么区别?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何念宁先与她下了两盘,不过都以惨输收场,黑子不过才落了十几颗,她便明显看见自己走进了死路。 下棋不是她的强项,自己这般也只是帮着苏浅瑶放松罢了。 二十六:下棋 两盘棋输的难看,倒是惹了旁边人的注意。 刘玢桐在外一向以才女明秀著称,下棋自然也懂,见何念宁如此难看不禁笑出了声“念宁姑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输给她的呢,那么大一个错处都看不见。” 何念宁不喜刘玢桐,外头人不了解,但是知道内情的都清楚刘玢桐这人如何,说白了就是白莲花一朵,没什么可神气的。 “此话差异,我不懂下棋,而浅儿姐姐是个中高手,我自然不能与浅儿姐姐对弈。”何念宁将棋盘上的黑子捡净“玢桐姑娘既信心满满,又何必在这儿挖苦我?” 刘玢桐也不甘示弱“寻京城内下棋高手不少,可我并未听过浅儿姑娘的名号,那这位浅儿姑娘是?” “浅儿姐姐是御史中丞苏耀之女苏浅瑶。”何念宁回答说。 御史中丞?刘玢桐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屑。 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还能有她嫂子能耐?御史中丞负责的都是麻烦事,一不小心就会做错连累全家,而升迁的希望也渺茫的很,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这样人家的女儿,刘玢桐才不足为惧。 “原来是苏家姐姐。”刘玢桐嘴上奉承着,却坐在了何念宁方才的位置上“棋艺妹妹我也略懂一些,不知姐姐可否赏我这个面子?” 如此奉承,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倒像是咬定了不让苏浅瑶走一般。 刘玢桐就是如此打算的,她堂堂才女之名还需要证实,那么今天就是个机会,努力了这么久不能白费。 苏浅瑶不喜人多,也不喜被她这么粘着不放,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大好,现在有些劳累,想回席上歇一会儿。” “再下一盘又有何妨?”旁边也不知是哪个女子说了一句“刘玢桐是寻京城内有名的才女,莫不是你怕了她?” “不想下就下去吧,占着会棋亭的位置不下棋,合着你是来玩的不成?” 身边络绎不绝的声音都在敲打着苏浅瑶,好像这棋子千斤重,她又不得不拿起一样。 刘玢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棋艺精湛,晋依长公主又找人特别教过她,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女子就能让她败了的。 何念宁有些生气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浅儿姐姐身子不好,再多一句废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何家不愧为武家出身,此话一出那些平时张扬的恨不得拿下巴尖看人的姑娘们倒是消停了不少。 苏韵瑶在一旁看着也觉不妥,但这里不是她说话的地方,何念宁是侯府嫡女腰杆自然硬气,但她苏家不过是五品官职,比起眼前这些个京城名流有些不够看。 轻叹了一口气后,苏浅瑶自知今天这一盘棋下也是下,不下也是下,便捏了一颗白子道“既然如此,姑娘请先吧。” 刘玢桐的眉梢有一瞬轻蔑稍纵即逝,在棋盘中央的位置落了一颗黑子。 两人的对弈十分精彩,转眼间棋盘上的位置已寥寥无几,中间苏浅瑶有些不大舒坦,咳嗽了两声,刘玢桐趁势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只一掩嘴的功夫她便落了子。 靠这种手段就算是赢了棋局也不算高明,苏浅瑶快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一个刘玢桐特意设下的陷阱中。 果然,看她踩在了陷阱里,刘玢桐轻笑了一声,方才的紧张感瞬间消失不见,心想‘这看似厉害的苏浅瑶也不过如此。’ 当她又落了一子后,苏浅瑶也紧跟着落下了白子,胜负明显拉开。 刘玢桐输了。 她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上,却不知不觉的落入了苏浅瑶设下的陷阱,在她几个无意的嘲讽后竟然输了还不自知。 后知后觉的她严重充满了愤怒,身旁围着的人中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一阵谈论。 “这刘玢桐怎么输了?她不是下棋很厉害的吗?” “早听说她才女的名头只是空有其名,没想到是真的。” “苏家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吗?怎么从未见过她?倒是身旁那个苏韵瑶我见过两次。” “苏浅瑶的棋艺真的精湛,别看刘玢桐是步步紧逼,其实她何时输了的自己都搞不清楚。” 这种议论声不绝于耳,刘玢桐的脸只觉得火辣辣的,比被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受。 “我身子不佳,今天就下到这里,姑娘的棋艺不错,我只是险胜。”苏浅瑶不卑不亢道,转身准备离开。 苏韵瑶和何念宁连忙跟上。 人群中一男子快步走来,跟在几人身后,何念宁自小习武身后的脚步声她分辨的清楚,转身道“你还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盛常煜连忙停住脚,解释道“方才在会棋亭内见那位姑娘棋艺精湛,所以想与她讨教一番,可几位姑娘走的匆忙,一时间让我不知怎么开口了。” 何念宁打量着他,两人虽认识但并不熟络,他是郡主府的嫡子,而淑阳郡主一向高高在上与其他人合不来,所以盛常煜身边的朋友也不大多。 苏浅瑶也认真的看他,他的长相不俗,第一印象是个淑人君子,今天天气晴朗,他身穿一身浅青色长袍,胸前和袖角隐隐的有一些暗竹的图案,更衬得他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腰间的玉佩上刻着一个盛字,既表明了他的出处,也表明了他的身份。 “公子过奖了,今日只是险胜刘姑娘,棋艺并非精湛只是运气不错罢了。” 盛常煜见她出声了,先是做了个揖“姑娘此言不妥,方才我看的清楚,有几次你是故意露出破绽给她,这才让她苟延残喘到现在的局面,若不是你有心让她,早在双十子时她便会输与你。” 苏浅瑶常日闷在府里,不经常出来走动,所以对于棋艺好的人也实属不多见,但眼前这男子看似对棋艺颇有见解,倒是让她来了兴趣。 “公子若觉得如此便就是真的了。” “那不知苏姑娘能否与我下上一盘?” 苏浅瑶回过头看苏韵瑶,见她点点头又看了何念宁一眼,何念宁抓过她的袖角小声道“他是淑阳郡主的儿子盛常煜,棋艺也是不赖的。” “既然如此。”苏浅瑶面带笑容看着盛常煜“那一会儿是在会棋亭见,还是在何家的席上等公子?” 虽然男女相见有些不妥,但人多的地方尤其是长辈在的地方便不会传出闲话,苏浅瑶简单一想,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就连苏韵瑶都有些惊讶,自己的五姐姐哪都好,就是性子冷僻了些,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也不常出门,对于应酬更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今日这是怎么了? 秦曼槐与高氏聊的过了头,想起自己带的那几个姑娘没了两个,只剩苏青瑶和苏锦瑶在一旁吃着果子不时说几句话,苏韵瑶和苏浅瑶却没了踪影。 高氏笑道“宁儿是个性子调皮的孩子,这会儿不知带两个姑娘去了哪里玩闹呢,你别挂在心上。” 何家是武家,她的官人也是武将出身,虽有心将孩子们培养成文臣,但是总归是随了他们的父亲。何慕尘时不时就舞枪弄棒的,何慕淮虽只是偶尔习武,但总归是也喜武,至于自己的女儿,一提起她高氏就头疼不已。 武将是要上战场的,战场上刀光剑影不长眼,生死总没个定数,可就算她再不想,也难以摆正过来儿女们的心思。 何家的席面与长公主家的席面临近,这时候她们看见刘玢桐怒气冲冲的回了席面,长公主今日并未来,而是驸马带着她来的。 刚落座还不等刘宾宏问上句什么,只见刘玢桐愤怒的扔了手中的帕子“今日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我和她没完!” 身旁的人有很多皱着眉看她的,她也注意到了,收回了不悦的语气,与哥哥刘宾宏小声说着什么。 高氏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提醒道“这长公主府的可真不是好惹的,别看刘玢桐以才女闻名,但这才女的名头值几个钱寻京城里的人谁不清楚?不过是长公主给她安的头衔罢了。” 声音不大,但秦曼槐却听清了。 苏韵瑶几人回了席面,没想到刘玢桐也在附近坐着,面面相觑一阵后,也不得硬着头皮入了座。 苏浅瑶不想和人交恶,但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这时候刘玢桐总不能冲过来与她争吵吧? 简单的和秦曼槐说了一句,但通过秦曼槐的表情不难看出,今日她不仅出了一个大风头,还是不好的象征。 出门之前苏耀提醒了好些句不许惹事上身,虽然苏浅瑶和苏韵瑶觉得这并不是惹事,可回到家里父亲如何想都不用她们多猜。 “娘,这碗果子露真好喝!”苏韵瑶转移话题道。 秦曼槐微微叹口气“你与那盛家公子约好了也就罢了,今日之事回去定是要惹你父亲动怒的,下次长点教训。” 苏韵瑶刚要说是那刘玢桐主动要与五姐姐约棋的,不过秦曼槐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二十七:对弈 “我不愿你出头冒尖,今日本是带你出来散心的,谁承想你这般不听话?那刘家是那么好惹的?长公主一向跋扈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事不提,你怎么又招惹上了那盛家公子呢?传出去只怕会害了你啊。” 秦曼槐苦口婆心的说,她自知自己的夫君比起这些个高门显贵根本不够看的,所以只能叫自己的女儿藏拙,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惦记上。 却不想短短一盘棋,惹上了两个不必要的麻烦。 高氏在一旁劝解道“妹妹不必怕这些,长公主再跋扈还能为了驸马的妹妹输一盘棋做什么歹事不成?盛家哥儿来了也无妨,我何家与盛家是旧相识,官人在淑阳郡主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那盛家哥儿在马会上遇见了来拜见一番不正常吗?只不过是两个年轻人下盘棋而已,几个长辈在这儿谁能传出闲话?” “话虽是这么说...”秦曼槐还是放心不下。 苏韵瑶将手里捧着的果子露喝完,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也劝道“娘不必为这事伤神,盛家是大家,必不会做出什么有损家风的事,想来那盛公子心里也明白,影响什么的算的比我们都清楚,您就放心吧。” 话音刚落,盛常煜从远处走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旁边的姑娘都往这边看,恨不得扑上去。 可见盛常煜的背景有多么炙手可热,若是搭上了他这条船,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其实她们的家族也兴盛的很,只是嫁人这个难关未过去,还不是尽想着高嫁?真要是能嫁进郡主府,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都不为过。 “给何夫人请安,给苏夫人请安。” “煜哥儿不必客气。”高氏淡淡一笑“听浅儿姑娘说你与她约了棋,那便坐下吧。” “母亲在家中问及夫人安好,今儿特意让我来拜见您,也是巧了,不知夫人您与苏家相识,想来是天助我也,也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流言。” “郡主是七窍玲珑心,替我谢过你母亲,转告她过些日子我亲自去你府上拜见。” 侍女捧来了椅子,盛常煜也不拘束,直接坐下。 一旁席上的刘玢桐看见这一幕,气的脸越发红了起来,狠狠的绞着帕子。 苏浅瑶坐在了他的对面,棋盘是触手生温的玉棋盘,属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由两个侍女小心奉上。 盛常煜用白子,苏浅瑶用黑子,两人话不多,可棋盘上的交锋却丝毫不弱。 何念宁和苏韵瑶几个人差点将那座位围了个严实,还是高氏出声道“姑娘们让让,这样好的对弈实属不多见,让我也瞧上两眼。” 一盏茶从热到凉的功夫,苏韵瑶输与盛常煜,这还是她为数不多的败事,可盛常煜的表情却尤为凝重。 “苏姑娘不必让我,全力以赴便好,不然赢了也无趣。” “公子说笑了,你棋艺精湛是一眼便知的,何来我让一说?” 很快,棋子被捡净,两人又重新下了起来,这次是苏浅瑶险胜盛常煜,可明明是他输了,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寻京城内能与我下棋的实在不多,姑娘年纪轻轻技艺就如此高超,真是了得啊!” “还是公子让与我。”苏浅瑶有些不好意思。 微风轻起,吹的苏浅瑶头上的步摇叮咚作响,夹杂着些许凉意。两人又下了一盘,不过这次的时间长了些。 盛常煜微微皱眉,苏浅瑶这边也不好过,明刀暗箭小心翼翼,生怕再踩了什么陷阱。 何念宁从未见过两人如此,她对棋艺的见解懂的不多,眼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可谁输谁赢还未分出。苏韵瑶在一旁也是紧张的不行,好像两人玩的是生死局一般。 刘玢桐所在的席面虽离何家的不远,但总归是无法凑近看,在一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驸马刘宾宏在一旁看着妹妹甚觉不妥,小声训斥说“能不能不给我丢人?咱们是公主的亲信,又不比那郡主府的低一等,你这么巴巴的望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哥哥你不知道!”刘玢桐有些急了“那苏浅瑶赢了我也就罢了,可煜哥哥可是很少输过的,要是让那贱人赢了去,他还有什么脸面了?” “他脸面如何管你什么事?”刘宾宏觉得她有些奇怪。 刘玢桐也不与他多说。 说到底刘家只不过是长公主的附属品,是倚靠着长公主才得来了眼下的富贵享受,但刘玢桐总是要嫁人的,虽说她才女的名号能给她带来些许便利,但以后的命运如何,还是要靠她自己。 盛家就是户好人家,盛常煜的兄弟姐妹不多,家中人口不算复杂,模样长的更是寻京城内拔尖的,才情更不用多说,听说从小习武,所以身子骨自不会弱了。 更何况他还有那般显赫的家室,若是嫁给了他,那岂不是像嫁给了玉皇大帝一般舒坦? 但她一个姑娘家,也就是有这个想法罢了,没法子和哥哥说明白。 又是半晌过后,两人才分出了胜负,最后由盛常煜赢两把,苏浅瑶赢一把收尾。 “精彩!”高氏在一旁笑道“没想到看似弱不经风的浅儿姑娘,却是棋局上的一把好手!煜哥儿,你今儿赢的可是不易啊!” 秦曼槐说道“盛公子棋艺高超,自是浅儿不能比的,公子见笑了。” “无妨。”盛常煜笑的爽朗“苏姑娘最后两盘可当真是没让着我,简直是女中豪杰一般,敬佩敬佩!” 一向软弱的苏浅瑶听见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一下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苏韵瑶了解她“盛公子可别取笑我五姐姐了,她下次可都要不敢出门了!” 一听说不敢出门,盛常煜的表情一下古怪起来“姑娘不必多想,回头我们都再练练棋艺,咱们来日再战。” 意思是以后两人还有对弈的机会?苏浅瑶更不好意思了,秦曼槐轻咳两声“浅儿,还不谢谢盛公子的夸奖?” 二十八:毒死 苏浅瑶向盛常煜走了两步,轻轻一礼道“谢盛公子夸奖,公子谬赞了。” 刘玢桐见着此处气的是头脑发昏,眼睁睁看着盛常煜走远,双脚就似灌了铅一般,走也走不动,嘴也张不开。 “瞧瞧你这点子出息。”刘宾宏不悦道“咱们是公主的亲信,就是当今皇上也是要唤我一声妹夫的,怎么你这般丢人?他棋局赢了输了干你何事?有那个心力倒不如好生学学规矩礼仪,以后好找个人家给你嫁出去,今日输了那苏家丫头,不出明日寻京城内都得知道这点事,我看你是不够丢人的都!” “我...”刘玢桐气的眼里泛出了泪花“你以为我不想赢她?那时候身边人围的太多,我也不知道她棋艺那般厉害,不然我也不至于与她约棋,如今你说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愿意的!” 几个小厮牵了几匹马来,场上的草坪已经因为深秋的关系开始发棕黄起来,估计这场马会是今年的最后一场了。 盛常煜挑了一匹深棕色的骏马,踩着脚蹬翻身上马,双腿轻夹马肚子,只一声驾,那马便如撒了欢儿一般在场子里飞奔起来。 一起的还有几家公子哥,苏韵瑶注意到了何家的尘哥儿淮哥儿,他们方才就好像一直在别处,半天也没往何家的席上来,还有陆王府的嫡子陆远逸,苏韵瑶见过他几次,却没想到他也是马背上的高手。 女儿家不喜这些,苏浅瑶出来半响身子有些乏累,便准备回去了,秦曼槐带着几个姑娘和高氏告了别后,便上了回府的马车。 “到家以后不一定你父亲有没有知道这事,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对你发火的。” 苏浅瑶也有些担心,从小到大爹爹训斥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来是她身子不好,二来是她从未惹祸过,今日此举,怕是要惹爹爹生气的,一顿训斥是少不得了。 下午时几人才到家,进了二门与母亲和其他两个姐妹分别,刚走到沁竹轩的大门口,就看见璃惜急急忙忙的从沁竹轩里头出来。 “姑娘!不好了!” 璃笙出声问“怎么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姑娘们刚回来,有些累着了。” 璃惜缓了口气,眼角的泪还未干“小狸不知道吃了什么,方才吐了好一阵子,又是打滚又是嘶叫的,赵妈妈说怕是吃了老鼠药,奴婢不敢耽搁赶紧灌下水,可是那药劲太猛,这功夫刚断了气...” 沁竹轩内的人都很喜欢小狸,自然都当做宝贝一般养着,老鼠药一类的东西是绝对禁止出现在院墙里头的,怎么会如此? 璃惜方才已经哭过一阵了,可见着自家姑娘,还是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怎会如此!”苏韵瑶一个没站稳,幸好璃笙扶稳了她“十姐姐呢?” “十姑娘她伤心的紧,眼睁睁看着小狸咽气却没有法子,又自责又难过,这功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呢。” 虽是一只猫,但日积月累的和沁竹轩内的主仆相处的都很好,感情也很深,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让她们有些措手不及。 苏韵瑶的泪花还未落下,璃惜又小声说“赵妈妈悄悄检查了咱们院墙周围,小狸今天一天未出院子,要是吃了老鼠药只能是在院子里,别说,还真在墙根处找着了。” “找着什么?”苏韵瑶紧张道。 “姑娘您是知道的,老鼠药味道发甜腻,别说是猫儿狗儿了,就是咱们人闻起来都想尝尝,谁承想那西墙根有一处草长的老高,后头就有个小洞,里头塞了夹着老鼠药的鱼肉块,小狸不知道吃了多少,赵妈妈发现的时候,还剩下两块...” “这...”苏浅瑶说“这是有人故意要治小狸于死地啊!” 两姐妹的手互相紧攥起来,苏韵瑶的手心冰冷,而苏浅瑶因为身子虚的原因,早已冒起了细汗。 赵妈妈这时候也从沁竹轩出来,迎着两个姑娘进了里头去。 在旁人眼里它只是一只猫,但这么长时间,几个姑娘已经将这只猫当成了亲人一般,如今突然就死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怎能罢休? 璃笙倒了两杯茶给两个姑娘,苏墨瑶也红着眼眶从屋里出来,见着苏浅瑶就扑倒她的怀里,又开始大哭起来。 “都是我没用!小狸好好的,我还寻思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出去玩,哪里知道是西墙根那有好吃的,就这么生生断送了它,是我的错,要是差人好生检查一番便不会出这样的事,都是我不好!” “这事不能怪你。”苏韵瑶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毒是有人特意往咱们院子里下的。” 几人一同点头。 她又回头看向赵妈妈“今天有什么人来吗?” 赵妈妈摇头“打姑娘走后就无人来过,倒是有人出去过,不过也只是领一些物件回来,前前后后好几个人,事情发生的突然,奴婢不敢擅自做主传出去,便隐瞒了下来,眼下沁竹轩里还有很多人不知道。” 苏韵瑶眼眸一暗,心想来看是沁竹轩里出了内鬼。 苏墨瑶是个直肠子,如今心里难过更是坐不住,嚷嚷着就准备去常熙斋让祖母评理,小狸是被人毒死的,那歹人定还在苏家,说不定就在沁竹轩里头。 “不可。”苏浅瑶轻拥住了她“祖母本就不喜小狸,再说在她的心中小狸不过是个猫儿,她哪里有那个心力为它打抱不平呢?说不定还会训斥你一顿。” 一听这话,苏墨瑶哭的更凶了。 当初小狸是由苏韵瑶捡回来的,瘦瘦的小小的,皮包骨一般,是几个姐妹细心喂养才让它长的如今这般,可动物的生命脆弱的可怕,一点老鼠药便让它归了西。 “既然说沁竹轩里头的人做的,那我们查就是了。”苏韵瑶抹了一把泪“十姐姐,咱们不慌,小狸还要靠咱们报仇呢,在外头你别提起此事,那歹人会露出马脚的...” 苏浅瑶也安慰着说“小狸虽是只猫,却与咱们感情深厚,它死的蹊跷,必不能放过那害它的人,十妹妹你要冷静,咱们都自乱阵脚了,更要让那歹人有机可乘。” 二十九:说谎 能在院子里下毒害自己姑娘养的猫,以后还不得在姑娘的饭菜里下毒?这般作为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能容忍。 可是难的是,怎么查出她的存在来。沁竹轩内都是侍女,除了几个姑娘身边的一等侍女以外,还剩下几个二等侍女,三等侍女,再有几个管洒扫院子的,人不少,查起来不是太容易。 苏韵瑶心想,这些侍女对小狸平时都不错,应该不会有那种诚心不想让它活的意思,那便是替人办事。 至于是替谁?苏韵瑶也心中有数。 自己与五姐姐九姐姐,还有堂姐苏青瑶去参加马会一事,可以说是狠狠的扎了二娘子的眼,她和她闺女还能坐住?自然是要搞些什么恶心她们一下的。 而小狸作为一只不会说话不会告状的猫,那自然是最好的恶心她们的办法。 除了二娘子曹氏,苏韵瑶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第二天到常熙斋请安时,三人与平时无异,依旧说说笑笑,让人难免起疑心。 老太太由周嬷嬷从内堂扶出,穿着蜀锦细花长衫,头戴斜如意纹钗,步履缓慢的走到座位前。 几人一同站起,恭谨的行了一礼“给老太太请安。” “起来吧,都坐都坐。” 入座后,老太太先出口道“听大夫人说,昨儿个浅儿丫头与那郡主府的嫡子下了几盘棋,还赢了人家一局?” 苏浅瑶点头应是。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耀儿现在是仕途正好的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我知道是那盛家公子主动约的你,但下次不许了,影响不好,难免传出闲话来。” “孙女记得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苏惠瑶眼神中划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是微微的愤怒。苏玉瑶是个心力搁不住事的,老太太话音刚落她便接话道“五妹妹可真是胆子不小呢,那淑阳郡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可别因为你赢了盛家公子一盘棋,连累咱们全家。” 话中的怒火中烧众人都听的清楚,老太太也不是不明白的人,出声道“只是下一盘棋而已,能出什么事?玉瑶你关心的有些多余了。” 曹千怜接话说“后日那萧家哥儿就要来了,也不知四姑娘准备的怎样了。” “四姐姐伶俐精神,必会讨得萧公子喜欢。”苏韵瑶说“方才我见四姐姐在抱着书学规矩呢,认真劲儿倒是少有。” 老太太淡淡一笑“萧家不是小门小户,重规矩重礼仪,自然是要认真些。” 曹千怜本想借着苏沛瑶的事讽刺一下苏浅瑶与男子下棋之事,却不想一句话便被苏韵瑶打了岔,过会儿又说道“五姑娘及笄多时,再过不久也要议亲了,不知大夫人和老太太可选定好人家了?” 秦曼槐道“人家自是要细细定夺的,而且玉瑶还未出阁,不好先嫁浅儿。” “说的也是。”曹千怜喝了口茶“玉儿年岁不小了,旁人家比她 年岁小的有的都嫁人了,只她连议亲都未曾,说到底这也是苏家的脸面,还以为是咱们苏家的姑娘不好嫁呢...” 老太太能不知道这曹千怜肚子里的念头?她轻咳一声“玉儿是我苏家的女儿,自是要嫁给人品样貌家室都适可的人家,二娘子不必担心,等沛儿嫁出去,我与大夫人就开始给玉儿寻人家。” 曹千怜心中冷哼一声,终是没说什么。 昨夜苏耀安置在她房里头,明着暗着她已经说过此事了,听苏耀的意思是还不着急,再缓半年也不是不行。 但女子到了年岁却还在家中的实在不多,外头已经有人开始笑话她们母女了,怎好再等? “说到议亲...”苏韵瑶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面上“昨日庆德候家的宁姐姐与我说,她房里也养了只猫,我说我也刚好养一只,性别正好相对,便想为它们俩议一门亲事,宁姐姐开心的不行,倒是何夫人笑了半响。” 此话一出,本心情不顺的老太太被逗乐了“给人议亲也就罢了,你院里那猫儿还要成亲不成?” 苏韵瑶嘿嘿的笑着,未说什么。 倒是苏玉瑶和苏惠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死了心爱的小狸她们不伤心也就罢了,怎的今日还说起了议亲的事?猫都死了还如何议亲?莫不是那小狸还活着? 苏惠瑶冷冷的看了苏韵瑶一眼,从她的笑容里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又看了看苏浅瑶,她一直那么坐着,不声不响的好像没她这个人,倒是苏墨瑶,大大咧咧的一直往外头看,估计是在想一会出去吃什么喝什么呢。 昨日那沁竹轩的侍女明明说事情已成,那小狸都入土了,可苏韵瑶眼下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无论如何死了身边活物也不能这般淡定吧? 看来是事情出了差错,那个侍女说谎骗了自己,小狸根本就没中毒。 苏惠瑶狠狠的捏着帕子,心想‘除去几个碍眼的嫡女已是如此费劲的事了,眼下连一只猫都无法弄死,这般没能耐,还能有什么以后了?不得是随随便便受人作贱?’ 她不甘心。 回了沁竹轩后,苏韵瑶便吩咐璃笙说“看管好咱们院子里的人,无论谁出去了都盯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谁这般蛇蝎心肠,竟要致一只猫与死地。”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向来是苏韵瑶的性子,她才不要吃这个哑巴亏。 一上午都还好,几个出院子的侍女谁也没见,很快就回来了,中午快用饭的时候璃笙发现了不对。 十姑娘苏墨瑶手下有一个侍女叫丁兰,她的母亲打小就在苏家伺候,属于家生子,与丁香丁梅几个一同为二等侍女,伺候苏墨瑶。 她这会儿正神色慌张的往外头走,墙外仔细看有一妇人在招呼着她,应该是她在院子里碰上了那妇人,这才出的门。 丁兰的母亲马氏,原是苏应宵房里的妈妈,后来苏应宵犯错,她便被苏耀罚到了厨房干活,也算是半个管事的。 苏韵瑶微眯着眼睛,站起身来“璃笙,一会儿叫人通知我娘和祖母,就说有人要下毒谋害我和两个姐姐。再让十姐姐身边的柳芽春笋好生搜查一下丁兰的房间,别被旁的侍女注意了。” 三十:跟踪 老鼠药不是易得的东西,宅子里头人多,难免有人会起歪心思,想着用下毒的手段除去挡路的,所以各个宅子基本老鼠药都由专人管理,哪处院子领了,领了多少,都是谁领的,簿子上头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查起来并不费劲。 苏家也是如此,管这些的人是老太太年轻时陪嫁进苏家的袁集,他作为家中半个管家,自是最得老太太信任,想来他是不会听二娘子吩咐的。 不然这么些年老太太也不会用他管理那么些东西了。 老鼠药都是按纸包装的,药粉呈浅粉色,纸是棕黄色,要搜查并不容易,而且小狸平日里吃的不多,想来那鱼肉块并没多少,附近并没有多余的老鼠药,只有那鱼肉块中有少少的一点,说明剩下的一大包还在丁兰的手中。 苏韵瑶盘算了一会儿,叫来五姐姐十姐姐和赵妈妈,简单交代了几句。 璃惜小心跟踪着丁兰,确定她和三姑娘碰了头,表情很不悦,还挨了三姑娘一巴掌,璃惜心中有数,便赶忙往回来。 “确定是三姐姐?” “千真万确。”璃惜喝了口水道“奴婢离得远,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是奴婢瞧见三姑娘打了她一巴掌,好像还往地上扔了块类似碎银子的东西,就在映霞居旁边的树林子里。” 想来那碎银子就是丁兰毒害小狸的报酬了。不过苏玉瑶等人并不知道小狸究竟是生是死,丁兰说话已经不可信了。 “厨房的那道清蒸鲈鱼应该快好了吧?”苏韵瑶玩弄着手中的帕子“今天中午的午饭可丰盛呢。” 璃惜和丁兰是前后脚回来的,刚进院子就听苏墨瑶身边的柳芽说“丁兰,你去厨房将午饭取来,今儿三个姑娘要一起用饭。” “是。”丁兰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脸颊,那被苏玉瑶甩的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疼,但做奴婢的就是粗贱,不似姑娘几个的脸细皮嫩肉的,一巴掌下去准要出一个红印子。 虽是三人一起用饭,但她们吃的都不算多,只三盘菜便够了,丁兰一个人提着食盒正好拿的下。 她不是没想过小狸的死,毕竟她是亲眼看着小狸咽气的,但几个姑娘表面上却似不知道这事一般,风平浪静的。 沁竹轩里头的人除了跟姑娘密切的几个侍女,还有赵妈妈以外,旁的侍女都不知道此事,既然有意瞒着,自然不会泄露小狸已死的消息。 好在小狸咽气后赵妈妈一直在安慰苏墨瑶的情绪,才没让这事情闹的人尽皆知,虽是无心,但也为今天的局开了个好头。 苏韵瑶想的是,不仅要为小狸报仇,重要的是狠狠的惩罚一下苏玉瑶和苏惠瑶,这两个害小狸的凶手。至于二娘子曹千怜参与没有,参与了多少,苏韵瑶不在乎。 丁兰腿脚不慢,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提了食盒来。 “你同我到赵妈妈那一趟,赵妈妈说得了新的帕子,让咱们一人挑一条去。” 丁兰也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与璃笙一起出门,准备去赵妈妈那领帕子。 不多时,原本应该安安静静用饭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了声音“小狸你怎么了!小狸你醒醒啊小狸!” 这语调与昨日小狸死时苏墨瑶的声音如出一辙,紧接着苏韵瑶吩咐璃笙“这鱼里有毒!快去请大夫!” 大夫是要请的,璃笙还会‘顺便’请来大夫人和老太太,主君没在府内,府里由她们俩做主,自然是要请的。自家姑娘这是准备让曹氏和她的女儿狠狠的栽个跟头。 丁兰还未听清几个姑娘说了什么,便被两个粗使婆子拦住了去路“居然敢毒害姑娘,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丁兰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那婆子用帕子塞了个严实,捆起来提到了姑娘房里。 秦曼槐听说有人毒害三个姑娘,惊得手都拿不稳了茶盏,抓着璃笙问了好几遍,生怕是哪个姑娘出了事。 “放心吧大夫人,姑娘们都没事,只可惜了那小狸。” “小狸怎么了?” “十一姑娘见小狸饿了,便夹了几块鱼肉给它吃,可没一会儿那小狸便咽了气。” 秦曼槐两眼紧紧闭上,又睁开来“造孽啊!不过还好浅儿她们无事,你先去请老太太吧,我去沁竹轩。” 老太太听完也是手一抖,连忙起身,扶着周嬷嬷往沁竹轩走。 “浅儿,墨儿,韵儿!”秦曼槐进屋后双手捧着苏墨瑶的脸,又瞧了瞧其他两个女儿,吓的发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吓坏我了,你们一口没吃那菜吧?” 苏墨瑶听了十一妹妹的话,此刻哭的很厉害,老太太还未进屋便听见了她的哭声。 “号丧一般,不知道还以为这儿死了人呢!”老太太嘴上虽是责备,但眼神的关切却是浓浓的,她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都游走一圈,确定每个人都活蹦乱跳以后才放了心。 “究竟是谁要下毒害你们?”秦曼槐问“是哪道菜不妥?我带了大夫过来,让他瞧瞧。” 后头一男子走上前,掏出一只银针,可还未用银针试毒,便注意到了清蒸鲈鱼中夹杂着的老鼠药味,他夹起一块鱼肉仔细辨认了一番,点了点头,回头道“回大夫人,回老太太,这鱼中被人下了老鼠药,与鱼汤融为了一体,所以看不出颜色,看样子量还不小,若是人吃了它,没一会儿就会一命呜呼。” “这...好端端的老鼠药怎么能进了姑娘们的菜里!”老太太有些生气,拄着的拐杖也随着她情绪的波动在地上敲出响声来“是谁给姑娘做的菜,又是谁给姑娘取的菜,都给我叫来!” 赵妈妈道“老太太息怒,送菜的人已经捆起来了,至于做菜的人奴婢已经叫人去找了,一会儿就能过来。” 老太太在路上听说了小狸被毒死的事,心中也有些惋惜,虽然平时不 三十一:狡辩 姑娘们的饭菜几乎都出自厨房袁妈妈的手,她胆战心惊的被提了来,连带着厨房给她打下手切切菜刷刷碗的三个侍女。 老太太坐在上座,秦曼槐坐在旁侧,苏浅瑶默不作声,而苏墨瑶哭的眼圈通红,看着便叫人心疼。 丁兰被捆着堵了嘴扔在柴房候着,只等着厨房的妈妈来,与她当面论辩清楚,毒既然不是她下的,那必定就是厨房中人做的手脚。 只是那小狸...它明明已经死了,怎的又能出来替姑娘们试毒一事?思来想去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丁兰的脑子里,怕是她被这沁竹轩的姑娘们利用了! 小狸根本就是死了。 袁妈妈岁数不小了,步履缓慢,到沁竹轩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晌。 “袁家,你在我苏家伺候多少年了?”老太太问。 袁妈妈连忙跪下“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打小就被老太爷买了回来,一直在厨房伺候,差不多有四十几年了。” “那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将你叫来?” 能不知道吗?袁妈妈眼眸一深,叩了两个头“老太太明鉴,奴婢一直在厨房当差,深知吃食中出了下毒一事必跑不了我,哪里敢给几个姑娘下毒呢?” “这话倒是不错。”秦曼槐说道“袁妈妈你是个稳妥人,这几十年来都没出过大差错,想来错不在你,是有人想陷害于你。” “大夫人明鉴!大夫人是七窍玲珑心,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定是有人想害几个姑娘,这才连累上了奴婢。” 话音刚落,丁兰被两个粗使婆子从柴房提了出来,捆的像是个粽子,推进屋后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看着都疼。 “姑娘们今天的午饭就是她去取的!”袁妈妈一眼便认出了她,指着她道“奴婢记得清楚,就是她到厨房取的!” 老太太心知肚明,便吩咐袁妈妈下去,看着丁兰的眼神一时间怪异起来。 她虽堵着嘴,但她的脸很好辨认,尤其她还是家生子,也算得上是在苏府里头长大的,她的母亲马氏老太太也记得清楚。 一个婆子走近,扯下了丁兰嘴里的破布,只听她大喊道“老太太饶命,奴婢没下毒害姑娘们!” “是与不是有什么要紧?”秦曼槐坐正身子“今日的饭菜除了你便只有袁妈妈等人接手过,袁妈妈的可能性不高,只有你嫌疑最重。” 丁兰眼角噙着泪,想说出下毒真正的原因,可又不敢说,那便是坐实了她毒害小狸的事了。若是她自己能抗也就罢了,可偏偏还不能将二娘子等人供出去,惹恼了她们,丁兰自知在苏家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老太太,大夫人。”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侍女碧荷走近“这是在丁兰房间的枕头瓤子里搜出来的老鼠药,奴婢叫大夫检查过了,还剩下一点,如此剂量下去,必定是要吃死人的。” 老太太接过碧荷递来的纸包,怔怔的看着里头的浅粉色粉末,气的猛拍了下桌子“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来人!” 两个粗使婆子进屋,将丁兰架了起来。 “老太太饶命啊!”丁兰的泪水流了一脸,混着在柴房弄的脏东西都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老鼠药确实是她的,不过是用来药死小狸的东西,也没放那么多,既然没了那么多,定然是几个姑娘栽赃自己的。 “老太太明察,这要是奴婢拿来药老鼠的!” 苏韵瑶站起身来“沁竹轩内从未闹过鼠灾,何况小狸是养在院子里的,老鼠药一类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你哪里来的胆子胆敢将老鼠药拿进来?若是有人叫你下药那人又是谁?” 丁兰一下懵住了,十一姑娘这番话真真儿是能至她于死地啊! 而且方才的话里,她算是承认了那老鼠药出自她手,再辩解什么,怕是老太太也不会信。 “这...这些根本就不是奴婢下的!”丁兰跪在地上努力向老太太这边蹭着“奴婢厌烦十一姑娘养的那只猫,是想毒死它的,而且小狸昨日就已经死了,奴婢亲眼见它被璃惜姑娘埋在屋子后头的,老太太明察,奴婢没毒害姑娘啊!” “杀小狸?”苏墨瑶起身就给了丁兰一巴掌“你这个毒妇!小狸不过是一只猫,你竟然对它下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是...是小狸它整日上蹿下跳,奴婢看它烦的厉害,所以才如此的...” 可那老太太是好糊弄的? “你说昨日小狸就进了土?”老太太看向碧荷“去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丁兰见此事还有转机,又忙提起一句“奴婢昨日将老鼠药下在了西墙根底下,碧荷姐姐好生翻找一下,自会还奴婢清白!” “胡言乱语!”苏浅瑶也出声道“你是十妹妹房里的二等侍女,平日里几乎跟小狸打不着照面,何来烦的厉害一说?”接着她跪在老太太跟前“祖母,小狸才刚死不久,虽是只猫但它也是一条生命啊!孙女让人将它葬在了院子外头,生怕您嫌弃晦气,怎的...怎的丁兰她心思如此歹毒,见害孙女不成就将此事赖在小狸的头上,它都死了还不得安生!” 老太太从来都疼五姑娘,因为苏浅瑶身子一直不好的原因,所以信她也多一些。 接着碧荷从外头进来,紧皱着眉头先是行了个礼“回老太太,回大夫人,后院没有丁兰说的埋葬小狸的地方,西墙根奴婢也仔细检查过了,也没有她下毒的地方。” 苏韵瑶既是做这个局,那能留下对丁兰有利的证据? 所以璃惜埋葬小狸不过是给丁兰看的罢了,接着她在常熙斋说出小狸安然无恙的消息,毒害它的人定然会坐不住,难免传丁兰细细查问,这样一来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黑手了,而那个下毒的地方也由赵妈妈亲手掩盖了起来,特意用的旧土,就算是丁兰她亲自去查了也是哑巴吃黄连。 三十二:清白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太太的态度与旁日无异,但她的怒气众人却都感受的到。 丁兰吓的嘴唇都发起抖来。原本以为只是毒死一只猫,几位姑娘哪里能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暂时没处理那些老鼠药,却不想那老鼠药成了害死自己的关键证据。 而昨日为了毒死小狸的说法显然已经没了作用。 “你与姑娘们无冤无仇,可是受人指使?”秦曼槐问。 “没有!”丁兰慌张的摇头“与旁人没有关系,这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但奴婢真的是为了杀小狸的,哪里有胆子毒害姑娘啊!” 苏韵瑶起身道“祖母不必着急,想来何处取了老鼠药都是会有记载的,袁管事是个办事妥帖的人,祖母何不问问他?” 老太太也是一时急火攻心,这最有效的法子差点被忘了。 “碧荷,你与青莲去一趟袁管事那,好生检查一番,近日都有哪处领了老鼠药。” 两人点头应是,随后便出了门。 映霞居里,苏玉瑶和苏惠瑶正为小狸没死的事生气呢,却见侍女千琴跑进了屋“两位姑娘不好了!沁竹轩那有动静,说是有人毒害三位姑娘,此刻老太太和大夫人已经去了。” 沁竹轩内有人下毒?那正好,借了那歹人的手除去她们三,与自己又没有关系。 可还不等苏玉瑶开心,苏惠瑶却说“丁兰毒害那畜生的事不成,今日就出了下毒一事,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袁集是老太太的陪嫁,也是她的心腹,自然是全听老太太的,见老太太身边的侍女过来,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将谁领了老鼠药说了个仔细,还将那簿子给了两人。 不看不知道,上头厨房马妈妈的名字赫然进入几人眼帘。 苏府内有老鼠的情况不多,而且就算是有也大是厨房一类有粮食的地方,老鼠生在姑娘院子里倒是少有。 老太太也是个聪明的,试探性让人向马氏打听老鼠药的去处,见她支支吾吾干脆找她要老鼠药,可她却拿不出来。 这事便明朗了,她将老鼠药给了自己的女儿,而簿子上没有丁兰的名字,所以她是不会亲自去取的,而马氏手上没有老鼠药,可见这毒害姑娘的事是坐定了。 于是马氏也被提了来。 “我记得你以前是跟在宵哥儿身边伺候的?”老太太问。 “回老太太,奴婢跟在宵哥儿身边十几年。” “那这毒害姑娘们养的猫的事,可与宵哥儿有关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等苏韵瑶多说什么老太太便先是怀疑到了二娘子头上。虽没明说,但是苏应宵和曹千怜一个鼻孔出气整个苏府谁人不知?他是曹千怜的亲儿子,自然是向着自己母亲的。 “与宵哥儿没关系。”马氏哆哆嗦嗦的说“是奴婢女儿丁兰说沁竹轩内有只猫让它不喜,这奴婢才给她出了主意,到袁管事那领了药,与宵哥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点过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也算你忠心。”老太太喝了口茶“可眼下的事情可不是你女儿下毒害死猫这么简单,她是故意往菜里下老鼠药,这是要毒害姑娘们啊。” 什么?马氏抬起头看着丁兰,眼中满是不解。可丁兰也无辜的很,她与母亲对视着,嘴里被堵了个严实,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二娘子找上她,让她给自己女儿老鼠药,趁机毒害小狸的,怎的眼下变成了丁兰下毒谋害姑娘们了? 马氏一时心慌起来。 “丁兰做了这样的事,定是不能活下来的,你与三位姑娘无冤无仇,可又这般唆使自己女儿下毒,肯定有猫腻,若是你说出来我老太太还能放你们母女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就将你女儿乱棒打死。” 马氏额头冒了汗,哆嗦间牙齿都打着颤。 “说话!”老太太一声怒斥,只吓得马氏从跪着变为了坐着,腿都软了下来。 “是二娘子!”马氏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是二娘子让奴婢去领的药,说只要毒死那只猫就成,奴婢并不知她是打算毒害姑娘啊!丁兰她年纪小,受了人蛊惑也说不准,还请老太太开恩,放我女儿一条生路!” 声泪俱下的一段话,让丁兰哭的更厉害了,这下遭了,不仅是老太太不会放过自己,二娘子也会对付自己的,连同母亲也会不好过。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受了冤枉,却歪打正着的让母亲说了实话出来,这下子是彻底抵赖不得了。 “老太太,主君回来了。”青莲道。 “正好,让耀儿到我常熙斋来,也将二娘子等人传来。” 苏韵瑶等人因老太太说‘受了惊吓’,所以并没跟去,不过此事在下午时就更热闹了,不用几人出门,便清楚的了解了常熙斋里发生的事。 曹千怜是个聪明人,这事她自然不会认,于是将事情都推到了马氏母女身上,但那马氏与姑娘们无冤无仇,要说是她想的害人,老太太不信。 苏耀气的摔了杯子,曹千怜一口咬定自己并没让人下毒,苏惠瑶和苏玉瑶哭的一个塞一个的可怜,就连在林满居内禁足的苏应宵都被惊动了,到常熙斋来给母亲妹妹求情。 苏韵瑶心满意足的捧着热水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心里想‘总算是给小狸讨了个公道。’ 最后的结果是,丁兰和马氏被打二十板子,被发卖到了庄子里做粗活,而苏玉瑶和苏惠瑶,全部禁足在家祠内,谁也探视不得,至于曹千怜,禁足映霞居内。 被几个丫头狠狠的耍了,曹千怜怎能这样算了? 她翻箱倒柜的寻了白绫来,说什么也要上吊自证清白,而她身边的侍女喜鹊杜鹃都是她的心腹,连忙将此事闹大,惹来了主君。 “你做什么!”苏耀进屋见此情景,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妾身自知不能伴大郎长久,便用一死来自证清白,还请大郎好生善待玉儿和惠儿,几个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别像今日冤枉我一般来日冤枉了几个孩子,妾身会在地下为大郎祈福的!” 三十三:见面 “你说什么胡话!”苏耀急忙招呼着喜鹊杜鹃“还不把你家娘子扶下来!” “大郎不必管我,今日既你心中已有了定夺,想来我说别的也无用了,你就让我去了吧!” 苏耀急的直跺脚,抱着曹千怜的腿不敢撒手,嘴里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把你家娘子扶下来!真要是出了事你们谁也好过不了!” 折腾了一溜十三招,最后曹千怜也没上吊成。 苏韵瑶早就料定会是这样,也没指望这个哑巴亏就真能搬倒二娘子,毕竟马氏说话可信可不信,父亲一口咬定她是栽赃陷害二娘子,她也没法子。 晚间冷了一些,听璃笙打探来的消息,说是父亲今日安置在了四娘子房里。 四娘子柳荷一向安静,话少的好像没有她的存在一般,进苏家这么些年父亲安置在她那的次数屈指可数,眼下她又怀着孩子,曹氏能放心让父亲去倾宁轩? “听说是二娘子哭的差点断了气,直嚷嚷胸口疼,主君担心她,正巧倾宁轩附近有大夫,以防四娘子怀着孩子不方便,所以就将大夫请去了映霞居,也不知怎的主君就到倾宁轩去了。” “二娘子眼下失了爹爹的心,自然是要讨好他,不一定怎么卖惨呢,我猜这是她欲擒故纵的办法。” “那怎么办?”璃笙凑近小声问“眼下三姑娘和七姑娘只是禁足,说不准哪天就放出来了,二娘子最是能掐住主君的心思,如此一来姑娘您不是白谋划了吗?” 是啊,在苏府这二十年曹千怜可不是白待的,自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不然怎能让父亲钟意于她呢? 苏韵瑶没说话,只是不愿让她欺辱自己,欺辱沁竹轩,欺辱素凝苑罢了,倘若她表面上能维持个客客气气,苏韵瑶自然待她也客气,可若是曹千怜对她们动什么歪脑筋,苏韵瑶也是第一个不答应。 萧凌来的时候,二娘子那几个还关着呢,倒是四姐姐苏沛瑶打扮的漂亮,听说是由老太太亲自看着的。 正巧了外头是个好天儿,苏沛瑶一身玉色绣月桂的长裙,头上的钗环寥寥几只,看着却格外养眼。苏韵瑶等人倒是没格外装扮,毕竟不好抢了姐姐的风头,二娘子和她两个女儿不在,老太太也不怕这好亲事被搅和了去,笑的合不拢嘴的。 萧凌的长相真不是能挑的,再说他才华横溢,不知比那个萧祁出息多少,老太太看着心里头高兴,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沛儿是个娇养出来的孩子,到了萧家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实在不行罚她也是使得的。” 杨氏才不关心庶子的妻室如何,只是应承道“我就是喜欢姑娘家,姑娘家自是娇养出来的,到了我萧家必不会叫她吃苦。” 一听这话,老太太笑的更真切了,底下坐着的几个姑娘家也是真心高兴。 萧祁今天又跟了来,不时三言五语的和苏韵瑶说着话,而她哪里想搭理他?便借口想吃茶了,想吃果子了,尽量避免和他接触说话。 “我瞧着你家这几个姑娘都不错,大的沉稳懂事,小的伶俐可爱,我萧家就两个男丁,老太太你可不知我有多喜欢姑娘家。”杨氏脸上挂着笑,滔滔不绝道“如今你家大郎仕途正好,以后难免要升官的,这苏家往后啊只怕是要越来越热闹了!” “夫人客气了,耀儿他在官场上打拼多年才有如今的成就,哪里敢奢望其他?消消停停的过日子就成,倒是手底下这些个孩子好才是真的好啊!” 要说这两个老油条说起客气话来可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落了下风去。 听见杨氏夸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老太太的开心溢于言表,当即就赏了萧凌一套笔墨纸砚,说是南边运来的好物件,自家的哥儿没出息,用不得这么好的东西,就给了他。 “我看你也是真疼凌哥儿这孩子。”杨氏继续客气着“像我家祁哥儿,一向是个贪玩的,要是有凌哥儿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祁哥儿是个好孩子,这我看的出来,两兄弟各有各的长处。” 也算是给了杨氏一个面子。 萧家是大户人家,老太太自知自己的几样好东西在他们面前不够看的,但怎么说也是个心意,总归是以后四姑娘过的好才行。 席面设在屋子里头,萧家哥俩和自家人坐在一面,苏家人坐在另一面。 萧祁在席上不时瞄一瞄苏韵瑶,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倒是萧凌一派君子样儿,先是给各位长辈敬了酒,又为自己的未婚妻夹了菜。 别看平时苏沛瑶抖落厉害个不行,可真和自己的婚姻大事扯上关系时,她倒是异常懂事,在席上规规矩矩的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不免让萧凌对她有了几分满意。 样貌她其实不占强项,但好在她是个善良的实诚人,找媳妇不止要看她的相貌才情,主要是心里的念头好不好才是主要。 苏耀许久没这般高兴了,昨日曹千怜的事搅的他是头昏脑涨,眼看着自己苏家就要与昌郡王府萧家成了亲家,便高兴的贪了杯,客人还没怎么样呢,他倒是吃了好几杯酒。 苏沛瑶对萧凌更是一千一万个满意,单说他的样貌就是寻京其他的公子哥儿里拔尖的,其次他又饱读诗书,一肚子学问,以后的前程那是不可限量,人又温声细语的,不似那些粗俗人家的公子,别提她多喜欢了。 但是女儿家的矜持她还是有的,席间连多看萧凌一眼都不敢,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变了个人。 而家祠里还禁着足的两个姑娘,气的是不行,她们自然也知道萧凌今天来的事,萧家的人基本都来了,萧祁必定也会跟来,如此好机会自己却连门都出不去,能不生气? “十一丫头那个狐媚子要是敢靠近萧祁,出去我保证第一个不放过她!” 三十四:解禁 这次相见两家谈的不错,杨氏说改日带人下聘,毕竟成亲的吉日快到了,这种事耽搁不得。 快到天黑时萧家人才离开,曹千怜求了苏耀将两个女儿从家祠中放了出来。本来老太太也是想借着下毒这事让她们禁足的,毕竟她们曾坏过苏沛瑶的好事,总不能再叫她们搅和了。 并没想一直关着她们。 因为苏浅瑶受了凉,身子不大舒坦,秦曼槐担心,便趁着天未黑透来了沁竹轩一趟。 这她才清楚小狸被毒死一事,还有丁兰和马氏被她们利用陷害曹氏母女的事。 “你们可真是大胆!”秦曼槐心里一惊,忙回头看了看门扇“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去,你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们母女三人心狠手辣,竟对一只猫下手,倒是她们自己,不过是禁足了一晚罢了,油皮都没破一点,爹爹昨夜还气的要命,今儿见了二娘子就像是变了个人,准是又上了她的当!”苏墨瑶有些不服气“只可惜了小狸,毕竟是一条命。” “你们没事就成。”秦曼槐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要提了,回头也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自家娘亲顾大局,苏韵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当家主母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可以了。倒是苏墨瑶,心直口快的说“娘您不知道,别看七姐姐平时不知声不知气儿的,可在背后没少给我们下绊子,还有三姐姐,从她嘴里一句好听的话女儿都没听见过,为何要我们枉担虚名让着她们?” “你爹爹疼二娘子,你三姐姐和七姐姐与你们的处境不一样。”秦曼槐苦口婆心道“听说你爹爹的原配正妻谭氏是难产而死,在她生产的过程中二娘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你爹爹叫了她那去,就连最后一面都没与谭氏见到,也是因为难产的事蹊跷,所以老太太这些年都不与二娘子亲近,你们知道就成,娘只是想让你们长长记性,别招惹她们,家里还是靠你爹爹当家,真惹恼了他你们以后可怎么办?” 几人听了这话有些大吃一惊,毕竟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此事。 苏韵瑶了然于心,握着自家母亲的手道“母亲放心,女儿们尽量忍让,但也不会白白叫她们欺负了去。” 秦曼槐点点头“能忍则忍,保护自己固然重要,但你们也不能那么做,知道吗?” “女儿知道。” 另一头的曹氏母女可不像她们这般,自打从家祠出来后,咒骂的声音就从映霞居里络绎不绝起来。 “这些个贱蹄子,算计到我们头上了!”苏玉瑶狠狠的踢翻了紫檀案几,坐在椅子上气的喘着粗气“还真是我小瞧了她们,年岁不大心眼倒不少!” “我也是没想到,本以为只是死一只猫罢了,没想到她们竟借着此事栽到了我们头上,是咱们大意了。”苏惠瑶气哄哄的说。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曹千怜瞪了她们一眼“说不准现在那沁竹轩里头就商议着怎么对付咱们呢,虽出了家祠但现在你们俩还是得在映霞居禁足,说什么也白扯,倒不如想想萧家的事。” “听说今儿那个祁哥儿也来了?”苏玉瑶一听见萧家来了心思。 “我怎么知道?那时我也禁足在这儿,不过听杜鹃带来的话是这个意思,听说萧祁对十一丫头好像有意思,与她说了好几次话。” 苏玉瑶不屑的笑了笑“韵瑶那个死丫头,年岁才多大?这般与男子亲近,迟早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嫁不出去闷在家里有她好受的!小丫头片子敢跟我抢人!” “住嘴!”曹千怜训斥说“你还是个闺阁女儿,什么叫跟你抢人?自己贬低自己呢怎么?” 苏惠瑶也是觉得她不对,但她现在身上酸的厉害,只是泡个澡以后好好睡一觉。 家祠中没有舒服的床铺,没有泡澡桶,甚至两个椅子都没有,除了两个蒲团就是数不清的排位,让姐妹俩看着直胆颤。 夜里也是没睡好,导致苏惠瑶这会儿都没有心力与姐姐娘亲一起说话了。 苏耀疼曹千怜,所以爱屋及乌自然对两个女儿也宠爱有加,加上这几天曹千怜懂事的很,总是劝说他解了两个女儿的禁足,说是关的三姑娘都说胡话了。 但禁足这事从家祠中提出来是小事,直接解了苏耀心里也没底,难保老太太不会生气,便让她去求大夫人秦曼槐。 老太太那条路难走,可大夫人是个心眼好的,苏耀不觉得她会难为二娘子。 刚在常熙斋请安回到素凝苑,秦曼槐随手翻开了近日的账本,还没看两行字呢就听秋霞进来报“大夫人,二娘子来了。” 曹千怜来了?秦曼槐心里有一丝不解,但也没让她多等候,开口道“请她进来。” 谁能想到这曹千怜是含着泪站在那儿的!秋霞进屋传话不过一转身的功夫,曹千怜的眼泪是说流就流,可活像个唱京剧本子的角儿,在这苏家当个二娘子都委屈了她了。 “不知二娘子今儿来素凝苑有什么事?” 平时半年也不见她主动来素凝苑几趟,每次来准是苏耀让她来的,不是求些什么就是讨些什么,或者是身下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事老太太要责罚,让秦曼槐出面求个情。 这套路屡见不鲜,秦曼槐心知肚明,可曹千怜却以为她真的是个心眼实的呆傻人。 “妹妹今儿实在是不得不来啊!请大夫人救命!”说着话,曹千怜便要跪在院中。 “有什么话进来说。”秦曼槐没理她,转身进了屋,秋月和秋霞一人一边将她扯了起来,一同进了门。 真要是让她跪在院中,有些个嘴快的保准要告知苏耀,到时候回到映霞居再说些什么大夫人怠慢自己,让自己一直跪在院中,公报私仇处罚自己的话,苏耀不信都不行。 秦曼槐上过几次这样的当,这次她长记性了,先发制人,先将人请进屋再说。 三十五:请求 “玉儿和惠儿是娇养出来的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般对待,还请大夫人开恩,放她们一条生路!”曹千怜声泪俱下,声音基本是叫嚷着,好像生怕外头人听不见一般。 “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三姑娘和七姑娘要下毒害苏家嫡女,没要她们半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犯下如此大错能是说原谅就原谅的?” 曹千怜磕了两个头“大夫人明鉴!定是马氏那个贱蹄子挑唆的,玉儿和惠儿都是好孩子,怎可能对几个姐妹下此毒手啊?定是有人要栽赃我们,大夫人别轻信了她们啊!” 秦曼槐冷哼一声“几年下来你女儿闯下的祸事还少?官人不知不代表这家里人都糊涂,你也消停些,这事求到我头上也无用,老太太眼下还没消气,到时候罚的更重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曹千怜眼珠转了转“大夫人此话差异,终究几个姑娘也是没事的,咱们不能给好好的人也关出毛病了不是?实在不行就让玉儿她们到沁竹轩给几个姑娘道歉,是磕头是认错都成,只求大夫人放她们一条生路!” 两句话就把事情都推到了秦曼槐的头上,可见曹千怜心机了得。 “我已说了这事我做不得主,做错了事受罚是她们活该,倒是二娘子你,好端端禁足中,却到我素凝苑院子里来,可是又求了官人?” 曹千怜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实在是我心疼女儿,大夫人您也是有女儿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苦啊!若是以后哪天五姑娘她们也犯了错,难道大夫人就干看着?大夫人您是慈母心肠,玉儿和惠儿也是您的女儿,求您疼疼她们吧!”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秦曼槐站起身“别说浅儿她们没事,小狸毕竟是替她们死了的,那是浅儿她们命大,可这毒终究是你们下的,就是冲着让她们咽气去的,怎的眼下还是我的不对了?” “马氏那个贱人定是帮着别人栽赃我们的!”曹千怜跪着往前蹭了两步,抓着秦曼槐的裙角“大夫人您行行好,说话要讲个证据是不是?只凭那贱人的几句话算不得数的。” “秋月,秋霞,二娘子有些着凉了,派人将她送回映霞居,好生对待。”说完,秦曼槐转身扯开了曹千怜,自己回了内室。 苏耀本以为这次大夫人会帮曹千怜,却不想曹千怜灰头土脸的被素凝苑的人送了回来,进门便开始嚎啕大哭。 大致意思是大夫人也不愿意管这事,曹千怜哭的梨花带雨,唯唯诺诺的说“会不会是大夫人气急了,公报私仇?” “胡说,大夫人与你有什么私仇?”苏耀显然是没信。 曹千怜哭的更严重了“原本这事就是有人栽赃我们,大夫人心里定是清楚的,可还不愿意帮我们,妾身想,可能是她眼红妾身受大郎宠爱,可能是为了这个吧...” 话虽是这么说,苏耀面上虽不说,但心里难免也想了想这事,最后只扔下一句“既然大夫人不帮你,老太太那关就更过不去了,你且再让玉瑶和惠瑶关几天,等老太太消了气就会放她们出来了。” 可能是受不了曹千怜的啰嗦,苏耀当夜并未在映霞居安置,而是去了三娘子康敬兰的留云斋。 康敬兰在这个苏家地位不高,除了生养了一个哥儿以外,基本没什么她说话的地方,秦曼槐是大夫人,身份尊贵,而曹千怜一向受宠,又会精明似鬼的谋划,四娘子柳荷虽只有一女,但人家眼下马上临盆了,到时候要是生下一个儿子来,难保在主君的心中不会升个位置。 所以康敬兰这地位左右不靠不上不下的。 苏耀往日极少到留云斋来,不过是今日在映霞居惹了气受,四娘子的倾宁轩又早早的熄了灯,所以才来了留云斋。 “主君今日想来是累了。”康敬兰笑着端上一杯茶“吃了茶好歇歇。” “这些日子因着沛瑶的亲事忙的不可开交,映霞居那几个也不消停,倒是没抽出空来关心宽哥儿的功课了,可有见长了?” 一提起这事康敬兰笑的不行“今儿妾身派人到苍柏阁送吃食,听那学究先生说宽儿文章做的好,说他小小年纪能有这般的见解可是不易呢。” 苏耀还算欣慰,点了点头“我对他关心不够,辛苦你了。” 康敬兰笑的更亲切了“主君说的是什么话?宽哥儿是苏家的儿子,为苏家争光是分内之事,我又是生养了宽哥儿的,理应为了他分担大小事。” 如此这般话语,像是一片甘泉,熨帖了苏耀烦躁的心情。 他对自己这个三娘子是有些不上心,但怎么说她也是生下儿子的,面上该维持的还是要维持,何况苏应宽很出息,人品学问都拔尖,不用想也知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出色,定是有人悉心教导过的结果。 相反苏应宵,他是苏耀的头一个儿子,甚至是头一个孩子,却常常给他惹祸,身上一点成绩也没有,外头人笑话不说,还偏偏不觉得自己有错,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苏耀也知,这其中要是没有二娘子的娇惯,苏应宵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侍女月季捧来了洗脚盆伺候苏耀洗脚,水温凉热正好,再吃上两个果子用杯茶,别提多舒坦了。 “这两日我就不到映霞居去了。”苏耀突然提起“沛儿的亲事临近,宽哥儿他们的学业还得顾着,哪里有空理她?” 康敬兰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么一句,忙应和道“主君说的是,什么事也不比家事重要。” 其实苏耀是有心给曹千怜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注意些,若是还这般有恃无恐,以后闯下大祸就是他这个一家之主也没法儿替她隐瞒。 说到做到,苏耀果真三四天没到映霞居去,曹千怜和苏惠瑶苏玉瑶全都乖乖的禁足在映霞居,院子里没了她们的搅和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三十六:中秋 中秋佳节临近,苏家焕然一新,虽然老太太不情愿,但家人团聚的日子,总不好再关着映霞居的人,便吩咐解了她们的禁足。 这期间苏耀也是日日恳求,磨的老太太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苏耀如今试图正好,总不好因为自家女儿的丑事让同僚笑话,便顺了他的意思,对外只说是家里的侍女婆子使了坏心思,想毒害姑娘。 “真是可气,这才关了几天?”苏墨瑶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踱步“若是我们在三姐姐七姐姐的吃食里下毒,怕是父亲不打死我们也要关上个大半年,她们却如此轻松的解了禁足!” 苏韵瑶安慰道“没听娘上次说吗?父亲为了二娘子宁可与祖母不和,就连谭氏难产而死都没迁怒去二娘子,咱们在他面前本就没有映霞居的重要,你又气些什么?” 苏浅瑶从屋子里走出,问道“今日要在亭子中赏月,你们可准备好了?” 一提起赏月,苏墨瑶倒是愁容尽退“听说还摆了席面呢,加上四姐姐快出阁,爹爹想好好热闹一番,做饭的厨子都是外头酒楼聘来的。” 这个时节花开的不多,就连菊花都开败了好些,只剩下寥寥几朵还算能为这个节日添些颜色。 苏沛瑶好长时间没出门了,在闲月阁中闷着,不是练规矩就是背诗词,什么插画做茶都是现学的,可让她苦恼的不行。 正好趁着中秋佳节,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松一下。 苏韵瑶今天一身锦瑟烟柳长裙,头上只插了一支雪溪韶华短簪,双耳坠着一对银对珠耳环,看起来格外清秀。苏墨瑶大大咧咧,对衣裳首饰也不挑,更不想着什么衬景儿,只自己穿的漂亮舒坦就成。 反看映霞居里头禁足的这几位,曹千怜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滴滴模样,身穿一身浓粉色绣芍药花的长裙,外头罩着件紫桂迎香长衫。苏玉瑶一身湖绿色,上衣袖摆极大,绣着一大簇的芙蓉花。 映霞居的人都是为了今天下了心思的,因为今天不仅是苏家自己人的中秋宴,昌郡王府的人也来了。 昌郡王夫人说萧凌与苏沛瑶相见的时候实在太短,为了在成婚前两人再彼此熟悉熟悉,便让他来苏家过中秋。可他来也就罢了,那萧祁这个不老实的也跟了来。 身份上虽然对劲,但谁也不是傻子,和他明明没什么关系,却事事他都要插一脚,每次来苏家他都会跟来,所谓何意就算是个脑袋愚笨的也该想通了。 既然如此,曹氏母女又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四娘子柳荷一向不爱出门,因为身子弱又有孕的缘故,所以常日将自己关在倾宁轩里头,眼下全家人都在的场合,她总是得出来一趟。 说起来也是讽刺,苏应宵的儿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而柳荷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出生了,那苏应宵的孩子只比柳荷的孩子小了几个月而已,辈分该怎么论呢?叫叔叔?叫姑姑?怎么叫都不舒坦。 苏应宵虽做了不对的事,但总不好关着他了,于是他与孟若芊一起也来了,除了林满居旁院子里养胎的茉儿,几乎这苏家的所有人都在场呢。 秋尽时蚊子也不多见了,但几个姑娘还是人手一把团扇,真要是碰上两只命硬的蚊虫,总不好像个泼妇一般驱赶。 “今儿四姐姐可真漂亮!”苏锦瑶站定在苏韵瑶身边,感叹道“好生打扮一下,四姐姐也是个中美人呢,样貌一点儿也不必七姐姐逊色嘛!” 苏韵瑶浅笑道“之前祖母心疼四姐姐,不愿意让她失了做姑娘的乐趣,可眼下都要嫁人了,能不好生教养她吗?” 话音刚落,映霞居的两姐妹走来,见着苏韵瑶便挖苦说“今儿十一妹妹也来了啊?怎的,是为了昌郡王府的祁哥儿?” 苏玉瑶说的这话别有深意,苏韵瑶不与她争辩,转了头欣赏湖面上的星点。 眼见自己被不待见了,苏玉瑶一下子气了起来“你装什么清高?小孩子家家的竟与男子走的那般近,小心你一个人丢了人,咱们全家都得让你连累了!” “三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懂了。”苏韵瑶努力咽下怒火,看着她似笑非笑说“三姐姐看见我与谁走的近了?看见我丢谁的人了?可是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哥儿?” “你!”苏玉瑶一下红了脸,她总不好说是萧祁吧?于是她咬牙切齿道“别装听不懂!你不要脸皮,我们还要呢!” 苏韵瑶冷笑一声,并未理她。 自己的十姐姐苏墨瑶与她是一胎所生,不过是一前一后,但待人处事却完全不似自己的成熟。 就好比现在,一般人都不会接话的时候,她却坐不住了“三姐姐这话说的真难听,妹妹我也是好奇的很,这些日子姐姐们都禁着足呢,哪里知道十一妹妹和谁亲近了?莫不是派人一直盯着我们呢?”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苏锦瑶这个脑袋不转弯的也听懂了。 “你说什么浑话呢!”苏惠瑶训斥说“不敬兄姐,小心你以后嫁不出去!” 苏墨瑶冷哼一声,被侍女柳芽拉着回了座位,不接苏惠瑶的话。 萧家人如期而至,只两辆马车,却跟了好些仆人,紧凑的一大帮,粗略数了数,总不低于十好几个。 兄弟俩坐在前头的马车,后头的马车里装的都是大箱子,全是给苏家的礼品。要不怎么说萧家气派呢?随便一出手都好似嫁女儿一般的十里红妆,大大小小的箱子马车差点塞不下,零散的两个还是被四个家丁捧着来的。 苏玉瑶在人群后头挤到了最前头,看着萧祁文质彬彬的进了门,只觉得心中狂喜,又见着萧凌,好似是饿狼看见肉了一般,差点控制不住扑上去。 寻京城里的人夸萧凌的词可一点不假,这人若说是京城第一美男都可以了,虽说比他俊朗优秀的还有,但凭他的长相也是顶拔尖的了。 三十七:行凶 只见萧凌一身月白厚襟衫子,萧祁一身深蓝绣暗花的长衫,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奢贵俊雅。 苏惠瑶看见两人这般,只心中愤恨为何苏沛瑶的命如此好,虽说亲母早亡,但谁让她得老太太疼爱呢?往日里爱护的像是心肝宝贝一般,这昌郡王府的好人家也是越了三姐姐给了她。 当真是气人。 苏韵瑶不愿管旁人的闲事,五姐姐陪着母亲应酬,她便与十姐姐一起耍花灯,自己手里拿的是兔子灯,而苏墨瑶手中的是羊头花灯。 不过苏墨瑶那花灯是前些日子她自己动手糊的,可能是没有经验的缘故,羊头灯上头的两个犄角黏在了一起,尖不尖圆不圆的,好好的羊头活像个熊头。 “这花灯是你们自己做的?”萧祁凑过来问。 两人吓了一跳,先是行了礼,接着回答道“正是。” 萧祁低头看了看苏韵瑶手中的灯,又看了看苏墨瑶的,不禁笑了笑“不知十姑娘手中的是羊头灯还是什么?” 苏墨瑶一时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黏灯笼纸的浆糊多了些,这已经是做出来的最好的一个,旁的看都看不了。” 她是个实性子,哪里想得到萧祁为何与她们闲谈?自然也想不到他对十一妹妹的心思。 “两位姑娘听说是一胎所生,到时候及笄也是同一天了?”萧祁看似不经意问道,但是苏韵瑶却一下听明白了。 不等她阻拦,苏墨瑶却是嘴巴快的说了句“可不吗,我早十一妹妹半柱香出来的,及笄也是一起办。” “那是何时呢?到时候你苏家和我萧家就是一家人了,让我母亲带我们兄弟也来热闹热闹。” “今年冬九姐姐就要及笄了,我和十一妹妹应该是后年开春儿。” 萧祁本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苏韵瑶拉了苏墨瑶一把,落荒而逃的架势倒是逗笑了萧祁。 他越发对这个苏家的十一姑娘有兴趣了,虽然她年岁不大,但不难看出她很聪明,与她姐姐不同,什么事心里都像明镜一般。 不过明年就及笄了,到时候让自家母亲出面,想来苏家是会愿意让她嫁到昌郡王府做个妾室的。 众人没一会儿就都聚到了席面前头,吃吃喝喝不时说两句话,萧家人不多,只有两个公子,也没有长辈,所以对于苏家人来说并不紧张。 真要是对着萧乃雄和杨氏这般,那可是挺紧张的,生怕礼数不周,怠慢了贵客。 虽说是快成亲家了,但昌郡王府是大家,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真要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恼了他们,那可不妙。 吃过饭后众人又到桥上湖畔旁赏了会儿月亮,秋天风硬,少穿了些扛不住。 “姑娘,我回沁竹轩给您取件薄斗篷吧。”璃惜说道“一会儿肯定比这会儿还冷,再替五姑娘和十姑娘取两件来。” 苏韵瑶转头看看,并没人望向自己,便答应道“去吧,快些回来。” 月光很柔和,虽说比往常要亮不少,但总归是不似白天,也无法将苏府彻底照亮。 湖旁每隔一段路就点着个灯笼,以免有人摔了碰了。 璃惜提着灯笼小心的走着,路上还遇见了倾宁轩的四娘子柳荷,她刚刚从倾宁轩里头出来,身上的衣裙已经不是方才在席面上穿的那件了,看样子应该是回来换过的。 “给四娘子请安。” 柳荷点点头“是给十一姑娘取衣裳吧?” 璃惜答“四娘子真是聪慧呢!奴婢瞧着起冷风了,想来一会儿该凉了,担心冻着姑娘们。” 柳荷浅笑道“去吧,别耽误了。” 沁竹轩和倾宁轩离的不远,不过转两个弯的功夫,中间路过三娘子的留云斋便到了,倾宁轩靠近院墙,而沁竹轩在倾宁轩的右侧,靠里一些。 璃惜捧了三件薄斗篷,一手提着灯笼,尽量把脚下的路照清,眼看着路过了留云斋,却听见一声尖叫。 那声音是四娘子柳荷身边的侍女青丝的声音,方才就是她守在四娘子身边的。 “怎么了?”璃惜边喊着问道,边小跑着跑向出声音的地方。 后院和前院离的不近,真要是四娘子摔了碰了的,前头苏耀等人是不会马上发现的。 璃惜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又问道“四娘子怎么了?” 灯笼照亮了前方,璃惜看见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将青丝逼到了墙角,没等青丝喊出下一句,他便抽出刀来,照着她的肚子狠狠的捅了一刀。 而四娘子却不见了踪影。 璃惜手中的灯笼被吓得掉在了地上,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腿都酸软着,走不动了路。 而那黑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揪着青丝头发的手松开,回过头便要追璃惜。 就算是害怕到了极点,这人命关天的事该跑还是要跑的,璃惜捡起了灯笼,怀里还抱着几个姑娘的衣裳,卯足了劲儿往前院奔,边跑边喊“救命啊!有歹人行凶!快来人啊!” 地上的石子路磕磕绊绊,一个没注意便绊摔了璃惜,她匆忙爬起来,也顾不得灯笼还扔在地上,一手提起裙摆继续逃跑。黑衣人在身后一直跟着,但男女体力有差距,追上璃惜是轻而易举的。 前头又有了一丝光亮,还有嘴巴被堵支支吾吾的声音,璃惜还以为那是苏家的家丁,便出口喊道“你们快来!府里有歹人行凶!” 可谁承想?等她跑近了才发现,是另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一手掐着柳荷,一手堵着她的嘴,倒在一旁的灯笼也不知何时被卷了风烧了起来,方才那光亮就是这样。 “你做什么!”璃惜扔下来手中的衣裳,跑过去狠狠的用肩膀撞了那黑衣人一下,而那黑衣人也没想到这儿会有别人,还以为府里的人都在前院。 柳荷的神色慌张,脸都被堵的充了血,差点就要被掐死了,身上的黑衣人被璃惜撞开,她这才得了救,忙喘了两口气。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那黑衣人气急败坏的说。 三十八:丧命 身后的黑衣人也马上就跑到了面前,假山临近浅湖,一直通到前院的湖泊。 “你们是什么人!”璃惜扶起了柳荷,一手拽着她的胳膊,一手稳稳的扶住她的腰,眼神在两个黑衣人之间游走。 其实她早被吓得腿脚都软了,就连手都是抖的,心嘭嘭直跳,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样。 “我们是何人,你就不必知道了!”后追上来的那个黑衣人把刀子上青丝的血往衣袖上抹了抹“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跑掉!” 柳荷吓得瘫坐在地上,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的疼,一摸裙摆还摸出了一手的血。 怕是要不好啊。 一不做二不休,那两个黑衣人一人一边的包抄过来,一人死死的抓住柳荷的胳膊,一人拿着刀就要扎向璃惜。 可能是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也可能是求生的本能,璃惜不小心松开了手,让柳荷被那个黑衣人扯走了。 “救命啊!救命啊!”柳荷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打着那个黑衣人,可无济于事,并没人来救她们。 璃惜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黑衣人其实是冲着四娘子去的,便冲向四娘子挡在她的面前,四人扭打起来,但女子不抵男子有力气,加上他们中间还有刀,璃惜肩膀和肚子各中一刀,疼痛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血腥味一时间充斥到了鼻腔中,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四娘子,你快逃!”璃惜倒在地上,抓着那持刀的黑衣人,而柳荷也慌忙的不行,慌不择路的往湖边跑着。 常做这种杀人的生意,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眼看着柳荷跑向了湖边,那黑衣人将手中的刀扔向了柳荷的背,一声惨叫后,柳荷直面倒在了湖中。 好半天璃惜也没回来,苏韵瑶东瞅瞅西看看,心中有些不安起来“璃笙,陪我回沁竹轩一趟。” 家中的侍女家丁都在前院,后院就像个空壳子一般,璃笙叫上了两个家丁,一人手中提着个灯笼,七拐八拐的到了倾宁轩附近。 正想继续走,耳朵灵敏的璃笙听到了柳荷喊的救命,忙说“好像是四娘子的声音!” 苏韵瑶心中暗叫不好,随着璃笙和家丁赶快赶去。 那两个黑衣人见柳荷在湖中扑腾着,那湖其实根本不算是湖,不过是半人高的溪流,汇进了前院的湖中而已。 但此时柳荷身子虚弱,又中了刀怀着孕,想来也活不成了,璃惜满身血迹的倒在地上,手中还抓着黑衣人的裤脚。 两人见后头有灯火追上,相视一眼,狠狠的踹开了璃惜,速度不慢的翻了墙逃走了。 “璃惜!四娘子!”苏韵瑶见倒下的人是璃惜,瞬间眼眶一红,和家丁连忙跑过去,只看到了两个黑衣人翻墙出去的背影。 空中偌大的圆月,却因为今天晚上的凶事,染上了一丝血色。 很快,柳荷被人从湖中救上来,青丝也被人发现了,虽然肚子中了两刀,但都不是致命的地方,显然是因为璃惜突然出现的缘故,打乱了黑衣人的计划。 可璃惜却受了致命伤,血淋淋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冷了起来。 “璃惜!”苏韵瑶抱起璃惜的上半身,眼泪流了一脸“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是谁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璃惜伸出颤颤巍巍满是鲜血的手,抚着苏韵瑶的手道“姑娘别为了奴婢哭...那歹人是冲着...冲着四娘子的孩子去的,都怪奴婢,是奴婢无用...” “浑说什么!”璃笙也放声大哭,双手用力的揉搓着璃惜的腿,想给她些温暖“要不是你,怕是四娘子这会儿都没命了!你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别怕!” 苏耀等人浩浩荡荡的从前院赶到了后院,三人中刀,四娘子肚子里的孩子还生死未卜,众人忙将她送回了倾宁轩。 今夜是中秋佳节,街道上热热闹闹,车水马龙围得是水泄不通,苏府请大夫也耽搁在了路上,等大夫到时璃惜已经奄奄一息了。 苏浅瑶的侍女叶子在路上捡到了几个姑娘的薄斗篷,忙递过去给璃惜盖着,虽然都不明说,但众人心中都清楚,璃惜怕是活不成了。 她不比四娘子,四娘子的刀伤并不严重,而她却是满身鲜血,一点也没有要止住的意思。 赵妈妈拎着药箱子近乎跑着过来,拿着纱布也不管别的,只是止血。 疼肯定是疼的很的,苏韵瑶不去看,但她能感受到璃惜为了不让她担心,咬着嘴唇发着抖,任由纱布在自己的伤口上刮来刮去也不吭一声。 这丫头虽说往日里孩子一般,说话做事一点也没有璃笙的成熟,苏韵瑶总笑话她应该去伺候十姐姐,她们才是一个性子。 可今晚的事却颠覆了众人对璃惜的认知,她虽害怕却不逃避,自知救不了四娘子,却也是拼尽了全力。 萧祁和萧凌一头雾水,被秦曼槐留在了前头的席面上,不过通过秦曼槐担忧的神色不难看出,后院出了事,还是不小的事。 “都是一群饭桶!”苏耀气急败坏的踹倒了身旁的一个小厮“四娘子大着肚子你们不知道?竟放她一人和侍女回来换衣裳?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老太太因受到了惊吓,又满心担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扶回了常熙斋休息。 大夫到时璃惜刚好咽气,就死在苏韵瑶的怀中。 “璃惜...”苏韵瑶轻轻拍着璃惜的脸,虽满脸眼泪却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璃惜你醒醒啊!你别死,我让厨房天天给你备你爱吃的松花卷,荔枝饼,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你醒醒,你别睡啊!” 可怀里的人却依旧闭着眼睛,身体还温热着,可比起苏韵瑶却又冷了好些。 苏墨瑶摊在地上,与苏浅瑶相互依偎着,哭的都失了声。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璃惜你醒醒!”苏韵瑶接受不了这事,璃惜是从小就在她身旁伺候的,两人的感情非比寻常,像是亲姐妹一般。 三十九:死胎 怀中的人紧闭双眼,满是鲜血的手搭在苏韵瑶的胳膊边,面庞栩栩如生,好像睡着了一般。 但众人都明白,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苏韵瑶大哭着,紧紧的抱着璃惜,嘴巴半张半合,哭声都变了腔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璃笙在一旁跪着,深躬着身子,哭的都喘不上来了气,本来这时候她应当好生安慰一下姑娘们的,但她做不到,手脚都是软的,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璃惜的身上。 三件薄斗篷掉落的地方离出事的地方不远,可见她宁可丢下灯笼也惦记着姑娘们的衣裳,若不是性命攸关她又怎么会扔下那些衣裳不管? 这害了她命的薄斗篷,如今用来紧紧的裹在她的身上,苏韵瑶哭的渐渐平静下来,一声不出的拥着璃惜的身子,怕她冷,还小心翼翼的将衣裳给她盖好。 可惜,她的温度还是渐渐冰凉下来,三个姑娘这会儿才被人扯了起来。 萧凌和萧祁知道后院有事发生,见秦曼槐都坐不住了也好奇起来,不一会儿苏耀走过来,面露难色好像愧对什么一般。 “苏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萧祁问。 苏耀先前还不准备说,但这等歹事发生在自家府里,必须要报官抓住歹人才是,现在说出来也不会坏什么事。 “今儿前院忙活着,大部分侍女家丁都在前院,可不知从哪窜出两个黑衣人,刺伤了两个侍女,还害的...”苏耀眼光一暗,声音悲哀道“还害的四娘子她失了孩子...” “什么!”萧凌和萧祁不可置信,万万想不通为何官员家中会出这样的事。 若不是人人都这么想,那歹人又怎么会认定后院不会有人出现?他们又怎敢进来伤人呢? 柳荷本就身子不好,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能出生了,可眼下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却是一个死胎。 因为肩上还中了一刀,刀口很深,不住的往外冒血,稳婆不敢让柳荷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产子上,生怕她会用过了力气伤及自身,到时候伤口血崩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用。可孩子若再不生出来,柳荷一样有生命危险。 再三斟酌之后,只得让大夫先医治柳荷后肩的伤口,再由一碗催产药灌下去,将孩子生出来。 那孩子早就咽了气,是个已经成人型的男胎,小脸皱皱巴巴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可见在今夜以前,他还是个健康的孩子。 孩子出生的瞬间,柳荷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晕死过去,秦曼槐和苏耀守在倾宁轩的门前大气都不敢出,见稳婆捧着个死胎出来,秦曼槐声音呜咽,只说了句“一定要保四娘子平安!” 萧凌萧祁被苏家的人送回了昌郡王府,路上苏家的管家还报了官,可中秋佳节街上人来人往,想抓歹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苏韵瑶眼睁睁的看着璃惜被人盖上白单子抬了出去,她刚站起来,腿却突然软了下来,无力的倒在赵妈妈怀里,双眼无神,像是失了魂一样。苏浅瑶早就哭的肿了双眼,而苏墨瑶挣扎的扯着璃惜的手,抬尸体的小厮不敢得罪姑娘们,只好生劝道“姑娘们请节哀!” 本是好好的中秋佳节,却被两个歹人给害的如此,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未亮,璃笙进来报说倾宁轩那边有了动静,四娘子醒了一阵,知道孩子是个死胎后又晕死过去,大夫匆忙的又进去,这会儿还没消息。 璃惜还在的时候最喜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如今她走了,苏韵瑶只得对那些她平日里养的花草出神。 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她也不记得在这儿坐了多久,只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哭不出来,全身无力只能瘫坐在那儿,璃笙知道自家姑娘伤心难忍,也不说别的,就只陪在她身边。 “五姐姐和十姐姐怎么样了?”苏韵瑶声音沙哑的问。 璃笙拭了拭眼角的泪,哽咽着答“方才奴婢问了春笋,她说十姑娘哭了醒,醒了晕,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才睡的沉一些,五姑娘一直睡着,可一点也不安稳,说了好些梦话,藤蔓她们不敢将五姑娘叫醒。” 苏韵瑶僵硬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璃惜往日浇花的小水壶,往那花盆底部浇了些水,又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大夫人她方才来了一阵,奴婢怕她担心便谎称姑娘们睡着了,大夫人也是伤心的厉害,眼睛又红又肿,这会儿睡没睡也不清楚。” 苏韵瑶又是点点头,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又问道“你还记得璃惜死前说过什么吗?” 璃笙回想了下,答“她说那歹人是冲着四娘子的孩子去的...” 苏韵瑶一声冷笑,将水壶搁在一旁“将我弟弟害死,在这个家里我找不到更受益的人。” 璃笙心中一惊,手都发起抖来“姑娘指的是...映霞居那位?”随后她摇了摇头,不敢让自己的想法被肯定“应该不会吧,二娘子虽善于心计,但她怎么敢对主君的孩子下手...那可是好几条人命啊!再说她又是如何结实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歹人?” 又是一阵沉默,苏韵瑶抬头看了看已经泛亮的格子窗,心中一片悲凉。 “她有什么不敢?如今她大儿子已经不受爹爹待见了,两个女儿又正准备议亲,八哥哥还没登榜,她怎么能允许四娘子再生下男丁?在这个家里,娘亲她万万不会做这种取人性命的事,三娘子一向明火执仗的来,又与四娘子无冤无仇,更是从未有过争宠的心思,二房那些更没必要害我们大房的孩子,思来想去,只有她曹氏!” 眼泪又划下一颗,滴在地上,苏韵瑶伸手理了理衣裙,那上头还有璃惜的血,已经干了却还有丝丝的血腥味。 她是被人扛回沁竹轩的,几乎是没了一点力气,连走路都费劲,换衣裳这种事她也不想做,整整一夜过去,除了思念璃惜,便是琢磨这事的来龙去脉。 不会错,曹氏一向可怜兮兮的惹苏耀疼爱,如今前有苏应宵弄大了别人肚子的事,后有被栽赃毒害嫡女的事,苏耀的心思已经脱离了曹千怜的掌控。 她必须做出点事来,这头一件要做的,就是不能让柳荷生下男丁,再分去苏耀的疼爱。 “可二娘子这阵子都在禁足,她也没机会出门啊。” “禁足又如何?前阵子她不是还到素凝苑求娘亲来着?只要她有心,禁足这种事根本难不倒她,只要写张纸条,买通门房将纸条送出去,就算是她足不出户一样能把事情谋害好。” “那...姑娘可告诉主君?”璃笙问完自己都不自信。苏耀对曹千怜的疼爱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着,就算是犯了错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苏韵瑶说了,手上却一点证据都没有,又怎会让苏耀信服呢? “说不说又如何?”苏韵瑶苦笑着“我这个父亲,最是信颠倒黑白的曹氏,又怎会信我呢?与其明知他不信却还要张嘴,倒不如好好谋划一番,不论时间长短,一定要把这事查清,还璃惜一个公道,让曹氏狠狠的栽个跟头!” “姑娘说的是!”璃笙打起精神来,用袖角摸了一把脸上的泪花“只要姑娘认定了,奴婢一定会跟着姑娘的,将这事查清楚,给璃惜报仇!” 早上时苏家不似往常的热闹,而是每个院子都紧闭房门。倾宁轩是唯一热闹点的地方,大夫来来回回的进出着,苏韵瑶简单打听了一下,娘亲一夜没睡,眼看着天亮起来终于坚持不住了,才眯了会儿,素凝苑中的人自然不会出声吵扰。留云斋那边也被吓得不轻,眼看着天大亮着也不敢出门,倒不是怕那歹人未走,只是明知眼下是府中人都伤心的时候,何必出去现眼呢?反倒会惹苏耀不痛快。 二房那边也懂事,关紧房门闭口不言,像不知昨夜的事一般。 常熙斋更不用提了,老太太大病一场,晚间开始头疼脑热起来,睡了醒醒了睡的,听说夜里还吐了一阵子。 苏耀安置在了余鸿苑,早起时去常熙斋看望了老太太,又到倾宁轩问了问柳荷的情况,可能是不顺心,早饭都没用,又将自己闷在了余鸿苑里头。 比起这些地方,苏韵瑶最关心的还是映霞居。 “姑娘。”璃笙从外头进来,简单的说“映霞居方才出来了个侍女,好像是二娘子身边儿的,到了二门那与一个小厮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匆忙回来了,奴婢没敢追上去看。” “知道了。”苏韵瑶坐在梳妆台前,将右耳朵的耳环戴上。她已经梳洗完毕,换下了沾着璃惜鲜血的衣裙,穿了一身白玉兰涟漪云裙,雪白的料子上绣着星星点灯的白玉兰花,不明显可仔细看却也能看清。 四十:阴天 一夜未眠,苏韵瑶头痛的厉害,但现在哪里痛也不比心里难过。 她捏起一支素银花卉银簪插在发髻上,旁的并没佩戴,耳环也只有两颗珍珠坠子。 苏府失了孩子,不该打扮的太张扬,只一夜之间,苏韵瑶失去的不只是从小到大陪在身边的一个侍女,还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常熙斋那边还乱着套,老太太身子平日里看着硬朗,可实际上只是面儿上好罢了,稍微一病就是个大病。 而倾宁轩那边更是乱作一团,四娘子时时刻刻要周旋在生死两边,她自然不能去那添乱。 思来想去,苏韵瑶拿起无色的口脂,用食指轻轻涂在嘴唇上,让一夜过后干裂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滋润。 “璃笙,陪我到余鸿苑去。” 老天爷像是知道昨夜家中不顺,今天也算是衬了景儿,不止是阴天,还有丝丝冷风。 余鸿苑在常熙斋附近,一进门就能感受到那是个书香之屋,桌子上摆放着毛笔砚台,墨锭和好几本素笺小册子。 苏耀此刻正卧在椅子上,单手握拳轻轻垂着头,微微闭眼,一副乏累之相。 可见他也是一夜没睡。 “爹爹。”苏韵瑶让璃笙留在门外,自己提了食盒进门。 苏耀睁开眼看向她,又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轻了些,却并未停止“你怎么来了?” 苏韵瑶款款走近,将食盒里的菜品吃食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昨夜的凶事想来应该让爹爹没休息好,这眼下若不吃些东西,身子会受不住。” 苏耀笑了笑,胳膊放下,坐定望着桌面上的吃食。 清汤寡水的米粥,两样爽口的小咸菜,一小盘豆沙卷和一盘杏仁豆腐。 看着食盒中一一取出的吃食,苏耀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有些难以琢磨。 一个未及笄的小孩子罢了,没想到做事却挺周全。按理说死了人就不应太过奢靡了,吃食穿着上都应克制些,而且一夜未眠,大清早上就吃大鱼大肉的,难免恶心难咽。 苏耀欣慰的点了点头,接过苏韵瑶递来的筷子。 “昨夜是你身边那个叫璃惜的侍女保护了四娘子,这个我知道,我已经安排人好生安葬她了,还给了她家一些银钱做帛金,要是没有她,别说是四娘子的孩子了,就是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看来父亲都知道。 苏韵瑶坐在苏耀的对面,夹了些豆腐到他的碟子中,声音哽咽道“有件事女儿没与爹爹说,因为说了难免会让爹爹伤神,可思来想去若是不说,岂不是助长了那人的坏心思?” “什么事?”苏耀有些一头雾水“助长了谁的坏心思?” “昨夜女儿见着璃惜和四娘子时,璃惜与我说那歹人是冲着四娘子的孩子去的,爹爹您想想,咱们家财物一点没丢,那歹人是来干嘛的?为何伤人?” 苏耀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后收回了手“你的意思是,是有内贼通了那些歹人?” “这只是女儿的拙见罢了。”苏韵瑶的眼眶红肿,嗓音沙哑,让人看着不免觉得心疼“女儿只是想,若是爹爹这次不查清楚,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那内贼尝到了甜头,必不会收手的,弟弟已经腹死胎中,这种事简直太可怕了!而且我们苏家家大业大,家眷那么多,岂不是被那内贼随意扰乱内庭?以后家中怕是不会安宁啊。” “你说的是。”苏耀喝了一口粥“这事我已经报官了,查外头的人是他们的事,至于府里头的事,是该好生查一下。” 苏韵瑶点点头,略带迟疑的起身“爹爹用过早饭先休息一会儿吧,晚上没休息好难免头昏脑涨的,女儿这就下去了。” 苏耀抬抬手,示意她出去。 虽然这次谈话还算顺利,但苏韵瑶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个父亲是个官声大过一切的人,真要是府中有了内贼,他就算是查到了也不会大肆惩罚,毕竟事关脸面。 除非...苏韵瑶抬头看了看被云彩挡的一丝不剩的天空,觉得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外头的人,只要他们抓住那歹人,不愁他们不会将内贼供出来,到时候就算是父亲有意遮掩,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抓人是那么容易的?他们是一身黑衣还蒙了面翻进府中的,就连青丝和四娘子都没见着他们的长相,翻墙出去后只要找个隐蔽地方换下夜行衣,再穿上寻常百姓的衣裳,藏于人群中,那便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苏韵瑶明白,给璃惜报仇就如登天一般难。 璃笙在一旁小声道“大夫人醒了一阵,姑娘可去看看?” “去素凝苑吧。” 秦曼槐早起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喝了一碗定神的药后才准备起身梳妆,却被苏韵瑶拦了下来。 “娘,您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歇一会儿,怎的这么快就起来了?” 秦曼槐叹了口气“这家中病的病,吓的吓,还有谁能扛起这个烂摊子?” “娘不必担心,您只管睡,什么事女儿帮您盯着。” “那怎么行?”秦曼槐没理她,转身让秋月为她更衣。 “有什么不行?”苏韵瑶一本正经道“女儿的侍女璃惜跟了女儿这么多年,女儿理应为她讨个公道,既然府里的内贼隐藏的好,那女儿找线索就是了,时候长着呢,总有给她报仇的那天,娘您是正室夫人,自然要与丈夫同心同德,就算是抓到了那内贼又能如何?不过是听从父亲的将此事压下来而已。” “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秦曼槐训斥说。 她也明知府里有内贼,不然那两人进府是做什么?难道只是来伤人那么简单? 可她不愿让女儿掺合进来,这不止是与那内贼为敌,还是与自己的丈夫为敌。 “娘,女儿大了,知道自己该如何保全自己,也知道该为您分忧了,您只管歇着,府里眼下没什么事,等四娘子那脱离了危险,女儿再来告诉娘好吗?” “不成不成。”秦曼槐放心不下“你一个未成家的姑娘家,传出去名声不顾了?快快回沁竹轩歇歇,看你这眼睛熬的,嗓子都哑了,秋霞,去厨房端一碗梨汁来,给韵儿润润嗓子。” 苏韵瑶见拗不过母亲,只有回了沁竹轩。 苏墨瑶醒了好久了,嗓子哑的说不出来了话,苏韵瑶便将手中的梨汁给了她喝,苏浅瑶醒的稍微晚了些,她身子一向不好,昨晚又受了惊吓,晚间梦魇严重,害的侍女都小心翼翼的守着她,生怕有什么不对。 “璃惜真是可怜。”苏浅瑶看着桌上的早饭只觉得没有滋味,心里空落落的“还有我们那连一面都没见到的弟弟,怕是四娘子伤心的不行。” “离去的人我们只能做什么来弥补,但活着的人不同。”苏韵瑶放下了手中的粥碗“十二妹妹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四娘子命悬一线,我怕她也会遭人毒手。” “命悬一线?”苏墨瑶吓了一跳,尽管嗓子肿疼厉害也问了句“不是说昨夜孩子生出来了吗?” “是生出来了没错,但是晚间四娘子醒了一阵,得知孩子没活下来的消息又昏死过去,扯到了肩上的伤口,这半宿大夫都没闲着,到现在还守在倾宁轩呢。”苏韵瑶将早上璃笙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了两个姐姐听。 苏浅瑶认同的点了点头“十二妹妹确实不安全,要不将她接到沁竹轩来?” 其他两人都比较赞同。 五姑娘身边的藤蔓叶子和十姑娘身边的柳芽一同去的倾宁轩,接来了状态非常不好的苏婉瑶,她弱小的身子不住的发抖,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像是有攻击性一样。 她往日里不是这样的,可见她被吓得不轻。 弟弟腹死胎中,娘亲又受了刀伤,她小小年纪哪里经历过这些?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 昨夜秦曼槐想将苏婉瑶接到素凝苑去,可她不愿,只想着守护娘亲。来时询问了大夫,大夫说柳荷的命保住了,她听了这话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一样,瘫在了叶子的怀里,这才到沁竹轩来。 璃笙盛了一小碗粥递给她,她喝了半碗,剩下的无论姐姐们怎么劝也喝不下去了。 因为身子不好的原因,平日里她只吃一点,何况眼下她没有胃口,吃不下去正常。 苏韵瑶让璃笙下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能感觉到她抖了一下,接着才归于平静。 “放心,四娘子无事。”苏韵瑶耐心的替她掖了掖鬓角的碎发,尽量声音不大的说“有姐姐们保护你呢,还有大夫人和父亲为你做主的,你别怕,都会好的。” 苏婉瑶抬起头看了看她,又将头低下埋在两只胳膊中间,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有不时传来的抽泣声。 莫大的失去感和悔恨害怕可能是人成长必须经历的,只是苏韵瑶不愿让这种事教会苏婉瑶坚强,失去了亲人的感觉她可能不知道,但几年下来她早已将璃惜当做了姐妹,又何尝不是失去了亲人? 四十一:汤药 下午时老太太找了苏耀到常熙斋,询问了一下事情如何,柳荷的孩子没保住,但命保住了,也算是件好事了。 “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孙儿。”老太太神情伤感,接过苏耀端来的汤药“听说这次是十一丫头身边的侍女舍命相护?你可要好生安排,别让外头人传出闲话来,帛金多给些也无妨。” 苏耀点点头。 “官府的人怎么说?一夜过去了别告诉我他们什么也没查出来?” “儿子派人去问了两趟,他们说昨夜街上的人实在太多,那两个歹人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群老百姓凑在一起,要找人可不容易。” 老太太冷哼一声“皇家那钱养活他们也不知是图个什么!” “是是是。”见老太太要起身,苏耀连忙上前扶着。 “对了,我觉得这事蹊跷。”老太太站定,转身看他“那歹人非挑昨夜后院没人时下手,估计是府中出了内贼,又不偷盗什么只是伤人,估计就是冲着四娘子去的。” “母亲说的是,儿子已经派人查这事了,您别担心。” “罢了,我乏了。”老太太扬扬手“你下去吧。” 从常熙斋出来时,天空才有一丝阳光,整整阴了一天,总算是亮堂了些。 一转弯他看见苏韵瑶和苏浅瑶她们姐妹四个往倾宁轩方向匆匆的走,便出声问了句“你们到哪里去?” 几人站定,先是给他请了安,接着苏浅瑶答“十二妹妹惦记四娘子,我们几个也担心,便想着一起去倾宁轩看看四娘子。” 苏耀欣慰的点点头,走近低头看了看苏婉瑶。 她一向不爱出声,和她母亲很像,性子和相貌都神似,身子又都不好,如今受了惊吓,看谁都有一种敌意,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苏耀这才觉得,自己原来很少心疼这个最小的女儿,而她这几个姐姐们,却待她这般好。 父亲做到这个份儿上,苏耀都有些羞愧。 “婉儿身体不好,你们几个做姐姐的要好生看护她。” 几人一齐应是。 苏耀又说“昨夜的事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亏得你们这几个还惦记着妹妹,要一直这么互敬互爱才是。” 许久苏婉瑶才抬头,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爹爹可同女儿一起去看娘亲?” 一阵尴尬,原本苏耀是打算回余鸿苑的。可是既然小女儿已经问了,他就算没想去也要说去了“爹爹正好要去看你娘亲,正巧和你们碰上了,那就一同去吧。” 难得苏婉瑶露出了一丝微笑。 柳荷看着手中黑的似墨汁的汤药愣愣出神,后肩上不时传来的痛处在提醒着她,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一声叹息后,柳荷放下了手中的碗,问道“青烟,你得空了去沁竹轩看看婉儿,我如今出不去这门,怕她受了委屈不敢吭声,还有,青丝的伤怎么样了?” 因为青丝肚子中了两刀,这会儿也是刚死里逃生,正在床上休养呢,照顾柳荷的事就全权由青烟负责了。 “奴婢知道娘子惦记姑娘,方才差人问过了,沁竹轩的璃笙姑娘说几个姑娘一会儿要来看您呢,青丝的伤无大碍,养一阵子就好了,倒是娘子您,可得好生将养着。”青烟边说边捧起了一旁桌角上放着的盒子“留云斋处方才送来了这个,听说是百年的老山参,是三娘子娘家带来的陪嫁,等娘子的伤养一养,奴婢给您泡水喝。” “那么贵的东西。”柳荷自嘲的笑了笑“我哪里喝的起?三娘子也真是大方,这陪嫁来的老山参,就这么舍给了我。” 康敬兰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与苏家二房大夫人方莅家算是故交,两家对做生意都有独到的见解,各有各的长处,老一辈的不对付,到她们父亲这辈也不知怎的,就交好了起来。 要说这抢饭碗的事谁能干?但奇怪的事就在这儿,康父和方父一见如故,连同康敬兰和方莅也是关系非常好。 青烟觉得不妥,又将那碗汤药递给了柳荷,想让她多多少少喝一些,不然伤口怎么能好呢? 但是柳荷的意思明确,身子已经如此了,早已经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又何必遭那个罪呢? “娘子您看开些,还有咱们姑娘呢,您得为十二姑娘着想啊,多少喝些吧,快些将伤养好才是啊。” 失了孩子的女人心里都脆弱敏感的很,柳荷也是一样,她本想一死了之,可苏婉瑶年岁还小,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青烟说的话柳荷是真听进去了,乖乖的接了汤药,一饮而尽。 药苦的厉害,喝完柳荷抖了抖,险些吐出来,小脸皱成一团,加上本就虚弱,还冒着虚汗,脸上嘴唇上一丝血色都不见,看起来格外怜人。 苏婉瑶身边的侍女筠儿进来报“四娘子,咱们姑娘回来了,还有主君和五姑娘十姑娘十一姑娘,都来了。” 柳荷将碗递给青烟,浑身无力瘫在床上,青烟放下药碗后忙将她身后的软枕调整了一下,好让她靠的更舒坦些。 “你身子如何了?”苏耀问。 柳荷强扯出一丝笑,说道“让主君费心了。” 苏婉瑶进屋后便捧着柳荷的手看了个仔细,又小心翼翼的捏着帕子擦拭着她头上的汗,那场景让人看着就揪心。 苏耀不是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人,只是往日里对倾宁轩的这娘俩关注太少,如今亲眼看着,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亏欠的感觉让他觉得心慌。 “害你的人我必会查出来,孩子没了你也别太伤心,好好养病才是主要,这些天婉儿就先同浅儿住,在沁竹轩你也好放心,省着吵扰到你养病。” “主君思虑周全。”柳荷说完便咳嗽了两声,惊的苏耀连忙站起,替她掖了掖被子。 “天越来越凉了,对养病没益处,你们可要照顾好四娘子。” 青烟和筠儿一起低头应是。 “对了。”柳荷面带歉意的看向苏韵瑶“那璃惜姑娘是个好人,她救了我一命,若不是她,只怕我都不会在这儿了。” 一提起璃惜,苏韵瑶这心中又难过起来,不过还是安慰道“您不必挂怀,好好养病就是,不然璃惜也会不得安生的。” “是我连累了她,对不住她。”柳荷又咳了两声,手握着帕子掩了掩嘴“回头等身子好了,我亲自去给她烧香祈祷,助她早日转生投胎,来世顺顺当当的投个好人家,不必再受苦。” “四娘子的好意韵儿心领了。”苏韵瑶声音哽咽道“您好好养病,十二妹妹在我们那儿您不必担心。” “行了,四娘子身子不好,你们也别吵她了。”苏耀起身道“回了吧。” 晚间素凝苑那边送来了一整盅的糖霜小米糕,说是苏婉瑶喜欢吃这个,还送了一道腊肉燕窝盏到倾宁轩,用来给四娘子补身。 秦曼槐也大病一场,本来近日天冷身子就不爽利,又接连遇上了什么些事,一时有些撑不住了,也倒下了。 第二天早起时苏韵瑶几人看望了老太太,接着又到素凝苑去,服侍着秦曼槐用了汤药。 管家的差事不好做,原本秦曼槐想的是中秋佳节好不容易热闹一回,便让侍女家丁几乎都去了前院伺候,后院人少的事原本只有苏家人才知道,若不是有内贼,外头的歹人是说什么也不敢进来的。 虽是无意,但这事也错在秦曼槐身上,苏耀和老太太虽然没明着怪她,但毕竟死了个孩子和侍女,两个存活下来的人身上都中了刀伤,秦曼槐愧疚难当,这一下就病倒了。 中秋佳节皇上给了假,昨日苏耀又以家中有事为由告了假,今日却是不得不去了。 苏韵瑶安排璃笙,带着些钱财到璃惜家中走了一趟,家里还有璃惜未长大的弟弟,父母亲都是种地的,璃惜的爷爷生前是苏府里头的一个杂役小厮,后来得了苏老爷子赏识成了半个管家,之后娶妻生子,璃惜小时就被送进了苏家,跟在刚记事的苏韵瑶身边伺候,也算是给同龄人找了个玩伴。 璃惜的母亲哭晕了好几次,但她怪不得别人,听说自己的女儿是为了救人才如此,心中也觉得自豪,钱财她只收了一半,剩下的让璃笙拿回去。 这些年他们家受了苏韵瑶的不少帮助,如今璃惜已经不在了,他们不能反咬一口,不然怕是女儿地下有知,也不会闭上眼。 璃笙并没将那些银钱拿回来,而是找了个教学的私塾,算是为了璃惜弟弟的以后着想,先垫付了一部分,让他以后能有些墨水,不靠着流汗填饱肚子。 “映霞居这两天格外安静,除了晚间二娘子去余鸿苑看望了主君以外,三姑娘和七姑娘都大门不出的。”璃笙小声说。 月黑风高,苏韵瑶将糊着高丽明纸的隔扇窗打开,任意冷风钻进屋子。 “风波未平,她们自然不敢张扬,等过一阵子众人都忘了这事 ,她们就如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四十二:学究 赵妈妈从苏浅瑶的房间出来,方才她与苏浅瑶一起坐在桌前说了会儿话,苏婉瑶睡在床上,看似安静,实际上她一直在发着抖,明显是没从惊吓中走出来。 真是可怜人。 “四姑娘呆在闲月阁中一直未出屋,倒是老太太天黑前去过一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璃笙与苏韵瑶说。 眼看着大婚将近,府中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怕是个凶兆,以后的路不一定顺当。 老太太最信这个,还特意求了老道来,重金买了两张符纸化作水,洒在苏沛瑶的身上。 府中人心惶惶,苏沛瑶更是不能出屋了,老太太让她呆在闲月阁中,练女红练针凿,学规矩学礼数,苏韵瑶猜测这不只是让她为了大婚做准备,更像是保全她的安全,和磨平她的心性。 苍柏阁那边也不安静,几个哥儿抛下学业,全回来照看自己的母亲了,不时在余鸿苑和常熙斋两边穿梭,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像什么话?就是天塌下来你们也不准出来!”苏耀有些生气“快快回苍柏阁去,来年春闱就是你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可别因为这家中的杂事断了你们的前程!” 苏应宽几人只得乖乖听话,回到苍柏阁关紧房门,背诗词作文章。 夜里曹千怜身边的侍女喜鹊悄悄的出了映霞居,跑到与外头街道通着的角门,听见外面传来了两声咳嗽声,忙扔出去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灯笼不敢拿,喜鹊摸着黑回了映霞居,连歇都没歇就到曹千怜的房间回话。 “东西送出去了。” 曹千怜坐在桌前,快燃尽的烛火映的她脸一面亮堂,一面隐在黑暗中,像是在证明着她为人的两面。在苏耀面前是一个样儿,阴暗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儿。 “姓陈的没说什么?” “没,奴婢送了东西就连忙回来了。” 曹千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烛盏,嘴角勾了勾“以为帮了我的忙就能随便拿捏我,这次他的事做的不成,该死的没死,没死的人杀了有什么用?窝囊废一个,也敢再要银钱?亏得我还搭上了几盒子首饰,真是狮子大开口。” 喜鹊有些担心道“那姓陈的也不是第一次管娘子您要钱财了,就这么放任不管,必然还有下次的。” “管?我拿什么管?”曹千怜的声音冷颤道“反正苏府有的是钱财,大郎又心爱于我,暂时还不差他那些银两。” 苏玉瑶和苏惠瑶倒是没因为这些天的事感到心惊,她们知道没有证据,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们的头上,而且死了一个绊脚石,让她们开心还来不及。 柳荷那个女人,别看平时细声细语,多一句话都没有,却是个需要防范的主儿,康敬兰没脑子,秦曼槐坐在大夫人的位置上,许多事情都做不得,眼下只有这个柳荷能与自己娘亲抢父亲的宠爱。 尤其她又大着肚子,两姐妹偷偷打听过给她养胎的大夫,说她肚子里的是个男胎,那怎么得了? 若是康敬兰那个没脑子的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也就罢了,柳荷若是真生了男丁,那岂不是水涨船高?到时候父亲势必要多多宠爱她的,还有娘亲什么事了? 娘仨一商量,只有将柳荷除掉,还有她的孩子,也不能留着。 至于那姓陈的男人和自家娘亲的关系,苏玉瑶和苏惠瑶并不知情,只以为是娘亲在外头找的山匪,常日以杀人为生。 昌郡王府的人听说了苏家的这事也觉得心惊,杨氏是个心中有筹码有算计的人,她当即就说“定是他苏家里头同了内贼了。” 连带着苏耀告假一天没上朝,没几天萧乃雄就登门看望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的补品,顺带着送来了余下的聘礼。 这聘礼差不多送了三趟才送完,可见昌郡王府的富贵。 “得知你苏家出了事,也不好过来叨扰,这就等了几天才来。”萧乃雄笑着说。 苏耀虽一脸的疲惫,但面上儿事还是要做足,忙作揖说“萧兄说的是哪里话?我还怕家里的事惊扰到你们呢,凌哥儿和祁哥儿没受惊吧?” “他们那两个不长心的,什么事能吓着他们?” 两人一起笑。 难得昌郡王府的人来了,不过只是萧乃雄带着家丁,萧凌和萧祁并没来,苏玉瑶和苏惠瑶白打扮一场,满心欢喜的到了前厅来,又灰头土脸的回了映霞居。 “都是你!也不打听清楚,害我出了这么大一个丑!”苏玉瑶踢掉了脚上的鞋子,气愤的坐在床沿边。 侍女千兰捡了鞋子放在一旁,解释道“奴婢也不清楚,还是二娘子身边的姐姐告诉我的,姑娘别气…” 一听这话苏玉瑶更生气了“娘她也是的,怎的这般不注意,害的女儿出丑!” 这时曹千怜从外头进来,先是瞪了苏玉瑶一眼,随后说道“你明白什么!昌郡王府这么好的亲事,能是小辈做主的?你若哄不得那萧乃雄满意,就别怪娘不为你筹划,眼看着苏沛瑶那个死丫头攀高枝吧!” “这…”苏玉瑶脸一红“她愿意嫁那个庶子那就让她嫁!不抢我的祁哥儿就成!” “好女儿。”曹千怜坐在她旁侧“萧乃雄是个不拘小节的,你入他的眼可比入他大夫人的眼要容易的多,他要是真相中了你做儿媳妇,想来那大夫人也不能说什么。” “可我已经回来了…”苏玉瑶声音越来越小“还怎么好意思再回去?” 曹千怜真心觉得这个女儿的脑袋不够灵光,话已经点到这份儿上也无用,当即就摆下脸子来“回来了不会再去?等萧家和我们家成了亲家,还愁见不着他?你的脑筋但凡灵活点,那好亲事都几家几家的围着你转!” “说的倒是轻松,那老太太坐在那又不是摆设,疼四妹妹疼的恨不得给她供起来,我哪里有机会?” “既然那萧凌是个庶子,那就没必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四丫头愿意嫁那就让她嫁罢了,还有那个萧祁呢,你愁什么?” 虽然萧凌生的好看,但好看不当饭吃,苏玉瑶心里明镜一般。苏沛瑶作为嫡女,却嫁给了昌郡王府的庶子,而她作为庶女,若是能嫁给萧家的嫡子,那保准谁看她都得高看一眼。 说白了,就是萧祁身上的吸引力比萧凌强多了。 柳荷的身子好了一点,苏婉瑶也搬出了沁竹轩,临走前苏浅瑶送给了她一对小铃铛,不贵重,就是图个好玩。 “谢五姐姐。”苏婉瑶微微福身“妹妹会将这铃铛小心保存的。” 天气再冷些时,让苏家重姑娘头疼的事也紧接着来了。 先前母亲生病所以回去照料的女学究回来了。 苏墨瑶是个一提起学究就害怕的人,她让赵妈妈出去打听了好些消息,真假参半。 有人说女学究的母亲死了,她伤心难过,准备出家,这次来是辞了做姑娘师傅的事。 听见这个,苏墨瑶却开心不起来。死了人是不好的,尤其是母亲离开自己,苏墨瑶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又会如何,如果可以,她宁愿女学究一直教自己,而保她母亲的性命。 世事难料,上次见她时还意气风发的,如今回来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精神气儿。 送走了女学究,沁竹轩的几个姐妹都觉得很心酸,而反看映霞居的两姐妹,就好像是受了大赦一样开怀自在。 “人家是失了母亲的人,你们这般兴奋是为了什么?”苏墨瑶有些看不过去,出声训斥道。 “你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苏玉瑶不服气的顶回去“忘了她罚你抄书的时候了?现在装的惋惜人家,实际上心里都开心的就差放爆竹了吧?真是难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看人要看里头货,如今你这般,以后谁敢娶你?见着人家过的不顺当就得意,人家也未曾对不住你啊!” 苏玉瑶站定,回头看她,脸上还带着笑容“我就是得意,怎么样啊?” 苏浅瑶拉了一把苏墨瑶,低声说“算了,别与她逞口舌之风,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这样不会长久的。” “对,我就是不长久,那又如何?若不是她整天拿那些之乎者也烦我,或许她娘还能多活两天,都是她自己不积德!”说完,苏玉瑶扬长而去,留下苏墨瑶等人生气。 可还没得意两天,苏耀便请来了另一位学究。 这次的女学究姓舒,家世不算显赫却是清清白白,是个书香世家,舒学究的母亲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所以她身上也多多少少有她母亲的影子。 当苏耀将她领进门时,只见苏玉瑶和苏惠瑶的脸都黑的不行。 “舒学究,这就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有家里二房的女儿,平日里玩闹的一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辛苦学究先生教导了。” “苏大人过谦了,我瞧着这几个姑娘精神伶俐,是好教导肯认真学的。” “授课时谁若不听话您只管训斥,都使得的。”苏耀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姑娘几个一一见礼。 四十三:作业 这下还不等苏玉瑶几个开心,看样子这个舒学究可比之前的那个严厉的多。 这次见了面定下明天授课,还有之前在苏家官学念书的吏部尚书家庶女邵清儿,和礼部侍郎的独女乔澜,她们也会一同来。 苏韵瑶收拾了一下往日念书时用的笔墨纸砚,听璃笙在一旁说“这次听说淑阳郡主的两个女儿也会来,而嫡子在苍柏阁和几个哥儿一同读书。” 淑阳郡主?苏韵瑶回想了一下她的女儿,平时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只是她的嫡子倒是见过。 就是上次同五姐姐一起下棋的盛常煜。 “他来做什么?宁国公府不是有官学吗?” “官学听说是关了。”璃笙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纸张铺开,再折到一起,尽量不留褶皱“宁国公和淑阳郡主本有心让子女到相府上官学,但相府孩子不少,又有好几家的都在那上,就换了主意到这儿来了。” 苏韵瑶哦了一声,注意力却不在这儿。 盛常煜之前说起过,与五姐姐还有棋局对弈的那天,怕是这次来苏家上官学,就是他打算出来的结果。 宁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淑阳郡主身份高贵,宁国公位于正一品,那可是至高的荣耀,想上谁家上官学不成?怎的就下架到苏家这么个五品官职的地方来? 不知道盛常煜是用什么法子说动了淑阳郡主,苏韵瑶有些好奇,但她知道这事不是她能打听的到的。 “盛家两个姑娘都是什么样的人,你可打听着了?”映霞居那头,也为了这事在筹划。 盛家嫡子到苏家上官学,虽男女不在一起,但好歹在一个府中,还愁碰不着面?而且和他的姐妹先搞好关系总不会错。 苏惠瑶问完,刘妈妈就回答说“盛家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姑娘,嫡女叫盛桂芝,听说是个性情实在的,庶女叫盛桂言,眼睛下生时就有些毛病,在盛家一直不受待见,连同她生母也不受待见,外头人传是淑阳郡主刻意打压,其中真假不得而知,但是他们兄妹的关系一直不错,嫡女嫡子待这个庶妹都挺好。” 苏惠瑶若有似无的答应了一声,心想之前庆德候府来这儿的时候,好像说起过一嘴,就是淑阳郡主有意将庶女嫁与何家,不过因为天生眼睛不好的事所以这亲事没成。 而盛常煜待这么个庶妹都好,想必对待别人必不会差了。 倒是苏玉瑶想起了别的,问道“盛家嫡子可就是上次那个跟五妹妹在迎秋湖下棋的?” 刘妈妈答“正是。” “那两人也算是认识了,不会这次来我们苏家就是为了苏浅瑶的吧?”苏玉瑶一时担心起来。 曹千怜坐在一旁也思考了会儿,出声道“不能,苏浅瑶那个丫头弱不禁风的,哪个男子会喜欢?说不准娶回去没两年就没了性命,盛家嫡子又不是傻子,可能看上她那个身子骨的?” 听了这话苏玉瑶和苏惠瑶两姐妹也算是放下了心。 第二天早起时,苏家所有的孩子都焕然一新,连带着苍柏阁中那几个啃书的都被拽了出来,迎接舒学究和盛家的人。 最先到的是吏部尚书家的邵清儿,她一身银红色绣出水芙蓉的衣裙衬得她肤色雪白,活像个娇滴滴的花骨朵。见了苏家长辈先是行了礼,接着就到了苏惠瑶两姐妹的旁边,看起来她们感情深厚,不过这其中真假参杂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接着是礼部侍郎乔禄之女乔澜,她与苏惠瑶苏玉瑶也不错,经常奉承两人。 舒学究昨日已经见了几位姑娘了,不过是没见过苏家的几个哥儿,她前脚刚到苍柏阁的程先生也到了。 程先生是教几个哥儿的,不管姑娘家的事,也一向自傲,总觉得男女有别,男儿应当当家做主,女子应当相夫教子,两者之间不应有碰撞。 曹千怜一向看不上他,但又不能说出来。 盛家人是最后来的,宁国公并未来,而是淑阳郡主亲自前来。 一身彩淡细墨的衣裙衬得她高贵华丽又出淤泥而不染,头上的金簪明晃晃的,盛桂芝在一旁扶着,身后跟着的是盛常煜和盛桂言。 盛桂言的眼睛外表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大约是里头有毛病。盛桂芝乍眼一看和何念宁很像,不是相貌像,而是性格。 苏耀先是给淑阳郡主见礼,之后淑阳郡主客气道“有劳苏大人了,这几个孩子要在你家念一阵子书,不免叨扰些。” 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苏耀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官学是皇家爱戴天子恩赐,既然选定了我家,那就要尽教书育人的职责,谈何叨扰?” 听了这话淑阳郡主的脸上才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算是对这个苏家官学放心了,这才进了门。 盛家子女和苏家子女互相见礼,之后是邵清儿和乔澜,然后男子到苍柏阁,姑娘家到棋桓斋。 舒学究简单检查了一下几个姑娘的作业,就是之前那个学究留下的,文章字画。 草草一眼,她便知道哪个姑娘做事认真,哪个姑娘资质不错但不努力,哪个姑娘故意偷工减料。 苏惠瑶的那副花开富贵,好几团彩墨糊到了一起,连哪处是花哪处是叶子都难以分清,舒学究在见着这幅画时,脸色一下就不对劲起来。 接着是苏浅瑶的菊花图,她画的不是秋天郁郁葱葱一开开一大片的,而是含苞待放的菊花,乍一眼只觉得赏心悦目,比那副花开富贵不知强了多少。 舒学究赞赏的点了点头,又接着看下一副。 苏韵瑶的垂柳映阳被放在了最下面,舒学究看见时眼前一亮,拿起来欣赏了好一会儿。 最后苏浅瑶、苏韵瑶和苏青瑶的画被单独挑出来,舒学究要将这三幅画裱起来。 这可能气着了苏玉瑶,她小声嘀咕着“我那副日出也没差到哪去,怎么不见她单拿出来?定是为了讨大夫人欢心,故意应承的!” 这话不偏不倚的传进了苏韵瑶的耳朵。 自家母亲共有三女,可怎么不见舒学究将十姐姐的画拿出来?而青瑶姐姐是堂姐,根本不是大夫人生的,又何必借着她讨好? 苏玉瑶这话不过是心中不服气,就连她自己都像明镜一样清楚,就是因为她画的不好,所以才不入舒学究的眼,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作业中的抄书舒学究也检查了一下,原本说的是十五遍,可有人抄了十八遍,有人抄了十四遍,更有甚者只抄了九遍。 十八遍是苏青瑶抄的,十四遍是苏易瑶抄的,九遍是苏惠瑶和苏玉瑶抄的。 其余的姑娘都抄了十五遍。 舒学究淡淡一笑“玉姑娘和惠姑娘这作业怎的较比旁人少了几遍?”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苏玉瑶和苏惠瑶都是前夜连夜抄的书,原以为这新来的学究不会管之前学究留的作业,不想她还真的数了。 两姐妹还特意抄的一样多企图蒙混过关,眼下看来是不行了。 “回学究的话,学生夜里抄书精神不济,不小心碰倒了烛盏,差点将两份作业都烧了,这些是剩下的,学生和三姐姐并没有偷工减料,实在是不小心的过错,还请舒学究不要生气。” 舒学究答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纸张放下,坐直身子看着苏惠瑶。 可能是心虚的原因,苏惠瑶垂下眼帘,不敢与舒学究对视。 “惠姑娘和玉姑娘的作业少了六遍,回头每人抄好十二遍,明日上课时交与我,至于易姑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抄两遍交与我就是。” “什么?”苏玉瑶坐不住了,站起身道“舒学究为何如此安排?我与七妹妹又没少写什么,只是不小心被烛火烧了而已,怎的就要多抄一倍?” 舒学究不急不慢的回答“志不强者智不达,玉姑娘若觉得不服气,大可以告知你的父亲,看看他如何评价此事,前一位学究定下的是十五遍,多写无妨,却是少一遍都不成,两位姑娘整整少了六遍,与我说是被烛火烧了?未免有些难以让人信服吧?人生在世没人会关注你究竟有何经历,而是在意你最后的结局如何,今日你们姐妹送上来九遍,那就是只抄了九遍,又有何辩解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苏玉瑶气的脸红,继续争辩道“那东西多背两遍也就会了,何必要动手抄?舒学究莫不是以为这官学上的姑娘一天天都无事可做?” “读书得益在自身,你学会的那些学问,始终都是你自己的,没人抢的走,如果玉姑娘认为给你留作业是害你的话,那大可告知苏大人,就说这世间的学问没有你不会的,官学这无用的东西不上也罢!”舒学究的语调始终不徐不疾,和她比起来苏玉瑶就像是个不明事理的泼妇,与长辈说话脸红脖子粗的。 “学究让把剩下的补上那补就是了。”苏惠瑶出言调解道,怕她三姐姐下不来台。 四十四:替写 要说这作业留的可是不少,就抄一遍都要抄好久,前一位学究不知要离开多久,就多留了些。 十二遍可不是少数目,就算是苏惠瑶和苏玉瑶抄到天明也未必抄的完。 曹千怜心疼两个女儿,便在一旁守着,说道“那个姓舒的可真不是个东西,一个女儿身整天教什么学问,没听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吗?竟让我女儿受这种苦楚,等以后高嫁出去,收拾不死她!” 三遍过后,苏玉瑶放下毛笔转了转手腕,只觉得手指像是抽筋一般,实在是不愿意再写下去了。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那纸笔替我抄一些!”苏玉瑶冲着千兰和千琴喊道。 话音刚落,苏惠瑶也觉得此招靠谱,便吩咐侍女小蝶小卉也来帮她抄,做替写的伙计。 好一会儿过去,十二遍才勉强抄出来,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因为几个侍女学问不高,还要学姑娘的字学的像。 “我看那个老刁妇还用哪只嘴说我们,瞧不起我们庶出的就直说,何必搞那些弯弯绕绕?”苏惠瑶一张纸一张纸的检查,有个别字迹不像的就用毛笔沾上墨涂一涂,故作出墨水阴了纸张的样子。 沁竹轩中,苏韵瑶正在看书,身旁苏墨瑶叽叽喳喳个没完。 “你都没看当时三姐姐那张脸,都要拧出水了!” “七姐姐还好意思说什么烛火烧了作业,她那点子小心思也就哄哄爹爹吧。” “我看这个新来的舒学究是真的不错,待人做事一丝不苟的,一点也没有偏见谁的意思,三姐姐居然还说什么她是为了捧大夫人,我娘那么好用得着别人捧?” 苏韵瑶放下手中的书,回过头“十姐姐你作业可写完了?” 苏墨瑶摇摇头。 “难道你也想像三姐姐她们一样,点灯熬油的补作业?” 苏墨瑶又摇摇头。 “那还不快去写。” 一想起作业没写,苏墨瑶就像是火烧了眉毛,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房间。 苏韵瑶这儿总算安静了会儿。 原本苏惠瑶两个今天还想多见盛常煜几次,可自打灰头土脸的从棋桓斋出来后便一直闷在映霞居内补作业,根本没空去苍柏阁见他。 倒是下学后,盛常煜到了棋桓斋一趟,与苏浅瑶简单说了两句话,意思是之前我说还有对弈的机会,这不就有了? 苏浅瑶脸红了一下,多了也没说什么,拉着两个妹妹就赶快走开了。 新来的两个姑娘今天倒是没怎么出彩,不过刚来第一天就看了一场好戏,苏玉瑶被舒学究拐弯抹角的训斥时,差点让盛桂芝笑出声来。 少写了就是少写了,这么点小事都要骗人找理由,那这人的人品也着实让人堪忧。 第二天到棋桓斋时,苏玉瑶垂头丧气的,应该是昨夜抄写的太多,今天精神头不大好,而苏惠瑶倒是轻松一些。 毕竟该写的都写了,舒学究还能说什么? 纸张交到舒学究手上,苏易瑶写的乖巧,一字不差,连带着昨天舒学究留的作业也写的不错。倒是玉、惠姐妹二人的作业,让舒学究眉头微皱。 随手翻了翻,只见她的眉头越皱越深。 最后她将那摞厚厚的纸张搁在了桌面上,阴着脸说“玉姑娘和惠姑娘可真是有出息,我不过是第二次来,没必要这般对付我吧?” 那字迹虽然丑陋了些,但与苏玉瑶和苏惠瑶的字很像,就连她们自己都分不出是谁写的,没理由舒学究一眼就辨别出来了啊。 苏玉瑶不信,还犟嘴道“学究说的是什么话?学生听不懂。” “那好。”舒学究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悦的脸色都化作了一抹微笑“那就请玉姑娘身边的侍女将苏大人请来,让他分辨一下哪些是玉姑娘和惠姑娘写的,哪些是代手写的。” 这…苏玉瑶一下就慌了神。 还是苏惠瑶有主意,定了定神后站起身客气的说“爹爹今天不是休沐日,估计是还没回来,等回来了也未必会往棋桓斋来,学究先生请体谅学生心疼父亲身体的心,别请他了吧。” “无妨。”舒学究却像是笃定一样“方才我来时眼看着苏大人回到了府上,坐在这儿才没一会儿,想来他是愿意过来的。” 到最后苏玉瑶也没让侍女动,还是舒学究让旁的姑娘去请来了苏耀。 两人找人替写的事让苏耀觉得脸上过意不去,阴着脸进了棋桓斋,进屋就瞪了两人,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可真是有能耐!学究先生让你们写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可倒好,竟然想出来找人替写的法子,糊弄谁眼瞎呢?” 说话间他接过了舒学究递来的纸张,也随手翻了翻,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最后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爹爹您误会了,那些都是女儿与七妹妹连夜写的,绝没有找人替写一事。”苏玉瑶被那拍桌子声吓了一跳,忙跪下说。 苏耀冷哼一声“也就是你们这几个不喜读书的蠢货才以为旁人跟你们写的没什么不同,但你爹爹我是靠写字生活的,一眼便知这些非你们的字,还有什么辩解的?” 话还未说完,苏惠瑶提裙跪下,哭道“爹爹您真的误会了,女儿怎么可能…怎么敢…” “哼,你不敢?”苏耀沉着脸,指着她们姐妹道“昨天舒学究就查出来你们抄书少抄了六遍,罚你们是为了让你们长记性,让你们走正道!你以为是坑害你们啊?舒学究不与我说也是保全你们姐妹,不承想你们竟想出这等法子逃避抄写,这么有能耐是不是我这个当爹的都应该把位置让给你们?” “女儿知错了!”苏惠瑶连磕两个头“爹爹,惠儿知错了…实在是昨夜女儿抄书抄的疲累,娘亲也陪着我们点灯熬油,夜里有些发烧头疼,打小祖母和父亲就常教导惠儿和三姐姐要重孝道,眼看着娘亲遭罪怎能隔岸观火?” 曹千怜病了?苏耀的脸色有些缓和,但舒学究和旁人家的姑娘还坐在那儿,他必须得做出样子来。 “二娘子病了自有侍女伺候,真病痛难忍我苏府也不差一个大夫,你们有错当罚,跟我扯什么孝道?今日别说是二娘子病了,就是你们病了也得把差了的补上,少半个字都不成!剩下的由舒学究做主,她想怎么责罚你们都是你们活该!” 舒学究一听这话便知,这苏大人是个疼爱二娘子的,说这话也不是真为了让她惩罚两个姑娘。 “大人做主就是,一味罚姑娘们抄书也不好,差的补齐了就是。” “学究先生深明大义,可别为了这几个不成器的丫头生气,想怎么处罚随意,我都无二话。”苏耀此时的神情已经彻底的缓和了过来,不再是因为女儿找人替写而生气,更多的是担心曹千怜的病情。 苏墨瑶很是看不上她们这般,在座位上撇嘴的样子也尽收舒学究眼底。 曹氏母女除了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好像就不会旁的了,偏偏父亲就吃这一套,回回败在这招数上头,也不看是多气愤的事,转身曹千怜一抹泪,他就全忘了。 舒学究知道大宅子里难免都会有这样的事,她只是个教书的,也不想掺合进来,随她们姑娘怎么闹去,只要在课堂上消消停停的,布置的作业完成,那就是闹翻了天也和她无关。 虽然很多人不服气,但苏耀都出面了,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 不过几日内苏玉瑶和苏惠瑶的作业都完成的不错,该写的都写了,虽然背诵的东西依旧磕磕绊绊,但好在没想什么歪法子对待作业。 做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苏耀请舒学究来不是为了 她能将姑娘们教的多么多么好,只有姑娘们整天在学堂读书习字,在外头有个好名声,就比什么都强。同样的,舒学究也不能管的太过分。 盛常煜终于又和苏浅瑶下了一盘棋,这次是苏耀在场,他还想着指点两人来着,原以为自己的棋艺已经算不错了,没想到这个姓盛的公子和自己的亲女儿都比自己高了一筹。 指点不成,苏耀只好安静的在一旁观棋,两人来来往往,眨眼间棋盘上又是新的局势,围观的人都紧张的很。 男女不宜亲近,这棋只下了两盘,苏耀便示意不能再下了,不然会传出闲话,苏浅瑶是个听话的性子,便出声说有些乏累,要回去了。 盛常煜正在兴头上,听苏浅瑶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作揖道“五姑娘身子要紧,咱们来日再下。” 回沁竹轩的路上,苏浅瑶被苏玉瑶两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个姑娘家,怎的这般不知羞耻?离煜哥儿那么近做什么?你不要脸,我们苏家人还要脸呢!” 苏浅瑶不出声,换了路要离开,不想苏玉瑶又挡在了前头。 同行的还有乔澜和邵清儿。 “方才爹爹也在场,他都没说什么,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苏墨瑶站到苏浅瑶的前头,冲着她们说。 四十五:巴掌 “爹爹不说是因为方才盛家公子在,你还真当他不嫌弃丢人啊?”苏玉瑶上前两步“你可别当我们苏家是没品的下等人家,随便让你勾搭别的公子。” 苏浅瑶的脸通红,可她不是那种顶嘴的人,又换了路准备离开。 “三姐姐可真是健忘呢,可不知是谁每次萧家公子一来就往上贴,怎的,这时候倒是忘了?”苏墨瑶说。 “你!”苏玉瑶气急了,指着苏墨瑶道“你这个泼皮!说什么浑话呢!”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苏墨瑶依旧不甘示弱道“每次萧家二哥儿一来你恨不得抓着他说话,是你说话的地儿吗?那是四姐姐以后夫家的兄弟,轮的上你贴?” 话还没说完,苏玉瑶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苏墨瑶的脸上。 “你做什么!”苏韵瑶一把将她十姐姐扯到身后。 “忤逆兄姐的东西,该打!”苏玉瑶仍不消气,接着又想甩一巴掌上去。 乔澜和邵清儿在一旁笑着,恨不得笑出声来。 苏墨瑶眼睛都红了,甩开苏韵瑶走上前去,大声吵嚷道“本就是你有意贴近萧祁公子,怎的,还不让人说了?” “没有的事!”身边的人不少,还有几个是别人家的,苏玉瑶有些下不来台,又想对苏墨瑶动手。 这时,盛桂芝和盛桂言两人结伴从一旁走来,出声道“苏家当真是好家教啊,庶女姐姐可以肆意对嫡女妹妹动手,而嫡女妹妹有理说不出,活活被堵了嘴。” 苏玉瑶转头看她,心中一慌,没了能耐。还是苏惠瑶出声说“桂芝姐姐说的哪里话?实在是十妹妹出言不逊颠倒是非,三姐姐气急了才打了她。” 盛桂芝看了苏惠瑶一眼,并没接她的话,而是冲着苏玉瑶说“我盛家子女到你苏家上学也有几天了,旁人倒是没看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倒是你们姐妹俩,恨不得搅和个地覆天翻,莫非这些都是旁人的错?” 苏惠瑶刚要辩解,只听盛桂芝又说“我没空理你们的事,但既然在苏家念书,就希望周遭安静些,若是惠瑶妹妹和玉瑶姐姐仍要吵闹个不休,那我们就只有离开了。” 不等她们说话,盛桂芝带着苏浅瑶等人就走,头都不回的将苏玉瑶等人扔在了原地。 盛家家大业大,宁国公和淑阳郡主随便拿出一个都不是苏耀惹得起的,他们的子女又有谁敢惹?借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啊。 这次替苏浅瑶姐妹解围,其实盛桂芝是带了私心的。 原本淑阳郡主看不起苏家,觉得只是个五品官职的小门户罢了,后来盛常煜求到了盛桂芝头上,由盛桂芝出面到淑阳郡主面前说想到苏家念官学,这才能来。 至于求的是什么,自然就是苏浅瑶了。 不过这些苏浅瑶都不知道,盛桂芝也未说。 “谢桂芝姐姐替我十姐姐解围。”苏韵瑶微微欠身道。 盛桂芝随手扬了扬手“不用客气,庆德候府的念宁姑娘与我交情不错,她说苏家有几个她玩的要好的朋友,还说苏家有两个二娘子所生的女儿与你们一直不对付,这我就掺合一下,你们别放在心上。” 苏墨瑶脸上倒是不疼了,因为苏玉瑶这一巴掌虽然使了力,但并没完全打在脸上,被苏墨瑶刻意躲开了。 不然怕是这时候的她要跳高着找苏玉瑶算账呢。 她也简单的和盛桂芝道了谢,然后随着苏浅瑶等人离开。 “你看这个苏家五姑娘怎么样?”盛桂芝问盛桂言。 盛桂言一向不爱出声,但对她这个姐姐不一样。 “浅瑶姐姐很有大家风范,方才的事姐姐你也看得清楚,她并未和苏玉瑶几人争吵,是个温柔的人。” “怕是太温柔会吃亏啊。”盛桂芝盯着空中飞着的一只麻雀,落在枝头上,不时回头钳一钳自己的毛“在大宅子中不用心计的人,能走多远?太温柔迟早会害了她。” 苏韵瑶等人一起去倾宁轩看了四娘子柳荷,她的伤恢复的不错,不过因为失了孩子一直郁郁寡欢,苏婉瑶也同她一起不愿意说话了。 柳荷不愿女儿这般消极,有心让女儿多和苏韵瑶等人接触。 这个大宅子中,也就大夫人秦曼槐的女儿和三娘子康敬兰的女儿会待苏婉瑶好些,旁的都不能相信。 其实二房的大夫人方莅人也不错,苏青瑶更是被她教导的芝兰雪树,可方莅只是个二房的大夫人,在这个苏家几乎说不上话的,又能帮衬柳荷什么? 二房的二娘子胡芷柔也是个心机颇深的人,一向和曹千怜走得近,在这个宅子里她们就像是亲姐妹一般生下的两个女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欺负苏婉瑶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待她好? 相比之下,苏韵瑶等人已经很好了。 “大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因为我的事连累大夫人也病了,我可真是惭愧。” 苏浅瑶站在一旁,恭敬有礼道“大夫人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急火攻心和没休息好,大夫说静养几天就无碍了,想来痊愈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倒是四娘子您需要好好休养。” “听说家里来了新的学究先生,我这拖着个带伤的身子也不好去见,也不知人怎么样,婉儿在课堂上不愿说话,你们做姐姐还请多担待。” 提起舒学究,苏墨瑶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舒学究这人不错,待三姐姐她们和我们一样,谁作业少写了都不成,一点也没偏待谁,对十二妹妹也是颇多照顾,这个四娘子您就放心吧!” 柳荷欣慰的笑笑,并未说什么。 老太太难得放苏沛瑶从闲月阁出来,她先是到棋桓斋溜达一圈,接着又到了映霞居看完曹氏母女。 苏玉瑶先前还因为苏墨瑶顶撞她气的不行,见苏沛瑶来了便哭哭啼啼起来,这样的情况苏沛瑶是一定要问问的。 接着苏惠瑶抹着泪说“十妹妹出言不逊,竟说三姐姐有意与萧家公子亲近,四姐姐你说,这可是败坏名声的事,她怎么可以…她这是要害死我三姐姐啊…” 苏玉瑶适时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脸的无辜。 “什么?墨瑶竟如此说?”苏沛瑶一脸的惊讶。 “可不是?”苏玉瑶哽咽道“她仗着盛家姑娘替她撑腰,还打了我一巴掌呢,明明就是五妹妹与盛家公子走的太近,我怕连累了苏家其他姐妹的名声想着告诉她两句,不想竟惹上了十妹妹记恨,我…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有愧…” “三姐姐莫难过。”苏沛瑶替她擦了擦泪花,愤恨的说“墨瑶仗着她娘是大夫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些年你们受的委屈那么多却都瞒着爹爹和祖母,不能再这样了!以后岂不是要让沁竹轩的骑到头上去!” “四姐姐有所不知。”苏惠瑶哭的怜人“前一阵子栽赃我们毒害她们也就罢了,可祖母和爹爹都信了,这样的委屈我们也是受得的,但十妹妹她们却一直不依不饶,现在连带着舒学究也越发向着她们了,看来我和三姐姐在这个家里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但是我不信,你们不是做那种事的人。”苏沛瑶愤愤不平的说“这事你们交给我,我替你们收拾她们,反正我要出嫁了,祖母也不能怪我什么。” 苏惠瑶抓住了她的手“四姐姐不可!那沁竹轩的别看表面装的懵懂无知,实则和大夫人一样,都是有心计的,我怕四姐姐你不是对手啊!别因为我们姐妹连累四姐姐再惹上记恨…” “我能怕她们?”苏沛瑶不服气的说“沁竹轩的见了我都是要叫声姐姐的,还能动手打我不成?三姐姐七妹妹你们别怕,有我呢!” 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人感激的笑,又说“这个家里也就你待我们这样好了,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们是庶出的,有什么不好的都扣在我们头上,亏得你还相信我们,怕是你出嫁了以后,这个家里我们更无法立足了…” 苏沛瑶心中难过,紧握着她们的手道“说什么傻话?二娘子是我半个娘亲,可比大夫人要亲上许多,你们就是我亲姐妹!等我在昌郡王府站住了脚跟,看她们谁敢欺负你们!” 快入冬的天气冷的厉害,各个院子中早已预备好了银炭,映霞居中的小厨房也开了起来,美名其曰是曹千怜身子不好,需要时刻准备着,实际上这身子不好究竟是真是假,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留云斋一向不惹人注意,像小厨房这种东西更是不会有她们的份儿,苏锦瑶不止一次问过康敬兰“为何每年冬天映霞居都有小厨房想吃什么都成,而咱们留云斋却要到大厨房取饭?” 每次听见这话,康敬兰就会抱怨道“你娘我要是有曹千怜一半会装可怜,你爹爹早把小厨房预备上了,也怪我。” 倾宁轩因为事情多的缘故,苏婉瑶身子弱,柳荷还在养病,所以也预备了小厨房。 四十六:论辩 舒学究教书确实有自己的一套,这点就连苏耀都佩服,苏玉瑶原本是个看书就头疼的主儿,经过舒学究这么一**,竟然也能背出些东西了。 林满居消停了一阵子,茉儿也不大吵闹了,但孟氏的病却一直未好,心火郁结那是心病,说到底连如何医治都说不清楚。 不过其中苏应宵陪过茉儿几次,到她屋中住的,也不怪孟若芊的病一直这么拖着不见好,苏应宵别的本事没有,左右逢源的把戏倒是不错。 这天刚下了学,几个姑娘一同往沁竹轩走,其中还有三娘子的女儿苏锦瑶,还未走到沁竹轩,就见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来了。 “给姑娘们请安。”周嬷嬷微微福身,接着道“老太太请姑娘几个过去,说是有些事须得论辩清楚。” 论辩事情?什么事情?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熙斋依旧素雅,花花草草虽然凋零的差不多了,但竹子却依旧屹立在那。 老太太身穿暗红色绣冬梅映雪的绒面料子坐在上座,几个姑娘进去后一起行礼,接着老太太询问了一番在棋桓斋读书如何,可有什么不悦的事,姑娘们回答的得当,老太太便开始问起了别的。 “墨儿,你过来。” 苏墨瑶听见被点了名,便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轻声唤了句“祖母。” “我听说你颠倒黑白,让你三姐姐和七姐姐受了委屈,不理解她们的好意也就罢了,竟还动手打了你三姐姐,可有这事?” 老太太的目光像是要将苏墨瑶看穿一般,盯的她浑身难受。 但俗话说不摸锅底手不黑,不拿油瓶手不腻,苏墨瑶原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又怕什么? “祖母这是打哪听来的?完全就是颠倒黑白!” “哦?”老太太倒是一挑眉毛,笑着问道“那墨儿同祖母说说,究竟事情是如何。” 当她听见四姑娘说起这事时,老太太就是一万个不信,不然也不会笑容可掬的询问这等不敬兄姐不守孝道的事了。 “是三姐姐与萧家二哥儿萧祁走的近在先,每次萧祁一来她都恨不得扒着人家说话,前几日五姐姐不过是与那盛家公子下了盘棋,那日爹爹也在场都未说什么,还指导两人来着,谁想到三姐姐却不高兴起来,拦住了孙女们的去路,先出言不逊往五姐姐身上泼脏水,孙女也是气急了,便提起了她与萧祁的事,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她竟然打了孙女一巴掌。” 苏墨瑶越说越生气,直接跪到地上“祖母您聪明,您想想,若不是心里有鬼她何必怕人说?五姐姐被她训斥一顿也没说上手打人啊!世上怎会有她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人,明明是她动的手却说是我打的她?” 老太太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苏墨瑶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坐下吧。”接着老太太看了一眼苏浅瑶“浅儿,你十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回祖母的话,十妹妹说的都是真的,那日三姐姐和七妹妹不知为何拦住了孙女们的去路,争吵过后就打了十妹妹。” 听见这话老太太心中就有数了,示意周嬷嬷过来“去映霞居将玉儿和惠儿叫来,顺带着到闲月阁将沛儿叫来。” 周嬷嬷腿脚不慢,闲月阁离常熙斋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她先是叫苏沛瑶去常熙斋,接着又一人到了映霞居。 苏玉瑶正在为今天的作业发愁,苏惠瑶捧着个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蝶端着热腾腾的果子放在桌面上,但并没人动。 今日在棋桓斋,盛桂芝又一次教训了两人,原因是她们两人对盛常煜的心思不纯。 盛常煜从大门进来,与两个妹妹分开后便准备往苍柏阁方向去,却被苏玉瑶和苏惠瑶二人拦住了去路,说苏惠瑶棋艺也不错,有时间可以切磋一下。 盛桂芝是大宅院中出来的贵女,什么手段没见过?这点子心思就相当与放在明面上一样。 当即她就出了门,出言磕碜了两人几句,差点让她们没下来台,后来上课的时间也都是低着头不出声,舒学究点到名字了也是半天才起身。 苏惠瑶不喜欢这个盛桂芝,但若想嫁进宁国公府,就定要与这个‘小姑子’亲近,但貌似这个‘小姑子’对自己的敌意很大。 可她对沁竹轩的那几个怎的态度那么好?自己比她们差什么?苏惠瑶不服气,狠狠的将杯子放在了桌面上,溅出来了茶水她也不以为然。 “姑娘,常熙斋周嬷嬷来了,正叫两位姑娘过去呢。”千琴进来说。 “周嬷嬷?”苏玉瑶和苏惠瑶相视一眼,又看向千琴“娘呢?没说把娘也叫去?” “没说,就是说叫两位姑娘,还说老太太着急,让姑娘速速起身。” 没办法了,两人再不情愿也得往常熙斋赶,不过临走时苏惠瑶嘱咐千琴说“你查着时辰,我们要是半天没回来,就叫娘去替我们解围。” 映霞居离余鸿苑很近,可离常熙斋却属实不算近,这么东拐西拐的,好一会儿才到。 屋中坐着的苏浅瑶等人显然让苏玉瑶两人有些惊讶,老太太身边坐着苏沛瑶,倒是让苏惠瑶猜出了些什么。 “走近些,停在门口像什么话?”老太太不悦的说。 苏沛瑶也是一头雾水,稀里糊涂的被周嬷嬷叫了来,稀里糊涂的等着三姐姐和七妹妹,祖母一句话没与她交代。 苏惠瑶先行一步跪在地上,苏玉瑶紧跟其后,眼中泛着泪花先是给老太太请了安,接着又询问叫她们来是什么事。 这眼泪可以说是说有就有,一点停顿都不需要。 可怜兮兮的样子倒是让苏沛瑶有些心疼,这得是在这苏家受了多少委屈才如此的? 可老太太不吃那套,问道“沛儿说你们二人在棋桓斋附近被墨儿打了,可是有这事?” 苏惠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苏沛瑶这个没脑子的,竟然将此事讲给了老太太听! 原本她们卖惨是打算让苏沛瑶出手治一治她们,毕竟苏沛瑶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做什么老太太都会原谅,拿她当刀子是最合适不过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没长脑子的竟然将这些事告诉了老太太! 看苏浅瑶她们也不像刚来的样子,定是老太太都询问过了。 苏惠瑶眼睛一转,流下两行清泪道“祖母问的事孙女不能说…孙女不知道…” 苏玉瑶也说“孙女并没被十妹妹打,是四妹妹听错了…”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倒是让苏沛瑶更心酸起来,她下坐将她们两个扶了起来,出言道“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有祖母在这儿呢,谁还能动手打你们不成?放心,祖母最是公平,不会向着她们的!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都这个时候了,苏沛瑶却好没转过脑筋来,不禁让老太太扶了扶额头,有些头疼。 “墨儿她们说玉儿你和萧家公子走的近,这事你可认?”老太太没给她们卖惨的机会,直接出声问道。 这问题倒是让苏沛瑶有些不好意思,萧家两个公子,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她的未婚夫。 苏玉瑶又跪到地上,哭着说“没有的事,孙女自知女儿家应该恪守本分,知道闺中女儿最重要的是名节,怎敢和萧家公子走得近?” 苏韵瑶在一旁冷笑一声,惹来了老太太的目光。 “韵儿,你说。” “前几次萧家人来的时候三姐姐都会凑上去说话,府中侍女家丁看见的可不止三五个,在萧家要离开时三姐姐也是追着马车要送人走,就连爹爹都见着了,如今三姐姐说自己恪守闺中女儿的本分,真让妹妹我感到好笑。” 老太太点点头,又看向苏玉瑶。 不知何时,她的这个孙女和曹千怜越来越像了,模样做事待人接物,都如出一辙。 至于自己那个排行第七的孙女,更是和曹千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天哭哭啼啼个不停。 苏玉瑶看自己老底都被揭出来了,当即就起了身,指着苏韵瑶说“十一妹妹你应当谨言慎行才是!这种拿我清白当玩笑话说的,你的心思可真是狠毒!” “够了!”老太太手拍了桌子一下,虽没太用力,却将众人都吓了一跳,苏玉瑶只得老老实实的跪好。 “我苏家的女儿为何要缠着别家的男子?传出去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不知羞耻的东西!当真是曹千怜生的孩子!” 苏沛瑶跪在老太太面前“祖母明鉴…三姐姐和七妹妹这些年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都是她们还得,怕您担心所以一直不让孙女与您说,可是孙女怕再不说,她们俩就没命了!会被她们糟践死的!为了栽赃三姐姐七妹妹,她们什么话都扯的出来的!”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沛瑶,不轻不重的甩了她一个巴掌,让她一时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从小到大,这还是祖母第一次动手打自己,还是打的脸。 疼倒是没多疼,不过心中难受的很。 难道连一向爱护自己的祖母也开始向着沁竹轩那些人了? “你眼看着就是要成婚的人了,你以为我老太婆请人来,让你学规矩学体统是为了什么?就连这么点小事都看不清楚,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办!” 四十七:往事 “祖母…祖母您说的是哪里的话…”苏沛瑶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支支吾吾起来“孙女没有…真的是五妹妹她们欺人太甚,逼的三姐姐和七妹妹走投无路啊…” 老太太也心疼苏沛瑶这样,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摸了摸她的头“罢了,今日将这事论清楚,以后你出嫁就给我与映霞居的人断清关系!她们这是在把你当刀使啊!” 苏沛瑶哭哭啼啼,不敢看老太太,低着头任眼泪砸在地上。 苏惠瑶跪着往前蹭了两步,哭着说“祖母您误会了,孙女没拿四姐姐当刀使…四姐姐没有生母,在这个偌大的宅院中是二娘子给了她一丝慰藉,孙女敬爱四姐姐,怎敢对不住她?祖母您怎么说孙女都使得,您打孙女也使得,可别因为五姐姐她们冤了孙女,却连带上四姐姐受苦啊!” “你给我住嘴!”老太太气的涨红了脸,又看向苏沛瑶“我带你这么些年,本以为你会明辨是非,你会像你亲娘一样事事优秀人品才智俱佳,但你竟被曹氏母女哄骗了这么些年!” 老太太悔恨的捏紧了拳头,气的又是拍了拍桌子“罢了,也怪我没同你说,本想让你太太平平的长大,但今日若是我还瞒着你,就真的对不住你母亲了!” 苏沛瑶抬头看向老太太,一头雾水不知她会说些什么。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你母亲谭氏是你父亲的正妻,她善良聪慧,将这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可却有一人费尽心机想将她除去。”老太太看向苏惠瑶姐妹俩“就是你敬爱的二娘子曹千怜!当日你母亲生你弟弟时难产,就是因为曹氏去看望的她,不知说了什么,回来没一会儿就腹痛难忍,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这大概也是这么些年我无法原谅她的缘由,后来你父亲本有心去看看你母亲,却因曹氏说她头疼胸闷,就将你父亲哄骗到了她映霞居去,连你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就是你抱有善念对待的二娘子!若没有她,你的母亲现在还在!若不是曹氏费尽心机与你母亲争宠爱,又何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苏沛瑶只觉得头疼,老太太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她睁大了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转过头盯着苏惠瑶姐妹俩。 “这不是真的…二娘子待我那么好,事事为我着想,她怎么可能会害我母亲呢…” “她怎么不会害你?你和庆德候府大哥二的好亲事可不就是这么被她们搅和的!你醒醒吧!” 老太太提起往事,也是红了眼眶,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真苏沛瑶的头“今日我与你说这些,就是让你看清她曹氏是什么人,这些年她映霞居的人哪里受过一丝委屈?天大的错事你父亲都舍不得惩罚她一下,你告诉祖母,她们哪里委屈?” 是啊,她们哪里委屈呢? 苏沛瑶放声大哭,不仅是难过这么些年被耍的团团转,难过的是为映霞居的人打抱不平这么久,此刻才发觉是被骗了,更是难过自己生母的死竟然和曹氏有关。 周嬷嬷递上来一杯水想给苏沛瑶,却被老太太的手势阻止了,她放任着苏沛瑶失声痛哭,这次她不再担心她的嗓子会哑,不再担心她心中多难过,这眼泪是她该流的。 谭湘华死时苏沛瑶还小,尚不记事,老太太可怜她年幼也从未与她提起,却不想自己的善念差点害了她。 老太太也悔也恨,奈何曹氏这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一点证据也抓不到,因为谭湘华死的事惹上了老太太的怀疑,她竟然以上吊自证清白,苏耀晚一步进门,她就要吊死在房梁上了,最后勒的满脸通红,昏死过去。 所以苏耀才认为她清清白白,所以苏耀才心爱了她这么多年。 苏韵瑶等人也不知这么些陈年旧事,但眼下听着都觉得心酸难忍,何况苏沛瑶这么个当事人了? 一直以来她们沁竹轩的和这个四姐姐都不合,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苏沛瑶和映霞居走的近,常常给沁竹轩的人找麻烦,还总是不敬大夫人秦曼槐。 但她其实心中还是蛮善良的,不然也不至于被曹氏母女骗了这么些年。 “让四姑娘的侍女过来,将她送回闲月阁。”老太太理了理衣袖,神情恢复平静“咱们继续论一论你们的这些事。” 水露水菊稍微弓着身子走近,扶起了苏沛瑶准备回闲月阁,可苏沛瑶的腿却是软的失了力气,站都站不稳。 老太太皱着眉,只觉得心疼,可这次若是再因为心疼放任她越长越歪,那以后更大的悔事还在等着她,有她后悔难过的那天。 “玉儿说墨儿打了你,那就说清楚,今儿你们都在,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明白。” 苏玉瑶早因为方才的事吓得失了魂,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嘴唇子都发着抖说“祖母…祖母明鉴…是十妹妹动手打了孙女,吏部尚书家的三女邵清儿和礼部侍郎的女儿乔澜都可以为孙女作证…” 眼看着三姐姐话都说不清楚了,苏惠瑶也是怕的厉害,这可不单单是失了苏沛瑶这个好用的刀子,更是把母亲推向了风口浪尖。 “既然有人证,那就叫来,一同问个清楚。”老太太看向苏韵瑶等人“乔澜她们下学可是离开苏府了?” “没。”苏浅瑶回答“乔澜妹妹被舒学究留下背书了,邵清儿回了家。” “那巧了,将乔澜叫来。” 乔澜也的确和苏惠瑶等人说的一样,是苏墨瑶动的手,打了苏玉瑶。 这下苏墨瑶就坐不住了,明知道乔澜那个丫头一向和三姐姐七姐姐玩的好,却还奢望着她能为自己作证,简直是痴心妄想。 “祖母,乔澜姐姐说谎!”苏韵瑶起身跪下“那日盛家姑娘也在,明日上学时祖母可传她们问个清楚,她们自会还孙女们清白。” 苏墨瑶也赶紧跟着说“对对,桂芝姐姐和桂言姐姐也在,她们还出言训斥了三姐姐来着,祖母可以问她们。” 这下是彻底完了。 苏玉瑶抬起头蹬着苏墨瑶,站起身就要动手打她。 “玉儿!”曹千怜从门外进来,进屋后就甩了苏玉瑶一个巴掌“你怎么能和你妹妹动手!就算是她冤枉你在先也不该如此,娘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 苏玉瑶委屈,捂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从她方才的举动不难看出,她就是个急性子的人,两三句话说不明白就要动手打人。 老太太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活的。 刚要出声,却听见苏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看来是曹千怜来时还叫上了他。 “母亲息怒!孩子年幼,别因为她们不懂事再气坏了身子。”苏耀恭顺的奉上了一盏茶,余光不时瞟着老太太的脸色。 几个姑娘一齐给苏耀请安。 “你们这几个孽障!整天胡言乱语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女儿家竟还学得男子动手打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苏玉瑶刚要哭着争辩,却被曹千怜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这事你难道不该调查清楚?究竟是玉儿动手打了墨儿,还是墨儿打了玉儿?”老太太冷着声音问道,有些愤怒的将茶盏搁在了桌面上。 苏耀施了个礼“母亲您息怒!要不让儿子处理这事吧,儿子绝不会冤了谁,母亲您身子不好,就别操心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二娘子可真是有一套,都知道让耀儿来封我嘴了?” 曹千怜顺势跪下,哭哭啼啼的,未等她出声,老太太又说“今儿这事也弄不清楚,依我看倒不如等明天盛家姑娘来了,咱们一次论个清楚,看看你心爱的三女儿究竟有几副面孔。” “是,是。”苏耀扶着老太太起身,转头对着苏韵瑶等人骂道“还不滚回去,把你们祖母气病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皮!” 眼前的母慈子孝未免有些过火了,老太太也的确有些劳累,这事没个说实话的为证是不妥,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 其实她明知是三姑娘先动的手,还栽赃到十姑娘身上,可她今日没法说破。自己儿子疼爱曹氏母女,又怎会信自己的空口白牙? 倒不如明日来了证人,身份地位都是苏耀无法抵抗的,到时候他还不得乖乖的信服?由不得曹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有被罚处的份。 其实闺阁女儿吵架拌嘴是常事,打一个巴掌也未曾是什么大破了天儿的大事,但老太太不愿让曹氏母女这般猖狂,竟还敢屈污栽人,若是这次还不管,往日这苏家都由她曹千怜当家做主了。 几个姑娘都回了各自的院子,虽然这事和苏锦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还是吓的不行,与康敬兰说了好些。 其中曹千怜可能害的谭湘华难产的事,就连康敬兰都不知道,苏锦瑶说时她都不敢信,毕竟她进门时谭湘华都死了多年了,府中也无人提起这事。 “这可是人命官司!”康敬兰吓得茶都拿不稳了“曹千怜她哪里有胆子这样猖狂?那老太太既然知道,为何不报官抓她?” 没等苏锦瑶回答,康敬兰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对了,老太太手中定是没有证据,不然凭她对曹千怜的厌烦,早就将她绳之以法了,还能留她在府中?” 原来她曹千怜当真是如此胆大的人,做事还滴水不漏,就连活在大宅子这么多年的老太太都拿她没辙。 康敬兰原以为她曹千怜只会装可怜,惹得主君心疼罢了,没想到她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四十八:道歉 苏耀一路将曹氏母女送回映霞居,进屋后脸色就开始不对起来。 “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想的?非要把那盛家姑娘叫来细问,传出去丢的可是我们苏家的脸啊…”曹千怜一直哭哭啼啼的说,烦的苏耀耐心都没有了。 “你也给我住嘴,老太太这么做也有她的道理,倒是玉儿,你怎么能对你妹妹动手呢?” 苏玉瑶听见这话睁大了眼睛,泪花摇摇欲坠的在眼眶中,满脸的不可思议。 “爹爹您怎么也不信女儿了?” 苏惠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对苏耀说“求爹爹可怜三姐姐,她是被十妹妹她们冤了的,盛家姑娘看不起我们庶女,一向和五姐姐她们玩的好,既然看不起女儿们自然会扯谎对付我们,爹爹别信了她们的话啊!” “真要是这般我也就信了。”苏耀起身,板着脸说“可既然老太太已经决定,我也不好与她对着干,明天自会分晓。” “可这苏家,毕竟是大郎当家啊!”曹千怜也跪在地上,抓着苏耀的袖角,楚楚可怜的说“老太太容不下我们母女已经多年,必定会借势打压,若大郎不保护我们,这个家中怕是没人会保护我们了…” “够了!”苏耀转头看向曹千怜“你也是的,玉儿惠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怎的惹上了老太太的霉头?这事只能等明日盛家姑娘来了以后再说,若是老太太诚心处罚你们,我自会想办法,现在不要再烦我了!” 没等曹千怜说下一句,苏耀便离开了映霞居。 沁竹轩的空地上飘着好些的竹叶,天气越来越冷,眼下早晚出门都要穿着斗篷了。 不仅是干冷,时不时的还会有雨水。 璃笙跟着苏韵瑶回了房间,从书匣子中拿出了今天要写的作业。 苏韵瑶接过书,翻了几页后问道“璃惜走了快一个月了吧?” 璃笙闷声答应了一声。 苏韵瑶又翻了几页书,拿起羊毫毛笔蘸了蘸墨“有时间再去给她烧点纸吧,我怕她现在过的不好。” 璃笙没出声。 “映霞居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估计是将这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了,想查起来不是易事,而且四姐姐马上就要成婚了,想来祖母现在是不会让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差头的,若是曹氏母女这个时候做了什么,一定会激怒祖母。” “姑娘的意思是?” “三姐姐打了十姐姐,却颠倒黑白冤枉十姐姐,明日无论盛家姑娘说与不说,祖母都是生气的,但不过是一巴掌的事,能有多大?倒不如将这事闹的更凶,大到父亲没法子替曹氏母女遮掩。” “可姑娘想怎么做呢?” “不用我们费心机,盛桂芝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盛家哥儿这几天常被映霞居那姐妹俩纠缠,她不会坐视不管,这么好的机会,用不着我们点她,她必不会放过。” 盛桂芝和盛桂言自然不知昨日苏家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棋桓斋出来后便被周嬷嬷请到了常熙斋。 映霞居的和沁竹轩的人都在,连同盛家的两位,秦曼槐在养病不方便出门,乔澜和邵清儿也在。 难得这么热闹。 “那日我与妹妹想着在院子中散散步,也好消磨时间,等着马车来接,正巧听见附近有吵闹声就凑过去听,只听见墨瑶姑娘说玉瑶姑娘和萧家萧祁公子走得近,玉瑶姑娘可能是面皮上挂不住了,便出手打了墨瑶姑娘。”盛桂芝说。 盛桂言在一旁点头,像是附和。 “你胡说!”苏玉瑶原本是坐在椅子上,听见这话直接起了身,指着盛桂芝吵嚷道“你不过是嫌弃我们这些庶女罢了!什么鬼话你扯不出来?”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诋毁你?”盛桂芝转过头看着苏玉瑶,目光如炬盯的她一瞬间有些心虚。 “谁知道你为何厌烦我?”苏玉瑶说话声越来越小,坐回了椅子上。 “桂芝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表明苏大人和老太太。” 苏耀勉强扯出了几分笑容,客气道“你说,你说。” “惠瑶姑娘和玉瑶姑娘貌似对我哥哥有什么心思,几次三番的纠缠我哥哥,又是邀下棋又是要帕子的,还绣了些女孩家的东西要送与他,我们盛家是大户人家,怕是传出去对清誉有损,你们苏家的名声也不会好听,若是苏大人不能管两位千金,那我盛家只好到别处讨个念书的地方了。” 果然宁国公的女儿非同凡响,说话做事不拖泥带水,几句话就把苏玉瑶苏惠瑶姐妹俩攀附富贵,想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的心思抖落了出来。 苏玉瑶气的脑袋一懵,站起身就要动手,骂道“你居然这么没口子的污蔑我!你个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给我住手!”苏耀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苏耀身为五品官职,哪里惹得起宁国公这么个一品大员?盛桂芝的母亲是淑阳郡主,那可是一个比宁国公还难缠的,若是真惹怒了她,怕是苏家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因为苏玉瑶这一句话,怕是整个苏家都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起身狠狠的打了苏玉瑶一巴掌,想为她方才说的话弥补一些,但盛桂芝显然是动了怒。 苏玉瑶是被苏耀宠到大的,心中一点盘算也没有,只会流眼泪换同情,以为无论做错了什么父亲都会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只是骂了人而已,就换来了一巴掌。 显然是被打懵了,苏玉瑶眼泪都忘记流了,整张脸红肿的吓人。 曹千怜一下跪在地上,抱着苏玉瑶大哭,这时候苏惠瑶才缓过劲来,哭道“爹爹这是做什么?明明是她盛桂芝先出言冤枉三姐姐在先,爹爹为何胳膊肘向外拐!” “你还不住嘴!”苏耀扬起手就要再给苏惠瑶一巴掌,却在空中停了下来。 他的确舍不得打这两个女儿。 “不难看出,玉瑶姑娘的教养好的很,随意对嫡女动手也就罢了,还想打我,说的话也腌臜的很。”盛桂芝语气不悦道“看来我盛家是没法在苏大人家中了,不然被玉瑶姑娘哪日打骂了,连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太太一句话不说,只坐在上座冷冷的看着。 这是苏耀自己种下的因果,若不是这些年他对曹氏母女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有何至于苏玉瑶胆大包天到想对盛家嫡女动手?真真儿是仗着苏耀对她的放纵肆无忌惮了。 自己的恶果自己解决,老太太虽不愿苏家出事,但必须要给自己儿子一个教训了。 “桂芝姑娘说的是哪里话?这个孽障该打,出言不逊满口胡言,惹了姑娘不快,在这儿我向姑娘陪个不是。”苏耀这么些年,哪里说过这种话?哪里向小辈陪过不是? 可他深知面前坐着的不只是盛桂芝和盛桂言,更是整个宁国公府,淑阳郡主一句话的分量能惹得朝中都动荡不安,哪里是他苏家惹得起的? 可盛桂芝貌似不领情“苏大人客气了,不过做事要有始有终,今日这么草草了事,他日玉瑶姑娘依旧会这般,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看还是带着我那脸皮薄的哥哥离开好了,省着两位姑娘总动他的心思,到时候我这个做妹妹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不然被玉瑶姑娘欺负了去,盛家丢不起这个人。” “别别别。”苏耀歉笑着“这两个孽障我自会惩罚,不会让姑娘白白受委屈。” 盛桂芝听见这话便一脸看好戏的意思看着苏耀,像是逼的他必须做出样子来。 “不知礼数的东西!我白疼你们这么多年!”苏耀寻了身旁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打了苏玉瑶的后背“今日不仅要你对桂芝道歉,还要你罚跪家祠,你可有意见?” 苏玉瑶活这么大也没见过父亲这般,她早已吓得说不出来了话。 畏威不畏德说的就是这种人,苏韵瑶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苏墨瑶更是微笑着,心想父亲为何不打的再狠些? 曹千怜在地上蹭到了苏耀脚边,哭道“大郎息怒,玉儿和惠儿年幼,就由妾身替她们道歉跪家祠吧,她们身子弱,在家祠中跪坏了膝盖可怎么好?” “你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看来是不得不出声了“你女儿犯了如此愚蠢的错事,岂能由你代替?照你的话说,这世上还有罪犯伏法吗?都找人替代好了!” “母亲说的对。”苏耀一咬牙,知道今日这顿罚是必须得做出样子来,便又扬起鸡毛掸子狠狠的打了苏玉瑶两下,其中曹千怜扑到她身后替她挨了一下,这才令他停手。 “还不过去道歉!”苏耀气的脸涨红,心中也慌的不行,就怕盛家这两位姑娘不给他台阶下。 苏玉瑶就算是再猖狂,如今也是不得不服软了。 道了歉后盛桂芝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便离开了苏家,说后日再来上课。 至于映霞居的两姐妹,罚跪家祠,曹千怜纵女无度教女无妨,也被罚了在映霞居禁足。 四十九:果子 苏墨瑶心中高兴,晚饭吃了好些,直嚷嚷肚皮要撑破了才停嘴。 这只是第一步,苏韵瑶步步为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璃惜和死去的弟弟报仇。 看着自己这个十姐姐吃的香,她浅笑了下,也多盛了半碗饭。 倒是苏浅瑶,有些食不知味。 “五姐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坦?” “没什么。”苏浅瑶尽量轻描淡写道“就是最近天冷了,胃口不好而已。” 在听见盛桂芝说不在苏家念书时,苏浅瑶有一瞬觉得心中一慌,究竟为何她也说不清楚。但她唯一知道的是,这种心慌的感觉与盛常煜有关。 璃惜的死她也难过,但她不会像苏韵瑶一样谋划着为她讨回什么,只希望璃惜转生投胎日子能好过些罢了。 若是她知道自己乖巧的十一妹妹一心想着让曹氏母女的罪行被揭露,给璃惜报仇,怕是她得吓得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晚饭没吃,苏玉瑶只觉得饿的头昏脑涨,一直吵吵着出去要给那些贱人好看,苏惠瑶不耐烦的说了她几句“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出言不逊还要动手,爹爹会这般对待你我?若是咱俩都老老实实的卖惨,娘定有办法让爹爹放过我们,可你非鲁莽,害的自己骑虎难下,还连累上了我和娘!” “怪我做什么?”苏玉瑶本就心烦意乱,头疼腿疼身子疼,如今听见自己的亲妹妹也数落自己,当即就不高兴了“我能想到一巴掌的事能演变成这么大?我能想到这次爹爹不管咱们了?要我说都是那个盛桂芝搞的鬼,不过是淑阳郡主的女儿罢了,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苏惠瑶冷哼一声“你瞧不起盛桂芝,人家也未必瞧得起你,外头人都说宁国公府的侍女都比咱们这些庶女身份高贵,你说说,她瞧不瞧得起你?” “你快给我闭嘴吧!”苏玉瑶越发急躁起来“爹爹怎么还不来接我们?这次明明不是什么大错…” 苏耀劳累了一天,心情也不顺,提心吊胆的,终于到了夜里,耳边才安静一会儿。 他泡了个澡,接着看了会儿书,在要就寝时突然听见外头有侍女吵嚷着“主君,三姑娘在家祠中晕倒了!” 本就不顺心的他,听见这话更是不耐烦起来,大声冲着外头喊道“晕了就晕了!一会儿让厨房送点东西给她吃,闯下这弥天大祸让她跪着都算罚的轻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晚间偷偷到家祠看了看,两个姑娘一人跪在一个蒲团上,已经睡着了。 安排人进去给盖了被子后,苏耀这才放心回去休息。 夜里凉,真要是把她们冻坏了,怕是苏耀会自责好久。 不用上学,何念宁难得来苏府一趟找苏韵瑶玩。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她穿了一身桃红金丝长裙,难得像个姑娘家,往日她的衣着偏男孩一些,为此庆德候夫人高氏头疼了好久。 来时路过一家寻京城做糕点果子的店铺,这家店做的果子很好吃,从早上就一群人排队,无论刮风下雨总是有人守在门前。 何念宁也是打早起就让小厮过去排队,收拾完后坐着马车去,正好排到他。 苏浅瑶觉得甜腻,只用了两块,苏韵瑶和苏墨瑶不与何念宁客气,大半盒都进了她们的肚子,璃笙分的两块,苏墨瑶身边的春笋和柳芽一人分的一块。 都说跟在哪个姑娘身边伺候就像哪个姑娘,府中的人都觉得苏浅瑶身边的叶子藤蔓像极了她家姑娘。 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苏浅瑶只喜清淡,平时用饭时吃的肉都是有数量的,碰上好的能吃个两三口,碰上没胃口的时候几乎是看都不看。 慢慢的叶子和藤蔓也是如此,只吃清淡的,汤汤水水青菜素菜这一类。 苏墨瑶嘴巴快,几句话就将这几天映霞居自掘坟墓的事讲给了何念宁听。何念宁听的也是觉得有意思,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竟这般不懂事,还想着冤枉你们,活该受罚。” 几个姑娘一同笑。 “对了,我家大哥哥议亲了。”何念宁突然提起“今儿来我就是同你们说这事的。” “是哪家的姑娘?”苏韵瑶问。 放佛几个姑娘一同去庆德候府的时候就在昨天,本以为四姐姐和何慕尘要成一对了,不想半路杀出了苏玉瑶姐妹俩,生生给搅和了。 而苏沛瑶如今马上就要嫁入昌郡王府了,这其中并没多长时间,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前一刻发生的事,说不定眨下眼睛就会变的不同了。 “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李宜。” 户部尚书啊…苏韵瑶尽可能的从记忆深处寻出这个叫李宜的。 庆德候府和户部尚书成为亲家还算不错,户部尚书李鹤集是朝中正三品大员,比起苏家这么个五品官职的确实强一些。而李鹤集的女儿李宜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性子有些让人难以琢磨,对待姑娘家似乎不太友好。 好几次苏韵瑶都觉得这种敌意似乎是天生的。 “婚期定在明年,到时候娘会送张帖子过来,记得让你家大夫人带着你们去!”何念宁的语气中倒是蛮兴奋的。 比起庆德候府,这苏家和萧家的婚事就显得仓促许多了,苏韵瑶提起都不太好意思“我四姐姐这个月就要与萧家公子成亲了,你家收到帖子了吧?” 庆德候府是大家,萧家与她家必有些交情,到时候寻京城内这些个皇室宗亲和官员说不定都得去,何家也不例外。 只是高夫人大概是不想见苏沛瑶的,去了也是尴尬,可是不去的话,岂不是打了萧家的脸面? 何念宁答“帖子早就送去了,我娘不想去,就让我两个哥哥带我一同去,送上份儿贺礼,就当她去过了。” 这大概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何念宁在苏家一直待到下午才走,午饭是在苏家用的。厨房做了一道甜酒团子,既有酒的辛甜,又软嫩可口。 主菜是莲藕闷鹌鹑,冰糖红焖五花肉做了一小盘,分量不多,还有栗子糕和萝卜卷。 一看便知是厨房袁妈妈的手艺。 不是说何念宁今天不来府上就不吃好吃的了,只是因为何念宁来了,几个姑娘的午饭就相对丰盛了些,而且口感味道俱佳。 晚间二房二娘子的秀明苑有了动静,听说是胡芷柔想去映霞居看望曹千怜,被苏辉训斥了一顿,做好的食盒都被打翻了。 这个二叔倒是明辨是非,知道曹千怜教女无妨犯了错,怎能让胡芷柔去淌这趟浑水? 可胡芷柔却不懂事,非要去见曹千怜,两人就这样吵嚷起来,气的苏辉摔了食盒甩袖离去,到了大夫人方莅的梓岚轩安置。 璃笙将这些都告知了苏韵瑶,夜里风凉,但是苏韵瑶喜欢打开窗子吹吹冷风,这样可以让她的思绪平静些。 “胡氏并非重情重义之人,眼下非要去见曹氏,大约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她商量。” 前几次曹千怜犯错,两个女儿受罚都没见胡芷柔这般着急,眼下不过是禁足映霞居,她为何非要去看不可?就连惹苏辉生气都顾不得了? 第二天璃笙又打听了好些事,回到沁竹轩讲“奴婢问了看大门的,有一个说是二房二娘子母家遭了难,急需一笔钱,前日到了这儿想让二娘子给一些银钱。” 这就难怪了。 苏辉在苏家虽不大重要,但好歹是苏耀的兄弟,日子过的总不会惨兮兮,怎的连一点子银钱都不给? 接着璃笙又说“听说二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事,二娘子好像没同他说。” 自己母家的难事,她难道不应该与自己夫君商量吗?找大房的人商量什么? 苏韵瑶问道“可打听着是什么难事了?” “没。”璃笙摇摇头“那小厮也不知道,胡家人没说,但看起来像是很着急。” 胡芷柔是不敢管苏辉要钱?苏辉并非是一毛不拔的人,真要是难事定会出手相助的,这连苏韵瑶这个当侄女的都知道,胡芷柔作为他的枕边人可能不知? 苏韵瑶猜想,大概是钱数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用途不清,胡芷柔不敢与苏辉说,想与曹千怜商量商量对策。 她一向和曹千怜走的近,这种需要主心骨的事,怕是她一下就会想到曹千怜。 也难怪她豁出去惹苏辉不快,也要去映霞居,母家的事急的火烧眉毛,她哪里坐的住? 苏辉这边倒是气的不行,同方莅说“胡氏当真是不懂事,曹氏是惹了大哥和老太太不快的人,禁足谁能进去看她?她倒是,非得往刀口上撞!” 胡芷柔同曹千怜一样,都是哭哭啼啼惹男子怜爱的主儿,方莅在这方面也吃过不少亏。 眼下听着苏辉在她面前这样说,她倒是心中美滋滋的。 “你别生气,说不准她们是姐妹情深,想着曹氏如今受惩罚,想去看看罢了。” 这话说出口方莅自己都冷笑一声。 姐妹情深?不过是她们俩的手段相似罢了。 五十:划伤 苏沛瑶的婚期近在眼前,她的嫁衣听说一小半是自己绣的,虽然绣工不好,但总归是短时间内提升了不少。 老太**排她绣简单的地方,难一些的花纹之类的就从外头请了专业的绣娘替她。 这些日子来,自打她知道了母亲难产而死的真相后,确实安静了很多,不似往常一样只想着替曹氏母女昭雪。 苏惠瑶和苏玉瑶在家祠中足足被关了三天,临近苏沛瑶大婚时,她来到家祠看望了两个姐妹一下。 还带来了亲手做的果子,厨房袁妈妈鞍前马后的教她,就差亲手帮她了,好在做出来的果子味道不差。 “三姐姐,七妹妹。”苏沛瑶拿着食盒进了家祠,将那盘果子放在案板上。 “你来做什么?”苏玉瑶没好气道。 她觉得自己如今这样惨,和这个四妹妹有脱不清的干系。 若是她没自作主张的与老太太说,又和至于后头出来盛家姑娘在常熙斋与她们对质一事?就凭她短短几句就害的自己被父亲责打,又是道歉又是禁足罚跪,这一切都是拜苏沛瑶所赐。 苏沛瑶无视她的语气,扯过一旁的蒲团跪下,先是给苏家的祖宗磕了头,接着语气平淡的说“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记得小时候二娘子送给我的钗环首饰,被外头的官宦人家姑娘嘲笑苏家慢待我,还有你们姐妹给我送的果子,害的我腹痛了好几天,吃不下喝不下,最后只一句我体质特殊就洗清了你们,还有无数次的让我陷害五妹妹她们,口口声声是为我着想,怕我在苏家无立足之地,可最后受训斥的都是我,和你们无关,事情太多,一件一件的这些天在我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的过,我终于想明白了。” 苏玉瑶冷笑一声“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你们和二娘子都是心如蛇蝎的人。”苏沛瑶的语气依旧平淡,像诉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讲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一样“我不知亲娘的死究竟和二娘子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能确定的是她就是间接害死我亲娘的凶手,接着利用了我这么久,利用我给你们铺路,利用我当刀子对付五妹妹大夫人等人,最后我还得巴巴的护着你们…” “那都是你自愿的,干我们何事?”苏玉瑶心中憋了一团怒火,还以为是有人来放她们出去,却不想是苏沛瑶来挖苦自己的。 苏惠瑶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已经不觉得这个四姐姐还会相信自己了。 苏沛瑶自嘲的笑笑,伸手拿起几根香,小心的凑近烛火点燃,闭目平静了一会儿,接着睁开眼“是我活该,轻信了你们所谓的好意,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后无论我过的是好是坏,都不会让你们活的舒坦。” 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可苏玉瑶听见这话却是有些心虚。 “哪里来的杀母之仇?祖母瞧不起我们你又不是不知,怎不会是她随口扯出来的?”苏惠瑶终于出声说“再说,说我娘害死了你娘,那你倒是让祖母拿出证据啊,捉贼还要捉脏呢,空口无凭就想定我娘的罪?” “若是有证据的话,你娘她这会儿还能在映霞居内?”苏沛瑶转头看她“放心吧,我是蠢了些,但天道人伦违抗不得,我是人女,就应该为自己的娘报仇。” “报仇?”苏玉瑶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四妹妹别是中了什么邪祟,都开始说胡话了。” 一阵平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见苏沛瑶拿起那个装着果子的盘子,往地上狠狠一摔,一个釉白的白盘转眼间就变成了几块碎片。 苏玉瑶和苏惠瑶都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苏玉瑶更是退后了好几步,大喊说“你做什么!” 她的话就像是打进了深渊中的石子,连一丝风声都没换回来。 苏沛瑶并未理她,而是捡起了其中的一块碎片,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划了一条口子。 “你这个疯子!”苏玉瑶还不知她这么做的目的,倒是苏惠瑶先行一步想起来了什么。 她以前就是这样哄骗苏沛瑶划伤自己栽赃沁竹轩等人的,怎能对这点子伎俩不知? “来人呐!”不等苏沛瑶先出声,苏惠瑶大喊着“四姐姐受伤了,快来人!” 苏沛瑶身边的水露和水菊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见着此景象微微一愣,接着扶起自家姑娘就出了门。 留下家祠中的二人细思极恐。 果然,没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青莲姑娘就来传她们二人过去常熙斋。 “跪下!”老太太见着她们的表情十分不悦,狠狠的拍着桌子道“给我跪下!” 两人只得照做。 眼看着苏沛瑶在一旁哭哭啼啼,说什么好心给姐妹送果子,却不知因为之前将她们的事说给了祖母听,害的她们计谋被穿戳,惹上了她们的忌恨,竟要在家祠中给她些教训。 说出来的话与苏惠瑶两人往日栽赃别人的话如出一辙,看来这么长时间跟在她们身边,苏沛瑶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苏玉瑶连忙说不是她做的,还说是四妹妹自己拿碎片将自己划伤的。 可苏沛瑶蜕变的迅速,能给她们咬自己的机会?当即就跪在老太太面前道“祖母您息怒,虽然您不让孙女和她们扯上关系,但孙女觉得毕竟是亲姐妹,眼看着我要出嫁了,这次就当是圆了这十几年来的姐妹情谊吧,亲手做了些果子到家祠看望她们,可两三句话她们就咒骂我,说孙女嫁了人必定过的不顺,说孙女脑子愚笨,被她们玩弄股掌之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孙女不服气回说了几句,她们竟打碎了盘子要伤害孙女,还口口声声说没有人会给孙女做主,爹爹一定会相信她们的…” 老太太深皱着眉,脸色差到了极点。 “好啊,这个家可是曹千怜当家了?你们两个身为庶女,居然觉得没人管得了你们了是不是?” 苏惠瑶大哭着说“祖母您明察,是四姐姐自己划伤的,不管孙女们的事啊!” 接着苏沛瑶又跪在地上,简单的将这些年她们姐妹哄骗自己,划伤自己冤枉沁竹轩姐妹都事交代了一下,最后还说“孙女被这个法子欺骗了这么些年,如今怎还能这样做?孙女恨她们骗人,恨冤枉了其他姐妹那么多次,但这次当真是她们算计到了孙女头上,以为她们那套说辞会有用。” 老太太气的呼吸都急促了,苏沛瑶连忙起身替她顺了顺气,接着碧荷听老太太的话取来了戒尺。 “打三十手杖,敢喊一句就再加十个!”说完,碧荷和青莲一人拿着个戒尺,屋中瞬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手杖声。 两人都憋着声音,生怕哭喊一句会受罚的更重。 曹千怜在映霞居禁足,肯定是不能到这儿救她们的,苏耀暂且不知这事,也不会来,看来这顿手杖是挨也得挨,不矮也得挨了。 苏沛瑶心中并不畅快,她没办法替母亲申冤,没办法将曹千怜绳之以法,如今做下这事不是为了要变成苏惠瑶姐妹那样的人,只是想让曹千怜心中难过一些罢了。 这可能是她做的最解气的事了吧。 一个人能做的事有限,等以后出了嫁,不知还该如何对付曹氏母女了。 两人的左右手都被打的破了皮,肿的通红,什么东西也碰不得,又被罚回了家祠跪着。 第二天那肿也没消,头天夜里苏耀去家祠看望两人时注意到了她们的手,又见两个女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苏耀动了恻隐之心,只以为是母亲看不得曹氏母女,趁着他不在动用私罚。 可老太太的一席话却说明了“我对曹氏的厌恨那是针对她的,可玉瑶和惠瑶也是我的亲孙女,我哪里舍得?可耀儿,你自己看看沛儿的胳膊被划了多大的口子?难道曹氏生的女儿说的话你就信,旁的女儿你就不在乎了?现在孩子还小你纵容着,以后出了嫁即刻就是大事,若是被夫家休出来,咱们家其他的姑娘和你的官声你都不顾了?” “母亲说的是。”苏耀低着头仔细想了想,过一会儿抬头问“沛瑶的伤有无大碍?她眼看是要出嫁的人了,怕是要带着伤上花轿了。” “还不是你那两个宝贝女儿闯下的祸事。”老太太一提起这事就生气“我已经安排大夫去给沛儿治伤了,再过三日她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再出岔子。” “是是是。”苏耀顿了顿又说“玉瑶和惠瑶两个孩子说起来还是年幼,不懂事,依儿子看这些日子她们罚跪又打手杖也可以了,沛瑶马上成婚,也总不好连看着姐妹上花轿的机会都不给她们吧?” 老太太微眯着眼睛看他。 那是她的亲儿子,她不了解谁了解? “那你想如何?” “要不就将玉瑶和惠瑶放出来吧,别把好好的孩子关出毛病来,现在天儿越来越凉了,两个孩子身子不好,成吗母亲?” 五十一:成婚 当听说苏玉瑶两姐妹被放出家祠时,苏韵瑶并不吃惊。 她让璃笙去打听了,简单的了解了四姐姐在家祠中被她们划伤的事。 “婚期近在眼前,给四姐姐的贺礼可准备了?” 璃笙答“早就准备好了姑娘。” 接着她从箱盖上捧下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递到了苏韵瑶的面前。 那盒子里面是一张苏韵瑶画好裱好的花好月圆的画,象征着夫妻和睦琴瑟和鸣,百年好合伉俪情深。璃笙原先还在纳闷,觉得这四姑娘不是爱品画的人,自家姑娘送这个,怕是四姑娘都不能理解其深意,到时候嘲讽一顿就不好了。 可苏韵瑶却说“四姐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二娘子哄骗的四姐姐了,性格和想法都随着得知谭氏之死时改变了,送这个正合适。” 今天是舒学究来苏家授课的最后一天,因为苏沛瑶的婚期临近,她也应该给其他几个姑娘放个假,让她们放松放松,姐妹成婚一起热闹热闹。 盛桂芝和盛桂言与盛常煜分别后进了棋桓斋,苏浅瑶紧随其后到了棋桓斋门前,正巧让盛常煜一回头看见。 “浅儿姑娘。” 苏浅瑶淡淡一笑,没接话。 她不好意思,而且男女有别,不愿多说。 但两人这样相视一笑的场景,倒是不多见,屋中的盛桂芝扒着窗口傻乐着,出声提醒道“大哥哥,要是再不到苍柏阁去,一会儿准要被先生数落,仔细回去让你抄书!” 听见这话的两人都脸红起来,如临大敌一般转过了头,一个从廊下往苍柏阁去,一个在门口进了棋桓斋。 苏玉瑶和苏惠瑶因为手肿的厉害,所以没法儿拿笔写字,旁人书写时她们就背书。 看见盛桂芝时两人都觉得她是故意针对自己的,洋洋得意的样儿看起来就可恨,要不是苏玉瑶手碰不得东西,准要打上去一个狠狠的巴掌。 可要真是一巴掌打上去,估计自己要在家祠中跪半辈子了。 索性不去看盛桂芝,盛桂芝也不愿意看她。 她倒是更喜欢苏家这位五姑娘,她聪慧,安静,不争不抢,性子温柔。盛桂芝觉得,这样的姑娘配自己的哥哥正正好。 至于苏惠瑶那样的,别说是母亲淑阳郡主了,就连盛桂芝都是一百个不答应她进盛家的门。 盛桂言往日话少,但是在课堂上倒是畅所欲言,有不会的就问,有不懂的就提,学的很认真。舒学究也挺喜欢她的,每次她提问都会耐心的教导和回答。 但这情况在苏玉瑶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庶女罢了,还是个眼睛落了残疾的,就算是宁国公府的又怎样?学的再认真也不会有男子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学的那么认真还能赶考场不成?白费力气。” 这话她是小声说给乔澜等人听的。 乔澜和邵清儿本是这苏家挺受尊重的,因为她们不是苏家人,所以苏耀等人见了她们都会客气些,可自打盛家子女进了苏家官学后,便像是受了冷落,旁人都奉承盛家人去了。 于是她听了这话也跟着说了几句“表面上看那盛桂言的眼睛与正常人无异,可我坐在她旁边,见她每次看书时都微微侧着头,估计是另一只眼睛看不清东西,只能用一只眼睛吧,别提多搞笑了!” 邵清儿也说“我看那盛桂芝也不怎么样,她对盛桂言那么好不过是施舍罢了,看盛桂言的眼睛不好,以后的好亲事也不会与她争抢,要是盛桂言真是个如花似玉眼睛没毛病的,盛桂芝早将她打压的不敢出门了。” 几个姑娘一齐笑。 这些话盛桂芝等人都不知道,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不将乔澜和邵清儿赶出苏府也差不多。 苏沛瑶的大婚很气派,老太太出了大部分的嫁妆,大夫人秦曼槐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用自己的嫁妆也添了一份儿,还做主从家中出了一份儿,苏耀一向是不愿意管这些,想着老太太必不会亏待了四姑娘,就撒手让她们做主。 各个院子也几乎都出了各自的一份儿,沁竹轩的几个姐妹都有表示,映霞居的也同样送了礼。 不过那礼物苏沛瑶看着心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萧家来人接亲,热热闹闹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萧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身后的小厮三人一排一共六人抬着个红顶华盖喜轿。 苏沛瑶不似往常的大大咧咧,眼看着要出门子了却害羞起来。闲月阁的严妈妈和水露水菊随着苏沛瑶一同陪嫁到萧家,早起时严妈妈就从被窝中扯起了自家姑娘。 因为极度紧张,其实这一晚苏沛瑶睡的特别不踏实,睡睡醒醒半梦半醒,还失眠了将近半宿。 严妈妈既然叫她起来了,那她也不能赖床了。 火红的绣着双凤的嫁衣上身,苏沛瑶都愣了神儿,完全认不出镜子中的女子是谁,更别说厚厚的新娘子妆‘盖在’脸上,怕是萧凌这会儿进来抢亲都不认得她,抢回去还以为是抢错了人。 十好几年她还是头一次用这种火红的口脂,就像是嘴唇上浸了鲜血一般,眉毛画的格外高挑,像柳叶一般,腮红只淡淡的扫了一点,看起来气色是由内而外的好。 常年靠给新娘子化妆过活的这些婆子可真不是没手艺,几下就挡住了苏沛瑶因为没休息好所以格外明显的黑眼圈,不说菱花镜中的女子美的似沉鱼落雁一般,但与这寻京城第一美人站在一起怕是也不差分毫。 但可惜的是这样好的妆容并没被谁见着,出了门子就有好些起哄的人围住了苏沛瑶,弄的她又惊又羞,最后萧凌快步走过来,不费一丝力气的背起了她。 不远处老太太站在那儿,带着微笑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泪,周嬷嬷劝她在上前和四姑娘说几句话,可她不愿。 “说了就更舍不得她嫁人了。”老太太边说边转过身“就让她这么走吧,孩子大了也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还好那萧家凌哥儿是个正直的好孩子,我也不怕沛儿到了萧家受委屈,这就成了…” 说着话,老太太已经泣不成声了。 几个姑娘和哥儿都出动了,围在苏家门口,向这位妹夫或者姐夫讨要红包,说白了就是讨个吉祥气儿,给多少都成,算是个意思。 萧凌身边围了一圈小厮,简直是双拳难敌四手,腰间系的荷包都不够用了,其中有一个实在没了办法,将自己母亲给自己做的荷包解下来塞了几颗银豆子送了出去。 放眼帝京谁家有这么多儿女?苏家不说是孩子最多的,可的的确确比旁人家的多出不少来。 转眼间接亲的队伍就离开了苏家,街上围得是水泄不通,想回到昌郡王府估计得等挺长时间,苏耀和秦曼槐一直在大门口守着,直到接亲的人走远了才放心回府。 苏家也摆了酒席,不过相对昌郡王府就没那么热闹了,不过权当是自己家人热闹热闹,其中还有几家和苏家关系特殊亲近的人家。 谭湘华的娘家人也来了,她的亲女儿出嫁,虽是母亲没在,但怎么说苏沛瑶身上也有谭家的血脉,总归是要过来看看。 要说最可惜的就是今日的苏沛瑶难得的漂亮,只是出门之前就盖上了盖头,将脸几乎遮了个严实。 好不容易漂亮一回,却几乎没谁能见着,未免有些可惜。 在四姐姐上妆时,苏韵瑶和苏墨瑶两姐妹俩悄悄的进了闲月阁,躲在箱柜后面偷偷瞧过,就连她们都差一点认不出来苏沛瑶。 虽说成亲是大喜的日子,不应该动怒恼火,不过老太太思念苏婧瑶的紧,亲妹妹大喜之日她还回不来,这古家是打算和苏家对着干? 苏婧瑶的婆母朱氏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些。 不过苏婧瑶捎了东西来,还有书信,意思是过段时候亲自到昌郡王府看望四妹妹。 “胎也坐稳了,婧儿怎的还不能回来?”老太太对着一桌子的饭菜食不知味,脸上的惆怅一看便知,遮掩不住。 苏婧瑶出嫁后,苏沛瑶就成了老太太的慰藉,眼下这个四丫头也嫁人了,老太太心中不难过才怪。 秦曼槐说“母亲若是想婧瑶了,儿媳抽空带您去古家走走,也省着二丫头大着肚子回门子不方便。” “我可不去。”老太太撇撇嘴“去一回就和朱氏吵一回,当时倒是不能对我怎样,可难保我走了以后她不会欺负婧儿,真要是我去了,不是给婧儿找气受呢吗?” “母亲说的是。”苏耀夹了些菜到老太太的碟子中“二丫头眼下胎也稳了,是该回家看看,您岁数大了,总不好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她,连累的身子疲乏就是大事了。” “只要能看我婧儿和沛儿好,什么都不算大事。”老太太由衷的说。 谭湘华的娘家人听了这话也放心了不少,起码苏家有个真心疼她们的老太太。谭家也给苏沛瑶准备了一份儿嫁妆,还特意给苏家添置了一些东西。 五十二:请客 谭家不差银钱,这也是当初苏耀着急娶回一个大户姑娘必要的条件。 所以今日苏沛瑶大婚,谭家也是出了不少,风风光光的将她嫁了出去,完全没落了萧家的下风。 不过这倒是另苏玉瑶苏惠瑶姐妹俩眼红的不行。 晚间回到映霞居关紧房门,苏玉瑶狠狠的踢翻了黑漆雕花的六角桌,嚷嚷着“苏沛瑶那个死丫头,说好了以后成婚让她谭家给我也备一份儿嫁妆的,这倒好,听了常熙斋那个老妖婆的几句话就转身开始对付我了?真是这么些年养了个白眼狼!” 曹千怜也恨,她先前还不知两个女儿在常熙斋被打手杖的事,后来两个女儿回到映霞居她才智,心疼的不行,想让苏耀给她讨回公道,不想苏耀忙活四姑娘的婚事,无暇顾及她们母女,就将她们晾在了一边。 今天苏沛瑶大婚的气派都落进了她们的眼里,如何不嫉妒不眼热? “你爹爹也真是的,要是好好和老太太说说,说不准儿那昌郡王府的好婚事就是你的了,还能让她那个年岁比你小的抢了去?” 苏玉瑶一听见这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萧凌不过是个庶子,我要是把萧家嫡子拿下了,就是苏沛瑶那个大夫人生的又如何?不还是低我一等?” “哪有那么容易?”曹千怜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摩擦“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说的好听,但这百家之中有穷人家,也有大富大贵之家,究竟你要嫁到哪家,说到底还得看你爹爹的意思。” “啊?”苏玉瑶又着急起来“我哪里能嫁到穷人家去?娘你是不知道,四妹妹在家祠中恐吓我和七妹妹,说以后不会让我们好过,眼下她高嫁出去,若是我嫁给穷人家的,那她不是随便欺负我了?” 曹千怜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冷静些?当初老太太就是要把我配给外头家底不厚的人家,结果我不也成了这苏家大方的二娘子了吗?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要动动脑子,没有解决不了的。” 苏惠瑶听到此处,仰起脸问“娘,你说爹爹对我们母女是不是不喜欢了?前几日我和三姐姐被打手杖他都没说替我们讨回公道,是不是厌弃我们了?” “胡说什么!”曹千怜顿了顿,语调冷静的说“你爹爹是什么性格我了解,他是不会变的。” “你怎么知道没变?”苏玉瑶问。 她一向是那个没脑子的。 “映霞居的小厨房还在,侍女对我和你们的称呼还在,每月送来的例银和各式布料还在,在族谱上的名儿也还在,你们怕什么?不过是这些日子我们做的错事太多了,他不得不拿出样子惩罚罢了,等日后我见着他,不还是得乖乖回到映霞居来?” 听见这话,苏玉瑶一时间没想通,但是苏惠瑶却明白了,当即就放下了心“娘说的是,女儿信娘的!” 苏家萧家联姻的事在寻京内热闹了好一阵子,舒学究给苏家姑娘放了几天假,让她们放松放松。 早上璃笙从二门处接了张帖子,是宁国公府上的,拆开来是盛桂芝递的,邀她们一同到宁国公府附近的宁味楼吃东西。 “那宁味楼可不是个便宜地方,吃人家嘴短,咱们去不大好吧?”苏浅瑶有些担心。 倒是苏墨瑶大大咧咧,一点也不把这事当事“五姐姐怕什么?宁国公府还差那点子银钱?何况咱们家又不是贫穷人家,大不了下次请回来就成了。” 看起来她也真想去宁味楼。 苏浅瑶和苏韵瑶请示了老太太和苏耀,帖子上不止写了沁竹轩三个姑娘的名,还有二房嫡女苏青瑶,和大房九姑娘苏锦瑶。 苏婉瑶身子不好,年岁又小,不带上她正常,而二房胡芷柔之女苏沁瑶和苏易瑶一向不出彩,没什么朋友,不叫她们也正常。 苏耀本以为这次玉瑶和惠瑶两个姑娘也能一同去,但帖子上写的明明白白,没有她们俩的名字,总不好让她们去。 盛桂芝烦她们是一方面,估计几个姑娘离了苏家后,映霞居那边就会又开始吵闹不休了。 既然帖子已经送来了,那就只得去了。 苏韵瑶挑了件浅黄色的谷草吟香裙,外头穿一件稍微能挡风的厚襟衫子,她的身子一向不错,不易生病,就算现在天凉,穿这些也足够了。 可反看五姑娘苏浅瑶,这还没下雪呢,就穿上了厚厚的彩锦斗篷。 苏青瑶不喜热闹,性子多多少少和苏浅瑶有些像,穿衣打扮也如出一辙来。苏浅瑶里头是杨柳依依绫罗裙,苏青瑶里头是烟仙柳长裙,一个浅绿色一个浅青色,看起来她们就好像亲姐妹一般。 在这几个姑娘中,苏锦瑶是最不出彩的一个,倒和脑子不转弯的苏墨瑶玩的不错,一人身穿杏黄绣芙蓉的长裙,一人身穿银朱绣海棠的长裙。 几个姑娘就这么出了门,跟在苏惠瑶身边伺候的小卉一直在后头跟着,看她们上马车离了二门后便赶快回了映霞居。 “什么?她们真去盛家赴约了?”苏惠瑶站起身来,听见这话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盛桂芝那个死丫头,知道单请嫡女不好,还特意带上了锦瑶和青瑶,好心机好算计啊!到时盛家公子说不定也在,那我没去,岂不是让她们那几个丢人现眼的占了上风?” “人家就没说请你,你还能跟去不成?”曹千怜没好气的回问道。 “那…”苏惠瑶气的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圈“那找爹爹啊,爹爹肯定有办法让我去的,理由不多的是?娘你快去求求爹爹,不能让沁竹轩的死丫头攀高枝啊!” “你是不是傻?”曹千怜只觉得遇见这事,自己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二姑娘还不如大姑娘,竟也毛躁起来“你爹爹还没消气,你不老实些就罢了还敢惹他生气?这事先不论,就说淑阳郡主那个没人敢理的性子,去的那几个姑娘蠢的蠢笨的笨,苏浅瑶病秧子一个,苏青瑶虽是嫡女却一文不值,淑阳郡主能看上谁?好菜不怕等!你有那个生气的时间,倒不如琢磨琢磨过几日盛家公子回了上课,你怎么和他搭话吧。” 马车在路上走了好一会儿,现在天气确实冷的厉害,估计不久后就要下雪了。 宁国公府是大门户,住的地方自然也繁华热闹,临近皇城,和宁味楼是同一条街。 几人到宁味楼回合后才知道,今天不止是盛家姑娘在,盛常煜也来了。 “这我们常来,你们只管点就是。”盛常煜有些不知所措,递上了菜单簿子。 苏浅瑶接过随手翻了翻,见一道叫雪梅酿的甜酒不错,有些好奇“这个季节一没雪二无梅花,如何做出这雪梅酿来?” 盛常煜笑呵呵的回答“不远处有个道山叫微泉山,平时冬天那鲜少有人去,保留的雪都是干净的,天气暖和些就会流到山下,将那雪水装起来一直留到现在,用来酿酒。至于梅花,也是冬天的时候腌制的,这时候用正好。” “你懂的倒是不少。”苏浅瑶浅笑着说。 盛常煜挠挠头,没接话。 最后苏浅瑶点了一道雪梅酿,主要也是好奇,这时隔一年的雪水梅花究竟是何味道?还要了道醋浸虾,听盛桂言说这道菜酸甜适中,吃起来爽口下饭。 苏墨瑶没那么些客套的意思,点菜时也毫不忌讳,一道糖蒸酥酪,一道清炒牛肉脯,一道火腿鲜笋汤和一道脆烧肘子。 她这么敢点菜那是她的事,苏青瑶和苏锦瑶与盛家人不熟,自然也做不到苏墨瑶那般,于是两人一共只点了三道。 菜单簿子递到苏韵瑶手上时,她并没有接。 “几个姐姐点的都是我喜欢的,这么些也够了。” 盛常煜答应一声,又递给了盛桂芝。她又点了两道后,才算是齐了。 没一会儿那些菜品果子就上了桌,热腾腾的,有几道苏家姑娘都没见过没尝过。 宁味楼她们也是来过几次的,但这里头的菜价太高,苏耀很少带她们来,就是来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点了一大桌子。 雪梅酿的味道不似苏浅瑶想象的味道,几乎没什么酒味,就算是多喝些也不至于喝多,味道甘甜有些微酸,雪水倒是没怎么尝出来,可梅花的香味却极其浓郁。 她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房间中,淑阳郡主拿着团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 “煜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淑阳郡主语气平淡的说“只可惜了,五品官员的姑娘,配不上我煜儿。” 从小就在淑阳郡主身边伺候的侍女细声劝道“总归是咱们煜哥儿喜欢,郡主若是给煜哥儿安排别的亲事,他还不见得愿意呢。” “我是他亲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又不能害他,实在喜欢娶回来做个妾室也是使得的,何必非要当正房?” “您是这么想,但煜哥儿不一定这样想啊,这么长时间他也没说对谁家姑娘动过心不是?” 五十三:名分 “回头我再与煜哥儿好好说说,不能这么随便把终身定了。”淑阳郡主起身准备离开“安排人盯仔细了,看看那浅瑶姑娘有没有不良习惯,我那蠢儿子可别是猪油蒙了心。” “是。” 苏浅瑶不知一直有人盯着她看,但她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做事和母亲秦曼槐相似,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一撇一笑皆是美好的。 就连淑阳郡主身边的侍女都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这顿宴说白了,就是盛常煜给自家母亲准备的,他与淑阳郡主提过苏浅瑶的事,还说蛮喜欢的,可淑阳郡主认定了她是小门小户的姑娘,说不准怎么勾了他呢,心里不是太愿意。 但她一向是以子女为中心,若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多加阻拦。 这些年说不清多少户大家想把女儿嫁进盛府,一一被淑阳郡主挡了回来,因为一是儿子不喜欢,二是目的性太重,一看便知是冲着宁国公府和淑阳郡主的名头来的。 也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来相看苏浅瑶。的确,她待人接物的方式没什么可挑的,长相也不赖,但第一次见面说不准儿什么,以后时候还长,淑阳郡主总得真正了解,才放心苏浅瑶入盛家的门。 苏墨瑶可要一吃起来就不像个姑娘样儿了,苏韵瑶边吃边要照看她,不是给她拿帕子擦嘴就是看她吃噎了让她喝水,苏浅瑶也是不省心,时时刻刻得看着苏墨瑶,怕让旁人看了去笑话。 相比之下苏青瑶和苏锦瑶却是安静的多,一人捧着个碟子都只吃眼前儿的,盛桂芝笑道“青瑶姐姐锦瑶妹妹不用太客气,今日来就是图个热闹,权当咱们是一家的姐妹。” “桂芝姑娘客气了。”苏青瑶回应道。 离开宁味楼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了,天气阴了些,也冷的厉害,还刮起了风。苏浅瑶裹紧了斗篷,苏墨瑶身板好,这点子冷风她毫不畏惧,至于其他人,与盛家人道别后都上了马车。 要走时,苏浅瑶掀开了马车挡帘,与盛常煜说道“谢盛公子和盛家姐妹款待,等来日我们给盛家下帖子,请各位出来一聚。” 盛常煜笑的开心“好啊,等你!” 盛桂芝在一旁无奈,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像陷入了沼泽一般,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苏家五姑娘,不然从小到大,哪次见他这样傻笑了? 不过回到府里时,她们却被另一件事吓到了。 林满居又闹了起来,听说是那个茉儿姑娘不安分,到林满居去找苏应宵,孟若芊身子不好也不愿见她,就安排人送她出去,可她却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口口声声道“我怀着的是苏家的骨肉,所以我也是苏家的人!你不过是个儿媳妇,没生下孩子就不算苏家的人,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叫嚷声越来越大,惹来驻足的人也多了起来,孟若芊气的头疼,吩咐说让人挥棒子给她赶出去。 苏应宵自然是要护着茉儿的,气是孟若芊晕死过去。而苏应宵也是对茉儿一百个不满,觉得她实在太不懂事了。 平常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眼下四姑娘出嫁,府中刚安静些,她就闹起来了。 曹氏和孩子已经有些惹着苏耀了,眼下可不能再弄出什么声响来,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可这茉儿哪里懂?居然仗着肚子显了怀,更肆无忌惮了,要求苏应宵马上到她那陪她,不去就闹到了林满居。 实在是愚蠢透顶。 “你若是再不 安分些,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了!”苏应宵气的背过手,来来回回的在茉儿面前踱步“若芊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把她娘家人弄来,你还想不想活命?” “可我这肚子已经大了!”茉儿也是不服气“当初你答应我的,回到苏家一定会给我个名分,我不做大,只做个妾室就成,可这么些日子你也没动静,我哪里不着急?” “现在是什么情况?父亲看我们母子看的那么紧,你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惹事?父亲一见你就闹心,我怎么好张口?都说了你孩子下生后父亲会改观很多,到时候不就给你名分了?” 苏应宵气的站定在茉儿面前,将她好一顿数落。 “你以为我傻呢?”茉儿也不甘示弱,站起身与他争辩说“我三番五次的让你去和你爹提,但你没有,只会跟我说一堆借口!我看就是你爹看不上我,想将我赶走,又忌惮我大着肚子,去母留子这种事大宅子里多了去了,你能保证你爹不是这么想的?说不准你就是一起跟他设计我的!” 苏韵瑶等人只打听着这些,原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就回到了沁竹轩,可晚间赵妈妈说的事却让她们大吃一惊。 苏应宵一直在茉儿的房间,呆到了天黑,期间也一直在与茉儿吵嚷。 那茉儿也是个心无算计的,自以为仗着大了肚子这家人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还以为苏应宵能好好护着她。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当初就是像你我这般大了肚子,对不对!” 苏应宵一听这话气的眼都红了“你说什么浑话!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要我闭嘴!”茉儿拽着衣袖,扯着脖子跟他喊“你娘打了肚子你爹就给她名分,我差什么?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却支支吾吾不给我个结果,凭什么与我在这儿吵?” 苏应宵控制自己不动手,声调降下来劝着说“茉儿你听我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爹真是听不得你一个字,我和他提这事不是和他对着干吗?” 茉儿更来劲儿了“你别跟我在这扯没有用的!你这个负心汉,睡了我大了肚子就想去母留子?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要是不给我交代,就别怪我对你的孩子不负责!” “你到底想怎样!”茉儿的手原本是紧紧抓着苏应宵的衣袖,而他也是气急了,使劲一挣开,害的茉儿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你…你想跟我动手?”茉儿当即就冲上前去狠狠的打着他,而苏应宵也只能抬起胳膊扛着“你这个负心汉!” “够了!我若不是个负心汉,你哪里有现在这种好日子!” 茉儿冷笑一声“所以你承认你根本没想给我名分对不对?那成,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我亲自去和你爹说,我肚子里的是他的孙子,他必须给我应得的!” 说着,茉儿就准备离开。 现在哪里能让茉儿到余鸿苑闹?苏应宵死死的抓着茉儿后背的衣裳,将她又扯回了屋里。 “你到底想怎样?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苏应宵指着她骂道“和你说了多少遍现在不是好时候,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愚蠢!” “对,我是愚蠢!”茉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当初你娘大着肚子进你家门就是应得的,我想要个属于我的名分就是愚蠢,你苏家可真是个书香门第,若是真的去母留子,就别怪我不顾与你的情谊!我出去闹,我出去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苏家人的真面目!” 话还没说完,苏应宵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茉儿的脸上。 这一巴掌确实是给她打懵了,捂着脸怔怔的看着苏应宵,满眼的不相信。 “来人呐!杀人了!当爹的害死他的亲儿子了!”茉儿边哭喊着边要出门,而苏应宵也是没办法,挡在门前一推,她便倒在了地上。 本以为没什么事的,苏应宵正准备出门,还吩咐伺候茉儿的侍女看好她,可还没走多远就听里头有侍女喊“宵哥儿!茉儿姑娘见红了!” 这些都是赵妈妈讲的,说的是有鼻子有眼,方才两人的争吵都被外头路过的侍女小厮听了个仔细,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苏府。 曹千怜大着肚子进门的事又铺天盖地的传了一遍。 苏应宵也是脑袋一团乱,马上安排人去请大夫,曹千怜和秦曼槐也是马上往那儿赶。 苏耀虽不喜这个茉儿,但好歹她怀的是苏家骨肉,眼下性命攸关,他也就跟过来了。 可惜的是孩子没保住,茉儿哭闹的厉害,原想借着孩子给自己一个名分,可现在唯一的筹码也没了。 她摔了枕头,扯坏了床帐子,一口一个负心汉,恨不得要将苏应宵碎尸万段。 “你个逆子!”苏耀气的手指都打着颤“你当初弄大了别人的肚子,要真有那个左右逢源的本事也就罢了,三番两次给我惹祸,现在你孩子也没了,你好受了?都是你自己种下的祸根,你告诉我,怎么办!” 苏应宵也没想到这样,只觉得以前温柔可人的茉儿像变了一个人,自己也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但若是将她就这样赶出去,怕是即刻苏家的名声就毁了,说不定还会连累苏耀的仕途。 “父亲,依儿子看,只得给她个名分了…”苏应宵的声音极小,像是蚊子嗡嗡一般,跪着低头不敢看他。 但苏耀听清了。 ~~~ 祝大朋友小朋友六一快乐~ 五十四:初雪 听了大儿子的话,苏耀紧紧的闭上了眼,又缓缓睁开,一声叹息。 前后的利害关系他已经一点不差的分析了一遍,若是真不给茉儿这个名分,除非杀了她,不然怕是无法解决。 “你这个逆子!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苏耀已经不愿动怒了,又是深吸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给她个名分了,不过你即日起,就给我呆在林满居内好好读书!如果不认真,就给我滚去苍柏阁,让程先生好生教教你,听清楚了没?” 苏应宵连忙点头“儿子记住了,儿子一定好好读书,儿子记住了!” 相比于苏耀心疼茉儿腹中的孩子,苏应宵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 他当初也没想到茉儿能有孕 ,不然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可肚子都大了,也不是后悔能算数的,正巧父亲经过,就卖了面子将茉儿从孟家带了回来。 这也是苏应宵噩梦的开始。 孩子没了,想来那茉儿也不能再像今天这般了,她要的只是地位和金钱,给她就好了。 当父亲什么的,苏应宵才不去想。 秦曼槐身为苏家的大夫人,理应处理好这事,不过茉儿现在心情低落容易受刺激,对待秦曼槐的好意不珍惜,还出言嘲讽她。 好在秦曼槐不在意,换了别人怕是有茉儿受的。 她从库房取了山参和各种补药,安排人给她补身,但茉儿不接受好意也就罢了,还说那些不中听的,就好像身边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一样。 苏应宵到了映霞居,让曹千怜好一顿训斥。 “跟你说好的你都就饭吃了?那茉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你怎么还敢招惹她?她要名分你撤出来不理她不成吗?” “哪有那么简单?”苏应宵心情也不好,本来就是怕苏耀动怒才惹出了今天的事,原是好心却惹来好几波训斥,烦躁的厉害“茉儿那个贱婢口口声声说你也是大着肚子进家门的,说父亲都能给你位分,我却不能给她,娘你自己说,这是她该说的话吗?我说父亲近日不高兴我不敢去招惹,她却要跑出去自己亲口说,到时候不还是我们看管不利的错?” 曹千怜瞪了他一眼,接着坐下缓缓说道“茉儿如果真生了孩子,难保不会对你造成影响,她想要的越来越多,你父亲和老太太总有一天会忍不下去,孩子没了也好。” 苏应宵以为母亲原谅了他,也扯过椅子坐了下。 “但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你亲手扼杀了他,我眼看着就是当奶奶的人了,你...罢了,回林满居好好歇歇吧,孟氏的病抓紧治好,别传出去什么闲话再惹你父亲生气。” 椅子还没坐热乎呢,苏应宵只得答应着“好好好,娘你好好休息。” 苍柏阁一向传不进这类消息,不过苏应宵身边的妈妈怕自家哥儿被苏耀训斥,就做主去苍柏阁告知了苏应宸,因为苏应宸在府中一向得苏耀和老太太疼爱,他去说两句好话苏应宵可能会被原谅的。 但没想到的是,苏应宸压根没理这事。 “孩子虽未出世却也是一条性命,大哥哥做错了事理应受罚,您找我也无用。” 那妈妈碰了一鼻子灰,怕被人发现她来苍柏阁打扰几个哥儿学业,就灰溜溜的回了林满居。 自打马妈妈离开林满居后,大错小错苏应宵是没少犯,而马妈妈又牵扯进了毒害嫡女一事被打发到了庄子里,苏应宵可以说是身边少了一个得力的,眼下这个妈妈可真是摸不准自家哥儿的想法。 就算再气也得顾及着自己的孩子吧?哪里有人会像他一样? 苏墨瑶听了这事大吃一惊,苏浅瑶也是一样,但家祠中上了柱香,保佑那孩子能平安托生到别处。 与苏家无缘的,总归是无缘。 倒是苏韵瑶像料定了会出今天的事一样,与赵妈妈说“那日茉儿姑娘到府上时我就看出了不对,两人几乎不看对方,实在不像有什么情谊,而且茉儿在林满居旁边住了那么久,大哥哥很少主动去看她,几乎每次都是茉儿到林满居闹大哥哥才会去,想来她生的孩子大哥哥也不会真心疼爱。” 赵妈妈点点头“姑娘说的是,只可惜了那孩子,原以为宵哥儿能开枝散叶的。” “还不是他自己手脚没分寸?”苏韵瑶一想起那可怜的孩子也不好受。 就算她再对苏应宵有成见,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又是她的外甥,怎么能把对大人的成见带给孩子身上? “五姑娘还在家祠中没回来呢,现在晚间冷的厉害,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下雪了,奴婢去家祠接五姑娘回来。” 苏墨瑶在一旁也要一同跟去。 几人回到沁竹轩时,苏韵瑶已经收拾好准备就寝了,临睡前看了看枕边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小狸的,很多个晚上苏韵瑶都是伴着小狸的呼噜声睡着的,像是催眠曲一般,这些日子没有它,虽然平时故意不去想,但一旦想起来,悲伤就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回想这些事,小狸被下毒,四娘子柳荷被下毒手,差点一尸两命,未出世的弟弟在腹中就没了性命,生出来时已成了满是青斑的死胎。 而这一切,都拜映霞居的人所赐。 初雪的那天是苏家二房庶女苏沁瑶的生辰。 那晚并不冷,除了不时吹过一丝风有些凉意以外,就连苏浅瑶穿着斗篷都能在外头站好久。 胡芷柔娘家出了岔子,现在也无暇顾及女儿的生辰了,苏易瑶是苏沁瑶的姐姐,而她们又没有兄弟,在这个苏家占了两样不吃香的。 谁让她们既是庶女又是二房的女儿呢? 方莅让苏青瑶去了她们的房间,送上了一份儿生辰礼,就当是给她过生辰了,苏青瑶自己也送了一份儿,其他姐妹在白天时也几乎都送了,没想到夜里就下雪了。 璃笙和苏墨瑶还有她身边的柳芽春笋欢闹的很,虽然雪片不大,但架不住它下的时间长,没一会儿就积了厚厚的雪。 她们一同穿戴好出去,又是堆雪人又是打雪仗,苏浅瑶身边的藤蔓叶子是个安静性子,就与赵妈妈一同在沁竹轩内给雪人剪衣裳。 红灯笼纸可以做衣裳,树杈子可以做手和胳膊,个头大的大红枣可以做眼睛,鼻子璃笙拿了根胡萝卜来。 不过还没玩尽兴,赵妈妈就招呼着“快回来吧,外头雪大,仔细别把脚冻坏了!” 这话让几个姑娘安静下来,感受了一下脚底传来的些许凉意。 虽然今夜不算冷,但同样的,不冷的天气雪化的也快,雪触到了她们的脚,没一会儿就浸湿了她们鞋子,要是玩的开心没注意,冻伤冻坏了就是大事了。 苏墨瑶的鞋帮上绣着两朵梅花,这出门一闹,两朵梅花变的黑糊糊的,赵妈妈问她们都到哪野了,苏墨瑶答“春笋说黑炭当雪人的眼睛显着黑,我同她们一起去取黑炭来着,后来璃笙觉得大红枣也不错,我们就回来了。” 得,看来这黑糊糊的东西,就是取黑炭的时候蹭的了。 苏浅瑶和苏韵瑶一齐笑,连带着赵妈妈,肆无忌惮的笑话着苏墨瑶。 自己侄女的生辰,苏耀还是记得的,早上在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时,苏耀当着全家人的面给了苏沁瑶一块玉锁。 这可是让苏玉瑶姐妹俩气的不行。 晚间外头的雪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苏惠瑶拄着下巴坐在桌旁,听着苏玉瑶和曹千怜念叨着“苏沁瑶那个死丫头还配用那么好的东西?我过生辰爹爹才送了一只镯子,瞧着她那玉比我那镯子上的玉还好呢,凭什么?” 曹千怜劝道“你大哥哥脑子蠢笨,惹出了茉儿的事还没能善了,你爹爹现在正是气头上,这几天连看都不看我了,送沁瑶一只玉锁其实就是气咱们的,气咱们就说明心里还有咱们,你别恼,娘答应你,再过几天,你爹爹自己就会主动往咱们这儿来!” 可苏玉瑶哪里坐的住? “娘你说的简单,我瞧着爹爹这次是真生大哥哥的气了,原谅咱们容易,原谅大哥哥可难啊!” 曹千怜想了想,倒了一杯茶声音缓慢的说“宵儿他只是一时糊涂,他的性子你爹爹最清楚不过了,又不是故意弄掉的茉儿孩子,世上还能有那样心狠的父亲?你爹爹不傻,无心之失还能当成个大错?” 苏惠瑶在一旁接话说“这几天茉儿那闹腾个不停,碗盏都不知道打破了多少,大哥哥一次不去看,没事吗?” 一提起这事曹千怜就是一百个不情愿,气愤道“她那个狐狸精死不死管我宵儿何事?要不是她强迫宵儿也不至于孩子没保住,现在名分也给她了,还作个什么劲儿?真当我是死的收拾不了她啊!” 听见自己亲娘说这些,苏玉瑶和苏惠瑶都被逗笑了。 “娘你别说那晦气话,她作是她的事,咱们用不着生气。”苏玉瑶掩着嘴说。 五十五:教训 家里侍女小厮有几个嘴不严实的,没几天就将茉儿的事宣扬了出去。 气的苏耀摔了杯子,吼道“这些个舌头长的,查出是谁传的都给我发卖出去!” 他正在老太太的常熙斋,原本捧着的茶盏也放下了。 老太太也放下茶盏,语气温和道“这终究是小事,倒是四娘子柳氏,她失了孩子身体又不好,上次中秋节可查清楚了?官也报了你查也查了,怎的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动静?” 可不是没动静吗?报官抓人难,几率大概是没有,不然也不会有歹人猖狂到他们那般。 至于府中的内贼,苏耀最近被四姑娘出嫁茉儿落胎的事烦的不行,哪里有心力再去查内贼?而且内贼出在家中,这可是让人耻笑的。 “母亲,会不会是那歹人之前就在咱们家踩过点,摸准了后院没人才敢进的?” 老太太笑了笑“耀儿这是同我说的什么?小毛贼图金银钱财,杀人不眨眼的歹人你告诉我图什么?莫不是非要杀四娘子的孩子图个乐呵?府里有没有内贼你最清楚不过了,不仅要摸清那天后院没人,还要准确的找到柳氏的位置,旁人看都没看直奔着柳氏,府中那么些人怎的就非要杀柳氏不可?” “是,母亲说的是。”苏耀微弓着身子“儿子这一阵子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眼看着快到年节了,宫里好些事等着忙,这内贼说到底也没个证据,别让外人听去笑话咱家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才是啊。” “你是我生我养的,我还能害你?”老太太喝了一口茶“你且你忙你的,想来那内贼近期不敢,什么事有我和大夫人盯着,你忙完再说。” 舒学究是在第二场雪停时到的苏家官学,盛家的和邵清儿乔澜也都到了。 苏玉瑶早起没睡够,听说学究又来给她们授课了,气的破口大骂“雪刚停她就往这来,真是闲的没事干吧?奔丧都没见着这么勤快的!” 到了棋桓斋以后,苏玉瑶和苏惠瑶姐妹俩又是最后来的。 盛桂芝约苏浅瑶姐妹几个下学时陪她到聚宝斋走走,想买些首饰什么的,下课时悄悄说的,不过都让苏惠瑶听了去。 她拽来了邵清儿“你可听说宁国公府近期有什么动静了没?” 邵清儿想了想“没有啊。” “那这盛家姑娘三番五次的约我五姐姐做什么?” 下学后她与苏玉瑶跟在后头的马车里,特意等了她们一行人先离开大门后才从二门出来,向看门小厮打听了前头人的去处后忙说“快跟上去!” 马车果然到了聚宝斋。盛桂芝是这里的常客,由小厮领到了二楼,有茶有点心,还有很多比一楼摆着的还漂亮的首饰。 二楼并不是谁上都成的,苏玉瑶和苏惠瑶就在一楼走了走 ,时不时的看一看楼梯的位置。 今天盛常煜没来,他的两个妹妹搞的是什么鬼? 聚宝斋往常是她们绝对不敢踏足的地方,这里不仅东西贵的离谱,还有很多名门世家的姑娘常来,基本一个也不是好惹的。 这不,苏玉瑶两人前脚刚进来没一会儿,聚宝斋门前就停了一辆马车,晋依长公主的刘家驸马妹妹刘玢桐穿着绿萝丝乔斗篷由两个侍女扶着下来,目中无人的样子看起来她才是长公主一般。 两人都是见过刘玢桐的,不过往日里没有来往,这也不是她们说话的地方。 不过刘玢桐却注意到了她们。 苏家的姑娘她一向视如大敌,那日会棋亭惨败苏浅瑶后,回到住处她就让人好生查了苏家一番,知道哪个是嫡女哪个是庶女,家中都有何人,是是何关系。 自然了,曹千怜这个二娘子她也查出来了。 “你们,是苏家的?” 两人转身,见着刘玢桐主动与自己搭话,便回答说“姐姐好记性,我们确实是苏家的。” 听见苏家二字,刘玢桐的严重划过一丝不屑。 “苏家五姑娘苏浅瑶可是你们的姐妹?” 苏浅瑶?两人面面相觑,苏惠瑶回答说“正是,刘姐姐莫不是认识我五姐姐?” 刘玢桐嫌弃的笑了笑“她苏浅瑶帝京何人不知?那日在会棋亭用手段赢了我,接着又跑去勾搭宁国公府的公子,可谓德行差到了极点。” 本想指桑骂槐的羞辱苏家姑娘一同,可刘玢桐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两个姑娘也是与苏浅瑶不对付的。 苏玉瑶脑筋慢了些,倒是苏惠瑶先行一步走到刘玢桐面前,像是好姐妹一般劝说道“刘姐姐莫生气,五姐姐在府中也是如此,我们家里的姐妹没谁喜欢她,谁能想到她在外头竟然还不知检点,真是恼了姐姐了,妹妹在这儿替她陪个不是。” “罢了。”刘玢桐无所谓的笑了笑,心中却因为苏惠瑶的奉承开心不已“我也不是那记仇的人。” 话音刚落,二楼盛桂芝一行人下来,与苏惠瑶等人面对面碰上了。 宁国公府宁国公和淑阳郡主的女儿,这是何等高贵?就连刘玢桐都不敢与她搭话。但再看向她身后跟着的苏浅瑶,刘玢桐这心中就像是有团火在烧。 前有苏浅瑶和盛常煜约棋,后有盛桂芝与她一同逛聚宝斋,听说盛家子女现在正在苏家上官学,刘玢桐此刻心里料定,绝对是这苏浅瑶勾了盛常煜去,连同盛桂芝也败了她的下风。 “盛姐姐哪里去?”刘玢桐笑着问。 这熟络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闺中好友呢,可实际上,盛桂芝却没怎么见过她,只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她是长公主驸马的妹妹,除此之外别的就没了解过了。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盛桂芝回答一句“雪停了出来走一走,来看看首饰。” 随后她注意到了刘玢桐身后的苏玉瑶苏惠瑶两人。 刘玢桐走到盛桂芝面前,小声问道“盛姐姐怎的和这苏家姑娘有关联?听说苏家五姑娘不知检点,名声不是太好。” 盛桂芝看着她的眼,顿了顿后反问道“刘姑娘不也是和苏家三姑娘七姑娘聊的不错吗?怎的开始管我的闲事了?” 对于刘玢桐,苏韵瑶是有些印象的,那日会棋亭中她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在何家席旁狠毒的目光,可以见得这人不是太好相处。于是她在身后拉紧了自己五姐姐。 刘玢桐吃了噎,但并没有放苏家人走的意思,而是绕到了盛桂芝的身后,冲着苏浅瑶冷笑了一声“这位就是浅瑶姑娘吧?上次约棋我输与你,要不抽个时间咱们再下上几盘?” 苏浅瑶低声回答“谢刘姑娘好意,不过家中规矩严,不方便总出门。” “哦?”刘玢桐绕着苏浅瑶走了一圈,阴阳怪调的问“那浅瑶姑娘这怎么还跟着盛姐姐一同来这聚宝斋了?莫不是看不上我?当我是不懂事的小门户姑娘准备随便打发了?虽然我哥哥是个驸马,那也不至于让浅瑶姑娘嫌弃成这般吧?传到我嫂子耳朵里,怕是不好听呢!” 这是什么说法?苏墨瑶虽然听不明白旁的指桑骂槐,但这几乎是明着来的,还听不清的不就是傻子了吗? 她气的上前一步准备与刘玢桐理论,却被苏韵瑶拦了下来。 盛桂言在一旁给盛桂芝使了个眼神,两人相视一眼,一同走到刘玢桐身边。 “浅瑶姑娘今日是被我硬拉来的,若是有什么事惹了刘姑娘不待见大可以对我说,没必要在这儿阴阳怪调的挖苦人,倒是刘姑娘我想说你几句,方才无一人说看不起你的出身,你却字字句句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要是让晋依长公主知道你在外头这般诋毁她,她又能觉得好听吗?” 这话说的刘玢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服下软来“盛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和浅瑶姑娘投缘,想着约盘棋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盛桂芝哪里还想理她?带着苏浅瑶等人离开了聚宝斋,只剩下了气的变了模样的刘玢桐和不知所措的苏玉瑶苏惠瑶两姐妹。 都说这盛家嫡女脾气不好,是个点火就着的性子,同样也最是讲理,朋友不多却人品都不错,眼下如此下刘玢桐的面子是为了什么,旁人不言而喻,不就是觉得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品行不端吗?也是侧面嘲讽了她没有教养,堂堂驸马亲妹妹,却和一个五品官家的嫡女叫嚣,说出去还真不知道是谁给家里丢了脸。 而另外两人跟踪的事被抓了现行,也是脸红的不行,匆匆和刘玢桐到了别后就回了府里。 “那盛桂芝连刘玢桐都敢教训,难怪往日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苏惠瑶滔滔不绝的和曹千怜讲。 “大门户的姑娘哪里有好对付的?以后人家都是要做当家主母,做大夫人的,聪明些正常。”曹千怜一点也没把这事当事,反而鼓励她说“但只要你抓住了盛常煜的心,管她盛桂芝能不能看得上你呢呢,她算个什么东西?” 五十六:客人 冬天到了,再有几个月就是年节了,秦曼槐娘家姐姐秦曼柳的儿子程涛来了苏家一趟,送了些东西,准备小住一阵子。 程涛的父亲程远怀官职不低,身上有侯爵的爵位在身,人虽不在寻京,却和皇家联系密切。 所以见了程涛,苏耀也只得客客气气的。 程涛住的厢房在素凝苑附近,是一个精致干净的独院,院子不大,却整洁,东西样样齐全。 “小姨,今日身子可好?我娘惦记您惦记的紧,这次我来也是让我好生看看您,回去交代她才放心。” 秦曼槐和秦曼柳从小姐妹情深,又是一个母亲生的,感情非比寻常。 苏浅瑶几个也是和程涛关系特别好,比跟自家兄弟感情都好。 不等秦曼槐回答,苏韵瑶抢答说“哥哥可别问,问了娘也不说实话,前些日子刚大病一场,这阵子刚好,又碰上下雪,阴冷天气身子就乏的厉害,可快叫姨母说说她!” “你个猢狲,怎么这般耳报神?”秦曼槐用手指狠狠的顶了一下苏韵瑶的脑门。 程涛却是脸色不太好,担心的问“小姨您身子怎么了?是什么病,听韵儿妹妹的意思是还没去根?” 秦曼槐倒是不理会“都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了,身上怎么可能一点毛病没有?都是小病小灾,回去别告诉你娘,不然姐姐该担心了。” “那怎么成?”程涛站起身“我娘近日调理身子调理的不错,您把病症告诉我,回头我让我娘安排一下那个大夫,给您开个实用的方子,得空给您送来。” “哎呀不用麻烦!”秦曼槐拉着程涛的手让他坐下“府上三娘子康氏娘家就是做草药生意的,好药材不断的往素凝苑送,开方子也略懂一些,不用让姐姐麻烦,倒是你,仕途最近怎么样?听姐姐来信说过一阵子可能会调到寻京来,是吗?” “倒是说不准儿。”程涛挠挠头“前些日子我同父亲进宫,听着好像是这个意思,但没人明说,咱们也不好张嘴问,其实在哪都一样,我更想守在父母亲身边。” “那怎么行?男儿家志在四方,你父母亲是会为你骄傲的!”秦曼槐又问“你岁数不小了,姐姐可说什么时候给你议亲了?现在岁数正好,可别耽误了。” 说起婚事,程涛这本来就不白的小脸红成了一团。 他本就肤色有些偏黑,这一害羞整张脸黑红黑红的,格外明显。 苏韵瑶在一旁憋着笑,差点笑出声来,忙跑到院子里,恨不得跳两下,大笑两嗓子。 一向以硬气形象示人的表哥,这会儿怎的还不好意思了? 表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感情木纳,之前有一次姨母安排了一个赏花宴,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嫡女,让表哥同那姑娘说两句话,可人家怎么说的? 现在想起来苏韵瑶都想笑。 “我娘让我和你说句话,问问你热不热。” 那姑娘一下被他的实诚吓着了,回答说不热。 结果那大傻表哥又来了句“可你得说热,我娘让我把你请进亭子里去,那儿有切好的西瓜,请你尝尝。” 上哪去找这实诚人?后来那姑娘的确是去了,不过离开程家后就没再见过面,估计是被表哥吓的。 屋中程涛不好意思的说“议亲的事暂时还没考虑。” “一家有女百家求,要是再不抓紧,好人家的姑娘都出阁了,你娶谁去?”秦曼槐有些头疼,又觉得自己这个姐姐的傻儿子让人好笑的厉害,只能故作生气的说“回头告诉你娘,就说她妹妹说的,赶紧给你订一门好亲事,我等着喝喜酒呢!” 苏墨瑶和苏浅瑶也到了素凝苑,进屋后与程涛嘘寒问暖了一阵。 午饭是在素凝苑用的,炖的软烂的猪蹄和补药熬的汤,还有程涛顶喜欢的姜汁鱼片、红烧狮子头,苏浅瑶喜欢的什锦酱菜,苏韵瑶喜欢的腊肉蒸蛋,苏墨瑶什么都喜欢,这一大桌子她都不挑。 除此之外还上了一道蛋黄酥和萝卜卷。 程涛连日赶路有些疲累,这顿饭就当是给他补身的,所以菜品上的多了些,怕他吃的不合口。 用过午饭后,秦曼槐又带着程涛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见了礼。老太太一向喜欢这个程涛,因为他挺有出息的,一身武艺又满腹经纶,无论从文从武都是会有大出息的。再反看自己的大孙子,前几天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害的落了胎,一天无所事事胸无大志,整天没个正经样子,再有那几个小些的,二房家的嫡子苏应安,之前没考取成,今年正卯了劲的学,成不成也未可知。大房的亲孙子苏应宽,上次春闱没考成,只能等来年开春的春闱能试试了,而老八苏应宸没考过,就等春闱试试身手了。 对比之下老太太格外喜欢这个程涛,他话不多,看起来憨厚没心眼,对人实诚,也不会撒谎。 这种孩子怎不叫人亲近? “涛儿啊,快过来让我老太太看看你!”老太太伸手招呼着程涛过去“你爹娘最近怎么样啊?” “回苏祖母,父亲母亲身体安好。” 老太太笑的亲切“那就好那就好。”接着她看向秦曼槐“眼看着快到年节下了,我给亲家你嫡亲姐姐也备了一份礼,就在我屋,你去叫周嬷嬷取来。” 侯爵府什么也不缺,老太太也清楚,就送了些往日能用到的东西,不算贵重,但她了解秦曼柳和程远怀,他们两口子和他们儿子一样都是实诚人,不挑剔,要是真送些什么值钱玩意儿这才让他们觉得不好受不自在呢。 苏耀晚间才回来,一样由秦曼槐带着程涛过来见了礼,其实是在程涛来时苏耀就在家,不过下午出去了一阵子,礼数是不可少的,上午的礼草草了事,程家是个重礼仪的大家,这点子教养程涛还是有的。 苏耀也很喜欢程涛这孩子,说到底还是自家儿子不争气,看见旁人家孩子好就喜欢的不行。 难得苍柏阁中关着的那几个,听说程涛来了被苏耀放了出来,让他们歇一歇,陪着程涛玩玩。 他好嘱咐说“明儿带涛儿在寻京城走走,想在家吃就在家吃,想出去吃就出去吃,涛儿你就当这是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这一天下来,足够映霞居那几个喝一坛子醋的了。 自己小儿子年岁不大,未及弱冠未取功名,但好在老实肯学,也让苏耀省心,只是大儿子却一点老实气儿都没有,挺大岁数的人了,整天给家里惹麻烦。 别说苏耀不喜了,次数多了就连曹千怜这个做娘的都觉得不喜。 要是苏应宵有程涛一半有出息,苏耀对映霞居肯定更用心了,也不至于现在十天八天不来一趟。 刘妈妈出去打听一圈,关紧房门进屋“二娘子,程家那小子睡下了,方才和主君老太太一同用的饭,期间又是说笑又是闲聊的,难得看主君那么开心,肯定喜欢程家的那小子。” “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儿子!”曹千怜也嫉妒,而且心中就像火烧一样,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宵哥儿就算了,咱们宸哥儿可是个认真勤奋的好孩子,说不准儿以后比那小子还有出息呢,有什么好眼热的?” “是是是。”刘妈妈说“听说沁竹轩那几个姑娘也在,吃饭时十姑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主君都没生气,还乐呵呵的。” “墨瑶那个丫头一天毛毛躁躁的,主君已经习惯了。”曹千怜自欺欺人道“再说,有外人在场,主君还能处罚墨瑶不成?” 可她心中所想却和嘴上说的完全不同。 苏耀自诩清流,觉得家中是书香世家,用饭时就要老老实实小心翼翼,打碎了一个碗这种事已经算是破了规矩了。 可他一点没生气,反倒依旧笑呵呵的。 这让曹千怜更是妒火中烧,心中暗暗发誓说‘等我宸哥儿来日有了出息,看我瞧得起你们谁!’ 第二天苏应宽和苏应宽苏应宸,带着程涛到街上散心,毕竟他们出来一次难得,还得是借着大夫人母家的光。 苏墨瑶一向是个贪玩的,这种时候怎么能缺了她?苏韵瑶担心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便做主陪她去。 先是去了一个叫百清楼的茶馆,几人一同在里头的二楼喝了茶,还用了些点心。又去了帝京卖箭弩的地方,因为程涛不止有功夫,骑射也是一流的。 挑挑选选好一阵子,最后程涛选定了一把红木雕花的箭弓,这把弓要十二两银子,苏应宽作为大房家除了大哥苏应宵以外最年长的儿子,自然要拿出待客之道,非要替程涛付这十二两银子。 而程涛也非要付这个钱,还说“我让你们陪我买的,怎好让你们付钱?我来我来。” 两人僵持不下,逗乐了那儿的老板。 最后还是苏墨瑶和苏韵瑶两人把口袋中的银钱凑了凑,把这十二两银子付了。 其实谁也不是说差这点银子,不过是礼节,是客气。 五十七:点菜 弓买完后用红色的绸缎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由小厮放进了马车,几人继续在街上走。 巧的是盛家的那几个也未闲着,两头就这么迎着面碰上了。 “苏家妹妹哪里去?”盛桂芝问。 苏韵瑶答“表哥来了,爹爹嘱咐我们带他出来走走,正巧遇上姐姐了。” 盛常煜微微踮脚,在苏家一众男子身后找寻着苏浅瑶的身影,却没找到。 盛家是认识程家的,毕竟扬州侯府也是大家,前阵子程远怀带着程涛进宫面圣时盛常煜也在。 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程公子来了,不如去宁味楼坐坐?听说那儿又做了新菜品,咱们一块儿去尝尝味道?”盛常煜问。 “去倒是可以。”苏应宽笑着说“不过吃完饭的银钱要由我们苏家的付,涛哥来咱们这些做弟妹的总得好好招待着,前次听说你家还请我们苏家的姐妹用饭来着,这次就当是咱们请回来。” 几人一同在苍柏阁读书,刚开始关系还没这般密切,时候久了几人处的像亲兄弟一般。 盛常煜也笑,说道“你们付就你们付,我不同你抢,好吧?” 众人一拍即合,便往宁味楼赶。 宁味楼中和前次来一样,人很多,基本从打扮上就能看出是家底厚的,不然随随便便的穷人家也不会来这儿,在这儿他们还遇见了邵清儿的嫡姐姐,吏部尚书家嫡女绍汐儿和邵言儿。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大户人家的儿女,认识的就打个招呼,不认识的就迎面走过去。 虽然苏浅瑶这次没来,但她上次点的雪梅酿味道的确不错,盛常煜这次又点了一份儿,还要了一道芙蓉鸡片,苏韵瑶点了一道青梅羹,因为现在是冬天,青梅不多见,要是想吃就得从南边运过来,就连帝京也没有几家能做这个的。 坑自家哥哥,苏韵瑶可不心疼。 除了青梅羹,苏韵瑶又点了一道香菇蒸鳕鱼,苏墨瑶点的是枣泥酥饼和蟹粉豆腐,几个男子点的大多随心所欲,馋什么了吃什么。 虽然来过寻京几次,但说实在的程涛对寻京的吃食不算太了解,也不知该点些什么。 “韵儿妹妹,这宁味楼有没有拿手好菜,我也不知该吃些什么。”程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我不清楚,我也没来过几次。”苏韵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对着桌上的一盆花出神,随口说道“桂芝姐姐往日常来,你问问她吧。” 问别家的姑娘?这程涛哪里好意思。 盛桂芝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替他挑了两道菜,一道茶香排骨,一道火腿鸡汤,接着又将那菜单簿子给了他。 这让程涛的脸又变的黑红起来。 冬天开的花不多,就连沁竹轩内璃惜生前喜欢的那几盆花草在冬天来临时都蔫了许多,花也都谢了,眼前桌上的这盆叫不出名字的花,倒是惹来了苏韵瑶的兴趣。 “这花开的真好。” 程涛听了这话仔细看了看,笑着说“这是像生花,不是活的。” “原来不是活的,怪不得开的这么好。”苏韵瑶倒是有些失望。想在冬天看见一抹花色,可是难的很的,除了白梅就是红梅粉梅,别的花就看不见了。 苏应宽几个人不知是不是在苍柏阁中关傻了,像是狮子大开口一般点了好些菜,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人虐待他们了。 其实在苍柏阁他们吃的好东西也不少,只是不如现在热闹,人多自由。 苏应安是个静不下来闲不下来的性子,这边菜还上来呢,他就想着一会儿吃完应该到哪里再走走玩玩,后来等上菜的时间长了些,他是彻底坐不住了,从二楼走到一楼,又从一楼走回二楼,到二楼廊中吹了吹风。 可真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真不知他在苍柏阁中闷了那么久是这么挺下来的。 苏韵瑶都觉得吃惊。 她也凑到二楼的回廊下,问他说“应安哥哥,你想过这次考上了的话,以后万一没有出去玩的机会可怎么办吗?” 苏应安在这方面倒是想的透彻,面庞上划过一丝风轻云淡“那又如何?父亲说如果分得个好差事,到外头上任,少不得那些山明水秀的地界,到时候想怎么玩不都是我决定的吗?” 他倒是活的轻松,一点也不考虑万一皇上不让他去外头上任该如何。 苏韵瑶看了看自己这个堂哥哥的侧脸,觉得他虽然生在苏家这个面上美好实则阴暗的地方,但他心里干净的很,一点也没有掺合进二房大夫人和二娘子胡芷柔的内斗,也不在乎大房是怎么明争暗斗的,只守护着自己心中的小小天地,想着怎么玩舒服。 这倒是难得。 苏韵瑶虽然年岁不大,但她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想的,她应该无忧无虑,只想着吃喝玩乐才是,就像十姐姐苏墨瑶那般。 听说菜上了,苏应安和苏韵瑶一同回来。 “这次姨母说了让你什么时候回去了吗?”苏应宽问。 程涛点点头“因为宫中近日有事,说不准儿什么时候我就要进宫一趟,我娘安排我在这儿住个三四天。” 至于宫中何事,他们自知不是自己该问的。 “只住三四天?”苏应安放下了筷子“是不是太急了些?往常你来一趟可是不容易呢。” “无妨,年节前我娘说不准会带着我再来一趟,一是看看小姨,二是宫中节庆她作为官眷是要参加的。”程涛心不在焉的用汤勺盛了一小碗火腿鸡汤,小喝了一口。 没等他尝出滋味来:,盛桂芝就着急的问“味道如何?” “不错…不错…”程涛的脸唰的红了下来。 这火腿鸡汤是盛桂芝最喜欢的一道,她急于得到旁人的肯定,肯定她的口味不错,肯定这道汤好喝。 但谁让她碰上了程涛这么个主儿呢?害羞的就像是个姑娘家,盛桂芝一时有些无奈,招呼着苏墨瑶苏韵瑶两人“你们也喝点,这个汤是宁味楼的一绝!” 冬天能玩的地方不多,几人在宁味楼用过饭后,便各回各家了。 “这程涛为何现在来呢?沛瑶那个丫头前阵子大婚没见他来,只是他母亲送了贺礼,为何现在他来了呢?”曹千怜坐在房间,一只手削着苹果皮,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刘妈妈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咬折了一段线后说“说不定是程家遇上了什么事想找主君帮忙?” “你当他程家是像胡氏那个笨蛋一样蠢的?再说程家那么高的地位,银钱也是多少都不放在眼里,父子俩都为官,能遇上什么难事?” 说起胡氏胡芷柔,曹千怜倒是想起了别的“胡芷柔这几天没往咱们这儿来,应该是听了我的话,真去做了吧?” 刘妈妈不屑的笑了一下“死马当活马医呗,她胡家落魄的突然,还不是什么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求都求不到主君和二爷的头上,只得听娘子您的话了。” “这我也算是捏了她一个把柄,不管是她胡芷柔,还是易瑶沁瑶,通通都要听我的,不然就凭她私偷家中钱财这一点,就足够苏辉休了她!” “那娘子不怕胡氏反咬您一口?到时候说是您出的主意,那您可就撇不净了。” “这个不必怕。”曹千怜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在了桌面上“当初四丫头和何家大哥儿的好事也是我们出的主意,老太太就算是认定了我们捣鬼也拿不出个证据,主君虽然现在不理我,但他最是心爱于我,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回来,信与不信他都会站在我这边。” “娘子说的是,主君最心爱于您家中谁不知道?” 曹千怜脸上的笑容很阴险,那是苏耀从未见过的模样,他可能做梦都没梦见过曹千怜这个样子。 苏玉瑶和苏惠瑶两姐妹正为了舒学究留的作业发愁,侍女小蝶进来说舒学究请了两天假,说是降温降的突然,染了病,想养两天病。 “那爹爹准了吗?”苏玉瑶着急的问。 “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常事,主君不仅准了,还送了些药材给舒学究。” “这个老不死的,病死她才好!”苏玉瑶嘴角带着笑,一把将毛笔扔在了纸上“还写哪门子的作业!” 苏惠瑶一声不出,心中开心,将床上的枕头挪向一旁,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中有针线有绣帕绣布,曹氏母女读书都不多,大字不识几个,但曹千怜从小就教导两个女儿,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些学识渊博的又不能像男子一样赶科考,学了也无用,倒是女红是女子必修的功课,在绣帕上就能看出深浅来,而且什么帕子荷包一类送男子也拿得出手,总不能整天在男子面前吟诗作赋吧? 所以苏惠瑶打算绣一个荷包送与盛常煜,说不准看见这精巧的绣工,盛常煜就对自己有好感了呢? 母亲说的对,读书不是长久手段,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倒不如化作针线,时刻陪伴,让对方永远忘不了自己。 五十八:回忆 “三姐姐,你不给萧家祁哥儿绣一个荷包吗?”苏惠瑶问。 “那祁哥儿奇怪的很,不知为何总缠着韵瑶不放,上次四妹妹回门凌哥儿和祁哥儿都来了,我想与祁哥儿说句话,他却不理我,转身找韵瑶去了,那个死丫头岁数不大,却是会勾人呢,狐媚子一个!”苏玉瑶有些气馁“七妹妹你说,咱们是不是只能嫁个禀生秀才了?或者只能嫁个山村匹夫?” “三姐姐莫说胡话!”苏惠瑶放下绣布和针线“盛家公子我是钟意了,谁也不能抢走他,三姐姐你也应该如此,那祁哥儿现在不理你,不代表以后不理,韵瑶还小呢,怎么也得咱们都嫁出去了才轮得到她,你别怕。” “可是…”苏玉瑶看着手中的绣布发愁“我怕那祁哥儿不要,到时候我这脸可往哪搁啊…再说我绣些什么啊?” 苏惠瑶眨了眨眼睛“有了!当初娘和爹爹在一起时娘就给爹爹绣了一对鸳鸯,你也绣一对鸳鸯就是了,这个花样表明的清楚,到时候祁哥儿心中究竟有没有你也能看出来了。” “那他要是没有我呢?” “世家公子那么多,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当初曹千怜在苏耀醉酒前就勾搭过他几次,绣了两个带鸳鸯的帕子和荷包送与苏耀,之前谭湘华看见过几次,都被苏耀遮掩了过去,接着就是一次醉酒,让曹千怜钻了空子,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后苏耀也没打算给她名分,毕竟家中还有老太太,她若不同意就没辙,可谁能想到曹千怜却大了肚子,逼的老太太同意了她进门,紧接着就娶了谭湘华。 生下苏应宵后曹千怜消停了一年左右,苏耀本以为她不会缠着自己了,可却经常能收到出自曹千怜手的荷包帕子,其中几个还带着丝丝血迹,不免让苏耀猜想是不是绣东西时刺破了手,心中就算再硬也心疼起来。 后来他就越来越宠爱曹千怜,给了她名分和田产铺面,一次次的在老太太面前为她开脱,一次次的让大夫人为她解决麻烦。 他以为这些都是值得的,却不知这些都是曹千怜算计好的,只为了利用他。 绣东西的事难不倒苏玉瑶苏惠瑶姐妹俩,她们虽然画画不成,但不代表不能让别人替画,自己绣的好便行了。 这次程涛并不是白来的,带来的东西也不少,母亲秦曼柳还给几个姑娘带了不少的首饰。 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吊打映霞居的。 苏韵瑶等人的好首饰也不少,但是没几支是父亲苏耀给的,倒是映霞居的姐妹俩,每次一撒娇苏耀就中招,给她们买新首饰。 只不过这些首饰的价值都不太高,苏耀也不傻,庶女就算打扮的再好也不能越了嫡女去,不然传出去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苏墨瑶见着这些首饰,当即就选了一支宝蓝点翠珠钗插在发髻上,与她今天穿的浅蓝色的裙子正相配。苏浅瑶看中了其中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这支很符合她的气质,吹气如兰,是一朵未完全盛开的兰花。 苏韵瑶还隐隐记得,小的时候同母亲一同回外祖家,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姐姐又去了扬州侯府,扬州侯府离外祖家很近。 姨母秦曼柳是个不愿瞎想眼中不揉沙子的性子,这一点大部分人都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之所以放心她在程家的日子,一是因为她的性子,轻易不会被欺负了去,二是女婿程远怀是个上进的,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花花肠子,两人成婚多年妾室也不过两个,只有程涛这么一个独子,程远怀自然更加爱护秦曼柳一些。 不过外祖家并不放心秦曼槐。 苏韵瑶对这个是理解的,其实母亲不是软弱可欺的性子,只是她对父亲太好了,好到为了他对曹氏的所作所为全盘隐忍,又一心扑在苏家,事事以大局为重,反倒不那么注重自己的生活如何,忙忙碌碌全是为了这个苏家。 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何放心的了? 小时去程家,苏韵瑶记得的不多,只想起岁数稍微大一些后就没再去过了,不过是在寻京内见过姨母和姨父,程涛表哥倒是比他们来的次数多些。 能依稀记得的,苏韵瑶只能想起从外祖家到程家,要路过一片芦苇荡,那时候是起风的天气,微风吹过芦苇哗哗作响,马车中的她听着觉得心安。 那种心安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想的起来。 到了程家,院子东侧有一片小花园,姨母往日就喜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当了侯爵夫人也闲不下来,经常不顾侍女阻拦,亲力亲为浇水掩土。 这种喜欢侍弄花草的性子倒是和璃惜出奇的像。 那次璃笙和璃惜也去了,她们岁数也不大,和苏韵瑶没差多少,姨母给她们每人的手心中发了几颗种子让她们种,后来回到寻京程家来信说璃笙种的那株花没两天就死了,而璃惜的花却发芽了。 这就是有天分了。 程家的气派和庆德候何家很像,不过何家种的大多是南方需要娇养的花草,风吹得不得雨淋不得,阳光晒的时候久了都容易要了它们的命,相比于何家,程家倒是稍显朴素了些,花草多以好养为主,很多事都由秦曼柳亲力亲为,那些花花草草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 程涛表哥还带来了许多精致小巧的物件,说是姨母惦记苏墨瑶贪玩,喜欢那些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对玉制的小铃铛,苏墨瑶分给了苏韵瑶一只。 苏浅瑶是个安静性子,秦曼柳最是了解不过,拿她就当是亲姑娘,常常和程涛抱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早知道你小的时候抱给你小姨,把浅丫头换来好了。” 至于她喜欢什么,秦曼柳也是清楚的,送来了两本诗经,还有一副画,那画已经流传了几百年,要不是碰巧到了程家手上,随随便便就能值个几千两。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下子让苏浅瑶措手不及起来。 礼节是基本的,不仅给自家外甥女带了东西,秦曼柳还给苏家老太太带了两卷绣在锦缎上的佛经,出自南海大师之手,金贵非凡,早知道老太太诚心礼佛,也算是投其所好。 老太太也的确开心,第二天几个孩子一起来请安,拿了这佛经来,笑的老太太合不拢嘴的,还与程涛客气道“下次再来可别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再送我可就不收了!” 常熙斋中一片其乐融融,可以说是狠狠的扎了映霞居母女的眼。 程涛已在苏家住了两夜了,今天是正式给老太太请早安,所以苏耀为了好看,将苏应宵也从林满居拎来了。 他可瞧不起程涛那个‘小孩子’,在苏应宵眼中,程涛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仗着父亲有能耐就捡了个官做而已,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张扬的。 每次父亲看程涛那种满眼赞赏,都让苏应宵感觉深深的恶心,心想‘若不是你只是个五品官,我至于到现在还没个官做?’ 当然,这种想法苏耀是一点也不知的,不然非得打断苏应宵的腿。 苏玉瑶对程涛很不屑,连正脸都不给他,而苏惠瑶是比苏玉瑶懂事些的,面上的事做的还不错,一起用午饭时还与程涛说了话,叫他仔细烫着。 一旁的苏韵瑶苏墨瑶姐妹俩,能不知道苏惠瑶心里的想法? “你去表哥身边坐。”苏韵瑶说着,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程涛身边。 就算苏惠瑶没那个心思,那她们也绝不允许苏惠瑶打自己表哥的主意!太恶心了! 其实苏惠瑶还真没那个心思,不过程涛家室的确不错,与庆德候府能平起平坐,在皇家还有脸面,虽说比不上宁国公府但也算攀上高枝儿了。 如果真有可能的话,苏惠瑶也是愿意的。 她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别的姑娘不许靠近盛常煜,她却可以对别家的公子打另一路算盘,这就是苏惠瑶的真正想法。盛常煜不要她无碍,只要她能风光的嫁出去就成。 老太太难得这么开心,席间一直在提醒着“涛哥儿尝口那个汤,我吩咐厨房从天没亮就开始炖,现在正好。” “碧荷啊,安排人给涛哥儿再做一份儿茄汁藕片,我看涛哥儿挺喜欢吃的。” “涛哥儿仔细着那鱼刺,可别扎了嗓子。” … 曹千怜作为妾室本是没法上桌的,但今日的席面设的不小,有她吃饭的地方,二房的苏辉和大夫人方莅也在,大房三娘子康敬兰也在,四娘子柳荷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没来。 她眼看着老太太一句一关心程涛,一口一个涛哥儿,像自己的亲孙子一般,气的攥紧了筷子。 自己的大儿子苏应宵刚出生时都没见老太太这样,反而因为自己她不止一次表明过不喜欢宵哥儿,现在却在这儿关心别人家的儿子? 可她却不想想,老太太待她小儿子苏应宸是多么的好,她记得的都只是谁对不住她而已。 五十九:欺负 这顿午饭用的,人人的想法都不同。像苏玉瑶,吃到一半就说身子不适,丢下个剩了半碗饭的碗就离开了,本想恶心一下沁竹轩的那些得意洋洋的,却恶心到了老太太。 当即老太太就下了脸色,但也没说什么。 曹千怜见老太太生气了,就故作柔弱的对苏耀说“大郎,玉儿昨夜就寝时受了凉,早起就不大舒坦,这会儿都是强撑着来的,但用饭用到一半就离开实在是不懂礼数,回去我说她,大郎莫生气…” 话都这么说了,谁还能把怒气写在脸上? 苏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接着是苏应宵,脚在桌下不老实,一颤一颤的,不小心踢到了苏应宽,而苏应宽正想掀桌布看一眼是谁踢了他时,不小心碰掉了苏应安的碗筷,碗掉在了苏应安的衣裳上,还好里头只剩下两口饭没有汤汁一类的,不然怕是要烫着了。 苏惠瑶在席间明着暗着气苏墨瑶,她与程涛坐的不近,中间隔了一个苏墨瑶和自家的几个兄弟,但一点也不妨碍她气人。 可苏韵瑶才不生气,她反倒是给程涛碗中疯狂夹菜,不让程涛看苏惠瑶,还让苏墨瑶多吃些,不理她。 没人理自己,苏惠瑶只得自己憋着生闷气。 秦曼槐安排的席面倒是一向得老太太认可,她总认为自己这个儿媳妇做的不好,其实她心中清楚,秦曼槐这个儿媳妇做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要真是挑些毛病出来,就是之前的谭氏大夫人谭湘华做的太好了,在老太太心中已经根深基固,让她接受不了别人。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现在也开始接受秦曼槐了,她做的哪处看不过去时也不像往常一样训斥了,而是好声好气的告诉,她哪里做的好时还会夸奖她。 大概这才是婆媳相处应该做的吧,而不是一味训斥。 程涛不算客人,他是大夫人的娘家客,算是一家人,所以老太太也不拘束,席间抛下那些用饭不宜说话的规矩,一个劲儿的让程涛多吃,还给苏韵瑶使眼色,再给程涛夹些菜。 “涛哥儿啊,等哪日你父亲母亲来了寻京,告诉他们别住外头的客栈,乱花钱住的还不合心,也别上宫里住,宫里规矩多干什么都不方便,就来咱们苏家住来,不拘束还离哪都不远,他们想进宫什么的也方便。”老太太说。 苏耀也在一旁接话说“没错没错,上次你父亲来,我们哥俩儿畅谈到深夜,可是难得的投缘,也可惜他们每次来时候都短,要是能常住就好了。” 程涛淡淡一笑“涛儿记得了,回头将您二位的话转告父母亲。” 苏耀和程怀远属于连襟,不过这连襟中也分高低,程怀远外头人都称他为程候,而苏耀最多也只能让人家称一句苏大人。 和程家来往密切,这也是为了苏耀的仕途好。 午饭用过后,程涛与苏应宽苏应宸哥俩在府中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四娘子柳荷的倾宁轩。 “我听说四娘子身子不太好,这次家中母亲让我捎来了好些珍稀药材,还得麻烦应宽兄弟应宸兄弟安排下去给四娘子补身。” 苏应宽笑的爽朗“多谢表哥好意了!我亲外祖家就是做草药生意的,平时也没少给四娘子滋补,不过四娘子如今身子亏虚的厉害,补身补的过了头反而遭罪。” 苏应宸也接话说“大夫人请了帝京最好的大夫来给四娘子看诊,都说这病只能是将养着,以后也多半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这样啊…”程涛小声嘀咕“那可真是可惜了,以后的大半辈子怕都是要缠绵病榻了。” 苏婉瑶在方才的席上也露了一面,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一句话也没有,亲娘不在身边没有人倚靠,身子还小小的,看起来完全和年龄不符。 好在大夫人时常照看着,吩咐照顾苏婉瑶的乳娘柳妈妈多给她夹些菜。 虽说那一大桌子的人,说起来近近远远也都是自己家的人,可其中有几个人对苏婉瑶真心?哪个又在乎她害不害怕?对着自家的亲人兄姐连夹菜都不敢,可见苏婉瑶在这个家中被无视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大夫人照看她但也不能时刻盯着她,还有家事要忙还有好些事要顾,苏浅瑶姐妹几个也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一个没看住,说不定就会让她更敏感一些。 而苏耀被仕途迷乱了眼,柳荷刚出事时他还能抽空到倾宁轩看一看,还知道给自己的小女儿捎两块糖豆子吃,可现在仔细算算一双手加起来都算不清他有多久没去倾宁轩了,从他嘴里听见四娘子和苏婉瑶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他现在真正在乎的,只是家中表面的安静和谐,和自己的官声仕途,还有就是几个哥儿的学业。 用过午饭苏婉瑶也打算回倾宁轩,不巧的是苏惠瑶和曹千怜却跟在她身后。 其实她们不是故意跟着的,只是苏婉瑶着急离开便走到了她们前头。 原就心中不忿,苏惠瑶叫了一声“十二妹妹留步。” 苏婉瑶听见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当即就站住了脚,却不愿回头。 她实在太恨曹氏母女了。 “自打四娘子出事我还没到倾宁轩看望过她,今儿正巧有空,不如就陪着十二妹妹到倾宁轩走一趟?”苏惠瑶嘴角带着让人一看就胆寒的笑容。 旁人听见这话可能不觉得怎样,但苏婉瑶现在就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子抵在喉咙,跑不得喊不得。 父亲的冷血让她失望至极,而待她好的大夫人和几位姐姐她又不愿给她们惹麻烦,母亲又缠绵病榻,这个家中只有苏婉瑶自己一人,将自己保护在脆弱的壳子中。 苏惠瑶有什么样的心思,苏婉瑶虽然小,但她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心。 “我娘她常日喝药,屋中不宜通风,腌臜的很,七姐姐还是不要去了。” “哦?”苏惠瑶勾了一下唇角,听见这话更来劲了“妹妹这么说我就懂了,我说怎么妹妹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呢,原以为是跟在四娘子身边久了,染上了那股穷酸晦气,现在想来原是长日喝药的缘故啊…” 这话若是对着苏玉瑶说的,怕是一个巴掌就会打在苏惠瑶的脸上,若是对着苏墨瑶说,绝对免不了争吵一番。 可苏婉瑶一人孤立无援,她怎么敢反抗? 柳妈妈是柳荷从娘家带来的,两人相处的就像是亲母女一般,她更将苏婉瑶当成了自己的外孙女一样疼爱。 “七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家娘子穷酸晦气?仔细让主君和老太太听了去!”说着,柳妈妈将苏婉瑶护在了身后。 苏惠瑶倒是没说什么,转身看向自己母亲。虽说曹千怜现在惹了苏耀怒气,但她有足够的自信苏耀一定会回到她身边,旁人欺负不得这倾宁轩的还欺负不得了? 于是她慢走两步,面带笑容,抬手就是给了柳妈妈一巴掌,当即就打的柳妈妈连连后退。 “你这个老刁奴!我女儿好心好意去看望你家娘子还有错了?敢跟当主子的顶嘴,你们倾宁轩真是好规矩啊!” 也是可笑,要说穷酸晦气,这苏家所有女眷的母家都不知比曹千怜母家强出了多少。 但她仗着苏耀疼爱,就敢这样放肆。 柳妈妈清楚曹氏的手段,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句也不吭声,只小心的护着苏婉瑶,怕她受到伤害。 可曹千怜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来了个任她撒气的,能这么放过?于是她又上前一步“方才柳妈妈说当心让主君和老太太听了去?您可真是敢说呢!在这个苏家,还有谁能与我曹千怜作对不成?主君也是一样,老太太又不止一次拿我没辙,您说的哪门子的事啊?” 是啊,就凭她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谁能有她满嘴谎话来的厉害? 苏婉瑶在柳妈妈的身后,露出一只眼看了曹千怜一眼,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是令人恶心的,令人反感厌恶的。 就这一眼,苏婉瑶这辈子也忘不了。 当夜,苏耀正在余鸿苑中看书,听门外侍女说二娘子来了,他皱了皱眉,本不想让她进来,后听见外头的风声,心中恻隐,便吩咐让她进来。 曹千怜顶着冷风,小脸冻的红扑扑的,穿着一身紫棠色长袄,单手提这个灯笼,进来后腿就软了,跌坐在地上。 苏耀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了她,嘴里责怪说“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带个侍女来!” 曹千怜眼中忽的泛起一片水雾,声音沙哑道“怜儿自知惹了大郎怒气,哪里还敢用人伺候?现在映霞居中玉儿病了,惠儿心情低落,宵哥儿还禁着足,大郎也是许久不去了,每每想起,妾身这心里就好似被滚油烹了,本想吹吹冷风出来走走,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余鸿苑来了,想着大郎这功夫还没睡,便想来看看…” 六十:不解 曹千怜的宠爱恢复的突然,无声无息的,却又是一夜之间。 苏韵瑶一直安排璃笙打听着映霞居内的情况,听说昨夜曹千怜独自一人去了余鸿苑,之后就歇在了余鸿苑,一宿未出,今天苏耀上朝时她说着急,连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的时间都没挤出来,穿着朝服就走了,他走了以后曹千怜才回到映霞居。 在余鸿苑中发生了什么,苏韵瑶虽是个姑娘家却也能猜的一二。 曹千怜的把戏,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对,怕是父亲又跌进了她的温柔乡,就这么原谅了她。 “早起时映霞居中的三姑娘和七姑娘没去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一个说是病了,一个说是夜里梦魇没歇好。”璃笙又说。 “既得到了父亲的原谅,她们自然原形毕露,不去请安是正常的。”苏韵瑶坐在梳妆台前,接过了璃笙递的耳环戴上“收拾的差不多了,到常熙斋给祖母请安吧。” 到了常熙斋时,所有人基本都到了,除了映霞居中的,苍柏阁的几个兄弟也来了,还有表哥程涛。 苏韵瑶微微屈膝向众人见了礼,然后坐在位置上。 余鸿苑昨夜的事,老太太已经知晓了,这会儿脸色不是太好看,但还有程涛这么个外人在,她总不好说的太透彻。 “涛哥儿在这儿住的如何?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尽管提,照顾不周的用不着客套,告诉我老太太,我替你安排!” 程涛忙起身做了个揖“苏祖母严重了,涛儿一切都好,侍女小厮伺候人伺候的细致,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那就成。”老太太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坐吧坐吧,韵丫头今儿怎的来的这样晚?倒不像你往日。” 苏韵瑶起身福了福身“韵儿昨夜失眠,辗转反侧也睡不踏实,今早起的就晚了些,还望祖母不生气。” 同样是没睡好,苏韵瑶却能到常熙斋请安,而苏惠瑶这功夫却在映霞居中,谁真正孝顺一眼便知。 二房大夫人方莅打趣道“韵姑娘待老太太是真的孝顺呢!” “可不是?”老太太尽量不去想映霞居的事,搅的她心烦“韵儿什么都好,待我也孝顺,浅儿青儿也懂事,墨儿伶俐可爱,锦儿虽然话少,但也处处有大家风范,倒是婉丫头,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 苏婉瑶听叫了她的名,起身道“婉儿昨夜也没睡好,请祖母息怒。” 这曹千怜一使手腕,好些个人跟着睡不好觉。 说实在的,老太太昨夜也没睡好。 当夜她就知道了曹千怜去余鸿苑的事,整整一夜无眠,这会儿还没有什么精神头。 不过小辈都在场,她也不能当场发作,只是等众人都走了以后,她才与周嬷嬷说“看来曹氏又不能安生了。” 周嬷嬷笑着宽慰道“她什么时候安生过?老太太别因为她操心劳神,不上算,气坏了您她还等着当家做主呢。” “她当家作主?”老太太冷笑一声“她那几斤几两我清楚,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贱蹄子,指望她当家做主?就是我没了大夫人也没了照样轮不上她!” “是是是,老太太说的是!”周嬷嬷面带笑容现在老太太身后,替她宽下外衣“既然您都知道二娘子再怎么折腾这家也轮不上她管事,那又愁个什么?” “管事轮不上她,背后阴损人的事她可没少干。”老太太伸手按了按眉间“方才我见婉儿,小脸蜡黄,大夫人明着暗着接济不少可一点也没改变,她的姐姐们生养的都不错,就她出生时又遭暗算又是早产的,紧接着四娘子的孩子也没了,这才短短几年?要说这其中没有她曹氏的手段,打死我我也不信。” 一提起这最小的姑娘,周嬷嬷脸上也不好看。 “十二姑娘身体不好,平日里也不喜说话,那么闷着好人都闷坏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婉儿她是个命苦的,可我已经这把年纪,还能管曹氏多久?我还在呢她就敢欺负耀儿的女儿,我不在了她不得翻天?管事这事耀儿就算是不交与她,也得被她把持去一大半。” 周嬷嬷也叹了口气。 老太太又说“回头你送些婉儿喜欢的果子到倾宁轩,你亲自去,看看柳氏怎么样了,昨天我见婉丫头的脸色就不对,别是柳氏有什么事不方便说。” 周嬷嬷答应着,便去准备果子了。 苏韵瑶几个从常熙斋出来回到沁竹轩,刚进门苏韵瑶就解开了斗篷的绳结,璃笙在后头稳稳的接住了斗篷,用木撑子撑起来挂在一旁。 苏浅瑶是穿着斗篷进来的,冷劲儿还没退,斗篷还脱不得,藤蔓给她倒了一盏热茶,这才让她暖和些。 “这个二娘子可真是阴魂不散!”苏墨瑶边说边摆弄着茶盏,语气愤怒道“看昨日用午饭的时候她和她那两个女儿的嘴脸,就差当场掀桌子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二娘子一卖惨爹爹就不气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苏浅瑶又喝了一口热茶“二娘子能讨得爹爹欢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城府没有。” 苏韵瑶也坐到了桌边,接过热茶来“不过三姐姐和七姐姐倒是让我有些想不通,按理说今儿她们应该来,不然不是又惹爹爹不高兴了吗?” “爹爹又不在!”苏墨瑶气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不当着爹爹面她们什么不敢做?” “行了你也别气了,舒学究明儿来授课,你作业写的如何了?”苏浅瑶问。 一提起作业来,苏墨瑶顿时一个头变的两个大,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房间。 “两位姑娘,九姑娘来了。”璃笙进来说。 “九姐姐来了?快请进来!” 夏天和冬天最是难熬,一个热的一丝不挂也要冒汗,一个冷的穿多少件衣裳也不管用,难熬的不行。 这两种天气中,小姐妹们几乎是去常熙斋请过安后就窝在自己的住处不出门的,不经常走动。 尤其今天乌云蔽日,一丝阳光也没有,阴冷阴冷的,风还大,从常熙斋走回沁竹轩的路上只觉得脚都要冻僵了。 那苏锦瑶来做什么呢? 璃笙叫厨房做了一道蛋黄酥,因为苏锦瑶最喜欢吃这个。 进了屋后她也没直接脱下斗篷,缓了一会儿后才由侍女冬斐伺候着脱掉,坐在椅子上就兴致冲冲的问道“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事?” 两人一起问什么事。 苏锦瑶看了一圈屋里的人,除了姐妹三个就剩几个侍女了,赵妈妈看着苏墨瑶读书,而苏墨瑶的两个侍女也不在。 “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们留云斋的一个二等侍女,叫凝阳,她昨晚起夜,恍惚间听到院子外有脚步声,昨晚冷的厉害,没事谁能出去走?她有些好奇就将门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你们猜是谁?” 两人又一起问“是谁?” “是二娘子身边的杜鹃!” “她到你们那儿做什么?”苏韵瑶问。 “不是去留云斋,只是路过。”苏锦瑶平日话不多,可一旦话匣子打开,那关上可就费劲了“凝阳没敢跟出去看,就看见杜鹃拎着一大包东西,听起来像是金银一类的,因为有碰撞的响声,可等杜鹃再回来时手上就空了!” 两人面面相觑,满是不解。 深更半夜的,天又那么冷,昨夜二娘子还是在余鸿苑住的,她手下的侍女拿着那些金银去做什么? 重要的是那些金银又不见了。 “凝阳回来把这事告诉了我娘,我正巧听见的,今早在常熙斋我没敢提,可实在憋着难受才告诉的你们!” 苏浅瑶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九妹妹,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墨儿知道,她那大嘴巴比你还严重!” 苏韵瑶没憋住,笑出声来。 “可杜鹃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呢?”苏韵瑶想了半天,问道“她往哪个方向走的?” “好像是倾宁轩附近,又或者是角门附近,凝阳也不敢看仔细,回来的时候直冒汗,一夜没睡好。” 确实,这事听起来是小事,但还真的不是小事。 有几种可能,要么是那杜鹃见自己主子不在,动了歪心思将银钱带了出去,要么是曹千怜吩咐她拿钱去做什么。 可是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当时那么黑那么冷,杜鹃连个灯笼都没敢拿,我瞧着肯定不是去做什么好事去了!”苏锦瑶斩钉截铁的说。 “这事先瞒着祖母和爹爹,九姐姐你也别同旁人说了,祸从口出,如果真是二娘子安排的,怕是她会对付你和三娘子。”苏韵瑶嘱咐说。 蛋黄酥热腾腾的被用食盒装了来,外头是一咬直掉渣的酥皮,白中带着丝丝的金黄,是煎烤出来的颜色,里头是蛋黄蒸熟压碎了做的馅,表皮掺了糖让这蛋黄酥甜滋滋的,一口下去外酥里嫩。 也难怪苏锦瑶喜欢,苏韵瑶几人也挺喜欢吃这个的。 没坐一会儿苏锦瑶就离开了沁竹轩,临走前苏浅瑶和苏韵瑶嘱咐了她好几遍不要告诉别人这事。 六十一:离别 “杜鹃这事做的让人摸不清头脑,别是揣了私心在映霞居中偷钱的吧?”苏锦瑶走后,苏浅瑶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苏韵瑶倒是另一种想法。 “一袋子的银钱,那得是多少?哪个做侍女的能接触到那么些?更何况是瞒着主子带出去?就不怕主子发现钱没了怪罪?我瞧着不像是杜鹃执意如此的,更像是二娘子安排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苏浅瑶一头雾水。 “咱们现在寻思这事那是瞎子扶着盲人走,没有头绪的,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映霞居还能弄出什么声响来。” 当夜,苏耀又与曹千怜同寝的,到了映霞居。 苏韵瑶从璃笙打听来的消息中听说,苏玉瑶病的起不来了床,苏惠瑶在床边侍奉着,又是洗帕子又是喂汤药的,把侍女的活都抢了去。 “奴婢是向映霞居二等丫头淑烟那打听来的,听她说端着汤药进去时听见三姑娘咳的声音都变了,主君心疼的眉头紧锁。” 苏韵瑶没看璃笙,正用勺子搅着一碗汤羹,但她却是把璃笙说的话听进去了。 “三姐姐身子一向不错,除了二娘子说我还真没亲眼见过她哪次病了,如今突然病的起不来了床,肯定有问题。”说完,苏韵瑶仔细想了想,将勺子放在碗沿边“对了,明儿舒学究来给我们授课,三姐姐她们别是不想上课才装病的吧?” “姑娘这么说倒是有道理。”璃笙拿起了椅子上堆放着的衣裳,一件一件抖开挂好,边忙活边说“只是淑烟说那病像是真的,三姑娘的小脸一直没精神,她的性子姑娘了解,装不了那么像的。” 确实,要让她装半个钟头,她肯定装的下来,但要是时候久了,她的破绽就都漏出来了。 这点她就不如她亲妹妹苏惠瑶,苏惠瑶若是装病,能装的十分像,非让苏耀心疼死不可。 “我在外祖家住时,有个妈妈贪懒不干活,怕有人问起就买了一包咳嗽的药,那药会让人猛咳不止,但对人身体无害,听说药方中还掺了很多补药呢。”苏韵瑶想起了这事,当即就说“二娘子为了复宠,自己卖惨是必须的,但若真心想重拾宠爱,还得让父亲心疼两位姐姐才是。” 璃笙点点头,并未多言。 第二天,映霞居的那两个,一个请了病假,说是病倒了,一个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整宿整宿的没睡,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样。 舒学究听见映霞居来人传话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喜鹊离开棋桓斋后,舒学究微微叹了口气“这二娘子房里的丫头都是做什么的?主子病了她们不知道伺候着,还得连累着旁的主子累着,有时间几位姑娘可得与苏大人提一嘴。”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心知肚明的。 舒学究这话说的漂亮,没点破苏玉瑶姐妹俩的心思,又把自己不傻,自己什么都明白的意思传达了出来,剩下的就要看其他几个姑娘说与不说了。 只要说,苏耀就会怀疑映霞居的姑娘存心欺骗,但若不说,也碍不着舒学究什么事。 苏耀昨夜心疼女儿,心里焦灼可能想不透那么些,但经过一夜他若是还不明白,那这五品官的职位他都配不上了。 可苏韵瑶等人并不想告诉父亲,父亲疼爱曹氏母女谁人不知?到时候吃亏的说不准还是自己。 今天舒学究讲的是女戒中的一篇,苏墨瑶听的昏昏欲睡,被舒学究点名叫起两次,一次吞吞吐吐什么也没回答上来,一次回答的内容与学的内容不一样,不过舒学究并未说她,而是让她的侍女柳芽取来些清凉油,涂在太阳穴处,保准她神清气爽不犯困,学的东西都听得进去。 苏浅瑶和苏青瑶大方得体,回答的东西有对,并且还就事论事有自己的看法,舒学究奖励了两人一人一副大字。 盛桂言的学习一直是顶拔尖的,不过稍微比苏浅瑶苏青瑶两姐妹逊色了些,舒学究也喜欢她,也奖励了她一副大字。 乔澜在座位上无所谓的撇撇嘴,小声的和邵清儿嘀咕着“写那些字有什么用?不当果子吃不当银钱花的,白给我我都不看一眼!” 邵清儿也附和说“看盛桂言得意洋洋的样儿,舒学究不过是可怜她瞎了一只眼,真当得了一张字像得了个宝儿呢?” 盛桂芝是嫡女,她们不敢议论,但是盛桂言就不同了。 虽说盛桂言与盛桂言二人关系很好,不像旁人家嫡女庶女水火不容,但很多事盛桂芝顾不上,就像现在两人议论,她没听见又能怎么着? 还不等邵清儿的话说完,舒学究拧着眉看了她一眼,叫她道“清儿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邵清儿一样,连忙回过头,不去看她后座的乔澜“没什么。” 程涛来到苏家也有几天了,算算日子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来时带了好些东西,走时苏家自然也要给程家带些东西,满满登登的塞了一个马车,有些干货和帝京的盛产,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但更显得亲近。 要真是贵重无比的,程涛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苏家几乎是整个家族出动来送程涛,除了养病的四娘子柳荷和映霞居的母女,其中真病假病大部分人都心如明镜。 到了大门口,秦曼槐一时伤感起来,拉着程涛的手“回去路上多注意些四处,别让毛贼盯了去,安全最重要,到家了捎封信回来,别让小姨惦记,告诉你娘我一切安好,浅儿的身子养的不错,墨儿最近学了不少东西,韵儿一向乖巧,这些如实告诉你娘,让她别操心。” 苏耀也难得伤感,同程涛说“等年节前进京一定要来这儿,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小姨姨父放心,涛儿谨记在心,回去会捎书信的。” 眼看着程涛要上了马车,苏韵瑶才从府里出来,拿着厚实的护膝递给他“表哥注意安全,路上冷还正是冬天,别冻坏了膝盖。” 程涛欣慰的笑笑,接过护膝摆了摆手“外头冷,快些进去吧。” 一行人直到程涛的马队走远才回了府。 秦曼槐裹着素绒绣花袄,站在大门前舍不得回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吹来一阵冷风让她猛一闭眼,没擦净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苏浅瑶扶着她,又替她擦了擦泪,安慰说“表哥是个有福的,这一路上定是安全的很,娘别难过,再过一阵子又能见面了。” 三个姑娘就这么扶着秦曼槐,先是回了素凝苑。 “今儿在这儿用午饭吧,我让秋妈妈亲自下厨,她做的鸡丝汤面你们最喜欢,这天气冷的厉害,就该喝些暖和的清淡的。” 苏韵瑶依偎在秦曼槐的怀中,活像个小孩子,奶声奶气道“秋妈妈手艺好,她做的女儿都喜欢,但女儿不想看娘难过伤神,这样再好吃的鸡丝汤面也没了滋味。” “你这个小皮猴!”秦曼槐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头“多大的人了,还让当娘的抱?” “在娘身边韵儿永远是个小孩子,永远是个小皮猴!” 这话逗的秦曼槐笑了笑,方才离别的难过才消了些。 秋妈妈手脚麻利,不仅做了好几碗鸡丝汤面,还做了一小盆的混沌。 白白胖胖的混沌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奶小子,肚子鼓溜溜的,在盆中忽上忽下的打着滚,混沌汤面儿上还撒着好些香菜末,香气四溢,让人闻着就觉得前胸贴后背的饿。 苏墨瑶控住不住,赶紧盛了一碗混沌,就着鸡丝汤面,一口面一口混沌,烫的她都说不清了话。 秋妈妈在一旁笑着说“十姑娘小心烫!这些多着呢,没人跟您抢,不够吃奴婢再去做!” 苏浅瑶喜欢这种暖和的吃食,混沌用了一小碗,汤面整整吃了一大碗,撑的她都不愿意动弹了,难得吃这么多。看着一向食欲不佳的五女儿吃了这么些,秦曼槐是打心眼里开心。 秋妈妈还做了些萝卜卷来,将白萝卜切成薄薄的一片,卷上些火腿丝肉丝,蒸完没等揭蒸笼盖子就能闻到香味,苏韵瑶先是给秦曼槐夹了一个,自己又夹了一个。 看主子们吃的不错,秋妈妈一直在旁边带着笑,像是自己吃着了一般。 苏韵瑶从桌子下拉出来一把椅子,让秋妈妈也坐。 素凝苑中主仆一心,尤其秋妈妈又跟着秦曼槐多年,一向得她信任,就像亲姐妹一样,没那么些规矩和客套。 看着五姑娘让坐,秋妈妈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苏墨瑶赶快也给她盛了一碗混沌,还有模有样的说“秋妈妈在厨房忙活了这么久,赶快吃一碗混沌驱驱寒气!” 能听见苏墨瑶关心人的时候可不多呢。 本来因为程涛的离开,秦曼槐还有些伤感,这几个丫头一来,倒是驱散了那些不痛快,吃的也香喝的也香,比往常多吃了不少。 六十二:信纸 留云斋这边因为偷看到映霞居的事,苏锦瑶有些隐隐担心,倒是康敬兰不拿这事当回事。 “是映霞居的人自己手脚不干净,你怕个什么?” 苏锦瑶依偎在康敬兰身边,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要真是杜鹃手脚不干净还算好事,可杜鹃伺候二娘子多年,简直是心腹一般的存在,要说她背信弃义偷映霞居的钱财,我有些不信。” 的确,康敬兰也不信。 “但说到底那钱是由她带走的,就算是你父亲和你祖母知道了,二娘子随便拿她出来顶了罪,咱们照样收拾不得二娘子。” 康敬兰说的也是实在话,抓贼捉脏,但只捉住杜鹃一个脏不算,就凭曹千怜那将黑说成白的本事,怕是当场捉住了她的脏也会被她化险为夷。 想到这儿她赶紧劝女儿“这事就到此为止,有什么事你也别插嘴,我怕掺合进这事伤了你。” 苏锦瑶点点头“女儿知道。” 冬天冷的速度就像是突然之间,几场雪过后邵清儿就不来了,说是回邵家下马车的时候路滑摔伤了腿。 这病假请的和苏玉瑶苏惠瑶也是如出一辙。 邵清儿的父亲是典型的宠妾灭妻,苏耀与他比起来那都没得看,只关心嫡女绍汐儿和邵言儿,对邵清儿这个庶女根本没正眼瞧过。 不然也不可能只将她一个庶女送来苏家上官学了。 自然了,她摔伤了腿这事真假难辨,邵家也无所谓她的学业,不想来就歇几天,反正他们不在意。 邵清儿不来,乔澜也没了平日说话的伙伴,苏惠瑶一心扑在盛常煜身上,给他送过两个荷包都被拒收了,后来又绣了个带他名字的帕子,让侍女趁其不备塞到他的书盒子里,好不容易等他从苍柏阁出来,到棋桓斋接两个妹妹下学,将书盒子放在桌子上,可小蝶还没来得及塞就被盛桂言看见了。 盛桂言看见,那盛桂芝是肯定知道的,帕子是塞成了,没等小蝶收回手,就被飞来的书本砸了个措手不及。 “好你个贱蹄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哪学来的规矩?”盛桂芝指着小蝶骂道。 要不是苏惠瑶连忙出来阻拦,怕是小蝶这次过不去了,定会被告到苏耀那儿去。 帕子是被装在书盒子里带走了,可第二天苏惠瑶就在棋桓斋的廊前雪地里看见了那帕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盛桂芝干的。 就这样,她一直心里憋着气,对乔澜也没好脸色。 至于苏玉瑶,因为这段时间萧家的一直没来,萧家没人来萧祁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过来,苏玉瑶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也不给乔澜好脸色看。 索性,乔澜让父亲乔禄拿雪天路滑怕摔伤了腿为由,也给她请了病假。 老太太得知这些,坐在椅子上捧着手炉冷哼一声“好的不学学坏的,一个个儿的上了天了!不学正好,我还心疼几个孙女顶风顶雪的上课呢!” 就这样,在一年的最后几天里,官学被关了,也算是年节下放个假,等来年过完年天气暖和些再开。 苏韵瑶早起喝了一碗蟹肉粥,又用了两个小包子,她今天没同两个姐姐一起用早饭。 三个姑娘用过饭后聚在一起,准备去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 常熙斋中生着暖炉,热气腾腾的一点也不像冬天,和这温度相配的是老太太的脸色。 难得看她露出一丝笑容来。 “浅儿你们来了?快过来坐!”老太太不等她们请安,直接让她们起身,伸手示意她们坐下,满面笑容的说“你们二姐姐来信了,说明儿回门!” “二姐姐!”苏墨瑶听见这消息也很高兴“二姐姐要回来了?” 老太太点点头,脸上的开心溢于言表,笑的眼睛都只剩了一条缝。 倒是苏韵瑶有些担心别的“眼看着过几天就元春了,二姐姐此时回门,雪天路滑的,合适吗?” 她问的这个问题也是老太太发愁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问题那就尽量解决。老太太将手炉搁在一旁,说道“我已经安排下去,明儿一早会有几个小厮婆子赶着马车去古家,接来婧儿好生伺候着,衣裳穿暖和些,东西预备齐全,至于路滑嘛,人多车稳,下了车好些个人扶着,必摔不了我婧儿!” 既然老太太这样说,那苏韵瑶也只有放心的份儿了。 不过还不等怎么开心,晚间快黑天时又有一封信送到了苏家。 老太太拿着那信纸,手都在抖。 周嬷嬷从一旁快步走来,接了信纸折起来放在一旁,宽慰道“您别生气,朱氏这也是担心二姑娘。”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她要是真担心婧儿也就罢了!她为的什么我最清楚!就是为了婧儿的肚子!” 周嬷嬷连忙替老太太揉了揉手“老太太别动怒,反正明儿二姑娘就回来了,您还能见着不是?” “我倒是想见婧儿的很!可我哪里想见朱氏了?她来做个什么!我苏家的仆人又不是接她的,她来做什么!”老太太气的又是拍了拍桌子,力道比方才小了些,接着又另一只手按了按眉间“当初,我就不同意婧儿嫁入经商人家,经商人家不怕出丑,什么事不敢做?苛待儿媳妇的事做官人家要遮羞,总不至于太过分,可她朱氏却不怕出丑,三天两头的让婧儿站规矩,这儿做的不好那儿做的不对,为了让她有孕弄了那么多偏方让她吃,上次害她中了毒,差点没了命!我可真是恨呐!” 眼看着老太太满眼泪花,周嬷嬷也担心,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声音软下来劝“但那时候已经熬过去了不是?老太太您向前看,这一胎生下来,朱氏待二姑娘肯定会好的,何况二姑爷一向尊爱咱们姑娘…” “就这一点二姑爷就不成,他要是有我那儿子护曹氏的一半护婧儿,我也就不愁了。”老太太伸手捶了捶头,眼泪无声的落下。 一提起曹氏,这主仆俩也是无言。 苏婧瑶的信上说,冬天路不好走,婆母担心自己身体,就要求一同来府中。 看样子苏婧瑶也是才知道朱氏的意思,她还震惊这次朱氏怎么敢放她出来了,没想到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她早说的话,苏婧瑶定会考虑老太太不愿见朱氏,到时候又是尴尬,直接就同朱氏说不去了。 可现在她早上刚写信说明儿回门,下午朱氏才说了她陪去的事,想改都改不得,可以说是杀了个措手不及。 没办法,苏婧瑶只得又写一封信,提前告知老太太自家婆母会去的事。 要说朱氏非得跟着这事也能理解,毕竟她盼孙子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儿媳妇大了肚子,可不得小心些?可她不对的地方在于,儿媳妇毕竟也有娘家,她完全不相信娘家能照顾好苏婧瑶,而且说话做事咄咄逼人,惹了老太太怒气还不能说破,生怕苏婧瑶在古家的日子不好过。 秦曼槐正在素凝苑忙活着明天的席面,要知道不只是苏家二姑娘回来,她的婆母也跟来了,总是得好生招呼着,不能马虎。 秋霞给她捧了册子来,秦曼槐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秋月在外头说“大夫人,五姑娘和十一姑娘来了。” 秦曼槐没抬头,语气有些怪罪道“这么冷的天她们来做什么,快让她们进来。” 话还没说完,两人便进了屋。 到自家母亲这儿,她们从来都是没规矩的。 “夜里那么冷,也不知道多穿些!”秦曼槐起身,给苏浅瑶的领口紧了紧,又说“斗篷一会儿再脱,别受了凉。” 苏浅瑶笑了笑“娘您放心好了,赵妈妈逼着女儿多穿了一件袄子在里头,褂子穿了两件,这会儿走的都冒汗了。” “冒汗就更要小心了!”秦曼槐转头看苏韵瑶“你也是的,怎的这么晚还往这儿来?” 苏韵瑶走过来挽着秦曼槐的胳膊,两人一起坐下“这不十姐姐不知怎的突然想作画了,女儿和五姐姐想着不能打扰,就出来走走嘛!” “墨儿作画?”秦曼槐一脸的不信“她那拿起笔就头疼的性子,怎可能主动作画?” “女儿也想不通,听赵妈妈说是明儿二姐姐回来,十姐姐突发奇想画一副画送给二姐姐。” 秦曼槐笑了笑“想动笔是好事。” 秋霞端了两盘果子进来,一盘酥饼外脆里软,苏韵瑶一口咬下去掉了一身的饼渣。还好是当着秦曼槐的面儿,要是让别人看见定是要训斥的。 不过秦曼槐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用眼神示意秋月给苏韵瑶的衣裳收拾一下。 还有一盘是栗子糕,甜的很,苏浅瑶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就只吃了两块。 “这些剩的一会儿给墨儿带回去,她喜欢吃。”秦曼槐坐在苏韵瑶身旁说。 苏韵瑶顺势靠在她身上“娘,明儿您亲家母来,您可想好怎么办了吗?朱氏那张嘴,定是没什么好听的,到时候您可别往心里去。” 六十三:无赖 “我要是和她一样的,早被她气死了。”秦曼槐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夜深了,你们快些回去,注意安全,秋霞,找人送两位姑娘回去。” 第二天本是苏婧瑶回门的好日子,全家都应该高兴才是,不过因为朱氏的到来,这高兴中还参杂了很多情绪。 老太太早起换了一身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长衣,头发简单绾成发髻,插了一支翠纹八宝钗,打扮的简单,却有当家人的气度。 几个姑娘和哥儿先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大房二房的人难得都来了,除了柳荷。 请过安后每人用了些茶水果子,就等着苏婧瑶回来了。 “一会儿婧儿的婆母不论说什么你们也别当真,她就是那个样子,说出来的话不走心,惹了谁不痛快就忍忍吧。”秦曼槐说。 老太太也点点头,为了苏婧瑶在婆家的日子,也只好如此。 可其他人却不那么想,苏婧瑶又不是她们生她们养的,才不会心疼她。 像曹千怜,当即就说了句“大夫人这样说可不是把咱们苏家的脸伸出去给人家打吗?” “二娘子这话不对,朱氏说到底也就是嘴巴硬了些,二姑娘有孕后她待二姑娘还是不错的,不能只看她不好的地方不是?” 曹千怜不屑的剜了秦曼槐一眼,转过头去。 昨日苏耀又是歇在的映霞居,不然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张狂。 晚间在床上,曹千怜又与苏耀提了一嘴给苏玉瑶说亲事的事,听苏耀的意思是已经给她在看人家了,曹千怜本有心问问都是哪家的公子,可苏耀却没说。 他只说“玉儿是我的心头肉,苦了谁也不能苦她,你且放心,人选我定会细细筛选,找个门当户对的,相貌能耐都不差的。” 曹千怜听了笑的娇羞,小脸一红,抱着苏耀的脖子就亲了他的脸,声音嗲颤道“大郎最好了,以后玉儿嫁给好夫君,都是大郎的功劳!” 看着曹千怜今天神采飞扬的,老太太就猜中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又许她什么了,但今天的要事是二姑娘回门,她没空理曹千怜如何。 “一会儿亲家母来,你们就回到各自住处不要出来了,省得碰上了闹出什么不对,这儿有我和大夫人。” 曹千怜康敬兰和方莅胡芷柔一同起身,道了声是。 马车到苏家的时候差不多晌午左右,今天难得暖和些,阴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放晴了,太阳光懒懒的晒在众人身上。 老太太和大夫人在常熙斋等着,由周嬷嬷带着侍女去接的苏婧瑶。 没等从马车中下来,朱氏就开始抱怨连连“路这么不好走,还非得赶着这时候回来,我看我就是上辈子对不住你,这辈子任你欺负的!” 苏婧瑶听了却没说什么,由两个侍女小心扶下。 周嬷嬷也听见了朱氏说的,但脸上的笑一点没变,就像是没听见一般,先是行了礼“亲家夫人好,老太太在里头等着呢。” 朱氏抬眼看了看苏家的大门,没好气的说“你们苏家可真体面,见亲家就打发你这么个干活的来?传出去都给我丢人。” 周嬷嬷陪着笑说“亲家夫人说的对,实在是老太太天冷身子骨乏,大夫说了要静养不宜出门,大夫人在身旁伺候着抽不出空来。” “我也天冷身子乏,不也陪着婧儿来了?一看就知你家老太太不疼婧儿,还不如我一个做婆婆的疼她!” 这话说的,原本就是她非得跟着来的不是?苏婧瑶也没打算让她陪啊。 老太太身边的青莲碧荷一左一右的扶着苏婧瑶,将她身边的侍女替了下去,说道“二姑娘身子可乏累吧?老太太整天盼着二姑娘回来,因为您回来今早老太太可多吃了半碗饭呢!” 苏婧瑶难得笑了笑,问道“这些日子祖母身子可好?” “好好好,只要姑娘回来看一眼,那老太太的身子就一点毛病也没有了!”碧荷嘴很甜,几句话就逗笑了苏婧瑶。 倒是一旁的朱氏又不愿意了,出言挖苦说“听你的意思婧儿还得常常回来了?她大着肚子出什么差错你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替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太太在常熙斋中一言不发,就等着二姑娘和朱氏的到了,没等众人进常熙斋的院门,聒噪的声音就传进了老太太的耳朵。 一旁的秦曼槐给她倒了杯茶,,宽慰道“婧儿也回来了,您别动怒,咱看二丫头的面儿,不同朱氏一般见识。” 老太太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苏婧瑶许久没回门,无论是否大着肚子,总是要请安行礼的,这是小辈的礼节。 刚进门,苏婧瑶轻撩底裙,准备跪下。 还不等老太太和秦曼槐阻拦,朱氏就不愿意了,一把扯起了苏婧瑶“你是个脑袋蠢的?你现在大着肚子连给我请安我都给你省了,怎的回到娘家还跪?给我孙子跪出不对了你担得起吗!” 上来就来了这么个下马威,老太太的脸当即就阴了下来。 秦曼槐出言说“亲家母来了,快坐快坐,刚烹好的茶。” 朱氏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拜见老太太,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 苏婧瑶余光注意到,自家祖母的脸阴沉的不行,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不同朱氏说话,扭脸看苏婧瑶问道“婧儿,近日身子可好啊?” 原本站在一旁的苏婧瑶不敢与老太太太过亲昵,怕婆母数落她,可听见她日思夜念的祖母问她身子好不好,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瞬间充斥着眼眶,快走两步扑在了老太太怀里。 “祖母,孙女想您了!” 老太太嘴角带笑,仿佛忘记了一旁那个让她不悦的人,眼睛慈祥的眯成了一条缝,手掌一下一下的轻轻摩挲着苏婧瑶的背。 一边是未长大的孩子,一边是越活越像孩子的老太太,祖孙俩这个样子,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周嬷嬷打从心底觉得开心,眼角也湿润了,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擦了擦。 “快起来让祖母看看!显怀了吧?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一切都好!”苏婧瑶起身站起,转了两圈,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 可老太太却笑的真诚,眼泪落下几滴又笑着擦掉,语无伦次道“好好好,一切都好就成…就成…” 朱氏看着这孝子慈孙的场景,非但不感动还觉得碍眼的很,清了清嗓子说道“亲家老夫人,婧儿与我提过几次说想回娘家来看看,咱们都是做女人的,也都是别人家的媳妇,我这点还能不明白?也实在体谅她想家,今儿就放她出来了。” 这话还算稍微中听些。 可好话还没说两句,画风一转,朱氏又说起了别的。 “亲家老夫人你也知道,女人怀孕那是时刻在鬼门关打转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一尸两命,我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子可不能出差错,你懂得的吧?” 眼看着朱氏就要站起来和自家祖母说话了,苏婧瑶连忙阻拦,扶着她坐会椅子上,递了一杯茶。 而朱氏扬开了她的手,示意她别掺合。 老太太阴着脸默不作声,继续听朱氏说。 “再有几天就元春了,算是个大节,这些个规矩礼节忒繁琐,我想着今儿让婧儿回门了,再有什么就别叫她回来了,一来一回路上颠簸不安全,亲家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不体恤的。”朱氏的嘴脸慢慢展露无疑,站起身连比划带嚷嚷的,说话声音在院子外都能听清楚。 老太太许久才点了点头“说到底婧儿是嫁到了你古家,但她好说歹说都是我苏家姑娘,有些孝道礼节必须遵守,想她盼她那是次要的,总不能对不起老祖宗吧?” 要是说想念苏婧瑶,怕是朱氏当场就得翻脸,回去还不一定怎么欺负苏婧瑶呢。 拿出老祖宗来压朱氏是最合适的,古家也要孝敬老祖宗,过年节时也要上柱香拜一拜。 倒不是说老太太死活要让二姑娘回来,可就这点子小事朱氏都非要插上一脚,在古家还哪有苏婧瑶的容身之处?岂不是事事都要看朱氏脸色翻不得身? 朱氏听见老祖宗这三个字,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自言自语道“我古家也要祭拜老祖宗,婧儿又不是只有你苏家一家的老祖宗,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我古家人,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什么?” 这般无赖,活像个乡邻间的泼妇。 老太太气的直喘粗气,周嬷嬷忙替她拍了拍背,秦曼槐刚要出声又听朱氏说道“亲家夫人你也不必同我说什么,我今儿陪同婧儿来是给亲家老夫人老太太的面子,咱俩平起平坐我也不看你的面子了,咱们都是大门户家的儿媳,都要顾得彼此体面,别在这儿继续纠缠,传出去丢了我的人!” 苏婧瑶打死也没想到婆母到这儿能说这些,急的是泪花都落下了,哀求朱氏不要再说了。 六十四:法子 老太太身子骨看似硬朗,实际上是个经不起病的,要真是因为自家婆母的几句话给祖母气病了,怕是苏婧瑶永远没法儿原谅自己。 正在满屋的人都因为朱氏的无理野蛮而一筹莫展时,苏韵瑶和苏墨瑶苏浅瑶姐妹几个蹦蹦哒哒的进了常熙斋,向众人都行了礼。 “给古婶婶请安!” 落落大方的样子,倒是让朱氏没什么可挑的。 秦曼槐低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苏韵瑶淡淡一笑“女儿们听说二姐姐回来了,控制不住来见她,实在是思念姐姐思念的紧,请母亲恕罪!” 旁人都没说什么,只听朱氏冷哼一声,很是瞧不起的说“你们苏家这种门户可真是有规矩,长辈在里头说话呢,她们就敢进来?要是我古家的姑娘这么不知礼数,我非打她板子不可!” 可她古家哪里来的姑娘?只有苏婧瑶的官人一人。 估计朱氏生的孩子若是多些,也不至于现在一直逼着苏婧瑶了,想要孙子一群人给她,她也就顾不得苏婧瑶一人了。 但这世上没那么正正好好圆圆满满的事。 见三个姑娘进来,老太太也有些不悦,以为她们是来添乱的。 可苏韵瑶却不是添乱的,她笑的人畜无害,拉着苏婧瑶的胳膊让她坐下,与老太太说“古婶婶说孙女这话也没毛病,但孙女年岁小,很多事不懂,还正是需要多多提点的时候,倒是古婶婶家有规矩的多,二姐姐都是眼看着当娘的人了,古婶婶还安排人时时刻刻提点看着她,想来定是婶婶怕二姐姐不懂规矩,丢了古家的体面。” 像是无心的一句话,倒是让这屋中的人都听懂了。 做婆婆的安排人监视大夫人的起居,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朱氏一下就坐不住了,扯着破锣嗓子就叫嚷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的事!” 苏韵瑶一脸无辜的反问“古婶婶怎么了?是韵儿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你!”朱氏气的顾不得上头坐着的老太太,指着苏韵瑶骂道“你个不知礼数胡言乱语的东西!” 苏韵瑶努力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当即就窝在苏婧瑶的怀里嚎啕大哭,嘟囔着“是韵儿的不对,是韵儿说错了话,但那日五姐姐和十姐姐也在,她们也是看见了的!” 秦曼槐忙转头看向苏浅瑶,见苏浅瑶点了点头,又看向朱氏。 “亲家夫人,你这么做有些不妥吧?二丫头虽不是做姑娘的时候了,但好歹是个女子,为何要找人监视她?” “我哪里监视她!”朱氏一时间找不到了说辞,闪烁其词道“兴许是那日我安排的侍女送果子过去让姑娘们撞见了,以为是监视婧儿的人,或者是哪个死丫头揣了私心想偷听当主子的人都说了什么,这关我什么事?” 越描越黑,在场众人此时心中都像明镜一样,很是看不上这个朱氏。 苏韵瑶又赶快接了一句“韵儿记得古婶婶最在意二姐姐的孩子了,如今发现家中有揣了私心的,那二姐姐此时回去能安全吗?” “怎么不能!”朱氏梗着脖子,已经猜到了苏韵瑶要说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断了她的话“我古家是大家,怎可能出那些腌臜事,定是送果子的小丫头被你们瞧见了!” 一直坐在后座的苏墨瑶打进屋请安后就没说过话,如今听见朱氏这么说声音极小的接了句“可那日的午饭都是二姐姐安排的,吃过午饭后就没再上菜上果子了,那个时候我们却看见了个人影在外头偷听,想起来可真是可怕!” 只一句话,朱氏只觉得左脸颊向被刺中了一样,火辣辣的,热热的。 她知道那是老太太在盯着她。 “亲家夫人一向注重体面,可据我老太太所知,大户人家可没有那个让人趴墙根监视儿媳妇的规矩,夫人的体面别是嘴上说说,却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吧?” “什么!”朱氏有些没了底气,坐回了位置上喝了口茶水,声音软下来说“亲家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婧儿来到我古家我自然是拿她当亲女儿待的,怎可能做那丢体面的事?定是有人觊觎我家的钱财,想偷听两句,不承想就让几个姑娘看到了,还连累上了我…我…这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啊!” 苏婧瑶在座位上苦笑呢,不言一字,只是抱着苏韵瑶的手用力了些。 看来她的日子不只是没有自由,更有旁人想不到的艰辛。 后来苏婧瑶同她们说,自己在家里被逼的天天吃燕窝,上下午各一碗,她本身就害喜的厉害闻不得燕窝的味道,一闻就要吐,可婆母却说有孕的人吃燕窝对孩子好,几乎是每天亲眼看着逼着她吃。 有两回她没忍住吐了出来,朱氏当着一屋子的奴仆面儿训斥了她,说她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紧接着又是递上了一碗,苏婧瑶几乎是含着泪吃下的。 这些还是小事,许许多多的事苏婧瑶不敢说,怕惹得娘家人伤心,怕婆母和娘家人不痛快,就自己全盘忍着。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苏韵瑶看目的已经达成,顺水推舟的说了句“古婶婶整天怕我二姐姐出事,可现在知道家中有心思活跃之人,那可是极危险的,别为了钱财金银对二姐姐做什么不利的事,要不…” 苏韵瑶抬眼看向老太太“要不就把二姐姐送到这儿来吧,咱们娘家的自会照顾好她,安全的很,古婶婶若不放心一同住在这儿也是使得的。” “那怎么行?”听见这话,朱氏又坐不住了,站起身说“婧儿怀的是我古家的种,在娘家养胎算怎么回事?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苛待她了,不成不成!” “那您看,这家中有心思不纯的人,没出事还好,若真出了事,别说您伤心,咱们这娘家的也没人好受的了。” “不成不成!”朱氏作势走到苏韵瑶身边,伸手就要扯起苏婧瑶,准备一同回府。 可老太太坐在那儿不是摆设,方才的话她听的明白,朱氏这么对待自己的心肝宝贝,她如何忍得? 眼看着朱氏就要耍乡下无赖的手段,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桌子,朱氏听见也自知不好看,拉着个脸又坐回了位置上。 “婧儿是古家的媳妇不错,但她更是我苏家的后代,我不能看着她陷在虎狼窝里出不来。” 老太太的一席话让朱氏不敢抬头。 这所谓的‘虎狼窝’,指的哪里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奴仆?而是朱氏这个做婆母的! 苏韵瑶从二姐姐的怀抱里出来,倒了一杯茶给老太太,让她宽宽气歇一歇,又同朱氏说“古婶婶您担心二姐姐我这个做小辈的怎能不知?但现在问题是有人觊觎古家的财势,都到当家大夫人房门前听声儿去了,若是知道二姐姐有多少嫁妆有多少体己,一时脑热抢了去,二姐姐受了伤可怎么办?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二姐夫的亲骨肉,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可怕的事发生吧?” 朱氏气的指甲陷在肉里,却一丝痛觉也感受不到,只觉得不应该让苏婧瑶那个死丫头回门。 她若不张罗回娘家,哪里来的这么些事? 今天她是为了压场合,特意穿的一身大红色,就为了给苏家一个下马威,却不想被一个未及笄的孩子捏住了错处。 她可真是气到了极点。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朱氏没好气儿的问。 苏韵瑶笑了笑,拿出小女孩特有的纯真,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氏,一字一句认真道“二姐姐这事不仅婶婶担心,我们这些和姐姐血脉相连的也担心的很,依我看不如三两天就让二姐姐传一封家书回来,一来是让家里人知道她安安全全的好放心,二来是给那心机叵测的人一个提醒,让她别打姐姐的主意,您看这法子成吗?” 听了这个主意,老太太和秦曼槐都眼前一亮。 确实是个好法子,这样朱氏做事就会忌惮些,不敢太过欺负苏婧瑶,谁知道她的每封家书都写了什么呢?到时候若向娘家告了状,回了娘家住,那她盼的孙子不就没了指望吗? 外头的天一如往常的冷,但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暖的。 苏韵瑶与两个姐姐一同出了常熙斋,抬头眯着眼看向太阳。 怎么定夺是长辈的事,她一个小的拿主意已经是越界了,更别说替别人做主。 但老太太并不是个眼睛能忍沙子的,她现在既已知道了办法,那还能留给朱氏回绝的余地?这事多半是成了。 “你可真是聪明,看见古婶婶那脸色没?好几次都想动手来着,又忌惮着祖母和咱娘,非得憋出个好歹不可!” 回沁竹轩的路上,苏墨瑶滔滔不绝的说着。 苏浅瑶笑了笑“这种鬼主意十一妹妹有一肚子呢!”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人的,苏韵瑶扭脸不去看两个姐姐“我好心替二姐姐谋划,你们还编排我!” 六十五:难过 当天苏婧瑶与朱氏就回了古家,一来是怕晚间路上不好走,二是朱氏已经同意了苏韵瑶说的,那也没必要留着她们了。 临走时,老太太拉着苏婧瑶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可要时刻警醒着,注意身子,好好休息别受了凉,我这一辈子没福气,只生了你父亲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眼下看着马上要有重孙女重孙子了,真是打心眼里开心!” “祖母这是什么话,您是最有福气的!”苏婧瑶依偎在老太太身边,轻轻闻着老太太身上淡淡的古香味。 “对了,沛儿大婚你没来,可抽空去昌郡王府看看?前两天沛儿来信说咱们四姑爷待她不错,婆母也不刁难她,倒是想家一些不过也无碍,还问了你安好。” 苏婧瑶点点头“孙女也放心不下四妹妹,可现在这个样子您也知道,出门确实不太方便,还是等过一阵子的吧。” “行行行。”老太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闭着眼睛说“你们姐妹俩都成婚了,你还有了孩子,我也能放心闭眼了!” “祖母又说胡话,您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苏婧瑶有些怪罪的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 老太太反而像个出了错的小孩子,可怜巴巴道“对,是祖母又说胡话了!” 秦曼槐从外头走进,低声道“母亲,马车套好了,里头按您的吩咐放了软枕,这会儿趁着天亮堂就让婧儿走吧。” “对对对。”老太太强装舍得的说“是该回去了,回去有什么朱氏欺负你的地方你只管告诉家里,不管下多大的雪我都去给你撑腰!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大可使唤你婆婆准备,趁着大着肚子也欺负欺负她,权当是出口恶气!” 一句话逗笑了苏婧瑶,离别的伤感终于缓和了些。 苏婧瑶上马车时老太太并没出门送,而是独自在常熙斋默默落泪。 映霞居母女不知道常熙斋发生了什么,还纳闷这朱氏怎的一点声响也没有,不似她往常的性格,应该叫嚷的全院子都惊动才是。 于是她派刘妈妈出去打探一番,可刚出门不久刘妈妈就折了回来,说是四姑娘已经上了马车走了,朱氏也跟着一同回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古夫人往常来时常常气的老太太饭都吃不下,但奴婢今儿打听着说老太太乐呵呵的用了午饭,并没因为古夫人有什么不妥。” 曹千怜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的是绣到一半的绣布,也纳闷的说“原本还盼着古氏那个老刁妇来收拾收拾老太太和大夫人呢,不承想她那么不中用,可真是奇怪。” 苏惠瑶坐在房间,对着木撑子上挂着的几套衣裙出神。 一套是玉色绣桃花的长裙,冬天穿别具风格,亮亮堂堂的,另一套是绒面的裙子,上头绣的锦翼蝴蝶可是帝京难见的花样,最边上的一套是银红色绣满了芍药花的裙子,打眼儿一看就很吸引目光。 “小卉,你看哪件能配我?”苏惠瑶问。 小卉正在一旁打扫着方才苏惠瑶卸下的首饰,这会儿又听见她问起了裙子,一时分心回答道“姑娘您天生丽质,穿哪件都比旁的姑娘要美!” “这用的着你说?”苏惠瑶没好气儿的又问道“我问你的是哪件我穿着最好看!” 小卉放下了手中的首饰,认真看了看三件衣裙,最后手指向了最旁边那件绣满芍药花的裙子。 “这件乍眼,姑娘穿着外头的目光都得在姑娘身上!” 苏惠瑶站起身走到了那裙子前头,转了两圈细细打量,许久说了句“这裙子的确漂亮,那把这件和那件绒毛的留下,桃花裙就送去三姐姐屋里吧。” 苏耀下午回家,给映霞居送了这些衣裙,说是给两个姑娘的,可偏偏是三件,只能是一人得一件,另一人得两件了。 既然这样,苏惠瑶自然是先选,她挑剩的不喜欢的才能给苏玉瑶。 苏玉瑶也不同她争,什么也没说收下了那件桃花裙。 其实她也喜欢那件绣满芍药花的,因为只要穿上身,难保萧祁下次来时不会注意她,只要他看她一眼,那她就有理由与萧祁交谈了不是? 偏偏那件最乍眼的被自己妹妹挑了去,将挑剩下的送到了自己这儿。 虽然当着小卉的面她什么也没说,但关上门就与自己的侍女千琴和千兰抱怨“又是这样,凭什么次次有好的香的都要她先挑?” 千兰将那裙子收起来,回应道“姑娘别气,七姑娘是您的妹妹,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这是主君时常说的,您不同七姑娘争抢回头还能在主君面前留个好印象不是?” 苏玉瑶听见这话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过一会儿说“你说的对,爹爹见我穿的不如七妹妹吃的不如七妹妹,定会以为我是个忍让妹妹的好女儿!” 不知是不是璃惜不在了的关系,她生前养的那几盆花草都蔫了许多,就算是苏韵瑶和璃笙用心照顾也无用,它们就像失了生命一般快速枯萎着。明明往年看璃惜养花草就算是冬天也绿油油的,到了自己手上怎的就要养死了呢? 苏韵瑶一时难过起来,觉得特别对不住璃惜。 璃惜没留下什么,她没什么在乎的,除了对小狸和苏韵瑶好就是待那些花草如同亲生,可现在小狸也不在了,苏韵瑶的日子还是中规中矩,那些花草也挺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泪流了满脸,苏韵瑶却没感觉。 屋中没点灯,暗暗的,天黑下来却因为外头的雪色显得亮一些,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璃笙端了刚做好的果子进屋,却见屋中黑着,就将果子放在了桌子上,轻手轻脚的给坐在椅子上的自家姑娘披了件衣裳。主仆二人虽谁也不出声,却极有默契,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璃笙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着她,并没有自作主张的点灯,她知道自家姑娘又想起了伤心事,心情要平复一会儿。 “璃笙,我怎么觉得今年过的尤其长,好像好些东西都变了一样。”苏韵瑶问。 她的声音不似平常,因为哭了的原因所以沙哑些。 璃笙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以自己的心意回答说“年头都是一样长的,姑娘觉得时间过的慢,可能是经历了太多事吧。” 黑暗中,苏韵瑶双眸一暗,璃笙这话是说进她心里了。 “你知道吗,最无助的事莫过于在乎的人就在你面前,你能摸到她的脸,能听她说话,可她难受的要死,你却什么也做不了,璃惜是,小狸也是。”苏韵瑶越说越难过,伸手擦了擦泪珠,哽咽道“我不敢去想璃惜和小狸已经不在了,我只当她们都还在,因为一想起来就好难过。” 自家姑娘的话就像是一个石子,打进了璃笙的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让难过四处蔓延。 她往前坐了坐,拥住了苏韵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旁人可能会觉得死一只猫死一个侍女什么也不碍,但在苏韵瑶心中,无论是侍女也好猫也好,都是她的家人,都是陪伴过她的,璃惜是与她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而小狸在刚出生时就到了苏韵瑶的身边,瘦的险些没命,是苏韵瑶用心医好了它,让它有精神,活蹦乱跳的。 一个像是姐妹,一个像是孩子,都是苏韵瑶所珍视的。 “映霞居有什么动静吗?”苏韵瑶擦净了眼泪,又像往日一样正常。 璃笙也收回了方才难过的情绪,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答“没什么可疑的,不过下午主君送了几件新衣裳到映霞居,同行的小厮有个刚进家不久的,对咱们院里的二等侍女怀香有意思,我让怀香去打听真打听着了,说是主君特意给映霞居的两个姑娘买的,好像是昨夜答应了二娘子什么,仔细的那小厮也不知,知道的都告诉怀香了。” “知道了。”苏韵瑶用手拍了拍脸,情绪恢复了些,拿起已经晾凉了的果子“父亲从未想着给我们沁竹轩添置些新衣裳,也从未往留云斋和倾宁轩送过,只以为有我娘我们就不会吃亏,只以为二娘子和她的女儿受尽了委屈。” “二娘子是有城府的,不然也不会将主君耍的团团转。” 这话还好只有苏韵瑶听见了,不然让别人听了去,估计璃笙会被立刻发卖出去。 “二娘子若能与沁竹轩和素凝苑维持个表面和气,我也不会捅破那层,留云斋和倾宁轩也算上,但她若是还想得到更多,让别人失去更多,也别怪我报仇的心忍不住。” 灯被点亮,苏韵瑶孩子下的面孔藏着的是愤恨的心,旁人以为她懵懂无知,却不曾想过她什么都懂。 吃了两块果子,方才的事好像没发生,璃笙也不提,苏韵瑶也不说。 因为几盆花而睹物思人难过落泪,苏韵瑶不会再犯这样的小错了,毕竟璃惜的死已经彻底被苏家人遗忘了,到时候被有心的人利用了,还得说她个不吉利。 六十六:抱怨 自打与苏耀说过给大女儿议亲的事,这事就完全没了音讯,曹千怜是左盼右盼,愣是什么消息也没盼来。 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元春办的不错,自家大女儿的亲事却还没个音信,曹千怜是彻底坐不住了。 晚间苏耀有公务在身,本想歇在余鸿苑忙完就睡下了,不想映霞居的刘妈妈来,说是二娘子头疼难忍,想让主君过去看看。 苏耀撇了撇嘴,心里情愿奈何公务没处理好,身子又乏累,等都做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整个苏府已经沉浸在了梦乡中。 以为曹千怜就这么歇下了,苏耀也准备宽衣睡下,不想她身边的喜鹊又来,说二娘子头疼的睡不着,大夫开了安神药喝了也无济于事,心慌的厉害必须要见见主君。 这话让苏耀叹了口气,只得穿上外衣同喜鹊一起到了映霞居。 这又是按揉又是哄着的,曹千怜总算是不哭闹头有多疼了,屋中的侍女都撤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二人。曹千怜躺在苏耀的腿上,微微眯着眼睛说往事。 就是说以前老太太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时候有多么多么难,现在两人的长相厮守有多么不易。 本是老老实实的说话,却触动了苏耀的伤心处,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还是湿了眼眶。 曹千怜睁开眼睛,又是哄又是拿帕子擦的,赔了好久的不是,结果苏耀没事了,曹千怜却哭的厉害,苏耀反过来哄她,却不想她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妾身自知不该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惹大郎伤怀,可实在是怜儿忧心忡忡睡不踏实,今儿我想着去折两支梅花插在瓶子里摆在余鸿苑,让大郎每天的心情都好些,却不知哪里冒出的侍女,在角落编排妾身与玉儿,说咱们玉儿老大不小了还没个亲事,主君偏心和大夫人是其一,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其二,说不定身子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毛病呢,这话让妾身听了无地自容又羞又恼,回来后就开始头疼…” 苏耀一听这话就急了,扶着曹千怜的双臂将她扶起,问道“哪个侍女说的?竟敢这样编排,非把她发卖出去不可!” 曹千怜又扑到苏耀怀里,眼泪沁湿了他里衣,隔着衣裳苏耀都感觉到了胸前热腾腾湿乎乎的,心里一下又心疼起来。 “哪个侍女说的又何妨?现在里头外头多少人笑话玉儿和妾身?我们多次听见都装听不到,面对那些冷嘲热讽也默不作声,可怜儿心中实在苦,大郎懂吗?” 苏耀爱怜的摩挲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很香。 “我又何尝不知?可眼下真是公务缠身,走不开啊!” “那咱们也不能耽误了玉儿啊!”曹千怜坐直身子“说打底跟旁家夫人打交道也不是大郎的事,还得看大夫人,要是大夫人有心替玉儿谋划使使力,说不定玉儿这亲事早就成了!” “也不能这么说,大夫人她管理家事那么忙,我都没见过她几次出去和人应酬,就连浅儿她都没功夫相看对象,这点你不应该怪大夫人。”苏耀义正言辞道。 一码归一码,这点子事他还是懂得的。 曹千怜又挤出两滴眼泪“怜儿哪里敢怪大夫人?大郎你是误会怜儿了!怜儿只是想着,让大夫人使使力,等到来年开春找个吉日将玉儿嫁出去,这不也全了怜儿的心愿和苏家的脸面吗!” “你说的是。”苏耀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三女儿确实老大不小了,却连个亲事都没说,的确不像话。 可他刚表露这个意思,却听曹千怜马上说起了下一句“前几次昌郡王府的嫡子萧祁来,和咱们玉儿有说有笑的,如今沛儿高嫁萧家,咱们也不能让玉儿耽误了不是?不如就与萧家亲上加亲,妾身瞧着那祁哥儿对玉儿也挺有好感的。” 苏耀没把这事当成事,随口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萧祁是嫡子,咱们苏家的嫡女尚且只能配庶子呢,你别想美事儿了,萧家那大夫人杨氏一向疼爱自己儿子,萧祁的婚事必要要通过她那关才成,咱们玉儿嫁到低些的人家还行,嫁到萧家去,那是不可能的。” “可…”曹千怜又哭了两嗓子“可咱们家大夫人是大家出身,大郎的连襟又是侯爵,老太太娘家也有背景,这么几层加起来还不够玉儿高嫁的吗。” 苏耀都要被她说乐了,面带笑容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语重心长道“说实在的,玉儿的亲事我多多少少也顾着呢,看了几个人家的公子,要么根基浅要么高攀不起,要么教养不好要么不娶庶女,这事我还继续盯着,你放心我必亏不了玉儿,只是昌郡王府的事你也不用惦记了,萧祁那孩子身上没斤两,就算嫁去了也没什么好前途,嫁给那样的姑爷,你放心还是我放心?再说,杨氏不看咱家大夫人怎样也不看我连襟是谁,她只看一点就是玉儿亲娘的家世,你告诉你家世如何?杨氏肯定不会同意的。” 听见这话,曹千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想说些什么,可苏耀却是累的不想与她说话了,只留下一句早点睡就扯了被子翻身睡去。 气的曹千怜暗暗的咬着银牙,心想一定要让玉儿和萧祁的事成,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凭什么她的玉儿就要逊人一筹? 早起二门处差人递了帖子来,说是找沁竹轩的姑娘一同去喝茶,是盛家送来的帖子,还说其中有庆德候府的人,特意邀苏家的苏青瑶和苏锦瑶也一同去。 “盛家还真会做事,每次找我们出去还不忘带上堂姐和九姐姐。”苏墨瑶拿着帖子说。 元春过后,寻京城不似一般的热闹,几乎家家的姑娘公子都要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苏韵瑶请安时同秦曼槐和老太太说了这事,见长辈都同意了,几个姑娘就收拾收拾出了府。 这次的地方还是宁味楼,盛家来的早了些,接着是苏家的,何家稍微晚了一点,不过也就是前后脚,不耽误事。 何家也是宁味楼的常客,想吃什么早就交代了盛桂芝,让盛桂芝全权安排,就算来晚了也无妨,他们来时菜刚上来。 不仅是何念宁这次来了,何慕尘与何沐淮这两个大忙人也难得出来一趟。 “念宁姐姐这阵子可不来我府上了。”苏墨瑶有些怪罪道“亏得我还准备了你喜欢的茶。” 何念宁笑了笑“怎不知你等我?实在是家里看管的严,元春又是祭祖又是收拾的,出不来!这不一有了空子,就忙跟我娘说,让桂芝给你家下帖子约你们出来嘛!” 这还是头一次三个家的都在。 “怎的,你表哥是回去了?”盛桂芝见程涛没来,随口问了句。 苏浅瑶答“回去了,说是过年之前还会再来,究竟来不来还得等消息,八成是准的。” 盛桂芝若有似无的应了声。 吃饭时苏墨瑶不小心弄脏了衣裙,苏浅瑶忙帮她收拾,鞍前马后的,还担心她的名节,两人特意跑到屏风后头,出来时也是道歉连连,生怕丢了人。 但桌上人哪个不知苏墨瑶的冒失不老实?都乐呵呵的没往心里去。 不远处淑阳郡主看着苏浅瑶,嘴角扯出一丝笑,问旁边的侍女“那个弄脏衣裳的姑娘是浅瑶姑娘的什么人?” 侍女答“是嫡亲妹妹,都由苏家大娘子所生。” 淑阳郡主答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同是一娘所生,这两姐妹的性格可是差不少呢,一个懂事明理,一个毛毛躁躁。” 侍女陪着笑,又端着茶给淑阳郡主的杯子里添了些“这浅瑶姑娘确实是知礼的,奴婢打听了不少,帝京没多少关于她的事,可见是一个不爱张扬的,稍微能打听到的一水儿都是好话,要么是彬彬有礼,要么娴静大方,听说在苏家已经开始帮着当家夫人理事了,苏老太太待这个孙女也是格外上心。” 淑阳郡主喝了口茶,并没说别的。 那侍女又说“倒是传言说,长公主府的玢桐姑娘好像和浅瑶姑娘有过不对付,奴婢也打听了这事,说是在迎秋湖浅瑶姑娘赢了她一盘棋,这才惹出的闲话。” “刘玢桐是什么货色?也就是那些心无城府的人也当她是个好姑娘,我看她满眼算计,一见着我煜儿就黏个不停,从她嘴里能吐出什么好听的来?” 这淑阳郡主虽不好相处了些,看人却是极准的。 苏浅瑶并不知有人在看她,吃饭时一言不出,却又一直在无声的照顾妹妹们,盛常煜待她也好,但她却不敢看盛常煜。 淑阳郡主看在眼里,不知苏浅瑶心中是怎么想的,是害羞还是不喜欢自己儿子?是不好意思还是对自己儿子没那个心? 就算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再心仪人家姑娘,总得人家姑娘也心仪你才成吧?一时间淑阳郡主不知为何着急起来,直抱怨自己儿子没出息。 六十七:看望 吃完饭,淑阳郡主晚了他们从宁味楼中出来,怔怔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不言一语。 这几次见着苏浅瑶,眼缘确实都不错,这点她确实要承认,无论是在这儿吃饭,还是在苏家见面,她都是规规矩矩没什么差错,不像别人家姑娘一见着自己那蠢儿子就恨不得贴上去。 但人品究竟如何善于伪装,淑阳郡主不敢就这么赌上自己儿子的一辈子。 苏锦瑶的及笄礼有些匆忙,因为这些日子又是元春又是准备过年的,一时有些顾不得她。 不过秦曼槐还是给她备了一份儿大礼,是足金打造的金丝圈垂珠头面,还有镯子耳环,送了个全。除此之外还叫来了几家关系不错的夫人,摆了几桌酒席,苏家和旁家的一起热闹热闹。 姐妹几个也都送了东西。苏韵瑶送的是一支彩色琉璃珠翠簪,这簪子是她用自己存了好长时间的例钱,在聚宝斋打造的。苏墨瑶也送了一支钗子,买的上好的珊瑚和琉璃在聚宝斋和苏韵瑶订的首饰一起打造的,贵重非凡。 难得苏墨瑶有心,给旁人准备贺礼。 因为两人是双生胎,所以过生辰时难免少不了彼此送礼物的,有一次苏韵瑶送了十姐姐一只翡翠镯子,可收到的回礼却是一个蝈蝈笼! 苏墨瑶喜欢逗蝈蝈,在她心里这蝈蝈笼顶算是重要的好东西了,可她却没想过苏韵瑶喜不喜欢。 但她人好也好在这儿,自己在意的东西不吝啬,觉得好的就付出,尽管顾不得你需不需要喜不喜欢,但她的心意是好的。 所以苏韵瑶只得哭笑不得的收了那蝈蝈笼,反正是亲姐妹,也不用那些客套。 苏浅瑶送的东西很有诗情画意,是她亲自画的一幅花好月圆,送去寻京手艺最好的绣坊按照画上一点不差绣出来的,意味着苏锦瑶在以后的人生中,就如那画的圆月一般圆圆满满,如月下那些绽放着的花儿一般亭亭玉立。 苏青瑶送的是几件新衣,因为二夫人方莅娘家是做布料生意的,所以好料子必少不了,苏青瑶就和方莅一起选了几匹好料子,给苏锦瑶做了几身。 苏易瑶送了一套上好的茶具,那茶具就连苏耀也是只看得起却不敢用的,苏易瑶就这么买了来送给别人做及笄礼,不免让人怀疑她哪里来的银钱。而苏沁瑶送了一个十分贵重的盆景,底盆和树干都是玉做的,叶子是银制的,占的位置不大,满打满算两个姑娘的手差不多就同那盆景一般大了,可那盆景所值的钱可不算少了。 “没想到易瑶堂姐和沁瑶堂妹这样大方!”苏锦瑶收到礼物后不仅感叹,还以为是收礼的丫头写错了明细,把名字写错了。 几个哥儿也都表了心意,苏应宸用老太太平时给的体己买了些小玩意送给九妹妹,而苏应宽一向喜欢新鲜事物,就让外头的朋友选了一对玉制的小金鱼,放在鱼缸里送了进来,苏应宽没那么多新鲜点子,况且那又是他同母的妹妹,没那么多说道,就只作了一首诗,裱好送给了苏锦瑶。 相比于这些个手脚大方的姐妹兄弟,映霞居那两个可是头疼不已。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收那么多好东西也不怕落人话柄。”映霞居中怨声载道的吐槽着这事,首先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曹千怜“我还哪里有那么多银钱了?都让那个姓陈的死鬼搜刮了去!剩下的只够日常生活,大郎有心贴补我老太太却看的紧,想给都没法给!” 两个姑娘没在,杜鹃差点堵了曹千怜的嘴“二娘子可仔细让姑娘听见了!” 曹千怜冷哼一声“那死鬼玉儿和惠儿多多少少知道些,不防事。” 苏玉瑶气的又摔了碗盏,骂道“我及笄礼的时候锦瑶送与我一套头面,这次我送回去不成?还非得我拿钱给她买东西啊,真是过分!” 她都及笄好长时间了,头面也早就过了时,就算她有心将那些金子送出去重新打造一下,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出不来,到时候及笄礼早过完了。 苏惠瑶在旁边也是不太高兴,一言不发的归拢着这些年攒下的金银首饰,虽然有些过时了,但那些都是极贵重的,随便翻一翻就一大堆,有些纯金的她更不想送出去了,拿出去融一下还能打造成别的首饰呢。 就算是身边的首饰多的已经放不下了,但苏惠瑶可一点也不愿意这些送人。 苏锦瑶的及笄礼的几天后,康敬兰抽空去了趟倾宁轩。 原来是她娘家又送来了上好的山参,绑了红线的几支,康敬兰挑了两支好的送去常熙斋,又给余鸿苑送了一支,接着亲自给倾宁轩送来一支。 柳荷正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吩咐着柳妈妈事情,只见苏婉瑶从外头快步走进来,说了句“娘,三娘子来了。” “快请进来。”柳荷难得说话声音大了些,由柳妈妈扶着坐直了身子。 康敬兰穿着一身玫红色紫云棉裙,外头罩着茶花面灰鼠毛斗篷,进屋后就由侍女牡丹和月季伺候着脱下了斗篷。 冬天无法开窗户通风,冷是一方面,其次是柳荷养着病,身子还弱,真真儿是一丝冷风吹不得,所以屋中的药气很重,加上炭盆的热气,康敬兰一个没忍住咳了两声,极力忍着不拿帕子掩住鼻子。 苏婉瑶当真是个可怜孩子,整天在倾宁轩闷着伺候母亲,小脸蜡黄蜡黄的,柳荷身子不好好像把她都连带上了,也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康敬兰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先替柳荷诊了诊脉。 这些小毛病她稍微会看些,毕竟娘家是开草药铺的,从小耳听目染她也学得一些。 “妹妹的身子已经比之前缓些了,只是眼下深冬不方便通风,不过你也要抽空去外头转转,总闷在屋子里对养病也是没助益的。” 柳荷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心想自己的身子好不好也就那样了,还有什么可盼的?要不是为着自己的女儿,怕是她早就想一死了之了。 “姐姐今儿怎的来了?” “娘家送来了些好山参,我给常熙斋那边送去一些,想着这个家你最需要就给你送来了。”康敬兰边说边撤了手,又将柳荷的背角往上盖了些。 柳妈妈带着苏婉瑶出了门,屋中只剩下柳荷和康敬兰两人。 “九姑娘的及笄礼我没能参加,手上也没什么可送的,那对镯子是我抬进府时我娘给的,九姑娘若是嫌样子老式,拿去赏人也是使得的。” “什么嫌不嫌的?等十二姑娘办及笄礼时,我自会准备一份儿厚礼,不会亏待了婉姑娘。”话必,康敬兰叹了口气,屋中一时安静起来。 两人不由自主的都回想到了过去,康敬兰是先进府的,接着没几年柳荷也进府了。 康敬兰的性子之前是属于点火就着的那种,这些年在府中打磨的也软和了些,刚开始觉得柳荷这姑娘总是将自己包裹的冷冰冰的,以为她不容易接触,而且她刚进府时颇得主君恩宠,对于康敬兰也算是个敌人。但后来时候久了,苏耀慢慢又被曹千怜勾了回去,对倾宁轩这边也没了兴致,就不常去了,加上柳荷身子实在太弱,三天两头大病小病找上门来,苏耀刚开始还心疼她身子弱,可柳荷很少在他面前显出柔弱的一面,比不得曹千怜时时刻刻柔弱可怜。 这样一来,柳荷也就不算是康敬兰的敌人了。 康敬兰是不受宠的,虽说生有一儿一女,但苏耀给她的疼爱还不比给柳荷的多,慢慢的她也不像以前一样想争宠了,待柳荷也温和了好多,再后来出来这事,她是个很了解柳荷的,也打心眼里心疼她。 爱屋及乌,每次她看见苏婉瑶那蜡黄的小脸,就难免想到自己女儿,就怕苏锦瑶以后也变成这个样子,心中难过,真心盼苏婉瑶能好起来。 而柳荷刚进府时,只觉得大夫人人不错,二娘子楚楚可怜,是个有城府的,而康敬兰性子虽泼辣了些,但她并不是坏人,也没有害人的心。 “想当年你刚进府时我还满心的防着你,现在倒好,主君不到你这儿也不去留云斋,反而三天两头的往映霞居去,我这也是想通了,真心想与你争的,就是你怎么防也无用的,不想和你争的,就是你防的累死也什么都换不回来。”说完,康敬兰自嘲的笑了笑。 柳荷从被子中伸出手来,瘦的没有一丝肉的手干巴巴的握在康敬兰手上“傻姐姐别说那些,我瞧着九姑娘伶俐可爱,前两天同五姑娘她们一起来看我,有礼貌的紧,想来以后会有门好亲事,宽哥儿更是满腹学问,以后考取功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你还愁什么?” “是啊。”康敬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咱们都这把岁数了,哪里是争与不争的年岁了?就盼着孩子们好,就这点子心愿了。” 六十八:消息 元春苏沛瑶没能回来,这会儿她抽空与自家夫君回了趟娘家,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九妹妹苏锦瑶之前与她没什么交集,因为苏锦瑶一向和沁竹轩走得近,她以前一直认为沁竹轩没有好东西,所以连带着这个九妹妹也是看都不看。 可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不是以前处处让映霞居母女拿捏的时候了。 所以苏锦瑶的及笄礼上,她送了一份儿大礼,可以说是所有人中送的最贵重的,让苏锦瑶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老太太是当天早上才接到帖子的,说是四姑娘要回来,兴奋的差点从火炕上栽下去,还好周嬷嬷及时扶住,忙吩咐青莲碧荷说“快去厨房说一声,多做两道四姑娘爱吃的菜,还有点心茶水都预备上。” 赵妈妈也得知了四姑娘要回门的事,回到沁竹轩告知了几个姑娘。 “四姐姐要回来?”苏墨瑶皱了皱眉,在她的眼里这个四姐姐可没给过她什么好脸。 倒是苏韵瑶不以为然“四姐姐已经知道了曹氏母女的真面目,早已经不是以前处处与我们作对的时候,今儿回门你就当是普通对待,她要是给你笑脸你也别当看不见。” 这次萧祁没跟着一同来,倒是让苏玉瑶好失望。 不过看着四妹夫萧凌,一副偏偏君子的模样,苏玉瑶这心里就升起一股叫嫉妒的火气,只恨好太太偏心,按照岁数排下来这等好亲事应该落在自己头上才是,凭什么便宜了苏沛瑶这个脑袋蠢的? 强忍着心中不快,苏玉瑶到底没与苏沛瑶讲话,何况还有之前在家祠,苏沛瑶划破自己手臂栽赃给自己和妹妹的事,这功夫苏玉瑶气的恨不得打她两巴掌。 而萧凌满眼都是自己的妻子,对旁的姨姐姨妹连看都不看,更让苏玉瑶怒火中烧。 如此好的儿郎,就应该是自己的才对!苏沛瑶她知道如何男人欢心?知道绣什么花样男人会喜欢?她这么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就算是嘚瑟也嘚瑟不了多久! 怕是这会儿苏玉瑶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四妹妹骂了千遍万遍了。 倒是苏惠瑶比较聪明,进门就与他们夫妇打了招呼,不过苏沛瑶没理她,倒是萧凌挨不过礼节,笑着回应。 说实话,萧凌笑起来真好看! 老太太坐在正堂,看着新婚不久的四姑娘,那是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会儿让苏沛瑶站起来转两圈,一会儿又让她赶紧坐下别累着,还前前后后问了萧凌好几次“来的路上可顺当?午饭想用些什么?喝什么茶喝的惯?沛儿在家没惹出什么事情吧?” 这些萧凌都对答如流,一听见老太太问苏沛瑶在他家的事,那简直就是变成了护妻狂魔一般,满嘴都是她的好话。他说的话不像旁的公子那般油腔滑调,只短短一句都足以让人信服。 而苏沛瑶测过脸看他,脸上的笑容真是羡煞旁人。 看来这四姑娘在姑爷家过的还不错,老太太真是打心眼里高兴,话都说不清楚了,中午用饭前又来来回回把苏沛瑶看了个遍,搂着抱着都不知道该怎么稀罕好了。 苏应宽兄弟几个从苍柏阁出来,也到了常熙斋来,和这个四姐妹说了些话。 今儿还不算太冷,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刚下马车多少有些头晕,何况妻子在和祖母亲昵,萧凌不好打扰,便与几个娘家兄弟到院子来说说话谈谈心。 正说着,苏玉瑶从院门外走进来,身旁还跟着苏惠瑶。 苏玉瑶今儿可是有备而来,只以为萧祁会跟来,却不想这次他没来,今天还特意穿上了一身新衣,倒是白穿了。 “四妹夫。”苏玉瑶姐妹二人微微屈膝见礼,萧凌也抬手一揖回礼。 “今儿怎的就你一个来?”苏玉瑶问。 “二弟他要忙着成婚的事,近些日子抽不得空,就留在家里了。”萧凌随口回答。 成婚?听见这两个字,苏玉瑶就犹如当头一棒,要不是苏惠瑶在袖下扯着她,怕是她差点会摔在地上。 “没听说二公子要成婚啊,是哪家的姑娘?”苏惠瑶问。 萧凌笑了笑,并不知这姐妹俩问的仔细是因为什么,也没多防备却也没全盘托出,只说是文官清流家的嫡女。 听他的意思是这文官官职还不低。 苏惠瑶扯着苏玉瑶回了映霞居,琢磨了半天,不知这突然杀出来的嫡女是哪家的女儿。苏玉瑶是一刻也坐不住,气愤的说“萧祁那个负心的东西,我次次与他交谈他却只粘着韵瑶,这会儿又准备娶别家姑娘,可真是见异思迁的人!” “说不定是他娘给他预备的,他也不好推了不是?”曹千怜倒是气定神闲“你急个什么,十一丫头还是个小豆子,等她长起来也不如你,还能越了你嫁人不成?倒是这文官家的姑娘,是得好好盘算一下,你嫁到萧家就是当家主母,可不能让旁人家钻了空子,让你做妾!” “那…”苏玉瑶急的眼中都泛了泪花“那现在也没个主意,我还能去抢亲不成?” “年还没过,哪能这么快就成亲?总得进春的吧?”曹千怜心里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哪家姑娘给问出来。 四姑娘和姑爷也就用了顿午饭,别说怕路上不好走,这就回了。 老太太虽舍不得,但到底苏沛瑶是人家的媳妇,也不好扣下不让走,就又是嘱咐又是带东西的,恨不得亲自给他们夫妻二人送回去。 苏应宵因为做出了蠢事本就惹的苏耀不快,接着又是茉儿落胎的事,禁足禁的这么久,难免心里憋着一股火。 孟若芊还是看样子,要静养要休养。不过这也是好事,当初她刚进门时,按理说应该整日太大夫人和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这是新妇的本分,但老太太那时候舍不得苏沛瑶,就留了苏沛瑶在身边免了她的伺候,新婚后没多久大夫人就带着几个嫡女一同回了娘家,等回来的时候她也不算是新妇了,在大夫人身边没伺候几天就又被打发了出去,让她到常熙斋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孙媳妇的,但自己的大孙子不争气,想着别委屈了孟家姑娘,好说好商量让她把自己的院子管好就成,以后大夫人管家事管不好她还能搭把手,多练练家事以后才能管这一大家子啊! 至于曹千怜,她不是正室嫡母,又只是个二娘子,苏应宵在大夫人面前是要叫一声母亲的,孟若芊没那个义务伺候曹千怜。进门多年刚开始需要伺候的时候她做的简单,也就是端茶倒水捏肩捶背的,现在有了心火郁结的毛病,全家人都恨不得给她供起来,哪个敢让她伺候? 不过令她开心些的就是茉儿的孩子没了。 茉儿如愿被抬了二娘子,还分得了一个叫山荔居的院子,院子虽不大但干净齐整,也算是圆了她一个二娘子的体面。 可怜她有曹千怜的野心,却没有曹千怜的命,好不容易大了肚子可人家苏应宵却根本没有抬她做二娘子的打算,不过是想让她做个陪房,哄着罢了。 陪房也不比那些伺候人的好多少,茉儿也知道这事,一时间心急如焚,她也是在宅子里伺候人的,怎么能不知道大宅子里去母留子的事?要是她最后一点筹码都不顶用了,那她的盘算可就全落空了。 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做那么愚蠢的事,这下子孩子没了,身子也不大好了,大夫说需要调理,近两年别说是再有孕,就连房事都是能少则少。 苏韵瑶在沁竹轩闲来无事,就让璃笙寻出了一些首饰摆弄着,让几支几支的‘排排坐’,苏墨瑶进来一下就来了兴趣,也想一起摆弄。 不过接着苏韵瑶的话却让苏墨瑶有些一头雾水了。 “我看四娘子和十二妹妹实在过的苦,准备寻几支戴腻了的让赵妈妈出去典当些银钱来,抽空给倾宁轩送去。” 苏墨瑶很不解的问“四娘子眼下身子不好,家里的银钱从没断了她和十二妹妹的,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韵瑶坐直身子,有些无奈“你只看眼下,却不想想十二妹妹的以后,她总得嫁人的,四娘子的身子要想痊愈可是不容易,那以后十二妹妹嫁了人在婆家可不是得受委屈了?她不像我们有正室夫人罩着,她只有一个病歪歪的娘亲,爹爹又全然不知她的惨状,想帮衬把手都指望不上他。” 这苏墨瑶就更不懂了“现在全家都知道四娘子养病,怎的爹爹就帮不上了?” 问起这话,苏韵瑶是有些生气的,她原以为父亲会怜惜倾宁轩母女一些,把对待曹氏的一半拿出来对待四娘子也就成了。 可他却真的一心以为四娘子和苏婉瑶什么事没有只是养病。 “四娘子艰难,全靠娘和祖母接济,家里的银钱虽不断但也是用在药材上,那以后十二妹妹成亲这笔账又怎么算?怕是四娘子连嫁妆都没法儿预备。” 六十九:偷钱 苏辉在这个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文不成武不就,平时苏耀自觉满腹诗书,却与自己这个庶弟说不到一起去。 几年前苏辉买下了京郊周边的几个小铺子和几十亩田,收成还不错,没几年钱就翻本的赚了回来,眼看着年节快到了,也不好圈着人,就去了一趟吃酒。 这一去就是两天,因为距离虽不算太远,但是他头天夜里就上了头,晕晕乎乎的睡在了一个好友家中,第二天又与那好友吃了酒,第三天早晨才回家。 到家还没等歇,苏辉明显觉得家里的气愤有些压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找了方莅来问。 可寻了一圈却没寻来,他只有去了余鸿苑想找大哥,走到半路才想起这会儿大哥还没回来。 正觉得事不对,旁边的苏青瑶准备到常熙斋,正巧被苏辉碰上了。 “青儿,家里是有什么事吗?”苏辉问。 苏青瑶先是行了礼,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爹爹…这事您问女儿女儿也不好说…要不…” 眼看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苏辉也放弃了这个,正巧还有几个姑娘一起来了,准备给老太太请安,苏辉就跟着一同进了去。 正堂中,苏易瑶跪在地上,哭的是满脸眼泪,苏沁瑶是陪跪的,也是哭的要没了声音,眼看着门外有人前前后后的进来,深低着头不敢抬脸。 苏辉进来才看见,方莅原来在这儿,还有二娘子胡芷柔也在。 老太太慢了众人一步,这会儿才出来,见着苏辉问了句“辉儿回来了?这一趟可还好?” “还好,还好…”苏辉不知这老太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着总得问明白些,就问道“母亲,易瑶和沁瑶怎的跪在这儿?是犯了什么错吗?” 老太太没急着回答,而是在青莲的搀扶下坐下,又接过碧荷递来的参茶,好一会儿才说“她们犯了什么错,你且问她们吧。” 两个姑娘哭的更盛了,头都不抬也不回答,苏辉这心里着急,转身看胡芷柔,而胡芷柔也是面露难色,不敢与苏辉正眼相看。 “说话啊你们!”苏辉气的怒吼道。 方莅是个急性子,看没人说她就替着回答了“官人,易瑶犯了大错,偷拿咱们府上银钱,用途不明她也不说,沁瑶知情不报,而二娘子一直哭哭啼啼的,两个姑娘已经在这儿跪了半宿了,原本是打算让她们去家祠的,但老太太觉得家祠阴冷,就将她们留在了这儿,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问个仔细出来吧。” 什么?这都哪跟哪的事?苏辉只觉得脑袋乱糟糟的,不承想出去一趟两个女儿还惹出了这样的事。 这些年他在苏家,全仰仗着自己的嫡亲哥哥,他是庶子,本就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能讨个住处已经不易了,白吃白喝不说老太太还时时操心自己身下的儿子女儿,作为嫡母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苏辉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惹出什么事来给嫡母添堵,至于家中的银钱那也是大房大夫人全权掌管,自己的大夫人就好比摆设一般,老太太总说等苏辉自己有了能力,她帮着出钱在外头置办个宅子,二房的人好住进去,由方莅做主母掌家,也不用倚仗大房了。 就是这样,这些年苏辉努力赚钱,就想着买个宅子做些买卖营生。 听见方莅说这些,苏辉气急了,当即站起身指着苏易瑶骂道“你个不孝的东西,偷了多少?为什么偷?钱现在在哪儿?赶紧说出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苏易瑶哭的更凶了,上半身子趴在地上抖的如同筛糠。 苏辉气的不行,转头恶狠狠的问胡芷柔“你女儿不说,你给我说!” 胡芷柔连忙跪下“我不知啊…我不知…” 老太太坐在上座冷眼看着庶子一家,她敢肯定胡芷柔知道那些钱的去向,只是不敢透露。 见这母女三人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不知道,苏辉知道必须得做出样子来,将自己位置上的茶杯高高举起,顾不得茶水烫手顺着手臂流满一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好在因为天冷,常熙斋的正堂地上铺上了软毡,茶杯虽摔坏了却不至于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不过这可是吓坏了胡氏母女。 “今儿要是不交代清楚,就都给我滚去家祠,当着老祖宗的面儿,给我跪上个三天三夜!”苏辉指着这娘仨骂道“不孝的东西,竟然打家里钱财的主意,你们可真是有出息啊!” 秦曼槐在一旁劝道“二爷别动气,总得问清楚了那钱究竟做什么了,万一是急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辉缓过来一会儿,只觉得胸口像堵着块石头。 老太太下令让旁的几个姑娘都回去,这次请安大房的几个娘子并没来,不过姑娘既然在,估计回去自家娘亲也就知道的差不多了。 苏韵瑶也跟着两个姐姐一同回去,直到下午了也没有什么消息,父亲回了家就直奔常熙斋,后来又去了映霞居,大半天没个动静。 一直等到快天黑,她又让璃笙出去打听,这会儿才有些声响。 “是上次二房二娘子娘家遭难的事。”璃笙急急忙忙的说“二房二娘子动了歪脑筋,想着偷一些咱们公家的房产地契拿出去借印子钱,刚开始以为能还上,后来发现还不上了又想偷些钱堵那个窟窿,自己没法出手就让堂姑娘去。” “二房二娘子不像是这么蠢的人啊。”苏韵瑶有些不信“再说那房产地契都捏在娘和祖母父亲手里,除非别处还有,不然她哪里偷得?” “这才是奴婢要说的事。”璃笙喝了一口茶水,坐下缓和了一下情绪“是前次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顾得上这事,二爷那儿还有些田亩地契,她偷了一些,主君有一些地契交于二爷保管,也被她偷去了。” 说起来那不叫保管,而是苏耀给苏辉傍身的,他虽很看不上自己弟弟文武不成没出息的样子,但也心疼他打小失了亲娘,没个人教养,就算没出息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他偷塞给苏辉一些田产地契,不算太多,但也算是他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没承想这也被胡芷柔偷了去。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怕是没法儿收场了吧? 璃笙又出去打听,这会儿也用不着了,因为全家人基本都知道了,苏易瑶和苏沁瑶每人的左右手各被打了三十手杖,直打的肿了老高,在家祠禁足,胡芷柔顾不得心疼,她作为主犯,又教唆自己女儿去偷钱,罪有应得,两手各五十,关入绣明苑禁足看管起来。 苏辉还吵着要一张结切书了结了胡芷柔,想将她赶出苏家,这事已经准备提上了日程办了,不过被苏耀拦下了。 “胡氏归根结底也是家中遭了难,心中愧疚着急,固然事情做的偏激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罚也罚了,赶出去就别了。” 苏韵瑶用手想都知道,自己父亲一向不掺合进这种事里,如今却替胡氏说话?怎么可能,定是曹千怜教的! 曹千怜和胡芷柔走的太近了,说不定这主意就是曹千怜出的,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胡芷柔被赶出去?到时候狗急跳墙再说出些不该说的,那曹千怜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映霞居内,曹千怜因为胡氏母女的愚蠢,被气的是连连破口大骂“真是个蠢出生天的,她全家怎么不都穷死赖死?多好的一盘棋,就被那个不中用的蠢货给下错了,被老太太抓住不说还差点连累上我,怎么不蠢死她仨?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 喜鹊劝道“娘子别气,还好主君听您的,已经劝二爷别赶胡氏出去了,您的威胁已经解除了!” 曹千怜觉得头疼,单手按了按眉心,闭着眼睛说“当初我给她出这个主意就是打算有朝一日能拿捏她为我所用,这倒好,不用我威胁她,她却自己捅了出去,害我又失了个筹码!真是个没长脑袋的!” “娘子应该庆幸她没将您供出去。” “她?她那点子斤两能整的过谁?”曹千怜一脸的不屑“就她那个没主见的蠢才,竟被方莅那么个东西压了这些年,她要是有那个把我供出去的胆量,早就脱离方莅的管治了,还至于二爷事事都听方莅的不与她商量?” 方莅虽然人的性子差了些,却最得苏辉信任,他信任方莅的确被胡芷柔要多的多。 而这会儿在梓岚轩内,方莅吃着烫好的酒,可真是快活的不行。 “胡氏那个不堪的,净学得曹千怜那一哭二闹的把戏,次次让二爷心软,这回好了,她是彻底翻了船了,要不是有大爷劝着,这会儿她都得收拾东西滚出家门了!” 这些年虽然明面上是方莅压制胡芷柔,可实际上那只是面儿上,背地里方莅实在不是胡芷柔的对手,就说她那一哭二闹和曹千怜一样的把戏,演一次成一次,但也还好苏辉不是苏耀那种糊涂人,并不是太信任胡芷柔。 七十:侍女 绣明苑母女三人偷钱的事随着她们的禁足而告一段落,不过苏韵瑶辗转听来的消息是二叔苏辉已和老太太禀明,用自己的收入赎回那些田地,尽快在外头置办宅子,带着家人搬出去,不与老太太添麻烦。 而老太太劝了两句,见他执意如此便说等到要相看宅子时,自己也过去瞧一眼,多个人看多一种说法,别让人坑了去,还有买宅子的钱她也会出一些,必不会都让苏辉一人担着。 苏辉感激涕零,亲自伺候着老太太用了茶,接着就到了梓岚轩和方莅谈这事去了。 苏韵瑶没功夫理他们家的事,因为眼下就有事找到她头上了。 “姑娘,璃惜没了一段时间了,眼看着进年节了可姑娘手下的一等侍女只有奴婢一人,底下使唤的都蠢蠢欲动,要不您早日定了这事,也好在别处挑一个进咱们的院子。”璃笙说。 意思是从伺候苏韵瑶的侍女中拨一个上来做一等侍女,然后再挑一个顶上那侍女之前的位置。 苏韵瑶也知道这事耽搁的有些久了,不好一直拖着,何况母亲已经说过多回,意思是早些定下早些安心,有多少帝王就断送在了优弱寡断没主意,迟迟不定太子之位,从而导致手足相残的? “咱们院里伺候我的都有谁?”苏韵瑶随口问起。 她其实都知道,只是现在不想细细的想。 “一等侍女只有奴婢一人,二等侍女留愿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苏家的老人儿了,颂音是几年前大夫人替姑娘从外头买进来的,那时候说是她识几个字才买的她,怀香是姑娘小时就跟在这儿伺候的,一年前刚从三等侍女升到二等,招露也是咱们沁竹轩的老人儿了,只是半年前因着和姑娘顶嘴受了训斥,这阵子做活没有之前细致了。” 苏韵瑶淡淡的应了一声,璃笙继续说“三等侍女宜春和迎秋都是大夫人送来的,这些年做事也认真,奴婢瞧着可比那招露要可心,招露自持在姑娘身边年头多,常常以年份压她们,完全不顾大夫人的脸面,还有喜夏和临冬,一个是家生子,喜夏的娘是看管果园子的,老子前两年过世,姑娘还给了银子做帛金来着,临冬平时少言少语,干活倒是利索。” 苏韵瑶细细听着璃笙的话,好一会儿没出声。 这些日子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映霞居,还有大大小小的事让她一时无暇顾及自己院子里的事儿,现在想来倒是早应该管管院子了。 “咱沁竹轩是个小地方,招露在这儿这般抖落,就不怕我生了她的气?”苏韵瑶没好气儿的问。 她是知道招露那丫头的。之前因为她做事不认真苏韵瑶就忍了她两回,后来璃惜吩咐她去把小狸的食儿和上水,因为那几天小狸闹肚子,吃不下硬东西,可那招露前脚答应,后脚就忘了这事,起先苏韵瑶没注意,后来璃惜发现了就有些生气,说了招露两句,不承想她竟然摔了小狸吃食用的碗。 这已经算是错了,她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质问璃惜“凭什么你平时犯些小错姑娘就权当看不见?为何我这次只是忘了你就来训我?到底是做了一等侍女腰板硬,但我怎么说也伺候了姑娘多年,不见得这一件错事就劈头盖脸的说我吧。” 这些话一字不差的正巧让苏韵瑶听了去,看着小狸无精打采又不能说话诉苦的样子,当即她就来了火气,说了招露几句,可那招露一扭脸就抹了泪,说是苏韵瑶误会了她,这么些年跟在她身边没功劳也有苦劳,这么说可真真儿是伤了她的心。 要知道她当着璃惜的面儿说话可硬气着呢,这会儿倒是装可怜与自家姑娘顶嘴了。 苏韵瑶这才想起了这事,之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才想起来管。 “那就把招露潜下去,让她做个三等侍女吧,好生磨磨她的心性,若是做得好认识了错误,还可以把她升上来,至于三等侍女哪个替她的位置,就由宜春来吧,宜春的老子娘在外祖家伺候,也算是知根知底,至于一等侍女…” 谁来顶替璃惜的位置,苏韵瑶还想再考虑一下。 璃笙也没马上把这事说出去,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倒是招露一刻也不安稳,这会儿不知璃笙到了她们的房间,还装模作样的与宜春喜夏等人掐着腰说着“我跟在姑娘身边的时候她还小,到底情分是不同的,两位妹妹就算是大夫人身边的不也是和我有差距?跟我顶嘴前还是考虑一下姑娘会不会生你们的气吧!” 这话说的过分,但璃笙权当没听见,心想有你哭的时候。 苏耀下了朝回家,又被映霞居的刘妈妈叫了过去,说是二娘子有事同他商量。 这还没等见面,苏耀就已经猜出要说什么事了,定是苏玉瑶的亲事。 “玉儿不比惠儿大多少,惠儿才刚及笄不久,玉儿也不过及笄了不到两年,再留个半年也无碍的,总不能随便将她嫁出去吧?” 曹千怜穿着蜜合色的棉罗裙,头上的发髻只用一支双喜如意点翠长簪挽住,看起来却是赏心悦目。 她楚楚可怜倒“好大郎,话不能这么说,多少家的姑娘还未及笄亲事都订下了?咱们玉儿实在是等不起了。” 苏耀有些无奈“你当我没使力?玉儿多多少少也出去见过人,可人家都不想让她做儿媳妇,我一张嘴说是苏家的三女儿他们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谈别的女儿,我有什么办法?这事得慢慢来,急也无用!” 听见苏耀这么说自己的女儿,曹千怜当即就站起身,条条是道的说“咱们玉儿哪点差了?不过是被我这个妾室连累了罢了,要是她从大夫人的肚子里出来,保不齐一群人想让她做儿媳妇呢!大郎你使使力,可千万别耽误了玉儿啊…” 苏耀淡淡一笑“你告诉我玉儿哪块占香儿?论容貌她比不得浅儿惠儿,论才情她又是个腹中无墨水的,性子又不似大家小姐,咱们选女婿,人家也挑儿媳妇,看不中你还能逼得人家娶玉儿不成?” 曹千怜气的许久没说出话来,一块帕子在她的手中被攥的变了型。 苏耀倒是想起了别的,回过头与她说“萧家嫡子萧祁你也甭惦记了,萧兄同我说准备给萧祁那孩子定亲了,咱们玉儿没戏!” “怎么没有?”曹千怜急了“说亲说的是哪家的姑娘?我玉儿回回都与萧祁相谈甚欢,那萧祁心里必是有玉儿的,况且四姑娘嫁到了萧家,亲上加亲岂不好?玉儿嫁得高门对你的仕途不也好吗?” “是相府的嫡女!相府是什么人家?那嫡女沐烟霞是大家闺秀,小时候还在宫里呆过几年,满寻京的人抢着娶她当儿媳妇,你告诉我玉儿哪点能同她比?快快别惦记了,说出去都丢人。” 相府?曹千怜这心中咯噔一下。 只怕苏玉瑶真是无望嫁到萧家了。 “那…那萧祁若是心里真有玉儿呢?也不好将这姻缘拆散了不是?大郎你疼疼玉儿,当初怜儿生她时可是疼了一天一宿,差点就见不得大郎了,你总说疼玉儿,怎的眼下就不见你疼她呢,若是萧祁真心仪咱们玉儿,那玉儿想嫁入萧家也不难啊!” “怎么嫁?给人家做妾?”苏耀一听见曹千怜方才所说的就心里一肚子火气“我也是在朝为官的!若是玉儿真给了他家做妾,我不得让同僚笑话死?” “自然不是,我怎么能让玉儿做妾呢!”曹千怜慌慌张张的说“为今之计只有大郎或者大夫人老太太去萧家给玉儿提亲,看看那沐家的姻缘能不能落在玉儿头上,这也是为了苏家好啊!” 听见这话,苏耀气的一拍桌子,只留下一句不可能便甩袖而去。 留下曹千怜一人,她恨不得将那帕子扯碎撕碎。 “沐烟霞又怎样?不过是名声好些,真人还不一定怎么腌臜龌鹾呢,也就你们当个宝!” 不过这倒是她杞人忧天了,沐烟霞是大家闺秀,自然要嫁与好儿郎,萧祁那样的,她可看不上。 所以当萧家提亲时,沐烟霞的母亲并没马上同意,但也没拒绝,只说考虑考虑,姻缘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好胡乱就定下。 昌郡王夫人杨氏也说同意,让沐家好好考虑考虑,也不能逼的人家强嫁女儿不是? 但是听了这消息,沐烟霞当即就说“我可不嫁,谁愿意嫁谁嫁,那萧家嫡子是个什么东西?身上无斤两这么大了也不说考取个什么,一味靠荫封,嫁与他还不如我嫁个屠夫有前途。” 母亲一把拥住了她“霞儿,你当母亲同意吗?那萧家可不是个好地界儿,要是那庶长子萧凌也就罢了,他是个正人君子,但萧祁绝对是万万不成的,放心,母亲绝不将你往火坑里推!” 听了这话沐烟霞长舒一口气,又喝了盏茶定定神。 七十一:升贬 苏韵瑶注意了一下手下几个侍女做活,还让璃笙也注意一下。 跟璃笙平起平坐,顶替璃惜位置的,必须要找一个靠得住的,知人善任才行,。以前没好好了解她们,那就可现在注意一下吧。 招露自持年头多,平时对那几个比她低等的侍女很是看不上,所以人缘也是非常不好,颂音是识得几个字的,平时说话做事也很文静,轻言轻语的不论到她说话她绝不插嘴,而留愿相比她活泼了些,性子倒是与璃惜很像,怀香是个貌美的,平时人缘很好,想打听些什么方便的很。 就因为她人缘好,所以苏韵瑶决定不能将她升为一等侍女,不然再出门打听事的时候难保对方不会注意,到时候说些个假消息或者闭口不言,那就不妥了。 苏韵瑶让璃笙转告怀香,让怀香理解,心里也留个准备。主仆二人还是比较信任怀香的,毕竟她来沁竹轩这么久没出过差错,做事也小心,打听消息还有自己的法子,是个可用的人。 听见自己不能升为一等侍女,怀香倒是没抱怨,只说姑娘抬爱她了,定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璃笙偷偷的对她眨眨眼,在她耳边说“以后你的月例银子照发,发完还可以到姑娘那再领一份儿!” 差不多观察了两三天,这天早晨苏韵瑶叫来了颂音。 颂音身穿鹅黄的素纹锦短袄,十二三的模样,脸小小的,面色怯怯的,五官周正,手背上还蹭了些烧炭时蹭上的脏东西,原本听姑娘传叫是准备先洗手的,但璃笙说无妨,先见了姑娘说完正事再洗也不迟。 “你识得几个字?”苏韵瑶面带微笑的问。 颂音点了点头。 “看过书吗?都看过什么?” “看过些三字经,识得些简单的字,难的也不认识,家里不算宽裕,奴婢只是读了两年书塾,后来家里供不起就没再读了。” 嗯,然后她可能就被秦曼槐挑中买进家里了。 苏韵瑶点点头,倒是挺赞赏的看着她“女子读书好,女子无才便是德那种话都是短见,你老子娘让你读书也是好事,开明的父母。” 听见这话,颂音淡淡笑了笑,她笑起来脸上有一对不太明显的梨涡。 苏韵瑶继续问“你在这儿已经伺候挺长时间了,我却极少见着你,往日你好像很不爱表现?” “是奴婢手脚粗苯,怕总在姑娘面前转惹您不痛快。”颂音两只小手互相搓着,有一些不好意思和紧张。 虽为二等侍女,但是往日她进姑娘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有个一回两回的也被招露抢了去,因为招露巴不得时时刻刻在姑娘身边转。 苏韵瑶笑了笑,那笑容很爽朗,颂音瞧着像是冬天中的一轮骄阳,看起来让人暖暖的。 “你既不爱表现,正合了我的心意,想着升你为一等侍女,你可愿意?” “这…”颂音连忙跪下“谢姑娘抬爱,只是奴婢手脚粗苯,怕做错了事。” 璃笙在一旁笑呵呵的将她扶了起来。 “做错事无妨,谁还没个错的时候?重要的是忠心诚心,不撒谎瞒我,不帮着别人害我,事事要为我考虑周全,最重要的是心思,心思一定要放正!” 苏韵瑶这话说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的,不过她传达的意思却是实实在在,一旦发现她不忠心,或者有别的念头,那当即就会发落了她。 颂音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一口应下,只是不安的搓着手。 “你不必怕,当初璃惜跟在我身边时出了多少错?你可见着我罚她一次了?” 颂音点点头。 “所以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苏韵瑶含笑看她。 颂音怔了怔,随即又跪下来,磕了两个头“奴婢定誓死效忠姑娘,心思放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当天颂音就搬进了璃笙和璃惜的房间,招露也就知道了她升为一等侍女的事,气的脸都红了,非要进去和姑娘说道说道。 留愿与怀香烂她都没拦住,还是璃笙三两步走出来,当着半个院子的侍女说了招露被降为三等侍女的事,以后姑娘近身的事一概不用她,只做些粗活就成了。 “凭什么!”招露恶狠狠的说“我在姑娘身边的年头没比你和璃惜短多少,璃惜死了轮也轮上我了吧?凭什么是颂音那个小豆子成了一等侍女,她不过是个外头买来的,我可跟了姑娘好些年呢!” “你心思不纯,净想着占便宜和偷懒,什么脏活累活你通通推给别人,你在沁竹轩是伺候人的,不是来当祖宗的,姑娘留你到现在也是为了这么些年的情分,你再敢吵嚷就将你交给大夫人,让她把你随便塞到哪个院子,或者发卖出去!” 璃笙拿出了一等侍女的派头,直噎的招露一句话说不出来,涨红着脸瞪着璃笙,好像瞪她能把她瞪的怎么样一般。 旁边的侍女多多少少都对招露有些意见,听见璃笙这么说她,有几个闭口不言但都能看出比较开心,还有几个面带笑容,努力憋着不笑出声。 璃笙又呵斥一句“收起你的心思吧,咱们姑娘心善不同你一般见识,你就仗着姑娘心软作威作福,真当姑娘要看你脸色过日子?其他人都散了,不好好做活咱们沁竹轩不留!” 秦曼槐听说了沁竹轩颂音升了一等侍女的事,又送了一个刚十岁出头的侍女过来,苏韵瑶将迎秋提为了二等侍女,那三等侍女就缺了一个。 新来的叫洋萌,是秦曼槐刚买进府里不久的,在素凝苑当差当了半年多,做事妥帖用心,岁数虽然小了些不过当差认真负责,送她到沁竹轩,秦曼槐放心。 秋妈妈领着洋萌到沁竹轩来,苏韵瑶看着这洋萌乖巧懂事,很可人心,就笑呵呵的收了她,又请秋妈妈喝了盏茶。 “我娘她这两天估计因为堂姐的事累了不少,秋妈妈辛苦照看着,我这个小辈也帮不得什么忙,就在这儿谢秋妈妈一句。” 秋妈妈笑的一脸慈祥“姑娘客气了,您是主子我是奴婢,伺候大夫人本就是分内的,哪有累不累的?再说奴婢又不用做什么粗活,累事都交代下头人做了,我倒是落了个清闲。” 招露回到房间,见自己的床铺照比之前小了些,环境也没有之前那个屋子的好,本以为璃惜死后她是唯一有可能升为一等侍女,住在璃笙房间的,却不想升没升成,反而还降了。 她是见过璃笙房间的,两张宽敞的炕床,炉子也烧的暖和,可比眼下这个不知道要好多少。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爬的高些?招露越想越生气,旁边的喜夏眨巴着大眼睛想让她别生气了,递上一块果子,不想被她一掌给扒拉开了,还受了训斥。 这般不知好歹,喜夏扭过脸去,也不理她。 “你看好那些丫头,别让她们生事,尤其是招露,她不是个安静的。”晚间,苏韵瑶穿着鹅黄色绣点星梅花的中衣,坐在梳妆台卸下了耳环“洋萌是新来的,又是娘送来的,别让她受了委屈才是。” 璃笙答应着就下去了,将刚刚兑好温水的洗脸盆递给了颂音。 颂音头一次近距离伺候姑娘梳洗,稍微有些紧张,待姑娘洗好脸后伸手要面巾,她一递出去还没等对方拿稳就松了手,面巾就那么掉在了水盆里。 吓得颂音连忙将面巾捡了出来,拧了一把连忙跪下,双手呈上递给苏韵瑶。 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苏韵瑶倒是一下笑了出来。 “璃惜从小到大就是个胆大心粗的,我也不知为何娘把她给了我,有一次我娘在这儿用饭,她盛满了粥递给我娘却烫着了手,粥碗就那么摔在地上,飞起的米粥就那么崩了我娘一身。” 颂音不知她为何好端端要说这些,倒是很好奇,跪着抬头问“后来呢?” 她以为璃惜会被训斥。 苏韵瑶却一下笑了“后来我娘亲自盛了一碗粥,告诉她下次做活小心些,其他多余的一句没有,待璃惜下去后她又让秋妈妈到素凝苑取来了烫伤药给璃惜,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那为什么大夫人没生气呢?”颂音又问。 “因为璃惜的性格我娘了解,她那是无心之失。”苏韵瑶看着颂音的眼睛,认真的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个人就有做错的时候,皇上做错了你还能罚皇上不成?既然并非故意的,又为何不能再给个机会呢?主仆相处之道不是一味的压制,而是了解彼此,知道做奴婢的本性究竟如何,重要的是她忠心与否。” 颂音点点头,苏韵瑶继续说“别看璃惜平时大错小错犯一堆,说话也不小心,但见着歹人要掐死四娘子,却是她舍命相护,不然四娘子可能连养病都没得养了,你说璃惜这人是不是忠心?” “是!”颂音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做错事的事,用力的点了点头。 七十二:相看 第二天早起是颂音和璃笙一同服侍苏韵瑶,由璃笙拿来衣裙,颂音伺候她穿。 因为颂音手生,这穿个衣裳都废了好大的劲,中间好几次璃笙想插手,都被苏韵瑶摇头制止了。 既然生疏,那就要多练一练。 “十一姑娘,今儿有刚做好的香菇鸡丝粥,还有山蘑炒鸭胗和香喷喷的红豆椰酥卷,再不出来用饭一会儿都叫十姑娘吃了!”赵妈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接着是苏墨瑶的叫嚷声“赵妈妈您说的是什么!我才没能吃到要把十一妹妹的早饭也吃了!” 正巧最后一支发簪插好,苏韵瑶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桌面前。 她可顶喜欢厨房做的香菇鸡丝粥。 苏浅瑶今天一身玫瑰色镶边褶子裙,看起来好像没有精神,赵妈妈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叹了口气“五姑娘应该是晚间受了凉,等一会儿喝些姜汤驱一驱,今儿就尽量少出去吧。” 苏浅瑶点点头“待会儿从常熙斋回来我打算再眯一会,困的厉害。” 苏韵瑶注意到了赵妈妈眼中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心疼。 赵妈妈不愧是秦曼槐信任的,由她照顾三个姑娘秦曼槐也是真的放心,尤其赵妈妈待五姑娘苏浅瑶,那就像是对亲姑娘一样。 平时苏浅瑶有个小病小灾,赵妈妈都好像病在了自己身上,着急的不行。 当然,她对其他两个姑娘也是很好的,只是苏浅瑶身子格外易生病一些,所以尤其担心她一点。 胡芷柔与两个姑娘偷钱的事气的老太太是心力交瘁,好在苏辉做事效率高,已经赶着赎回了一些田亩地契,但经过这一趟,他好不容易攒下的钱也差不多没了。 方莅又心疼又气愤,在梓岚轩拿着账簿冲着苏辉说“我早说让你关注些胡氏,她肯定不是个安分的,你非说她有贼心没贼胆,现在好了,她贼胆露出来,还得咱们给她解决!” 苏辉也是闹心的很,语气不善道“你当我想?她娘家出事连说一声都没同我说,我也不承想她会这样,不然不早防备了?” 方莅冷笑一声“还有你那两个宝贝女儿,我说怎么锦姑娘及笄礼上她们那般大手大脚,感情不是花她们自己钱了,拿咱家的田亩地契去换钱,亏她们想的出来!” “可别说了!”苏辉烦躁的厉害“还是快些搬出去过吧,这家里虽然容得下咱们,但沁瑶和易瑶做了如此丢脸的事,再住下去我都嫌害臊!” 胡芷柔的娘家有一个酒混虫的爹,有个嗜赌成性的哥哥,可以说是个彻彻底底的破落户,所以胡芷柔才作为妾室被抬进了苏家。 不然以她的心性,绝对是要做正室的,就算嫁个屠夫做正室也比做妾室舒坦,何况是个一点能耐都没有的庶子妾室。 但苏辉这几年头脑够用,先天学问不够,但后期经商脑瓜转的就快了,也怪小时候老太太做当家主母时分不开心管苏辉。 老太太年轻做儿媳妇时可没少被婆婆刁难,一直到婆婆死前她还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哪里有功夫管一个庶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辉一直没科考,上过几天学因为些事就不上了,学武也不学,浑浑噩噩一直到成家才发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能再靠家里了。 他自己挣的钱除了一部分给妻儿花销和孝敬老太太以外,几乎老太太都不动他的钱,就让他安安心心的攒着,好能做些大买卖,也算个正经营生,不想经过胡芷柔这一闹,苏辉辛苦攒下的这些转眼间就剩下一小半了。 方莅本就是个泼辣性子,一遇上这事还不够她叫骂的呢,骂性情了还想冲到绣明苑狠狠打胡芷柔几巴掌。 苏辉也知胡芷柔这事做的实在该打,但他现在身心疲惫,实在想周遭安静些。 “你且别说了!”苏辉认真的对着她说“我本不愿用你的嫁妆钱,但现在火烧眉毛,不如你借我些,等我生意做大了就一分不差的还给你,我这儿还剩下些,老太太和大哥也能拿一些,咱们买个一进一出的小宅子,你看成吗?” 方莅是爽快的性子,当即就表示“反正咱们早晚是要搬的,与其在这儿让人看笑话,不如就早些买院子搬出去,我的嫁妆你用也成,反正不是胡芷柔那个狐媚子用就行!” 苏辉这时候才发觉自家大夫人的好,可比那整天哭天抹泪的胡芷柔要强的多。 虽然性子泼辣说一不二,但方莅是时时刻刻顾及夫君子女的,不像胡芷柔,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原本今年就要搬了的,胡氏母女做的事只是让搬家搬的更早了些,二房的人表示这阵子看看院子,买一处合适的,等进春了就搬。 盛家的人又来了苏府,不过这次不只是盛氏兄妹三人,宁国公和淑阳郡主也一齐来了。 大夫人做事妥帖,安排了席面款待,倒是苏耀有些手足无措。 “盛兄,这是南海送来的茶,说是好茶,寻京不多见的,我这也不会品,盛兄尝尝味道,看看喜不喜欢?”说着,苏耀拿着茶壶递给了伺候席面的侍女,那侍女替宁国公满满的倒了一杯。 宁国公尝了,当即就露出喜色来。 苏耀这些年在官场可不是白打拼的,早已摸清了这宁国公的喜好,顶喜欢的就是好茶。 “这茶好!这茶好!”宁国公笑着称赞,嘴边的胡子不住的抖动。 “盛兄喜欢,那一会儿回去时给你捎上些。” 淑阳郡主今天穿了一身浅紫玉兰宽边斜襟长袄,头簪金托底牡丹花样珠钗,手上一对凤纹金镯一点声响也没有,可见她的教养了得。 不过近日来,她却不似往常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东瞅瞅西看看,好一会儿才说“你家那几个姑娘呢?我喜欢的紧,今儿来就是为了看看她们!” 秦曼槐歉笑着“也不知郡主您想着见姑娘们。”接着她看向秋妈妈“把姑娘们叫出来吧。” 听说盛常煜来,苏惠瑶当即兴奋的就差蹿起来了,换上那身乍眼的绣满了芍药花的衣裙,对着菱花镜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嫌头上的簪子不显眼,一会儿又觉得颜色太艳了些。 等她到花厅时,其他几个姑娘早就到了。 秦曼槐赶快介绍“这是三姑娘和七姑娘,很是伶俐懂事。” 淑阳郡主是听盛桂芝提起过这两个庶女的,常常想与自己儿子搭话不说,又是送荷包又是送扇坠子的,还绣了帕子送,当真是不嫌丢人,就算是攀高枝也没她们这个攀法吧? 于是她只是淡笑了下,连看都没看苏惠瑶。 众人一块入座,本是苏浅瑶挨着秦曼槐,秦曼槐挨着淑阳郡主的,但苏惠瑶不服气,硬是将苏浅瑶挤到了一旁。 秦曼槐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想训斥她又在意着家里有客人,只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老实些。 可苏惠瑶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不时冲着淑阳郡主笑笑。 还是苏韵瑶看不过去了,用力将苏惠瑶拉开,让自己五姐姐坐回了位置上,也不管苏惠瑶在自己身后有多么想发作,脸气的红成了什么样,她权当看不见,乐乐呵呵的坐在了五姐姐身边。 女眷是单独用饭的,男女的席面中间挡了一块五开的花开富贵屏风,所以苏惠瑶见不着盛常煜。 但她已经决定,把重心放在淑阳郡主身上了。 虽然座位隔的远,但也无妨,苏惠瑶拿出大家闺秀的派头,不声不响,时不时装装娇羞柔弱不好意思,再时不时用眼睛瞟一瞟淑阳郡主。 但人家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直注意着苏浅瑶,席间还说与她投缘,赏了她一只自己的镯子。 苏浅瑶几句推辞,但推辞不过,秦曼槐示意她收下,她也只好收下了。 苏惠瑶在桌下暗暗攥着拳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郡主,您衣裳上头的花纹真好看!”用过席后苏惠瑶凑到她跟前来,装作很懂刺绣问了一句“这是套针吧?” 淑阳郡主的口气略带嘲讽,连看都没看她回应道“套针那种针法我府上侍女都不用了,怎可能出现我衣裳上?” 苏惠瑶瞬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苏墨瑶听见这话嗤笑一声,声音虽不大,但也全让苏惠瑶听了去。 这郡主,还真不是个好摆弄的。 盛常煜有些紧张,怕母亲不喜欢苏浅瑶,所以时不时的往席面这头看,待席面结束屏风撤下后,正巧看见了母亲同大夫人秦曼槐有说有笑的,苏浅瑶坐在下首不声不语的坐着,微微低头面带微笑,旁边坐着的苏惠瑶杏眼瞪的又大又圆,看起来就好像是母夜叉。 盛桂芝扯着苏韵瑶到旁侧安静的角落,单刀直入道“浅儿姐姐可说亲了?” “没…没啊…”苏韵瑶一头雾水。 盛桂芝拍了拍胸脯“那就成,我告诉你,我那个傻哥哥很是钟意你五姐姐,今儿咱们来就是为了见她的!” 这都是什么?苏韵瑶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好像充血了,有些站不稳。 七十三:纠结 “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哥哥喜欢我五姐姐?郡主知道吗?她同意吗?” 早听说淑阳郡主的刁蛮蛮横,苏韵瑶可不相信她这般容易就接受了苏浅瑶。 盛桂芝也知她不信,笑了笑一本正经道“我娘她看人准,见了一面就说你家三姐姐七姐姐人品不好,还说你五姐姐不错,虽然苏大人官职不高,但你苏家也算是清廉干净的门户,何况我娘她这半辈子都是守着我们活的,自然是我们开心最重要,我哥哥整天念叨着浅儿姐姐,还想着回来上课呢,我娘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苏韵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说话呀,据你所知,浅儿姐姐对我哥哥有没有意思?”盛桂芝凑的更近了些,一脸的八卦相。 “这…”苏韵瑶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这我怎么好说?” 盛桂芝有些着急“要不你问问?” 可这官宦人家的姑娘,哪个是把喜欢谁宣之于口的?苏韵瑶没等问就知道没戏,五姐姐肯定不会实话实说,说不定害羞了还得数落自己一顿。 “算了,等过完年直接让我娘到这儿来下聘好了。”盛桂芝一本正经的说,完全没注意旁边的苏韵瑶有多么惊讶。 五姐姐会同意嫁进盛家吗? 母亲父亲会同意吗? 五姐姐这就要嫁人了? 一时间苏韵瑶五味杂陈,脑袋里乱糟糟的,都不知是怎么回的五姐姐身旁。苏浅瑶以为她难受,就摸了摸她的额头,而苏韵瑶抓住她的手放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好一会儿,苏韵瑶鼓起勇气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 这话问完,苏浅瑶的脸当即就红了,紧着四方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狠狠的拧了一把苏韵瑶的胳膊“死丫头,说什么呢!” 此时此刻苏浅瑶这脸色可精彩的很,像是熟透了的石榴,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 “五姐姐,我这是问你正事呢!”苏韵瑶异常的认真“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不等苏浅瑶说话,她就连忙跑了。 别看五姐姐往日里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这掐起人来可是相当的疼,苏韵瑶生怕再多说一句又被她拧一把。 苏惠瑶从花厅回来,怒气冲冲的脱下了外头的斗篷,对着曹千怜吼道“淑阳郡主那个狂傲的样子,当真是让人恶心!” “怎么了我的女儿?”曹千怜有些不解,替过侍女亲自接下了苏惠瑶脱下的斗篷。 “娘,咱们得想想法子了,今儿淑阳郡主来同五姐姐说的可好了,对我却连看都不看,宁国公今儿也来了,还赏了沁竹轩东西!” 苏玉瑶也凑过来,应和着说是。 曹千怜寻思了一会儿,问道“淑阳郡主和宁国公是冲着五丫头来的?” 两个女儿一同点头。 不仅两个姑娘看出了端倪,秦曼槐更是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淑阳郡主一向高高在上惯了,不喜与人交好,好友也不算多,哪里像近日这般亲自上门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再想想她看向大女儿时那副嘴脸,就好像是黄鼠狼见着了小鸡一般,就差把大女儿生吞活剥了。 秦曼槐回到素凝苑,细细的想着这段日子里盛常煜和大女儿的关系。 从迎秋湖下棋开始,莫名其妙盛家就到了苏家上官学,然后几乎每天都能见着,就算见不着面不上学了也会下帖子约着出去下馆子。 今天更是父母跟着一齐来了! 秦曼槐顿时坐不住了,这盛家莫不是瞧上了她女儿? 苏耀是个喝不了多少酒的,这点他与他庶弟苏辉一点也不像,没几杯下肚脸就泛起红来,再多喝些就扯着宁国公的袖子同人家畅谈,还好宁国公性子出名的好,不然他那个丢人的样不一定会被嫌弃成什么样子。 至于人家是来相看他女儿的事,他是浑然不知,秦曼槐也不能和他说到一起去。 于是她思来想去,穿上斗篷来到了常熙斋。 老太太并未参席,这会儿正在火炕上半躺着端着一盏参茶,听着大媳妇说话,时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 “你是说,不仅是那煜哥儿瞧上了五丫头,就连宁国公和淑阳郡主也有了那心思?” 秦曼槐点点头“怕就是了。” 老太太顿了顿,抬手由秦曼槐接过茶盏,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道“这淑阳郡主我多少知道些,自打煜哥儿长大以来想和他家说亲的人家可以说是把门槛子都踏破了,但她都不愿,而是对耀儿这么个五品官家的嫡女上心,这说明什么?” 秦曼槐微微颌首“因为她是真心的?” “一是因为耀儿仕途正好,不是那种仕途不通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出息,二是因为煜哥儿真心喜欢咱们浅儿,淑阳郡主心疼儿子,况且浅儿又实在是个好孩子,她也就只能同意了,三是因为咱们苏家是文官清流,和咱家联姻对他家名声也不会坏了。” 秦曼槐点头应是“母亲分析的透彻。” “那你是怎么想的?”老太太反问“你可愿让浅儿嫁过去?” 秦曼槐思虑片刻,神情中满是犹豫,好一会儿才说“儿媳也不知,不知那煜哥儿是不是一个堪嫁的,若是个不堪嫁的,那浅儿这辈子都完了。” 这话一出,老太太一下笑出声来。 “你啊,到底是嫩了些,不如我这个老太婆看的通透!”老太太难得对秦曼槐这样笑“当初我为何执意要将沛儿嫁去萧家?就是看准了那四姑爷是个正直的,必不会亏待了沛儿,而且他是庶子,杨氏对庶子一向不上心,这样四丫头婚后的生活也不会太艰难,我瞧着那煜哥儿人品和四姑爷不相上下,这倒是次要,重要的是寻京内多少高门显贵想把女儿嫁进盛家,哪一个被煜哥儿看上了?偏偏瞧上咱们浅儿,那就是有缘分了,何况郡主爱子如命,有煜哥儿照看着,她也不敢太给儿媳妇脸色,你又愁个什么?这好亲事不抓紧,回头给浅儿说亲时你还是要左顾右顾的,什么时候能有个头?” “母亲说的是,但浅儿是我所出,怕是没人比我更希望她能幸福…” “胡说!”老太太虽然声调高了些,却还是满面笑容“浅儿是我的亲孙女,又那么乖巧听话,我待她和待沛儿婧儿是一样的,只是她有你这个嫡母照看,我才放心撒手不管的,我疼她可不比你少到哪去!” 秦曼槐低头称是。 老太太又说“所谓快刀斩乱麻就是这个意思,一门好亲事认准了就不要撒手了,不然每一家你都要细细琢磨,怕浅儿不幸福怕浅儿受委屈,等你真正琢磨透浅儿该嫁给谁时,她都成了老太婆了,那干脆不要嫁好了!” “那母亲的意思,煜哥儿是可以托付浅儿终身的?” “人这一生哪能一直顺顺当当的?偶尔有些风浪你让她自己挺挺也好,像婧儿在古家那般,我也没说让她写了和离书来不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的不说,放眼整个帝京哪家的婆婆能在未定亲时来相看儿媳妇?哪个高高在上如郡主一般的人能低下身段?郡主为了她儿子的幸福已经算是牺牲了,这也是她的诚意不是?” “是…”秦曼槐觉得老太太这话说的在理,但还是想考虑一番。 倒是苏浅瑶,听见妹妹那样问她后,整宿都没睡着觉。 难道盛常煜真的喜欢她?闭着眼睛像是走马灯一般,苏浅瑶一幕幕的看着自己同盛常煜认识后的每一次见面,从迎秋湖的会棋亭两人相识,下棋时的相对一笑,在棋桓斋门前相遇时的微微脸红,去宁味楼吃饭时不敢看彼此的眼神,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呢? 苏浅瑶不懂,这就是人家常说的感情?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难怪她每次见了盛常煜脸都会微微发热,恨不得跑出去不同他在一个屋檐下,可心里又巴不得再留一会儿,这种感觉是矛盾的。 那是不是证明…她也喜欢他呢?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自然没精神,几个姑娘到了常熙斋请安时,就苏浅瑶一人略显疲倦。 老太太看出来了,不过并没声张,也没出口问。 倒是苏惠瑶,一整宿憋着气在胸口,哪怕她平时再警告自己不能同三姐姐一样,把难听的话和可怕的表情放在明面上,如今她也是忍不住了。 “五姐姐可是没睡好?是不是昨儿郡主送你的那镯子太贵重了,害得你一夜未眠啊?”苏惠瑶嘴角强扯着笑,眼神中带有杀气的看着苏浅瑶。 “七妹妹误会了,昨夜外头的冷风刮了一宿,我素来身子不好,没歇好而已。” “是吗?”苏惠瑶冷笑一声“我原以为五姐姐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但昨日用席看见你同淑阳郡主说笑脸红,颇有一种惺惺作态,莫不是瞧上了盛家的哥儿,见着淑阳郡主就控制不住了吧?” 话还没说完,只听老太太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住口!” 七十四:出气 苏惠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老太太动怒了,便惺惺的闭上了嘴,同时眼神还毒辣的剜了苏浅瑶一眼。 “你到底是大家闺秀,怎的说话如此污遭?”老太太瞪着苏惠瑶“这些话你给我咽在肚子里头,别当我老太太眼瞎了,不知你和你娘打着盛常煜的心思!” 苏惠瑶想辩解什么,但老太太看似真的生了气,终究她也没说什么。 苏易瑶和苏沁瑶一直在家祠中禁足,胡芷柔虽担心却也是自身难保,整日以泪洗面,却见不着苏辉,急的她是吃不下睡不好的。 “锦绣,你去映霞居瞧瞧,看看曹姐姐能不能见我一面,快去!” 那叫锦绣的侍女面露难色,她主子被禁足,她自然也是禁着足的,哪里能出去呢?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胡芷柔瞪着她,像是要吃掉她一般。 “娘子,实在是奴婢出不去啊…” “蠢东西,不会打点外头的人?找一个靠得住的去映霞居,别让别人注意了。” 曹千怜刚刚安慰好从常熙斋回来的女儿,这会儿听说胡芷柔请她去绣明苑,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到底换上了衣裳,同那传话的去了。 “妹妹什么事?” 胡芷柔见着曹千怜,就像是见着了主心骨一般,哭丧着脸“曹姐姐,你得救我啊曹姐姐,易儿和沁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不管她们啊!何况我们都是照着你的法子做的,这事你也难逃干系啊!” 曹千怜冷着脸坐下“你说的话倒是让我听不懂,偷拿二爷地契的是你,偷钱的是易儿,知情不报的是沁儿,和我有什么相干?” 一听这话,胡芷柔瘫坐在床上,手紧紧的揪着大红缎面的被子,许久说不出一句,眼神中都是悔恨。 而曹千怜这边淡淡一笑“你也别急,我已经让主君求了二爷,二爷答应不把你赶出府去。” 听见这话,胡芷柔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但是易儿和沁儿,两个姑娘算是惹着了老太太,以后她们的亲事和前程,怕是死捏在老太太手中了…” “那怎么办!”胡芷柔语气有些恶狠道。 “虽说主意是我出的,但事到底也不是我做的,何况我当时只是说让你求二爷讨些地契出来,没让你直接偷啊,这惹了祸事妹妹倒是不忘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可不知主君把我骂成了什么样,说我竟然为了家贼说话,我这可真是…” 胡芷柔瞪着她,心想‘放屁!你明知苏辉不会将那地契给自己,不偷又有什么办法!’ “但是易儿和沁儿这两个孩子我也是真心疼爱,她们在府里受些委屈无妨,主要是出嫁顺当了才是,这姑娘们的亲事都是老太太做主的,回头我求求主君,让主君在老太太面前替两个姑娘说说情。” 就算是心里再有怨气,胡芷柔终究还是绷着脸道了声谢。 “你也不必谢我,等你禁足解了以后怎么做事可清楚?”曹千怜冷笑着看着她。 “自然清楚,姐姐同大夫人不睦已久,却还为易儿沁儿考虑,实在是累着姐姐了,我方才语气不好却也是长久禁足心里不舒坦的毛病,姐姐别往心里去,我自然是一心向着你的。” 曹千怜走到床旁,面带微笑握紧了胡芷柔的手“好妹妹,我怎么能亏了你的一双女儿?以后只要有我在,她们的好亲事那就是排着队的来,你别忧心!” 与其靠一个在家里说不上话的苏辉,倒不如靠这个能拿捏苏耀的曹千怜。 胡芷柔是知道曹千怜的手段的,回回她都能拿捏住苏耀的想法,让苏耀为她所用,她若是真想帮自己的两个女儿,定是有法子的。胡芷柔咽下了满腹的怒气,到底是扯出了笑容来“姐姐说的是!” 苏浅瑶这一大早晨就被苏惠瑶针锋相对,可谓是心力交瘁,回到沁竹轩就歇着去了。 苏墨瑶到苏韵瑶的房间,有些生气的说“这三姐姐和七姐姐可真是贼喊捉贼,回回那萧祁来三姐姐都恨不得扑上去,盛常煜来七姐姐就一副狐媚子做派,恶心死个人!现在居然有脸扯五姐姐的闲话,要不是祖母在上头坐着,我非得说她们一顿!” 听见这话,苏韵瑶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姑娘。”璃笙从门外进来“招露降为三等侍女后不消停,这会儿正在房间叫骂呢,奴婢去劝了她竟说要见您,您看这…” 苏韵瑶顿时觉得心累不已,这些天招露几乎是天天嚷着要见她,做些粗活也不认真,不能近身伺候苏韵瑶就非要见她。 倒是苏墨瑶,心里本来就憋着气呢,也知道招露的事,同璃笙说“她一个做奴婢的非要主子见她是什么规矩?给我把她带来,我会会她!” 得,看来自己这个十姐姐是找着出气筒了。苏韵瑶嘴角带笑喝了一口茶,心想这招露虽然是个烫手的山芋,但自己这个姐姐也不是好对付的。 没一会儿招露就来了,进门前还凶狠狠的,一推门就变了脸,几乎要哭出来。她倒是不知道十姑娘也在。 “你伺候我妹妹也有几年了,怎的这点子规矩都不记着?”苏墨瑶没给她好脸色,她一只腿还未进门,就被苏墨瑶训斥了一句。 “奴婢…奴婢犯了什么错?”招露明知故问道。 苏墨瑶冷笑一声“你既已在沁竹轩伺候我妹妹,自然清楚谁是你的主子,让你做什么当什么差那也是主子吩咐什么你做什么,为何那么些废话?” 招露赶紧想解释些什么,但苏墨瑶却并没给她机会,抢她一步在先道“莫不是你仗着伺候我妹妹年头多,以为高出别人些什么?让你做粗活那是主子的安排,你屡次同我妹妹顶嘴,还不好好做活,这是咱们沁竹轩的规矩吗?我看做三等侍女都是抬举了你,到厨房伺候算了,整天与那些污遭的为伴,倒脏水拌马食,看看你还在这儿废话不!” “不不不…”招露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直疼的表情都变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落,抽泣道“十姑娘误会了,奴婢在姑娘身边久了,哪舍得离开?倒是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奴婢贬了,总得给奴婢个说法吧?奴婢这也是心里难过的紧,并非是故意缠着姑娘的…” “你还不住口!”苏墨瑶怒瞪着招露,瞪的她心虚的厉害,连忙低下头去“这个家里扮委屈的货色可当真是不少啊!你又是何时学的映霞居母女的一套做派?没得脏了我们的院子!” 曹氏母女就像是一根钉子,拔不得碰不得,苏墨瑶拿她们没法子,只能任她们恶心自己。 不承想这个院子里也出来了一个哭天抹泪惺惺作态的东西来,这岂不是更让她恶心? 不等招露说出下一句,苏墨瑶使了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进来,一边架着一个胳膊,将她强行架了出去,任凭她怎么叫喊也无用。 苏韵瑶笑了笑,虽然十姐姐说这些对她来说并没什么用,招露也是该怎样还怎样,但好歹是让十姐姐出了气,也算值了。 回头她吩咐璃笙“让喜夏和临冬好生看着招露,别让她欺负了洋萌,有什么不对的就告诉你,实在不行就让娘来给她发卖出去算了。” 这种东西留在家里,那就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危险品。 苏墨瑶出了气,这会儿又吵吵饿了,颂音伺候着她们一同用了午饭。 厨房惯会讨好,这嫡女也是不能懈怠的,除了映霞居,顶需要讨好的就是这沁竹轩了。 黄澄澄的玉米烙,还泛着香味的荷香排骨,乳白有些泛黄的葱香花卷,还有软甜的金米南瓜粥,一下惹的苏墨瑶的馋虫都出来了。 颂音这几天伺候苏韵瑶还成,这伺候起苏墨瑶来倒是有些紧张。 先是将粥盛到碗中,再给苏墨瑶布菜,颂音屏住了呼吸,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不仅是苏韵瑶,就连苏墨瑶这么个粗线条的都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颂音你怕个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苏墨瑶笑嘻嘻的回头看她“你去伺候我妹妹吧,让柳芽过来伺候我就成。” 这颂音未免胆子太小了些,这还是伺候自己主子的亲姐妹呢,等出席了大场面那还有好?不一定因为紧张犯下什么错呢。 苏韵瑶暗暗记在了心里,想着让颂音这个丫头再多历练历练,以后有的是用她的时候,像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母亲身边的秋妈妈,二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哪个在外头不是说一不二的?以后苏韵瑶嫁了人身边不能就璃笙一个堪用的,颂音必须要不怕人才行。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距离上一场雪大约过了小半个月了,这场雪很大,大到第二天有的院门都打不开了。 早晨起来那些个洒扫的奴婢就忙了起来,满院子的雪白,有的雪太重了还压断了一些树枝,沁竹轩院门前就有一棵刚种不久的,几乎拦腰被雪压着。 七十五:低嫁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听说冻死了好些无家可归的人,苏府也是一样,姑娘们恨不得穿上两件斗篷。 “这种天老太太还让咱们请安,也不嫌冷的慌,当真是她不用出门了,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苏惠瑶与苏玉瑶往常熙斋走的路上不住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苏玉瑶金线绣鞋上满满蹭的都是雪,嘴里也是哀怨连连“老天爷真是不让人过好日子,这天冷成这样,活人遭罪不说,还得难为咱们顶着冷天出门请安,要说老太太可真是个心狠的人!” 几步路的距离,她们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老太太的坏话。 到常熙斋时,这儿的粗使婆子将院子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一丝雪迹。其他姑娘都来了,正好秦曼槐在伺候老太太用茶,茶盏刚递上去,两人就到了。 “要说这么冷的天儿还让你们辛苦一趟可真过意不去。”老太太说着客气话。 苏浅瑶道“孙女们孝敬祖母,应该的。” 苏惠瑶却冷笑一声“五姐姐是嫡女出身,吃穿用度都是咱们这些个庶女抵不过的,穿的自然也比妹妹暖和,如今说这话,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自打知道了淑阳郡主有意苏浅瑶后,苏惠瑶就将她视为了眼中钉,抓住机会就讥讽几句。 老太太在上头轻咳一声,接着几个侍女进进出出,给每个姑娘都添了杯热茶。 “打明儿起你们就不用出来了,等天好些再来请安吧。”老太太说着,捏着杯盖撇了撇杯沿的碎茶叶“另外吩咐厨房,姑娘和几个哥儿的饮食要格外注意,别吃生冷的东西,当心坏肚子。” 秦曼槐应了一声“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天凉菜就不上了,多以清淡的热汤为主。” “大夫人这弄的我们像是那庙里的姑子似的,只得靠清汤寡水过日子了。”苏惠瑶边说边喝了口茶。 一旁的苏墨瑶听见这夹枪带棒的话,当即就要说道说道,却被苏浅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七姑娘若想吃什么,你院子里的小厨房自会给你做,倒不是所有人的院子里都备着小厨房的。”秦曼槐没看苏惠瑶,可她越是这样苏惠瑶就越生气,心中冷笑,觉得她瞧不起自己。 “大夫人说的是,爹爹疼爱女儿和二娘子,小厨房也是未入冬就准备好了的,只是这小厨房做些什么终究是要到大夫人那儿报备的,别到时候吃的多了贵了的大夫人不自在。” 秦曼槐面色冷静,听见这话没有一丝波澜。 可苏墨瑶却实在觉得恶心“方才七姐姐还说自己是庶女吃穿用度都不行呢,这会儿又炫耀起爹爹的宠爱来了,你在府里那过的比嫡女都风光,又何必卖惨来?还想惹谁心疼不成?” 苏惠瑶嘴里刚蹦出一个你字来,可苏墨瑶说的是实话,她这也算被捏住了把柄,只得冷笑了下“十妹妹说的是,方才是姐姐说的不对,但事实如此,二娘子身子不好,我和三姐姐身子也不比妹妹你强健,可不得时时靠小厨房滋补了?说到这儿我可真是羡慕妹妹,身子轻易不得病,和那马房当差的爷们都有得一拼。” 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了些。 苏墨瑶刚要出声回怼,却听老太太说“这让你们请个安,究竟是盼着我好还是盼着我不好?一点安生气儿都没有!” 两个姑娘一个快速一个慢悠悠的从椅子上起身,向老太太行了礼,算是道歉。 “说到身子不好,浅儿和婉儿的身子不好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大夫人可别慢待了她们。” 苏墨瑶笑着看向苏惠瑶,可她却脸皮厚的仿佛没听见一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谁不懂?不就是拐着弯的说映霞居那娘仨说什么自己身子不好是假话吗? 而苏惠瑶却完全没变化,将茶盏慢悠悠的搁在桌面上,脸不红不白的。 真是不要脸!苏墨瑶心中暗骂一声。 “对了,玉儿,今儿有事同你说,不然就不叫你过来了。”老太太态度温和,看向苏玉瑶道“你娘总是求你父亲给你说亲,你的亲事这么长时间也没个说法,我这个当祖母的也着急,和大夫人商量后觉得有几家的公子合适,你可听听?” 听!自然是要听的!苏玉瑶难得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洗耳恭听的看着老太太。 “一个是姚家哥儿姚掷,他刚中了秀才,之前有段时间到府上来过,你们还见过来着,那孩子好学认真,是个有前途的,还有段家的公子段居凡,我对这个段公子不算了解,但他中了举子,是陆王府的门生,前途也是无可限量,另外还有监察御史卫大人的庶子卫准,是个一心上进的,他十三岁中了秀才,这会儿连皇上都见着了,不出一年两年,官职定会比他父亲还高。” 听见这些人选,苏玉瑶脸都黑了,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来,却是僵硬的很,好一会儿没说话,笑容也装不下去了。 那秀才和举子就不说了,那监察御史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八品官,还不如自己父亲官职高呢,更不要说还嫁他的庶子了,真当她苏玉瑶是个好哄骗的? 看苏玉瑶久久不语,秦曼槐温声劝道“玉儿,我和老太太也是怕你嫁了个不合适的过去受委屈,这些公子性子都不错,又都是求实上进的,虽然还没个一官半职,不过也是早晚的事,虽算低嫁但你还有娘家做主心骨不是?嫁给他们其中一人,便没人敢欺负你了。” 这也是好话,她的性子若高嫁出去,不一定怎么受委屈呢,到时候娘家不敢出头,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尤其她还是个庶女,谁想怎么欺辱她还不是轻飘飘的事? 不过苏玉瑶可不理会秦曼槐的好话,当即就撂下脸来“母亲祖母当真是好算计呢,四妹妹嫁的那般风光,抢了我的姻缘就罢了,还打算就这么把我稀里糊涂的塞到那些个门户里?” “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秦曼槐微微皱眉,知道自己的好意不被她理解,又解释说“沛儿她是嫡女,有娘家有靠山,亲外祖家又是承恩侯府,哪个敢慢待她?但你不同,真要是受了委屈我们能出头还好,就怕到时候有力使不出啊!” 曹千怜一个身份低贱的,就算苏玉瑶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又有什么法子?谁能看她的面子?这些话秦曼槐没法掰碎了揉烂了和苏玉瑶说,只想着她能理解就好。 可苏玉瑶偏偏不理解“是,大夫人说的是,四妹妹她是嫡女就能抢了我的好姻缘,她是嫡女就能高嫁十里红妆,而我身为庶女就用不着人管我的死活,受了委屈也无人照管,只得拼着半辈子在穷苦窝里受苦,可大夫人,我宁愿富着受委屈也不愿穷着吃苦,你的算盘怕是落了空了!” “住口,你怎么和大夫人说话呢?”老太太训斥说“这人选是我给你定的,你口口声声沛儿抢了你的,可那萧凌原就是我找来同沛儿成亲的,何时有你的事了?要真是四姑爷心仪你我非叫沛儿嫁过去了那是我的不对,可从头人家也没正眼瞧过你,就你一心想着攀高枝!登高必跌重,为你着想你却这般不知好歹!” 听见这话苏玉瑶稍稍脸红了些,她美貌不足学问不够,在这个名门闺秀如江海之鱼多的寻京,她自然是不会被任何人注意的。 偏偏她自命不凡,好胜心强,不愿意听见一丝一毫自己不招人喜欢的话。 老太太的话刺中了她的自尊心,令她蹭的站起身来,只扔下一句身子不舒坦就出了常熙斋,连头都没回。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一直皱着眉头,心想这三姐姐从不是个安分的,怕是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而苏墨瑶却不以为然,剥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她不过是靠着二娘子才能那样猖狂,可二娘子尚且还要听祖母的话,她要嫁谁还不是祖母同意了才成?我瞧着那卫家公子还行,对人很有礼貌,那个姚家公子虽然中秀才中的晚了些,但他家里贫穷,没钱买书本也是正常的,要真是让三姐姐嫁给了其中的谁,我还觉得她高嫁,因为她那样的配个屠夫都配不上,可她非不愿意,话里话外都是娘害的她,不知好歹。” 这话中颇有讽刺的意思。 苏韵瑶叹了口气,只愿映霞居别再闹出什么来了。 不过当天夜里听说曹千怜头痛病发作,大夫前前后后去了两个,又是煎药又是抓药的,苏耀晚间又带着侍女端了热汤过去探望。 这一去,怕是曹千怜一哭二闹的,三姐姐的婚事在苏耀的心里就变了味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夜后,父亲定会在老太太面前说些什么。苏韵瑶吹灭了床头的烛火,闭着眼睛细细想着,就怕父亲误会母亲和祖母,以为是她们故意不待见苏玉瑶,拼命让她低嫁出去。 七十六:程家 曹千怜的手脚真快,第二天苏耀就有了动静。 不过他是不敢与自己母亲辩驳的,便一大早天刚微微亮就到了素凝苑。 “我是说过不让三丫头嫁去地位太高的人家,可也不能随便打发去嫁个禀生秀才吧?”苏耀眉毛倒竖,可见昨夜曹千怜的枕头风吹的有多狠。 秦曼槐不急不忙,待秋月秋霞为她穿戴利索以后,坐在了苏耀身边,好半天问了一句“官人不用说其他,我只问官人一句,昨儿二娘子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苏耀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站起身狠甩了下袖子“她心疼女儿被你随便塞了出去,这也有错?” “那二娘子有没有说,我与母亲选定的人选不止一个秀才,还有举子段居凡和监察御史卫大人家的庶子?” 这曹千怜倒是一句没提,只哭喊着大夫人要将女儿嫁给穷秀才,晚间好几回哭的上不来了气。 苏耀冷着脸看秦曼槐,也知道昨夜曹千怜说的话固有些掺假在里头,但还是有些气愤。 “那卫家比我的官职都低,又是个庶子,你怎好让玉儿嫁去?” 秦曼槐淡淡一笑“是啊,二娘子说的话官人都听进去了,我说的话官人却一个字不信,罢了,究竟如何你且问母亲好了,我抵不过二娘子的枕头风。” 苏耀面露愧意,坐下声音小了些“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大夫人,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官人可想过我为何选了那几户人家?女婿家中家底多厚银钱多少不重要,人正直上进才是主要,那几家的公子人品都无错处,又都榜上有名,就连皇上也是在意的,前途岂不顺?再说,玉儿就算能嫁入高门大户,那万一有朝一日受了委屈,你肯豁出去给她讨个公道?还是又在我这儿软磨硬泡的让我去?” 这话一出,苏耀当即就不好意思了。 那种事,他才不会去,自然是求这位大夫人。 这么些年以来,凡是曹千怜母女出了什么事,苏耀都是来求秦曼槐的。 秦曼槐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咱家选女婿,人家又何尝不是挑儿媳妇?高门大户二娘子倒是想攀,可玉儿身上没那点子斤两,人家都不愿我有什么法子,官人若是疑心我故意不待见玉儿,那大可你出去应酬,看看你能给玉儿选个什么人家出来。” 苏耀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三女儿是个什么样的?那些高门大户是真的不喜欢她,而她又是个庶女,总不能逼着人家娶了她吧? 秦曼槐的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句句是实话,这点苏耀清楚。 而昨夜曹氏同自己说的什么大夫人有意苛待玉儿,现在想来也是无稽之谈。 “若是哪家的公子看上了三姑娘,非她不娶,家里又是有爵有钱的,那我自然同意让她嫁了,可耽搁了这么久也没半个人上来求亲,官人又逼着我出去给你挑女婿,现在人选挑好了二娘子又不愿,究竟是官人你心疼女儿还是二娘子非让女儿攀高枝?”秦曼槐没好气的说“你心里明白事情究竟如何,不然就敢去常熙斋找母亲说道了,也不至于到我素凝苑来。” “你…”苏耀一时被噎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赶着去上朝吧,我还要去侍奉母亲。”秋月捧来了斗篷,伺候秦曼槐穿上,接着主仆几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素凝苑。 苏耀被自家夫人怼了,无精打采的出了府,往宫里去了。 过年之前程家确实来了,秦曼柳和程涛一起进来,程远怀跟在后头,颇有一种怕媳妇的样子。 秦曼槐安排了一个叫荷香院的院子给他们夫妻住,而程涛与苏家的几个哥儿关系都不错,便主动提出住在苍柏阁,也好同几个兄弟一起学习一番。 大夫人娘家人来,可以说是气坏了曹千怜。 跟苏耀吹的枕头风是有用,但打苏耀同素凝苑出来后这事便没了声响,曹千怜几次询问苏耀都不耐烦,最后还说出了“大夫人怎么安排你听就是了,哪来的那么些废话?” “听说大夫人那个嫡亲姐姐可不是好相与的,娘子可要小心些,尽量不去招惹她。”刘妈妈劝着说。 曹千怜紧紧的握着一盏茶,恨不得将那茶盏捏碎,可奈何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便一甩袖子将那连杯带茶的扫在了地上,茶盏瞬间摔的粉碎。 “娘家厉害又如何?斗不过她,我可真是白活!” 秦曼柳穿着一身玫瑰紫芙蓉花锦缎襟子,头上顶值钱的首饰被阳光照的闪闪发亮,在院里好悬慌的众人不敢睁眼。 苏韵瑶和苏墨瑶一边一个扶着她,愣是挤走了自己表哥,苏韵瑶还嘴甜道“姨母这一道车马劳顿累了吧?快些进去歇歇!” 程怀远在后头笑“这两个小猴头,光见着你们姨母没见着姨父?” 几个姑娘连忙转身行礼,笑着道“见过姨父!” 当晚苏家就摆上了接风的席面,但因第二天程家人要进宫拜见,所以并没敢喝酒。 这种席面曹千怜是没资格去的,气的她是咬牙切齿,心里暗暗盘算怎么收拾秦氏母女才算解气。 厨房难得这般认真,做了鲜香可口的火腿鲜笋汤,晶莹剔透的萝卜卷,蟹肉双笋丝炒的不硬不软正可口,酱蒸肉瘦肉偏多,吃起来不腻嘴,鹅肝酥豆沙麻团一向得秦曼柳的喜爱,每次来妹妹婆家都要吃这个,曾经还派人学过这道,不过一直都没有苏家做的地道,还有酱香柴鸡、焦香银鳝、松香蒜花卷、外酥里嫩的酥鱼、糖醋荷藕… 家里只有嫡女才上了这席面,自然就秦曼槐的几个女儿,她们还叫上了二房的嫡女苏青瑶,还有苏家的几个哥儿,不过苏应宵以身子受凉为由拒绝参加。 哪个不知他身为白丁就靠着父家活着?他可不想在席面上看别人夸程涛,连带着他好像一文不名一样。 虽说不能喝酒,但甜酒还是可以喝一些的,毕竟不会醉,几个姑娘也喝了一些。 一共上了两种酒,一种是梅子酒,酸味偏多,一种是梨花春,闻着梨味特别浓,喝起来酒味倒是相对少了些。 “程兄难得来一趟,这回可是要在家里常住!”苏耀笑着往程怀远的杯中添甜酒“涛哥儿也是,这是自己家,万万不要拘束。” 程怀远声音洪亮,面上又有一种正义凌然的感觉,笑起来随和的很“涛哥儿在家里骄纵惯了,每次来都给你添麻烦,还望见谅。” 老太太坐在主位,笑容是从心底而发的“我顶喜欢涛哥儿这孩子,可不知道他比我苏家这几个哥儿出息多少,涛哥儿又懂事,每次他来我都当亲孙子疼,哪添麻烦了!” 秦曼柳颇为大气,说话做事都有种大家风范“亲家老夫人真真儿是喜欢涛哥儿,这也是涛哥儿的福气!” 每次一到苏家来,这些人就变着法的夸自己,程涛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 席间苏浅瑶喝了两杯花酒,脸就微红起来,相比与她苏墨瑶喝了五杯都什么事没有。 而苏青瑶又不爱说话,只专心吃菜,秦曼柳等人问到了她她才会应和几句。苏应宸一向懂事知礼,话不多但礼数周到,他自知自己的母亲做事不受人待见,所以心里过意不去,对待家里这个大夫人也是很有礼貌,只想着替母亲挽回一些。 苏应安又是个贪玩性子,这会儿在席上他就闲不住了“表哥,叔叔难得放我们出来,等你们进宫拜见以后,我带你去看冰灯可好?帝京的冰灯顶好看,听说今年又雕出了莲花样儿,我一直都想去,这回可沾了表哥光了!” 听见这话,苏耀哈哈大笑起来“安哥儿想去就去吧,可要注意安全,谁想去一同跟着去就是,就当是带着涛哥儿散散心了!” 程涛笑着回应“那就兄弟姐妹们一同去好了,姨父和苏奶奶也一同去,热闹热闹。” 老太太摆摆手“你们年轻的身子骨好,我老太婆就不去了,走不了几步路不说还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得时时顾着我,自己反倒玩不尽兴了。” 苏耀也跟着说“小辈的去就成,我们做长辈的不好连累了你们,你们玩的尽兴就成。” 既然都这么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从宫里回来已经下午了,听说皇后娘娘留了程家用午膳,所以回来稍微晚了些。 第二天众人就准备去看冰灯了,冰灯由心思巧妙的匠人所雕,就在迎秋湖的湖面上,有人物有动物,像苏应安说的莲花,还有小猫小狗,一颗杨柳雕的极为真实,还有许许多多的冰灯,让人眼花缭乱。 苏家的小辈基本都去了,除了苏应宵以外。 马车共有七辆,可见人有多少。 路上还算好走,自打上次上学过后,迎秋湖这条路就被彻底打扫了,因为有不少的官宦人家会在冬季观灯,安全重要,尤其迎秋湖又是皇家地界,总不好路都不好走。 七十七:赏灯 冰雕雕的惟妙惟肖,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其他的都像是真的一般。 很多冰雕中还放置了蜡烛,等到夜里天暗下来,点上蜡烛看更是美不胜收。 自然了,今夜是回不去的,苏家在迎秋湖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让几个孩子共住。 院子不算大,大屋四个小屋八个。大屋中四人一屋,第一个由四个公子,苏应安、苏应宽、苏应宸和程涛,第二个屋住着苏浅瑶、苏墨瑶、苏韵瑶和苏婉瑶,因为离家前柳荷嘱咐过,说苏婉瑶夜里胆子小,要别人陪着睡,又不放心其他人,只好将她安排给苏浅瑶,而苏浅瑶也是对这个最小的妹妹特别好,便接受了柳荷的请求。 苏青瑶和苏锦瑶,还有胡芷柔的两个女儿苏易瑶和苏沁瑶一个屋,她们俩因为偷钱的事闷闷不乐,自以为不受待见,所以老实了很多。 而苏惠瑶和苏玉瑶一个说夜里容易梦魇,一个说身子不好觉轻,总之就是拐弯抹角的表明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住,她们这么想倒是多虑了,就她们那个大小姐性子,哪里有人敢跟她们一同睡? 小屋子两人住在一块,里头没有大的房间那么精致,用来给侍女婆子伺候人的住的。 舟车劳顿,苏浅瑶到了院子中东瞅瞅西看看,还算满意,便由叶子伺候着换了衣裳。他们准备在院子中先用些午饭,不然外头冰天雪地的,想找个用饭的地方可不易。 附近有家酒楼,他们不吃酒,就只简单要了几道菜。 苏应安在前两年冬天时就已经来看过冰灯了,对这儿也算了解,还在这个酒楼吃过饭,当即就表示他知道什么是地道的。 “这儿的冰糖酱肘子绝对是一绝!还有什锦汤,芙蓉鸡片,炸藕粉肉末丸子,麻香花椒鸡…” 旁边的店小二忙记下了苏应安说的这些,不住称赞道“公子可真是了解。” 不等苏应安自夸两句,只听苏惠瑶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堂哥可真是的,怎的到这儿来是你点菜?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想看看吃什么,再说表哥难得来一趟,总得让人家点两道是不是?” 苏应安尴尬的笑了笑,将菜单簿子递给了程涛。 而程涛则是摆摆手,表示自己对吃喝并不挑,让表妹点就是。 苏惠瑶心安理得的接过了菜单簿子“再来一道腊肉燕窝盏,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松露白芷鱼汤。” 可不是她花钱了,这次的花销都算上苏家的账上,苏应安方才点的那些有意挑便宜的,不想苏惠瑶却这般不懂事。 众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只是简简单单吃一口,点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而苏惠瑶在一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好像在说自己都能吃完一样。 “听说今年皇家又阔大了那迎秋湖,冰灯多了好些,有的样儿咱们都没见过,要说这能人巧匠是真厉害!”苏应安滔滔不绝道。 程涛笑着附和“我虽几乎每年冬天都回来,却很少来这儿,难得你带我来,也省着闷着。”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 苏浅瑶先拿汤碗给苏婉瑶盛了一碗汤,又给她夹了两块肘子肉瘦肉的部分,又夹了些旁的菜,最后才顾上自己。 一旁的苏玉瑶苏惠瑶两人看着这个场景,眼底泛出一抹冷笑。 不巧的是,被正在盛汤的苏韵瑶看见了。 因为苏婉瑶胆子小,又一向害怕自己的三姐姐七姐姐,以至于对着一家子的亲姐妹也下不去筷子,好在身边有五姐姐十姐姐等人一直照顾着,也算是放松了些。 苏婉瑶小口吃着肉,不时抬头看一看五姐姐。 在她的眼里,这个五姐姐就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美丽自然大方,真诚善良待人也好,与她比起来,那三姐姐七姐姐就像是地狱里的罗刹,让人感到恐怖害怕。 恐怕苏浅瑶是这大宅里待她最好的人了。 用过饭后,众人又回到院子中,收拾一番就准备去观灯了。 苏婉瑶穿着一身银朱水仙裙,外头穿了件湖水蓝菱纱的袄子,袄子外又穿了件茶花图案的斗篷,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不能冻着她。这边她都穿完了,那边苏浅瑶还在拿着一件袄子“十二妹妹,不如你再穿一件吧,我担心晚上会更冷。” 听见这话,苏婉瑶心里暖暖的,浅笑了下道“五姐姐且自己穿暖些,这会儿妹妹都出汗了。” 那边屋子中的苏惠瑶和苏玉瑶两人,低声在商量着什么。 “娘确定那人一会儿能来?”苏玉瑶有些担心。 “放心吧,娘说话一向靠谱,今儿我就让她们看看,这苏家五姑娘是个多么腌臜的人!”苏惠瑶恶狠狠的说,眼中仿佛燃气了怒火。 苏韵瑶穿了一身月白色雪中红梅的襦裙,外头也穿了一件和苏婉瑶同样花色的袄子,再穿件厚厚的织锦镶毛的斗篷,这斗篷是秦曼柳特意给她带来的,说她肤色好,穿这件正合适。 众人浩浩荡荡的往迎秋湖方向去。 不远处盛家一行人也刚下马车,抬头看好几个姑娘公子在前头走,盛桂芝停下脚步拉着盛桂言问“你看那是不是苏家人?” 盛桂言微微眯起眼睛“真是。” 盛桂芝忙出声喊道“浅儿姐姐!浅儿姐姐!” 前头苏浅瑶一行人站住脚步,回头便看见了他们。 盛常煜听见浅儿两个字,忙下了马车,脸顿时就红了。而苏浅瑶也是一样。 “真巧。”盛常煜温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观灯的?” 虽然问的是‘你们’,但他的眼睛只停在苏浅瑶一人身上。 不等苏浅瑶回答,苏惠瑶扭着腰过来,像是很熟一般说“正是呢,程家表哥来了,父亲交代我们带他好好玩玩,常煜哥哥今儿也赏灯吗?真是好巧!” 见着苏惠瑶这般粘着旁家公子,程涛微微皱眉,明白为什么几个妹妹都同这七姑娘不亲近了。一旁的苏墨瑶更是冷哼一声,轻声将狐媚子骂了好多遍。 但她不能当众拆姐姐的台,不然等回到家说不定又成了她的错。 到底是盛桂芝天不怕地不怕,见着苏惠瑶这种狐媚子做派,当即就拉下脸色来,一手扯着自己哥哥,一手扯着苏浅瑶就走,后头一行人也跟上。 只留下苏惠瑶和苏玉瑶,袖子下,苏惠瑶紧紧的捏住拳头,好一会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苏浅瑶,我让你声败名裂!看看寻京城哪个敢娶你!”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苏浅瑶虽不好意思,奈何盛桂芝扯的紧,她也不能撇开人家,就这么随着盛家走,而苏家的跟在后头,苏韵瑶抱着苏墨瑶的胳膊靠在她肩上,笑的跟什么似的。 迎秋湖不愧是皇家地界,地段好,周边安静,附近的几个棚子中升了火炉,担心哪个赏灯的贵人冷了给他们取暖用的。 还有个别的棚子下面,预备了些时新的果子和热茶,可谓是一应俱全。 一路走一路欣赏,那些冰灯各式各样,最外层一圈是莲花状的,一个冰灯差不多有两三个人大,再往里头走是一些小动物,小兔子小猫还有小羊小狗,好像再多看它们一会儿就要叫出声来。 中间的灯王是一座塔,足足有两层房屋高,惹得众人连连赞叹,还有好多人好奇这灯是怎么雕出来的。 塔的四角上挂满了灯笼,取祥和的寓意。 “这儿可真美!”苏浅瑶不由自主的说。 一旁的盛常煜测过脸隔着自己妹妹看向她,心中一动记下了她的话,想着若是真将她娶进府中,必要好好待她,每年冬天都带她到这儿赏灯,还要在家里为她雕一个出来。 不过这些,苏浅瑶是不知道的。 苏惠瑶边走边左顾右看,注意力完全没在冰灯上,苏玉瑶在一旁扯了她一把,小声道“别着急,那人说天黑能来,现在怕是还没到呢。” “我知道。”苏惠瑶拍了怕她的手,阴险的说“看她那个狐媚子德行,等到天黑下来让她这辈子都翻不得身!跟我抢男人,就别怪我下手毒!”几个侍女也沾了主子的光跟在身边赏灯,颂音哪里见过这样美的东西?一路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冷风钻进去都顾不得了。 倒是璃笙拿出了一等侍女的架子“这些不算什么,以前我同姑娘在上元节赏灯时,也就这样,只是花样没这儿多罢了,那时候人多的,我差点和姑娘走散了,听说有的人鞋都丢了,路上我们还遇见了个找鞋的,别提多逗乐了!” 这…大概就是官宦人家小姐的见识吧…颂音是个没见识的,听见璃笙说的话不免想,外头人山人海能是什么样子,究竟是多美的东西能让人为了看它一眼连鞋子都顾不得了? 灯王附近一圈雕着十二个属相,老鼠、牛、老虎兔子等等,再往远看是一大朵牡丹花,仔细的就连叶子上的经络都能看清,可见那工匠是用了心思的。 真不愧是帝京!程涛心里想。 七十八:名声 冬天天黑的早,众人走一走玩一玩天就暗了下来。 冰灯中的烛火被点燃,每盏冰灯都显得晶莹剔透,重要的是那烛火就算是在冰里点也不会使得冰融化,这是最难得的,只要不开春这冰灯就可以一直保存。 苏浅瑶拉着藤蔓的手咳嗽了两声,稍微裹紧了斗篷一些。 “姑娘可是冷了?”叶子问。 苏浅瑶答“还成,叶子你去问问婉儿,问问她去不去棚子里烤火。” 没一会儿叶子就跑回来了“十二姑娘难得玩的开心,这功夫咱们十姑娘和十一姑娘正带着她在冰上转圈呢,说是不去。” 听见苏婉瑶和自己两个妹妹在一起,苏浅瑶也就放心了。 既然她不去,那自己去烤火好了。 一旁的苏青瑶快步跟上“浅儿姐姐可是要去棚子里?”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苏青瑶表示,她也冷的厉害,且不想玩。 再说也没谁能陪她玩不是? 于是两个姑娘和侍女就走到了棚子中,这时候棚子里的炭盆正因为吹了风而噼啪作响,侍女将棚子左右的厚帘子挡上拉紧,以防风来来回回的吹,冷的厉害,只留下了正前方的空档。 等天彻底黑下来时,苏惠瑶同苏玉瑶相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向不远处杨柳冰灯后头藏着的黑影,冲着他点了点头。 那黑影没有回应,而是转身走向了苏浅瑶所在的棚子。 苏青瑶和苏浅瑶两人还以为那男子是来给炭盆添炭的,所以都没在意,不想那男子突然扑过来,紧紧的抓着苏浅瑶的胳膊就不松开了。 吓得苏青瑶站起身连连后退,苏浅瑶也是惊呼一声,用力想甩开他,可同他比自己的力气全使不出来,叶子和藤蔓在一旁迅速反应了过来,拿着一旁添炭的火夹子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身后。 “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把手松开!让我家主君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僵持了好一会儿,那男子几乎是咆哮道“浅儿,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怎能这么对我!” 外头的人有几个听见的,本不想理会,可浅儿这两个字让他们不得不理会。更何况还有那推波助澜的,苏惠瑶和苏玉瑶大声嚷嚷好像有什么男的进了苏浅瑶的棚子还拉上了帘子,听见的人难免多心。 苏浅瑶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叶子和藤蔓一人一边扯着那男子的肩膀,苏青瑶的侍女也拿着东西打他,这才让他松了手。 “你认错人了!”苏青瑶将梨花带雨的她拥在了怀里,语气不善道“快去把咱家小厮叫来,将五姑娘送回去!” 侍女连忙答应一声。 可棚子前却围了好些的人,这会儿苏惠瑶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青瑶黑着脸说“这位公子认错了人,误会已经解除了,浅儿姐姐受了惊吓,需要先回住处去。” 苏惠瑶向男子眨了眨眼,接着众人就见那男子扑到了苏浅瑶脚边,大喊着不让她离开自己。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易瑶与苏沁瑶窃窃私语,疑惑这苏浅瑶怎的同这乡野村夫有关系? 而苏墨瑶和苏韵瑶苏婉瑶这时候才到,正巧听到那男子的话,苏墨瑶扯开众人先行一步上了台阶进入棚子,直接就给那男子一耳光。 “你是哪来的登徒子!我姐姐不认识你,快给我滚!” 苏惠瑶扭扭捏捏的走近,似笑非笑假装关心道“这位公子也没说什么,十妹妹为何如此紧张?万一五姐姐真同他认识,那误会解开了也好啊!” “解开个鬼!”苏墨瑶气急了,破口大骂道“你别以为你那点子心思我不知道!你嫉妒淑阳郡主喜欢五姐姐,背地里想了各种方法害她,今日的事你这般上赶子做什么?莫不是你安排的?” 别看苏墨瑶平时一根筋,这真遇上事了倒是难得的聪明。 苏浅瑶担心那登徒子对自己十妹妹有危险,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这边。 而那被冠上‘登徒子’名号的男子怎可能善罢甘休?见人越来越多,当即下了狠心,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苦笑道“浅儿对不起,我不该连个功名都没考上,我不该家底那般薄,我不该...” 接着那男子掩面痛哭,像是真事一样。 苏墨瑶气的直喘粗气,而苏韵瑶却似看戏一样,在台阶下认真的看着男子演戏。 “我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可以前的海誓山盟你不能都忘了啊!你不能因为宁国公府有权有势就骗自己啊!我虽给不了你想要的银钱,但你说过你和我在一起是最幸福的,可你...你绝对不能嫁进宁国公府啊!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同我有过这么一段,你不可能幸福的!” “你别胡说!哪有的事!”苏墨瑶气的脸通红,而苏浅瑶却是煞白的脸,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身上一阵寒冷。 盛家的人这功夫也到了,也听见了那男子的话,盛桂芝微微皱眉,而盛常煜却直接大步跨上,进了帘子将苏浅瑶护在身后。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同浅儿姑娘何时认识的,什么时候考取的功名,说清楚,不然我顾家的家丁可不是吃素的!”盛常煜头一次面露凶色,紧紧的将苏浅瑶护在身后,气的苏惠瑶脸都快歪了。 “我叫陈宪,家住城里微泉山山脚下,是去年秋闱考的笔试。”那个叫陈宪的边说边恶狠狠的看着盛常煜,似乎那股恨意可以把盛常煜生吞活剥一样,演技这般好让在场的人不得不佩服,还有的已经信了。 “我会让我父亲查去年秋闱考生的名单,若没有你叫陈宪的,那今日你就是故意造谣诓骗!” 苏惠瑶冷冷一笑“盛公子为何要纠结秋闱一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陈公子说他同五姐姐有什么海誓山盟,何不提这事?万一是误会解开了也好。” “你安的是什么心!”苏墨瑶上前一步,挥手就要打她。 而苏惠瑶巧妙躲开,一脸的委屈。 苏韵瑶淡淡的在台阶下说“敢问陈公子是何时和我五姐姐海誓山盟的?” “就在去年!我考试之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陈宪含糊的回答。 苏韵瑶走上台阶,璃笙和颂音紧紧的将她护住,只听她又说“那陈公子方才说的五姐姐看中了盛家的钱财又是怎么回事?” 陈宪脸一沉,看向盛常煜说“浅儿同我说,我没钱没势,不能给她幸福,至于盛家…自然是配她的…” “那五姐姐得嫁高门不是好事吗?怎的你不为她开心,却在这儿连累她的名声?”苏韵瑶问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语气淡然,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陈宪一时语噎,半天没吭声。 “瞧十妹妹说的净是那不讲理的话。”苏惠瑶面带微笑说“五姐姐同这陈公子有情有意,五姐姐得嫁高门自然是好事,但陈公子也不知她会不会幸福不是?难免担心些。” “你给我住嘴!”苏韵瑶杏眼一瞪,直瞪的苏惠瑶有些心虚,然后苏韵瑶转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五姐姐要嫁进盛家的?” “就…”陈宪心中一慌,但也回答出来了“我一直注意着苏家,盛家马车来过几次…” “这说不通。”苏韵瑶走近陈宪,认真道“马车并没来过几次,不过是两三次而已,再说这府里待嫁的姑娘多了,你怎的就认定了是五姐姐?三姐姐也老大不小了没个婆家,怎的不说是给三姐姐?而且盛家并没同我家透露过求亲之意,又是谁和你说的盛公子要娶我苏家的姑娘?我看你就是存心造谣,到底是为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苏惠瑶急了“陈公子爱慕五姐姐,自然为她担心!” “呦,我差点忘了你了!”苏韵瑶冷笑着冲着她走了两步“从方才起你就话里话外明着暗着的辱我姐姐名声,你心思为何?又次次帮着这姓陈的,莫不是你找的他来辱我姐姐名声?” “怎么可能,这么做…又对我没有好处…”苏惠瑶一瞧被戳破了,面上看着就心虚的紧。 而苏韵瑶又上前一步,与她几乎是面对面站着,再走两步就撞上了“自然是毁了我姐姐名声,连带着家中嫡女和大夫人名声都不好了,盛家就算有心娶我姐姐也只得放弃,到时候你这个庶女可不就有机会了?” 此话一出,这些个看热闹的也转过弯来了。 “况且我五姐姐身子不好,几乎是足不出户,每次出门都有我们姐妹陪着,从未单独出过门,又是如何与这姓陈的许下海誓山盟的?” “自然是你们亲姐妹包庇!帮着她在外头与外男接触!” 苏惠瑶已经顾不得别的了,什么脏的乱的都往出说。 而盛常煜皱着眉,心中很是反感这个未来的小姑子。 “胡说!”苏韵瑶问道陈宪“你且说我叫什么名字?我十姐姐叫什么名字!” 其实陈宪并未见过苏家姑娘,再说人那么多,就算曹千怜教他他也不可能一个个都分清。 七十九:转机 “两位姑娘我倒是见过,不过浅儿并没同我说起过几个姑娘的名字,许是闺名不好与外男说…”陈宪答。 一旁的盛常煜怒吼道“不许你如此轻浮浅瑶姑娘!” 没错,一口一个浅儿,没来由叫人恶心。 程涛这边才急急忙忙的从远处赶过来,见表妹受了委屈,当即就动了怒。 还是苏韵瑶脑筋转了转,又问“方才我问是谁告诉你五姐姐和盛家有亲事的,你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我可以在这儿说一句,就算两家长辈有这个意思,但是一无媒二无聘,家里更是没几个人知道,我看分明就是有人教唆了你来毁我姐姐清白,说!” 苏玉瑶是个暴脾气,当即上了棚子中扯着苏韵瑶的袖子,叫嚷道“你是个姑娘家,就这么与外男说话?我看就是五妹妹行为不检点,不然这好好的帘子拉上它作何?分明就是想与陈宪私会!” 棚子外还有几家看热闹的,长辈小辈都有,这话一出若不解决好,怕是苏浅瑶都没法嫁出去了。 苏韵瑶也不是个好招惹的,抬起胳膊抡圆了直接给了苏玉瑶一巴掌。 “你!”苏玉瑶有些懵,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妹妹能动手打她,当即踉跄几步捂着脸,一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泼妇!浅瑶她不检点,怕是你也不是什么干净东西!你们姐妹几个都污遭的很!” 眼看着苏韵瑶又上前一步,苏玉瑶紧着退了两步,一点也不像以前她嚣张跋扈总打别人巴掌的时候。 “今儿我打了你,众人皆是见证,回头你告诉父亲也好,装痴装惨也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必不会像你和七姐姐一般屈污栽人!”苏韵瑶冷笑一下“但你若是非要毁我姐姐清白,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疯了吗!我是你姐姐!哪有做妹妹的动手打姐姐的!你个泼妇!” “你虽是姐姐,却半点姐姐的职责也没尽到,再说你方才扯我五姐姐闲话时可念到半分姐妹之情了?什么叫拉上帘子是为了私会,这就是你做姐姐说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和七姐姐非要单独住一个屋子,也是为了和什么人私会呢?” 棚子下传出了嘲笑的声音,苏玉瑶这会儿可以说是骑虎难下,脸上火辣辣的。 接着苏韵瑶又转过头看向陈宪“不管今日你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我姐姐,这官司你都是吃定了,我们有办法在秋闱的名单上查你的名字,没有你的话就是坐实了你撒谎,有你的话你认为以后还能考取功名?还有你方才报了你的家在何处,若我们没查到那就是你诚心骗人,可若是查到了难免要打官司的,还请陈公子想通些!” 陈宪头上湿漉漉的,明明是个大冷天,这功夫却泛起了冷汗。 原本是天衣无缝的,只要让盛常煜认为苏浅瑶污遭不干净就好了,不想被苏韵瑶这么三言两语的就打了岔。 “这话也不对,为何五姐姐进了棚子就要拉上帘子?分明就是私会,不然一个外男进棚子时她为何一声没有?” 程涛实在是生气,厉声道“你怎么能如此狠毒?表妹可不止一个人在,青瑶表妹也在,还有三四个侍女,哪有人和外男私会身边一群人的?我看你们分明是欲加之罪!” 盛桂芝也在台阶下接话道“程家公子说的是!苏家的这两位姑娘可以说不要脸的很!往日缠着我哥哥不说,还总与其他姐妹不对付,常常送帕子送荷包的给我哥哥,我哥哥作为一个外男三番两次的拒绝她们,不想她们竟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旁边别的官宦人家也听懂了个大概,其实这事不用细看都明白,哪个做姑娘的看着自己家姐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遮掩还大肆宣扬?分明就是这姐妹俩找来的外男,污蔑自己姐妹的清白。 苏惠瑶是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当即踢了陈宪一脚“都是你!你为何要辱我姐姐清白?亏得我以为你们情意绵绵想帮帮你!” 苏韵瑶冷眼看着这一切,上前倒了一杯茶水,淡淡道“七姐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哪有男子见着心仪的姑娘被自家姐妹骂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哪有男子会在人最多的时候出声叫嚷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喜欢的姑娘不干净的?怎么会有人嘴上说与你海誓山盟却又在明面上干不为你着想的事?就方才的几句话,七姐姐是如何看出陈公子与我五姐姐情意绵绵的?” “自…自然是看得出来,你岁数小,看不出来正常!”苏惠瑶心虚的看向一旁,不敢多说。 程涛这功夫却不愿意了,指着苏惠瑶道“我也没看出来!我岁数比你们都大!” “表哥你刚来没多久,方才我瞧着他们眉来眼去的,还以为五姐姐真的喜欢他…”苏惠瑶的声音越来越小。 盛桂芝一声冷笑,走上台阶进了棚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在椅子上的苏惠瑶。这两人一向不对付,如今更是出了她要损害自己未来嫂嫂的事,盛桂芝骂她一句不要脸都是轻的。 “我倒是在这儿呆了许久了,却也是见着浅儿姐姐极力躲闪,被这姓陈的吓得面色发白,并无半分惠瑶姑娘所说的眉来眼去,可见惠瑶姑娘是眼神不太好啊!” 苏惠瑶捏紧了拳头,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而苏玉瑶更是想起了上次在常熙斋,盛桂芝三言两语害她禁足的事,这功夫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于是盛桂芝站在台阶上,大声道“今日的事同苏家五姑娘无关,全是这登徒子的毛病,至于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勒索钱财就不得而知了,希望诸位不要乱传,没得传坏了姑娘的名声!” 妹妹这么说,盛常煜也站出来,深吸一口气道“浅瑶姑娘的确是我心仪的姑娘!不久后我将让我母亲去苏家提亲,今日的事诸位就当是没发生,省着我母亲动怒,她是什么人想必大家有所耳闻,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生起气来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拦不住…” 看似是当众表白,可这功夫盛常煜的脸已经红如石榴了,嘴唇也麻木起来,天知道方才那句苏浅瑶是他心仪的姑娘令他用了多少勇气。 苏浅瑶更是耳朵都耳鸣起来,差点摔倒,幸好苏青瑶扶住了她。 就连刚刚陈宪辱她名声时她也没这般,可如今听了盛常煜的表白,却连站都站不稳了,脸颊就像是在发烧,滚烫滚烫的。 这天生一对的两人,可以说是羡煞旁人,而且方才盛常煜护着她时众人都看见了,这功夫已经有人起哄,说等两人成亲时要递帖子喝喜酒,还有人说今儿什么也没发生,姑娘的名声重要,谁也不得外传。 但这其中是不是掺了程涛父亲和淑阳郡主宁国公的威严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苏浅瑶的名声被勉强挽救了回来,但苏玉瑶和苏惠瑶的名声可以说是彻底臭了,以后再研究什么说亲的事,怕是更加难上加难。 人群中有一位身穿白色祥云锦袍的公子,外头罩了一件同样是白色的长斗篷,五官周正温润如玉,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感觉。 他的相貌很出挑,就算和寻京城内一向以美男著称的萧凌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只是棚子中的人方才都没注意到。 不然盛常煜是定要同他说说话吃些酒的,他们也算是好友,不过是因为这位公子进宫读了官学,做太子的伴读,而盛常煜不愿进宫,就这样许久没见了。 他听着苏韵瑶方才的一番话,嘴角若有似无的翘了翘,在看见她甩了姐姐一巴掌时更是眼前一亮,右眼皮微微的跳动。要知道京中的女子名声比天大,哪个敢当众动手打姐姐?就算是苏玉瑶也得掂量掂量。 但苏韵瑶毫不惧怕,完全因为苏玉瑶辱了亲姐姐的名声而愤怒,但愤怒之余她还能保持理智,还能凭几句话挽回局面。 公子转头看向跟着他的小厮,小声道“去查查这是苏家的几姑娘,当真有趣。” 那小厮一脸的不明所以“这儿都是苏家的姑娘,公子说的是哪个?” 这句话令他脸一绷,一个爆栗差点打在了小厮的头上,怪声怪调道“当然是那个动手的啊!” 接着,他在另一个小厮的护送下,上了马车,那暗红顶的四架马车帘子上赫然一个大大的金线绣的‘白’字。 在苏家的小厮过来要捉拿陈宪回府准备打官司时,却不知他何时溜走了,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脸颊通红的两人身上,并没人注意他。 也是,冒充会考的学生可是罪名,尤其他还用言语损坏大家姑娘的名声,这些要是上了府衙,非得关上他个几年不可。 苏惠瑶在一旁紧紧捏着帕子,方才趁别人不注意时她放走了陈宪,不然陈宪到时候供出曹千怜就糟了,不过今日的羞辱她确是记住了,且一辈子忘不了! 八十:质问 回到住处,苏惠瑶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像是要隔绝所有一般。 关门声将苏婉瑶吓了一跳,她依偎在苏浅瑶身边,拉了拉她的袖摆,而苏浅瑶淡淡一笑,拉着她也进了住处。 睡前苏浅瑶美美的泡了个澡,说实在的,她觉得那个叫陈宪的很恶心,一直在用眼神上下打量她,无论是不是受人指使,他都不是一个善人。 而苏韵瑶和苏墨瑶这功夫趴在火炕上,想着方才的事。 “我敢断定那姓陈的是七姐姐弄来的!她就是看不得五姐姐过的好!”苏墨瑶一会儿趴下一会儿做起,气的她是一点也不消停。 “人都跑了,你有证据?”苏韵瑶浇了她一盆凉水“这事儿关系五姐姐的名声,到此为止,不许和别人提了。” “那祖母和母亲她们呢?五姐姐受了这等委屈,就是那屋那两个造成的,难道就这么忍着?都忍她们多少年了,不承想越来越过分!” 说着,苏墨瑶两眼汪汪的,很恨自己的无能,也恨曹氏母女的心机。 “咱们越是扎她们眼,她们就越对付咱们,你还没看出来?为什么七姐姐要对付五姐姐,不就是因为盛家公子喜欢她吗?” “那总不能让她们嫁进高门大户,咱们嫁给山村农夫吧?”苏墨瑶哽咽两声“她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好,哪怕是当着她们面儿喘口气都是错!” 苏韵瑶单手拥着苏墨瑶的肩,许久没说话。 事关姐姐的清白,她不敢妄言,但父亲母亲和祖母是必须得知道的。 只可惜没捏住七姐姐的把柄,就算说了同她有关,依曹氏母女的能耐,大哭一场说些什么没证据往她们身上泼脏水,想冤死她们的话,到时候父亲又该心疼了。 一想起她们娘仨梨花带雨的模样,苏韵瑶真是打心眼里恶心。 第二天本来众人还打算玩一玩的,可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哪个还有心情玩了? 回到苏府后,其他人都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了,除了苏惠瑶和苏玉瑶两人,瞪着眼说自己身子不舒坦,没法儿去常熙斋,那语气好像谁欠她们银两不还一般。 苏韵瑶和苏浅瑶苏青瑶将迎秋湖上头的事与老太太讲了,老太太听了心中很是气愤,正巧苏耀下朝回来,就被叫到了常熙斋。 “看看你女儿做的好事!”老太太狠摔了一个碗盏“我苏家姑娘的清白岂是她们能抹黑的!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曹氏就是个不老实本分的,没想到生的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令人憎恶!”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苏耀有些不明所以,言语中也能听出来是两个女儿惹了祸事,他抬眼看了看大夫人,而秦曼槐脸色也不好,看样子也是生气的。 “母亲,孩儿年幼,您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同我说,我回头教训她们…”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教训?我让你派人乱棍打死她们你做得到?” “这…”苏耀连忙跪下“不知是玉瑶和惠瑶做了什么让母亲这么气愤,但她们毕竟是儿子的亲骨肉,还望母亲消消气,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别为了两个孽障不值…” “三丫头和七丫头不知从哪寻来了一个外男,当着好几家官宦人家的面儿诬陷浅儿和那外男有染,这等委屈,就是你那两个女儿造成的!这是要彻底毁了浅儿,毁了苏家所有女眷的声誉啊!还有你的仕途,自己家出了这么丢人的事,你当你的仕途还能顺利?不被人参一本都算你运气好!” 听了这些,苏耀脑袋顿时一懵,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来,缓了好半天才说“是不是母亲误会了?这么做对她们也没好处,再说她们不是那心狠的姑娘,浅儿可是她们的亲姐妹…”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老太太当不得家,大夫人当不得家,家里的主心骨由曹氏把着,我是什么意见也不敢有啊!”老太太冷嘲热讽道“今天这等祸事就是你纵容出来的因果,你且自己想办法处理吧,若是曹氏再给你吹枕头风,那你就眼睁睁瞧着仕途败落!” 话音刚落,院子里哭天喊地的声音响起,众人听了皆是皱眉,听声音她们知道,那是曹氏母女来了。 接着曹千怜跌跌撞撞的进来,瘫在地上哭的快断了气“老太太饶命!” “你哪里学的规矩?我没传你你来做什么!”老太太看她那张脸就恨不得撕了她的假面目,气的扭过脸不看她。 而曹千怜眉眼带泪可怜兮兮的看向苏耀,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说“方才玉儿和惠儿回来,同妾身讲了在迎秋湖的事,还说其他几个姑娘怀疑是她们做的,妾身不敢耽搁生怕老太太和大郎误会,这就心急如焚的赶了来,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并不说话,她觉得和曹千怜讲道理有失自己身份,那个恶心人的东西! 倒是苏耀回应了她“母亲与我说是玉儿和惠儿找了那外男来,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接着只见曹千怜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苏耀,眼泪停在了眼眶中,那个样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大郎!难道你真的信了吗?玉儿和惠儿都是好孩子,可不能这么冤了她们啊!就算是怀疑,那也得拿出证据才是!” 苏耀一想也对,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女儿。 侄女苏青瑶先开口讲了同苏浅瑶进了棚子的事,那男子进来就扯住了苏浅瑶的肩膀,还放言辱她名声。 苏惠瑶哭的泪眼婆娑,插嘴道“青瑶堂姐说的这些未必是实话,再说就算是真的又同我有何关系?” 苏韵瑶拍桌而起,打从昨天事情发生后她就料到会有今天当场对峙的时候,想到曹千怜敢带着女儿过来,必是想好了对策和说辞。 但苏韵瑶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苏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扭脸有些生气的看向苏韵瑶,问道“你做什么?一家子长辈在这儿坐着,轮得到你来发脾气?” 苏韵瑶淡淡一笑“女儿只是替父亲痛心罢了,痛心心爱三姐姐七姐姐这么久,却一直被利用都不自知。” “你说什么!这个家里没有比我更尊敬爹爹的人!”苏惠瑶红着脸喊道。 “女儿琢磨,三姐姐和七姐姐是闺阁在室女,想来是没法儿出门接触外男冤枉五姐姐的,所以这趟应该是二娘子替她们跑的。”苏韵瑶头头是道说“我为何说她们利用了父亲呢?在刚到家时我问了门房的小厮,说是前天晚上咱们定下赏灯后,二娘子房里的喜鹊说是家里母亲病了,可早不病晚不病却非要深更半夜的出门,又是下半夜才回来,这一点父亲就不觉得蹊跷吗?” 确实,如果那外男的确是曹千怜安排的,那半夜让喜鹊出门找人安排这事,倒是也说得通。 可曹千怜却在那边恶狠狠道“十一姑娘别冤了好人!分明就是喜鹊的娘病了,我瞧她念家心切放她回去伺候,有什么错!” “家里人生病要回去伺候是人之常情。”苏韵瑶脸上的微笑变为了冷笑“但这喜鹊也真是厉害,不过出去了两三个时辰罢了,她那重病的母亲就好了,连续两天过去她也没说回去看望一下,怎的,莫不是半夜出去是寻什么妙医圣手去了?” “你血口喷人!”苏玉瑶挣扎着起身,扯着苏耀的衣角,大哭着说在迎秋湖,苏韵瑶仗着是嫡女身份,当众给她巴掌的事。 可苏耀现在无暇分心想那么多,他此时满脑子里都是自己的十一女儿说的那番话。 正巧秦曼柳听说几个外甥女回来,到了常熙斋门外准备进来,听见了屋中众人的谈话,侍女本想出声通报,却被她用一个噤声的手势拦了下来。 “接着就是咱们去赏灯前后,不是脑子蠢的都能想通,为何与人私会要带着好几个人?那不是故意让别人捏把柄吗?当时不仅是五姐姐和她的侍女在,还有青瑶堂姐的侍女绘春和绣夏,哪有人会笨到如此?不过是觉得夜里风大冷而已,侍女主动提出将帘子拉上,可到三姐姐嘴里却成了五姐姐的不是,说她是因为要私会才拉上帘子的,父亲,当着京中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人家,三姐姐竟敢这么说,这不是明摆着给五姐姐身上泼脏水吗?” 还不等苏玉瑶说话辩解,苏耀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苏玉瑶的脸上“你个孽畜!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的一辈子啊!” 接着苏韵瑶继续道“还有七姐姐,父亲可别忘了她,在棚子中就是她一口一个情意绵绵海誓山盟,好像要告知所有人五姐姐同那外男不清不楚一样,可真是心狠手辣!若是摆明了想弄脏姐姐的名声就这么大费周章,其实说起来对两个姐姐也是好事。” “什么好事?”苏耀问。 “自然是盛家不喜五姐姐,转而娶七姐姐呀。”苏韵瑶故作懵懂道。 八十一:拆台 苏耀气的脑袋嗡嗡作响,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指着苏惠瑶姐妹俩,气的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而曹千怜知道这十一姑娘定是有备而来,当即就使出了她的杀手锏,哭! 于是她跪着蹭到苏耀面前,扯他的衣角,大声哭号着“这说打底也没个实质性的证据,莫非我玉儿和惠儿就这么被冤死了?大郎你了解两个女儿是什么人,她们就算是被冤死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怎么可能会去害五姑娘?血浓于水啊,她们怎么舍得?” “是啊,怎么舍得呢?”秦曼柳从外头进来,侍女忙帮她打帘,几个姑娘见着她忙行礼“姨母。” 而曹千怜见她进来,眼中一暗,心头暗叫不好。 这秦曼柳不是个好拿捏的,尤其是她不用看苏耀的面子,若是她来对付自己,那曹千怜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大姨姐儿来了。”苏耀勉强扯出一丝笑来“都是姑娘小,不懂事,怎的还惊动了姨姐儿呢?程兄和涛哥儿呢?” 秦曼柳似笑非笑答“涛哥儿回府后就让他父亲带着入宫了,倒是妹夫你,怎的,清官难断家务事?” 苏耀惭愧的笑了笑“可不是吗,这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又都没有证据,我这一时间也是烦心的狠。” “既然妹夫如此烦心,那我给你出几个主意可好?” “什么主意?” 秦曼柳低下头冷冷的看着曹千怜梨花带雨的模样,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 “这人的品行如何善于伪装,有些哭声大的人未必是真委屈,有些不哭的却是内心委屈到了极点,可她们为什么不哭呢?”秦曼柳看向苏耀,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自然是没人会信她们的话,因为那会哭的一次两次已经成了习惯,清楚自己的几滴眼泪就会换来信任,所以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而那不哭的也不是一次没哭过,但是没人信,而是会装可怜的惹人心疼,妹夫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听见这话,苏耀这脸上火辣辣的,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不敢同秦曼柳对视。 什么哭不哭的?苏玉瑶倒是没琢磨明白,可曹千怜和苏玉瑶却是一下就想通了。 短短几句,确是实实在在打了苏耀的脸,这些话若是从老太太这个做母亲的口中说出来,苏耀可能不觉得什么,可眼下从这个姨姐的嘴里听见,只觉得像一个爪子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嗓子,让他喘不上来了气。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说实在的就是曹氏母女装可怜扮委屈,担心别人先告状就来到常熙斋,哭哭啼啼的想让苏耀信她们,可万万没想到苏韵瑶虽然岁数不大,但脑筋够用逻辑也没问题,更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秦曼柳。 只听秦曼柳继续说“想必事情如何妹夫心中已经有定夺了,涛哥儿回来时也同我说了一嘴,意思是这次进宫查一查上次秋闱的考生名单,如果没有这个叫陈宪的,那就是他故意诓骗,有意抹黑浅儿的名声,那这么做就必须要有个理由了,思来想去,只有受益最大的那个人会这么做。” 还有谁受益最大?苏耀并非被曹氏母女蒙蔽了过去,只是他不愿意怀疑,他不敢相信疼爱了这么久的人会欺骗他利用他。 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曹氏母女的受益最大吗?若当时盛家公子盛常煜信了浅儿是个不干净的,哪怕不用他亲自在场,只要被其他人家看见,有外男同浅儿拉拉扯扯,那就等于坐实了她名声不好的事,盛家怎可能要这样的姑娘? 若是当时没有盛家人的帮忙,没有韵儿这个做妹妹的挽回了一丝生机,怕是浅儿这辈子就毁了! 苏耀想通了,想的都明白了,站起身恶狠狠的踹到了曹千怜,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见母亲被踹倒,苏玉瑶和苏惠瑶跪在地上蹭到了曹千怜附近,哭着抱起了她的上身,不了解的还以为是这一家人欺负了她们母女。 好一会儿苏耀叹了口气道“玉瑶和惠瑶,小小年纪心里竟这般歹毒,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毁了亲姐妹的名声,这样的女儿我要有何用?给我每人打三十手杖,关进祠堂罚跪思过!谁也不许替她们求情,就那么一直关着,关到我满意为止!” 此话一出,怕是几个月都没法从家祠出来了。 苏玉瑶和苏惠瑶面如死灰,当即连流泪都顾不得了,忙求着苏耀不要如此。 只听苏耀又说“二娘子曹氏,为了女儿竟这般愚蠢,你当毁了浅儿的名声玉瑶和惠瑶就能得嫁高门了?亏你想的出来!从今日起给我禁足映霞居,所有人都不得见她!” 三人连哭带喊也不管用,几个粗使婆子将她们架了出去,也不顾她们疼不疼,两个扔在家祠里,一个摔在映霞居的屋里地上,只摔的曹千怜龇牙咧嘴,连忙起身不顾身子的疼痛,拍着门求人将她放出去。 可没有人理她。 当苏耀得知盛常煜当着别人面说过些日子要来苏家提亲时,可以说是大吃一惊,尤其是知道浅儿的名声已经挽救回来时,这才松开了一口气。 秦曼槐和老太太并没同苏耀提淑阳郡主的想法,因为曹千怜把控着苏耀,万一苏耀说漏了嘴告诉了曹千怜,那苏浅瑶也不会好过。 却不承想,瞒住了苏耀却还是瞒不住曹千怜。 “宁国公他们也同意?”苏耀反反复复问着苏韵瑶几人“在迎秋湖,那盛家哥儿当真这么说的?” 苏韵瑶点头,侧眼看五姐姐,只见她的脸颊通红。 苏耀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两个女儿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结果被小女儿挽救了回来,但也证实了她们攀高枝的心,为了嫁入豪门不惜毁了自己的姐妹,这般狠毒,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但盛家有意和苏家接亲,这确是个实在的好事,盛家宁国公位于朝中一品大员,以后对苏耀自己的仕途之会有助益而无害处,淑阳郡主人虽跋扈,但她爱子如命,定会好好待苏浅瑶,那还愁什么呢? 只不过曹千怜那边是无法安生的,下午时映霞居的侍女说曹千怜要上吊自证清白,苏耀果真又信了,斗篷都来不及穿就往映霞居赶,秦曼柳一皱眉也跟了上去,还拉上了秦曼槐。 “姐姐,你不必管她,那二娘子每次都上吊,官人信她所以次次心软,咱们要是去反倒多余。” 秦曼柳白了她妹妹一眼“那怎么能一样?你若是不帮妹夫好好辨别一下,他日真吃了那二娘子亏的时候看你还能说出来这番话不!浅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依我看活活吊死她都不解气!” 果真,嚷嚷了好久曹千怜也没吊成,大部分人都清楚,她是在等着苏耀来。 “大郎,怜儿对不住你,害得你被人冷眼嘲笑,但在死前怜儿求你,不要再冤了玉儿和惠儿,她们可是你的亲骨肉啊!虽然不懂事但她们哪里能做那陷害姐妹的事?不知为何大夫人的娘家和女儿就这般看不上我,非要出言害死我不可,大郎你不要怪她们,只要好生照顾几个孩子怜儿在下头也能闭上眼了…” 苏耀和秦曼柳姐妹是前后脚到的,方才曹千怜的话正巧进了秦曼柳的耳朵。 而苏耀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气加心疼,嚷嚷着“你怎么又来这一套?没有人冤枉你,快快下来!真吊个好歹怎么办!” 秦曼柳在门外冷笑了一声进来,看向站在桌子上将白绫挂在房梁上的曹千怜。桌子上搁了个凳子,只要曹千怜用脚将凳子踹开,那她就会被吊死。 “妹夫,既然她执意寻死你拦她做什么?” 曹千怜在桌上恶狠狠的问道“你又不是苏家人,在这儿插什么嘴!” 秦曼柳显然没因为曹千怜这话而生气,只是慢悠悠的问道“如果二娘子是一心寻死,又何苦等到我妹夫来?方才没人看着你时你吊死就是了,莫非是仗着我妹夫心疼,耍苦肉计?” 一旁的侍女杜鹃连忙跪下“是奴婢瞧见娘子要上吊,吓的拦着娘子,通报了主君。” 秦曼柳了解的点了点头,走到桌旁,速度极快的抽出了凳子,让曹千怜迫不得已‘上了吊’。 苏耀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哭着道“怜儿!”边唤边要救曹千怜。 而他却被秦曼柳拦住了“妹夫,别说我这个做大姨姐儿的没帮你,今儿我就好好帮你辨别一下这个以你的心疼做筹码的骗子!” 话音刚落,那白绫刺啦一声,从房梁的位置断成两段,而曹千怜也是从桌上掉在了地上,摔的她哭爹喊娘的。 “这…”苏耀站定皱眉,心中倒是看明白了一些。 接着秦曼柳捡起了那两段白绫“这用割断口子的白绫上吊的把戏早在我娘家就不适用了,不想妹夫竟还被这把戏拿捏,二娘子先割开一点口子,就算没人救她她也不至于勒死,因为白绫自己会断开。” 八十二:守岁 曹氏在映霞居禁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套把戏被秦曼柳拆穿,苏耀自然不去看她了。 只是有两次他到常熙斋求老太太,想将两个女儿放出来,还说毕竟五姑娘的名声没什么大碍,也不好总关着她们。 老太太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说这话,当即冷笑了一下,问道“玉瑶和惠瑶可是处处小心,生怕浅瑶的名声受损?” 苏耀一愣,半天才摇头说不是,就算他再不想承认,这都是事实。 老太太又问“那玉瑶和惠瑶可有在那登徒子欺负浅瑶时维护半分?” 苏耀又摇头。 老太太被他这个样子气笑了,端起了一旁还冒着热气的参茶,又问道“那她们可是在浅瑶名声受损时极力挽回?” 苏耀这时候额头生出了汗珠,连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上嘴唇和下嘴唇打着颤。 “那登徒子是玉瑶和惠瑶两个姑娘弄来的,目的就是让浅瑶声败名裂无人敢娶,这是要害了浅瑶一辈子的!浅瑶名声被挽救回来是韵瑶心系姐姐,若没有其他几个姑娘在,怕是这功夫你要应付的不仅是浅瑶名声受损的事了!玉瑶她们诚心害浅瑶,又哪里来的那一套没什么大碍的说辞?” 老太太的语气不咸不淡,却是狠狠的打了苏耀一个巴掌。 “是儿子不懂事,母亲别生气。” 就这么关了半个多月,除了中间苏玉瑶生病请进去一个大夫,还有两次苏惠瑶昏倒进去过大夫,和其他送饭的侍女以外,祖宗祠堂就像是一个牢笼,关着两人一点法子也没有。 苏沛瑶来了信,说是这段时间到了古家看望二姐姐,二姐姐的肚子越发大了,心情也还算不错,朱氏老实了不少,也不整天逼着她吃燕窝了。 收到这来信老太太可以说是开心的像个孩子,让周嬷嬷将那信折好收起来。 年节时很热闹,苏府上下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福字和灯笼挂的贴的到处都是,几个姑娘也都得了新衣裳,红的粉的都是亮眼的颜色。 不过苏惠瑶姐妹俩还在家祠禁足,苏耀实在心疼不已,到底是将两人放出来了。老太太就算再不情愿,也无奈儿子心疼,尤其是过年就图个团圆,总不好大过年的还关着她们。 “老太太,宁国公府送来了礼品。”周嬷嬷掀开帘子走进来,拿着礼品单子,身后的青莲碧荷大盒子小盒子捧了一堆,都快要看不见路了。 难得家里所有人都在常熙斋。 “百年的老山参送来了两盒,珐琅嵌青玉的花瓶送来了一对,青花白地瓷梅盆景送来了一个,还有上好的紫檀木嵌象牙映花小屏风,蜀锦送来了八匹,说是年节到了给几个姑娘的。” 苏家大房二房待嫁的姑娘有十位,可蜀锦却只送了八匹。 就算不明说众人也明白,这其中是将苏惠瑶和苏玉瑶刨出去的。 曹千怜脸色都黑了下来,看着大盒小盒的东西,一打开盖子还泛着光,心里头痒的厉害。淑阳郡主的手笔真大方,这苏浅瑶还没进门呢,就送了这些好东西,以后成亲了还了得?那聘礼不得像是山一般? 可这明明是自己女儿的,哪里轮得到苏浅瑶那么一个病秧子了? 老太太点点头,笑的很随和,但话里却夹枪带棒道“亏得宁国公和郡主是明理人,没因为有人特意陷害而怀疑浅瑶,想来今年过年送来了这么些东西,等开春就会来下聘了吧?”说着,她端起茶盏,眼神中带着鄙视看了看曹千怜。 而曹千怜适时的垂下眼帘,一脸替苏浅瑶开心的模样。 “周嬷嬷,你安排下去,人家以礼相待咱们别落了下风,挑些好的也送还回去,再请那送礼之人喝些茶。” “还用得着您吩咐?奴婢早就安排下去了,大夫人同奴婢一起在库房找了几样拿的出手的,这会儿送礼的人正在花厅喝茶呢。”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秦曼槐“大夫人这半年来管家管的不错,以后我老太太也好撒手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还是往日母亲教导的好,儿媳常日陪在母亲身边,耳听目染的学了许多。” 这话说的,让老太太心中觉得熨帖。 过年时苏家人分为五桌吃了年夜饭,晚间一起守岁至深夜,除了孟若芊说身子不舒坦回了林满居,还有柳荷到了用药的时辰不能耽搁,苏婉瑶年岁小熬不住要睡觉了,其他人都在老太太这儿陪着她守岁。 家家户户都放了炮竹,苏家自然不例外。苏墨瑶和苏锦瑶带着侍女在院子里放了好一会儿的炮竹,还将苏青瑶这个乖乖女拽了出来,原本苏韵瑶也是要出来的,却被老太太留住了。 “咱们韵儿虽然岁数不大,但却比她几个姐姐懂事的多。”老太太一手拉着苏韵瑶,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老太太有这么懂事的孙女,可真是福气!” 苏韵瑶红了脸,不言一语,倒是秦曼槐听见这话比较开心。 老太太喜欢谭湘华谭氏,但是谭湘华死的早,所以老太太心里一直有这个心结,就算秦曼槐进家多年也没令老太太将这心结解开。 但现在可以说是守得云开见云明,老太太待她一天比一天好,对她几个女儿也是关爱有加,这可是平常盼都盼不来的。 苏惠瑶同苏玉瑶坐在一起,紧紧的捏着拳头,无论袖子下的手再因为气愤而用力,脸上依旧能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守岁的时候她们就守在苏耀的两侧,见杯盏空了就倒茶,见苏耀揉肩膀了就过来敲打揉捏,倒是弄的苏耀气消了许多。 苏耀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他努力想要一碗水端平,但在这个家里妾室的生活过的不好他知道,尤其是曹氏母女的楚楚可怜,让他无法心狠下来。 现在看着两个女儿这般懂事,心里也就不因为五姑娘的事气她们了。 没一会儿苏墨瑶和苏锦瑶苏青瑶三人一同回来,鞋帮上还沾着雪,斗篷领口上也都是雪,不过三个姑娘笑的开心,完全不在意雪顺着领口灌进了脖子。 碧荷从外头进来,与老太太说“程家来信儿说今夜不回来了,皇家赏了菜和住处让他们在宫里住一宿,明早回来。” 老太太摆了摆手“程家得皇上喜欢是好事,过年时自然是要留他们的,明儿让门房警醒着些,别怠慢了。” 碧荷点头应是,便退下去了。 夜里老太太犯困,众人也不好待了,下半夜时就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苏韵瑶在前头走,身后苏惠瑶仅仅跟着,声音不大的说“十一妹妹好心机,哄的祖母团团转。” 听见这话苏韵瑶并未回头,而是淡淡一笑“七姐姐也不差,三言两语就让父亲消了气。” “我可与你不同,五姐姐不检点却把脏水泼在我们身上,姐姐我可没你这般心狠。” 苏韵瑶停住脚,依旧不回头,只是阴阳怪气道“七姐姐怕是记性不好,前两天盛家公子和表哥都查明了真相,说秋闱名单中的确有叫陈宪的,不过却和那日在迎秋湖的不是一人,冒着入牢的风险却还要栽赃别人,目的为何想必七姐姐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要清楚吧?” 苏惠瑶的嘴脸依旧扯着一丝笑,许久说了一句“那我们走着瞧好了,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 “但愿吧。”苏韵瑶迈出了脚,出了门。 璃笙搀住了苏韵瑶,而颂音在一旁提着灯笼,只听璃笙小声道“方才怀香来报,说是看见二娘子身边的杜鹃提着箱子去了角门处,回来时两手空空。” 又是这样。 为何曹千怜身边的侍女总是将府上的银钱遇见送出去?送给了谁?送到了何处?苏韵瑶不信曹千怜不知道,丢了那么多东西,那么多次,她那么个心密如针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看来定是曹千怜默许的,甚至是她让的。 “有没有找人跟着杜鹃?” “怀香只能远远的跟着,不过杜鹃走后她到角门处看了一眼,那儿的看门小厮没在,门锁着外头也没有声响,想来是那接东西的人已经走了。” 看门小厮不在?苏韵瑶心中冷笑,看来曹千怜打点的不错,连看门的小厮都为她所用了。 今天晚上主子们都在常熙斋,没人注意的到杜鹃,曹千怜定是这么想才让杜鹃今夜动手的。 越想苏韵瑶就越好奇,总觉得这其中有一把锁,可她还没找到钥匙。 曹氏的母家不知何处,她不过是祖父捡来的一个家都不知道在哪的孤女,要说她偷钱是为了贴补娘家,显然说不过去。 那这成箱成袋的金银都哪里去了呢? “现在暂时没人怀疑怀香,你让她继续盯着映霞居,有什么声响马上来告诉我。” 或许摸清规矩,在曹氏身边侍女再偷钱出去时当场捉住,想来就能真相大白了。 璃笙答应道“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就是。” 月朗星稀,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倒是不冷。 八十三:鞋子 第二天几乎所有人都醒的晚了些,因为头天夜里睡得晚的缘故。 程远怀带着妻儿从宫里回来,还捎了好多御赐的东西,从吃的到穿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昨天宁国公送来的蜀锦今儿就派上了用场,老太太吩咐裁制出新衣来,除了映霞居那两个姑娘,其他姑娘一人一件。 苏耀虽觉得不妥,但一想到这半年曹氏母女惹出来的事不少,老太太不待见属正常,就偷偷用自己的钱买了两匹好料子送去了映霞居,比不上宁国公府送来的蜀锦,却也不算便宜。 不过这并没有让两个女儿感激,反而气的她们饭都吃不下了。 “爹爹这是可怜我们?真要是心疼就应该回了老太太,让她把沁竹轩那三匹蜀锦要回来送给我们!她们嫡女什么好衣裳没有?分明就是故意看不起我们庶出!” 厨房请了师傅,做了新鲜的果子糕点,这果子是只有过年才吃得到,红彤彤甜滋滋的,样子是个福字,红的刺眼的福字像用蜡封烙过一般。 颂音端着果子往沁竹轩走,想着给自家姑娘用,却迎面被招露拦住了。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颂音姐姐。” 这颂音姐姐四个字,招露咬的及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颂音不理她,侧身要走。 可招露显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伸出脚狠狠的绊了她,瞬间捧着的果子掉落一地。 “你做什么!”怀香从自己的屋子出来,本打算晾一下刚洗的帕子,不想正巧看见颂音倒在地上,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是她自己不小心,还摔坏了给姑娘的果子,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个毛手毛脚的东西贴身伺候,当心打坏了什么值钱的要了你的小命!” 说完,招露扬长而去。 颂音委屈极了,膝盖磕的生疼,慌张的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果子,眼泪不住的流。 “这可怎么是好?做果子的师傅已经走了,怕是没法儿再做了,姑娘还没吃着呢…” 赵妈妈这时候刚巧从屋里出来,见着这场景微微皱了眉,询问了两句。 怀香将她看见的都说了出来。 “这个招露,一点也不安分。”赵妈妈看向果子“罢了,十姑娘五姑娘那还有,五姑娘不喜欢太甜腻的,想来会分给十一姑娘,你回去将这事告诉姑娘,招露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颂音含着泪答应,进了屋子。 苏韵瑶身穿玫瑰色对襟妆花小袄,领口有一圈白白的软毛,以防冻了脖子。 璃笙伺候她梳妆,刚完事就见颂音进来,脸色显然不对。 “怎么了?”苏韵瑶问。 颂音将方才招露伸腿拌她的事说了出来,语气很委屈,不过刻意憋着眼泪,眼睛都红了。 璃笙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衣裳上的灰“以前璃惜在时她也夹枪带棒的欺负璃惜,不过璃惜是资质老的侍女了,她也不敢太过分,不承想对你竟然这般,真是可气。” 苏韵瑶了然的笑了笑“既然她一心作死,咱们也别耽误她,璃笙你去找赵妈妈,让赵妈妈拿了她的身契到素凝苑找秋妈妈,是发卖是派去做粗活就由大夫人来定夺吧。” 璃笙点点头“姑娘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可她还这般不懂事,早些打发了也好。” 秦曼槐当天下午就派人来通知招露,到厨房做粗活,打下手都不用她,就是个扛柴的,将别人劈好的柴火搬进厨房。 有什么脏水也得是她倒,还有刷木桶、洗青菜,几乎脏活累活都是她的。 同样是做苦的,可在沁竹轩伺候却比在厨房伺候舒坦多了,招露不敢相信姑娘真的打发了她,当即跪下来就在院子里叫嚷。 还得是赵妈妈和秋妈妈两个人狠厉,一唱一和的就说要将她派到庄子里去喂牛羊铲粪便,吓的她眼泪当即就流不下来了,即使再不情愿也跟着秋妈妈走了。 果子毁了,苏韵瑶并没有不开心,自己五姐姐吃的少,剩了好几块都给了她,十姐姐也分了六块给她,这下不仅是她,她手下的侍女们也分着了。 “听说三姐姐和七姐姐最近缠着厨房妈妈教她们做果子呢。”苏墨瑶边吃边说“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为了讨好爹爹,她们那点子小心思,无非就是这些。” 苏韵瑶笑了“平日里十姐姐不在乎这些,可一扯到三姐七姐和二娘子,你这耳朵就好像竖起来了一般!” “要不是她们映霞居的一心和咱们作对,我才没空儿理她们呢!” 苏应宵禁足了小半年,这功夫有他的旧友来找他出去吃酒,因为过年期间不好再圈着,苏耀便同意他出去了。 不过这次出门,听说是茉儿又到了孟若芊屋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出来时茉儿是抹着泪的。 接着苏应宵醉醺醺的从外头回来,问他在哪吃的他不说,吃了多少酒他也说不清楚,身上那股子酒味都熏人,被两个小厮一边一个给扛了回来,在院子里还吵嚷着“别走!再倒上一杯!” 这场景被秦曼柳和程远怀见着了,差点笑出声来。 秦曼柳只说“还好我涛儿不是这样的孩子,不然怕是我得被气死。” 而程远怀皱了皱眉“大过年的别提那个字,怪晦气的!咱涛儿是个实在孩子,哪能像他那般?” 新年的第二天照例要祭拜祖宗,苏家众人一齐往家祠去。 苏惠瑶和苏玉瑶是极不愿意去的,她们在家祠中被关出了阴影。 苏耀点了几根香,说着每年都会说的话,大致是让祖宗保佑苏家一切都好,平平安安没病没灾,几个哥儿读书上进几个姑娘婚嫁顺利,老太太身子康健,他自己仕途顺利。 接着是长辈祭拜,然后是嫡女、公子和庶女。 不过轮到苏婉瑶祭拜时,她岁数最小,身子单薄面色通红,像是病了,颤颤巍巍的由柳妈妈扶起来就回了倾宁轩,看的苏浅瑶姐妹几个心里一直发紧。 苏耀倒是有些不解“怎的婉儿身子还是这般,四娘子也没见好?” 老太太扶着椅子坐下“你整日里关心二娘子身子如何,又怎会在意四娘子?婉儿不愿意说话,好人都得闷出毛病来。” 康敬兰在一旁附和说“好的药材妾身倒是送去倾宁轩不少,可四娘子的身子就是不见好,想来是心火郁结,是心病。” 曹千怜变了脸色,苏耀脸色也不大好。 确实,曹千怜整日说病痛,但每次看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致就是好好休息,累着的毛病,或者是受了凉,头疼病发作了。 相比之下柳荷却是整日缠绵病榻,病的很严重。 “你平日里少去映霞居,倒是多到倾宁轩看看,四娘子是为你生了孩子的,不好这么不待见她。”老太太边说边看了看曹千怜,她一直低着头,像是顺从,但没人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苏耀有些下不去台面“母亲说的是,倒是二娘子常常让我去看望,可儿子最近实在忙,下次抽出空定去倾宁轩坐坐!” 说这话苏耀自己都脸红。 曹千怜恨不得把他整天栓在映霞居,哪里提起过一句让他到倾宁轩的话了?还张嘴闭嘴的说自己这痛那痛的,让苏耀不免想起了姨姐儿秦曼柳的话。 真正委屈的人是哭不出来的,相反,哭的声音大的那个可能根本没那么委屈。 这话放在柳荷身上尤其适用,她明明身子不好,却没有一次吵要叫苏耀,安安静静的养病,就算病的再严重也没说让苏耀闹心。 曹千怜这地方做的的确不如柳荷。 当天下午苏耀就到了倾宁轩,一进门便是浓浓的药味,门窗紧闭也不透气,屋里就算是烧着地龙也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柳荷见着他倒是没什么波澜,相反,苏婉瑶很开心。 “父亲来看婉儿和娘了?” 苏耀摸了摸她的头“父亲还给你带了礼物,去瞧瞧喜不喜欢。” 身后的小厮捧着个盒子,里头是一对绣鞋,样式很好看,鞋尖上有两只小白兔。 只可惜,这鞋子稍微大了些,苏婉瑶穿上这鞋就像是两条船。 苏耀也是真不关心这个小女儿,完全不知她是多大的脚。见着这情景,苏耀脸都臊得慌。 还是苏婉瑶懂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父亲真是用心呢!等婉儿再大些穿这鞋子正合适!五姐姐和大夫人三娘子都给我买了新鞋子,今年明年的鞋都够了,亏得父亲将以后的鞋都给预备了!” 苏耀也配合着笑了笑,心中一片酸涩。 的确,自己欠柳氏母女的太多太多。 “大夫人三娘子她们给你买了什么花样的鞋?”苏耀带着笑容,顺口一问。 苏婉瑶听了,便准备去拿那些鞋给他看,还伸出自己的小脚“这是祖母身边的周嬷嬷送来的,这是柳妈妈做的。”又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头有几双鞋“这是五姐姐买的,这双梅花的是大夫人买的,还有这双红帮的是三娘子送来的!” 八十四:月例 鞋子倒是不少,可没有一双是出自苏耀的手,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还送了双大鞋。 苏耀这心里酸涩的很,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外头阳光明媚,雪因为阳光照射所以闪着亮眼的光,院子里的几株红梅开的越发精神,白雪红梅的景象美极了。 半天苏耀才出口道“外头梅花开的好,等你病好些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柳荷能从他颤抖的话中捕捉到他的不同,有紧张,有无奈,也有心酸和自责。 笑了笑,她靠在床头回答“主君别为了妾身忧心,想来这病是没法好了,倒是婉儿,她喜欢外头的梅花,主君可以带她去看看。” 苏耀点点头,看向一旁躲在炭盆旁因为他的到来格外开心的女儿,心中翻江倒海的难过。 当天夜里倾宁轩收到了许多东西,有点金灰鼠皮毛的袄子,有赤金璎珞的长命锁,有一对缠丝玛瑙镯子,还有白瓷浮纹的茶盏和紫金浮雕手炉。 看着这些,柳荷苦笑了下,清楚苏耀是在补偿她们母女。 但她要的从来不是补偿,只要苏耀能多疼自己女儿一些,就算让她死她都甘愿。 第二天苏耀就带着穿戴暖和的苏婉瑶到院子中赏梅了,苏婉瑶穿着浅粉色棉罗裙,外头是昨夜余鸿苑送来的点金灰鼠毛皮袄子,衬的她小脸白净,更显得可爱。 苏耀紧紧的抱着她,将她尽量抱高些,让她能摘到高处开的正好的梅花。 苏惠瑶和苏玉瑶做好了果子想送去余鸿苑,但余鸿苑并没有人,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他在院子里陪苏婉瑶呢。 “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蹦出来了?”苏玉瑶怒瞪着眼说。 “爹爹如今对我们已经不像从前了,依我看咱们还是别弄出声响了,以免做多错多。”苏惠瑶虽不情愿,但只能如此。 何况只是个苏婉瑶而已,这个家有没有她都一样,能翻起什么波浪来? 柳妈妈拿了剪刀来,苏耀亲手剪了些梅花枝,插在白瓷瓶里能养活一阵。倾宁轩柳荷的房间除了浓浓的药味就是满屋的昏暗,实在不适合养病,这花枝是苏耀替柳荷剪的,在屋里摆着对她的病可能会有些好处。 午饭也是在倾宁轩用的,平时柳荷只是半卧在床上,侍女摆上食几,直接就在床上用饭了,但如今主君来了,不能那么没规矩,所以今天难得起了床。 这也是寥寥几次,苏耀在倾宁轩用饭。 “我记得婉儿喜欢吃那道蟹粉豆腐。”苏耀边想边说,却发现自己知道的实在太少,最后寻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叫厨房看着做吧,四娘子爱吃什么做什么。” 最后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记得曹千怜说养病,几乎是顿顿不离大鱼大肉,燕窝也是一天一碗从不间断,说脚痛就要给她炖猪蹄,说头痛就煲鱼汤给她喝。 再反看倾宁轩这的饭,小厨房食材不够,也无人照管,只能平日里做些果子熬个药,所以饭食几乎都是由大厨房做好端来的。除了方才苏耀说的蟹粉豆腐算是肉食,便看不见其他肉了,放眼望去清炒山药、清炒笋丝、酱菜、什锦汤、糖霜小米糕,可以说是一点肉腥儿都瞧不见。 “吃这些你的病怎么能养好?”苏耀心疼,忍不住训斥“还有婉儿,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怠慢了。” 柳荷微微颌首“主君说的是,妾身记得了。” 苏耀转头吩咐柳妈妈“再让厨房做道清蒸鲤鱼来和荷香排骨来,这两道菜不腻口,很清淡,对养病没害处。” 柳妈妈心里高兴,但面上依旧宠辱不惊,应了是后便往厨房去了。 “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你了,以后有什么不好张口的只管同我说,这个家里没人能欺负你和婉儿,知道吗?”苏耀自知自己真诚,可柳荷实在不敢相信。 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以后他给的绝望会彻底将自己打入谷底。 所以她并没答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荷香排骨有一些淡淡的荷香,是由秋天未凋零的荷叶腌出来的,这个冬天若是找些荷叶入菜,可是很难的。 排骨吃起来不柴,肉软软嫩嫩,就连老太太吃起来都无碍,柳荷自然也能吃。 清蒸鲤鱼真的很清淡,不过汤汁很好喝,柳妈妈伺候着,将汤汁淋在了苏婉瑶的饭中,让汤泡着饭一起吃,这样她能多吃些。 璃笙从门外进来,与苏韵瑶说“主君去了倾宁轩,已经呆了将近一天了。” 苏韵瑶正照看着璃惜剩下的那几盆花草,头也没抬的说“这倒是好事,四娘子日子过的艰难,二娘子明着抢占她的月例,我娘管不了,这会儿让父亲亲眼所见,想来二娘子会忌惮很多。” “姑娘说的是。”璃笙蹲下来扯过一个小杌子坐下“不过主君大概是不知道二娘子半路截去了四娘子的月例,不然这会儿主君定是暴跳如雷的。” 曹千怜暗地里去到倾宁轩,明着恐吓,说若想让苏婉瑶在苏家能活的下去,那就要要月例和好吃好喝都交上来,跋扈的活像个山大王。 所以倾宁轩一直都是惨的,虽不至于吃不饱和衣不遮体,但好的香的她们是一点也沾不着。 璃笙刚查出这个事,老太太就暗示苏耀到倾宁轩去,看来曹千怜近些日子不会有动作了。 为何曹千怜要铤而走险威胁柳荷?苏韵瑶猜,可能和杜鹃喜鹊三天两头往外运钱有关。曹千怜已经没钱了,可还要给外头那人,假设外头的人不是娘家人,那她应该是被威胁了,不然为什么要靠威胁别人来要钱呢? “这事刚查出来,先别声张,如果父亲没发现倾宁轩的不对,等时机到了我会同父亲说的。” 不知从何时起,苏韵瑶竟开始主动对付曹氏母女了,要知道她以前只是自保而已,如果对方没欺负到她头上,她是绝对不会算计回去的。也可能是自己太心软了,小狸死了,璃惜死了,明着暗着都和曹千怜母女有关,自己的弟弟更是活活憋死在了柳荷的肚子里,活生生的胎儿因为柳荷的入水而离开了人世。 苏韵瑶清楚的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出手,过不了多久,曹氏马上就要对付自己了。她不会允许别人的女儿嫁的比她的女儿好,不会允许别人的风头盖过她的孩子,所以,她一定会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姐妹。 剪掉最后一片残叶,她将剪子用粗布擦了擦放在了箱台上,接着在盆子里洗了洗手“最近招露在厨房做活还老实吗?” “就像姑娘说的,她是个畏威不畏德的主儿,被厨房的袁妈妈收拾的一句废话不敢有,完全没了在咱们沁竹轩威风的样儿。” 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出了我沁竹轩的门,是死是活都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姑娘,奴婢还用盯着她吗?” “自然是要盯的。”苏韵瑶寻思了一会儿“听说三姐和七姐这几天在厨房学做点心,难免要和招露接触到,而招露受了苦定会恨我入骨,说不定就会帮着我那两个好姐姐做些什么呢。” 璃笙了然,点头应是。 “颂音那丫头胆子小,你多带带她,没见过人间豺狼的人,在我身边伺候总是不安全的,你要保护好她,我不想…”苏韵瑶微微攥紧了拳头“我不想再出现下一个璃惜。” 好多个晚上,璃惜死前的样子都出现在苏韵瑶的梦中,梦里她有时是笑的,有时是哭的,有时还会说“姑娘您别担心,奴婢不疼…” 常常醒来时,苏韵瑶的枕头都会湿一大块。 曹千怜在映霞居中坐立不安,除了杜鹃和喜鹊在,其他人都不得进来。 “常熙斋那个老妖婆,三言两句就把主君骗去了倾宁轩,以为我是死的吗?”曹千怜气的直喘粗气“那柳氏要是和主君说上些什么,我可就被动了!” “娘子别担心,四娘子就是个窝囊废,不为她自己,为了十二姑娘她也不能说啊!”喜鹊在一旁劝道。 “她自然是窝囊废。”曹千怜紧握着拳头“这些日子我们做的事没漏,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只要柳氏不说就无妨,但她要是说了,就别怪我对婉瑶下手!” 此时的她面容很狠厉,完全没了往日在苏耀身边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是个母夜叉。 这个家里若说谁最好欺负,那肯定是倾宁轩那对身体不好的母女,曹千怜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因为外头那人非逼着她拿钱出去,她也是实在没办法,想着苏耀已经对柳荷没有感情了,苏婉瑶他也不疼,就算是截了她们的月例又如何? 尤其令她自信的是,苏耀一直站在她这边。 可这小半年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苏耀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不像往常一样见她落泪就心疼,也不会任凭她做出什么错事都原谅了。 “素凝苑那个老贱妇,常熙斋那个老妖婆,还有沁竹轩那三个死丫头,我和你们没完!” 八十五:帖子 年节没几天,秦曼柳和程远怀就说要回去祭拜祖宗,不便久留,况且来的早,算算日子也住了挺久的了,不好再待下去。 盛家的又来宴请苏家的姑娘公子们去宁味楼一聚,程涛自然也是去了的,苏浅瑶从上马车去一直到回到沁竹轩,脸颊一直是红的,盛常煜也是如此,回去还被淑阳郡主训斥了没出息,不过这些苏家人是不知道的。 苏惠瑶听说盛常煜又同苏浅瑶一起吃饭,简直是要气歪了牙,这天拿了亲手做好的热腾腾的栗子糕到余鸿苑。 余鸿苑中有一种悠闲自在的感觉,不似别的院子种的大多是梅花和竹子,在冬天还能添些颜色,余鸿苑中种了好些的松树,倒是别具一格。 “惠儿给爹爹请安!”苏惠瑶捧着食盒小心进门,见苏耀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也没多打扰,只是将食盒放在了桌旁,便小心的坐了下来,一声不出。 苏耀见女儿来了,又简单写了几笔,接着看向半开的食盒盖子中冒出的丝丝热气,和栗子独有的栗香,这会儿倒是想吃了。 “难为你这么冷的天还守在厨房。”苏耀拿出一块栗子糕来“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夏天也就罢了,冬天天寒地冻的,别累着你。” 苏惠瑶淡淡一笑“伺候爹爹怎么会累呢?惠儿不怕冷不怕苦,只怕爹爹吃着不合口。” “嗯,嗯,合口合口。”苏耀赞赏道。 见时机成熟,苏耀的心情还算不错,苏惠瑶站起身替他到了盏热茶“爹爹,听说今儿姐妹几个和程家表哥一起到宁味楼去了?” 苏耀不理会,随口答应一声,没在意她话里的试探。 “那宁味楼人多嘴杂,不会对姐妹们的名声不好吧?” “那盛家公子是你五姐姐未来的夫婿,何况他在迎秋湖都当众说了,无论怎样将来浅儿也是要嫁进盛家的,有什么可议论的?再怎么人多嘴杂也说不过这个理儿。” “是是是。”苏惠瑶将茶盏放在他胳膊旁“可是其他姐妹不同,十妹妹十一妹妹是府中嫡女,名声金贵,十二妹妹年岁小,别人家岁数那样小的姑娘可是极少出门的。” 一听见她提起了苏婉瑶,苏耀眉头一皱,倒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婉儿身体不好又不爱说话,姐姐们带她出去解解闷这是好事,倒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往日里离她八丈远,难怪她不同你亲近!” 苏惠瑶一时委屈,眼泪泛出眼眶又被她适时擦掉。她想营造出自己难过却不想让父亲担心,又要故意让父亲见着她抹泪的样子。 “惠儿疼十二妹妹疼的像什么似的,可实在是婉儿她同其他姐妹亲近,尤其是沁竹轩的姐妹,惠儿瞧着她们倒像是亲姐妹,把我和三姐姐刨出去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沁竹轩中住的都是嫡女,那苏婉瑶同她们亲近是为何?苏惠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聪明人,她的话已经点到这份儿上了,他应该是懂了。 接着她又说“女儿也是为家里的名声担心,上次在迎秋湖那个登徒子的出现也是将我吓了一跳,姐妹们还都以为是我做的,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要重视起来名声的事儿不是?” “你想说什么?”苏耀抬头问她。 这一句一句的,真当苏耀是个任她摆弄的傻子呢?再容易被迷惑这功夫他也反应过来了。 “惠儿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而已…”苏惠瑶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书桌上。 “罢了,这事我自有想法,你出去吧。”苏耀不悦的擦了擦她眼泪滴到的位置,见她不走又抬头道“还杵着做什么?” 离开余鸿苑后,苏惠瑶气的两只手狠狠的绞着帕子。 程家的要走了,临走前秦曼柳与她妹妹说了好些,让她不要太心软,曹氏那样的该收拾就得收拾,任她闯祸可还行?还有几个孩子也要看护好了,千万别让曹氏母女害了。 这只有自家娘家人才能说的话,句句都说进了秦曼槐的心里,她感激的笑笑,流着泪将他们送走了。 要说秦曼柳离开,最开心的就属曹千怜了。平常秦曼柳在就好像刻意与她不对付一样,她一流泪秦曼柳就出来一套说辞,本来苏耀已经心软了听见她的话就变了脸。 眼下这个宿敌走了,下次见面还不一定是明年后年呢,没什么可怕的了。 “姑娘,庆德候府发了帖子,邀几位姑娘后天去西山赏梅。”璃笙说。 苏韵瑶接了帖子看了一眼“帖子没说都让谁去,怕是不好办吧?” 确实,如果帖子上指名道姓的说让谁去,这她们才好去,如果没写名字,那是姑娘们都去呢?还是个别的姑娘去? 但这事现在已经不由苏韵瑶自己做主了,她总得请示了大夫人和老太太才是。 “西山啊?”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西山倒是风景不错,有山有水的,尤其是冬天梅花开的时候,难为庆德候府有心,还给咱家送了帖子。” 早上请安时,几个姑娘都在。 “那都有谁想去啊?”老太太问。 早听说了上次何家盛家和苏家人一起去宁味楼的事了,八成这次盛家盛常煜也会去。 若是不去,何家那两个公子也不错。 苏惠瑶当即就心里活跃起来,暗暗发誓必须要去一趟。 “祖母,何家念宁姐姐一向同孙女交好,这次孙女和五姐姐十姐姐想去,您看成吗?”苏韵瑶笑的很甜,问道。 老太太点点头“成成成,你们仨都去,锦儿也去吧,平时你不声不响的,到了外头和姐妹们好好玩玩。” 苏锦瑶起身行礼。 苏婉瑶这些日子和沁竹轩几个姐姐感情越发好了,听见能出去玩,她倒是也想去。 老太太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道“婉儿也想去?那就一同去吧,墨儿韵儿,你们几个可得看护好妹妹。” “孙女知道。”几个姐姐一起起身行礼。 大房的几乎都点了名字,怎的就没叫苏惠瑶和苏玉瑶呢? 这苏惠瑶可就坐不住了,委屈巴巴道“祖母,孙女也是许久没出门了,这次让孙女也去吧,和姐妹们一同散散心。”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嫌弃“你年前不是刚跟人家赏过灯吗?” “孙女上次好心办了错事,这次孙女不会再多嘴多舌了,还望祖母成全。”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清楚她的几斤几两,若是家里传出去什么苛待庶女,那名声可不好听。但就这么放她出去,老太太又不情愿。 “你且去同你父亲说,他若是同意了我就无二话。” 果然,当天晚上去赏梅的几个姑娘的院子就得了消息,说是七姑娘也会去,而二娘子病了,三姑娘要伺候她,就不跟去了。 估计是曹千怜又以装病为代价,骗的苏耀同意了让苏惠瑶去。 苏韵瑶早知是这个结果,披着厚厚的褂子翻了一页书,并没说什么。 “姑娘,还有一件事。”璃笙走近小声道“在厨房伺候的平儿同奴婢讲,招露前两天被七姑娘叫去了别处,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您觉得会不会是…” “早在我将她赶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苏韵瑶并没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露不念旧情,也怪不得我处处防着她,七姐姐能给她真金白银的好处,那她愿意给七姐姐办事,也不奇怪。” “那姑娘就不怕招露连同七姑娘对付您?” 苏韵瑶放下手中的书“说到底招露不过是一个二等侍女,她并没怎么近身伺候过,也不知道我的什么事,如果真要想什么法子对付我,恐怕就是栽赃或者冤枉吧。” “那姑娘可小心些,奴婢叫平儿好好看着招露,以免她下手。” 苏韵瑶点点头,现在火烧眉毛的并不是招露,而是去西山赏梅。 曹千怜根本没把苏浅瑶放在心上,她只当苏浅瑶是个病秧子,性格又软弱又胆小,能有什么出息? 只不过这几次害她不成,都是有苏韵瑶在旁边相助罢了。 想到这儿,曹千怜坐直身子,叫来了苏惠瑶。 “女儿,你在厨房找的那个侍女可好用?” 苏惠瑶点头“她说了不少沁竹轩的事,但都不是什么可利用的,人倒是好骗,给她两个簪子就吐出来一堆。” “既然她说的话没有用,那咱们让她的话有用就是了。”曹千怜的眼神在烛火旁尤其吓人。 苏惠瑶了然的点点头“招露是伺候十一妹妹的,五姐的事她未必知道的多,娘的意思莫非是?” “你五姐不过是一滩泥,根本不用咱们费心收拾,而墨瑶那个丫头一根筋,蠢才一个,沁竹轩也就那个十一丫头难对付了些,可你想,咱们若是将韵瑶弄倒了,沁竹轩还有谁能蹦跶了?” 苏惠瑶阴险一笑“娘和女儿想到一起去了,这会儿三姐姐还因为在迎秋湖,韵瑶打她巴掌的事生气呢。” 八十六:梅花 “敢打我的女儿,就得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斤两了。”曹千怜笑容很深,其中的自信不言而喻。 赏梅的早上很冷,苏浅瑶多穿了一件袄子,显得上半身有些发胖,更衬得她脸又小又白净。苏墨瑶好像完全不怕冷风一般,这会儿在兴高采烈的琢磨玩什么吃什么,可以说是让赵妈妈操碎了心。 苏韵瑶一向不用人担心,穿了一件鹅黄色绣白玉兰的袄子,下头一条同色的蝴蝶花式长裙,斗篷还是往日常穿的那件,没什么特别。 可和其他姑娘一见面,就显得苏韵瑶没诚意了。 苏惠瑶今天可以说是盛装出席,上身紧领金橙色绣牡丹的袄子,下身紫贵迎香长裙,斗篷是珠锦面儿小紫花的斗篷,头上一支凤穿海棠步摇叮咚作响,发髻后头由一支红俏弄蝶金钗固定好,看得出为了今天的赏梅宴她是下了功夫的。 见到她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苏墨瑶不悦的撇了撇嘴“净学的狐媚子功夫,咱也不知这是去勾搭谁。” 一行人一起往府外走,苏惠瑶颇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样子“十妹妹这话说的,知道的是你为咱们苏家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算出去丢苏家的人呢,好生打扮一下也算错了?这个家莫不是十妹妹当家不成?父亲都没说什么,你又管的哪门子事?” 苏墨瑶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愤愤道“我可与你不同,你一心攀高枝,也不知道那贵族人家的子弟能不能看上你,瞧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儿!” “你是嫡女,岂是我一个庶女能比的?”苏惠瑶故作委屈,又冷笑着说“不过是你命好些罢了,说不定私底下怎么污遭呢,怕是大夫人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吧?也是,像你这模样性情的,又有谁看得上?” “那难道能看得上你?”苏墨瑶气的想同她争执,但眼看着到了马车前头,也就不说了。 苏婉瑶是一定要跟着苏浅瑶的,而苏墨瑶又是个急性子,放她同苏惠瑶一个马车,怕是要打起来。 所以苏韵瑶、苏惠瑶和苏锦瑶,坐在了另一个马车中。 西山离的不算太远,夏天去还算近,冬天路不好走,路上耽搁的时间就久了些。 苏惠瑶瞧了瞧苏韵瑶,冷笑一下,又看了看苏锦瑶,只觉得她愚笨的很,神情木讷脑袋也不灵光,和自己完全不能比。 不说她自己有多么美若天仙,但苏惠瑶清楚,在苏家这么些姑娘里,自己的容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么多学问有何用?倒不如本分些,勾住男人的心,这才是正道。 自己家官人守着妻子,总不能整天谈天说地的论诗词歌赋吧,夫妻两人不能做一辈子的啃书虫,那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还是自己母亲说的对,没事绣着东西,既能表现自己,又能栓住丈夫的心。 苏锦瑶那个蠢的,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苏韵瑶不过是个小豆子,等她长起来,自己早就嫁人了,不足为惧。只要她不搅和自己的好事,那她也会稍稍手软些,但她若是执意插手,也别怪苏惠瑶不顾姐妹的情分,让她翻不得身! 思绪回到现实,马车停在了山脚下,几个姑娘需要步行到半山腰处,那儿的梅花开的好。 苏惠瑶咽了口口水,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想到盛常煜在上头,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向上走去。 因为上山的路有很多雪,马车没法儿上去,山下一群赏梅赏雪的人哀怨连连,有好多人家都选择了原路返回。 白茫茫的山间,山顶似乎罩着一圈浓雾,不知是飘的雪还是什么,隐约可见半山腰处一大团一大团的火红,想来那儿开的红梅定是惊心动魄的。 苏墨瑶来了精神,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走,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体力就用光了,得靠春笋柳芽两人‘扛着’往上走。 原本她一马当先,这会儿其他几个姑娘都超过她了。 要是平常苏惠瑶早就走一步喘一下,走两步叹一声累了,可如今前头是她大好的姻缘,显然累不着她,其他几个姑娘和侍女都觉得诧异的很,这七姑娘今儿是怎么了?一点儿都不正常。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才瞧到一个棚子,虽是在半山腰搭的却不简陋,四面都由厚厚的帘子遮挡住,里头生着地龙烤着炭盆,还有好吃好喝热茶果子,倒是舒坦的很。 何念宁已经在这儿等候多时了,听见侍女说见着苏家姑娘了,连忙站起身往出走。 “韵瑶妹妹!墨瑶妹妹!浅瑶姐姐!”何念宁小跑着奔出来,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却是率真的可爱。 苏惠瑶撇撇嘴,眼神飘向她的身后,却一点盛常煜的身影都没瞧到。 不仅如此,何家的何慕尘和何慕淮两个公子也没来。 “我都在这儿等了好久了!”何念宁笑着‘怪罪’道“再来晚些我可要自己上山了!” “念宁姑娘。”苏惠瑶从后头走来“今儿就您一个人?” 何念宁认得她,对她很反感,但看在苏韵瑶等人的面儿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哪里是我一个人,我还带了侍女和小厮,姑娘你眼神儿不好?” 当即苏惠瑶就黑了脸,自己辛辛苦苦准备,好不容易上了山,结果告诉她公子都没来? 那今儿累个什么劲儿? 苏惠瑶气愤的转过脸去,面色再也装不出高兴和冷静了,气呼呼的样子活逗笑了苏墨瑶。 “就她那个德行还想攀高枝,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但来已经来了,现在回去不是落人话柄吧?苏惠瑶只得硬着头皮,掀起帘子进了棚子。 几人在棚子中喝了些热茶,暖和了些,这才准备继续往上头走。 山头上的梅花淅淅沥沥落下些花瓣来,红的似火白的似雪,粉色分外可爱,一阵风吹来花瓣打着旋飞起来,美极了。 “这儿可真是赏梅的好地方!”苏韵瑶不禁赞叹道。 何念宁拉着苏韵瑶的手“我前几年经常来,这两年梅花开的相对少了些,就不经常来了。” “听说这儿的梅花宴特别出名,念宁姐姐可备了?”苏墨瑶只想着吃,问道。 何念宁大笑两声“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叫你出来玩还能饿着你不成?梅花宴早就准备好了,就知道你念叨!” 苏惠瑶嗤笑一声,心想这苏墨瑶记吃不记打,整天想着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无所事事,不知所谓! 众人一齐往山上走,山路弯弯曲曲,有的地方被雪掩盖了起来,几个姑娘姑娘搀扶,走的也不算慢。 苏惠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后,扶着小卉和小蝶嘟着嘴,像有人欠她钱一般,一点也没了方才大步流星的气势。 “对了,你家大哥哥要成亲了吧?”苏韵瑶问道“宁国公府等开春就要来我家下聘了,也不知五姐姐和你家大哥哥谁先成亲。” “我猜是我哥哥。”何念宁小声道“下了聘还要合八字呢,怎么也不会太快。” “那倒是。”苏韵瑶坏笑一下,看向身后的苏浅瑶。 苏浅瑶是显然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的,不然这功夫脸都得红透了。 梅花宴摆在屋子中,与外头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屋里说话不会有哈气,不会觉得冻手冻脚。 这儿的师傅上了几盏梅花酿来,说是将梅花花瓣摘下来腌制,再将落在梅花枝头上的雪取下烧开,酿出来的酒有一种清甜的味道。 这酒已经是去年的了,年头越多越好喝,今年的怕是要留到明年喝了。 梅花酥和梅花烙一个酥脆可口,一个软软糯糯,一个令苏墨瑶钟意,一个让苏浅瑶喜欢。 还有梅花腌制的酱菜,难得梅花没有甜味,用的是辣椒酱和盐制的,和其他几道吃食不同。 最令众人喜欢的是一道叫雪梅蛋花羹的菜,一个圆形底的盅子,里头打散了几个鸡蛋,盅壁和鸡蛋上放上梅花和调料蒸出来,味道别具一格,新鲜的很。 “难怪念宁姐姐宁可受着累也要来,原来是这儿的梅花宴好吃!”苏韵瑶一下看到了关窍“若是没有这梅花宴,想来念宁姐姐才不回来呢!” 何念宁一瞧被掀了老底,笑着骂道“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要知道就不见你来了!” 苏惠瑶盛了一勺羹在碗里,有些食不知味,眼神在几个姑娘身上来回游走。 令她不解的是盛家居然没来!别说是盛家,就连何家的公子也没来,这怎么可能? 越想越生气,她用筷子插了一块梅花烙在自己的碟子里,声响将苏墨瑶吓了一跳。 “七姐姐你怎的如此气儿不顺?别是心思落了空,在这儿拿吃食撒气吧?” 本来就生气的苏惠瑶哪里听得这样讥讽的话?当即就站起身来“我身子不舒坦不成?” “看姐姐这样子也不像身子不舒坦啊。”苏墨瑶勾起嘴角笑了笑“要是不舒坦大可以不来,又不是妹妹我让你求爹爹跟着过来的。” 八十七:木人 苏惠瑶瞪了她一眼,坐了下来一语不发。 外头起了风,如雪一般颜色的花瓣夹杂着些许火红,被风吹落在冷风中,无依无靠,孤独又热闹的打着旋儿。 这梅花酿虽有一年的年头,酒劲儿却不算大,苏浅瑶吃了两杯也没见怎么样,倒是苏惠瑶一时气愤,连着灌进肚子五六杯,这会儿脸已经有些红意了。 “七姐姐别喝太多,仔细回家爹爹生气。”苏锦瑶见她这般,忍不住劝道。 谁知苏惠瑶却不领情,还推了她一把“你在和谁说话?你姐姐我坐在这儿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苏锦瑶一时语塞,难道她真的醉了?才几杯梅花酿而已,不至于吧?明明记得她酒力还不错,不像几杯清酒就醉的人啊。 可既然人家不领情,回去被不被爹爹训斥也不关苏锦瑶的事,她见七姐姐油盐不进,自己一扭脸吃梅花酥去了,才不管她。 下午时众人都打算回去了,正在往山下走时,忽然见到了苏府的家丁。 看他们的样子慌慌张张,且不是几个姑娘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几个,应该是从府里赶过来的。 “这是怎么了?”苏惠瑶嘴角勾起一抹不容易被察觉的冷笑,故作担心的问“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为首的喘了口气,累的直捶胸口,只说了句“姑娘们请快些回府,主君让小的来催催你们。” 好好的却又不说为何,怎么就要快些回府了? 苏韵瑶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想,暗叫不好,再转脸去看苏惠瑶,果然,她的眉宇间满是幸灾乐祸。 如果不是她又想了什么主意对付自己和姐姐们,那就是对付母亲了。 “念宁姐姐,你看我父亲担心咱们安危,让快些回去,这就走了,有空再来跟你玩,你也快些回去,注意安全。” 何念宁察觉到了她的慌张,握紧了她的手“你也注意安全。”接着在她耳边小声的问“怎么了,用不用我陪你回去?” 有外人在,事情还能好处理些,若是真对苏韵瑶有什么不利的事,苏耀也不好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儿处罚。 但苏韵瑶显然想的多,何念宁能呆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再说她也是大家闺秀,不好赖在别人家,若是父亲派人将她送回庆德候府,那她这次陪同回去又有何用? “念宁姐姐,你的意思我懂,但要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你去也无用,倒不如我自己面对,如果你担心,几日以后递帖子到苏府看我就成。”苏韵瑶拍了拍何念宁的手背,小声道,示意她别担心。 何念宁思绪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马车一路回到苏府,刚下车就见府门前站了苏耀身旁伺候的小厮,一个个都黑着脸,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等苏韵瑶问什么,一个小厮就站了出来,说让她去余鸿苑。 若是真有什么事,难道不应该去常熙斋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说吗?这样一来,苏韵瑶更加确定了,曹氏母女趁着她不在家的间隙,一定是做了什么。 秦曼槐姗姗来迟,刚要出声,却被别的小厮拦了下来,秦曼槐只得对苏韵瑶眨了眨眼,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接着跟在身后,准备一起到余鸿苑去。 “大夫人,主君说要同十一姑娘单独谈,您…”那小厮也有些头疼“您还是别难为小的了…” 秦曼槐叹了口气“罢了,我一会儿再到余鸿苑,韵儿,你去吧。” 苏墨瑶和苏浅瑶一脸的担心,苏锦瑶拉着苏韵瑶的手不肯松开,苏婉瑶更是想到了定是二娘子又折腾出了什么事来陷害她十一姐姐,心慌的脸都白了。 “十一妹妹,既然爹爹着急,那你就快去吧,让他等着你可不大好。”苏惠瑶阴阳怪气的说。 苏韵瑶不同她多纠缠,转身跟着几个小厮到了余鸿苑。 刚进苏耀的房间,只听一声脆响,一个小人样式的木头被扔在了地上,滚落在苏韵瑶脚边,吓了她一跳。 “跪下!”苏耀阴沉着脸,恶狠狠道。 苏韵瑶低头瞧了瞧那木人,心里自然了解几分,淡定道“父亲这是做什么?” “我让你跪下!”苏耀拍案而起,气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 苏韵瑶只得跪在地上。 “这东西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女儿不认得这个。”苏韵瑶目视前方,不与父亲有眼神上的接触。 “这东西是在你屋里搜出来的,你告诉我不认得?”苏耀猛地上前两步,举起手就要打苏韵瑶。 “女儿确实不认得,一次都没见过,至于什么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更是无稽之谈!” 啪!一声脆响,苏韵瑶只觉得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被苏耀打的歪了身子,又忍着痛跪好。 “我知道你素日不待见二娘子,连同玉瑶和惠瑶也惹你厌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这种事情,我养出的女儿就是这样?你真是让我伤透了心!” 苏韵瑶捂着脸,淡定的抬头,眼中仿佛冒着火,又仿佛有天大的委屈,眼泪充斥着眼眶,却一滴也没落下来。 “父亲可真是有意思呢,曾经二娘子派人给女儿饭里下毒没见您这般,暗地里找人抹黑五姐姐的名声也没见您这般,如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木人您就对女儿大打出手,您说失望,女儿又何曾不失望?” 苏耀气的怒瞪着眼睛,抬起手又要打一巴掌,可对上女儿的眼神,他却又下不去手了。 “女儿自知爱护家里,爱护父母亲人,可父亲今日这般,那就是将天底下的委屈都扣在了女儿身上!” 苏耀冷笑一声,放下了手坐回椅子上“这木人的来历你不清楚,那我问你,怎的偏偏二娘子病的如此严重,又怎的来了的道士指出你沁竹轩有阴毒作祟,这木人又为何出现在你的房间!” “自然是有人栽赃!”苏韵瑶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 父亲的这几个问题,可以说是点醒了苏韵瑶,让她清楚自己没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先是二娘子用计请来了道士,道士指出沁竹轩不对劲,搜查之时发现了这木人,接着告知了父亲。 见父亲不出声,苏韵瑶反问道“父亲可想过,为何非要挑女儿不在时那人出手,先是骗您请来了道士,接着又顺理成章的从沁竹轩搜出了这东西,难道您就没怀疑过?为何每次二娘子犯错时您都打死不信?为何女儿连一句申辩都没有就挨了您的巴掌?” “你的意思是二娘子栽赃了你?”苏耀怒火中烧,又站起身来“她现在缠绵病榻,早晨咳出了一帕子的血,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如此栽赃,宁可牺牲自己的身体?你糊弄谁呢?” 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又反问道“父亲只说二娘子同您说了什么就是,人证、物证女儿都要知道,就算是死,女儿也要知道是谁活活害死了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门被从外头打开,冷风瞧准时机钻了进来,让苏韵瑶火辣辣的左脸颊感受到了一丝凉爽,接着门又被紧紧的关上。 她回头一看,果然,地上跪着深低着头的人,就是被小厮押进来的招露。 “主君!主君奴婢不敢撒谎,是姑娘!”招露指着苏韵瑶“奴婢跟着姑娘伺候时,就见她经常一个人在屋里,就连璃笙都进不去,奴婢觉得奇怪却不敢问,可有一天姑娘让奴婢去偷两根二娘子的头发来,这奴婢哪里做得?可奴婢不做姑娘就斥责打骂,奴婢没法子,向映霞居的侍女讨了两根粘在二娘子斗篷上的头发给了姑娘,从那日起二娘子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差了,奴婢猜出了一些苗头,趁着姑娘不在偷进了房间,找到了这个…” 地上的木人刻的和曹千怜有六分像,上头还写着她的生辰八字,两根发丝闪着光一般缠在木人上。 招露指着那东西,继续说“奴婢怕极了,不巧被姑娘发现了,姑娘怕奴婢说出去,就将奴婢交给了大夫人处理,大夫人也怕奴婢说些什么,就将奴婢打发到了厨房做粗活…” 声泪俱下的表演,像是被曹千怜亲身传教了一般。 苏韵瑶冷冷的看着她,半响,冷笑一声。 “招露,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 招露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半天才答“回姑娘,没十年也有七八年了…” 苏韵瑶又问“那你既然跟了我这么久,怎能不知二等侍女是不能进屋伺候的,就连端个茶送个水都是由一等侍女在屋里接了送进去,你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招露脸色发白,但还是答应了。 “那既然如此,哪来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一说?你连正屋进去的次数都很少,怎能知道我在自己房间里做什么?又怎么知道璃笙在不在?莫不是你偷窥我?” “不不不!奴婢不敢啊!” “不敢?”苏韵瑶冷笑着“我看你是敢的很!” 八十八:失望 苏韵瑶跪正身子“父亲,招露往日里在沁竹轩大呼小叫,仗着在女儿身边伺候多年,完全不把璃惜璃笙这样的一等侍女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对二等侍女们呼来喝去,对待三等侍女打骂是经常事儿,这样的侍女留在女儿身边,究竟是伺候人的还是当祖宗的?” 苏耀沉着脸,继续听她说。 “沁竹轩里的人都能做见证,她们对招露都是怨声连连,父亲若是不信随便提来几个问详细了就是!” 招露磕了两个头“主君您救救奴婢!沁竹轩都是姑娘手底下的人,她们说的话不能作数啊!” “那我再问你。为何你得知了这种要命的事,大夫人做的不是要了你的命,也不是把你发卖出去,甚至都没将你赶到庄子上做粗活,而是让你全须全尾毫发无损的在厨房伺候,你是想告诉我我娘大夫人她是脑袋蠢的吗?” 苏韵瑶的声音越问越大,吓得招露连头都不敢抬。 确实,将招露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留在府里,就算是苏耀都不会这么做的,那属于在自己身边放了一把随时会割伤自己的刀啊! “父亲,招露到厨房伺候没几天,七姐姐和三姐姐就到了厨房给父亲做果子吃,如果真是栽赃那这全说的通了,父亲只要查问一下厨房的人,问问两位姐姐有没有和招露接触过。” “你当我是来给你断案的?”苏耀的语调异常的冷静,却又一字一字的敲击着苏韵瑶的耳膜。 是啊,他既然将自己叫来,那多半是信了曹千怜的。 人证说的有模有样,物证也是在自己房间里的,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呢? 这时候苏韵瑶才意识过来,父亲有多么的疼爱曹氏,就算她做了再多的错事,只要她说自己被冤枉,那就是被冤枉,反而她想栽赃谁,随随便便吐出几口血就能让栽赃坐实。 这一瞬间,苏韵瑶就好像被冰水浇了全身,就连心都是冷的。 “玉瑶和惠瑶绝对不会害自己的母亲,这东西道士说邪祟的很,一个不注意就会要了命!你当她们是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 “若真是我做的,我宁愿一个不注意就要了她曹氏的命!”苏韵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袖角。 这是她十多年以来第一次顶撞父亲,第一次同父亲喊。 她也说不好是为什么,是怨恨?是无奈?是担心自己被栽赃?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知道的只有现在心里很难受,犹如刀绞一般。 苏耀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会这样,一下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个逆子!你反了天了!” “我叫您一声父亲,可您宁愿冤死女儿也要让别人反天,如今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训斥我!”苏韵瑶屏住呼吸,准备接着下一巴掌。 苏耀也真不惯着她,这巴掌打的比方才的要用力的多,直打的她头昏眼花,倒在地上。脸上仿佛被烙铁烙过一般,疼的不敢伸手触碰。 门又一次被打开,老太太在秦曼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巧看见倒地不起的苏韵瑶,当即就动了怒。 “你要做什么!” “儿子在教训这个蛇蝎心肠的不孝女!”苏耀没给母亲面子,怒气半分没减,倒是对秦曼槐吹胡子瞪眼的,他知道老太太是她请来的。 “好啊,莫名其妙弄来个道士,然后什么也不跟我说,这会儿在这动用私刑,好得很,好得很!”老太太边走边说,袍袖狠狠一甩,箱盖上的花瓶重重落地,摔的粉碎。 秦曼槐满眼眼泪,扶起了苏韵瑶,看着她红肿的脸哭的不能自已。 “官人你为何如此狠心?今天的事摆明了说是栽赃,你连详细都不问就如此?” “她自己承认了!”苏耀指着苏韵瑶“她自己承认的!承认想害死二娘子!” 苏韵瑶看着自己的父亲,两人四目相对,她眼中泛过一丝寒意,让苏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女儿何时承认的?女儿并没害二娘子,这一切都是她栽赃给我的!再说,她以前在菜里下毒,想借此毒死我们姐妹三个,那个时候父亲您在哪?舍不得打她们舍不得骂她们,甚至连禁足也是您求东求西给解了的,难道在父亲的心中,我们全家的命和名声都比不上二娘子和两位姐姐吗?那若是如此,女儿也没必要留在这儿,有人栽赃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身后有人惹不起!可怕的是那人被蒙蔽了眼睛!” 苏耀听见这话,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原本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她说这话可能没什么,一听一过也就罢了,但此刻老太太和大夫人也在,她们不会装听不见。 “当初曹氏用肮脏手段进了我苏家门,我本以为那时你就能看清她的为人,这些年来她好事没做过坏事没少做,你自己说,背地里求了大夫人几次?每每大夫人在我这儿求情我都烦躁的很,那时候对大夫人也不待见,可你有半分记得大夫人的好?你可有半分觉得她的女儿都是心思纯良之辈?”老太太几乎是半吼着说,说完猛地咳嗽了两声。 “母亲您别动怒。”苏耀声音软下来。 “既然你信二娘子,就当我这个老太太是死的吧!全家都不信的人就你一个人信,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她的不对还是全家人的不对!”老太太拍了拍桌子,话里颇有一种苦口婆心的意味。 苏耀沉思一会儿“那既然如此,事情解决了也好,那就让韵瑶说清楚。” 苏韵瑶原不想再与父亲争辩,方才的一席话,早已经让她伤透了心。 但秦曼槐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示意她说。 是啊,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个冤死鬼吧? “祖母信奉佛教,什么时候咱们苏家轮到道士上门了?二娘子若是主动提起那她就是不孝!” 苏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提出找道士来的,是曹千怜身边的侍女杜鹃,说她家娘子得的病很邪性,大夫也治不出个所以然来,问苏耀是不是有什么邪魔作祟。 这种想法他虽然马上打断,但也在他的心里落了根。 后来曹千怜求他去请个道士来,说侍女喜鹊在道山有熟人,这才将那道士请了来。 苏韵瑶继续说“想来父亲若是再找那道士肯定是找不到的,与其说他跑了,或者说根本没这样的人,因为大局已定,没人会怀疑他,只要冤死了我,谁还能去查那道士有没有问题?” “你胡说!”苏耀口不对心道“那道士是我派人请来的!还能有错?” “可您请来的不是随便找的,而是特定的那个人,是二娘子让您找的那个人!” 老太太在一旁冷哼一声,苏耀低着头,半天不肯抬头。 “还有,招露同二娘子是一类人,她在沁竹轩当着女儿的面儿装可怜,当着其他侍女神气的很,这样的人留在沁竹轩有何用?若是她真知道女儿的事,那干脆将她赶出府好了,为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非是两位姐姐到厨房之后才出事?又为何是女儿不在的时候?难道父亲不好奇吗?” 见苏耀不出声,苏韵瑶挺着嘴角被打破的疼,索性说个清楚“女儿房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木人,二娘子给您设计后,要么是收买了我房里的丫头,要么是趁我不在您派人搜查时有坏心思的人放的木人,这么简单的事您都看不透吗?” “我是你爹!你是在骂我蠢吗?”苏耀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苏韵瑶摇摇头,但心中已经骂了他千百遍蠢。 “无论有人栽赃你也好,还是谁收买了谁也罢,不可能有人会伤害自己,那是会要命的事,你当二娘子没脑子?”苏耀的语气依然不善“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提了!” “为何不提?”苏韵瑶错愕的抬头看他“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您不为我做主?” “谁知道你是不是被栽赃的?说不定是你做的早想好了说辞而已!” 苏耀不是完全的怀疑曹千怜,虽然心中隐约感觉曹千怜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愿意那样想。 倒是自己的女儿,他觉得有亏欠,方才那两个巴掌都是使了力的。 但如果不是女儿委屈,那就只有曹千怜和其他两个女儿委屈。 苏耀无法决断,事已至此,倒不如借坡下驴,这事到此为止就好了。 但苏韵瑶如今心如死灰,就连辩驳都不愿了。 秦曼槐气急了,一改往常温柔的样子,指着苏耀道“好!好的很!官人你如此绝情,就为了二娘子甘愿牺牲咱们的女儿对不对?我姐姐说的是啊,万万不能放过她,不然铸成了错就是大错,有我后悔的那天!我告诉你,不仅是韵儿对你失望,我更是对你失望透顶!以后你休想让我管曹氏一下!” 话必,秦曼槐扶起苏韵瑶,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余鸿苑。 老太太冷眼瞧着他,剜了她一眼,也跟着周嬷嬷走了。 八十九:闭门 余鸿苑转眼间只剩下了苏耀一人,像是孤家寡人一般,侍女通通赶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唤身边的秋力进来。 “秋力,你去找找那道士,跑了也好死了也好,我一定要找到他!” 秋力是苏耀最信任的人,打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虽然不像亲兄弟那样没大没小,但秋力对他的敬重他是感觉的到的。 “是,主君。”秋力低下头掀着帘子离开了余鸿苑。 苏韵瑶肿着脸回到沁竹轩,可将其他人吓了一跳。苏浅瑶当即就哭了出来,赵妈妈忙里忙外的拿冰块,拿帕子,苏墨瑶紧紧的握着苏韵瑶的手,打算到余鸿苑去给她讨个公道。 秦曼槐更是伤心难忍,搂着女儿们痛哭流涕。 “娘,您别难过。”苏韵瑶扯着嘴角笑了笑“女儿没多疼的。” “娘知道,你是心里难过!”秦曼槐哭的更凶了“都怪我心太软!都怪我!” “怎么能怪娘呢?曹氏将父亲蒙蔽了,与您何干?”苏韵瑶强忍着嘴角的疼痛,用帕子擦掉了母亲脸上的泪。 “以后你们都离映霞居那几个远点,听见没?”秦曼槐声音恢复了冷静,眼中却还是满满的心疼“你们是碍了曹氏的路了,所以她才处心积虑的对付你们,现在想来,浅儿成亲之前这种事怕是会接连不断,不会完啊!” 苏韵瑶淡淡一笑“以前有什么事父亲还会信我几句,就算不用什么证据也能辩驳清楚,可如今曹氏生命垂危,他就真的不管不顾谁都不信了!” 当天夜里,常熙斋就传出了老太太生病的消息,苏耀本有心进去看看,但却被周嬷嬷拦住了。 周嬷嬷只说“主君如今该关心的不是老太太,而是大房二娘子,老太太说了,以后这府上的人是死是活都同您无关了,您只要守着二娘子和两位姑娘就成。” “怎么能这么说呢?”苏耀软着脸,一点怒气也不敢有“人伦纲常,万万没有母亲生病儿子还顾及其他的道理,您就让我进去吧,好给母亲当面认错。” “主君不必了,老太太说您也病了,十一姑娘想治好您却被您弄的失望至极,如今她病了也不需要您的关心。” 常熙斋的大门被关上,只剩苏耀一人留在外头,冷风习习,吹的苏耀一个寒颤。 赵妈妈心疼的给苏韵瑶上着药,嘴里还念叨着“主君怎能如此心狠?三姑娘和七姑娘犯下那么多大错也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火,下手这么狠,要是再多挨两巴掌,怕是姑娘要破了相啊!” 苏韵瑶心中寒凉,却还是安慰道“妈妈别担心,我这儿是小伤,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璃笙凑近说“主君方才去了老太太那儿,但吃了闭门羹。” “父亲惹了家里上下的怒火,怕是祖母一时半会不会原谅他的。” 璃笙点了点头。 苏韵瑶猛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赵妈妈,璃笙,你们可觉得咱们院子里谁最近古怪些?” 赵妈妈想了想“并无什么古怪的地方。” “有人趁我不在将那木人藏到了这儿,我不知是父亲身边的人动的手脚,还是我院子里的人。” “如果真是姑娘院子里的,那可就可怕了。”璃笙边说边回想着“能出入您房间的除了奴婢和赵妈妈就只有颂音了,但那丫头近几天和往常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倒是…” 苏韵瑶听见了她话里的停顿,赶紧问道“倒是什么?” “如果说木人是藏进来的,他们来搜查时将奴婢压在了院里,奴婢和颂音都进不来,要么是颂音在之前就藏好了木人,要么就是主君什么人做的。” “曹氏在家里盘恒多年,手下自然有为她所用的,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如果真的有人在苏耀身边使坏,那怕是难办的很。 第二天苏锦瑶和苏婉瑶相约一起来沁竹轩,刚看见苏韵瑶的脸,心疼的差点哭出来。 “怎么可能呢?父亲怎会这么心狠?”苏锦瑶想摸一摸,又担心她疼,赶忙将手收了回来。 “若我是三姐姐或是七姐姐,想来他就不会用那么大的力了。”苏韵瑶自嘲的笑了笑。 “十一姐姐别难过!”苏婉瑶在一旁用帕子拭着自己的眼泪“父亲会查出来的,一定会还姐姐一个清白!” 这丫头明明是让自己不难过,自己却在那哭的稀里哗啦的,苏韵瑶点了点她的额头,没说什么。 秦曼槐派秋妈妈来看望了苏韵瑶的脸,只有秋妈妈亲自来秦曼槐才放心,只隔了一夜显然不会好的那么快,但也消了些肿了。 “祖母既然病了,咱们这些做孙女的也得过去看看。”苏韵瑶边说边示意璃笙伺候她穿衣“姐妹们一齐过去吧。” 苏锦瑶有些不敢“听说父亲昨夜去都被拦下了,祖母会不会是心烦,不愿意见人啊?” “父亲是父亲,咱们是咱们,不一样的。”苏韵瑶只说。 毕竟苏耀是彻底惹了老太太生气的,自己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知道他疼爱曹氏又不能将她赶出府,老太太自己有什么法子? 这么晾一晾不见他,可以看出老太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穿戴好后,赵妈妈亲自取来一块棉布来挡在脸颊肿起的地方,以免脸受风,万一被有心之人看了去,对姑娘的名誉也有损。 老太太果然放了她们进去,第一件事就是瞧了瞧苏韵瑶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父亲也真是的,从小到大你哪里挨过这样的打?倒是没见他打曹氏那两个女儿这般下手!” 说完,她狠狠的啐了一口,逗的苏韵瑶直乐。 “祖母别为了孙女担心,大夫说了,好好保养着过几天就会好了。” “姑娘家的脸可顶重要,打坏了可怎么好?”老太太看起来还是在生气“回头让周嬷嬷拿一些药来给你送去,都是宫里流传出来的东西,用着比外头的好多了。” “谢祖母。”苏韵瑶起身,轻轻一礼。 “明明说了不用来请安,你们几个姑娘家还是来了。”老太太望着下坐的众人,大房的姑娘基本都到齐了,除了曹氏那两个。 “玉瑶和惠瑶真是不知体统,本想找个安稳顺当的人家把她们嫁出去,这辈子就图个和顺,那些个银财地位都是次要,却不想她们这么沉不住气,怎能让我不烦不恨?”老太太一想起两个孙女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又生起一股厌烦。 “祖母您是上了岁数的人,千万别生气,不然孙女怕是要寝食难安了。”苏韵瑶宽慰着说“昨天的事父亲也是被蒙蔽了,主要还是心疼二娘子,韵儿是理解的,祖母您也消消气,别为了二娘子生父亲的气。” “我要是为了曹氏,早气死了。”老太太闷哼一声。 青莲从外头走近来报“老太太,主君在外头说想进来看看您。” “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老太太气的差点站起身来“我没他这个儿子!给我轰走他!” 几个姑娘在下坐都掩了掩嘴,差点笑出声来。 叫了这么多年父亲,一直都小心侍奉,哪里想过他也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苏耀听说几个女儿去了常熙斋,老太太都让进了,所以自己也打算试试。 不想还是被周嬷嬷给挡在了外头。 “怎的我见浅瑶她们都进去了,我为何不能?” 周嬷嬷还是淡淡一笑,语气和昨夜没什么不同“五姑娘她们是称老太太心的,老太太如今在病中,看不得不开心的,您还是回了吧。” “别,周嬷嬷您看,我是母亲亲儿子,她病了我总得在身边儿伺候吧?” 话音刚落,秦曼槐从一旁走近,像没看到苏耀一般走进了常熙斋,周嬷嬷也没拦,只是冲她行了礼。 “您看这…大夫人都进去了,我为何不行?” “老奴也是听老太太的话做事,还请主君别为难,外头天冷请回了吧。” 门又一次被重重关上,气的苏耀是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树,踹的树杈上的雪落了自己一身,又气又恼,转身回了余鸿苑。 到了余鸿苑也不安生,映霞居的喜鹊前脚刚来,说二娘子头疼难忍,接着杜鹃也来了,说二娘子想见见主君,心慌的厉害,方才险些晕了过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气的苏耀是破口大骂“都给我滚出去!木人都处理了你家娘子怎的还缠绵病榻?莫不是得病是糊弄我的?都给我滚!” 两个侍女一前一后跪在地上“奴婢不敢欺瞒主君,实在是二娘子病痛难忍,那道士说了,木人被损毁的一个月内病都不一定能好利索,所以主君…” 苏耀低头看着那叫喜鹊的,沉着脸没出声,许久才问一句“喜鹊,你近些。” 喜鹊赶快跪着往前蹭了两步。 “你同那道山的小道士是何时认得的?” 一听问起了这话,喜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支支吾吾起来“主君问这话…奴婢也记不清了,好多年前的事情,这会儿都忘了…” 九十:聘礼 “我让你说就给我老实回答!”苏耀突然的一声,将喜鹊吓了一跳。 于是她只有按之前曹千怜教她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奴婢家同那小道士的父母曾经做过邻居,后来小道士家里落败,父母搬走,将他送到了道山,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奴婢去见着了他,这才得知他在那儿。” “那你们认得多久了?” “差不多有七八年了吧,或者八九年?奴婢也记不大清了。” 苏耀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打,又是一阵沉默,接着他突然问起“那我到那道山找,为何小道士不见了?道长说他坑蒙拐骗了好几家,被他逐了出去?” 喜鹊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再寻那小道士,脸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我在问你话!” “奴婢…奴婢也不知啊,奴婢和那小道士不算熟,他若是坑蒙拐骗,奴婢也不得而知啊…” “倘若你没骗我,那为何道士来了以后当即就说沁竹轩有脏东西?是不是你家娘子用的计,交代清楚!” 两个侍女跪在地上猛地磕了两个头,一直不敢将头抬起来。 杜鹃哭道“主君您英明神断!二娘子到现在还缠绵病榻疼痛难忍,今儿又咳了血,前天夜里还同两个姑娘和宵哥儿交代后事来着,若是用计何苦这般?主君,娘子她真的不行了,您可千万别再冤了娘子啊!” 苏耀紧紧的捏着拳头,他知道自己的十一女儿说的基本都是真话,可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曹氏说的就都是假话。 毕竟那小道士已经不见了,说不定他来就是为了坑骗苏家人的,那万一是曹氏也被他骗了呢? 可那样就解释不清为何他一来就察觉到沁竹轩里有东西了。 难道真的像十一女儿所说,自己身边有手脚不干净的? “你们先退下吧,好好照看二娘子,再出什么事就都给我滚出苏家!” 两个侍女连连磕头。 几天后天气暖和了不少,已经有地方的雪开始化了。 苏应宵和其他几个哥儿一同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苏耀惹了老太太生气,到现在也没原谅,依旧是不见的。 苏韵瑶的脸好的差不多了,其实没多严重,只是她的脸太过细皮嫩肉了一些,两个巴掌就打的不成了样子,肿的肿破的破,看起来吓人。 苏应宸才知道外头的事,他自知母亲骗人,陷害十一妹妹,心疼不已,问了苏韵瑶好几句安好。 旁边的苏应宵有些看不过去。 “八弟你这是怎么了,她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什么时候用得着你上心?倒是咱们娘,被她差点害死,也没见你在床边尽尽孝道。” 苏应宸勉强笑了笑,他对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真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究竟如何咱们心里都有数,大哥哥又何必咄咄逼人?弟弟只是心疼妹妹的脸,别被打出毛病了才是。” “你什么意思?”苏应宵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你的意思是十一妹妹拿木人准备杀害咱们娘,是娘的错了?什么叫究竟如何心里清楚?我不清楚!她想杀人,杀的还是你的亲娘,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苏应宸不想同他争吵,就闷闷的不说话。 不承想苏应宵越发看不上他这个样子,声音又高了几分“我看她那张脸就应该生疮流脓,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心如蛇蝎的东西!” “大哥哥!”苏应宸忍不住了,出口制止道“韵儿是我们的妹妹,和你是一样的血脉,为何要如此中伤她!” “你别忘了你是娘生的!”苏应宵拍案而起,看样子是准备教训一下自己的亲弟弟。 亲兄弟这么剑拔弩张的,倒是气着了老太太。 “都给我住口!二娘子她就是个骗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翻出来上秤称都比她人重二斤!应宵你要是再这般不知好歹欺负弟妹,以后也别到我老太太的院了!” 听见祖母这么骂自己的母亲,苏应宵当即就红了脸“祖母可真是容不下我娘,我娘她被贱人差点害死,如今家里人人都说是我娘的错,我看这世上根本没有公道可言!” 听到这儿,苏韵瑶是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哥,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二娘子,可是证据呢?” “当然是你房里的木人,还有那个叫招露的侍女!” 苏韵瑶淡淡一笑“查出木人的道士已经被证实了是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他说的话谁能信?至于招露,她在几板子下都招了,说完全没进过我的屋子,看见我制木人的说法也不攻自破了,现在又何来证据呢?” 苏耀这几天打了招露,但没让人下死手,因为要留她一命。 自然了,也是为了曹千怜。 她如果知道自己真的要死,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那曹氏母女被供出来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就算要还苏韵瑶清白,苏耀也不想让曹氏母女的恶行被揭露出来。 不过在他的心里,曹氏母女已经是心如蛇蝎的人了,以后怕是也不能多多宠爱了。 苏应宵被怼了回来,面儿上依旧不服气,一直瞪着她。 “那招露被大夫人安排到了庄子上做粗活,这事儿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老太太沉着脸道“宵哥儿,你以为你如今功名没考上身上没斤两是怪谁?还不是都怪你娘!若不是她打小就放任你消散,你闯祸了她就到你父亲面前求情,何至于你到现在还只是个白丁?幸好宸哥儿不是在她身边养的,没得把好苗子也教坏了!” 苏应宵气的面颊通红,一句话不说甩袖而去,可谓是没教养没规矩到了极点。 但老太太不同他生这个闷气,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被二娘子教差了,小时候一直住在映霞居,大了成亲了才搬去了林满居,性子作风像曹千怜也不意外。 倒是苏应宸,可谓是让她喜欢的不行,没一点儿因为他是曹千怜的儿子而看不上他。 打小他就跟在老太太和大夫人的身边,在余鸿苑住过一阵子,后来曹千怜执意要自己的儿子到她院里去,为了傍身,老太太担心他也像他大哥似的成了一个做什么什么不行的人,就将他接来了常熙斋住了几年,大一些后就到苍柏阁住了。 也幸好老太太有远见,没让苏应宸这棵好苗子长歪。 开春时曹千怜的病已经大好,但苏耀去她院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反而是越发喜欢到倾宁轩去了。 曹千怜不会坐以待毙,就连续好几个晚上到余鸿苑去,有一次苏耀晚间到倾宁轩的路上被她拦住了,哭哭啼啼的说胸口闷,苏耀就那么一扶她她就倒在了自己怀里。 老太太到最后还是原谅了自己的儿子,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的仇?而且苏耀已经还了苏韵瑶清白,还向她道了歉,说是误会了她。 对外就说是那道观的道士扯谎骗人,陷害了苏韵瑶。 虽然他没将曹氏母女的罪行揭露出来,不过苏韵瑶清楚,他们的感情已经不似从前了。 雪开始大面积融化时,湖上的冰灯也已经挺不住了,迎秋湖封了湖,说是冰灯都化了,暂时就不许人来了。 盛家果真在开春时来到了苏家提亲,这次来的人还是盛家三个孩子,宁国公因为国事要忙,不然他也来了,是淑阳郡主替他来的,总归是妇人家对这些事了解。 “我第一眼见着浅瑶的时候就心生喜欢,这孩子好模样,好性子,以后嫁到我们盛家来,肯定会好好的相夫教子,我煜哥儿是个有福气的!”淑阳郡主笑着说。 盛常煜好,她就好,传闻里她爱子如命的事可不是假的。 秦曼槐也跟着笑“淑阳郡主说笑了,能嫁给煜哥儿是浅儿的福气!” 聘礼装了好几辆马车,前前后后将苏家门前的路都给占上了。 苏惠瑶没法儿到前头去看,她自知淑阳郡主已经将她视为了眼中钉,于是她就让刘妈妈去打听。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给苏浅瑶的聘礼比萧家给苏沛瑶的聘礼还要贵重。 龙腾鱼跃的青玉摆盘送了十二件,瓜瓞绵绵图案镶红宝石的三开屏风送来了一对,象征着家族兴旺,绵延不绝,还有莲池鸳鸯图案的白玉垂地大花瓶,足足有半人高,送来了两对,白玉浮雕四燕纹壁四对,翡翠浮雕叶纹镯苏家女眷人手一对,碧玉织女图插屏一架,外头进贡的珍珠玛瑙串两条,御赐的美味珍品足足装了两马车。 还有西海进贡的珊瑚,是由四个小厮合力抬进来的,这样的好东西就是宫里也不多见,镂空缀叶金饰头面沉甸甸的,在太阳下还好有红布遮着,不然非得亮瞎了眼不可,绿松石是不好得的宝贝,可宁国公府竟用绿松石串成了一整条项链,说是这项链是专门送给老太太的。 除了这些苏惠瑶见都没见过听都很少听见的东西,聘礼中还有好些海物,都是由冰块镇着装在盒子里搬进来的,一个小厮两手托三盒,愣是六七个小厮来回搬了四五躺才搬完。 九十一:萧祁 这些还是刘妈妈打听来的,还有好多是她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更是有一大半的东西她都没瞧见。 看样子盛家为娶苏浅瑶,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宁国公府属于比较低调的大家,不如此下聘,外头人真想不到这些东西就这么作为聘礼送了出来,老百姓无一人不觉得肉疼,纷纷庆贺苏家。 苏耀可以说是里子面子赚了个盆满钵盈。 不过这倒是狠狠的扎了曹氏母女的眼。 “苏浅瑶那个贱人!”苏惠瑶大哭着躺在床上,又踢又打,似乎非得捅苏浅瑶两刀才解气的样子“她凭什么那么命好?这般算计她都不成?” 苏玉瑶也气的够呛“瞧瞧大夫人笑的,嘴就差咧到耳根子了!” “苏浅瑶就是个贱人!整天柔柔弱弱的扮可怜,让煜哥儿心疼她,好深的心机!”苏惠瑶一把扯着珠花的床帐子,恨不得将它撕的稀巴烂。 “没想到盛家居然这样有钱,这送来的聘礼可真是不心疼一般的往出给,恐怕是皇上赏人时都会眨眨眼吧?”苏玉瑶拄着下巴说。 听见这话苏惠瑶更生气了,任凭侍女怎么哄怎么劝也无用,哭的就像是号丧一般。 曹千怜从门外进来,训斥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要是让你父亲和老太太知道了,非得打你板子不可!” 苏惠瑶停下了哭声,眼中带恨的看着曹千怜“你明明说我可以嫁进盛家的,可如今盛家来给苏浅瑶那个贱人下聘了,还有我什么事了!”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曹千怜皱着眉,指着她道“这般不会盘算,真是我白生了你!” “那你给我盘算啊!事已至此说我有何用?你不是一向得爹爹心疼吗?你去求他,求他把苏浅瑶替下来,让我嫁进盛家!” “你当我是天地老子能让你爹爹听话?”曹千怜也气的够呛“苏浅瑶那个身子骨的能和你争?我同你说过多少回别为了她担心,你怕个什么?” “可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进高门大户了!我…我恨不得杀了她!不,要让她身败名裂无人敢娶,才不要她就那么死了,我要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屈辱里!” 曹千怜深吸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那就这么做!” “娘…”苏玉瑶拉着曹千怜的手“娘,你真有法子不让五妹妹嫁进盛家?” 曹千怜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方才的法子可行,对着苏玉瑶点了点头。 苏韵瑶收了好些东西,有的是老太太给的,有的是大夫人给的,有的是盛常煜这个未来姐夫给的,淑阳郡主待她也不错,将自己的镯子褪下来,送给浅、韵二人一人一只。 这倒是让苏墨瑶有些眼馋“郡主好狠的心,姐妹们都有了,偏偏我没有…” 淑阳郡主一下被她逗乐了,从头上取下来一只嵌珠金簪递给她“这个送你好了!这簪子可是比那对镯子还要贵重呢!” 苏墨瑶一下兴高采烈起来,连连道谢。 淑阳郡主越发喜欢苏家这几个姑娘了,当然,除了曹氏那两个姑娘。在宁味楼时除了注意到浅、韵二人的懂事知礼,她还注意到了苏墨瑶的天真烂漫,虽然做事马虎毛躁了些,但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不是个心里想着龌鹾主意的人。 开始她还比较看不上苏浅瑶的身份,觉得一个五品官的嫡女,哪里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但一看到自己儿子实在心仪苏浅瑶,而那姑娘人品样貌和才情又都不错,自己也心软了下来,决定接受这个五品官的姑娘。 打迎秋湖众人赏冰灯以后,这段日子盛常煜当众表白苏浅瑶的事就被传成了一段佳话,许许多多的人都等着他盛家到苏家来提亲,如今真的提亲下聘了,好多人都高兴不已。 苏耀忙完里头应付外头,是又累心里又高兴。 苏沛瑶也回来庆贺,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四姑爷萧凌,和萧凌的弟弟萧祁。 原本在花厅坐着的苏韵瑶,瞧着四姐姐和四姐夫一起进来心生欢喜,上前行了礼,接着又见着了两人身后的萧祁,眉头不自然的皱了皱。 “十一姑娘为何愁眉苦脸的?见着我不开心吗?”萧祁笑着问。 他虽不觉得自己的笑怎么样,但苏韵瑶却受不了,觉得他的笑很瘆人,尤其是他的眼神,一来就上下打量自己,像是挑选货物一般,再说了,自己的哥哥陪着嫂子回娘家,他几次三番的跟来做什么? 苏韵瑶转过头不理他,也没接他的话茬。 倒是萧祁,依旧乐此不疲的和苏韵瑶搭讪,一会儿问她姐姐定亲了高不高兴,一会儿问她这果子的味道和外头比起来还好吃对不对,又说一些茶好不好喝,天暖和起来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配什么颜色的簪子合适这样的话。 弄的苏韵瑶苦不堪言。 “十一姑娘可真是个冰面美人,我和你说这么些句你才回我寥寥几句,可真是惜字如金哪!” 这话里不难听出萧祁有些微微的愤怒。 苏韵瑶也不同他维持着表面关系了,直截了当的问“我听四姐姐说你要同相府的嫡女沐烟霞成亲了,怎的这会儿不操心自己的婚事,反而同我在这儿说这些没用的?” 萧祁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问,接着笑了笑“看来什么都瞒不住韵瑶姑娘,虽然你年纪在姐妹中不算最大的,可我瞧着倒是最聪明的一个!” 不是一味的让他不要纠缠自己,而是故意提起沐烟霞的事,让他刻意维护名声,从而摆脱他。 只可惜苏韵瑶料错了,萧祁可不是那爱护名声的,他只无关紧要的说“相府嫡女的婚事是我母亲做主的,我也不好驳了她,只是我不喜欢那个沐烟霞,她性子太过温婉,长相平平无奇,和她在一起没什么意思。” 苏韵瑶讽刺一笑,没说话。 萧祁四面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只听他凑近说“倒是韵瑶姑娘合我的心意,性格同我喜欢的恰到好处,欲拒还迎又温柔可人,长相也是苏家几位姑娘中拔尖儿的,若是韵瑶姑娘愿意,等那沐家的进了门,你及笄之后,我就求我母亲到你府上来,抬你到我房里做娘子!” 这般话放在放在旁的世家公子,是万万不会说的,可从萧祁的嘴里说出来,苏韵瑶并不觉得意外。 “可惜了,你倒不是合我的心意。”苏韵瑶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准备离开,却被萧祁拦住了去路。 “你且说说,怎么不合?” 对这方面,萧祁一直很自信,觉得帝京中比他家官职低的世家姑娘就应该喜欢他。 可苏韵瑶却是不同的那个。 “首先是性格不合,我以后嫁的人绝对是正人君子,而不是一个连未及笄的姑娘都惦记的好色之徒!此外,样貌也不合,你瘦脸狭眼,一看便知是个花花肠子多的,怎么说我父亲也是在朝为官的,女儿嫁进让人家做妾室,他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去。” 听了这话,原本容易生气的萧祁却不气了,反而憋出一丝笑来“很好,我暂且认为你在欲擒故纵。” “你大可不必这么认为!”苏韵瑶转身离去,连头都没回。 苏惠瑶和苏玉瑶在映霞居呆了一天,见侍女和刘妈妈来来回回出出进进,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新消息。 像是什么四姑娘和四姑爷回来了,萧家嫡子也跟来了,不仅跟来了,还同十一姑娘说了话。 淑阳郡主一直呆到了用过晚饭才走,临走前同五姑娘又说了好些,说是过些日子再来详商何时办喜事。 偏偏苏耀嘱咐不让她们出门,偏偏淑阳郡主呆到了晚上才走,她走了萧祁也不在了,亏得苏玉瑶还打算出去见见她。 不过千琴打听来的,说萧祁和苏韵瑶说话的事,可是气的苏玉瑶不轻。 两个姐妹仿佛都失了恋,一脸的闷闷不乐。 苏婧瑶也送了家书来,内容主要是替五妹妹高兴,还差人送来了好些东西,说都是给五妹妹的东西,成亲若是这几个月恐怕她没法参加,因为她肚子大了,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临盆,实在不能在这个当口出了岔子。 她还说,等孩子生了以后要是办喜事,她是一定会参加的。 苏浅瑶看了那信脸红的不行,老太太在旁边打趣道“没出息!眼看着要嫁人了娇羞个什么?” 听见这话,苏浅瑶更脸红了。 “如今浅儿也许了好人家,又一桩心愿了了!”老太太由衷的说着。 秦曼槐在一旁点头,像是认同。 老太太又说“迎秋湖的事造成的影响不小,惠瑶和玉瑶的婚事怕是要费劲了,还好那姚秀才姚掷同我家算是认识,若我出面让他娶玉瑶他也不会驳我的面子,只是玉瑶不太愿意…” “母亲您一心为她好,想必她能懂的。” “她要是能懂就好了!一个庶女,不脚踏实地的,偏要攀那个高枝,也不想想若是那高枝随便你攀,和至于有那么多人家的庶女都低嫁了?” 九十二:春衣 苏耀打了苏韵瑶以后,何念宁往苏家送过两次帖子,一次是因为苏韵瑶脸肿的厉害,实在出不去门,就推了,第二次是何念宁递了帖子后直接到府上找的苏韵瑶,那时候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同何念宁说了一些,也好让她放心。 后来盛家来苏家提前,可谓是在寻京城掀起了一阵风浪,何念宁心里高兴,又来了苏家一趟。 “你可不知道,我娘听说了盛公子心仪浅儿姐姐,当即乐的就像嫁姑娘一般!”何念宁滔滔不绝道“那次你们去迎秋湖赏灯,我外祖家亲戚也去了,到府上小住时同我娘说起了那登徒子的事,气的我娘差点到府上来浅儿姐姐主持公道来,还好,常煜哥哥如今与浅儿姐姐也算是终成眷属了!” 苏韵瑶听这话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拿起一块绿茶酥塞进了何念宁的嘴巴“念宁姐姐你且歇歇吧!这两天我听盛家和五姐姐的事听的头都大了!” 何念宁嘴上残留着绿茶酥的残渣,傻傻的笑了笑。 今日这绿茶酥做的不错,是苏浅瑶身边的一等侍女藤蔓亲手做的。 别看藤蔓往日里不声不语的,要说这做点心果子的手艺,一般人可没法儿同她比。 新鲜的绿茶烹开,过滤了余下的茶叶将茶水和在面中,再兑些东西牛乳和糖,需要时刻注意着火候,不然容易太过硬或者软。璃惜生前同藤蔓学过两次做绿茶酥,一次做的硬的像是块石头,一次做的软的像滩泥,后来可能是伤了自尊,就没再碰过了。 所以每每吃起来这绿茶酥,苏韵瑶总会想起璃惜来,尽管她做的口感每次都差强人意,但实话实说,味道的确不错。 雪彻底化了时,大街小巷都是湿漉漉的,遍地是一整个冬天堆的积雪化成的水。同外头热闹的街道同正比的,是苏家的其乐融融,因为苏浅瑶的婚事,苏耀连着几天被同僚好友请着吃酒,秦曼槐也收了好几封帖子,又是约看料子,又是约吃茶品茶,甚至冬天刚过就下了赏桃花宴的帖子。 苏惠瑶这两天格外的安静,请安时不对苏浅瑶吹胡子瞪眼了,也不会刻意说什么难听的话贬低旁人,话少了许多。 不仅是她,苏玉瑶也老实了不少,除了偶尔拿狠毒的眼神看苏韵瑶两眼之外,基本不会太过分。 这倒是让旁人有些不解了,比如苏墨瑶,她还以为这两人是真病了,后来一想,若是真的病了,那还不得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人她们病了? 可如此老实是为了什么呢? “莫不是见五姐姐要成亲了,这会儿想起了姐妹情深?”苏墨瑶说完,自己都不信。 苏锦瑶在一旁摆弄着盛家聘礼中专门给女眷的那对镯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并没将苏墨瑶的话听进去,只是借着景儿回答“七姐姐瞧着自己没了机会,也就不想和五姐姐作对了。” 苏墨瑶冷哼一声“我看不一定,她映霞居和我沁竹轩是一辈子的敌人,我可不信她转眼间就成好人了。” 说到敌人,苏锦瑶倒是想到了旁的“我们留云斋的侍女前些日子同我说,二娘子去了倾宁轩。” “二娘子去倾宁轩?”苏韵瑶一直没出声,不过听到这儿的时候她有些好奇“二娘子从不会踏足倾宁轩,这次是怎么了?” 苏锦瑶答“还不是近日父亲总去看望四娘子,她坐不住了呗。” 这倒是个好说法,只要能挽回苏耀的欢心,怕是曹千怜会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前几次,映霞居的侍女偷拿钱财出去的事,一直在苏韵瑶心里存了个疙瘩,木人事件以后,苏韵瑶虽让人盯着映霞居主仆的行动,但她手上人脉还不算太多,有很多隐秘的事无法打听着,璃笙也得在她身边伺候当差,不能时时刻刻在外头盯着。 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事肯定同曹千怜有很大的关系,只是究竟该如何查起,她自己也说不好。 刚开春的天气总是格外的湿润些,天气微微有些发阴,沁竹轩洗的衣裳就这么挂在绳子上晾着,里子是绒的外头是毛的,洗的时候都得两三个侍女一起拧干,晒起来自然比旁的衣裳要费劲,这天气晾衣裳,没个三四天下不来。 苏韵瑶在房间中看着今年新做的几身衣裳,犹犹豫豫,有些挑花了眼,不知道该要哪件了。 颂音在旁边有些不解“姑娘,这些都是大夫人给您做的衣裳吗?奴婢还以为是三个姑娘一同穿的呢,可真多!真好看!” 璃笙端起了一等侍女的谱“这些衣裳的说道可不少呢,有暖冬的时候穿的,有初春的时候穿的,薄的厚的多多少少得备几件,外襟衫子裙子外袍,还有里头穿的里衣,咱们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一年一变样儿,去年的今年穿着就短了紧了,可不得多做几身?十姑娘同咱们姑娘一样,也是窜个儿的时候,五姑娘要出嫁了,当姑娘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短,这些衣裳她以后也穿不了,趁现在还能穿上身,大夫人自然不愿五姑娘委屈着。” 颂音越听眼睛睁的越大,满脸满眼的不相信。 虽然她已经伺候苏韵瑶伺候了一年多了,但她怎么说那时候也只是个二等侍女,虽常常能见着自家姑娘穿新衣裳,但她没胆离近细看,也并不知那些衣裳的好坏,料子的贵贱,如今这么多衣裳就这么在眼前儿晃,直晃的颂音头晕眼花的。 “不仅是咱们姑娘这儿,其他姑娘那儿也有,听说二娘子还特意求了主君,多要了两匹好料子,映霞居那儿的新衣裳是最多的,留云斋就九姑娘一个,衣裳也没那么多,十二姑娘如今得主君喜爱,今年春的新衣裳也是几个姐妹里算好的了。” 颂音听的云里雾里的,又问“那二爷那边呢?” 璃笙答“二房大夫人家里原本就是做料子生意的,好衣裳不缺,梓岚轩早就做了新衣裳,绣明苑两个姑娘前阵子因为偷钱的事不得主君和二爷待见,今年的新衣裳也比往常糙的很。” 原本以为当大夫人只管银钱有帐可看就成了,如今颂音才知道,这做大夫人的有大夫人的难,春天了要做春天的衣裳,夏天了要做夏天的衣裳,哪件做的不好会落人话柄,哪件花式不惹人喜欢就会有人说她可以薄待,原本买料子找人做衣裳就够让大夫人忙的了,她们没人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拿那些不中听的话中伤大夫人,这大夫人可真是难! 听见她叹了口气,璃笙微微一笑“你别想那么多,快帮着姑娘挑挑,哪件可以放在外头些,以后可是要长穿的!” 自打出了木人的事后,苏韵瑶就一直纳闷,究竟是谁在自己屋里做的手脚。 赵妈妈是不可能的,她是母亲大夫人的陪嫁,自然是一心向着母亲的向着自己的,想收买她可不会那么容易,璃笙也不可能,她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她的性格苏韵瑶了解,不会做这种事。 还剩下颂音,让苏韵瑶好头疼。 她实在不像是那种人,但苏韵瑶也怕错信了她。 还好院儿里的怀香是个忠心耿耿长相又拔尖儿的,平时很爱笑,和家里大部分当差的都能打成一片。 苏韵瑶为了心里的疙瘩,吩咐她注意些颂音,她若是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告知自己。 怀香知道得姑娘信任,高兴的应了下来。 但几天没颂音也没个声响,一直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姑娘不出门她也不出门,姑娘不安排事情做她就自己找活计干,从未和别的院子里的人接触过,尤其是映霞居的。 这会不会是个好事呢?苏韵瑶心里想着,却不敢下判断,让怀香继续盯着颂音。 余鸿苑这边也是人心惶惶,苏耀一心觉得身边有心思不纯的人,平时看谁都是微微眯着眼睛,仿佛能看出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一般。 除了身边的秋力,那日被派去沁竹轩搜查木人的几个小厮,全受了监视。 “主君,您已经说了不追究二娘子,眼下这是…”秋力问。 苏耀也不知道这是如何,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扶着额头。 “要真是查出了谁不对劲,不又将二娘子牵扯进来了吗?” “这事若真不是她做的,就是牵扯进来也不怕!”苏耀眼睛微红,一看便知是没睡好“我只怕这事真的是她做的,那就太寒心了!” 秋力在旁边闭着嘴,不再问。 “如果真查出来了那人,直接发卖了就是,我苏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同样,曹氏也不是好欺负的,苏耀不允许曹氏的罪行被揭露,就算是洗清了苏韵瑶的冤屈,那也不能将曹氏扯进来。 他不知这般维护曹氏究竟是对是不对,可他心中还对她抱有一丝善念,以为自己这么护着她她能明白事理。 秋力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轻声关了门出去。 九十三:为难 之前害柳荷失了孩子的歹人抓了这么久也没抓出什么名堂来,苏耀对官府有些失望。 但他也知道,若那些歹人不是个厉害的,和至于现在也没露出马脚来?那日中秋佳节,街上人来人往,官府的兵只在苏家的墙根外头找到了两身夜行衣,怀疑那歹人是混进了人群中,根本就无处可寻。 既然抓人无望,那只能从府里的内贼下手了。 可那内贼会是谁呢?苏耀觉得头疼不已。 老太太早上又提起了这事,苏耀抚了抚额头“母亲,这事可实在不好办。” “我也知道不好办,那人没留下痕迹和线索,你一时半会儿是抓不住的。” “母亲体恤就好。” “可你这事也得加紧些才是,浅儿快成亲了,别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苏耀连连点头“说起来盛家可真是段好姻缘,浅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有没有福气我算不到,但只要曹氏不弄出幺蛾子来,浅儿的婚事就能顺顺当当的,你这段时间可得注意些映霞居。” 苏耀听见曹千怜,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怪异起来,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盛桂芝带着盛桂言来苏府玩,说是聚宝斋新打造了好些新鲜首饰,想和几位姑娘一同瞧瞧。 苏浅瑶快成亲了,是应该买些新首饰。 于是,浅、韵、墨三人,还带着倾宁轩的苏婉瑶一起,和盛桂芝盛桂言一起上了马车往聚宝斋去。 苏盛两家成了亲家,这事帝京的人家基本都有所耳闻,长公主府自然也是知道的。 刘玢桐对盛常煜很有好感,却不想他竟然放话说心仪苏家的姑娘,不仅如此,开春了以后竟然还提亲了。 她气了好些天,还生了场大病,年都没过好,脸色蜡黄,有的时候睡不着觉,黑眼圈特别明显。 于是身边的侍女就劝她出去走一走转一转,散散心能舒坦些。 刘玢桐觉得这样也好,便准备去聚宝斋看看首饰,买些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聚宝斋的一楼大堂很宽敞,摆了好几个柜台,方盘上铺着金布,上头的簪子钗子排排放着,供人挑选。 刚进一楼的大门,苏婉瑶就被这儿的奢华惊到了。 左右转了转,苏浅瑶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支白玉莲花坠子步摇上,刚伸手拿起,却听旁边传来了一句陌生的声音。 其实不算陌生,她是听过的,只是没什么印象了。 “苏姑娘果然好眼光,就连挑选簪子都和我一样。”刘玢桐瞪大了眼睛看她,嘴角虽然带着笑,但她话里的夹枪带棒可是一点也不少。 两人的眼光可不是一样吗,同样都喜欢上了盛家的嫡子。 冤家路窄,竟然又在这聚宝斋碰上了。 苏浅瑶笑了笑“刘姑娘原来喜欢这簪子,我瞧着那儿还有别的白玉花式步摇,姑娘何不看看?” 刘玢桐上前一步“可我就喜欢这支!” “姑娘莫不是要抢?”苏浅瑶有些无奈“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先看中的簪子,姑娘若是喜欢旁边还有别的花式。” 而刘玢桐却依旧不依不饶“谁说的你先看中?明明是我先瞧上的,只是你手快给抢了去!” “这并不是你的东西,何来抢的一说?”苏浅瑶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不想和她争吵,便准备将步摇放回原位。 刘玢桐冷眼瞧着,见她转身要到别处,就转了话锋“但我不夺人所爱,苏姑娘既然喜欢,那拿去就是,我再看看旁的。” 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苏浅瑶道了声谢,拿起那簪子转身就要走。 “苏姑娘留步。”刘玢桐坏笑着“可惜我看着那些花式,要么老土不新鲜,要么不合我心意,就这白莲看着顺眼,我到这儿就是为了买一支白莲花式的首饰,姑娘可否让给我?” 这一来一回的,是玩她呢? 苏浅瑶感受到了她的敌意,终究是叹了口气,放回了首饰,让给了她。 盛桂言这会儿正在远处挑选着首饰,注意到了两人,而刘玢桐显然没看见她,于是她找来了盛桂芝。 “既然是浅瑶姐姐先看中的,那就是她的,为何要让给你?”盛桂芝张口就很冲,一点也没给刘玢桐面子。 见盛家人也在,刘玢桐的脸色变了变,上次在这儿因为苏浅瑶,她已经挨了盛桂芝的训斥,如今又碰见,怎么可能给她面子? “但浅瑶姑娘已经说让给我了,盛姐姐可别说我…” “她说让给你,我可没说,我只听见你说什么就相中了这支,浅瑶姐姐是拗不过面子才让给的你,于情于理都不成,做事讲究先来后到,你还是去看看旁的吧。” 这不由分说的态度,让旁边同样挑选首饰的人回头看,刘玢桐这脸忽红忽白,有一些下不来台。 “这不是长公主府的刘玢桐吗?她一向恃才傲物的,怎的还同别人争上首饰了?实在不像她的性格啊!” 一旁又传来了别的声音“听说这刘玢桐现在可不吃香儿了,刘驸马也就是她哥哥,前些日子进宫说错了话挨了皇上的训斥,听说长公主和他冷战好久了,连着刘玢桐也不受待见。” “你小声些,别让她听见了!” 这窸窸窣窣的声音虽不大,但悉数进了刘玢桐的耳朵。 她暗暗的在袖子下握着拳头,怒火中烧。 “这簪子本就是我先看中的,我胳膊又没有那么长,只是她先拿走了罢了!”刘玢桐提高了语调道。 盛桂芝也没想到她能顶嘴,当即也生了气“你的意思是你还有理了?照你这么说那些没买上东西的都得抢回来不成?” “我可没那个意思!”刘玢桐不想和盛桂芝争执,一是不敢,二是没必要,她针对的是苏浅瑶“只不过都是寻京大户人家的姑娘,互相谦让是礼节,为何浅瑶姑娘不能让给我?好歹我也是叫过你姐姐的人!” 她蹬着苏浅瑶,愤怒从眼中就能看出来。 盛桂芝一把将苏浅瑶护在身后“你叫姐姐她可没应过,我告诉你,她是我未来嫂嫂,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先挑的就是先挑的,你有理就去官府说,看看府尹大人把这簪子判给谁!” 听见‘未来嫂嫂’四个字,刘玢桐就像是头顶炸了个雷,笑容再也绷不住了。 正巧苏韵瑶和苏墨瑶苏婉瑶三人走近,苏婉瑶抬眼看了一下刘玢桐,被她的眼神吓着了,又忙低下头去。 这怯生生的,一看就知是个在家里不受待见的,肯定是个庶女! 刘玢桐心里想了个法子,正巧她离苏婉瑶不远,便拿起簪子递给了苏婉瑶“我瞧着这姑娘面生,这簪子就交给你好了,苏姐姐和盛姐姐对我颇有敌意,我也是无奈的很…” 苏婉瑶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但人家手都伸过来了,也只得双手伸出去接过。 还不等苏韵瑶出言阻拦,便听清脆的一响,那白玉莲花坠子步摇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莲花状的白玉摔的失了花形,圆滚滚的白玉坠子滚了老远。 在苏婉瑶还没接稳时,刘玢桐便松了手,所以簪子就掉在了地上。 苏婉瑶吓得后退两步,她知道这聚宝斋里的东西都不便宜,有的她连看一眼都是奢侈,这打碎的东西又不知是多少钱… 一时间好多想法闯进了脑子里,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欺负不了盛桂芝的未来嫂嫂,欺负她未来嫂嫂的庶妹总使得吧?刘玢桐大叫一声“你这是做什么!我好心好意将簪子让给苏姐姐,你却给我打碎了!” “我没有…我没有…”苏婉瑶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是姑娘你松手太快了。” “还是我的错不成?”刘玢桐将不敢对苏浅瑶发的怒气都给了苏婉瑶,大吼道“你可真是有规矩的很哪!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拐弯抹角的,也算是骂了苏浅瑶。 刘玢桐这会儿刚过了嘴瘾,就见聚宝斋的管事走近。 既然东西是她们打碎的,那只得掏钱把这窟窿堵上了。 刘玢桐是不愿意掏钱的,不然她才不会那么做。 “明明是你松手太快才让簪子掉在了地上,怎的这会儿赖起别人来了?”苏墨瑶问。 “她接个东西都接不稳,干我何事?你们苏家可真是人多口杂颠倒黑白!” 一旁的人全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起了这个热闹。 管事是不愿让贵家姑娘在自己店里争吵的,这会儿马上劝说道“几位姑娘和和气气的,这簪子不贵,四十五两银子就行,你看你们是平摊还是怎样,总归是有商有量的,好好说。” 四十五两?这银子在盛家和刘家可能不算多少,但在苏婉瑶心中,那可是天文数字。 她得攒上多长时间才攒的出来啊?这聚宝斋可真不是个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贵的这般离谱! 又是好一会儿争执,刘玢桐强词夺理的态度气的苏浅瑶胸口直闷,苏墨瑶更是想把她蒙上布袋打一顿,偏偏还不能这么做。 而苏婉瑶畏手畏脚的,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如此,吓得眼角都憋出了眼泪。 九十四:付钱 “刘姑娘这是瞧谁不起呢?四十几两银子我盛家还是付的起的。”盛桂芝知道苏婉瑶害怕,怒目看着刘玢桐道“这次让你占了便宜,但你记住,宁国公府的钱不是这么好圈的,今儿你算计我嫂嫂家人,来日别怪我同你结仇!” 反正盛常煜也和刘玢桐没有可能了,又何必去怕盛桂芝?她是淑阳郡主的女儿又如何?刘玢桐壮了壮胆子,挤出了一丝微笑“盛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要交钱也是苏家的来,你凑什么热闹?” 盛桂芝沉了脸,这会儿被这个胡搅蛮缠的刘玢桐气的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苏韵瑶碰见这事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同那管事说,事情的错不在她们,就算是给钱也应该是平分,还同刘玢桐说让她也拿一部分。 “说到底我妹妹是双手奉上接簪子的,她手还没递上去你就撤了手,说好听些是没放稳,说难听些那就是故意给我妹妹下绊子,刘姑娘爱惜名声,这事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其实谁家也不差这些银两,不过是心里憋了一口气。 二楼坐着的两位公子,原本是为了买一只玉佩,却不想下楼时碰着了这样一场戏。 白楚恒忙推着弟弟白楚恂往楼上走,担心一楼的人看见他们。 楼下那穿着蜜合色袄子的不正是上次在迎秋湖动手打了庶姐的姑娘吗? 白楚恒找人打听了苏韵瑶,消息不多,只是说她是五品官家的嫡女,排行十一。 苏家的女儿虽多,但岁数都没差太多,几乎都是几个月,所以排行老三的还没议亲,排行第十一的都要及笄了。 白楚恒不免有些佩服苏家的苏大人了。 他上次觉得这姑娘颇有意思,这次没想到又听见了她为自己的姐妹讨公道,鬼使神差的令他驻足,想再听听这次她有什么法子能让刘玢桐把那一半银钱吐出来。 “你们苏家怎的这般没规矩?分明就是她诚心不接住,干我何事?” “那又干我妹妹何事呢?分明就是你故意刁难,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婉瑶的手还没彻底接住你就松了手,为何要如此难为我们?” 刘玢桐余光看见旁侧的人都在看她,一时间更恼怒了几分。 “我为什么要刻意刁难?她与我无冤无仇,你们苏家又只是个小门户,我难为你们?亏你们有脸说!” “是,我们苏家是小门户。”苏韵瑶怒火中烧却还是极力忍耐“但刘姑娘的兄长也不过是做了公主的驸马才在朝中拿了个官做,你不懂得感激长公主的恩情,还拿她给你的恩惠在外头四处招摇?这就是你的回报吗?说我们苏家是小门小户,你且看看你自己吧!” 刘玢桐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原想破口大骂,但一想到自己才女的名声,转而换上了一抹微笑。 “这苏家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呢!”接着她看向苏婉瑶“这事你姐姐们说了许多,但没用,簪子是你弄坏的,总归是你得赔,拿钱吧。” 苏婉瑶急的眼泪直流,苏浅瑶将她拥在怀中,心疼不已。 而苏韵瑶不惯刘玢桐的毛病,她拿起一旁的白玉兰花样式的簪子道“这事刘姑娘说的是,到底是我妹妹的错,我在这儿陪个不是,方才我还与你争吵,现在想来实在是不懂事,咱们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闹僵,你说是不是?” 刘玢桐一时愣住了,方才苏韵瑶的声音不小,周边的人也都听见了。 还有人嗤笑一声,说道“果然五品官的女儿都是登不上台面的。” 这样的话满足了刘玢桐的虚荣心,给足了她面子,又低下头瞧了瞧苏韵瑶,看她目光诚恳,心中更是满意了几分。 “你说的是,我们这等大门户是不应该同你一般计较的,只是浅瑶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平时眼神放稳妥些,别总盯着别人喜欢的!” 话不算中听,但苏韵瑶知道她已经进了圈套,接着将手中的簪子递给她“这支簪子我瞧着和那支花样差不多,很配姐姐的长相,也不知我挑的合不合姐姐心意。” 她的话说的极快,刘玢桐还没大听清,只见她将手伸过来,刘玢桐也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又是一声脆响,那白玉兰花样式的步摇就像是方才的那一支一样,摔的粉碎。 一旁众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管事的更是心里有泪面上还要强装淡定,还是盛桂芝是大家闺秀,一点也没惧怕,反而笑出声来。 “呦,刘姑娘你真是的,韵瑶妹妹好心给你挑簪子,你就算不喜欢也没必要扔在地上吧?” 刘玢桐霎时间明白过来,怒瞪着苏韵瑶“你个泼妇!明明是你自己刻意扔在地上的!” 而苏韵瑶一脸的委屈“我只不过是做了刘姐姐方才做的事,妹妹婉瑶也不过是没拿稳,怎的姐姐这会儿还怪上我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方才也不是故意的,咱们这算两清了!” “谁跟你两清!”刘玢桐愤怒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管事的给拦了下来。 “刘姑娘,店里的事是东家做主,我实在说不得话,你看这…这簪子碎了,回头东家怪下来,我没法儿交差啊!” 刘玢桐指着苏韵瑶“她弄坏的,找她去!” 苏韵瑶淡淡一笑“方才那支我妹妹弄坏的我们自会赔,可这支实在跟我没关系,我们已经让了一步了,这支刘姐姐就行行好,把钱交了吧。” “你!”刘玢桐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听见旁边传来的嗤笑声,耳朵通红。 苏韵瑶走到柜台前准备付那支白玉莲花坠子步摇的钱,却被告知钱已经有人付了。 是谁付的呢?苏韵瑶回头,盛桂芝姐妹俩方才一直在自己身边,而刘玢桐显然不会那么好心,这聚宝斋中自己又没有熟识的人,是谁帮的她这个忙? “既然钱付完了,那咱们走吧?” 眼看着苏韵瑶一行人离开,刘玢桐气的直跺脚,打算追上去,却又被管事的给拦了下来。 去替苏韵瑶付钱的小厮返回二楼“公子,钱已经付了,苏家姑娘也离开了。” 白楚恂有些笑意,看着他哥哥问“大哥什么时候这么会做好人好事了?那姑娘也不知是你慷慨解囊,连句感谢都收不到,你是为了什么?” 白楚恒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原本打算离开却被一楼的热闹吸引住了,这会儿又返回二楼喝了杯茶。 “那苏姑娘貌似不是个好惹的,但她也不是拿不起那钱的人,今儿我帮这事只是图个乐呵,二弟想多了。” “有什么乐呵?”白楚恂一脸茫然“不就是两家姑娘抢夺簪子的事吗,也值得你操心?” 白楚恒淡淡一笑“你不懂,世家姑娘中少有她那样的,倒是有趣。” 盛桂芝这会儿在马车上乐的前仰后翻的,一点也没了平时的架子。 “你们瞧见那刘玢桐的脸色没?笑死我了!” 苏墨瑶也开心道“没想到十一妹妹这么有法子,这叫以其人之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浅瑶提醒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苏墨瑶没觉得尴尬,还在大笑着。 倒是苏婉瑶有些紧张害怕,眼里一直噙着泪,看样子她是真的怕刘玢桐。 方才是担心赔钱,这会儿是担心刘家报复。 苏韵瑶看出了她的心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丝安慰。 “你别怕,刘玢桐的才女名声不值几个钱,再说晋依长公主也不会因为几两银子就同咱们家作对,别怕。” 盛桂芝也说“婉瑶妹妹且把心放宽,什么事我替你扛着,若是公主府的人找你麻烦,我就让我母亲去找刘玢桐的麻烦!” 苏婉瑶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 原本盛桂芝是打算掏钱把事平了的,因为她不想让苏家拿这个钱,可她又不甘心,觉得刘玢桐占了自己一个好大的便宜。 这回苏韵瑶害的刘玢桐也得交钱,她的心里开心的不得了。 “只是不知那替我付钱的人是谁。”这个人在苏韵瑶心中成了个疙瘩。 “你没问问那家的管事和收钱的?”苏浅瑶问。 苏韵瑶摇摇头“我问了,那收钱的不肯说,只说是有人替付了,他也不知是谁。” 可真是奇了怪了。 马车先到苏家,盛桂芝盛桂言两姐妹看她们下去了,这才回了盛家。 苏惠瑶和苏玉瑶从余鸿苑出来,迎面与她们碰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杀人凶手!”苏玉瑶对苏韵瑶的敌意颇大,一想到萧祁同她说笑的场景,她就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苏韵瑶不予理会,径直走开。 “小小年纪就这般不要脸,以后嫁出去只怕名声都不好听!别因为你一个人丢了人,害的全家蒙羞!你这个心如蛇蝎的东西!”聒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韵瑶就当没听见,带着其他姐妹一块儿,先将苏婉瑶送回了倾宁轩,又同姐妹一起回了沁竹轩。 “姑娘,查出了一些东西。”赵妈妈见苏韵瑶回来,迫不及待的说。 九十五:迁居 颂音伺候着苏韵瑶脱下了袄子,换上了纯棉布的布衫,外头穿了一件没袖子的袄子,屋里烧着地龙,倒是不冷。 赵妈妈说着话时也没避讳颂音,直接了当道“主君身边有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厮,姓陈,他到苏家伺候不过三个月,年前来的。” 苏韵瑶点点头,听着她继续说。 “门房当差的是奴婢夫家的亲戚,他同奴婢说那小厮刚来时是咱们大房二娘子身边的侍女杜鹃去接的,后来奴婢还打听过别人,说是没看见他同映霞居的人再来往过,但奴婢怀疑…” “你怀疑那姓陈的小厮是二娘子安排在父亲身边的?” 赵妈妈点点头。 苏韵瑶淡淡一笑“算了,想来那木人就是他放的,既然父亲故意不相信我说的,那让他吃吃亏也好,咱们没必要提醒。” “怕是咱们不提醒,主君自己心里也有数。”璃笙泡好了茶给自家姑娘倒了一杯“余鸿苑现在人心惶惶,已经有三个小厮因为多嘴问东西被发卖出去了,看来现在谁犯了主君忌讳都不成。” 璃笙说的这事,苏韵瑶倒是才知道,她捧着热茶吹了吹,沉思一会儿后道“也是,父亲身边跟着那么一个不稳妥的,说不准何时捅我一刀,确实不能放任他不管。” “那姑娘的意思是?”赵妈妈和璃笙一起问。 “找个由头,让父亲把他发卖出去就是。” 第二天,果真出了件事。 那姓陈的小厮夜里同别人喝多了酒,其实就是安排人将他灌多的,回到余鸿苑时苏耀正巧从常熙斋回来,听见他在院里问别的小厮主君去哪了。 听见这话苏耀停下了脚步,一门之隔打算继续听下去。 被问的小厮说他也不清楚,不是去常熙斋了就是去倾宁轩了,那姓陈的听完转身就要出院子,却与苏耀面对面碰上了。 “打算和谁汇报啊?”苏耀冷着脸问。 就算喝的再醉醺醺,如今冷风一吹也是醒了酒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大错,但苏耀如今最忌讳这个,撞上他忌讳的,都要赶出去。 不出意外,他第二天就收拾行礼卷儿滚蛋了。 颂音有些不解的问自家姑娘“既然已经查出是谁了,那为何要将他赶出去呢?万一二娘子再安排进来一个,咱们还不知道是谁,那不弄巧成拙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草木皆兵,父亲谁也不信,外头安排的人他是不会留在身边的,她曹氏若不傻自然知道,这时候安排人,是最傻的法子。” 颂音装作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实际上没理解多少。 自家姑娘总是放任自己成长,可她总觉得自己成长的太慢,不管是璃笙,还是苏墨瑶身边的春笋柳芽,或是苏浅瑶身边的藤蔓叶子,随便拿出一个都比她要强。 以后姑娘再长大些,难免是要嫁人生子的,自然也是带着她陪嫁,若她还像现在这般脾气软好欺负,以后可怎么得了? 夜里颂音磨墨,墨锭是盛家送来的聘礼中的,听说是旁处进贡来,是宫里常用的。 璃笙在一旁裁纸,裁了好些给自家姑娘练字。 写了四五张大字,苏韵瑶都觉得不满意,颂音凑近看了看,这几张字她识得,是家里几个姑娘名字的中间字。 浅和墨字写的很不错,锦字写的像狂草,可以说是这些字里写的最漂亮的一个,只是这惠字和玉字… 看得出来自家姑娘是诚心练字的,向来她写字也不错,字迹清秀,但可能是心里烦这两个人烦的厉害,写字时也写的丑,和旁的比起来根本没得看。 眼看着姑娘将两张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颂音微微叹了口气。 “颂音,你识得字,会写字吗?”苏韵瑶突然问起。 颂音点点头“简单的会写一些,但是不多。” “不多无妨。”苏韵瑶随意的摆摆手“你可以学一阵子,以后你跟在我身边,璃笙要是忙你得帮衬着记些东西。” 璃笙是有些学问的,她从小跟在苏韵瑶身边,苏韵瑶学的东西她也耳听目染的,所以字也识得不少,倒是可以教一教颂音。 安排在苏耀身边的小厮被赶了出去,气的曹千怜晚饭都吃不下了。 这几天她上火,嘴里都起了泡,吃不下硬的热的,晚饭做的是清粥,她却还是吃不下。 “辛辛苦苦寻来为我所用的,不承想这么没脑子,主君生着气呢这节骨眼上撞上去,没见过他这么蠢的!” “还好是赶了出去,没暴露娘子您。” “那死鬼办事还算靠谱,虽然陈宪和那蠢东西都败了,但好歹咱们还剩下些势力,在这苏家够了。” 也多亏苏耀是个好骗的。 二房苏辉的房子很快定了下来,苏耀跟着去看了两次,交钱之前老太太还去看了一次,各处都没毛病,价钱公道也不糊弄人,院子虽然不太大,但住二房一家也够了。 雪彻底化了时,湖面也开始解冻了,很多人脱下了冬天穿的斗篷,也有许多人怕冷不受冻,依旧不舍得脱。 在这样回暖的天气中,二房一家搬家了。 大包小裹的东西仿佛验证着二房家里的存在,可现在他们又不存在了。 迁了新居,亲朋好友是要到新住处庆贺一番的,苏辉也不例外,只是他亲朋不多,好友倒是来了不少。 来的好友大多是苏辉庄子铺子里的管事和干活的,没什么大户人家的,稍显可怜了些,亲人就是苏耀一家,还有方莅的娘家人,胡氏家也来人了。 这次来的人是胡芷柔的母亲和哥哥,她的哥哥是个酒混虫,一见着酒就像见着亲爹了一般,恨不得跳进酒缸里喝个痛快,胡氏的母亲也是如此,和她哥哥一样纯像个乡下来的。 从进门开始便是吵吵嚷嚷的,还带来了一个他们家的邻居,张嘴闭嘴就是我女婿的院子,惹的方莅娘家很是不痛快。 经商人家虽是不怎么受待见,但好歹比胡氏娘家那么个白丁要强,方莅母亲也难得能挺直腰板。 可见着胡氏母亲那个德行,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胡芷柔只是个妾室,是个登不上台面儿的,她出席也就罢了,她娘家人来做什么?还开口闭口她女婿的院子,不过是一个妾室的娘罢了,在帝京郊边儿住着,靠着卖野菜种地为生,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充大? 民间称庆贺这种喜事为‘贺新居’,是主家要请客吃饭的,来的人要么随份子,要么带礼物,总之不好空着手。 可胡芷柔母亲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自家来了两个,还把邻居拉开一个,打算白吃白喝不说,还空口套白羊说手里银钱不够花了,想让苏辉给她窜两个子儿花花。 苏辉一下就撂下脸面来。之前胡氏母女偷钱的事刚过去不久,如今她还敢要钱,这次更是要到他眼前来了。 方莅是个暴脾气,将胡芷柔扯到了后屋,自己坐在椅子上怒瞪着她“让你那个寡廉鲜耻的娘给我滚出去!” 胡芷柔也知自己母亲做的不对,但人家吃到一半,总不好这么赶出去,再说丈母娘管女婿讨两个钱不过分吧? 更何况方莅骂的话很难听,她心里也生气。 “大夫人这话可真是难听呢!” “我说话难听?”方莅将茶盏怒摔在地上“你一个妾室,我在新院子给你收拾出一个住处来已是抬举了你!别在那儿蹬鼻子上脸!你偷钱的事还没翻页呢,你和你娘一样,厚颜无耻!” “我虽是妾室,但院子里也是有我一席之地的,如何说是大夫人抬举了我?怕是这话到官人面前也说不通的吧?” “你别过分!”方莅恨不得给胡芷柔一巴掌,但想到外头还坐着宾客,又是贺新居的时候,总不好撕破脸,于是威胁道“你别逼我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赶紧让她滚!一个妾室的娘有什么脸面来?” “我的丑事也是苏家的丑事,大夫人敢宣扬出去,怕是官人和老太太没一个能原谅你的!” “你个不知礼数的东西!”方莅怒不可斥,直接一嘴巴抡圆上去,胡芷柔虽躲了一下却还是挨上了七八分。 “你总归是要叫我一声大夫人的,要是还这般蝇营鼠窥惺惺作态,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胡芷柔揉着脸,委屈的很眼泪涟涟,哽咽了半天低声说了句“可是搬出来了,大夫人如今真是腰板硬起来了,对我这个妾室打骂也就罢了,还连带上了母家人,抬进苏家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方家竟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声音虽不大,却是把方莅气的够呛。 “你别在那儿扯一些有的没的,给我滚出去!” 胡芷柔也不在她那儿现眼,转身就走。 剩下方莅在屋里气的直捂胸口,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也没压下火气,嘴里喃喃道“穷到揭不开锅的腌臜人家,也有脸往这儿来,平白脏了我家门槛子!胡芷柔那个贱人,家里人也是蠢出生天的,一帮蠢货!” 九十六:别致 苏韵瑶这几个做侄女的,自然是要送礼过来。 苏沛瑶也回来了,还带了上好的人参和摆件屏风,算是恭贺二叔迁新居。苏婧瑶人虽没到,但是礼送到了,是几盒子蜜瓜,苏辉顶喜欢吃这个,古家有苏婧瑶就装了一些给二叔带着。 礼轻情意重,再说这还是做侄女的在意你才会如此,苏辉一点也没觉得是薄待,反而高兴的很。 要说这蜜瓜可不是便宜物,打西域运过来要多久?刨去路费、车马费、镇蜜瓜用的冰块等等等等,又费时间又费钱,倒是难为这瓜一个个儿的又大又甜,苏辉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胡芷柔的母亲见着了那瓜嗤笑一声,打趣说苏家大房二姑娘怎么说也是嫁了皇商人家,怎的出手还从指甲缝里往出抠?还是对自己家人呢,对外人不一定怎么小气。 就算她嘴上那么说,对于从未吃过的瓜她可是馋的很,临走前还嘱咐胡芷柔替她偷两个塞篮子里带走。 苏韵瑶送了一幅绣好裱好的一帆风顺字样,一来是祝二叔搬到新家以后的日子一帆风顺,二来是他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帆风顺。 比起她,苏墨瑶的规矩倒是少的很,直接向她母亲秦曼槐讨了五六个侍女送去了苏辉那儿,说是搬到新住处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够用,她就给送来了。 方莅倒是挺开心,因为他们离开苏家后以前伺候他们的侍女小厮只带出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老太太忘了提他们也不好张口要,如今十姑娘送来了人,那可是顶好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客气着“墨瑶你最是懂事!但你也知道,你二叔不是个受伺候的人,他糙着呢,你费心了!” 苏墨瑶微微一笑“无妨,伺候您也成,伺候青瑶姐姐也成,总归是墨儿的一番心意,婶子收下就是!” 能不收吗?当即方莅就收了人。 苏青瑶的屋里塞了一个,苏辉的屋里塞了一个,方莅自己的院子里塞了两个,因为苏应安平时要在苍柏阁中读书,所以一般都会住在苍柏阁,很少会回到自己家来,方莅就给他的房间只塞了一个。 还剩下一个方莅也没闲着,才不会巴巴的给胡氏母女送去,直接塞到了厨房做下手,倒是不算累,秦曼槐送来的人,她也不傻,不说好吃好喝相待也不能刻薄了人家。 苏浅瑶送来的是一架双面绣的山水花鸟样式的四开屏风,先前方莅和苏辉还以为这是盛家的聘礼,后来才知道是苏浅瑶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听说价格还不菲。 这苏辉心里就不舒坦了,和苏浅瑶商量着“五侄女,你眼看着是要嫁人的了,身边用银子的地方可不少,有那闲钱用来打点下人孝敬长辈什么的,你以为你在盛家的日子会好过吗?快听二叔话,把这屏风退了,换成银子你留着花!” 可苏浅瑶既然送了这个自然不会退,劝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二叔‘心安理得’的收了屏风。 苏锦瑶和苏婉瑶跟着苏青瑶在这个新院子里走了走。 新院子也挂了一个苏府的匾,同苏府没远多少,马车也就一炷香就到了。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庭院,两边的树光秃秃的,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才能有些绿意,墙根旁还种着些竹子,可以看出这院子的前主人是个喜好这些的。 冬天过去,这儿绿树成荫,定是舒坦的很。 再往里头走,是正屋的正厅,旁侧是招待客人的花厅,格局不小,但是从外头看完全看不出来。 方莅和苏青瑶不再住一个院子了,方莅现在是府里的正牌大夫人,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不叫梓岚轩,而是叫惠草院。苏青瑶的院子叫听烟居,苏锦瑶听说之前这院子叫聚雎轩,方莅嫌弃那名字老态横秋,就让苏青瑶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其他的院子也有几处,但多以小为主,没有听烟居宽敞,不然方莅也不会认准了这儿,非让自己女儿搬进去。 苏沁瑶和苏易瑶两姐妹住的地方叫召澜院,位置临近苏辉住的崇宣堂,比苏青瑶的听烟居小的不只是一分半点,但好在格局不差,里头瞧着也别致,不然想来苏易瑶她们姐妹俩是不会愿意住在这儿的。 苏应安虽然长日在苏府上官学,但偶尔也是要回来小住的,所以他的院子必然留着,苏辉请哥哥苏耀给提的字,将苏应安的院子取名为承智居。 苏锦瑶跟在苏青瑶身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儿可真别致,虽然比不得咱们府上地方大,但是旁的看起来可是一点也不差!” “妹妹说笑了。” “我没说笑!”苏锦瑶一本正经的说“难怪祖母回去以后不停的同我们夸这院子,如今看来确实不错,价格也实惠公道,二叔这是捡了个便宜呢!” 院子是三门两开的,前门后门各一处,还有一个角门,不过那门不常开,毕竟府上没什么人需要走那个,所以干脆在门旁堆了些杂物,就当是库房用了。 客人一直到下午才离开,方莅带着侍女将收来的礼物记下来,以后等人家有喜事也是要回礼的,到时候谁送的贵重谁送的不贵重都要有个说法的,不然旁人送来两个帕子,你总不能回两个金豆子吧? 苏辉这会儿也在惠草院,听方莅说“我娘家三姨的女儿快生了,她家一向抠门,你瞧瞧这送来的茶叶,还不如我在街上随手买来的好,三姨同我娘打小就不对付,我这都成婚多年了也没从她的指甲缝里讨个什么值钱的出来。” 听见自家夫人的喋喋不休,苏辉晃了晃头,清醒不少。 “三姨的女儿凤丹对我倒是不错,打小就姐姐姐姐的叫,她生孩子我送个什么好呢?” 苏辉想了想“你生应安时她送的什么?” “好像是一对镯子吧。”方莅想了下“还送来了一些银两,但她嫁去的人家婆母待她不好,我就没收,又让小厮给她送回去了。” “那就送个同等价位的东西就是。”苏辉提笔在纸上记着“你房里不是有一个不算太值钱的瓷器吗?反正留着也是摆设,倒不如添些银两送去。” “官人说的是啊!”方莅觉得这个法子好。 安静了半柱香的时间,方莅就又控制不住说起来。 “要说这老太太眼光是真毒,之前那两个院子还不等进门她就说不成,这个院子她倒是一眼相中了,我进去看了,那两个院子里头都是沉年糟朽的老木头,咱们要是搬进去不出两年就得翻新,到时候还得多花一笔钱,别看咱们活了这些年,比起老太太可真是不够看的。” “父亲在时祖母一向苛待我,看不上我是个庶出,对老太太也是没什么好脸色,老太太战战兢兢的伺候了祖母那么些年也没讨着什么好,祖母去了没几年父亲也没了,这个家就靠老太太支撑着,你当她掌家这么多年是白掌的?她可比谁都精明。” 方莅一想起自己这个婆婆,那也是没什么二话的。 苏辉的亲娘没的早,好在老太太不是那种偏心到咯吱窝里的嫡母,对苏辉这个庶子也算是可以了,方莅进门多年也没说怎么刁难。 相比与方莅,秦曼槐倒是没这么幸运。毕竟秦曼槐嫁的是嫡子,是苏耀,难免要掌家事,老太太对她严厉也是好事,不然以后老太太去了,家里出了什么事秦曼槐扛不起来怎么办? 苏惠瑶和苏玉瑶一个称病没去,一个和曹千怜一块儿去了苏辉的新家,这会儿回到映霞居,抱怨的话就没停下过。 “别看那院子不大,看起来可真不错!都说老太太眼睛毒,挑中的还真不是破院子!”苏玉瑶说着。 苏惠瑶不屑的笑了笑“破不破的只有二叔他们知道,咱们又不住那儿,再好有何用?一个三进两开的小院子,像是蚂蚁窝似的,白给我我都看不上!” “惠儿有志气!”曹千怜说“以后你们俩高嫁出去,住的地方能毁十个那种小院子,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神气的,方莅那个没见识的,尾巴就差翘到天上去了。” 话音刚落,喜鹊进来报,说是苏应宵来了。 他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眼看着天黑往映霞居来,定是有什么事。 果真,当苏应宵说茉儿不老实,气晕了孟若芊时,曹千怜差点捏碎了一个茶盏。 “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可真是粘人精!”曹千怜穿上外衣,赶到了林满居。 这会儿老太太有些累了,早早的用了晚饭躺下了,苏耀忙活着朝中的麻烦事,分不开心顾其他,只有秦曼槐在林满居处理这事。 曹千怜到时,见着茉儿正跪在地上,里头的门紧闭着,想来是孟若芊晕倒,不宜别人打扰。 “大夫人怎的也来了?”曹千怜问。 苏应宵在路上已经跟她说了事情经过了,原来是昨夜他安置在了茉儿的山荔居,今儿茉儿就狂起来了。 九十七:美梦 要说茉儿这人可真是不安分,苏应宵才住在她那一夜而已,就狂的到林满居张扬了,还气晕了孟若芊。 苏应宵也生气,与茉儿大吵一架。 秦曼槐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茉儿,见曹千怜也来了,开口道“应宵是二娘子的孩子,这茉儿也算是你半个儿媳妇了,今儿的事你怎么看?” “大夫人做主就是,这种事我怎么好说话?”曹千怜抬着眼皮看秦曼槐。 而秦曼槐淡淡一笑,知道曹千怜这是把难事推给了自己。 “既然二娘子如此说,那我就做主了。茉儿气晕正室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打二十手杖,关入家祠罚跪思过三天!” 曹千怜心里暗暗骂着秦曼槐,本想借着她的手将茉儿收拾了,却不想就这么不疼不痒的过去了。 那以后茉儿岂不是还要害她的大儿子?连累她的儿子惹苏耀不待见? “大夫人安排的是,但若芊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媳妇,这样实在是太委屈了若芊,不如再罚重些,权当是替若芊出气了。” “二娘子此言差矣,我的话还没说完。”秦曼槐冷眼看着她“茉儿是侍女出身,卖身契在孟家,我们不得将她打死不得将她发卖,若二娘子觉得打二十手杖不解气,你可以说出个数儿来,只要能留着她的命。” “这…”曹千怜支支吾吾起来“还是依大夫人的做吧,我只是怕委屈了若芊。” 秦曼槐盯着茉儿,她的脸色白的很,一点血色也没有,发觉头顶有人盯着自己,吓得茉儿额角滑下来两滴冷汗。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若芊是应宵的正室夫人,岂能被一个妾室欺负了?从家祠出来后,半年不许见应宵,也算是灭一灭茉儿的威风!” 听见这个,茉儿连忙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想想昨夜苏应宵歇在自己那儿时的温存,她以为苏应宵回来了,还是对她好的。 他们俩头一次搞到一起时,苏应宵同她说嫌弃孟若芊没有滋味,像是块木头,不如她个人心意,昨晚上他又说了这话,让茉儿一下子沦陷了,以为自己还能得到更多想要的。 比如…把孟若芊踹下去?虽说自己当不得大夫人,但府上没有大夫人也不是不行,只要苏应宵宠爱自己,何愁过不了好日子? 可半年不能见着苏应宵的面儿,给他生个孩子为了给自己傍身怕是不可能了,两人的感情也可以说是一点不剩。 茉儿这次哭是发自内心的,她跪着蹭到秦曼槐的脚边,紧紧抓着她的裙角“大夫人,我错了大夫人!我是真心爱慕应宵,我是真心的!您原谅我吧大夫人,以后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难得头一次曹千怜和秦曼槐同仇敌忾,想解决了茉儿,但曹千怜想要的是茉儿的命,秦曼槐只是想让茉儿别耽误了苏应宵的前程。 见着茉儿这般梨花带雨,秦曼槐心中没有一丝动容,秋月和秋霞一边一个走过来,将她的手从裙角上扯了下去,茉儿又想抓回来,却被两人推倒在地。 “大夫人我真的错了,我对应宵是一片真心,我再也不敢闹了,大夫人我求求你别让我见不着她,我是个侍女一辈子没享过福,你这么安排了我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如果真的让你礼物和宵哥儿纠缠,那才是彻彻底底断送了他的以后!”秦曼槐说完站起身,外头进来了两个粗使婆子,不顾茉儿的反抗架起了她,准备到家祠打手杖。 “让大夫来好好给孟氏看看,别是气出毛病了,找人好生照顾她。”秦曼槐吩咐着林满居的侍女,接着离开了林满居,没理曹千怜还在旁边。 回到素凝苑,这会儿来了旁人,秦曼槐问了秋妈妈才知道,是苏浅瑶和苏韵瑶。 “你们怎么来了?”秦曼槐瞧了瞧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替两个女儿弄了弄鬓角的头发“倒春寒可厉害的很,别着凉了。” 苏韵瑶腻歪在秦曼槐身边“听说那茉儿又作妖了,女儿怕娘生气,这就赶来哄哄您!” “就你贫嘴!”秦曼槐宠溺的摸了摸苏韵瑶的头,母女三人坐在了椅子上。 “茉儿没气您吧?听说二娘子也去了,可给娘气受了?”苏浅瑶问。 秦曼槐摇了摇头“她能给我什么气受?我把茉儿打了一顿,她以后是不能缠着你们大哥哥了!” “得了吧,茉儿那个狐媚子样儿,等风头过了还得腻在大哥哥身边。”苏韵瑶撇了撇嘴说。 “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懂什么?”秦曼槐笑着斥责道。 “女儿是没出嫁,不过五姐姐是马上要出嫁了!”苏韵瑶一提起这事就开心的不行,也不顾一旁的五姐姐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你个猢狲,说什么呢!”苏浅瑶狠掐了她一把“再乱说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苏韵瑶捂着生疼的胳膊,心里暗叫‘这看似柔弱的人哪知道掐人这么疼?’ 夜里风寒露重,秋妈妈亲自端了方盘进来,盘中放了三碗热乎乎的杏仁汤,为几人驱赶寒气的。 因为女儿要嫁人的缘故,秦曼槐这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大女儿的眼神也时好时坏。 一面为她找到了好郎君而高兴,一面又因为她要成为别家的人了感到难过。 最后还是忍不住唠叨道“到了婆家万事都要谨慎,咱们苏家规矩多,盛家是大家,更是如此,你千万别马虎了。” 苏浅瑶害羞着点了点头。 “你可别不当回事。”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秦曼槐继续说“自古婆媳关系最难处理,淑阳郡主跋扈惯了,没哪个她服气的,想来对你也是硬气的,你别同她硬碰硬,真要是受了委屈你就软下来,回来跟娘商量,听话。” “女儿知道,女儿只是不放心娘,还有妹妹们。” “墨儿和韵儿都是大姑娘了,以后也是要出嫁的,你不用担心她们,把自己的日子弄好就是,我你也不用担心,我有娘家,你祖母待我现在也不错,和以前不同了,你父亲虽然平日里疼爱曹氏,但真到关键时候他还是相信我的,你别操心那些。” 听到这儿,苏浅瑶心中忽的泛出一丝酸楚,眼泪突然沁满了眼眶,努力控制着不流出来。 苏韵瑶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姐姐,忽然笑出声来“反正婚期还没订呢,娘和姐姐别着急,咱们娘几个高高兴兴的,把五姐姐嫁出去!现在难受个什么劲儿?这是喜事又不是丧事,开心些!” 苏浅瑶意识到了,拿出帕子擦了擦泪,说道“娘您今儿忙活了一天,想来肯定很乏,快些歇着吧,明天若是家事忙就别去祖母那儿了,早上女儿帮您伺候她。” 秦曼槐点头“你们回去也早些休息,路上注意安全,别冻着了。” 冷风习习,虽然是进春了但晚上还是冷的厉害。 苏浅瑶裹紧了斗篷,怕吹进一丝冷风,叶子和藤蔓一个扶着她,一个打着灯笼,苏墨瑶这会儿在房间等着,直到两姐妹回来了她才放心睡下。 夜里苏韵瑶做了一个梦,梦见五姐姐成亲了,盖上喜帕后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她的脸,眉毛就如弯弯的柳叶,鼻子小巧精致,双眼犹如一汪清澈的泉水,肤白胜雪穿着金红色绣双凤的嫁衣,嘴巴涂着火红的口脂,一改往日温顺的模样,看起来秀雅绝俗,仿佛比画中的美人还要美上三分,恨不得苏韵瑶将这五姐姐娶回家,都不舍得将她交给五姐夫了。 梦里她笑的开心,那种开心是打心底为五姐姐高兴。五姐夫盛常煜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唇,目光清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和五姐姐简直是天作之合。 早上醒时她是被颂音叫醒的,今儿她睡过了头,已经到了该去请安的时候了。 连忙换好了衣裳,早饭是竹筒鱼羊三鲜和枣泥山药糕,熬的浓稠的果仁粥配上爽口的什锦酱菜,苏韵瑶大口吃着,吃完便急忙赶到了常熙斋。 今天说好了盛家人会来,说是商量一下成亲的日子,尽量快些,盛家可等不及苏浅瑶进门了。 苏惠瑶和苏玉瑶不屑的看着其乐融融的其他人,好像她们是多余的那个,椅子扶手上,苏惠瑶紧紧的捏着,好像要将那扶手捏碎,可她没那个能耐。 “我同大夫人商量过了,嫁妆就按你四姐的份例来,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预备一份儿,大夫人从自己嫁妆里给你预备一份儿,相信你其他姐妹兄弟也有送你的,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祖母,祖母好给你预备。” 苏浅瑶摇了摇头“尽够了,孙女不用那么些嫁妆,您和母亲留着吧!” “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留着有什么用?比起带到土里还不如给你陪嫁到盛家去,嫁妆多些你腰板才硬,才不容易被欺负,懂不懂?” “孙女懂,但孙女不想让祖母和娘这么破费。” 九十八:提亲 盛常煜和苏浅瑶的八字一合,还真是般配到不行,当即淑阳郡主就笑出声来,直夸苏浅瑶是个合人心意的。 婚期订在四月中旬,由接亲的到苏府接苏浅瑶,再到盛家拜堂,那时候天气会回暖不少,比现在暖和,又不下雪又不下雨,要是再热一点新娘子那身喜服就像是穿一身盔甲在身上一样,又累又闷又热,订在四月份,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过秦曼槐还是难过了一下,觉得四月太早了些,这不是一转眼的事吗? 她给程家寄了信,大约三四天能到,宴请姐姐姐夫和程涛在大女儿成亲之日的前两天到寻京,直接住在苏家府上。 二房苏辉一家搬出去后,府里可以说是宽敞了好多。 现在就要拟宾客的名单,还有准备成亲用的东西、礼节、吃食等等,提前将帖子都发出去,以便成亲那天收到帖子的都能及时赶到。 除了程家,还有苏浅瑶的外祖家,苓州侯府。 苏浅瑶只有外祖母,没有外祖父,因为前几年外祖父过世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舅舅,是秦曼槐的弟弟,名叫秦勋腾。 不过他的一生也不顺当,原本长相不错,身上也有学问,眼看着到了在战场大显身手的时候,已经定了亲,后来和父亲一同做马车,从山崖上翻了下去,父亲当场身亡,而他也磕坏了头。 好在他没有痴傻,依旧聪明有学问,但额头留了好长的伤疤,腿脚也不大利索,所以之前定亲的那家就同他退了亲。 后来他娶了母亲娘家表妹的女儿,几年过去倒是不妨碍什么,正常生活都没关系,只是侯爵在身的男儿都是难免要上战场的,秦勋腾本一身武艺,可战场怎能要一个腿不大利索的人? 但无论怎么说,这个爵位也是落到了秦勋腾的身上,他带着妻子去了北疆,在那儿做起了帐篷中的军师,足不出户也能带领将士们打仗。 这次他难得回家一趟,苓州侯府距离扬州侯府不远,估计这次秦勋腾如果能来的话,应该是同程家的人一块过来,如果他不能来,那也得是外祖母来。 还有庆德候府的,秦曼槐与那的大夫人高氏交情还不错,大女儿成亲她一定会来的,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和女儿何念宁。 剩下的权贵基本都同盛家有关系,酒席一般在男方家办,自然是盛家宴请,秦曼槐这也能松快些。 眼看着苏浅瑶要嫁入高门,苏惠瑶这会儿可是一点都坐不住了,求了曹千怜好几趟,让曹千怜想个主意。 “你催个什么?我已经有法子了,这回肯定让苏浅瑶那个贱人翻不了身!” “你只说有法子,又不说是什么法子,我这不是着急吗!”苏惠瑶嗲怪一声,坐在曹千怜旁边。 帕子上用丝线绣着精致的桃花,可这会儿苏惠瑶无暇顾及桃花的可爱,只用着那帕子擦起眼泪来。 曹千怜不愿见她这个样子,撇开她的手径直走出门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耀晚上给各处都递了消息,说舒学究会在几天后回来上课。 对于苏惠瑶来说,这更是当头一棒,只打的她头昏眼花。 “府里有人办喜事,怎的还得受那个书呆子的气?” 苏玉瑶也不想上课,气的用脚一下一下的踹着椅子腿“那个舒学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儿家家的整天捧着本书做什么?那么能耐怎么没见她去科考?我看分明就是没有男人喜欢,吃不起饭了才去教书的,亏得父亲还拿她当个宝儿!” 听了这话苏惠瑶的心里好过了些,可一想起来苏浅瑶的婚事,她就又愁眉不展的了。 “煜哥哥那样一个美男子,苏浅瑶那一个病秧子怎的配得上?偏偏八字还合得来,要我看合八字那个蠢货定是大夫人花钱雇来讨淑阳郡主开心的!” “听说那合八字的是淑阳郡主带来的…”苏玉瑶提醒道。 “那又如何?若是合了我的八字,不知道比她苏浅瑶合适多少!她那个没两年就得断气的身子,能让煜哥哥喜欢多久?”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婚期将至,你又能怎么办?” 苏惠瑶看了看三姐姐,嘴角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说“娘说她有法子,可我这心里慌,如果花轿就这么从咱们府里抬出去了,我就不活了!” 侍女小蝶忙劝道“姑娘住口,您这要死要活的多不吉利!” “我…”苏惠瑶抹了一把泪“我就是喜欢煜哥哥有错吗?我现在是发现了,帝京那么些贵族公子哪个也没有煜哥哥好,可他偏偏喜欢苏浅瑶那个犯贱的东西,我…” 边说她边狠狠的捶着桌面。 颂音将自家姑娘的几条帕子洗干净,晒好,这些本应是二等侍女的活计,可她做习惯了,一时撒不得手。 帕子中有一块枣红色的,这一下水就成了棕色,藕荷色绣蝴蝶的帕子变成了灰色,颂音不禁感叹这帕子真的掉色如此厉害?该不是图便宜的毛病吧? 她不知的是,这帕子都是近几年璃惜和姑娘出去玩买的便宜货,就是图个新鲜,苏韵瑶这会儿找出来心里又是一阵难过,闻见帕子上有一股时间放长了的霉味,扔了舍不得,就让颂音拿去洗。 苏锦瑶来了沁竹轩,说是要找几个姐妹说说话。 颂音起身擦干了手“九姑娘请,奴婢这就去叫姑娘们。” 柳芽和璃笙端着几盘子果子糕饼进进出出,热茶上了两壶。 “我娘知道五姐姐快要出嫁了,就拿嫁妆里的银两给五姐姐贴了一份儿。”苏锦瑶说“五姐姐别嫌弃,知道你带着银子进去不好,娘她都兑成银票钞子了。” “怎么如此?三娘子娘家虽是商家却也不能这样,那都是三娘子的嫁妆,我要不得!” 苏浅瑶几乎是站起身来阻止。 侍女盼夏走过来捧着个方盘,方盘上盖着一块红布,红布掀开是一对成色不错的缂丝足金镯子。 “这是我娘给姐姐你准备的嫁妆,本想等姐姐出嫁再送的,可你也知道,我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这会儿嘟囔了一百八十变,我这做女儿的只能提前给她送来,也好让她安静下来,不然还不一定要再给姐姐贴补些什么呢!” 苏墨瑶笑了起来“三娘子平日里待我们最好了,小时候就护着我们,长大了五姐姐出嫁还预备银钞和嫁妆,三娘子这是我们半个母亲呢!” 依然如此,苏浅瑶也只能收下了那镯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拒绝出嫁时三娘子送的银钞。 昌郡王府萧家又向相府提了亲,同样的,这次沐烟霞也没答应。 沐烟霞的母亲这回几乎是黑了脸面,她家官人是文官,一向爱护名声,真要是女儿嫁给萧祁那么一个顽固子弟,那名声定是会不好听的。 但沐家又同盛家相识多年,在朝中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好因为儿女姻缘的事结了仇,所以这同意是不可能同意,拒绝又要细细思量,尽量把事情降到最小。 沐烟霞坐在一旁,颇有大户姑娘的样子,拿起茶盏一声没有,静悄悄的,脸上略施粉黛,看的杨氏这个可心,恨不得马上就让儿子把她娶回家。 “祁儿同烟霞认识多年,这也是缘分不是?” 沐烟霞的母亲徐氏笑了笑,回应道“霞儿才及笄不久,我还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老姐姐你也知道,我们沐家全是男丁,就霞儿这一个丫头,要这么快就嫁出了门子,我家官人非得气我做主这事不可,他疼霞儿疼的心肝宝儿一般。” “我怎能不知啊?”杨氏知道徐氏不太愿意这事,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可咱们两家毕竟情分不同,烟霞嫁进了我家时时回娘家看都是使得的,别人家的婆母可能会挑这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烟霞进了我家门,我就定一心一意的疼她,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徐氏很佩服她不服输的精神,可就这么将她悉心教养多年的宝贝女儿讨了去,那是白日做梦。 “说起来定国公府两个公子还没议亲呢,定国公前些日子同我家官人说,如果可以希望霞儿入他家的门,陆王府的嫡子也没议亲,小时候陆公子的母亲还要同我给两个孩子订娃娃亲来着,老姐姐你看,这我哪个也得罪不了是不是?要怪就怪霞儿这孩子不错,惦记的人多,若不是愁这个,凭咱们的交情霞儿定是要嫁进你家的!” 这话说的,杨氏脸上挂在的笑容当即就僵在了脸上。 徐氏说着话用意明显,定国公白家同他们昌郡王萧家有过旧怨,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但直到这会儿也没有好转。 徐氏的意思是,她夹在两家之间难做人,杨氏总不好逼她。 可这会儿杨氏也是气的够呛,白家就算了,那陆家又是怎么回事?陆远逸招人待见,想嫁进陆王府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怎的偏偏同她抢沐烟霞来? 九十九:流言 杨氏回到家,一点好脸也没有,惹的萧祁有些好奇。 “母亲,怎么了?那沐家给你脸色看了?” “他们也得有那个斤两才行。”杨氏冷着脸道“还不是白家那两个蠢才,陆家的也想插一脚进来,陆王府也就罢了,他定国公府算个什么?白景岳一个鳏夫带着两个儿子,家里连个女眷都没有,也好意思拉着个老脸给儿子张罗婚事?我看他是不够忙的!” 萧家和白家不睦多年,这个萧祁是知道的。 “母亲别气,他白家的喜欢给他就是,要么我也不喜欢沐烟霞。” “说什么胡话!”杨氏一拍大腿“你仕途不通,可不得娶个有用的回来?不然靠你自己,你的仕途可真是绝了指望!” “没有沐烟霞还有别人呢,母亲用不着愁,再说你已经去了两次了,那沐家也没个声响出来,那差不多就是不想嫁我,你急有什么用?” “沐烟霞要是执意不嫁你也就罢了,可她若是嫁去了白家,你往后还有什么前程?白楚恒他是太子的伴读,和太子就好像亲哥俩一般,咱们萧家不比白家,若没有个有能耐的人家联姻可怎么办?” “母亲方才都说了白楚恒他父亲是个鳏夫,夫人家应酬的事他不懂,沐家的也说不定就嫁去白家了。” “你父亲对白景岳虽然没有那么大的仇,但从你祖父那辈再往前数,白萧两家的斗争就没停过!以后你的前程也定会同白家两兄弟比较,你可千万别落了下风去!” 杨氏这个人,争强好胜惯了,做什么事都想拔尖,不然也不会执意要娶沐烟霞了。 她觉得沐烟霞是最适合自己儿子的人。 萧乃雄对白家敌意不显,她就替自家官人仇视起了白家,虽然萧祁不喜欢沐烟霞,也无意同沐家联姻,不过母亲逼在眼前,他也没法子。 “对了母亲。”萧祁蹲下身子,替杨氏捶了捶腿“儿子瞧着苏家有个姑娘聪明伶俐,想来是合你心意的,您看看…” “你想把她娶回来?还是抬回来?”杨氏一针见血的问。 “自然是抬回来,咱们家娶个五品官的女儿做大夫人,这不是打母亲的脸吗?”萧祁贱笑着,有些讨好道“如果真娶沐家嫡母做主母,儿子想把那苏家的抬回来,做个姨娘做个娘子,您觉得怎么样?” “我自然是同意的,不过那苏耀自诩清流,恐怕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人家做妾室。” “咱们家是昌郡王府,有何不成的?” “那这事不也得看他的意思吗,何况你嫂嫂她也是苏家的,她做主母姐妹做妾室,这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咱们家不管不顾可苏家定是要研究一番的,我瞧着苏耀肯定不会愿意。” 萧祁有些不甘心。 杨氏看出了他的不甘心,随即笑了笑“你且说那姑娘是谁,如果沐家嫡母真的有戏,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将苏家的抬进来。” 萧祁又转为了笑脸“不急,母亲,她还没及笄呢。” “没及笄?”杨氏皱起眉头“苏家现在没及笄的只有那几位,你瞧上的是哪个?” “是苏韵瑶,排行十一,是苏家主母所生,明年就及笄了,咱们有机会。” “是嫡女啊…”杨氏叹了口气“成吧,我想想法子。” 她敢肯定,以苏耀的性格是不会同意将嫡母配给别人家做妾室的。 何况苏韵瑶的母亲是苓州侯府的嫡女,别看表面上性子软了些,但谁要是惹急了她,她也是什么都不惧的,如果真要娶她女儿做妾室,不等苏耀不同意,她第一个就会反对。 不过杨氏疼儿子的心日月可鉴,沐烟霞儿子本就不喜欢,是为了他的前途才强塞给他的,这苏家的姑娘就当是让他宽心的吧。 苏韵瑶对这些一点也不知情,她这会儿正躺在贵妃椅上,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皮被,脑门上搭了一本书,昏昏欲睡。 舒学究要来授课的消息她知道,这些日子因为五姐姐的婚事她忙的晕头转向的,这会儿才想起那些该背的没背会,便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做起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战斗。 困意来袭,她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会儿盹。 天黑下来,温度也降下来了,璃笙担心自家姑娘着凉,这会儿叫醒了她,洗漱过后伺候她上床睡觉。 “姑娘,大夫人庄子上的婆子来信儿了,说招露方才刚天黑的时候出门,一头栽到了河里。” 苏韵瑶听见这话瞬间睡意全无“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清楚,这消息也是刚过来,招露这会儿已经断气了。” “现在河并没完全解冻,怎么可能淹死呢?”苏韵瑶问完反应了过来“是有人杀了她?” 璃笙点了点头。 “没人看着她吗?”苏韵瑶又问。 “自然是有人看着的,可招露借口闹肚子就出了门,看着她的婆子见人迟迟没回就出去找,找了半天才发现她栽河里了,看样子不是意外,她是被淹死的,但淹过她的河水不过小腿高,无论如何也不能至她于死地。” “那就是有人做手脚了。”苏韵瑶上了床,将被子盖好“这事别让其他人知道,定是二娘子做的手脚,招露到庄子上做活是大夫人安排的,这事传出去旁人定会借机往我娘身上泼脏水。” 前有苏韵瑶用木人害人的事,接着就是招露被杀,这中间的联系不免让人想到是做了亏心事。 曹千怜此举,一是帮自己永除了后患,招露再也不能反咬她一口,二是将风头引到秦曼槐和苏韵瑶的身上,可谓一石二鸟。 苏韵瑶的担心果然对了,第二天府里有几个下人就传出了什么大夫人弄死了招露,为了给十一姑娘彻底掩盖罪证的话。 就连璃笙在取早饭的路上都听见了几句。 留云斋里有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侍女在路上和她遇见,也是去给她家姑娘取早饭的,同她说“三娘子发了好大的脾气,今早有一个小厮说什么大夫人杀人的事,气的三娘子打了他好几个巴掌,差点就要送去素凝苑让大夫人处置了。” 就连留云斋都有声响了,那其他地方更不用想了。 看来二娘子是在每个院子中都安插了人,将这件事扩散开来,恨不得在紧闭的门缝里都塞几句,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木人事件以后,苏耀对她们母女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尤其是苏浅瑶订婚以后,他更是几乎不踏足映霞居了,有时曹千怜去余鸿苑找他就说公事忙,或者干脆去了素凝苑或者留云斋。 四娘子柳荷身体不好,所以苏耀倒是很少去她那过夜。 既然如此,不捣事出来还是她曹千怜吗?招露的死确实是她的手笔。 那个小贱人到现在居然还惦记着钱财,曹千怜安排人在她下午干活时从外头扔了张纸条给她,让她黑天后到庄子后树林子外的河边,说会给她银钱。 她去了就被捂住了嘴,沁在水盆子里活活淹死了她,接着将她的尸体扔到了未完全化开的河中,盆子里的水泼向河中,拿着盆离开了。 这会儿她正坐在映霞居,满意的听着喜鹊向她报告。 “娘子安排的人确实得力,这天刚微微亮就有声响了,这会儿怕是没人不知道招露死了的事了。” 曹千怜淡淡一笑“招露那个蠢货还以为能威胁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要是能被她把持住,也不至于这么些年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拿我没办法!她死了是她活该,正巧能用这事将大夫人拉下水来。” 常熙斋那边自然也听说了这事,招露死了就死了,但下人说和大夫人有关那就不成了,传出去可是大事。 周嬷嬷安排人痛打了三个传话的,让他们一个咬一个交代清楚是谁传的,可他们一个说是另一个,另一个说是在别的院子的两个小厮那儿打听来的,还有一个说是主君院里小厮说的,具体是谁不认识,这一来二去的,倒成了死循环,完全查不出是谁传的这话。 老太太气的冷着脸坐在上座,蹬着秦曼槐。 “她不过是一个贱婢,打死了或者发卖了就是,怎的还留在院子里?那是孽啊!如今倒好,别人利用反倒惹你一身腥!” “儿媳也没想到。”秦曼槐懊悔不已“招露这几天都老实的很,万万没想到那人有这么一手。” “也别那人了,我看就是映霞居那贱人的手笔!”屋子中只有她们儿媳二人,老太太语重心长道“你管家事自有一套,可心软却是万万使不得,那不仅会害了你,还会害了浅儿墨儿和韵儿!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你长着记性,别下次还犯一样的错。” “儿媳明白。” “行了,今儿这事是彻底热闹起来了,找我儿子和其他人来给我这个老太太请安吧!”老太太故作慵懒的说。 没一会儿众人就都到了,柳荷还是在倾宁轩养病,除了她其他人都在。 一百:无辜 老太太端坐在上座,身穿暗红色莲青绣百子棉袍,靠在大红湘绣的福字枕上,抬着眼皮看下坐的众人。 请安过后,众人不快不慢的都落了坐,侍女进进出出在每个人的桌旁都添了一盏茶。 “今早起来听说那叫招露的侍女死在了河里,本不算是什么大事,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往大夫人身上泼脏水,这我老太太就不得不出个气儿了!” 苏耀连忙起身“母亲,就算有些风言风语也不会有人信的,儿子回头定加严加管教,扯这些话的人不会轻饶。” 曹千怜垂下眼帘,依旧是娇滴滴楚楚可怜的模样,老太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头冷笑一声。 “你管是一方面,但那人利用又是另一方面,你紧着管她紧着找人扯闲话,府里多少个奴仆够处罚的?” 苏耀心头一惊,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怕是她又怀疑到了曹氏头上。 但曹氏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那个本事在庄子里杀人?就算是她勾结了外头的人苏耀都不信。 但他也并非被蒙蔽了,这点他信任大夫人,她无论如何不会做那样的事,再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的小女儿也拾回了清白,完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来往自己身上惹麻烦。 苏应宵难得来一趟,不过老太太见他就生气,干脆就当没看见她。 可他却听出了老太太意有所指,要说这家里她最忌讳谁,怕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吧? “祖母怎的知道不是大夫人做的?前些日子十一妹妹用木人害我娘差点死了,被招露发现后大夫人哄骗父亲将招露送去了庄子,接着她就死了,这若不是灭迹怕是说不通的吧?” 苏应宵坏笑着看着秦曼槐。 老太太并未出声,她想听大夫人自己说。 “应宵你怎么说也应当叫我一声母亲的,这么些年的规矩你都白学了?”秦曼槐正了正脸色,看起来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好说话。 苏应宵撇过脸去,现在他不想讨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那日木人的事人人都有可疑,可查出来事实如此,你十一妹妹根本没做过那样的事,若是你再信口胡说毁她名声,别怪我罚你!还有招露的事,我完全可以用她陷害主子的罪名打死她或者发卖到牙行,可我为什么那么多法子不用,却偏偏将她留在庄子里?你是个脑袋蠢的,别以为人人都是脑袋蠢的!” 苏应宵口中的你字刚说出来,却瞧见老太太在旁边怒目蹬着他,仿佛他再说一句就要请家法了一般。 苏耀连忙出来打圆场“大夫人又何必生气呢?宵儿这孩子也是惦记母亲心切,你别同个孩子一般见识,母亲您也别气,这等莫须有的事情,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就是。” 秦曼槐冷笑一声“官人是不是当我太软弱了,好拿捏好说话?” 苏耀没想到妻子会反问自己,一时懵住,回头看了看曹氏,没说话。 “从前些日子我娘家姐姐来开始,先是有人派登徒子辱浅瑶名声,接着是有人设计陷害韵瑶用木人行凶,到现在又出来个什么我销毁人证的话,官人,你可别为了维护一人,而把你的正妻和旁的女儿舍出去啊!” 屋中的人纷纷安静,许许多多的目光盯着苏耀,像是等着他说些什么。 苏耀也明白,自打木人事件冤枉了韵瑶后,大夫人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自己几次到素凝苑去找大夫人,都是分床而睡,早上时他睁眼只有自己,大夫人不是在忙家事就是去常熙斋伺候老太太,对他,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没有。 他知道对大夫人和女儿们多有亏欠,可曹氏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她们又为何咬死不放呢? 还不等他说话,只能一声闷哭,曹氏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 “怜儿!”苏耀快步过去扶起了她。 “我听出来了,大夫人这是在责备妾身…”曹千怜倚靠在苏耀肩头,话里话外是秦曼槐的好话,其实就是在暗示苏耀‘秦曼槐是在陷害自己,冤枉自己!’ 秦曼槐觉得眼睛有些难受,转过脸去不看这二人,老太太更是捏紧了衣袖,气的脸都有些微红了。 “你个以色侍人的东西,在这一家老小面前还这般不要脸?”老太太瞪着曹千怜“若再不把你的眼泪瓣儿收回去,就给我滚去家祠罚跪思过!” 曹千怜故作慌忙的擦了泪,跪在地上“儿媳愧对大夫人,愧对老太太,请老太太责罚!只是错不在大郎和儿女,希望老太太不要株连!” “我的儿媳只有谭氏和大夫人,你不过是个妾室,也敢在我这儿自称什么儿媳?”老太太根本不吃这套,看向苏耀“我不管你究竟是不是被蒙蔽了,但她故作委屈多年,想来你心里有数,今儿这事谁也没提她名道她姓,她却这般哭哭啼啼的坐不住,你若不是个瞎子就应该明白!” 苏耀低头应是。 曹千怜暗暗咬着银牙,只觉得不仅是老太太对付自己,这大夫人也开始对付自己了。 果然是女儿快成亲了,她秦曼槐到底坐不住了! “这事到此为止,无论是你余鸿苑,还是映霞居,或者是留云斋和沁竹轩,只要是咱们苏家地界儿,就一句不许传这事,敢有一句瞎说的,无论轻重一律二十板子,至于个别想陷害大夫人的,我劝你收好心思,别让我气急了把你轰出去!” 秦曼槐低头看跪在地上的曹千怜,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康敬兰站起身“老太太说的是,大夫人为人正直万万不会做那种事情,要真是有人刻意造谣,那就该将她抓出来!” 老太太淡淡的笑了笑“你当是那么好抓的?她背后有人护着,面上装的无辜,不然也不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 话音刚落,曹千怜哭出了声,越哭越厉害“老太太…是妾身的不对,一切错都由妾身背了吧…妾身相信大夫人是清白的,老太太把什么错推到我身上都成,只求不生大郎的气…妾身只剩下大郎的疼爱了,他要好好的,儿女好好的,我死而无憾…” 就这般哭哭啼啼的,曹千怜晕在了常熙斋,吓的苏惠瑶和苏玉瑶一前一后的起身,又是哭又是喊的,苏应宵慢了她们一步,握着她的手回头狠狠的瞪着秦曼槐。 而苏耀也是没想到会这样,赶紧叫来了大夫,找人将她送回了映霞居。 听说午后曹千怜才醒过来,但她吵着说大夫人是清白的,还说自己身上罪孽深重,唯有一死,侍女不肯将刀子给她,她便与侍女争抢,等到苏耀赶到时她的胳膊被刀子划破了一条口子,口子没多长没多深,只是血流的多,看起来蛮吓人的。 苏韵瑶听见这消息,笑着问怀香“二娘子不是一向喜欢上吊吗?莫不是她用坏掉的白绫上吊被姨母拆了台,这次不敢了?” 怀香长的很漂亮,腰肢儿细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五官精致,身高在一般的同龄侍女中算是最高的了。 她和这府里上下的人都混的不错,所以打听消息很方便。也因为她长的漂亮,所以有人格外喜欢和她多说一些。 自然了,映霞居那边的侍女大部分都被做主子的嫉妒心感染了,一见着怀香就像是胸口点燃起来嫉妒的火苗,在她们面前怀香想打听出什么来很是费劲,但还好映霞居里还有几个年岁小和怀香关系也不错的愿意说上两句,所以映霞居那边的消息比别处的要少一些。 “留云斋九姑娘身边的二等侍女叹雪去瞧了热闹,奴婢听她说好像二娘子已经拿出了白绫,可想了想又不用了,改用了刀子。” 这个不意外,白绫这东西一个弄不好就真将自己吊死了,上次有秦曼柳的话,苏耀已经不信她会用白绫自尽了,所以不能用假的,只能用真的,但真的就要卡很好的时间差,不能在苏耀来前上吊,也不能太晚否则苏耀会不信,思虑了好久,曹千怜还是觉得刀子保险些。 刀子在胳膊腿上划伤些口子,对性命没危险,还能很好的让苏耀心疼,可比上吊要实用。 怀香说完,苏韵瑶没控制住笑出声来“想来她二娘子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自己都不敢真的死,还怕我父亲会不信她,活的也是真累。” 璃笙接话说“谁说不是呢?现在府里的话一边倒,全是说二娘子委屈的,虽然大夫人的闲话没人敢扯了,可不知二娘子用了什么法子,这府里的侍女小厮都觉得她可怜,就连门房当差的都会说上两句。” “这么多年,她在这个家里可不是白待的。”苏韵瑶说完看向璃笙“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桃花开的漂亮,折几枝给母亲送去。。” 璃笙连忙取来一条紫青滑毛薄斗篷给姑娘穿上,这个天虽然回暖了不少,但倒春寒还是需要防的。 一百零一:诱饵 这个时候正是梅花未落尽,桃花初盛开的时候,大多桃花都是小小的一朵,还有的含苞待放,怕是再过几天才会开的大方些。 苏韵瑶挑了几枝没开的,想着插在瓶子里能养活几天,还能再开。 她让璃笙回沁竹轩拿了一个芙蓉雏鸡图案的花瓶,身边只剩下了颂音。 用剪刀继续剪着花枝,主仆俩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苏韵瑶好像听见旁边有声音。她站住脚躲在了墙后听着,颂音不敢出声,悄悄的跟在了自家姑娘身后。 微风吹过卷起两片桃花的花瓣,落在苏韵瑶的发髻上、肩膀上,不过同她听来的话比,这花瓣落在何处都没空理会了。 墙外是两个侍女,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是在绣明苑伺候的,一个是在这院子里伺候的。 二房二叔一家搬走了以后,原先住的院子中剩下了几个伺候的没带走,那侍女就是没被带走的那一个。 苏韵瑶悄悄探出头,看清了她的脸。 “这次大夫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方才去厨房,那儿两个拌马食的还说这事呢,说是大夫人面甜心苦,净做那背地里不干净的事。” 另一个侍女说“但咱们这么散步大夫人的坏话没问题吗?听说今儿老太太发了一通火,二娘子要死要活的,我害怕…” “府里那么多人说,又不止咱俩,你怕个什么?他们抓来抓去连个开头的都抓不着,哪里有脸面来抓咱俩?” 苏韵瑶踩断了一截儿树枝,声响惊动了墙外的两人,苏韵瑶也不想再藏着了,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好啊,这家里的侍女都能耐的很,敢编排主子没脸面?真是出息啊!” 两人没想到这番话会让十一姑娘听见,一前一后的跪在了地上。 “颂音,这儿离常熙斋近,你去常熙斋找周嬷嬷,说这儿有人不仅搬弄大夫人的是非,还口出狂言说咱们苏家人不要脸,叫周嬷嬷速速带人来,板子该打的一个不能少,是发落了是卖出去由周嬷嬷定夺。” 颂音刚应一声准备离开,却被那绣明苑的侍女抱住了双脚。 “好妹妹,你也是在这儿伺候的你知道咱们当侍女的不易,我求求你别告诉周嬷嬷,我错了!姑娘…十一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别这样,二十板子打在身上得好几天下不来床,您行行好扰了奴婢吧!” 苏韵瑶含眸一笑“你造谣我娘闲话时可想过这些?如今上我这儿扯什么可怜?颂音!去请周嬷嬷!” 两个侍女连连磕头,可苏韵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模样这般清秀可人韶颜稚齿的十一姑娘,明明岁数还不大,怎的就能这么狠心了? 周嬷嬷马上就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六个粗使婆子,两人一起抬着两个长凳,剩下的两人人手拿着一块板子,那板子有大半个人长,两个手掌厚,一板子下去怕是要疼的不行。 但苏韵瑶完全没有让她们停下的意思,反而愤怒的看着两人“我娘她一心为了这个家,对你们这些侍女也从未克扣不待见过,却不想你们这般对她,若我今天原谅了你们,岂不是枉为人女了?周嬷嬷,就按今早祖母所说,二十个板子一下不少!” 两个侍女哭的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磕着头想让苏韵瑶收回方才的那番话,但苏韵瑶显然不为所动。 最后两人在一万个不情愿里,被四个粗使婆子粗鲁的按在了长凳上,随着忽高忽低的板子落下,惨叫声响彻院子。 这是今天第一波被打的侍女,全府上下还以为老太太早上说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说这个事的人又多又杂,有的人只是听别人说问了两句,没想到能真的打。 早上请安后院子里确实没有说大夫人闲话的,但那只是表面上,背地里这些闲话可是一点没断过,这不,让苏韵瑶撞上了。 听说苏韵瑶带着周嬷嬷打了第一波传话的,院里众人都不敢瞎说了,因为两句口舌换一顿板子可不值当。 苏惠瑶和苏玉瑶气的闷在映霞居里,晚饭都没吃下。 “爹爹都没说把那些人怎么样,她倒是好,当即就打了板子,把旁的吓唬的都不敢说了,留云斋那边也跟着她的意思打了两个侍女,方才小卉去外头还见着厨房打了一个侍女,这可如何是好?” 苏玉瑶边说边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萧祁和苏韵瑶说笑的画面,明明她才是萧祁的正室夫人,她绝对不允许苏韵瑶被萧祁娶了去! 苏惠瑶叹了口气“可从娘割伤自己到现在,都大半天了爹爹才来了一次,会不会是不信娘了?” “不会吧…”苏玉瑶心里也没底“都是韵瑶那个死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行为不检点净学那个狐媚子做派,勾引萧家嫡子还和我娘作对!以后要是我翻了身,非作贱死她!” 苏惠瑶知道她现在一心厌烦苏韵瑶,不是因为这次的事,大多是因为之前萧祁和她说话的事,所以并不说什么。 有了这苏韵瑶的第一次,府里确实安静了许多,再也听不见那些扯闲话的了。 最令苏玉瑶生气的事发生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天晚上萧家会给苏韵瑶递了帖子,邀她明天去府上玩。 月光皎洁,苏韵瑶从素凝苑回来,一进屋便脱下了薄斗篷。 她手中捏着萧家送来的帖子,仿佛有千斤重。 帖子不是四姐姐苏沛瑶送来的,也不是四姐夫送的,而是四姐夫的嫡母,昌郡王府的当家主母杨氏。 萧祁对自己的心思苏韵瑶多少明白些,可这杨氏在里头充当了个什么角色呢?她是帮着自己儿子的?还是说萧祁只是借着她的手给自己发了一张拒绝不得的帖子? 虽然帖子只写了自己的名字,但苏韵瑶才不会傻到真的自己去,第二天她就到映霞居,将萧家送帖子给她的事明着暗着讲给了三姐姐的侍女千琴听。 颇有一种炫耀的意味。 一想起上次萧祁来,和自己说什么等到及笄了就抬回去做姨娘,苏韵瑶就觉得恶心的不行,这次不管萧祁和杨氏有没有这个意思,她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果真,听了千琴的话,苏玉瑶拍案而起,当即就要出门去和苏韵瑶吵嚷。 不等她出去,苏韵瑶倒是走了进来。 映霞居她很少来,小的时候倒是来过的次数多了些,大了基本就没来过。 “呦,三姐姐这是在做什么?给祖母请安吗?祖母已经准了我今儿到萧家赴宴,望三姐姐能替妹妹在祖母那儿尽尽孝心。”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苏玉瑶抬手一个巴掌就要打过去,却被苏韵瑶抓住了手腕。 看着她的眼神,苏玉瑶猛然想起了那天在迎秋湖,她给自己一巴掌的事。 “三姐姐这般没教养,娼妇这种脏话也是随便放在口中的?”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祖母说我一个人去不大合适,准我可以带人去,早知道三姐姐对萧家嫡子有心思,今儿我就圆了姐姐的心思,可好?” 苏玉瑶听见这话差点乐出来,可看见一旁的侍女眨了眨眼,又厉声道“你小小年纪胡说什么?谁对他家嫡子有心思…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这…苏韵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个三姐姐果真不负她的期望啊。 “随时可以,如果三姐姐想早点到那儿,那咱们就现在走。” “等等!”苏玉瑶赶快照了照铜镜“千琴你看看我发髻行不行?眉毛好像有些画淡了,快快给我换身衣裳来!这衣裳太素了,像是奔丧一样,钗子也换掉,把那支鎏金的喜鹊珠花拿来,我戴那个显得气色好!” 曹千怜和苏惠瑶不在,因为今日苏玉瑶起的晚了些,她们就先去请安了。 不然怕是也不能给苏韵瑶留下这样的机会。 只要不是个脑袋蠢的,都知道这次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有好事也肯定是被苏韵瑶利用了。 偏偏苏玉瑶没长脑子。 等了好一会儿,苏玉瑶才喜滋滋的和苏韵瑶一起出了门。 马车走了一会儿,今天的天气特别晴朗,万里无云,薄斗篷被苏韵瑶脱在了马车中,就走这么一会儿都热的出汗了。 苏玉瑶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蜜合色大袖圆领湘绸长裙,这衣裳的料子可贵重的很,苏韵瑶就算是个嫡女也没穿过。 一般这料子都是御赐的多,苏耀也有幸得了几匹,一匹送给了大夫人,一匹送到了弟妹方莅那儿,因为老太太岁数大了不喜欢这种贵重又艳丽的料子,所以没有收,还剩下三匹全被苏耀给了映霞居母女,生怕她们吃一点亏。 不难看出这衣裳的华丽在哪,苏玉瑶从未穿上身过,这会儿坐马车也是小心翼翼,怕刮着怕蹭着怕碰脏了,恨不得再在外面套一件衣裳护着。 “三姐姐今天打扮的真正式,想来萧家嫡子一眼就会被你夺了目光去。” 一百零二:便宜 苏玉瑶坐直身子,享受着苏韵瑶的奉承,又转了音调道“我打扮的正式可不是为了萧祁,而是为了不丢咱们苏家的脸面,要知道昌郡王府都是大人物,都是看中礼仪的,倒是你,赴人帖子穿的这般寒酸,和你走我都嫌丢人!” 听自己的三姐姐说什么苏家脸面,苏韵瑶真是要笑了。 但她还是没控制住想逗逗苏玉瑶“姐姐说的是,妹妹知道了,今儿这身衣裳确实选的不对,那快些停车吧,我好回去换一身。” 苏玉瑶连忙制止。 若是苏韵瑶换身衣裳,那就更显不出她来了,本来长相就不如她,若是打扮穿戴上还落了下风,那这次去还有什么用? 苏韵瑶知道她心里想的那点子心思,笑而不语的掀开了挡帘,外头一丝风都没有,阳光暖暖的照在马车上,苏韵瑶微微眯起眼睛,享受了片刻的安静和温暖。 接着,就又是嘈杂的声音“这马车怎么走的这么慢?萧家人该不会等急了吧?都怪你你也不早点来找我!” 苏韵瑶无奈,心想‘又不是我让你收拾了这么长时间的!’ 第一次来萧家,那比苏府强的真不是一星半点,苏玉瑶微微有些紧张,一想起自己以后会嫁到这儿来,她就暗自捏紧了袖子,跟在苏韵瑶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看门的小厮接了帖子,便有一个侍女来迎接,但这侍女倒是让苏韵瑶有些好奇。 一般主人家来客人都是主人迎的,但苏韵瑶的身份显然不够让杨氏主动迎接,但也应该是多几个小厮侍女的,不应该就一个吧? 想当初去庆德候府时,那排场像成亲一般,一群侍女小厮恨不能将苏家人围起来。 看来杨氏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了?或者是萧祁? 苏韵瑶想的这些,苏玉瑶却是一点也没想到,在后头跟着不是张大了嘴惊讶昌郡王府的华丽,就是大声叫嚷着这儿价值万金的院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苏韵瑶有一瞬间后悔了带她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四姐姐苏沛瑶从花厅走近,看到了自己三姐姐皱了皱眉,显然她并不知苏玉瑶也会来,但没关系,她并不惧怕苏玉瑶,反而上前两步大大方方的挽起了苏韵瑶的胳膊。 “四姐姐好!”苏韵瑶小心行礼。 “快别客气了!”苏沛瑶笑着说“起来吧,咱们到花厅去。” 完全就像没见着苏玉瑶这个人一样。 “四姐姐可知道萧家叫我来所为何事?”苏韵瑶小声问。 苏沛瑶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清楚,是婆母安排让你来的,说是给我做个伴儿。” 很明显,苏沛瑶也是不信的。 杨氏端坐在花厅中,席面上摆了些菜品,有苏韵瑶喜欢的腊肉蒸蛋、冰糖红焖五花肉、松酿卷酥、清炒牛肉脯,还有她以前常吃的红枣粳米粥,看样子应该是杨氏询问了四姐姐,这才安排了这么一桌。 奇怪的是,据苏韵瑶所知,自己这个四姐姐并不是那么了解她吧?还是说她一直默默的关心着自己? 行礼问安后,苏韵瑶见杨氏并没有让她们坐下的意思,便站在了原位,苏玉瑶却是什么也不懂,看杨氏笑的随和,还以为自己讨了她的欢心,把平时对待自己父亲的贱法子都用上了,直接坐在了位置上,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事,半句也没提苏韵瑶。 这等没规矩,苏沛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她的婆母。杨氏嘴角强绷着笑容,心里却是十分厌烦这是五品官家的庶女。 苏玉瑶却觉得杨氏笑容可亲,这会儿更亲近了些,巴不得马上叩头见娘了。 还是苏沛瑶轻轻咳嗽一声,苏玉瑶才收敛了些,杨氏又看向苏韵瑶,点头让她坐下。 “这一路上劳累了,快喝盏茶缓一缓。”杨氏虽然笑着,但笑意并未达眼底,她更想看看这嫡女的规矩如何。 能成为她儿子的姨娘,那也是福气,她可不会允许像苏玉瑶那样小家子气的女子攀上自己家,同理,如果苏韵瑶的表现让她合心合意,这门亲事她也就准了。 没一会儿萧祁从外头姗姗而来,看见苏玉瑶也在时愣了一下,脚停在半空中不曾落步,还是杨氏冲他眨了眨眼,他才进来。 “苏家三姑娘今儿怎么也来了?” 见萧祁主动与她搭话,苏玉瑶又热情起来,喋喋不休的说“十一妹妹年岁小不懂事,说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带着她,也好管着她些不至于出丑。以前没来过,今儿才瞧见,萧公子家里可是真华丽,像进了皇宫一般…” 杨氏皱紧眉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别翻了脸将这庶女赶出门去。 苏韵瑶心中暗笑,只觉得这个姐姐也太便宜了些,若是萧祁表露娶她的意思,那她是不是当场就决定要给萧祁生个孩子? 再说,方才三姐姐的那番话可真是信口胡诌,她什么时候说让她带着自己管着自己了?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 还是杨氏嘴巴毒,眼神在苏玉瑶身上瞟了瞟,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嘲笑问道“三姑娘这身料子价格不菲,像是宫里来的?” “对对对!”苏玉瑶笑着说“这是皇家赏赐,父亲心疼我,就给了我一匹,做了身衣裳出来,一共也没几匹,父亲自然是以往日懂事听话的女儿先。” “是吗?”杨氏拿起了茶盏吹了吹热气“亲家有这样的好料子不给嫡女,却赏给了庶女,可以看出三姑娘的亲娘是个有手腕的吧?” 苏玉瑶还未察觉杨氏话里的嘲讽,依旧贴着说“我娘她深得父亲宠爱,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我们那儿送。” “这…”杨氏故作为难道“这可是宠妾灭妻吧?早听说苏家大夫人礼奢宁俭,是个不张扬的人,却不想苏家的妾室过的这般风光,唉…若是我萧家的妾室这般,我定几棒子给她赶出去。” 杨氏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却让苏玉瑶一时间下不来台。 苏沛瑶插话道“母亲别这样想,哪个院子里没些这样的事?您别为了儿媳娘家的事烦心,三姐姐如此不知礼数,也是府上二娘子教养的毛病,左右您也不必操心,三姐姐听说快议亲了,想来以后会有结果的。” 听见这话,苏韵瑶差点笑出声来。 这也太不给自己姐姐面子了吧?看来这个四姐姐在得知三姐姐的真面目后,可真是一点都不伪装,直接撕破脸来。 杨氏搁下了手中的茶盏“你倒是懂事,十一姑娘也可心,就是这三姑娘…”杨氏打量苏玉瑶的眼神满是嫌弃“确实有些不知礼数…” 苏玉瑶听见这婆媳二人如此打趣自己,一时间下不来台,就像是河里刚打捞上来的鲤鱼,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儿,十一姑娘难得来一回,你带她熟悉熟悉咱们府上,三姑娘,你且随我来。” 苏玉瑶哪里能同意?她来就是为了见萧祁的,如何受得了萧祁和苏韵瑶独处? 苏韵瑶也是怕这种事发生,所以才带着这个姐姐来的。 “萧夫人且慢,我妹妹她不知礼数,恐坏了萧家的规矩,我陪着她,好让她知礼些。” 可杨氏却不给她面子,直截了当道“你这就是在坏我萧家的礼数!有你四妹妹陪着十一姑娘就成,也不知道为何你非要跟来,若是十一姑娘执意如此,那也太不懂事了些!” 苏韵瑶垂下眼帘,认错的态度诚恳“是我的不对,萧夫人莫生气。” 萧祁在前后领路,苏韵瑶跟在身后和苏沛瑶互相挽着胳膊,只见萧祁站定,冲苏沛瑶道“嫂嫂且等等,我有话要与十一姑娘说。” “有什么话我听着也成,莫不是你要说什么我听不得的?”苏沛瑶并没准备离开。 她想若是自己真的走了,不知会不会传出什么损害十一妹妹名声的话。 但苏韵瑶却说“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有什么话说清楚,四姐姐就在后头等我。” 萧祁微微惊讶,随即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就在苏沛瑶的视线内,萧祁看着这个和他差了大半头的苏韵瑶,突然笑了出来。 “这个把自己弄成便宜货的三姑娘,可是你找来防着我的?” 苏韵瑶也不拐弯抹角“确实,只是没想到她这样不中用。” 萧祁微微低了头,离她近了些“你可知今儿我叫你来有什么事?” 就算他不说,苏韵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见她沉默,萧祁又说“等你及笄礼过了以后,我萧家会去人,将你抬进我家,你应该是愿意的吧?” “我不愿意!”苏韵瑶瞪着萧祁“不过我三姐姐是愿意的,她一心嫁到你家,你可以考虑一下她,至于我,你还是断了这个想法吧!” 她转头就要走。 “若是没有你,或许我就会考虑你三姐姐了。”萧祁在她后头开玩笑似的说着“你到我家我保你荣华富贵,你为何不愿意?” 苏韵瑶没理她,走到苏沛瑶的身边,两人离开了这儿。 一百零三:燕窝 杨氏招待苏韵瑶弄的席面,苏韵瑶倒是没怎么吃,而是苏玉瑶吃的多。 毕竟名声重要,杨氏也不是不理解,这顿席面只有女眷,萧祁并没来。 离开萧家之前,苏韵瑶见着了四姐夫萧凌,看他和四姐姐恩爱甜蜜,心里也为他们开心,不过苏玉瑶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只觉得是苏沛瑶抢了她的。 可她也不想想,苏沛瑶一个嫡女尚且只能配昌郡王府的庶子呢,她一个庶女,能给人家做妾室都是抬举她了。 回到映霞居,苏玉瑶脱下了这身衣裳,气的又踹又打的,摔了两个杯子,踢翻了一个食几才作数。 曹千怜也有些生气,在苏玉瑶身边教训道“你没长脑子?真有那好事韵瑶能带你去?还不是带着你去给她做比较去了!亏你还是我生的,你要是有你七妹妹一半会盘算也就罢了,还非得到萧家去现眼!” “七妹妹有能耐,那她怎么不让盛常煜心仪她?人家盛常煜马上要娶五妹妹了,亏你还能在这儿说风凉话!” 曹千怜瞪着她“盛常煜的亲事我已有了法子,你着什么急?” “那我呢?”苏玉瑶满脸眼泪,一想起萧祁和杨氏对自己的态度,她就恨不得撕了苏韵瑶“五妹妹都要嫁人了,我这老大不小的也没个亲事,你整天为七妹妹盘算,你怎么不想想我?” “我怎么没想你?大夫人找的那几个禀生秀才你倒是能嫁,可玉儿,你是我生的我最疼你,我怎么能看你嫁去那个虎狼窝?唯有高嫁才是正道!没有萧祁还有别的公子,你愁什么?” 苏玉瑶一撇嘴,不说话。 她就是喜欢萧祁,奈何萧祁从不正眼看她,满眼都是苏韵瑶。 秦曼槐扶着老太太坐定,两人相视一眼,都不是很开心。 昌郡王府下帖子说不上是好事坏事,但总不能不给杨氏面子,怎么说也是亲家,再说理由合情合理,说是苏韵瑶懂规矩识大体,让她去和四姑娘做个伴。 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让她去了。 这会儿秦曼槐心里慌的厉害“母亲,您说杨氏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沉思一会儿“你是怕她打上了韵儿的主意?” 尽管不想承认,但秦曼槐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韵儿还未及笄,想来那杨氏不是这般不懂事的。”老太太语气平淡道“再说,之前听说她对相府的嫡女有意思,又怎么会自掉身价疏拢咱们韵儿来?” “可她若是…”秦曼槐有些不甘心“可她若是惦记着将韵儿抬回去,那可怎么好?” 听了这话,老太太顿时睁大了眼睛,手劲不大的拍了下桌子“她想的美!我苏家的姑娘,哪里是给她儿子当妾室的!” 看见老太太这个态度,秦曼槐也放心了些。 舒学究来上课时,苏浅瑶并没来,但头一天也到棋桓斋给舒学究见了礼,说是亲事当头,现在要窝在沁竹轩学规矩绣嫁衣,父亲嘱咐不必往棋桓斋跑了。 对苏浅瑶舒学究一直是挺喜欢的,觉得她聪慧知礼,尤其是画的一手好画,棋艺也精通,就连她自己也曾输给过苏浅瑶两句。 她是真心盼着苏浅瑶能好。 于是她说等大喜之日她会送上一份贺礼,庆贺她的婚事。 苏浅瑶离开,棋桓斋并没少些什么,反而因为盛桂芝的到来,依旧热闹。 邵清儿和乔澜也在,她们都是不好学习的人,来了也是成日和苏惠瑶姐妹俩黏在一起,舒学究对她们也是颇为头疼。 可偏偏她们还不是苏耀的女儿,她是说不得骂不得,还不能让苏耀做主处罚,难的很。 这不,冬天时乔澜和邵清儿一个说摔着了一个又说有病了,就不来了官学,作业留下去结果教上来的东西舒学究都没眼看,对她们俩更是厌烦几分。 “澜姑娘和清儿姑娘的字迹…”舒学究皱着眉头,在几张纸中挑挑拣拣“回头两位姑娘买本字帖来,多练一练,会有帮助。” 这不就是变着法的说她们写字丑吗? 苏墨瑶倒是难得的认真完成了作业,字迹虽然不是太好看,但得了舒学究的表扬,说她进步很大。 苏锦瑶也得了表扬,舒学究还送了张大字给她。苏婉瑶因为平日里和苏浅瑶走得近,字迹也跟着进步了不少,舒学究看见时眼前一亮,不住地称赞。 可以说是狠狠的扎了苏玉瑶姐妹的眼。 “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剩女,不想着嫁人却在这儿当起了教书先生,真是不嫌丢人!我瞧着苏墨瑶的字也没比我的好看到哪去,凭什么让我买字帖练却夸奖她?过分!”乔澜气的把手中的纸笔塞给了侍女,准备离开苏家。 苏惠瑶在后头劝道“妹妹别气,墨瑶她们是大夫人的孩子,她夸奖她们也是自然。” 乔澜回头看她“惠瑶姐姐你的脾气也太好了?” 苏惠瑶淡淡的笑了笑。 乔澜因为是家中独女,一向得父亲母亲爱护,平时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的,自然不懂女儿家多的家后院乱成了什么样。 邵清儿相比于她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家中两个嫡姐,整天欺负她,甚至不让她上和她们一起的官学,将她挤兑到了苏家来上学。 爹爹不疼母亲不爱,邵清儿非常恨邵言儿和绍汐儿,奈何她们是嫡女,自己没法对抗。 苏家的嫡女也有不少,所以她就带着对家中嫡女的怨气,和苏惠瑶苏玉瑶姐妹两个一起对付嫡女。 家中的桃花开的不错,梅花已经落的差不多了,苏韵瑶带着颂音和璃笙将梅花的花瓣留了些,用在西山学到的办法阉了酒,留着明年喝。 “听说桃花也能做酒,咱们要不用桃花也做一些?”颂音提议道。 “平时没看出来,你倒是挺聪明的嘛!”璃笙笑着用剪刀剪下了一截花枝。 二房苏辉那边本以为搬了院子能清静些,却不想大夫人方莅和二娘子胡芷柔斗的更甚。 以前吃穿用度都是由秦曼槐处理的,这回另开了院子,方莅就是家里的大夫人,管着胡芷柔的月例,这胡芷柔就坐不住了。 一大早,她因为一盏燕窝冲到了方莅的惠草院。 “以前秦大夫人管家事的时候从未有过苛待,可如今倒好,大夫人你背地里克扣也就罢了,如今连盏燕窝都削了我的!” 方莅对这事也生气“以前嫂子是因为你说你病了才准你日日吃燕窝的,别说是你了,就是嫂子和老太太也没一天一碗燕窝!如今你养病也养了这么久了,咱也不知道你到底病在哪儿了,还巴巴的天天让侍女去厨房要燕窝,不要脸!” “大夫人嘴皮子可真利落!”胡芷柔声音高了些“我身子不好主君都知道,他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管着我吃不吃燕窝!” “我管不着?”方莅听见这话笑出了声来“我告诉你,别说是你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给的,就连这院子也是我掏了钱买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给我叫唤!” “你既然嫁到了苏家,那你的钱就是主君的钱!我吃你的怎么了?我住你的怎么了?你不过是添了些钱罢了,又不是你全款买下的,真亏你还有脸在这儿提!” 如此分不清大小,气的方莅抓起一旁的茶盏就摔向胡芷柔,胡芷柔这边刚躲开,迎面就被方莅的巴掌给打倒在地。 “要么你去给我滚到药房,看看你身子究竟哪不好,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召澜院,平日里吃穿也少不了你的,别整天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在官人面前一幅可怜兮兮的德行!真是跟着曹氏学的一派狐媚子功夫,恶心!” 胡芷柔捂着脸,一手指着方莅“大夫人可真是常年做生意混买卖的嘴皮子,利落的可以啊!等主君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让他狠狠惩罚你!” 接着,她大哭着扬长而去,这碗燕窝到底没吃上。 方莅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间,心想这胡氏真是让人厌恶。 苏青瑶从听烟居出来,迎面看见胡芷柔捂着脸跑回了她的住处,心里有些纳闷,但随即想明白了。 肯定是自不量力又去招惹母亲,让母亲收拾了。 “二娘子她人如何娘您是知道的,别为了她生气,犯不上。”苏青瑶倒了杯茶给方莅。 “不要脸的狐狸精!”方莅还没消气“整天就知道在你父亲面前装可怜,我看她身子好的很!好的不学学坏的,跟那个曹氏像亲姐妹一样。” 一提起曹氏,苏青瑶倒是想起了别的。 “娘,过几天就是浅瑶姐姐成亲的日子了,到时候咱们也得去,你可想好送什么了?” 一句话就给方莅打了岔,她倒是不想着胡芷柔了“自然是添些好的送去,嫂子这些年待咱们家不差,浅瑶那丫头又与你交情好,娘不会亏了她!” 苏青瑶笑着蹲在方莅面前,替她捏着腿“娘现在是当家主母了,任谁也要叫你一声大夫人,你有何与二娘子置气的?父亲也是向着娘的,这不挺好吗?” 一百零四:劫持 苏浅瑶的亲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到了眼前儿,尽管她还想在府中多当两天姑娘,可成亲之日迫在眉睫,她也只能顺从。 她其实是很喜欢盛常煜的,不过是放心不下家里,放心不下母亲和两个妹妹,还有留云斋的九妹妹和倾宁轩的十二妹妹。 每次苏婉瑶握着她的手时,那可怜兮兮的目光,都让她心里一阵子难受。 秦曼槐这几天几乎天天往沁竹轩来,要么就是让苏浅瑶到素凝苑去,又是讲大道理又是教她对付婆母妯娌的法子,生怕她在宁国公府过的不好。 桃花盛开的好季节,苏浅瑶终于要出嫁了。 两天前程家人来了,程涛自然也跟着来,住在苏家的荷香院中,不仅是秦曼槐娘家姐姐,这次连她的弟弟也到了,只是没见她的母亲。 听秦勋腾的意思,因为季节替换,母亲又病了,所以没法来。 苏韵瑶几乎没见过几次这个小舅舅,不过他仪表堂堂,只是腿走路时有些不自在,若是他腿没毛病,想来多的是人家想将女儿许给他。 仔细看他的额角有一条不短的伤疤,听说这些年秦家寻遍了祛疤妙手,也没彻底将这疤弄没,不过如今已经淡了好多了,不过不难看出几年前的马车车祸受的伤多么惊心。 其他勋贵人家也都送了贺礼来,堆满了苏家的院子,不管来没来吃酒都送上了东西,有的苏耀都不认识,大概是看在宁国公和淑阳郡主的面儿上。 苏浅瑶身子瘦弱,穿上大红喜服时就像是挂在身上一般,红冠顶在头上,更显得她的脸小如巴掌,本就白皙的脸蛋只淡淡涂一些脂粉就好,火红的口脂显得她的脸更加白了,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尽管是盖着盖头出去的,微风吹起也难掩姿色。 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人喜极而泣,给堂哥苏应安和其他两个哥哥苏应宽、苏应宸还有程涛塞了好多的钱,求他们一定要好好为难一下五姐夫,才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将五姐姐带走。 萧凌和苏沛瑶也来了,萧凌文也成颜也成,在寻京城内皆是往上数的,这拦亲的差事难不倒他。果真,一题下去难倒了盛常煜,多给苏浅瑶争取了半柱香的时间。 不过盛常煜也不是好拦的,没一会儿就解了题,带着一众好友几乎是闯了进去,见着苏浅瑶时却停住了脚,不敢往前迈步。 苏浅瑶盖着盖头,并不知眼前的盛常煜是什么表情,但众人都瞧见了,他紧张、无措、脸红成一团。 其他人起哄道“去啊!怕个什么!” 盛常煜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浅瑶面前,背起了她。 接着又是一群人的起哄声,盛常煜带着的小厮双拳难敌四手,就像当日的萧凌一般,带着的荷包被洗劫一空。 秦曼槐用帕子拭了拭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可一想到女儿今儿就成了别家人了,她的心里就一阵难过。 苏耀也是如此,他一向疼爱自己这个五女儿,因为她优秀出色,且身子不好,也不给他惹祸,从小到大没骂过她几次,更别说动手打她。 这样一个好女儿,如今却便宜了盛家那小子! 原先还以为是他苏家高攀,如今想来,苏耀却觉得是盛家高攀了。 老太太也落了泪,她是真的盼着五孙女能过的好。 苏辉和方莅几人也在这儿,夫人要应付女眷,苏辉和苏耀就在院子里挨个被敬酒,又挨个回酒,有好些个根本没见过的面孔庆贺着这门亲事,苏耀只是微微一笑,不多说什么。 苏浅瑶就这么风风光光的被背了出去,大门口石青银坠暗红顶金线绣丝黑漆齐头的三驾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盛桂芝和盛桂言一人守在马车的一边,见新娘子出来了赶忙掀起了马车的挡帘,生怕慢一步这嫂嫂会被娘家人给抢回去一般。 见女儿被送走了,秦曼槐和苏耀相视一眼,心里都不少是滋味。苏韵瑶和苏墨瑶更是踮着脚注视着马车,心中暗暗替五姐姐高兴,又盼着她过得好,至于一向和苏浅瑶感情好的苏婉瑶,这会儿独自坐在沁竹轩的台阶上,哭了好一会儿。 马车刚走出去没多远,苏惠瑶和苏玉瑶站在人群后冷眼瞧着,嘴角不约而同的冷笑着。 曹千怜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她们的身边。 “娘,你为何不让那些歹人毁了她的清白?”苏惠瑶问。 她恨透了苏浅瑶,她那么想嫁进宁国公府,却被苏浅瑶抢去了这么好的姻缘。 而曹千怜却不以为然的说“你当她被人劫走名声还能保住?新娘子大喜之日被歹人劫走,还是在大街上,这等丑闻足以毁了苏浅瑶的一辈子,还不愁宁国公府退婚?到时候这好姻缘就是我的好女儿你的啊!” 苏惠瑶又笑了笑,等着好事的发生。 马车从苏府出来拐了个弯,正是寻京城最热闹的主街上,可刚到街头,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伙贼人,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却遮掩着脸,在一群百姓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苏府就传来了噩耗,说是一伙贼人将盛家来娶亲的人打伤,盛常煜胳膊被刺伤,最重要的是苏浅瑶和盛家嫡女被掳走了! 听了这话,苏耀站起身来抓着那小厮,直接给了他一个巴掌“你说什么浑话!” 那小厮连忙跪下磕头“奴才哪敢骗您啊!确实是真的,现在街上全知道这事了,京兆府尹的人和官府的人都出动了,五姑娘她…那歹人劫持了马车,将姑娘掳了去!”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闷响,接着是秦曼柳的惊呼“妹妹!”众人往秦曼槐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晕在了地上。 苏韵瑶和苏墨瑶连忙扶着母亲,让侍女伺候她下去歇息,两人紧握着对方的双手,方才的高兴如今全变成了担心,手心也都满是冷汗。 “璃笙,你过来!”苏韵瑶想起了什么“哪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劫人的,定是家里的内鬼又作妖了,你去让咱们沁竹轩的人盯死个个角门,别打草惊蛇了。” 她也不知为何要这般安排,但她知道,不会有人蠢到劫持五品官员家的嫡女,更不会有人有胆子劫持宁国公府的儿媳。 曹千怜!一定是她! 所有人都没有必要这么做,苏韵瑶死死的盯着曹千怜的背影,恨不得将她撕碎。 若是五姐姐就这么出了事,她一定要让曹千怜偿命! 老太太在得知苏浅瑶被劫走后,也如秦曼槐一般晕死过去,不过她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泪眼婆娑的在那儿重复着“浅儿,浅儿,我的浅儿啊!” 众人见着这情景都是揪心。 苏府的大部分家丁全去找苏浅瑶了,这会儿又来了个小厮传“主君,程家公子骑着马出去好一会儿了!” “他去做什么?”苏耀又惊又怕。 如今自己的女儿被劫走,宁国公府的嫡女被劫走,这会儿程涛又丢了,这…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宁国公和淑阳郡主这会儿也得知了新娘子被劫走,女儿也被劫走,还有儿子被刺伤的事,带着一众家丁往苏家走。 盛常煜失魂落魄的,也不顾胳膊上的伤有多严重,只想着去救苏浅瑶,暗红色的衣袖被血染的更暗了,淑阳郡主见着直接哭了出来“我的儿!” “娘,浅瑶她!”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盛常煜如今是忍不住了“浅瑶被劫走了,桂芝也被劫走了,这可…不行,儿子一定要把她们救回来!” 淑阳郡主连忙拉住他“你疯了?官府的人已经去追了,芝儿和浅瑶被劫走娘这心里也不好受,但你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不然这…这是要让我去死啊!” 盛常煜紧闭着双眼,眼泪无声的顺着睫毛落下,众人见着都心酸不已。 苏家乱作一团,大街上更是乱的不行,官兵和老百姓纠缠在一起,眼看着贼人一个个都上了马,那劫持马车的贼人也越跑越快,只有几个起码的官兵勉强追了出去,剩下的一群人在挣开老百姓后才追出去。 这些老百姓原本只是为了看个热闹,哪里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会出这种事?霎时间刀光剑影的,有两个百姓还误受了重伤,吓的其他人四处逃窜,这也让官兵的抓捕耽搁了一下。 程涛功夫好,他一直跟在马车后,想护送着表妹到盛家,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慌乱之中他抢了匹马,连忙跟了上去。 秦曼槐晕了醒醒了晕,秦曼柳一直守在床边,不时让侍女去打听外边的情况,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出流。 比起这些真正担心的人,曹氏母女就显得淡定很多,只是面儿上装作慌张和担心,苏玉瑶还使坏绊摔了两个去传话的小厮,有她们这一搅和,府里更加的乱套了。 “五姐姐!”苏婉瑶也得知了这事,哭着跑到了前院,还好被柳妈妈和苏锦瑶拦下,哭的喘不上来了气。 一百零五:尸首 苏家和盛家两家老小守在苏府,看官府的官兵进进出出,却一点好消息也没带来。 曹千怜这时候还假惺惺的安慰秦曼槐,秦曼槐刚刚醒过来,她就端着汤碗要喂,苏韵瑶知道她没安好心,苏墨瑶也知道她这个人最是落井下石,不由分说推开了她。 “大郎,你看…”曹千怜柔弱的身躯瘫在地上,汤碗撒了她一裙子。 苏耀如今哪里有功夫瞧她?回过头盯着她道“你给我安分些!府里出这么大的事,再多一句废话就给我滚!” 虽然曹千怜知道苏耀这是气话,但她终究没说什么,从地上由侍女扶着起来,转过身冲着秦曼槐勾了勾嘴角,笑意不明。 又过了好久,淑阳郡主有些撑不住了,官兵进来说没有苏浅瑶和盛桂芝的消息,令她也晕死过去,盛常煜心中烦乱的厉害,胳膊被厚厚的棉布缠着,却也顾不得伤,连忙去扶他的母亲,却扯的伤口又崩开流了血,疼的他一时间半跪在地上。 苏盛两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头本是看热闹的老百姓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夸大其谈添油加醋的往别处传,天黑前帝京凡是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听说了这事。 家里乱糟糟的,秦曼柳和程远怀只得扛起重任,和苏耀苏辉方莅一起安排着家里的大事小事,可被劫走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他们的儿子程涛追出去多时也没回来,他们不由得不怕。 秦勋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混迹战场多年的他有着敏锐的直觉,他觉得,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劫持案。 哪里有劫匪掳走了人却不要钱的?如果不是绑架,那他们抓两个姑娘去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神如鹰一般微微眯着,坐在椅子上扫着众人,在看向曹千怜时,他定住了。 曹千怜虽然看似担心,实际上眉宇间都是幸灾乐祸,听说她的一双女儿一个说身子不舒坦回了映霞居休息,一个苏惠瑶还守在她身边,却是对着手中的茶盏出神,不时摸一摸头顶的钗环,同苏韵瑶几个相比,她一点也没有姐妹被劫持的慌张。 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苏应宵早就回了林满居去,一点也没为妹妹的失踪而感到担心害怕,只是小儿子苏应宸一直忧心忡忡的坐立不安,每次见来人都会上前询问两句。 等天彻底黑透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 程涛打横将盛桂芝抱进了苏家,后头的官兵抬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染了血的白布,白布下垂下一只戴着金镯子的手。 众人看着他们回来,都如疯了一般。 “五姐姐!”苏韵瑶和苏墨瑶,还有其他几个姐妹,冲到程涛面前,抓着他问苏浅瑶在哪。而程涛紧皱着眉头,眼中还含着泪,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强烈的不安感席卷了众人,苏墨瑶平时大大咧咧的,如今她却聪敏的很,从她表哥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姐姐出事了! 往后踉跄了两步,她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过去。 苏锦瑶和苏青瑶连忙将她扶起,她的侍女柳芽和春笋一边一个的将她扛进了屋里。 见着表妹这般,程涛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将昏迷不醒的盛桂芝交给了宁国公夫妇,接着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儿啊!”秦曼柳几乎是跑着过来的,抓着程涛的胳膊又是扯又是看的“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 程涛依旧不说话,眸子暗淡无光。秦曼柳了解她的儿子,若不是真令他伤心的事,他才不会是这个表情。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白布下的人。 她戴着的那个镯子,可是由秦曼槐亲手戴上的,秦曼柳当时就在旁边,她确定不会看错。 “浅儿!”秦曼柳瘫坐在地上“浅儿你这是…你…” 苏韵瑶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苏耀走近也看了看,眼中的痛惜明显,所有人都没有将那白布掀开的勇气。 还是盛常煜面无表情的走近,跪在苏浅瑶的身边,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掀开了那白布。 白布下,苏浅瑶静静的闭着眼,美的依旧栩栩如生。 只不过维和的是,她的嘴角有丝丝血迹,头上的红冠已经掉落下来,今天白天梳的发髻也乱了,几丝碎发垂在她的耳侧。 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美的。 随着白布全部掀开,好多人都捂住了嘴巴,苏耀一声大叫“浅儿!”苏韵瑶更是扑到自己姐姐身边,却不敢动她。 早上时,喜娘伺候苏浅瑶梳妆,在苏韵瑶面前亲手给她簪了一只喜簪,当时还与她这个‘小屁孩’讲,这喜簪象征了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新娘子都是要簪这个的。 不过那簪子此刻,正深深的插在苏浅瑶的脖子中,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已经是过了好久。 老太太听说人回来了,扶着周嬷嬷连忙赶了过来,却被方莅和康敬兰死死拦住。 “母亲您不能去啊!” 老太太着急的神色一点也没作假,她挣开了方莅“是不是…是不是浅儿出了什么事?” 两人都不出声。 “是不是!”老太太一声怒喊。 也不等两人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她扶着周嬷嬷快步走到院子中,离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 只听程涛缓缓张口,声音沙哑道“我到时浅儿表妹就这样了,是我无能,若是我…”说到这儿他掩面痛哭起来“若是我能够快一些,兴许她就不会这样,我…” 苏耀哽咽的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你尽力了!” 再看盛常煜在一边,面无血色,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淑阳郡主还昏迷着,宁国公心疼儿子,在一旁扶着他的肩膀,陪着他无言的落泪。 “到底是哪个挨天杀的做的!”老太太用力的敲着拐杖“到底是谁与我浅儿作对!” 一群人都是哽咽着,没人接她的话。 “我的浅儿啊!”老太太终于撑不住了,身子瘫软的坐在地上,握着苏浅瑶的手“我的好孙女,你怎么…你怎么会这样啊!到底是谁要害你的性命!” 在众人都难过不已的时候,盛桂芝醒了过来,盛桂言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睁开了眼马上到外头告诉众人。 接着好些人一股脑的跑到了盛桂芝的面前。 盛桂芝面无血色,嘴唇也是煞白的,像是受了惊吓,发髻乱糟糟的,晕倒时还一直在说梦话。 在晕倒前,她最后一个印象是见到了程涛,程涛将她揽在怀中,替她用剑打飞了贼人的刀,接着她就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桂芝!”宁国公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桂芝你醒了?身子有没有不舒坦的地方?” 盛桂芝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宁国公的袖角问道“我嫂嫂呢?嫂嫂她怎么样了?” 宁国公紧闭着唇,不忍见女儿这样。 盛桂言扶着盛桂芝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院子中,看见那担架上的人,盛桂芝快跑两步跌在地上。 她的哥哥此刻像失了魂一般,就守在苏浅瑶的身边,一声不吭,却让人心疼的很。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盛桂芝抹着眼泪“嫂嫂她是个好姑娘,是我的错,是我没拦住她让她自尽的…” 自尽? 盛常煜的眼中有了一些复杂的情绪,看向盛桂芝,终于开口道“浅儿为何自尽?” “嫂嫂她怕名节不保,她说她今天是新娘子,这事传出去她就没法做人了,会给苏家和盛家丢脸的!”盛桂芝边哭边抹着眼泪“后来马车走了很久,有两个贼人上了马车,要抓着嫂嫂下去,嫂嫂吓坏了,都怪我无能没护住嫂嫂,她实在没法子了,就伸手拿簪子插进了脖子…” 盛桂芝在刚刚被程涛抱进来时,她的脸上还有一些血迹,但她并没受伤,想来就是苏浅瑶的血蹦在了她的脸上。 本来那贼人是没想把她一起劫持的,是她怕嫂嫂受伤,见一群人冲了过来直奔马车而来,便捡了把短刀守在马车上,却不想那短刀两下便被一个贼人用长剑打掉,接着那贼人就将她推到了马车中,架着马车跑了。 盛家人无不后悔,为何接亲要用马车?如果用花轿的话,可能不会让那些贼人跑的那么快! 听了妹妹的话,盛常煜终于忍不住了,抱头痛哭起来。 苏韵瑶早就哭的没了声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也红肿的可怕,脸都憋红了。 这是多么的勇敢?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五姐姐胆小善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自尽那一步来。 可如今为了自己的名节,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将簪子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了! 苏耀等人都心如刀绞,苏婉瑶和苏锦瑶几人围着苏浅瑶的尸首,哭的不成了样子,盛桂芝心里也难过的很,自己的嫂嫂当着她的面死的那么惨,如何不心痛? 宁国公一声不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 一百零六:触柱 苏浅瑶的死,将这本是喜庆的苏府蒙上了一抹灰色。 苏耀连着摔了四五个茶盏,还没消气。 秦曼槐哭了醒醒了晕,在得知自己女儿自尽后,她一声哀嚎,接着再也没醒过。 四月份的天已经转暖,但是众人心里皆是寒凉。 御史中丞家嫡女成亲之日被劫走,回来时还丧了命,宁国公府嫡女被劫走,儿媳妇自尽,这是很严重的事。 京兆府和刑部的人连夜赶来,说一定会抓出这贼人,给苏盛两家一个交代。 本应是洞房花烛的,可此时的盛常煜却伤心到了极点,一直守在苏浅瑶的尸首旁,泣不成声,任凭谁让他起来他都无动于衷。 淑阳郡主也醒了过来,不过见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她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劝慰都做不到。 “二姐夫。”秦勋腾见自己的外甥女自尽,心里也难过的紧,尤其看见自己两个姐姐一个哭的不成了样子,一个晕倒时眼角还带着泪,心中一阵绞痛,于是他站起身同苏耀说道“今日的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苏耀缓过了神,看着他道“舅弟此话怎讲?” 苏韵瑶抬起头,注意着父亲和舅舅的对话。 “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帝京主街劫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而劫完人后一没要钱,二没送信,像是只准备把人劫走一般,二姐夫不觉得奇怪吗?” 苏耀确实认真的想了想,随即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浅儿劫走,是为了不让她成亲?” 秦勋腾点点头“不仅如此,新娘子在大喜日子被劫走,这是何等的耻辱?外头一帮老百姓看着,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浅瑶了,到时候难保盛家不会退婚。” 没错了,那贼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的。 京兆府的府尹大人上前一步,同宁国公和苏耀说“我查了一下这次劫人的贼人,他们都是寻京附近山头上的蛇头,平日里不在山中,只伪装成老百姓,很少聚集在山里,每次朝廷派人去剿匪都没有什么收获,也难怪他们如此猖狂。” 秦勋腾说“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往日不在山中,剿匪自然没收获,官兵又不能随便抓百姓,所以二姐夫,他们小心翼翼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么可能吃饱了撑的冒险抓一个新娘子?未免太说不通了!” 苏耀冷静的坐下来,看着远处五女儿的尸首,痛心不已,声音哽咽道“究竟是何人非要逼死我的浅儿!” “是曹氏!她就是那个雇凶!”苏韵瑶站起身,拳头紧紧的捏着,眼圈红肿的厉害。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丝毫没有理智可言了,也顾不得往日父亲宠爱曹氏,她用计害死了自己的姐姐,放在谁身上谁能忍的下来? 苏耀瞪着她“你胡说什么!” 如今这院子中的人可不止他们苏家的,还是盛家的和程家的,京兆府尹的也在,还有几个官兵。 苏韵瑶的这番话,那可是要将苏家推向风口浪尖上。 “女儿没有胡说!”苏韵瑶顾不得眼睛的酸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苏耀。 曹千怜见这苏韵瑶又把话头牵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下坐不住了,随即跪到地上哭天喊地道“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各位都是达官贵人,你们在这儿评评理,我为何要这么做?韵瑶我知你是嫡女,一向瞧不起我和我的儿女,但你平心而论我待你如何?你就算再不待见我也没必要将这要命的祸事扣在我的身上吧!” 听见曹千怜的一番话,苏韵瑶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扬起手,照着曹千怜的脸上就要打过去。 突然出现的身影拦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发现是苏耀。 “你做什么!浅儿已经死了,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秦勋腾冷冷的看着苏耀,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了。 苏韵瑶冷笑一声“父亲疑心女儿栽赃?好…好!璃笙,把人带上来!” 璃笙听闻,带着两个小厮将曹千怜手下的侍女杜鹃给押了上来。 “娘子!娘子十一姑娘要害死奴婢啊娘子!娘子救我!”杜鹃开口就是冤枉,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这是做何?”苏耀不解的看向苏韵瑶“你莫名其妙说曹氏雇凶,又带上来她的侍女,你到底要做什么?没有证据别乱说话,快快退下去!” 当看见杜鹃被人押着上来时,曹氏有一瞬白了脸。 “十一姑娘一向欺负我们,没想到今日的事也为了撒气所以扣在我的身上,主君!各位老爷!我自问没做过坏事,为何她非要借我的善良捅我一刀!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死了罢了,也好让她如愿!” “别闹了!”苏耀狠狠的甩开她。 苏韵瑶强撑着身子,颂音在身后用力扶住她,不然真怕她会摔倒。 府尹大人和那些官兵也不能插嘴,这毕竟是他们苏家的事。 “父亲,今日我听说五姐姐被劫走了就觉得蹊跷,于是派璃笙带着小厮守着各个角门,可女儿万万没想到猜测会成为现实,真的抓到了她!”苏韵瑶指着杜鹃“她独自到角门去,见没人守着递出去了一张纸条,后来璃笙出现外头那接纸条的人急忙逃窜,她口口声声说是帮着府里找人,那外头的人为何跑掉?” 苏耀皱着眉看着杜鹃,随即狠狠的踹倒了她。 “你个刁奴!给我交代清楚!” “主君…主君…奴婢真的是要为府上分忧啊!奴婢家里有兄弟,所以奴婢拜托他们去找人,奴婢是为了咱们苏家好啊!” “可你分明没出过门,你那兄弟又是如何知道你要找他们的?而且见着我们府上的人又为何逃窜?我看你分明是和你主子在外头雇凶了那些蛇头,见事情已成送出消息!” “十一姑娘不得胡说啊!”曹千怜跪着蹭过来,蹭到苏韵瑶的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是我的错,是我平日里碍着姑娘的眼了,姑娘想除去我我绝无二话!可杜鹃她跟在我身边多年,她是无辜的啊!姑娘别连累上她!” 秦曼柳在一旁看见曹氏如何恶心,真是忍不了了,冲过去扯开了她“你给我离韵瑶远点!不安好心的东西!” 曹千怜被扯倒,无声的哭着,让瞧见的人难免心疼。 淑阳郡主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道“当初听煜儿和芝儿说过,你曹氏的一双女儿对煜儿多有勾引,你现在又在这儿装什么可怜?还有上次在迎秋湖的事,不也是你的手笔?不仅是你家姑娘怀疑,就连我也怀疑!” “别别别,亲家,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的。”苏耀说着软话。 他自己的女儿他能教训,他还能教训这郡主不成? 淑阳郡主冷哼一声“浅瑶这姑娘是我认定的儿媳妇!若说我之前对她有什么不满,那今天我就是彻底认定了她是儿媳妇!亏得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宁可自尽,可亲家,你作为她的亲爹,为何要偏袒你的妾室?难道往日里你也是这般吗?” “那…那怎么可能。”苏耀被这话问的有些心虚。 “这事不解决完,我也不会不管的。”宁国公冷着脸走过来“还麻烦府尹大人将这主仆二人带回去好好审审。” 府尹大人连忙抬手一揖“不麻烦不麻烦,下官定竭尽所能,为公爷的儿媳讨个公道!” 见宁国公和淑阳郡主要将自己抓去京兆府,曹千怜这时候才发觉事情闹大了。 明明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这件事她做的滴水不漏,怎的苏韵瑶那个死丫头就派人去角门守着了?若不是抓住了杜鹃,就算是怀疑也抓不着她的把柄,握不住她的证据。 但若是真到了京兆府…曹千怜心中咯噔一声。那可不像在苏耀面前这般好对付,可不是她哭两嗓子就信她的地方。 于是她一咬牙,从地上爬起,喊道“既然都想把罪名扣在我的身上,那我就用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还不等众人阻拦,曹千怜快跑两步,一头磕在了廊下的柱子上。 苏玉瑶听说有人在院子中为难她的母亲,这会儿刚刚赶来,和苏惠瑶一起抱起了曹氏。 她这次可真是狠心,直接撞晕了过去,头上的伤肿的吓人,血流不止。 “娘!娘你为何这样傻啊!”苏惠瑶大哭道“苏韵瑶,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为何这般看不上我娘!” 苏韵瑶淡淡道“我不仅看不上她,我还要让她给我姐姐偿命!” “你!”苏惠瑶看着她,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十一妹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一时间也不知怎的,竟让她觉得有些心虚。 秦曼柳皱眉道“果然好手段,难怪妹夫这些年一直向着她纵容她!” 苏耀这是又死了女儿,心爱之人又触柱以证清白,这会儿正是心烦意乱之时。 “府尹大人,曹氏她是我的妾室,我敢保证她与此事无关,何况她已经重伤,不如你就将那侍女带回去罢了。” 一百零七:铃铛 苏惠瑶和苏玉瑶自然知道杜鹃不能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不然说出些什么,她们的母亲也没命了。 “都是你这个贱婢!一定是你!”苏惠瑶转了转脑子,拿起方才苏耀打碎的茶盏瓷片,狠狠的扎进了杜鹃的后背。 “你做什么!”苏耀狠狠的打了苏惠瑶一个巴掌。 “定是她勾结的外人,害死五姐姐,还要陷害我娘,她是要害死我娘啊!”苏惠瑶觉得不解气,又想用瓷片扎杜鹃,却被苏耀拦住了。 接着她指向康敬兰“一定是别人与大夫人和我娘作对!是三娘子!” “你别胡说!”康敬兰气的直跳脚。 杜鹃万万没想到,自己尽心尽力的为曹氏母女做了这么多,可回过头来苏惠瑶竟然想杀了自己? 背后的伤让她吐出了一口猩红的血,接着重重倒下。 府尹去探了下她的气息,发现还有救,赶快说“苏大人快些叫大夫过来,这侍女还有救。” 府中晕倒的人不少,大夫也来了好几个,这会儿都让苏耀叫了来。 不过他看向苏惠瑶的眼神,却怪异了许多。 “亲家可真是养的好女儿!这般维护她的母亲,为了湮灭人证竟然将自己动手。”淑阳郡主冷着脸说。 苏耀额头流下了冷汗“这…这侍女串通了外贼,诬陷府中女眷,该死!还请府尹大人别为了小女一时失手而责怪小女,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事已至此,又有谁能说些什么呢? 苏韵瑶站在人群中心,冷眼看着这一切,终于是挺不住了,昏死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璃笙同她说,苏姑娘已经下葬,盛家人也回了宁国公府去,只是那杜鹃没救回来。 苏韵瑶心头冷笑,当然知道杜鹃定会死去,不然由她活着,那就是对着曹千怜的一把刀。 不过昨夜通过曹氏母女的做法不难看出,这事一定是她们做的,若是心中没鬼,又何必杀了杜鹃?苏惠瑶被罚跪在家祠,苏玉瑶和苏应宵求情,也被罚一起跪在家祠。 艰难的起身后,苏韵瑶觉得头像炸开了一样疼,她问“十姐姐和母亲都怎么样了?” 璃笙知道瞒不过去,还是实话实说了“大夫人今早醒来大哭不已,大夫诊断说是得了心疾,还有太过伤心导致大脑受损,这会儿正在素凝苑养着呢,十姑娘昨夜就醒过来了,非要冲出去找五姑娘,春笋和柳芽还有赵妈妈拼死拦住了她,一直闹到了今早天亮,这会儿她才睡着。” 苏韵瑶叹了口气,眸子仿佛被冰霜掩盖。 “曹氏如何了?” “二娘子还没醒来。” 苏韵瑶捏紧了拳头,但身子实在虚弱的厉害,于是她反握住璃笙的手“伺候我穿衣,我去看看母亲。” 昨夜家里出了大变故,以至于家里忙的连那大红喜字都没撤下,可如今看来,那抹红色却是那样的刺眼。 苏韵瑶穿着一身白衣,从沁竹轩走到素凝苑的路上,看着那些鲜艳的红色,眼泪无声落下。 就在昨日,全家都欢欢喜喜的,自己的五姐姐更是准备好了出嫁,以为以后就是好日子了。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是真心为姐姐高兴,在五姐姐出嫁的头天夜里更是在家祠中祈祷了好一会儿,让老祖宗保姐姐平安喜乐。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五姐姐她竟… 颂音和璃笙也换了一身白衣。 “老太太也生了场大病,主君也病了,这个家…像是散了一样。”璃笙哽咽着。 进了素凝苑,苏韵瑶看见了站在院子中冷着脸的姨父程怀远,先是同他见了礼。 “你娘和姨母在里头,你去看看吧。” 苏韵瑶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由伺候母亲的秋月将帘子挑开,迎着她们进去。 秦曼槐此时煞白的脸,头发没有梳成发髻,就这么披在肩旁,显得她更加凄惨,眼中因为哭的原因红肿一片,这会儿声音沙哑,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看见小女儿进来,秦曼槐费力的伸出手,与她紧紧握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苏韵瑶见着母亲如此,心中就像是刀割一般的痛,她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在昨天就流光了,在来这儿的路上就流净了,可看见母亲这么凄凉,她又没出息的哭出了声。 秦曼槐嗓子疼的厉害,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坐着的秦曼柳脸色也不大好,昨天为了婚事忙活了一天,又为苏浅瑶的死一直操持着苏家,夜里也没怎么合眼,如今的她状态不比秦曼槐好多少。 “韵儿。”秦曼柳唤着,苏韵瑶松开了自己的母亲,走到了姨母身边。 秦曼柳握着她的手,替她将散落的发髻掖到了耳后“韵儿乖,你五姐姐她…她会祝福你保佑你的!浅儿她最是懂事,她定是不愿见到她最珍视的人为了她这般难过,对不对?” 苏韵瑶点点头,哭的却更凶了。 秦曼柳将她拥入怀中,双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背“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曹氏她…”苏韵瑶擦了擦自己的泪,才发现因为她的落泪,姨母的左肩膀已经湿了“曹氏她心居叵测,以前害五姐姐不成,没想到她竟想出了这个挨千刀的法子,我定不会放过她!我要让她为五姐姐偿命!” 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尤其哭的嗓音沙哑,更添了一分心酸,秦曼柳听她说这话,心里更是难受,又将她拥在了怀里。 随着时间流逝,苏韵瑶在素凝苑服侍着母亲用了些清粥,自己也喝了一碗,安排人伺候姨母回去休息,自己才准备往沁竹轩回。 “五姐姐的事和四娘子身上的事有些像。”璃笙小声的说。 苏韵瑶听见了脚下一顿,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奴婢说,五姑娘昨日被劫的事,和去年四娘子被歹人所害的事很像,都是外头的歹人,又都是不怕死的,奴婢觉得,刺杀四娘子的人也是帝京附近山上的蛇头。”接着璃笙凑近,小声道“很可能二娘子就是和那些蛇头有联系,让他们帮着做杀人的买卖。” “你的话有道理!”苏韵瑶继续走着,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可是那些蛇头常年做杀人的买卖,怎会听她一个五品官员妾室的话?曹氏她虽得父亲宠爱,可也不至于能大笔挥霍钱财雇凶吧?” 话音刚落,主仆二人皆不出声了。 这样一来,之前曹氏的侍女半夜出去送钱的事,不就说的通了? “可咱们手上没有证据啊!”璃笙有些苦恼。 “我还是觉得这事蹊跷,曹氏从小到咱家起一直很少出门,按理说应该没法子和那些蛇头认识和联系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窍!只一些银子首饰不至于让那些蛇头有胆量劫持官员家的女儿,何况那是宁国公的儿媳妇,他们不过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不然怎可能这么多次剿匪也没剿了他们?” “那姑娘说觉得?”璃笙低声问。 “曹氏与那些蛇头,肯定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证据我们会有的,慢慢找,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和她斗!她和她那两个女儿帮凶,我谁也不会放过!”苏韵瑶怒瞪着前方。 回到沁竹轩,还没等到门口,她们就听见了细微的哭泣声。 “你去看看。”苏韵瑶说。 璃笙没一会儿扶着苏婉瑶走过来,见着苏韵瑶直接扑到了她的怀中。 “十一姐姐,五姐姐她…她怎么会那样,她那么善良,人那么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老天为何那么不公!” 听见妹妹的一番话,苏韵瑶这满是创伤的心有一次疼起来,她搂住苏婉瑶“老天没有不公,五姐姐那么好,老天爷这是把她叫回去做仙女了!在人间她可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苏婉瑶抬眼看她,见她眼中还噙着泪,知道她心里也不好过“十一姐姐定是比我还伤心,我还到这儿打扰姐姐,是婉儿的不对。” “婉儿,你是我的妹妹,是五姐姐的妹妹,我们待你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一样,你别瞎想,五姐姐她也定是希望你好,不想看你伤心的。” 苏婉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出来,打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手,手心中是两只小铃铛。 苏韵瑶想起来了,这是上次程家表哥独自前来时带来的东西,五姐姐觉得十二妹妹会喜欢,于是送给了她。 “五姐姐的东西我不多,这铃铛是她给我的,我把她送给姐姐。” 接着,她将铃铛放在了苏韵瑶的手心中。 苏浅瑶给苏婉瑶留下的念想不多,这铃铛苏韵瑶本不应该要。 可她还是收了。 摸了摸苏婉瑶的头,苏韵瑶眼神坚定道“你放心,五姐姐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所有害死她的人,我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不知为何,虽然眼前这个十一姐姐岁数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苏婉瑶却觉得莫名心安,觉得可以让她做这件事,并且会成功。 一百零八:风声 苏浅瑶被劫走的事情在寻京这个权贵云集的地方,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连皇家都惊动了。 有的人说,是苏耀得罪了人,这才惹来的祸事,还有人说,是宁国公惹到了人,自然了,说是淑阳郡主惹到人的也不少。 外头传的最严重的说法是,以前有许多人家都想让女儿嫁进盛家,可盛常煜都看不上,淑阳郡主也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过,不然苏浅瑶又怎会死于非命? 也有好些人说苏浅瑶失贞的,所有说法宁国公府的人都忍了,就这么说法他们万万忍不了。 毕竟苏浅瑶是为了这个才自尽的。 有几个在茶馆说起这事的,被京兆府的人抓了起来,随便安了个罪名,再关进牢里住两天,吃不饱睡不好的,就连夜里做梦都是噩梦,接着说是查案抓错了人,又将人放回去。 这一不打二不骂的,却让那些人再也不敢拿这事当话头唠了。 盛桂芝还说起过苏浅瑶自尽的真相,听了的人无不敬佩,转眼间风向一波倒,全夸起了苏浅瑶的好。 长公主府内,刘玢桐因为苏浅瑶的死乐呵的不行,吃饭时都要多吃两碗,没两天就吃圆了肚子。 茶馆那几个传话的也是她找的,只是太没出息,去一趟京兆尹府就吓破了胆子,其他老百姓自然知道这是宁国公府的手笔,也都不敢瞎说了。 侍女端了燕窝进来,放在刘玢桐旁边。 “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定是乱作一团了吧?”刘玢桐的话里满是幸灾乐祸“那个苏韵瑶之前在聚宝斋里对我出言不逊,看现在她还有没有脸说这事。” 原本府里大红一片,却因为苏浅瑶的死,全变为了白色。 曹千怜醒了,不过怎么吵苏耀也不来见她,她的儿女全跪在家祠中反省,跪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也没人放她出去。 她托人联系了一下苏耀身边最得力的秋力,但秋力只说让天她好生养病,其他的主君自会做主。 虽然眼下的形势不乐观,但曹千怜明白,她除去了自己女儿高嫁路上的一个绊脚石,只要这次挺过去,那就没有怕的了。 这次劫人的是寻京外头山头上的蛇头,也有朝廷监管不力的原因,皇上下令连剿了两次匪,收获不小,但也没一网打尽。 他们那些做蛇头的,聪明的很,只有偶尔接到活计才会聚到山上,平日里就装作寻常老百姓,该干农活干农活,该娶妻生子的也不耽误,官府根本没法查到他们。 这也是苏韵瑶很奇怪的一点,蛇头的事她听说过一些,舅舅秦勋腾也同她讲过,每个人参加这事都是要领钱的,除非是这蛇头中的老大说话,否则他们每个人都要领足够的钱,才会帮着做事。 所以苏韵瑶觉得,要么是曹千怜有足够的钱去付给他们,要么是那蛇头的老大和她有关系。 老太太养了半个多月,身子才勉强好了一些,秦曼槐病的严重,一直卧在床上,这期间都是由秦曼柳和程怀远勉强管理着府中上下,倒是不算乱套。这些日子以来曹千怜的子女就在家祠反省,听说有的时候站起来都不会走路了。 听了这消息,苏韵瑶只淡淡的表情,他们这些痛苦还不算什么,她要的是让这次事件中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去传些消息到映霞居,就说父亲想让他们跪足两个月。” 璃笙得了这差事也不多问,便去找怀香了。 传风声这种事,向来不能亲自出马。怀香到厨房走了一圈,看见了往日里和她关系好的两个婆子,讲起了这事,说是听余鸿苑的侍女说的,那两个婆子一听也说起来,正巧那时候是取午饭的时间,映霞居的侍女到厨房果真听两个婆子在讲,而怀香早就撤了出去。 回到映霞居,曹千怜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头上的伤,摔了饭碗“主君他是怎么想的?杜鹃已死,这事和映霞居再没关系,为何要让我的宵儿他们跪在家祠?” 传话的那个侍女说“厨房的人说可能是因为五姑娘怨气重,所以需要他们诵经祈…” 她正说着,看见曹千怜的眼神冷冰冰的盯着自己,便不敢说下去了。 “苏浅瑶那个贱人死了是她自己活该!是她往日里不积德!干我的儿女何事?主君若不相信,我亲自找他说!” 就这样,没一会儿沁竹轩这边就得了消息,说是曹千怜顶着头上的棉布跑去余鸿苑,又是哭又是求的,见苏耀不为所动大闹一场,气的苏耀让人给她赶了出去。 “这样还不够。”苏韵瑶思索着什么“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让他们都翻不得身!” 苏耀自知自己没说过什么让儿女们跪足两月的话,那好人都得跪出毛病来,他怎么忍心? 所以当曹千怜过来‘兴师问罪’时,他只当是她又想出的借口,过来忽悠他心软罢了。 苏浅瑶死后的第二十天,苏应宵和他两个妹妹才从家祠中被放了出来。 这几天睡不好觉,吃的也不多,大多是一些清粥青菜,能见着两块肉都算好了,三人瘦的几乎都脱了像,往日里苏玉瑶最是富态,如今却瘦成了麻杆。 曹千怜心疼的让他们仨好好的大吃了一顿,在得知他们仨是为了自己求情,还有杀死杜鹃灭口以后,欣慰不已,说道“娘没白养你们!假如你们那八弟弟有你们一半懂事,这个家何愁不在我们的手里?” 苏惠瑶说“娘,这几次我们出手,都被那个韵瑶发现了端倪,若是她不除,我们可如何是好?这事女儿终归是杀了人,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如果那些官兵过来抓我,我可…她亲姐姐死了,难保她不会踩我一脚。” 曹千怜摸了摸她的头“别怕,她娘已经是个废人了,病秧子一个赖在床上,不是咱们对手,墨瑶那个死丫头没脑子,咱们不用怕,至于这个韵瑶…她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顶多聪明些,能有多大能耐?再说杜鹃又不是你杀的,谁让她命不好挺不过来的?没人会怀疑你的,放心!” “可是娘,我怕…” “你娘我活了几十年,能斗不过她一个刚冒头的小丫头?”曹千怜说着夹了一块红烧肉在她的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 当日大部分的人都守在盛家准备吃酒席,却迟迟不见接亲的新郎回来,等到宁国公夫妇出门了才知道出事了。 庆德候府那日也去了,自然也知道。 庆德候夫人高氏来看望过秦曼槐,何念宁也来了,看着秦氏母女憔悴的样子,不难看出她们有多么伤心。 何念宁带来了苏浅瑶生前很喜欢的果子,苏墨瑶一向爱吃这些糕点果子,可如此她瞧着那些,却是食之无味。 “墨瑶妹妹,你要坚强啊!”何念宁心酸的说“你姐姐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她一定会难过的。” 苏墨瑶看着何念宁,面无表情,只是眼眸微动,接着慢悠悠的拿起了那果子。 可能是被姐姐的死刺激到了,一向大大咧咧的苏墨瑶现在话很少,有的时候问她些什么她都不回答,就算是回答了也就零星两三个字,除了和苏韵瑶和秦曼槐能多说一些。 几人现在都消瘦的厉害,不同于曹氏那几个孩子,是完全饿出来的,她们都只是没胃口,吃不下,任凭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好些她们爱吃的,可每次都是寥寥几口,三个人的食量还不如以前一个人的多。 苏耀来看过她们几次,他现在也憔悴的很,有很多同僚同情他,却也有个别的幸灾乐祸,除了当他面儿说这事,其余可没少瞎说。 回到家里看夫人女儿,一个个倦殃殃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尤其是前些日子曹千怜三天两头吵着要见他,又是求她把儿女放出来,又是说身子不舒坦,磨的他是半分耐心都没有了。 康敬兰带着药材到素凝苑,递给秋霞让她去熬药,安慰着她们母女“你们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一直这样你们的身子受不住。” 秦曼槐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 说话间,她就又要落下泪。 苏韵瑶赶快转移话题道“三娘子今儿送了什么来?” 康敬兰浅笑着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娘家上了些山参,还有七七八八的药材,我想着你们现在身子虚,就送来了,可要保养好身子。” “有劳三娘子了。”苏韵瑶脸上带着笑容,只是那抹笑意并未达眼底“这个家里的人若都像三娘子一般,五姐姐断断不会出那样的事。” 康敬兰如何不知这事和曹千怜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现在人人都在骂贼人的猖狂,却是无人追究曹千怜究竟是不是雇凶了。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康敬兰只说让她们保重身体,多了也不知该安慰什么了,死了亲人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个坎儿,如果是她女儿苏锦瑶死了,想来她自己也会这般。 一百零九:撕打 苏婧瑶大着肚子赶回来,不出所料,这次朱氏也跟着过来了。 但毕竟是家里死了人,朱氏就算再不知礼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妖。苏婧瑶扑在老太太膝头,哭的不能自已。 “五妹妹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怎么能下得去手呢?”苏婧瑶哭的都变了声音,而老太太只有一句叹息。 这些天,来苏府的人不少,可令苏韵瑶没想到的是,萧祁也来了。 二门处递了帖子,说是萧祁一定要见见她。 颂音说“奴婢去帮您推了吧。” “不。”苏韵瑶站起身“我去见见他。” 璃笙和颂音起身,准备伺候苏韵瑶穿衣,却听见苏韵瑶又说了一句“放出消息给映霞居,说是萧祁来找我。” 小厮领着萧祁从二门进来,到花厅等着,可苏韵瑶却没到花厅,反而吩咐下去,让萧祁在二门处等着。 虽然不知为何,但萧祁也去了。 “听说了你家的事,节哀吧。”萧祁笑的还是没心没肺“等以后你抬进我家,我一定对你好,把你姐姐对你的好补回来!” 苏韵瑶抬眼看他,眸子里满是寒凉,许久开口说了一句“萧公子怕是误会了,今儿我来是为了和你说清楚,我从来都没有想进你家的门,更不可能给你做妾室,就算是正妻我也不稀罕,希望萧公子听懂了。” 转身,苏韵瑶准备离开,神情淡然。 萧祁有些微微发火,从小到大,他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于是他抓住了苏韵瑶的手腕“我究竟哪点不入你的眼?” 啪!苏韵瑶回身,用了十成的力气,狠狠的给我萧祁一个巴掌。 “萧公子,请自重!” 看着苏韵瑶离去的背影,萧祁的眼神中仿佛要喷火一样。 见苏韵瑶离开,苏玉瑶从后头过来,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说话,但苏韵瑶看出来了,自己的三姐姐很生气。 “萧公子。”苏玉瑶穿着一身深粉色云霞织锦宽摆裙,头上两支镂金并蒂花簪子,一点也不像家里死了姐妹,她走到萧祁的面前,递给他一个帕子“我妹妹不懂事,还请萧公子不要生气。” 萧祁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没说话。 苏玉瑶上前一步,又道“方才听公子的意思是打算把妹妹抬进府中?我知道作为姐姐不应该说这话,但我不忍你被骗,她们沁竹轩的姐妹没什么好东西,五妹妹行为不检,不然也不会被贼人掳走,而十一妹妹享受着你的青睐,却又不珍惜,还摆出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这和她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她实在是个不正经的姑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祁冷着脸问。 “如果萧公子不嫌弃…”苏玉瑶咬唇道“我愿意入你府中,好好伺候你,就当是偿还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犯下的错…” 当天下了一场雨,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明明是白天,可乌云密布却像是入夜了一般。 夜里,明明是黑天,打雷打闪的时候却亮如白昼。 雨很大,而且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 颂音挑亮了所有灯芯,璃笙撑着伞从外头进来,与苏韵瑶说“姑娘,方才三姑娘回来了。” 苏韵瑶挑眉看她“这时候才回来,父亲没问吗?” 璃笙摇头“她是从角门回来的,之前映霞居一直说三姑娘在房里,主君现在已经不去映霞居了,估计是不知道。” 烛光下,苏韵瑶的半边脸隐入黑暗,嘴角勾了勾。 老太太的病好了些,这些做小辈的也应该去给她请安了。 因为苏浅瑶自尽的事,老太太的脸色一直不好,可以看出她有多难过。 苏韵瑶一身淡黄色衣裙,相比于苏惠瑶的天蓝色,苏玉瑶的枫叶黄,她看起来气势好像弱了许多。 老太太一个个看过去,除了曹氏的两个女儿,其余的姑娘都穿着浅衣。苏锦瑶是淡青色,苏墨瑶是月牙白,苏婉瑶是纯白色。 但现在她已经不想管那些了,明知道这两个孙女不懂事不听话,她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你们的姐妹出了这样的事,我做祖母的心中实在难过,这阵子你们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抄佛经,一是为了你们的平安考虑,二是浅儿的死,你们做姐妹的也应该尽尽心。” 最后一句,她是说给苏惠瑶两姐妹听的。 几个姑娘一齐起身,躬膝称是,接着又坐回位置上。 “大夫人病的严重,你们没事别去烦她,也别惹出什么事来。” 苏惠瑶缓缓张口“既然大夫人病了,祖母您身子也不好,那这掌家的事…家里这么大,事情又多,没个主心骨是不好,不如让二娘子接管这掌家之事吧。” 老太太看着苏惠瑶,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苏惠瑶却不为所动,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孙女这也是为了家里考虑。” “别说是大夫人病了,就算是她不在了,也轮不上你娘!”老太太几乎是喊出来的。 “祖母您…您吓着惠儿了。”苏惠瑶作势就要哭出来“惠儿只是想为家里出出主意而已,您这是做什么?我娘比起大夫人,她也不差什么。” 这话里挑衅的意思很明确。 看来她这是准备把老太太的病气的更严重啊。 周嬷嬷上前道“七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当着长辈的面,你诋毁大夫人,可是要受惩罚的!” 苏惠瑶还想开口,却被苏韵瑶打了岔。 “七姐姐有时间在这儿担心掌家之事,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杜鹃的死和你脱不开干系,若是哪日京兆府的人把你抓了去,看你用哪只嘴在这儿气祖母!” “什么叫和我脱不开干系?”苏惠瑶见她提起了这事,一时间有些害怕“是那杜鹃活该!她意图陷害我娘,又不是我杀了她,我能想到她命这么弱?” 苏韵瑶冷笑一声“你当时出手不就是为了杀了她吗?如今在这儿贼喊捉贼,可真是好心机啊!” “你!”苏惠瑶站起身“你是做妹妹的,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苏韵瑶不甘示弱,也站起身“你是做孙女的,怎么和我祖母说话呢?你是个庶女,又是怎么说大夫人的?别整天用姐姐的…身份压人一头,在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撒野!” 老太太看向苏韵瑶,眸子中满是赞赏,心想自己这个孙女没白疼,又控制不住咳嗽两声。 苏惠瑶却是怒火冲天,上座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病殃殃的老太太,这儿又没有别的长辈,她怕个什么? 于是她的手用力向苏韵瑶的脸挥过去。 可众人见着的却不是苏惠瑶的手打在苏韵瑶的脸上,而是苏墨瑶的手,打在了苏惠瑶的脸上。 “你们害死了我姐姐,这次又要对我妹妹做什么!”苏墨瑶将苏韵瑶护在身后道。 “你胡说!五姐姐她是自尽的,干我何事?”苏惠瑶气的用力扯着苏墨瑶的衣裳,两人动起手来。 “要不是没有你们,她怎么可能自尽!”苏墨瑶又抬手给了苏惠瑶一巴掌,另一只手用力的抓着她的发髻,将她的头发都抓下来了几绺。 苏惠瑶往日里虽然骄纵了些,但论动手她是真弄不过苏墨瑶,几下就落了下风。 于是她诛心道“说的好听五姐姐是为了贞洁自尽的,谁知道呢?说不定她就是失了贞,你们这些人还以她为榜样呢!” 苏玉瑶见自己的妹妹一直在挨打,也上前去帮。 听见苏惠瑶这句话,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住手!都给我住手!”老太太狠狠的拍着桌子,将桌面上的茶盏摔向了苏惠瑶,接着咳嗽几声“惠瑶,你就这么说你姐姐的?你算个什么姐妹!你身为庶女,竟要对嫡女动手,还出言污蔑你的姐妹,你好狠的心!来人!” 青莲和碧荷从一左一右走来,老太太又说“取戒尺来,惠瑶和玉瑶,每人五十个手杖,罚她们两天不许吃饭!要是再说那些丧尽天良的话,就给我赶出府!” 这下子两个姑娘才害怕起来,苏惠瑶瞪着老太太,却是一句话不敢说。 苏耀也很快知道了这事,虽然曹千怜求他,说是两个孩子一定是被诬陷的,还说当时那常熙斋里的所有人都看不上两个女儿,编出了一些有的没的给她们安个罪名而已,可苏耀也不傻,怎能看不出来? 曹千怜还让他去常熙斋求情,但苏耀只说“浅瑶她自尽不仅是维护了自己,更是维护了我们整个苏家!不然这会儿咱们家里的所有人,包括你的两个女儿,都要沦为人家的笑柄了!你再看看你的宝贝女儿说了什么,那是她应该说的话吗?还人家编瞎话坑她,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无聊?” 看苏耀动了怒,曹千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这一磕头就又红肿了起来“惠儿和玉儿大郎最了解,她们怎么可能说那样的话啊!怜儿求求大郎,这五十手杖打下去,那手可都打废了啊!” 一百一十:恩情 五十个手杖打完,苏惠瑶和苏玉瑶两人连门都出不了,吃饭穿衣皆是要让人伺候,手什么东西也碰不得。 苏墨瑶经过这一战后,又好像回到了以前的状态,能吵能说,看曹氏母女更加不顺眼了,打手杖之前曹千怜曾到常熙斋求老太太,老太太还不等说话呢,苏墨瑶给她损的都变了脸色,接着让粗使婆子给她‘请’了出去。 映霞居内,曹千怜心疼的看着小卉和千兰给两个女儿上药,差点哭了出来。 “你们也真是的,那秦曼槐已经算个病秧子了,掌家的事早晚是我的,你们急个什么?瞧瞧这儿打的,老太太可真是狠心!还有墨瑶那个死丫头,这巴掌打的一点也不留情面,脸都肿了!” “娘,现在若是你不将掌家的事弄到手,以后等风头过了,大夫人身子好些了,那你不是更没有机会了?”苏惠瑶忍着疼说“墨瑶和韵瑶我谁也不会放过,今天的巴掌和手杖,我是记住了!” “好姑娘,有志气!”曹千怜摸了摸苏惠瑶的头“等我把掌家权拿到手,这苏家的钱财就都是咱们的,到时候外头那帮人肯定会为我们所用,除去那两个丫头不是难事!倒是现在该琢磨的,是你们的亲事啊!” 一提到亲事,苏惠瑶默不作声。 曹千怜又说“现在因为苏浅瑶那个贱人,很多之前想相看咱家姑娘的人家都打了退堂鼓,这可不成,娘还要把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门呢!” 苏玉瑶却道“娘你放心好了,女儿的亲事已经有眉目了,你且操心七妹吧。” 程远怀和秦曼柳在苏家呆了快一个月了,这毕竟是苏家的地盘,他们在这儿掌管家事虽说苏耀和老太太都同意,但说出去终归不好听,而且秦曼柳因为苏浅瑶的事,操心上火,嘴里起的泡一直不下,身子也不大好,这就准备回去了。 不过程家人回去前,盛家人下了帖子,说要宴请程涛,当是报答他对盛桂芝的救命之恩了。 程涛去,自然不会抛下表妹们,所以苏韵瑶和苏墨瑶也去了。 宁味楼内,这还是苏浅瑶死后几人的第一次见面,看得出来,盛家人这阵子过的也不舒坦,盛常煜一直无精打采,盛桂芝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也受了惊吓,相比之下盛桂言倒是好一些。 菜很快就上来了,有炖的乳鸽汤,还有香炸鲫鱼和四色葱香花卷,荷香排骨肉软嫩不柴,醋浸虾依旧酸爽可口,嫩炒笋丝火候正好,竹筒双菇肉羹是他们没尝过的菜,现在正好尝尝。 “我觉得这次五姐姐的事,就是家里那个兴风作浪的二娘子做的。”苏韵瑶说“我不会放过她!她能杀了人证毁了证据,不代表没人怀疑。” 盛常煜听了抬眸看她“韵瑶姑娘可是要给浅儿报仇?” 苏韵瑶看着盛常煜的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有需要,我们宁国公府一定会帮你的!”盛常煜说。 程涛有些皱眉“那个二娘子可不是好对付的,表妹可要当心啊!” “她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东西,既然用计害死我姐姐,必没有放过她的道理。”苏韵瑶喝了一口茶“只是报仇之路艰难,我一定会小心的,表哥放心就是。” 淑阳郡主和宁国公姗姗来迟,相比于之前的高高在上,如今她倒是温和了不少,毕竟苏浅瑶的死,让她心里有些震撼。 “程公子,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向你道谢,苏家事情多,我们不好打扰,今儿在这儿我们夫妇郑重感谢你,救了桂芝的命!”宁国公说。 程涛也端起杯盏,在宁国公的杯盏下与他碰了杯“凑巧而已,浅儿表妹那时候已经受害,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盛姑娘受害,只是随手而已,公爷不比挂在心上。” 淑阳郡主看了看苏家的两个姑娘,眸子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纠结很久还是开口道“两位姑娘还好吧?听说苏夫人一病不起,想必很严重吧?” 苏韵瑶答“家中母亲一时急火攻心,有劳郡主挂念了。” 淑阳郡主点了点头“我准备了一些滋补的吃食和药材,回去时你们带过去,我这做亲家的不能做什么,心里也是难受。” “郡主娘娘不必感伤,是五姐姐她没那个福气,也是家里的二娘子实在太坏,她为了让女儿高嫁到您府上,可谓是不所不用其及,我觉得如果姐夫不同意的话,她们必会想旁的法子,请郡主娘娘小心。” 宁国公冷哼一声“怎么说我也是朝中一品大员,她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妾室,还能翻了天不成?若要是抓住了证据,我必要送她进大牢,好生折磨她,替我那儿媳妇报仇!” 虽然苏浅瑶并没嫁进盛家,但盛家人都已经认定了她是盛家的媳妇,而苏家两位也都叫盛常煜为姐夫。 淑阳郡主也说“等来日我定要会会那个曹氏,上次她触柱自证清白,那德行看起来真是令人恶心!” 苏墨瑶淡淡一笑“郡主娘娘有所不知,在家时她的一双女儿出言不逊,还叫我教训了呢!” “真的?”淑阳郡主配合的笑了笑“你是怎么教训的?” “七姐姐一向引以为傲的脸蛋被我抓伤了好几条,巴掌打的她脸都肿了,短些日子她是不会烦扰姐夫的。” “她对我煜儿有心思,那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淑阳郡主说“我宁国公府的大门是不会放她进来的,任凭她有浑身解数也使不出来,何况煜儿知道她的德行,咱们盛家没一个人能容许她打煜儿的主意!” 盛桂芝和盛桂言连连点头。 离开时,淑阳郡主将那滋补的吃食和药材给了苏韵瑶,又送了些儿郎喜欢的东西送给了程涛,还邀请他再到寻京时到府上玩。 回到苏府时天有些暗了,看起来马上要黑下来。 怀香进来,对苏韵瑶说“姑娘,今儿三姑娘又从角门出去了一趟,奴婢让人跟着,见她到了西山脚下的院子。” 苏韵瑶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怀香行了一礼后就下去了。 颂音有些不解“姑娘,您这不是帮着三姑娘嫁进昌郡王府吗?” “你想的可真简单,那昌郡王夫人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何况她已经定了相府嫡女沐烟霞为儿媳妇,哪里容得下五品官员家的庶女为正妻?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三姐姐有幸真进了萧家的门,也一定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受到婆母的打压不说,也不会得到夫君的一丁点尊重。” “姑娘为何这么说?”颂音又问“奴婢瞧着那萧公子对您倒是挺上心的,三姑娘要是真进了门,合他心意也难保他不会喜欢啊。” “我是个未及笄的闺阁在室女,他却一次次的用言语轻浮我,这等人能是什么好人?”苏韵瑶回答“而且他见我没几次就告白说什么要抬我进府的话,能看得出来他是个不尊重女人的东西,瞧上了旁人就把原来的人忘了,又能给三姐姐什么?” 听见自家姑娘这么说,颂音终于开了窍。 “且不说三姑娘能不能嫁到萧家,就算是她真嫁了,以后也比扰不会好过对吧?” 璃笙从一旁走过来“你总算明白了,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苏浅瑶的死,大夫人的女儿和映霞居那些人彻底撕破了脸,苏耀在中间夹的分外难受。而曹千怜和她的孩子整日到苏耀那儿烦他,明着暗着说大夫人刻意打压,反看秦曼槐和她的孩子,却对苏耀异常冷淡,也从不到他面前说什么曹氏母女的坏话。 女儿死了苏耀心里也难受,但人已死,怎么做也弥补不了。 程家人离开后,苏府又恢复了往日表面上的平静,鲜少有人提起五姑娘,因为一提起准是要惹人伤心的,所以大部分人选择了闭口不谈。 官学又开了起来,舒学究因为苏浅瑶的死也难受不已,她觉得苏浅瑶是个优秀且有天分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这天乔澜在课堂上提起苏浅瑶的死,话中的意思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才惹出的祸事,被舒学究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就算往日她在不懂事舒学究都没说过她。 乔澜的话就像是扎进苏墨瑶心头的刺,下学后直接拦住了乔澜。 “你做什么?”乔澜问。 她知道,苏墨瑶现在肯定很生气。 苏惠瑶和苏玉瑶站在乔澜的身边,邵清儿也在,她倒是不怕苏墨瑶会对她做什么。 而事实上,苏墨瑶也并没做什么,只是说道“有劳你关心我姐姐,但在这儿我想提醒你一句,别被某几个人给利用了,她们连伺候多年的侍女都说杀就杀,你当你在她们面前算个什么?这种话说出来,惹的可不止是我苏家,盛家也必不会放过你的!” 乔澜面上一冷,她知道,这是在说苏惠瑶。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乔澜道。 苏墨瑶淡淡一笑“你不也是张嘴胡说吗?咱也不知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有胆量与盛家为敌。” 一百一十一:呕吐 转眼桃花落尽,苏浅瑶的死已经很少人提起,秦曼槐的身子恢复了一些,苏婉瑶像是长大了一般,不常常哭鼻子了。 几个姑娘早晨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到棋桓斋上课,下学后各回各院写作业,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上次苏墨瑶说完乔澜后,她只当是苏墨瑶吓唬她,却不想自己的父亲被宁国公在朝堂上针对了整整三天,回来时还不知为何,吓的乔澜也不敢说实话,在棋桓斋反而话少了很多。 苏惠瑶见乔澜这般不中用,也就不指望她说话诛旁人的心了。 苏玉瑶悄悄从角门出去过几次,角门看门的小厮都被曹千怜收买了,还有两次是晚上,一直快到亮天才回来,映霞居的人不提,别的院子自然不知,回来后她就连忙补觉,曹千怜就说是她身子不舒坦,当天的请安也不让去了,棋桓斋也不用去了。 但旁人她们能瞒住,沁竹轩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们的。 苏韵瑶听璃笙说完昨夜苏玉瑶彻夜未归,一直到快天亮才回来,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既然她这般想嫁进盛家,那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帮她一把。” “姑娘有了主意?”璃笙问。 苏韵瑶看着眼前的早饭中有一碗粥,用勺子轻轻的搅了搅“我记得过几天是邵家嫡女绍汐儿的及笄礼对不对?邵家还送了帖子过来,让咱们姐妹一同去热闹一下。” 璃笙点了点头。 “绍大人疼爱嫡女是人尽皆知的,那时候她的及笄礼一定是很多人会去,三姐姐也会去,往她的水里下点东西,让绍汐儿的及笄礼更热闹一番。” 转眼间,绍汐儿的及笄礼到了。 苏玉瑶一身玫粉色掐丝斜襟长裙,她听说今儿昌郡王府的大夫人也会去,她自然是要好生打扮一下的。 苏惠瑶也知道这次会去不少的夫人姑娘,为了让旁的夫人注意自己,也为了压别的姑娘一头,她打扮的可谓是盛装出席。 锦红金丝留仙裙包裹着她灵珑有致的身材,腰部用腰带勒的细细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断了一般,头上一只垂珠青玉步摇,显得她温婉可人。 而苏韵瑶只一身鹅黄色雏菊野意短衫,里头是月牙白素罗衣裙,看起来眼前一亮,清新不失淡雅。 绍汐儿的父亲邵彦是正三品吏部尚书,往日里结交的权贵人家很多,这苏家的马车刚刚到邵府,只见门前停了好些的马车,小厮领一批人进去再出来迎下一批,门不停宾。 由小厮领进去,男客在院子中,女客在花厅中,席面摆了好些桌,也将男女分的极清。 这样苏惠瑶想勾引旁家公子的想法就不成了。 邵家是大家,礼仪周全无错处,而旁人家情礼兼到,一派真心庆贺的模样。 刘玢桐的哥哥,也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刘斌宏也来了,自然了,刘玢桐也是要盛装出席这种场合的。 自古以来女子的及笄礼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宴请宾客,看看这家的姑娘那家的公子罢了。 绍汐儿在大夫人和妹妹邵言儿的陪同下出来,穿着正式无挑剔,仔细看她与邵清儿长的还算像,只是那脸上的尖酸刻薄却一点也不比邵清儿少。 苏韵瑶挑了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奈何苏惠瑶总是往前头坐,想惹些注意,脸上写满了想攀龙附凤,恨不得把那绍汐儿扯下来自己站上去。 于是她也陪着自己这个姐姐往前头坐了些,苏家姑娘多,大房的几乎都来了,除了快生产的苏婧瑶。所以她们自然要坐到一起。 苏沛瑶也陪着婆母杨氏来了,只是不与娘家姐妹坐在一起。 秦曼槐还在养病,不宜出门,便由方莅领着几个姑娘,可方莅说到底是个商贾出身的,有些不被人看中,所以这次她话很少。 及笄礼完事后,璃笙伏到苏韵瑶肩头,说了两句话,而苏韵瑶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了一丝狡猾。 到了用席吃饭的时候,这谁家的姑娘更知礼一些就显出来了,其他姑娘都比较正常,只有苏惠瑶和苏玉瑶扭扭捏捏,和平日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其他几人心知肚明她们那点子心思,心头都冷笑着,默不作声。 这邵家的吃食做的可是不错,听说邵彦为了他嫡女的及笄礼特意请来了宁味楼的大厨过来,这也让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人尝了一次宁味楼的味道。 但吃着吃着,苏玉瑶却难受起来,本来能忍住,可突然忍不住了,连跑都没得跑,只一回头的功夫,就吐了出来。 衣裙的裙摆上沾了些许的污秽,而且苏玉瑶吐的东西不是吃食,大多是水一类的,不免让看见的人都皱了眉头。 方莅更是一惊,连忙对苏玉瑶的侍女千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姑娘遮住!” 千兰这才反应过来,用帕子遮住了自家姑娘的脸,扶着她到一旁整理衣衫。 虽然苏玉瑶不引人注目,但这席面上吐了的大家闺秀倒是没几个,一下就吸引了好多目光。 来的夫人都是生过孩子的,怎么能不知她吐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那是只有害喜才有的症状啊! 苏韵瑶像完全不在意这事一样,心想三娘子娘家的催吐药果真管用,这下子自己的三姐姐怕是折里了! 临近苏家席面坐着的几个姑娘当即就起了身,想躲瘟疫一样躲的远远的,还有两个夫人交头接耳“这苏家三姑娘还没议亲呢吧?这…我瞧着像是有孕了…” “别胡说,这事儿八字没一撇,咱们操什么心。” 声音不大,但却传进了苏韵瑶的耳朵。 果然,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当天就传出了什么苏家排行第三的庶女老大不小没议亲,与旁人私通已经有了身孕的话,这消息加上苏韵瑶的推波助澜,越传越凶,第二天整个寻京城都差不多知道了。 要说这阵子苏家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在听说这个消息后,那更是有许多人大肆宣传。 苏耀听见后气坏了,下了朝就直奔映霞居。 “玉瑶你给我滚过来!” 苏玉瑶离开邵家后一直闷在映霞居中,也不知府外传起了这个事,所以她自然不知父亲这般气凶凶的找自己所为何事。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 “你别叫我爹!”苏耀气的脸都红了“你昨日在邵家,可是吃饭时吐了?” 苏玉瑶点点头。 “你个没规矩的东西!现在整个帝京都在传你在外私通有了身孕,我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听见这话,苏玉瑶顿时觉得像五雷轰顶一般,心虚的不行。 “大郎,大郎你可不能信那些话啊!”还是曹千怜反应的快“玉儿只是一时脾胃不舒坦,许是那邵家的吃食做的不干净,人身子不舒坦吐不是很正常吗?大郎别动气,咱们玉儿可不是那样的孩子!” “我知道又如何?现在满寻京都传这事,今儿上朝我还被同僚嬉笑一番,当真是丢人!” 苏玉瑶哭着道“定是有人嫉妒玉儿,这才大肆宣扬,那日玉儿胃不舒服,没忍住就吐了出来,但二婶和侍女马上就帮我收拾了,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几个人看见的…” “你当那日席上的都是什么人?”苏耀指着她道“那都是大宅子里混出来的老油条!来参加及笄礼就是为了相看姑娘!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们能不注意?还说有人嫉妒你,你告诉我她们嫉妒你什么?” 苏玉瑶也觉得委屈,可实在是身子骨不舒服,没忍住吐了出来。 “那玉儿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啊!”曹千怜跪在苏耀脚下“定是沁竹轩那两个,她们一直诬赖妾身害死了浅瑶,所以也想害玉儿也说不定啊!” “你给我闭嘴!”苏耀扯开了她“玉儿自己没忍住,关墨儿她们何事?你休在那胡乱攀咬!” “这…”曹千怜泪如雨下“这可如何是好啊!玉儿还没说亲呢,这要是严重些,那玉儿的以后可怎么办啊!大郎你想想办法,不能让玉儿耽误了。” “我有什么法子?早知道就不应该让玉儿去!丢人现眼,丢自己的人不说还连累上我们整个苏家!” “可这事也怪不得玉儿啊…”曹千怜还想说些什么,苏耀却离开了映霞居。 这事出了以后,之前秦曼槐给找的那几户人家,什么卫家的姚家的,都表明了拒绝和三姑娘成亲的意思,剩下那段家的虽然没明说,却模棱两可的提起了别人家姑娘,意思是有了和旁人家接亲的想法。 这可给苏家打击不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之前相看的几个人家都拒绝了,那苏玉瑶这可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老太太气的又是一夜没吃下饭,跟周嬷嬷抱怨道“这个玉瑶,从来不是个省心的!” 周嬷嬷倒是有些不解“老太太当真觉得三姑娘是脾胃不舒坦才吐的?” “你什么意思?”老太太抬头问,她自然明白周嬷嬷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一百一十二:算计 周嬷嬷让旁边的侍女退下去,屋里只留下了她和老太太。 “门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西北角的角门那儿当值的小厮不是很认真,奴婢也没理会,但今早有个门房当差的说看见过三姑娘独自一人从那角门走过,虽然就那一次,但若是真的,保不齐只有那一次啊,奴婢怕三姑娘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做对不起苏家的事!” 听了这话,老太太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她怎么敢!” “老太太,您觉得不敢,可您想想,映霞居那曹氏当时是怎么做的?她是不敢吗?连勾搭主君的事都敢做没她不敢的,何况三姑娘现在一直没议亲,她又一心想让女儿高嫁,做出那种事不是不可能。” 这话也就是周嬷嬷说,若换了其他人,老太太定是要动怒的。 但听完周嬷嬷说的这些,老太太深思熟虑了一会儿。 苏韵瑶敢让周嬷嬷传这个话,就说明她知道在祖母心中周嬷嬷的话多管用。 给周嬷嬷透露消息的是门房当差的,是沁竹轩周妈妈的远房亲戚。 周嬷嬷虽不是生性多疑的人,但听了这些话难保不会瞎想,加上苏玉瑶呕吐的事,若是真有什么苗头没及时跟老太太说,那等以后酿了祸事可如何是好? “曹千怜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也是个贱种!”老太太气的捶了捶大腿“如果真有这事,那咱们苏家一家子可都连累了!” 周嬷嬷点头应是,她只是将事情说出来,究竟怎么做还得看老太太定夺。 “这事先按下不提,别惊动了旁人,传出去可就闹大了!找几个得力的把好每一个角门,若是玉瑶再偷跑出去,就给我当场扣下!” “奴婢明白。” 周嬷嬷出去后,老太太坐在贵妃塌上揉了揉眉间,气的是大口喘着粗气。 曹氏向来不安分她是知道的,也以为自己的三孙女苏玉瑶只是心气儿高了些,想攀龙附凤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不想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有一天东窗事发,那将苏家几十口的脸往哪搁? 她手指颤抖的捻着佛珠,多么想让这件事只是个误会。 苏韵瑶自然知道周嬷嬷已经说了这事,她现在只需要等着三姐姐再往刀口上撞就成了。 其实她是给了三姐姐机会的,并没想把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连累上,外头人对三姐姐呕吐的事看法不一,若是她及时收手,那就是及时止损,可若她还执迷不悟,往圈套里钻,那苏韵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 五月份的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每隔几天就会下一场雨,而每次雨后天气都会好很多,万里无云,抬头看着那天像是洗过了一般。 这样的好天气,也会带给人好心情。 院子里晾满了被褥,有苏韵瑶的还有苏墨瑶的,这样的好天气自然要去去潮气。 颂音从厨房回来,领了两盘子糕饼,一盘蒸糕一盘花生酪,装在食盒中放在了桌面上。 苏韵瑶在衣裙外穿了件衫子,带着璃笙和颂音,还有那食盒出了门,直奔素凝苑而去。 秦曼槐刚刚喝下一碗药,苦的她直皱眉头,却还是一点不剩的喝光了,也是巧的很,正好苏韵瑶带着糕饼来了。 甜滋滋的蒸糕入口,那苦味瞬间烟消云散了。 “在沁竹轩不看着你十姐姐写作业,怎的来我这儿了?”秦曼槐笑着问。 她总是担心自己会过了病气给女儿。 苏韵瑶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十姐姐的作业写的很好,无需女儿看着,倒是娘,您这样一直不好,女儿担心。” “担心个什么?”秦曼槐苦笑着“都是以前的**病了,病根没去,大夫说再养几天也就无碍了,外有大夫开药治病,内有三娘子送药材滋补,我这身子明显好了不少了。” 虽然听母亲这样说,但是苏韵瑶明白,她这是还没放下五姐姐的事。 秋月打帘子进了屋“大夫人,十一姑娘,主君过来了。” “请他进来吧。” 苏耀并不知苏韵瑶也在这儿,进屋时明显愣了一下。 苏韵瑶站起身,给父亲让了位置,却是没多说什么,父女之间的冷淡明显能感觉的到。 先是关心了秦曼槐的身体,苏耀又询问了苏韵瑶两句其他女儿们在棋桓斋念书的事,接着又提起了三女儿在这寻京城里沸沸扬扬的事。 秦曼槐并不知道,听见了这事当即就说“官人怎么不早告知我?流言越传越凶,咱们家其他的姑娘可如何是好?” 苏耀低下头,有些亏欠道“我这寻思你养身体呢,告诉你这事怕你烦心,可现在不说是不行了,等身子好些了,赶紧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吧,留在家里迟早得出事。” 秦曼槐冷笑一声“怕是现在不好嫁呢,谁愿意娶这么个出了名的庶女当媳妇?到时候难保要被戳脊梁骨,哪家有那个胆子?” 苏韵瑶在一旁笑了笑“女儿倒是有主意。” “你说说看。”苏耀对这个小女儿的聪慧一直不怀疑。 “依父亲和三姐姐的心性,给别人做小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当正室,可一般人家又不愿娶三姐姐,就连那些秀才举人都拒了这门亲事,可以见得流言是无形杀人的刀,三姐姐眼下在寻京怕是难找如意郎君了,不如把三姐姐送去外头,比如女儿外祖家的苓洲,或者姨母家的扬州,总会有给三姐姐生活的地方,那儿没有这些流言蜚语,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也并非难事。” 听了这话,苏耀顿时有了主意,可又不安道“你三姐姐从小到大也没离开过家里,这半辈子都要在外头生活,怕是不会同意的吧?” “父亲您多虑了。”苏韵瑶继续说“三姐姐岁数不小了,同龄的姑娘们有的孩子都有了,寻京城内像她一样岁数还未成婚的姑娘可不多,再说这流言又不是十天半月消散得了的,若是三姐姐能等,自然可以等到以后没人记得这事时再议亲,可若是等不及,就要到别处议亲了。” “韵儿说的有理。”苏耀点点头“就照你的话做吧,回头我与你三姐姐说说这事,为父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你有主意!” 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不过苏玉瑶听了这事后却是炸了毛了,在映霞居内又是哭又是闹的,气的苏耀摔门而去,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苏玉瑶气的坐在床上“我怎么能到什么苓洲扬州啊?他们都是韵瑶的实在亲戚,我到了那儿人生地不熟的不得被欺负死?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还有我的萧公子呢,他答应让我进他家门的!” 曹千怜也很是不满意“你爹爹怎么能出个这样的主意,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娘!你可得想想法子,我可不去什么苓洲,也不去扬州,到了那儿他们肯定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我,那我还高嫁个什么劲儿啊?” 曹千怜摸了摸她的肩膀“你别怕,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让萧祁快些提亲,只有他说话了你爹爹才能同意你进萧家,你出去也同他见过几次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只说…”苏玉瑶依旧气愤,但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只说让我等等,还说不想娶那相府的嫡女。” “还等个什么?再等你真要被耽搁了!”曹千怜不悦的说“你再出去的时候告诉他,赶紧带着聘礼来提亲!当谁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非得等着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现在就得一不做二不休,夜长梦多,若是真让那个沐家的姑娘抢了先,你这辈子可就都毁了!” “但现在城里都风言风语的,家里管的也严,实在…是没有机会啊!” “无妨,西北角那个角门一向没人注意,你从那儿走无碍的,娘已经替你打点周全了!” 回到余鸿苑,苏耀越想越觉得十一女儿的办法可行,这样一给家里遮了羞,二又解决了三女儿的亲事,这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啊! 苏韵瑶回到沁竹轩,苏墨瑶正琢磨着手中的画,她画的是谢了一半的桃枝,但怎么也画不好。 其实她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接过姐姐的画,苏韵瑶瞧了瞧,随手拿起笔添了两笔,倒是让苏墨瑶眼前一亮。 “还是我的好妹妹聪明!” 苏韵瑶放下画纸,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十姐姐,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什么戏?”苏墨瑶还以为是哪个戏班子要唱戏。 而苏韵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自然是映霞居的好戏。” “映霞居那贱人母女可聪明的很,插上个尾巴都要成猴了,你把她们算计了?那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我要是早些跟你说,那不早就露馅了?”苏韵瑶扯过了她的耳朵,低声说“这两天你别露出破绽来,不然我就功亏一篑了,虽然现在只能设计三姐姐一人,但是慢慢来,我有时间陪她们玩。” 一百一十三:贺礼 苏耀在朝堂上几乎没有错处,做事认真不拖沓,正巧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崔大人岁数太大,准备告老还乡,皇上有意提拔上来一个,挑挑拣拣觉得苏耀还不错,想将他升上来。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而已,大家心照不宣的当没有这事,苏耀隐约听见两句也装什么都不知,反而平常做事更认真了。 回到家里,他几乎是每天都要特意吩咐一遍,什么清正家风,什么礼义廉耻,生怕家里人拖了他的后退。 升不上去也就罢了,主要是别又惹出了什么事。 他还特意写信到了扬州,因着三女儿出嫁的事,和姨姐还有连襟程远怀商议了一番,决定拿钱在扬州置办个不大的宅院,等苏玉瑶过去了就住在那儿,到时出嫁了院子就当做陪嫁,自己会再添一些。 为什么没打算将她送去苓洲呢,一是苓洲只剩下秦曼槐的母亲,她年事已高,如何看管一个不是自己亲外孙女的孩子?再说三女儿一向不听话这苏耀是知道的,到时候再惹出什么事来气病了老太太,那罪过可就大了。 舅弟秦勋腾不常回扬州,且他身体也不好,还有自己的家室要管,让他看照女儿,苏耀也不愿,自己还没不要脸到那个地步。 秦曼柳和程远怀的意思是同意的,毕竟不用一个院子住,就是偶尔叫来看看,没什么事就放她回去,再给她找一门亲事,凭他们在苓洲的声望还不至于连门亲事都安排不了,所以也没多寻思,直接就应下了这事,倒是让苏耀有些意外。 定下了三个月后去扬州,这可真是气坏了苏玉瑶,曹千怜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成了。 这天她又到余鸿苑求苏耀,张口就是“大郎,怜儿给你做妾这么些年,那是把你看的比命都重要啊!有了子女后更是想替你保护好他们,可扬州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欺负了玉儿都无人给她做主,大郎你疼疼玉儿,别了吧!” “怎么叫人生地不熟?那儿不是还有我连襟他们吗?若真是个没有倚靠的地界儿,我疯了不成把玉儿送过去?” “可…可玉儿终究不是大夫人亲生,程大人他们未必会对玉儿视如己出,再说婚姻是大事,我这个做亲娘的没法做主,我这…怜儿是死也闭不上眼啊!” “怎么叫视如己出?把那金花银叶玉为马的生活给玉儿就是视如己出了?”苏耀瞪了她一眼“皇上最近可能是有意提拔我,明着暗着让我负责好些事,眼下就是考验我能力的时候,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玉儿的事弄的满城风雨的,之前因为浅儿自尽的事还有人说咱们苏家家风正,可因为玉儿那些夸咱们家的转过脸又埋汰咱们家了,这事若是继续闹下去,那我可就升迁无望了!而且继续留在帝京,你当你女儿还嫁的出去?连那秀才举子都不愿意了,你还想着她能高嫁?现在不是你挑剔人家,是人家根本不娶你女儿你懂不懂!” 曹千怜被这么下了面子,听见苏耀把自己女儿说的这么一无是处,心一横暗暗发誓道‘我就让你看看你女儿是怎么高嫁的!’ 但面儿上她依旧娇滴滴楚楚可怜的样儿,求了两句看没什么效果,自己反倒挨了骂,灰溜溜的回了映霞居。 苏韵瑶作为操控这事的主要人物,自然是能猜到曹千怜到余鸿苑说了什么,不过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父亲是否能升迁,也不在乎三姐姐究竟去不去扬州,她在乎的只有五姐姐的死。 春天生机勃勃,绿意盎然,沁竹轩墙根下好几片迎春花开的正好,柳树泛了绿意,绿油油的柳叶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坦。 赵妈妈是个手巧的,她折了些花瓣回来制了花茶,没有旁的茶叶那股微微的苦味,也没有涩味,满满的花香甜香。 苏墨瑶顶喜欢这个,跟着赵妈妈学了两天,然后就带着自己亲手做的成品乐呵呵的出了门,给素凝苑送了一份儿,给留云斋送了一份儿,给倾宁轩送了一份儿。 老太太不喜花茶,可能是年岁大了喝什么喝惯了就不愿意换成旁的了,所以她没收。 当然,映霞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送的,苏墨瑶将最后一份儿花茶送去了苍柏阁,给几位学习的哥哥喝。 她还让赵妈妈做了两份儿,准备得空去二叔府上玩时给二婶和堂姐送去。 春闱近在眼前,就算是自家亲姐妹死了,也不能耽误几个哥儿的学业,心里再难过苏耀也只给他们留了五天机会,苏浅瑶下葬后的三天内他们常日守在家祠,为死去的姐妹诵经祈福,然后被苏耀连哄带骂的又赶回了苍柏阁。 苏应安到这儿总算能开心些了,无论揭榜时结果如何,他都是能自由自在的玩闹一番的,甚至看书作诗时他都想好了这次要去哪玩。 苏应宽觉得这次学的还可以,除了有些紧张外,倒是没什么感觉。 可苏应宸最近却是无法消停。 他总觉得五姐姐的死同他的母亲和姐姐有什么关系,但他不能大义灭亲,在没人有证据的前提下和父亲说母亲,而且他也没有证据,单凭怀疑,他还能让母亲如何不成? 这些烦心事导致他近日有些学不进去,程先生讲的文章他记不住精髓,受了训斥。 昌郡王夫人杨氏依旧孜孜不倦的往相府跑,之前被徐氏暗着拒绝了两次,她这回也学聪明了,不张口闭口就是提亲,而是转而关心起了徐氏的身子,关心起了沐家几个哥儿的学业,关心起了沐烟霞的钗环是不是不够用… 她真的做自有她的道理,她不说,相府的人不说,外头人又怎会知道她们在相府说了什么?到时候定国公白家和陆王府陆家,都会觉得是相府有意把女儿嫁进萧家,不然那杨氏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个什么? 自然了,杨氏就是想让旁人家都打退堂鼓,好汤禁不住慢熬,她等得起,只要绝了外头人的惦念,那这沐烟霞就一定是她自己的儿媳妇! 萧祁近日意气风发了起来,还随着母亲去过一趟相府。 要说那沐烟霞也是个大家闺秀,长相清秀可人,只是对他没什么吸引力,虽然能看出明显的疏离,却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没有苏韵瑶让他来的喜欢。 可一想起苏韵瑶,萧祁就会想到那日那个响亮的巴掌,要知道从小到大他挨过几次打?这倒好,姑娘没追上,反而让自己平白挨了巴掌,还在苏家好生被下了面子。 一想到这儿,萧祁又觉得不喜欢苏韵瑶了。 他自己都琢磨不明白。 苏家老太太得了古家的信,是苏婧瑶写的,说是这阵子就要临盆了。 老太太是又惊又喜,马上安排人送去了好些滋补补身的东西,还将府上精通妇婴接生的婆子送去了两个,生怕这个孙女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 苏韵瑶早早的预备上了二姐姐生孩子要送的贺礼,是一套纯银的平安锁。 古家是经商的,尤其还是皇商,必不会缺银钱,想来给孩子的平安锁不是金的就是玉的,朱氏要是一狠心玛瑙的或者珊瑚水晶的都能安排上。 但苏韵瑶却知道,什么也不如银好,银养人,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要强。 苏墨瑶预备了一双虎头鞋,还有虎头帽肚兜什么的,难为她费心了,现在她的性格可是和以前不同了。 虽然依旧大大咧咧,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比起之前的送蝈蝈笼,这次送的小孩子专用的东西可是懂事多了。 “三姐姐这眼看着要去扬州了,你不是说要看好戏的吗?”苏墨瑶将肚兜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好。 “自然是有好戏看的。”苏韵瑶没看她,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这就要看曹氏怎么做了,她若是同意三姐姐去扬州,那这好戏就没得看了,可她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好戏,只不过我敢断定,她不会让三姐姐去扬州的。” 苏墨瑶点点头“我也断定,扬州那儿虽然风水好,但谁让姨母和姨父不是她亲生的呢?想来也不能多待见她,二娘子肯定早早的担心这事,必不会同意三姐姐去扬州的。” 苏韵瑶说“除此之外还有三姐姐成亲的事,若是她不高嫁出去,那曹氏怕是要气死的,她以后的荣华富贵都要拴在她的几个儿女身上,折了一个都不成,就算三姐姐到了扬州,由姨母他们给找人家,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除非曹氏说不出话来,不然她才不会眼看着女儿高嫁不成呢。” “成吧,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戏!”苏墨瑶将给二姐姐的贺礼收好,盖上了盖子。 这贺礼也是巧的很,当夜苏婧瑶就腹痛不已,朱氏和二姑爷吓的连忙叫来了大夫和稳婆,好几个侍女架着她到了产房,从天刚擦黑折腾到了下半夜,苏婧瑶几乎是半条命都折腾没了,但还好,母女平安。 一百一十四:孙女 第二天苏家人得了消息,老太太可是连茶盏都握不住了,直接掉在了地上,茶水撒了一裙子,周嬷嬷连忙接了帕子伺候她擦着裙子,又说到“老太太换身衣裳吧,别着了凉。” 老太太摆摆手“无妨,无妨。”接着她看着来报信的人,又是问了好些“婧儿身子没大碍吧?大夫怎么说?孩子可康健?朱氏见是个丫头没为难吧?” 来报信的人是苏婧瑶的陪嫁,也是老太太给的人,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话。 这几年苏婧瑶在婆家过的不算好,她自己又不说,可老太太还是知道了,大多都是她来传的信儿。 那传信的人见老太太一下子问了许多,倒是没耽搁,一件件都回禀清楚了“母女都平安,大夫说了,二姑娘只要月子做好就成,孩子身子结实,刚生下来的时候哭的那叫个响亮,足足七斤二两,古氏见是个丫头先前倒是有些不乐意,直接准备回房间,后来听见孩子哭的声音大,她也不知道是怎的就抱了抱,奴婢看她的样子是挺稀罕的,虽然不是个儿子,但也是她的第一个孙女,怎能不稀罕?” 一听说孩子七斤二两,老太太眼皮一跳,心想这孩子之所以那么胖乎,多半是朱氏整天逼着她的孙女吃东吃西的原因。 那么大的孩子,婧儿生产时得遭了多少罪啊! 老太太几乎是哭出来的,周嬷嬷扶着她,一下一下替她摩挲着后背。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母子平安,太好了!怎么说那也是朱氏的亲孙女,她还能扔出去不成?我就不信她还敢待婧儿不好!” 周嬷嬷答应着说“您说的是,那亲家夫人再盼孙子,还能把孙女扔出去不成?二姑娘是个有福之人,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老太太点点头“快些准备东西,这两天我要去古家看看,婧儿这会儿做月子,我怕她受气。” 周嬷嬷答应着,就退下去了。 二姑娘平安产女的消息一下子席卷了苏家,苏墨瑶听见后欣喜的不行,嘟囔了好几句“我有外甥女了!” 苏韵瑶也高兴,拉着苏墨瑶的手问“祖母定是要去看看的,咱们也跟着去吧。” “那是自然!那个古氏要是再敢欺负二姐姐,我非和她没完不可!” 在苏婧瑶生完孩子的三天后,苏家老太太、大夫人秦曼槐、还有苏韵瑶苏婧瑶和苏锦瑶姐妹三个,一起往古家去。 古家开枝散叶,里里外外皆是祥和的气息,不过苏韵瑶觉得,如果二姐姐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那怕是朱氏要显摆到天上了,也多亏是个女儿,才没让朱氏弄成寻京城的笑话。 苏婧瑶头上带着茶绿色的抹额,身穿象牙白绣牡丹的里衣,外头套了件绛红色的坎肩,虽然现在是春天了,但女人做月子是大事,一不小心可是要留病根的,所以现在穿暖和些很有必要。 孩子就裹在浅粉色的襁褓里,生的白白胖胖,眼睛很大很亮,嘴巴很小巧,苏韵瑶觉得她和二姐夫像的多,可苏墨瑶又说她和二姐姐像的多,还是苏锦瑶说了句公道话,说外甥女的嘴巴和额头像二姐夫,眼睛和鼻子像二姐姐。 老太太喜不自胜,抱着重孙女不愿撒手,笑容从进门开始就挂在脸上,往常来时见着朱氏就没有笑模样,这次来倒是没理会朱氏的不开心,反正她知道孙女平安生下了孩子,这会儿别提多开心了。 秦曼槐坐在苏婧瑶的床沿,一个劲儿嘱咐着坐月子要注意的事,倒是不避讳其他三个女儿。 苏婧瑶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比起她刚生产那两天已经好一些了,侍女端着参汤进来给她补身,她只喝了半碗,剩下半碗就搁在那儿。 “你祖母听说你平安生产,那高兴的一宿没睡好,要不是担心你刚生完孩子精神不济,她第二日就要来了的!”秦曼槐笑着说。 苏婧瑶也笑了笑,她见着大夫人,觉得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大概是五妹妹的死对她打击不小,病还没养好吧。 于是她握住了秦曼槐的手“母亲,您也要注意身子,往日里操劳一大家子,可别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 秦曼槐当然知道她说这话的目的是宽慰自己,让自己放下,并且照顾好身子,于是她点点头,又转头去看孩子。 “取名儿了没有?”秦曼槐问。 苏韵瑶等人听完,也想起了这事。这事算是大事,不能忽视。 苏婧瑶点点头“取了,婆母给芳儿取名叫古昭楠,官人觉得那名不妥,取了个古襄怡,两人这么各执己见,一时间也没定下哪个名儿来。” 芳儿是苏婧瑶给女儿取的小名。 不过这朱氏倒是一如既往的盼孙子啊,刚得了个孙女就取名叫什么昭楠,昭楠昭楠,说白了不就是招男吗?她盼孙子盼的连孙女的以后都不考虑。 等以后孩子长大了,背着这么个名,那听见的都知道她是在家里不受宠的,女儿不受宠,那得宠的不就是儿子了吗?谁又能把她当回事?等以后出了门子嫁了人,夫家若是个心思不好的,还不是想怎么欺负怎么欺负? 也难怪二姑爷不同意,苏婧瑶听见这名儿后直截了当的说说不成,气的朱氏又跟儿子嘟囔,儿子也不同意取这个名字,最后的结果是孩子生下快四天了,朱氏一步也没到苏婧瑶这儿来,不关心她月子做的如何,也不关心孙女,只见过孙女两面。 一面是她刚出生时自己抱过,一面是取名的时候她在苏婧瑶房中。 这也太气人了。 苏韵瑶琢磨,这个二姐夫人倒是不错,听二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倒是挺宠着这个女儿的,就是不知道以后有了儿子他会不会转变心思。 不过古襄怡这个名字取的真好,难为二姐夫一个从商的商户,还能取这么文邹邹的名字。 朱氏自然也知道亲家老太太和亲家夫人亲家姑娘来的事,尽管再不情愿她还是出来转了转,也算是见了面,还趾高气扬的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意思是自己相当体面,而她儿媳妇生了闺女,这就是不体面的。 不过在看见孙女后,她面色也软了下来,又是哄又是抱的,临走前又提起了古昭楠这个名字,当即老太太的脸色就不对了。 “当初我儿子有孩子时,我就寻思着不论男女都成,起码苏家开枝散叶了,也真是神明保佑,第一胎就顺顺当当的生了,还是个男孩。”老太太边说边观察着朱氏的脸色“现在看来若是那时我一心盼孙子,老天爷自会惩罚我,让我抱不成孙子。” 听了这话,朱氏当即就不乐意了,这不是明着说她一心盼孙子,不待见孙女,受了老天爷惩罚吗? 她也不屑与亲家老太太争吵,毕竟以前她们就不对付,以前吵归吵,现在都是有了孙女的了,自己要端着体面。 所以她就当没听见,嘱咐了两句让苏婧瑶好生坐月子的话,意思是以后还要给她生孙子呢,这身体一定要养好,不然以后她孙子身体不好怎么办? 接着她就走了,席面是二姑爷弄的,她倒是乐得清闲。 老太太也不同她计较,众人用了席面,又看了看孩子,把带来的补品递下去,交代好给二姑娘补养身子,这就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苏墨瑶赖在苏锦瑶怀里,苏韵瑶赖在秦曼槐怀里,都在说着外甥女的事。 “芳儿的眼睛可真亮!”苏墨瑶边说边比划“娘,小孩子刚出生时眼睛都那么亮吗?” 秦曼槐笑了笑说“韵儿刚出生时眼睛特别大,但你就没你妹妹那么大,人人都说双生胎长得像,但是你们打小就不像,这越长越不像,反而是各长各的。” 众人听见都笑了。 苏锦瑶说“以前听我娘说,墨儿妹妹出生时就大哭不止,怎么哄也不成,当时就有人说妹妹长大了是个不受管的,相比之下韵儿妹妹老实的很,都说她将来是个懂事省心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苏墨瑶温怒着皱眉“九姐姐你快给我住嘴!要是你们再编排我,我就到祖母那个马车上头去!” 秦曼槐赶紧阻拦“快别,你祖母今儿累了,好不容易在马车上歇一歇,你去了毛手毛脚的,你祖母反倒更不舒坦了。” 苏墨瑶一撅嘴,躺在苏锦瑶的腿上,没一会儿就来了困意。 马车走到寻京城内城时,路上平坦不已,一点颠簸都没有,所以苏墨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苏锦瑶这个做姐姐的,看着妹妹睡在自己腿上,就算是腿麻了也要忍着,这大概是做姐姐的职责吧。 老太太坐的马车稍微小了一些,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她的马车走在前头,秦曼槐她们的马车宽敞,走在后头。 但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秦曼槐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赶车的小厮回头答“不知道,是老太太的马车停了下来。” 一百一十五:验身 “赶紧上前头问问。”秦曼槐说。 那小厮应了一声,三两步跑到了前头,没一会儿又转身回话“大夫人,是咱们府上的小厮赶来接咱们的。” “这再有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这时候来做什么?”秦曼槐有些想不通“可是主君吩咐的?” “是主君吩咐的,说是有急事。” “知道了。”秦曼槐放下挡帘“那就快些回去吧。” 苏韵瑶看着自己母亲,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如果她知道自己设计曹氏母女,那她会不会怪自己呢?她会不会生气不理自己呢?苏韵瑶越看母亲越愧疚,深深的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 苏墨瑶这一睡下就雷打不动的,从马车停下到小厮回话,她是一点也没受影响,连何时回到府上的都不知。 春笋和柳芽连忙扶住了刚被叫醒还晕晕乎乎的姑娘,下了马车。 周嬷嬷在大门口迎着,看起来就是出了大事的样子,但见着苏韵瑶几个姑娘,面色一紧,想来是不好当着她们面儿说的。 “无妨。”老太太冷着脸,她已经能猜出些许了“说吧,她们也不小了,明白些事理正好。” 苏锦瑶和苏墨瑶相视一眼,皆是不知所以,苏韵瑶垂着眼帘,她清楚大约是什么事,可现在只能装作不知道。 周嬷嬷顿了顿,扶着老太太往回走,路上还是将事情说了,声音不大,也没特意让姑娘们听见或是回避她们。 “今儿您和大夫人带着姑娘们去古家,奴婢就觉得家里可能会出事,您之前不是交代奴婢看守好各个角门吗?这还真是一抓一个准儿。” “抓住了?”老太太停下脚步,还有些不相信,掐着周嬷嬷的袖子“真抓住了?” 周嬷嬷点点头,那样子不像说谎。 秦曼槐在一旁听是云里雾里的,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老太太您也知道咱们二娘子是个什么样儿的,她的嘴可顶奴婢十个,正巧主君下朝回来,她又是求又是哄的,非说三姑娘不是要偷跑出去,主君一瞧没什么大事便不准备声张,可奴婢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当即就将人扣在常熙斋了,跟主君说等您回来再定夺,这主君才着急派人去接您的。” 老太太冷哼一声“我本没指望曹氏那个歹竹能生什么好笋,可万万没想到她们竟这般不要脸!我苏家有这样的妾室和姑娘,真是愧对祖宗颜面!等一会儿见了玉瑶,非撤她两巴掌不可。” 众人走到常熙斋,苏耀站在院子中,曹千怜跪在他脚旁,哭的双眼通红,一看便知方才的离心计和苦肉计没少用,苏惠瑶跪在曹千怜身后,这会儿哭的已经上不来了气儿,侍女在旁边扶着,像是她们家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苏韵瑶知道,她那个三姐姐此刻就在屋里。 “母亲回来了。”苏耀就算再生气,见了老太太也得客气。 “我要是再不回来,这个家可要换个人做主了!”老太太没看自己的儿子,径直从他和曹千怜的中间走过进了屋“都给我滚进来!” 秦曼槐和周嬷嬷扶着老太太走到廊下,侍女忙掀起帘子,接着是苏耀和哭的走不了路的曹千怜,再然后是被两个侍女搀扶进去的苏惠瑶,苏锦瑶她们三个是最后进去的。 一进屋就见苏玉瑶跪在地上,回头看见祖母回来,连忙跪着蹭过去,抓着老太太的裙摆哭着道“祖母您明鉴,玉儿只是觉得西北角那块儿的花好看想采两朵,不知怎的周嬷嬷就带人将玉儿扣下了,祖母…” 看女儿哭成这个样子,苏耀只当是其中有误会,他上前道“母亲,您可能是误会玉儿了,她是个姑娘家,看见好看的花想采两朵也不妨什么事,您看这…” 苏韵瑶此时故作懵懂道“我记得西北角种的是海棠和兰花吧?三姐姐的映霞居也种了一大片,可好看了呢!” 此话一出,苏玉瑶和苏惠瑶几乎是同时转头瞪着她,将她吓了一跳。 老太太剜了苏玉瑶一眼,围着她走了一圈,一直打量着她,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弄的苏玉瑶又害怕又紧张。 好像老太太的眼神能在自己身上戳几个洞一样。 “确实如韵儿所说,映霞居种的花是种类最多的,你一向疼爱曹氏,她想要什么你不给?何至于跑到西北角那么个偏僻的地方去摘花?” 这话老太太是对着苏耀说的。 苏耀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细想一番,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周嬷嬷走过来,详细说道“奴婢派人守在角门处,瞧见三姑娘独自一人准备出去,并没看那些花草,手都碰了门了,若不是奴婢派人拦着,她都已经出去了,何来采花一说?” 一听这话,苏耀愤怒起来,指着苏玉瑶道“你个逆子!你要做什么去!” 曹千怜又跪到地上“大郎!玉儿她年纪小,一时贪玩也正常,你禁足她这么久,让她不得出府走动,她憋的难受,出去走走又无碍…” 苏耀脸色还是有些生气“让她禁足是为了她好!现在满寻京都是她的流言,出去惹笑话去?还不给我滚回映霞居!现在不止是府里你出不去,干脆就给我禁足映霞居,一直到去扬州都不得出来!” “且慢。”老太太说“锦儿,你带两个妹妹回去。”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苏锦瑶还是行了一礼,接着就带两个看热闹的妹妹出了常熙斋。 她们都未曾议亲,有很多事当着她们面儿说不合适。 苏墨瑶好奇的很,她做梦都想看见曹氏母女被收拾,这会儿她问“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吧?” 苏韵瑶点点头“好戏还在后头。” 常熙斋的动静虽大,但知道内情的人却少之又少,除了在常熙斋的那几个。 老太太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彻底让苏玉瑶翻不得身。 她传来了专看妇婴的大夫,给苏玉瑶验了身,得到的结果让众人大跌眼镜,苏耀气的一巴掌打过去,直接打的苏玉瑶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苏玉瑶不仅破了身子,还怀上了孩子! 这倒是苏韵瑶没想到的,她之前设计让她呕吐,只是想让外头有些流言蜚语罢了,却不想这个三姐姐浑身能耐,竟然真有了孩子。 但现在她是不知道的,虽然好奇常熙斋的事,但老太太说不让她们在场,那她们就是说什么也去不得。 老太太愤怒不已,秦曼槐也气的脸色煞白,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议亲了?我让你嫡亲姨母去给你寻了人家,已经相看了好几家了,你怎么能这般糟践自己!” 苏玉瑶早已经哭的没了声响,曹千怜在一旁六神无主的样子,她知道,这次女儿怕是要完了。 之前让女儿勾引萧祁,只是因为有了关系后女儿更方便嫁进萧家,可她也没想到女儿能有孕啊,这事估计苏玉瑶自己都没想到。 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还能被那个嗅觉灵敏的周嬷嬷给发现了。 苏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无力的垂在腿上,另一只手捂着脑袋,显然,他头疼的很,也气愤的很。 “来人,把这个娼妇给我带下去,打她个五十大板!”苏耀突然咆哮一声“八十大板!给我打死这个娼妇!” 曹千怜连忙求情“大郎!玉儿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大郎你疼疼玉儿,她现在是双身子,你不能这般绝情啊大郎!” “那你们就给我说清楚,谁是那个登徒子。”苏耀的话中有一丝难得的平静。 实在是他气的不行了,脑袋发晕,说话也不得不正常下来。 曹千怜不敢说,苏玉瑶自然也不敢说,苏惠瑶在一边已经吓的腿都软了,哪里是能问话的? 这母女三人没一个人说,屋里忽然就这么平静下来。 突然一声脆响,苏耀一个茶盏摔在地上,打破了这份平静“你们要是不说,那就给我打死她!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愧对咱们苏家老祖宗!我怎么能养这么个女儿啊我!” 老太太并未出声,但她眼底的冷笑却是在嘲笑自己的儿子,仿佛再说‘不是你自己乐意宠的吗?现在又后悔什么?’ 事已至此,若是将萧祁供出来,凭苏玉瑶肚子里的孩子,苏耀或许能饶她一死,说不定还能替她去萧家提亲! 曹千怜一咬牙“是昌郡王萧家…” “四姑爷?”苏耀感觉头更晕了。 “不不不…”曹千怜连忙摆手“怎么会是四姑爷呢,是嫡子,是他们萧家的嫡子萧祁,那萧祁和玉儿情投意合,这才…大郎你别生气,和萧家的嫡子攀上亲事那可是好事啊,对你的仕途和几个哥儿的仕途都是有助益的,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话还没说完,苏耀起身一脚狠狠的将曹千怜踹倒在地“糊涂东西!你真是糊涂!你和你女儿,一对下贱的东西!” 这话说的,好像苏玉瑶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一百一十六:庄子 苏玉瑶就这么被关了禁闭。 禁闭在家祠中,从吃的山珍海味变为了啃白菜帮子,曹千怜本想借着她有孕一事讨些实在的好处,安排人给她送去些吃食,别把身子弄坏了或者孩子弄掉了。 现在,孩子可是她们唯一的筹码。 有这个孩子在,萧家就必会让苏玉瑶进门,有这个孩子在,苏家的人就不敢对苏玉瑶怎么样。 可苏耀却是铁了心要惩罚,说孩子掉了活该,曹千怜求了两次无果,又让苏耀骂了两顿。 苏应宵也求,快到夏天了天气开始燥热,孟若芊身子不好,茉儿也病了一场,苏应宵这自己的妻子妾室都没弄明白呢,还有功夫在这儿替妹妹求情。 好在苏耀没理他。 西北角角门看门的小厮被抓起来狠打了一顿,有一个差点死过去,把该招的招了个干净,两个人异口同声说是曹千怜指使的。 这样一下,曹千怜就被扒出来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本曹千怜还能嘴硬说一说什么自己不知,孩子年幼这样的话,可两个小厮一交代,她基本就是没什么借口使了。 气的苏耀是连打了曹千怜两个巴掌,他从未打过曹千怜巴掌,就算是有过,那也是寥寥几次,手不用力,算不得数的。 可这次不同,这次曹千怜的所作所为真是让苏耀咬牙切齿。 在常熙斋商议曹千怜和苏玉瑶的事时,老太太神情显然不对,苏耀也明白,她这是生气。 “爱之深责之切,你往日里总疼玉瑶,现在她出事了,你必要好生惩罚一下!”老太太说“不然她这辈子都毁了!” “可…可玉儿现在是双身子,儿子担心一个弄不好再落了胎,以后要是身子有毛病,那就更嫁不出去了。” “你以为她现在大着肚子还能嫁到哪去?”老太太瞪着苏耀,直瞪的他心虚“萧家明确表示过想娶沐家嫡女,玉瑶她何德何能跟沐烟霞相比较?你真当萧家会为了个孩子放下嘴里的肉?” “但总不好打死她,这事萧家萧祁也有错…孩子是他家的,总得知会一声,娶不娶再作定论吧。” 苏耀亲自去了萧家,不过得到的话却是让他抬不起头。 杨氏并不知自己儿子和苏家的庶女竟然暗通款曲,气的是扔下了大夫人的架子,对着萧祁足足骂了几个时辰。 后来派人到苏家,原话是这么说的“苏家庶女本不配我家嫡子,但念在三姑娘已经有了孩子,不论是不是我萧家的,这个人我们都认了,过几天会派人来接,让她做个妾室。” 听了这话苏耀气的脸都绿了。 他在朝多年,一向小心谨慎,生怕惹出一点祸事做错一件小事,不是没有人家想娶他的女儿为妾室,但都被他回绝了。 文官清流,家里要是有一个当别人妾室的女儿,这是要被耻笑的! 而且杨氏的话传的让人愤怒,什么叫不论孩子是不是她家的?这不是睁着眼骂苏家女儿德行有亏,抓住了她萧家这个冤大头不撒手吗? 可还不等苏耀不愿意呢,曹千怜先不愿意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你萧家的公子已经答应让我玉儿进你们家的门了!凭什么现在没有正室却让我玉儿到你家做妾室?” 那传话的只说“公子说的是进门,而不是娶进门,这里头差别可大着呢。” 听了这话曹千怜才意识到,自己和女儿被骗了。 萧祁本就打着玩玩而已的态度,没出事还好,出事了也无妨,大不了做个妾室,以后给她一个院子住,不理她就是。 但曹千怜和苏玉瑶哪里这么想了?还以为萧祁要明媒正娶花轿上门。 老太太的意思是,做妾室行,因为这事已经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若是非要当正妻,那这事儿闹大了寻京城人人皆知,对苏耀的仕途可是一点助益没有。 到时候萧家为自保,再说一些有的没的,往苏玉瑶身上再泼些脏水,流言蜚语要人命啊,苏家其他姑娘还活不活了? “婧儿刚生孩子,不是孙子朱氏就很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体面,可若是儿媳妇娘家出这么一档子事,她的体面就荡然无存了,还不使劲欺负婧儿?还有沛儿,她嫁去萧家不久,自己姐姐稀里糊涂的和自己小叔子扯到一起去了,这不是让她难做人呢吗?那昌郡王夫人这会儿不一定怎么糟践她呢!” 苏耀这两天被这事气的是火冒三丈的,可到了常熙斋这儿,他只有垂头听从的份儿。 “母亲说的是。” “你也别不愿意,其他几个姑娘看管好,玉瑶一人做妾室也就罢了,路是她自己选的,以后受了委屈也和咱苏家没关系,但是这曹氏…” 老太太话并没说完,她抬眼看苏耀。 正巧,苏耀也在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母子俩一个就想提这茬儿,一个又不愿提这茬儿,但终归是儿子弄不过母亲。 “儿子自知曹氏她这次犯了大错,请母亲责罚!但她为我们苏家生下四个孩子着实不易,还请母亲体谅一些…” 意思是让她处罚的轻一些。 老太太等这句话可是等了多年了,但她也知道,若是真把曹千怜几棍子打死,那以后她和儿子的母子情分也会消散很多,而且还会让曹氏的几个孩子更加不稳定。 “既然你为她求情,我不也不好不看你的面子,但也不全是看你的。”老太太说“宸哥儿是我的好孙子,眼看着春闱了,我这是看的他的面子,想着不影响他的以后,你可明白?” 苏耀连忙答应“儿子明白!” “先在外头弄个庄子吧,称病将曹氏挪出去。” 苏耀听见,急忙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太太打断。 “我不是要一直关着她,她有儿有女的关着她这不是让外头人笑话吗?但有错当罚,关上个一年半载的也无妨,等她诚心悔过了再将她接回来。” 老太太说这话其实是存了私心的,她想着曹氏一年半载的不在儿子面前转悠,说不定儿子就会把她忘了,要不要将她接回来也是不打紧的,说不定能借此机会除去曹氏这个毒瘤。 苏耀当然知道曹千怜犯的错有多么严重,兵行险招,一步走错满城风雨,到时候他们苏家在寻京怕是都不好立足了。 他原以为老太太准备将曹千怜打死,或者做粗使奴婢发卖到哪去,现在想想,其实到庄子上也不错,反正一转眼就回来了。 春闱马上开始,苏家的几个哥儿,大房二房都算上,除了苏应宵,全进了考场。 男子科考女子不用,天气渐渐热起来,春风拂面,比冬天不知舒坦了多少。 一茬一茬的赏花宴、马会、茶宴接踵而来,苏家往日里是接不着那么些帖子的,可能是因为和盛家有了关系,又和萧家成了亲家,加上苏耀最近很得圣心,所以苏家的帖子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收。 往日里这种宴苏惠瑶是必然摩拳擦掌一番的,只可惜,她想去却没人同意,苏耀给她禁了足,在苏玉瑶的事情里,她不仅是知情人,还是帮凶。 苏惠瑶不去,苏墨瑶等人只觉得天气更好了,天空好像更蓝了些,花儿好像更艳了些,就连喘气都是花香草香的。 苏韵瑶几人在众帖子中挑挑选选,选了马会的帖子,这是庆德候府送来的,想来是何念宁为了让她们开心些,所以递的帖子。 一想到这儿苏韵瑶就有些失落。 她并不会骑马,只是坐在马背上让人牵着走,这牵马也有说法,快了苏韵瑶害怕,慢了又觉得没意思,腰酸背痛的。 这次来马会的是苏墨瑶苏韵瑶,和苏锦瑶苏婉瑶,二房的苏青瑶也来了。 听二婶方莅的意思,苏韵瑶心里明白,堂姐苏青瑶这是到了年纪,要考虑议亲的事了,现在出来多走走没害处。 几个姑娘难得穿上骑装,头上都罩着帷帽,苏韵瑶身穿天蓝色骑装,袖角和领口绣了几排精致的细花,在草地中马背上,她的这身骑装可惜说是分外乍眼。 苏墨瑶一身水红色,像女中豪杰一般,而苏锦瑶原本要穿粉色的,可一想到粉色不适宜骑马,更适合看书品茶,就挑了另一件柳黄色的。 苏婉瑶和苏青瑶,一个年纪小身子不好,一个柔柔弱弱的不会骑马,来这儿不过是凑个趣儿,赶个热闹,就留在棚子里看她们玩了。 何念宁身边的小厮替苏韵瑶牵来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的毛色真像是大红枣一样,看的苏韵瑶不当那是匹马,而是完完全全当做了会跑会叫长了腿的枣。 苏墨瑶身子骨好,这骑马的事也难不倒她,因着她一身水红色,骑枣红色的马有些靠色,所以她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 和苏韵瑶一样,苏锦瑶也是个不太会骑马的,其实她们不是一窍不通,只是不敢,怕摔了怕磕了,尤其苏韵瑶怕的是,摔下来无妨,让马踩着可就糟了。 一百一十七:马会 苏锦瑶骑的是黑马,那马高昂着头,像不服管教似的,苏锦瑶瞧着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家的大哥哥,觉得这马跟他有些相似。 但好在这黑马还算老实,虽然面儿上看着不听话,真骑上的时候倒是不快不慢的。 马会上自然还有许许多多别人家的姑娘和公子,夫人来的不多,零星三四家,像何家和苏家,就没有夫人跟来,只是何念宁的两个哥哥来了。 秦曼槐又病了,这次是风寒,冷热交替尤其白天燥热,晚间吹了风就容易生病。 苏墨瑶一马当先,双腿轻夹马腹,那马就撒欢似的跑了老远,没一会儿她那水红色的身影就变得老小,苏韵瑶和苏锦瑶默默对视一眼,两两无言,在后头默默的跟着。 苏锦瑶心想这个十妹妹太过跳脱了些,以后议亲怕是要找个性格合适的,不然那些只想着贤良淑德四字的公子将十妹妹娶了回去,不得天天吵架? 而苏韵瑶想的是,以后十姐姐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像这快马一样,也只有会骑马的人才适合,十姐姐以后适合的人会是哪种? 何念宁上身着鸭蛋青的骑装,下身偏深青色一些,也骑着个快马追了上去。 其实来这马会的目的大多都不是骑马,只是家家的姑娘公子凑在一处图个热闹,会骑马的遛几圈,不会骑马的学一学,像苏韵瑶这样骑着马满满晃悠的不在少数。 这不,身边就有一个。 户部尚书李鹤集的嫡女李宜就在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她的马比苏韵瑶的稍微快了些。 这李宜苏韵瑶是有印象的,她不太好相处,性格风风火火的,一般女子和她在一起不会得好。 说白了些,假如那姑娘说这自己喜欢牡丹,保不齐李宜嘴里就蹦出来一句什么‘自喻牡丹的人大多庸俗,都是附庸风雅罢了。’ 若有人说梅花有风骨,保不齐她会回问一句“你当它喜欢冬天开?” 这样的人,想来身边朋友不会多吧。 都说李鹤集的女儿性格怪异,但她可是同何家定了亲的,马上要嫁给何念宁的大哥哥何慕尘了。 高氏为什么会挑她做儿媳妇呢?是因为李宜性子刚烈不拘小节?还是因为什么? 那她现在也算是何念宁的嫂嫂了吧? 苏韵瑶也不知怎的,一见着李宜就想起了自己那四姐姐,以前四姐姐没开窍的时候可是吃了映霞居那边好大的亏,不然现在这何家大哥儿的媳妇是四姐姐才是。 莫名其妙弄的苏韵瑶有些心虚。 身后有一匹快马跑过来,苏韵瑶还未来得及看清,那马已经越了她的跑到了前头,和李宜并作一排。 她是李鹤集的庶女,名叫李宁。 这李家嫡庶不合外人皆知,苏韵瑶自然也听说过几句。 “姐姐这马怎的这般快,妹妹可是追了好一会儿!”李宁说。 看她那个样子,苏韵瑶一下想起了自己的七姐姐。 简直一模一样好吧? 李宜并没搭理李宁,斜了马绳准备到一旁去,她不像苏韵瑶需要人牵马,想来自己也是会骑马的。 李宁不死心,也追上去。 苏锦瑶这边儿转头想和苏韵瑶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闷响,接着铺天盖地的哭声想起,吓得苏锦瑶好悬从马背上摔下来。 两人心有余悸的转头去看。 李宁不知为何从马上摔了下来,这会儿疼的都起不来身了,侍女左右来了四五个,又是哭又是哄的。 而李宜就骑在马上,像没看见一般。 “姐姐你为何…为何要推我掉下马来!” 得了,真跟苏惠瑶是一个做派的。 “你自己偏往我马上撞,不就是为了掉下去?”李宜侧过脸看她,冷冷的丢下一句。 李宁的哭声更大了,而且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 原本从那么高的马上掉下来,摔的一定很疼,若是有偏差,摔断胳膊摔断腿的例子比比皆是,这李宁为了陷害嫡姐,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跟她比起来,苏韵瑶觉得家里那两朵白莲花姐姐都不如她,起码她们不舍得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哭声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那几个来的夫人也凑过来瞧,听李宁言语中的意思是家中嫡姐故意推她从马上掉下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何慕尘在不远处的棚子中,见着此情此景连忙赶过来,扶着马让李宜稳稳当当的下来,苏韵瑶在李宁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嫉妒,接着变为了愤恨,那种眼神她在曹氏和三姐姐七姐姐的眼中常常能看到。 “你没事吧?”何慕尘问。 “没事。”李宜只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冲着何慕尘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姑娘从马上掉下来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扶起来!”何慕尘对着李宁身边的几个侍女说。 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想来都是李宁的人,自然知道李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刚摔就扶她起来,事情还没闹大,这不白摔了吗? 有一个侍女不服气,说了句“明明是大姑娘推我家姑娘掉下来的,何公子可别包庇了她!” 旁边的侍女连忙接上“就是就是!平日里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被大姑娘打压,连出来透口气都要受欺负。” 李宜听见这些,稍稍皱了眉头,却是一句也不辩解,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会受损一样。 何慕尘也不理摔倒在地的李宁,带着李宜就要离开。 那李宁如何甘心?眼看着一群人对着李宜指指点点的,放声大哭起来,那眼泪瓣儿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姐姐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李宁显然不会放过李宜的。 李宜转过头“我说了,是你自己往我的马上撞的,为的就是掉下马去好陷害我,在家里你这套手腕还算管用,那也是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原因,在外头你还不安分,真真儿是让人恶心!” “我为何要撞你的马?你骑术那么好,想推我下马轻而易举,我何苦吃这个亏?” 苏韵瑶在旁边声音不大的说了句“我瞧见了,的确是李二姑娘主动撞的李姑娘的马,也是她后追上来的。” 听见这话,众人又纷纷看向苏韵瑶。 “你胡说!我不过是想同姐姐一起骑马罢了!再说就是她推我掉下去的,你眼瞎了吧?” 李宁的嘴脸暴露出来,她也注意到了自己话有些难听了。 “可我瞧着,姑娘你的骑术也不错,李姑娘想推你下马恐怕没那么容易,再说,若不是你追上来的,恐怕今儿也不会有你掉马的事发生吧?我眼不眼瞎无妨,主要是在场众人可都是心明眼亮的。” 这次来的哪家子没些这样陷害人的事?就算方才有人一时蒙了眼,这会儿也反应过味儿来了。 “你!”李宁气的又是哭又是喊,若不是身上实在疼,怕是这会儿她都要冲上前来和苏韵瑶撕打了。 真是看不惯这种楚楚可怜的做派,没来由让苏韵瑶恶心! 李家马上抬来了软轿,伺候着李宁上去,像送瘟神一般将她送走了。 看来近些日子寻京不会再流传苏玉瑶的事了,而是户部尚书家庶女的恶毒心思。 李宁气的在轿子中紧紧的攥着拳。 她那么喜欢何慕尘,第一眼就对他心生爱慕,可他偏偏瞧上了自己那个说话不中听人还不算机灵的姐姐,放着这么个温柔可人楚楚可怜的妹妹不要,为何要娶一个李宜那样的?李宁想不通! 本想这次借着机会狠狠的陷害李宜一次,让何慕尘心疼自己,看清她的为人,可何慕尘当时看她的眼神中满是鄙夷和嫌弃,反而对李宜爱护有加。 李宁狠狠的锤了一下腿,想借此撒气,不过身上摔的哪哪都痛,这一拳打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揉了揉大腿。 “你是哪家的姑娘?”李宜问。 没等苏韵瑶回答,何慕尘先抢先说“她是苏家的姑娘,排行十一,名唤苏韵瑶,她的母亲和我母亲是好友。” 李宜点点头“多谢韵瑶姑娘相助。” 苏韵瑶笑了“看姑娘没有辩解的意思,我也是憋的难受,不用放在心上。” “她这样惯了,每次不折腾出来些声响好像都对不住她,我自然不能每次都同她辩解,事情的真相不难发掘,若是那些人是个愚笨的,我就算掰开了揉碎了的辩解也无用。” 这话说的…确实不中听。 但苏韵瑶觉得,李宜这个人还不错,起码没有外头传的那么怪异。 再看何慕尘,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李宜,想来是真心喜欢。 那这次庆德候府的提亲…苏韵瑶知道,定是何慕尘心仪上了这李宜,所以高氏才去提的亲,但李宜究竟哪迷上了他呢?苏韵瑶有些想不通。 很多事都想不通,为什么那日她们一行人去庆德候府,何慕尘就偏偏看中了四姐姐呢?看来这何家大哥儿是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主儿,第一眼相中了心里就认下了,也不惧以后的麻烦。 一百一十八:坠马 李宜和何慕尘准备回到自家的棚子中去,苏韵瑶和苏锦瑶依旧骑在马上,慢吞吞的走。 白家的庄嬷嬷今儿也来了,白楚恒和白楚恂刚刚策马回来,她赶忙送上帕子和茶盏,又是伺候擦汗又是伺候歇着的。 白家没有主母,也没有妾室,白楚恒两兄弟的母亲去了后,白景岳一直没再续弦,也没纳过妾室,这鳏夫一做就是十多年。 庄嬷嬷是和白楚恒两兄弟的母亲一起陪嫁进来的,在白家的位置举足轻重,白景岳信任她,将这府上大事小情尽数交给她打理,因为她一心为了死去的姑娘的儿子,而白景岳也心心念念着死去的夫人,二人也算是投缘,就这么共同撑着白家。 但庄嬷嬷毕竟不是当家主母,她不过是个奴婢,除了能帮着白景岳管些家事和照顾两个哥儿,其他她也不能沾染太多。 就比如这两个哥儿的亲事,白景岳是个爷们,不方便参加夫人们的应酬,庄嬷嬷是个奴婢,也没法儿上外头应酬,眼看着两个哥儿快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没个合适的亲事。 其实说一点没有那不可能,白家是定国公府,那对皇上是有从龙之功的,白景岳年轻时一直在战场上厮杀,两个儿子也是生在战场上的。 要说这定国公府的分量,怕是一跺脚,整个寻京城都要抖两下。 白楚恒和白楚恂更是当今太子的伴读,和太子的情分非常,人长的又标致,有文采有功夫,想嫁给他们的姑娘能排老远。 最重要的是,白家现在没有大夫人,那儿媳妇嫁去了岂不即刻就能当家做主?不用受婆婆的气,不用站规矩,小日子过的可比旁人要好! 但纠结也纠结在这儿,要是随随便便谁家的姑娘都能娶,怕是这会儿白家兄弟孩子都有好些了。 就这么挑着捡着的,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合适的,不是为了定国公这个名头,就是为了头上没有婆母挟制,要么是大字不识要么是当不起家事,虽说寻京大家闺秀一抓一把,可这一把是抓起来了,用筛子一过就所剩无几了。 庄嬷嬷心里急的厉害,只盼着这心事赶快成了,不然怕是去了以后见着自家姑娘会得怪罪,怪罪她没照看好两个孩子。 “方才那李家的庶女又作妖了。”庄嬷嬷声音不大的说。 其实她的意思明确,就是让两个哥儿注意些,以后别找那样的姑娘。 白楚恒有些好奇“怎么个作妖法?” 庄嬷嬷倒了一盏茶递给他“陷害嫡亲姐姐推她,从马上掉了下来,人没什么事。” 白楚恂也好奇起来“那李家嫡女没事吗?怕是得受编排吧?” 庄嬷嬷回想了一下“方才奴婢过去看了,有一个姑娘替李家嫡女解了围,听说好像是苏家的,说话做事不拖沓,想来是个爽快人,难得那李家姑娘性子怪异不喜理人,还张罗着要请她去府上坐坐呢。” “哦?苏家的…”白楚恒总觉得这苏家有些耳熟,转头问弟弟“朝中哪位大人是姓苏的来着?” “哥,你忘了过年前一阵子咱们去聚宝斋你替人家付钱的事了?”白楚恂笑了笑“那苏大人是正五品御史中丞,最近颇得皇上满意。” “对对,想起来了。”白楚恒自嘲的笑着,端起那茶盏一饮而尽,可能是觉得不痛快,又倒了一杯。 离老远,苏锦瑶微微眯着眼睛“十妹妹怎么跑不见了啊,可别出什么事。” “念宁姐姐也跟着一同去,想来不会有事的。” 苏韵瑶说的没事,是有人欺负苏墨瑶时自会没事,何念宁一定会把苏墨瑶保护好,何况苏墨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们两姐妹担心的,是骑马的危险,别摔了碰了的,总归是不安全。 这不,话音刚落,远处一个水红色的身影骑着白马,旁边是何念宁,苏墨瑶被夹在中间,再往那边看是另一个身影。 苏锦瑶和苏韵瑶都眯起眼睛认真看,确定不认识那马上的人,虽然离得远,但也能隐约看清,那…好像是个男人。 苏韵瑶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走近后,苏墨瑶貌似不太高兴,微微皱着脸,对旁边的人视而不见。 陆远逸黑着脸,心想这笨丫头怎么回事?明明是我救了她,她反而恩将仇报? 嗯,苏韵瑶和苏锦瑶在何念宁那儿了解了一下事情大概的情况。 别看那白马看起来温顺,可跑着跑着也不知是怎的了,突然抬起了前蹄,苏墨瑶虽然骑术不错但一时间有些紧张,只记得抓马绳,大半个身子都要掉下来了,也幸好陆远逸从旁边路过,抬起胳膊帮了她一把,否则她摔在地上事小,被马踩到可严重了。 在何念宁说话时,苏韵瑶不时打量着陆远逸。 陆远逸是陆王府的嫡子,也是独子,和太子等人的关系及好,这帝京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他…把自己的十姐姐救了?苏韵瑶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但相不相信是另说,人家出手帮忙,就算苏墨瑶不领情,礼节该尽的也要尽到。 于是其他苏家的两个姑娘过来,微微躬身,算是道谢。 “谢陆小王爷救了我姐姐,姐姐她有些受惊了,请陆小王爷不要见怪。”苏韵瑶说。 陆远逸冷着脸,忙摆了摆手,他可不是为了道谢才出手救人的,声音中没有起伏,像是不带着感情一般“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姑娘不必挂怀。” 虽然陆远逸不说,但苏韵瑶可知道,他为什么要一路跟在十姐姐身边跟回来?是为了要她们这句道谢?还是说要讨些好处?都不是。 那白马能惊一次,必有第二次,若是再惊一次,苏墨瑶该摔在地上还是会摔在地上。 别看着这陆远逸是个冷面小王爷,可实际上却是个热心肠。 一直到下午,这马会才算是散了,苏家的马车停在前头,陆家的和何家的李家的已经离开了。 苏家的人来的有些晚了,马车自然停不着好位置,这停的远不说,还要多走好一段路。 白楚恒觉得这马会没什么意思,原是不想来的,奈何庄嬷嬷让他必须来,到这儿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肯定没害处,受不了唠叨,他这才来。不过来也就是赛几圈马的事,和自己弟弟赛,和陆远逸赛,反正心思都在马背上。 这从马会场出来,白楚恒看见了前头的天蓝色身影。 苏韵瑶这会儿正侧头跟自己九姐姐抱怨,抱怨这块儿马车太多,不然自家的马车也不至于停那么靠外。 “那个。”白楚恒指着苏韵瑶问庄嬷嬷“您看见的可是那个姑娘?” “是啊,怎么,恒哥儿认得?” 庄嬷嬷就要笑出声来了! 亲事没有,没有合适的是一方面,自家哥儿不喜欢又是另一方面,这还是庄嬷嬷难得从大公子的嘴里听见哪家的姑娘。 白楚恒回答“见过她两次,嘴巴挺厉害,伶牙俐齿的,什么事也不占下风。” 只听一旁白楚恂叹了口气“只可惜了,她家五姑娘自尽而亡,留我盛兄还未成亲就成了鳏夫…” 白楚恒连忙把他剩下的话瞪了回去。 马车回到苏家时,赵妈妈亲自到二门处接的三个姑娘,小声道“二娘子送走了!” “送走了?”苏锦瑶皱眉“送到哪去了?” 她可不信父亲会把曹千怜送走,他疯了不成? 可赵妈妈肯定道“奴婢亲眼瞧见的!先头还不肯,老太太让人给绑走的,就送到了苏家的庄子里,在主君名下,这样主君也好放心,没人会欺负她。” 苏韵瑶点了点头,明明曹千怜被送走是好事,可她的心中却畅快不起来。 走了就一定会回来,这不痛不痒的,只是到庄子里禁足一阵子罢了,又能算哪门子受罪? 院子里的兰花开的正好,空谷清幽,看起来就会让人心里舒坦,像是在炎炎夏日吃了一碗冰一样。 回到沁竹轩,苏墨瑶踢掉了脚上的鞋子,明显不开心。 柳芽捧着一碗莲子羹过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韵瑶坐在她的床边,替十姐姐接过了莲子羹,用勺子搅一搅递给她,回答着柳芽的话“方才十姐姐差点坠了马,这会儿可能是有点吓着了。” 可仔细看十姐姐这个样,又不像是吓着了… 这次参加马会,苏墨瑶身边带着的是春笋,而不是柳芽,但春笋也不会骑马啊,就一直走在苏韵瑶等人的马旁,等着自家姑娘回来。 柳芽一听这话简直是炸了毛,连忙看看胳膊看看腿,生怕她家姑娘哪处磕破了哪处摔断了。 半天,苏墨瑶才说出一句话来“那陆小王爷他!他!” “他什么?”苏韵瑶和柳芽春笋都一头雾水。 “他搂了我的腰!”苏墨瑶一说完这话脸憋的通红,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一路回来她神色都不对,话也几乎没有。 苏韵瑶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当是什么要命的事呢!” “这还不严重?”苏墨瑶不可置信的问。 一百一十九:儿媳 “不搂你的腰,难道要抓着你头发救你?”苏韵瑶两只手拄着下巴,故作懵懂的问。 “你!”苏墨瑶羞的脸通红,掐了一把苏韵瑶“不和你说了!” 柳芽春笋在一旁想笑又不能笑,憋的直难受。 她们何时见过自家姑娘这样啊?从来都只有姑娘风风火火的份儿,哪来的害羞? 苏玉瑶禁足了许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带走又无能为力。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被抬进萧家的,成了一个妾室! 她以为自己会做当家夫人的! 在曹千怜被带走前的那一晚,她们母女说了不少的话,苏玉瑶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这个世界上就娘待我好,我爹爹他…他只看中面子和名声,什么事有儿女的幸福重要?” 曹千怜搂着她的头,也抱怨道“也怪娘我用,本以为你会成大夫人的,不承想还是被萧家摆了一道,若是你爹爹和大夫人出出力,去那萧家求一求磨一磨,没准儿这当家主母就是你了!” 母女二人一直在抱怨。 “这事只怕没完,娘,我抬进萧家以后,你可怎么办?常熙斋那个老虞婆一直在找机会对付你,这次你不会有事吧?” 曹千怜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要是有那个对付我的能耐,当初你大哥哥都不会出生,别看她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实际上最是心疼她那个儿子,而她儿子又心爱于我,她舍得让他儿子伤心?” “可是…”苏玉瑶还是觉得心慌。 “你放心女儿。”曹千怜摸着她的脸“反正萧家大夫人还没进门呢,你被抬进去先站稳脚跟,等那沐家嫡女进门还有她什么事儿了?把手下的婆子侍女都笼络到自己身边,让她做什么都迈不开步子,到时候谁给她胆量跟你作对?” “娘你说的是!”苏玉瑶说“萧祁虽说这事骗了我,但也不算是骗,只是没和我说实话罢了,他总说不喜欢那沐烟霞,等她进了门,未必有我得宠。” “你可不能那么想!宠这东西是争来的,你若是不争那沐烟霞就争了,到时候萧祁被她笼络了去,那你可怎么是好?” “我还有个孩子呢!”苏玉瑶没心没肺的说“我有孩子就有了依靠,论争宠,我敢保证那个沐烟霞不是我的对手!” 原本苏玉瑶和萧祁的事瞒的很好,可不知怎的,却让沐家打听到了。 徐氏和沐烟霞原本就没想过萧家,因为萧祁这人里子如何她们都清楚,那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没出息没成算,恨不得把脑袋挂在女人的腰带上,和他结亲,那是对沐烟霞的侮辱。 偏偏发现了苏玉瑶的事,这终于能让沐家有理由拒亲了。 其实苏家这事瞒的还算不错,毕竟事关于家族名声,苏耀尽全力将这事瞒在了府中,一句也不许透露出去。 奈何曹千怜心心念念的让自己大女儿做昌郡王府的夫人绞尽脑汁。 如果相府知道了萧家和苏家的事,那一定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进来的,没有了沐家做儿媳妇,杨氏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同意苏玉瑶做儿媳妇。 曹千怜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还让几个男人扮成乞丐在沐家院旁溜达,话里话外透露出萧祁和苏玉瑶常去西山山脚下的院子,好像苏玉瑶还大了肚子。 这消息一传进徐氏耳朵,气的她当即摔了个茶盏。 “当我相府的姑娘是拿来随便填坑的不成?把别人的肚子弄大了,还好意思来我家提亲?萧家要是再来人,尽给我打出去,不要脸的东西!” 沐烟霞听见这消息又惊又喜,原本母亲因为以前交好,所以不能当面拒绝萧家,可有了这事当理由,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了吗? 杨氏被沐家拒亲,回到昌郡王府狠锤了萧祁两下。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那苏家三姑娘有什么好的?偏偏给人家弄大了肚子,都传到沐家耳朵里了!” 萧祁一脸委屈“传就传呗,要不我也不想娶那个沐烟霞,但是那个苏玉瑶也真是让人恶心。” “你放屁!”杨氏这会儿一点大户夫人的样子都没有了“你要是不贪美色,任她折腾到大天儿也没用!” “还不是她一次次勾搭我?总让人给我送帖子,每次都有各种借口约我出去,儿子一点也不喜欢她,就是玩玩,谁承想…” 谁承想给人家玩大了肚子呢… 但怎么说萧家和沐家都是大户人家,这种事不得说出去,不然两家脸上都无光,曹千怜也知道这样对自己女儿名声不好,让那几个乞丐赶紧退回来。 接着她就被苏耀派人送去了庄子里。 苏韵瑶得知这事,特意又问了一遍“真是她找人散播的?” 怀香点点头“可不是吗,三姑娘可是她的亲女儿,这二娘子可真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只要能过上山珍海味前呼后拥的日子,她才不会要那个脸呢。”苏墨瑶说。 而苏韵瑶却想到了别的。 曹千怜哪里来的人脉? 和以前的种种猜测都不谋而合,在苏府外头,曹千怜一定有自己的人手,无论是心甘情愿听命于她,还是她拿钱雇的,总归来说是危险的。 “怀香,给宁国公府送张帖子,就说曹氏在庄子里,让宁国公安排人监视一下,咱们府上的人不好用,只得管他借人了。” 两天后,一个叫翠涓的侍女进了庄子,伺候在曹千怜身边。 相府的儿媳妇断了,杨氏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 想让她就范,把苏玉瑶那个贱人娶进来?那是做梦! 于是她亲自出去给儿子选媳妇,用最快的时间,挑挑拣拣的选定了正三品吏部尚书家的嫡女邵言儿。 就是邵清儿的大姐姐。 邵言儿被父母骄纵惯了,欺负庶妹,打骂仆人,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好惹的。 杨氏这可能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旁的大家大户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萧祁那样的?也就只有邵言儿一头撞进来。 苏韵瑶把玩着手里的铃铛,这是五姐姐送给苏婉瑶的那只。 “邵言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能把亲妹妹挤兑到旁处上官学的,定是有手腕,邵清儿不止一次表示过在家里受姐姐欺负,而她的性子和三姐姐又很像,估计邵言儿嫁进萧家后,怕是三姐姐要被她欺负死啊。” 话里虽然有些替苏玉瑶惋惜的意思,但苏韵瑶此时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心里很是满意。 “四姐姐得知曹氏害死了她的亲娘,怎么可能放过这到眼前的机会?三姐姐要一边对付邵言儿,一边又防着四姐姐,活的可真是累!”苏锦瑶说。 璃笙端着做好的蒸糕上来,道“四姑娘回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太院里呢,姑娘们可见见?” “四姐姐回来了?”苏韵瑶有些惊讶“自然是要见的。” 不等她们去找苏沛瑶,苏沛瑶亲自到了沁竹轩。 她往常是最不喜欢沁竹轩的,曹氏母女骗她,让她以为沁竹轩中的人都是有心机的,都会害她对不起她,所以虽然当面她针对沁竹轩,实际上她是害怕沁竹轩的。 平时这沁竹轩的大门,她半年进来一次都算多了,算算日子出嫁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没怎么回过娘家,自然也不会到这儿来。要说这沁竹轩变了哪儿,实际上哪都没变,只是缺少了些什么。 苏浅瑶的死,虽然提起的人很少,但在每个人的心中,那都是烙印。 今天萧凌并没跟着一起回来。 “四姐姐来了?”三个妹妹一同笑着,迎着苏沛瑶进屋。 她们四个倒是难得这么融洽。 苏沛瑶距离去年的这个时候,变了不止一星半点,原来她觉得头上簪许多首饰才算美,穿那种大红大紫的衣裳才算美,如今成了亲,穿着打扮大方得体,又不会让人觉得清汤寡水,只觉得分外养眼。 她们说起来苏玉瑶的事。 “三姐姐如愿到萧家,四姐姐可开心?”苏韵瑶话里有话的问。 苏沛瑶点点头“如果我没想错,这三姐姐是你送去我婆家府上的吧?” 四姐姐的话,显然让苏韵瑶有些吃惊,这事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怎的四姐姐察觉到了? 而苏沛瑶只淡淡一笑“曹氏和这两个姐妹,一心对付你们,以前我懵懂无知时帮着她们做了不少陷害你们的事,如今真相大白,我自然不能再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今儿谢谢十一妹妹将仇人送到萧家,我曾在家祠说过不会放过她们,这话我既然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四姐姐可是来感谢妹妹的?”苏韵瑶问。 “自然。”苏沛瑶端起茶盏,示意苏韵瑶,其他两个姐妹也端起茶,以茶代酒。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这雨分外的大,雷声响亮,打闪时仿佛天都亮了。 这一夜,有人睡的安稳,有人失眠不已,苏玉瑶听着外面的雨声,心烦的不行。她本以为沐烟霞不会嫁到萧家,自己凭着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大夫人了,却不想那杨氏这般不待见自己,竟然弄来了邵言儿。 一百二十:满月 邵言儿是先进门的,苏家作为萧家的亲家,苏耀和秦曼槐也到场了,还送的贺礼,不过杨氏并不开心,因为苏玉瑶的事,她和苏家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回到苏家以后,苏耀又是好一通发火,一想起来杨氏在昌郡王府给自己的冷嘲热讽,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特意还跑去了映霞居,臭骂了苏玉瑶一顿。 苏惠瑶求他,他不理,第二天苏玉瑶又使出了绝技,就是哭。 她们姐妹俩连同苏应宵,求到了余鸿苑,一来是不想让父子情那么生分,以后曹千怜还得回来,总得让苏耀的心软下来,二是趁苏玉瑶抬进萧家前,讨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也就是嫁妆。 但苏耀彻底因为自己的三女儿伤了心,哪里还给她预备嫁妆?只给了两个铺子,收益还一直不好,再给一匣子首饰,就当是嫁妆了,气的苏玉瑶差点晕过去。 好在曹千怜之前给她留了些,有田产有铺面,还有一些舍不得穿的好料子和首饰,才不至于让她那么寒酸的出门子。 没有酒席,没有庆贺,她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出了门子,被抬进了萧家,两家人可能都是怕丢人,趁着夜里让她进的萧家,生怕谁看见了。 这更是让苏玉瑶抬不起头来。 外人大部分都不知这事,苏家因为苏玉瑶这个不孝的女儿也伤透了心,离开娘家前,苏耀说“这都是你一心想得的,如今我成全你,你叫了我这些年爹爹,我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尽管骄纵了些也无妨,可我不知的是你外表那么听话,心里却一直打着龌龊主意,算是我看错了你,今儿你出门子,以后就少回家来吧。” 不管这次苏玉瑶哭的多惨,苏耀都没再看她一眼。 现在岁数大些的几个姑娘都有了结局,再往下排就是苏惠瑶了,只是苏惠瑶刚及笄不久,苏耀暂且没有给她议亲的打算。 而且自己三女儿的蠢事这七女儿也是有份子的,他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了她。 曹千怜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坦,虽然知道安全问题不必担忧,但是她娇养出来的身子又不是做活计的,庄子里的婆子让她搓衣裳、刷马槽,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到这儿变成了什么活都要干的农妇。 她哪里忍得? 可她也清楚,这都是苏耀吩咐的,也算是让自己好好悔过给自己的惩罚,但她就是觉得女儿为了高嫁耍些手段没什么,凭什么惩罚?而且自己从来不干活,一时间很适应不来。 盛家安插的那个侍女翠涓倒是替她做了不少活,只是不能事事都帮她,这让曹千怜很头疼。 夜里,翠涓端着一盘清水豆腐进来,和一碗米饭,米饭很硬,有些发冷。 “二娘子,吃晚饭了。” “这是喂猪的吗?”曹千怜一气之下将那米饭打掉“主君只说让我在这儿悔过,又没说惩罚什么,凭什么拿这种没人吃的吃食糟践我?你给我把主君找来!” 翠涓故作听话的垂下眼帘“主君他在府上呢,也不能这会儿来啊,娘子您再忍忍吧,有吃食总比饿着强。” “这是给人吃的吗?”曹千怜瞪着翠涓“早上吃清炒小白菜,我连个肉末都瞅不见,中午吃的是早上的剩饭熬的粥,糊弄谁呢?你给我把那管事的婆子找来,我今儿非教训她一下!” 还没等翠涓说什么,外头传来了管事婆子的声音“二娘子,您省省力气吧,这农庄子又不是主君府上,除了素菜就是素菜,哪来的肉?您要是想吃好的,大可回府上,您来这儿做什么?主君既然吩咐您来,那这吃食您就得受着,不然等您哪天回去了,您问问他?” “贱婆子,你给我闭上你的嘴!等我回了府上,非让主君打你们板子不可!” 早上刚起,从常熙斋请安回沁竹轩的路上,苏韵瑶看见二门处的小厮过来。 “姑娘,这是李府送来的东西,说是给您的。” 璃笙接过那小厮递来的盒子,几人一起回了映霞居。 盒子中是透雕五璃梅花式笔洗,还有一对扁圆玉石镯。 “这李家嫡女倒是不像外头传的那样,我不过是帮她说了两句话而已,她就送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苏韵瑶边说边拿起一只镯子打量“这镯子的成色真好,十姐姐,分你一只!” 苏墨瑶接过镯子当即就乐了“再等一阵子何家大哥儿就要娶这李宜了吧?到时候父亲估计也得去凑凑热闹,可惜了,咱们没法儿去。” “成亲有什么好看的?炮仗噼里啪啦的吵的人心烦,送份儿礼就成了,我是不愿意去。”苏韵瑶将那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镯子冰凉,戴在手腕上显得苏韵瑶的手又白又瘦,像是葱白一般。 转眼间天气越来越热,那些夹衣和衫子都收了起来,因为夏天就要到了。 今儿是外甥女的满月礼,苏韵瑶穿着一件杏色的对襟纱衣,下头一件绣兰花的裙子,带着给外甥女和二姐姐的贺礼上了马车。 苏惠瑶除了自己谁也不关心,对自己的外甥女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满月不满月干自己什么事?索性称病没去。 苏韵瑶和苏墨瑶、苏锦瑶和苏婉瑶,陪着大夫人又去了一趟。 苏婧瑶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虽然不比怀孕时气色红润,但看起来月子坐的也还成。 朱氏拗不过儿子,这孙女的名字终究没顺她的意,叫什么古昭楠,而是取了儿子定的古襄怡。 刚出生时她可不长现在这个样子,苏墨瑶还直接问了“是抱错孩子了吗?怎的我记着外甥女不长这个样子?” 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秦曼槐耐心的说“小孩子出生时长的都快,一天一个样儿,你小时候和韵儿就是,我好几次都分不清你们谁是谁了,说不准睡会儿午觉你们就又变样了。” 苏墨瑶嘟着嘴,有些不信。 真有母亲说的那样,小孩子一天一变样? 朱氏对这孩子还是不太待见,毕竟她一心盼孙子,天天上香礼佛,还求来了几张灵符,又找老神仙算命,说是肯定是个男胎,可这怎么…怎么好好的孙子就成了孙女呢… 她现在也在想,会不会是那老神仙话里有假?还是求来的符不灵?之前她弄来的偏方也是在那老神仙那儿得来的,还给儿媳妇吃中毒来着… 一想到这儿,朱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吵吵着要找那老神仙算账。 人家还在原处等着你?这会儿早不知道跑到哪了。 苏锦瑶后来说“她要是礼佛的心诚,又为何要去道士那算命求符啊?要我说就是她得罪了佛祖,信一个才灵呢,像她那样见一个信一个的,能灵才怪!” 听了这话,苏韵瑶只是笑笑,没说话。 朱氏娘家妹妹也来了,和朱氏一样,一股子农村农妇的样子。她嫁的人不像姐姐嫁的人那么有出息,起码姐夫能做个皇商,再看自己家那个…一想起来她就憋气。 这股气憋到了她见着古襄怡的时候,话里话外的磕碜姐姐,怎么得了个孙女? “我家那儿媳妇第一胎就生了个孙子,这会儿又怀孕了,姐姐你这怎么是个赔钱货?我家那个可说了,要是儿媳妇生下孙女,就送到别处养,以后什么也带不来,还得给她吃给她穿的。” 这种事一下子刺中了朱氏的自尊。 但在这儿,她和苏家人倒是反常的站到了统一阵线“闺女咋啦?你不是闺女?你儿媳妇不是闺女?我怎么没看见你出生时爹娘把你送走呢?我孙女好好的满月宴,你要是存心挑刺就给我出去!” 她其实也不是说替孙女讨公道,只是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妹妹。 当初她在乡下的时候,妹妹和妹夫没少欺负自己,欺负自己没能耐,嫁的人也没能耐,可以说是有便宜就占,有累活就推给他们,后来自己家渐渐日子好了,生意越来越大,做成了皇商,他们就巴巴的贴上来,好像以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朱氏最是记仇,眼下又到这儿来嘲讽自己了,那她能惯着? 见妹妹刚要说话,她又说“你看看外头的体面人家哪个像你似的?小孩子刚出生你当着面儿说什么送走不送走的,晦气不晦气?等你家儿媳妇生了我也去送他走,你看看成不成?” “哎呦我姐姐呦,你可是误会我了!”小朱氏一见姐姐生了气,心里想她肯定是想起以前的事了,这要是翻了脸,自己和自己家那个还能在她这儿捞着油水了吗? 朱氏扭过脸去,不看她。 “这孩子是要叫我一声姨奶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成?姐姐你多心了!不过这孙女可真不比孙子强,回头我就替你去求求老神仙,给你求个孙子回来!” 一听见老神仙,朱氏这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你快别提那老神仙,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说好的是个男胎,结果是个丫头片子,找着他我非把以前花在那儿的钱要回来不成。” 一百二十一:新衣 苏婧瑶坐月子中生了场病,不算大病,就是小风寒,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曼槐看着她喝了补身的汤药,接过碗来“女人生子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别想着孩子出生了你就顺当了,多少人生完孩子落下月子病的?可得警醒着!” “您还说我呢,您瞧瞧您自个儿,生下两个妹妹后常年腰酸背痛小病不断,您也得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行啊!” 秦曼槐欣慰的点点头。 朱氏和她妹妹出了门,这秦曼槐才把苏玉瑶的事同苏婧瑶说了,算是给她解解闷。 听了母亲所说,苏婧瑶吃惊不已“三妹妹她…她疯了不成?这可是全家的名声,要是被捅了出去,那其他妹妹还怎么嫁人了?” 秦曼槐差点捂了她的嘴。 “你小声些,若是让你婆母听见,你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苏婧瑶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好在她如愿进了萧家的门,不然还不一定做出多丢人的事来呢。” “三妹妹这么做的确不对,其实也不怪她,二娘子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二娘子就是那样的人,她和亲娘像也很正常。”苏婧瑶说。 “之前萧家嫡子萧祁答应她能进萧家的门,她以为是去做大夫人的,不承想只是个妾室,以她的心气儿,怕是在婆家的日子不会好过啊!” “妾室…父亲是文官清流,这家里出来个做人妾室的女儿,这是要被人笑话的吧?” “可不是?因为这事你父亲都气坏了,虽然现在没什么人知道,但再过不了多久就瞒不下去了,该知道的都要知道,你父亲已经做好被笑话的准备了。” 母女二人一同叹了口气。 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苏婧瑶心中不安。 回苏家的路上,苏韵瑶几个姐妹下了马车,因着路边有个茶楼里头的茶点做的好吃,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进去坐坐。 秦曼槐嘱咐她们早些回家,因为苏浅瑶被劫持的事她一直心有余悸,特意留下了好些人守着她们。 几人挑了二楼一家靠近窗边的位置,这样既能看风景,又能凉快些,虽然正值下午,但这儿的人并没有很多,安静不吵闹。 清茶团软软糯糯,滤掉了茶叶的碎末,去了茶的苦味涩味,多放些蜂蜜,吃起来香甜可口还不腻人。 茶饼外酥里嫩,只是吃起来不算方便,会沾在手上一些白沫。 苏婉瑶头一次来这儿,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没一会儿盛桂芝和盛桂言两人相伴而来,店里的小二很熟悉她们,直接端了两盘她们往日爱吃的茶点和茶上来。 “这儿安静,离咱们两家都不远,桂芝姐姐可真会挑地方!”苏墨瑶拿起茶点边吃边说,茶饼的白沫沾了她一嘴。 盛桂芝笑了笑“我长话短说,翠涓递来了消息,说开始那两天曹氏还安分些,但是最近几天有些奇怪,经常自己在屋里弄一些东西,连她都防着,还曾在晚上想偷摸出去,不过被庄子上的婆子拦住了没得逞。” “出去?”苏韵瑶不解道“可是要逃跑?可她逃跑能往哪跑?回到家里父亲一生气还是要把她送回去的。” “翠涓也是这么想的,她趁着曹氏被关了回去,自己摸黑顺着之前曹氏去的方向跟过去,你猜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苏锦瑶问。 盛桂芝顿了顿,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道“看见了三个男子!他们在路边等着,翠涓不敢靠的太近,确定是三个男子后就回了庄子。” 三个男子…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不敢多想。 曹千怜深更半夜去见男子,为了什么呢? “看来我猜的没错,她在外头一定有自己的人。”苏韵瑶又一次肯定的说。 她一直是这么猜的,没想到事实确实如此,一次次的往她的结论上靠近。 “麻烦桂芝姐姐替我们监视她了,主要是家里的侍女婆子没几个听我们所用的,而且曹氏又都认得,派谁去都容易让她起疑。”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那曹氏做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帮你们是应该的,对了…” 盛桂芝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苏韵瑶问。 “你那个…程家表哥他什么时候能来寻京啊?” 程涛?苏韵瑶脑袋慢了一拍“表哥他没事的时候不到寻京来,除非是皇家有什么事,或者是过年过节偶尔会回来。” 话都快说完了,苏韵瑶才注意到盛桂芝的脸红了,在听见她说不经常来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失望,这才想过味儿来。 盛桂芝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不好,赶紧解释道“上次他救了我一命,这救命之恩怎是一顿饭抵得了的?所以我想着等他再来时,好好报答一下。” 怎么报答? 还要以身相许不成? 苏韵瑶一下想了好多,这盛桂芝…不会是对自己表哥有什么意思吧? 但这么一想,其实他们两人还是挺合适的。 可偏偏程表哥是那么一个…怎么说呢,害羞腼腆的人,这见了姑娘脸能一直红,都不带褪色的,盛桂芝又是个大方的性子,和他在一起,岂不是得憋屈死? 苏韵瑶咳嗽一声“那我得空了帮你问一下,看看表哥最近有功夫来寻京一趟不。” 离开了茶楼,几人一起回了府上。 这季度的新衣很快送到了各个院子中,相比于去年,今年好弄了不少。 因为去年家里姑娘还不少呢,今年就只剩下五个。 留云斋送去了一件银朱的,一件樱桃红的和一件橘子色绣石榴花的。沁竹轩住了两个嫡女,衣裳自然也好些,料子没有能挑的地方。 苏墨瑶得了件绫罗木兰青的衣裳,据送衣裳来的婆子说,之所以送来这比较老气的颜色,是大夫人说的为了让十姑娘稳重些,听了这话,苏墨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除了木兰青的,还有玉色绣芙蓉的,淡蓝色绣月桂的。 苏韵瑶这儿送来的是淡粉色绢纱料子的衣裙,显得她清纯可人,换上新衣裳后被那两个婆子夸的,好似天仙一样,和她一比,苏墨瑶就看着自己手上的木兰青色衣裳发愁。 绢纱夏天穿特别凉快,还不会让阳光晒伤自己,所以这次大多的衣裳都是绢纱做的。 映霞居那边,母亲被关在庄子中禁足,三姐姐做了萧家嫡子的妾室,只剩下了苏惠瑶。 她看着托盘上三件叠的很齐整的衣裳,随手翻了翻。 一件是湖绿色细纹罗纱的裙子,一件是桃粉色妆花面儿的裙子,另一件是锦瑟烟柳的长裙。 东西都是好东西,但在苏惠瑶的眼中,怎么看都不顺眼。 “大夫人这是拿来打发谁呢?娘不在,没人给张罗做新衣裳,她就拿这些没人穿的东西糊弄我?” 这些天苏惠瑶越发的暴躁,她身边的侍女和刘妈妈都生怕惹着她。 小卉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去打听了其他几个姑娘的衣裳,您这儿的和留云斋的倾宁轩的规制都一样,听说沁竹轩十姑娘那边得了一件木兰青色的衣裳,还不比您这儿好看呢…” “你懂个什么?”苏惠瑶一把抓起一件衣裳扔在了地上“若是真想给我好的,大可以让我先过去挑,这找人直接送来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把好的都给沁竹轩那两个了?没人要的东西送到映霞居来,真亏她还做当家夫人呢!” 刘妈妈说“姑娘快住嘴,当心让别人听了去!” 因为苏玉瑶和萧家的事,苏耀彻底生了映霞居的气,不仅送走了曹千怜,还不怎么搭理苏惠瑶,好几次她带着做好的糕饼果子去余鸿苑找,苏耀都不见她。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事了。 苏惠瑶叹了口气“等我娘回来了,管她大夫人多少个心眼呢,收拾不死她!” 见姑娘可算是消消火气了,刘妈妈给小蝶使了个眼神,小蝶连忙端着一碗莲子羹递上去“姑娘您喝着莲子羹吧,用冰块镇过的,凉快凉快。” 柳荷的病好了不少,这会儿康敬兰来倾宁轩看她,两人还结伴到院里赏了会儿花。 “夏天要到了,天气可暖和了不少呢。”柳荷抬起头眯着眼,感受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康敬兰点点头,没说什么。 “春闱宽哥儿考的怎么样?”柳荷问。 “他说还可以,文章写的自己挺满意的,就等放榜了。”康敬兰虽然嘴上说的风轻云淡,实际上很紧张。 春天转瞬就过,夏天接踵而来,春闱的热闹也暂且平静下来,人人嘴上都不说,却都背地里求神拜佛,祈祷着自己家的儿子能老个好成绩。 苏耀最近被曹千怜和三女儿的事弄的一个头两个大,以至于没好好关心几个儿子的春闱,现在马上放榜了,他才紧张起来。 难得不用整天闷在苍柏阁,这会儿苏应安已经不知道去哪玩了,整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不免让方莅有些忧心,在菩萨面前跪的腿酸麻酸麻的。 一百二十二:放榜 放榜的那天,苏家人大部分都去了看揭榜,难得苏惠瑶出了门,也跟着过来了。 街上人山人海,热闹不已,大部分人都憋着不出声,生怕自家人考的不好。 苏耀从最后头挤到了最前头,自家的小厮都跟不上了。 “这春天还没过呢,怎么这么热!”苏惠瑶一出门就抱怨连连,拿着帕子遮着太阳,生怕自己被晒黑。 苏韵瑶和苏墨瑶手牵手从马车上下来,一群人挤到人群中,生怕看不清榜上的字。 旁边的一个男子,岁数不太大,看起来皮肤黝黑,像是乡下来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见着榜上写着自己中了贡士,兴奋的当即晕在了地上,那小厮先前太开心了还没注意到,后来有人提醒他才看见,连扶带拖把那男子给带走了。 好在苏家的两个哥儿成绩还算不错,苏应安之前没考好,这次考的还成,中了榜后的生员,也就是秀才,成绩虽然不算太理想,但总归是榜上有名。 苏应宽的文章做的不错,用功刻苦,这次他就隐约感觉到自己能行,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上榜了。 举人那一张中苏应宽的名字赫然在目,他看见了还以为是看错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都忘了呼吸,还是苏锦瑶叫道“六哥哥,你中了举人啊!” 听到这儿苏应宽才反应过来,嘴角瞬间咧出了笑容来,苏耀也很欣慰,但外头人多,他必须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出来,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实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倒是苏应宸,因为之前家里的事闹心不已,所以成绩不佳,没有上榜。 苏韵瑶瞧他神情落寞,自然明白他因为什么,凑过去小声道“八哥哥别闹心,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呢!” 苏应宸勉强的笑了笑,并没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苏惠瑶,瞧见几张榜上都没有自己八弟弟的名字,气的她是狠狠的蹬着苏应宸。 原想着若是八弟弟考取个好成绩回来,她再梨花带雨的求父亲一通,说不定母亲就会被放回来了,可如今还怎么求了?生气之余她一扭脸到了马车上,就怕在外头会让旁的姐妹笑话。 苏应宽中了举人,这会儿就有人对他评头论足的,说他有出息有才华,言下之意是想和他多接触。 吓得苏耀像有人要抢他宝贝一样,护着自己儿子就回了马车上。 苏韵瑶等人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她们看见榜上还有陆远逸的名字。 一想起陆远逸,苏墨瑶这心里就腾的升起了一把火。 后头白家的马车也到了,白楚恒和白楚恂两兄弟下了马车,远远的让小厮去打听,没一会儿小厮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中了公子,中了!”小厮兴高采烈的说“二公子中了个举人,大公子多多努力一番,以后还有机会的!” 白楚恒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我就是个陪绑的,二弟考的好就成,我当闲散人当惯了。” 白楚恂顺着哥哥的话说“哎哎哎,可别这么说,以后这定国公府可是要落在你头上的,怎么能是闲散人呢?”边说他边把头凑近道“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考试的时候你根本没认真答,糊弄别人还成,我可是你弟弟,这天底下谁有我了解你?” 白楚恒眼看着被戳穿了,笑的更欢了。 他实在不想做什么文官,依他看,还是马背上舒坦。 “今年的中榜者都有谁家的?”白楚恒无意间问道。 “可不少呢!陆公子中了,昌郡王府萧大公子中了,他上次中的是举人,这次中的是进士,前途不可限量啊!还有相府的沐云帆公子和沐云州公子也上榜了,吏部尚书家的邵瑞公子中了生员,对了,苏家有一个公子也中了生员。” “苏家?”白楚恒问道“苏家哪个公子?” “奴才瞧着好像是叫苏应宽,他是苏家的庶子。” 白楚恒哦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和弟弟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苏家,苏辉和方莅也来了,摆上席面,就当是为了苏应宽和苏应安庆贺了。 苏耀是个面儿上故作低调的人,眼下他苏家两个孩子中了榜,那可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要放在别人家,早就蹦上了天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苏家就越是要做出宠辱不惊的感觉来。 苏应宸这次不算成功,但苏耀并不生气,反而劝他说第一次就登榜的人很少,考个几次才榜上有名那才是常事,让他不要气馁,下次继续努力就好了。 席面上,苏惠瑶听见这话嗤之以鼻,小声暗骂道“若这个八弟弟争气些,这会儿娘都回来了,还轮得到康敬兰那边得意?” 等苏应宸回到苍柏阁时,被苏惠瑶拦住了。 “七姐姐。” “你别叫我姐姐!”苏惠瑶瞪着他“你是谁生的你不知道吗?你是咱娘生的,你就应该救她从庄子里出来!谁让你故意不考好的?害的娘还要在庄子里受苦,我也得跟着挨人白眼,你怎么这么不中用?看你就是整日和六哥哥他们在一起,心思全偏向留云斋和沁竹轩那边了,分不清远近!” 苏应宸叹了口气“七姐姐说的是,这次没考好是我的不对。” “知道不对还说什么?要是让咱娘知道她儿子不想救她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寒心呢,你赶紧去给我求爹爹去!”说着,苏惠瑶动起手来,用力的推着苏应宸,想让他到余鸿苑去求求苏耀。 “七姐姐这话不对,母亲是犯了错误理应当罚,为何要去救她?” “你!”苏惠瑶真是要被这个弟弟弄疯了“什么叫错误?你个当儿子的说自己娘做错了?你个不孝的东西!那萧祁若是心里没三姐姐,怎么可能同意她进萧家的门?娘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凭什么说她做错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应宸比较无奈。 “七姐姐可别当我在苍柏阁关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三姐夫和三姐姐做的事情那么不洁,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光宗耀祖的好事了?若是心里真的有三姐姐,那应该力排众议让她当大夫人才是,怎的还抬她做了妾室?有这功夫我还要多看些书呢,七姐姐轻便。” 说完,苏应宸进了苍柏阁,将苏惠瑶留在了外头,气的她直跺脚。 “我娘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活该你考不上,一辈子都考不上!” 揭榜以后寻京又开始热闹起来,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事,还有许许多多的贺礼送到了苏家。 不过紧接着这事的热闹程度就被另一件事代替了。 皇后娘娘在揭榜后的第三天,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小病慢慢叠加起来成了重病,太医也束手无策,殡天了。 一时间,帝京哗然。 皇后娘娘陪在皇上身边多年,生儿育女操劳宫事,她身体不好是寻京内一个透明的秘密。 听说她生太子前落过水,外界说是失足落水,可事情究竟如何没人敢去深究,后来难产生下太子,从此便长病不起,稍微有些精神头就会有一大堆需要她处理或者过目的事,以至于这病养了十多年,没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可她突然殡天,还是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听说宫里的执掌宫务的权利交给了在后宫中独大的贤妃,贤妃年纪小,比皇后年轻了差不多十岁有余,膝下有个皇子,比太子小了五六岁。 年纪轻轻就坐稳后宫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可见这贤妃的手段高明,重要的是她能把皇上迷的团团转。 皇后的死,对宫里宫外的打击都不小,原本苏家还因为这几天两个孩子登榜的事欢喜呢,紧接着那欢喜就消失在了国丧中,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苏耀把全家召集起来,说国丧期间不要随意出门走动,尤其话不能乱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错一句那可是要命的,同时他特意嘱咐了苏应宵,万万不能出去惹事。 这阵子苏应宵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孟若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这阵子开始侍奉在秦曼槐和老太太的身边,端茶倒水,尽儿媳妇的本分。 茉儿还是不时去勾搭一下苏应宵,但苏应宵显然对她没什么感觉了,连续几个月不去她房里,山荔居就像是个空壳,只有她在里头住,侍女少的可怜。 因为她是妾室,还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尤其她还是个不受宠惹人烦的庶子的妾室,大宅子里的婆子都是老油条,知道她不讨好谁还能正眼看她? 原本想着攀上了苏家大公子这条船,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以后的生活必定是前呼后拥节节高升,好日子就要来了!可就算她现在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怕是也不会怎么受宠,因为现在苏应宵在这个苏家位置尴尬,还不如孟若芊吃香儿,而和苏应宵做出污遭事的茉儿,自然是比苏应宵还不让人待见。 她气,她恨,在孟家伺候了十几年,本以为是攀龙附凤,却狠狠的跌了下来。 一百二十三:调戏 皇后的死带来了很多,就连往年寻京的百花宴都取消了。 百花宴是外人鲜少见着皇后娘娘的时候,她很少露面,更是很少出宫,旁人就等着这一年一次的百花宴能见一见皇后呢,可皇后已不在,还能看谁去呢? 苏惠瑶在映霞居院里摘了一只月季,带着怒气将它的花瓣一一揪去,嘴里还自言自语道“往年我因为是庶女不能到百花宴去,去年好不容易娘说动了爹爹今年带我去,谁知道那皇后还死了?百花宴取消,我还哪来的机会见那些勋贵公子啊?” 刘妈妈在一旁劝道“姑娘生的天仙一般,还愁找不着好儿郎吗?赏花宴去不了就不去了,您去不了,憋的姑娘不也去不了不是?该是您的都是您的。” 这些话说给苏惠瑶听格外受用。 她站直了身子,手指慵懒的摸了摸头上的钗环“刘妈妈说的是,凭我们母女的本事,什么样的人家不都得乖乖的容我进门?” “是是是。”刘妈妈笑着说。 这些天她绣了好多的香囊荷包帕子什么的,一遍遍的送去余鸿苑,想以此挽回曹千怜在苏耀心中的好,可是苏耀却不为所动。 于是苏惠瑶就另辟蹊径,在一个帕子上滴了两滴血,由刘妈妈送去,说什么也要让苏耀看看,还哭着哽咽说“七姑娘近日是吃不下说不好的,人瘦了一大圈儿,总是做噩梦,梦见庄子里有人虐待二娘子,不给吃不给穿的,愁的姑娘眼下的乌青奴婢看着都心疼。” 苏耀有些不耐烦“她不就是想见我吗?给她叫过来。” 苏惠瑶好生打扮了一下,在眼底涂了个假的‘乌青’,衣裳紧紧的勒着腰,以此来证明自己‘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就这么楚楚可怜的进了余鸿苑。 “那庄子是我名下的,你愁个什么劲儿?不过是让她干些活,吃的差一点罢了,怎的就是不给吃不给穿了?难道她犯了错,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不成?”苏耀看着苏惠瑶跪在地上,语气软了下来“你也别一天天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瞅瞅你自己瘦成了什么样?等过几个月就把你娘接回来,整天绣那些没用的东西,也不怕熬坏了眼睛。” 苏惠瑶没流眼泪,但是哽咽沙哑的声音更为她添了一丝委屈“爹爹说的是,娘她犯了错理应受罚,可惠儿只是不放心,怕有人趁爹爹不在欺负她罢了,绣这些东西惠儿只是想寄托些思念,怕爹爹忘了娘的好而已。” 苏耀冷哼一声,没说话。 “但三姐姐出门子之前,惠儿听她说那三姐夫是真心喜欢她,许下了海誓山盟说非她不娶,三姐姐也是可怜,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还差点连累上了家里,让娘和她一起被厌弃了,三姐夫他人怎么能这样…” “谁厌弃你娘了?”苏耀有些不悦“玉瑶被骗那是她活该,以后不许提这事了!” “是,爹爹。”苏惠瑶假惺惺的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惠儿以为爹爹生了女儿的气,不理女儿了呢,现在看来,是女儿多想了,爹爹一向心疼惠儿,怎能不管呢?眼下见着爹爹身体安康就放心了,惠儿告退。” 苏耀点点头,没再看她。 可苏惠瑶刚走到门口,却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吓得苏耀瞬间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没一会儿,七姑娘晕倒在余鸿苑的事就传遍了苏府,苏耀在映霞居急的团团转,这也算是她重拾宠爱了。 苏墨瑶听见,气的差点跳起来。 倒是苏韵瑶觉得这事迟早会发生,她那个七姐姐她是最了解不过了,苦肉计用的团团转,深得曹氏受教。 厨房做了鸡汤和燕窝,还要银虾送去映霞居,还是苏耀亲自喂给苏惠瑶的。 两姐妹到了素凝苑,想同母亲说说话。 秦曼槐对这事的看法和苏韵瑶一样,不仅早就猜到了苏惠瑶会来这么一手,还早早的预料到了曹千怜会回到苏府,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苏墨瑶腻在秦曼槐的肩头,故作撒娇着说“父亲也真是的,怎么七姐姐一装可怜他就信啊?” 秦曼槐笑了笑,没说话。 秋妈妈进来道“两位姑娘可真是有口福,今儿大夫人说想吃奴婢做的麻香花椒鸡和茶菇蒸蟹,接着两位姑娘就来了,可真是和大夫人母女连心呢!” 苏墨瑶一听见有好吃的,马上将苏惠瑶带给她的不快全忘记了,站起身道“秋妈妈亲自下厨?那太好了!” “奴婢还准备了香炸鲫鱼和馄饨,姑娘们还有什么想吃的没,奴婢再去准备。” 苏墨瑶摆了摆手“够了够了,秋妈妈的厨艺我不挑,要是东西多了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看着这谈吃色变的女儿,秦曼槐有些无奈,却又觉得满足。 能一些杂心思都没有的人,无疑活的是干净自由的。但是转头看自己的小女儿,秦曼槐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韵瑶的眼神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很复杂,让人琢磨不透。秦曼槐自然也清楚,去年因为小狸的死,自己的小女儿已经很伤心了,接着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璃惜也死了,她一时放不下这事,今年大女儿的死更是对她的打击不小,也难怪她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就这么让人无法琢磨了。 她甚至觉得,玉瑶被抬进萧家其中也有自己小女儿的手笔。 没一会儿香喷喷的吃食就上了桌,苏墨瑶像是大开杀戒一般,吃了个圆滚滚的肚子,还说能再吃一碗馄饨,吓得秋妈妈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吃了,这要是撑坏了可不成。 上次在这儿吃混沌,那时候苏浅瑶还在呢。 苏韵瑶和秦曼槐一时伤感起来,倒是没有苏墨瑶那么无忧无虑。 苏耀这边儿刚刚说完国丧的事,让家里所有人都提着脑袋做事,可偏偏苏应宵又给捅出了篓子。 其实这事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事。 茉儿他早就腻了,孟若芊他也只是面儿上敬着,两人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打扰谁。 可这种日子是苏应宵能过的吗?府里他只有一个正妻,茉儿一个妾室,可这两人他都不愿意碰了,那… 外头的狐朋狗友给他支了招,说他现在因为曹千怜的事被牵连被禁足,那又何妨?国丧期间苏耀不让他出门走动,那又何妨?只要小心些,谁会发现的了? 所以国丧开始没几天,他就趁着月黑风高没人看着,从角门旁的墙头跳了出去,又让跟着他伺候的小厮把他踩着的椅子拿走,定好了天亮前几时回来,小厮好过来接他。 可虽然安排的妥当,但架不住老天有意,这一下就让苏耀知道了。 倒不是说苏耀神机妙算,而是人家找到了眼前儿来。 苏应宵跟着那两个好友,到秦楼楚馆走了一圈,里头发生的事虽然不放在明面儿说,但谁想不明白?后来他吃酒吃的醉醺醺的,想起快到时辰了,就准备往家走,路上碰见了个早起卖菜的老汉。 夏天原本亮天就早,那老汉带着自己的闺女推着车子,街上已经有几家出来摆摊的了。 那姑娘长的可是水灵,梳着寻常的发髻,穿着素衣,衣角上还绣着两朵桃花。 一看见那姑娘,苏应宵就像是吃了二斤迷糊药似的走不动了道,方才在潇春楼不知是没发泄明白还是怎么样,控制不住就去拉姑娘的手,吓得那姑娘顿时花容失色,连忙撇开他跑掉,老汉就在旁边,见自己闺女被调戏了,能干看着?拿起车上的菜就胡乱扔一通,其中有一个几斤的冬瓜砸到了苏应宵的头,一下给他的酒劲砸醒了。 旁边卖菜的老汉和农妇们彼此都认识,毕竟常年在这儿摆摊,看着老汉的闺女被欺负了,一个个的举起扫帚拿起家伙就打,菜叶鸡蛋弄的苏应宵满身都是,狼狈不堪,活活被从大街上撵到了苏家大门口。 开门的小厮看见大公子从外头回来,还成了这个样子,都吓了一跳。 早上起来后苏耀得知了这事,好好的一个休沐日都让他过不安生,直接来到了前厅见苏应宵。 这会儿苏应宵的酒已经彻底醒了,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之前穿着的那件也没人给他处理,就扔在他跪着的蒲团旁边,酒气熏的苏耀一进屋就皱起了眉。 “你个逆子!你疯魔了不成!”苏耀狠狠的踹了他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当街调戏良家女,你当你是皇子啊?就算是皇子也没这个胆子,老百姓要是反抗起来把你告到京兆尹府去,你这辈子就完了知不知道!” 苏应宵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悔过的意思,只是觉得父亲这一脚太狠了些,踹的他生疼。 也是没控制住的毛病,苏耀刚骂完苏应宵就吐了出来,顿时腌臜的气味弥漫,苏耀是又气又恶心,早饭都不想吃了。 “赶紧来人伺候他下去收拾,然后让他滚去余鸿苑见我!” 一百二十四:禁闭 苏应宵到余鸿苑的时候,苏耀正生着气。 “你个不孝的东西!”见苏应宵进门,苏耀骂道。 “这事也不能怪我,我…” “你什么你?”苏耀站起身“知不知道那几个百姓到府上闹了一通才走?我和大夫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因为你当起了散财童子,你开心了?” 苏应宵摇摇头“可这也不是我让你们去散财的…” “你还顶嘴!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心里没数吗?若是有人告你一通,非得让你在大牢里蹲上半年,半年都少说了!若是皇家生了你的气,你爹我都保不了你,只有你在牢里蹲死的份儿!一天天好的不学学坏的,你可真是给我们苏家增光长脸啊你!” 苏应宵跪着低下头撇了撇嘴,还是不服气。 在他眼里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苏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诚心悔过,气的是头上的青筋暴起,伸手拿起了旁边的鸡毛掸子,照着后背狠打了几下,直打的苏应宵惨叫连连也不停手。 老太太也得知了这事,嗤笑一声不去理会,还同秦曼槐说“都是耀儿自己种下的祸根,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料理吧。” 接着,苏应宵又被禁足了,禁足在家祠旁的一处空屋子里,里头没有桌椅没有床铺,只有一张破席子,吃的是清水白菜,一点油腥都没有,嚼的苏应宵直恶心,好几次差点咽进去又吐了出来。 苏惠瑶送了两张肉末馅饼,不过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了,说什么也没让送,她又去求苏耀,想以大哥哥吃醉酒耍酒疯为由把大哥哥放出来,可又惹了苏耀一顿训斥。 “他吃醉酒?他要是不翻墙出去他能吃醉?你可别替他找借口了,他那个性子一直是那样,今天这是没惹出什么大事,若是天再亮一些,碰上的百姓再多些,你以为我给出去的这些银钱还管用?” 苏惠瑶见求他不成,就变了想法。 八弟弟啊!爹爹一向疼八弟弟,若是他求一次,说两句好话,那大哥哥肯定就会被放出来了! 说到做到。苏惠瑶到了苍柏阁,这儿绿树成荫,窗外的竹子长的老高,挡的屋里很凉爽,芭蕉叶绿油油的,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坦。 苏应宸正看着书,听伺候自己的小厮说七姑娘来了,皱起了眉头。 这个七姐姐,明明和自己是同父同母的,却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苏应宸从小到大在她嘴里听见的都是让他去求谁,去和谁说好话,替母亲求情,替自己求情,替三姐姐替大哥哥求情… 好像他这个弟弟活在世上就是为了给七姐姐求人的。 当然,最让他厌烦的不止这点,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作为儿子他稍微清楚一些,可就那一些还差点让他气个半死,以至于这些年他们母子的关系都没缓和,若是曹千怜做的所有事他都知道,怕是要彻底气死他的。 “明明是一家人,却为了富贵宁可踩自家人一头,真是可笑。”苏应宸放在了手中的书,到了外头见苏惠瑶。 “你,跟我去余鸿苑。”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大哥哥要死了你不管?” “大哥哥若是病了自有大夫,若是饿了自有人做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苏惠瑶被他气的无语了,好半天说了句“他惹了祸,爹爹生气了,这禁足也没说禁多久,再把人关坏了饿坏了,那可是你亲哥哥啊,你若不替他说两句好话,那他得怎么办?” “我这话说的不止一遍,有错当罚,为什么要找我求情?他若是被冤枉的也就罢了,事情做都做了,爷们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做错事时怎么没考虑到后果?七姐姐以后若是再拿这一套说辞来找我,那也不必往苍柏阁来了,三天一趟烦不烦?” 难得苏应宸说这样的话,他也是气愤不已。 然而这话在苏惠瑶这儿,就成了大逆不道,大义灭亲,总之就是这个八弟弟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你个不孝顺的东西,那是你亲哥哥!” “就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所以我不能让他一条路走到黑!”苏应宸最后扔下这一句,回了苍柏阁。 夜里下了一场雨,雨不算大,但是雷打的挺响。 苏应宵蜷缩在破席子上,这儿又黑又冷,一下雨寒气就发了疯似的往里头钻,偏偏苏应宵这儿没有御寒的东西。 他都快要气死了。 父亲明明是他的亲爹,可为何要向着外人?不过是摸了一下手,又没做什么别的,自己挨了顿打不说,还要在这儿受罪。 他觉得自己明明没犯错,就算是错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何况还没等他动手呢就被一群百姓制止了,能有多大点事啊? 他想起了自己母亲,若是母亲在这儿,这会儿都能把他放出去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苏应宵可是了如指掌,父亲偏偏吃她那套,若是她在这儿,自己怎么可能吃这种苦? 三妹妹出嫁了,抬进昌郡王府做了妾室,七妹妹靠不住,再想想自己的八弟弟…不想也罢,苏应宵真是要气死了。 八弟弟一向乖巧懂事,从未给家里惹过半点祸,启蒙的也早,和他这个哥哥是完全不同的,深得家里人喜欢待见。 若是他替自己说两句好话,父亲能不给他点儿面子?祖母能不顺着他的心意? “还亲兄弟呢,就是个白眼狼!”苏应宵暗暗咒骂着苏应宸“亲弟弟不帮我,父亲也偏心,妹妹靠不住,那个大夫人整天一副一碗水端平的德行,可现在呢?她要真是一碗水端平了,哪怕给我送个铺盖也成,什么东西吧!” 他又想起了其他的弟弟妹妹“六弟刚中了秀才,这会儿正是让父亲高兴的时候,他要是求情比八弟都管用!还有十妹她们,女儿家最好说软话,劝个一句两句的父亲一定会听,什么骨肉血亲,全都是狗屁!那些个没血没肉的东西!” 接着,他想起了孟若芊,那个他明媒正娶娶进来的正妻。 可昨夜他潇春楼还信誓旦旦一身酒气的同怀里的美人儿说“那孟氏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你要是哪天从良同我说,我把她踹了迎你进门!” 既然他是这么想的,那平时对孟若芊自然不能好到哪去,那孟若芊不来帮他有毛病吗? 外头的雷又打了两声,将苏应宵的声音隔绝在了屋里。 苏韵瑶自然知道了这事,她倒是不觉得奇怪。 “大哥哥半夜偷跑出去,父亲没处置那个小厮?” 说到底,主子犯错,奴才受罚,不管是看管不力的原因,还是纵容帮忙,那小厮都要挨收拾的。 璃笙说“怎么没处置?打的那叫一个惨,这会儿腿都动不得了,在屋里养病呢,奴婢让怀香去打听,说没个三两月好不了。” “该!”苏墨瑶说“大哥哥脑子犯浑他也不说劝着点,现在是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殡天那是大事儿,亏他那么大的胆子!” “也可能是劝过了,但大哥哥那个性子能听谁的?”苏韵瑶一手拄着下巴“之前他几次三番和大嫂嫂吵架,虽然林满居的事咱们打听的不多,但凡是能打听着的都是说大哥哥想出去,他又不敢同父亲商量,气的大嫂嫂这几天都没怎么呆在林满居,一直在常熙斋伺候祖母了,不难看出来大哥哥已经准备许久了。” 他打定的主意,几头牛都拉不回来,那小厮说的话他能听进去才怪。 “这会儿幸好二娘子不在,不然她那说黑是白的本事,只怕父亲又要信了。” 苏韵瑶笑了“姐姐你想什么呢?放在平时父亲才不会这般严厉处罚,可现在可是国丧,大哥哥稍微惹出点事,那可是一堆眼睛盯着呢,父亲分得清孰轻孰重。” 也幸好是国丧,才能让苏应宵受罚。 不过怀香又打听来了别的,说是映霞居七姑娘一病不起,刘妈妈去余鸿苑求了几次,主君到底心软了,去映霞居看了七姑娘。 “姑娘,主君不会信了七姑娘的,把宵哥儿放出来吧?” 苏韵瑶皱起眉头“七姐姐的苦肉计向来使得得心应手,若是大哥哥真被放出来了…” 她心头生了一计。 当天下午,几个讨饭的乞丐到了苏家门口,吵着嚷着要见苏耀。 苏耀一头雾水,但也出去见了。 那几个乞丐张口就是讨钱,还说自己看见了苏家大公子的所作所为,若是不给钱,就闹到京兆尹府去。 吓得苏耀一瞬间后脊都凉了。 谁最难对付?可不就是乞丐吗?那银钱讨一次就有第二次,无穷无尽。 但如果不拿钱消灾,若是真闹出去这事…不仅是自己大儿子要受罚,苏家全家谁也落不着好! 一咬牙,苏耀还是封了些银子给了乞丐。 苏应宵被关了一天一宿,这会儿还在咒骂不休,完全没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小厮开了门后,他还以为是放他出去的,可迎面看见父亲黑着脸进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一百二十五:后悔 接着,苏耀让人狠狠的打了他的板子,有的地方都打破了。 “这回若是不让你老实些,你还是要给我惹祸!”苏耀又气又心疼“现在咱们家就因为你,把柄都握在人家手里了,你告诉我,再来跟我讨钱讨东西我给不给?把你卖了都止不住!真想几棍子打死你这个逆子!” 苏应宵都懵了,这已经过去一天了,怎的现在才想起来打他? 但身上的疼让他无法思考,只能哼哼呀呀的躺在床上,让小厮给他上药。 从他被关禁闭到挨打,孟若芊连问一句都没有,茉儿更是怕引火烧身,半句都不提苏应宵。 苏韵瑶让璃笙送了些糕饼果子给那些乞丐,其实他们不是乞丐,而是盛家派来的人。 上午时她传信给盛家,盛桂芝手脚不慢,马上就安排人到苏家来‘要账’来了。 “桂芝姐姐幸好叫了人来,不然大哥哥这会儿都被放出来了!” “这事没完。”苏韵瑶说“让人给庄子里透个信儿,让曹氏知道,她的宝贝儿子不仅闯了祸,还挨了打,看她能怎么样。” 天气越发热起来,尤其是雨后,阳光又好。 苏婉瑶穿着新衣来沁竹轩找几个姐姐玩,也说起了这事。 “山荔居那边没有动静,大嫂嫂一直在常熙斋,看来是都不打算管大哥哥了。”苏婉瑶说。 “大嫂嫂是对大哥哥失望透顶的,不管他很正常,而那茉儿一向表现自己离了大哥哥不能活,可这次又生怕连累到她,不难看出她和大哥哥本就没有什么真情实意。” 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皇后的死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寻京城掀起了一阵风浪,有很多人不满贤妃,觉得她年纪轻轻母家又没有什么真本事,却凭着她得了皇上宠爱就混到如今这个位置,实在有些德不配位。 还有一些人主张赶快晋皇后,说皇后是**,没有皇后那天下如何安稳呢? 皇上问了许多大臣的意思,可他一向在意的苏耀,如今倒是没问。 原本还有要升他官职的意思,可到了如今,哪里还能给他升官了?不往下贬就不错了。 苏耀能猜出些苗头,要么是皇上最近顾不得他,要么是皇上知道了大儿子做的蠢事,只是没声张。 想到这儿,吓的苏耀回家就去了林满居,给苏应宵又是一顿臭骂。 邵言儿嫁到萧家才不过一阵子,据四姐姐苏沛瑶传回家的消息是,她可把三姐姐好生收拾了一顿。 苏墨瑶马上凑过来听。 “四姐姐说,三姐姐大着肚子也不消停,居然…居然要去三姐夫房里伺候他。” 苏墨瑶捂住嘴巴“三姐姐怎么这样?这…这孩子要是出事了她可怎么办?” 虽然两人都没及笄,更没议亲,但是这种事她们多多少少也明白些,关起门在自己屋里说,不妨事。 “她生怕在三姐夫那儿失了宠爱,还不得整天在三姐夫面前儿转悠?四姐姐说邵言儿出手利落,以三姐姐要养胎为由让两个婆子给她直接架到她的住处了。” 苏墨瑶不相信“怎么可能?三姐姐的个性可不是那么好摆弄的!” “回到房里后三姐姐就说肚子疼,说是那院子里的婆子给她下死手,还说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可外头根本没人搭理她,三姐夫也不管,邵言儿也不管,她折腾了将近两天连个大夫也没给找,就这么慢慢的不折腾了。” 苏耀若是有这两下子,早就从曹氏母女的掌控中脱身出来了。 “这么说那个邵言儿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苏墨瑶心有余悸的说。 能把她三姐姐收拾的明明白白的人,那能好惹吗? “三姐姐之前以为进了萧家门就是当家夫人,但没想到她是被抬进去的,她以为萧家不娶沐烟霞了就一定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但她婆母偏偏没吃那套,给她预备了邵言儿那么一个厉害的角色,也不知道三姐姐这会儿是不是在后悔呢。” 确实,苏玉瑶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用力拍打着房门,可外头的婆子只说让她养胎,也不放人出来。 千琴和千兰是她的陪嫁侍女,这会儿在她的屋里已经做不得主了,全听这儿的管家婆子的话,稍微不听话就会被打骂,一点苏玉瑶的面子都不看。 看她面子?她只是个妾室,她有什么面子可看的? 苏玉瑶说肚子疼,外头没动静,她说自己难受,外头不回答,说想见她官人,外头的婆子倒是说话了“娘子,你是个妾室,不好叫二少爷官人的,官人是夫人才能叫的!” 气的苏玉瑶又将在映霞居的那套拿出来了,掀桌子撕帕子,动静有多大弄多大,可偏偏没人搭理她。 最后她一狠心,拿打碎的茶盏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没流多少,但是千兰和千琴喊的就好像要死人了一般,外头的婆子也怕真的闹出事,结果一看那口子,还不如跌一跤严重,就找了个大夫上了些药膏,愣是没让苏玉瑶出这个门。 从苏玉瑶进门后,只见过萧祁两面,第一面是她刚进门的第二天,到了祖宗祠堂认祖宗,那时候萧祁也在,不过任凭她怎么叫唤萧祁也没理她。第二面是她主动到萧祁那儿找他,却被邵言儿派人给拽了回来。 苏玉瑶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可真是要把她气死了。 这个家里现在对她有最大的威胁的,反而不是邵言儿,而是那个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四妹妹苏沛瑶。 之前一大早上苏沛瑶带人送来了饭菜让她吃,她怕下毒没敢吃,苏沛瑶淡淡一笑“知道有毒?还算你聪明,不过这我送的吃食你小心翼翼,不代表别处送来的吃食你就能安心吃了,放心,想毒死你,我有的是机会。” 吓得苏玉瑶将那饭菜扔了老远,菜汤和饭溅的哪哪都是,还是千琴和千兰给收拾的。 官人不给她做主,婆母也看她不顺眼,正室将她囚禁在这儿,名义上好听说是让她养胎,可实际上呢?这边儿四妹妹还吓唬她,苏玉瑶从未觉得活的这么艰难过。 好几天她都没吃好饭,每次厨房端了菜过来她都要用簪子验一验,再让千琴她们尝一尝,自己最后再吃,可每次吃也吃不了多少,一想起饭里容易被做手脚,她就没了胃口。 睡觉也是,她经常做噩梦,梦见苏沛瑶拿着刀指着她,梦见她的孩子刚出生却被邵言儿夺走了,还梦见婆母要给她卖进潇春楼里去。 千兰有一次晚间守夜累了想喝口水,起来时被苏玉瑶听见了,还以为是屋里进了贼人要害她,吓得她大叫起来,四周的人都醒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在屋里养胎养的也挺长时间的,可别人家的孕妇都珠圆玉润的,偏偏她瘦了一大圈。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想曹千怜。 都说孩子跟娘比跟爹亲,毕竟孩子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 她曾让千兰出去偷偷打听过,得到的消息让她失望不已,都人还在庄子里,苏府没派人去接她,她也没出来,在庄子里要干活,吃的还不好。 苏玉瑶哭,但是没办法,她怨,也没办法,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在她出门子前父亲曾说过,她不是苏家的人了,她过的委屈不如意,能指望谁给她撑腰呢? 她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哥,又让千琴去打听,等打听回来的消息又是让她大吃一惊。苏应宵受罚,被禁足,被打板子,还差点连累上了家里的其他人。 这下苏玉瑶是彻底栽了。 苏沛瑶知道是十一妹妹将这仇人的女儿送到了自己手上,感谢还来不及呢,自然是一心帮助苏韵瑶,苏玉瑶有个什么事,她都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递给苏韵瑶。 “三姐姐的事想来曹氏也不知道,让人一并传了给她吧。”苏韵瑶淡淡的说。 曹千怜在得知她的儿女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气的半死,说什么也要回府上。 “娘子,您如今是在这儿禁闭受罚的,怎好回去?主君会生气的啊!”翠涓劝着说。 “你给我让开!再不回去,我儿子死了我都不知道,还有玉儿,她可是怀着孩子的人,在萧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主君和大夫人也不说帮一把,我若是再不回去,这家里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曹千怜气的一把推开翠涓。 “娘子…娘子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您和三姑娘想着进萧家的门吗?这会儿怎的还…”翠涓故作为难道。 曹千怜用力的打了翠涓一个巴掌“你说什么浑话呢!我玉儿奔的是她大夫人的位置,鬼知道那萧家骗了我玉儿?你要是再敢胡说,仔细我掀了你的皮!” 翠涓马上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 “还不给我滚开!上外头让管事婆子预备车马,今儿我就要回府上!” “娘子,天已经黑了,不如明早再回去吧,再说那些婆子未必能同意,您想想清楚啊!”翠涓依旧挡在路上。 一百二十六:丢脸 第二天早起曹千怜也没回到苏府,毕竟那管事婆子不好违抗,她们是直接听苏耀的话,苏耀不说让曹千怜回去,她们谁敢放曹千怜回去? 不过还是要和苏耀说一声的,大清早婆子就回了苏府,与苏耀禀明此事。 “家里这么乱,她还不让人省心!”苏耀并没理会“让她跟我消停些,再这么不懂事,就给我在庄子多呆上半年!” 话音刚落,门外又走近了别人,是秋力。 “主君,庄子上来人说二娘子逃了!” “逃了?”苏耀拍案而起“怎么回事!” “张婆子刚出门,二娘子趁着庄子里头的人在拌马食,偷了辆马车跑出去了,剩下的人去追,还没追上。” “怎么能跑出去呢?现在外头那么乱,这…这不是给我添祸呢吗!”苏耀气的直跳脚“赶紧给我派人找!” 苏韵瑶安排了两个人,在从庄子回苏府的必经之路拦截。 曹千怜不放心儿女,是说什么也要回来一趟的,况且她不大清楚国丧的事。 秋力等人出去寻找,没一会儿就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主君,二娘子她…” “找到了没有?”苏耀着急的说“说话啊!人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但是…”秋力有些不好说这事“二娘子她回来的路上,冲撞到了晋依长公主,二娘子同长公主的侍女吵嚷了起来,奴才去的时候,二娘子还被长公主撤了两巴掌,奴才…” “这个蠢货!”苏耀气的猛一跺脚,将桌面上的茶盏都用袍袖扫到了地上“三番两次的,她和应宵那个不孝子总是弄出些大事给我添堵!” “主君,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接人去啊!” 怀香站在二门处看着苏耀等人离开,自己快步走回了沁竹轩。 “主君带着秋力走了。” 苏韵瑶笑了“淑阳郡主的消息果真是靠谱,打听着晋依长公主会在哪条时辰走哪条路,而晋依长公主又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这次,曹氏可是给父亲惹了个**烦啊!” “十一妹妹你好生聪明!你怎么知道晋依长公主会同二娘子吵起来的?” “曹氏着急回来,顾不上旁的,她也并没见过长公主,听说长公主往日出行凡是路上遇见的都要往旁侧退三尺,她曹氏不让,自会吵起来。”苏韵瑶淡淡的说“我又让盛家的人在里头把水搅浑了些,晋依长公主生气是必然的。” 苏墨瑶恍然大悟“这你怎么也能算出来?” 苏韵瑶哭笑不得道“是十姐姐你没想明白吧,任在谁身上都能想到的。”接着她又看向怀香“打听着外头,二娘子和父亲有什么消息都要告知我。” 晋依长公主从来不是一个好惹的,曹千怜碰上她,那就是死路一条。 苏惠瑶不是一直卖惨装可怜,想博同情,让父亲将曹氏放回来吗?可如此一来,父亲虽不会将曹氏怎么样,但多禁足些日子也没少不可的。 很快,消息传回来。 晋依长公主明显不打算放过曹千怜,苏耀去了也无用,最后事情差点闹大,还是苏耀低了头。 曹千怜被当众打了板子,哭的像是要疯了一般,大街上人来人往,瞧见这事的人不少,无一不是在笑话曹千怜。 这种事发生,曹千怜一下成了人们嘴里的笑柄,苏耀也没脸面将她带回府上了,就让人又给她送回了庄子上去。身上打的疼,心里也委屈,曹千怜这三十多年从未觉得这般丢人过,一想起自己备受煎熬的儿女,她就控制不住想回府上,可身上传来的痛处也不是假的。 这次,她是真的惹怒了苏耀。 颂音提着食盒,里头是做好的午饭,匆匆忙忙的进了沁竹轩“姑娘,姑娘,扬州来信了。” “姨母?”苏韵瑶站起身,接过颂音递的信。 这信并不是秦曼柳递过来的,而是程涛。 信上所写程涛会在几日后回来。 “表哥来?”苏韵瑶一下站起身“表哥来…之前桂芝姐姐说有表哥的消息要告诉她,那这次是不是也应该告诉她呢?” 苏墨瑶说“自然是要告诉的。” “可是…”苏韵瑶并没将盛桂芝的不对劲同苏墨瑶说,她觉得盛桂芝可能对她表哥有点意思,可自己十姐姐那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个性,能和她说这事? 程涛回来,正赶上了热闹。 晋依长公主设宴宴请,虽说国丧期间不宜这样,但谁让她是皇上的同母手足呢?听说在宫里时也多次对皇后娘娘不敬过,又一向和贤妃走得近,在皇上面前颇得脸面。 所以,她宴请,没人敢说半个不对。 苏耀惹怒了晋依长公主,所以长公主是不可能宴请苏家的,但好在几个姑娘沾了程涛的光,一同来了。 要说这长公主府可真是气派,像个小皇宫一样,苏惠瑶本不想来,但一想这儿会有好些家的官勋才俊,还是没忍住求了苏耀跟着一同出来了。 进到席面上,好些个眼熟的不眼熟的都映入眼帘,这次宴请的大多是未议亲的姑娘和公子,其中寓意不难看出。 长公主的儿子已经不小了,再过两年到了弱冠的岁数,也要有门合心的亲事才成。 何念宁也在,她是武家出身,和那些整天吟诗作对的姑娘说不到一同去,看见苏韵瑶几个来了,马上迎过去“韵儿妹妹也来了?今儿好生热闹!” 接着她看见了苏惠瑶,嗤笑一声,很是看不上。 除了何念宁,李宁也在,她一见着苏韵瑶就像是见着了敌人一般,咬牙切齿的。 在这儿,她们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刘玢桐。 刘玢桐乐呵呵的走近,看似笑容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藏了毒针,就等着诛心呢。 “韵瑶姑娘!你今儿也来了?怪不得浅瑶姑娘那般勾搭盛公子,这一下子就说通了,姐妹几个全是想嫁入高门大户的人,里子外头都一样,不过你要小心哪,别变成了浅瑶姑娘的下场!” 苏韵瑶淡淡一笑“多谢刘姑娘提醒,不过同样的话我也送给姑娘你,别想着整天装的清纯无知就可以嫁入高门大户,也别想着靠手段就可以赢得儿郎们的欢心,人究竟如何时间是会证明的,不然那盛公子为何不理睬你,你真的弄不清楚为什么吗?” “我不想跟你在这儿废话!”刘玢桐瞪了苏韵瑶一眼,接着看向一旁畏畏缩缩的苏婉瑶“看好你这个满身穷酸味儿上不了台面的妹妹,这公主府东西贵重价值千金,要是在这儿打碎些什么,她的小命可能都难保!” “刘姑娘的关心我心领了,我的妹妹我自会看好。” 暗地里她已经告诉苏婉瑶,一定不要乱碰东西,离什么都远些,省着她们把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 苏婉瑶自然是怕的,上次聚宝斋的一次,已经吓的她好一阵子不敢出门,生怕自己再惹上什么事。 长公主的府中有一片很大的湖,里面的荷花开的正好,有好些姑娘公子都乘船去采莲蓬、摘荷花,会文的为了附庸风雅,会借景作诗,会武的会打个两拳,打的船左右直颤,几个哥儿一齐捧腹大笑,笑那些只会作文章的胆子太小。 刘玢桐见李宁一直在用不善的目光看着苏韵瑶,心头已经猜出几分,假意同她接近,刘玢桐张罗坐船,而李宁邀请苏韵瑶等人。 “怕个什么?”苏墨瑶浑然不觉这是个明摆着的圈套,拉着姐妹几个就打算往下跳。 苏惠瑶扇了扇手中的团扇,有些嫌弃道“十妹妹可别乱说话,没得丢我苏家的人!你到那船上去是能作诗啊还是会功夫啊?再不你能表演个鲤鱼打挺?” “我不想同你说话!”苏墨瑶一下子生起气来,拉着苏韵瑶“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怎样?” 苏惠瑶勾了勾嘴唇,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刘玢桐,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 船慢悠悠的在荷花旁游过,微风佛面,吹来的风微微凉,船蓬遮阴效果很好,船上还预备了很多时薪的果子,用冰块镇着,还有些果子露和点心。 苏韵瑶的眼神在船上扫了一圈,除了李宁刘玢桐和苏惠瑶,她不觉得还有谁会对她有敌意。 但这并不能让她放松下来。 果真,船没走一会儿,那几人就使起了坏。 船对面迎面过来另一只船,那船上全是这寻京城的贵族公子哥儿,三人翘首企盼,都希望会惹注意。 “韵瑶姑娘。”刘玢桐的声音不小,生怕那只船上的人听不清楚“上次的事是误会,我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不然我这…是寝食难安啊!” 说着,刘玢桐的声音娇弱,拿起帕子就要抹眼泪。 苏韵瑶皱起眉头,心想这又是什么套路?可当她看见对面船中的人时,心中的问题就被解答了。 还是老法子,装柔弱,这手段自家二娘子和她的两个女儿已经用了千次万次了,她如今用起来,苏韵瑶可不觉得自己会任她利用。 一百二十七:落水 见苏韵瑶不出声,刘玢桐彻底哭了出来“韵瑶姑娘你行行好,上次你将我说的一文不值我都认了,你让我给你的手饰赔钱我也认了,只是我不想再这样与你生嫌隙,今日是我嫂嫂宴请众人,你不给我面子,也好歹给我嫂嫂一个面子啊!” 这时,旁边的船中,一男子声音响起“这苏家姑娘怎会这样?原先听说五姑娘苏浅瑶自尽一事,还以为苏家人是有风骨的,不想竟这般!” 苏韵瑶顺着声音看过去,那男子她并不认识。 看来刘玢桐是算准了她的眼泪会换来男人的同情和怜悯了。 “刘姑娘所言极是,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只是有些仇不必记着,有些仇不想记却忘不掉。当初我五姐姐和盛家公子情投意合,你却每每出现都要用话语埋汰我五姐姐,还几次三番的勾引盛公子,怎么,今儿仗着这儿公子多,还想耍你那一套装可怜的功夫不成?”苏韵瑶知道这样的话不会让对面船的人信服,接着又说道“你在聚宝斋打碎手饰,却诬赖我妹妹,难道堂堂公主府出不起一个手饰钱?用不着我将你说的一文不值,当初会棋亭五姐姐赢你一局就受了你的嫉妒,你值几文难道旁人看不出来?” “这姑娘怎么这样!”旁边的船又有个声音。 但还有人说“我瞧这姑娘说的在理,她有多大的面子敢在公主府得罪刘玢桐啊?一定是以前真实发生过的,有人证物证的,不然她疯魔了不成?” 好几种声音在耳旁环绕,白楚恒嘴角微微勾起,看向了对面船中的姑娘。中间有点点荷花和纱织挡帘,倒是看不清楚,可她的声音白楚恒记得真彻。 “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嘴巴这么厉害。”白楚恒轻声说。 那刘玢桐当然算计到了苏韵瑶不会任她利用,这也刚好让她自以为中了她的计,于是又哭着道“韵瑶姑娘你…我是真心实意找你和解的,你为何要诬赖我?若真是这样能让姑娘解气,那姑娘说旁的我也就不辩解了,可今儿是哥哥叫我一定要同你和解,不想闹僵,这杯茶姑娘喝了,我再也不会烦着你。” 说着,刘玢桐拿着茶盏向苏韵瑶走去,在旁边的船马上要彻底游走时,准备跳进湖中。 这么多人在场,那苏韵瑶推她入湖企图杀她的罪名就坐实了,看她还用哪只嘴和她不对付!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还不等她跳,落水声响起,是苏韵瑶掉进了湖里。 本想着看好戏的苏惠瑶一下站起身,脑子中一团乱。 苏墨瑶更是着急道“快来人!有人掉进湖里了!”边说她还边准备跳进湖里救人,幸好被苏锦瑶和苏婉瑶拦住了,否则她也不会水,这岂不是要双双淹死? 岸边的小厮一个接一个的跳进湖中准备救人,但距离不近。 白楚恒看这架势,心里猜出了几分,将手中的折扇递给白楚恂,眼都不眨的一头扎进了湖里。 苏韵瑶知道会有人来救她,只是她实在不会水,气已经不够用了,她突然害怕起来。 这次…是她算计错了?还是? 她能清楚的看清湖里的鱼、荷叶下长长的茎儿、湖底的淤泥还有为救她而跳到水中的人。 他身穿白月色长袍,玉冠束发可现在因为落水显得他的头发有一些杂乱,他的长相苏韵瑶看不清,只觉得水中有杂物迷了她的眼,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腰部感受到了一丝力量,她知道自己被搂住了,那男人带着她向上游。 白楚恒握住苏韵瑶的芊芊细腰,不似外头旁的姑娘一样,束腰束的好像要将腰勒断一般,只是为了在外头人面前做个身体瘦弱的样子。她的腰很细很软,平时看起来赏心悦目也没有刻意的感觉,触碰到了又会觉得好像是杨柳枝,像是他胳膊一用力就会将她拦腰夹断一样。 船上的人急切的不行,苏婉瑶这会儿已经哭了出来,苏锦瑶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脑袋不时四处张望着,怕妹妹救不上来。 苏惠瑶捏着团扇的手指节分明,这会儿她的妒意就像是浇了油的火苗,蹭蹭的往上窜。 那跳下去救人的是谁啊?那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白楚恒!苏惠瑶能不知道? 若是掉下去的是自己就好了。 刘玢桐被吓得手脚都麻了,这会儿已经说不出来了话。她很是不明白苏韵瑶如何得知她要做什么的?如何得知自己要冤枉她推自己下水?又如何快速做出决定反咬自己一口? 她突然觉得事情好像闹大了。 白楚恒带着苏韵瑶游到岸边,打横将她抱起,抱到了一旁柳树下的石凳上。苏韵瑶咳出了两口水,这会儿她才看清白楚恒的长相。 他的眼睛很好看,深邃的好像多看一会儿就会被吸附进去,像是星空中的点点繁星,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鼻子很高挺,不自觉就让苏韵瑶想起来四姐夫萧凌,她之前偷偷瞧过四姐夫的鼻子,用好看两个字根本无法形容。 但现在的这个男人,他的鼻子若说比萧凌的还好看,苏韵瑶一定举双手赞成。 他的脸颊轮廓分明,嘴唇削薄唇形完美,看的苏韵瑶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看够了没有?”白楚恒淡笑着问。 苏韵瑶慌忙的收回了视线“谢…谢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白楚恒尽量轻描淡写的说,说完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苏韵瑶的身后。 天气炎热,苏韵瑶穿着的衣裳料子薄,再一落水后就基本显出了身形,这时候穿一件外衫很有必要。 苏韵瑶问“请问公子是哪个府上的?得空了让我父亲去贵府拜见,当面致谢。” “哦?”白楚恒来了兴趣“那你要先告诉我你是哪个府上的,总好让我知道了我救的是谁,若是仇家的姑娘,岂不是上门致谢我家还要惹气受?” “我…”苏韵瑶脸通红通红的,支支吾吾起来“就算是仇家的姑娘,那你救都救了,还能给我扔回去不成?” 白楚恒原本是站着的,听她说这话逗的大笑起来,坐在她的腿旁“还请姑娘告诉我你是谁家的,你一会儿还会不会落水,取决于你话怎么说。” “我是…”苏韵瑶脑筋快速的转了转“我是苓州侯府的!我是苓州侯府的远房亲戚,同程公子一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惹笑话了。” 苓州侯府一向低调,真要是有个什么远房亲戚,那不被人所知也是可能的。 可是话音刚落苏韵瑶自己暗叫不好,方才若是眼前这男子听见了自己和刘玢桐的对话,那岂不是知道自己现在在说谎了? 可她又不能把苏家连累上吧?若真是个仇家,以自己父亲那个样儿,怕是不能好收场。 真怪自己的破嘴,说什么不好非说当面致谢? 白楚恒听见苏韵瑶的话,当即就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想这姑娘往日里威风凛凛,从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今日这是怎么了?掉进湖里脑袋进水了? “你不诚实。”白楚恒笑着说。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我…我…”苏韵瑶扣着袖子,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是苏家的姑娘,排行十一,我说的可对?” 苏韵瑶猛地抬头,正诧异他为何知道时,船上的人下了船,苏墨瑶跑在最前边,哭的不成了样子,而苏锦瑶和苏婉瑶跟在后头,脸上写满了担心,苏惠瑶却依旧端着大户人家千金的架子,走的像是微风佛柳,她现在估计想的就是这个妹妹为何没淹死,还偏偏被白楚恒给救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像五姐姐一样,要离开我了!”苏墨瑶扑在苏韵瑶的怀中,不在意她身上已经湿透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苏韵瑶安慰了她两句“无妨,我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有事呢?”接着她看向一旁的刘玢桐“倒是谢谢刘姑娘了,让我知道我的命原来这么大!” “你胡说什么!谁知道你要跳下去啊!”刘玢桐急忙辩解。 “那可真是奇怪,你走到我身边,我就恰巧掉下去了,现在我死里逃生,到你嘴里又成了我自己往下跳,拜托我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你给我闭嘴,你愿意跳湖就跳湖,和我无关,这儿是长公主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苏韵瑶像幡然醒悟一样答应了一声“我终于明白刘姑娘的意思了,意思是这儿是长公主府,只有你撒野推别人掉进湖里的份儿,没有受害者差点死掉而讨理的份儿,看来这公主府里头很公道讲理嘛,不徇私也不枉法!” 最后一句,不仅是打了刘玢桐的脸,还狠狠的打了整个公主府的脸。 事情闹的这么大,若是晋依长公主对苏家出手,那就是心虚,所以这个亏只有长公主自己吞了。 至于她会怎么惩罚给她丢了脸的小姑子刘玢桐,那是她们的事。 一百二十八:担心 何念宁没上船,而是跟着两个武家的姑娘去赏了鱼,这会儿听说苏韵瑶落了水,和程涛一起匆匆赶来。 “怎么好端端的会落水呢?”何念宁捧着干衣裳披在了苏韵瑶的身上。 璃笙和颂音方才没跟着一起上船,这会儿也赶了过来,急的像什么似的。 何念宁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刘玢桐推苏韵瑶落水的事,这会儿怒气中烧,愤怒的看着刘玢桐“好你个心狠手辣的东西,早知道你是个面甜心苦惯会勾搭人的,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在韵瑶的身上?” 刘玢桐又委屈又愤怒,偏偏这会儿还不能搬出长公主的头衔,而长公主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此事,却没有出来为她做主的意思。 “你别以为你哥哥攀上了长公主做驸马其他人就怕了你刘家了,我告诉你,今儿韵瑶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否则无论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庆德候府,没一个能饶得了你!” 苏韵瑶在一旁感激的笑了笑,嗓子因为呛水呛的生疼,这会儿却说不出来什么。 苏惠瑶淡淡的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落水,一是为了栽赃刘姑娘,二是为了勾搭那些富家公子。” 何念宁听完就推了她一把“你给我把嘴闭上!你当她和你一样?整日里对各家公子朝三暮四的,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一旁的众人都被何念宁这‘坦荡’和‘不拘小节’给打败了,这些话放在别人那儿,可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苏惠瑶气的脸都黑了。 “凭什么人人都要听你的?仗着你家是庆德候府吗?”刘玢桐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白楚恒在一旁悠悠的说了句“何姑娘是何侯的独女,仗着庆德候府有何不可?倒是刘姑娘,明明做错了事还不承认,颠倒黑白,说何姑娘仗着家室,那刘姑娘又何尝不是仗着长公主的势呢?” 若是没了长公主,怕是她刘家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干农活呢。 刘玢桐气的一跺脚,扭脸跑了好远,这次在这些公子哥面前,她是真丢了脸。 李宁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往日她觉得自己能耐颇大,将府上的嫡姐欺负的不敢反抗,现在才明白,原来真的是嫡姐不同她计较,不然她这点子修行,怕是早死了八百次了。 原来还想着借着刘玢桐打压一下苏韵瑶,可眼睁睁看着刘玢桐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李宁有些退缩了,或许苏韵瑶真不是她想的那么好对付。 只一转眼的功夫,刘玢桐的事就传到了长公主各处,还来不及封口有很多人已经出了长公主府,怕是根本没办法拦,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寻京城。 长公主也是诚心不想管刘玢桐了。 上次有曹千怜和她顶撞一事,这次又出了刘玢桐推苏韵瑶落水一事,也算是两家抵过了,就算是不情愿,苏家也没有胆量和长公主相抗衡。 不过外界的传言长公主却是没办法管,只能任凭自己的名声因刘玢桐受损。 离开长公主府时,苏韵瑶又郑重向白楚恒道了谢,白楚恂这会儿才过来,将手中的折扇递给了白楚恒。 苏韵瑶换了一身衣裙,白楚恒也换了一身,两人不小心同穿青色。 “公子,你还没同我说你是哪个府上的呢。” 白楚恒淡淡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来,双眼皮很好看“你骗了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骗一下你呢?” “你…” “不逗你了,我哥哥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姑娘若是想谢,就多去白家府上两趟,这样儿庄嬷嬷就不能唠叨大哥了。” 白楚恒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损害女儿家名声的主意你也敢打。” 白楚恂摸了摸头“这不是说笑呢吗!” 接着白楚恒看向苏韵瑶“姑娘之前提的当面道谢就不必了,女儿家名声要紧,告辞。” 苏韵瑶看着眼前的兄弟俩,他们长的很相像,只不过白楚恒作为哥哥,好像更加懂事些,而那个弟弟白楚恂,就好像是更加贪玩些。 回到府上,苏韵瑶也有些生气,就像是上次苏墨瑶差点坠马,又羞又怕。 这会儿细细想来,苏韵瑶的脸变的通红。 “他怎么知道我是谁的?”苏韵瑶自言自语的问。 “姑娘,您说什么呢?”颂音问。 “没什么…”苏韵瑶转头看向颂音“找人去查查,这个定国公白家…罢了,我去问母亲吧。” 秦曼槐听说苏韵瑶落水,吓得失魂落魄的赶到沁竹轩,一进门就哭了出来“韵儿!韵儿你有没有大碍?” “无事的母亲,女儿命大着呢!” 秦曼槐用帕子拭了拭眼泪“没事就好,可吓坏我了!听说是定国公府的公子把你救上来的?” 一提到定国公白家,苏韵瑶想起了自己要问什么“母亲,外祖家和这白家可有关联?或者咱们苏家?是不是与白家相识,是…好友一类的?” 这话也说不通啊,若是好友,怎么可能苏韵瑶一点也不知道。 秦曼槐摇了摇头“无关,只是彼此认识罢了,谈不上多相熟。” 苏韵瑶又问“那白家公子母亲可了解?既然是定国公府,那我应该见过的呀,” “白家两位公子皆是定国公原配所生,原配死后定国公并没续弦,前些年白家一直在战场上,也就是近些年才回到寻京,皇后娘娘和当今太子殿下和白家情分非常,听说皇后娘娘主动向皇上提的,要白家二位公子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平日里两人抛头露面的时候不多,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苏韵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听说几个姑娘回来,马上将众人都叫去了常熙斋。 苏惠瑶又是最后一个到的,目中无人的样子很没有规矩,但每每在苏耀面前她都是懂规矩知礼仪的模样,所以只有她装委屈说旁人欺负她的份儿。 老太太虽不愿意,但是现在暂且顾不上苏惠瑶。 “韵儿,你这次落水可真是吓坏我了,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祖母,孙女回来时喝了碗姜汤,这会儿又正值盛夏,不会做病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事就成,就怕你和浅丫头落下一样的下场,我这心里啊…” “祖母,孙女没事,您别瞎想。”苏韵瑶笑着说。 “不过你被白家公子救起,人言可畏,你可知道这事多严重?” “白公子为人坦荡真诚,为了保全孙女名声不敢有半分过分之举,还表明了不需要父亲当面致谢,孙女觉得,外头人说是他们说,咱们自家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时候久了这消息自然就停了,何况现在长公主府刘玢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比起我落水被救,她的事可更严重。” 老太太原想说,她被救起是小,被外男碰了身子这才是大事,可看她没将这事当回事,自己也不好多说,又是叹了口气,就让她们回了。 “我苏家的姑娘怎么一个个都这般坎坷。”对着周嬷嬷,老太太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您上岁数了,有些事还是少担心为好,让姑娘们自己闯一闯,看得透了以后也好不活的艰难,您总不好一直扯着她们护着她们不是?” “你啊你!惯会哄我!”老太太怪罪着笑着说。 周嬷嬷笑呵呵的递上了一盏茶“不过奴婢听说,萧家最近的日子过的可是不好,三姑娘已经叫了好几次大夫了。” 老太太冷笑一下“那不是她一直想攀的门户吗?既然如她所愿,那又算什么过的不好?只要她不碍着我沛儿过日子,折腾出大天儿也同咱们苏家无关。” “出门子前三姑娘以为好日子就在眼前儿,可她也不寻思寻思,若是三姑爷是个堪嫁的,能给她留着?也不至于这些年半个想同萧家结亲的人也没有,偏她削尖了脑袋往上凑。” “我沛儿配谁都配得上,不过是那萧祁人实在不怎么样,他哥哥萧凌同他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否则我也舍不得让沛儿嫁给庶子。” 周嬷嬷点点头“剩下几个姑娘的婚事,可是要好生考虑一番。” “现在是国丧,嫁娶之事都要停一停。惠儿虽及笄但年岁并不大,再等一年也不迟,这段日子一定要看好她,别让她步了玉瑶后尘。” “奴婢明白。” 回到映霞居,苏惠瑶强绷的镇静再也绷不住了,偏偏身边没有给她主事出主意的,急的她直哭。 “盛公子看上五姐姐,白公子救了十一妹妹,那我呢?我就那么差,差到都没人看一眼?”苏惠瑶越哭越委屈“我整日绣这些荷包为了谁!整日绣这些帕子为了谁!” “姑娘小些声!”刘妈妈打断道“别让外人听了去。” 苏惠瑶不服气,可一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还是把剩下的眼泪吞了回去。 “舒学究明儿要来上课,就说我病了,再跟余鸿苑那边说一声去。” 苏惠瑶惯会用装病的法子,舒学究清楚但是不宣于口,苏耀也不管她是真病假病,现在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一百二十九:斋饭 最近的日子很无趣,众人在棋桓斋念书,盛桂芝和盛桂言不来了,说是淑阳郡主在旁处给找了更好的官学,虽说她们不在这儿上学,但情分不变,时常还会来苏家看苏韵瑶等人。 但盛家姑娘不在,旁人就翻了天了,苏惠瑶和乔澜很是开心,邵清儿因为自家姐姐欺负苏玉瑶的事被苏惠瑶拿着出气,已经不来了。 苏韵瑶送了帖子到盛家,与盛桂芝说了程涛来寻京的事,其实也不必送帖子,长公主府发生那么大的事,盛桂芝早就知晓程涛已经来了。 那日因为淑阳郡主不想让盛桂芝她们和长公主府接触,所以没让她们去长公主府,因为她知道长公主打的主意,不然盛家两姑娘若是去了,怕是刘玢桐会更惨些。 长公主府没玩好,盛桂芝想着带程涛好生玩玩。 国藤寺中百花齐放,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那儿是护国的神寺,所以那儿的格局景致很不错。 盛常煜已经许久没出来了,这次将苏韵瑶等人吓了一跳,他瘦的吓人,完全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也是个可怜人。 苏浅瑶的死,亲人们伤心,他这个做丈夫的如何不伤心呢? 国藤寺中开了几株晚香玉,格外的珍贵,似乎在等待着有人来赏,这几天长的格外的好。 苏锦瑶和苏墨瑶手牵手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苏韵瑶和苏婉瑶紧随其后,盛家的马车从另一旁走来,先是盛常煜下了马车,接着扶着盛桂芝和盛桂言一先一后的下马车。 程涛是骑马来的,跟在苏家马车的旁边。 一见着程涛,盛桂芝这脸上总觉得有些发热,她努力让自己平静,挽着盛桂言的手一直在用力。盛桂言自然是知道她这个姐姐想的是什么事,这会儿她偷笑着,低声说“姐姐,你这脸红的可明显了!” “哪有的事!”盛桂芝用帕子擦了擦脸“不过是天儿太热了,一会儿我要吃两杯凉酒,凉快凉快就好了!” 旁边的人见盛桂芝这样都没怎么想,可苏韵瑶却知道这盛桂芝为何如此。 国藤寺后头有一处瀑布,只见瀑布像银河乍泻,在山间石头上激起千波万浪,水流好似千万只猛兽在搏斗一般,在这瀑布旁站着,就算是暑伏天也会觉得凉爽不已。 池子中有许多鱼,有的好些条凑在一起正儿八经的停在那儿,像是在准备等谁的差遣,还有的独来独往特立独行,自己游自己的,对旁的鱼爱答不理。 苏锦瑶瞧见一条金色的鲤鱼,当即开心起来“家里婆子说过,见着金鲤有好运的!” 苏婉瑶不知为何,但看着九姐姐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两手合十在许愿,她也跟着许了一个。 园子中开了一大片的蔷薇花,花盘环绕姹紫嫣红,像是满天璀璨的星星,众人一直往前走,蔷薇花走尽,紧接着是几丛牡丹,千姿百态形态各异,尤其里头有一丛紫红色的菊花,开的尤其出彩。 国藤寺的斋饭味道很好,虽然全是素菜,但做的却别具风味,有个别的几道吃起来还有些肉味。 其中一道桂花鸭,味道似桂花有若有若无的香气,吃起来口感像鸭肉,味道也有一丝像,但必须很仔细的品才能吃出来那并不是鸭肉。 程涛对这个不懂,盛桂芝倒是常来,自然是吃过这道的。 “那鸭肉是素肉,里头是豆腐晒干酿入酱汁腌出来的的口感和味道,听说这桂花鸭中有桂花酿的酒,雨后最嫩的笋切成的笋丁,还有一些不常见但味道很好的作料,原本我想叫下人学这道菜,奈何这菜只国藤寺中才有,不好据为己有。” 程涛像明白了很多道理一般“难怪味道这般好,还是盛姑娘懂得多。” 盛桂芝淡淡一笑,心中害羞的紧,面儿上却努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程兄,这寺中的马是太子都称赞过的,不如咱们去赛上一圈?”盛常煜问。 “自然要去,来这儿不骑马怎行?”程涛说着就和盛常煜一同走了。 白楚恒和白楚恂想来这儿添些香火,迎面瞧见程涛和盛常煜骑着两匹马过来,四人彼此都认识,尤其盛常煜,他和白家关系很好。 “我听说,程兄的外祖家是苓州侯府可对?”白楚恒忽然想起这事,便问道。 程涛如实回答。 “那日我将你表妹救起,她说自己是苓州侯府的人,这么骗自己的救命恩人,可真是让我有些无奈。” 程涛哈哈大笑了两声“我那表妹最是古灵精怪,你能从她嘴里听见什么都不奇怪,不过在这儿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怕是韵儿表妹这会儿都死于非命了。” “举手之劳而已,程兄不必挂怀。” 分别后,白楚恂非要同他们二人去赛一圈马,独留白楚恒一人。 向寺里的小和尚打听以后,他来到了众人赏花的园子,将苏韵瑶吓了一跳,还不等苏韵瑶说话,白楚恒先指着她道“苏十一!” “是你!”苏韵瑶收起了方才慌张的神态“怎么又是你!” “怎么,见着你救命恩人不高兴吗?”白楚恒像是无赖一样坐在了台阶上“我来上香,瞧见你表哥他们了,知道你们在这儿,就过来瞧瞧你这个小骗子。” “我可不叫小骗子,我也不叫苏十一。”苏韵瑶别过脸去。 “你的名字可能还不如叫苏十一来的顺嘴,毕竟外头人认识的大多是苏府的十一姑娘,而非是你苏韵瑶。” “你这么了解我?”苏韵瑶微微有些诧异,但一想到他刚见过表哥,许是问了表哥些什么也不一定。 白楚恒哭笑不得道“谁让我厚脸皮把你救上来了呢,记得你平日里总是伶牙俐齿的,怎么一见着我那张嘴就没有能耐了?” “我并没有伶牙俐齿,你是认错人了吧?你之前又不认识我,也谈不上对我多了解。”苏韵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盛桂芝和盛桂言同白楚恒互相见了礼,白盛两家是世交,子女间也都认识。 “今日出门没带多少银钱,不知十一姑娘可否请你的救命恩人吃顿斋饭?” 上次帮她在聚宝斋付钱,这次要一顿斋饭,不过分吧? 苏韵瑶也欣然同意。 盛常煜几人骑着马到了山坡上,微微闭眼吹了会儿风。 “盛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程涛问。 “自然,想来你和我的心情差不多。”盛常煜说。 白楚恂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知道不该插嘴,就这么骑着马站在两人中间,很是尴尬。 “早知道和哥哥一同去找苏十一讨斋饭吃了!”白楚恂心头哭着说。 “浅儿的死看似是附近山上隐藏的很好的蛇头做的,但你我都清楚,这事没这么简单,前些日子府尹大人和刑部联合剿匪,连剿三次却只抓到三十多个人,若是那些蛇头一直不除,浅儿的仇就一直不会得报,她如何闭得上眼?虽然我知道真正要她死的另有其人,但那宅院里报仇是韵瑶姑娘和墨瑶姑娘的事,我无法放任那些蛇头再为非作歹了!” 程涛笑的就像是个傻小子“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浅儿表妹的死对我震撼很大,尤其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去的时候她还没闭上眼,那景象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在寻京谋一个官职,将这附近山上的蛇头慢慢拔除。” 白楚恂微微叹气,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跟这么两个一本正经的人出来赛马?这马站了好一会儿了,哪里是赛马? “为何上次你救了我这次又来找我?我记得我们以前并不认识吧?”苏韵瑶问。 “对啊,不认识。”白楚恒吃了一口菜“不过我之前见过你,知道你嘴不饶人,对你多少也算是了解点吧。” “见过我?”苏韵瑶坐下来,用手拄着下巴“看样子你见我不止是一次吧?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跟踪我!” 白楚恒当即就呛了水咳嗽两声“你想什么呢你?只是我这次来添香火把银钱都捐了而已,正巧知道你在这儿所以讨顿饭吃,怎么还成了跟踪,你这么自恋的吗?”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白楚恒坏笑着,声音放低了许多。 苏韵瑶也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我还是不信,你肯定对我有什么图谋!” “你愿意这么想就想吧。”白楚恒有些无奈“那下次再碰见的时候我退你三尺远,总行了吧?” “说到做到!”苏韵瑶注视着白楚恒的眼睛,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你当我是你呢?小骗子,张嘴就说谎话骗我,亏我还救了你。” “那是因为…”因为什么呢?苏韵瑶自己也说不好,支支吾吾起来。 白楚恒将碗放在桌面上“我去找我弟弟了,十一姑娘请便,下次有缘再见。” 临走时,他居然对她…吐了舌头?苏韵瑶都懵掉了,在外人口中这白楚恒好像是一个…清冷低调凛若冰霜的人吧?怎么到了她这儿,放佛变成了小无赖一样呢? 一百三十:箭雨 事情发生的时候,众人皆没想到,还以为是意外,可后来细细推敲,就知道哪不对了。 定国公府两位公子,宁国公府的公子姑娘,还有苏家的四个姑娘,除此之外还有扬州侯府的独子程涛。 这个搭配在寻京城中可谓是亮眼的,但同样,也是扎眼的。 众人准备回家,刚从国藤寺出来,苏婉瑶已经上了马车,回头拉苏韵瑶的时候,一支箭快速射了过来,随行的小厮吓的下意识提刀挡了一下,那箭就射偏在了马车的木框上,声音很响很脆。 苏婉瑶吓的大叫一声,一时间松了手跌在马车中,而苏韵瑶也显然是吓坏了,从马车上跌落下来,疼的她是龇牙咧嘴的。 程涛马上大喊“有刺客!” 不过这次他们是出来游玩散心的,并没有带那么多的护卫,几个护卫冲到箭射来的地方,除了几个成年男子的脚印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找到。 这个时候,不知又是从哪射来的箭,好几支箭同时射来。国藤寺依山而建,四周皆是密林,想抓人可不算容易。 白楚恂用剑挡了两下,回过头去看白楚恒,而白楚恒身上功夫不弱,只用一把折扇就挡了四支箭,这会儿他正和护卫一起保护着女眷。 “快上马车!”白楚恒喊道,接着从护卫的刀鞘中抽出了刀。 苏婉瑶都吓傻了,躲在马车中发着抖,苏锦瑶快速上了马车将她搂在怀中“婉儿别怕,咱们有表哥他们护着,没事的…” 话音刚落,马车挡帘处一支箭窜了进来,就钉在苏锦瑶的耳旁,若是歪了一寸,怕是她会当场毙命。 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死了。 苏韵瑶从马车上掉下来,箭那么密,想再上马车怕是不易,于是她用苏锦瑶能听见的声音说“九姐姐快带着婉瑶离开,去寻人来!” 一个伸手不错的盛家护卫将盛桂芝和盛桂言扶着搀着的给稀里糊涂塞进了苏锦瑶所在的马车,接着一声驾,马车马上掉头离开,走前他还说“公子放心,奴才这就叫人来!” 方才的一跤跌的苏韵瑶都走不了了路,苏墨瑶慌张的扶起来了她,想两人一起到寺中去,这会儿寺里也发觉不对了,毕竟是国寺,护卫不少,三两成群的冲出来,当即箭雨就稀疏了很多。 耳边乱糟糟的,脑袋里一团乱麻,苏韵瑶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完全失了方寸,好像上次掉进湖中的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连带着苏墨瑶一起,被拉进了寺中。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困在黑暗中,你慌张、无助,在你彻底被黑暗吞噬时,突然有人将你救了出来,带进了光亮里。 “在这儿呆着别出去!”白楚恒皱着眉头嘱咐着。 与他方才的顽劣不同,这会儿他格外的正经,苏韵瑶差点以为他不是方才的那个人了。 好在盛常煜和程涛还有白家兄弟身手都是不差的,只是盛常煜之前的伤没养好,落下了病根,这会儿一动筋动骨的胳膊就疼痛不已,差点拿不稳了剑。 远处马蹄声响起,先前只是几匹马,后来渐渐的多了起来,箭并未再射过来,看来是知道来救兵了,所以他们必须撤退。 苏墨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差点死了,腿软的瘫在地上,任凭苏韵瑶怎么拉扯也起不来。 “你们没事吧?”陆远逸从马上下来,他穿着军装,带着佩剑,与那日在马会上见到的不同。 “你怎么在这儿?”白楚恒与陆远逸是好友,这会儿他问这话很合适。 陆远逸在军中是有职位的。 “我接了消息,说有人看见好几个背着箭囊的猎户往这儿来,但国藤寺是国寺,这儿鲜少有猎物,若只是些山鸡野兔子又怎会让那么些猎人一起来?反常即为妖,所以我就来了,正巧碰上了苏家的马车往山下去。” “九姐姐和十二妹妹没事吧?还是桂芝姐姐和桂言姐姐,她们都怎么样了?”苏墨瑶带着哭腔问。 陆远逸皱了皱眉,一下认出了她。 “有一个姑娘身上有箭的擦伤,不过不严重,我已经吩咐人将她们护送回去了。” “擦伤?”盛常煜问“确定不严重吗?伤在何处?” “是小腿,只是擦伤,那贼人的箭术估计是不准。”陆远逸尽量长话短说。 “这儿不宜久留。”白楚恒将手中的剑插在了一旁的土堆上,对着苏韵瑶等人说“让陆小王爷派人把你们送回去。” “那你呢?”程涛问。 “自然是陪着小王爷一同去抓贼人了。”白楚恒笑了笑。 那笑容,又好像回到了不久前,他在寺中和苏韵瑶开玩笑的时候。 好一会儿苏韵瑶才缓了神儿,被连推带扶的送到了马车中。 “这些人实在是太猖狂了!朗朗乾坤,竟然敢在国寺行凶!”盛常煜紧握双拳“小王爷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人?” “初步断定是寻京外头山上的蛇头,具体人数不知,但没个二十也有十七八九,穿着寻常猎户穿的衣裳。” “这…这是故意来杀我们的吧?”盛常煜平静下来仔细回想“我瞧着那第一箭直奔韵瑶姑娘而去,莫不是苏家惹了什么仇人?或者是韵瑶姑娘的仇家?” 此话一出,白楚恒一下想到了前几天刘玢桐推苏韵瑶落水一事,她不就是仇家吗?一直怀恨在心,借机想除去苏韵瑶也不是不可能。 可白楚恒却觉得不应该是刘玢桐,她在外的名声一直强加伪装,生怕有对自己不利的事,之前落水的事热度还未过,她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人?何况她心比天高,一心想嫁进高门大户,这儿全是权势人家的公子,她要是误杀了谁,对她来说可没益处。 盛常煜倒是想到了别人。 “韵瑶姑娘一向和苏家大房的二娘子不对付,而那二娘子又是细心策划害浅瑶的幕后黑手,若说她有那个能耐敢光天化日在寻京城劫新娘子,保不准这次也是她派来的人,韵瑶姑娘在府中一心为浅瑶报仇,和那二娘子也早就撕破了脸皮。” “哦?”白楚恒来了兴趣“没想到十一姑娘在家里也是个不饶人的,竟能惹上这般仇家,直接奔她的命来了。不过也是,杀了亲姐姐这样的仇,放在我身上也是要报的,只是她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却没想到,对方也在算计她。” “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快些寻贼人吧,能抓一个是一个。”陆远逸说。 马车中,苏韵瑶和苏墨瑶瑟瑟发抖,一想起方才的事,两人都心有余悸。 后腰因为从马车上背冲下掉下来,有些扭到了,屁股和大腿疼的走路都费劲,估计是伤筋错骨了。 苏韵瑶轻轻的揉捏着,嘴里不时发出嘶的声音,疼的她直冒冷汗。 “陆小王爷应该是认识桂芝姐姐她们的,但他并没说是谁擦伤了腿,不能是九姐姐她们吧?”苏墨瑶哭着说“到底是谁啊,非得要我们的命不可!” 苏韵瑶努力冷静下来,方才脑袋乱哄哄的,现在平静下来,倒是想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十姐姐,你觉得这些人是长公主派来的吗?” 晋依长公主一向高高在上,怎可能因为苏韵瑶让自己丢脸? 但苏墨瑶摇了摇头“不会吧,刘玢桐推你落水这才几天啊她们就派人来杀你,就算是笨蛋也不会这么做吧,岂不是一下就查到她们头上了?” 是啊,连苏墨瑶都明白的道理,长公主和刘玢桐能不明白?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苏韵瑶就算是擦破了皮都会被传是她们做的,哪里敢派人杀她? “会不会是曹氏?”苏墨瑶问。 苏韵瑶点点头“没跑了,她一定是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刘玢桐的事,想借着她的事除掉我们,这样就没人会察觉到是她做的了!” “这个曹氏,真是半分安分都没有!” 苏耀和秦曼槐一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守在家门口,先是苏锦瑶她们到了,再然后苏韵瑶和苏墨瑶才回来。 中途苏锦瑶的马车去了趟宁国公府,将盛桂芝和盛桂言送了过去。 “这些天杀的!”苏耀直冒冷汗“快快让大夫检查一下!” 在苏韵瑶没回来时,秦曼槐瞧见马车中只有苏锦瑶和苏婉瑶,吓的差点昏厥过去,还好有小厮回来说两位姑娘没大事,正在往回赶,还是陆小王爷亲自派人送回来的。 “韵儿哪!”秦曼槐搀着苏韵瑶进屋“大夫马上就到,你忍一忍!” “母亲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什么没事?”秦曼槐抹了把眼泪“看你这摔的一定不轻,这怎么能没事呢…” “对了,九姐姐和婉瑶她们没事吧?” “都没事,就是吓着了。” 那陆远逸说的被擦伤腿的就是盛家那两个了? 大夫马上进来,给苏韵瑶看了看摔的地方,大腿一片青紫,腰和屁股有不同的挫伤,但好在不算严重,上几天药好好修养几天就无碍了。 一百三十一:难事 这事不算是小事,官府的官兵都出动了,又剿了一次他们的老巢,前有陆远逸追着,后有官府撵着,这一次抓了不少的人。 第二天,一封信送进了沁竹轩,颂音替自家姑娘将信拆开递给了她。 信是盛常煜写的,昨日被箭射伤了腿的是盛桂言,但伤口不深,不算很严重,还有就是苏家的庄子里传出了新的消息。 翠涓说,夜里曹千怜出去过两次,有一次她跟出去了,发现她见了两个男人,另一次她本想跟出去,但是曹千怜发现了她,她就借口说闹肚子,可能是引起了曹千怜的怀疑。 曹千怜在庄子中禁足,按理说不会知道刘玢桐推苏韵瑶落水的事,所以苏韵瑶怀疑,她在外头有自己的人手,帮着她监视着苏家的一举一动,落水一事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人手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曹千怜借力打力,安排了这么一次不成功的刺杀。 看完了信,苏韵瑶冷着脸将信用蜡烛烧掉,但稍微没注意就抻到了腰,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您今儿想吃些什么?大夫说伤筋动骨养的要精心些,厨房熬了骨汤,是大夫人特意安排的,您可用些?”颂音故意转移注意力的问。 苏韵瑶知道这丫头的好意,说道“就要一份儿汤吧,除了汤别的我想吃清淡些,要一道清炒芦蒿,再要一道明珠豆腐和红枣团。” 骨汤熬的很浓,汤呈乳白色,里头放了枸杞和参片,是秦曼槐特意吩咐为苏韵瑶做的。 璃笙盛了一些汤淋在苏韵瑶的饭中,拿筷子随意拌一拌,就成了苏韵瑶顶喜欢的汤泡饭。 老太太差周嬷嬷送来了些补品,知道她受伤吓的夜里都没睡好觉,吩咐她这些天就在沁竹轩好好养身,也别请安了也别上棋桓斋了。 二叔苏辉听说这事也赶到了家中,和方莅苏青瑶一同回来,带了些补品和外头的小玩意,那些小玩意是苏应安游玩的时候买的,不是很贵重,但想到堂妹养病无聊,所以就让父亲母亲捎来了。 “应安哥哥这次去哪玩儿了?”苏韵瑶问方莅。 “可别提了,那个没出息的,这次考出了名堂那是真不着家啊,也不管咱们在家多惦记,干脆出了寻京往南山那边去了,我原想着等揭榜以后给他说门亲事,但现在还怎么说了?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方莅说这话时语气满是抱怨。 “二婶您别这样想,长见识是好事,堂哥会照顾好自己的!”苏韵瑶安慰道“其实韵儿也想着有时间出去走一走长长见识呢,实在是女儿身出门不方便,二婶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堂哥!” “韵儿你多听话,哪里是他那个没出息的能比的?”方莅虽然嘴上在说着自己儿子,但从心底洋溢的关心和爱护少不了“你好好养病,安儿什么时候回来了肯定要回来看你们的,他每次出去都带回来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可有意思了。” 说话间,方莅头上一根白发应着光晃了苏韵瑶的眼。 方莅其实不算上岁数,她才三十刚出头没几年,按理说不应该生白发。 苏韵瑶握住了方莅的手“二婶近日可是太过操劳了?” 方莅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原想着终于能做大夫人当家做主了,却不想这大夫人身上压的担子那般不轻松,唉,不提也罢。” “二婶就当是讲给韵儿听解解闷了,万一韵儿能替二婶出出主意呢?” “胡氏那家里人看我们单独封了府,就三天两头的往这儿来,每次来不是讨些银钱就是帮忙做些什么,我每每让胡氏管好她家人,她都一脸委屈说什么父母生养恩情大,她嫁了人帮衬一二也是必须的,还说我未免太狠心了些,逼她做什么不孝顺的女儿,气的我的心呦!” 苏韵瑶听完直接就笑了“二婶您这可不是让她拿捏住了?” “怎么,你有主意?” “胡氏的家人之所以常常来,一是因为二叔宠爱胡氏,二是因为胡氏的本性如此,她不仅不管自己家人的贪婪,反而纵容他们讨东讨西,三是二婶您,放眼寻京城的大户人家妾室,哪个家里人敢这般?您不能太好脾气了。” “可是…”方莅有些不好意思“可在府里头发脾气归发脾气,在外头发脾气那是会有人笑话的!” “您在院墙里头住着,何必去管外头人的嘴?依韵儿的意思,第一先让二叔晾一晾胡氏,十天半个月不理她,她家里人必定会忌惮一些,第二,若是再来人您就吩咐人拿大棒子赶出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胡氏她犯了错误,反正他们和胡氏见不着,自然不敢再来了。” “对,他们不过是仗着胡氏得宠,若是你二叔不理她,她家里人哪个有胆子再来?”方莅一下眉开眼笑起来。 “我方才瞧着青瑶姐姐好像胖了些,家里头易瑶沁瑶两位姐姐怎么样了?”苏韵瑶问。 方莅一下面露难色起来。 “你二叔想着易瑶到岁数该议亲了,但是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你二叔身上又没个一官半职的,事儿就这么耽搁下来,但我娘家托人找了个城外一家也做绸缎布料生意的人家,我们两家以前一起做过两次生意,虽然比不上我们家,但也算不错了,家里人口简单,易瑶嫁过去不至于受罪,可那胡氏不愿意,任说易瑶是个能嫁进官宦人家的命,这好亲事就因为她吹了。” 要说这苏易瑶的长相,下巴宽眼睛小,鼻梁塌的像是没有一样,除了有个樱桃小口,旁的地方真是各长各的谁也不理谁,而且单拿一个出来都看不上眼。 偏偏她自命不凡,胡芷柔也觉得她是个能嫁进官宦人家的。 但人家能娶着更好的媳妇,谁来娶她苏易瑶啊? 苏韵瑶这个做堂妹的都没憋住笑了出来。 “既然胡氏不着急,那您也别替她忙活了。”苏韵瑶说“她说易瑶姐姐有那个好命道,那让她自己筹划就好了,省着您卖力不讨好。” 方莅点点头“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方莅他们一家离开后,下了一场雨。 苏应宵的禁足还没解,这些天茉儿一次都没去看他,孟若芊更是没去,茉儿起码还让人送过一次点心,可孟若芊就像完全不知道这事,只一心在常熙斋伺候老太太。 苏韵瑶经常想,若是自己和大嫂嫂换一下,她也一定像大嫂嫂那样。 嫁一个不对的人已经是委屈自己了,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去讨他的好呢?倒不如各过各的,你眼前不烦我也乐得自在。 雨下的不少,苏韵瑶披着褂子在回廊下走了走透透气,因为怕腰受风着凉,璃笙特意拿厚棉布将腰围了两圈,离远看像怀身大肚一样。 苏韵瑶不好意思道“你可真是,让外头人看去了非得笑话我不可。” “咱沁竹轩的院子,能让哪个外人看见?什么也没有姑娘的身子重要。奴婢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腰要是受风做病了,那是一辈子的事,吃什么药也于事无补。” 一阵风吹来,不凉,也不觉得暖,七八月份的天阴晴不定,雨经常下,每次雨过天晴后都要热上一阵子。 晚饭做了红烧鳝段和素烩汤,萝卜卷晶莹剔透,里头有笋丝和肉丝,还有香喷喷的火腿丝,一口一个,吃起来别提多满足了。 “明儿你去留云斋,让三娘子收拾些药材出来,桂言姐姐被我连累伤了腿,眼下我也没法儿去看,就送些东西当是尽尽心吧,记得把银子给三娘子。” “奴婢明白,但奴婢担心三娘子不会收啊。” 康敬兰是个大方人,虽然手上的药材大多珍贵,可送给她想送的人那可真是眼都不眨,即不收钱也不要东西。 “三娘子不收你就找机会塞九姐姐手里。”苏韵瑶边说边扒拉了两口汤饭。 晚上睡觉时,外头的雨也没停。 苏惠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翻身坐起“小蝶,你醒着没?” 小蝶觉轻,这会儿马上醒来,点着蜡烛推门进来“姑娘什么事?” “我娘明明说这次可以除去韵瑶和墨瑶,可这次她们两个都活生生的回来了,我这心里…闹心的很。” “姑娘别担心,娘子有的是法子。”小蝶说。 “没杀成也就罢了,那些蛇头凭什么还管我娘要钱啊?我娘在庄子里没法儿给,就让我给,真是不要脸!”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他们没杀成那您也是要给钱的。” “凭什么?”苏惠瑶瞪着她。 小蝶有些害怕的低下头“那些人手上有您和娘子的把柄,若不给足钱,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妙了,再说以后有什么事,咱们还得用他们不是?” “这倒是。”苏惠瑶看向了窗子,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上次他们掳走五姐姐的事倒是做的不错,这次没做好就罢了,反正时间多着呢,不差这一次。” 一百三十二:怀疑 第二天亮天时,外头的天儿格外的好,一场雨过后,那天就像是被洗过一样,万里无云,湛蓝湛蓝的。 璃笙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进来,将手中摘的花插在了瓶子里,摆在苏韵瑶房间的桌子上。 “姑娘,咱们家有喜事了!” 苏韵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家?” 璃笙没什么家人,她家哪来的喜事? 璃笙一下笑出声来“不是奴婢家,是大少夫人,她有喜了!” “啊?”苏韵瑶本是卧在床上,听了这话一下坐起来,不小心又碰着了腰,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多长时间了?” “奴婢听常熙斋的碧荷姐姐说的,方才奴婢听您的话送一些时新的花去常熙斋,见着大少夫人捂着嘴跑出去,接着碧荷姐姐说昨儿大少夫人就是这样,大夫来瞧,说是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 听见这消息,苏韵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大嫂嫂对她大哥哥的心思,她是明白些的。 总的来说,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想给大哥哥生孩子吗? 如果没有孩子,她和离也可以,再嫁也可以,现在有了孩子,有了两个人的血脉,她这辈子想脱离大哥哥,怕是不能了。 如果孩子生了大哥哥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呢? 那大嫂嫂也未免太可怜了些。 但往好处想,万一有了孩子,大哥哥就回心转意了呢?一心为家为孩子,对大嫂嫂也爱护有加,那也是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事。 但苏韵瑶隐隐觉得,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苏应宵那个德行,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样,已经习惯了,要说因为自己的孩子就能变好,她有些不相信。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添丁进口的好事。 “找一些好东西送去林满居,替我跟大嫂嫂说一声,有孕了就别再去常熙斋照顾祖母了,万事都要小心,一切以养胎为主。” “姑娘您放心吧,赵妈妈已经安排下去了,一会儿赵妈妈亲自替您跑一趟。” 孟若芊的身子不好,之前因为茉儿生了一场大病,这会儿也没好利索,连大夫都说,要是一个不小心,这孩子都兴许保不住。 亏得她还有这份心,能到常熙斋继续伺候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可不敢让她伺候,连忙让人给她送回了林满居,还送了好些的补品。 因为她有孕的事,苏耀皱了好些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让人解了苏应宵的禁闭,放他回林满居去。 苏应宵也不知是不是开心,反正他看孟若芊的眼神复杂的很,有欣喜有怪罪。 茉儿他不算太喜欢,之前和她不过玩玩而已,也没想到她能怀孕,更没想到她能和孟家老太太说,不然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茉儿跟着自己回苏家的。但孟若芊不同,那是他的正妻,是他唯一的妻子,她生下的孩子那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要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再一想自己这些天吃的苦头,因为禁闭吃不好睡不好的,茉儿那个没良心的还知道送点吃食呢,她一个当正妻的却什么也没送,连差人看看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苏应宵就怒火中烧。 山荔居那可热闹了,听说孟若芊怀孕,气的茉儿差点晕过去,破口大骂道“当初我大着肚子进门,全家都不待见我,她一怀孕又是好吃好喝伺候又是人人关心的,我和她差什么?” 差什么?茉儿一个从小伺候孟若芊的,你说说能差什么?若是什么也不差,她能去伺候人? 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苏应宵心情复杂,孟若芊也没好的哪去。 要说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欣喜吗?自然是欣喜的,那是她的血脉,孕育在她的肚子里,这是好事,当娘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骨肉? 可她想的也长远,就自家丈夫那个样儿的,孩子生下来他能照看些什么?他文不成武不就,要是靠着祖荫能承袭个爵位什么的也罢了,偏偏他什么也没有,苏耀什么也给不了他。 现在他还年轻,还能在苏家府上住着,可以后孩子生下来,再过几年,难免要搬出去,离了父亲家人的管束,他岂不是比之前活的还自在? 孩子下生有父亲和没父亲根本就没什么不同。 夫妻间关起门来的事,可能做父母的做手足的都不清楚,但孟若芊清楚的很,她了解苏应宵,明明白白的知道,就算是有了孩子,他也不可能为孩子转变一二,只有更过分的份儿,没有他收敛的份儿。 有了孩子就像是父亲母亲中间牵系的绳结,剪不开扯不断,孩子出生后孟若芊想和离怕是都不成了,那自家那个没出息还能作妖的,岂不是更不会尊敬她了?上次是把她娘家的侍女弄大了肚子,下次就是把娼妓迎进门和她打擂台了。 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苏应宵不敢做的。 老太太在常熙斋坐着,手中端着茶,叹了一次又一次的气。 “宵哥儿他是我孙子,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他,偏偏他不老实,这刚被放出来就出言不逊,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好像他犯了错全是别人的不对一样,若芊那孩子想的多,别人有了孩子都欢天喜地的,偏她愁眉苦脸。” 周嬷嬷知道这事她劝不得,就替老太太捏了捏肩“您也别愁,船到桥头自然直,宵哥儿大了,事理多少明白些,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能不懂事一辈子不成?” “我只是怕若芊那孩子瞎想,我知道她嫁给宵哥儿是委屈的很,可事已至此也没法儿改变,现在就盼望着孩子能顺顺当当的生下来,宵哥儿能学好些吧!” 老太太的难处和担心之处周嬷嬷岂能不知?又是一句叹气,多了也说不出来了。 庄子里,曹千怜越发觉得这翠涓奇怪的很。 上次她偷偷跑出去,发觉翠涓在身后跟着,那时她用了闹肚子为理由,可曹千怜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于是对她也上了心。 两人就这么互相试探着。 早饭是小米粥和花卷,那粥稀的像是一碗水,里头都没有几个小米粒,倒是花卷做的不错,宣腾腾的。 菜只有一盘苋菜炒鸡蛋,曹千怜大鱼大肉吃惯了,这到庄子里吃这些她往日看都不看的东西,对她的打击可以说是不小。 可她已经吃了许久了,也算是习惯了,偏偏她今日又作起了妖。 也没人知道那头发是怎么弄到菜里的,头发很长,翠涓伺候曹千怜梳妆,自然知道那是曹千怜的头发,发丝发脆不柔软,一根根那么捋下来会有个别地方觉得硌手。 她为了不吃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翠涓,你过来。” 翠涓低着头走近。 “听这儿的婆子说,你原先是落难到寻京的,后来被主君挑了到这儿来?” “对,确实如此。” 曹千怜深吸了一口气。 这事不对,实在是说不通。 翠涓自然明白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监视她,心中有一些紧张。她面儿上是苏耀派来的,可实际上特却是宁国公府的人,曹千怜若是真的发觉到了,那她这不是露馅了? 但曹千怜没多说,吩咐她下去了。 当夜,曹千怜又偷跑出去了一趟,管事的婆子不多,还都上了岁数,一到夜深人静时就一睡不醒了,哪里有功夫看管曹千怜? 翠涓知道她出了门,但她已经被怀疑了,这次再跟上去,若是被发现那可不是小事。 至于她出门是见了什么人,翠涓知道,还是上次的那几个男人。 第二天,有两个男人到庄子上送肉,推马车的时候翠涓帮了一把,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那男人手中塞了个纸条。 接着那纸条就被送到了宁国公府。 “韵瑶妹妹果真没猜错。”盛桂芝坐在盛常煜身旁,看着纸条上的字,上头说曹氏已经开始怀疑她了,还经常夜里出去见人,她在外头有自己的人手已经可以断定了。 一个五品官员的妾室,没有母家没有靠山,在外头能有什么人手?她若真这么能耐,又怎愿意屈居人下当娘子呢? 上次苏韵瑶几人遇刺的事又掀起了一阵波澜,这次剿匪是陆远逸和白楚恒带着人剿的,效果很好,山上附近的农庄子里查出了一大批人。 原先他们都伪装成农民,可白楚恒觉得奇怪,下令让官兵搜,果真从院子的地窖里搜出了弓箭和刀棒,若说他是靠打猎为生的也就罢了,可他之前偏偏说自己是个农户,靠种些菜为生,这般掖着藏着,肯定有鬼。 又搜了几家,都是这样。 刑部拷问了几个,不过半天时间,就有人吐了实话。 “我们都是拿钱办事,听我们管事的说,有个女人给了老大一笔钱,老大吩咐我们去杀人。” “那个女人是谁?你的老大和管事的又是谁?” “我们都没见过老大。”另一个人说“他平日里不在山上呆着,那女人是谁我们更不知了。” 一百三十三:收买 “那你们的管事呢?” “通常都是老大下命令,给管事钱,然后管事下任务,把钱分给我们,剩下的就是我们办事了,我们管事的姓陈,面儿上也是庄户上的农民,但他的庄子不少,有好多处都已经荒了,平时都是他有事的时候联系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废物!”听见这些人吐出了这么些无用的消息,任谁都会生气。 苏耀将全家人都召到了常熙斋来,嘱咐了一下最近的事。 “惠儿,姐姐都出嫁了,你现在在家里是妹妹们的姐姐,一定要做好带头作用,几个姑娘家没事少出门,外头现在不安生,就这大半年咱们家出的事太多了,韵儿几次死里逃生,这事要小心,还有应宵,若芊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你要老实本分些,不许惹若芊生气,再就是国丧的事了,国丧期间出的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你们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要真是做错什么那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站身应是。 “家里的事全权由大夫人负责,另外,上次刺杀你们的那伙贼人已经被官府剿了一大半,长公主也因为刘玢桐的事被陛下训斥,听说还罚了俸禄,上次的事无论是不是长公主那边所为,你们以后都不要再往那儿凑了,省着惹祸上身,听见了没?” 众人都答明白。 其实苏耀心中隐隐觉得,是曹氏连累了几个女儿。 他并不清楚苏韵瑶和刘玢桐在聚宝斋的恩怨,只以为是曹千怜挡了晋依长公主的路,被晋依长公主训斥还顶嘴,这才惹了公主府的嫉恨,后来才出了苏韵瑶被推入水的事。 偏偏入水还没死成,这更是对长公主府不利,所以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么解释是没什么,可苏耀又想,仅仅因为曹氏的不懂事而惹上杀身之祸,又好像说不大通。 接着秦曼槐和老太太各自嘱咐了几句,众人就都散了。 苏韵瑶的摔伤还是比较严重的,回沁竹轩的路上,左一个璃笙扶着,右一个颂音搂着,恨不得背在后背上了。 赵妈妈站在沁竹轩的门口,见着两个姑娘回来快步走过来,用眼神示意往屋里去。 苏韵瑶心中了然,说道“赵妈妈您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我今儿想吃梅子糕了?” “奴婢从您小前儿就伺候您了,您天热想吃什么我能不知?快些进去尝尝!” 一瘸一拐的进了屋,赵妈妈从衣裳袖子里拿出块手帕,那手帕包着的东西呈圆形,苏韵瑶觉得是镯子,一打开瞧见真是镯子。 “这…这东西是哪来的?这不是父亲上次从南边回来给七姐姐带的那只吗?”苏墨瑶问。 “姑娘记性真好!”赵妈妈继续说“留愿今儿瞧见迎秋鬼鬼祟祟的,就吩咐她去给姑娘屋里的那几盆花浇浇水,暗地里偷看着,这不看不知道,迎秋见屋里没别人,在姑娘屋里东翻西翻的,留愿马上跟奴婢说了,趁着迎秋不在,让怀香和留愿一起翻迎秋的行李铺卷,就在箱底儿下找着了这个,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呢。” 苏韵瑶眸子暗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那镯子。 怕是除了镯子,还有别的好处,只是她们二人没翻到而已。 “把人安插在了我眼前儿,我倒是没发觉她们有这个本事,迎秋刚升为二等侍女才不到一年,就胆敢背叛主子了?” “姑娘,您想怎么办?奴婢怕打草惊蛇,这会儿迎秋怕是还没发觉。” 苏韵瑶淡淡的说“那就让留愿她们找机会把镯子放回原位,七姐姐既然收买了我院子里的人,那自然不能让她白白破费了,要好好利用才是。” 迎秋在苏韵瑶的房间里没翻着什么,这会儿偷偷去了趟映霞居,和苏惠瑶说没什么发现。 “没发现还来做什么?快些回去,别让人怀疑了!” 迎秋委屈巴巴的回了沁竹轩。 苏惠瑶承诺过她,每次见面都会给她些散银子,不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来这么一趟。 也怪她什么都没发现,挨了苏惠瑶的训斥,还一个子儿都 没捞着。 沁竹轩内正在忙碌着,她不知镯子已经不见了,更不知镯子又被放回了原位,她回到床铺上,躺下闭了会儿眼睛,听见留愿叫她“迎秋,你去把午饭取一下!” 又是干活,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活计等着她干。 偏偏她不是一等侍女,向璃笙和颂音那样的,姑娘去哪她们跟到哪儿,可以近身伺候,不用做粗活。 可迎秋怕是忘记了,她刚从三等侍女晋上来半年而已,人心不足蛇吞象,晋了二等侍女你就想晋为一等,晋为一等那明天你是不是相当姑娘了? 这种想法无疑是可怕的,会害了自己,偏偏迎秋还不以为然。 从厨房取来午饭,迎秋直接提着食盒进了主屋,平时她不大有机会进来伺候,这次倒是难得。 苏墨瑶和苏韵瑶一人坐在左侧,一人坐在右侧,两人面对面。 午饭做的是雪梨酿鱼丸汤,鱼丸软弹可口,雪梨去了鱼丸的腥味,使汤变的润甜了不少。 “迎秋,我瞧着你往日活计做的不错,正巧璃笙这两天有点咳嗽,赵妈妈说怕是会过人,所以大夫人给她安排了小院子,给她挪出去住两天,这两天她的活计就给你做吧,你可愿意?” 听见这话,迎秋一下子愣住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尤其挪出去的还是璃笙,璃笙这人聪明的很,眼里不揉沙子,偏偏她不在,那颂音是个比自家姑娘还小的小丫头,又是刚提到一等侍女不久,想拿捏她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短短时间,迎秋就想了好些,决心将璃笙挤下去。 “姑娘,奴婢愿意。” “愿意就要更认真的伺候我,回头让颂音给你讲讲规矩,这近身伺候说道可不少,你也知道我这两天摔伤了,不能时刻盯着你。” “奴婢明白,多谢姑娘抬举!” 晚间梳洗过后,颂音将手中的梨子羹端给了苏韵瑶,小声道“迎秋可是硬气的很,奴婢方才给她说了两句姑娘往日的习惯,她就不耐烦了。” 苏韵瑶淡淡一笑“她既然一心想将璃笙挤下去,咱们自然要重用她,这样她才能多替七姐姐打探消息。” 看似平静的日子过去了三天,苏韵瑶已经勉强能不靠着人扶着走路了,这期间三娘子康敬兰,和秦曼槐苏锦瑶等人,可以说是一天往沁竹轩跑一趟,门槛子都要踏破了。 迎秋一直没逮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偏偏今天苏韵瑶说养病也养了几天了,再不去请安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就带着颂音到常熙斋了。 迎秋偷偷进了苏韵瑶的内室,在箱盖中挑挑拣拣,找了半天也没寻到什么有用的。 一转头,她瞧见了书桌上翻开的书,书下压着一张半折的纸,纸上所写就算她不识字也能看懂几分。 那纸上的东西,是诅咒曹千怜的话,还写着要让她死在庄子中,说盛家人必不会放了她,杀了她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落款是苏韵瑶,寄出去的地方是庆德候府。 看起来就像是苏韵瑶给何念宁写的信。 拿着那封信,迎秋悄悄跑去了映霞居,今儿正巧苏惠瑶称病没去常熙斋。 看着那纸上的字,苏惠瑶当即就笑了“死丫头,居然打我娘的主意!” “七姑娘,您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常熙斋同你家姑娘对峙啊!听说爹爹这会儿也在,你跟我一同去,今儿非让她也尝尝禁闭的滋味!” “可是…”迎秋一下害怕起来“七姑娘,奴婢不敢,十一姑娘待奴婢挺好的,万一没事那姑娘惩罚奴婢可怎么是好?” “怕个什么?她可是要派人杀了我娘,我爹能放过她?不扒她层皮才怪,等她出来前我就同爹爹讨了你,让你在我这儿伺候,到时候她失了势,这个家里谁还能同我作对!” “这…”迎秋还是有些害怕。 直到苏惠瑶从腕子上褪下一只印花金镯,那镯子沉甸甸的,一看便知是个贵重东西,不是那种镀金的便宜货。 “这可是我过生辰时父亲送的,你拿着它,知道该做什么了吗?等这事儿成了,好处少不得你的!” “是,奴婢明白!”迎秋接了镯子,难掩笑意。 怀香一路跟着迎秋,瞧见她去了映霞居,马上同赵妈妈说了,赵妈妈以给姑娘上药为由,到常熙斋见了苏韵瑶,只点了点头,苏韵瑶就知道她已经上钩了。 接着苏惠瑶带着迎秋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迎秋?”苏韵瑶故作吃惊的问“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留在沁竹轩吗?” “奴婢不敢在沁竹轩了,主君,姑娘要杀人啊!”迎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像吃了天大的委屈,害怕不已道“事已至此奴婢也不瞒着主君和老太太了,十一姑娘她…她想派人杀了二娘子啊!” “胡说!”苏墨瑶站起身道。 一百三十四:镯子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今儿瞧见了十一姑娘给庆德候府嫡女的信,说是要让盛家派人杀了二娘子!” 苏韵瑶苦笑一下,这个侍女跟了她多年,她原以为她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不然也不会将她提为二等侍女。 却不想七姐姐随便拿了些金银,再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她转身就把自己主子卖了。 苏惠瑶当即就哭天抹泪道“爹爹,您要为惠儿做主啊!这会儿怕是娘她都遭了毒手了!” “你给我住嘴,哭哭啼啼像什么姑娘样子!”老太太训斥说。 反正苏惠瑶的话她是半句也不信。 苏耀看了看苏惠瑶,又看了看苏韵瑶,坐下了身子问道“那我就听听,你们说吧。” 迎秋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今儿姑娘到常熙斋来给老太太请安,留奴婢在沁竹轩收拾屋子,这一收拾吓了奴婢一跳,看见了一封信,信是姑娘写的,是送给庆德候府嫡女的。” “哪里来的信?”苏墨瑶瞪着她问“你别胡说,我妹妹她这阵子摔伤,坐时候久了都不成,更是几天都没动笔了!” “奴婢不敢撒谎啊!”迎秋拽着苏惠瑶的裙角“奴婢吓坏了,本想将信送到主君手上,可又怕姑娘知道了杀奴婢灭口,这就送去了七姑娘那儿…” 苏韵瑶一声冷笑“迎秋,你可真是我的好奴婢啊!” “奴婢是姑娘的奴婢,可更是苏家的奴婢,眼看着姑娘您要做错事,奴婢不敢知情不报啊!” 苏耀眉头皱的很深“韵瑶,你当真写了那信,还安排人要杀二娘子?” “女儿没有。”苏韵瑶淡淡的说,仿佛这事同她无关。 苏惠瑶在一旁哭的声音更大了“十一妹妹怎可能会承认?她对我娘恨之入骨,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秦曼槐问“你冤枉韵儿的事可有不少,这次一定又是你从中作梗!” “外头人都夸大夫人一碗水端的平,可大夫人这次为何要偏帮十一妹妹?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庶女不好就算了,在爹爹面前装的一副贤妻良母,可我们这些庶女的日子过的…尤其我没有亲娘在身边,这些日子过的简直不敢回想。” 苏耀并没信她说的这句话,在他心中,大夫人多重要不言而喻,那是他的正妻,当家主母,她什么性格苏耀再了解不过,万万做不出那苛待庶女的事。 迎秋继续说“这几天沁竹轩的璃笙病了,奴婢顶替了她的位置伺候了姑娘几天,总瞧着她在书桌旁写东西,还不让奴婢看…” “既然不让你看,那这信怎可能就放在明面儿上?”苏韵瑶问“如果说这信真是我写的,那自然要藏起来,为何写完了还不送出去?等着你来发现吗?沁竹轩能藏东西的地方多了,偏偏你一个不小心就看见了,看来你这奴婢居心可疑,往日没少翻我的东西吧?” “没有…奴婢没有…”迎秋一下慌张起来“那信就放在书下头,奴婢整理书时看见的。” “一派胡言!先不说我没这几天没看过书,就算是真看了,好端端的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信随便放在书下头?你就算是诬陷我,也总得编好了话才是吧?” “十一妹妹的嘴惯会说黑成白,看来天生是个做生意混买卖的料子,咱们苏家这个府是委屈了你这尊大佛啊!”苏惠瑶边说边剜了苏韵瑶一眼。 一旁的康敬兰听了这话不愿意了,因为她娘家就是个做买卖的。 “做买卖怎样?做买卖就能随便忽悠人了吗?七姑娘说话前可想想好!” 苏耀抬手示意几人都住嘴,接着看向苏韵瑶“韵瑶,你说。” 在颂音的搀扶下,苏韵瑶勉强站起身行了一礼“她们说的信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女儿伤了腿和腰,根本坐不得时候久,怎可能像她所说常常写东西还不让她看?再说,迎秋口口声声说是因为不敢把信给父亲您才给七姐姐的,可这会儿她却和七姐姐一同出现在这儿,真是奇怪的很!” “是我执意要她来指正你这个凶手的!”苏惠瑶咬牙道。 “那信呢?说了半天也没看你把信拿出来,该不会根本没有吧?”苏墨瑶冷笑着问。 苏惠瑶赶忙从袖子中拿出了那张折好的信,递给了苏耀。 本想着苏耀见着这信上所写后,会大发雷霆,处罚苏韵瑶,可苏惠瑶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苏耀站起身,步履放慢,众人都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大手一挥,用力的给了迎秋一个巴掌。 “爹爹,您干嘛打迎秋?”苏惠瑶不解。 苏耀冷笑“这根本不是韵瑶的字!” 还记得在棋桓斋的时候,苏耀一眼就看出了苏惠瑶和苏玉瑶的作业是别人替写的,他这些年五品官这个位置上摸爬滚打,若是真随随便便让一封信糊弄了,这不是打他的脸? 天几时打雷下雨苏耀不知,但这自己女儿的字迹,他还是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的。 即使模仿的再像,那也根本不是苏韵瑶的字。 苏韵瑶暗自强掐了自己一把,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父亲,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啊!” 苏耀冷着脸“我知道。”接着他看向迎秋“你个蠢东西,赶紧交代清楚,否则我打残了你!” “奴婢…奴婢不知啊!”迎秋吓坏了“奴婢真的是在书桌上瞧见的这封信,奴婢也不清楚这上头的字究竟是不是姑娘的,万一是其他人替写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对啊爹爹,十一妹妹身子不好不能久坐,说不准是她念的让别人替写啊!” 苏惠瑶跪着往苏耀身边蹭了几步。 赵妈妈和苏韵瑶对视一眼,上去就给了迎秋一巴掌“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得姑娘待你这么好,往日里你在房里翻东翻西也就罢了,如今还拿这东西陷害姑娘!” 苏耀听见这话抬起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一个做奴婢的,为何要常常翻主子的东西?她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被别人收买,替别人办事? 赵妈妈继续打骂着,扯着迎秋的衣裳,一用力,就将迎秋藏在袖子中的镯子给扯了出来。 一看见那镯子,苏耀勃然大怒。 那只印花金镯,是他特意为了七女儿的生辰买的,也是他亲手交给七女儿的,如今跑去了一个沁竹轩的奴婢手上,这让人不怀疑都难! “这镯子你是哪里得来的?”苏耀问。 苏惠瑶大气都不敢喘,吓得脸都白了。 “这…这镯子是…”迎秋余光看了看苏惠瑶,知道若是出卖了她,自己也不好过,可这镯子她也真是解释不清,于是含糊道“是七姑娘瞧奴婢找出了这信,所以给奴婢的奖赏。” “主君。”康敬兰站起身“今日这侍女所言,还有七姑娘身上的疑点都不少,妾身觉得,不如去她的房里搜搜,您觉得如何?” 苏惠瑶连忙制止“我根本不认识这侍女,除了这镯子外再没给过别的,有什么好搜的?” 一片做贼心虚的模样。 只听苏韵瑶在那边哭的更伤心了,苏墨瑶半拥着她,替她擦泪,不时用眼神狠狠的剜着苏惠瑶“七姐姐好狠的心!你与二娘子几次三番的陷害我妹妹,那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哪有!” “都别说了!”苏耀拍案而起,将秋力从外头叫进来“你,去迎秋的房里好好搜一下,不论是什么东西,都给我带来!” 迎秋听见这话瘫坐在地上,眼中一片灰暗。 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还是说…自家姑娘早已经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特意给她挖了坑给她跳? 她觉得心跳的厉害,好像马上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一般。 苏惠瑶在旁边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清楚自己都给过迎秋什么,除了这只镯子和之前那只镯子,还有几锭银子,再来还有两只簪子,装银子的荷包是她以前绣的,觉得绣的不怎么样就拿去给她装银两了。 没一会儿,秋力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包袱打开来,让苏耀气的都喘不上了气。 苏锦瑶指着一只簪子说“这不是上次去庆德候府时七姐姐戴的那只吗!” 康敬兰快走两步,瞧了一眼包袱中的东西“没错,这两只簪子都是七姑娘的,这镯子我也见过。” 秦曼槐皱着眉说“迎秋只是个二等侍女,月例没那么多,眼下有这几锭银子实在可疑!” 苏耀手摸向镯子,紧紧的捏住,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吓了苏惠瑶一跳。 “你!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苏耀站起身“你是有多么蛇蝎心肠啊?那是你亲妹妹,你为何这么陷害她!还买通了她身边的侍女,亏你想的出来!” “惠儿没有!那信真的是十一妹妹所写,惠儿怎么可能造一封假信来陷害于她?” 苏韵瑶悠悠的说“上次不也是一样,你和三姐姐买通了在厨房伺候的招露,二娘子找人弄了那木人,陷害我要杀害二娘子?” 一百三十五:私奔 “你胡说,哪里有的事!分明就是你企图杀我娘!”苏惠瑶见事情败露,抓着苏耀的袍角“爹爹您信惠儿,惠儿怎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苏耀低下头看她,眼中满是失望。 “你三姐姐做出那般丢脸的事,我都没追究于你,你不老实本分些也就罢了,竟敢使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害你的亲妹妹!” 苏惠瑶心中又气又怕,就单单从迎秋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她就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下,她指着迎秋“都是这个贱婢!这个贱婢骗惠儿,骗去了这些首饰,有的是她偷的,她用假造的信骗我企图在我这儿挣一笔钱,爹爹你不能信她啊!” 迎秋听见苏惠瑶这么说,可以说是大吃一惊。 “七姑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奴婢?分明是您找到了奴婢给了镯子和银子,让奴婢帮您监视姑娘,如今您怎么见事情败露就把脏水都泼在我的身上?” “才不是我!你别胡说!”苏惠瑶起身打了迎秋一个巴掌“贱婢,还不闭上嘴!” 苏耀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互相攀咬的人,心中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这和上次木人的事差不多,事情是她们做的,物证是她们造的,人证是她们假装的。 一切都是为了偏他,让他处置了小女儿。 “手足之情啊!你怎么能这般恨你的妹妹?”苏耀心中满是失望。 “惠儿没有!惠儿待十一妹妹如同同父同母的,惠儿怎可能会去害她?爹爹您是不信惠儿了吗?”苏惠瑶哭的可怜“若是娘在这儿,一定会相信惠儿的!” “别跟我提你娘!若不是你娘惹出的好事,韵儿也不会在长公主府差点被淹死,现在你还在这儿企图陷害,我没你这个女儿!” “爹爹!”苏惠瑶连连磕头“爹爹你别生气,这一切都是迎秋那个贱婢栽赃的,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十一妹妹让她这么说的,她们主仆就是为了害女儿啊!” “你给我闭嘴!”苏耀指着她,气的手指都在颤抖“来人呐!七姑娘禁闭映霞居,整日抄佛经,我不发话谁也不许见她!迎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打她个三十大板,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 苏惠瑶被拖出去的时候,眼神死盯着苏韵瑶,像是要在她的身上钻几个窟窿一般。 “韵儿,你受委屈了。”苏耀说“快快回沁竹轩歇着吧,你身上还有伤,别严重了。” “是,女儿告退!” 众人都离开常熙斋后,只剩苏耀和老太太坐在屋里。 “你的好女儿可真是像话,三天两头的陷害这个冤枉那个!”老太太冷哼一声,撇着嘴角很是不满。 “是儿子的错,儿子家教不严。”苏耀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捂着脸,心中烦躁的厉害“也怪曹氏没教养好孩子,惠儿挺好的孩子,被她教成了这样。” “行了,说到底还不是你纵容出来的祸事?”老太太喝了一口茶“为今之计,只有好生着人看着她,国丧没多久,国丧过了就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省着在家里整天惹祸!” “是,母亲。”苏耀起身拱手一揖,退出了门。 迎秋被拖出去打板子,惨叫声响彻整个余鸿苑,苏耀冷眼看着没发一语,抬步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秋力进屋说“主君,迎秋已经晕过去了。” “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记得卖远些,此事关系我苏家女儿的名声,别让她乱说话。” 人牙子分很多种,有的就是专门为这些人家处理奴仆的。 有的奴仆被送的远些,隔上千里之外她还怎么乱嚼舌根了? 秋力办事稳妥,找了两个人牙子,连夜将迎秋捆了送出去。 沁竹轩内,璃笙已经回来了,她其实根本没病,只是苏韵瑶为了让迎秋有个理由留在自己房间,说谎哐她而已。 药熬的又浓又黑,苦味散发在整个屋中,颂音连忙将窗子打开。 苏韵瑶皱着眉,捏着鼻子,纠结了好一会儿,端着那药一饮而尽。 每次喝这些像黄连一般的药,都像是在受刑。 “迎秋已经被捆了送出去了。”颂音说“留愿将她房里的行李铺卷收拾了一番,银两和首饰都交给素凝苑的秋妈妈了,听秋妈妈的意思是不会还给七姑娘的。” 璃笙在一旁接着道“这次不仅处理了迎秋这个吃里扒外的,还大挫了七姑娘,以后终于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三姐姐嫁进萧家不如意,曹氏禁足在庄子里出不来,七姐姐这会儿也禁足了,确实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苏韵瑶边说边拿起了一颗蜜饯。 可原以为日子能安生些,第二天的一件大事却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苏辉大清早上赶到府上,求苏耀派些人帮他寻大女儿苏易瑶,苏耀一头雾水,几次逼问下苏辉才说实话。 “易儿她也不知是中了这么邪祟,非要和这次春闱没上榜的一个男人在一起,口口声声说相中了,什么两情相悦,气的我关了她几天,可今儿给她送早饭才知道,昨晚上她就跑了,侍女也没带,大哥,这可怎么办啊!” “这…易瑶她怎么这么糊涂?现在可是国丧期间,她不要命了?”苏耀有些生气的说。 “大哥!我求求你,帮我找找易儿吧,这要是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啊!” 苏辉怕的事是什么,苏耀自然明白。 秦曼槐赶快赶到了方莅府上,详细询问了一番,方莅气的脸色很不好。 详问才知道,那男子叫郭富,家里是南边的,从商但是利润少的可怜,产业马上要支撑不下去了,偏偏他在寻京城中把自己吹嘘成了富家子弟,听见的人全当了真,其中就有胡芷柔的娘家人。 苏易瑶和那郭富是通过胡芷柔的娘家人认识的,总共见过两次面,也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 回头苏易瑶就同苏辉和方莅说非他不嫁了,气的苏辉甩了她一巴掌,将她关了起来。 “青儿岁数不小了,眼看着要议亲,易瑶那个死丫头捅出这么大个篓子,这不是要害死我青儿吗!”方莅哭着骂道。 “行了行了,趁着这事没闹大,官人已经派人去寻了,你也别急,外头人都不知道,让家里的仆人嘴巴都闭紧了,别连累了青儿才是。” 话音刚落,外头哭喊声响起,出去一看才知是胡芷柔。 “大夫人,您行行好原谅易儿吧,她岁数还小,说不定就是那个郭富哄骗了她她才上当的,您就原谅了她吧,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大夫人!”胡芷柔跪在地上哭天抹泪道。 方莅冷哼一声“你这做牛做马我可不敢当,易瑶年纪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你家里那几个赖吃不死的,眼看着在这儿捞不着油水了,就出那个馊主意哄骗易瑶,可真是你的好亲人!” “我…”胡芷柔嘴巴半张半合,说不出来什么。 确实,这事的确是她那个总讨东西的娘和那个酒混虫哥哥弄出来的。 苏青瑶不好摆弄,那只能利用自己家的外孙女了。 苏辉现在的生意做的不小,挣的也不少,等苏易瑶出嫁了怎么不得给一份丰厚的嫁妆?但光等可不行,谁知道苏易瑶什么时候能成婚?胡家人可等不起,于是就介绍了郭富给苏易瑶,他们作为介绍人,以后苏易瑶得了嫁妆能不给他们? 郭富惯会哄骗人,那一张巧嘴张的,死人都能让他说活了,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苏易瑶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上了当。 但胡家人万万没想到,苏辉不同意女儿和郭富的婚事也就罢了,苏易瑶竟然有胆量私奔!这下不仅是一分钱的嫁妆都得不到了,还被苏家记恨上了。 胡芷柔也是气的半死,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被苏辉冷落期间,自己娘家人居然撺掇了这么大的事,还把主意打在了自己女儿身上,那可是她母亲的亲外孙女! 秦曼槐叹了口气,对胡芷柔说“你且起来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易瑶寻回来,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要是想在家里继续生活,那就离你那个娘家远些,利用你亲女儿的人,能对你好到哪去?” “是…”胡芷柔又抹了抹眼泪。 家里乱作一团,但苏韵瑶并不想多做理会。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姐,在印象中她常常和映霞居那两个黏在一起,确切的说就是她们动手堂姐递刀,暗地里害人的事没少做,并且打小就和苏韵瑶不合。 而胡芷柔又是和曹千怜走的特别近,在曹千怜最得势的时候,她们俩就像是双生姐妹一样,连带着堂姐苏易瑶和堂妹苏沁瑶也成了映霞居的常客。 不过这苏易瑶的事,若是处理不好,那即刻就是引火上身的大事。 女儿家名声最是要紧,若苏易瑶的事被谁捅了出去,那苏家即刻就要沦为寻京城的笑柄。 “璃笙,你到庆德候府和宁国公府去一趟,让念宁姐姐她们派人帮着找一下堂姐。” 一百三十六:决定 颂音从外头捧着个大西瓜回来,用刀切成几块,递给了苏韵瑶。 “姑娘慢点吃,当心凉,奴婢听说这西瓜是镇在井里的,那井水直冻人。” “夏天吃这样的才舒坦吗!”苏韵瑶笑着说。 “那也不能多吃!”颂音只递给了苏韵瑶一块西瓜“剩下的奴婢拿去镇上,等姑娘想吃了再拿来。” 颂音刚出门,怀香就进来说“姑娘,堂姑娘找到了!” 这一句话差点吓掉了苏韵瑶手中的西瓜。 “在哪找到的?” “城东的破庙。”怀香小声说“听说是主君带着人找到的,找到的时候郭富已经走了,就剩堂姑娘一个在那儿。” “那…”苏韵瑶想问堂姐有没有失贞什么的,可实在不好意思问。 怀香也明白,但她知道的也不多,就越过了这个话题“那郭富可真不是个东西,以为二爷生意做的不小,堂姑娘肯定会多多带着金银珠宝和银两什么的,可一看见堂姑娘只背了个小布包,里头只有两件衣裳和几支不算值钱的首饰,气的他直接就和堂姑娘拉下脸来。” “他还要不要脸?合着他哄骗堂姐是为了钱财?”苏韵瑶有些生气“若是真心喜欢也就罢了,他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恶心。” “堂姑娘也看清了郭富是什么样的人,气的打了郭富两下,谁承想那郭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猛打了堂姑娘几巴掌,这会儿堂姑娘那脸肿的老高,听说胳膊腿好几处都青了。” 苏韵瑶比较了解她堂姐,苏易瑶别的本事没有,但她脾气可不小,从小被胡芷柔骄纵着长大,听说她房里的侍女没事就会挨她的打。 她能甘心被郭富骗?能甘心被郭富打? 她肯定是还手了的,不然身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伤。 “你继续说。” “天不亮那郭富就走了,还把堂姑娘的首饰都带走了,连耳坠子都给扯下来抢跑了,堂姑娘又羞又恼,气的晕了过去,也还好她没追过去,不然怕是主君他们也寻不到了。” 还好郭富没登榜,不然给他个官职做那就糟了,此人的品行太差。 “那她现在在哪?”苏韵瑶说着就要起身。 “在常熙斋呢,二夫人和二房二娘子都来了,您要过去瞧瞧?” “是得瞧瞧,这可不是小事。” 颂音和怀香陪着苏韵瑶到常熙斋,还没等进院子呢就听见里头哭号一片。 “你个不孝女!你给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光了!”说这话的是二叔苏辉。 接着是东西打在身上的闷声,然后苏易瑶大哭起来,隐约间还能听见胡芷柔的哭喊声“易儿她已经受了惩罚了,郭富那个挨天杀的打的易儿满身是伤,不能再打了,再打要打坏了!” “别说打坏了,打死她都不为过!打死她也比给咱们全家丢脸好!”苏辉高声骂道。 苏韵瑶进门,见着老太太和苏耀冷着脸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苏易瑶跪在正中心,胡芷柔抱着她,看起来方才是为了她挡了几下,苏辉拿着戒尺站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正喘着粗气。 “给祖母父亲请安,给二叔二婶请安。”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又都没说话,只有苏耀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女儿担心堂姐,所以来了。”苏韵瑶淡笑着,坐在了下坐的椅子上。 苏易瑶的侧脸露给她,这会儿能清晰的瞧见她脸上的巴掌印,不知是苏辉打的还是郭富打的。 “你知不知道这动静要是闹到了外头去,咱们苏家就完了?”苏辉努力平静着问,却还是一股怒火“你两个妹妹你不顾了?青儿和沁儿你都不顾了?你大哥的仕途你不顾了?你这几个堂姐堂妹的以后你不顾了?真想打死你这个孽障!” “好了二弟,别生气了。”苏耀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来,他心中的气愤不比苏辉少。 毕竟他是为官做宰的人,多少人盯着他?就算有一天被捅了出去,那外头人也只有戳苏耀脊梁骨的时候,不会有哪个去谈论苏辉的。 “大哥,是我的不对,我没管教好女儿!”苏辉心中有愧道。 “这事发生了也没法挽回,回头弟妹你寻思寻思人家,快些把易瑶嫁出去吧,嫁远些,省着在帝京这地方流言蜚语不断。” 方莅起身“一切听大哥的!” 二房的人离开苏府时已经下午了。 回到沁竹轩,苏墨瑶叽叽喳喳的围在苏韵瑶身边,一直在问常熙斋里发生的事。 “易瑶姐姐要嫁人了,父亲说给她寻思门亲事,嫁的远些。” 此话一出两人心里明镜一般,多半是以后都见不着苏易瑶了。 这可是家里的奇耻大辱,像苏玉瑶之前和萧祁有染,那萧家还能抬她进门,但郭富家呢?他家究竟是不是从商的都难说,再说现在人已经跑了,都不知道这会儿去哪了,天南海北上哪抓人去? 所以只有把苏易瑶嫁到远方,最好这辈子都不会帝京来。 将她赶走,再让手下的奴仆都把嘴闭紧,这事也就在苏府的院墙里头自己消化了,外人也就不知晓了。 “易瑶堂姐也真是的,她怎么那么想不开?” “我猜啊,她这是同咱们三姐姐学呢。”苏韵瑶说。 苏玉瑶的事大房清楚,可二房哪里知道的那么详细?还以为苏玉瑶和萧祁暗通款曲后大了肚子,就被抬进了萧家过好日子呢。 所以苏易瑶当听说郭富家是南方的富商后,心里也蠢蠢欲动,她深知这辈子嫁个权贵世家是无望了,那嫁个富商门第却不是不行。 她以为自己的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可她哪里知道?她是郭富网兜里的青鱼,早就被郭富盯上了。 现在正值盛夏,除了有时刮风下雨能凉快些,平时就像是老天爷要降火一般,恨不得火球从天上落下来。 因为养病的原因,苏韵瑶好久没去棋桓斋了,苏惠瑶被苏耀禁足,也去不得,这会儿棋桓斋的人少的可怜。 邵清儿不在,苏惠瑶禁足,苏玉瑶出嫁,只剩乔澜一人。 苏墨瑶和苏锦瑶苏婉瑶玩的好,还故意孤立乔澜,气的上了两天学她就称病说不去了。 这下好,舒学究只看着苏家的三个姑娘,可以说是轻松了许多,可她们仨却半点轻松都不觉得。 好在处理完家事,苏青瑶也回来上官学了,苏沁瑶因为不喜读书,干脆就卧在家里了。 苏韵瑶卧在床上,床头搁了一小盆的冰块,身上盖的是纱被,这样会凉快些。 可苏韵瑶却还是觉得闷热不已。 “好像有几天没下雨了。”苏韵瑶说“这会儿热的都喘不上来气。” 璃笙用扇子扇向冰块的方向,带着丝丝凉风可算是让苏韵瑶卤粉好受了些,她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自己的背。 “姑娘,三娘子来了。”颂音说。 “快请进来!”苏韵瑶坐起身子。 康敬兰提着食盒,里头是用冰块镇好的梅子汁,喝起来凉爽无比又消暑又解渴,还有厨房做的红豆椰酥卷,这次做的比以往要精致许多。 “这么热的天儿,您来做什么?”苏韵瑶笑着问。 “闲来无事,方才去倾宁轩看望了四娘子,她身子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我也想去看看四娘子,不过我这身子您也知道,走路一瘸一拐的,去倾宁轩反倒让四娘子担心。” “大夫人忙于家事,可能顾不得你,我同你娘情分非常,过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四娘子她吉人自有天相,身子好起来是早晚的事。” “对了,三娘子您可去瞧过我大嫂嫂吗?” 一提起孟若芊,康敬兰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可惜。 “瞧过了,身子还成,不过孟氏她的心情郁郁寡欢,半天不见她笑一下,我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出林满居的时候瞧见宵哥儿醉醺醺的从外头回来,气的我这个心呦,要是宽儿像他那般,我非打断宽儿的腿不成!” 一提起这个,康敬兰这心里就替孟若芊觉得不值。 好好的姑娘,嫁给了苏应宵实在是太委屈了。 苏韵瑶也是叹了口气“好在大嫂嫂这孩子不是国丧期间有的,这也算是万幸,现在只盼着大哥哥能对嫂嫂好些,我这做妹妹的也想尽尽心,只得等身子好些的再说了。”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康敬兰笑着说“锦儿虽然比你年岁大,但是她经得事不多,懂得的人情世故也少,跟在你身边,她能长长见识学到些东西。” “娘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九姐姐聪明冷静遇事不慌,很是难得。” 林满居内,孟若芊看着喝大酒的苏应宵,眼中满是厌烦。 之前她还会因为茉儿的勾搭生气,还会让人几次三番的将茉儿赶出去,可现在她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一点也不对苏应宵抱有希望了。 而苏应宵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继续往杯子中倒着酒。 一百三十七:便饭 刺鼻的酒味弥漫在屋里中,孟若芊有孕,本身就敏感的嗅觉这会儿更是灵敏,酒味熏的她直恶心,撇下侍女就吐了起来。 苏应宵回头看她,心中没有一点点的感触,转过来继续喝酒。 “你要喝就给我出去喝,别在我这儿恶心我!”孟若芊低吼着。 “这是我苏家,我是苏家的长子,以后分得的家产是最多的,你现在有了孩子,该怎么做你心里没数吗?要是不讨好我些,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苏应宵边说边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以前哪里这样过?和孟若芊说话永远是轻声细语的,怕她生气怕她厌烦,可现在她有了孩子,没得到一丁点的照顾和安慰也就罢了,他更是露出了原型,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快步走到苏应宵的面前,孟若芊一巴掌打掉了他手中的酒杯“给我滚!” “你做什么?你个疯婆娘!”酒水撒在了苏应宵的衣裳上,惊得他连忙站起身,指着孟若芊道“要不是看在你大了肚子,我今儿非跟你动手不可!” “你来啊!以前你怎么把茉儿的孩子打掉的,现在就怎么把我的孩子打掉!”孟若芊用眼神愤怒的回击他。 一旁的侍女连忙过来劝,可苏应宵大手一挥打倒了一个,接着摔门而出扬长而去。 独留孟若芊在林满居中默默落泪。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进了苏家! 更后悔的是怀上了苏应宵的孩子,这让她想脱身都不成,等生下这孩子,八成苏应宵更是要欺负她了,娘家没法儿给她做主,孩子都有了,还能改嫁和离不成?都是做娘的人了,哪家会要她? 她紧紧的抓着帕子,嘴角泛出了一丝苦笑。 晚饭时苏耀难得来到素凝苑,正巧苏韵瑶和苏墨瑶也在。 秋妈妈亲手做的腊肉蒸蛋,苏韵瑶最喜欢这个了,每次吃都说秋妈妈做的地道,厨房做的都不如她做的好吃。 厨房还做了蟹肉双笋丝和冬菇炖鸡汤,还有劲爽可口的凉拌香椿和蛋黄酥。 难得家里主君大夫人和两位嫡女一同吃饭,厨房自然是尽心尽力做到最好。 苏耀询问了苏墨瑶在棋桓斋的所见所闻,苏墨瑶讲了一件事,说是舒学究讲给她们听的。 那时候是舒学究的母亲年轻时出门,正巧碰上有一年春闱贴杏榜,一家的姑娘见和自己议亲的那家公子没上榜,当即就以生病为由退了婚,后来十天没到就同一家侯爵的公子扯到了一起去,听说还失了贞,才半个月左右就定了亲。 苏耀和秦曼槐听的认真,苏墨瑶继续说。 “原以为那落榜的公子这辈子不能有大出息了,可那姑娘没想到,秋围时那公子中举入仕成了状元郎,得了官职后深得皇上欣赏,吩咐他严查帝京的不正之风,巧的是之前那瞧不起他的姑娘这会儿已经成了侯爵夫人,可她嫁的人也实在是不堪嫁,欺男霸女搜刮油水,好事没做过坏事没少做,成了状元郎的第一个下手对象。” “然后呢?”苏耀问。 他觉得,这瞧不起落榜公子的姑娘和他的三女儿颇像,之前家里也给她找了几个举人秀才,但她都嫌家里门第不行,家里家底不厚,横竖看不上,用肮脏手段进了萧家。 苏墨瑶继续说“后来侯爵家败落,剥夺了爵位,她的丈夫被赐死,她也被连累永世不得回京,听说她离开帝京之前死活要见状元郎一面,跪在他府前不肯走,舒学究说是可能想以委屈换回状元郎的心,让状元郎娶了她,但状元郎失望至极怎可能回头?” “那个姑娘的结局怎么样了?想来应该不太好吧?”秦曼槐问。 苏墨瑶点点头“确实不好,侯爵死前得罪了不少人,他死后寻仇的人一把接着一把的,都冲着她来,被赶出帝京后她没吃没穿,混在一群乞丐中间,但最后也是难逃毒手,听说死相极惨。” 苏耀的思绪飘向很远,恍惚间想起了父亲给自己的嘱托。 这件事他是听说过的,不过那时候他还小,是父亲那一辈的事,事情发生时父亲还未成亲。 那姑娘的结局现在听来,即唏嘘又可惜。 若是她当初死心塌地的跟了状元郎,会不会又是另外的光景? 拿着筷子的手就这么搁在桌面上,他想了很多。萧家没什么毛病,可那萧祁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名声很不好,以后若是他也落得那个侯爵的下场,那苏玉瑶该怎么办? 以前听起来没什么的事,现在听起来,再和自己身边的事串在一起,就觉得细思极恐。 秦曼槐叹了口气“自作自受,若是个心思正经的女子,怎会像她那般?虽然结局可怜,但也和她自己所选的路有关。” 是啊,和她所选的路有关。 苏耀回过神,盛了一碗鸡汤。 程家在帝京是有宅子的,不过几年也没人住在那,只有几个仆人在那打扫,所以程家人回来也不怎么住在那儿。 过年时之所以住在苏家,是因为程家宅子没人气儿,大过节的,还是人多些热闹。 但现在正值盛夏,程涛总不好还赖在苏家,这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宅子住。 白楚恒来到程宅找他,无意间闲聊到了苏韵瑶。 但白楚恒觉得,自己那不是‘无意间’,更像是故意而为之。 “表妹她摔伤了,听说是扭了腰,这会儿勉强能下地走了。” 至于苏韵瑶真正摔到了哪,程涛不会说出来,而且白楚恒也不傻,他眼睁睁看着苏韵瑶屁股着地,除了腰和腿,还能摔在哪儿? 苏韵瑶这会儿正在床上卧着看书,听璃笙说外头有人找,是表哥,让她出去一下。 “表哥来进来就好,怎么还让我出去呢?”苏韵瑶边说边走。 这几天恢复的改成,颂音和璃笙扶着她也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 走到花厅处,白楚恒看着苏韵瑶一瘸一拐的样子,一下没憋住笑出声来。 “苏十一,你怎么变得这么狼狈?” 苏韵瑶温怒着,又羞又气,脸通红通红的。 她哪里想到自己这个样子却被外男看见了? “你来做什么?” “你的救命恩人来看看你,不成吗?”白楚恒有些玩味的伸出手,摊开手掌,上头放着的是一个小瓷瓶“这是宫里太医配的药,对你这种跌伤扭伤很有用,也比外头的药效来的快。” 苏韵瑶本不想拿,可她看白楚恒认真的模样,还是接下了。 程涛在一旁哈哈笑着“说起来你可是救了我表妹两次呢。” “是啊!”白楚恒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我救了某个人两次,却一点回报都没有,每次见面还得被她骂…” 话还没说完,苏耀急急忙忙的从余鸿苑赶过来“白小公爷下架苏家,有失远迎啊!” “伯父说的哪里话。”白楚恒又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的神态。 “小公爷救了小女两次,我却没到府上当面致谢,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是我同韵瑶姑娘说的,您不必去府上,姑娘家名声要紧。” 苏耀笑了笑“说的是,说的是,我要是到了你白家,马上就会有闲话传出来,那不如…在这儿用顿便饭?” 一听见吃饭,白楚恒顿时来了精神“伯父怎么安排都成!” 苏韵瑶心头笑话道“你该不是就为了来吃顿饭吧?” 厨房可以说是十八般武艺全展示了,生怕白楚恒吃的不舒坦。 酱鸡丁、火腿鲜笋汤、蒜蓉银鱼羹、树菇烧排骨、豆腐虾仁、鹅肝酥豆沙麻团、还有宣腾腾的松香蒜花卷和甜滋滋的红枣粳米粥。 这白楚恒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也不顾及什么脸面,埋头苦吃起来,好像往日白家虐待他了。 席面上有白楚恒和苏韵瑶苏墨瑶、苏耀秦曼槐和程涛,这就算是个小聚,所以没叫其他人。 苏韵瑶猛然想起了自己表哥和盛桂芝的事。 她悄悄的探头问程涛“表哥,桂芝姐姐近日有没有联系你啊?” 程涛同样小声的回答“她给我写了封信,说是桂言姑娘伤了腿,她怕桂言姑娘无聊就在家陪她,不过她约了我过几天出去玩。” 这…苏韵瑶都不知道。 出去玩…孤男寡女的…苏韵瑶不知道盛桂芝想不想带别人,她不会直接要表白啊?还是别的什么?一想起这事,苏韵瑶就替程涛紧张。 她这个表哥哪哪都好,唯独对这情字不开窍,他救了盛桂芝一命,盛桂芝心仪上他这是多正常的事?偏偏他自己没感觉到! 但接着苏韵瑶又瞥见了程涛晚间系的一个荷包,上头绣的花样是荷花,叶茎旁是两条鱼。 “表哥,你这荷包哪来的?” “这个?”程涛掂了掂那荷包“这是桂芝姑娘送的,我瞧着绣的挺精致的,正好装着碎银两,就戴在身上了。” 这未免…苏韵瑶暗叫不好! 她那表哥再傻也不至于看不懂荷包上的花样是什么意思吧?两条鱼依偎在荷花池中,这寓意多明显? 一百三十八:回府 表哥多半是心里也有桂芝姐姐,不然怎么可能会收下这荷包,还整日戴在身上呢?那花样一看就是姑娘用的,其他姑娘瞧见他佩戴这样的荷包,自然明白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谁还会打他的主意? 苏韵瑶隐隐觉得,这两人怕是两情相悦,可谁也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那她用不用帮一把? 算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万一表哥没这个意思呢?或者桂芝姐姐没打算现在表白心意,那她这不是帮了倒忙了吗? 碗中的汤已经喝光了,苏韵瑶却还在用勺子一下一下的盛着,双眼空洞,一直发着愣。 苏耀咳嗽一声,苏韵瑶一下回过神来。 这顿饭用的很奇怪,虽然对于答谢救命恩人来说没什么,可苏韵瑶注意着白楚恒的眼神,好像有一些不同。 他今天来的,未免不是时候,可又好像是时候,而且他也知道独自前来可能会坏了苏韵瑶的名声,所以特意同程涛一起来的。 苏韵瑶现在颇有一种被做成菜摆在盘子中端上饭桌被人欣赏的感觉,好像那人再想应该第一口吃哪?应该从哪先下口? 正想着,她看向白楚恒,发现白楚恒也在看着她,硬是怯生生的回避了目光。 用了午饭,苏耀还有公事要处理,就让两个女儿和程涛带着白楚恒在府中转一转走一走。 白楚恒趁着没人凑近到苏韵瑶身边“我瞧你方才一直盯着你表哥的荷包看,怎么,有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苏韵瑶有些做贼心虚的别过脸去。 白楚恒笑了笑,阴阳怪调道“我以为你知道那荷包是谁送的呢,亏我还准备告诉你。” “你知道?”苏韵瑶挑眉问。 “是宁国公府的嫡女盛桂芝所送,听说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接着白楚恒话锋直转“程兄救了人家一命,盛姑娘好歹知道带人家常常出去玩一玩,还知道绣荷包相送,某些人哪,这救她两命也一点好都换不回来啊!” “你胡说!上次在国藤寺我可是请了你吃斋饭的,还有这次,我父亲招待了你,你可别说我没回报你。”苏韵瑶撅着嘴道。 “苏十一,你!”白楚恒故作生气的说“救人一命你当几顿饭都成了?” “唉你真是奇怪,上次在长公主府,是你说不用我父亲当面致谢的,现在又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你所为何事?” “你的脑子怎么这么蠢?”白楚恒剜了她一眼,转过身走开。 我蠢?苏韵瑶都要气死了。 女儿家怎好送男子荷包?像桂芝姐姐那样心仪表哥的还成,可我呢? 苏韵瑶捏着帕子,突然脸一红“这…他想的是什么事啊!” “什么什么事?”苏墨瑶凑过来一脸不明所以的问。 “没什么。”苏韵瑶赶快捂住脸“璃笙,你过来,去厨房要两道茶点给表哥还有白公子吃。” 这白楚恒一瞧见吃的可是真不客气,方才在席面上就像是大开吃戒一样,这会儿上了茶点,又好像方才的饭都没吃进他肚子里一样,左手拿一块鹅油卷,右手拿一块什锦蜜糕,吃的不亦乐乎。 璃笙不免心里想‘是定国公府的伙食不好?还是这白公子几天没吃饭?’ 下午时程涛和白楚恒离开,盛家又送了信过来,二门处接了信直接递到沁竹轩。 信上所写,让苏韵瑶皱了皱眉。 翠涓怕是彻底被发现了,一天夜里曹千怜又偷跑出去,翠涓装睡过后也跟了出去,可不承想曹千怜却是在墙后等着她。 这次她又用的闹肚子的理由,还故作镇定的问曹千怜为何半夜也出来,曹千怜说是屋里热的厉害,出来凉快凉快,两人这么互相防备着,怕是彼此的心思都漏了陷。 “这可不妙。”苏墨瑶说“要是曹氏知道是我们派翠涓监视她的,这我们不是惹祸上身吗?” “惹祸上身不算严重,严重的是翠涓,她现在情况很危险!”苏韵瑶扶着桌角站起,小心的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让盛家人速速将翠涓撤出来。 可那信刚送到盛家,就出事了。 苏耀知道的时候吓的是失魂落魄的,看曹千怜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些脏东西,衣裳破了两个洞,人瘦了一大圈,不知道是不是吓的,手一直在抖。 据曹千怜所说,是一伙劫匪抢了那庄子,她的侍女翠涓被杀了,庄子上的婆子死了两个,她原本也要被杀了,幸好和一个没被杀的婆子逃了出来,骑着马跑回来了。 这么个漏洞百出的理由,偏偏苏耀信了! 很明显那些劫匪故意放过了曹千怜和那婆子,不然几个大男人还看不住两个女人? 苏韵瑶清楚,那哪里是劫匪?分明是曹氏手底下的人,她给他们递消息,让他们袭击庄子,杀了翠涓这个监视她的,接着利用苏耀的心疼回到府上,也免了她的禁足。 果然,苏耀心里害怕,说道“那以后你就在映霞居禁足吧,庄子里不安生。” 苏韵瑶连忙出声“可庄子里没什么值钱的,那些劫匪去那做什么?何况十几年也没有劫匪去庄子里抢劫的事发生啊。” 曹千怜哭着说“我也不知道,那群人像杀人红了眼一样,我的心现在还怦怦直跳,我…”她大哭一声,扑到了苏耀的怀里。 苏惠瑶这会儿从映霞居中挣扎出来,一把抱住了曹千怜“娘,你受苦了!” “我的惠儿啊!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没…”苏惠瑶抹了一把泪,眼神满是委屈的看了一眼苏耀“惠儿怎么会受委屈呢?家里爹爹待惠儿极好,必不会让惠儿受委屈的…” 曹千怜一把将苏惠瑶搂在怀里“是娘不对,娘没照顾好你!” 这个画面让苏墨瑶觉得特别恶心,很不满的冷笑一声,苏耀听见了,但并没说什么。 “既然回来了,那以后就消停些,先到映霞居去吧,你们母女也好好聚聚。” 回到沁竹轩,苏墨瑶都要气死了。 “上次你好不容易利用晋依长公主让曹氏那个狐媚子多禁足一阵子,这下倒好,谁能想到她回来了?” “可怜了那翠涓…”苏韵瑶心中很难受“可怜她替我们打探消息,却被曹氏发现,还送了命,曹氏也真是个心狠的,这般利落,直接借着这事回来了。” 苏墨瑶撇撇嘴“以后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何念宁结伴和盛桂芝一同来苏家看望苏韵瑶。 “桂言姐姐没事吧?因为我被连累受伤,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别瞎想了,妹妹她只是擦伤了腿,父亲特意请太医过来瞧过了,没伤筋动骨的,养几天就无碍了。” 何念宁问“听说你府上那个二娘子回来了,没给你们气受吧?” 苏墨瑶回答“她敢?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要是再欺负我们,我十一妹妹动动心思,非得再给她送去庄子上不可!” 苏韵瑶苦笑一下“怕是现在没那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 “这次回来她学乖了许多,不总缠着父亲了,也不说这疼那疼了,反而熬的药多以滋补为主,看来她是改变了策略,想来不等几天父亲就会心软,觉得她和七姐姐受了委屈,到她映霞居去呢。” “这个狐媚子!”苏墨瑶将帕子扔在桌子上“偏偏咱们还没有证据,这…” “对付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放心吧,五姐姐的死我不会忘,也必不会放过她!” 她看见盛桂芝,发觉她今天打扮的特别好看。 “桂芝姐姐,听表哥说你约了他出去玩?” 盛桂芝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对,京外有个避暑山庄,那庄子是母亲的陪嫁,我寻思着带他过去玩一玩,当然,你们想去也可以的。” 苏墨瑶不解风情的突然说了一句“那一定要去的,这儿都要热死了!” 苏韵瑶心中无奈,看不出来人家是只想带着表哥去的吗?真想带你去早就带了! 说不定在避暑山庄,桂芝姐姐就要表白了的,要是别人跟着去,她还能好意思了吗? 轻轻咳嗽一声“十姐姐,父亲吩咐了,这阵子就不要出门了。” “这有什么的?”何念宁笑着说“我让父亲多派些人保护咱们,咱们一同去?” 苏韵瑶看了看盛桂芝的脸色,发现没什么不同,心中慢慢放心下来。 盛桂芝又说“人多热闹,本来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事的,而且程涛哥哥也说了,韵瑶妹妹你养病烦闷,一直没出去走走,这次到山庄,也好让你舒心些。”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韵瑶彻底放心下来。 她是真怕因为自己的到来,会坏了盛桂芝和程涛的好事。 果真如苏韵瑶所说,三天不到,苏耀就去了映霞居,听说出来时眼眶是红的,在映霞居内他一定落了泪,至于是心疼曹千怜,还是被曹千怜卖惨的把戏吓的,反正在他心里,曹千怜的错已经没有了。 一百三十九:山庄 曹千怜复宠很突然,可又好像不是太突然,起码这是苏韵瑶早就想到的了。 苏耀还傻呵呵的到京兆府尹报官,说是有胆大包天的劫匪抢劫农庄,还杀了人,苏韵瑶她们几个姑娘家都看懂了的事,他一个在官场上打拼多年的聪明人却看不懂。 虽然面儿上他还很少去映霞居,给老太太请安时提起曹千怜,他也说什么有错当罚,再禁足一阵也好,但所有人都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他堵住全家悠悠之口的说辞罢了。 怕是再过不久,曹千怜就彻底的活过来了。 当然,她活过来之前,要把小女儿救过来,就是苏惠瑶。 这次和盛桂芝何念宁一同去避暑山庄,苏惠瑶求了苏耀,说是禁足禁了太久,心里烦闷,身上乏,还说映霞居内燥热,身上起了痱子。这苏耀听见这些,还能不明白?当即就到了沁竹轩,要求苏韵瑶和苏墨瑶把苏惠瑶也带去,美其名曰她是你们七姐姐,带她散散心,府里热,到避暑山庄凉快凉快,实际上呢?不过是宠着她罢了! 府里热的人多了,老太太也热,大夫人也热,三娘子也热,四娘子养病也热,孟若芊一个孕妇更是连热带孕吐的,难受的不行,怎么不见他要求把孟若芊带去? 但话已经说出来了,虽然两人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准备一同去避暑山庄。 用了白楚恒给的药,苏韵瑶的身上好了不少,起码走路是没问题了,腰也没那么疼了,大腿还有些淤青,不够已经不碍事了,青紫色的淤青变为了淡黄色,想来已经快消了。 苏韵瑶穿着一身青鸟慕云的长袖裙,看起来就凉爽养眼,苏墨瑶穿着青烟淡柳的长裙,和苏韵瑶穿着的颜色差不多。 再看从映霞居姗姗来迟的苏惠瑶,上身水仙阔袖对襟,下身白玉兰涟漪荷叶裙,包裹着她灵珑有致的身材,束腰系的紧紧的,弄的她一口粗气都不敢喘,坐下站起小心翼翼。 这不明显就是为了勾人的吗?现在还是国丧呢,她就这般,气的苏墨瑶扭过脸,看她一眼就觉得恶心。 苏惠瑶知道她烦,可她想炫耀一翻爹爹对自己的宠爱,就故作娇弱道“十妹妹烦也无用,这次我来是爹爹让的,爹爹心疼我常日禁闭在映霞居,说让我出来散散心。” 苏墨瑶嗤笑一声“谁不知道是你求了父亲的?在这儿装什么?” “那也是得能求才是,我求了爹爹就同意,不像某些人,求也求不来。” 苏墨瑶吃了憋,心里更加恶心起来,不理她。眼看着苏墨瑶落了下风,苏惠瑶乘胜追击,依旧喋喋不休的在说着自己有多让苏耀心疼。 还是苏韵瑶说了一句“既然父亲百般心疼姐姐,那为何要将你禁足映霞居呢?前些日子二娘子禁足庄子中,大哥哥也犯了错,妹妹可真是想不通,已经这个样子,如果是我我一定不好意思出门了,却不想七姐姐脸皮这般厚,竟主动跟着来了。” 苏惠瑶听见这话一下就发起火来,却又被苏韵瑶给顶了下去。 “七姐姐说十姐姐求也求不来?那你可是多想了,很多事我们都不用求,这次去避暑山庄是宁国公府和庆德候府的两位嫡女主动来找的我们,亲自同父亲商定的,不知道没了我们,七姐姐会不会有这个去山庄的机会呢?怕是求父亲也求不来的吧?只怕就算七姐姐磕破了头宁国公府和庆德候府也不会答应的,如今你又在这儿扮什么赢家的样子?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四个字,深深的刺中了苏惠瑶的自尊。 “你给我闭嘴!”苏惠瑶瞥见了苏墨瑶幸灾乐祸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你才恬不知耻!” “七姐姐别动气啊!这要是腰带撑断了可如何是好?那些贵族公子哥儿可就不觉得姐姐你娇柔了。” “你个不要脸的小妮子,这话也说得出口?”苏惠瑶气的脸都红了。 “不用妹妹说出口,姐姐都写在脸上了,我说不说又有何妨?”苏韵瑶拿起一块茶点“不过在得知你也去后,原本也打算一同去的两家公子都打算不去了,原因好像是说嫌弃你黏人,每次见了就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们,让他们反胃,咱们也不知道,七姐姐你人缘这么差吗?” 苏惠瑶扬起巴掌,刚要对苏韵瑶动手,却被苏墨瑶抓住了手腕“你若是好好的,咱们还能姐妹相称,表面上维持个和气,若是你不好好的,那你现在就给我滚下马车,省着一会儿桂芝姐姐她们来了再给你赶下去!” 苏惠瑶用力的撤回了手,手腕被苏墨瑶捏的直疼,揉着手腕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去的没几家公子,想用这种话刺激我?做梦!” 苏耀提前打听过,除了程家的程涛,就是何家的大公子何慕尘,听说何慕尘的未婚妻李宜也去,再这就是白家的两兄弟。 人要是再多些,他也不放心让七女儿去,因为三女儿做的事实在难以启齿,他怕七女儿也打那样的主意。 白家两兄弟人品正直可信,何家的已经议了亲,程家不用担心,那程涛若是个贪恋美色的还成,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 马车走了许久出了寻京城到城外,众人才看见庆德候府和宁国府的马车,听她们说定国公府的马车和程涛已经先去了。 在看见苏惠瑶时,何念宁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他们都不大喜欢苏惠瑶,尤其是何念宁和盛桂芝,作为姑娘家,她们清楚苏惠瑶执意跟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山路难走,几人都下了马车,寻思溜溜达达的上去,山头凉爽绿树成荫,这么散散心也好舒坦。 何慕尘很照顾李宜,替她拿着水袋,替她用扇子遮阳扇风,看的苏惠瑶一阵难受。 她想着这次来的这几个总得有一个她能勾搭的,可这何慕尘油盐不进,满心满眼的都是李宜,而那个程表哥,不是她的菜。 现在只能把心思放在宁国公府那两个小公爷身上了。 山不算高,这么一会儿坐马车,一会儿步行的,中午前就到了。 避暑山庄四面环山,中间有一片湖,很是凉爽,湖中有桥和小亭子,湖里还养了许多的鱼。 山庄后头是一大片的花海,姹紫嫣红开的热闹不已。 不难看出这庄子是用了心血的,光是在山顶开一个湖就要费好大的劲,再栽花,有的花不适应山顶,就需要人悉心照顾着,可以见得淑阳郡主的嫁妆是多么让人震撼。 众人在这儿汇合,当看见白楚恒时,苏惠瑶恨不得将眼睛贴在人家身上,趁没人注意装作团扇掉在了地上,但白楚恒就当没看见,径直跨过团扇走开,气的苏惠瑶咬紧了银牙。 她又故作娇柔的玩起了水,笑声如银铃一般,想来是打算让白楚恒觉得她天真烂漫没坏心眼,又可爱又娇弱,想给她安全感。 可白楚恒眼中只有吃的,这会儿上了茶点,他看都没看苏惠瑶。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东西!”苏惠瑶见没人理她很是尴尬,就跟着他们一同进了亭子。 白楚恂虽然性子贪玩了些,不过他倒是有个绝活,就是画画,不论是画景致或是画人物动物,都画的惟妙惟肖,见着画就像是亲眼见着了那画中的美景一般。 这会儿他正一本正经的握着笔,对着不远处巍峨的山峰微微皱眉,每下一笔都小心翼翼,偏偏这会儿有人挡了他的视线。 苏惠瑶说“白小公爷这是在画山景?俗话说江山配美人,若光是美景没什么意思,不如添个美人在里头?” “哦?”白楚恂挑眉问“苏七姑娘可我高见?” “在家时爹爹曾请过画师来,本想给家中姐妹都画一张画像,可最后只画了我的,小公爷可知是为什么?” “为什么?”白楚恂问。 “那画师说,我身段轻软,面对画师依旧大方得体,且我五官周正,在画纸上看比旁的姐妹要好,不如就由我替了你画中的美人,可好?” 苏墨瑶和苏韵瑶并没听见这些,不然非得拆穿了她的谎言不可。 那画师确实是苏耀请来的,不过人家夸的是苏浅瑶,可苏惠瑶却心生妒意,愣是求着苏耀让画师只画了她的,就好像画师画了谁谁就是最美的一样。 现在苏浅瑶不在了,她就那些话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真是恬不知耻! 白楚恂倒是不知那么多,可也不是太情愿。 苏家的事他白家简单打听过一番,知道这苏七姑娘不是个好心思的人,而是一心高嫁攀高枝的,像她的亲姐姐苏三姑娘,就是勾搭上了萧祁,然后被抬进萧家的。 外人不知,可白家只一打听就打听着了,根本没费多少气力。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画是要拿去给淑阳郡主的,她盛家与我白家是世交,淑阳郡主吩咐我要画一幅美景回去,若是这画中出现了别人,怕是她会不高兴的。” 一百四十:表白 听见淑阳郡主的名号,苏惠瑶惺惺的收回了目光“既然是为了郡主娘娘作画,那小公爷可要认真些。” 淑阳郡主不满她已久,虽然她知道这其中和苏韵瑶她们两个的添油加醋离不开,可苏浅瑶的确是因她和母亲而死,淑阳郡主已经有了想法,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天天消瘦,怎能不恨她? 与其被淑阳郡主讨厌,倒不如识趣些。 程涛和盛桂芝下了一盘棋,两人来来往往,最后已程涛败给了盛桂芝落子。 苏墨瑶在旁边笑出声来“表哥平时棋艺那么厉害,就连五姐姐也是败给过你的,怎的今日还输给了桂芝姐姐?” “是桂芝姑娘棋艺不错,我拼死相抗,但也无济于事。” 这拼死相抗用的巧妙。 “少爷姑娘们,一会儿午饭就做好了,是在亭子里用还是在花厅用?”在山庄伺候的婆子问道。 白楚恒刚要出声,却看向了苏韵瑶“十一姑娘想在哪儿用?” “就在亭子里吧,这儿凉快,景致还好。”苏韵瑶没注意白楚恒问自己的目的,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表哥和盛桂芝的棋局。 这个脑袋蠢的…白楚恒又看了看苏韵瑶,接着转过头去。 她是一点没发觉?还是别的什么? 山上有野兔,还有山鸡和其他野味,这些可是宅子里很少吃到的。 鲜浓的野山鸡汤还冒着泡呢就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那婆子用汤勺搅了搅,给每人的眼中都盛了些。 红烧卷筒鸡是放在竹子里做的,既有红烧的咸香味,又有竹子的清香味,苏墨瑶光是闻着味道就流口水了。 山蘑烧排骨吃起来软嫩可口,排骨肉不硬不柴,很是宣软,就算是牙口不好的都能吃一些,看起来做这道菜时火候是很关键的。庄子上还养了许多的绿茶,这会儿做一道绿茶酥,可比山下头的绿茶酥要好吃些。 难得在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当然少不得要吃些酒水了,那婆子预备了葡萄酿和梅子酒,一个甜味儿多些,一个酸味多些,都不是易醉的。 “这儿可真好!”苏墨瑶不禁感叹“吃的也好,住的也好,又宁静又舒坦。”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带你常来就是,咱们在这儿可以住上一阵子。”盛桂芝说“其实几乎每年的夏天,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兄妹几个来这儿小住,可今年他们是没法儿来了。” 因为什么没法儿来,众人心中都有数。 苏墨瑶有些难过,若是五姐姐还在,这会儿她和五姐夫都会一起来的。 用过饭后,白楚恒和程涛在湖边钓了会儿鱼,白楚恂还在作画,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作手中画,就算是苏惠瑶再想与他搭话也无用。 苏韵瑶今天是带着璃笙来的,苏墨瑶带着春笋,苏惠瑶带了小蝶。 和春笋翻了会儿花绳,苏墨瑶猛然想起,舒学究留的作业还没写,出来玩之前舒学究可是说过的,回来以后就要交上去,她当时就信誓旦旦的应下了。 可真玩起来,哪里还顾得这个了? 看她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屋里,拿笔那纸,春笋在一旁磨墨,苏韵瑶淡淡一笑,心想这伤来的也挺是时候,不然她怕是现在也如十姐姐那般,得赶快写作业了。 盛桂芝在一旁拄着下巴看向程涛的方向,脸色好像有些纠结。 “桂芝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苏韵瑶问道。 盛桂芝看向她,刚要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桂芝姐姐有什么但说无妨,其实我能猜到一些。” “你还未及笄呢,能猜到什么?”盛桂芝不信的问。 “我是未及笄,可我是个姑娘家,我能不知桂芝姐姐想的是什么?”苏韵瑶笑着坐在一旁“你可是对我那个傻表哥有什么想法?” 这一句话,好像在盛桂芝的头顶炸了个雷,让她一下脸红起来,耳朵根都是通红的。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苏韵瑶又笑了“你就别装了,当初我问五姐姐是不是喜欢五姐夫的时候,她和你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盛桂芝赶快吃了一杯梅子酒压了压脸色,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是个姑娘家,很多话不方便说也不方便问,若是他没那个心,我以后还…还怎么做人啊?” “桂芝姐姐你别那么想。”苏韵瑶劝说道“其实我觉得,表哥对你好像也是有点心思的。” “什么?”盛桂芝猛然抬头问“你说的是真的?” 苏韵瑶点了点头“旁的我不清楚,可表哥他打小就知男女有别,平时对我们这些做表妹的都礼仪有加,可唯独对你不同,他收下了你送的荷包,还挂在了腰带上,可以看出你和别的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这…”盛桂芝一下又脸红起来“你怎么知道那荷包是我送的?” “这不仅我知道,白家大公子也是知道的!” 一提起白楚恒,苏韵瑶就想起了那日在府上,他说自己蠢的时候。 他话里的意思是也想讨个荷包?还是… 苏韵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他怎么也知道?这…我…哎呀!”盛桂芝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 “表哥他是正人君子,且相貌不俗,有姑娘心仪他也不算什么,是姐姐你想的太多了!”苏韵瑶又递给了她一盏梅子酒“不如我帮你去探探表哥的口风?” “不…不用,这种事,我还是第一个知道为好…”盛桂芝又看向程涛,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风中夹杂着一丝凉爽,阳光柔和晒在人的身上也不觉得迷糊和滚烫。 盛桂芝约着程涛在后头的花海见面。 微风吹过,盛桂芝的裙摆微微扬起,头上戴着的步摇叮咚作响,她往日里的打扮有些男孩子气,很少有这么像大家闺秀的时候。 两人互相对望了许久,苏韵瑶蹲在一旁偷看着,她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实在是好奇,好奇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好奇表哥究竟是不是只要桂芝姐姐。 她也是真心希望两人能在一起。 旁边响起了脚步声,苏韵瑶瞧见白楚恒也偷偷摸摸的跟了过来,像是坐贼一般,蹲在了她的旁边。 “看什么呢?”他边说边往程涛他们的方向看去,不等苏韵瑶说话,他说“原来是这事,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韵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你来做什么?他们两个只是说说话,你是不是误会了?” 白楚恒看着她白皙的巴掌大的小脸,那双眸子像是一片清湖,一下让他陷了进去。 苏韵瑶只有又问了一遍。 “我来还能做什么?自然也是好奇啊!”白楚恒用手中的折扇扇了扇地上的位置,然后坐在了地上“你表哥是心仪盛家姑娘的,我想你也猜到了。” 苏韵瑶点了点头“我是猜到了,可万一猜错了呢?” 白楚恒笑了笑,反而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嗯…”苏韵瑶点点头。 前头花海中的两人,本是互相对望着,谁也没说话,可程涛却先开口了,一下将这边偷偷摸摸的两人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他说的话这边听不到,不过看盛桂芝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那个…”盛桂芝双手用力的扣着帕子,脸上装作云淡风轻的问“令尊有没有打算给你议亲?” 程涛愣了一下,回答道“没呢,父亲说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若是我不想,他也不会逼我。” 盛桂芝的目光一下暗淡下来,觉得自己没戏了。 程涛许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连忙摆了摆手“不过父亲说了,若是我有心仪的姑娘,他可以考虑考虑。” 盛桂芝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是吗?” 程涛挠了挠头“嗯。” “那…那你…可有喜欢的姑娘?”盛桂芝又问。 程涛的脸僵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盛桂芝,好半天没说话。 他是有,还是没有?盛桂芝这心里就像是打鼓一样,七上八下的。 “你若是不想说就不必…” “我有。”不等盛桂芝说完,程涛的声音高了她许多,让她一下愣在原地。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她这般询问是不是有些不要脸了?心里一阵难过,盛桂芝扣着自己的手,生怕让对面的人瞧出了不对劲。 程涛却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缓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桂芝姑娘,如果我让我父亲向你家提亲,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 盛桂芝睁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一和姑娘说话就不好意思的人,居然说要向自己提亲?这种感觉就像是被雷击中,身上酥酥软软的,连呼吸都忘了。 程涛以为她不愿意,赶快解释说“桂芝姑娘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是我一厢情愿吧,其实以前随父亲母亲来寻京时常常到你宁国公府做客,那时候就觉得你好看,机灵,和旁的姑娘不一样。” 一百四十一:提亲 盛桂芝睁大了眼睛,继续听着他说。 “你不作假,不扭扭捏捏,无论做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我喜欢你这种性格,尤其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美,那天你和浅瑶表妹被劫走,我懊悔没有救下她,可我也一直庆幸把你救下了,如果你们两个都遭遇不测,怕是我要后悔死…” 苏韵瑶和白楚恒两人也不斗嘴了,摒声静气的看着前头。 明明说是盛桂芝在表白,怎的这会儿一直是程涛在说啊? 莫不是…表哥在拒绝桂芝姐姐?苏韵瑶一下后悔起来,有些心疼她。 “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今天我说的这些话你也不必烦恼,随心所欲就好,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定会有属于你的良缘,我…”程涛越说越伤心,这会儿声音已经变了调“如果你为了我烦心,我怕是不能原谅自己了。” “不。”盛桂芝终于放下心来,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我愿意嫁给你,我是愿意的,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这么打算了。” 这下子轮到了程涛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盛桂芝。 “回去你就去找令尊提亲,不对,这阵子是国丧,但国丧快过去了,国丧过后就来提亲吧。”盛桂芝边说边笑,心中的高兴转为了眼泪,沁满了她的眼眶。 程涛一下手忙脚乱起来,捏着她的帕子帮她擦泪。 “这…表哥怎么能把桂芝姐姐弄哭了啊!”苏韵瑶一心以为是表哥拒绝了她。 但白楚恒却瞧出了不对“你表哥若是真不喜欢她,就不会替她擦泪了,男女授受不亲,他是不会那么做的。” 苏韵瑶心里暗道“你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呢,现在不也是坐在我身边?” 没一会儿,苏韵瑶瞧见表哥和盛桂芝一起走过来,一下有些心虚,看见他们走远了,正想站起身,可腿和脚蹲了好一会儿,已经麻了。 歪歪斜斜的她一倒,正倒在了白楚恒的肩头,而白楚恒下意识扶了一下,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苏韵瑶似乎能感受到白楚恒鼻子中呼出来的气息。 愣了好一会儿,苏韵瑶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怎么,还不起来?什么时候你也学得你七姐姐那套把戏了?”白楚恒玩味的看着她。 “你说的是什么话?”苏韵瑶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可别拿我同她相提并论!” “好好好!”白楚恒两手互相揉搓着,方才她腰间的温暖还停在手中“你去问问盛桂芝吧,想来她是开心的。” “哦?没想到你还是个能猜中姑娘心思的高手。”苏韵瑶并不信他说的话,起身离开了这儿。 盛桂芝坐在亭子中,方才脸上的红润还没褪下,一想起程涛的深情表白,她就害羞的将脸埋进了臂弯中。 苏韵瑶以为她是心里难过,悄悄的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想太多了,世上好男儿多的是。” “你误会了。”盛桂芝笑着说“他,你表哥,他说要到我家提亲!” “什么?”苏韵瑶惊呼出声,赶快四面看了看,小声道“真的?那太好了!以后我就要叫你表嫂了!” “你小点声!”盛桂芝的脸又红了起来“这事你可别往出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去我怎么好意思…” 苏韵瑶笑了两声“成,我不说,等日后提了亲的,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儿大礼!” 苏惠瑶坐在湖边,心里不高兴。 白楚恒不理她,方才她寻了一圈也没寻着人,白楚恂在那儿专心致志的作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远处的石榴树下,何慕尘正和李宜说着什么,让平时不苟言笑的李宜微笑着。 这李宜…她可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苏惠瑶也听说过,李宜性格怪异,平时说话少,笑起来的时候也少。 想起之前将四姐姐和何慕尘的好事搅和黄了,苏惠瑶这会儿又在想,是不是能将李宜和何慕尘之间也搅和黄呢? 定亲了又怎样,又不是不能退亲,若是何慕尘喜欢上了自己,那还有李宜什么事了? 苏惠瑶站起身,走到李宜身边坐下,和何慕尘说笑道“慕尘哥哥可真会说笑话,瞧给李姐姐逗的,家里大夫人一直同我们夸你,今日看来大夫人所言不虚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宜并没放在心上,而何慕尘只是歉笑了两声,也没接话。 “不知慕尘哥哥你同李姐姐是怎么识得的?”苏惠瑶不死心,又问道。 “母亲带我去李家做客,这才识得的。” “哦…”苏惠瑶眼珠转了转“记得以前慕尘哥哥同四姐姐好像是一见钟情吧?可惜了四姐姐,没得成这份姻缘,瞧我,在这儿瞎说什么呢?李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 李宜低着头“不会。” 她一点也没因为这事而生气,苏惠瑶心中暗暗骂了她几句。 “沛瑶姑娘自有好姻缘,现在她同萧家的庶长子凌兄过的琴瑟和鸣,这是好事。”何慕尘说。 “慕尘哥哥说的是。”苏惠瑶觉得自己在这儿很是尴尬,原以为听见这事,李宜会生气或者难过,可她却无动于衷。 何慕尘微微皱眉,庆幸提前告知了李宜这事,不然被这苏家七姑娘一搅和,怕是未婚妻会动怒啊。 虽然他也没见过李宜生气。 倒是一旁的李宜,看向苏惠瑶的眼神有一丝不友善。 她想起了家中的庶妹李宁,和今日的苏惠瑶颇像,两人都擅长装柔弱和不懂事,今天来这儿说这些,怕是为了些什么。 “要说慕尘哥哥可真是好眼光,我四姐姐未出门子时,我瞧着还算文静漂亮,可如今见了李姐姐,就不觉得四姐姐配得上哥哥你了,果真是佳人才能配才子,也难怪慕尘哥哥不要四姐姐。”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何慕尘见异思迁,看见更好的就不要苏沛瑶了吗?傻子才听不出来! 李宜眼睛微微眯着,自然明白苏惠瑶话里的意思。 “苏七姑娘是无事可做了吗?在这儿聊这些姑娘家的隐事?” “啊?”苏惠瑶一下被问懵了,好半天才答应“是没什么事情做。” 李宜指了指旁边给花浇水的婆子“那边花开的正好,苏七姑娘既然闲着,那就去给花浇浇水吧,也省着那婆子辛苦。” “这种事我怎么做得?”苏惠瑶有些生气。 “你是放不下大家闺秀的身段吗?”李宜上下扫了她一眼“既然你是千金小姐,自然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谈论自己姐姐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何况我还在这儿,你一口一个哥哥的,合适吗?知道的是你没话找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过来故意离间我们的,你这大小姐的身段,不要也罢,倒不如去做些活计来,省着你闲的没事做。” “你…”苏惠瑶一时无言起来。 的确,她就是抱着离间他们的心思来的。 李宜虽没说的太透,可意思已经很明确。 “李姐姐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苏惠瑶面带微笑的说“既然姐姐你这儿忙着,那我就不打扰了。” 接着,她悻悻的走开,气的嘴里小声的咒骂着李宜。 快中午时到的,夏天黑天的晚,差不多天擦黑的时候下起了雨,原本打算回家的几人只得歇在山庄里了。 其实他们这次出来散心本是打算在山庄多住几天的,奈何苏惠瑶跟来,这让他们只能打消了原本的计划,乖乖的准备回家,可这突如其来的雨,将几人都困在这儿。 璃笙取来帕子,替苏韵瑶将头发擦汗,方才几人在亭子里,看着天暗的突然,雨点不等人的往下落,几人急急忙忙的往住处跑,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湿透了。 可想而知雨得多大。 “姑娘,您把衣裳换下来吧,别着了凉。”璃笙劝道。 这个屋子是两个人的房间,苏韵瑶和苏墨瑶住一个,盛桂芝和李宜自然不会同苏惠瑶住一个,所以苏惠瑶只能自己住了。 那边程涛和何慕尘一个屋,白家两兄弟住在一起。 苏韵瑶换好衣裳,天已经渐黑了。 “璃笙,睡觉前你多往七姐姐那屋看一看,我怕七姐姐弄出什么事来。” 苏惠瑶能弄出什么事,他们自然都清楚。 各个房间的吃食都由专人撑着伞提着食盒送来,明明是撑着伞的,却还是淋湿了一身,有一个婆子的裙摆全湿了,黏在身上。 苏韵瑶示意璃笙给些打赏“有劳了,这大雨天还得伺候我们。” “姑娘说的哪里话。”婆子笑呵呵的收了那银钱“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不然郡主娘娘怕是要动怒的,您好生用着,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奴婢。” 苏韵瑶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璃笙一直注意着苏惠瑶屋里的动静,原先下雨时她是没出来,后来夜深些了,雨也停了,她就控制不住的出来了,整整碰见璃笙两次,悻悻的又回了屋。 她自然也知道璃笙是苏韵瑶派来监视她的,可她能任苏韵瑶摆布?不存在的! 一百四十二:捉鬼 苏韵瑶派璃笙看着苏惠瑶一会儿,一直到了夜深。 “七姐姐只带着小蝶一个出来的,夜深了山里吓人,我觉得她应该不敢出来,让璃笙回来歇着吧。”苏墨瑶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韵瑶有些担心“七姐姐那般求父亲就是为了能跟着一起出来,要说她不出手,怕是不可能的。” 让璃笙在外头,一是看着苏惠瑶,二是警告她,这儿有人看着你,你给我老实些。 下半夜时,山上鸟叫虫鸣,不时还有悠长的声音发出,不知是野兽还是什么,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更为这黑夜中的山庄添了一丝静谧。 小蝶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见着璃笙并不在外头看着,每个房间都熄了灯,松了口气,转头叫自家姑娘出来。 苏惠瑶一身白衣,袖子是纱料的,映出了她纤细的胳膊,腿上的布料也不多,可以说是一扯就坏,头上没簪发饰,上头简单的绾了个发髻,下头披着长长的头发,妆容精致,衬得她五官深邃漂亮。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给白家的公子设下圈套,实在不行何慕尘也成,总归不能让她白来一趟。 “姑娘,您要不披上件衫子?这山里头风大,别着了凉。”小蝶有些担心。 “怎么能穿衣裳?那我还怎么勾搭白家兄弟了?”苏惠瑶瞪了她一眼,黑夜中月光下,显得她的眼神格外恐怖。 “可…可白家两位公子睡在一起,您想对谁下手啊?他们也不能单独出来见您不是?” “我自有办法。”苏惠瑶嘴角勾了勾。 这阵子她在映霞居禁足可不是白呆的,学了些曲子,唱的虽不算上等但也婉转动听,曹千怜回来以后还指导过她。 平时苏耀来映霞居时,曹千怜经常会给他唱曲子,每每唱的苏耀拍手称赞,接着就比蜜糖甜。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苏惠瑶不觉得这白家的公子哪个能有那么好的定力。 其实她心里还是喜欢大公子白楚恒多些。 小公爷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白楚恒,他是长是嫡,白楚恂是嫡次子,按理说这定国公府传不到他身上。 在外头叫白楚恂一声白小公爷,那是给他面子。 如果和白楚恒在一起了,那以后就是国公夫人,再讨个诰命在身上,那就是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苏惠瑶怎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去把我的床铺弄的立整些,一会儿就不要出现在我的房间了,我先去白公子的屋子,你退下去吧。”苏惠瑶说完,一咬牙,走向了白氏兄弟住的地方。 她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和姿色,可以让白楚恒心仪于她,今天就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国丧过后花轿就会上门求亲了! 越想越激动,苏惠瑶的脚步越来越快,小蝶在后头看的紧张,连忙将自家姑娘的被褥弄好,还听从吩咐往被子上撒了些花瓣,接着离开了屋子,蹲在白天时苏韵瑶躲着的那个地方。 害怕是肯定的,这大山里哪个姑娘家胆子能这么大?可为了自家姑娘的好事,小蝶只能一咬牙,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示意自己不要怕。 练了许久的曲子缓缓唱出,声音曲调千娇百媚,似乎是勾人魂魄的女鬼在歌唱。 苏惠瑶见屋里许久都没有动静,有些着急,靠近了白氏兄弟的房门,声音又大了些。 接着,是白楚恒的声音“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夜猫子鬼叫!” 苏惠瑶淡淡一笑,没回答,继续唱着曲子。 月光下,她的影子修长,可她没注意的是,身后悄悄亮起了烛火。 管事的婆子们一人手中拿着根棒子悄悄靠近,苏韵瑶苏墨瑶还有璃笙春笋守在一旁。 白楚恒披上衣裳准备出门查看,他是聪明人,先将窗户纸捅破了一个孔,正对着苏惠瑶的侧脸。 “果然是她。”白楚恒小声道。 这会儿白楚恂也醒了,他翻身问道“哥,外头是谁在唱曲子啊,唱的这么难听,这儿不会闹鬼吧?” 白楚恒冷笑着,手中捏紧了剑柄“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他破门而出,一转身抬手就将剑搭在了苏惠瑶的脖子上,还不等苏惠瑶出声,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肚子上,接着她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婆子一拥而上,用棍子将苏惠瑶压制在地上,苏惠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会儿刚要出声说自己的身份,却听苏墨瑶在那边喊“她是鬼啊!她没有影子啊!” 好几个婆子拿着棍子向她打去,直接将她吓得哭了出来,急忙喊道“我不是鬼!我是苏家七姑娘!” “苏七姑娘?”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白楚恒将剑收在剑鞘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是七姑娘?我还以为是野鬼和贼人呢,实在是对不起!” 苏韵瑶和苏墨瑶也一起跑过来“呦,怎么是七姐姐,我当是人是鬼呢,大半夜守在爷们房门前儿唱歌。” “我是迷了路!”苏惠瑶捂着肚子站起身。 苏墨瑶咂咂嘴“七姐姐,你这亵衣也未免太单薄露骨了些?小蝶是怎么伺候的,让姐姐你半夜独自一人出来,还不穿上件衣裳?” “用你管?我心疼侍女,想让她多睡会儿,什么时候轮的上你指手画脚的?” 苏墨瑶笑了笑“我也是为了七姐姐好,小蝶这般不尽心,要不妹妹回去和父亲说一嘴,给姐姐换个好些机灵些的侍女来?” “用不着,给我走开!”苏惠瑶气愤的挣开众人,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准备回房间。 苏韵瑶和苏墨瑶相视一笑,没说什么,反正该防的防住了,该抓的抓住了。 倒是那些婆子一脸的不明所以,问苏韵瑶“十一姑娘,您不是说这儿闹鬼吗?弄半天原来是七姑娘啊。” 苏韵瑶解释说“我也实在不知,侍女去方便时说在这儿听见了女鬼的歌声,就告诉我了,我也不知是七姐姐,扰到各位睡觉了,是我的不是。” “七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们多睡一会儿少睡一会儿不妨事。” 等几个婆子都散了,几人看见苏惠瑶身边的小蝶偷偷摸摸的跑回了苏惠瑶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我的屋子?”白楚恒问。 微风吹过,将苏韵瑶的发丝吹起,隐隐的好像有一丝香味,她身穿藕荷色的薄衫,又漂亮又惹人怜惜。 “你是以后的定国公,这么好的攀高枝机会,她怎么不试一试?”苏韵瑶淡笑着,看向天上的那轮圆月。 今天的月亮好像格外的圆一些,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山中的空气比较清新,苏韵瑶和白楚恒并排坐在廊下,白楚恂还在屋里睡着,苏墨瑶也说困了,也回去歇下了。 守株待兔守了大半宿,不困是假的。 “感觉你不是很开心吧?”白楚恒问。 苏韵瑶看着那圆月,眸子中像是一汪清水,被月光映的闪亮亮的,她过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五姐姐吗?她叫苏浅瑶,是我们苏家最好的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的也漂亮。” 白楚恒知道她为何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叹了口气回答“知道,苏家五姑娘成亲之日被贼人掳走,为保名节选择了自尽,这事在寻京城是一桩可悲的美谈,好多人争相传颂,说这五姑娘有气节。” 苏韵瑶苦笑了下“若是真是贼人行凶也就罢了,真正的凶手是雇凶杀人的,她见不得我们母女几个好,尤其是五姐姐,她们嫉妒她,所以想尽了法子害她,在她大喜之日,借着她自己的簪子让她永远离开了我们。” “别想那么多了。”白楚恒拿着折扇替她赶走身边嗡嗡作响的蚊子“你五姐姐那么娴静,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她要是知道你心里这么难受,也一定不好过。” “你见过我五姐姐?”苏韵瑶看着他问。 “见过的。”白楚恒笑了笑“我说过,我早就认识你了,在每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有你五姐姐陪在身旁,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何这般娴静的姑娘,会有一个你这般伶牙俐齿的亲妹妹。” “我可没有伶牙俐齿。”苏韵瑶两只手交叉着搓着“我只是自保罢了,总有人想害我,我不嘴巴厉害些,怕是要被她们生吞活剥了。” “你的七姐姐,她也同你有仇吗?”白楚恒试探着问。 他怕触到眼前人最深处的伤。 但苏韵瑶却是大大方方的回答“有仇,她的母亲就是害死我五姐姐的真正凶手,若是就那样也就罢了,我与她是亲姐妹,我不会因为她母亲的过错迁怪于她,可她也属于帮凶,为了保全自己和她的母亲,亲手杀了害死我姐姐的人证,这样的人,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种话苏韵瑶风轻云淡,可白楚恒知道,在她冷静的外表下,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你这么聪明,可不像是个会被算计的人,只是你的力量不够,保护不了那么多人罢了。” 一百四十三:污蔑 “你别哄我了。”苏韵瑶拿出了系在腰间的铃铛,那是她五姐姐留下的“我没什么力量,也不会算计人,只是对于那种心眼坏的人,我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不想让她们如愿罢了。” 白楚恒摸了摸她的头,明明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却像是个大人。 “早点睡吧,再等一会儿怕是要亮天了。”白楚恒起身向她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苏韵瑶看着那向她摊开的手掌,愣住了一会儿,接着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起身回到了住处。 难得她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天亮。 苏惠瑶因为昨夜的事是又气又恼,大清早上就又是吼又是骂的,骂苏韵瑶打扰了她的好事,骂白楚恒是个蠢的,居然那般对自己,还骂小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小蝶就很委屈了,她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还按自家姑娘的吩咐躲到了一旁,特意给她和白楚恒留位置,怎的这会儿还拿自己撒气了? “姑娘,早饭送来了,您多少吃些吧。” “滚!”一个软枕从床上扔了下来“我是没脸见人了,饿死我算了,给我滚出去!” 小蝶还想说什么,但总归是合了两下嘴皮子,一句也没说出来。 苏墨瑶和苏韵瑶用过了早饭,出来正巧碰上了盛桂芝和李宜,她们互相打了招呼,倒是都心照不宣的对昨夜的事闭口不谈。 几个未出嫁的姑娘谈论这种事,的确不合适。 但苏惠瑶昨夜究竟为何,众人都心知肚明。 下山时坐在马车中,依旧是苏家人一辆马车,苏惠瑶怒瞪着杏眼,看着两个妹妹,那模样像是要将她们生吞活剥了。 苏墨瑶剜了她一眼“七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了我呢!” “不知好歹的东西!”苏惠瑶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苏墨瑶勾了勾嘴角“不知好歹也总好过不知廉耻,姐姐,你说是不是?” “你!”苏惠瑶刚要出声,但扯到了肚子,昨夜被白楚恒踹的那一脚还在隐隐作痛。 昨夜回到房间,她还吐出了一口血,吓得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回到家中,曹千怜看着女儿肚子上的青紫心疼不已“这白楚恒也真是的,怎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啊!” “他不知是我,还以为是闹鬼了。”苏惠瑶说。 曹千怜替她上了药,眼珠转了转“不成,咱们不能吃这个亏。” “娘有法子?”苏惠瑶坐直身子问。 “这事要是让你爹爹知道,怕是又要禁你的足,与其沁竹轩那两个死丫头说出来,倒不如咱们先出手!” 这回到家才两柱香的时辰,映霞居就叫了大夫去,这难免让苏耀新生疑惑。 “秋力,映霞居那边怎么了,是谁叫的大夫?” “回主君,是七姑娘。” “惠瑶?”苏耀皱起眉头“惠瑶她怎么了?” “听说是身上伤了,奴才是男子,不敢细问。” “伤了?”苏耀放下毛笔站起身“走,去映霞居瞧瞧。” 从余鸿苑到映霞居的路近的很,没等到门口呢,就看见映霞居的侍女喜鹊送完大夫回来,苏耀忙拦住了她“你家七姑娘怎么样了?” 喜鹊憋出了两滴眼泪“奴婢也不清楚姑娘这是怎么了,回来就一个劲儿的哭,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二娘子问她她也不答,给二娘子愁的啊,主君您快去看看吧,姑娘伤的挺重的,身上淤青了一大块。” “怎么能淤青呢,可是摔着了?” “奴婢也不知,但听小蝶话里的意思不是,好像是被人打的。” “谁能打惠瑶?”苏耀有些生气“进去看看!” 这会儿苏惠瑶正卧在床上,厚重的床帐子撂下来,将她的哭哭啼啼隔绝在了床上。 苏耀急忙进来“惠瑶,这是怎么了,伤着哪了严不严重?” 一见苏耀进来,苏惠瑶这见人落泪的本事就用上了,问三句答一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受了委屈,还说“女儿不想活了!”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不想活了呢!”苏耀冷着脸,转头问曹千怜“你说,惠瑶这是怎么了!” 曹千怜也是梨花带雨的模样“怜儿也不知啊!从避暑山庄回来惠儿就这样了,问她也不答,只说是受了委屈,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被白家的小公爷白楚恒给打了,怜儿也不敢细问,这…惠儿受了这样的委屈,也只好认了。” “白楚恒,他是个人中龙凤,怎可能平白无故打姑娘家?”苏耀回身撩起床帐子看着苏惠瑶,显然没信方才曹千怜的那套说辞“你跟爹爹说清楚,究竟为何他动手打你。” 苏惠瑶抬眼看了看苏耀,又惹人怜的垂下了眼帘,微微咬着嘴唇道“惠儿不敢说…” “这个家里我是做主的,你怕个什么,但说无妨!要真是那白楚恒打了你,你站理我也是敢去他定国公府问上几句的。” “惠儿谢谢爹爹…”苏惠瑶用帕子掩了掩泪“这倒不是白小公爷的错…” “那是谁的错?”苏耀仔细回想着同七女儿去避暑山庄的人,问道“莫不是墨瑶和韵瑶欺负了你?” 苏惠瑶闭口不谈,但却加深了他的怀疑。 “你说话呀!” “十妹妹她们…她们说夜里找惠儿有事说,惠儿虽然知道在有外男的情况下夜里出去不对,可架不住两位妹妹苦苦相求,就去了,惠儿穿着的是白衣,不知怎的就被那小公爷认成了女鬼,这才打了惠儿…” “荒唐!你夜里出去做个什么?名声不要了?”苏耀有些生气。 “惠儿也知不对,大概这就是惩罚吧…”苏惠瑶又哭了两声。 “行了,这事我问问墨瑶她们,你且好好养病吧。” 有些令苏耀意外的是,不等他去找沁竹轩那姐妹俩,反而是那姐妹俩先来找他了。 秋力进来小声说“主君,十姑娘和十一姑娘在余鸿苑等着呢,您看看是不是回去?” “回去,我有事问她们。” 苏韵瑶提着食盒,里头是秋妈妈亲手做的糕饼,甜滋滋的还冒着热气。 不过这么炎热的天气,吃这么热的糕饼不合适,所以苏韵瑶又预备了一碗解暑的绿豆汤,还搁了不少的冰块。 进到余鸿苑,苏耀冷着脸,看着两个一脸笑容的女儿,越发觉得琢磨不透。 “父亲,女儿方才去素凝苑看望母亲,秋妈妈正在做糕饼,女儿就给您也带来了一份儿,您尝尝。”苏韵瑶含笑将那食盒中的碟盘拿出来。 “你放下,我有事问你。” “父亲问吧。”苏韵瑶乖巧的坐下来。 “惠瑶说你和墨瑶让她夜里出去说有事同她说,害她挨了打,可有这事?” 苏墨瑶听见这话当即就坐不住了“她污蔑!亏我们还为了保全她的名声不乱说,她倒好,装起可怜来了,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对这种两边说法不一样的事,苏耀倒是不觉得奇怪。 “那你们说说,事情究竟如何?” 苏墨瑶的嘴快,让她说会坏了事,苏韵瑶接过话茬道“女儿也不知七姐姐为何要到白公子门前去唱曲子,父亲您想,她为何独自一人深夜去白公子的房门口?若是女儿让的那她就去吗?她还是个姑娘家,何况女儿没让她去过,这是她污蔑女儿的一面之词。” “继续说。”苏耀的语气有些生气。 “唱曲子也就罢了,白公子以为是闹鬼,或者是进了贼人,当即就抽出了剑,开门直接踹了七姐姐一脚,父亲您觉得,这一脚踹的对不对?” 如果放在苏耀身上,想来他也是会这么做的。 深山老林,虽然把守的侍卫不少,里头伺候的婆子也多,但姑娘公子们的住宿地方把守的人倒是不多,毕竟名声重要,谁也不敢太靠近。 偏偏夜里传出了歌声,任谁都会想起闹鬼的事,倘若不信鬼神的人,也一定会觉得是贼人,只是唱歌装鬼罢了。 这样想来,白楚恒这一脚倒是踹的无可厚非。 “那她为何三更半夜去白公子的房门前唱曲子?” “女儿不知,她几次三番的同白公子说话,白公子都未理她,听户部尚书家的李宜姐姐说,好像七姐姐还特意在何家何慕尘公子面前提起了之前四姐姐的事,像是故意惹李宜和何慕尘不愉快。” “你的意思是说,你七姐姐故意勾搭白家公子,勾搭未遂还挨了打?”苏耀此时眉头紧锁,气的拳头紧握。 “女儿不敢这么下定论,不过昨夜的事山庄里的仆人都是见证,她们都是听了七姐姐的歌声,以为是鬼才去的,人人都拿着棍子,差点伤了七姐姐,其实七姐姐的声音也不大,听说是有一个婆子夜里起夜听见了,这才把让人叫了起来。” “闭嘴!”苏耀猛地一拍桌子“这事在外头半句不可提起,听见了没?” 一切以保全苏家名声为先。 家里已经出了三女儿那样丢脸的人,苏耀真是担心放在自己手心疼爱的七女儿也会步三女儿的后尘。 一百四十四:嫁妆 “秋力,你进来。”苏耀目送着两个女儿离开,阴沉着脸说“派人盯着映霞居,七姑娘身上有伤,让她好好养病,平时就别让她出来了。” 这也就是变着法的给她禁了足。 他怎能不知自己的七女儿打着什么主意啊?三女儿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差点传出去闹大,让整个苏家蒙羞,这会儿七女儿也琢磨着勾搭爷们,这姑娘们…姑娘们这是怎么了! 在去山庄之前,苏耀仔细询问过这次跟着去的人,白家那两兄弟人品正直,必不会像那萧祁一样,且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跟他们出去是可以放心的,何家夫人与自己夫人是好友,且何慕尘已经定了亲,就算是七女儿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也无用。 至于程涛,他也不会是那种和七女儿厮混的人。 这一个个琢磨过来,苏耀却是忘了最重要的,自己的七女儿苏惠瑶。 再防着别人有何用?架不住女儿能折腾啊! 下次还是不要让她出去了。 离开余鸿苑,苏韵瑶和苏墨瑶又到了素凝苑。 “怎么又回来了?看你这眉头皱的,你父亲说你了?”秦曼槐问苏墨瑶。 苏墨瑶摇摇头“倒不是,是七姐姐恶人先告状,这个不要脸的!” 秦曼槐笑了笑“别寻思了,这儿有事需要你们琢磨。” “什么事?”苏韵瑶问。 “国丧快过了,你们二婶琢磨了一家亲事,准备等国丧过去就把易瑶嫁出去,因为是远嫁,所以胡氏要求多给些嫁妆,咱们家也是要出一份儿的,你们怎么想?” 这是在教她们以后为人处事的方法,以后成家了难免要有庶女侄女什么的,嫁妆给的要合理,不能压过嫡女一头也决不能太寒酸。 但苏易瑶是犯了大错的,她的嫁妆不宜太多。 “母亲,二婶她给了多少?”苏韵瑶问道。 秦曼槐拿过嫁妆单子粗略的看了看,不过是几行字,可见嫁妆不是很多。 “上好的蜀锦湖锦各五匹…”秦曼槐的语速慢下来“我记得你们四姐姐出门子的时候,方氏可是送了十五匹呢,还有其他各色的绸缎银钱。” 也难怪,苏易瑶做的事就连这各五匹都配不上,给她也算方莅大气,就算不给也没人能说什么。 秦曼槐继续说“帝京的旱田六十亩,扬州城的水田八十亩,银钱一百二十两,纹瓷连株瓶一对,芙蓉雏鸡玉壶春瓶一对,青彩百花樽一件,雪溪韶华长簪一支,碧玉滕花玉佩一对,江州布坊一间,金坠点桃花簪一支。” 这…确实是少了些。 苏易瑶要嫁的地方远在千里之外,说白了,这次嫁出门子她就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那寻京城的旱田她能伸手够着?不可能。到时候这旱田的收益,怕是有一小部分能进入她的腰包就不错了。 当然,如果她聪明些,转手把这旱田卖了换成银钱,那可比不卖强。 至于扬州城,那儿离寻京虽然不远,可离她出嫁的地方可是没个两个月走不到的,她要那水田有何用? 还有江州的布坊,那布坊已经被苏辉和方莅遗忘了,是方家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小铺面,就连方家自己都嫌弃,所以这才给了苏易瑶,不然方家主母从自己家娘家拿铺子的事,可是从未发生过。 说白了,除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其他的要么无用,不能当钱用,要么距离太远收益不多,还不如变卖了换钱。 这份嫁妆单子是方莅和苏辉商量着定下的,不难看出苏辉已经对自己的大女儿失望透顶了,连嫁妆都不打算预备多少。 “听说胡氏给她女儿添了不少私房,前几年你们二叔给她的铺子店面她也藏不住了,一股脑的全给了女儿,生怕她受委屈。” 这能不受委屈吗?娘家给的嫁妆决定了娘家的态度,意思大约是这女儿我们不要了,你们婆家待她好与不好都和我们无关。 “那母亲,您想给易瑶堂姐陪嫁些什么?”苏韵瑶问。 秦曼槐不宜给的太多,要是压方莅一头,会有人说闲话的,还会笑话方莅说她刻意打压庶女,所以琢磨了一圈,秦曼槐在另一张空白的嫁妆单子上写下一些字。 “易瑶嫁的地方离江州不远,我记得你们外祖家在那儿有一所小宅子,几十年没人住了,听说好像荒废的不成了样子,我成亲时给我当做嫁妆了,不过我一直没瞧过那宅子,就送给易瑶做嫁妆吧,是卖了也好收拾出来自己住也成,听说是个五进五出的宅子,地段挺好的。” 苏墨瑶有些不愿意“那么好的宅子给易瑶堂姐岂不是浪费?不过是外祖不在江州,您也不去看那宅子,所以才荒废了,要把那宅子给她,我有些舍不得。” 秦曼槐笑了笑“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惦记了?那宅子放着也是放着,不升值不生钱的,又没人住不是?” “那母亲,您还想送易瑶堂姐些什么?”苏韵瑶又问。 “除了那个宅子,上次你们父亲去南海办公事,回来的时候得了两颗金珠子,足足有鹌鹑蛋那么大,咱们拿着也是无用,不值几个钱,就给她添进嫁妆里吧。还有她身边伺候的侍女,跟了她十几年,再给她买两个好用的奴仆,一并跟了她。至于银两,我问过你们父亲,方氏给了一百二十两,咱们不好压过他们,给八十两意思一下也就成了。” 苏墨瑶若无其事的答应了一声,心思却不在这儿。 虽然平时不喜欢这个易瑶堂姐,不过毕竟都是苏家的姑娘。 同样的,四姐姐苏沛瑶出嫁时,嫁妆单子排了好几张纸,什么银钱铺面田产首饰,好几个箱子都没装下。 再看这易瑶堂姐出嫁,简简单单的几样就给她打发了。 秦曼槐又给了她一些,像黄梨木青玉底的八吉祥图三开小屏风、扬州附近的五十亩水田、凤戏牡丹如意瓷瓶一对,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毕竟她是个庶女,又不是什么官员家的庶女,何况犯下了这辈子都抹不掉的大错,这些嫁妆已经足够给她体面了,其实按理说,应该一分钱都不给她,就那么给她嫁出去,由她自生自灭好了。 秋妈妈和秋月一人端着一盏杏子茶进来,秋霞端的是安神茶,杏子茶是两个姑娘喝的,微甜有些发酸,安神茶是秦曼槐喝的,热天心绪难免浮躁,喝些这茶能安心些。 “易瑶堂姐的婆家是什么人?”苏韵瑶依偎在秦曼槐的身边,问道。 “听你二婶说,好像是个鳏夫。” “鳏夫?”苏韵瑶一下坐起来“那他以前已经成过亲了?二叔是怎么想的,怎么把堂姐嫁到那去?” “你二叔也是无奈,易瑶做的错事你当是那么容易嫁出去的?好在那鳏夫身下没孩子,听说和原配成亲不过两年原配就病逝了,他也是个做生意的,易瑶嫁去了起码吃喝不愁。” 苏韵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易瑶堂姐这事做的是不对,但她也是被骗的,希望她以后能过的清醒些,别再犯傻了。” 这会儿,苏韵瑶和苏墨瑶反倒有些同情苏易瑶了。 “回头我跟十一妹妹也翻找一下,有的簪子不喜欢戴了,融了也是能当钱使的。” 秦曼槐摸了摸苏墨瑶的头“那倒是不用,胡氏那么聪明,不会忍心自己女儿嫁妆太少的,不然这不是明摆着到了苏家会不受尊重吗?” “母亲说的是。” 苏辉这边忙着和方莅商讨苏易瑶嫁人的事,毕竟国丧快过去了,等国丧过去,苏易瑶就要出嫁了的,她在府上多呆一天,那都是威胁。 “对天下臣民的规定,皇后国丧军民男女皆素服三日,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礼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这百日终于快过去了,等易瑶嫁出去,咱们就忙活安儿和青儿的婚事吧。”苏辉说着,心里像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皇后殡天,国丧期间自家女儿出了和人私奔这样的事,被发现被抓到那估计是要身上绑着石板沉河的。 等这事过去,也算是放松些了。 “安儿一直不回来,这两次给我写的信都是将外头的事,还说没玩够,这要是再不学些东西,下次考试怎么办啊?”方莅忧心道。 “先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吧。”苏辉说“安儿的事之后再说。” 晚上时,厨房做了浓浓的素烩汤和清蒸鲤鱼,素菜是炝笋丝,主食是米饭。 看着这饭菜食之无味,苏惠瑶怒拍桌子“我这伤没什么的,爹爹凭什么让人盯着我?” 曹千怜劝道“你且忍忍,我听说你爹爹把墨瑶那俩个丫头叫去余鸿苑好一顿训斥,这让人盯着你是为了你好,担心你的身子。” “可…”苏惠瑶急的不行“娘,我怎么感觉我要嫁不出去了?” “别说胡话!”曹千怜替她盛了一碗汤“我去你爹爹那儿使使力,你一定会嫁的比你三姐姐还好。” 一百四十五:纳妾 苏韵瑶的扭伤摔伤彻底好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了。 这天,又下了一场大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个停的意思。 雷声大,雨点也大,苏墨瑶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的是苏锦瑶和苏婉瑶,她们正谈论着苏易瑶出嫁的事。 “沁瑶堂姐哭的那叫一个惨,弄的我都有些心疼了。”苏婉瑶说。 “也怪易瑶堂姐遇人不淑,被那个郭富拖累了。”苏锦瑶说“方才送堂姐出门子的时候,我瞧见沁瑶妹妹往她手里塞了两颗金豆子,估计是怕她在婆家过的不好。” 苏墨瑶拿扇子扇了扇风“那刘家的也算是个老实本分的,虽是个鳏夫,但人也算不错,想来是会对易瑶堂姐好的。” 下一句苏墨瑶没说出来。 按理说刘家离寻京千里之遥,他们怎么可能会认识这儿的人?又娶了这儿的媳妇呢? 说白了,就是个友帮友,亲攀亲的事,方莅的表姐嫁到了那边,邻居家的四妹妹的丈夫的哥哥就是那个刘家的,他刚死了原配正愁找媳妇呢。 这表姐回寻京一趟,同她说起了这事,原是无意听见的,谁承想接着就出了苏易瑶与郭富私奔的事。 方莅面上无光,但想着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送走,就给表姐去了信,让她问问刘家的,在中间牵条线啥的,看看自家这姑娘能嫁去刘家不。 那人先头也不愿意,明着暗着问了好几遍还是不是干净姑娘,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才算放了心,后来赶到寻京下聘时又听胡芷柔讲了苏易瑶被骗的事,心中有些难受,觉得苏易瑶这姑娘挺实在的,要是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成。 这些事旁的姑娘是不知道了,但苏易瑶的亲姐妹苏沁瑶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出嫁的时候,两姐妹紧握着彼此的手,苏沁瑶替她擦掉眼泪,自己却泣不成声“你嫁了人要好好的,别让人欺负了去,记得写信给我!” 苏易瑶哽咽着答应下来,接着盖头被盖上,就由人给她送了出去。 今儿寻京的一间酒楼做洞房,因为婆家不在寻京,从这儿往婆家赶这十天半个月怕是都入不上洞房。 索性那刘家的狠出了一笔钱,包了那酒楼,让亲朋大吃一顿,收了些礼,之后就在这儿做新房了,想着过几天再往回赶。 国丧过后,人人都像是春日里复苏活过来的枝芽,这边苏易瑶的婚事办完,那边苏婧瑶也来了喜事。 国丧期间古襄怡病了一场,因是夏天天热,所以养病又忌热又忌冷的很糟心,且她还是个小孩子,来回折腾别提多遭罪了。 这国丧过去了,她这病也好了。 苏婧瑶原先愁眉不展,守着孩子一天哭三气儿,这会儿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老太太抱着这穿着粉色衣裳的小人儿,听苏婧瑶说她已经会翻身了,爬的特别快,就是走起来不太灵巧,不过一点一点来,循序渐进,这个不能急。 尤其是这孩子的身子骨结实,哭的嗓门比男孩声都大。 “怡儿看见祖母都高兴了,平时在家她笑的可不多。”苏婧瑶说。 老太太笑呵呵的说“常日看着你那婆婆,她能笑出来才怪,是不是啊怡儿?” 苏婧瑶在下坐坐着,并没说话。 老太太将孩子抱着递给了苏婧瑶的侍女,仔细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朱氏又给你气受了?” “不算是受气…”苏婧瑶的眼神明显回避着“就是婆婆说,男儿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最近琢磨着给我家那个寻摸个妾室来。” “那怎么成!”老太太有些无奈和心疼,苦口婆心道“你看看你母亲,她把咱们家把持的多好?可你父亲偏偏喜欢去曹氏那个贱人那儿,为什么?不就因为她是妾室吗!妾室比正妻遭人疼,正妻付出多少爷们也视而不见,这可是大道理!” “可婆婆执意如此,还…还拿父亲说事,说父亲三个妾室,凭什么女婿不让纳妾。” 老太太扬起眼冷笑道“好她个朱氏,你回去原话告诉她,她是古老爷子的正妻,且古老爷子一个妾室没有,若她觉得三妻四妾是应该的,那作为媳妇的义务,她先给你公爹纳个妾回来!若她不愿意给她丈夫纳妾,那就别上你这唠叨!” 朱氏的丈夫也不是不想纳妾,终归是被妻子压了这么多年,他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啊! 年轻的时候朱氏的婆母也这么跟她说,说儿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就这一个媳妇怎么行?古家是要传宗接代的! 就这朱氏都没低头,后来婆母死了,丈夫有一次提起想纳个妾,她直接一把菜刀砍在门框上,吓得她丈夫愣是把这心思咽进了肚子,再也没提过。 听说苏婧瑶带着孩子回来,苏锦瑶带着三个妹妹一溜小跑赶到了常熙斋,苏墨瑶这刚要抱一抱外甥女,却被老太太拦住了。 “快去收拾打理一下,跑的一身土,像是什么样子,再给怡儿熏着!”虽然说着话不太中听,但老太太是笑着的,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午饭时秦曼槐也来了,和苏婧瑶关起门来谈起了几句做人媳妇的心得,让她放宽心,有事不能忍着,该告诉娘家就告诉娘家,给她撑腰还是成的。 还有一些照顾孩子的法子,孩子不睡觉该怎么哄、孩子咳嗽了要怎么办、生病了请哪家的妇婴大夫治的最好… 午饭准备了松露白芷鱼汤、清炒山药片、香烤鸽子、炝鸡丝、糖面核桃酥和凉拌香椿。 苏婧瑶生完孩子胃口又回到了以前,就喜欢喝家里这地道的松露白芷鱼汤,在婆家时也让人做过两次,味道不算好喝,同家里的根本没法儿比。 凉拌香椿也是家里的好吃,香椿菜不值钱,朱氏有了钱以后就再也不吃那‘穷酸菜’了,每每看见苏婧瑶要这个菜都会冷嘲热讽道“体面人家哪有吃这个的?你当你到了乡下呢?” 做人,吃的是土地上的,喝的是土地下的,有什么瞧不起的?可朱氏偏偏不,她以前在乡下时也没说过什么香椿不好吃的话,这一朝有了钱,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好了,饭桌上再也没上过香椿这样的菜,反而是大鱼大肉常日不断,吃的腰粗了两圈,整个人能毁苏婧瑶俩了。 这次苏婧瑶在娘家呆了挺长时间,难得朱氏没跟着她一块来,她到了沁竹轩陪几个妹妹说了话,苏易瑶的事她也听说了,只是叹了口气。 “易瑶年纪小,被骗也难免,希望她这次能长记性,同丈夫好好过日子吧。” 苏易瑶在酒楼里住了几天,这会儿准备和丈夫一起回婆家了。 她没见过婆母和公爹,听丈夫说,他们两个人都比较好说话,不会对她不好的。 只是出门前胡芷柔一直在教导她“一定要抓住丈夫的心,婆母什么的不要和他们硬碰硬,适当的软下来,回头跟丈夫装可怜,惹了丈夫心疼你就赢了。” 其实当时和郭富私奔苏易瑶也不想,说白了这事也怪胡芷柔,胡芷柔的娘家人,苏易瑶的亲外祖母亲舅舅,和她信誓旦旦的说什么那郭富是个正人君子,家财万贯,就算这次没考成也没关系,人家家里有生意,不差这点当官挣的钱。 郭富个子不高,甚至比苏易瑶还要矮上一寸,舅舅说他是小时候出门游历长见识,那时候吃喝不注意,所以没长起来。 说实在的,他长的也不算好看,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举手投足之前散发着轻浮。 其实刚开始苏易瑶有些不信任他,可自打上次偷钱的事发生后,父亲苏辉就没再理过她,不同她说话,待遇也一落千丈,母亲胡芷柔又整天同她说嫁个有钱有出息的,以后好翻身,好生收拾方莅一下,不让她那么神气。 整天在这种熏陶下生活,苏易瑶想要逃避,恰巧这时候郭富出现了,他的见识不少,和她看讲外头的趣事,有意思的风景,让她心中充满了向往,完全没意识到这都是陷阱。 现在被骗,被打,名声被毁,说实在的苏易瑶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那就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丈夫待自己还算不错,可能是他人真的很好,也可能是新婚装出来的,但她现在还是比较满足,不管以后的日子难过还是顺当,这都是她必须要走的路。 何慕尘和李宜的成亲之日已经定下了,是这个月的中旬。 入了秋天气总算凉爽些,虽然偶尔依旧艳阳高照炎热不已,但好在不是时时那样。 庆德候夫人高氏兴高采烈的送了帖子给苏家,让秦曼槐带上几个孩子,一同去参加喜事。 这次苏应宽也跟着一同去,还有苏耀和几个姑娘,苏惠瑶本来养病是不应该去的,但她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又让曹千怜各种求,虽然苏耀不想让她去,但也没法子,只说让她消停些,别弄出声响来,丢了自家的脸。 一百四十六:喜宴 庆德候府上下喜气洋洋焕然一新,处处都是大红色,贴着喜字挂着大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笑脸相迎。 盛常煜也来了,相比于上次见他的消瘦,这会儿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了。 盛桂言的腿好的差不多了,走路也没有明显的缺陷,只是下雨阴天时伤口会疼一些,不过不算严重。 今天是喜事,苏韵瑶颂音翻找出了一身落霞素娟百褶裙,这衣裳趁喜气儿。 现在她伺候苏韵瑶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和害怕,在旁的侍女面前也能摆一摆一等侍女的谱了。 苏青瑶这次也跟在秦曼槐身边来了,她也是到了岁数要议亲了,总圈在家里不好,应该时常出来走动走动。 苏墨瑶一身银朱水仙裙,难得她安静一回,出门前秦曼槐仔细叮嘱,让她安静老实些,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马车一辆又一辆的停在何家的门前,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 苏应宽和苏应宸并肩走着,有人将苏应宽认了出来,毕竟他也是榜上有名的人。这会儿就有夫人与秦曼槐搭话,说有什么什么远方表亲家的姑娘未出嫁,岁数跟苏应宽正相仿。 一看就知这苏应宽以后是个有出息的,那帮人还不卯足了劲抢?要是他以后真得了个一官半职的,那平头人家的姑娘他可就看不上了! 但秦曼槐只说“宽哥儿还小,我寻思着亲事好好找,他娘的意思也是这样,我虽是嫡母,但也不能随便做他的主不是?” 那夫人有些不愿意“这寻京城哪有你这样做嫡母的?家家都把底下那些庶子庶女管的不敢多说一句,你呀,就是太心软了一些。” 苏应宸长相出挑,在一众公子哥儿中容貌都占上等的,这会儿已经有两个婆子询问他的出身了,吓的他躲在了六哥哥身边。 苏惠瑶用团扇挡着阳光,四处寻摸着,正愁没看见白家的公子,白楚恒和白楚恂两人就进了门。 “给苏夫人见礼了。”两个公子对秦曼槐抬手一揖道。 “两位公子客气了。”秦曼槐笑着说“今儿白公爷没来吗?” “家父生了点小病,寻思大喜的日子不好过来过了病气,就让我们两个来了。”白楚恒手握折扇颜如舜华,一点也没了在苏韵瑶面前像小孩子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气宇不凡仪表堂堂,好几家的姑娘凑近看。 高氏含着笑从花厅走出来,她刚刚应酬完别人,对白家的两个公子说“快进去坐,快进去坐!” 苏惠瑶刚想凑上去说两句话,可人群中她太过渺小,没人注意到她,倒是好几家的姑娘挤了上去,她根本抢不过,气的一扭脸,看见了盛常煜。 盛常煜正在同程涛说着话。 “盛公子。”苏惠瑶扭捏着走近“盛公子怎么不进去?” “七姑娘。”盛常煜抬手见礼“外头暖和,屋里人多,还是在外头呆着吧。” 苏惠瑶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说的是呢,里头的人太多,还是外头舒坦,盛公子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话音刚落,淑阳郡主带着盛桂芝和盛桂言从一旁走过来,在看见程涛时,盛桂芝明显脸红了一下。 “这不是苏七姑娘吗?”淑阳郡主似笑非笑的说“离我儿子这么近做什么?这儿人多,还请姑娘自重。” 苏惠瑶微微屈膝道“给郡主娘娘请安,我见着五姐夫在这儿,想着见面不打招呼不好,却不想惹了郡主您不快。”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盛常煜蹙紧了眉。 盛桂芝一向看不上她这个样子,拉着淑阳郡主和盛常煜往一旁走,声音不小的说“咱别理她,去找墨瑶妹妹她们说说话去。” 没一会儿,新娘子就被从李家接了过来,鞭炮声震耳欲聋,唢呐声吹的耳朵直耳鸣,何念宁和苏韵瑶苏墨瑶挤到了前头,紧紧的捂住耳朵。 李宜穿着大红喜服,盖着盖头,不过下轿时有些摇晃,她的脸露出了一点点,白嫩的皮肤艳红的嘴唇,美的很。 何慕尘本来长的就有些黑,这会儿大红喜服上身,显得他更加不白了。可能是时常练武的缘故,他背上李宜一点力都不费,直接步伐稳健的走到了何家的正堂。 何慕尘的父亲何毅和母亲高氏一人坐着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个新人拜了堂,接着一群人簇拥着新人进了洞房,好生热闹。 苏墨瑶想看看闹洞房,但苏韵瑶觉得未议亲的姑娘看那个不太好,就抓着她的手带她走,一转弯撞进了一个怀抱中,令她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又被一个有力的胳膊拽了回来。 “怎么这么急躁,着急干嘛去啊苏十一?”白楚恒带着坏笑问。 “用你管?”苏韵瑶揉了揉撞的生疼的额头“你是铁做的吗?身上这么硬,疼死我了。” 白楚恒忙弓着身子,双手抱拳作道歉赔礼之势“是小人的不对,撞到了十一姑娘,还请十一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小的!” 苏韵瑶没憋住笑出声来“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儿上,我今儿就原谅了你,暂且不追究你了,退下吧!” “得嘞!” 苏墨瑶一头雾水的看着身后的白楚恒,又转头看向苏韵瑶“这什么情况,他怎么和方才一点也不像了,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一直是这样的,别看他在旁人面前人模狗样的。”苏韵瑶吐槽道“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何念宁和何慕淮要帮衬着高氏应酬,就没顾上苏家的。 秦曼槐和高氏关系很好,这会儿也陪着高氏应酬,苏耀是个文官,自然有一群同僚,就几人凑一桌的吃酒了。 留着几个孩子,在何府随意走动。 何府中有一片湖,这会儿正有几个姑娘家在那儿溜达,其中有一个姑娘弄湿了鞋袜,躲到了树后头整理。 苏青瑶坐在湖边的台阶上看着那姑娘,面带笑意,无意间听见后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大哥真是的,见着那苏十一就不理我了,你去把竿子取来,我在这儿钓会儿鱼。” 苏青瑶回头,这公子她并不认识。 小厮说“公子,一会儿就开席了,您再不过去怕是赶不上趟了。” “有什么的?”白楚恂将扇子递给他“把竿子拿来,我坐一会儿就走。” “公子。”苏青瑶起身道“那儿有姑娘家在换鞋袜怕是不方便,你要不往旁边去?” 白楚恂抬头看向苏青瑶,明眸皓齿小家碧玉,身上颇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和之前见过的苏家五姑娘苏浅瑶很像,长相也不错,第一眼不觉得惊艳,只是越看越耐看。 “姑娘说的是。”白楚恂笑了笑“我往旁边去就是了,姑娘是哪家的?” “女儿家不方便把具体的透露给外男。”苏青瑶回答完,带着侍女走开了。 “公子,还要竿子吗?”那小厮小心翼翼的问。 看着苏青瑶离去的背影,白楚恂久久没回过神来,那小厮又问了一句,他答“不要了,去用席吧。” 白家和盛家同桌用席,苏家在盛白两家的旁边,因为苏家来的人不少,所以坐在了一桌。 这白楚恂才瞧见,之前和自己说话的姑娘居然是苏家的? 可他却不知苏家有这么一位姑娘。 “大哥,那个穿着青衣的姑娘是谁啊?”白楚恂小声问。 白楚恒放下筷子抬眼看了下,正瞧见苏韵瑶面带微笑的和苏墨瑶说着话,白楚恂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缓过神“那姑娘叫苏青瑶,是苏家二房的嫡女。” 白楚恂若有所思的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苏青瑶,这才用席。 陆家人难得来,都说陆小王爷陆远逸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平时不苟言笑,随了他的父亲陆晟俨。 陆晟俨和陆远逸坐的位置很不起眼,但因为陆远逸还未议亲,且身份实在太高贵,所以他们出现的地方,总是有一群人。 苏墨瑶一回头瞧见了陆远逸,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想起了之前差点坠马被陆远逸拦腰救起的事。 苏韵瑶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没事,天热。”苏墨瑶赶快倒了一杯梅子酒,把脸色往下压了压。 陆远逸也瞧见了那抹慌张的身影,知道是他以前救起过的姑娘。 用完席后,苏韵瑶说要盯着一下苏惠瑶,因为方才用席时,苏惠瑶的眼神一直留在白楚恒的身上,她怕这个七姐姐又琢磨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苏墨瑶觉得无聊,就独自在园子中溜达。 这园子她以前是来过的,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可被这儿震惊了好一会儿。 虽入了秋,但这儿的景致依旧不错,树叶有一些淡淡的黄色,黄绿交错,看起来更是美丽。 继续往前走,突然身旁的假山旁传出了声音,让她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 这可不是她故意偷听,而是那姑娘哭哭啼啼的,让她实在好奇。 姑娘的声音比较小,隐约听着好像有什么“我 一百四十七:偷听 苏墨瑶紧锁着眉头,心中有个声音让她快些走,快些离开,可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别走。 那姑娘依旧在哭着“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付出,你想怎么待我都成,让我跟了你,成吗?我的家世配你也算是可以了,你为何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平静了好一会儿,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你是个姑娘家,千金小姐,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要脸?名声和身份不是一码事,姑娘家还是矜持一些吧,抱歉。” 这话…好像有些伤人自尊…反正苏墨瑶是这么觉得的。 听声音那男子打算走开,可是一顿拉扯,那姑娘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裳“你别走,我知道我不矜持,可我实在是情深不能自醒,每次看到你我这心里就好像有火在烧,我知道你嫌弃我,哪怕是你不喜欢我也成,只要能嫁给你,我无论如何也愿意。” 这次来参加庆德侯爵喜事的姑娘,一般都是高门大户,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姑娘能说出这种话来?苏墨瑶都替她害臊。 那男子问“你说有事找我就是这事?如果真是这事的话,恕我不能奉陪,留步吧。” 那姑娘还想拉扯,却被他挣开了。 这出来的有点突然,苏墨瑶刚要找地方躲,却被碰了个正着。 而让她更意外的是,那人居然是冷面小王爷陆远逸! 我的天!苏墨瑶觉得一股热血往后顶涌,这会儿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表示什么也没看到。不对,是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那姑娘紧随其后的追出来,以为外头没有人,在当她看见苏墨瑶时,惊讶的差点跌了一跤。 这姑娘的家世配陆家可真是绰绰有余啊,她就是相府的嫡女沐烟霞,那个昌郡王府当家夫人惦记做儿媳妇惦记了好久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陆远逸问。 他的神色倒是没那么慌张,比起沐烟霞来冷静了不少。 “我…我散散心…”苏墨瑶倒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她不敢看沐烟霞这副要吃了她的神情,匆匆说了句“我什么也没听见!”转身就跑。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又没人问她听见什么了。 沐烟霞这会儿都要气爆炸了。 苏墨瑶也是郁闷的很,好好的为何要偷听人家?直接走掉就好了呀!沐烟霞这事要是被旁人知道了,怕是她这辈子都毁了吧? 所以沐烟霞会不会为了封自己的嘴做一些对付自己的事? 这会儿苏墨瑶的脑袋一团乱。 陆远逸紧忙追过去,抓着苏墨瑶的手臂“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苏墨瑶问。 “沐烟霞她曾被指腹为婚过,说长大了嫁给我,可我不喜欢,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为了保护姑娘的名声,你要答应我不许说出去这事,不然她沐家就没法子做人了。” “我又没听见什么,有什么好出去说的?”苏墨瑶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帘“既然指腹为婚,那你娶了她就是。” “不喜欢的人娶了有何用?对两人皆是罪过。”陆远逸认真的说“这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姑娘家的名声被毁,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我保证我不会说给外人听,但是你能保证只有我听见了吗?”苏墨瑶扬起小脸问“万一方才也有人在听,那可怎么是好?” “不会的。”陆远逸斩钉截铁道“我派人去查了一圈,只有你在。” 苏墨瑶真是无语透了。 “我在你心里头就是那样的人?我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说?松开我!” 陆远逸只得松开她。 沐烟霞从后头追过来,看着离开的苏墨瑶,瞪着杏眼恨不得喷出火来。 找到了自家的侍女后,她让侍女打听“去给我查查那个死丫头是哪家的姑娘。” 离开园子的苏墨瑶一直魂不守舍,直到回到苏韵瑶的身边还是一脸呆相。 今天的事也太乱了些,沐家嫡女喜欢陆远逸,而陆远逸不喜欢她,却又为了保她的名声让自己不要说出去,那这陆远逸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呢?不喜欢又为何要保护人家?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 自己究竟要不要说出去?苏墨瑶从来不是一个藏秘密的人,这事哽在她喉咙特别难受。 于是她看向了苏韵瑶。 自己的妹妹不算外人吧? 她只答应不同外头的人说,可和自己妹妹说这事不算吧? 因为苏韵瑶一直跟着,苏惠瑶好几次想出手都没有机会,一直到下午,众人散的散,继续吃酒的吃酒,女眷几本都走了。 苏家的女眷自然也是要走的。 回到沁竹轩,苏惠瑶连喝光了两杯茶,深吸一口气“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说出去。” “什么事?”苏韵瑶看她郑重的样子,心头有些好奇。 “我…”苏墨瑶不知该从何说起“你知道相府沐家吗?” 苏韵瑶点点头。 “沐家的嫡女沐烟霞你可知道?陆家的小王爷陆远逸你可知道?这沐烟霞居然今天和陆远逸表白了!” 苏韵瑶一惊,惊的不是沐烟霞表白的事,而是自己这个傻姐姐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用完席面在园子里散步,听见沐烟霞说的,说什么她家和陆家是门当户对,还说只要跟了他怎样都行。” “那小王爷怎么说?”苏韵瑶急切的想听到下文。 “小王爷说…”苏墨瑶有些尴尬道“说她不要脸。” “啊?”苏韵瑶站起身“真是这么说的?早听说这冷面王爷是个油盐不进的,不想他对姑娘家居然这般,太可怕了!” “你是没听见那沐烟霞说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学!”苏墨瑶说“这事你一定不许说出去。” “那你知道这事,沐烟霞他们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苏墨瑶无奈的低着头“我当时没敢看,现在想来还有些不明白,有什么不敢的?把柄在人家手上捏着的人又不是我,我怕个什么?可是后来我又想想,空口无凭,何况我不会把她的事说出去,所以我对她也就没有 威胁了。” “怎么没有威胁?一人一口唾沫她都受不住。”苏韵瑶安慰说“你别那么想,这段时间你就别出门了,省着那沐烟霞找你麻烦。” 苏墨瑶走的匆忙,浑然不知自己的帕子掉在了地上,正巧被陆远逸看见。 帕子是淡红色绣水仙花的,正面左下角绣着一个小巧的‘墨’字,这帕子要是落入了别人的手里,怕是苏墨瑶的名声就保不住了。 陆远逸想起自己刚从假山后走出来时,苏墨瑶那做贼心虚准备仓皇逃跑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野鹿,明明和她无关,她若是装的像也就罢了,说她什么也没听到陆远逸也就信了,偏偏她是个心里头搁不住事的,恨不得那脸上写上满脸她听到了。 苏易瑶已经随丈夫启程回了婆家,胡芷柔偷偷跑到他们住的酒楼,抱着苏易瑶大哭了一场,像是很不舍得女儿远嫁。 这次苏易瑶成亲,她的外祖家也是必须要来的,只是她那酒混虫的外祖父和舅舅不仅一分礼没随,还带走了好些吃食和物件,听说那来时就是带着布袋子来的。 对这个外祖家,苏易瑶实在没什么感情,更何况若不是他们处心积虑的想从自己身上抠出来银钱和好处,随随便便拿郭富那么个骗子坑她,她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舍不得的,只有母亲胡芷柔,还有刚及笄的妹妹苏沁瑶。 酒席上,她那大言不惭的舅舅喝多了,同她丈夫说“我家易瑶,那绝对是好姑娘,你现在有这当家夫人…”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是我们家教得好!” 接着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为了感谢我们家这些年的教导,你是不是意思意思?” 说白了,就是要钱。 她丈夫不喜欢她的外祖家,但想着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拿出来二两银子就给他们弄的乐呵的。 有的时候亲情还真比不过这二两银子。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苏易瑶在去婆家的路上,她掀开马车的挡帘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远嫁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丈夫对自己还算体贴,觉得马车里闷热就会主动提起停下歇一会儿,还亲手打了只野兔给她烤着吃,听说他早年经商前吃过不少苦,也算是个穷孩子,这种上山打野味的事肯定干过。 就算现在是过惯了好日子,他收拾野兔的时候也是一点不认生,熟练的就像是昨日还做这事一样。 马车中装了很多钱财,有苏易瑶的嫁妆,还有他们成亲收的贺礼和礼金,为了不让外头山匪蛇头惦记,刘家的多叫了好些家丁,还重金雇了一些人来。 苏易瑶想起了苏浅瑶还在时,苏浅瑶就是死于蛇头手上的,脸色有些不安。 “这儿的蛇头猖狂的很,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不用怕,我打听过了,说是寻京的陆王爷带着人剿匪,剿了好些人,这会儿山上已经安全不少了。”刘家的说。 一百四十八:让路 堂姐苏易瑶出嫁,李宜和何慕尘也终成眷属了,这国丧过后,寻京城又热闹了起来。 办喜事的不少,邵清儿的姐姐绍汐儿议了亲,是相府沐烟霞的哥哥沐云帆。 沐云帆老实巴交的,是个正人君子,没人见过他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和绍汐儿在一起,怕是要受不少的气。 不过那是人家的家事了,外头人管不着。 邵清儿及笄了,及笄礼办的不大,苏家其他的姑娘和她没什么感情,就都没去,但没去也不能装不知道,所以就都预备了一份礼。 苏惠瑶因为邵言儿欺负自己三姐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她不能将邵言儿怎么样,所以就拿邵清儿出气,这及笄礼她是肯定不会去的。 来的人中最有头有脸的也就是六七品的小官员家眷,没猜错的话,她以后的婆家也就只能是那种人家了。 自打苏墨瑶不小心偷听到沐烟霞和陆远逸说的话后,她就格外的关注沐家,这绍汐儿和沐云帆定亲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听母亲说,那沐云帆是个天生就不会生气的好脾气,绍汐儿脾气那么大,怕是要被她吃的死死的。”苏墨瑶感叹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苏韵瑶说“说不准沐云帆就纳了一个厉害的妾室,和绍汐儿平分秋色呢?” 苏墨瑶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相府沐家是世家大家族,在寻京的勋贵中占主要位置,那相府嫡女更是人争相想抢来做儿媳妇的。 可偏偏人家只喜欢陆远逸,又偏偏人家陆远逸不喜欢她,这感情线剪不断理还乱,要按苏墨瑶说,两人才子佳人相配的很,干脆在一起算了。 可苏韵瑶却不那么想“你忘了你说沐烟霞可怕的时候了?陆小王爷不喜欢她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别瞎操心了。” 要说这苏墨瑶天不怕地不怕,这也不知怎的,偷听了人家说话后让人家吓的不行。 可不像她平时的性格。 盛桂言的腿好了,便和盛桂芝一起来苏家下帖子,邀几个姑娘一同去聚宝斋看首饰。 当然,这次又没叫苏惠瑶。 苏锦瑶和苏婉瑶一同去了,整个苏家的姑娘除了苏惠瑶都出了门,这真是把苏惠瑶气的不轻。 小卉在取饭的路上还听见有人说是因为苏惠瑶做人不行,所以没人和她玩的好,这家里姐妹全叫上都不叫她还能是什么意思?故意不待见呗! 这话一字不差的被小卉转发给了苏惠瑶,气的她大哭一场,在映霞居哭不够,又跑去余鸿苑哭,哭的苏耀是心烦意乱恩,哄了她两句接着又训斥了一顿。 什么事都不能做过火了,刚开始你哭人家哄两句也就罢了,你也不能一直哭啊,谁有那个耐心整天围着你转? 苏惠瑶挨了训斥还不消停“爹爹,惠儿被孤立也就罢了,可外头人都传是我娘的错,说是有人借着惠儿刻意打压我娘,爹爹你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娘啊!” “谁欺负你娘?”苏耀抬眼看她,对她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谁能欺负你娘?你能不能消停些?” 苏惠瑶脸一红“爹爹,你是不是生惠儿的气了?” 苏耀冷哼一声“你别以为你爹我那么好糊弄,什么事都往你娘身上扯,当我听不出来呢?快快回映霞居呆着,姑娘家不琢磨看看书练练字,整天张罗出去,出去做什么?给我惹祸吗?” “爹爹你…你误会惠儿了…”苏惠瑶哭了出来“惠儿不惹爹爹生气了,再委屈惠儿也不同爹爹哭诉了,爹爹别生气…” “那还杵在这做什么,快快退下去!”苏耀厉声道。 刚走出余鸿苑,苏惠瑶就狠狠的剜了一眼,心里气的不行。 可能是冤家路窄,苏墨瑶这次出来,正巧碰上了沐烟霞。 沐烟霞身穿桃红色金丝长裙,小脸衬的嫩白可人,一看便知是金枝玉叶,从小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打小一点儿苦也没吃过。 苏家的马车和沐家的马车车头对车头的停在了聚宝斋的门前,谁也没让一步。 “前头的是哪家的马车?快让开!”沐家前头的小厮说。 苏墨瑶一把掀起挡帘“凭什么让我们让?先来后到懂不懂?我们先到的应该我们先停!” 沐烟霞在马车中,听着这声音分外耳熟,便伸出青葱似的手指挑开了挡帘。 苏墨瑶也注意到了她,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下尴尬起来。 “既然是人家先到的,那让开就是了。”沐烟霞撂下挡帘,故作慵懒的说“让她们先过,咱们等等。” 牵马的小厮一下愣住了。 自家姑娘什么样他们太了解了,哪里给别人让过路?从来都是人家给她让的份儿,只要是品级赶不上相府的,统统都要让开。 这前头的马车中也不像是哪家大家的小姐,看起来面生的很,应该不是什么惹不起的。 那姑娘这是怎么了,还给人家主动让路了? 坐回马车中,苏墨瑶深吸一口气“完了完了,沐烟霞在,怎么办啊?” “沐烟霞在哪?”苏韵瑶问。 苏墨瑶指了指前头的马车。 “无妨,你拿捏着她的把柄,她不会对你不利的。”苏韵瑶也掀开挡帘,边说边瞧。对面沐家的马车中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被挡帘给挡了个严实。 盛桂芝和盛桂言先下了马车,接着是苏韵瑶和苏墨瑶,苏锦瑶和苏婉瑶是最后下的。 沐烟霞刚下马车,正看见她们走进聚宝斋。 “真是晦气,到哪都能碰上她!”沐烟霞怪道着,转身又上了马车“不逛了,回府吧!” 可令她不知的是,心心念念的陆远逸这会儿正在聚宝斋的二楼同白楚恒喝着茶,窗子开着令他可以清楚的掌握大街上的一举一动,她的下马车和上马车也尽收陆远逸的眼底。 尤其是她毒辣的眼神,狠狠的瞪着苏墨瑶,就算一个人平日里装的再好,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琴棋书画,可眼神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你出卖。 “看什么呢?”白楚恒问。 陆远逸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来“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白楚恒探出脖子顺着窗子看出去,可只看见了人来人往的陌生人,没一个他认识的。 “我看见了苏十一姑娘和苏十姑娘,盛家的两个姑娘也来了,还有上次在国藤寺先上了马车的那两个苏家姑娘。” “哦?”白楚恒一下来了兴致,挑起眉“那我要下楼去看看,你可同我一起去?” 陆远逸摆了摆手“我就罢了,买好玉冠就准备离开了,你自己下去吧。” 苏韵瑶上楼梯时,正巧看见白楚恒在上面下来。 “真巧啊苏十一,你是不是跟踪我啊?怎么哪都能碰见你呢?”白楚恒笑着说。 “是挺巧,怎么哪都能看见你,是不是你事先打听好了我要去哪啊?” “我可不会打听你,这次来我是买东西来的。”白楚恒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请你们吃点东西。” 聚宝斋里头的东西都贵的离谱,所以能到这儿买东西的都是贵人,自然了,这儿吃喝也不差,茶叶是好茶,吃食也是好吃食。 每个包间的中间都隔着张竹帘席,里头是是供贵人休息调整的地方。 一行人去的包间和陆远逸所在的包间紧挨着,只搁了张竹帘席,看人看不清,但是说话能听的很清楚。 苏墨瑶倒了盏茶“方才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那沐家的马车半天不走,等的都口渴了。” “苏十姑娘还遇见沐家的马车了?”白楚恒问。 这个方才陆远逸可没告诉他。 苏墨瑶点了点头“遇见了,马车里头是沐家的嫡女沐烟霞,可别提了。” 白楚恒是知道沐烟霞的心思的,毕竟他和陆远逸情同手足,沐烟霞多次暗着表白他怎能看不出来? 倒是上次庆德候府的事,他并不知晓,只是听陆远逸提起过一句“沐烟霞要嫁进我陆家,被苏家的十姑娘听见了。” “那最后可是你们苏家给她让的路?” 苏墨瑶摇了摇头“不是,她主动给我们让的。” 白楚恒心中笑道‘手上捏着别人把柄的滋味真好!’ 可苏墨瑶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手上这个把柄有多重要,她还不太明白为何沐烟霞要主动给她让路。 点心糕饼上了两盘,一盘是蜜豆糕,吃起来又甜又软,还有一盘是元宝酥。 这陆府的人从来无人敢惹,定国公府自然也是一样,现在还在宁国公府的姑娘在,不管苏家的用不用放在眼里,聚宝斋都不能惹了这些人。 又有个人想到陆远逸的包间给他添些茶,却被陆远逸一个手势制止了。 “前几天听陆兄说起了十姑娘听到什么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楚恒故意问道。 另一边的陆远逸听见这话脸都黑了。 “我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苏墨瑶赶快撇清关系“他说的是他的事,你不要问我来。” 白楚恒大笑起来“你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打自招吧?” 苏韵瑶无奈道“你别打趣我十姐姐了。” 一百四十九:付钱 苏墨瑶是什么也没说不错,可她这不打自招属实让陆远逸有些头疼。 白楚恒似乎还不愿放过他,眼神往他的方向瞟了瞟“陆兄和我说的不全面,他说你都听见了,就讲讲吧,也没外人。” “怎么没有外人?”苏墨瑶的下一句话没说出来。 你白楚恒不就是外人吗? 白楚恒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说“盛家姑娘想来不是那种乱传话的人,我当然也不是外人。” “你怎么不是?”苏韵瑶问。 “我想不是就不是!”白楚恒那个无赖的模样又回来了。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在想起来这事时苏韵瑶笑的甜蜜。 他那时候指的不是外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现在显然是不知道的。 “好了好了,你直接问他去好了,我都要烦死了。”苏墨瑶拿起茶盏一饮而尽“咱们去外头看看首饰吧。” 这儿的首饰琳琅满目,金的银的,玉的布的,缂丝的镂金的,绢花的流苏的,各式各样,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的。 苏婉瑶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其他几人自然也不是,不过康敬兰知道几个姑娘今儿出来是为了买首饰的,就多给苏婉瑶带了些钱,让她大方些。 虽说康敬兰娘家经商,但也不至于她可以随随便便在聚宝斋拿首饰,所以钱给的不算太多,买点便宜的还是买的起的。 苏韵瑶相中了一对金丝圈垂珠耳环,只说了一句喜欢就转向看了别的,还有一支青玉垂珠步摇她说了一句样式挺别致的。 白楚恒在后头小声自言自语道“也真不知这东西别致在哪,什么眼光吧。” 可等苏韵瑶去结账时,那管事却拿出了个方盘,方盘中用金布包着,上头放着她夸过的耳环和步摇。 “姑娘,这是给您的。”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没这两个。”苏韵瑶有些诧异。 “不是您买的,是别人买的,说是送给您的。” “我?”苏韵瑶指了指自己,回头四面看了看。 白楚恒早就离开了这儿,说是回定国公府了,会不会是他走前付的账? “管事,那付钱的人是谁你可识得?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那管事可是受了白楚恒的指示不说他姓名的,便一问三不知的摇头。 直到苏韵瑶又问“他是男的女的?” “男…男的。” 白楚恒!肯定是他!苏韵瑶心中笃定。 这一下让她想起了之前在聚宝斋碰上刘玢桐的那次,也是莫名其妙的有人替她付了钱,这次是白楚恒,那那次是谁呢? 她又想起了白楚恒曾说过,之前见过她和五姐姐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在这聚宝斋? 以前想不通的事,现在好像抽丝剥茧一般,被看透了。 出了聚宝斋,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程涛来了。 程涛是骑着马来的,好像在聚宝斋的门前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着盛桂芝以后一下笑了起来。盛桂芝脸微微红着,加上苏韵瑶她们一起哄,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在宁味楼定了位置,咱们去那儿用午饭吧。”这话是程涛对着盛桂芝说的。 苏墨瑶这会儿完全忘了方才惊慌失措的感觉,高兴道“好好好,还得是表哥贴心,走吧!” 宁味楼人来人往,来这儿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几人走上了二楼的包间,包间很宽敞,四扇窗子打开微风吹进来很凉爽,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在这儿用饭,会感觉身心都很舒畅。 程涛要了一道茶香排骨和火腿鸡汤,这两道可是有讲究的,第一次盛桂芝和他在这儿吃饭时,点的就是这个。 难得程涛还能记着这些,也算是一种小浪漫,苏韵瑶和苏墨瑶窃窃私语的偷笑着,苏锦瑶随后也明白了过来,倒是苏婉瑶不明所以,想问却没人回答。 除了那两道,还要了一道冬菇烩笋片,一道酱狍子肉,一道醋浸虾和一道清炒小白菜,主食要的是果仁粥和鸡丝汤面,想吃哪个吃哪个。 苏韵瑶盛了一小碗的果仁粥,这粥熬的特别浓,在盅子里的时候被端上来还冒着热气,上下翻滚呢,原以为会甜的难以下咽,但吃起来并没有那种感觉,反而觉得爽口开胃没有负担,甜味只有一丝丝,多的是米的香味。 苏婉瑶也挑的果仁粥,苏锦瑶替她盛了半碗,又拿别的碗替她盛了半碗鸡丝汤面,想让她都尝一尝。 而她自己则是盛了一碗汤面吃。 苏浅瑶死后,她就应下了照顾妹妹的责任,苏婉瑶跟在她身边得了她不少的照顾,至于其他两个妹妹,苏墨瑶和苏韵瑶,一个明火执仗的但不是吃亏的性子,一个聪明的很不容易被算计,苏锦瑶也算是放心。 这次的茶香排骨做的格外地道,茶的清香混着排骨的酱香,吃起来不咸不腻,自然也不会是甜味酸味了,而是清香味加酱香味,这菜一上来没一会儿就被吃光了。 火腿鸡汤被一人分去了一碗半,转眼就见了底。 “对了,韵瑶表妹,我在聚宝斋外头碰见白家小公爷了,你们可见着了?” 现在不知为何,每每一有人提到白楚恒,总会有人把他和苏韵瑶扯到一起,苏韵瑶有些头痛。 她明明没这么表示过。 她不知的是,她没表示过,不代表白楚恒没表示过,但碍于姑娘家的名声重要,只有程涛这种亲近的才知道些。 “看见了,他还请我们喝了东西。”苏韵瑶说完,低头喝了口果仁粥。 程涛继续说“我还瞧见陆小王爷了,他比白小公爷早些出来的。” 听见这话,苏墨瑶险些一口果仁粥喷出来。 在聚宝斋外头碰见了沐烟霞,接着在里头还差点碰见陆远逸,她这是怎么了点子这么背? 程涛笑了笑“至于吗?陆小王爷同我说你们在里头,问我进不进,我以为你们知道的。” 苏韵瑶打趣道“十姐姐若是知道他在里头,怕是扭头就会跑了!” “呦!”程涛很不相信道“我这墨瑶表妹一贯天不怕地不怕,怎的怕上了他陆小王爷?” “表哥你别问了!”苏墨瑶脸红起来,赶紧给程涛盛了一碗果仁粥“尝尝这粥吧,这粥可好喝了!” 程涛又笑了笑,不想同她再打趣了。 将盛家两姐妹送回宁国公府后,程涛又将苏家这几个表妹送回了苏家,最后他才独自回了自己的宅子。 好消息在两天后传来,秦曼柳和程远怀从扬州赶了过来,带着好几马车的东西去盛家提亲,当天直接就下聘了, 一时间,这程盛两家的亲事成了帝京的一段佳话。 苏墨瑶恍然大悟“原来表哥和桂芝姐姐早就有意思!” “你怎么才看出来?”苏韵瑶很是无奈。 程涛的父母不想多阻拦他,成亲这种事除了门当户对以外就是喜不喜欢最重要,盛桂芝那孩子很好,程家和盛家也认识,彼此算是了解,这亲事是很合适的。 虽然盛桂芝算是低嫁他程涛,但程涛怎么说也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再说低嫁也没低多少,公爵和侯爵也没差多少。 苏惠瑶知道程涛向盛桂芝提亲后嗤笑一声“矬子里头拔大个,我还当这盛桂芝是多能耐多有出息一人呢,程涛是个什么东西?哪里有白小公爷和陆小王爷他们占香儿?这程涛平日里是挺不错的,但跟旁人一比,那就有点没法儿看了。” 听听,五品官员家的庶女嫌弃侯爵府的嫡子,这话也就苏惠瑶敢说。 两人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是明年开春,那阵子杏花桃花齐开,别提多美了。 正巧是苏浅瑶死的那阵子,也是程涛救了盛桂芝的时候,虽然有人刻意避讳着苏浅瑶的死,可死人终归是死了,活人还得活着。 那合八字的张嘴就是五月初,倒是比苏浅瑶死的时候晚了一些。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表哥应该和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在一起。”苏墨瑶的话里没有贬低盛桂芝的意思“桂芝姐姐和我有点像,还以为表哥不会喜欢这样的呢。” 原先她觉得自己这表哥哪哪都好,那配的人也得是个贤内助,外表柔弱的很,反正她怎么也没想到是盛桂芝。但其实这么一看,程涛和盛桂芝还真是配的很。 “桂芝姐姐是个眼光好的,表哥为人忠厚,和他在一起桂芝姐姐肯定很幸福。”苏韵瑶说。 秦曼柳和程怀远又到苏府坐了坐,毕竟是妹妹的娘家。 老太太笑着用满是皱纹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好啊!好啊!涛哥儿和那盛家嫡女是个合适的,以后他们成亲了日子定会过的不错!” 秦曼柳笑着说着客气话“还不是您老整天惦记着涛哥儿?涛哥儿这是托了您的福!” “我哪有什么福气。”老太太摆了摆手“是涛哥儿自己的造化好,他有出息,相貌家世都好,这又娶了个好媳妇,这可是大福气啊!” 老太太也是真 一百五十:落胎 旁人皆是喜事,唯独苏玉瑶不是。 她的孩子小产了,是邵言儿做的,她总是作来作去,打从上次闹完后就没见过萧祁,所以一直想同萧祁见一面。 萧祁肯定是不愿见她的,就吩咐邵言儿把她带回住处,一拉一扯的,苏玉瑶摔倒在地。 她说她肚子疼,可是没人理她,都知道她往日最会装病痛,哪个还信了?直到她回到住处,裙子上渗出了血迹,这旁人才知道她说肚子疼不是作假,孩子也就这么没了。 原本她想借着孩子没了的事让婆母收拾一下邵言儿,意思是她故意推倒自己,可令她想不通的事,杨氏没因为这事训斥邵言儿,反而是骂了她一顿,说她没事找事非得缠着萧祁,人家萧祁以后还是要科考的,哪里有空搭理她?偏偏她非要见萧祁,不给她带走那给谁带走? 失去了孩子的苏玉瑶,可以说是失去了最后一个筹码。 在得知这事后,曹千怜就像疯了一般,非要让苏耀去萧家给女儿讨一个说法。 但苏耀却没有半分心疼“她当初非要进萧家门时就应该想到这点,这会儿你让我去给她撑什么腰?要去你去,我没那个脸。” “大郎!”曹千怜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你不能这么心狠啊大郎,当初怜儿生玉儿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宿,差点就见不着你了,那时候你答应过怜儿,以后必不让我们母女受一丁点的委屈,大郎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我不让你们受委屈也得看你们是什么样的!”苏耀一甩袖子“玉儿当初做下那么丢脸的事,不思悔改,你也难辞其咎,按理说这会儿你还在庄子里头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你出来?还不是为了那句不让你受委屈?这好日子你不想过也罢,没人管你!” 意思是若是她再在这儿唠叨她,那她回到庄子继续禁闭也是苏耀一句话的事,好日子不过那就只能过坏日子了。 曹千怜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看着苏耀,终是不敢再求一句。 于是她到了秦曼槐的素凝苑来,又求起了秦曼槐。 秦曼槐只说“当初我的意思是让玉儿低嫁出去,咱们做娘家的起码腰板硬气,姑爷欺负不得,可你看看玉儿嫁去的是什么人家?若是你觉得你在昌郡王府说的上话,那你就去吧,别在我这儿号丧。” “大夫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曹千怜大哭起来“四姑娘也嫁去了昌郡王府不是?怎的她嫁就成,我玉儿就不成了?” “沛儿是苏家嫡女,她自有老太太撑腰,我是她的嫡母自然也会管,她的外祖家是泾阳侯府,玉儿呢?且不说你的身份,就说她为了高嫁出去用的肮脏手段,哪个能替她撑腰?当初攀高枝时你怎的不想今日的事,眼下又在这儿哭什么。” “这不公平啊!”曹千怜很生气“嫡女受委屈就有人管,就欺负我玉儿是个庶女是不是?” 话音刚落,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人相伴从外头进来。 “二娘子此话差异,三姐姐做的事我这个做妹妹的都替她害臊,和嫡女庶女有何关系?难道是嫡女让她用那么不干净的手段出门子的吗?你自己教导不好女儿,可别东怪西怪的!” 曹千怜抬起头瞪着苏韵瑶,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你这话说的轻松,若你是个庶女,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哪去!” “若我是个庶女,我也不会像她那般活的不干不净。”苏韵瑶故作傲慢道“早听说二娘子你就用的污遭手段上了我苏家的族谱,不承想你教孩子也是这一套,若我是个庶女,定会以你这样的母亲为耻。” “你!”曹千怜气的站起身“你眼里有没有大小?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长辈?你也算是长辈?”苏墨瑶也站起身“别对我妹妹叫唤,她是嫡女你是妾室,摆不正自己的身份吗?这儿是素凝苑,不是你映霞居,到这儿来充什么老大!怎么,父亲不管你了?怎的还来求上我母亲了?你不是厉害会手段吗,三姐姐过的那么水深火热,怎么不见你去萧家耍你的手段啊?” 曹千怜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苏韵瑶道“我敬你是和我同条血脉的兄姐的母亲,希望你要点脸,别在我父亲面前装完可怜又到这儿来装凶狠,我们不吃你那套!” “你给我等着!”曹千怜一跺脚,离开了素凝苑。 大女儿的落胎可以说是气坏了曹千怜,现在的她孤立无援没人帮她,大夫人靠不住,苏耀也不管,这会儿她坐在映霞居中,一掌将苏惠瑶给她倒的茶打翻在地。 “苏韵瑶,那个死丫头!”曹千怜紧紧捏着拳头“要不是她,我玉儿怎可能上当,怎可能屈居邵言儿之下?” 苏惠瑶用眼神示意小蝶把茶盏的碎片收拾干净,坐下身问道“娘可是有主意对付她?” 曹千怜冷笑一声“韵瑶那个小丫头还是个小豆丁呢,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就敢同我斗?我能害死苏浅瑶一次,就能把她也害死,若是她真把我逼急了,墨瑶和大夫人我也不会放过!” 这段时间她们母女吃苏韵瑶的亏确实没少吃,一听说母亲有法子对付苏韵瑶,苏惠瑶一下来了兴趣,问道“娘有什么想法同我说说吧。” “她这人没什么特殊好奇的东西,要说什么值得她知道的,就只有那一件事。”曹千怜的眼中,泛出来的都是阴狠,微微眯起来,像是雪山上狩猎的狼。 “什么事?”苏惠瑶问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你说的可是苏浅瑶死亡的真相?” 曹千怜点点头“外人知道那是蛇头干的,可她却是怀疑我了,既然她怀疑,那就是十分想知道蛇头们和我的关系,我之前同你说的在庄子里监视我的那个叫翠涓的,没猜错就是她派的,她肯定已经有些线索了,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搬不倒我。” “所以你想故意透露出证据,引她上钩。”苏惠瑶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她也就是表面聪明,小孩子一个,懂个什么?”曹千怜很不屑道“把她引到外头,找人杀了她,再扔些她的首饰金钱,告诉你爹爹她是和人私奔被杀,不仅会彻底的除了她,还会重创大夫人。” “就像是易瑶堂姐私奔被打的事一样,同样的故事咱们添油加醋一下,爹爹一定会信的!”苏惠瑶说。 母女二人就这么敲定了陷害苏韵瑶的法子。 苏耀也是难得硬气一次,说不管苏玉瑶就不管她,任凭她写家书回来求他他也不管,那信直接让秋力拿去烧掉了。 见娘家没一个人来帮自己,甚至都没个人来看看自己,苏玉瑶又气又怨,刚落胎身子虚的厉害,明明是秋天却是一头的汗,气的捶着床“一群饭桶!没一个靠得住的!” 千琴忙劝道“姑娘别这样想,二娘子定会给姑娘讨个公道的!” “那她怎的还不来?”苏玉瑶没好气儿的问“我出了门子她还不得全心全意的为七妹妹谋划?哪里想得到我!娘家不顶用也就罢了,还有婆家的,萧祁那个负心汉,我跟他没完!” 千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姑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那就糟了。” “我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萧祁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我说?整个寻京都没人看得上他,偏偏杨氏把他当个宝,以为自己儿子有多大能耐呢!” 这副嘴脸和以前死心塌地想嫁给萧祁的苏玉瑶一点也不像了。 她又何尝没把萧祁当个宝儿呢?以为攀上了萧祁那就是攀上了取之不尽的富贵,却不想这看似天堂般的昌郡王府,却是个吞噬她的活地狱。 现在的苏墨瑶和苏韵瑶可是一点也不怕曹氏母女,不仅在素凝苑和她们对着干,在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时也冷嘲热讽的。 老太太不仅不管,还在旁边帮腔,气的曹千怜脸都是黑的,哭到苏耀跟前儿也不顶用,苏耀现在是完全不帮她了。 这点子恼羞成怒和自己姐姐的死可完全不成正比,苏韵瑶不想逞一时口头之快,她真正要做的是,替五姐姐报仇,让苏玉瑶和苏惠瑶生不如死,让曹千怜彻底倒台。 继皇后殡天后,寻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上组织了秋猎,本来进行的很顺利,太子骑着马看见一只鹿,那鹿不跑也不跳,看起来很虚弱,接着被一个太监一箭给射死了。 这鹿就算是他射的战利品了,当天他吃了烤鹿肉,吃的时候还没什么,可吃完就难受了,晚上骑了会儿马,脑袋一懵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说是摔断了腿现在还昏迷不醒。 太医在剩下没吃完的鹿肉中验出了令人暂时休克的毒,那毒不仅会让人暂时昏迷,从而导致了太子坠马,更会让他卧在床上两个月,昏迷不醒进食只能靠人强喂。 一百五十一:谋害 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两个月就会撒手人寰。 皇上大怒,让人杀了那个替太子射鹿的太监。 这事明眼人都明白,有人在鹿的身上下毒,从而引诱太子上钩,至于会不会有别人中那个毒,下毒的人可是一点也不在乎。 毒药是外邦传进来的,知道这毒的人不多,太医们也是听老一辈的说起过,基本都没见过真正的,按理说这毒消失了将近一百年,怎的这会儿重新出现了? 有人下毒谋害太子的事是肯定的了,但是那人会是谁呢?所有人议论纷纷,大部分的人都说是贤妃,她为了她的儿子。 贤妃的儿子是衡王,比太子小上几岁。 她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而谋害太子,这完全说的通。 民间百姓议论纷纷,宫里的人却不敢说这事,人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眼观鼻鼻观心,多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事在皇上面前是大忌,谁提起那就是找死。 毒害太子的人他不会放过,可他也完全不怀疑贤妃母子,总觉得要太子死的人另有其人。 苏韵瑶从何念宁的嘴里还听说了别的。 当时秋猎她的父亲何毅也去了,定国公白景岳和白家兄弟白楚恒白楚恂也去了,还有陆王爷陆晟俨和独子陆远逸,寻京数的上号的勋贵好些都去了。 苏韵瑶想起来,自己表哥和姨母姨父也去了。 当然,苏耀是个文臣,又是个五品官职,没叫他去正常。 太子坠马时是被白楚恒救了的,当时场面很混乱,太子坠马那马不知为何受惊了,差点踩到了太子,要是真踩到了那就不只是摔断了腿这样的事了,真踩上了踩死人都不为过。 苏韵瑶听见这话时心里都一惊,继续听何念宁说。 白楚恒是太子的伴读,两人交情甚好,当时他的马就跟在太子的后头,见着太子坠马他连忙驾马快速的将太子的马撞开,然后下马背起了太子,也正是他急中生智,不然怕是太子要死于非命。 谋害太子的人这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是要让他死在马蹄下,就算不成也要用毒药毒死他,两个月的时间,找一个失传已久的解药那可比登天还难,太子定是活不下来的。 “皇室的斗争可比我们宅子里的内斗要精彩的多。”苏韵瑶感叹道。 何念宁继续说“现在那些御医全忙着给太子配制解药呢,听说还从民间请了几个大夫进宫,只是不知能不能配出解药来。” 皇后刚死,太子接着就出事了,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苏韵瑶清楚,皇后的死和谋害太子完全是一回事,而且是一个人做的,她的目的就是扳倒对太子有利的,然后让自己的儿子坐稳皇位。 皇上只有太子和衡王两个儿子,太子死了唯一的受益人只有衡王一个。 就连民间百姓都能琢磨明白的事,皇上偏偏看不透,觉得贤妃不是那样的人。苏韵瑶觉得,这贤妃就是更加厉害的曹千怜,而皇上就是更加愚笨的父亲。 好歹父亲现在还擦亮了眼睛不再听信曹千怜的,但皇上却是信贤妃信的不行。 贤妃还生有一个女儿,是太子的姐姐朝丹公主,这阵子皇家正在琢磨给朝丹公主找个驸马,但现在的寻京城并没人想尚朝丹公主这个公主,所以亲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传闻说这朝丹公主脾气特别大,因为从小被前呼后拥骄纵着长大,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更是油皮儿都没破过一点,谁要是尚了她这个公主,那下半辈子估计得是受气着过了。 公主是什么人?她有着全天下最硬气的娘家,腰板不是一般硬,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公主?尤其她的生母是贤妃,整个后宫中贤妃独大,身边笼络了一群君臣,简直是把皇位的一大半都笼在手里了。 若是以后登上皇位的真是衡王,那欺负朝丹公主的人能得好儿?不可能的! 听何念宁的意思,是贤妃相中了白楚恒,想让白楚恒尚朝丹公主。 苏韵瑶听完当时就想说痴人说梦。 人家定国公府前途一片大好,为何要给公主做什么驸马?这事别说白楚恒不答应,定国公就是头一个不答应的,而且就连皇上都得好好寻思寻思。 其实贤妃也并非真的想让白楚恒当女婿,苏韵瑶觉得,她为的不是白楚恒,而是白楚恒身后的定国公府。 当然,说不定是人家朝丹公主真心看上白楚恒呢?这也不一定。 拉拢过来定国公府,那对贤妃的儿子衡王立储也大有好处,而且就算是拉拢不过来,定国公府也不可能站在她的对立面。 可何念宁明显没考虑那么多“朝丹公主可是比白小公爷大了几岁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不合适,亏她打这个主意。” 苏韵瑶只是笑了笑“说不定是朝丹公主喜欢白小公爷呢。” 何念宁翻了个白眼“以前我随母亲进宫时见过那朝丹公主,长的厚嘴唇单眼皮,那皮肤也不知怎的,黝黑黝黑的,看起来比我们家做粗活的侍女都粗糙。” 一个公主,这个模样相貌也真是…苏韵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就算当真喜欢白小公爷,那白小公爷也不可能看得上她,就算是把眼睛戳瞎了也不能看上她啊。” “怎么说?”苏韵瑶问。 何念宁一本正经道“白公爷是上战场拼杀过的,那以后白小公爷袭爵,能一直在寻京安生度日?他一定是要到战场上的,可当了驸马爷就没法儿领兵打仗了,那几乎是断送了小公爷的前程,白公爷不可能同意,他白家可是块硬骨头,不是那种吃软饭的,而且就朝丹公主长的那个模样,我二哥说过,就算是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你觉得小公爷可能看上她吗?” 苏韵瑶这会儿倒是想的是别的事。 “贤妃娘娘生的不丑,不然也不会宠冠后宫多年,虽然我没见过,但民间对她的传闻可是从来未少过,说她什么美若天仙闭月羞花的,怎的生的女儿那么丑?” 何念宁怔了一下,显然她方才没想到这点。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我以前听说过一件事,但这事不知是不是真的,那时候年纪小,问了父亲,结果挨了一顿训斥,再也不让我说了,所以这么多年也就忘的差不多了,你今儿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什么事?” 何念宁四周看了看,贴近说“民间有人传,说是贤妃娘娘之前是个宫女,后来被当今皇上看上了,就成了才人,成为才人的十个月后生下了朝丹公主。” 苏韵瑶心头划过一丝念想。 接着,何念宁的话认证了她的猜想“当时就有人说,朝丹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脉,不然怎的会如此丑陋?同父同母的姐弟,衡王就生的不错,所以有人传,是因为贤妃着急晋升,迫不得已用别人的孩子冒充自己的,还有人说她生下的孩子压根就不是皇上的!” 说完这话,何念宁觉得脊背都凉了。 苏韵瑶也是一样。 两人久久没出声,最后被何念宁手下的侍女端着果子进来给打破了宁静。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苏韵瑶的思绪有些乱“那皇上如果知道,贤妃怕是要被处死的吧?” “可皇上就是信贤妃,她一掉泪所有人都是错的,也真是…唉。”何念宁一声叹气。 她见过朝丹公主,自然也是见过贤妃的,在她的印象里贤妃娇滴滴的像朵花,说话蔫声细语的,明明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保养的确像是二十出头,岁月一点也没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来。 衡王和贤妃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子的事根本没法儿掩盖,别说是帝京了,周边的庄镇也都是眨眼之间的功夫就听说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 有很多忠心的大臣上书让皇上查一查贤妃,但皇上不仅不听,还斥骂了他们,一时间削官罚奉,热闹的很。 苏耀在这其中保持中立,他是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对朝局之事看的也算透彻,若是这会儿靠拢贤妃,那以后若是贤妃的罪行真被扒出来,皇上能放了追随她的臣民?如果帮着忠臣上书请求严查贤妃,那万一以后贤妃得势起来,他肯定是第一批被涮的。 这种情况下,不看不听不瞎说,就成了他的保命办法。 因为太子的事,白楚恒这段时间一直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何念宁辗转得来的消息说他去给太子寻解药去了。 但这解药怕是不易得,而且若真是贤妃谋害的太子,她能放任一群人去寻名医寻解药?那肯定是借势发力,把他们都一网打尽。 若是寻不到还好,真若是寻到了,太子被救,那她能再次出手谋害?到时候不仅是满朝文武,就连皇上都会心生怀疑。 苏韵瑶实在觉得这贤妃和曹千怜很像,做事像,性格像,毒辣的心思也如出一辙,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姐俩。 一百五十二:陷阱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收到了一封信。 颂音拿着那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二门处送来的,璃笙去二门那问过,说是大门的看门小厮送进来的,再去盘问,看门小厮也不认识送信的人,看模样打扮有些像乞丐,身上脏兮兮的。 乞丐来给自己送信?苏韵瑶皱着眉头,小心的撕开信封,把里头的信拿出来。 信里头只有一句话‘想知道苏浅瑶是被谁害死的,明日到城外稻庄湖水田旁的破庙来,只许你一人。’ 看着这信,苏韵瑶的面色冷如寒冰。 苏墨瑶接过信当即就说“这明显是陷阱啊!” 就连苏墨瑶都明白的事,苏韵瑶也不明白? 可这无论是不是陷阱,她都要去一趟。 “跟父亲说吧,或者同母亲说,让他们想想法子,带着几个人什么的?”苏墨瑶说。 苏韵瑶扬了扬手里的信“人家白纸黑字写着只许我一人去,明日写信之人定会严密监视我,离老远就知道我有没有带人,哪怕是偷偷藏起来的怕是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明知道是陷阱还往里头跳啊!”苏墨瑶有些着急“我陪你去吧,或者我替你去,我袖子里揣把刀,要是情况不妙我就跑出来。” 苏韵瑶这会儿都要被她十姐姐这个脑瓜给蠢笑了。 “这样,十姐姐,我明天去是必须要去的,就算这是个陷阱,我也要去,因为只有我去了,那幕后黑手才会露出马脚来,你直接坐马车到京兆尹府,若我一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带人去救我,这样成吗?”苏韵瑶商量道。 苏墨瑶还是有些担心,但思虑一番后,还是点了点头。 苏韵瑶又说“这事先瞒着赵妈妈,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告知母亲的,我不想让母亲替我担心,这信收好,真出了什么事这可是证据。” 一夜无眠,苏韵瑶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心中怅然。 苏浅瑶已经死了许久了,久到已经有人把这事忘了,曾经茶余饭后的讨论被别的热事给取代了,现在的百姓鲜少提起那个有骨气的姑娘。 苏府里头也是这样,很多人都闭口不谈此事,不说这事的原因有很多,有的苏韵瑶能猜到,有的猜不到。 盛常煜的生活还在继续,他的憔悴也缓解了很多,可听盛桂芝和盛桂言两姐妹话里的意思,他的日子很不好过,苏浅瑶刚死的那几天他梦魇了很久。 素凝苑上下都不提这事,不知是为了不让秦曼槐伤心还是怎样。 明日,苏浅瑶的死在黑幕中很可能会被撕开一丝光亮。 苏韵瑶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睡着,好让自己明天能精神充沛的迎接或喜或悲的事。 睡梦中,苏韵瑶身处苏府的园子里,周围是浓浓的白雾,她看不清周围的房屋,也看不见周围的人,甚至听不见一点声音,隐约觉得身边有树叶落下,可是她无法转过头去看。 浓雾的尽头她不知是什么,就那么朝着前方走了好久,她走到了一片树林中,继续走,感觉到路过了苍柏阁,路过了留云斋。 最后停脚的地方是映霞居。 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这儿稍微能看清楚一些。 映霞居中是一片欢声笑语,与周围的死寂大相径庭,仿佛是所有人都在为苏浅瑶的死伤心难过,只有映霞居中的人是开心的。 苏韵瑶努力的伸出手,想推开映霞居的门,但是她手上没有力气,她有些害怕,她不敢。 为什么不敢呢? 苏韵瑶一咬牙推开了门,里头的人是她许久未见的五姐姐,她依旧那么美,那么端庄,静静的坐在棋盘旁,手中正夹着一颗黑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久才缓缓落下。 喉咙哽咽的难受,苏韵瑶想哭出来,想喊出来,可就像被封印了一般,她做不到,她不能抱着她日思夜念的五姐姐嚎啕大哭,甚至她都不能问一句你过的好不好。 耳边的脚步声响起,苏韵瑶睁大了眼睛,看见从映霞居中的主屋出来了一个女人,浓雾遮住了她的脸,只能隐约看见她的穿着,她的手里捏了一支簪子,就是苏浅瑶自尽的那支。 苏韵瑶想大喊,让五姐姐快些跑,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但她的嘴张张合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冲到苏浅瑶的面前。 一声大叫,苏韵瑶从梦中醒来,汗水沁湿了枕头,她的脸和脖子脊背全是冷汗。 “姑娘!”璃笙连忙撩起了床帐子,拿拧干的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姑娘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苏韵瑶双眼无神的看着周围的陈设,确定了这里不是梦中,缓了缓神,深吸了一口气,接过璃笙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汗。 “东西预备全了吗?”苏韵瑶翻身下床问。 璃笙小声说“准备好了,姑娘,您真要去吗?不然您将奴婢带去吧,那儿不一定会安全。” 苏韵瑶笑了笑“无碍的,十姐姐会在关健时刻来救我的。” 用过早饭,苏韵瑶将璃笙准备好的匕首和晕眩药装进了袖子中,用一条青带将头发束起,看起来和她往日的打扮很不像,有些英气。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苏韵瑶说她和何念宁约好了去骑马,连带着苏墨瑶一同上了马车。 不过马车直接停在了距离庆德候府就一转眼功夫的地方,苏墨瑶下了马车,回头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随着人流向后移动,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寻京,一路狂奔到稻庄。 这稻庄地如其名,是一片庄稼地,因为临近一片湖泊,所以这片地的庄稼长的都不错,在这儿住的人不多,但家家都有农田水田,这儿的破庙已经存在了听说是几百年,无人修建平时也没什么人去,所以一直荒废着。 苏韵瑶在刚进稻庄的时候就下了马车,因为信上说只让她一人前来,进来稻庄后,路上所见的百姓不多,几乎都是埋头干活的。 走了好长时间,中间还喝了两口带着的水,这才到破庙。 四处看了看,这儿人烟稀少,起码破庙这附近看起来是没有人的,苏韵瑶手在袖子中,紧紧的捏着带来的匕首,小心翼翼三步一回头的往前头走,破庙的大门紧闭,她用力一推,掉落下来一些沉灰,蜘蛛网挂满了墙上和门角,不由得让苏韵瑶咳嗽了两声。 里头像是没有人的样子,所以显得这开门声冗长而沉重,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只有苏韵瑶在这儿。 “有人吗?”苏韵瑶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 “我是苏家的十一姑娘,凭信赴约来的,这儿有人吗?”苏韵瑶又问了一句。 这次她话音刚落,从倒塌的佛像后头走出了两个手拿绳索的蒙面人,那两人相视一眼,又都看向了苏韵瑶。 苏韵瑶暗叫不好,刚想回头跑掉,却见门外又进来一个,显然是已经在她身后跟踪许久了,只是她一直没发现。 “你们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苏韵瑶故作镇定道。 其中一个蒙面人冷笑一声“告诉你?告诉你可以,不过得等到你下地狱才知道了,和你的五姐姐同聚去吧!” 苏韵瑶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和前后的蒙面人同时拉开距离,站在三人的中间。 这次他们一定是笃定可以杀了她,所以只来了三个人,这样一不会惊动这儿的百姓,二杀了她也不会留下太多的破绽。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苏韵瑶又问。 “因为你碍了我们老大的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姑娘,多问无益,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 说完,他一手握着一端的绳头向苏韵瑶扑过来,显然是要勒死她。 至于为什么不用刀子,苏韵瑶猜想,大概是怕露出破绽。 就比如苏易瑶和郭富出来私奔,郭富怎么可能气急败坏的用刀子捅死苏易瑶?就算是真想杀人,那勒死也比捅死强,不然肯定会有人怀疑,出来私奔为何要带刀子? 到时候故意杀害她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世上本来就不缺聪明人。 苏韵瑶瞧准时机,将紧握在手中的眩晕药洒向蒙面人的眼睛,这药无色无味,不好辨别,且中了这药的人不用吃不用吸,只要沾上就会感觉天旋地转的。 时间没有多长,但是也足够苏韵瑶逃跑的了。 那被药粉击中的蒙面人停住脚步,用手揉了揉眼睛,刚想笑话这东西对他无用,随后就觉得头昏眼花的,眼前头发高高束起的姑娘在他的眼里变为了好几个,这破庙好像翻了个个儿,一时间后退两步站不住了脚,向后倒在了地上,挣扎着半跪着起身甩了甩头,还是觉得晕的厉害。 “他娘的,这个死丫头用的是什么东西,给我杀了她!” 前后两个蒙面人一齐扑了上来,苏韵瑶隐约瞧见其中一人的腰间别着匕首,想来是担心勒死她不成所以准备捅死她而留的后手。 一百五十三:跳湖 苏韵瑶抽出匕首挡了一下,可男人的力气太大,她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在柱子上,额头的冷汗不住的冒。 她是不会功夫的,身上没有本领,力气也不算大,除了身材娇小些东躲西窜的,其他一点也不占优势。 到这个时候苏韵瑶后悔起来,和十姐姐说什么一个时辰让她叫人来啊?就应该半个时辰! 不过这会儿十姐姐应该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赶了。 那两人又同时冲过来,苏韵瑶抬手将药粉又撒出去一些,不过这次被一个蒙面人抬手挡住了,那药粉只沾在了他的衣袖上。 “我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我不认识你们的老大,我也没碍着谁的路!” “唠叨个什么?”之前那倒地的蒙面人艰难的站起身,又是甩了甩头“你们俩还看什么?快杀了她!” 趁其他两个蒙面人回头看他的间隙,苏韵瑶猛推了那人一把,撒腿就往门口跑,后头两人马上跟上,苏韵瑶拿着刀回手一划,划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那人当即就捂住了自己手臂,嘴里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小妮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子早点让你下去陪你姐!” 说着,他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快速的冲了过来。 正当苏韵瑶吓的腿直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划过一丝刀光,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头倒,已经准备认命的时候,门突然从外头被一脚踹开,一袭青衣冲了进来,白楚恒一把揽住了苏韵瑶的腰,扔出了手中的折扇砸中了那蒙面人的脸。 “你怎么来了?”苏韵瑶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惊魂未定吓的手都在抖。 白楚恒将她揽在怀中,身上摸了摸她的头“你十姐姐去京兆尹府找人,路上遇见了我和怀远…” 不等白楚恒的话说完,门外响起了好多脚步声,看样子是一群人要把这破庙围起来。 苏韵瑶心中一喜“十姐姐他们来了?” “不对。”白楚恒微微皱眉“他们没有那么快,我是骑单马来的。” 如果这帮人不是来救他们的,那只能是来杀他们的。 白楚恒一只胳膊将她护在身后,两人一同往后一点点的退着,那三人起身的起身捡刀的捡刀,围成了一个半圆,将他们二人堵在了墙前。 “你们是听谁的指示做事?”白楚恒眼神犀利的问。 胳膊被划破的那个人冷哼一声“老子听谁的话用得着告诉你?今儿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儿!你想逞英雄救美怕是不成了,老子我今儿要辣手摧花!” 白楚恒瞬间眯起眼睛,抽出了自己带的剑,一个扫堂腿弄倒了一人,接着全身跃起用剑将那之前中了药粉的蒙面人脸上的布挑了下来,在他的肩上狠狠的扎了一下,血瞬间喷涌而出,有些许崩在了白楚恒的青衣上,剩下的那个还不等反应过来,剑就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没那么好的耐心,你说实话也就罢了,不然让你死在这儿也就是我一眨眼的事。”白楚恒冷冷的说。 “我…我我我…”那人手上的绳子掉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也是听指示做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苏韵瑶从后头跑过来“你胡说!方才你们还说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呢,你拿的是谁的钱,又是替谁消灾!” 等这话问完,那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是真不知道,我…我” 他的眼神往旁边瞟了一下,白楚恒心头暗叫不好,连忙回头护着苏韵瑶,抗下了其中一人的一棒子。 棒子直接在背上打断了,白楚恒嘴里嘶的一声,说不疼那是假的,就算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也觉得难以忍受。 若是这一下挨在苏韵瑶的身上,怕是得要她的半条命,就算不晕也不会好过。 他站起身,无视苏韵瑶惊恐的眼泪,只说了句“无碍,在战场上受的伤可比这个严重,哭什么哭,没出息。” 苏韵瑶哽咽的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泪。 白楚恒伸出胳膊将她揽在怀中,小声的说“抱紧我!”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苏韵瑶还是照做了,两只小手紧紧的拥着她,像是怕被甩开。 白楚恒单手拿剑,另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双腿一使力,两人翻滚着从墙旁的木格窗子翻了出去。 霎时间,木格窗子碎裂的声音嘈杂不已,破庙中的三个人显然是没想到会这样,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喊“赶紧追啊!” 手被木窗子的碎屑扎了好多口子,白楚恒担心伤到她,紧紧的用手扣着她的头,拿着的剑也替他们挡了一些,不然以两人直接往窗子上撞,怕是不能这么顺利的逃出来。 破庙外也早已经围好了人,眼看着他们俩翻了出来,一个穿着布衣的蒙面人一声令下“杀了他们!” 十几个男人和白楚恒撕打在一起,白楚恒身上的功夫不弱,但因为要护着苏韵瑶,方才还挨了一棒子,自然不能和他没事的时候相比。 渐渐的,白楚恒有些处于下风。 苏韵瑶满头是冷汗,跟在白楚恒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裳,一会儿往左躲,一会儿往右躲,当她看见一个男人用刀划破了白楚恒的胳膊时,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拿着手中的匕首扛了两下向她刺过来的刀,另一只手拿着那药粉,将药粉洒向空中,借着风力吹到了靠西边的三个人的脸上和手上。 当即那三个人就倒了下来,其中有一个眩晕的时候还绊倒了旁边一个没沾上药粉的。 这眩晕药可真是好东西,听说是宫里流传出来的,秦曼柳自打苏浅瑶死后就不放心妹妹和妹妹的两个女儿,所以偷偷给了苏韵瑶这个药粉防身。 白楚恒见西边漏了缺口,拉着苏韵瑶的手赶快从西边杀出重围,可西边是一片湖,这破庙依湖而建。 “跑啊,继续跑啊!”为首的蒙面男冷笑一声“怎么不跑了?你们不是很厉害吗?” 白楚恒剑眉倒竖,握紧了手中的剑,拉着苏韵瑶的手也紧了好些。 ‘这该杀的陆远逸,怎的现在还不到?要是再不来,我可要死在这儿了!’白楚恒心想。 “陈三他们可真是几个蠢出生天的废材,杀个人都不成,还得我亲自来。”那蒙面人说着,手里拿着刀又近了两步。 白楚恒继续退着,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湖,估摸了一下湖水有多深。 苏韵瑶从他的眼神中猜到了他的想法,小声问“你可是要跳湖?” 白楚恒看着她的眼睛“你怕吗?” “我…”苏韵瑶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不怕!” 蒙面人看出了他们的苗头,赶紧喊了一声“拦住他们!” 北面和东面南面的蒙面人又近了一些,还有的准备绕到西面阻止他们跳湖逃跑。白楚恒一不做二不休,拉着苏韵瑶直接向西跑去,剑光一闪就抹了一个人的脖子,又半跃着将另一个人踹进了湖里。 那人明显是不会水的,被踹的直接落进湖里,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呛了好多水,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其他人暂且顾不上他。 白楚恒和苏韵瑶两人相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快跑两步一下跳进了湖中。 在他们落进湖中不过转眼的功夫,陆远逸和苏墨瑶带着大批的官兵赶到。 白楚恒拉着苏韵瑶努力往深处往远处游,只有深处才安全些,只有往远处游才能平安上岸。 可湖实在太宽,就算躲避了那些人的追杀,也不见得会平安上岸,苏韵瑶不会水,白楚恒又受了伤,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流失掉,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岸边隐隐约约有打杀声传来,两人知道,是陆远逸他们来了。 可苏韵瑶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们二人现在差不多快沉到了湖底,氧气不够用了,苏韵瑶眼看着几个泡泡从自己眼前向上飘去。 难道,上次没死在湖中,这次要死在湖里了? 为了让曹千怜露出蛛丝马迹,这么豁上了性命,值吗? 自己死后,还有谁能替五姐姐报仇呢?十姐姐会不会为自己报仇?她可不是曹千怜的对手,两个回合下来就得被曹千怜吃干抹净了。 苏韵瑶不甘心,她很不甘心。 这时候,白楚恒用力的将她拥在怀中,看着她一丝污秽都没有的眼睛,亲吻了她。 在水中,她的唇很柔弱,很凉很凉。 两人的头发像是有失重感一样向上飘着,苏韵瑶高高束起的长发凌乱飞舞,有几缕遮住了白楚恒的眼。 氧气一点点的输给了苏韵瑶,她睁大了眼睛,想逃开又逃不掉。 白楚恒胳膊上被划伤的伤口泛出血丝,无规则的像是一朵曼陀罗花盛开在水中任意生长。 接着,苏韵瑶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模糊的听见岸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微微用力就推开了白楚恒,而白楚恒一手揽着她的腰,一点一点的向上游去。 一百五十四:抹黑 逃出生天的苏韵瑶咳出了两口水,可白楚恒却是晕了过去,胳膊上的伤本来不是特别严重,可是在水中他的血流的特别快,这会儿他的脸已经惨白,嘴唇只有微微一点血色,看起来憔悴不已。 苏墨瑶大哭着跑过来,边骂她边给她披衣裳“什么一个时辰啊,我再也不信你了,这要是来晚些你可就死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打死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来了!” 听见姐姐这么说自己,苏韵瑶不知怎的,反而有种幸福的感觉。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还能听见十姐姐有模有样的教训她,这就是老天爷在帮她。 苏韵瑶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秋天的天气很凉爽,可今天是阴天,风一吹过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握着白楚恒的手,想哭又哭不出来,脸上湿湿的黏黏的,不知是眼泪还是湖水。 陆远逸皱着眉过来,两指并拢在白楚恒的脉搏上探了探,接着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官兵说“快把白小公爷抬下去,快让随行的大夫给简单包扎一下。” 随着马车的颠簸,苏韵瑶半靠在苏墨瑶的肩上,痛哭流涕。 “他要是因为救我死了,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苏韵瑶边说边捂着脸哭。 她不是那种经常伤春悲秋的人,也不是很爱哭,可这次她是真的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簌簌地落。 “我觉得,白小公爷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苏墨瑶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一向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人,对感情也好对旁人的冷嘲热讽也好,可这次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能想通的。 苏韵瑶坐直身子看她,有点不敢相信。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些苗头了,隐隐的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一次次的搭救、一次次的关心,都是不同于别人的,平时吊儿郎当不上道的德行看似不中,实际上都是为了让她放松和开心。 更何况他这次舍命救她。 苏韵瑶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害怕知道白楚恒喜欢她,可又害怕白楚恒不喜欢她,好像不知道白楚恒喜欢自己,这样她就能自在些,现在听姐姐说起这个,她心中又兴奋又落寞。 苏墨瑶继续说“我往京兆尹府去的时候路上碰见了陆小王爷的马车,白小公爷和陆小王爷都认识我,就问了我一句,我说完之后陆小王爷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官兵救你,而白小公爷却是直接解了单马过去找你,能看得出来你在他心里很重要。” 要是平时这些话从苏墨瑶嘴里说出来,苏韵瑶那是一个字也不听一句话也不信的,甚至还会笑话她几句,可眼下在这颠簸的马车中,她却是深信不疑。 真的是…喜欢自己… 苏韵瑶将脸埋在了臂弯中,轻轻的抽泣声传了出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苏墨瑶紧紧的拥着她,边摩挲着她的背边给她温暖。 白楚恒再次醒来时是在陆王府,陆远逸将他送到了这儿,在来时的马车上大夫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下,其实并不是太重的伤,多吃些补血的吃食,药补不如食补,白楚恒年轻身子康健,好好补一补不出十天半月就会生龙活虎的。 但苏韵瑶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次受到了惊吓还落了水,回到陆王府以后失魂落魄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后怕和担心白楚恒,毕竟是一只腿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拉回来的人,只有苏韵瑶自己清楚,她除了在担心白楚恒以外,脑袋里还因为十姐姐的方才的句话而乱糟糟。 陆远逸通知苏耀,苏耀亲自带了几个家丁上门接的苏韵瑶,他的脸色很不好。 苏韵瑶和苏墨瑶不约而同的清楚,曹千怜杀她未成功,那一定会大肆宣扬她什么不干不净、和爷们儿私奔、德行有亏的话。 她可不是那种愿意吃亏的。 果然,苏耀在马车上冷冷的问“你今天究竟是做什么去了!稻庄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骗家人父母去那么个地方还差点被杀掉,你疯了吧你!” 苏韵瑶现在很累,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一大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缠在一起,苏耀的这些话更是让她头疼欲裂。 苏墨瑶说“父亲,您别再说妹妹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苏耀冷哼一声,转头不去看她们。 苏韵瑶缓缓抬头看着她父亲的侧脸,心里已经有了琢磨。 在这儿是最好的机会,曹千怜能趁她不在跟苏耀灌输一些没有的事,她自然可以在曹千怜不在的时候和苏耀也说些什么。 “父亲,女儿不知我不在时又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在这儿女儿只想说,这一切都是阴谋,从五姐姐的死,到我三番两次差点被杀,再到这次被骗去稻庄,这都是那个人精心策划的,女儿如果没猜错的话,家里肯定有人说了什么女儿同男子不清不楚的话吧,就好像我这次是主动去稻庄要和谁私相授受一样对不对?” 苏耀转过了头,脸上的表情略显惊讶。 苏韵瑶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女儿明知那是个陷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父亲可想过为什么?想来家中说女儿坏话的那人只知我没死,却不知那些杀我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吧?我特意嘱咐陆小王爷传话的人不要透露这个,父亲可知是为什么。” 苏耀也不知那群人都被抓了的事,当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不清不楚的,和哪个爷们约在那儿见面呢,不然她为何要骗别人说是到庆德候府骑马?又为何落得一身狼狈回来? “你说说,是为什么。”苏耀沉声问道。 “因为那人以为女儿侥幸逃脱,却并不打算放过女儿,同样的,她不知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经露了出来,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呢。至于为什么要去那个破庙,是因为有人告诉女儿,那个破庙里有害五姐姐自尽的真相。” 苏耀沉默,没说话。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只听苏韵瑶忽的一声冷笑“可能那消息若是父亲知道,肯定不会顾的,可女儿不同,我一定要找出五姐姐自尽的真相,那个害她的凶手,一定会被抓出来!” “你够了!你这是在指责你的父亲啊?”苏耀很是不悦“我又不知究竟是谁要拿浅儿的死来骗你,若是有人在你那儿说了什么大可告诉我,告诉家里,全家人一起想办法。” “怎么可能告诉您呢?”苏韵瑶双眼直视苏耀“那幕后黑手整天在您的身旁,我哪里敢同您说半句?” “你!”苏耀指着她好半天,终是撤了手,扭过头不去看她。 他怎能不知自己女儿话里话外指的那个凶手是谁?可物证没有,人证也没有,什么事都全凭她的猜想,苏耀觉得小女儿苏韵瑶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哪能那么聪明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啊? 对于孩童的话,他是信服不了的。 秦曼槐在得知苏韵瑶的事,一下子没抗住,晕倒在了床上。 老太太也差点出事,好在陆远逸的人及时说出了一句苏韵瑶性命无碍,这才没酿出祸事来。 打从苏浅瑶出事后,秦曼槐可是一点打击都受不住了。 下了马车,颂音和璃笙一直守在大门口,在看见自家姑娘回来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了,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晦气不晦气的,全哭的稀里哗啦,拥着苏韵瑶又瞧胳膊又瞧腿,生怕她哪处受了伤。 “我没事,瞧瞧你们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在为我办丧事呢。”苏韵瑶淡笑着说。 璃笙马上擦干了眼泪,可颂音的眼泪却是如越了闸的洪水一般,根本收不住。 曹千怜和苏惠瑶还在暗自为毁了苏韵瑶的清白开心,虽然她的命保下来了,可名声不在有何用?苏耀已经认为她是和爷们去的破庙了,还能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陆家传话的只说是白楚恒白小公爷路过稻庄,碰见了苏韵瑶所以将她救了送到了陆府,并没说什么官兵将那些蛇头抓起来的事,所以曹千怜这般欢天喜地是正常的。 刘妈妈这边急匆匆的过来,满面微笑的说“二娘子的好日子要来了!” “怎么说?”曹千怜站起身问。 她急切的想知道苏耀怎么处置了那个不干净又丢他脸的女儿。 苏易瑶和苏玉瑶的事外人都不知道,因为没传出去所以苏耀没深究,事情不大也没怎么损害他的颜面。 但这次不同,起码白家和陆家是都知道了,曹千怜再让外头的人宣扬一下,保证苏韵瑶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刘妈妈只说“常熙斋那边好生热闹,老太太派人来传二娘子过去呢,估计是让您看看热闹,十一姑娘看似挺精明的,这会儿却是个蠢相,奴婢问了大门处看门的,说十一姑娘落魄的不行,狼狈回来的,那个样儿可真是一点也没法儿和咱们七姑娘比!” 一百五十五:发问 曹千怜捏着耳旁簪着的细银小钗子,故作慵懒高贵道“精明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个娃娃,和我斗,她可配不上!既然常熙斋那么热闹,那我自然是要去瞧瞧热闹的。” 苏惠瑶连忙道“我也去!我要看看韵瑶那个贱人被爹爹惩罚,那个画面我可盼了太久了!” “成成成我的好女儿,咱们一同去!” 常熙斋现在静悄悄的,人人都坐在位置上,就连一向称病不出门的柳荷都过来了。 秦曼槐不在,康敬兰就替了她的活计,这会儿握着苏韵瑶的手哭的梨花带雨的,旁人看着都揪心。 苏婉瑶是最看不得这个场面的,她被苏锦瑶领出去玩了,因为她不知道十一姐姐差点没命的事,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苏耀用力的按着眉心,不时看一看坐在那儿已经换了衣裳不声不响的十一女儿。 这个女儿这么看可真是乖巧,小家碧玉袅袅婷婷,不说话时听话的让人心疼。 可一旦惹着了她,她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起来,就连苏耀这个当爹的都被她下过好几次面子。 也不知她这般伶牙俐齿是随了谁。 曹千怜慢悠悠的进来,先是给老太太请了安,接着一脸委屈相的看着苏韵瑶“十一姑娘,你没事吧?听说你遇见了歹人,可是毫发无损回来的?这可真是苏家祖宗保佑啊!” 她就差下一句说上句“是不是和爷们出去厮混失了贞啊?” 康敬兰看不得她那个样子“十一姑娘刚回来受了惊吓,你别在那儿娇滴滴的恶心她!” 曹千怜剜了她一眼“我这不是担心十一姑娘吗,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行了!”苏耀抬起头“都给我消停些,坐下!”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后,苏耀才出声问“韵瑶,你说有事要同咱们说,现在可以说了。” 苏韵瑶起身一礼,又坐回了位置上“咱们家里有人要害死我。” “哦?”曹千怜坏笑着“十一姑娘这是什么话?” “这个家里,有人盼不得五姐姐好,盼不得大夫人好,也盼不得我和十姐姐好,二娘子,你说这个人是谁?” “这问题你问我做什么?”曹千怜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苏耀,但对方却没理她。 “自打五姐姐去了以后,家里再没人说起过她死的蹊跷,父亲不让提也好,那坐贼之人心虚不提也罢,但昨儿有人同我说,知道五姐姐自尽的真相,这才出了我今儿到稻庄破庙一事。说这些我不是想辩解什么,只想请父亲看清某人的为人,那个一心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人,您可得小心了。” 苏耀冷冷的看了一眼曹千怜,眸子中满是怒火。 十一女儿她又不会算命,怎知道她不在家时家里都发生了什么?怎知道曹氏都是怎么说她的? 但既然她现在说的都正确,那就只能是曹氏的问题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苏韵瑶盯着曹千怜“那是因为她杀我没得逞,想着把我名声弄脏也成,是吧?二娘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曹千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这会儿不应该是苏耀破口大骂苏韵瑶,然后惩罚她吗?怎的还听她在这儿解释上了? 苏惠瑶当即就站起了身,指着苏韵瑶“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七姐姐不懂吗?在你亲手杀了杜鹃企图湮灭罪证的时候,在你和你娘密谋要害我五姐姐的时候,在你们处心积虑要除掉我的时候,这些话你总能听懂吧?”苏韵瑶也站起了身,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你!你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没教养的东西!” “嫡庶尊卑有别,我是嫡,你是庶,劝你还是安分些,不然就算你娘再会装委屈也无用,妾室就是妾室,是随便打骂发卖的东西,可别把自己看的太贵重了!而你是一个庶女,仗着父亲疼爱三番两次顶撞长辈打骂姐妹,再在父亲面前装的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这个屋里的人除了父亲,谁没见过你真正的面孔?用一个一个的说说你吗?” 苏韵瑶这一长串的话一下让苏惠瑶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污蔑!你竟敢污蔑我!不过是仗着你是嫡女罢了,神气个什么?” “惠瑶,给我坐下!”苏耀突然发声“既然韵瑶说起了浅瑶的事,那咱们就摊开来说。” 苏韵瑶又行一礼“谢父亲。” 曹千怜的手在袖子中握紧拳头,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苏韵瑶,而苏韵瑶适时的也看向了她,令她一下低垂下眼帘。 一旁站着的璃笙恭敬的将约苏韵瑶去稻庄的信双手递给了苏耀“这是我们姑娘收到的信,信上只说让姑娘一个人去,咱们姑娘怕不安全,就让十姑娘先到府尹那儿叫人,也幸好陆小王爷及时赶到,带着人救下了咱们姑娘。” 听了这话,曹千怜一下瞪大了眼睛。 陆远逸带着人…把苏韵瑶救了? 那派去的那些蛇头呢? 瞬间,不安感席卷了曹千怜。 老太太在上座一声冷笑“好啊,敢拿浅儿的死来哄骗我苏家姑娘,这人可真是聪明呢,清楚韵儿同浅儿是亲姐妹,清楚她肯定会追查姐姐的死,所以这信的出现合情合理。” 这番话一下点醒了苏耀。 五女儿同父同母的妹妹有两个,一个是十女儿一个是十一女儿,但这信上却只说让十一女儿一个人去。 很有可能,那人就是想除掉十一女儿,她是挡了人家路了。 苏墨瑶嘴皮子厉害些,但她不善心计,在暗处根本玩不过别人,相比于她,苏韵瑶就有些危险了。 苏耀缓缓看向自己的七女儿,发现她正用力的扣着帕子,面儿上装的和她无关,可这些小动作却瞒不过苏耀。 “这信是从哪送来的?”曹千怜问。 璃笙答“是外头的乞丐送的。” “那这和咱们家有何关系?又不是家里人送的。” “二娘子这是在同我装天真?”苏韵瑶笑着问“敢问二娘子,那贼人得有多大的胆子能不经他人手将信送到我这儿来?不明摆着她是凶手吗?” “你!”曹千怜紧握椅子把手“你怎么针对我也无用,反正五姑娘的死同我无关,这信不信的我也不知道。” “二娘子且听我说完。”苏韵瑶缓缓说道“我到了破庙后,里头共有三个贼人,其中一人说出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句话,敢问父亲祖母,这个家里最想要我死的人是谁?” 好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曹千怜。 “再然后,定国公府白小公爷进来救了我,可外头却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像是杀了我们是势在必得一般,也幸亏陆小王爷和十姐姐带着人马上赶到,不然我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曹氏,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一直在暗地中害我苏家的女儿?”老太太的表情很不好,就像是下一句话就是把曹氏拉出去乱棍打死一般。 曹千怜马上哭了出来,跪在地上“老太太别误会了妾身哪!妾身一心向着苏家,怎可能做那样的事?那贼人又没供出来我不是?说不定是谁要栽赃给我呢!再说妾身在这大宅院中,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可能识得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韵儿,你继续说。”苏耀没理会曹千怜的惺惺作态。 “那些贼人被陆小王爷带病一网打尽了,现在关在刑部大牢,究竟是谁买凶杀人也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曹千怜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帮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有就是七姐姐杀了杜鹃的事,不瞒父亲说,留云斋的侍女是证人,九姐姐和三娘子都是证人,还有沁竹轩的璃笙几人也皆是证人,都曾经见着过二娘子手下的侍女杜鹃和喜鹊趁着月黑风高运钱财首饰到后头角门。” 老太太怒瞪着曹千怜,猛拍了一把桌子。 苏韵瑶继续进攻道“在四娘子遇刺之后,家里对她的关心不够,二娘子就明着克扣四娘子的月例,家里明面儿上是大夫人掌家,但是二娘子仗着父亲的信任什么事都敢做,甚至于直接去倾宁轩从四娘子手中抢,她为何那么急需用钱?若韵儿的猜想不错,她是因为在外雇凶银钱不够了。” 苏耀问柳荷“柳氏,可确有此事?” 柳荷点头“十一姑娘说的不错,那时候大夫人和三娘子一直帮衬着妾身才救了妾身一命,不然二娘子怕是要欺负死我的。倾宁轩的银钱她半路拦走,首饰她也翻了个遍,值钱的都拿走了,大夫人有心找她说理,也曾经告诉了您这些事,可您却不信大夫人…” 曹千怜面色惨白,嘴唇有些微微颤抖,却还是故作镇定“你胡说!你一定是和十一姑娘串通起来栽赃我的!” 苏惠瑶也坐不住了“四娘子,亏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怎的说话这么狠毒?帮着十一妹妹诬陷我娘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百五十六:掌嘴 柳荷不愿和人起争执,更不会和别人辩解什么,听见苏惠瑶这般说自己,她也没有说话。 倒是苏耀坐不住了。 这阵子他宠爱柳荷居多,对曹千怜已经没了以前的感情,主要因为曹千怜办的错事太多,有的他知道不愿管,有的他隐约猜想是她做的但是不愿相信,还有很多他压根就不知道。 听见苏惠瑶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儿这般没大没小,苏耀当即拍案而起“你给我闭嘴!我怎的不知这苏家已经是你当家,要麻烦你在这儿训斥我的妾室?” 苏惠瑶悻悻的闭上了嘴。 “你说的可是实话?”苏耀转头问柳荷。 柳荷点点头“妾身不敢诓骗主君,还有三姑娘和七姑娘欺负婉儿的事,五姑娘刚过世的时候婉儿心情低落,她们冷嘲热讽也就罢了,还经常打骂婉儿,妾身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女儿,好在大夫人三娘子还有其他几个姑娘留心照顾着,这才让婉儿的处境不至于那么艰难。” 苏耀这会儿气的脸有些微红,快步走到苏惠瑶面前,手劲不算太大但是也挺用力的打了苏惠瑶一个巴掌。 曹千怜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诬陷我!大郎…这都是十一姑娘她们编出来的,大郎可千万不能信她们啊!她们这是合起伙儿来诬陷怜儿,嫉妒怜儿得大郎宠爱。” 苏耀并没理她。 苏韵瑶继续说“为何七姐姐一定要让杜鹃死,父亲可想过?那是因为杜鹃知道二娘子太多的事,她若是被带走拷问一定会把二娘子吐个干净出来,所以她不能活着。” “你胡说!”苏惠瑶喊道。 “还有杜鹃和喜鹊半夜去角门送钱一事,父亲不觉得奇怪吗?” “是奇怪。”苏耀已经变了声,声音低沉,听着就知道他已经火冒三丈了。 “十一姑娘你为了除掉我,可真是费尽心机,这种话你都编的出来?”曹千怜一脸的委屈。 “据我所知的就有好几次了,过年的那晚就有一次,九姐姐身边的侍女碰见过一次,璃笙也瞧见我,你还想抵赖吗?” 曹千怜刚想辩解什么,却被苏耀硬生打断“你今儿要是交代清楚,我暂且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大郎要怜儿交代什么啊!她说的怜儿根本不知道,那都是无稽之谈!” 老太太一直在上座,冷冷的看着跪着哭天抹泪的曹千怜,实在有些难以忍受,对周嬷嬷喊道“给我掌她的嘴,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听见这话,曹千怜一脸惊恐的看着老太太,接着又看向苏耀,扯着他的袍角不撒手,苏惠瑶也跪在地上拥着她,一派母女情深的模样。 周嬷嬷别看她平时笑呵呵的,对谁都不生气,脾气好性格好,可这真动起手来那也不是吓唬人的。 她是陪着老太太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年轻时老太太的性格摇摆不定,经常被骗,周嬷嬷帮了她不少,私底下教训人也一点都没手软过,是老太太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听了老太太的吩咐,周嬷嬷沉着脸从后头走过来,看着曹千怜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点也没心软手软,一巴掌下去,曹千怜的右脸颊直接红肿起来,接着打了她三巴掌,嘴角都打破了。 苏惠瑶站起身推了周嬷嬷一把,只听老太太又吩咐道“青莲碧荷,你们还看什么呢?按住她!” 在周嬷嬷又想打下一巴掌的时候,门外守着的小厮跑了进来。 “老太太,主君,宵哥儿和宸哥儿来了,在院子里等着呢,说是要给二娘子求情。” 要说苏应宵来那没什么,可苏应宸来就不对劲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被苏应宵硬拉来的。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咱们好生分说一下。”苏耀说。 在苏应宵进来的一瞬间,就像是触发了掉泪的阀门,眼泪说落就落,一把拥住了曹千怜“娘!你怎么样了娘?祖母,你这可是在动用私刑屈打成招啊!我娘她怎么了你要这么对她!父亲,娘她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曾答应过善待于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放任别人对她屈打成招呢!” 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苏应宵护着曹千怜,而曹千怜哭的凄惨,真像是这屋里的人欺负挤兑她,对她屈打成招一般。 但苏应宸只是站在一旁,不出声,就那么冷眼旁观。 “宸哥儿,你对这事是怎么想的?”老太太没理会苏应宵,直接问了苏应宸。 苏应宸先是行了礼,接着说“母亲这些年做的错事不少,但从未受过处罚,有错当罚,祖母教训的对。” 苏应宵当即就站起身,狠推了他八弟弟一把“你是谁生的?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啊!娘她做过什么错事?之前被人诬陷到庄子里禁足悔过你忘了?” “我没忘,没人诬陷她,如果她没有错祖母和父亲怎么会让她去庄子?” “你!”苏应宵抬起手就想动手,却被老太太一声呵斥拦住了。 “听听,你八弟弟是个正直的孩子,可比你强出了不是一星半点!” “正直?我看他就是大义灭亲!” 曹千怜回过头有些哀怨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气可是面上依旧委屈不已“宸儿,你同娘说,是不是大夫人她们教你这么陷害娘的?你还小,她们蛊惑你不是你的错。” 苏应宸摇摇头“没人和儿子说过什么,倒是大哥哥一定要拉着我过来,说是来给你求情。” 这耿直的话,让曹千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宸儿,好孩子。”苏耀有些欣慰“坐吧,坐吧。” “周嬷嬷,继续。”老太太冷声道“她不说,就打到她说。” “妾身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曹千怜猛磕着头“老太太求您赐我一死吧,别这么折磨我,是屈打成招还是栽赃陷害我都认了,反正全家都在对付我,我这…” 周嬷嬷这一巴掌刚想打下去,苏应宵猛推了周嬷嬷一把,幸好碧荷手快给扶住了,但两人还是双双倒地。 苏应宵是个爷们,手劲定是比周嬷嬷要大的,这一把推的不要紧,直疼的周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他无视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过分,反而是护着曹千怜用敌意的眼神盯着周嬷嬷,还是一旁坐着的苏应宸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过去将周嬷嬷扶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苏耀站起身“你要翻天不成?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敢对长辈动手,你疯魔了吧你!” “她算哪门子长辈!”苏应宵很是看不起周嬷嬷这样的伺候人的“她不过祖母身边的侍女,我是家中长子,我比她尊贵的多,怎的连父亲你也向着外人啊!” “谁是外人!周嬷嬷看着你长大,她年轻时就在咱们苏家,她算什么外人!你个不孝子还敢跟你爹在这儿扯什么长子尊卑的,我的儿子就这么不知礼数吗!” 曹千怜见事情越闹越大,知道再不想些什么办法自己和儿女都完了,于是扑在苏耀脚下大哭“求大郎原谅宵儿,他是一时糊涂啊!” 苏耀扭过头去,不去看她。 谁承想这曹千怜竟然跪着爬到了周嬷嬷的面前,好一顿磕头,嘴里变着法儿的求周嬷嬷原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她多么可怜一样。 老太太被苏应宵这举动气坏了,直接将桌面上的杯盏扔在了地上“把这个逆子给我拖出去!” 就在这一片乱遭中,苏韵瑶冷眼看着挣扎着的曹千怜,一直没说话。 苏耀气的捏了捏眉间,不住的叹气。 这可真是家门不幸,把儿子养成了这样… 俗话说儿子在家里养,以能耐论短长,可苏应宵的弟弟们一个个都比他强比他有出息,六弟弟苏应宽刚中了杏榜,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再接再厉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八弟弟苏应宸那是他同母的弟弟,虽然这次没考成不过他一身正气,不与不正之人同流合污,以后的前程也必不会差。 再看看他…不看也罢。 “祖母无需劳烦周嬷嬷动手。”苏韵瑶说“周嬷嬷上了岁数了,别伤筋动骨的,不然就是罪过了。” “韵儿有主意?”老太太问。 “孙女方才提到杜鹃和喜鹊,她们两个都去角门送过钱财,祖母和父亲只需好好盘问一下喜鹊,自然会真相大白。” 听了这话,苏耀和老太太都表示赞同,可曹千怜和苏惠瑶却大惊失色。 “你到底要怎么样!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喜鹊屈打成招?你真是要害死我娘啊!你还有没有人性!”苏惠瑶有些狗急跳墙的骂着。 她太清楚了,清楚喜鹊知道她们母女很多见不得光的事,若真是盘问喜鹊,那陈年旧账一笔笔全都得被翻出来。 “韵丫头说的对,秋力,你去映霞居把那个喜鹊带走,好生盘问一番。” “大郎!大郎你怎能不信怜儿!”曹千怜痛哭道“不必去叫喜鹊了!” 一百五十七:风流 “怎的不用?”苏耀问。 曹千怜苦笑一下“反正结果就是十一姑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心中明摆着的栽赃陷害大郎视而不见冤枉好人,盘问不盘问又有何用?十一姑娘半点证据也没拿出来就想带走我左右之人,大郎,怜儿只问你,你忘了曾经说过的不让我受委屈吗?” “有没有证据盘问了喜鹊就真相大白了,难道要打你和惠儿的板子你们才交代?” “既然…”曹千怜抹了一把眼泪“既然大郎不信,那怜儿…怜儿只能一死来以证清白了…” 说完,还不等苏耀去说什么,曹千怜拽住桌角就往上撞,连磕了四五下才被苏应宵和苏惠瑶硬扯开,血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看起来别提多凄惨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啊!”苏应宵吼道“这个家里都容不下你,自然也容不下我,我带你走,咱们出去要饭都比在这儿强!” “要饭?你要哪门子饭?”曹千怜紧紧的扯着苏应宵的衣袖,让他赶快把话圆回去,这要是苏耀一口应下了让他们娘俩出去要饭,那可就糟了。 “是娘拖累了你!是娘不好!”曹千怜余光瞧见自己额角有血淌过,索性大喊一声“就让娘随了他们的愿一死给他们解气吧!宵儿你玩好好的,惠儿你也是,以后一定要小心,别让人害了去,什么事活着最大!还有宸儿…唉,小小年纪被坑骗成连亲娘都不信了,你们一定要劝劝他…” 苏应宵和苏惠瑶一起喊着娘,曹千怜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娘!”苏惠瑶扶着曹千怜摇晃着“你们就这么想除掉我娘吗!随随便便编了一些瞎话来污蔑我娘,好狠的心!” 苏韵瑶早就知道她们会来这一套。 “听听,七姐姐这话多耳熟,五姐姐死的时候你也口口声声喊着污蔑,还做贼心虚的杀了杜鹃,站在你是不是准备抽空就弄死喜鹊啊?” 苏韵瑶的一席话点醒了苏耀。 “把喜鹊给我带来,带到这儿来!”苏耀狠拍着桌子“找大夫给二娘子包扎一下。” 看这情形,苏惠瑶若是再不想些主意怕是不成了。 往常母亲只要卖个惨撞个头什么的,爹爹就会心软了,可今天这是? 她转头怒瞪着苏韵瑶,而苏韵瑶只是淡淡的冲着她微笑,一点也没有攻击性,像只温顺的小白兔。 也正在此时,转机出来了。 林满居的小厮过来报,说是孟氏落胎了。 “落胎?”苏耀觉得头都大了“好好的怎么会落胎呢!” 那小厮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苏应宵,没敢说话。 苏耀明白,这又是他那个好事不做净会惹祸的大儿子干的好事。 “去林满居!” 孟若芊这会儿正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头的冷汗,身边的侍女替她擦拭着,可就像怎么都擦不干净一样。 孩子没了,她虽然伤心,但却也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若儿,写封家书悄悄送去我娘家,把这儿的事都告诉母亲,让她过来一趟。” 说这话时,孟若芊已经做了决定。 潇春楼的娼妓有孕了,就在常熙斋热热闹闹的时候,那老鸨带着那娼妓到了苏家的门,指名道姓的说要见苏应宵,偏偏他去了常熙斋。 大夫人病倒了,常熙斋乱成一团,孟若芊怎么说也是大少夫人,尤其事关她的丈夫,就走了这么一趟。 这不去不知道,老鸨开口就要五百两,不然就把这事捅出去,朝廷命官文官清流家的长子不仅喝酒狭妓,还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要是真捅出去,这事不亚于家里未出阁的姑娘做出荒唐事。 孟若芊当即就觉得脑袋一懵,差点摔在地上。 仔细看那叫月云的娼妓,生的妩媚多情,娇滴滴的是个男人乍一眼都会喜欢的吧? 她的腰肢很细,像是清风拂柳一样,走路时一扭一扭的,一瞥一笑皆是勾人魂魄。 这潇春楼真是会培养,这样的姑娘在那勾栏瓦舍中,怕是吃香的狠,无数有钱人家的公子都会把钱砸在潇春楼。 孟若芊并不觉得伤心,她知道她自己的夫君能干出这样的事并不奇怪,她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这月云,看她好看在哪里,并且心中一片悲凉,可悲自己好好的年纪和人生毁在了苏应宵这个人渣手里,也可悲自己的孩子有了这么一个无能又不负责任的父亲。 孩子的落胎孟若芊已经有了预感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郁郁寡欢,苏应宵不时就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她,她失望,她委屈,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加上今儿那月云姑娘找上了门来,她原本身体就不好,心情也不好,她的孩子就那么落胎了。 苏耀在得知这种事时还不等教训苏应宵,因为那老鸨和月云还在前厅等着。 匆匆赶到前厅,老鸨就直说了,要么给五百两,这事就算拉倒,月云的孩子一碗堕胎药就解决了,从此再无瓜葛,要么给老鸨一千两,将月云赎身,抬进府里做个妾室娘子什么的。 苏耀这气不仅一点没消,反而更愤怒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老太太也知道了这事,特意赶到了前厅。 “你也别诓骗我老太太,据我所知你潇春楼的姑娘待客时自有自己避.孕的法子,往日待的客也不少,怎的偏偏说定是我家宵哥儿的?说不准是月云姑娘不知何时怀上的孩子,找不到那个冤大头了来我苏家呢。” 听了这话那老鸨能愿意?长年在潇春楼当妈妈,那每天得应付多少人?早已经练就了一嘴的油腔滑调,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于是笑了笑“老太太这话说的是真难听呢!干这一行的最忌讳大了肚子,你也应该明白,姑娘们往日待客都注意着,按理说不应该出这种事。” 老太太眯起眼睛盯着她。 她继续说“这阵子我瞧着月云有点不对,就让大夫给她诊了一下,不诊不知道,已经有孕了一个多月,按时间算就是你家大公子的。” 老太太冷笑一声“可别一口敲死,无凭无据的我们怎知道那孩子是谁的?总不能生下来一个根本不是苏家血脉的孩子让咱们养吧?别说是咱们这等清流人家,就算是外头那锄地的劳民也不会愿意的。” “关键就关键在这儿,姑娘们待客之前都要喝一碗汤药,偏偏那天伺候大公子时,大公子没让月云喝,说是为了什么新鲜刺激,我们潇春楼有规矩,客人提的要求都要答应,所以月云也只得同意。” 听了这话,老太太阴沉着脸,手紧紧的捏着衣袖,恨的牙根都咬疼了。尽管努力想装的冷静,心想不能被老鸨发现拿捏自家的破绽,可是面儿上却是有些装不住了。 “那个混账羔子!”苏耀一拍桌子,将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别!”老鸨拦道“怎么教训贵府公子我们管不着,但是我家月云总得给个交代吧?当时大公子可说过,以后要为月云赎身的。” “他!”苏耀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个混账羔子,什么话都敢应承!” 老太太接着道“你且打消这个念头,要多少钱我们苏家出,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苏家的血脉,苏家断不能迎娼妓进门,你们别惦记好事了!” 那老鸨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嬷嬷给带了出去,封了五百两银子给她,就将她们送出去了。 苏耀沉着脸到了林满居,抡圆了胳膊直接给了苏应宵一耳光,打的他直接半扑在地上。 “父亲,你这是为何啊!” “为何?就为你在外头喝酒狭妓,我苏家丢了好大的脸面!就为你胡乱应承,差点让娼妓污了我苏家的门楣!若芊多好的一个孩子,当初求亲时你怎么和她父亲作保的?现在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的几个弟弟都比你有出息,偏偏你,岁数不小了书不读武不学,一天天除了惹是生非就是惹得一手的风流债,你呀你呀,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苏应宵到这会儿还不知悔改,反问道“你也曾答应过我娘要善待于她,必不会让她受委屈,可不也放任那群人欺负她吗?我不过是学着你的做法罢了。” “你个逆子!”苏耀抬起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伸手抄起鸡毛掸子就是追着他一顿打,边打边骂“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爹说话的?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你学学你八弟弟,他人品正直不徇私枉法,你要是有他半分努力认真也就罢了,就算没考取个什么我也欣慰,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这么和你爹叫板儿是不是!还跑什么你,我今儿非打死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苏府热闹连连。 不过,这算是牺牲了苏应宵,保护了曹千怜和苏惠瑶的安全。 曹千怜被送回映霞居,没一会儿就醒来了,毕竟她是装晕的,头上的伤也不严重,只是血出的多一些,看起来有些吓人罢了。 一百五十八:询问 她连忙让喜鹊过来,吩咐她一定要咬死那些秘密,一句话也不能说出来,还教了她一些反咬苏韵瑶她们一口的话。 其实她倒是想杀了喜鹊一了百了,可是杜鹃的死已经给苏耀提了醒,若是喜鹊这会儿又死了,那做贼心虚四个字就等于是写在了她脸上,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出事了她死?那明显是曹千怜下的手。 苏惠瑶让她去求求苏耀,放过苏应宵,可曹千怜站在也是有心无力。 “让你大哥哥替咱们扛一扛吧,你爹爹现在对咱们母子几个敏感的很,要不是有你大哥哥扛着,怕是这事还没结束呢。” 在后来得知孟若芊的孩子小产时,曹千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苏惠瑶有些生气的说“大嫂嫂可真是个丧门星,茉儿的孩子落胎了,她自己的也没保住,自打她嫁给我大哥哥,大哥哥就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也是可怜了孟氏怀的那个孩子,都怪她那个蠢东西,要是好生养胎至于我宵哥儿的孩子保不住吗!”曹千怜狠踹了一下桌子“我宵哥儿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回来,真是倒了血霉。”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一刻没停歇,赶快又赶到了素凝苑。 秦曼槐刚刚醒来,对着苏韵瑶抱头痛哭。 “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我帮你想办法,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多危险,要是没有人救你,你…”秦曼槐哽咽的以泪洗面,已经说不出了话。 苏韵瑶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母亲别担心,之前女儿同十姐姐商量,让她去找人来,这不关键时刻来了吗。” “你这孩子,就是主意正!”秦曼槐故作怪罪道“下次不许这样了,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如何是好!” 苏韵瑶靠在秦曼槐的肩头“不这样了,女儿再也不这样了。” “你说说你,折腾这么一大圈,险些丧了命,可得着什么了?” “怎么没得着?”苏韵瑶起身“二娘子的人已经漏了马脚,追杀我的人都被陆小王爷带着人一网打尽了,只要好好审一审,不愁供不出来她曹千怜。” 原先苏韵瑶就是这么想的,二娘子派的人被抓,将她供出来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到时候父亲怎么维护也无用了。 就算是自己受点伤也无妨,能拿住曹千怜的把柄就好。 苏应宵又被禁了足,这次苏耀直截了当的说关他个半年不许出来,就在家祠旁边的小黑屋里,里头有草席子和吃饭用的东西,与他之前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不一样了。 他还狡辩说那叫月云的娼妓出淤泥而不染,是家道中落被逼的没活路了才去做娼妓,再说人无贵贱之分,凭什么看不起她们娼妓? 听了这话,苏耀只觉得脑袋里冲了一股血,恨不得一拳捶死这个不争气的。 “往日怎么没看你这么有学问呢?站在跟你爹在这儿说什么人无贵贱之分,你还有没有脸?安排你到家祠附近禁足悔过都怕老祖宗嫌弃你!” 苏应宵还一百一千个不服气,他要是再浑半分,怕是要抡起拳头捶他爹了。 好在他没这样,只是想了一下,不然这一拳要是真抡上去,怕是他这半辈子不能过好了。 当天晚上,苏耀让秋力提来了喜鹊,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东西,跪在余鸿苑的院儿里。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苏耀问。 喜鹊摇摇头,嘴里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但听意思是说她冤枉。 “本来这事应该是在常熙斋那儿处理的,但是老太太岁数大了,院儿里不宜见血,就把你带来这儿了。” 这是下马威,苏耀在吓唬她。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是有半句假话,看见那边的长凳没有?”苏耀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立着的长凳“我苏家不介意打死个奴婢,听清楚了没?” 喜鹊连忙点头,那模样恨不得把地磕出了窟窿出来。 秋力走近,一把将喜鹊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让另外两个小厮给她松绑。 “主君,用不用将十一姑娘带来?” “不必了。”苏耀抬手阻止“她今天受了惊吓又落了水,别让她来回跑了,吩咐厨房做点好的,给她补一补。” 喜鹊目送着秋力出门,战战兢兢的又看向苏耀,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害怕的眼神都在颤抖。 “十一姑娘说你曾那些钱财去角门去给了外人,可有这事?” “没有,没有…”喜鹊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奴婢知道偷拿府上的钱财是有罪的,奴婢不敢那样。” “你不老实。”苏耀语气冷了下来。 “主君,奴婢不敢骗您啊!”喜鹊几乎要哭出来“那些话都是十一姑娘说的,无凭无据连人证说的话都可能是假的,主君您相信奴婢,奴婢哪里敢骗您啊!” 苏耀阴沉着脸,又问“那杜鹃在五姑娘死的那天,到底去做了什么?” 喜鹊装作思考了一下“回主君,那天她同奴婢说攒了些银钱,平时送不出去,因为二娘子管奴婢们很严,绝对不许映霞居的院子里出奴婢偷钱的事,所以杜鹃趁着那天乱糟糟的,就把钱送出去了,这事要是捅出去那可是要命的罪过,杜鹃不敢说,这也不知怎的就被十一姑娘利用了,说不定就是十一姑娘她们算计的呀主君!” “你一个做奴婢的,口口声声十一姑娘冤枉栽赃了你,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奴婢有罪!”喜鹊磕头道。 苏耀接过了一盏茶小酌了一口,接着问“给沁竹轩颂音骗十一姑娘去稻庄的事,你可知情?” 喜鹊连忙摇头。 “不说实话。”苏耀摆了摆手“先打十板子。” 两个小厮一边一个将喜鹊拽了起来,她挣扎却无用,毕竟女子的力气比不得男子。 另一个小厮抬起板子,下着狠力打了一板子,直打的喜鹊惨叫连连,接着一板子一板子的,喜鹊感觉自己快要挺不过去了,但她还是挺过去了。 完全走不了了路,两个小厮扯着她将她扔到了地上。 “站在继续说,好好说。”苏耀看着她。 “主君,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喜鹊哽咽着“若奴婢有一句是骗您的,那就让老天降雷劈死奴婢!” “发毒誓在我这儿不顶用,你要是吐不出来一些实际的,那就打到你愿意说为止。” “主君您究竟要听什么啊!”喜鹊虚弱的爬起身跪好“奴婢说的句句是实情,您就信奴婢一句吧,不然就是打死了奴婢奴婢也说不清楚啊!” 秋力从外头回来,扯着她的肩膀“要是再不老实交代,就继续上长凳上挨板子去!” “罢了。”苏耀摆摆手“你为何执意为二娘子保守秘密?” “二娘子没有秘密!就像您说的,七姑娘杀了杜鹃,那奴婢肯定也不受她们的重视,有这种事发声定是要杀了奴婢的,那奴婢为何还替她们隐瞒?求主君替奴婢做主,替二娘子做主,她是被冤枉的啊!” 她说的,还真是这个理儿。 一想到曹千怜拼死证明自己清白的样子,苏耀虽明知道她这其中有让他心软的成分,可多少也是信了些的。 喜鹊说的话也不像是假话… “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娘子,有什么事再传你。秋力,安排人监视映霞居,映霞居全院的人不得出院子一步。” “是,主君。”秋力说着,让两个小厮将喜鹊搀着走了。 回到映霞居,喜鹊这边儿还不等歇一会儿缓一会儿,就见刘妈妈进了屋“娘子找你呢。” “刘妈妈,让我缓一缓吧,这板子疼的厉害,走路都费劲了。” “你还让娘子等着你不成?”刘妈妈劝道“兴郎可在娘子手里,你要是不听话,那兴郎可怎么是好?” 喜鹊的眼中划过一丝不甘,却还是起了身和刘妈妈去了曹千怜的屋子。 “和主君都说什么了?”曹千怜完全没管喜鹊的伤势。 她将在余鸿苑发生的事和说过的话都交代了一遍,曹千怜听完很满意“说得好!这样主君就减少了对我的怀疑。” “娘子,那兴郎他…他身体不好,也不好总关着…” “你别急,兴郎是你的心上人,我自然是要好好待他,只要你乖乖的,就没他受苦的时候!”接着,曹千怜有些抱怨的意味“你跟在我身边儿多年,我原想着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却不想你主动勾搭了那么个东西…这可真是打我的脸一样!罢了,既然你和那兴郎郎情妾意,我也不好拆散你们,只是以后怎么做,你可清楚?” 喜鹊连连表忠心“奴婢明白!奴婢明白!从奴婢这儿主君一句话也打听不来!” “真懂事!”曹千怜笑着将药膏盒子递给了她“打板子打的疼吧?这药对板子打出的伤最是管用,拿去上了吧,可别落下残疾,以后你还要做兴郎的新娘呢。” 喜鹊苦笑着,接过药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在她的背后,是曹千怜狠毒的目光。 一百五十九:威胁 兴郎是喜鹊叫的名字,他的原名叫常卓兴,是喜鹊几年前在外头认识的。 那时候两人还没有生出情愫,只是往日曹千怜吩咐喜鹊在外头办事,两人偶遇过几次,后来常卓兴就经常带一些小玩意儿给喜鹊,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有了感情,还互定了终生。 喜鹊迷常卓兴可以说是迷的不行,听见曹千怜说常卓兴现在在她的手上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明白,只有配合曹千怜把那些事忍下来,她的兴郎就会安全。 原先曹千怜并不知喜鹊和常卓兴的事,后来知道了她并不同意,她觉得身边的人应该嫁的有价值,嫁给一个能对她有利的人。 当然,常卓兴显然不是。 她嫁给常卓兴,对她来说一点益处也没有,常卓兴手下无人脉身上没官职,能帮上自己什么? 所以她极力反对。 但后来,常卓兴这个人成了曹千怜的救命稻草,因为她知道自己侍女对常卓兴的感情,为了让他安安全全的,喜鹊会接受所有的事情。 夜里,喜鹊蒙着头落泪,怕惊扰了人所以紧咬着嘴唇不敢吭声,因为后头有伤她只能伏在床上,没动一下对她来说都是钻心的疼。 苏惠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到了曹千怜的房间“娘,万一喜鹊那个东西偷偷的和爹爹说了,然后到咱们这儿表忠心可怎么是好啊?” “你怕这个?” “自然是怕的。”苏惠瑶说。 曹千怜的眼神看向昏暗的烛火,那烛火一跳一跃的,仿佛在逃避着她的眼神。 额头上缠着的棉布,让她看起来格外凄惨。 “喜鹊知道,主君对我稍微起点疑心她的兴郎就保不住了,跟了我这么多年她也算了解我,咱们不必怕,韵瑶那个死丫头还信誓旦旦的同他说什么只要询问了喜鹊就会有结果,站在可真是好笑呢,你爹爹已经开始不那么信任她了,咱们翻身的日子指日可待。” 苏韵瑶也很快知道了余鸿苑的事,有些想不通。 按理说,棍棒之下没有人会不交代,并且喜鹊清楚曹千怜不是一个可托付的主子,她随时都会遭曹千怜的毒手。 璃笙端着一盏温茶给她“姑娘喝了好歇歇吧,您今儿又受惊吓又落水的,回来还得对付映霞居那起子人,身子受不住的。” 苏韵瑶摆摆手“没关系的,要是这点都扛不住,我还怎么为我五姐姐鸣冤了。” 晚上睡觉时,她又想起了白楚恒。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结合十姐姐说的那番话,苏韵瑶这脑子里乱糟糟的,从刚开始在长公主府见面,他救了自己,到国藤寺他差点被自己连累还护着她,这次又是急慌慌的只身一人来稻庄救她。 其实她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不过她不愿意承认。 第二天苏耀带了谢礼,到定国公府登门道谢。 庄嬷嬷得知了白楚恒在稻庄救了一个姑娘的事,这会儿正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英雄救美美女以身相许的事可不少! 苏耀的亲自来访,她可比谁都开心。 苏家是个干净的清流门户,不是那种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家里的姑娘一定是礼仪有加,大方可人的。 “恒哥儿!”庄嬷嬷迈着大步子到了白楚恒的房间“快些出去看看,苏家来人了!” “用不着我出去,父亲不是在外头吗?”白楚恒问。 庄嬷嬷剜了他一眼“那能一样?你是你公爷是公爷,人家做长辈的来一趟你好意思不出去迎迎?快些着吧,听说他苏家的姑娘好几位,个个都不错,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要我老婆子替你穿衣不成!” 一提起谁家的姑娘,这庄嬷嬷的嘴就像是打开的话匣子,根本关不住。 白楚恒有些无奈的拿枕头堵了耳朵“哎呀我这身上还有伤呢,再说我救他闺女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不能挑我的理。” “不能挑也不成,赶紧给我起来!你那身上算是什么伤,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可别再这儿跟我装,快起来!” 白楚恂刚想到白楚恒的房间看看他,走到门口听见了这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嬷嬷回头看见了他,又开始了一波进攻“恂哥儿你也过去。” “啊?”白楚恂指着自己“我又没救他家的姑娘,我去…做什么啊?” “自然是挣个好印象!别看那苏大人只是个五品官,但他的四女儿嫁到了昌郡王府,五女儿得淑阳郡主的喜欢,那一定不差,你过去走一趟,别在这儿杵着了!” 两兄弟相视一眼,都有颇多的无奈。 苏耀带了上好的茶叶和礼品,这些都是花了他的老本了,要知道定国公府不比他有钱的多?所以礼品不能掉面儿,不然人家该说你登门致谢没诚意了。 白景岳尝了尝茶,笑的两撇胡子都在抖“我听我家恒哥儿说了,救了你家姑娘,举手之劳而已,苏大人不必挂怀。” “不敢当不敢当。”苏耀连忙做小“大公子救小女不止一次,这份谢意苏某早就想表了。” 话音刚落,白家两兄弟从外头进来。 白景岳招招手“正好,苏大人在这儿,快快见个礼。” 让国公爷的两个嫡子给自己见礼,苏耀何德何能?他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又郑重的道了谢。 白楚恒扶起他“苏大人客气了,昨日的事也是韵瑶姑娘聪明,提早让墨瑶姑娘去找人,这才救了我们两个,所以我还得向韵瑶姑娘道谢才是。” 苏耀叹了口气“实在是对不住,这三番两次的给你添麻烦,也不知小女这是惹着了谁,非要害她不可。” “其实这事也不难办,陆家陆小王爷已经派人将那些追杀韵瑶姑娘的人全部抓起来了,不愁审不出东西来,只要他们知道的,就没有他们吐不出来的,除非…” “除非什么?” “我听说那些蛇头上下级都不会面对面接触,所以彼此很少有认识的,他们那些被抓的不过是爪牙,就怕他们也不知顶头的是什么人。” “真是有劳陆小王爷了。”苏耀感叹道“能把那些蛇头都抓起来最好,他们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我的五女儿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唉…” 白楚恒想起了苏韵瑶和自己讲过的苏浅瑶的事。 “苏大人可知为何韵瑶姑娘会一次次遇险?”白楚恒说“还请苏大人勿怪小辈多管闲事。” 苏耀想了想“这我还真不清楚,虽然有些苗头,但是没什么证据。” 白景岳听完在一旁笑起来“苏大人,早听闻你做事认真考虑事聪明,可这家家一本糊涂账,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没看透的,我倒是看出来了。” “哦?白公爷有和说法?” 白景岳说“十一姑娘若在外头无仇人,那就只能是家里的仇人了。” “家里的仇人?”苏耀喃喃自语道。 “对啊,苏家姑娘不少,可一次次遇险的只有十一姑娘一个,这么说,苏大人明白吧?” 哪能不明白呢? 要么是苏韵瑶碍了别人的路,要么是她知道什么致命的事,导致必须要把她除掉。 联系到之前在常熙斋的事,苏耀微微眯起眼睛,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曹千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干净,为何自己的小女儿一直针对于她?现在想来可不是没有理由的,说不定…自己的五女儿真的是被她害死的。 可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人脉能结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蛇头呢?这点苏耀还是琢磨不透。 回到苏家,苏耀先去了趟沁竹轩看望苏韵瑶,与她说了些在白家的所见所闻。 “白小公爷说要去为太子寻解药,听闻寻京附近有一位医圣姓孙,天下就没有他解不了的毒,他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 苏韵瑶感叹道“太子有白小公爷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深秋的天已经没有热的时候了,秋老虎过去,无论早晚还是上下晌都凉爽不已。 曹千怜以为自己还有翻身的那天,殊不知苏耀已经怀疑了她的所作所为,映霞居的禁足没有要解的意思,往日里出出进进的映霞居现在也冷清下来。 孟若芊在失了孩子后,曾和茉儿谈了次话,众人都不知为何,只当她是泄愤。 昙花的效果显然不好,她在山荔居里闹出了大动静,将茉儿和伺候茉儿的侍女打了,茉儿想找苏耀做主,但苏耀可不想理这种事,又去找秦曼槐做主。 秦曼槐作为当家主母,理应管这事,但茉儿同不干净的手段进了苏家门本就不受人待见,孟若芊又刚刚落胎,心情不好也可以理解。 别说是打茉儿了,就是站在将她赶出去秦曼槐都不会说什么。 晚上再出门时,已经需要穿上薄斗篷了,不然会受凉。 璃笙翻出了珠锦面儿绣梨花的薄斗篷,说道“这是程大人去年送过来的,姑娘一直没穿,程夫人这两天又送来了好些新衣裳,再不穿怕是要没机会了。” 秦曼柳总是这么惦记她们。 一百六十:嘲讽 白楚恒找那医圣找了好些天,空闻其名不见其人,怎么也寻不到。 可能身上有些斤两能耐的脾气都特别大,无论怎么张贴告示高额赏金他也无动于衷,不知是没兴趣还是没看见。 甚至都没几个人见过他。 这样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太子的命限近在眼前,他只能求神拜佛,保佑自己能为太子寻到解药。 苏韵瑶没空理白楚恒的事,她的四姐姐最近有了喜事,已经有孕快两个月了。 正巧这阵子舒学究生病,她们几个姐妹一同去昌郡王府看望了苏沛瑶。 苏沛瑶穿着莲青绣花薄缎小袄,比之前的穿着宽松许多,因为有孕的关系,头上的首饰也寥寥可数。 这有孕的人听说都爱吃不一样的东西,苏韵瑶听了先前有些好奇,是所有人都这样吗?这次到了昌郡王府才知道,这口味可真是说变就变。 原先苏沛瑶是一口核桃都不吃的,说核桃有些苦,不甜没滋味,尤其是核桃皮儿一股子涩味,吃完嘴里干涩干涩的不舒坦。 可这次来,厨房备的点心是核桃糕,预备的喝的核桃露,苏沛瑶的床头还摆着核桃饼和核桃酪。 苏锦瑶问“四姐姐原先不吃核桃是全家都知道的,这会儿怎的这么喜欢?”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惦记这个味儿。”苏沛瑶笑着说“之前觉得核桃又苦又涩没好味儿,现在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多吃一些甜滋滋的,尤其是这核桃糕和核桃酪,昌郡王府厨房的手艺好,你们尝尝,软糯可口我是一天都不落下吃。” 吃核桃好,吃核桃聪明,以后苏沛瑶生下的孩子那保准儿是聪明人。 难得今儿苏婉瑶也跟着出来了,苏沛瑶还预备了她喜欢吃的荷叶糕。 “祖母今儿也想过来看看你了,但这一热一凉换季容易生病,舒学究病了,祖母也病了,怕把病气过给你所以没来,让我们好生看看你,回去好让她放心。”苏韵瑶说。 “祖母还是那么挂念我。”苏沛瑶的神情温柔“我之前同官人去外头,买了上好的莲花糕,记得以前祖母特别喜欢吃,奈何家里厨房做不出那个味儿来,今儿你们回去给祖母带去吧,等胎坐稳了我就回去看她老人家。” 苏锦瑶小声问“四姐姐你在这儿养胎可舒坦?婆母没欺负你吧?你这出嫁了也没什么消息,咱们也不知你过的究竟怎样。” “好,怎么不好?她一心放在你们三姐夫身上,对我和官人往日管教不多,我正好落个清闲。” 一提起三姐夫,这几个丫头的脸上都不好看。 “三姐姐寄回去的信上说,她孩子落胎是因为邵言儿?”苏韵瑶问。 苏沛瑶点点头“倒也不全是,听说有一次她半夜想出去,被管事婆子发现了,就让她进屋去,她不肯,摔了一下,当时孩子倒是没什么事,可能是胎没坐稳吧,谁让她一天到晚没个老实气儿了。” “可惜了那孩子。” 孟若芊落胎的事苏沛瑶也知道,不过她刻意不去想,毕竟自己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总想那种事对自己的心情不大好。 说来也奇怪,乡下有一种抱子带子的说法,她肚子一直没动静,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心里急啊,急的厉害。 萧凌并没有急迫的想让她生个孩子,杨氏不是萧凌的亲娘,自然也不着急抱她生的孩子,可她就是急,一急压力就大。 她嫁给萧祁差不多不到一年,但别人家的妇人一年怎么肚子也该有动静了,偏偏自己这儿… 侍女水菊给她找过方子让她喝,可她不敢,她知道二姐姐苏婧瑶的婆母为了让她生儿子而给她喝偏方,最后差点毒死她,对于这种事,苏沛瑶是有些抵触的。 后来她亲自去了趟古家,看着已经能爬能小步走的古襄怡很是可爱,正好二姐姐让她伸手抱抱,她也没拒绝,这一抱就不愿意撒手了。 再然后,她也有了孩子。 萧凌开心坏了,这又是给她准备点心,又是买好料子做各种宽松的衣裳,怀孕时穿的衣裳宽松度都不一样,大部分的衣裳穿个半个月就不能穿了,因为肚子大了,以后生完孩子也没法儿穿那么肥的衣裳了。 可他偏偏要买,一点也不吝啬在她身上花银子,还说“苦谁也不能苦我闺女。” 这…是有点重女轻男吧? 苏沛瑶是知道自己官人喜欢姑娘的,萧凌曾陪着她一起去古家看望苏婧瑶,那见着古襄怡时萧凌笑的像是个傻小子,都不舍得走了。 也不知这一胎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子。 中午时苏沛瑶用了一碗安胎药,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午觉,有孕之人身子乏累,没有太多精神头,就让侍女水露陪着几个姑娘在园子里转一转。 菊花开的正热闹,不过也是快谢掉了,趁着还有人赏时努力绽放着。 苏锦瑶摘下一朵别在了苏婉瑶的发髻上,苏婉瑶的脸特别小,不过巴掌大,再戴上这菊花就衬得脸更小了,娇滴滴的。 这几个姐姐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被苏惠瑶和苏玉瑶欺负的就差钻进地缝的十二妹妹,不知不觉间竟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园子的另一头,苏玉瑶好不容易能出来一回,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吵着闹着才被放了出来。 这会儿她无心赏花,因为她得知了苏沛瑶有孕的事,气的心怦怦直跳,凭什么孩子落胎的时候她却怀上了?这不公平! “那个贱人,比我嫁的顺当,可不见得比我有运气,说不准那孩子就是个短命鬼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姐妹四个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苏玉瑶所在的方向。 “许久不见,三姐姐说话还这么难听呢。”苏墨瑶用冷嘲热讽的说。 苏玉瑶转头看见了一个妹妹,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自然是得知了四姐姐有喜,受祖母的命过来看看,送些补品什么的。方才我们去时是宫里的御医出来给四姐姐瞧的,说四姐姐胎象不错,怀象正当,好生保养这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降生,妹妹在这儿劝三姐姐你,还是把那恶毒心思揣在肚子里吧,成不了的!” 苏玉瑶气的捏紧了拳头,面儿上依旧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嫡女庶女的差别大啊!我怀着孩子时祖母没说送什么东西让人看来看望,连一句好话都没说,这四妹妹大了肚子就金贵的不行,真是可笑!” “是啊,可笑的很呢,有人在这儿痴心妄想,做了有损家族脸面的事还在这儿装清高埋怨人,咱们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面,要是我非得一头磕死在这儿。” “你!”苏玉瑶站起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墨瑶在嘴上的较量可是输的不多,尤其是面对苏玉瑶。 她最擅长捅人家的心窝子,什么不好听她说什么,真是气的苏玉瑶气儿都喘不匀了。 “你什么你?三姐姐你在这儿过的可是舒坦了?怎的说话还是以前的腔调?看来这人的性子跟过上的生活不搭边儿,过的再落魄也能不要脸的摆出一种唯我独尊的架势。” “谁说我过的落魄了?孩子落胎只是因为姓邵的嫉妒罢了,官人待我好她看不上眼,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妮子懂什么!” 听见这话,苏锦瑶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来,苏婉瑶憋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头上的菊花都险些掉下来。 哪个不知道她出了门子以后一天好日子没过过,谁给她的脸面还在这儿装呢。 “三姐姐你可真是闹笑话,家里谁不知你自打出了门子后就不受婆家待见,常日禁足偏偏你不思悔改总张罗出去,让父亲去给你讨公道的信你寄的还少吗,那信上的水渍你别告诉妹妹是你流的泪?真当是在家父亲宠着你的时候那?在哪装可怜现在都没有用!” 苏墨瑶说的神清气爽,可另一边的苏玉瑶却是脸都黑了好些,旁边的侍女千兰连忙扶起她“姑娘,时辰到了,您得回去了,晚一步那看门婆子可是要唠叨的。” 苏墨瑶大声笑起来“瞧瞧瞧瞧,好歹是一个正儿八经抬回来的妾室,怎的在这宅子里还不如一个管事婆子过的风光啊!” 被当众下了面子,苏玉瑶咬牙切齿的,抡圆了胳膊用力给了千兰一个巴掌“你是个蠢的吗!” “是奴婢的错!”千兰马上跪在地上。 “回去!”苏玉瑶没看几个姐妹,扭头就走。 她的脸面可以说是摔在地上被踩踏了,现在的她没钱没势没人脉,婆家不在乎娘家不疼爱,就连什么时辰出院子什么时候回去都被规定,吃喝月度更是还不如以前做姑娘的时候。 本以为进了萧家就能得到泼天的富贵,可眼下这个遭遇让她又气又恨,一时怪曹千怜一时怪苏韵瑶,一时怪萧祁一时怪邵言儿,心情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一百六十一:和离 苏墨瑶也不想再笑话苏玉瑶了,正好见着厨房的人端来了一些新做好的吃食,几人就在园子里用了。 虽是深秋,这院子一片黄色,看起来暖洋洋的,但还有一些扛活的花依旧开的正艳,在这儿吃些东西赏着花,别有一番风味。 苏浅瑶喜欢的八宝食盒,苏韵瑶喜欢的杏仁汤,苏墨瑶喜欢的炸糕,还有苏锦瑶喜欢的枣泥酥饼和苏婉瑶喜欢的红豆凉糕。 苏沛瑶是下了心思的,她以前的事做的不对,现在的她已经彻底悔改了,努力挽回自己的过错,待几个姐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过了一会儿苏沛瑶醒来,几个姐妹又到她的屋里同她说了会儿话,交代了一下老太太的叮嘱,接着苏沛瑶送了每个妹妹一样东西,还有托她们带回家的,就派人护送着她们回了苏家。 到了家,自然第一件事就是汇报给老太太听,苏沛瑶是她的心头肉,这初次怀孕那是大事,老太太恨不得亲眼看着亲自陪着才算放心。 “四姐姐的胎象特别好,御医说了,四姐姐身体康健,四姐夫身子骨也好,孩子自然也好,只需以平常心对待,小心保养着也就无碍了。还有四姐夫,站在他忙的是脚打后脑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四姐姐。”苏锦瑶说。 老太太带着绣仙鹤的墨绿色抹额,欣慰的点着头“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给沛儿安排了萧凌那样的好儿郎,知道她跟着萧凌没受苦,我这悬着的心也好放下了!” 苏婧瑶嫁的不如意一直是老太太的心头病,她生怕苏沛瑶也走苏婧瑶的老路,在得知苏沛瑶过的如意后,别提多开心了。 “四姐姐还让孙女们把这莲花糕给您捎过来,说是您喜欢,厨房做的不地道,这是四姐姐特意亲自去远处给您买来的,您尝尝!” 吃着入口即化的莲花糕,带着莲花独有的香气,软糯糯甜滋滋的,老太太的心都熨帖了。 “你们大嫂嫂是个命苦的,宵哥儿他不负责任,惹得一手风流债,不然你们大嫂嫂的孩子还能留住,可惜了呀…”一想起孟若芊的孩子,老太太这心里很不舒坦。 也就是这一阵子,孟氏娘家人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寻京,直接就冲进苏应宵关禁闭的屋子,给他好一顿臭骂,骂到极致了孟若芊的母亲还上去给了他两巴掌。 这苏应宵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呢,要是能忍那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人家爷们都三妻四妾,凭什么到她这儿我就不行了?你家我老丈人不也是好几个妾室吗,凭什么在这儿数落我!” “你…”孟若芊的母亲气坏了“这是你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了你,几年来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原本指望你能考上个什么,以后起码能封凭个院子住,顺顺当当的过完这辈子我也不操心芊儿,可你自己看看你成什么事了?除了会把别的女的肚子弄大你还会什么?我真是瞎了眼了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 “你瞎了眼,我还瞎了眼呢!”苏应宵一点也不知悔改,还生气道“打从她嫁到我苏家来,那是父亲也向着她,祖母也向着她,她是外人我才是家里的长子,凭什么对儿媳妇那么好啊?几年了她也没生出一个蛋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凭这个我休了她都没人敢说什么!” 秦曼槐和苏耀匆匆赶到,正听见这一句。 “应宵,你说什么呢!”秦曼槐皱着眉训斥“快快道歉,什么休不休的,若芊是咱们苏家的媳妇,岂是你能决定休不休的?” 苏应宵对秦曼槐很是不服气,扭过脸去不看她。 “不用他道歉!”孟若芊的母亲说“我也算看出来了,芊儿在这儿没少受委屈,今儿我就将芊儿带回去,想休妻那是你做梦,咱们大可去打官司,我豁出去以后芊儿不再嫁人也要给她讨个公道回来!你一介文官清流的大公子不敬长辈,在外头沾花惹草,身上没斤两挺大个岁数还赖在父亲的院子里,现在居然把自己的过错都推到了芊儿身上,若是这事被捅出去,看看你还硬气个什么,全天下的百姓们非笑话死你不可!” 听见这话,苏应宵没什么感触,但是一旁的苏耀可吓坏了。 他战战兢兢这么多年,还不算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要知道大殿是你踩我我踩你的地方,谁要是名声不好或者家里人犯了什么可耻的大错,就算皇家不批评,保不齐几个带坏心思的就在后头害你,根本防不胜防。 这种情况下,哪里能让孟若芊的母亲去同自己儿子打官司?那就是把苏家的污遭扯开来让众人围看,到时候苏家的脸丢尽了不说,苏耀这官职说不准还要往下降。 “亲家母,亲家母你消消气,应宵年纪小性子冲,你多理解。” “我理解?我不想理解,若是你苏家的女儿在外受了这样的委屈,你能理解吗?” “是是是。”苏耀这脸面上很是过意不去。 秦曼槐领着孟若芊母亲到花厅坐坐,又是吩咐茶水又是安排点心果子的,倒是一句替苏应宵求情的话都没说。 “亲家母,我也是为人母的人,我身下三个闺女都是也心尖上的肉,说白了,要是姑娘们在婆家受了这样的对待,我也会生气的。” 对方听了这话,态度才缓和了一下。 “咱们都是有女儿的人,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不图闺女有多大出息,这离了娘家的保护能过个顺顺当当我也就不求别的了,可应宵他…”孟若芊母亲一声叹气“他当初那保证说的是天花乱坠,我真以为他是个有好前途、人品正直之辈,不承想却害了我芊儿…” 说着,她低头抹泪,弄的秦曼槐这心里特别不舒服。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的女儿在婆家被这么欺负,又是落胎又是伤身的,委屈失望倒是不提也罢,谁认得了? 苏耀没法插嘴,就听两个妇人家在那儿说。 “说到底也是我家教子无方,是应宵愧对了若芊,若芊是个好姑娘,就是应宵不懂珍惜。” “亲家母都这么说了,可是有什么想法?我孟家的姑娘可不能随便让人欺负糟蹋,要真是今儿不让我把若芊领回去,我也就顾不得脸面了,咱们去打官司也成,让人看笑话也成,反正若芊是不能再留在这个虎狼窝里。” 秦曼槐抬眼看了看苏耀,缓了一口气说“要不,咱们两家和离吧,若芊的嫁妆咱们一个子儿的不动,由你们娘家的带走,这些年应宵那个不懂事的花了一些若芊的嫁妆,我们也照着嫁妆单子全给补齐,另外我们苏家也会赔偿一些,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样…和离自然是好的,我也不想扯开来让外人看笑话。” 苏耀虽不想同意却没办法,若这会儿不答应和离,那等事情闹大,怕是没法儿收场的。 当天孟若芊就被接走了,临走前连头也没回,只是同老太太和秦曼槐说了会儿话。 在这个家里,只有这两个妇人理解她,待她好。 对于苏应宵,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听着苏应宵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不贤不孝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还说她这种妒妇以后再想嫁人那是做梦,瞎了眼的才会娶她。 对于这种话,孟若芊露出了讽刺的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剩余的嫁妆被封箱抬了出去,苏应宵之前花掉的那些秦曼槐做了保证,半月之内送到她孟家。 对于这事,曹千怜却有另一种看法。 “她孟氏既然嫁给我宵儿,那她的嫁妆也就是宵儿的了,花她一些怎么了?凭什么给带走?她生是宵儿的人,死是宵儿的鬼,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的东西,也有脸带着嫁妆和离?” 她禁足在映霞居,听了这事气的脸都红了,非要出去同秦曼槐说道一下。 因为她觉得,是秦曼槐故意害她的儿子,主动提两家和离也就罢了,还说什么让人家把嫁妆也带走,凭什么?那都是苏家的东西,那是宵儿的东西,凭什么让她带走? 说白了,秦曼槐就是不想让自己儿子好过,趁此机会断了他的财路,家里人不给,媳妇的花不着,他以后还怎么活? “孟氏走了就走了,我宵儿风流倜傥,不愁娶不着比她强的媳妇,只可惜了她那些嫁妆…” 孟家为了让女儿在婆家能挺直腰杆,给她带了不少的嫁妆,她嫁到苏家后,这嫁妆就被苏应宵和曹千怜惦记上了,之所以之前苏应宵一直对她不错,也是因为嫁妆的缘故,反正他们母女从这嫁妆中没少得好处。 后来孟若芊怀孕,苏应宵就觉得这孟氏是跑不掉了,何必在意她生不生气委不委屈呢?所以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现了原形。 再后来月云的出现,彻底的打碎了孟若芊的惦念,孩子落胎后,她再也不想在苏家呆一天了。 一百六十二:大雨 孟若芊离开前,苏韵瑶几人连一面都没见到,不过秦曼槐说,她给几个姑娘每个人都留了念想。 除了苏惠瑶。 给苏锦瑶留下的是一块赤金璎珞的长命锁,给苏墨瑶留的是一对白玉双蝶飞舞镯,给苏韵瑶留的是水墨玉的笔洗,因为苏韵瑶喜欢读书写字,至于岁数最小的苏婉瑶,孟若芊给她挑选的是香木手串。 苏婉瑶身体不好,这香木手串有宁神助眠的效用,也算是孟若芊用心了。 她这一离开,众人倒是有些舍不得,虽然往日没什么深交,但好歹也是叫了几年嫂嫂的。 苏婉瑶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苏韵瑶却不为所动,还安慰着说“你应该替若芊姐姐高兴,她拜托了大哥哥那个人渣,以后会过上更好的日子。” 背后骂自己哥哥是人渣这样的话,苏韵瑶还是头一次,不过她觉得自己骂的对骂的好。 上次陆远逸抓去的蛇头严刑拷打了一番,却是没吐出什么有用的来。 据他们所说,真的像是白楚恒预感的那般,他们只见过给他们发任务和给钱的,至于那人是谁也不知道,就知道是寻京城外头的,外号叫五麻子。 再细细拷问,也没什么别的了,他们不认识上头的人,甚至彼此都不舒适,干这个就是为了糊口,因为这个挣的钱可比种地多,主要是还不容易被人抓到。 他们是一环扣着一环,其中哪环断掉都白扯,这大概也是朝廷这么多年也没将这些盘踞在山上的蛇头彻底剿灭的原因。 本以为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只要开口了,把曹千怜供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这次是苏韵瑶料错了,那帮人可比她想的要聪明的多。 苏惠瑶人虽在禁足,但是秦曼槐却开始操心起了她的婚嫁之事。 为了不显得匆忙,从寻人,到议亲,再到下聘定日子,还得准备嫁妆,那可有的等了,若是现在再不抓紧,以后可是要着急的。 苏惠瑶的人品如何,不仅是秦曼槐和老太太清楚,就连苏耀也看清了一些,她绝对不适合高嫁出去。 且不说没人家会要她,就算真是高门显贵想娶她为当家夫人,她那个样儿的能胜任?到时候不给娘家丢脸就不错了,万一她再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连累上了娘家,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所以苏耀这次主动同秦曼槐说,随便找个平等人家把苏惠瑶嫁出去就成,家底不厚也无妨,只要不丢苏家脸,不让她攀高枝,那怎么安排都随秦曼槐的意。 她也马上寻摸了几家适龄的公子。 正好娘家姐姐秦曼柳也在,儿子程涛和盛桂芝的婚事再有半年就成了,她这段时间是不能回扬州的,过年估计也要在寻京。 她是侯爵夫人,识得的公子哥儿肯定不少,由她出面挑挑选选,到也算是合适。 今年中杏榜中有一个举子姓贾,家住扬州,正好是程家老家,苏惠瑶要是真嫁过去了,以后程家也能多少照应些,只是那贾家不算太富有,全家都指望着这姓贾的举子。 他的名次正好在苏应宽之后。 秦曼槐听了摇摇头“惠瑶那孩子心气儿高,断断不会同意嫁给穷苦人家的。” 秦曼柳翻着手里的两页纸“这还有一个绸缎商家的大公子,他家有钱,生意不大不小,但是比不上你家二夫人方氏娘家的生意。 听见这人,秦曼槐接过纸仔细看了看,问“这人多大了?相貌怎么样?” “我要同你说的就是这事!”秦曼柳说“那公子眼高于顶,虽是个商籍,但听说他有个亲戚是在朝堂上做官的,所以这成亲对象一直挑挑拣拣的没定下来,主要就是找不到合他心的,一直拖到了现在二十五这个岁数。” “二十五?这个有点大吧?”秦曼槐做不下主意“惠瑶她既想嫁做官人家还想嫁有钱人家,最好是什么侯府公府,这给她塞给了一个岁数比她大那么多的商籍公子,她定是不愿意的。” “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庶女,你不用为她太上心,要是好样儿的也就罢了,她往日待墨瑶她们可是坏的很,你这般操心,她可不记得你的好。” 秦曼槐点点头,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快傍晚用过晚饭时,忽然乌云滚滚起来,天空无端暗下半边,一道响雷炸起,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好似倒水一般眨眼间就浇湿了地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过后,怕是要更冷一些,也说不定这雨过后,再下就是下雪了。 天气是最摸不准的。 苏韵瑶坐在椅子上,心情不是很好,本以为这次能扳倒曹千怜了,却还是差了一步,都已经用自己的生命做了代价,却还是不成。 她依偎在十姐姐苏墨瑶的旁边,苏墨瑶正看着苏浅瑶生前喜欢看的游记,上头不仅有字,还是画,只是那画都是无色的,只是用墨色勾勒出了线条,隐约能看出是什么图来而已。 柳芽春笋和颂音坐在一旁拈着针线,一个准备绣帕子两个准备缝补衣裳,璃笙在整理着苏韵瑶的首饰匣子。 天冷了穿的难免笨重些,这穿的多了头上再坠着一堆钗环就更累挺了,所以璃笙将那些不轻巧的挑出来收起来,将那些轻巧不沉重的找了出来。 这雨下的妥实是不小,雨天湿气重,这在屋里点着灯光趴着就感觉到潮气了。 璃笙吩咐下去,便有两个三等侍女,临冬和洋萌提着伞去拿炭盆。 “听说母亲现在在为七姐姐选夫家呢。” 苏墨瑶一声冷笑“那怕是要费劲了,七姐姐那样儿的,身上每个爵位傍身,她可真看不上。” “谁让咱母亲是大夫人呢,这个事就落在她身上了。”苏韵瑶问“十姐姐,你想让七姐姐嫁去什么样的人家?” 这个问题,苏墨瑶倒是没想过,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想了想。 “我觉得七姐夫不说歪瓜裂枣的但也长的不能太好看,最好是家里头落败,一群人追杀,从嫁过去就得东躲西藏的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家底可以说是一点也没有,不仅如此还欠了许多钱,最好是能让她把嫁妆都搭里也补不上的,还有还有,婆母一定要凶狠要可怕,不能像咱们母亲一样,她太好说话了,最后像二姐姐的婆母朱氏那样,比她更厉害些,这样的人家最适合七姐姐了!” 这…这算不算是公报私仇? “你就这么恨七姐姐啊?”苏韵瑶哭笑不得的问。 “当然了。”苏墨瑶难得这么正经的说“曹千怜她害死了五姐姐,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五姐姐就有她的一份儿,这种人我巴不得老天降个雷天天劈她。” 屋里的人瞬间放声大笑,谁也没憋着忍着。 晚上床帐子将床上这一亩三分地隔绝的严严实实的,不知为何,苏韵瑶又想起了白楚恒。 已经忘了真是第几次主动想起他了。 他的伤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注意自己的伤势?他要找的解药寻的怎么样了?一切都顺利吗? 不知不觉,苏韵瑶红了脸,将头紧紧的埋在了被子中。 许久过后,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又将她席卷,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水下,白楚恒亲吻了自己的事。这事虽然她刻意去忘,可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她又不敢同别人说,这憋在心里扔不掉给不出去的。 明明房间里有些凉,炭盆已经拿出去了,可她却还觉得热的厉害,下了床用手扇了扇脸,倒了一盏茶。 外头守夜的颂音听见了自家姑娘的动静,披着衣裳在门外问“姑娘,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渴了。” 颇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吃了茶后,苏韵瑶快速的爬上了床,听着外头已经逐渐平息的雨声进入了梦乡。 这阵子不仅是要操心苏惠瑶的婚事,苏应宽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门亲事了,虽然成亲还早了些,但是议亲正是时候。 康敬兰是个心里头沉不住气的,不想等自己儿子再往上考以后成亲了,几年熬下来好姑娘都嫁人了,哪个还能轮的上自己儿子了? 所以这一大早上她就匆匆来到素凝苑,跟秦曼槐说了这事,话里话外一直在说不好意思过意不去什么的。 “你跟我客气什么,帮惠瑶找婆家也是找,帮应宽找媳妇也是找,适龄的小年轻我都寻摸一圈了,费不了多少力气,也是我的疏忽,都忘了应宽的婚事了。” 康敬兰连忙点头“夫人说的是,原先我想着等以后应宽有了出息,咱们风风光光的娶个好媳妇回来,可这会儿又觉得不应该,现在这寻京城,要么是年龄正好的,要么是比应宽小上十岁八岁未及笄的,现在要是再不着急,等应宽真娶妻的那天就有急可着了!” “听说不仅是咱们大房,二房那头也给安哥儿寻摸亲事呢,只是那安哥儿还没回来,也不知又去哪游玩了。” 一百六十三:灯会 方莅那也真是等不及了,已经定下了两家的姑娘,就等着苏应安回来相看呢。 其实她这个做母亲的愁的厉害。 这儿子一副没喜闷在家的样子,要是成婚了能收收心也就罢了,万一成亲了有了夫人孩子却还是整天想出去野,那可如何是好? 程家姨母已经来了一阵子了,苏韵瑶一直没正式去看望过她,今儿同苏墨瑶准备去看看她。 程家宅子里头有个专门待客的小院子,进门是一间巨大敞亮的待客厅,两旁配有耳房茶房和暖房,左侧是一间偏厅及草木穿堂。隔着一条白石甬路和一道花门,在往后走是七间七架的正院,两侧有三间耳房,三间厢房,一大跨足有二十几间屋子。 苏韵瑶她们好几年没来了,平时姨母他们都在扬州住,不经常到寻京来,就算是来了也不喜住在这宅子里。 因为宅子里的人不多,就几个仆人往日负责洒扫,要是因为主家回来了又得彻头彻尾的打扫一遍,每次没等住几天呢就离开了。 但这次程涛的亲事定下来了,这又是准备婚事又是准备来往恭贺名单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需要同盛家商量确认,一时半会的从扬州寻京之间来回走不值当,倒不如先暂时住在这儿,等亲事办完再走。 自然了,这儿也就是新人的婚房了,总不至于成亲当天赶回扬州吧? 秦曼柳吩咐两个侍女把两个姑娘引进来,刚进门就是围着各种看。 苏浅瑶死后,她可担心生下两个丫头再受什么伤害。 “上次听说你差点被杀,真是吓坏我了,站在身子养的还成吗?” “姨母放心吧!”苏韵瑶站起身转了两圈“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活蹦乱跳的!” “你呀你!你娘都同我说了,你主意正,她管不住你,下次要是你再这般,我非得跟你生气不可,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还怎么为浅瑶报仇了?” “是是是,韵儿知错了,韵儿长记性了,谢谢姨母挂念!”苏韵瑶笑着说。 秦曼柳刮了刮她的鼻子,转头同苏墨瑶说“听说你们今儿来,我特意吩咐做了些可口的糕饼果子,你们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有!”苏墨瑶一听见吃的别提多来劲儿了“姨母这儿的豆沙酪做的好吃,还有红烧鳝段和清蒸狮子头。” 苏韵瑶又要了一道凉拌青瓜丝和松露白芷鱼汤。 程怀远和程涛这会儿刚从宫里出来,正好碰上了她们几个在吃饭。 “我听陆兄说了,他抓了十几个蛇头审问,但是问出来的东西很不理想。”程涛说。 还不等苏韵瑶说什么,秦曼柳就炸毛起来“好好吃着饭呢说那些不中听的做什么!韵儿你好好吃,咱不操心那个,听话。” 她并不想让苏韵瑶牵扯进这种事,一个姑娘家不安全,几次被救那是她点子好,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程怀远闷声一咳,倒上了一点酒“不过我听见朝中有人上书,说要彻底清净外山上的蛇头,这样一个个的摸上去,想找出害死浅瑶的幕后黑手也不难。” “嘿你们父子俩专跟我对着干是不是?”秦曼柳有些生气的说。 这程家父子相视一眼,谁也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不由得让苏韵瑶和苏墨瑶觉得有些好笑。 秦曼柳和秦曼槐姐妹俩,一个性子像苏墨瑶,一个性子像苏浅瑶。 在程家呆到了快下午,两个姐妹又到街上逛了逛,替几个兄弟姐妹买了些小物件。 外头摊位上有一家卖元宝酥的,味道做的特别地道,康敬兰喜欢吃,奈何妾室身份不方便经常出门,但每次出门她都会买这个吃。 苏韵瑶记着,所以给她带了一份元宝酥。 落榜的苏应宸这阵子正卯了劲儿的学,苏韵瑶听说他的墨锭有些不够用了,所以替他买了两块。 给苏锦瑶带的是莲藕蜜糖糕,给苏婉瑶带的是一支不算贵的细钗,苏墨瑶记着六哥哥苏应宽喜欢一间茶铺的茶水,就给苏应宽买了一壶。 听说过带吃带用的,苏韵瑶从没听说过茶水也能带的,坐在马车中,她瞧着那茶,感觉额头有冷汗划下。 “十姐姐,这茶铺离咱们家不算近,等回到家不都得凉了啊?” 那苏应宽还怎么喝了? 谁知苏墨瑶无所谓的说着“他们会喝茶的人不是讲究什么三滚七滚的吗?回去让六哥哥再煮一次,烹一个滚味道应该还差不多的。” 苏韵瑶当真有些无语。 虽然对喝茶她也不算太明白,但是五姐姐苏浅瑶可是精通茶艺的,她从小耳听目染,也知道一些。 那些讲究三滚六滚的,都是将好茶在好水中烹开的,一直烹到几滚才算作数,那茶铺的茶叶不算名贵,就是他们农民自己种自己采自己配的茶叶,能有多好喝?已经烹开过一次了,等到彻底凉透再拿去烹,味道肯定是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看自己十姐姐那副认真的样子,苏韵瑶没忍心同她说这些。 当然,苏应宽是个聪明人,他也没说这事,想着别让一片好心的妹妹不高兴才是。 深秋时节的中秋佳节灯会是特别热闹的,去年苏家人是在自己家过的,今年想让几个孩子出去热闹热闹。 主要是去年璃惜为了保护柳荷死在了家里,苏耀和秦曼槐怕苏韵瑶心里不好受,就做主让她出去玩一玩走一走散散心,又担心她安危,派了好些的家丁小厮跟着她。 灯会什么都没有灯多,苏韵瑶给璃惜上完香后,和几个兄弟姐妹出去买了几个花灯。 她买的是莲花的花灯,苏墨瑶买的是牛头的,苏锦瑶买了个元宝型的,苏婉瑶挑的是兔子头的。 苏应宽也算是个大小伙子,不太喜欢这个,就空着手,其实也不算空着手,他还拿了一包糕饼。 而苏应宸紧紧跟着几个妹妹,担心她们不安全,也就没买花灯。 苏应宵和苏惠瑶两人还在禁足中。 街上热闹非凡,解棋的财迷的投壶的,沿街两侧全被商铺占满了,有赢绸缎的有赢簪子银子的,不少男男女女参与其中,鼓掌叫好声响彻街上。 苏墨瑶拉着苏婉瑶挤进了一个斗蝈蝈的商铺,这个时节蝈蝈实在是不多,有好些都死了,现在寻来的这几只都不算太有精神头。 看着这几只没什么互斗的欲望,苏墨瑶又拉着苏婉瑶挤了出来。 苏韵瑶瞧着一家商铺卖的面具精致有意思,便和苏锦瑶去挑了挑,她买的是小猪面具,苏锦瑶买的是白底画梅花的。 这儿人山人海的,苏家几个人紧紧的跟着,生怕被挤散了。 白楚恒和白楚恂这阵子因为寻那没几个人见过的医圣,可以说是又无聊又乏累,好不容易遇上了个节庆日子,心想可以放松一下。 在一个铺子靠射箭拔了个头筹,白楚恒赢了两斤炒的玫瑰香瓜子,一边走一边吃瓜子。 “听说今儿苏十一也出来了,你不去找一下?”白楚恂坏笑着看着他哥哥。 白楚恒摆了摆手“那是登徒子的作为,遇上了既是有缘,遇不上也不能主动去寻,没的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大概是真的有缘,这一转弯苏韵瑶就看见了白楚恒,因为她戴着小猪的面具,所以白楚恒并没认出她来,连一眼都没看她。 这一下,让苏韵瑶的脸红起来,想着快点离开这儿,可是腿脚又有些走不动,眼睛勾着心思想瞧一瞧他的伤。 他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拿掉了,这会儿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倒是看不出什么。 月光下,他眉眼如剑,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风度,这一瞥一笑不知要勾去多少姑娘家的目光。 就这么看入了迷,就连苏韵瑶都不知道自己一直愣在原地没有走,苏锦瑶也看见了白楚恒,忙扯了她一把“那不是白家两位公子吗?” 苏韵瑶缓过了神,白楚恒已经走到了面前,她慌忙的想撤开,却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那装着玫瑰香瓜子的布袋差点掉在了地上,白楚恒嘴里念叨着庆幸这瓜子没掉,一侧脸看见了个似曾相识的人。 “苏十一!”他指着她,有些兴奋的说。 苏韵瑶害羞的神色一览无余,还好有个面具遮着,不然怕是全被白楚恒看见了去。 “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楚恒晃了晃胳膊“你看,好着呢,以前在战场上拼杀受的伤可比这严重的多,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伤了,已经好利索了,别担心。” 苏韵瑶点点头,不敢直视白楚恒的脸。 还是一旁的白楚恂过来解了围“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今夜的茶馆中有羊奶茶,平时是不卖的,白楚恂正好想喝,就带着几人过去了。 苏应宽和苏应宸原想跟着,但看见十一妹妹和九妹妹身旁的是定国公府的两位公子,也算是放心了。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苏墨瑶更让人头疼一些,他们得看着这个妹妹。 一百六十四:驻足 苏墨瑶喜欢热闹,这一到灯会就像是撒了笼的野马,恨不得跑上个两圈才舒坦,要是没人盯着她守着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走上茶楼,苏锦瑶从容的摘下了面具,可是苏韵瑶却是打死不摘。 她现在只要听白楚恒说句话就会脸红,怎么可能将自己羞红的脸蛋暴露在人前?尤其是白楚恒的面前! 白楚恒在这儿,让她无时无刻没在想那天在稻庄,他们在水下亲吻,当时白楚恒的眼神很坚定,可从中苏韵瑶还看出了一丝暧昧。 一想到这儿,她的脸又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自己有一些心虚和不安,怕被白楚恒察觉出来,就一直搓着脖子。 她不掩饰还好,白楚恒那可是个人精,能看不出来? 他嘴上一直挂着笑意看向苏韵瑶,只瞅的她更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火辣辣的,还好这茶楼烛火昏暗,看不太明显。 “这儿的羊奶茶很不错,也就寻京城里头有,外头可是一杯难求。”白楚恂没在意苏韵瑶的不对劲。 苏韵瑶双手接过,一点也没品尝里头的滋味,大口大口的喝进了肚子,茶的丝丝凉意让她总算觉得舒坦了些。 白楚恒无奈的笑了笑,又给她添了一杯。 茶叶很清香,茶涩味正好中和了羊奶的奶膻味,这奶不涩不膻,喝完一杯让人回味无穷。 “上次…谢谢你。” “上次?哪一次?”白楚恒明知故问的说“我可救了你不止一次,你指的是哪一次?” 又是这个无赖的样子! 没见着苏韵瑶的时候,他是清冷俊朗的,可每每在苏韵瑶身边,他都是一副登徒子的德行。 “就是…就是上次!”苏韵瑶不敢去看他,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杯子“你去稻庄舍命救我,我很感激!” 白楚恒爽朗的笑了笑“不必挂在心上,我这人好事做惯了,不差你这一件!” 怎么有一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呢? 明明嘴里说着不必挂在心上,可每次见面基本都会提他救了自己的事,好像他不提自己就忘了一样。苏韵瑶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脸又红了下来,深低着头。 苏锦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问“十一妹妹可是哪不舒坦?” 不等苏韵瑶回答,白楚恒接话说“她可不是不舒坦,那个做贼心虚的模样,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苏十一?” “你!”苏韵瑶又气又无奈。 感觉逗苏韵瑶很有意思,白楚恒又笑出了声。 他低头看见了苏韵瑶放在脚边的花灯“都多大了,还玩这个啊?” “今儿过节,怎么不能玩花灯了?再说…多大了又和喜欢什么不发生冲突。” 苏韵瑶的语气终于硬气了一些,好像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羊奶茶喝完,几人又在街上走了走。 盛桂芝和程涛也难得单独出来一次,虽是订婚了但也不经常见面,趁着这次灯会,程涛给盛家送了帖子,淑阳郡主就给盛桂芝做主好生打扮了一下,允许她出来。 这两边人就见了面了。 “表哥!”苏墨瑶离老远就冲着程涛他们招手“表嫂!” 盛桂芝的脸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苏墨瑶这边儿走近。 苏韵瑶掐了一把苏墨瑶“没瞧见桂芝姐姐不好意思了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快成亲了!”苏墨瑶十分好意思的挎住了盛桂芝“表嫂你们是刚过来吗?前头有捶丸投壶的,可热闹了,那边铺子里的果子也新鲜,咱们过去看看?” “好啊,我也难得出来一趟。” 程涛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白楚恒和白楚恂两兄弟相视一眼,都明白程涛摇头的意思,偏偏苏墨瑶大大咧咧,什么也没发觉。 这难得程涛约盛桂芝出来逛一逛,结果还被苏墨瑶给劫了去,唉… 不远处刘玢桐和乔澜拎着花灯往这边看,气的仿佛眼睛在冒火。 她们俩原先是不认识的,乔澜朋友不多,但善于溜须拍马,在一次别人家姑娘的及笄礼上两人见过面,一来二去的刘玢桐很享受乔澜的奉承,也就表面关系好起来了。 “苏韵瑶那个死丫头,这好好的花灯会都被她给搅和了。”刘玢桐气愤的把手中的花灯扔在了地上。 “谁说不是呢。”乔澜也很不喜欢苏韵瑶“看看她旁边的公子,左一个右一个的,小小年纪可真不检点!” 听她这么说,刘玢桐仔细看了看苏韵瑶的一左一右。 那是谁?那是定国公白家的公子啊!那是未来的国公爷啊! 别的不说,就冲这个身份,足够一群姑娘前仆后继的往他们哥俩儿身上使劲了! 虽然说刘玢桐很喜欢盛常煜,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她可有些看不上盛常煜了,尤其是苏浅瑶死后他就一蹶不振起来,瘦的像只螳螂草虫,怎么看也没有以前顺眼了。 再看身份,虽然定国公府和宁国公府都是公爵,但白楚恒和白楚恂两兄弟那是天子门生太子殿下的伴读,小小年纪在战场上就有不俗的成绩,在帝京这个不大不小的地界儿,他们可谓是一群饿狼眼里盯着的猎物,多少个人家抢破了脑袋想把女儿嫁到白家,又有多少个姑娘想和白家两兄弟成亲,估计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出来。 在看见白楚恒时,刘玢桐瞬间就把盛常煜抛在脑后了,他一个未成亲就成了鳏夫的人,说不准就是命数不好,克妻,苏浅瑶还没等进门呢就死于非命,他盛常煜哪里比得上炙手可热的白楚恒? 想到这儿,她抚了抚头上的钗环,连问了乔澜三遍她好看吗。 “好看好看,玢桐姐姐就算不打扮都能胜过那苏韵瑶,你俩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那还用你说?”刘玢桐美滋滋的笑了笑“那次白家小公爷将苏韵瑶从湖里救出来的账我还没同她算呢,她五姐姐勾搭完盛小公爷,她又来惦记我白小公爷了,不要脸的东西,今儿我非给她的真面目翻出来不可!” 说完,她大步走到苏韵瑶的面前,装作不故意的一撞,苏韵瑶手里的花灯就掉在了地上。 听见声音,苏墨瑶回头见是刘玢桐做的好事,一下子发起火来。 “你是不长眼吗?我妹妹好端端站在这儿,你为何故意往她这儿撞?会不会走路啊?” “哎呦,您是做官的吗?好大的官威啊!”刘玢桐故作委屈的摸了摸脸颊,接着又天真的看着苏韵瑶笑了笑“韵瑶妹妹我不是有意的,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这种情况下,哪个能说不是?好好的过节谁不能给谁一个台阶下?那不然就有些太不懂事了。 可她错就错在把苏韵瑶当成了一般人,殊不知苏韵瑶可以教训她一次,就能教训她第二次。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家里的兄姐妹妹都知我脾气不好,我为何要去扮好人原谅你呢?”苏韵瑶低身捡起了花灯“这东西被碰脏了,可惜这花样了,拿去扔了吧。” 苏应宽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听见妹妹这么吩咐连忙答应着。 这兄妹俩配合的默契,气的刘玢桐脸色不是太好。 苏韵瑶打算离开这儿,没意义的人也没必要做没意义的纠缠,可偏偏刘玢桐不让她走,站在她旁边扯住了她的袖子。 “韵瑶妹妹,我这么多次同你道歉,你为何就咬死我不放呢?咱们各退一步,姑娘家别那么小心眼,成吗?” “我何时咬死你不放了?现在明明是你在这儿扯着我的袖子,给我松开!” 但明显,刘玢桐是不会松开的。 苏韵瑶并没有多么用力的甩了一下,可刘玢桐却借势跌倒在地上。 “白小公爷,你看…”刘玢桐跌坐在白楚恒的脚边,可白楚恒却并未看她,没有扶她的意思,也不理会她叫自己,这让刘玢桐十分下不来台。 乔澜看准时机冲了过来将她扶起“苏韵瑶你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爱欺负人!没教养!” “呦,我当是谁呢。”苏墨瑶说“原来是乔澜你啊!离了咱们苏家的官学,怎么,上长公主府巴结去了?” “什么巴结不巴结的?玢桐姑娘比你们强多了,你们就会欺负人,原先在官学你们就欺负挤兑我,现在又欺负别人,你们可真是胆大包天,等玢桐姑娘告诉了长公主有你们好看!” 乔澜一口气说完这些,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苏韵瑶。 刘玢桐抓着她的手臂,想哭又没掉泪“别说了,韵瑶姑娘没欺负过我,是我不对碍了她的眼。” “你本是长公主的小姑子,原本可以安安分分的生活下去,可你偏偏一天到晚的整事儿,有意思吗?”苏韵瑶觉得无聊,从上到下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哪个公爵府侯爵府的公子会喜欢你这样没脑子的,那你大可用你的法子去装可怜博同情,我只怕你是这辈子都不会嫁的如意!” “你!”刘玢桐四处看了一眼“我听不懂,你这是在说什么呀!” 一百六十五:掳走 苏韵瑶方才的声音不小,这会儿已经有人驻足观看,甚至有人认出了刘玢桐,毕竟她在帝京是有个才女名号的。 之前她推苏韵瑶落水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知道的人可太多了,所以不仅是刘玢桐,就连苏韵瑶都被认出来了。 这一下矛头都指向了刘玢桐,好些人说她心肠歹毒,就连过节都要出来恶心苏韵瑶,对她态度十分不好。 刘玢桐是又气又恼,同那些人解释也无人听她的,乔澜这会儿也怕牵连到她,所以站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可以说是让她更气了。 人群渐渐散开,刘玢桐拿帕子遮着脸走到乔澜的身旁,狠剜了她一眼。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怕我给你丢面儿是不是!” 乔澜胆怯的看了看她,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却又不敢说。 刘玢桐推开她,自己走了,独留她一人在原地。 盛桂芝和苏锦瑶苏婉瑶挑了几支首饰,都不算贵重但是样式别致。 她是要成亲的人了,当姑娘的时间不到半年,这些女孩儿家的小物件以后怕是也不能佩戴了,那趁着未出嫁的时候,自然要好好珍惜。 苏应宽和苏应宸背着手走在这喧嚣热闹的街上,想起之前常日关在苍柏阁读书时很想出来像现在这般走一走,那时候他们看着纸笔就头痛,现在的他们自由很多。 苏应宽已经有了成绩,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苏应宸还需要再使把力。 夜深了,白家两兄弟将苏家人送回苏家,程涛亲自将盛桂芝送回了盛家,毕竟是他将盛桂芝接出来的,他必须得保证盛桂芝安安全全的回去。 就在这热闹的灯会结束的第二天,寻京城发生了一件事。 这事说大是大事,说小事也算是小事,要看怎么看待,反正听见的人心中无不心惊胆战。 礼部侍郎独女乔澜,在灯会上被两个坏人给掳了去,那时候街上的人已经不算多了。 她原本是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被叫去长公主府找的刘玢桐,又同刘玢桐一起来的灯会,所以她并没有带的自己家小厮和侍女,只有她一个人,她乔家人在马车将她送到长公主府后就回了乔家,毕竟刘玢桐承诺过会将乔澜送回家中。 而昨夜刘玢桐将她自己扔在那儿,坐着马车回了长公主府,乔澜是又气又怕,独自往乔家走的时候就遇害了。 这种事发生,矛头一下指向了长公主府。礼部侍郎乔碌的官职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他只有乔澜那一个女儿,可以说是放在手心里当宝贝疼都怕她出什么差错,可偏偏他就这一个女儿,还遇了害。 苏韵瑶得知的是说,乔澜今天一大早回到了乔家,衣衫不整一看便知是发生了什么,发髻乱糟糟脸上也脏兮兮的,鞋还丢了一只。 她也真是个蠢的,居然大摇大摆的从乔家正门进去,昨夜乔碌满城找女儿已经惊动了许多人,她今早又是这么进去的,难道她不懂得人言可畏?别说是嫁人,就连她在帝京生活怕是都难了。 苏墨瑶听见这事有点担惊受怕“那乔澜昨夜还同咱们说话来着,怎的遇上了这事?” 赵妈妈借机告诫她“所以说姑娘们以后出门身边一定要带着人,必须小心些,那些人的心眼儿都坏透了,好些流浪汉或者庄农什么的,面儿上看着像个人,背地里找着机会就害人,姑娘下次出门可要警醒着!” 现在的乔澜,估计是寻京城人人戳脊梁骨的。 尽管乔碌再想封锁消息,可乔澜进门时好些百姓都看见了,正值清晨一些人卖菜买菜的,做生意开铺子的,听评弹喝茶水的,瞧见之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到晌午整个寻京就都知道了。 每次哪家姑娘一有个什么,都是传的最快的。 几个小辈像平常一样到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众人又不约而同的提起了这事。 秦曼槐坐在老太太下座,眉头紧锁,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老太太用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昨儿在灯会上逛的怎么样?” 苏墨瑶回答“可热闹了,有好些个竞奖的铺子,还有好些零嘴儿。” “你就记得吃和玩。”老太太有些不悦“礼部侍郎乔家的事估计你们也知道了,这一大早上就传的风风火火的,她那个样子估计是嫁不出去了,你们这些姑娘家往日里尽量就少出去吧,现在世道乱,别出了什么岔子。” 几个姑娘一齐起身应是。 接着老太太转头看向几个孙子“你们比应宵强,必不会做出他那般伤风败俗的事,但在这儿祖母还是得提醒一些,国丧刚过不到小半年,这会儿出的事那都是大事,出门了不要与人发生口角,遇见什么事了能躲则躲,勾栏瓦舍那种地方更是一步也不许去,听见了没有?” 几个哥儿又一起起身应是。 “二娘子和惠瑶应宵都在禁足,这家里总算安生了一些,这种时候千万不可惹出事来,你们父亲现在仕途正好,皇上有心将他提拔一番,这时候因为家事落了架就不值当了。” 昨夜发生的事,乔澜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将她劫走的并不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乞丐,虽然他们装扮成乞丐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们是寻京城外头野山上的蛇头,寻思着趁花灯会上人来人往的,能偷一些东西或者占点便宜什么的。 偷没偷成什么,就在他们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了独自一人在路上走着,嘴里抱怨连连说着刘玢桐坏话的乔澜。 乔澜长的不算多标致,身形和其他姑娘比起来也没多占香儿,但有总比没有好,老天爷既然将她送来了,那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两人摩拳擦掌,看准时机,附近并没有人,便冲上去一把将乔澜抱起,捂嘴的捂嘴扛着的扛着,将她带到了一处破庙。 这会儿的乔澜正坐在浴桶中,痛哭着洗着身子,她的母亲也在一旁哭,侍女们全都守在外头不敢进去。 姑娘家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皇上在得知这事后气的不行,让人带兵和巡防营的轮流早晚守着寻京城的每条街,一面是搜查歹人,一面是严防再出这事。 可毕竟这事是因为刘玢桐才发生的,乔碌一气之下将她告到了皇上面前,还添油加醋的提她之前推苏韵瑶落水的事,意思是说她心肠歹毒。 刘玢桐是长公主的小姑子,她的两个哥哥大哥刘宾庆在朝为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个官儿,二哥哥刘宾宏那是晋依长公主的驸马,而晋依长公主和皇上感情深厚。 若是这事长公主出面,帮着刘玢桐说两句好话,皇上可能也就不管了。 可长公主却没有出面,这事发生的第二天就传出了消息,说是长公主府的人将刘玢桐送去了观泉山的道观中悔过,两个哥哥一个也没替她说话,好像都生怕会连累上自己。 皇上因为太子中毒的事已经是发愁的不行,自然也不愿多管这事,就允了长公主的作为,当做这是对刘玢桐的惩罚,尽管乔碌再上书说要严惩刘玢桐,皇上就一句已经惩罚过了,就再不接下闻。 那两个掳走乔澜的贼人是够呛能抓住了,刘玢桐的错是间接性的,处不处罚无关大雅,这个亏就只有乔碌自己吞了。 他虽疼爱女儿,而且就那一个女儿,但他哪里有能耐和天子对着干?晋依长公主做主把刘玢桐送到道观中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万一乔碌惹恼了她,那就等同于惹恼了皇上,他何德何能同皇上相抗? 乔澜已不是大姑娘了,外头人心险恶,才没几天就传出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话,好多种说法全是说乔澜的,甚至还说十月之后那乔家独女说不准会生出双生胎来,那两个孩子的父亲都不是一个。 这话让苏韵瑶听见,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然她不喜乔澜,但说到底她没害过自己什么,如今被这般编排,怕是活不成了。 这事发酵的厉害,乔碌心疼女儿,不愿她这般被人当话头唠,便做主将她送到了别处生活,等过两年这事过去了,再给她找一户人家。 “乔澜这辈子是毁了。”苏韵瑶打开窗子,任凭外头的凉风灌进屋里。 苏墨瑶端着一碗桂花糖吃的正香,听她说起乔澜这心里也有点不好受,就放在了手中的碗“方才母亲给我叫去素凝苑说了好些,乔澜她毕竟是在咱们家上过学的,遇上了这事也该着她倒霉,但咱们也不好装不知道。” “你有想法?”苏韵瑶回头问。 “要不咱们去乔家看看她去吧。” “可拉倒。”苏韵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乔家现在就像是饿了好些天的饿狼,谁去他们咬谁,说不准还觉得咱们是故意笑话她的呢,把咱们赶出来都有可能。” 这事搁在谁身上怕是都会这么想,若是苏家出了这事,那肯定是要赶人家出门的。 一百六十六:惩罚 秦曼槐和秦曼柳的手脚不慢,马上给苏惠瑶的亲事挑了出来。 不过当苏耀看见那几个人家时,眉头微皱,不算是太愿意。 “惠儿到底是我的女儿,我是一心盼着她好的,那样的人家不是明摆着咱们娘家看不上她吗?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婆家可有的欺负她的,家底又不厚,身上那一官半职的又没什么实职,吃人俸禄还吃的名不正言不顺,惠儿性子要强,这样的那家她哪里能愿意?” 素凝苑中,几个侍女都不敢说话。 他的语气和平常无异,但能明星的从他的神情看出来,他是不愿意的。 秦曼槐有些无奈“是官人你同我耳提面命的说不能给她寻一个太好的亲事,就这几家我还怕他们看不上惠瑶呢,现在可不是她扒拉着找婆家的时候,而是人家愿不愿意娶她,如果不愿意,你就是愁破了大天儿没用。” “我女儿长的拔尖,他们那些混小子凭什么看不上?”苏耀有些提高了语调。 “官人,你和母亲往日里最常问我的就是家事管的怎么样,那惠瑶嫁人难道不用掌家事?以前我说让她养在我身边,好歹能教她一些,哪怕会看个账本也算有个一技之长,可官人你心疼二娘子,信二娘子说什么我要惠瑶在身边是为了分她的宠爱,如果官人想让惠瑶嫁给一个喜好美色的那我绝对没异议,可我是真心为着惠瑶好,除非你想让做人妾室,不然以她现在干什么什么不成,肯定没人家愿意娶她。” 秦曼槐这话说的在理,让苏耀有一些无奈和羞愧。 苏玉瑶没被教好,秦曼槐就想着尽大夫人的责任,好好教导一下苏惠瑶,若是苏惠瑶再在映霞居,耳听目染的学着曹千怜那手子没用的,以后这人儿非毁了不成。 可曹千怜哭天喊地的求到了苏耀那儿去,话里话外说秦曼槐挤兑她,把她的女儿要去是为了要挟她。 苏耀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将苏惠瑶留在了秦曼槐身边。 也就是因为如此,苏惠瑶除了相貌姣好些,其他地方一事无成。 “你这话说的也是…” 秦曼槐又说“惠瑶以后的婆家,必定是碌碌无为,家不大业不大,没什么东西让惠瑶掌管,否则就拿咱们家说,母亲可能让惠瑶做当家主母?咱们母亲都不许,你凭什么让人家许?” “可是…可是女儿家一生也就嫁这一次了,要不你再好好挑挑吧。” “不一定就嫁这一次,前些日子我让人给孟氏送她嫁妆的时候,听说她母亲又再给她议亲呢,明年估计就要嫁了。” 这话等于无形之中又打了苏耀一个耳光。 孟氏的事是他的大儿子苏应宵一手造成的,偏偏这会儿他还不知悔改,前些日子苏耀准备去看望他,不等进门呢就听见了摔碗声,给听见自己的儿子咒骂着,气的他也没心思进去了,转头回了余鸿苑。 苏惠瑶暂且不知秦曼槐要给她说亲的事,不然这会儿怕是要炸了庙了。 下午时又有一件事惊动了苏家,吓得老太太差点晕厥过去,颤颤巍巍的扬着手冲到了映霞居,无视刘妈妈和几个侍女的阻拦,亲手连着打了曹千怜好几个巴掌。 偏偏曹千怜没法儿还手,这么被打不跑是不行的,一个在后头赶一个在前头跑,一时间映霞居热闹不已。 闻讯赶来的苏耀和秦曼槐见着这个场面都皱了眉,秦曼槐呵斥道“曹氏你给我安稳些!你一个妾室打你你就受着,气病了老太太非剥了你的皮!” 老太太打她打的也有些累了,周嬷嬷这会儿才抓住机会扶着她坐下歇了歇,方才这老太太生起气来,让她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更别提拦着了。 曹千怜这莫名其妙的就挨了打,心情本就不顺,又许久没见着苏耀了,直接就扑到他脚面那儿嚎啕大哭,哭着说自己的委屈,自己有多么难过,说自己这些日子活的有多么煎熬。 而苏耀却是冷冷的看着她“你可知老太太为何对你动手?” 曹千怜迷茫的摇了摇头,眼眶中还带着泪,却是一下也不擦,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心疼。 苏耀觉得对自己的三女儿已经失望至极了,面对着她的母亲曹千怜,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如何了,颇有一种被气笑了的感觉。 秋力搬来了凳子给他和秦曼槐。 “玉瑶抬进萧家后不知检点,自己孩子没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去沛儿那去招惹她,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苏耀厉声训斥道。 老太太在一旁“呸”了一声,吓的曹千怜一颤。 “大郎!大郎你定是误会了,玉儿那孩子我了,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在你那儿什么都是误会?”秦曼槐也很生气。 打她嫁进苏家前,苏沛瑶的亲娘谭湘华就去了,这四姑娘其实心眼不坏,所以自己希望她好,尽管其中她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秦曼槐也从未想过要她如何。 更别提眼下苏沛瑶已经学好了,那更是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过的顺当,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苏玉瑶整的那一出,差点害的苏沛瑶落胎,在曹千怜这儿就那么轻飘飘的成了一句误会。 也难怪老太太那般生气,秦曼槐这会儿都想抽她个两巴掌解气。 “这自然是误会,玉儿同四姑娘无冤无仇的,嫁的又并非一人,有什么理由去害四姑娘呢?大夫人你行行好,别再欺负我们母女了成吗?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了!” 曹千怜又用起苦肉计来,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可苏耀这次却没中她的圈套,反而说道“别什么都往大夫人身上扯!沛儿的事是萧家派人传的,沛儿到底是大少夫人,她的孩子那是萧家的命脉,虽然孩子保住了,但该惩罚还是得惩罚。” “惩罚?大郎你要惩罚玉儿?她年纪还小,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她在和萧祁不清不楚时怎么没想到她是我苏家的骨肉!”苏耀一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的火“这事沛儿的婆母已经做主了,说是打二十板子,然后禁足一年,这一年里除了伺候她的人,谁也不准见她。” “二十板子!”曹千怜惊呼一声“那是要了玉儿的命啊!大郎你疼疼玉儿,我当初生她的时候可是疼了一天,那时候你答应的,答应不会让我们受委屈,你去萧家说说情,让玉儿的惩罚轻一些,二十板子下去那人就废了啊!” “她既已经成了萧家的媳妇,那萧家怎么处置还用我管?当初你同她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那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不会再管她,现在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苏耀真是觉得眼前这女子不够聪明。 一旁的老太太恶狠狠的蹬着曹千怜“沛儿的孩子没事也就罢了,我告诉你曹氏,要是玉瑶那个丫头再做出这事,别说是我今儿到你映霞居来,就是去萧家找玉瑶我都不嫌麻烦!她婆母惩罚她轻,那我来!” 众人离开了映霞居,门又被重重关上,方才还热闹着的院子转眼间安静下来,只能隐约听见曹千怜的哭声。 与此同时昌郡王府的苏玉瑶也是担忧害怕的很。 她其实不是故意去找苏沛瑶麻烦的,她现在大着肚子,之前只是说了两句话自己就被萧凌瞪了回来,婆家无一人向着她,她哪里还敢惹苏沛瑶? 还不是因为苏沛瑶过的日子锦衣玉食的,故意上她眼前显摆,苏玉瑶有些没忍住,就出言嘲讽了两句,话里的意思是她抢了自己的姻缘,还说等这孩子出生了给萧凌纳两个妾室,反正她这姻缘是从别处抢来的,别人抢她的又何妨? 苏沛瑶真心恶心她这种德行,也不顾侍女劝说,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苏玉瑶下意识的往后躲但身后是墙,就不故意推了她一把。 还好水露急急的扶住了苏沛瑶,而水菊则是垫在了苏沛瑶的身底下,这才阻止了惨案的发生。 不过苏沛瑶有些扭到了腰,还受了惊吓,听御医的意思是胎位有些变化,不过孩子还算安全。 这一下,又有了邵言儿打压苏玉瑶的借口。 杨氏气坏了,和邵言儿一商量,恨不得几板子打死苏玉瑶,可又不能那么做,就安排先打二十个,禁足起来让她见不着萧祁,任她浑身解数也只得憋着! 老太太左手扶着碧荷,右手扶着周嬷嬷,快步回了常熙斋,刚坐下身子就忙吃了杯茶顺气。 “玉瑶那个死丫头,出了门子也不消停,一想到她整天在沛儿身边,我这心呦,就一点安稳时候都没有!” 周嬷嬷又替她添了些茶,宽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担心了,四姑娘那孩子健康着呢!可以见得咱们四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四姑爷待姑娘还好,这不比什么都强?” 一提起萧凌,老太太这心里就熨帖。 一百六十七:寻药 萧凌长相好看,人品正直且有大出息,最重要的是他待苏沛瑶好,这就足够让人欣慰的了。 老太太不止一次为自己给四丫头找了个好夫婿而觉得满意。 苏婧瑶的夫婿待她其实也不错,奈何婆母总是有一茬没一茬的找麻烦,古家是经商的难免往日烦乱应酬,生意上的事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了也未必比当官的容易。 何况古家是做皇商生意的,那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的事,更是要小心再小心。 所以古家父子俩常日忙着生意上的事,对内宅关心不够,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婧瑶的婆母朱氏才那般肆无忌惮。 古襄怡已经会走了,趁着天还没冷透,苏婧瑶带着她回门了一趟。 今儿古襄怡穿的是金粉色细棉厚襟衣裳,头上戴着个虎里虎气的粉色老虎帽,别提多可爱了。 她刚会走,身子圆圆滚滚的,一不小心就跌一跤,不由得总是身边一群人看着她,怕她磕了碰了,这孩子不矫情,每次摔了都不哭,转身还能乐出声响来。 苏婧瑶说,今天这打扮是她婆母朱氏特意吩咐的,说是深秋天儿凉,别冻坏了孩子。 明风不做病,怕的就是暗风吹着孩子,很多这样的病治起来都费劲,何况古襄怡只是个小孩子,吃药什么的不一定会配合的好。 老太太撇了撇嘴“她还能有那份儿心?我还怕她害了我重孙女呢!” “祖母,孙女觉得,婆母待怡姐儿已经比之前好不少了,虽然往日里那嘴像刀子似的,但今天孙女出门前她特意叮嘱了好多句,还吩咐仆人照顾好怡儿,您说,这可不是长久下来的祖孙感情吗?凭她再硬气再盼孙子,我这怡儿长的漂亮讨喜,她不喜欢才怪!” 老太太无奈的笑了笑“必然是有感情的,这可是她亲孙女,就怕以后真得了孙子,她转头就对孙子好去了,到时候我怡儿可怎么办?” 苏婧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古襄怡笑的露出刚冒头还看不太明显的小奶牙,在老太太怀里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没有一点老实气儿,而老太太抱着她,笑的是见牙不见眼,任凭她怎么折腾也不生气。 “你四妹妹如今也要开枝散叶了,好,真好啊!”老太太由衷道“看你们一个个都过的好了,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苏婧瑶怕累着她,就将女儿抱回了自己的怀中“瞧您说的,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只要您的身子一直康健,我们就一直有福气,那日子定是一天比一天过的好!” “合着我是个压福的吉祥物件儿了?”老太太笑着说,犹如孩童一般。 苏韵瑶听说二姐姐回来了,同几个姐妹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常熙斋。 这会儿秦曼槐正搂着古襄怡,亲昵的不行。 她是打心眼里将苏婧瑶看成了自己的闺女,怀中的小肉团也是她的亲外孙女,怎么不疼? “你们来了?”秦曼槐见几个姑娘进了门,吩咐秋月秋霞“快把糕饼果子拿过来,二姑娘就想着这口儿呢!”又转头对苏韵瑶几个说“方才劝你们二姐姐用些吃食,她偏不愿非要等着你们!” 白楚恒今早又得了消息,说是距离寻京城外东边两天路程的地方,有医圣的动静。 他这些天已经不知为了这只闻其名的医圣跑了多少次,每每听见这个名字都要仔细的寻找一番,可每次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这一来一回要四五天呢。”白楚恒看着一棵快落光了树叶的树微微叹息“两个月转瞬就过,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白楚恂在身后也是叹了口气“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咱们皇上还没糊涂,吩咐宫人好生照顾着太子,他虽然没醒,但也足够撑到咱们为他找到解药了。” 只是…这解药能否找到还是个未知数,要是他们永远找不到,那太子也不能永远等着他们不是? “宫里的御医研究出了延缓毒药发作的法子,昨儿密探同我说,最多能再撑个小半个月,贤妃那些人一定以为两个月过后太子就不在了,我没敢让他们声张,到时候再说吧,省着贤妃狗急跳墙,再做出一些咱们防不住的事。”白楚恂说。 “这事你做的对。”白楚恒拍了拍他的肩“只是两个月过后,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总归是要被贤妃知晓的,让咱们的人好生看护太子,一定要保证他的平安!” 白楚恂点了点头“那咱们启程去寻医圣吧。” “等等。”白楚恒说“给我备一匹快马。” “怎么?去苏家找苏十一?”白楚恂坏笑着“太子殿下危在旦夕,你却还在这儿儿女情长!以后太子醒了我非同他说不可,让他气你个两天!” “他要是知道了我心有所属,说不定比庄嬷嬷还高兴呢!” 因为乔澜的事,苏家的姑娘们平时出门很不容易,要么就足不出户,要么就身边带着一群人保护安全。 白楚恒本有心将苏韵瑶叫出来,可又怕她惹了苏耀的怒气,父女之间因为自己的心思再闹矛盾就不好了。 所以他打消了让苏韵瑶出门的念头,而是亲自登门拜访了一下。 有了他的救命之恩,再有之前苏耀的登门致谢,他的出现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苏婧瑶这会儿也在,听周嬷嬷进来说白小公爷来了,老太太连忙吩咐“快请进来,现在人在哪?” “主君陪着在花厅用茶呢,您可去瞧瞧?” 自然是要瞧的,白楚恒救了自己孙女这么多次,若是不去可不是显得自己家教养礼貌不好了? 老太太换上了一件土棕色云鹤暗纹的衣裳,随着几个姑娘一起到了花厅。 几番客气后,众人都落了坐。 白楚恒来顺路坐坐是假,想见苏韵瑶一面那才是真,这会儿他终于见着了苏韵瑶,倒是有些移不开眼了。 苏韵瑶偶尔抬眼看他,发现他都在看着自己,脸上一片浅红,偏偏父亲和祖母在这儿,她强装着镇定自若,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火热。 苏婧瑶瞧瞧白楚恒,顺着他的目光又瞧瞧自己的十一妹妹,不用细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同苏耀说有事与他商量,让几个妹妹陪着白小公爷转一转,就将苏耀和老太太领走了,回头的时候还冲着苏韵瑶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意思?苏韵瑶知道二姐姐这是误会了,可二姐姐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呀! “你…你今儿来做什么?”苏韵瑶与白楚恒走到园子中,问道。 苏墨瑶是知道白楚恒对自己妹妹的心思,就将苏锦瑶等人想方法拦住了,怕她们会打扰到。 “苏十一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为何一见我说话声音就那么小?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 “你!”苏韵瑶眼看着被戳穿,一下子生气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我问你今天来是做什么,别在那儿转移话题!” 白楚恒看着她的脸笑了又笑“你这个蠢的,看不出来我是来做什么?” 苏韵瑶支支吾吾起来,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白楚恒没忍住,放声大笑“以前见你都是神采奕奕的,那嘴巴就似尖刀一般把自己护的好好的,可如今你这是怎么了?要是你真想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那我告诉你也是无妨的。” “不用不用。”苏韵瑶连连摆手,生怕他说出是为了见自己而来。 秋天的风总是分外凉爽,风很柔很软,吹着铜黄色的落叶落在了苏韵瑶的发髻上,她羞红着脸,甚是好看,完全没发觉自己的头上有落叶。 白楚恒刚想伸手将落叶拿下,她却有些害羞的退了一步,这让他又没忍住笑出声来,伸出另一只胳膊钳住她的肩膀,就落叶拿下。 “我的人打听到寻京城外有解药的消息,可能会去上个五六天,等我将解药寻回来,我再来你家看你。” 嗯?苏韵瑶不是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之间除了救命之恩外,再没什么别的关系,他一次又一次的来,怕是会惹父亲不快。 可白楚恒却没听她的话,等她回过神来时只留下了他的背影,扬着手说“走了!” 苏婧瑶一直留在苏家吃了晚饭才走,苏惠瑶在映霞居中听说白楚恒来了,顾不得禁足不禁足非要出去,但管事婆子拦的紧,不敢真将她放出去。 于是她就说要让苏耀到她映霞居来一趟。 苏耀原不想去,但一想到这七女儿快议亲了,也没多少能见面的日子,就还是没忍住去了。 见着苏耀,苏惠瑶这就声泪俱下的开始演上了,说什么听说二姐姐回门,她思念的紧,必须要出去看一看二姐姐见一见外甥女。 这不是拿苏耀当傻子呢吗? 他当即就问“往日婧瑶回来时怎么没见你这般,怡姐儿都出生了小半年了也没见你哪次与她亲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百六十八:嘱托 他不得不把这次苏惠瑶的异常和白楚恒的来访联系到一起,有些不悦的问看守她的婆子“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吗?是谁告诉七姑娘二姑娘回来的?” 几个婆子应声跪下,全都不敢说。 她们不知的是,自己人中有一个被苏惠瑶和曹千怜收买,专门用来打探外头的事。 苏耀也知不会有人说实话,这样的事再打板子有些不值,直接甩袖而去,没理会又哭又闹的苏惠瑶。 他深知自己这个女儿一心攀龙附凤,说句不能外传的,给她个机会她恨不得摇身一变变成皇后娘娘,那样硬气的婆家她都动过心思,什么公爵府那已经不算什么了。 苏耀心中气闷。 做官这么多年,做的就是个清廉名声,不贪不乱,家里治家有方外头克己奉公,不仅百姓对他没有异议,皇上也喜欢这种干净的臣子。 所以他想把这种好名声坚持下去。 可偏偏出了苏惠瑶这么个女儿! 没惹出什么要紧事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一点也不安分的,三女儿看起来毫无心机还尚且做出了那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这七女儿主意更正更不老实,她若是真心想攀高枝,那怕是没人拦得住她干蠢事。 苏耀难得把这女儿寻摸透了,心中难免觉得悲凉一些。 往常他确实太过宠信曹千怜,现在细细想来,打小由她抚养的几个孩子,三女儿做出那等蠢事,七女儿整日想着风光高嫁,自己那个大儿子苏应宵…一个见着姑娘就走不动路的,不提也罢。 这一个个的不是德行有亏就是过于心计。 反看从小就没被曹千怜抚养的八儿子苏应宸,虽然这次没考上但也是个努力正直的人,那次没考上是因为受家里的拖累分了神,所以导致成绩不理想,以后再给他机会,他一定是个好苗子。 苏耀眼下可是后悔的很,早知道孩子还小时就不应该听信曹千怜的,把几个孩子送去大夫人那好生教导才是对的。 舒学究的病好了,又回到了苏家授课。 眼看着在这棋桓斋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舒学究感叹的同时也觉得放松了许多,起码不用想着整天应付那么多人了。 现在在这儿上课的,苏锦瑶老实,苏韵瑶聪明,苏墨瑶虽学艺不精但好在她心眼实诚,不会想着歪法子对付舒学究,而苏婉瑶更是老实巴交的平时连话都没有几句。 还有苏青瑶,这姑娘也是个才女,懂事听话做事认真。 眼下已经入了冬,天干冷下来,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干燥,既不下雪也没有雨水。 舒学究安排下去的作业是让她们以冬为题目做一首诗,就这个作业差点将苏墨瑶难到吐血。 “往日七姐姐她们在时我尚且还能有个比较,毕竟她们比我还差,可这次棋桓斋就剩咱们几个了,这让我作诗简直是要了我的命!”苏墨瑶像没了主心骨一般瘫在了桌子上,手指捏着毛笔有气无力的迟迟下不去笔,墨都干在笔上了也没见写一个字。 苏韵瑶问“那听十姐姐这个意思,是想念七姐姐了?那要不我让母亲去求求父亲,把七姐姐放出来回棋桓斋上课吧。” “别别别!”苏墨瑶瞬间坐直了身子“你可别让她来,她要是真来了,不出两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苏韵瑶干笑两声,转头又拿起了手中的书。 几天的功夫一晃而过,苏韵瑶想知道白楚恒有没有替太子寻到解药,所以特意派了人去打听。 其实为太子寻解药的人不少,宫中能身份的,还有宫外的能人异士,内侍听说都出去了好几批,可这毒实在太过邪性,让他们都无功而返。 尽管苏韵瑶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白楚恒的希望还是太过渺茫了一些。 果然,璃笙把刚打听来的消息一字不差的转告了苏韵瑶“姑娘,白小公爷这次是空着手回来的,咱们家出去的人打听到那儿根本没有什么医圣人,白小公爷这才出去几天,人都瘦了一大圈,估计是急的和气的。” 苏韵瑶叹了口气“这解药是那么好找的?若真是随便谁都能寻来,那下毒之人岂不是蠢死了?” 太子中毒之事弄的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都在讨论这事,还有许多人话里话外的骂贤妃是妖妃。 这些话面上没人听得见,除非他们是不想活命了才敢在外头说,不过关起门儿来他们该怎么骂还是怎么骂。 贤妃是宫女出身,这身份已经相当上不了台面了,偏偏有把皇上哄的团团转的本事。她的母家姓林,原都是寻京城外需要赶好几天路程才能到的破败庄地的农民,因为贤妃得势,一朝全变为了臣子,这如何让人们信服? 林贤妃的父亲被封为了正二品的林太尉,这可是相当的‘德不配位’了,这官职可是许多人辛辛苦苦打拼好几十年也坐不上的。 而林贤妃的哥哥,也托了她的福被封为了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偏偏大将军都是英勇神武的,可那林贤妃的哥哥只是个空有蛮力的农夫,既不会打仗也不会谋略,他来做这个大将军,说句不好听的,用他上阵杀敌都不用对方出手,他就已经输的一塌涂地了。 说白了,民间百姓十分瞧不起林家人这一朝得势的模样,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林太尉勉强算半个国丈,他们林家人借着贤妃的事,摇身一变成了贵主子,背地里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可是没少干。 不用细想都知道,那些个手握实权的官职,全是贤妃在皇上面前求来的。 苏耀知道这些事,只得装作不知道,面上依旧敬着这些个比他官职高的林家人,只回到家里关上门没人时才小声的怨怪几句。 “太子中毒之事忧心忡忡,咱们家可别触了这霉头,这种事谁也不可提起,听见了没?” 常熙斋中,是众人一齐回答的声音。 苏耀用了口茶水“最近天凉了,大夫人安排的过冬衣裳都发下去了吧?你们都给我警醒着些,新旧搭着穿,平日里别打扮的珠围翠绕的,没的被有心之人利用害了咱们家,太子中毒,现在的人都缩着脖子做人,咱们家可万万要小心!” 众人又一齐应是。 苏耀这才满意了些,看向一旁不愿说话的八儿子“宸儿,听说苍柏阁的屋强破了洞了,最近天冷,你在我余鸿苑住下也是使得的,别为了功名而冻坏了身子,这些日子找人把苍柏阁修缮一番,下次春闱还有三年时间,咱们不着急。” 苏应宸起身“谢父亲关心!” 接着,苏耀又看向了苏婉瑶“婉儿,你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苏婉瑶回答好多了,苏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同秦曼槐说“倾宁轩往日花销最多的就在吃药上头,你多留心着,别拖累了四娘子的身子,让她快些好起来,这么一直病着怕是容易带病了母亲。” 老太太在上座捧着热茶笑了笑“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什么带病不带病的,且让柳氏好好养养吧,她身子的虚亏没个两三年好不利索。” “对了。”苏耀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秦曼槐“近些日子二弟张罗着给青瑶寻摸婆家,这事你也上点心,帮衬着二房一些。” 苏青瑶…要找婆家了? 苏韵瑶几个姑娘家面面相觑,显然她们都不知情。 这堂姐的岁数没比她们大多少,虽是二房的长女,但也没长到哪去。 她往日里待谁都不错,笑盈盈的很是温柔,也从未有红过脸的时候,那个性子和苏浅瑶极像。 以后嫁了人,她会不会受气?或者说,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几个姑娘难免猜想一番。 苏耀最后一句话是同苏应宽和康敬兰说的“大夫人和老太太给宽儿找了几户人家,回头你们看看哪家的姑娘合心,宽儿第一次中榜就是成绩靠前的举人,下次入围定是还要往前排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听见了没?” 康敬兰喜笑颜开的跪在地上“妾身明白!” 苏应宽也跪在地上“儿子明白。” 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息怒,除了看不出什么难过悲哀的神色,也看不清他因为快定亲而高兴的神色,反正他难得的冷着一张脸,让人一点表情都看不出。 从常熙斋出来,秦曼槐带着秋妈妈来到了康敬兰所在的留云斋。 寻京城现在适龄的姑娘不算多,除了那些定亲了的未及笄的,再除去一些德行不太好的,唰了一拨人后也没剩几个姑娘了。 苏耀的官职又不算高,而苏应宽又是个庶子,哪个高门显贵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所以秦曼槐定下的这几个姑娘,大多是康敬兰没怎么听说过的。 随手翻了翻几页纸,这是秦曼槐抄誊的,为了让康敬兰和苏应宽更方便了解些。 当看见何念宁的名字时,康敬兰微微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一百六十九:高娶 这庆德候府的嫡女,怎可能愿意下嫁给五品官员家的庶子?可别闹笑话了,反正康敬兰是不信,也不知秦曼槐把何念宁的名字夹在其中是为了什么。 在她看来,儿子苏应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也就成了,没必要高娶个谁,那娶回来谁不是受气啊?媳妇高高在上的,人家娘家又不好惹,岂不是跟尚了公主一般让人不自在? “这侯爵家的嫡女,我宽儿怕是配不上吧?”康敬兰有些不安。 谁知秦曼槐宽和的笑了笑“妹妹有所不知,这何家嫡女,就是宽儿到我这儿求来的。” “什么?”康敬兰站起身“他疯魔了不成,也不想想人家嫡女能看得上他?真真儿是不要了脸面了,大夫人您别理他,他是小孩心性说话不走脑子,那侯爵嫡女能看得上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难得听见康敬兰如此不留余地的吐槽自己的儿子,秦曼槐不免笑出声来。 “妹妹你这么编排宽哥儿,宽哥儿知道怕是要生气的。”秦曼槐解释道“并非何姑娘不知此事,就是因为她知道,宽哥儿才敢同我提的。” “啊?” 康敬兰有一些震惊。 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和那何念宁从未有过交集,这怎么还…何念宁莫非看上自己儿子了?不应该吧! 秦曼槐看出了她的顾虑“你放心,庆德候夫人同我交好,且她不是一个耽误儿女感情的,她最是明事理,若是女儿真心仪上了谁,想来她不会过多阻拦。” “可是…”康敬兰这脸都臊红了“宽儿哪里配得上何姑娘?若我是她的亲娘,我可舍不得让女儿嫁一个庶子。” “有何配不上,宽哥儿前途一片大好,何家又是得力的岳丈,这对他的未来只会好不会差,何家心疼女儿,必定会好生待宽哥儿,给他一切可以给的,等宽哥儿官运亨通,到时候又哪里配不上何姑娘?” “就是因为这个,宽儿是个有骨气的,让他一概依赖岳家,他定是不愿意的。”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还好生的问了宽哥儿,宽哥儿说大丈夫立于世间应当自立,读书科举出仕,将来自己立起门户,不靠家里更不靠岳家,这些话是他的真心话,我也相信,就算不靠岳家,他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何家想帮衬那是何家的事,咱们宽哥儿有本事,你又担心个什么。” 康敬兰一声叹气“这倒也是,可宽儿愿意,不代表和那何家姑娘是两相情愿啊,万一人家姑娘不愿意,那真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你放心,我问过何家姑娘了,是她听说咱们家要给宽哥儿议亲,她才着急的,怕咱们给宽哥儿寻了个别家亲事,就让宽哥儿先到我这儿说,回头她家里她自会说明。” “这么说,那何姑娘是喜欢我家宽儿的?”康敬兰这会儿不知道是该慌张还是该笑了。 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她这个做母亲的清楚,苏应宽的大多都随了她,浓眉大眼长的风流倜傥。 可只图相貌必不会长久,主要是苏应宽有才华,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奈何他出身低,父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高门显贵,所以他只需要一个得力的岳家稍稍给他些机会。 一想到这儿,康敬兰有些安心下来“既如此,那大夫人做主就是了。” 接着她又在那几页纸中翻了翻,有了何念宁在前头,剩下的那几个怎么看都不算好了。 何念宁也说不好自己是怎么看中苏应宽的。 因为和苏家交好的缘故,她常常会到苏家来,同样的,苏家姑娘出门有时带着苏应宽,两人也见过挺多次。 她深知父亲母亲不靠着自己联姻,那都是有所求的人家才会干的事,让姑娘嫁到得势人家,自己好趁机捞点需要的,可他们何家大家大业,根本没必要为了拉拢谁将女儿嫁过去。 主要是何念宁认为,联姻的人未必过的幸福和顺,有了联姻这个词,两个人的感情也就变了质。 苏应宽文采不错,以后中途出仕难保不会有大发展,且他人品合何念宁的心意。 当何念宁自己表白心意时,苏应宽有些受宠若惊,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生怕何念宁误会他肖想侯爵嫡女,但何念宁自己挑中的人她了解,若苏应宽真的是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倾心于他。 当时苏应宽慌手慌脚的样子,何念宁这辈子都不会忘。 母亲高氏只想要她幸福平安,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成,不图她的婚嫁能为家里带来什么。 对待两个儿子的嫁娶之事尚且如此,对待女儿高氏更是除了认同就是宠爱,她若是一心嫁给苏应宽,高氏也是会同意的。 尤其苏应宽是苏家人,高氏同秦曼槐关系不错,和康敬兰也有些交情,知道康敬兰是个本分的,她的儿子人品,高氏信的过。 秦曼槐和苏耀商议这事时,弄的苏耀久久没缓过来神。 “你说什么!何家…庆德候何家嫡女,相中了宽哥儿?你别是听错了吧?” 秦曼槐替他宽了外衣“我怎会听错?宽哥儿口口声声说是念宁同他表明心意的,知道了我们要给宽哥儿说亲她就急的什么似的,赶忙让宽哥儿同我说了他们的事。” “那…”苏耀有些慌“他们俩往日相处并无不妥,怎会生出情愫来?我有些想不通。” 是啊,一点预兆也没有,这突如其来的,认谁也不能信服。 可秦曼槐却说“你当念宁是个善耍心机的?她就是个实诚孩子,宽哥儿与她始于情止于礼,两人都没有越矩,你若说她为了高嫁怎样怎样还成,可她心仪的是宽哥儿,她嫁给宽哥儿那是心甘情愿,你别胡乱猜疑。” 这话无疑是打了苏耀一个耳光,要知道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三女儿苏玉瑶做出来的事。 “那这样看来,何家那嫡女当真是想和宽儿过日子?”苏耀还有些不相信。 秦曼槐坐下来,挑了挑灯芯“是啊,这会儿庆德候夫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咱们择个吉日就到侯府提亲吧。” 与侯府攀亲,这可是好事! 不同于女儿高嫁,庶出的儿子娶了侯爵家的嫡女,这是荣耀啊! 苏耀倒了盏茶水一饮而尽,还没从方才的话里走出来。 “那高氏若不同意可如何是好?” “人家十月怀胎生下的闺女,凭什么随随便便嫁给别人家?她不同意也是对的,但不管她愿不愿意,咱们总要试一试,省着念宁说完咱们家吃吃没动静,那不是坑人家姑娘呢吗?而且依我看,她会同意的。” 撇开秦曼槐与高氏的关系,苏应宽除了身份不算高,其他倒是也配得上何念宁,再加上秦曼槐为人正直,高氏同她感情深厚,同意自己女儿嫁给苏应宽倒也不算难事。 而庆德候何毅,他是出了名的惧内,家里的时他全权交给高氏负责,想来高氏若是同意,他也不会有二话。 提亲的日子定在五天后,还不等何家人知晓,这苏家府里倒是传开了。 苏墨瑶打翻了一盏茶,烫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不顾自己胳膊上的烫伤抓着春笋问“你打哪听来的?确有此事吗?念宁姐姐同六哥哥原来早生情愫,每次他们脸面我都在场,可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呢!” 春笋答“千真万确,大夫人和老太太商议后,收拾出来好着物件预备做聘礼,这会儿素凝苑可热闹了。” 苏韵瑶和苏墨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喜悦。 表哥程涛是真的好,宁国公的女儿盛桂芝也是真的好,两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苏家这几个姐妹都不错。 这次又是好友何念宁和自己的哥哥,她们能不开心? 苏墨瑶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去翻找一下念宁姐姐喜欢的,一并当了聘礼送去!” 苏韵瑶在后头说着“只是提亲又没说下聘,十姐姐你别着急,再说能当聘礼的都是有说道的物件,你…你这拿个蝈蝈笼算怎么回事啊!” 春笋和柳芽看着自家姑娘手中拿着个精致描花的蝈蝈笼,里头已经没了蝈蝈,只剩个笼子,好笑的很。 满天下也没有下聘送蝈蝈笼的例子吧?这姑娘的脑回路真的是…两个侍女没憋住,放声大笑起来。 苏韵瑶和璃笙颂音也没憋住,和赵妈妈一起无情的嘲笑起苏墨瑶来。 “你们笑个什么?前儿我去庆德候府还和念宁姐姐挑蝈蝈笼来着,你们不喜欢还不许念宁姐姐喜欢了?”苏墨瑶嘟着嘴说。 “好好好,你送的好!”苏韵瑶接过那蝈蝈笼“可是成亲不是小事,姐姐你这送个蝈蝈笼也未免太儿戏了,不如等念宁姐姐和六哥哥大婚结束,咱们去看六嫂嫂的时候送去?” “好主意!”苏墨瑶同意的笑着,欢欢喜喜的将自己的宝贝收了起来,小心的用布盖上生怕磕了碰了。 一百七十:糕饼 映霞居的人自然也知道了何念宁心仪苏应宽的事。 曹千怜气的连摔了好些东西“当初你大哥哥议亲时,大夫人左一个不合适,右一个看不上咱们宵哥儿,那时候我以为宵哥儿是个庶子所以才如此的,不承想他苏应宽议亲那姓秦的就给他忙里忙外的张罗,竟然寻摸来了庆德候府那样的好亲事,凭什么我宵儿要娶孟氏那么个不懂事的妒妇?娶了她以后宵哥儿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姓秦的这也偏心的太明显了些!偏心偏到咯吱窝里了!同样都是庶子,他苏应宽哪里比我宵儿强!” 苏惠瑶也有些生气“娘,你当初真应该弄死那个姓秦的,就她那个德行也配做大夫人?真是恶心!” “谁说不是?但凡我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她!”曹千怜紧握着拳头,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可惜了,咱们都晋足在这映霞居没法儿出去,大哥哥也禁足了,八弟弟那个样儿的什么也指望不上他。”苏惠瑶叹了口气。 “没事,天不绝人活路,咱们总有机会的!”曹千怜说着,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 秦曼槐和苏耀的议亲如期而至,何毅对这门亲事还算是满意。 毕竟苏家这个门第,比起寻京城其他乱糟糟的人家,已经算是干净了,且他有财有力,打算等女儿嫁进门前陪嫁个寻京城内的大宅子,让女儿和女婿搬出苏家,这样也能消停很多。 主要是何念宁喜欢的人,高氏和何毅看苏应宽人品还成,就都没有反对。 在正厅内,苏应宽立下毒誓说会护何念宁周全,一定会对她好,并保证不会纳妾,若是纳了妾室抬了娘子进门,那就让老丈人亲自抄着大棒子把他的腿打断。 这样的话一般人可不敢说。 之所以能坐稳侯爵的位置,何毅自然是有自己的优点的,他善于用兵,且身子骨硬朗,多年在战场上拼杀出来,别说是一个苏应宽,就是十个也照样不在他话下。 所以苏应宽发的这个毒誓,十分的受用,让何毅和高氏心里熨帖,不再担心苏应宽会做出对不起女儿的事。 而何念宁更是在一旁难得落泪,她是男孩子心性,很少伤春悲秋的,可眼下瞧着心上人那般郑重其事的说会对自己好,她如何不感动? 秦曼槐和苏耀也对儿子说的话十分赞同,两家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先下聘,再则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聘礼苏家出了一份,想着娶的是何家的女儿,不能太寒酸了惹人笑话,苏耀和老太太都没吝啬,拿出了一大份儿,这一份儿可比之前苏应宵娶妻时的聘礼多多了,又气的曹千怜心口直疼。 秦曼槐用自己的嫁妆也为苏应宽添置了一份儿,还给了他一个小宅子,想着租凭出去又能得一笔钱,那钱不都是苏应宽和何念宁的吗?若是不想租出去,那自己住也是可以的。 康敬兰作为苏应宽的亲娘,那理应出一份儿,她心疼儿子,自家又是做药材买卖的,父亲母亲疼爱这个出息的外孙子,又掏钱又出力的,这一下,苏应宽的排面可比苏应宵强出了不止一星半点。 曹千怜摔了许多的茶盏都于事无补,气的是几乎疯魔,用茶盏的碎片狠狠的在胳膊上刮了一道,哭着求让苏耀来,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公平的很,说什么大夫人刻意针对她,不对她和苏应宵好,意思是想让苏应宵的聘礼照苏应宽的把差的补齐了。 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些。 曹千怜抱着苏耀的腿就不撒手“怜儿就这么几个孩子,哪一个都放在心尖儿上疼,大夫人这么明着苛待宵儿,大郎又不管,这不是伤了父子之情吗?我曹家人丁稀薄,父母老来得子生了我,那时候母亲被无数人笑话老蚌生珠,后来他们都没了,独留才几岁的我,曹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若是这身上有着曹家血脉的宵儿被人这般欺负,怜儿的父母在下头如何闭的上眼哪!大郎你疼疼怜儿疼疼宵儿,他可是是你的亲骨肉啊!” 苏耀低头看着她,微微有些动容,但这要补齐的可不是小数目,他又不傻,哪里能真的给补齐呢? 何况一想起自己大儿子做的那些荒唐事,他就恨的牙痒痒,还给他补齐什么?做梦! 他将曹千怜拉开,低下头有些劝解的意思“宵儿同孟氏姑娘已经和离了,短时间他不能娶妻,咱们不如等他再娶妻时给聘礼多些,何况聘礼都是要送去媳妇婆家的,又一分都落不到他手上,你争这个做什么?” 能不争吗?曹千怜要的就是这个! 那替苏应宽给何家下聘的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说动了苏耀,真的给聘礼补齐了,反正苏应宽现在没媳妇,用不着去谁家下聘提亲,那补齐的不就都成他们娘儿几个的了? 偏偏苏耀不着她的道,这让她又气又恨。 苏耀在官场上打拼多年,自然不是蠢的,宽慰了曹千怜两句就出了映霞居,无视她和苏惠瑶哭的多么凄惨。 亲事很快定啦下来,他们成亲的日子比程涛和盛桂芝还要靠前,他们是明年开春,而苏应宽和何念宁是过完年之后的一个月。 这两庄婚事可没差多久。 趁着这个好日子,白楚恒又到了苏家来,还特意给苏韵瑶准备了一些东西。 他去寻医圣的路上路过一间铺子,里头的糕饼点心做的很好吃,香味飘出了老远,一下将白楚恒的馋虫都引了出来。 自己吃饱喝足后,他也没忘给苏韵瑶带一份儿。 “你怎的又来了?”苏韵瑶问。 白楚恒扬了扬手中牛皮纸包着的吃食“快过来尝尝,我不是说过会再来看你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必须得履行承诺!” 这无赖的样子,分明就是不讲理! 苏韵瑶不去理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飘着香味的吃食上。 还好这糕饼是个硬酥适中好携带也不容易坏的,不然颠簸这些天非得不能吃不可。 “这玩意儿在外头卖的老好,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去玩一玩,咱们好好尝尝。” 这话说的苏韵瑶脸颊露出一抹羞红。 谁要同他去那么远的地方玩啊! 眼看着苏韵瑶吃了一口,白楚恒连忙问“好吃吗?味道怎么样?” 苏韵瑶无奈的看了看他,手指向一旁桌面上搁着的茶,白楚恒连忙替她倒了一杯。 用了茶她才能说话,不至于嘴里干巴巴的。 “这你是搁了多久,也太干了吧?”苏韵瑶有些怨怪的看着他。 “好你个苏十一,我好心给你带吃食,你竟然这么对我!”白楚恒故作委屈的扭过脸去,可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转了过来,像是方才没同苏韵瑶说那些话。 “太子的解药你寻的如何了,有进展了吗?” 听见这话,一向乐天派的白楚恒难得紧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他此刻的神情,配上这初冬的寒凉景色,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悲伤之感。 “皇后娘娘待我那般好,我却无法替她报仇,现在太子中毒我却没法子救他,唉…”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叹息。 贤妃势大,不是他白楚恒能轻易撼动的。 林家也有位于一品的文臣,位于三品的武将,更不用提林贤妃在皇上心头的位置,她得势,整个林家都跟着得势,就算白楚恒是定国公府的儿子也没办法。 说白了,若是当初皇后斗过了林贤妃,她又怎么会死呢? 苏韵瑶本想劝解他一番,毕竟下毒之事防不胜防,几乎每年宫里都会出一些这样的事,有的天下皆知,也有的只有皇家才知道。 这种情况下,白楚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能帮上什么忙?解药他寻了,可若真是寻不到,那只能是怪老天了。 不等苏韵瑶安慰,白楚恒恢复了方才的笑脸“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你若是觉得干就不要吃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那儿吃,刚做出来时口感特别好。” “你要去哪?你要走吗?”苏韵瑶问。 白楚恒点点头“我去国藤寺上柱香,太子中毒已深,能想的法子我都试过了,如今只能求老天爷了。” 苏韵瑶这心中忽然被抓紧一把,又缓缓的平息下来。 往日看着威风凛凛说一不二,在外冷若冰霜在她面前无赖讨笑的男人,竟也有这拿不准主意没有法子要靠上香来解决的时候? 说不上是心疼他,苏韵瑶不知自己心里这是什么感受,总之就是不好受。 不知是为了国家的安定,还是为了白楚恒,她都希望太子殿下的毒快些解了,身子快些好起来。 苏墨瑶猫着腰从一旁偷跑过来,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将她吓了一跳。 “我就说白小公爷对你有意思吧!那点心好端端的为何只给你一个人?你那么聪明,别告诉我你不明白。”苏墨瑶拿起一块来塞进了嘴里。 “才…才没有,你别胡说!”苏韵瑶羞红着脸道。 一百七十一:拒亲 苏应宽的亲事有了着落,秦曼槐又开始忙着苏惠瑶的事了。 这段时间因为乔澜的事,苏家姑娘很少有能出门的机会,所以苏韵瑶只好暂隔查苏浅瑶死因的事。 秦曼柳替秦曼槐找了一家举子,家境贫寒但满腹经纶,杏榜上的名次比苏应宽还靠前,那前途说不准要压上苏应宽一头。 和苏耀商定后,苏耀也觉得不错,那家人门风干净,家里头只有一个老娘和刚出嫁的姐姐,没别的那些糟心亲戚。 既然苏耀同意了,那这事就好办了,秦曼槐只派人通知了苏惠瑶一声,就去给苏惠瑶谋划亲事了。 苏惠瑶气的嚎啕大哭,真像是要嫁入寒门一般,求苏耀苏耀用好话劝她,认定了这门亲事便不撒嘴了。 主要是那举子正适龄,也在说亲,苏惠瑶这会儿说亲肯定能成。 结果大失所望,秦曼槐回来同苏耀说,那举子不愿意。 “不愿意?”苏耀有些不相信“惠儿虽不似她五姐姐那般优秀,但到底是大家闺秀,长相也不差,他有何不愿意的?我看就是他祁家太狂了,想让我们家多添些嫁妆罢了!真有意思,我苏家的姑娘离了他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那是退而求其次才选的他!” 秦曼槐这会儿都羞的抬不起头,听苏耀这么说有些生气。 “你以为他祁家为何不要惠瑶?” “为何?我看就是考上了举子不知怎么好了,举人一抓一大把,他现在这般张狂,以后未必能得好!” 秦曼槐冷笑一声“人家祁家的老娘说了,去年冬天在迎秋湖,那祁举人亲眼瞧见惠瑶诬陷浅瑶名声,当即就说她德行有亏,还说祁家不会要这样善于心计的姑娘,祁家不是攀龙附凤之辈,只娶个老实本分的媳妇就好,跟门第和相貌都不挨着,你自己说,这事怨祁家张狂吗?我出来时还有人家去给他家说媒,有家姑娘还是商户女,也没见那祁老娘像对她那般对我。” 听见这话,苏耀有些下不来台。 这些年就算他再骗自己,说苏惠瑶这丫头怎么好怎么好,可外头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好就是不好。 我若执意不娶,你还能强嫁不成? 再结合这段时间苏惠瑶做出来的蠢事,苏耀想起来就觉得生气,还凭什么要求人家必须娶这么个姑娘? “那…”苏耀缓和下了语气“那你再同母亲和姨姐儿寻摸寻摸,看看还有哪家的儿郎比较合适,惠瑶老大不小了,再耽误下去怕是不好。” 秦曼槐没出声,沉默的答应下来。 那头苏惠瑶还要死要活的说什么不嫁举子,这边苏墨瑶和苏锦瑶在外头路过映霞居,正听见了她在里头哭喊。 “七姐姐,你放心吧,你嫁不成那举子!”苏墨瑶隔着院墙喊着。 其实她们哪里是碰巧路过?就是专门来气苏惠瑶的。 苏锦瑶也是无奈,被自己的十妹妹生拉硬拽的给扯了来。 听见苏墨瑶的声音,苏惠瑶一下憋回了眼泪“用得着你说?爹爹最是疼爱我,才舍不得我嫁去那么个穷苦窝,收起你的心思吧!” 听见苏惠瑶这话,苏墨瑶没忍住笑出声来“七姐姐你可能是误会了,我说的嫁不成不是父亲不同意,而是那祁举人不同意,说你的名声太臭了,祁家要不得这么善于心计的媳妇,现在可不是你看不上人家,而是人家把眼睛抠瞎了也看不上你!” 苏惠瑶这等于狠狠的失了面子,气的一脚踹在了门上“你给我滚!等我有朝一日出去的,看看也能不能让你好过!” “那我等着你!”苏墨瑶说完,拉着苏锦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惠瑶哭的没了声音,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相貌和身材,难道就那么不重要?她一直隐藏自己的内心,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会有人觉得她心机重?看来分明是大夫人秦曼槐给她设的套,什么祁家人看不上她,分明就是她不诚心给自己说亲事! 这门亲事折了更好,苏惠瑶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菱花镜,坚信自己一定能风风光光的高嫁出去! 外头的天气又冷了一些,像是再过不久就会下起雪来。 秦曼槐觉得身子有些乏累,且休息不回来,家事都压在她的身上,尽管有时秋妈妈和康敬兰苏韵瑶能替她分担一些,终究是没办法都分担了去? 这天秋妈妈熬了些金丝红枣粥给秦曼槐,正好苏墨瑶和苏韵瑶来素凝苑看她。 “母亲,近日天凉,您要注意休息。”苏韵瑶看着秦曼槐微微发青的眼眶有一些心疼。 “傻孩子,等你们到了这个岁数,保不齐比也还忙,咱们苏家的家事已经不算多了。”秦曼槐轻描淡写的说着,吩咐着秋霞“把这粥给两个姑娘盛一些。” 天气干冷干冷的,一碗暖粥下肚,整个人就好似活过来了一样。 苏墨瑶依依不舍的砸吧着嘴,秋妈妈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自然知道她是还想喝,就又替她盛了一碗。 “听说乔澜那孩子被送走以后,她母亲就病了,到现在还起不来床,你们可要警醒着,到外头一定要小心,现在临近过节,别出了什么事让我更不好受。” “母亲放心!”苏韵瑶知道,这是母亲在责怪她上次出门的事。 自打她从稻庄回来,秦曼槐这身上就不是很舒坦,再加上整日操劳几个孩子的亲事,不难受才怪。 太子中毒的两个月转瞬就过,在所有人都以为太子要死了时,太子的东宫却突然有了动静,说是有位御医制出了可以延缓毒性发作的药,还能再让太医撑个半个多月左右。 这是给了所有人时间。 林贤妃气的在她自己的宫中又摔又砸,因为她深知夜长梦多,若是有人趁着这半个月将解药找到,那她可就白费力气了。 身旁一个心腹内侍就跟在她的身后,她摔一个他捡一个,看她慢慢消气了自己才说话。 “娘娘,那解药是那么好找的?之前那人信誓旦旦的同咱们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这解药,何况那毒药的药方子已经失传多年,就算有会制解药的人,说不定这么多年早就死了,您别担心!” “可本宫这心里慌的厉害,好不容易衡儿他有希望坐稳皇位了,要是谁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非剥了他的皮!”林贤妃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一脸的雍容媚态犹如娇花照水,即使是生气时也如柔柳扶风一般。 “娘娘这么想也对,可放眼朝中,哪个不长眼的敢同您作对?您背后有皇上有林家,之前上书要求彻查娘娘您的不都被皇上压了下去?那起子人知道您不能惹,哪个敢替太子去寻解药?皇上派出去的那些人中奴才安插了好些人,就算真让他们寻到了解药,也必不会让他们带回来,您就放心吧!” “也别把话敲死。”林贤妃的眼中划过一丝哀怨“定国公白家那两个小子,不一直明着去寻解药吗?白家和太子关系密切,不是咱们能掌控的。” 内侍在一旁没出声,继续听林贤妃抱怨。 “本宫的女儿哪里差?就那么不受白楚恒的待见!朝丹三番两次的接近白楚恒,可他却次次视而不见,还总拿话挤兑她,也就是仗着朝丹喜欢他和他白家的家世,若不是有心拉拢,本宫非捏死他!这么个存心同本宫作对的东西,岂能活在世上?” “娘娘!”内侍捧了一面菱花镜递给了林贤妃“这事您不用愁!皇上最心疼的是谁啊?那定是娘娘的啊!朝丹公主也是皇上心尖尖儿上最疼爱的,您到皇上面前说一嘴,给公主提个亲,一道圣旨下到白家,还容得那白小公爷反抗?他成了公主的驸马那就是您的女婿了,还敢同您作对吗?” 林贤妃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百媚含情的照了照菱花镜“你这法子不错,皇上今儿是来本宫这儿用膳吗?” “回娘娘,皇上今儿去了香婕妤那儿。” 林贤妃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刚得宠的狐媚子,也敢同本宫抢人?去香婕妤的顺安宫传一声,就说本宫头疼的厉害要见皇上。” 盛桂芝见天没下雪,就抽空到苏家走了一趟,不然等下雪了再来路就不好走了。 沁竹轩内,苏墨瑶的声音站在院子里都能听见。 “什么!皇上要把白小公爷尚给朝丹公主做驸马?” 盛桂芝点点头,那表情一点也没有作假。 “这旨意是今早下的,咱们都知道贤妃和朝丹公主的为人,若是白小公爷真的尚了公主,那定国公一脉可就由贤妃把控了!” 主要的一方面是,盛桂芝觉得白楚恒喜欢苏韵瑶,所以这些事有必要同她讲。 苏韵瑶的神情有些呆滞,像是没从方才的话里走出来。 皇上亲自下的旨意,那若是不做驸马的话,是不是就算抗旨不尊了?若皇上有除掉白楚恒的心,利用这理由斩了他都有可能。 一百七十二:解药 “那朝丹公主可比白小公爷大了几岁不止,长相也配不上,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乱点鸳鸯谱!”盛桂芝气的直喘粗气。 在她心里,朝丹公主根本没法儿同苏韵瑶比好吧? 苏墨瑶在一旁也有心担心。 “早听说朝丹公主在找驸马,皇上打上白小公爷的主意也不稀奇。”苏韵瑶有些魂不守舍的说。 白楚恒是接下圣旨遵从圣意呢,还是抗旨不尊呢?这抗旨不尊的四个大字就像是一座大山,谁也抗不了! 盛桂芝冷笑一声“皇上?我看是那个贤妃吧!她林家借着她的事坏事可没少做,如今把主意都打在定国公府头上了,真是过分,前些日子我母亲进宫,贤妃居然敢呵斥我母亲,真是借了她胆子了!以前没得势时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得了势就敢给我母亲脸色看了!” 盛桂芝剩下的事并没说,淑阳郡主给贤妃狠狠的讽刺了一番,气的贤妃又求到皇上面前说淑阳郡主对她不敬,可淑阳郡主的身份在那,她的母家可是有着对先帝从龙之功的忠臣,而且太后生前对郡主极好,皇上只是说了两句,连句重话都没有,就好生送淑阳郡主出来了。 苏韵瑶一声叹气,心里头乱糟糟的,根本没听清盛桂芝的话。 这次,白楚恒怕是只能做驸马了吧? 可谁能想到,在这圣旨到定国公府的第二天早上,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流言,说是贤妃的女儿朝丹公主根本不是皇上的血脉,这般混乱皇室血脉的人,如何配得上定国公府的小公爷? 这种话越演越烈,以前没人敢说的,看说的人越来越多,不免也插上几句嘴。 在皇上看来,百姓在知道他有心让白楚恒做驸马后极力反对,可他不知的是,那帮人是白楚恒派的,派出去十个说这些,转身就有一百个人会说这些,墙上的砖头砸在地上,能砸出好几个传播流言的。 见民间百姓不同意,林贤妃有些慌了手脚。 这些年皇上不是没怀疑过朝丹公主的身世,不过都被她哄骗着压了下来,但这次被百姓给提起,而且严重损害了皇家颜面,无论这事是真是假,皇上会龙颜大怒是肯定的了。 以前众人都偷偷摸摸的说,明面儿上谁也不提也没什么,可这次大规模的宣扬这事,说什么朝丹公主身份不明,让白小公爷做她的驸马那是委屈了白楚恒。 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韵瑶听怀香说着这消息,嘴角不知为何向上勾起,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苏墨瑶在她身后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我就说吧,这白小公爷聪明着呢,他不想尚公主,谁逼他都没有用!” 的确,利用民生将这件事给挡了回去,皇上就算是生气也气不到白楚恒的头上。 现在慌张的不应该是白楚恒,皇上暂且还没功夫收拾他,现在主要是贤妃怕的厉害,林国丈当天就进了宫,在林贤妃的宫殿呆了好一阵子才走,应该是商量对策去了。 但这件事谁也没有证据,这次可以救得了白楚恒一次,下次可未必,口说无凭,皇上就算是执意相信林贤妃也没人能说些什么。 就在寻京城因为这事好几天内都闹的沸沸扬扬时,宁国公府的探子给苏韵瑶传了个消息,说是稻庄附近这阵子又去了蛇头模样的人,在那儿和一个一脸麻子的男人见了面,接着就围着山走了两圈进了山,山路弯弯绕绕多,他们没跟上。 这不免让苏韵瑶想起了陆远逸之前说过的,那些在稻庄准备杀害苏韵瑶的蛇头供出了一个叫五麻子的人。 “真是奇怪,他们怎么还敢往稻庄去?”苏韵瑶有些不解,原本想叫上官兵去搜山,可这主意又被她自己按住了。 这不像是不小心,更像是个陷阱。 苏韵瑶写了一封信到盛家,信上的意思是让宁国公同兵部和巡卫营通个气儿,这段时间严抓寻京城外的外来人口。 她隐隐觉得,那些人故意让苏韵瑶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有些奇怪,若不是准备将她引过去,那就是要将官兵们引过去。 又或者这真的是不小心呢?苏韵瑶心里头这么想,却不敢轻信,因为万一不是,自己可就危险了。 曹千怜已经禁足多时了,按理说她现在没办法传消息出去,那些听她话都蛇头一个个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没了主意。如果说这次在稻庄相遇不是曹千怜又一次设下的圈套,那就只能是这些个无头苍蝇乱了手脚。 苏韵瑶不相信那些蛇头是被曹千怜全权掌管的,她若是有那种能耐,这苏家早就成她的了,只是那些蛇头又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助她呢?这点最是奇怪。 “姑娘!”璃笙和颂音小跑着进了屋,带进了一丝冷风“姑娘,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事!” “什么事?”苏韵瑶问。 璃笙和颂音相视一眼“太子殿下的毒解了!” “解毒了?”苏韵瑶站起身来,有些不信“那下毒之人就是算到不会有解药所以才那般,怎会让人寻到解药呢?” “千真万确,是白小公爷找到的,这会儿他已经进宫了,太子殿下醒了,身上的余毒还需要清,不过于性命已经无碍了!皇上大喜若狂,这会儿正打算赏些小公爷什么呢,估计再等一会儿咱们寻京又要热闹起来了!” “太好了!”苏韵瑶后知后觉的开心起来,可没一会儿却又蹙起了眉。 皇上因为要让白楚恒做驸马的事惹了白楚恒不痛快,同样的,一代帝王更不会痛快,谁愿意被臣子的儿子给牵着鼻子走呢?不管前些日子帝京突然出来的朝丹公主身世一事究竟是不是他授意传的,他惹了皇上怒气都是不可避免的。 这次救了太子,也算是白楚恒功过相抵了。 那这次皇上会赏他些什么呢?不会还要让他做驸马吧…想起这事苏韵瑶就觉得慌,心里不安生。 皇上可不止朝丹公主一个公主,还有比朝丹公主小两岁的朝凤公主,比朝凤公主小半岁的朝兰公主,她们的岁数都算合适。 若是让把她们中的谁赐婚给白楚恒呢?他能煽动民意为自己逃脱一回,难道还能有第二次吗?之所以百姓帮他,那是因为贤妃是他们心中的祸国妖妃,朝凤公主和朝兰公主并非贤妃的孩子,且和皇上非常像,这个法子用在她们身上根本没有用。 苏韵瑶的双手不安的搓着帕子,方才为太子殿下解毒的喜悦现在全变为了紧张。 白楚恒是根本没找到那传说中的医圣,不过他误打误撞的去国藤寺上香,偶遇了那儿刚来不满五年的淳渊师傅。 淳渊师傅替他求了一签,问了句为何愁眉苦脸,白楚恒和国藤寺的几个师傅关系都不错,自然也不瞒着,且太子中毒的事已经传的是满城风雨,又何必瞒呢? 他说了寻不到解药的事,淳渊师傅笑了笑“贫僧明白小公爷烦恼的事了,实不相瞒,我等你这有缘人已经等了许久。” 白楚恒被他说的是云里雾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也不知你会医术什么的,你可是有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的。”淳渊师傅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白楚恒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个屋子。 一进门便是浓浓的药味,可见淳渊师傅在这儿是制药的。 他拿出一个木质雕花的小盒子给了白楚恒,里头是一整盒和米粒大小差不多的药丸。 “这…这是什么?可是能治好太子的病症?” “我不会骗小公爷你,在到这国寺为僧前,我曾研究过一些,那毒药的配方我小时曾接触过,你不用担心,解药的药方是我父亲留下的,我深记于心,也没承想有朝一日能用上,既是救太子,那你就拿去吧!” 淳渊师傅并不是这个国的人,他家里人都死光了,所以才出家为僧。 以前没人问过,但现在看来,他的确是外邦人。 “如果这药让太医殿下醒来,皇上定是要重重赏你的,师傅可要有所准备?” 春藤师傅无所谓的笑了笑“出家人要那些赏赐做什么?何况贫僧岁数大了,以后就图个安生,小公爷可万万别将皇家人引到这儿来,什么赏赐给你就是,我若是贪那些,直接亲自将解药送去宫中就好了。” 就这样,白楚恒将信将疑的吃了一颗,确保不会有危险后,将解药送进了宫里。 开始那两天还没什么效果,第三天时才有些成效,太子在别人喂他喝粥时知道张嘴了,手指偶尔会动一动,往日喝粥时经常咽不下去,现在他也能咽了。 到第五天时,他终于醒了过来。 贤妃在得知东宫的喜事时,皇上正在她的宫里,她还得在皇上面前装作一脸的开心,背地里袖子下她将自己的手就差抠出血了。 好不容易算计着太子差点一命呜呼,都怪那个挨千杀的白楚恒! 一百七十三:寿辰 找了两个多月的医圣原来就在身边,白楚恒还没从这种大喜过望的感受中出来,就接到了皇上的圣旨。 好在皇上没出幺蛾子说给他说个亲事什么的,只是赏了一些财宝金银,回到定国公府时,三辆马车勉强放下。 淳渊他之所以不让白楚恒说他的名讳,其实有一大部分原因白楚恒可以猜出来,现在皇上宠信林贤妃,保不齐林贤妃会报复淳渊给太子解药这件事,而且他既然做了和尚,那就说明他已经看透了世俗纷扰,不愿意与皇家的人攀关系被打搅,而且这事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有好些人慕名而来,左一个身患绝症右一个命不久矣,到时候淳渊可就惨了。 太子的毒被解,这是大好事,百姓高升欢呼,皆在庆贺这事。 除了林家,现在的林家人个个眉头紧锁,筹划着下一次害死太子。 林贤妃坐在宫中,气的是一点也没了之前淡定的模样,无论内侍怎么劝她都不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下了毒,这倒好,白楚恒那个坏事儿的把咱们所有的努力都黑毁了,之前为了不尚我朝丹,发动百姓全来对付我,他可真是有能耐,我林家和他不共戴天!” 白楚恒将太子的毒解了,在朝堂之上与他交好的人就更多了一批。 又过了几日,白景岳的生辰,白景岳为人爽利正直,和他交好的人数不胜数,尤其他两个儿子还都没怡亲,眼下这定国公府简直就是个求亲的圣地,哪家不想将姑娘嫁进国公府啊?得了白家公子的青睐,那以后还愁个什么? 又发生了白楚恒为太子寻到解药一事,以至于白景岳这寿辰办的是热热闹闹的,来往庆贺之人就差把门槛子踏破了。 苏家以前和白家是没什么关系的,苏耀在白景岳面前儿说不上话,但后来发生了白楚恒一次又一次救了苏韵瑶的事,在白家苏耀也算是有点动静了,后来他又亲自登门致谢,在朝中他又有独到的见解,所以白景岳对他的印象还蛮好的。 这次白景岳的生辰,给苏家也下了一份儿帖子,说明了让他带家里几个孩子一起来热闹热闹。 寿辰当天,苏耀穿着一身棕灰色的棉袍,带着秦曼槐和苏韵瑶苏墨瑶与苏锦瑶一同来了定国公府,儿子他带来了苏应宽和苏应宸,见见世面也好熟悉熟悉人也好。 庄嬷嬷前头后头忙着应和,她在这定国公府地位极高,毕竟白景岳没有妾室,只有白母一人,白母去了以后,庄嬷嬷就撑起了这个府,将两个公子抚养长大。 这次来的人妥实是不少,宁国公府的人来了,昌郡王府的人也来了,还见着了苏沛瑶,她的肚子有些微微显怀,萧凌无论去哪身边都有她,人少时还会拉着她的手,恩爱非常。 相府沐家的人也来了,沐烟霞的母亲徐氏,带着沐烟霞和她的几个兄弟,分别是沐云舟沐云帆和沐云海。 陆王府也来了人,陆晟俨带着陆远逸,两个人就算是庆寿也没什么笑脸,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白景岳这种大人物过寿排场自然少不了,程怀远和程涛秦曼柳也到场了,就连远在泾阳的秦勋腾也送了贺礼过来。 能把大人物们见的这么全,除了白景岳过生辰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用席时,苏家人和程家的人为一桌,沐家的和陆家的为一桌,两桌相邻,苏墨瑶的余光正好能看见沐烟霞的位置。 只见沐烟霞一直在恶狠狠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去了毛撸了皮蘸酱吃了,吓得苏墨瑶一身冷汗。 秦曼槐看出了不对劲,悄悄问她“墨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什么。”苏墨瑶扒拉了两口菜“这菜的味道不错。” 苏韵瑶蹙着眉,看向沐烟霞的方向,与她四目相对,可能是苏韵瑶这举动太过主动,那眼神中仿佛是在警告她‘我知道你的把柄,你若是对我姐姐有什么心思,别怪我把你的事都抖落出去!’ 沐烟霞有些心虚,扭过脸去不去看她,还不时的给陆远逸夹菜,那架势就好像是他的未婚妻一般。 好几次陆远逸都拒绝推脱,可架不住沐烟霞主动,陆远逸脸色越冷她越上赶着。 徐氏还在一旁同陆晟俨说“瞧瞧这两个孩子多般配,远逸他对我们家霞儿可不似对旁的姑娘,真真儿是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头高兴!” 陆晟俨在一旁脸上有些挂不住“沐弟妹你这话说的,外头人听见非得误会不可,咱们两家关系好不错,可有些话乱说不得,他们小年轻的彼此关心照顾是好事,弟妹可别误会了意。” 这样明晃晃的拒绝,有一瞬间让徐氏和沐烟霞有些下不来台,两人不约而同的用帕子掩了掩嘴,有种心虚和缓解尴尬之嫌。 苏韵瑶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转过头有些用力的攥紧了筷子,接着又缓缓松开。 沐烟霞这人苏韵瑶有所耳闻,外头人都说她是才女,长相学识在寻京城的贵女中都是拔尖的,尤其是小时候还在宫里住过,学识涵养同外头的女子定是不一样。 可苏韵瑶却觉得,在宫里住过更说明她有手段,宫里害人的法子层出不穷,谁能保证她没有学一些呢?何况相府可不算是个安生地界,懂自保的人多半会些对付人的法子。 用过席面以后,苏家的几个姐妹简单在院子中逛了逛,不出所料的又遇上了白楚恒两兄弟。 白楚恂在苏家几个姑娘的身后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上次在何家,我瞧见你们苏家有个小姐妹,好像是叫苏青瑶,她今儿怎么没来?” 苏锦瑶回答“青瑶堂姐是我们二叔家的女儿,今儿是令尊寿辰,父亲说带那么些孩子不大好,所以她没来。” 白楚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天才红着脸问了一句“那青瑶姑娘是你们的堂姐啊?她比你们岁数都大,想来这段时间快要议亲了吧?” 不等姑娘们回答,白楚恒半打趣着说“我怎么不知我的好弟弟对苏家的姑娘有心思呢?你不早告诉我!” 这一下让白楚恂气急败坏起来“你!我就不说你了,你对苏十一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再编排我,我在苏十一面前可就不给你留面子了!” 这话一下惹的苏韵瑶脸红起来,旁边的苏墨瑶一个劲儿的起哄,更是让她又羞又恼。 可一旁的白楚恒却是淡定自若,也没反驳也没否认,反而大大方方的说“既如此,那我在这儿就谢谢我的好弟弟了!” 看来这表白之意是呼之欲出了,众人都憋着笑,看向羞红了脸的苏韵瑶。 “你…你这个不正经的,在说些什么!”苏韵瑶一跺脚“不同你们说话了,真是过分!” 苏墨瑶没忍住,靠在苏锦瑶的肩头哈哈大笑起来。 白楚恒也淡笑着,看着苏韵瑶的背影,她走到了一旁的树下,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的不好看,可树下站了那么个美人儿,这没看头的树好像也美了起来。 陆远逸从一旁走近,手放在白楚恒的肩头,将他从苏韵瑶身上将视线拉了回来。 “什么事?” “我父亲告诉我,林家现在在调查你解药来自何处,最近要小心,给你解药的人你暂时别联系了,被他们发现怕是活不下来。” 声音不大,但字字真切,白楚恒心中领然,幅度不大的点了点头。 沐烟霞在陆远逸的身后一直悄悄跟着,见他去的是有苏墨瑶的地方,心里头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帕子,沐烟霞一咬嘴唇,也走了过去。 “这儿这么热闹,在说些什么?” 白楚恒和陆远逸都不喜沐烟霞,但总不能这儿一个搭理她的人也没有,所以白楚恂只好冲出来当靶子,回答“陆兄和哥哥在说这府里头的景色,说等来年开春儿栽种一些珍贵花木进来。” 沐烟霞听闻眼神落在陆远逸的背上,声音软颤道“是吗?原来逸哥哥这般懂得陶冶情操,今年雨水大,把我们相府不耐活的花木给浇死了许多,逸哥哥等有时间了去相府坐坐,出出主意,看看栽种什么容易活…” 话还没说完,陆远逸转过头皱着眉看她,脸色冷如冰霜,让沐烟霞一下子闭上了嘴。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我到沐家登门拜访,恐会坏了你的名声。” 沐烟霞还巴不得她的名声坏了呢,外头人所有传她和陆远逸的,那还有谁会不懂事的到她沐家给她说亲来?有那种谣言在,陆远逸娶别人也不大可能了。 想到这儿沐烟霞打定主意,脚步又向陆远逸移了两步“咱们陆沐两家是世交,怎么相处还由得着外头说?再说,我听传白小公爷也去过苏家拜访几次,他和那苏韵瑶都不怕有难听的话,逸哥哥又怕个什么?” 听见话提及到了自己妹妹,苏墨瑶有些忍不住了。 一百七十四:荔枝 苏墨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装柔软扮委屈的人,家里曹千怜和她两个女儿算是,这沐烟霞也算是一个。 她方才话里的意思多明白,不就是指苏韵瑶不爱惜名声,想借着传闻高嫁进定国公府吗?往常这样的话苏墨瑶听不出来,可如今她是听了个仔细,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火。 虽然她面对着沐烟霞有些许的心虚,但她也明白,面对面碰上明明是她沐烟霞更应该心虚才是。 何况她这般诋毁自己的妹妹,就仗着她是世家大族的女儿,真是过分。 “沐姑娘别是听错了话,白小公爷到我家是有事同我妹妹说,清清白白的为何要怕难听的话传出来?莫不是你想让陆小王爷到你沐家,故意惹些难听的话出来?” “你!”沐烟霞原是浅笑着的脸有一瞬间变的狰狞,又被她自己给憋了回去。 眼前的这人是有她把柄的,不能惹。 可逸哥哥宁可同她多说几句都不搭理自己,这让沐烟霞如何忍得了? 她苏墨瑶不就是仗着自己偷听到了什么吗,反正有了闲言碎语陆远逸就有可能性会娶自己了,她愿意说就说,还怕她个什么! “听闻苏大人教导女儿很严厉,可我瞧着不然,墨瑶姑娘如此不知礼数,真不知苏大人往日的教导都学了哪里去了。” 苏墨瑶冷笑一声“父亲教导我对长辈要恭顺谦卑知礼数,对待家人要友好和睦互谦让,可父亲从未教过我对待既不是长辈又不是家人的人该如何对待,更何况那人满身戾气,难道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许说一句吗?” “墨瑶姑娘可真是荒谬,这里哪有什么人满身戾气,别是姑娘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谁都想着害你呢,你不过是个五品家的姑娘,仗着自己是个嫡女说话做事这般不低调,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苏墨瑶也不让步,越说越生气“看来沐姑娘是瞧不起我这五品家的女儿了?我母亲是泾阳侯府的嫡女,姨母嫁给了扬州侯府程大人,父亲在朝中位居正五品,更别提我祖母也是大家出身的姑娘,我在这儿劝你一句,别以为自己身份好,就瞧不起比你身份低的,将来要吃的亏可不一定会比我少!” 苏韵瑶在树下背对着他们站着,这会儿听见了声音回头看,发现沐烟霞正对着自己的十姐姐说三道四。 回想起沐烟霞那个恨不得把十姐姐生吞活剥的眼神,苏韵瑶赶快快走了回去。 “我是不拼家世的,不像你出口成章就是家里人的地位,这样只会显得你庸俗。”沐烟霞故作清高的抚了抚头上的簪子,眼睛里带着情绪剜了苏墨瑶一眼。 一旁的苏韵瑶淡淡一笑“沐姑娘可真是厉害,三言两语的就都成我姐姐的不是了,看不起五品官员的是你,出言讽刺的是你,现在在这儿倒打一耙的还是你,真是好算计啊!” 白楚恒露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看向苏韵瑶。 如果苏韵瑶不出声,他就要提苏墨瑶狠狠的回怼一下沐烟霞的,往常苏韵瑶碰见他不是红了脸就是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话,倒是难得见她出言维护人。 没想到这一维护,还真是语出惊人,一下子打在了点子上,让在场的人都看清了沐烟霞的本质。 沐烟霞见自己被当着陆远逸的面戳穿,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喘了两口粗气后还是装作心如止水的样子“韵瑶姑娘的话我听不懂,你们是姐妹两个,想说什么还不是信口胡沁的?” “沐姑娘,你好歹是大家闺秀出身,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弄那一出没有用的,与其在这儿和我十姐姐不对付,倒不如喝两杯茶来的有用。” “我有什么错?你们姐妹这般张口闭口的说我,回头我非得告诉父亲,让他狠狠的参你父亲一本!”沐烟霞梗着脖子,那模样像是要同苏韵瑶同归于尽一样。 苏锦瑶赶紧挡在了苏韵瑶面前,生怕一眨眼沐烟霞就一个巴掌抡上来。 默默无言听了这么久,陆远逸皱着眉,可以说是烦到了极点,终于出声道“沐姑娘请别无理取闹,方才的话我们都听的真切,若要非指出个对错,想来你并不占理,如果这样还想公报私仇让令尊报复苏大人的话,那你未免也太偏执了些,咱们这些证人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想必你们沐家会脸上无光,倒不如各自退一步。” 沐烟霞感觉心都要气炸了。 “逸哥哥,你!你才和那苏墨瑶认识多久啊?咱们俩可是被指腹为婚过,你为什么要向着她说话?” 此刻的沐烟霞一点也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之前瞧见陆远逸和苏墨瑶一前一后的进了聚宝斋,这次又在定国公府主动维护上了,沐烟霞这是想不生气都难。 她喜欢陆远逸喜欢了这么久,以为自己及笄后马上就可以做他的新娘了,不承想他居然不喜欢自己。 那也就罢了,可以说他人品正直,可以为他找各式各样的理由,但单单今天这一件事,沐烟霞放不下!她嫉妒为何苏墨瑶能得到他的维护,她生气为何陆远逸不向着她。 “谁有理谁就对,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陆远逸冷下脸瞪着沐烟霞说。 他十分厌烦沐烟霞这人,同她说过多次自己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她在一起,更不愿意耽误她,可她却一直缠着自己。 这也就罢了,她仗着家世好,对不如她的轻则嘲讽重则欺辱,外头人传她是才女可是不然,和相府熟悉的都知道嫡女沐烟霞是个什么性子。 今天莫名其妙的就上这儿嘲讽苏墨瑶来,更是有一种正主来了的架势,好像他同苏墨瑶不清不楚一般。 “若是沐姑娘再吵闹,那就离开我府上吧,毕竟今儿是我父亲的寿辰,弄出这种事不好,外头的人也好说不好听,各自退让一步,咱们面子里子也好看些。”白楚恒出声说。 “你们!”沐烟霞抬起葱白似的手指指着眼前的这些人“你们这般欺负我?逸哥哥,你怎么能不帮我?我…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沐烟霞哽咽的快步走了过去,还故意狠狠的撞了一下苏墨瑶的肩膀。 苏墨瑶自是不愿意吃亏的,刚想追上去却被苏韵瑶拦了下来。 “十姐姐别同她置气了。” “真是过分!莫名其妙的到我这儿一顿逞威风,到最后她还委屈了?看不上她这个样儿的!” 一旁的陆远逸看了看苏墨瑶,依旧冷着脸,径直走开。 “好好的寿辰,被她给打乱了。”白楚恒话里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走吧,换个地方吃些茶,皇上赏赐的佳品,想必你们没尝过。” 喝茶的地方是个亭子,亭边的树上立着只黑白相间的喜鹊,它本是悠闲的站着,看见人了后有些慌张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侍女端了茶水过来,还上来了两盘子点心,一盘蒸糕一盘乳酪,还有一小篮子个大饱满的荔枝和橘子。 荔枝是不多见的,这玩意儿贵的离谱,且不多产,除非皇亲国戚,否则旁人还真吃不起这个。 苏墨瑶一见着这好吃食就忘了方才沐烟霞带给她的不悦,三两下剥开一颗荔枝吃起来,荔枝果肉饱满汁香味浓,这光是剥个壳就弄的苏墨瑶满手是汁水。 苏锦瑶剥了个橘子,递给了苏韵瑶一半,这橘子甘甜无比,要是吃多了非得齁着不可。 一旁的屋檐下,庄嬷嬷正偷偷的注视着几人,笑的是见牙不见眼。 她是见过苏韵瑶的,那日在马会上,苏韵瑶三言两语的替李宜解了围,她看在眼里对这个姑娘多了几分好感,尤其知道自家恒哥儿救过她的命,一来二去的,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庄嬷嬷是个人精,只一眼就能将这人看透,她看不上那些惯会服软装可怜博人同情的,更看不上那种仗着家世好地位高冷嘲热讽欺负人的,相比那些人,苏韵瑶可以说是强出了不少,反正这次见面,庄嬷嬷觉得她不错,剩下的可以慢慢了解。 白楚恒笑着见苏韵瑶剥了个荔枝,添了一句“这荔枝味道怎么样?我特意让侍女挑了最好的给送来的。” “不错…”苏韵瑶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在人家,这么个吃法不大妥,余光看向自己的十姐姐,那样子就好像没吃过荔枝橘子一般,手旁堆了一小堆的荔枝壳。 “不错就多吃点!”白楚恒笑的随和又无赖,将那篮子荔枝又往苏韵瑶的方向推了推,自己一个没吃,转头吩咐侍女“再去准备一篮子来。” 这…这也吃不完啊!非得齁死不可! 白楚恂撇了撇嘴,半撒娇半哀怨的说“大哥你怎么这样,我还没吃着几个呢,苏十一来了你就都给她了,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不见你这么疼?” 苏韵瑶笑了笑,又将篮子推了回去,示意白楚恂吃。 可却被白楚恒拦住了“他不爱吃这个,你多吃点。” 一百七十五:误会 白楚恂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大哥一个眼神给打断了,连忙支支吾吾的挠着头说“对,我不爱吃这个,还是大哥见解我,你多吃点吧,还有锦瑶姑娘,甭客气,吃!” 白楚恒向他传递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接着继续带着微笑看苏韵瑶吃东西。 这…这对人家苏十一就含情脉脉的,一点坏脸色都没有,对自己这个弟弟就恨不得抽了他的皮,白楚恂用哀怨的眼神盯着白楚恒,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白楚恒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转过头冲他讽刺一笑“看什么看?顶天立地的儿郎还能让姑娘饿着?你有在这儿馋嘴的功夫倒不如去父亲面前尽尽孝心。” 言下之意是别打扰我和苏十一! 白楚恂冲他撇撇嘴“成成成!你这个见色忘义的,一到苏十一面前就谁也不认识了!” 说着,白楚恂离开了亭子,走前还给苏韵瑶留下了一个‘不打扰你们了’的坏笑。 苏韵瑶脸红的不行,都不敢抬头看白楚恒,手里的橘子瓣好像又重又热。 苏锦瑶和苏墨瑶相视一笑,都清楚了这白小公爷对自己妹妹的心思。 现在还看不出来,那不是傻子吗?白楚恂说的够明白了,就差直说他哥哥喜欢你们妹妹了! 沐烟霞回到席上,气的是紧皱着眉头,一点也没有往常大家闺秀的模样。 “不行,我要去找逸哥哥,我得同他解释,不然这功夫万一苏墨瑶那个贱人在逸哥哥面前说我些什么,我不在场可怎么办?”说着,沐烟霞又起身,身旁的侍女刚歇了一下,茶水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又得同自家姑娘走了。 陆远逸此刻站在抄手回廊下,正沉思着什么,身后传来了沐烟霞的声音。 “逸哥哥,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回过头,沐烟霞相貌艳丽,裙裾火红,下巴微扬,张扬而自负。不过她生的的确很美,不然也不会在寻京城有那么大的名气。可也就是这张脸,让陆远逸怎么看都不喜欢。 他现在是真怕了沐烟霞,不仅是一句话都不想同她说,更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感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不止一次拒绝沐烟霞,而且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沐烟霞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他,还在外头找人散发谣言,说相府嫡女和陆小王爷多么多么般配,简直是天作之合,若是陆小王爷不娶沐烟霞娶别人,那这寻京城可真没有能配上他的。 “逸哥哥,方才的事我需要同你解释一番,并非我言语无状瞧不起五品官员,也不是我有意针对墨瑶姑娘,实在是…”说到这儿,沐烟霞抬袖擦了擦眼角强憋出的泪“实在是之前有一次墨瑶姑娘冲撞了我,还拿之前的事威胁我,我也是气急了才…逸哥哥你别误会,我怎会是那种人呢?那个墨瑶姑娘说如果我让她不开心了她就将那些事四处宣扬,逸哥哥你要替我想想法子啊!” 陆远逸听到这儿才抬眼看了看她,见她双眸含泪正可怜滴滴的注视着自己,半响,叹了口气。 沐烟霞是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叹气的。 “逸哥哥,你真的误会我了…” “你别说了,说话和做事前后矛盾,让我如何信服。”陆远逸的眼中带着几丝厌烦“你先说她威胁你,可方才你又大摇大摆的去撞她,怎么,你不怕她宣扬了?她不是有你的把柄吗?其次,你说怕她四处宣扬,可错处在你,她说与不说反而不重要了,你明知男女授受不亲会有闲话传出,可你还将我骗去同我说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你做都做了说都说了现在告诉我怕让人知道?” “逸…逸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沐烟霞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远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是那个苏墨瑶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是吗?逸哥哥咱们俩下生就是一对,这么对年我母亲一直同我说,我会是你陆家的媳妇,可你现在这算什么?我这么多年的愿望憧憬,对你这么好百般维护,在你眼里还不如刚认识一阵子的苏墨瑶吗?为何你信她不信我!” 陆远逸转过头,留给沐烟霞一个背影,声音冷淡的说“可惜了,我陆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没有其他兄弟,我父亲也不打算纳妾,你怕是进不了我家门了。” 这话就像是打了沐烟霞一个巴掌,打的她后退两步,两个侍女连忙扶住。 眼睁睁看着陆远逸走开,沐烟霞捏紧了拳头,眼中的愤怒随着眼泪一起流出“苏墨瑶,我与你没完!” 初雪是在白景岳生辰的后两天,雪不算太大,雪花又细又软,落在地上几乎化的寻不到。 苏韵瑶和苏墨瑶从常熙斋请安回来,庆幸着出门前听赵妈妈的话穿了厚斗篷,刚进屋就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颂音和春笋。 “姑娘,冷了吧?”赵妈妈捧着干净的面巾过来,替她们擦拭了一下头上落着的雪花,虽然雪花所剩无几,但是化成水着了风也是容易生病的。 苏墨瑶甩了甩头,到了一杯热茶“还成,不是那么太冷,常熙斋里头烧了炭,回来的时候雪不算大,倒是风不小,今年的风好像比去年的风硬。” “那正好,听厨房袁妈妈说今儿厨房做了热腾腾的酸笋鸡汤,又鲜美又开胃,这下雪天喝那个最合适了,听说还做了酥皮鱼和炝白菜卷。” 一听见吃的苏墨瑶就乐呵了,放下茶盏说“那快提来吧,我这肚子都饿的不行了。” 沁竹轩正因一顿早饭而其乐融融时,怀香和留愿快步跑进了沁竹轩,顾不得肩头落着的雪水,带进了一股子凉风。 “姑娘,有事!”怀香简单行了礼,站起身说“有人看见方才沁竹轩的侍女喜鹊偷偷摸摸的往后头角门去,见了个男人,好像还给了他一封信。” 苏韵瑶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碗“现在人还在那儿吗?” “在呢,奴婢找人看着他们呢,只是不知还能呆多久,姑娘快些拿个主意出来吧,是禀告主君,还是怎么样?” 好像不太适合告诉父亲…苏韵瑶心里想着,可时间急迫,为了不打草惊蛇怀香找的人不可能出面将人扣下,至于跟踪也不大可能,那角门附近是曹千怜的人把管,谁从那儿出去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若是从大门或者其他门出去的话,又极其容易将人跟丢。 苏韵瑶觉得不能再等了,之前几次都是这么被曹千怜逢凶化吉的,这次若是再放过,那她还谈什么给五姐姐报仇? 当即璃笙伺候她穿上绿萝思乔的斗篷,饭还没吃完就和苏墨瑶跑了出去,一面让怀香和留愿去余鸿苑找苏耀,一面亲自往那儿赶。 角门的位置临近余鸿苑,等她到了苏耀估计也到了。 也确实,苏韵瑶和苏墨瑶到时,雪又大了好些,苏耀正带着人堵着角门,喜鹊和一陌生男子两两跪在地上。 “父亲!”苏韵瑶气喘吁吁的,语气有些着急的问“他是什么人?” 苏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信扔在了地上“你不是说他是山中蛇头土匪吗?不是说二娘子的侍女正在这儿同蛇头接头吗?莫非接头就接了这么封信!” 苏韵瑶被苏耀这么突如其来的几句弄的有些不明白,捡起了那信看了两行后,青葱细指渐渐搅紧,带着丝丝雪片的睫毛下,眸子闪过了一丝异色。 那信上所写只是一封家书,是喜鹊的娘病了,而这收信的貌似是她的哥哥。 “这不可能!这怎么会只是一封家书!这不可能只是一封家书!一定是什么藏头诗…”苏韵瑶看向那跪着的男人,不在意这是不是曹千怜设下的陷阱,她满心都是方才为了五姐姐报仇的想法,揪着他的领子近乎疯狂道“你到底是谁!你是那为非作歹的蛇头土匪对不对!” 一旁的喜鹊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主君!主君您原谅奴婢吧,奴婢被禁足许久,顾不得家中母亲急病,这会儿奴婢解禁就想着给家里哥哥捎封信问问母亲的病况,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偷偷摸摸的从角门送,可奴婢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十一姑娘看的紧,奴婢怕被她发现又扯出一些没有的事往二娘子身上泼脏水,奴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苏耀皱着眉头看着脸色大变的苏韵瑶,神情有些不耐烦“你听见了没有!我看你这一天天就是疯魔了,整天寻思曹氏要害你们,都说了浅儿的死同曹氏无关了,以后你休要再无理取闹,给我冷静些,挺大个姑娘不嫌磕碜!你五姐姐死了你还要吃人不成?” 说完,苏耀带着人从苏韵瑶的面前走了过去,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完全没在意苏韵瑶眼中不甘的泪和悔恨的眼神。 “怎么可能呢…”苏韵瑶自言自语的看向喜鹊旁边的男子“你告诉我,你是替曹氏办事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一百七十六:反思 声音惊动了苏耀,他回头看见自己女儿这般不知好歹,心里窜出了一股火,上前一个巴掌打的苏韵瑶连连后退“你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对着个外男拉拉扯扯的算什么?传出去丢不丢苏家的人!这样的大雪天还得连累我和你一起胡闹,真是可笑!赶紧回你的沁竹轩去,禁足两天!” 苏墨瑶将自己妹妹扶稳,眼神既慌张又心疼的看向苏耀“父亲,您怎么能打妹妹呢?她也是一片好心想给五姐姐讨个公道,您为何这么对她?” “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打!胡言乱语不知礼数,舒学究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头了!”苏耀瞪着苏墨瑶“说了一百八十遍曹氏同浅儿的事没关系,你们若是拿出证据也罢了,什么也没有还张罗着什么?往常你们和曹氏互相看不对眼那是你们的事,可谁要是让这个家里不安生,就别怪我生气!” 苏耀带着喜鹊他们甩袖而去,剩下苏韵瑶慢慢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苏墨瑶替她打理着肩上的雪片,声音有些哽咽的说“父亲从来都不会这么打七姐姐她们,莫不是犯了大错他才不舍得打呢,对你就能下这么狠的手,气死我了!” 冷意袭来,苏韵瑶抱紧了自己,一旁的苏墨瑶没忍住哭出来,将后赶来的璃笙和秦曼槐吓了一跳。 璃笙见自家姑娘吃了亏,赶快到素凝苑去把大夫人请了过来,到这儿时主君已经离开了,颂音正心疼的给自家姑娘揉着脸蛋。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秦曼槐见这冰天雪地的,苏韵瑶就这么坐在地上,心里头慌了起来“韵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同母亲说说。” 苏韵瑶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在看见自己母亲的那一刻实在绷不住了,瞬时间扑到了她的怀里,大哭着“是女儿不对,是女儿太着急了中了她的圈套!五姐姐还指望着人给她报仇呢,我怎么这个没脑子!我怎么能连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来!我这个猪脑子!” 她一边说一边敲着自己的头,吓的秦曼槐是又心疼又自责,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韵儿你别那么想,你五姐姐看见你这样她心里头得多难受啊?咱们韵儿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定不忍心让你五姐姐自责的对不对?” “可我…可我什么也做不了…”苏韵瑶双眸含泪,无助的捂住了脸“我能查到的所有事在父亲面前都不算证据,我能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不能扳倒曹氏,在父亲面前,我替五姐姐平冤就是无理取闹,就算是我和豁出去断送一生的代价也没换来曹氏破一点儿油皮,我…” 只有这个时候,苏韵瑶才会像个她这样岁数的孩子。 秦曼槐也湿了眼眶,揽住了苏墨瑶在怀里,抱着两个女儿一起哭。 璃笙和颂音在一旁也不知是还劝还是该怎样,手足无措之时苏韵瑶停止了哭泣。她站起身,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将秦曼槐扶了起来。 “韵儿,你…” “女儿不能这样,女儿还要给五姐姐申冤呢。”苏韵瑶红着眼,头上的雪水将她额角的碎发打湿,看起来有些许的狼狈“女儿方才是关心则乱,入了曹氏的圈套,没关系,母亲别担心女儿,她曹氏不是我的对手,我一定会为五姐姐报仇的!” 秦曼槐想说些什么来劝她,可她到最后也没说。 说什么?让她停手吗?死的人是她的亲女儿,是苏韵瑶的亲姐姐,这种话她怎么舍得说?那不仅仅是彻底将苏浅瑶从这个世界剥离走,更是连一丝念想都不给苏韵瑶留。 可秦曼槐能出言鼓励她继续查下去吗?好像也不能。 她剩下的这两个女儿,她都视如珍宝一般,生怕哪个再出点什么事,曹千怜手段毒辣,苏韵瑶碰上她不见得会赢。 就这么想着,秦曼槐将两个女儿送回了沁竹轩,呆了一会儿以后回了素凝苑。 到了沁竹轩,苏韵瑶深呼吸几下,坐在炭盆旁取了取暖,她的头发已经湿透了,赵妈妈心疼的拿东西给她绞干,嘴里一直在怪罪“主君真是的,往常映霞居那起子人惹再大的祸事主君也不过如此,您也没做错什么,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姑娘动手呢!” 苏韵瑶苦笑了下“在他眼里,我怎么能同映霞居的人比?” 苏耀那一巴掌是用了力的,直打的苏韵瑶的半边脸红肿起来,当时打完后直接就麻的没了知觉。 这会儿吃了盏茶,苏韵瑶才发觉嘴里疼,原来是嘴里头被牙硌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嘴里。 “姑娘下次可当心些,再别让映霞居的人利用了。”赵妈妈好心的劝道“五姑娘的事咱们慢慢查,不急于一时,您今儿若是多思考一下,也不至于中了那曹氏的计。” 苏韵瑶点点头“就是太着急了,其实细想一下这事的疑点颇多,哪里有蛇头会蠢到趁父亲在家休沐来的,还特意挑的同余鸿苑最近的角门,若是我多思虑一下也就不会上当了,但曹氏也就是料到我怕那人走,不得不说她料准了。” 只有这一次,下次不会了。 当天映霞居就有了新消息,曹千怜和苏惠瑶的禁足被解,听见这消息苏韵瑶毫无意外,反而有几分想笑。 她对自己这个父亲,可以说是失望到了极点。 第二天早上本该去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但昨天苏耀说让她禁足两天反省一下,所以她今天出不得沁竹轩的门。 苏锦瑶和苏婉瑶在请安过后来到了沁竹轩。 “你可不知,这次的事给七姐姐张狂坏了,恨不得站起来给我们两巴掌。”苏锦瑶说“还有那二娘子,今早父亲也在常熙斋,她又是哭又是说自己多委屈的,还说昨儿喜鹊的事,说喜鹊的娘老子都病了,她老子爹病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娘一个哥哥是多么多么可怜,听的祖母差点把她轰出去。” “咱们祖母的脾气可是个暴戾的。”苏韵瑶只一边嘴角在笑。 一夜过后,她嘴里的口子有些发炎,肿胀的更厉害了些,直显得她半张脸都红肿了几分。 苏婉瑶有些担心的说“七姐姐不会又对付咱们吧?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她们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话音刚落,璃笙从外头快步进来,弹了弹斗篷上的学珠“姑娘,定国公家白小公爷来了,点名说要见您。” “这大雪刨天的他来做什么?”苏韵瑶问。 昨天的雪白天还小些,下午停了一会儿,可刚一天黑雪就大了,飘飘洒洒如鹅毛一般,人走路都费劲,以至于今天的路特别不好走。 璃笙回答“小公爷说您上次喜欢那个荔枝和柑橘,今早下朝以后皇上又赏给了他们白家一些,小公爷这还没来得及回去呢,先给您送过来了,您出去看看不?” 苏韵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微肿的脸“别了吧,我这脸肿成这样,他见着会笑话的。” “没关系的姑娘,奴婢去给您把帷帽拿来,小公爷瞧不见不就没事了吗?” “那也不成,我现在禁着足呢,见不得。”苏韵瑶连连摆手。 这边白楚恒在花厅坐了半响,听苏耀说话觉得索然无味,茶水吃了两盏有些焦急,问道“敢问苏大人,为何十一姑娘还没出来,可是身上不方便?” 苏耀笑的有些勉强,本想着隐瞒,可一旁的秦曼槐可生着气呢。 她带着报复语气说“韵瑶她犯了错,被罚禁足,小公爷今天未必能见上。” 苏耀听见这话,瞪了秦曼槐一眼,觉得她不懂事,可人家秦曼槐压根不理他,像是说这话是不故意的一样。 “禁足?”白楚恒看向苏耀“十一姑娘犯了什么错要禁足?” 苏耀笑着摆摆手“小错小错,我这就让人把她叫出来,小公爷吃茶。” 尽管再不情愿,可白楚恒哪里是苏耀能惹得起的?所以他只有乖乖的吩咐秋力去把苏韵瑶叫出来。 这一下,原本的禁足变成了死命令,必须得出来见人!苏韵瑶本想戴着帷帽,可又怕帷帽太招摇,若是真戴上就白楚恒那个人精,定是一眼就瞧出来了,还不如不戴,反正肿的不明显,他未必能瞧的真切。 颂音和璃笙伺候着她穿上一件鹅黄素面妆花襟子,外头穿了件织锦镶毛斗篷,兜帽外有一圈的白色容貌,衬着她的脸精致小巧,也衬出了她脸颊的红肿。 到了花厅,苏耀有些不悦的看向苏韵瑶,想着外人在这儿,还是给了她一些好脸色,让她谢过白楚恒的好意。 苏韵瑶听从苏耀的话,给白楚恒道了谢,抬头低头之间她脸颊的红肿就被白楚恒看在了眼中。 “让我猜猜十一姑娘这是犯了什么错。”白楚恒的话中带着一些玩笑意味,实际上却是死死的盯着她微微红肿的脸“她可是和家里姐妹动了手?或者是同谁撕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苏韵瑶就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了。 一百七十七:维护 苏耀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起来,他盯着苏韵瑶,示意她别瞎说话,而苏韵瑶适时的垂下头。 “这可不就是韵瑶犯的错吗,在家里头动手,挨了一巴掌那算是轻的,小公爷别见怪,我这闺女不知礼数惯了。” 苏韵瑶心底嗤笑一声,差点反问他“明明是你动手打的我,凭什么说我和别人动手挨的打?” 秦曼槐十分不赞同这套说辞,不悦的扭过头去,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其实这套说辞骗别人也许就骗过去了,可白楚恒能是随便被糊弄的?他当即站起身“苏大人请恕我多管闲事,我十分了解十一姑娘的为人,她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同人动手的,这其中可能会有误会,如果苏大人信任我,就让我替您理一理这家务事,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怎么行呢?小公爷是客,到咱们家里头来是应以礼相待的,今儿都被韵瑶给打搅了,小公爷别放在心上。”苏耀说完,悻悻的看了苏韵瑶一眼。 白楚恒淡笑着摆了摆手“不会不会,十一姑娘并未打搅我什么,只是我喜欢十一姑娘的性格,并且十分了解她的为人,不信她会主动欺负谁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了是谁欺负的她,我也是不会放过那人的。”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一下让秦曼槐和苏韵瑶睁大了眼睛。 虽然说喜欢的是她的性格,可话里的维护之意那般明显,就差拎着苏耀脖领子警告他了。 这边苏耀早就觉得白楚恒这小子对自己的十一姑娘有什么心思,不承想真是这样,心里头暗暗生气。他也不知自己气的究竟是什么,是气女儿早就知道白楚恒喜欢她而隐瞒不说?还是气这十一女儿可能像三女儿一样,做了什么有损家风的事?还是气这白小公爷像个登徒子一样,在这儿莫名其妙的同自己女儿表白? 可就算心里头再气,面儿上依旧要装的了然于心,赔笑着说“是是是,小公爷说的是,韵瑶这丫头懂事惹人疼,比别的姐妹都强。” 白楚恒点点头,又看向苏韵瑶,眼中仿佛闪着星光一般,在告诉她‘看,以后有我维护你!’ 可苏韵瑶却是半分感动也没觉得。 以后父亲再打骂自己,她还能去定国公府告状不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总不能去外头说自己父亲是个脑袋蠢的,宠妾灭妻宠信小人吧? 原本白楚恒打算送完荔枝和柑橘就回去的,可苏韵瑶挨了欺负,白楚恒心里头气愤,就多坐了会儿,吩咐手下人回定国公府取了好用的药膏来,亲口嘱咐苏韵瑶说那药的用法。 回到沁竹轩,还没等坐下来歇一歇,不出苏韵瑶所料,苏耀果然杀了过来。 “你个贱蹄子!什么时候同白家那小子勾搭上的?我看你是不知道好赖了!”苏耀气的扯过一把椅子坐下,颂音刚想上茶,却被苏耀无视,茶盏也被他打掉在了地上。 苏韵瑶一声不出,眼中毫无情绪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苏耀觉得有些心虚,但他想着自己是父亲,有什么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的?于是他蹭的站起身冲苏韵瑶喊着“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吗!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女儿听见了。”苏韵瑶声音平静的说。 “你早知白家那小子对你有心思,却还三天两头的同他接触,我原以为你是个好姑娘,不会像你三姐姐那么不懂事,不承想你也是个指望高嫁攀富贵的主儿!你可真是把我苏家的脸面丢尽了!” 苏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苏韵瑶却依旧平静,像是他的话说的不是她一样。 “是女儿丢的苏家脸吗?是父亲丢的吧?”苏韵瑶扶着璃笙缓缓起身“若您真的气愤真的像您嘴里说的那么义正言辞,那白小公爷来寻我时你应该严词拒绝,声明我苏家的女儿同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不应该没事总来找,可您一句没说,小公爷在时您不敢得罪,小公爷走后您到沁竹轩来教训我,不知父亲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德行传出去,苏家还有没有脸了!” 这一套话说出来,直羞的苏耀满脸通红,其中也有一些气愤和失望的成分在。 昨天的事明明只是件小事,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往日里那么乖巧,今天就敢这么同他顶嘴了,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当父亲的骂孩子几句打两巴掌不是应该的吗? 这么想着,苏耀心中刚升腾起的歉意被他自己生生压了下去,抬手又重重的打了苏韵瑶一个巴掌。 “我看你真是疯了!我是你爹!怎么,就为了这一巴掌,你还能去白小公爷面前告你爹状不成?你还没及笄呢,人家定国公府大家大业的看的上你?现在不过是同你玩玩,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苏韵瑶一手捂着被打的脸,这巴掌照比昨天轻了些许,但在苏韵瑶的眼中,昨天的巴掌和今天的巴掌一样,带给她的都是满满的失望。 她冷笑着“父亲放心好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小公爷说上半句的,因为我毕竟不是曹氏那样靠卖惨博同情为生的。” “你休再提她!”苏耀冷着脸“这些事今日到此为止,往后曹氏再犯什么错我自会惩罚,不用你操心,可你若是再没事找事用那些没有用的证据搅和这个家不安宁的话,别怪为父对你不客气!还有,下次白小公爷再来你不许出去见他,姑娘家名声最要紧,别因为你一人攀龙附凤,连累上咱们全家!” 眼睁睁看着父亲出门,苏韵瑶撑了好久的面色有些撑不住了,她慢慢坐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自嘲的笑来。 她是家里的嫡女,外祖家是赫赫有名的侯爵府,姨母是侯爵夫人,现在她又有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为她撑腰,庆德候府的嫡女和大夫人都对她好,宁国公府的嫡女待她如亲姐妹,可就是这样,她还是不如一个人见人厌的苏惠瑶,不如一个只会流泪换同情的曹千怜。 那曹千怜明明就是逼死五姐姐的凶手,父亲他未必就一点不知晓,可他不愿意深究,女儿丧命的难过在他心里只留了一阵子,这会儿他怕是已经忘了自己五女儿的死给自己带来的感受了。 颂音将个头大红彤彤的荔枝挑出来,放在了碟子里摆在自家姑娘面前,又替她剥了个橘子“姑娘,这是白小公爷的心意,您尝尝吧,别难过了。” 赵妈妈也劝“主君从沁竹轩出去后,听说老太太去余鸿苑同主君大吵了一架,大夫人和三娘子也在,主君服了软跟老太太连连道歉赔不是,他可能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身为家里的家长姑娘您的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您说他错了他误会了您的,您别气了。” “我怎会不知父亲爱面子啊?他的脸面他的名声就像是纯金打的又镶满明珠的一般不允许任何人碰,可就是这样,映霞居的那几个几次三番触碰他的底线,我也没见他怎么惩罚,赵妈妈,您说句中肯的话,昨儿的事算我的错吗?抛开曹氏故意设下的陷阱不说,就算是误会也没必要当着家里下人的面儿对我动手的吧?何况五姐姐死了半年多,他一点追查的意思也没有,我怎能放任害死五姐姐的凶手还在猖狂?他但凡能理解我半分,打我巴掌前多会多思虑一番!” 苏韵瑶委屈的落下泪来,往日的她最是冷静知性,虽然岁数不大却比其他同龄人想的都多些,可眼下没有外人时,她才露出自己小女孩的一面,委屈巴巴的靠在长辈肩头,任凭眼泪打湿脸颊衣裳,语无伦次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会好的,都会好的。”赵妈妈心疼的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主君是个聪明的,他定会曹氏母女的真面目,还五姑娘一个公道!” 议论苏耀可不是赵妈妈应该做的,她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苏韵瑶。 雪天过后的两天天气反倒是暖和了几分,但苏韵瑶禁足了两天,解禁后也不想出门,索性称病在沁竹轩窝了四五天。 就像是赵妈妈说的,苏耀就算是知道自己错了也绝对不会同自己的女儿道歉,所以这些天父女二人都绷着脸,谁也没让步。苏耀不理苏韵瑶装病在沁竹轩不上官学,苏韵瑶也不理苏耀继续宠爱曹千怜和苏惠瑶。 倒是这几天憋坏了苏墨瑶,苏惠瑶重新回到棋桓斋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苏墨瑶和苏锦瑶苏婉瑶是绝对不想搭理她的,可她非但不老实,还常常出言讽刺三个妹妹,苏墨瑶同她吵过两次,还有一次当着舒学究的面儿吵了起来险些动手,最后的结果是苏墨瑶苏惠瑶两人各抄书十遍。 晚间的沁竹轩内,苏墨瑶握着那杆笔叫苦不已,蜡烛的光小了好些,柳芽挑了挑道“姑娘快些抄吧,再磨蹭今晚就抄不完了。” 一百七十八:海味 苏韵瑶去上官学的那天,头天夜里刚下过雪。 路上很泞很白,鞋子踩在雪上有着实诚的响声,可以见得雪有多么厚。 璃笙拎着书盒子,颂音扶着苏韵瑶,苏韵瑶左手拿着八瓣莲花型的小巧手炉,右手捧着两本书。 苏墨瑶和柳芽春笋跟在后头。 刚到棋桓斋门口,苏惠瑶正从一旁走过来,见着两人嗤笑一声。 “不是说禁足了吗?怎么还出来现眼啊?” 苏韵瑶淡定的转过头看她,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好半天才语气平淡的说“妹妹不知七姐姐说这话的意思,但妹妹记得七姐姐可是三天两头就要被禁足呢,现在说我现眼,七姐姐你不嫌害臊吗?按你的话说,你现在应该还在映霞居不现眼才是啊!” 苏惠瑶冷哼一声“你不用同我逞口头威风,现在家里的局势一目了然,在爹爹的心中,我永远比你重要,我母亲也比你母亲重要,你还有什么可同我争的?劝你还是乖乖的做我妹妹,做小伏低些,我还能行行好放过你,不然我对付起你来,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仿佛是在比试着什么,若是眼神能变为真刀真枪,怕是这会儿身边的人都会被误伤了。 好一会儿,苏韵瑶冷笑出来“是吗?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七姐姐的不杀之恩了,不对,应该是谢谢我自己,谢我自己命大一次次逃出了你的手心。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讲清楚,我是嫡你是庶,我母亲是夫人你母亲是娘子,无论我和我母亲在或不在,你都永远是庶女,你母亲也永远是登不得台面的妾室,只要做了这妾室,想来你也清楚,那是永远都不会有被扶正的机会的!” 不等苏惠瑶出声,苏韵瑶继续讽刺道“也是,七姐姐有何好担心的呢?她又不是妾室…只可惜了,这母亲和姐姐都是妾室,怕的是七姐姐你也走这条路啊!那就真是可惜了你这一套好手段了!” 苏墨瑶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大快人心,扬起下巴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着苏惠瑶。 而一旁的苏惠瑶,在袖子下捏紧了拳头。 若是妾室能被扶正,她和她娘早就把大夫人除掉了,还用得着她在这儿出言讽刺? “你不必同我在这儿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最后谁才是赢家!”苏惠瑶一甩袖子,将手炉递给了身后的侍女小卉,然后高傲着抬起下巴进了棋桓斋。 没一会儿,舒学究和其他人都到齐了。 中间苏韵瑶看书时,从身后有人扔过来一张纸条,她的后头只坐着苏墨瑶一人。 打开纸条,上头尽是抱怨的话,满满一张纸,能看出来方才舒学究授课时她是半个字也没听。 最后一句写的是‘她指望哪天和她娘翻身做主的,祖母知道不打折她的腿,看她到时候怎么张狂!’ 看见这句,苏韵瑶淡笑着,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一句宽慰她的话,趁舒学究不注意给传了过去。 中午时厨房给沁竹轩添了两道菜,一道红烧卷筒鸡和一道冬菇烩笋片,厨房袁妈妈特意多了句嘴,说是主君吩咐的。 璃笙把这话说给了自家姑娘听,却换来了苏韵瑶的一个冷笑。 “父亲总是这样,明知道对我不中,又不愿意弥补,就好比这两道菜,他不清楚我喜欢吃什么,也不清楚光送两道菜我是不是就开心了,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我心里头更难受,也不会因为他送了两道菜而对他改变看法。” “父女俩哪有隔夜的丑?姑娘您看主君这都让步了,您也别同他犟了,这阵子大夫人有不少事要忙,您要是有个什么事,大夫人还得操心不是?”赵妈妈温声劝道。 苏韵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用过午饭,璃笙拿着个小篮子进来,篮子里头是白楚恒送来的荔枝和柑橘,璃笙说这果子是长的最好的时候摘下来的,不禁搁,时间稍微久一些就没法儿吃了,现在已经有好几个烂的了,再舍不得不吃就什么也吃不着了,总不能把那些吃不了的供起来不是? 苏韵瑶有些无奈“谁让他送了那么多?璃笙颂音,你们拿一些给素凝苑和常熙斋送去,留云斋三娘子那儿也送一些,还有倾宁轩也别落下。” 两人点头应是,收拾了一些没烂没坏的给老太太和大夫人她们送去了。 唯独没有余鸿苑的。 就连苏应宽和苏应宸都有份。 曹氏是不会给的了,苏应宵也肯定是没有的,平时余鸿苑也应该会有一份的。 璃笙和颂音清楚,自家姑娘这是和主君呕着气呢。 不仅她们这些做侍女的清楚,就连苏耀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听见秋力的回话,苏耀有一些不开心“这个韵瑶,眼看着要及笄了闹什么小孩子脾气?真是惯的她!” 秋力原想劝劝他,可他只是个仆人,哪里能插嘴主子的事?就算他觉得这事主君做的不对,那他也没法儿说出来。 好在苏耀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等他细想一下反省过来,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对的地方。 于是他故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送就不送,我还真不乐意吃那些果子,齁甜的没个吃头儿,去给我倒盏茶去。” 秋力连忙答应着。 这一大一小,大的现在像个孩子,小的又大部分时间都像个大人。 康敬兰和苏锦瑶用些那些荔枝,还说起了这事。 “你可别惹你父亲生气听见没?瞧瞧今天早上在常熙斋请安,他同你十一妹妹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我看那,这又是被那个姓曹的狐狸精给迷了去!” 康敬兰说这话时颇有一种愤恨和无奈。 苏锦瑶剥了个橘子给她“母亲放心好了,女儿哪里敢惹父亲生气?十一妹妹是嫡女,父亲不会真气她的。” 康敬兰将女儿拥在怀中,叹了口气“等你六哥哥和庆德侯何家的姑娘成亲以后,娘就让大夫人给你张罗婚事,你这么懂事,一定能嫁得一个好人家,何况大夫人待你一向不错,必亏不了你。” “娘,女儿知道,大夫人人好,不会亏待了我。”苏锦瑶依偎在康敬兰的怀中“只是五姐姐的死让我心里头慌的厉害,我担心十一妹妹会斗不过那些人,也担心我会像五姐姐一样碍了她们的路。”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康敬兰蹙着眉看着她“你是有福气的孩子,不准胡说!那曹氏母女作恶多端,老天自会惩罚她们,邪不压正,你十一妹妹会没事的,何况你七姐姐和三姐姐都得嫁你前头,你能碍着她们什么事,别瞎想了。” 话虽这么说,可苏锦瑶心里头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女儿家的嫉妒心她领教过多次,无论是看萧祁和苏韵瑶说话时气的抓心挠肝的苏玉瑶,还是眼看着苏浅瑶嫁入寒门坐不住了的苏惠瑶,亦或是现在被关在道观中的刘玢桐,或者是在定国公府同苏墨瑶争执的沐烟霞,她们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嫉妒。 嫉妒比自己好的,嫉妒明明比自己差却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嫉妒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喜欢她们的,总而言之,在嫉妒心的驱使下,她们能做出许多她们本不愿做的事。 苏锦瑶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嫁的万一比七姐姐还好怎么办?万一自己是个正室,而三姐姐是个妾室,她生气了怎么办? 第二天没下雪,天气难得晴朗,太阳高照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从常熙斋请安回来,璃笙和柳芽回沁竹轩拿书盒子,苏韵瑶和苏墨瑶结伴往棋桓斋走。 二门处的小厮见着她们俩走过来,当即带着笑容迎了上去,手里头提着个食盒。 “这是什么?”苏墨瑶问。 “回姑娘,这是定国公府的人送来的,说是宫里头赏的点心,拿来让姑娘们尝尝,还有这些…” 后头的小厮将两个食盒拿近,那小厮继续说“这里头是鲍鱼、蚝豉、元贝和海参,也是定国公府送来的,说姑娘拿着或吃或赏都成,但有一点,他们说这海味现在正鲜,您必须尝一点。” “这…”苏韵瑶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给吓到了。 现在正值冬天,哪个海里头能弄出这么些海味来?怕是千里迢迢从南海那边运来的,别说是她苏家这会儿已经断了海味,就算是宫里头也不多吃。 白楚恒一下子送来这么些,倒是让苏韵瑶有些不敢收了。 但一旁的苏墨瑶可不这么想,满是羡慕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行啊,这白小公爷可真是大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打算把我妹妹养胖了?这吃食我替她收了,你们去前头回话吧,说谢谢小公爷。” 两个小厮一前一后的弯腰行礼,接着就下去了。 “十姐姐,你怎么就给我收了!”苏韵瑶不好意思的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你这一收我不又成欠他的了?” 一百七十九:眼红 “你欠他的还少?救命之恩你是报不完的!”苏墨瑶大大咧咧的挎住了她的胳膊“既然报不了,那咱们就认下,实在不行以后花些银子把这些还给他白家就是了,我瞧着白小公爷对你是真上心,你要是不收岂不是浪费了他的心意?” “姐姐你不要浑说!”苏韵瑶说“他哪里就对我上心了?让别人听见又要误会。” 两人命侍女将那点心送到沁竹轩,海味挑出一盒送去常熙斋,冬天常熙斋的小厨房能做,所以就当是苏韵瑶的孝敬了。 剩下那份送去了素凝苑,但秋妈妈说大夫人吩咐了,做好了海味让姑娘们一同到素凝苑去吃。 这种事自然是瞒不过苏耀的,听见以后他叹了口气“从未听说过那白家小公爷对谁家姑娘这么上心过,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这会儿他正在老太太的常熙斋,屋里头只有他与老太太和周嬷嬷。 老太太笑了笑“依我看我好事,咱们韵儿是懂事的姑娘,必不会做出玉瑶那般蠢事,韵瑶是大夫人一手带大的,是个性情敦厚的,小公爷喜欢她那是小公爷有眼光,不是我老太婆让孙女去攀富贵,真要是两个年轻人彼此喜欢,你还能拆散了不成?” “可是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和一个外男来往总收东西,这好说不好听啊,要是以后两家没成,那多尴尬?还叫人落了话柄,传出去咱们苏家还有什么脸了?” 老太太没理会他,冷笑一声“你那个脸面早就让曹氏母女丢光了,还用得着我韵儿去给你丢脸?你有功夫在这儿操心韵儿,还不如好生管管曹氏她们,一个个的都被你惯出花了!大夫人现在四处给惠瑶相看婆家呢,年后赶紧给她嫁出去,瞅她我这心里头就犯恶心!” “这…”苏耀想着替曹氏母女开脱一些“惠瑶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身为庶女想的多了些,哪个姑娘不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她的所作所为儿子完全理解,希望母亲别那般说她了,没得伤了孩子的心。” “完全理解?玉瑶为了嫁进萧家和那萧祁做的事你理解?” 苏耀沉默不语。 这事是他的一道坎,也是他永远不会原谅的地方。 老太太继续说“人人都说大家大院的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可你看看你,偏心眼子都偏到咯吱窝里去了!惠瑶想高嫁就可以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我韵瑶得了小公爷的喜欢收些吃食在你眼里就不对了,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我且问你,是不是这两天又去映霞居安置了?” 苏耀依旧沉默。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曹氏那枕头风没少给你吹,就连说的话我也能琢磨出来几句,什么她们母女几个受了委屈,又是谁谁谁对不住了她们,哭天抹泪的,我说的可对?” 苏耀有些羞愧“母亲真厉害,都说对了。” “哼,你也就吃这一套!”老太太端起茶盏小酌一口“没猜错的话曹氏还同你缠意绵绵了几宿,你前段时间还觉得曹氏母女的行为让人愤恨,这段时间就好像忘了一样维护起来,看来这曹氏的手段真厉害!” 苏耀听完连忙跪在地上“母亲息怒!曹氏她…孤苦无依的,为人胆小怕事,就儿子一个依靠,何况她们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出来,之前惠瑶的行为也没得逞,算不得大错啊。” “你糊涂!”老太太冷下声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有的大错都是从小错积累起来的!没弄出什么大声响来你就不觉得是大错,殊不知她曹氏就是拿捏住你这点!还说她什么胆小怕事,我今儿就同你说明白,一旦查到她曹氏和浅儿的死有关,我必不会放过她,非活扒了她的皮不成!”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苏耀磕了个头“儿子谨记母亲的教诲,若是她曹氏真同浅儿的死有关,儿子也不会放过她。”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浅瑶是苏家最有出息的姑娘,更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的死最为可惜,希望你还记得!” 从棋桓斋下学,素凝苑的一等侍女秋霞已经在外头迎接了,同几个姑娘说“秋妈妈做好了纳西海味,请几位姑娘一同过去,还说七姑娘、九姑娘和十二姑娘也过去尝尝鲜。” 秦曼槐是一碗水端平的,可其他几个姑娘烦苏惠瑶烦的要死,哪里能同意她也去?就算是她们同意,苏惠瑶自己都不能同意,毕竟她们互相厌烦。 “我就不去了,回头转告大夫人,什么海味咱们映霞居都没差过,吃的腻味了,让大夫人好生尝尝吧!” 苏惠瑶那高傲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侯爵府的嫡女一般,一点也不将秦曼槐的身份放在眼里。 映霞居早就断了海味了,现在是冬天,能吃得起海味的人家少之又少,哪里轮得到她曹氏一个妾室了?也就是她想气气几个妹妹,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想装出父亲对自己和母亲很好的样子。 却不想苏墨瑶来了一句“呦,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整个苏家都没有海味了就她映霞居有?说谎说的脸不红不白的,看不上那个不值钱的样儿!” “你!”苏惠瑶一皱眉,跺着脚说“愿意吃你就吃去,扯我做什么?什么稀罕东西映霞居没吃过?也就是你们这起子人觉得那海味多难得呢,想用那东西羞辱我,做梦!” 苏墨瑶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是,这海味没什么珍贵的,可珍贵的是,那是人家定国公府小公爷派人送来的,指名道姓说给十一妹妹,这个够你眼馋的了吧?” “什么?”苏惠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休要胡说!” “怎么,你还不信?”苏墨瑶讽刺的笑了笑“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小公爷送与不送是他的事,你和你娘不是手下仆从多吗,不是在咱们府里头哪哪都有眼线吗,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 “用不着你说!”苏惠瑶意识到自己方才漏了陷,让苏墨瑶钻了空子,马上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是一点海货,又不是金疙瘩,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怎么说你也是个嫡女,这般没见识真是够丢人的,仗着个嫡女位置还这般贪小便宜,让人瞧不起。” “七姐姐说的是,这海货又不是金疙瘩,能贵重到哪去?不过七姐姐怕是误会我了,贵重的从来不是那些吃食,而是白小公爷的心意,七姐姐别说是得不着定国公府的海货,就是一粒芝麻也没有你的。” 苏惠瑶紧紧的捏着袖角,好半天也没吭声,憋的脸都红了,想骂她又骂不过,谁并不知道苏家十姑娘天不怕地不怕,那张嘴厉害的跟什么似的。 尤其她最擅长往人家心窝子里捅,明知道苏惠瑶在意白楚恒,还一直提这件事。 气的苏惠瑶大骂一声臭不要脸,接着带着侍女甩袖而去。 素凝苑秦曼槐的房间中,满满的都是海货的味道,秋月和秋霞端着菜食进进出出,没一会儿桌面上就摆满了。 几个姑娘从外头进来,侍女连忙打帘,带进来了一股子寒气。 “回来了?快尝尝,秋妈妈刚做好的。”秦曼槐示意侍女给几个姑娘盛饭,然后又向门外看了一眼“怎的你们七姐姐没来?” 苏墨瑶不屑的说“她听说这海货是白小公爷送的,一扭脸回映霞居生气呢,咱们吃咱们的不管她。” 还不等众人用筷子,外头的侍女又是一打帘,还行礼道“给主君请安!” 苏耀声音平和的说“下去吧。” 屋里众人皆是惊讶,没想到苏耀能来。 “听母亲说韵儿得了上好的海货,怎的不给爹爹送去些?”苏耀半开玩笑的说“都在这儿呢?哎呀,真香。” 秦曼槐神色有些复杂,以为是曹千怜她们在苏耀面前通了气儿,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收了外男的吃食,说出去不好听,苏耀最忌讳名声有损,再被曹千怜一煽风点火,怕是要动怒的。 可苏耀却是没提这茬儿,扯了椅子自己坐下,还示意几个行礼请安的女儿也坐“冬天难得能吃些海里头的,今儿这是沾了韵儿的光了!” 苏韵瑶没说话,她明白这是父亲在向她示好,可在她的心里,父亲的过错没那么容易被原谅。 “官人来了怎么不提早说声?我好叫秋妈妈再多准备两样儿菜。” 苏耀摆摆手,笑着说“不必麻烦,听说素凝苑今儿吃的好,我是闻着香味儿来的。” 秋月和秋霞给每人都盛了一碗饭。 用饭期间,几个姑娘都安静的很,一直都是苏耀在说,秦曼槐故意不提映霞居和白楚恒,怕苏耀教训苏韵瑶。可没想到苏耀却是主动提起了映霞居。 “今早我和母亲说了一下,曹氏的病已经好利索了,这段时间也没听说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小厨房就别给她预备了,她是妾室,没有那个规矩。” 一百八十:整治 听见这话,几人都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映霞居每年冬天都会备着小厨房,因为苏耀疼爱曹千怜,所以算是默许了,有几次秦曼槐和老太太都说要把小厨房给撤了,是曹千怜哭着喊着求的苏耀,说自己身子不好需要小厨房,这才让那小厨房存留至今。 留云斋是没有小厨房的,一是因为康敬兰是妾室,二是康敬兰身子康健,里头住的苏锦瑶和苏应宽也都是身子好的,不需要小厨房,所以每天用饭时都是由侍女从厨房提来。 而倾宁轩的四娘子柳荷身子弱,产下死胎又中了刀伤的虚亏还没补回来,苏婉瑶的身子也弱不经风的,秦曼槐就做主给倾宁轩预备了小厨房。 每次苏耀都刻意回避,所以映霞居的小厨房一直都存在着,他毕竟是家里的一家之主,谁不得听他的?对这件事,老太太并不作声,只要曹千怜不张扬的太难看,她就不会管。 没想到他今儿主动提起要撤小厨房。 秦曼槐有些好奇的问“可是母亲的意思?” 苏耀摇摇头,夹了口菜“是我的意思,只是同母亲说了一声,母亲表示同意,这事你捎带着处理一下吧,曹氏要是哭闹你也别理,她一个妾室没有那个扰烦大夫人的规矩。” 这话一出口,几个姑娘都惊呆了。 这是她们的父亲吗? 苏锦瑶和苏婉瑶面面相觑,接着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看苏耀,觉得他今天特别的不正常。苏墨瑶是个心里头藏不住事的,在饭桌上直截了当的问“父亲,您今日怎么这么想?万一明日您改变了主意,到时候可别让母亲背锅。” “你个小皮猴!你爹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没事闲的哐你们做什么?” “那您好好的撤映霞居的小厨房做什么?”苏墨瑶又问。 苏耀做出义正言辞的样子出来“为父要整治家风,她曹氏一个妾室没病没灾的院子里预备个小厨房传出去不让人笑话?不仅是小厨房,哪个院子都要彻查一番,多出来的奴仆侍女能发卖就发卖了,或者给他们重新安排活计做,不能都在一个院子里吃白饭,咱们这又不是皇上选禁军,弄那么些人守在院子里做什么?” 这事说的也是曹千怜,曹千怜院子里养了一大帮闲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她的心腹没事帮她跑跑腿打听打听有的没的,除此之外一点用也没有,在府上挂个闲名,实际上什么活计也不用做。 苏耀容忍多时,正好这阵子风声紧,皇上撸下去两个文官都是因为家宅不宁才惹出的祸事,既然想好好整治一下家里,那映霞居这个最乱的地方首当其冲的要被收拾。 得知这个消息,曹千怜差点喊出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明明答应我要待我好的,怎的又变卦了!”曹千怜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定是常熙斋那个老虞婆又跟他说什么了,那个老不死的,真是气死我了。” 苏惠瑶身边的侍女被要走了两个,这会儿正是生气的时候,冲着曹千怜抱怨道“昨夜爹爹在你这儿住,你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被你拿下了,怎的今天他就变卦啊?真是没用!” “你也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你爹爹是个人精,我要是三言两语他就都听我的了,那我还至于现在吃饱了撑的盘算这么多吗?” 刘妈妈赶紧劝“娘子,姑娘可都消消气吧,这下人们乱了主子可不能乱,对不对?” 曹千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去外头再看看,要是还有死扒着我的就赶出去吧,不用上大夫人那儿回话了,卖身契在我这儿的统统赶走,那种人到别的院子里对我们可没益处。” 刘妈妈低眸应是。 苏惠瑶一个庶出的孩子,一等侍女两个,二等侍女六个,三等侍女数不胜数,这身边伺候的人比起嫡女翻了个番儿不止,她身边被裁的人是最多的。 而秦曼槐和苏韵瑶苏墨瑶身边的人都是按着数的,没一个被查出来的。 倾宁轩是个最老实本分的地界,留云斋也不会和大夫人对着干,所以都算安生。要说闹的欢的,除了映霞居,就剩林满居那头了。 苏应宵在家祠旁禁足,但是现在天太凉了,那间屋子没有地龙,怕冻坏了他所以挪到了林满居禁足悔过,他林满居这一下被查出来六个人,有两个还是陪过床的侍女,这一下子被查出来,怕是要分到别的院子里或者发卖出去了。 苏应宵原就一百个看不上秦曼槐,动不动就给她找点难题,这次又是从他院子里头查人,他能愿意?当即就张罗着到素凝苑和大夫人说道说道,可被小厮死命拦下了,说什么也没让他去。 茉儿的山荔居伺候的人手不算多,但也有吃白饭不干活的,这次查出来了两个,一个分到了常熙斋干粗活,一个分到了厨房干粗活。 苏应宵禁着足没法儿出门,可曹千怜却是能出门的,她哭着到了余鸿苑,苏耀也见她了,但是结果不尽人意。 身边的人该撤的都撤了,那些吃白饭的都被秦曼槐给查出来了,曹千怜辛辛苦苦培养的人脉就这样被一网打尽了,小厨房也没给她留,甚至连每个月苏耀独独给她的私房贴补也不给了, 这曹千怜怎能同意? “大郎,怜儿自知没法儿在大郎身边长久,怜儿这阵子身子不好,怕是没多久活头了,可惠儿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她是个重感情的孩子,眼看着那些伺候她的侍女被带走,又是哭又是闹的满心的舍不得…” 苏耀打断了她的话“舍不得就掏私房给侍女们一些贴补,怎么以后她嫁人了还能把侍女都带着不成?又不是见不着了,不是有好几个都留在咱们苏家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耀说“大夫人那是当家主母,她院子里头算上秋妈妈才十三个,你一个妾室光是院子里头伺候的就二十一个,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那是伺候惠儿的,怜儿自己有手有脚,才不会同惠儿抢人呢!”曹千怜双臂拥上了苏耀的脖子“惠儿是个娇养出来的孩子,一个姑娘家身边多一些侍女仆从不算坏事,正好让她学一学御下之术,省着以后嫁到高门大户看着一大院子仆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玉儿,她出门子前也有几个伺候她的还留在院子里,那都是有身契在簿子上记了名儿的,是映霞居的正经侍女,这次一并要了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大夫人是当家主母,她怎么决定你听从就是,这主意是我和老太太还有大夫人一同出的,皇上最近严抓家风不宁的官员,有一个上次科考成榜眼的还惹了皇上训斥,就因为家里的妾室和主母不安生,职位差点让皇上撸了去,你也想我那样?听话,安生些,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再给你添几个人伺候就是。” 曹千怜有些哀怨的看着苏耀,咬着下嘴唇“大郎是不是生怜儿的气了?是不是不喜欢怜儿了?” “说什么胡话呢?”苏耀有些无奈“这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许闹了,回去转告惠瑶让她安生些,临近年下了别弄出什么声响来,回去吧。” 曹千怜有些舍不得走,可苏耀却没有留她的心思,她只得离开了余鸿苑。 沁竹轩里头的侍女都足数,也没多也没少,按照嫡女的份例给分的侍女,苏浅瑶死了以后,和她岁数一样大的藤蔓和叶子都放出去嫁了人,其他几个二等侍女三等侍女只有两个还留在沁竹轩的院子里,有一个在老太太那儿伺候,有两个会写字的去了棋桓斋伺候舒学究笔墨。 这一天的严查,除了曹氏和她的儿女以外,其他的院子都没什么变化。 晚上苏韵瑶练了一会儿字,冬天的墨干的更快一些,苏墨瑶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练画,她画的是一幅凭想象画的牡丹花,可成品不尽人意,像是一大团快要开败了的牡丹。 “赵妈妈,您看这幅牡丹怎么样?”苏墨瑶眨巴着大眼睛,企图赵妈妈夸她两句。 赵妈妈看着那画,也想夸两句,却不知该从何下嘴,只是笑着说“咱们十姑娘是有长进的,瞧瞧这牡丹画的,一般人还真画不出来。” 听见这话,一旁的苏韵瑶、璃笙颂音和柳芽春笋都乐了。 “赵妈妈您这是夸我吗?”苏墨瑶嘟着嘴,靠在苏韵瑶的肩头“我要是有五姐姐和十一妹妹那么会画画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姑娘别那么想。”赵妈妈端着两盏牛乳羹放在了桌面上“今儿格外的冷一些,姑娘们用了这个就歇着吧,明天怕是冷的厉害呢。” 果然不出所料,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房檐前没有回廊的屋子连门都推不开,脆弱的花枝树枝压断了好些,家里的小厮光是铲雪就铲了一个上午。 一百八十一:赏赐 这种天气官学是开不了了,舒学究身体不好,也不好顶着大风天踏着雪来给授课,苏耀派人去告诉了她一声,等天气好些了再来。 也算巧的是,今天正好是个休沐日。 休沐日一般不会有官员再到宫里了,可架不住宫里一纸传召,是林贤妃让白楚恒进宫。 白家和林家不对付已久,林家总想让白楚恒尚朝丹公主,这样一来也算是林家的女婿了,两家也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剑拔弩张的了。可林家的算盘却打错了,白楚恒利用民生拒绝了尚公主,还让林贤妃和朝丹公主受了好一顿耻笑。 林贤妃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她知道白家是自己的绊脚石,好不容易除掉了皇后,毒倒了太子,却不承想被白楚恒救了回来,若是白楚恒不愿意尚公主,那林贤妃和林家只有将他除掉了。 但白楚恒此人聪明善谋略,不会轻易的进入圈套之中,交友广泛就连茶楼里头的店小二都有他熟识之人,想不动声色的将他除掉,怕是比杀一个皇后还要难。 所以林贤妃想再努力一把,万一白楚恒做了她女婿呢?那不省着杀了他的麻烦吗,还能变相的把定国公府拉拢到自己这边。 宫殿中奢华至极,一大把打开的扇子上镶着点翠的羽毛,那把扇子作为摆件装饰摆在灯架旁,足有半人高,可以见得为了这一个摆件要杀死多少只点翠鸟。 白楚恒极其看不上这种用血液换来奢贵的德行。 走到林贤妃面前行了礼,他站起身双眼垂眸不去看上座的林贤妃。 这时候,朝丹公主扭扭捏捏的从后头进来,一看见白楚恒就好像濒临饿死的人见着一大盘子肉一般,几乎是扑了上来,吓得白楚恒连忙躲开。 “朝丹,不得无礼。”林贤妃似笑非笑的说“白小公爷是本宫请来的贵客,你懂不懂规矩?” 朝丹公主浅笑着,她的面庞实在说不上美,黑面皮小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马车底下的大车轴,看的白楚恒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头暗自腹诽,觉得这堂堂一国公主,生的这个模样德行还差,真是可悲。 对面的朝丹公主害羞一笑,还以为白楚恒是看见自己的美貌不好意思了。 “今日贤妃娘娘叫臣来所为何事?”白楚恒问。 他在进宫前就已经想到会这样了,只是因无法反抗才来,原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了,可真到了这儿还是有些反胃生气。 “白小公爷救活了太子殿下这是大好事,皇上的赏赐是皇上给的,本宫也想赏赐你一些,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同本宫说说,本宫能给的定不会吝啬。” 说这话前林贤妃已经仔细寻思过,白楚恒这样的臣子一向有想法看不清真实情绪,无论谁问想要什么都不会说实话,要么是说自己不求高官俸禄要么说你随意给。 若是白楚恒什么也不要,那林贤妃就把自己的女儿奖励给他,到时候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如果他实在不要,那就说明这个人十分油盐不进,再作计划除掉他就是了。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冷笑,却听见白楚恒说“若娘娘这么说,那臣也只好说了,其实臣很喜欢吃荔枝,之前皇上赏赐的到家没几天就吃了个干净,娘娘若是想赏,那赏些荔枝就是。” “那怎么好?你可是救了太子殿下的命,本宫…” “娘娘无需挂怀,太子殿下自会感谢于臣,若是娘娘觉得荔枝作为赏赐太简单了些,那赏些金银也是无妨的,毕竟臣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少不得要攒些老婆本。” 这话说的,让林贤妃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华服袖子下的手渐渐的攥紧起来。 这桀骜不驯的性子,是有多看不上她林家啊? 不仅与旁人回话的态度不同,更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直接出言回绝了她想把公主赏赐给他的意思,说什么自己要攒老婆本,意思不就是他想娶一个,而不是尚一个吗? 还成家立业,林贤妃真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喊人将白楚恒拉下去斩了。 做了驸马就不能立业了,只能当一个闲散的‘贵人’,不能带兵打仗,不能纳妾抬娘子,就连朝政都没有他插手的份。 白楚恒的话说的极其明白,意思是我不尚公主,我要娶老婆,我要成家要立业,你把你的心思给我收起来! 面对着白楚恒,林贤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打量着猎物一般,好半天才说“既然白小公爷执意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本宫让人将赏赐送去定国公府上。” “微臣谢贤妃娘娘好意!”白楚恒跪下叩首,又问“那娘娘若是没事的话,臣就先退下了。” 林贤妃摆摆手,目送着他的背影,脸阴沉的不行,好像是随时会雷雨交加的天气。 朝丹公主有些懊恼“母妃,白楚恒他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啊!真是太气人了,多的是人要尚本公主,偏偏他不愿!” “行了,别想他了。”林贤妃说着剜了一眼白楚恒离开的方向“有出息的好儿郎多着呢,咱不单单在他白楚恒一棵树上吊死,听话,去把你外祖父传进宫,你父皇或者别人问起就说是你想念他们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掉白楚恒。 但现在时机不算好,皇后刚死没多久,太子又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是和太子皇后一直交好的定国公府公子也死了,那怕是皇上会怀疑到林家头上。 而且白景岳可不是个软骨头,儿子要是真遭人暗算,怕是他连把天掀了的能耐都有。 所以这事需要好生谋划一下。 白楚恒回到定国公府,不出半天,林贤妃就将赏赐送来了,两大篮的荔枝,还有许多的金银首饰。 白楚恂看见这宫里赏赐来的荔枝,一下子兴奋起来,又担心白楚恒一股脑的把荔枝都送给苏韵瑶,那架势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你想吃我再给你弄,咱们南方的庄子里也种了荔枝了,这个先给苏十一送去,听话。” “我不要!”白楚恂撇了撇嘴“庄子里那荔枝没汁水没果肉的,吃起来干趴趴的没滋味,你怎么不让苏十一吃那么难吃的荔枝?” 白楚恒没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你个没出息的,忍心让你嫂子吃那个?赶紧给我松开,你要是表现好了这吃喝少不了你的!” “那事先说好,我瞧着这荔枝长的不错,借我画张画,画完再给苏十一送去!” 一见着好看的东西就想画画,白楚恂这病怕是没得治了。 白楚恒有些无奈“那你可快着点,记得找人送,别亲自送,宫里头盯着咱们家呢。” 白楚恂收敛了笑模样,神色紧张的说“林贤妃召你真的是试探?” “没错,她有心让我尚朝丹公主,我拒绝了。” “这…怕是不好啊,谁不知道她林家最是刁蛮不讲理,仗着有皇上撑腰什么事不敢做。”白楚恂忧心忡忡的说。 “她林家不好惹,难道我白家就是好惹的?”白楚恒笑了笑“好了,快些画,画完给苏家送去。” 苏惠瑶是眼睁睁看着荔枝被璃笙和颂音两人一人捧着一篮送进沁竹轩的,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是定国公府来人送的,那八成就是白楚恒的意思,不然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送荔枝吃。 她死死 扯着帕子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当众发火。 当初喜欢盛常煜时,他就从不搭理自己,反而是对苏浅瑶那么个病秧子上心,好不容易把苏浅瑶除掉了,可盛常煜却还是不喜欢她。这次的白楚恒也是一样,她费尽心机想和白楚恒拉进距离,但都被苏韵瑶打乱了。 而苏韵瑶却和白楚恒越走越近。 放眼望去,寻京城比白楚恂还炙手可热的成亲对象实在不多,陆小王爷陆远逸算一个,但他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让苏惠瑶没法儿靠近,盛常煜也算一个,可他厌烦自己到了极致,又是苏浅瑶的未婚夫,苏耀是不会同意自己的七女儿和五女儿的成亲对象搞到一起的。 程涛和盛桂芝年后就要成亲了,何慕淮一个侯爵府的,虽是嫡子却是个嫡次子,承袭的事轮不着他,就算承袭爵位有他的事那也不比公爵来的让人羡慕,苏惠瑶实在没办法让自己放下白楚恒这块肉。 她转身回到了映霞居,气的一把将桌面上的茶盏都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惹来了曹千怜。 “怎么了惠儿?” “苏韵瑶那个贱人!”苏惠瑶紧捏着拳头“一次次出手都没弄死她,现在又来同我抢小公爷,她这个不要脸的,以后有机会了,我非杀了她!” 曹千怜皱了皱眉“这种事你心里应当有个盘算,之前的几次出手你爹爹已经不信任咱们了,要是再贸然出手你爹爹就算再好骗也知道是咱们做的了,你先忍忍,咱们不怕等,总是会有机会的。” 一百八十二:帖子 “等等等,大夫人在给我相看婆家呢,还怎么等啊!”苏惠瑶急出了眼泪“再等我就不知道要嫁到哪个举子家了,还怎么和苏韵瑶斗啊!这个小贱蹄子岁数不大勾搭人的招数倒是不少,和苏浅瑶那个贱人一个做派,不愧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姐妹!” “你怕个什么?我再去求求你爹爹,他不会舍得让你嫁去那样的贫苦窝的,你放心,白家这门好亲事,为娘看好了,它一定是你的!” 沁竹轩内,苏韵瑶看着这两篮子荔枝发愁的厉害。 “他怎么又给送了?外头人非得误会不可,父亲也不会愿意的。” “他愿不愿意是他的事,小公爷送不送是小公爷的事,不发生冲突!”苏墨瑶大大咧咧的揪下了两颗荔枝,剥了壳塞进了嘴里“要说这定国公府的东西可真好吃啊,就这荔枝跟蜂蜜灌的似的,吃起来直齁人!” 看着自己十姐姐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苏韵瑶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依旧是将荔枝送到了常熙斋一份儿,再送到素凝苑一份儿,本不想给余鸿苑送的,可苏韵瑶却还是给余鸿苑也送了一份儿,同时吩咐璃笙去留云斋和倾宁轩把苏锦瑶苏婉瑶叫来一起吃。 随着下雪的次数越来越多,西山的梅花也绽放起来,吸引了不少赏花吃斋的人们,这其中勋贵姑娘公子可以说是最多的了。 西山上还有一处万年泉,那是一处温泉,听说泡久了还有去病的功效。去年的时候苏韵瑶几个去没泡上,倒是有些可惜了。 何念宁明年开春就要嫁人了,所以想着趁着当姑娘时好好玩一玩,就给苏家的几个都下了帖子,几个姑娘除了苏惠瑶都在帖子上有姓名,其中还请了未婚夫苏应宽和小叔子苏应宸。 她自然是知道白楚恒喜欢苏韵瑶的,所以便偷偷的给白家也下了帖子,告知白楚恒苏韵瑶也会去。 可巧的是,白楚恒早就在之前和陆远逸约好了这天到西山上来赏梅,所以无论何念宁请不请他都是要来这一趟的。 因为皇后殡天的缘故,迎秋湖暂时不对外开放了,今年的冰灯没得看了,只能到山上赏赏梅了。 沐烟霞托人打听了陆远逸这天会到西山上来,所以打扮一新也跟着过来了。 一身金丝银线水波裙,外头穿着个淡粉色的齐腰袄子,最外头再穿一件麝鼠皮的斗篷,白皙的皮肤似乎能掐的出水,脸颊上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嫣色,满头青丝盘成云叠般美丽的发髻,光是照着镜子沐烟霞就觉得整个寻京城没谁能和她比美了,更别说亲眼见着她的人,她有信心,今天好生表现一番,不说她的逸哥哥会马上心仪于她,起码不会拒她与千里之外了。 马车不算太顺当的驶到了西山山脚下,因为冬天路不好走的缘故,所以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山脚下听着的陆家马车令沐烟霞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可好巧不巧的是,她一转头又看见个白家的马车和苏家的马车。 当然,何家的马车也在。 白家何家的来也就罢了,沐烟霞能理解,可苏家的人来做什么?不知廉耻,定是勾引她的逸哥哥的! 一想到这儿,沐烟霞整张脸气的涨红起来,加上天气冷,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依旧是半山腰上的小棚子,这儿很暖和,炭盆一口气烧了三个,热茶糕饼不断,很多人都选择在这儿休息一番。 记得上一次来时还有苏浅瑶在身旁,可这次却是物是人非,苏韵瑶她们几个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门被打开,寒气抓住时机冲了进来,让苏墨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你们这几个爬山爬的是真快啊!”白楚恒故作抱怨道“我们几个追了好久才追到。” 苏韵瑶很明显并不知道白楚恒会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来爬山?可是念宁姐姐,哦不对,我六嫂嫂告诉你的?” 这死丫头!何念宁一下红了脸,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姑子在报复自己。 白楚恒之后是陆远逸进来,他依旧冷着脸,微微转头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了一番,确定了一下都有谁,再然后是白楚恂,他背着一个画匣子,明明这些事可以让随行小厮去做,他却亲力亲为,可以看出来画画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 “你瞧瞧你,背着这么个东西走路都费劲,再说山上那么冷,你还能用笔画画不成?”白楚恒问。 “哥你别打趣我,我是想把个别好看的地方画下来,然后回到家里再凑到一起,你不懂画画。”白楚恂边说边扔给白楚恒一个鄙视的眼神。 苏墨瑶没想到陆远逸也会来,这会儿她扭过头装作品茶,心惊胆战的不敢转过头。她可是真怕了陆远逸了,尤其每次见着陆远逸时都能见着一脸戾气的沐烟霞,更是让她有几分无奈。 “荔枝好吃吗?”白楚恒凑到苏韵瑶身边问。 不等苏韵瑶回答,白楚恂在一旁哀怨的说“能不好吃吗,就冲着你那份儿心意也得说好吃啊,不像我,可怜巴巴的连吃个荔枝都是奢侈!我还是你亲弟弟呢。这没成亲就这么对待,成了亲以后不得把我挤兑出去啊。” 苏韵瑶一下红了脸“胡说什么呢!” 仔细看她,就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白楚恒也不藏着掖着,没回避也没拒绝,任凭自己的弟弟打趣自己。 “来时我们见着上头的花开的特别美,什么时候去啊?”何念宁问话时,眼神一直在看向苏应宽。 而苏应宽反而娇羞的如姑娘一般。 还得是苏墨瑶替他解围“反正都修整好了,不然现在就去吧?六哥哥六嫂嫂你们走前头,咱们这些人给你们殿后!”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低下头去,止不住的害羞。 等到沐烟霞好不容易爬到这儿时,他们落下的茶都凉了,气的她一跺脚,差点哭出来。 爬了这么久的山累坏了,有伺候茶水的忙给她添了杯茶,两个侍女左一个右一个跪下来替她捏腿捶腿。 “苏家那起子人,没一个好东西!”一盏茶下肚,沐烟霞觉得舒坦了些,那嘴就有些把不住了,恨不能编排死苏家人“庆德候家的何念宁让人诓了都不知道,那个叫什么苏应宽的就是个臭吃软饭的,提亲她居然还同意了,有没有脑子啊?那个叫什么苏韵瑶的更是令人厌恶,年纪不大主意倒是不少,整天缠着白小公爷,一张嘴叭叭的全是理,苏墨瑶更是让人恶心,恨不能贴到逸哥哥身上,一家子攀权附贵的货色,满身的铜香墨臭味儿!还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就苏墨瑶那样逸哥哥能看得上她才怪!” 侍女连连称是,可算把她伺候的舒坦了些,骂也骂够了歇也歇好了,这沐烟霞才准备继续爬山。 冬天爬山是很遭罪的,鞋子稍微沾上些雪水就会变得冰冷,若是穿戴少了或者穿着薄鞋,那一趟下来非得把脚冻坏不可。 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两相扶,苏锦瑶和苏婉瑶在后头跟着,苏应宸这个人脸生,一有外人了他就不好意思说话,所以畏手畏脚的走在苏应宽的旁边。 梅花初绽放,倒是没有那落梅成雪的景致,可光是这么赏也有些惊心动魄了,红梅似火白梅似雪,粉梅看起来格外清秀可爱,一大团一大团的开在山顶,吸引了数不胜数的人在这大冷天来赏。 走到山顶时,正是该用中午饭时,依旧是去年的那些斋饭,什么梅花酥梅花酱菜梅花酿,苏家的几个姑娘一道这儿就像是撒了欢一样。 “听闻今年这儿的师傅又研究出了新菜式,咱们有口福了!”何念宁边说着边看向苏应宽,而苏应宽也正在看着她。 原来两人早已经情根深种,每次见面的眼神都出卖了他们,只是众人都没发现罢了,可能都没想过他们俩会在一起,所以没特意去注意。 万年泉仿佛在冒着泡,泉面儿上盈盈生碧,似有烟霞袅袅,靠的近了众人的寒意都感觉丢了一半。 用过饭后,白楚恂架起了画架,在温泉旁也不会觉得那般冻手,有个别开的火热的梅花被他画了下来,还有远处的亭台楼阁雕廊画栋也没有得以幸免,几乎每个山头上都红粉相间白色乍眼,在山下看和在山上看实在是没法儿比。 有男子在这儿几个姑娘是没法儿泡温泉的,不过围着温泉水转一转玩一玩也不错,不过正在苏墨瑶笑的开心时,从台阶处上来的沐烟霞令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逸哥哥!”沐烟霞掩饰了自己眼中对苏墨瑶的反感,换上了一脸讨喜的笑容走向了陆远逸“真巧啊,我听说西山上的梅花都开了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逸哥哥也在。” 陆远逸皱着眉看她,明知道她是故意跟着自己的,却不能直说,脸上的反感豪不伪装,就差宣之于口了。 一百八十三:温泉 沐烟霞像看不出他有多么的厌烦自己一样,反而向他走近了几步“家里带了点心,逸哥哥可要尝一些?” 陆远逸连忙摆摆手“不用,我们已经用过饭了。” 保温食盒中都是陆远逸喜欢的点心糕饼,可陆远逸执意拒绝,沐烟霞也不能逼着他吃,只好将那些点心赏给了侍女们,装作自己很大方善良的样子,转身将气都撒在了苏墨瑶的身上。 “呦,墨瑶姑娘也在?那看来是真巧呢,每次有逸哥哥在的地方,我都能看见你,跟着逸哥哥跟的挺累吧!” 沐烟霞话里的意思是想告诉陆远逸,苏墨瑶那人就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为了飞上枝头攀高枝什么法子都能用,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这时候苏墨瑶却说“还真不是,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六嫂嫂给我们家下了帖子,至于陆小王爷为何会来我还真不知道,倒是你,怎么每次陆小王爷在的时候都有你?你跟的难道就不累?” 沐烟霞脸色不是太好看,但还是装作一副我与你不同,我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冷哼一声“我相府和逸哥哥两家是世交,我们的情分岂是你能明白的?我方才都说了,今儿是碰巧在这儿见着了逸哥哥,何来跟着一说?” 苏墨瑶也不退让道“那我也是碰巧在这儿碰到他,又哪里来的跟着一说?下次沐姑娘再找理由时记得找好些,什么都拿来对付我是不是有些太牵强了?” “你!你个没教养的东西!”沐烟霞眼看着被下了面子,四处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向着她,有人的脸上写着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有人更是都笑出了声。 “有没有教养不是凭你嘴说的,我可没你那般喜欢粘着陆小王爷,下次见着我别再往我身上扣一些莫须有的事,听明白了没!” “你这个泼妇,你家里没人教你吗?”沐烟霞瞪着杏眼看着苏墨瑶,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语气却出卖了她。 “家里自然有人教,可你和陆小王爷的事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要是再敢平白无故扯上我,当心我嘴不严实!” 沐烟霞可就等着她四处宣扬呢,又怎会怕? 只要有了人们的议论,那她和陆远逸的亲事不就更进一步了? “墨瑶姑娘有能耐就试试看,你当你胡乱编出的话会有人信吗?祸从口出,你可别过分了!” 这是激将法,在苏墨瑶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苏韵瑶猛地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沐姑娘,我们同你无冤无仇,不知你为何次次针对,这次的事我们不想同你争吵,也希望你别再找我们的麻烦,不然让外头人知道相府没有规矩,大姑娘家不知廉耻乱咬人,这可是要惹笑话的!” 一旁的陆远逸冷着脸看着沐烟霞,看着这个当着自己面儿就说谎话的人,可以说是反感到了极点,偏偏他不想同她扯上关系,于是什么也没说就准备走开。 沐烟霞只当陆远逸的离开是因为他听信了苏韵瑶的话,当即就撕破了虚伪的伪装,趁着陆远逸不在快步走向苏韵瑶。 她是相府嫡女,她家世好到不行,除了皇家谁不得给她三分薄面?她苏家撑腰的只是个五品官员就敢同她这么说话,还说她不知廉耻?沐烟霞顿时怒火中烧起来,恨不能杀了苏韵瑶和苏墨瑶。 苏韵瑶感觉有些危险,虽然她觉得沐烟霞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做什么不好的举动,可她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愤怒,眼看着沐烟霞走到了自己面前。 终于看清了她要做什么,这是要将自己推到温泉里啊! 虽然不致死,但温泉底是石头,这么摔下去难保不会磕在石头上,而且姑娘家落水光是笑话就够人笑话一阵的了。 苏韵瑶赶快扯开了苏墨瑶,自己刚想走开时却踩到了沐烟霞的裙子,正巧沐烟霞用力推了她一把,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双双跌在了温泉中。 苏婉瑶当即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苏锦瑶快跑了两步想拉住苏韵瑶,却没有成功,事情发生的太快,从沐烟霞快步走向苏韵瑶,到两人双双落水,就好像是一眨眼的事,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看见自己妹妹落水,苏墨瑶就像是疯了一般也跳进了温泉水里,用力的扯着沐烟霞的头发想让她松手,可沐烟霞也不是好惹的,苏墨瑶越扯她头发,她就越抓着苏韵瑶不放,而苏韵瑶在她的身下被压在水里,这会儿已经呛了水,脸憋的通红。 “你个泼妇,给我松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杀人不成!”苏墨瑶急的直落泪,小拳头用力的捶在沐烟霞的背后。 白楚恒讨了一杯梅子酒,正要拿给苏韵瑶尝尝时,却见着了这个场面,当即将梅子酒扔在了地上,酒盏摔的粉碎,快步跑向温泉池,不顾自身安危跳了下去。 将苏韵瑶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脸因为缺氧而变得煞白,不停的在咳水。 沐烟霞也被两个手足无措的侍女扶了上来,苏应宸将苏墨瑶救了上来,可两人的战争明显还没结束。 苏墨瑶推开苏应宸,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上去用力的给了沐烟霞一个巴掌“我打死你这个犯贱的!陆远逸不喜欢你你就对付我们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妹妹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她要是有危险我和你没完听见了没!你相府又怎样,仗着背后是相府你就不要脸了是吗?亏我还答应陆远逸替他隐瞒,早知你这般毒蝎心肠我就应该都说出去!” 其实不用她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沐烟霞喜欢陆远逸。 而沐烟霞刚要说话,陆远逸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 “沐姑娘,我们之间并无瓜葛,我也愧对你的厚爱,并且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想法,可今日的事你做的实在过分,我会同皇叔说,还有沐伯父他们,你好自为之吧!” “不…”沐烟霞见陆远逸在,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逸哥哥不是这样的,是她们!是她们把我推下去的,你为何不信我!” “你当我们这些人是都瞎了不成?”一直没出声的白楚恒问。此时他的声音格外的寒厉,一点也不像往常喜欢嬉闹的他,直接将沐烟霞吓得跌倒在地上“你怎么喜欢远逸我不管,可你企图杀人那就是你的过错,想来你相府也没法跟我定国公府抗衡吧?放心,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你父亲在朝堂上再历害也无用,我会和远逸一起将这件事告知皇上,你努力维护的才女名声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你胡说!你胡说!”沐烟霞狼狈的起身,疯魔了一般指着那温泉池“那池子才多深?哪里能淹死人啊!” “可若是磕到了头又该如何?你明知下头都是石头还敢这般,我看你真是胆大包天!”白楚恒边说边心疼的看向苏韵瑶,接过苏锦瑶递来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仔细的摸着她的头,生怕哪处有肿块。 这下子沐烟霞才真的害怕起来,她那般重要的名声就要没了,全寻京的人都会知道她是个杀人凶手,还有皇上,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事还会给她笑脸吗?明明只是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为何人人都向着她们? 方才动手前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给她们一些教训,将她们推入温泉中让别人笑话一场,不承想居然这么严重。 要是苏韵瑶醒不来怎么办? 那她可就真的杀人了!沐烟霞慌张的手都在抖,这次她不仅得不到心心念念的逸哥哥,以后怕是都没人会娶她了! 可现在又有谁会听她的解释呢?白楚恒将苏韵瑶打横抱起抱进了花厅,苏墨瑶也被苏锦瑶和苏应宸簇拥着进了花厅,转眼间所有人都进了厅中,只剩下如落汤鸡一般的沐烟霞和两个侍女在原地,本来富贵华美的衣裳现在一团糟,钗环和头发搅在一起,脖子上还有钗子划破的血痕,现在她才感觉到疼,身上湿漉漉的,冷风一吹过她整个人都在打着寒颤。 白楚恒没在意旁边还有人,直接给苏韵瑶做起了人工呼吸,按压着她的胸口,让她又咳出了两口水,可她还是没醒,急的白楚恒剑眉倒竖没了往常的冷静,苏墨瑶和苏锦瑶她们姐妹三个抱头痛哭,以为苏韵瑶要醒不过来了。 苏婉瑶更是抽泣着晕死过去,又惹得众人手忙脚乱了一番。 何念宁和苏应宽领着大夫进来,这才让白楚恒找打了主心骨,还好山上时刻都有大夫,不然出些什么险事要靠着下山寻大夫,什么人能撑那么长时间?怕是没病死也被拖死了。 又做了一会儿人工呼吸后,苏韵瑶这才醒了过来,大夫给她检查了一下头上,得知并没有磕着碰着,这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苏墨瑶哭着抱紧了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吓死我了!” 一百八十四:谈话 她的头上身上都是湿的,弄的苏韵瑶这刚擦干的脸十分不舒服,半开玩笑半关心道“我是没事了,再过一会儿你可是要病了,快下去换身衣裳吧,头发擦干再来看我。” 支走了苏墨瑶,苏韵瑶的眼神暗淡下来,显然是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 白楚恒端着新做好的糕饼果子进来,细心的替她在背后放了一个软枕,苏锦瑶替她敲打着腿,白楚恒喂她吃东西,弄的她特别的不好意思。 “你们可别这么对我,我消瘦不起!”苏韵瑶问“十二妹妹呢?” “十二妹妹方才吓得晕过去了,这会儿刚醒,我让她吃点东西再来看你,放心吧啊。”苏锦瑶边说边替她将腿上的被子掖严实。 因为落了水又着了风的原因,现在苏韵瑶头晕的厉害。 “那沐烟霞呢?” 苏锦瑶不知该如何回答,求助的看了一眼白楚恒,白楚恒说“远逸吩咐人赶回沐家,来人将她接走了,等到上朝时我们会将此时禀告皇上,亏得皇上赐她才女的名号,金尊玉贵的以为她是什么好姑娘,这次怕是不会原谅她的!”白楚恒的语气中有一丝报复的感觉“相府嫡女企图杀人,这事的热闹程度不亚于刘玢桐推你入水,我倒是要看看沐烟霞还敢不敢动你!” 苏韵瑶有些不好意思“算了吧,每次被害的都是我,外头人还得以为我有多坏呢人人都对付我,再说,父亲他忌讳我在外头惹事,这次算是和相府头碰头犟上了,他回头不一定怎么说我呢。” “你别怕,皇上是远逸的亲叔叔,他会给远逸面子的,由他发话你父亲还敢说你一句?”白楚恒笑着将手中的碗递给了苏锦瑶“我出去处理点事,你放心歇着。” 趁着白楚恒出去的空档,何念宁和苏墨瑶又都进了屋,苏婉瑶也来了,眼眶哭的红彤彤的,有些微微的肿,本来都憋回去了,可一见着苏韵瑶,苏婉瑶这眼泪又如开了闸一般止不住了。 她身子原本就不好,这风一吹又哭的急,连哭带咳嗽的,小脸通红。 何念宁握着苏韵瑶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恶狠狠的说“沐烟霞那个不是物的,方才让我损了好几句,真是给她脸了!一个相府而已真当自己是皇族的人?要不是小时候她母亲豁出个老脸带她进宫,她能进皇上的眼?皇上赏赐她才女的名号之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好了,以前我真没拿她当回事,不承想她对你们这般针对,真是忍不了,下次见着她非骂的她抬不起头不可!” 苏韵瑶笑的有几分虚弱“别为了这种小事和她生矛盾,犯不上的,我不好好的躺在这儿呢吗。”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苏墨瑶有些急了“白小公爷说了,呛水事小,头要是磕在石头上那就严重了,你这话侥幸意味太重,要我说别说是骂她几句,就是方才打她的那几下都太轻了!” “你和她动手了?”苏韵瑶有些不相信的问。 她被推入温泉池中以后,能感觉到苏墨瑶也跳了进来和沐烟霞撕打,那是纯为了救她所以才那样的,可这后头的动手又是怎么回事? 见苏墨瑶不出声,何念宁扯过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给苏韵瑶看“瞧着打的,一看就知道力气不小,我方才瞧沐烟霞那脸,红肿的吓人!” 苏墨瑶此时的手通红通红的,整只手像被烫伤了一样,肿的老高,苏韵瑶不仅蹙眉好奇‘这得用多大的力气啊?沐烟霞的脸这会儿怕是已经…不敢想象。’ 一个文官家的千金能下这种手也是旁人意想不到的,在苏韵瑶被救上来以后,苏墨瑶快速的冲到沐烟霞的面前,一个巴掌上去又补了两脚,看的众人都愣住了,就连沐烟霞的侍女都愣住了,甚至都忘了替自家姑娘扛两下。没人拦着,苏墨瑶打的更欢了,估计如果不是后来有人拦着,怕是沐烟霞要被她活活打死。 出了房间的白楚恒走到了廊下的陆远逸身边,两人肩并着肩。 “实在是对不住,你那个…苏十一姑娘,因为我差点遇险。”陆远逸说这话时脸依旧是冰冷的。 而白楚恒也是冷着脸“若不是我未来姨姐动了手,我怕我真控制不住揍沐烟霞一顿,这事一次也就罢了,以后你看管好沐烟霞,别让她在欺负苏家人。” “她岂是我能看住的?”陆远逸无奈道“今儿我都不知她怎么会跟来,越是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她就越变本加厉的对付苏家人,我也是拿她没法子,总不能给她捆了送回相府吧?” “那有何不可?”白楚恒说“你提前同沐大人知会一声,就说再有这事必捆了她,他教不好闺女你来教,看看他还有没有胆子任凭女儿出来作乱。” 陆远逸难得嘴角勾了勾“你这人,一肚子坏水!罢了,今儿我欠苏十一一个人情,你替她记着,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找我就是。” “放心,用得着你的时候必跑不了你的。”白楚恒拍了拍他的肩。 回到苏家时,苏韵瑶直接被带去了素凝苑,因为白楚恒已经派人知会过苏耀他们了,所以他们都知道苏韵瑶和沐烟霞的事。 苏耀听说女儿没事也就不管别的了,直接吩咐门房,说姑娘们回来就让她们去素凝苑,让大夫人好好看看问问。 今天这一天,又是爬山下山,又是妹妹落水的,苏应宸觉得有些累。 他现在住的屋子不是苍柏阁,因为苍柏阁比较年久失修,正在修整,可他也不愿住映霞居,在他的心里,那里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反感曹千怜的呢?大概就是他小时候,难得见着曹千怜一次,可曹千怜却让他假摔,然后诬陷说是大夫人害的,让他去常熙斋告状,从那时起苏应宸就明白,自己的这个母亲不是什么好人。 晚间的风很大,苏应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干脆起身点着了蜡倒盏茶水,拿本书看。 杏榜落榜他很失望,同时他也知道必须要努力,下一次一定要考取功名,不能再这样了。 一夜给算无事,第二天陆远逸和白楚恒的一起进了宫面圣,将这事说给了皇上听,果然,皇上听完龙颜大怒,狠狠斥责了沐烟霞的父亲,还下令禁足她半年。 若是平时,皇上应该不会生气,毕竟沐烟霞是他臣子的孩子,他管不着,是死是活也同他无关,但她才女的名号毕竟是皇上赐的,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会有人说皇上的不是,比如说视察看错了人,民间的议论也不会少,所以皇上定是要好生惩罚沐烟霞一下,以表自己不偏私。 同样的,他还赏赐了苏家许多东西,什么吃食布料,算是对苏韵瑶惊吓的补偿,让苏耀有些受宠若惊。 这天早上,苏耀将苏韵瑶叫到了余鸿苑。 “父亲。”一进门,苏韵瑶先是行了个礼,接着璃笙替她脱掉了斗篷,将斗篷搭在手臂上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韵儿坐。”苏耀的表情看不出喜悲,父女两个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却相顾无言,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韵瑶以为苏耀是来训斥她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耀提起的竟然是另一件事。 “白家的小公爷待你不错,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韵瑶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回答“女儿没什么想法,小公爷待女儿好完全是出于同情和照顾,女儿不敢有别的想法。” 苏耀笑了笑“你这样想是极对的。” “父亲为何这么说?” 苏耀顿了顿“像白小公爷那样的家世地位,想嫁给他的姑娘能把寻京城的半边城给占满了,若白小公爷是真心对你,你们在一起也就罢了,可他若只是玩玩而已,或者压根就是不负责任的撩拨,到最后你伤心不说,你的名声和咱们苏家的名声都会因此而污遭了,以后对你议亲的事可没有好处,懂吗?” 难得苏耀这么苦口婆心的与她劝说交谈。 苏韵瑶点点头“女儿明白。” “为父不是让你怎么样,只是说小公爷不是好招惹的,以后你离他远些,省着那起子嫉妒你的总害你,无论他对你真心与否,这样对你都没害处,若是真心喜欢等你及笄过后,前头几个兄姐都成了家,那他到咱家求亲就是,可你是个姑娘家,总和他走在一起传出去可不好听。” “女儿明白父亲的意思。”苏韵瑶垂首道。 苏耀叹了口气,认真的打量起了他这个女儿。 肤若凝脂,俏鼻秀挺,红唇贝齿,双眼湛湛有神,和他这个做父亲的年轻时有些像,但更多的是像她的母亲。 印象中她总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谁稍微招惹她了她都要还回来,以前总觉得她这样不对,可现在,苏耀似乎有些理解她了。 再聪明的孩子她终归是个孩子,就算是嫡女在这个家里活着也有她的不易。 一百八十五:惩罚 “听你母亲说你有些风寒,这些日子天冷,你又因落水着了风,可别因为怕苦不吃药,眼看着要过年了,别拖累了身子,喜庆的日子生病可是很遭罪的。” 苏韵瑶有些微微惊讶的抬起头,这是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关心。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触碰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之前那些许的失望好像都跑掉了一样。 她愣住了一会儿,接着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离开余鸿苑时,璃笙注意到了自家姑娘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小声劝道“姑娘别难过,主君说您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他并非不关心您的。” “没…”苏韵瑶眼眶红润,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不是的,父亲没训斥我。” 璃笙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没继续问下去,扶着她稳稳当当的走回了沁竹轩。 颂音看着药煎好,小心翼翼的端着进了屋里,原本以为自家姑娘还是像之前一样怕苦不想喝,可这次她却是痛痛快快的,接了药碗喝了个干净,惹得颂音和璃笙对视一眼,还以为姑娘是变了个人。 冬天的病好的都格外慢些,风寒这种病严重些可是要送命的,可以见得不是吃两天药就能好的。 第二天又冷了几分,苏韵瑶一觉醒来觉得头昏脑涨的,说话都变了声音,鼻子里堵的喘气儿都费劲。 璃笙和颂音过来伺候她起床时都吓了一跳,她的嗓子沙哑的厉害,两人连忙叫来了赵妈妈。赵妈妈用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表情凝重道“姑娘今儿要不然别去请安了,您出去再吹着风怕是病更不容易好的。” 苏韵瑶摇了摇头“无妨的,您给我穿暖和些,总不好生了病就不去请安,像三姐姐和七姐姐那样我可学不来。” 赵妈妈注视着她一会儿,终究答应了她的话。 今天破天荒的穿了两件袄子,直接让苏韵瑶的人胖了一整圈,鞋子换上了保暖的小鹿皮靴子,厚厚的兔毛斗篷长的直搭在脚踝边,脖领处还带了个白兔毛的暖领和兜帽。 这估计是她穿的最保暖的一次。 虽是生病,脸色难免憔悴一些,可两颊却因为风寒而红润了不少,像是自然的羞红色,显得她灵动可人。 到常熙斋以后,她坐在了离老太太最远的位置,因为她怕给祖母过了病气。 “哎呦我的韵儿呦,坐近些!”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她“你这身子两三年不见得病一次,一病就要病好久,怪难受的吧?” 苏韵瑶摇摇头“祖母别挂念孙女,用了三娘子的药孙女已经好多了。” “可别骗我老太婆了!”老太太故作生气道“看你那小脸儿红的,听你那儿赵家的说你之前还不愿喝药,可不许那样了听见没?身子是一切的本钱!” 康敬兰也接话道“是啊,良药苦口,十一姑娘若是嫌苦就多吃点蜜饯去去苦味,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 “我也知道良药苦口的道理,昨儿好生用了药已经舒坦多了,估计是晚间睡觉时又着了风的缘故,多谢三娘子惦记。” 说话的功夫,曹千怜带着苏惠瑶扭扭捏捏的进了门,象征性的请了安问了礼,然后坐到了位置上,才注意到了苏韵瑶病殃殃的模样,没忍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呦,十一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别是因为被相府嫡女推进了水里生了病吧?”曹千怜有些嫌弃的用帕子掩了掩嘴“在家里十一姑娘就总是欺负姐妹,这怎么到了外头还不知道收敛?也难怪外头的姑娘见了你都要动手呢。” 她在余鸿苑是安插了人的,听那人说主君将十一姑娘大清早叫去了余鸿苑,好生训斥了一通,出来时十一姑娘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身边的侍女怎么劝也不顶用。 那小厮说这话添油加醋的成分很多,主要他是想着给这二娘子说高兴些,她高兴了,自己的钱兜子也鼓了!况且他是亲眼看着十一姑娘红着眼出来的,不是被训斥还能是眼睛里进沙子了不成? 听见这话,曹千怜欣喜若狂,这不,第二天就过来嘲讽苏韵瑶来了。 “你胡说个什么?”康敬兰听见这话一下子就火了。 秦曼槐又病了,病的比之前还严重,所以将管家的差事暂且交给了康敬兰。 她又一向对苏韵瑶姐妹几个好,哪里能允许曹千怜这般对待? “又没说你闺女,你着急个什么劲儿?”曹千怜剜了她一眼“九姑娘当时不是也去了吗,心里头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十一姑娘落水的事感到开心呢。” 老太太在上座冷哼一声“曹氏,我看你是皮子紧了,仗着耀儿这两天给了你些好脸色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曹千怜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厌烦不已“老太太可别误会了妾身,十一姑娘自是德行有亏才会惹上事的,妾身只是担心她连累了咱们苏家,不然怎么刘玢桐姑娘也想害她,这沐家嫡女也想害她呢?” 不等老太太出言教训,苏韵瑶先反问道“说起刘玢桐,我倒是想起了一事,记得二娘子有次不听父亲的话抢了车马从庄子跑了出来,这事父亲还没给你教训呢吧?” 曹千怜听见她提起这事,一下子看向她。 嗓子沙哑的说话都疼,苏韵瑶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听说那次正巧是晋依长公主出行,好像还在大街上当众打了二娘子的板子,看来二娘子这德行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会给咱们苏家丢这么大的脸?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姐姐做的蠢事不提也罢,七姐姐更是单衣裹身的跑去了爷们儿的房间门口唱曲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将你赶出门去都是轻的,真不知你还有什么脸面说这话!” “你!”苏惠瑶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她道“你个目无尊长的东西,怎么和我娘说话呢!” 苏韵瑶依旧坐在那儿,不徐不疾的抬起眼看向她,许久才张口“七姐姐怕是整天想着攀高枝,忘了咱们府上的规矩吧?我是嫡你是庶,我是主子二娘子只是个妾室,我想怎么说她用得着你插嘴吗?祖母还在这儿坐着呢,她不出声你又说的那门子话?还目无尊长,当着祖母的面儿你这般指着我算怎么回事?不理你你就踩着盆子要耍开了是不是!” 曹氏母女二人只当苏韵瑶得了严重的风寒,想来这儿气气她,她病都病了还能怎么折腾?不承想她这张利嘴怼起人来可真不给留面子。 苏惠瑶觉得委屈,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离开常熙斋一定要到余鸿苑去同爹爹好好告一状,可她的这个想法怎会逃得了老太太和苏韵瑶的眼睛。 祖孙俩相视一眼,老太太出声道“韵儿方才说的是,二娘子曹氏在咱们府上犯下的过错实在太多,一个妾室还敢扯嫡女的不是,确实该罚。” 什么?曹千怜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这就要惩罚她了?她又没做什么! 今天这老虞婆是怎么了?往日里不管不顾的,她怎么闹也没什么声响,今儿居然帮着苏韵瑶那个贱人要拿自己撒气? 曹千怜有些害怕“老太太,妾身又没做错什么,何必为了两句话的事就惩罚妾身呢?再说大郎是咱们家的当家人,这事有必要告知他一声,喜鹊,喜鹊!”她回头叫着喜鹊,喜鹊打着帘子进了屋“你去余鸿苑一趟,同大郎说老太太要惩罚我,快去快回。” 可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太太紧捏着拳头,不承想自己病的这一阵子曹千怜竟然敢这般猖狂,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当着自己面儿请救兵了! 她曹氏真是把自己在耀儿心里的位置摆的比她这个亲娘都高了!不知廉耻的东西! 心下领然,老太太冷笑了几声“你个不要脸的蠢货,这个家就连耀儿都要听我一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周嬷嬷你不用拦住那丫头,尽管让她去余鸿苑告,碧荷青莲,去取戒尺来,今儿我就让你好好看看,目无尊长究竟是什么代价!管你舌灿莲花怎么骗耀儿,我是他亲娘,我只要还活着就没你翻身做主的那天儿!” 明明只是为了逞逞口舌威风,曹千怜这下子才明白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苏惠瑶也惊慌起来,喊道“祖母,不至于的不至于的,我娘又没做错什么!” “扯嫡女闲话,顶撞长辈,三娘子,同为妾室你说句公道话,该不该罚!”老太太冷着脸说。 康敬兰怨恨曹千怜,这口恶气她巴不得出呢,这会儿一屋子女眷只有她曹氏母女是抱团儿的,又何必怕? “该罚,做人最要有自知自明,那种上不得台面指望着哪天翻身就做主的,光是打手杖已经算是轻罚了,顶撞长辈这种事别说是咱们这大家大院的,就算是外头锄地的劳民也做不出来!” 一百八十六:求亲 老太太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周嬷嬷动手。 几个侍女进来,两个按住肩膀两个按住腿,直按的曹千怜龇牙咧嘴的动弹不得,苏惠瑶在一旁也不敢阻拦,看样子老太太是动了真格的,她若是多一句废话怕是连她都要一起打了。 曹千怜就像是一只被捆在桩子上待宰的畜生,又是嚎叫又是挣扎的,周嬷嬷手拿戒尺,眉头都不皱一下,扬起手卯足了劲儿打了一下。 一下过后,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曹千怜大哭着求饶,周嬷嬷不理会,接着打了第二下、第三下…慢慢的,那求饶声变为了威胁,曹千怜说着等苏耀知道了,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这个老刁奴! 话说的是越来越过分,老太太亲自下地举着鸡毛掸子抽了她两下“周嬷嬷伴我多年焉是你能威胁的?你个破落户家出来的,少跟我在这儿哭号!” 曹千怜是疼极了,情急之下什么都往外头说,什么大郎最是信任她,你们今儿这般对付我以后不会有好下场,还有苏韵瑶的事,说十一姑娘德行有亏,她们这些个人都是捧着嫡女踩庶女。 苏耀站在院里皱着眉听着她说这些,直到最后一句话传出来“老太太我知道你素来看不上我,可我毕竟是大郎的心头好,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们的母子之情你不顾了?大郎知道了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话音刚落,苏耀亲自掀起帘子进了屋,带进了一股寒气“我的脸色什么时候同你挂上钩了?一个妾室老太太怎么惩罚你还有你讨价坏价的份儿?那是我母亲!你怎么同我母亲讲话呢!没规矩,该罚!” 众人都没想到苏耀已经到了,哗啦啦全起身行礼问好。 苏耀摆摆手,有些疲累的坐在了椅子上“我的公事忙的很,家里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们都起来吧,曹氏,你整天作妖,今儿老太太训斥你难道训斥的不对?亏你还有脸去找我,真是搞不懂你!” 老太太也坐回椅子上,带着些许的心疼看向苏耀“公事很忙吧?瞧你,这两天没来请安我就知道你不能松快了,也真是的,不该让曹氏打扰你。” “母亲严重了,您的事儿子都警醒着,天大的事儿子也得过来,倒不是为了曹氏,而是怕她这个不懂事的气着了您。” 曹千怜瞪大了眼睛,她清楚的记得几天前苏耀安置在映霞居时,两人在被窝里你侬我侬时还好着呢,怎的一转脸就变了? 原以为他会来给自己撑腰的,可如今… 曹千怜觉得自己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 “你能这么说就好。”老太太的眉梢有些许的得意“曹氏说我老太太不能招惹她,说你会为了她同我起隔阂,今儿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任凭她怎么以色侍人,终是无用的。” 苏耀连忙起身抬手一揖“是儿子管理妾室不严,连累母亲受累了,回头儿子定狠狠训斥,让她长教训,这样的事,下次再也不会发生了。” 老太太点点头“罢了罢了,她回去少不得要和你哭天抹泪,你自己长点记性,我话不说的太透,以后你看清了她的人就是,要不是为了你,我早给她赶出去了。” “是,儿子明白。”苏耀边说边往出退,退到曹千怜身边时训斥道“还不起身,赶紧滚出去!” 曹千怜有些错愕的抬头,愣住了好久。 从最开始,苏耀一次又一次相信苏韵瑶而不相信她,到接二连三的禁足还在庄子上住了那么久,再到这次整治家风对她映霞居里的人手狠砍一刀,这次她满心欢喜的以为他会来给自己撑腰,不承想是如今这般… 难道她和苏耀,注定回不去了吗? 这一切…都是苏韵瑶那个贱人害的! 还有上座的老太太! 这院儿里的人没有是她的对手的,除了这人精似的苏韵瑶和看透不说透的老太太,就是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她的大郎和她有了隔阂,不信任她怀疑她,甚至于她被责罚了也没之前那么心疼了。 曹千怜突然觉得了糟糕,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立足的本事就是哄的苏耀高兴,若是苏耀真的厌弃了她,那她… 这次她的眼泪是真心落下的,她怕她恨,她控制不住落泪。 “大郎!怜儿好委屈啊!”曹千怜抓着他的袍角,那袍子上还沾染着外头的丝丝凉意“大郎,怜儿不想活了!这些年怜儿为你生儿育女,大好年华都搭在了你的身上,你身上穿着的衣裳鞋袜大多数都是怜儿一针一线熬出来的,这眼睛熬的看不清了东西没关系,原以为大郎可以做怜儿的眼,替怜儿遮风挡雨,不承想…大郎给我个痛快吧,这个家里根本里的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来世怜儿再陪伴大郎!” 听见这些,苏耀却没有多少触动,这些年来他实在是听腻味了。 虽然还有些许担心,但他也知道这是曹氏拿捏自己的手段,所以刻意不去阻拦,满屋的人都看着曹千怜,这倒是让曹千怜有些骑虎难下。 就在此时,苏惠瑶大哭一声扑到了曹千怜的身上,两人又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处母女情深的戏码。 “行了,别演了。”老太太一句戳破了她们母女的戏“今儿的事就算是个教训,正好大郎在这儿,以后谁要是再不尊长辈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她们就是下场!还有,曹氏,这次请你长记性,周嬷嬷,派人给她们架回去。” 苏耀虽有些心疼,但母亲已经发话了,只能稍微侧身,眼看着进来两个粗使婆子,架着两人出了常熙斋。 别看这老太太平时不知声不知气儿的,只要稍微一出手,就必然不会让曹氏好过。 康敬兰心下领然,知道这老太太是个狠角色,更加的佩服了。 只要能让她曹千怜不痛快,康敬兰就实打实的开心。 晚上又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太大,天也没多冷,苏墨瑶到留云斋去玩,那儿院落宽敞,苏婉瑶也去了,三人堆了个大雪人,用红枣萝卜做眼睛鼻子,黑黑的炭画了嘴。 第二天大清早,方莅和苏辉就匆匆的赶到了苏家。 苏韵瑶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原来是有人求亲到了二叔那儿,要娶苏青瑶。 “是什么人?哪家的公子?”苏韵瑶问赵妈妈。 “听说是个商贩家的,家里是卖香料的,家底还算是殷实,那家的公子姓丁,上次科考落榜了,这会儿正卯了劲儿的上进,以后的机遇必不会差,再说还有咱家主君扶持呢,要是青瑶姑娘真嫁给了他家,以后他也能有个好出路。” 苏韵瑶点了点头“那还算是个清白干净的门户,父亲和母亲怎么说?” “主君认识那丁公子,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家里情况如何,他上头有个姐姐,下头有个弟弟,姐姐嫁的远,弟弟才十岁出头,听说丁公子的母亲在生他弟弟时难产过世了,父亲一直没再娶,也省了青瑶姑娘嫁过去受婆母刁难,大夫人对这亲事很满意,但还是说了要再查一查。” “是应该查一查,别瞒了咱们什么,省着堂姐嫁过去受气。”苏墨瑶说。 丁家是主动上门求亲到苏家的,说苏青瑶大方有才华,懂得处生之道,相貌也是不错,以后定是会好生的相夫教子,他们丁家求娶苏青瑶,是丁家高攀。 这一套话说下来,美的方莅是笑的见牙不见眼,要不是苏辉担心有诈特意询问了苏耀和秦曼槐,怕是方莅当场就要把亲事定了。 但同在苏家的胡芷柔可气的不轻,她可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大女儿苏易瑶,她嫁的那么远,也不知受没受委屈,千里迢迢的再想见一面怕是不容易的很,从女儿嫁过去到现在,才传来一封家书,她怎能心里平衡? 一转脸看见自己的小女儿苏沁瑶,胡芷柔这心里头就像是针扎似的疼,她怕以后小女儿也嫁的不好,她总共就这两个女儿,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想起了曹千怜答应自己的事,说是定会让两个女儿嫁的风光,可苏易瑶嫁的风光吗?她嫁给了一个鳏夫,又远嫁到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地界儿,这下她是真恼了曹千怜了,觉得这人光说话不办事。 又过了一天,胡芷柔亲自上门说要见曹千怜。 映霞居内,曹千怜和苏惠瑶自然也知道了那丁家求亲苏青瑶的事,气的是饭都吃不下了。 “她苏青瑶长的没我出彩,还是个商贩家的姑娘,凭什么就有人向她提亲?我这眼看着岁数大了,却没有半个人上门提亲,凭什么啊!” 苏惠瑶眼眶红红的说。 “好女儿,你别怕,那丁家算个什么东西?能比的上那定国公府宁国公府?咱们好姑娘不怕等,总会有机会的!”曹千怜安慰着说,心里头却也没有底。 这时候喜鹊进了门,说是胡芷柔来了,这会儿已经进了院。 一百八十七:商量 曹千怜已经知道胡芷柔来的目的了,伸手按了按眉间,不是很愿意见她。 但没办法,人现在就在院子里,还能赶出去不成? “让她进来吧。”曹千怜说。 胡芷柔蹙着眉进了映霞居,这将近大半年没来了,倒是还和之前差不多。 曹千怜的脸色不是太好,好像瘦了不少,卧在床上一面病容,胡芷柔不由得问起来“曹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曹千怜苦笑道“只是这些日子大郎听信了旁人不待见我,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委屈了我惠儿,好好的年纪想有个好亲事都不曾。” 说着话时,胡芷柔也有一种相同的感觉,难免物伤其类。 “对了,说起亲事,青瑶姑娘听说有了合适的人家?”曹千怜明知故问道。 “嗯,是卖香料的丁家,他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听说那丁公子文采出众,以后登榜是指日可待的。” “是吗?那可真是好。”曹千怜暗暗的打量了胡芷柔一下,画风一转“眼瞧着青瑶姐姐都有好人家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易瑶,我拿她做半个闺女,却不承想她做了那样的傻事,这一朝远嫁,也不知过的顺当不顺当。” 这事是胡芷柔的软肋,听见曹千怜这么说,她心里的气愤好似被放大了一样。 “易儿做错了事不假,可曹姐姐你是答应过我的,答应说给易儿和沁儿寻一门好亲事,可…可怎么光说话不办事啊?” 曹千怜一脸的不明所以,委屈道“你这可真是误会我了!你看看我惠儿,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怎么说也是正五品官员家的庶女,怎就嫁不出去了?还有我玉儿,好端端的就被大夫人许去了昌郡王府,萧家虽是大家大业,可玉儿到那儿又不是去做夫人的,而是做个妾室,我这心里头啊,不见得就比你高兴!” 胡芷柔看她热泪盈眶的,有一瞬爱屋及乌起来,想起自己的女儿过的那般不好,她的女儿也应该不会好过。 “大爷一向心疼玉儿和惠儿两姑娘,怎的眼下这般不待见?” 曹千怜叹了口气“还不是大夫人闹的,因为五姑娘死的事,她记恨上了咱们苏家的姑娘,一个也不让好生嫁出去,听说这段时间正张罗给十一姑娘找婆家呢,你说说多过分?前头好几个姐姐连个亲事都没有着落她就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得嫁高门,哎呦我这心里的苦啊!” 胡芷柔听完这话,突然又联想到了大女儿苏易瑶。 方莅虽是当家主母,但是在苏家族谱上她可不如大房的大夫人秦曼槐吃香儿,真有个什么事,那还不是秦曼槐说了算? 莫不是…她女儿远嫁,秦曼槐也从中作梗了?胡芷柔想到这儿一时间气愤难平。 “沁儿也老大不小了,我想着府上二姑娘要是嫁出去了,下一个就轮到沁儿了,可这…也没人给出个主意,沁儿平日里闷在家中不得出去走动,没谁认识她,那些想讨老婆的人家就算是想娶沁儿也没那个机会不是?所以我想来求求曹姐姐你,看看你有没有法子,你放心,沁儿以后若是嫁的好了,必不会忘了曹姐姐的大恩大德。” 胡芷柔这是关心则乱,完全忘了曹千怜一次次拿她当刀子使的时候了,她也不动动脑子,若是曹千怜有好人家,还不是第一时间给自己女儿张罗?哪里能轮的上她了? 可胡芷柔显然是没考虑到,以为同是两个女儿,还都没嫁好,彼此有个慰藉能一起出出主意。 曹千怜眼睛转了转,说道“主意倒是有,只是法子不太好,让大郎或二爷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曹姐姐先说来听听,万一可行呢。” “我底下侍女有个远房亲戚,听说在寻京外山做了蛇头了,他们路子多认识的人也多,那常年都是脑袋系在裤腰上讨生活,必定是将咱们寻京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能不认识几个达官贵人?”曹千怜边说边面露难色“我本有心脱他们找关系给惠儿介绍几个青年才俊,可你也明白,他们都是看银子说话,大夫人现在管的严,我的月例银子一大半都被她剥削了去,唉…” 曹千怜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声音敲击在胡芷柔的身上,让她一下有了主意。 “姐姐且说应该怎么做就是。” “若真走这条路,那该防的也得防住。”曹千怜作势看了看外头的门,像怕人听见一样,小声的说“大夫人现在看的紧,谁要是背地里给女儿张罗亲事那在她那儿都是不成的,依我看不如花钱找那些蛇头将哪个姑娘掳了去,这样第一大夫人无心再针对咱们,第二咱们也好有时间去替女儿谋划,听说大夫人最近正准备随便找个鳏夫瘸子打发了我惠儿呢,你说这事若是放在沁儿身上…这可真是太可怜了!” 曹千怜边说边哭了起来。 “这法子有些冒险吧?”胡芷柔问。 她并非傻子,自然明白掳走嫡女是怎样的罪过,若是哪天东窗事发,别说她得被苏家扫地出门,就是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哪只曹千怜说“其实这法子也不算冒险,那些蛇头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不让他们伤害姑娘他们就不会的,关个几天就会放出来,他们又不是将你卖出去,到时候咱们也给沁儿惠儿找好人家了,放姑娘回来后再让人家过来提亲,岂不是两全其美?现在是冬天,等开春喜事一办,你也能放下心了不是?” 胡芷柔稍微有些心动,可她随即就意识到了曹千怜这又是在拿她当刀子用。 “曹姐姐,你可别诓我,万一哪日东窗事发,你拍拍屁股倒是干净了,我岂不是成了替罪羊?”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曹千怜故作生气道“咱们姐妹同病相怜,我岂会害你?沁儿是我眼看着长大的,那在我心里头和亲闺女没两样,我是真的盼着她好,而且我也并非没有私心,惠儿若是再嫁不出去那可如何是好?想必你不知道,玉儿在昌郡王府落胎了,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这就像是死了一样难受,帮你就属于帮我自己,你可别误会了我!” 胡芷柔讪讪的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似乎可行。 “可咱们掳走哪个?” “自然是十一姑娘。”曹千怜低声说“大夫人正让十一姑娘勾搭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呢,这一对不要脸的母女,你说,若是把十一姑娘掳走,大夫人还能分心管咱们?那可是最好的机会!” “成!”胡芷柔一咬牙“我回去琢磨琢磨,过几天来给姐姐个准信儿。” 沁竹轩中,苏韵瑶在得知胡芷柔去了映霞居,不禁皱起了眉“她去做什么?” “还不是青瑶堂姐眼看要有亲事了,她坐不住了呗。”苏墨瑶端着一碗枣仁羹说着。 这枣仁羹里头搁的是上好的金丝红枣和杏仁桃仁,是昨日秦曼柳到这儿来看望秦曼槐时给她们带的,今早赵妈妈让人制成羹端来,一掀盖子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璃笙替苏韵瑶也盛了一碗“二房二娘子在映霞居呆了足足好一会儿才走,奴婢让怀香和留愿去打听,说是两人交谈了许久,还把所有人都摒退了出来不让听。” “那就是有鬼了。”苏韵瑶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枣仁羹“这事你勤盯着些,在外头管表哥借两个人手看着胡氏,别是琢磨什么害咱们的法子。” 苏墨瑶不解“表哥眼看着要成亲了,为何要管他借人手?” 不等苏韵瑶回答,赵妈妈先说“十姑娘有所不知,宁国公府再好那也并非真的是五姑娘的婆家,盛家帮咱们打听消息那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十一姑娘是不好总请人家帮这帮那的。” “原来如此。”苏墨瑶喝了一口继续说“反正表哥和桂芝姐姐也要成亲了,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真希望早些开春,咱们及笄了,表哥成亲了,念宁姐姐也嫁给六哥哥了,我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快了快了。”苏韵瑶用劝孩子一般的口吻说“再过两个月出头就要开春了,到时候及笄了,说不定好些个高门显贵来提亲十姐姐,到时候十姐姐可别羞!” “胡说什么!”苏墨瑶脸有些红“要提也是提你,就我这个性子,有能看上我的算他胆子大!” 确实…算胆子大。 苏韵瑶淡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只是她也想起来一些事,等及笄了她就可以嫁人了,会嫁给谁呢?白小公爷?一想起她苏韵瑶这脸颊就隐隐的红,不是头疼脑热的那种闷红,她忘不掉那次在水下两人的亲吻,更忘不掉他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 要是有提亲的…会是他吗?苏韵瑶想应该是他,可又觉得不会是他,人家可是公爵府的嫡子,自然是堪折名花以配之,她这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如何配的了? 但若不是他,她又会嫁给谁呢?这种事情搅的她一天都没什么好心情。 一百八十八:娶你 苏青瑶的亲事很快定了下来,丁家的人下了聘,说等到年后则个吉日把混事办了,苏辉高兴不已,特意在宁味楼摆上了一大桌,邀家人们一同去,当然,丁家的也去了。 晚上的寻京城热闹非凡,眼看着要过年了大街小巷皆是喜气连连。 这是丁轶第一次和苏青瑶正式见面,其他他之前见过苏青瑶,说起来他是庆德候府的门生,何毅给他介绍了老师,虽然这次他没如愿登榜,但他觉得不急,以后再考也不是不成。 何慕尘和李宜成亲的那天丁轶也在,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瞧见了苏青瑶,觉得这姑娘和旁人不同,新生喜欢,但看样子苏青瑶不像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稍微有些自卑,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打听他才知道,原来苏青瑶的父亲也是个经商的,和他家半斤八两,除了苏耀是在朝为官的,两家接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有了底气后丁家准备了一阵子,这才赶在过年前提了亲。 要说来之前苏惠瑶还安慰自己,觉得苏青瑶的未婚夫不能多么优秀,一个从商出身的身份多低贱?她还脑补着丁轶歪瓜裂枣五大三粗,反正就是一心不盼着苏青瑶好。 可不承想,这次宁味楼见面她才瞧见,丁轶长的是一表人才,虽比不上萧凌和白楚恒盛常煜那样的,但是配上苏青瑶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下子有点燃了苏惠瑶的嫉妒心,用席时就差哭出来,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家里人都在为苏青瑶和丁家高兴,偏偏她像吃了二两黄连一般。 这次苏家的女主人是秦曼槐和方莅,妾室们都没来,倒是几个孩子都来了。 苏沁瑶消瘦了许多,苏韵瑶见着她微微皱了皱眉,觉得她好像也比以前不太爱说话了,有的时候看向她她能抬起头笑一笑,剩下的时间就一个人盯着面前的菜,一语不发。 看来苏易瑶的远嫁给了她不少的委屈,无论是方莅待她不好或是她为她自己的以后感到担忧,总归是这小半年以来她不好受。 苏墨瑶坐在苏惠瑶身侧,看着她那像是家里死了人的嘴脸特别不开心,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声音不大的说“要百脸子回你映霞居摆去,这是在外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别出来丢咱们苏家的脸!” “你别胡说!”苏惠瑶没看她“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开不开心都表现在脸上?内无城府你将来怕是嫁都嫁不出去,得了个亲事就要全家赔笑?那我这堂妹做的也太没面子了!” 言外之意就是凭什么她苏青瑶议了亲就要她过来庆贺? 苏墨瑶剜了她一眼,知道和她说什么也不顶用,干脆扭过头去不看她。 苏韵瑶和苏锦瑶将苏婉瑶夹坐在中间,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她的碟子里夹着菜,倒是惹了丁父的目光。 “苏大人,这你苏家的女儿可真是有教养,爱护妹妹兄友弟恭,和苏家攀亲可真是我们的荣幸,以后轶哥儿有不周到的地方万望苏大人教训,千万别给他那孩子留脸面,他要是能像你们家那几个孩子一样优秀,我这可是要在家里为你供长生牌位的!” 这话一下子吓到了苏耀,苏耀连忙摆手,拒绝的同时又享受着这份儿奉承“哪里哪里,丁公子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是个做文官的好苗子,我家这几个不成器的和丁公子比倒是差了三分哪!至于那什么长生牌位我可是不敢享,您可放过我吧!” 丁父听见心里一阵开心,又对这亲事满意了几分,继续客气道“哪里哪里,轶哥儿他连个秀才举人都没考上,可不比你家的这几个公子,听说青瑶的哥哥也考上了,这倒是轶哥儿配不上青瑶。” 苏应安依旧在外头玩着呢,之前早定下了年前回来的消息,又听说妹妹议了亲,于是写信说会快些赶回来,亲自去丁家走一趟。 说起来他和丁轶也算是认识,两人科考时打过照面,还说过几句话呢。 这次两家会亲的席面他没来不免有些拿乔,他怕丁家人误会,所以同方莅说会亲自拜访丁家,赔礼道个不是,再送些在外头得的小玩意儿,替妹妹在婆家讨个顺当。 方莅听丁父那么说,赶快接话“亲家公你可别那么说!安哥儿那孩子性子野,这眼看着上了杏榜就不着家了,整天也不知去哪野了,等他回来非得去你家陪个不是去,之前来信都说好了要去,两个孩子早在考场就见过了,彼此也好说话!” “那正好,那正好!”丁父含着笑看向丁轶,疼爱的情绪在眼中毫不掩饰“我轶哥儿能有个这样好的亲事,我也就放心了!等安哥儿回来,你可要好生同人家学学。” 丁轶连忙称是。 丁家是做香料生意的,挣的也算不少,可以说是比起苏辉的生意还要大,几乎和方莅家的生意差不多了,所以也财大气粗,这虽不是头一次见苏青瑶了却也带了礼物,光带东西不说,丁轶的姑姑还当场从腕子上褪下一对金丝缠翠玉的镯子,惹的苏惠瑶连连嫉妒。 当然,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有礼物。 秦曼槐和苏耀作为长辈,自然也是要回送些的,丁轶的弟弟丁俊年纪小,就送了一盒子的金银豆子让他没事穿着玩,盒子不大东西也没多金贵,但收到这礼物外人一句不是也挑不出来。 虽然说在寻京城这个地界儿,随便抓一把都是和皇亲国戚拐着边儿的,金银这东西也不算贵重,可那也架不住一出手就送不是? 秦曼槐和苏耀这也是为了苏青瑶,怕她以后在婆家过的不好,所以这是特意替她铺路呢。 送给丁轶的一块水墨白玉的笔洗,这东西文人之间赠送最是贴切,丁轶得了以后爱不释手。 要说苏耀也真是会挑东西。 席面上苏墨瑶弄脏了衣裳,还好赵妈妈早有准备,担心她有个什么不妥特意在马车上备好了替换的衣物,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抹瞎。 苏韵瑶陪着苏墨瑶,两人结伴到外头的马车上,今天的夜里又下起了雪,雪片细小轻薄,存在感很弱,你知道是在下雪,却又一片雪片也抓不住找不到。 打着了哆嗦换好了衣裳,苏墨瑶一掀开马车的挡帘准备下车,却迎面看见了白家两兄弟还有陆远逸。 苏韵瑶因是背对着他们,所以并未看见,只贴心的递上了斗篷,怕姐姐着凉。 “苏十一!”白楚恒紧了紧斗篷领子,今天的他一身青白色,看起来温润如玉颇有种野云闲鹤的气息,雪白的斗篷搭在他的小腿处,显得他人高挑英俊,一见着苏韵瑶就像是见着了油星儿的猫“你怎么也在这儿?” 苏韵瑶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方才还在心里念叨着白楚恒,不承想这就亲眼见着了。 微微红了脸,她转过头说“家里堂姐今儿议了亲,二叔请客让我们过来认认亲,倒是小公爷,你们今儿怎么也来了?” “听说宁味楼从南方调来了一个厨子,做得一手烤鹌鹑,就想着来尝尝。”白楚恂接话说“我哥这两天可惦记你了,听说你大病一场,现在可好了?” 好是好多了,可苏韵瑶说话还是有些沙哑,不能见风着凉,也算是病没好透的缘故。 白楚恒是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对,说着“先别说了,外头下着雪呢,进去再说。” 道路两旁的烛光将这本就热闹的主街渲染的更加绚丽,橙红色的灯光下,苏韵瑶肤若凝脂,兔毛领子让她的小脸格外白皙小巧,看的白楚恒是心乱神迷的。 众人一齐往宁味楼里头走的空档,他还想着同苏韵瑶多说说话。 “你堂姐定亲,你也快了吧?” “我?我还没及笄呢。”苏韵瑶一听见这个话题,脸一下又羞红了。 “那…及笄礼是什么时候?”白楚恒心里有种隐隐的期待。 苏韵瑶站定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想听见什么,又仿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怕自己一腔爱意被辜负。 这会儿苏墨瑶的重要就显出来了,她自然是明白白楚恒对自己妹妹的心思,笑着说“等开春就及笄了,到时候小公爷别忘了来提亲,否则被别人抢了先,我十一妹妹就要嫁给别人喽!” 这话说的,白楚恂瞬间哈哈大笑起来,苏韵瑶的脸上绯红一片,恨不得抓起地上的雪堵住苏墨瑶的嘴,就连一旁最是表情少的陆远逸都跟着笑了两声。 苏韵瑶悄悄注意着白楚恒的表情,他与那些人不同,没笑也没害羞,反而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了,谢姨姐儿提醒!” “你!”苏韵瑶这会儿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还真要娶我不成!” “自然要!”白楚恒难得这么正经,深吸了一口气“你满身星月静栖,赢我一生爱意,我是真的想娶你,不是玩笑话,是真的,是真的!” ~~~ 原本昨天想撒糖来着~ 迟到的七夕节快乐~ 一百八十九:生气 这话就好像是平地炸响了一个雷,轰隆的一声,让苏韵瑶呆滞住了。 周围的人也一样,苏墨瑶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大胆,当着他们的面儿就如此说。 白楚恂却是想猜到了一般“既然他都说了,那我也不瞒了,出门之前还同我说想打听你何时及笄呢!” 陆远逸手握着拳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掩饰他的惊讶。 而最惊讶的人,是苏韵瑶。 白楚恒扯出了一个笑容来“我是真的要娶你的,你相信我!” “我…我…”苏韵瑶脸红的不行,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可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啊,我何德何能…” “不,必须是你!”白楚恒难得这般“旁人谁也不行!” “那…”苏韵瑶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太突然了,她觉得好尴尬,好紧张,吞吞吐吐的说“我堂姐的席面我一直在外头不好,父亲会说的,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这话题扯的…驴头不对马嘴,可白楚恒还是点了点头,目送着她们二人的背影进了宁味楼。 陆远逸又咳嗽了两声“从未见过你这样,早看出来你喜欢那苏家姑娘,倒是一点也不隐瞒,就不怕宫里那位吃醋,给苏家下点绊子?” “有什么可怕的?她是一介宫嫔,总不好掺合朝堂上的事,我这不还没提亲呢吗,不着急,前脚刚拒绝朝丹公主,后脚苏十一就出了事,天下人都会怀疑是林家做的,他们没那么傻。” 陆远逸点点头“但愿如此,别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你再挨顿欺负。” “我都舍不得欺负,还能让他们欺负了去?快走吧,今儿我高兴,请你们好生吃一壶去!” 苏韵瑶神情恍惚,这上了楼梯都差点绊了,还是苏墨瑶手脚快扶住了她。 “你真是的,早就同你说过小公爷心仪你,你应该有心理准备的啊,这会儿怎么连路都走不好了。” 苏韵瑶笑了笑“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我这是紧张,他是玉中王,花中皇,岂是我能高攀的?方才的那些话我觉得像是飘飘然一般,不敢相信是说给我听的,小公爷这般我却什么都不表示,心里难安。” “可别,你现在是小公爷心里头的宝儿,他是玉中王那你就是王妃,不要自卑嘛!大不了一会儿去找他,你也表个白就是了。” “我…我哪里好意思!”苏韵瑶轻轻推了她一把“快些走吧,再磨蹭母亲该担心了。” 回到席面上,苏惠瑶一眼就看清了苏韵瑶脸颊上的羞红,她可不觉得那是因为天冷冻的,正巧席间的门是开着的,她探着头往外看了一圈却没见着哪个公子,接着苏墨瑶将门拉上,彻底断了她的视线。 “外头可真是冷。”苏墨瑶搓着手说“呀,上了白灼鸡!” 秦曼槐笑着看着她入了座,却还是训斥了几句“下次你可要当心些,姑娘家要稳重,不然岂不是惹人笑话?” 丁轶的姑姑连忙说“不笑话不笑话,我们反而觉得十姑娘率真可爱,是个伶俐的。” 秦曼槐笑了笑,又看向自己的十女儿。 白灼鸡味道很香,只是有外人在场,苏墨瑶没法扯着鸡腿啃,就只有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撕着上头的肉,特别不方便,心里难过的不行,觉得还是直接啃着吃香。 苏惠瑶剜着她,心中又烦躁又反感,借口说吃饱了出去转一转,就出了门。 从二楼走到一楼,正巧一楼的包间门打开,几个小倌儿捧着菜进门,让苏惠瑶一眼瞧见了刚脱下斗篷的白楚恒。 原来苏韵瑶那一脸羞红是因为他!苏惠瑶捏紧了拳头,面儿上却是笑了起来,轻轻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朱唇含笑的走向了白楚恒所在的包间。 “惠瑶见过两位白公子,见过陆小王爷。” 白楚恒转头看见了门口的苏惠瑶,虽没让她进来的意思但也知道不能随便将她赶出去,回道“原来是苏七姑娘。” 苏惠瑶点点头,装作不经意间抬眸,妩媚妖娆,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这一眼看过去直让白楚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难怪苏十一一直针对她,这个姑娘还真是贼心不死,白楚恒觉得有些厌烦,刚上来的热酒都没了胃口。 “苏七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苏惠瑶声音娇颤道“方才听十一妹妹她们说瞧见了小公爷几个,正好身上方便就来行个礼,小公爷不会见怪吧?” “哦。”白楚恒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是,见着苏十一她们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惠瑶听见这话,脸上的娇笑一下子僵住了,却还是捏着嗓子道“是这样的,我担心两位妹妹冲撞了几位,特来陪个不是,十妹妹生性跳脱不好管束,弄脏了衣裳让几位见笑了,十一妹妹也不知怎的非要陪同,也是巧了,碰见了几位。” 这话中的意思明显,先是说了苏墨瑶这人性子不行,没她这么大方懂事,又表明了苏韵瑶带着攀高枝的心思,下去陪苏墨瑶换衣裳就是为了和他们制造一场‘偶遇’。 包间中的三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白楚恂甚至想出口让她滚出去。 可这时,陆远逸却是出口道“是吗?我倒是觉得十姑娘率真可爱,十一姑娘爱护姐妹,比那些看人笑话还要落井下石的人好很多,七姑娘你说是不是?” 又是率真可爱!这个词方才丁轶的姑姑就已经说过了,现在又说这个,难道她真的率真可爱?分明是不懂事毛毛躁躁的,率真个头!苏惠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冷面王爷居然为她们那两个贱人说好话,真是可气! 白楚恒又说“没什么事七姑娘就走吧,方才要不是我出声叫十一姑娘她们,她们都未必会停脚,你如今一直横在门口,让来往的人瞧见不免会传出去闲话,你是个姑娘家,咱们好像没什么话可说。” 这话的意思更加明显,直接将苏惠瑶的底子给翻了出来,让她的脸一下白了起来。 难道她真的不如那两个一事无成的妹妹? “是,惠瑶告退。”苏惠瑶一转身,嫉妒的眼神毫不掩饰,紧捏着秀拳难以平静。 “你们两个可真是不给那姑娘留面子啊!”白楚恂边说边夹了块鱼在碟子里“我虽然也看不上她,但是像你们这样直截了当的往人家心窝子里捅,我可做不到。” “拉倒吧,若是你出口,怕是她就要哭着回去了。”白楚恒一脸我还不了解你的样子,亲手倒了一盏酒“这酒香的很,快尝尝!” 苏惠瑶并没有马上回到包间,而是在门口吹了吹冷风,冷静了一下。 曹千怜同她说有了收拾苏韵瑶的办法,她现在在等,在等那一天的来临,可她又有些等不及了,她想让苏韵瑶现在就死,被折磨致死,一天也不想让她好过。 回到包间时,众人已经准备回家了。 “怎么才回来?”苏耀有些不满“这还有长辈在,不知礼数!” 苏惠瑶垂下眼眸,低声说“父亲误会了,惠儿只是在外头偶遇了白家的小公爷,他要惠儿陪他说会儿话。”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瞟了瞟苏韵瑶,却见苏韵瑶像是没事人一样,正整理着自己的斗篷,连看都没看她。好像她自己在淹着独角戏,她却一点也不生气一般。 越想越气,苏惠瑶剜了她一眼,又看向苏耀。 “你说什么?白家的小公爷?”苏耀脸当时就拉了下来“你一个姑娘家陪他说什么话?让人看见不传你的闲话?” 白楚恒对他的七女儿一点意思也没有这点苏耀是知道的,没猜错的话就是七女儿粘着白楚恒说了会儿话,还当他是那么好骗的?当即苏耀就有些生气,只是身旁有外人不好发作。 苏惠瑶心里头更不平衡了。 白楚恒和苏韵瑶说话见面苏耀就不管不问,和自己说两句话他就要训斥?合着他是默认了苏韵瑶勾搭白楚恒的事?苏惠瑶这会儿只觉得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原来当嫡女真的那么方便,嫡女和定国公府联姻就对,她一个庶女就排不上号。 在她的心里,又恨起了她的父亲。 然而苏耀却不知,他一向疼爱的女儿,这时候竟想害死自己。 方才说那些训斥的话,其实本意苏耀是为了苏惠瑶好的,他明知道是苏惠瑶主动勾搭爷们却不说破,只是担心她以后名声不好嫁不出去,若他知道苏惠瑶误会了他的意思,怕是会伤心的。 马车在寻京城中缓缓的走着,雪又下的大了些,大房二房的人在岔路口分开。 回到映霞居,苏惠瑶是说什么都忍不住了,又是摔又是砸的,将曹千怜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的乖女儿?” “苏韵瑶那个贱人!”苏惠瑶一把将蜡烛架推倒在地,好在小蝶眼疾手快扶了起来,不然怕是要起火的。 一百九十:喜帕 “你和娘说说,苏韵瑶又怎么惹你了?”曹千怜问。 “现在连爹爹都越发向着她了!白小公爷和陆小王爷也都向着她,合着就我一个是没人疼的!”苏惠瑶气的大哭起来。 “怎么会,娘是向着你的啊,还有你大哥哥,咱们都是一条心的!你下头不还有个八弟弟吗,你爹爹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都会善待你的。” “别跟我提八弟弟那个蠢货!哪次我出事他管过?天天和六哥哥黏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康敬兰那个没脑子的生的,我没他那个弟弟!方才在宁味楼,父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我,他居然还敢在那儿吃!” 这边映霞居气的不行,那边沁竹轩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韵瑶在回来的马车上一直是红着脸,回到沁竹轩让颂音打了盆水,洗过脸才勉强不觉得脸上热了。 她和苏墨瑶并排坐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我瞧着小公爷是真喜欢你。”苏墨瑶靠在她的肩头“等及笄礼过了想来他就会提亲的。” 苏韵瑶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而且,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苏墨瑶不理解。 苏韵瑶苦笑了一下。 现在这个情况很不乐观。定国公府和皇后李家还有太子走的很近,白楚恒白楚恂两兄弟又与太子交好,这就足够扎林家人的眼了,林贤妃为了让她的儿子衡王坐上皇位,那自然是要将太子扳倒,可直接扳倒东宫太子可不容易,所以必须先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铲除掉,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动太子。 站在太子一党的人中,定国公府可以说是一面大旗,有了他白家就会有无数追随者。 林家先前想让朝丹公主和白家联姻,借此拉拢定国公自家,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白楚恒竟然拒绝了。 一次是利用老百姓的嘴,一次是当面在林贤妃的寝宫。 无论是不是他亲口说的,连续拒绝两次已经是惹恼了林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没什么动静风平浪静的还好,若是这时候定国公府锣鼓喧天的说要娶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那林家人能干看着?定是要出手弄出好戏的。 苏韵瑶将这些分析的很透彻,在脑海中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的琢磨。 苏墨瑶见她半天不回答,直起身子直接问“我只问你,你对那小公爷是什么心思?” “小公爷他…他很优秀,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家世也好还是太子殿下的伴读,人品正直…”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墨瑶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打断了她的话“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他?像他喜欢你那样,你可有想过要嫁给他吗?” 苏韵瑶有些茫然。 她想吗?她敢想吗? 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个平平安安,日子好坏其实不算重要,能活下来才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苏韵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她也清楚自己想嫁给白楚恒,但她不敢。 白楚恒只身一人,没有软肋没有别人可拿捏的地方,那就是一点把柄也不会让人抓住,可若是他们二人在一起了,那苏韵瑶就是林家人送进定国公府的一把刀! 林家人一定会利用她。 “我…”苏韵瑶越说越觉得心里头难过,语气伤感起来“其实我是想的,但我配不上他,他值得最好的,我只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什么忙也帮不上他的,以后若是有人对付他我想替他使把力都不成,说不定还会害了他,我不敢…” “你考虑那么多做什么?我瞧着小公爷是个有担当的人,他自会保护好你,若是连自己夫人都保护不了,他还娶什么老婆了?而且你想啊,他娶不成你那能娶谁?放眼望去寻京城乃至寻京周边的贵女,还有哪个配得上他?公主他不尚,你还不嫁,那他还能孤独终老不成?左右都是配不上,人家别人配不上还知道使把力呢,你都得到小公爷的喜欢了怎么还胆小起来了?” 苏墨瑶的话话糙理不糙,一下子说进了苏韵瑶的心坎儿里。 就算不是她,白楚恒这辈子也总是要成亲的,林家若是真的准备利用他的夫人动手,那动谁不是动? 她觉得自己很喜欢白楚恒,那她就应该为白楚恒尽一份力量,应该在白楚恒真的有危难时陪他渡过去,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能放心吗?不能! 这么想着,苏韵瑶突然觉得释然了,好像嫁给他也不是什么会要了命的事儿,也不是什么会害了他的事儿。 胡芷柔自打上次听曹千怜说那些以后,这心里头就痒痒的。 可她不打算完全的听曹千怜的话。 几次三番的教训,胡芷柔心里明镜一般,清楚曹千怜是在拿她当刀子使,以后若是被发现,她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那个。 而且作为二房,她大房的大夫人又管不着,她气的只是自己的大女儿远嫁和小女儿没个好亲事,同样的,她还嫉妒苏青瑶找到了好婆家。 凭什么她的女儿嫁到了千里之外受苦楚,方莅的女儿就和富商之子议了亲?真是个商贩的公子也就算了,那公子要文采有文采,要相貌相貌也不差,比起自己的大女婿,那个姓刘的鳏夫,胡芷柔这心里头啊,就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掐着一样,又恨又气。 她不打算利用曹千怜去寻那些蛇头,因为她这注意是曹千怜出的,万一以后东窗事发,曹千怜可是会指证她的。 自己娘家住的位置是寻京城边上的贫苦农庄子,要说他们也不是找不到蛇头,说不定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就有哪个爷们儿上山做匪了呢。 胡芷柔的算盘打的叮咣响,她准备利用自己家人去找蛇头,找到以后让他们将苏青瑶掳走,让那些蛇头管苏辉和方莅要钱,他们二人都是做生意的,不可能不给,这样胡家和蛇头们五五分,胡芷柔还可以给苏沁瑶攒一份丰厚的嫁妆。 越想越激动,胡芷柔觉得身体里的经脉通了,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瞧这几天方莅神气的,给她安一个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这她女儿要是备嫁时被人掳走,那这婚事自然也就结不成了,同样的,苏青瑶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盛桂芝给苏韵瑶和苏墨瑶下帖子,约她们来宁国公府坐一坐,许久未见了有些想念,两人便去了。 宁国公府还是没怎么变,但两人心中清楚,若是五姐姐苏浅瑶已经嫁进府中,那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们见着了盛常煜。 “逝者已逝,五姐夫请节哀,看你消瘦的,身上没有二两肉,五姐姐地下有知一定心疼极了。” 听见苏韵瑶的安慰,盛常煜缓缓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我明白,这些日子母亲在让人给我温补,我不会就此垮掉的,毕竟…我还要给浅儿报仇呢。” 苏家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眼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 盛桂芝正在备嫁中,毕竟年后她就要嫁了,嫁衣袖子上的花纹和领子角的花纹都是她亲手绣的,可旁的地方就未必了。 让她捏着绣花针可真不如让她拿把刀了,才绣嫁衣没两天就手腕子生疼。 “你们总算是来了。”盛桂言在盛桂芝的闺房门前等着两人“姐姐都等坏了,这阵子无趣的很,快些进去吧。” 一进屋,里头暖洋洋的,地龙烧的火热,盛桂芝穿着湖绿色厚棉襟子坐在大红团椅上,正对着喜帕愁眉苦脸。 “你们来了,快快帮我看看这凤凰怎么绣好看。”盛桂芝的愁容在见着她们时总算是舒展了些“要让我静下心来好生绣一些东西可别提多难了,感觉这阵子我这心里头都长草了,天天就指望着能出去走走,偏偏母亲不让,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大冷的天来这儿一趟了。” 苏韵瑶接过那喜帕,是表哥和盛桂芝成亲之日她要用的盖头。 说实在的,她也不大会绣东西,让她看书写字都成,可一到绣东西上就落了架。 要说谁是这里头的行家,那自然是自己的七姐姐苏惠瑶了,但苏韵瑶想,就算是盛桂芝成亲当日不用这喜帕了,也不可能要苏惠瑶过来替她琢磨。 一旁的苏墨瑶却是眼前一亮“五姐姐以前同绣娘学绣花样时学过凤凰,我当时无聊,一直在五姐姐身边陪着来着,让我试试。” 苏韵瑶将喜帕递给她,难得她那么认真,一针一线都专注非常,先前苏韵瑶还担心她会扎到手,现在倒是不担心了。 这个十姐姐…是什么时候有这一手的?苏韵瑶都不知道。 侍女端着热腾腾刚出锅的蒸糕和梅花酥进来,门口厚厚的挡帘遮住了外头的寒气。 “这些日子你们怎么样?听念宁说你们受了沐烟霞的欺负,气的我都有心去沐家闹一番了,好在皇上替你们做主了。” 苏韵瑶拿起一块菱形蒸糕“你现在是在备嫁中,可千万别替我们出头去!沐烟霞那是咎由自取。” 一百九十一:救人 淑阳郡主听说苏墨瑶和苏韵瑶来了,吩咐家里厨房做一些适合两个姑娘吃的菜品。 八宝兔丁、老鸭汤、炝锅鱼、豆腐虾仁、松香蒜花卷和清炒山药片,还有刚在壶里暖好的杏仁汤。 盛常煜和盛桂言坐在一侧,淑阳郡主单独坐在一侧,盛桂芝与苏家两姐妹坐在一侧。 “等雪再下的大一些,朝廷会组织人去寻京城外附近的山上和农庄里好好剿一批匪,皇上下令一人做贼全家坐牢,这次应该能让那些为非作歹的蛇头们长长记性,匪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要能担当。”淑阳郡主说这话时,眼里满是愤恨。 “郡主娘娘清楚朝局中的事这可是比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强。”苏韵瑶说“剿匪只是一方面,这会儿严厉过去以后保不齐还会有人上山为匪,毕竟做蛇头太好赚钱了。” 淑阳郡主点点头“你说的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想的倒是不少。” “毕竟事关五姐姐,我不能不多想。” “浅瑶能有你这样的姐妹,真是她的福气,有什么我们盛家能帮得到的,你尽管开口。” “是。”苏韵瑶起身行了一礼,又坐回了位置上。 下午时两人才准备回家,只是刚到家,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程涛亲自带着人赶来,一脸的焦急,一看便知是出了大事。苏耀这会儿也知道了这事,毕竟苏辉的手信都送到他的面前了,想不知道也难。 “这些蛇头可真是猖狂,竟然敢绑架青瑶!”苏耀一拍桌子“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秦曼槐脸色也不是太好,但还是轻声劝道“那些蛇头无非就是要钱,咱们把钱准备好,想必青瑶就不会有事了,同时派人去找府尹大人和巡防营的人在那些蛇头拿钱时将他们抓起来就是了!”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那些蛇头常年干着杀人的买卖,都是一群恶棍人渣,这期间青瑶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万一…唉!” 苏耀狠狠的叹了口气,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儿,他没法儿说那么透。 但不说,不代表苏韵瑶她们就想不到。 “堂姐眼看着要成亲了,怎么能出这种事呢?”苏墨瑶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外头的小厮进来报,说是苏辉和方莅来了。 方莅进门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秦曼槐对她这个情况深有感触,想当初自己大女儿成亲之日被劫走的时候,她比方莅还难受。 程涛见人齐了,这才说“姨父,之前韵瑶表妹让我派人看着苏家,不承想还真出了事,想必韵瑶表妹是知道一些线索的。”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韵瑶身上。 “韵瑶!好孩子!你知道二叔着急,有什么你就赶快说出来吧!” 苏韵瑶停顿了一下,见二叔这才两天不见,在得知堂姐被掳走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却好像是突然衰老了一般,一点也没了往日意气风发之态。 她的心里也心疼,又是气又是着急。 “这件事与曹氏有关。”苏韵瑶冷静的说。 “曹氏?”苏耀有些不相信“怎么会和她有关系?韵儿你可别是诓我们的,还知道什么详细的细细说来。” “女儿之前得知二叔府上的二娘子胡氏曾来找过曹氏,在映霞居摒退左右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父亲您也知道,女儿一向和曹氏不和,这次担心她又琢磨什么害人的点子,于是就提前派人通知了表哥,让他看着些二叔府上的动静,这胡氏刚回家没两三天青瑶堂姐就出了事,女儿愚钝,但只能联想到这儿了。” 苏耀听完瘫在了椅子上,气的猛的锤了一把桌子“派人把曹氏给我带来!” “姨父且慢!”程涛出言拦截“询问曹氏再等等不迟,重要的是要救人,我派出去的人一直跟着青瑶姑娘,她带着两个侍女出门买东西,随后被掳走了,好在派出去的人没跟丢,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救人!” 听见这话,方莅和苏辉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扯着程涛的袖子“好好好,有劳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啊!” 绑走苏青瑶的那伙人并不知道后头有两个人在跟踪,他们还长了个心眼,没将人往山上绑,一来是怕被人发现,二来这样也容易把人送回去,不然在山上怕是很快就会有人来搜山。 也是正好,他们若是上了山,那救人就更难一些了,好在他们只是将苏青瑶绑到了山下的一个庄子里。 程涛的人一个在这儿盯着,一个回去报信,紧接着程涛亲自去找了陆远逸,因为陆远逸指挥着巡防营,带着一群官兵就悄悄摸到了庄子附近。 方莅已经哭晕了一次了,程涛等人怕她做累赘所以不让她跟着去,可这不去她也一点心也放不下,晕了醒醒了哭的,再使把力就差把这苏家的花厅淹了。 苏耀将这事瞒了起来,并没让曹千怜知道,因为一旦曹千怜知道,不知道又要用什么法子来找借口,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一次和她有关联,两次三次还和她有关联,有没有证据又怎样?动他的女儿这次还把主意打到了他侄女的身上,真是让苏耀好生气。 苏墨瑶和苏韵瑶两人紧握着手坐在椅子上,满心都是不安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怕嘴里说的话成为现实。 今天,好像又回到了苏浅瑶出嫁的那天,两人心惊胆战的留在院子里等,可等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好在,陆远逸和程涛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们两人悄悄摸进门找到了关押苏青瑶的拆房,救下她以后官兵们突然闯进来将那些蛇头拿下,苏青瑶只是手腕上破了些皮肉,因为绑她腕子的绳子系的实在紧,除此之外就是身上有些淤青,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都怕苏浅瑶的惨剧再一次发生。 苏青瑶吓的魂不守舍,刚见着陆远逸翻窗子进来时还吓了一跳,差点让那些蛇头听见,被救回来以后也是一直瑟瑟发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能不害怕才怪。 程涛和陆远逸护送着苏青瑶到了苏耀的府上,方莅见着苏青瑶后紧紧的将她拥在了怀里,又是哭又是笑的。 “青瑶!”苏耀也有些动容,想起自己那被掳走却没能活着回来的女儿,心里一阵难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儿预备了热水,你同墨儿回去,到沁竹轩洗一洗换身衣裳,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 苏青瑶下去后,苏墨瑶紧紧的扶着她,走到陆远逸身旁还小声的道了声谢。 “倒是难得听你道谢。”陆远逸冷着一张脸“上次救了你也没见你说声谢谢。” “堂堂小王爷怎么这么爱记仇啊?非要人道谢不成?”苏墨瑶无奈的说“我要照顾堂姐,下次再好生谢谢你!” 陆远逸侧身让开,目送着两人离开。 “去把曹氏给我带来!”苏耀说完,向陆远逸做了一揖“有劳小王爷亲自护送,这可实在是不敢当。” 陆远逸随手摆了摆手“无妨,苏大人客气了,我手下的人正在拷问那些蛇头,想必让他们供出幕后主使并不难。” “谢小王爷!”苏耀的心里顿时觉得没了那么多负担,又抬头说“快一些,还在这儿杵着,把曹氏给我带来!” 他这次是决定了,若真是曹氏一时犯糊涂做的蠢事,他决不轻饶。 不一会儿,曹千怜和苏惠瑶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花厅,苏耀抬头道“惠儿回去,二娘子留下就成。” 母女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苏耀让秋力把她带来,苏惠瑶本想说些好话,先安抚苏耀一下,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苏耀却根本不搭理她,直接让人给她带回了映霞居。 “大郎,这是怎么了?”曹千怜挤出一丝笑来“呦,二爷和二夫人也来了?今儿可真热闹!” “你给我跪下!”苏耀突然一拍桌子,吓的曹千怜脸色都白了。 “大郎,这是为何?” “我让你跪下你就跪下!”苏耀狠狠的瞪着她“胡氏马上就到,你们一会儿当面锣对面鼓的给我说个明白出来,敢隐瞒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曹千怜马上跪下,四处看了看,她并不知胡芷柔让胡家人已经联系了蛇头,也不知苏青瑶被掳走又被救回的事,这会儿的她很是慌张,已经猜出了几分将她叫来的目的。 她心里想,怕是胡芷柔那个蠢货用她的主意去掳了谁,可惜被发现了,东窗事发后,提前将自己推了出来!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曹千怜生气的寻思着,但面儿上转眼间就是泪眼汪汪。 “大郎,这又是怎么了?怜儿实在不知,请大郎说个明白!” 秦曼槐说“主君暂且不想理你,一会儿人到齐了有的是你说话的机会。” “大夫人,您误会妾身了!妾身只是害怕,害怕又凭白被冤枉。” 一百九十二:攀咬 方莅这会儿气愤到了极点,一想起是曹千怜这个黑心肝的绑走了自己的女儿,她就气的想将曹千怜生吞活剥了。 听见曹千怜这会儿还在卖惨,她冷笑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别在那两句话没说就掉眼泪,没人吃你那套!” 曹千怜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往常都是她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难得她被别人泼了脏水,可真是世事无常。 胡芷柔马上就被带到了,毕竟两个府离的不远。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漏了什么马脚被人发现了,现在的她心怦怦直跳,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害怕。 苏青瑶可真是好命啊!想想自己远嫁的女儿,胡芷柔这心里就钻心的难受,偏偏苏青瑶还被救了。 苏耀等人都面无表情的坐着,曹千怜跪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旁边摆着炭盆,倒不至于冷着。 “今儿叫你来可知为什么?”秦曼槐问。 “我…妾身不知…”胡芷柔垂下眼帘,努力控制着不让嘴角因为紧张而抽搐。 方莅是个暴厉性子,听见胡芷柔这么说,二话没说一个嘴巴上去,直接打的胡芷柔踉跄两步,跌在了苏韵瑶的脚边。 “夫人您这是…您这是做什么啊!”胡芷柔哭着问。 “我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我自问待你不薄,可你居然要害我青瑶,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能如此心狠!” 听见这话,胡芷柔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抬着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想到他们竟然知道了!可怎么会知道呢?她自问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找蛇头的事是自己家人做的,苏家人还能派人提前监视自己不成?不可能!除非… 胡芷柔恶毒的看向曹千怜。 一定是她! 方莅见胡芷柔迟迟不说话,又是一巴掌上去,打的她自己都后退了两步,手心火辣辣的疼。 “夫人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胡芷柔的嘴角渗出一些血丝,还故作镇定的问。 “证据?马上就有证据了!要真是你做的,我非扒了你的皮!” 见方莅气的不行,苏韵瑶起身将她扶到了座位上“二婶别气,反正青瑶表姐没什么大碍,咱们生气岂不是正中人家下怀?” 方莅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可真好,姓胡的心眼儿但凡有你一半好也不至于出今天的事!” 看样子他们是没证据了,胡芷柔心中暗自庆幸着,但面儿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为何曹千怜一直在家中屹立不倒?不是因为苏耀对她有多么多么宠爱,而是因为她做事不留证据,就算有天图穷匕见也不会有人太怀疑她。 只要没有证据,什么都好说,凭着一张巧嘴,黑成白扁成圆,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胡芷柔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那些蛇头是胡家人亲自找的,他们的嘴又都不严实,进了牢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有两个交代的,再等一会儿交代的更多了,直指胡家人。 陆远逸的手下匆匆赶来,将这件事与在场众人说了。 “胡芷柔!”苏辉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女儿就这么随便由你糟践吗?” “我…我…不是这样的!”胡芷柔听见方才那些话已经彻底乱了阵脚,支支吾吾的说“怎么可能呢,妾身的母家都是胆小懦弱之辈,每天也就是喝点酒种点地,哪里能认识什么蛇头?又哪里有胆量绑架二姑娘呢?” 方莅是一刻也忍不了了,扑上去扯着胡芷柔的头发、衣裳一顿打,被苏韵瑶拉起以后还不忘补上两脚。 “你好狠毒的心!我女儿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差点断送在你手里,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你这个毒如蛇蝎的人,活该易遥嫁的远远的!” “真的不是我。”胡芷柔吓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一定是那些蛇头胡乱攀咬,觉得我母家人好性子好脾气才诬陷的,再说,这事我完全不知,夫人真是误会了!” “那我且问你,前两天你来映霞居与二娘子说了什么。”苏耀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曹千怜和胡芷柔同时看向他。 “没说什么,就是说…就是说沁瑶姑娘也到了岁数,问问我惠瑶想找个什么样的,胡妹妹提前盘算一下。”曹千怜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她这也属于将自己摘出去了,如果胡芷柔也这么说,那这件事就真的没有曹千怜的事了,毕竟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她们瞎编些什么瞎话都只能信服。 可胡芷柔哪里是那么傻的人?她当即就指着曹千怜“不是的!是她让我绑架十一姑娘的,说是因为大夫人忌惮五姑娘自尽的事,不想给其他姑娘找好人家,所以把十一姑娘绑了她就无暇顾及我们。” 此话一出,曹千怜脸色煞白,也指着胡芷柔道“你别乱说话!我看你分明是见自己做的事败露,就扯着我诬陷我!” “胡氏,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苏耀问。 “千真万确,我不敢撒谎!”胡芷柔声泪俱下的磕着头“大爷,您英明神断,我一个长日不出门的妾室,哪里能想到什么利用蛇头抓人的法子?是她蛊惑我让我这么做的,大爷您明断啊!” “你休要污蔑我!”曹千怜瞪着眼睛“分明是你说的这个法子拉拢我,让我助你,我拒绝以后你就报复我,你好狠的心!” “都给我住口!”苏耀气的脸都涨红了“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若是再这般,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们苏家没有心肠这么狠毒的妾室!” 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她们逐出苏家吗?两人都吓坏了,又互相攀咬起来,生怕自己被赶出去。 苏韵瑶在座位上坐着,眼看着这狗咬狗一嘴毛。 “你口口声声说我让你绑架十一姑娘,可十一姑娘好好坐在这儿呢,你别胡说了!这事跟我没关系!” 苏韵瑶冷笑一声“她若是直说你要她绑架的是我堂姐,我也就信了,可她没必要骗人说你要绑的是我,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二娘子,你这种事干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和母亲还有十姐姐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想拔除我们不是一天两天,胡氏这么说,我看倒是可信的很。” “你!”曹千怜气的喘气都有些费劲,大哭一声扑到了苏耀的脚边“大郎!你怎么能允许她们如此污蔑怜儿哪!依我看分明就是十一姑娘设的这个局,她和胡氏还是程公子一起设的局,想把我彻底铲除掉!大郎你想想,这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我受罚禁足?我怎么可能做下那么多错事?分明就是她们往怜儿身上泼脏水啊!” “你这张巧嘴,可真是能说善辩,往日你舌灿莲花哄骗主君,难道今天你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主君会再相信你吗!”秦曼槐怒声道。 方莅也在一旁帮腔说“大爷,您可千万别信她,她这个人最是口是心非,为了一己私欲什么事做不出来?” 苏耀坐在位置上冷冷的看着曹千怜,抬腿踢在了她的肩头,她肩膀吃痛,大喊一声倒在地上,眼中满是泪花的看着苏耀。 “大郎…你真的不相信怜儿了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你根本没法儿让我相信!”苏耀只觉得痛心疾首,他一直以来相信着的,宠爱着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你一次又一次对嫡女下毒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想当家做主不成?” “不!不是这样的!她绑的又不是十一姑娘!” 苏耀看了一眼胡芷柔“你说,交代不清楚这条命你也保不住了!” 胡芷柔磕了两个头“大爷明鉴,易遥远嫁妾身这做母亲的心里头不好受,眼看着二姑娘有了好亲事,我这里头着急,正好曹氏以前答应过我会给我的女儿找一门好亲事,所以我才到的映霞居。” “她与我说这一切都是大夫人搞的鬼,因为五姑娘死的事她记恨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女儿嫁到好人家,还蛊惑我绑走十一姑娘,说是这样大夫人就无暇顾及别的姑娘的亲事了。” “可她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怕又被她当做刀子使,所以我也留了个心眼,没去找她给我推荐的蛇头,而是托我娘家找了几个地位不高的蛇头,只想着抓着二姑娘要些银钱没想过要伤害她,我错了!大爷您原谅我吧!我真的错了!” 方莅气的又是冲上去打了胡芷柔两下,抓的胡芷柔的发髻都乱了,几缕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肩头。 “所以你就想出了绑走青瑶的法子?”苏辉问。 胡芷柔大哭着,眼泪将脸上擦涂的胭脂都冲花了,心里又恨又气,又一次指向了曹千怜“她一次次的利用我,利用我得到她想要的,上次偷钱的事也是她蛊惑的,让我拿房产地契还有田地铺面去找人抵押,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做蛇头的,她和蛇头一直都有联系!” 一百九十三:触柱 苏韵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一直想证明曹千怜与蛇头有关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揭出苏浅瑶自尽的真相,可事情偏偏不尽人意,苏韵瑶一直也没有成功。 不承想胡芷柔这么歪打正着的,倒是说了出来。 苏耀也不是傻的,一件件事串联起来,他若是还看不明白那也没必要在朝廷当官了,这一年多以来关于曹千怜的事好像都模糊不已,但今天通过方才胡芷柔的那句话来看,好像突然明朗了。 “是你!”苏耀气的两撇小胡子都颤抖着“是你花钱派那些山匪蛇头绑架的浅儿,是不是!” “不是!不是!”曹千怜没想到这事又被重新掀开了,连忙狡辩着“大郎可万万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她这就是污蔑,泼脏水,就是看不得我好!大郎你说过不让我受委屈的,怎能任由她们污蔑我!” 陆远逸在一旁出其不意的来了句“对了苏大人,有件事我没说,那些被抓起来的蛇头们供出了一些他们的上层头目,说不定层层剥茧能抓住一些和曹氏相识的。” 苏耀收了收怒气,又做了个揖“实在是太感谢小王爷了!这本是家事却要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 陆远逸嘴角勾了勾,说是笑,可那笑容又太过冷薄了些,冲着苏耀也行了一揖“大人请留步,我现在要回去刑部看看那些被抓起来的蛇头。” 虽是让苏耀留步,但苏耀哪里敢拿乔?自己亲自送陆远逸出了大门。 回到花厅,老太太在周嬷嬷和碧荷的搀扶下也赶来了,在看见曹千怜时冷哼了一声,坐在了上座。 “辉儿,听说青儿被绑走了,现在救了回来,没什么大碍吧?” “回母亲的话,青瑶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跟着墨瑶到沁竹轩去修整了,有一些受惊,不过不严重。” “那就好。”老太太在来前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一些了,所以自然是知道胡芷柔做了什么,眼睛如钉锥狠狠的看着胡芷柔,让她的后背猛的一凉“我苏家竟然出了这么个妾室,可真是家门不幸!青儿要看着要嫁人了,现在出了这事还不知婚约会不会被取消,胡氏,你的心可真毒啊!” 胡芷柔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连狡辩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曹千怜也是害怕的很,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生怕老太太看她一眼,可她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老太太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又问“那这曹氏又是犯了什么错?” 苏耀微微弓着身子“回母亲,曹氏教唆胡氏想掳走韵瑶,但胡氏没听她的话,反而是绑走了青瑶。” “哼!一个妾室何德何能三番两次的陷害嫡女?滑天下之大稽!耀儿,这可都是你种下的恶果,你得认!” “儿子认!”苏耀也是后悔不已,继续说“胡氏还说曹氏教唆她花银子去找蛇头帮忙办这事,怀疑曹氏和那些山匪蛇头有来往,还有浅儿自尽的事…” 老太太听见这些的时候,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却一个没端住扣在了身上,热茶撒了一身,方莅和周嬷嬷一边一个马上用帕子擦了擦衣裳。 “可真是给两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曹千怜,你好大的胆子!耀儿不过是多宠爱你一些,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曹千怜连忙狡辩“不是的!不是的!没有的事都是胡氏诬陷的我!她所说的话半个证据也拿不出来,说不定就是和谁串通好了要害我!老太太您慧眼识珠,我哪里敢和蛇头有来往?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认识也没个法子不是?” “你休要摘清你自己!”苏韵瑶起身道“五姐姐自尽那日你和七姐姐生怕杜鹃说出个一言半语来,匆忙之下杀她灭口,这你又如何解释?还当父亲被你蒙蔽了双眼吗!” 一想起五姐姐死的惨状,苏韵瑶这心里就如针扎一般疼,一旁的秦曼槐已经捂着嘴小声抽泣了起来,秋妈妈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心疼不已。 “十一姑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什么都是栽赃!”曹千怜大哭着说。 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胡芷柔的事了,而是曹千怜与蛇头来往害死苏浅瑶的大事。 “证据已经被你杀了!”苏韵瑶吼出了泪花“可怜我五姐姐为了清白和家里的名声死在了自己的簪下,你也是为母的人,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七姐姐勾搭盛小公爷不成,你就要害死我五姐姐,你们母女可真是让人憎恨!” 老太太也说“耀儿,这事必须要处理了,万万不能再视而不见,曹氏做的错事不是一件两件了,传出去还以为咱们苏家都是缺心眼的人!今儿必须处置了她!” “大郎…”曹千怜泪眼婆娑的看着苏耀,一咬牙“不用大郎处置,既然你们这么不想让我活着,那我死了罢了!只可怜了我的两双儿女…” “那你就去死吧。”苏韵瑶的声音一丝感情都听不出,出奇的冷静和寒厉“你这么一死了之我都觉得不够,真想将你千刀万剐,三刀六个洞身上的窟窿中都灌上水,让你痛苦而死!” 苏耀和老太太秦曼槐同时看向苏韵瑶,都很是诧异,想不到这种凶残的话居然出自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口中。 再看向曹千怜,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她早应该知道的,现在的苏耀已经不心疼她了,她是死是活在苏耀的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以前的那出欲擒故纵一哭二闹三上吊已经不管用了! 想到这儿,她又惊又怕,跪着爬向苏耀抓着他的衣衫“大郎!怜儿给你生下两双儿女,血脉相连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这些年我陪在你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拿不出一点证据就要冤死我,我不认!大郎你不能这么冤我啊!” 苏耀低下头看她,眼中最后剩下的心疼也慢慢消失殆尽,他将曹千怜扯着自己衣衫的手扯掉,害的她狼狈的扑倒在地上“我也就是看在你给我生了四个孩子,否则我今儿非杀了你!” 曹千怜见状继续狡辩“五姑娘的死也同我无关!淑阳郡主为人跋扈狂悖不好相处,她的仇家一抓一大把,为何要硬扣在我的头上!大郎你信怜儿,怜儿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浅瑶她是你的骨肉,我怎会伤害她?” 苏耀冷冷的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曹千怜继续说着,手比三指向上冲着“我可以…我可以发誓的!若是我害了五姑娘,那就让我断手断脚,让我烈火焚身,让我不得好死!” 苏韵瑶微微眯起眼睛看她,心中只恨现在不能亲手杀了她。 而在门外刚要进来的苏墨瑶,却正巧听见这句,将这话劳劳的记在了心中。 老太太见自己的儿子又有些动了恻隐之心,像是相信了曹千怜没有害死苏浅瑶,不免有些生气,沉声道“耀儿!浅儿可是你的女儿我的亲孙女!她死的不明不白,你还要顾虑什么!” 苏耀一回神,踹开了曹千怜,深吸了一口气“曹氏,你好自为之吧!秋力,将她关押在映霞居,收了一切的月供和吃食,每天一碗米粥一个馒头一碟咸菜,记住别让她死了,冬日每天叫人往她的身上泼冷水,夏日中午日头最盛时跪在院子中反省。” 听见这些,曹千怜瞬间感到手脚都没了力气,瘫在地上,嘴巴半张半合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想为自己辩解着什么,却是难以张口,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粗使婆子像自己走来。 “你们走开!”曹千怜用尽了力气挣扎着起身,喊着要自证清白接着狠狠的撞向了柱子。 嘭的一声,将门外的苏墨瑶都吓了一跳,她不等侍女打帘子,亲自掀了帘子进屋,只见一地的血,曹千怜的额头撞的鲜红一片,发髻和头上的珠钗东倒西歪,旁边的人乱糟糟的,有被这景象吓着的,像老太太和胡氏。 胡芷柔是离曹千怜最近的,曹千怜那撞的一下还有几滴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吓的她惊叫着连连后退。 而老太太也是吓了一跳,差点昏过去。 还有因为曹千怜的触柱而乱成一团的,像苏耀和苏辉,连忙招呼人抬着曹千怜下去救治,秦曼槐猛地用帕子遮住了眼睛,方莅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煞白。 只有苏韵瑶面色清冷的看着这一切,像是一点也没受感触一样,不害怕不紧张,甚至还觉得不爽。 她想要的,是曹千怜死无全尸! 苏墨瑶清楚妹妹的这幅表情象征着什么,此刻她风轻云淡的外表下一定心痛的很,苏墨瑶快走两步抱住了她,两姐妹紧紧相拥,都没有哭泣。 无论曹千怜死没死成,她们都会给五姐姐报仇,必不会让那些害了她的人好过! 曹千怜直接撞昏了,被抬了出去,大夫一下子来了两个为她救治。 一百九十四:孝敬 倒不是说不让她死,而是惩罚没够,苏耀毕竟没完全相信是曹千怜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心中多少有些亏欠。 他救曹千怜只是为了救活她,而苏韵瑶不阻拦大夫救治,是以为她不想让曹千怜死的那么痛快。 五姐姐还没走远,她怎么能允许曹千怜这么早就下去恶心五姐姐呢?怎么也要好生的折磨她一番! 惊吓之余,老太太定了定神,用了一碗安神定心的汤药,又将胡芷柔的处置说了。 胡氏,赶出苏家,两个女儿再和她无一点关系,只许她带走自己的衣物和部分首饰,银钱半两都不许拿走,这些年攒的田亩地契一律留下。 其实这个处罚不算严重,因为胡芷柔离了苏家还有她自己胡家,不过胡家过的日子并不好,她上头的爹爹和哥哥都是个酒浑虫,田亩有一些却无人栽种,有好些地已经荒了。 还有她的娘,这老子娘一对污遭人,没一点好心思,不心疼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知道胡芷柔是空着手从苏家被赶了出来,说不定不收她回家都有可能。 毕竟他们现在的生活有一部分是要靠胡芷柔接济的,可她以后无法接济了,还要做一个光吃饭的空嘴在家里生活,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他们能同意才怪! 胡芷柔的哥哥到现在也没成亲,眼看着奔四十了,可家里实在太穷了娶不起媳妇,而且他人品不好十里八村的人都有所耳闻,谁愿意嫁给一个整天只和酒过日子的老爷们? 胡芷柔回胡家,那说白了就是穷受罪铺了,她能愿意? 跪在院子中,冰天雪地的,没人理她她独自磕着头,偏偏她没有像曹千怜一样触柱自杀的勇气。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用个苦肉计,对自己下手狠一些,反正苏家不会扔一具尸体出去,可她在亲眼见着曹千怜的惨状后,她不敢了。 将她从花厅扯出来的那两个粗使婆子也进了门,只剩下她一人,顶着冷风跪在外头,整整跪了大半个下午,最后哆哆嗦嗦的腿都回不了弯了。苏辉对她没有苏耀对曹千怜的那份心,何况她害的还是自己亲女儿,苏辉不会去为她求情,他不会那方莅就更不会了,她巴不得胡芷柔跪死在那儿。 苏耀对胡芷柔本没什么好感,这会儿他还得操心曹千怜的事,无瑕过问她的事,秦曼槐作为当家主母倒是做了表示,可只是让人给她披了件斗篷。 冬天天黑的快,胡芷柔再坚持不住了,趴在了院子里,两个粗使婆子将她扯起来,连路都不会走了,眼泪干在了脸上,冷风吹过像刀刮似的疼。 她后悔了,太后悔了,为何要听信曹千怜的?为何那么想不开要去绑架苏青瑶? 苏青瑶被绑架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没闹出什么严重的影响出来,苏辉亲自去和丁家人知会了一声,但没说苏青瑶是被人掳走,而是说在街上刚被歹人带走就被救下了。 姑娘的名节重要,她被劫走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就算苏青瑶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可难保丁家人不会乱想,万一误会苏青瑶骗他们隐瞒了他们呢?看似是个好婆家,可出事了以后万一就变了脸呢? 陆远逸回去之后去了趟定国公府,和白楚恒说了在苏家的所见所闻。 “苏十一今儿可算是如愿了,你知道那个曹氏后来怎么处置了吗?” “我听了一半就回来了,毕竟是人家关起门来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但我留了两个人,他们说那个曹氏好像是触柱了,这会儿正在被救治,是死是活还不一定。” 白楚恒若有所思的说“想来苏十一是不愿让她这么简单触柱而亡的,毕竟在她心中她五姐姐的死最大,还得麻烦你派人保护她的安全,真是过意不去。” “谁让我差她个人情?”陆远逸面无表情的说。 白楚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对了,太子近日有事找你,说是查出了一些林家人下毒害他的线索说要与你说一说,有空记得上东宫一趟。”陆远逸说完,站起身穿上了斗篷“回去了。” 曹千怜虽是撞出了一头的血,但命也是真大,那么严重都没死,剩下一口气愣是被人救回来了。 苏惠瑶哭的是晕了两气儿,醒来就是要冲到沁竹轩杀人,一直闹到了下半夜。 沁竹轩中,苏韵瑶尝着颂音刚端来的茶,脸色很不好看。 “她今儿没死成,总有一日我会让她死成的。” 苏墨瑶说“她今天说的发誓的事我都记住了,以后这些都要加倍还回来!” 两姐妹相视一眼,同时挤出了一个微笑。 曹千怜没死,对她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其实苏韵瑶心里宁可她在今夜死了,可她又恨,恨曹千怜做了那么多坏事,就那么死了实在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晚间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屋里头就算是烧着地龙还会觉得有些冷,听说外头光昨天一夜就有两个乞丐冻死了。 大清早上,苏韵瑶穿着厚厚的斗篷,捧着手炉和暖袖往常熙斋走,迎面见着了苏锦瑶。 “九姐姐早。” “十一妹妹早。”苏锦瑶说完,像是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停顿了一下凑近问“听说昨儿二娘子自尽没死成,这会儿七姐姐正要找你拼命呢!” “她找我拼哪门子命?”苏韵瑶语气有些略带嘲讽的问道。 “她说是你逼死了二娘子,才害的二娘子要自尽的。” 苏锦瑶昨天没在场,她现在所知的还是靠打听开的,所以对昨天的事没有苏韵瑶了解的多。 苏韵瑶冷笑一声“惩罚的命令是父亲下的,要自尽以证清白是二娘子提的,她没事闲的想撞柱子又不是谁要求的,谁让她那么想不开了?这事七姐姐还真赖不着我!能拼命她去找父亲拼命啊,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话虽是这么说…”冷风吹过,苏锦瑶打了个寒颤“你还是得小心她一些,毕竟她一肚子坏水,快些进去吧,外头可真冷。” 常熙斋中生着地龙,苏韵瑶和苏锦瑶在侍女的伺候下在廊下脱下了斗篷,然后快步进了屋里,先给老太太请了安。 苏惠瑶今儿倒是难得的来的早了些,在看见苏韵瑶时,指尖狠狠的攥着粉红色的袖角,恨的是差点把袖角扯破。 “祖母。”苏惠瑶假笑道“孙女可想您了!前些日子同刘妈妈学了点做茶的手艺,回头孝敬您老人家!”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她今儿这是怎么了?病了还是吃错药了?从来都没见过她在老太太面前如此低声下气的,往日里高傲的像她是老太太的长辈一样,也只有装委屈的时候才故意扮的可怜些。 反常即为妖,老太太压根没信她这套说辞,干脆道“说吧,可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求我老太婆?” “祖母瞧您说的!惠儿这是想孝敬您!真没什么事,若要说有什么事的话,也都是些小事,费不了祖母多大功夫,惠儿怎能给您添麻烦呢?回头惠儿找大夫人解决就是。” 这一套说辞,明明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就是打的先斩后奏的主意了,到时候犯了什么错秦曼槐或者苏耀训斥,苏惠瑶大可将事推到老太太身上,就说是老太太都知道也没训斥她,谁还能和老太太对着干不成? 可人家老太太是什么人?那眼睛精着呢!心明眼亮的,端起茶盏小呷一口“你且说是什么事我听听,大夫人身子最近不好,今儿请安我都没让她来,你别去麻烦她了。” 苏惠瑶有些面露难色,但还是说了“祖母,我娘她昨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就离开惠儿了,惠儿这心里头难受,时刻提心吊胆的,就想着能不能让映霞居的小厨房弄回来,给我娘煎个药烧个水的也容易些,您说是不是…” 原来等在这儿呢。 老太太挑起眼皮看了看她,清楚她铁定是已经求过了苏耀。 苏惠瑶不是傻孩子,她从未在老太太跟前儿孝敬过,明知道老太太不会帮她,怎可能求到老太太跟前儿?那是苏耀不管,她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屈就到老太太这儿!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问你父亲吧。”老太太将茶盏放在桌面上“二娘子的伤已经找大夫医治了,她又犯了错,受些苦罚是应该的,别说是小厨房,就是月供都撤了她的,你还是安生些好好照顾她吧,有错当罚,她得认。” “可是…”苏惠瑶的语气有些急切,却被苏韵瑶硬生生的给打断了。 “没听见祖母说这事做不得主吗?今天天儿冷祖母心情不佳,你休要再叨扰,咱们过来请安都是盼着祖母延年益寿,怎的偏偏你在这儿给她老人家添堵?”苏韵瑶说。 “这个家又不是你当家做主的,你接什么话茬儿?我跟你说话了吗?”苏惠瑶一见她就一肚子气。 一百九十五:送礼 苏韵瑶看她也不顺眼,犹如针尖对麦芒一般,她嘴角勾了勾道“这个家有父亲主外大夫人主内,还有祖母在常熙斋坐镇,什么时候用得着我当家做主了?七姐姐可别瞎赖个人。” “你那张巧嘴,什么都是你有理!”苏惠瑶气的扭过头去。 可苏韵瑶却不打算放过她“昨儿二娘子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救回了命,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虽说只是个妾室但她也是七姐姐你的亲娘,怎的她刚救活你却一点侍疾的样子都没有?亲娘差点没命你却还在这儿穿红着绿,心里盘算着将小厨房要回来继续过舒坦日子,你的孝敬我可不信,祖母也不敢恭维啊!” “你!你污蔑!”苏惠瑶急了。 “我污蔑?”苏韵瑶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了一声“这屋里的人可都看着呢,就连祖母都是一身暗色你何德何能穿着红粉色?合着现在昏迷不醒的那个是我们的长辈不是你的亲娘是不是?” 苏惠瑶低眼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气的是不打一处来。 她想着借着母亲的事一点一点讨回些好处,但她没想到的是,父亲对她和她母亲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了,哪里会把小厨房给她们? 穿着打扮上挑颜色艳丽的已经成了习惯,苏惠瑶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被苏韵瑶点破,她就有些后悔和恼怒了。 她心想怪不得方才父亲见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那时候她还以为是母亲的错连累她被父亲厌烦了,眼下看来才不是因为那个。 “我…我映霞居没有衣裳穿了!随便拿出来的一件还不许我穿了?” “听听,听听!”苏墨瑶冷笑着“感情我娘还给你罪受了不成?你映霞居的衣裳从来都是料子顶好样式最新的,父亲明着暗着每个季度都给你做好几身,你如今这么说,父亲听见怕是要伤心的!” 苏惠瑶这才想起,哪里只有苏韵瑶那一个巧嘴,苏墨瑶这个暴厉性子加上她那张嘴也不好对付。 她闷哼一声,手指不安的搅着帕子,虽然面儿上看着像不在乎那些话,可实际上却是慌张的很。 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道“七丫头,你娘再不好那也是生你养你的,要依我说今儿你都不该来,常日侍奉在娘亲身边那都不算是实打实的孝敬,你这样又算怎么回事?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翡翠金银,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些!” “是,惠儿知错了!”苏惠瑶心想,只有服个软,慢慢的老太太才能向着她些许。 自己母亲可能已经靠不住了,昨天和今天的事谁看不出来?父亲已经不疼她了! 虽然找大夫鞍前马后的积极救治,可那个时候苏惠瑶提的要求苏耀却是半句也没答应,昨天在映霞居苏惠瑶就提议把小厨房要回来,苏耀连理都没理,她还以为自己父亲是急的没空搭理她,这一大早上又去了一趟,这次却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她。 要依往常,曹千怜耍那么一套,苏耀早就心疼的不知哪是南哪是北了,不管苏惠瑶提什么要求全都一口应下,隔段时间就要来看望曹千怜一番,有时候还会歇在小塌子上陪着她。 苏惠瑶觉得气闷,离开常熙斋后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父亲拒绝,老太太不帮,这下还得明着受那几个贱人的气,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这往日瞧着再漂亮的衣裳颜色如今也变得好像刺眼了许多。 眼瞧着要过年了,歇了个三五日曹千怜才彻底清醒过来,之前她偶尔醒过来也是昏昏沉沉的,别人喂什么她就吃什么,但也仅限是粥水一类,这没几天自己就瘦了一大圈。 自打她醒过来以后,就天天盼着苏耀能来,还曾找人去余鸿苑寻过,但余鸿苑的人说年前事忙,主君在宫里头回不来,就算是回来也得处理政事。 在曹千怜准备暗自东山再起时,却又生了一场大气。 去年是宁国公府看在苏浅瑶的面子上,给苏家送来了一堆东西,那时候她们就气的不行,今年也是如此,不过从宁国公府换为了定国公府。 白楚恒送来了的东西又多又贵重,像价值百金的鸷鸟水花图,专门送给老太太的松柏长青图,金银翠线绣的五开青松奇石屏风,青羽绵缎、素缎各五十匹,金鹤登云摆件五件,还有江南的绡纱、江北的轻纱各六十段,各色的彩绣云锦蜀缎三十匹,湘色乌金纱帐两架,玉嵌珍珠小盆景一对,双面绣的琉璃扇柄团扇苏家的姑娘大房二房都在内人手一份儿,就连出嫁了的姑娘都有,还有堆贴菊花纹双耳瓶一对,番莲福寿纹葫芦瓶两对等等等等。 定国公府的马车一口气来了五辆,除了这些穿的用的还有好些吃食。 五个食盒中都是宫里头做的点心,样式别致味道也胜于外头的,还有剥好的栗仁儿整整装满了两个食盒,除此之外海味又送来了不少,成盒的虾米、鱼翅、冬菇、元贝、海参和金丝枣,光是吃食就堆满了一辆马车。 看着这络绎不绝往自己家院子里般的东西,苏耀这心里头滋味难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反正面儿上是很高兴的,还一个劲儿谢谢定国公府的人。 他刚开始只当白小公爷是不喜欢自己十一女儿的,或是两天半就腻味了,毕竟能配得上白楚恒的那都是花中牡丹鸟中凤的,他自己的女儿千般好,可若想明媒正娶三书六礼的嫁到定国公府,说到底还是不配的。 可没想到那白小公爷却这般不在乎自己的架子,曾在他的面前护着她不说,这眼看着过年了又当着全寻京城的面儿送了这么多好东西好吃食,那不是**裸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吗? 为官多年,苏耀也算是了解寻京城这权贵遍地走,富户多如狗的地界儿,他知道从来没有白小公爷的什么谣言传出,听说小公爷岁数不小了家里却连个通房侍女都没有,这也证明了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之人,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和定国公府的人客气了一番,苏耀觉得有些劳累,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堆成小山似的东西。 苏惠瑶是知道定国公府的人来送东西的,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去年宁国公府给苏浅瑶那个贱人送,今年定国公府又给苏韵瑶那个贱人送,我跟她们比差什么?真是有眼无珠!” 曹千怜虚弱的说不出来话,心里也气,脸都憋红了。 好在她有伤在身,苏耀那原定的每天泼冷水现在暂时不会,秦曼槐还吩咐大夫好生照看,吃食虽不如以前精致,但比起馒头咸菜也是好了不少了。 听说定国公府的人来了,苏韵瑶和苏墨瑶一起到了前头,正见着定国公府的人离开,转头看见大半个屋子的东西,苏韵瑶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这…白小公爷该不是以为咱们家是贫民窟吧?怎么送了这么多东西。”苏墨瑶有些打趣道。 苏耀见两个女儿来了,咽下了心中那一丝丝的不安和气愤,说道“这是小公爷送来的,你们就拿回沁竹轩去吧,挑些好的给你们祖母和大夫人送去。” “父亲误会了,小公爷并非是送给女儿的,而是送给咱们苏家。”苏韵瑶给苏耀倒了一盏茶“您在这儿歇一歇,女儿们挑一挑东西,看看哪个院子适合,这么些东西我和十姐姐也用不了不是?还有那些布料,咱们苏家的兄弟姐妹同心同德,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好东西互相分享才是正解。” 听见女儿这么说,苏耀这心里头熨帖了不少,点点头示意她们去。 两人和璃笙柳芽将那些福寿花样的屏风、摆件和布料差人送去了常熙斋,其中一盒子的栗仁儿和一个小盆景送去了倾宁轩,金丝枣和一盒子海味送去了留云斋,还有送去素凝苑和余鸿苑的,当然,二房也没落下。 布料苏韵瑶都交给了秦曼槐,让她找人做成衣裳,这料子有棉的有纱的,冬夏都全了。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瞧着那五盒子点心,又让怀香和留愿亲自跑了一趟,几个重要的院子都分着了一些,其中常熙斋分得的最多。 “小公爷待咱们姑娘可真好。”璃笙忍不住道“以前宁国公府的盛小公爷待咱们五姑娘也是这样,那时候奴婢就想,以后姑娘也要有个待她那么好的人才是,不承想这一念叨还真来了。” 苏韵瑶有些红了脸,拿起一颗栗仁儿塞进了她的嘴里“吃你的吧,快把嘴闭上。” “姑娘这是害羞了!”颂音也打趣道“奴婢瞧着,等开春及笄礼过后,怕是小公爷就要下聘上门了!” “你也敢编排我!”苏韵瑶故作生气道“再胡说,罚你们两个不许吃饭!” 两人连忙笑着道“不敢了不敢了,借奴婢们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了!” 话虽如此,但两人的态度依旧没变。 ~~ 最近台风特别可怕,大家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百九十六:回门 在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的第二天,白楚恒登门拜访了一番,又是送了些东西,但只说是给府上大夫人补身的,只字未提苏韵瑶。 他一个外男,没下聘没提亲的整天往人家府上跑未免不大好看。 苏耀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两人都没明说。 苏沛瑶已经显怀了,趁着没过年,她和萧凌一起回了趟娘家。 老太太喜出望外,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四姑娘喜欢吃的东西。 “沛儿,你这怀象可真是好!”老太太不禁感叹“当初你二姐姐有孕时,我瞧着怀象不大好,整天提心吊胆的,看着你如今怀象好胎象正,我可真是放心了!” 苏沛瑶笑呵呵的替老太太剥了个橘子递给她“二姐姐是有福之人,这生孩子也没怎么遭罪,您呀就放心吧,官人在家里已经预备好了产室和稳婆,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孙女,孙女这孕吐过去以后感觉只剩下享福了。” 苏沛瑶笑,老太太也跟着笑。 “对了,你三姐姐最近怎么样了?”老太太问。 问道苏玉瑶时,苏沛瑶这脸色有些不大好,她的侍女水露说“老太太有所不知,三姑娘前一阵子还到沛儿房里说不中听的话呢,好在咱们四姑娘不是个好摆布的,三言两语将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儿里禁了足,不然不知要受她多少气。” “还有这事?”老太太有些震惊“她都那么不堪了,居然还敢如此?等哪天我非得去萧家教训她一番。” “您老上了岁数了,和她计较不上算,别气着身子。”苏沛瑶连忙宽慰“好在婆母疼惜,替孙女教训了她,可她毕竟是三姐姐,也不好总是收拾她,不过婆母下了命令,不许三姐姐以后再靠近孙女的院子。” 老太太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就最好。” “对了,这次回来,还带了些您喜欢的点心,几个妹妹也都有份儿。”苏沛瑶转头示意水露将那些点心吃食拿上来“都是点心铺子刚做的,还带着热乎气儿,快把几个妹妹叫来尝尝。” “用不着祖母叫,咱们的鼻子可都灵着呢!”苏墨瑶掀起帘子走进来,剩下的几个姐妹也都进了屋。 “给祖母请安!”几个姑娘一齐说。 “呦,十二妹妹长的已经这么高了,出落的越发标致了。”苏沛瑶张开手“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苏婉瑶小心翼翼的上前,不敢靠苏沛瑶太近,在她的艳丽大了肚子大人都十分危险,都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落胎的那种。 萧凌和苏应宽苏应宸也掀了帘子进来,向老太太请了安。 “正好你们四姐夫来了,有什么学问上不明白的可要记得问,多学学你们四姐夫,将来要像他一样有出息才是。” 萧凌连忙摆手,谦虚的说“祖母说笑了,两个小舅子都很有出息,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小婿能帮上的不多,方才在苍柏阁还问了他们两个问题呢,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三年,再科考时必会超过小婿。” “你千万不要谦虚!”老太太笑着说“你的学问可都是一流的,怎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用过午饭,苏沛瑶在几个妹妹的陪同下,简单的在院子中转了转。 一阵子没回来,这院子变了许多,又好像没变什么,她们走到了闲月阁,苏沛瑶没出门子前就住在这儿,如今这儿只剩下了两个负责洒扫规整的两个粗使丫头,粉墙有一些脱落,院子中的老槐树有些歪了脖子,上头的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但依旧挺立。 变化的稍微多一些的是沁竹轩,那儿少了一个正头主子,显得宽了不少,因为沁竹轩里头住的人都,所以这院子比旁的院子大了些,以前因为这事苏沛瑶不止一次表现过自己的不满。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不仅无理,还幼稚的很。 梓岚轩和绣明苑因为二房的人搬走,所以彻底的荒凉了下来,比闲月阁还荒,能隔个十天半个月进去人收拾洒扫一回就好不错了。不过眼下马上过年了,这两处也是要规整一番的,所以来了好些个侍女小厮收拾。 苏沛瑶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青石铺就的甬路上看着他们忙活。 “四姐姐可是累了?”苏韵瑶问“沁竹轩有好吃食,还有一些宫里头的点心,妹妹知道姐姐你在萧家也能吃着,但是不见得你每一样都尝过,去坐坐?” 苏沛瑶点了点头。 “这是白家小公爷送来的吧?”苏沛瑶捏着一块梅花形状的点心,这点心做的精致味道也好,入口即溶香甜美味,吃了一小块后苏沛瑶又说“我在萧家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还是听说了你和小公爷的事,快同姐姐讲讲。” “有什么好讲的?”苏韵瑶红着脸转过了头,一脸的羞红娇意。 她不说,旁边的苏墨瑶和苏锦瑶可没闲着,尤其是苏墨瑶,她知道的多,所以说的也多。 “小公爷待十一妹妹可好了,经常给她送各种吃食,这逢年过节的送礼一样也没落下,前些日子青瑶堂姐认亲那日,在宁味楼外头小公爷还说要娶十一妹妹呢!” 一旁的苏锦瑶和苏婉瑶都不知道这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确有此事?那感情好啊,从未听说过小公爷待谁如此,十一妹妹可是找着好郎君了!我记着年后你们就要及笄了吧?到时候小公爷一提亲,你就成了未来的国公夫人了!” 苏韵瑶这下连脖子都是红的。 苏沛瑶又问“大夫人他们知道吗?还有祖母。” “没…”苏韵瑶也捏起一块点心“这事八字还没个一撇呢,怎好同他们说?怪害臊的,以后要真有高嫁白家的那天再让他们知道也不迟。”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苏沛瑶这也是高嫁出门子的,她能不了解?握着苏韵瑶的手说“你说的是,不好让他们知道替你提心吊胆的,以后有好消息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据我所知那小公爷可是这满寻京城一大半姑娘都想嫁的,可他偏偏谁也不喜,连多看谁一眼都没听说过,看来这是对你动了真心了!” “四姐姐你…你别再打趣我了!” 几个姐妹见她这样,就好像是只气急败坏又羞红了脸准备咬人的小兔子,全没憋住放声大笑。 “不过你还是要多多注意些,我们昌郡王府都听说了,外头肯定也隐约有了些言语,你可别让谁利用欺负了去,听见没?” “妹妹明白,四姐姐别担心,只要你安安全全的生下孩子来,祖母高兴咱们也高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我的事都是小事儿。” “傻丫头,婚姻大事岂是小事?”苏沛瑶说“我回去这就替你攒些嫁妆,还有其他几个妹妹,咱们苏家的女儿出嫁可不好让别人看扁。” 当然了,苏沛瑶就算是不说其他人也明白,她打心眼里就没把苏惠瑶当过自己的妹妹,这嫁妆也不会有她的。 其实怪不得苏沛瑶心眼小,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生你的母亲可能是她们下的毒手,而你将这杀母仇人认作半个母亲一认就认了十多年,这期间被欺负被利用被当做刀子使,放在谁身上不得记恨两分?所以说苏沛瑶现在做的和想的压根就不过分。 那边苏惠瑶也是一样,听说四姐姐大着肚子和四姐夫回门子,她不仅不出去迎接也没说两句话,反而闷在映霞居中连诅咒带讲坏话,说苏沛瑶肚子里的是个短命鬼,说不定就是克爹克娘的命,她苏沛瑶就是个不值钱的,就算孩子平安降生也肯定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丫头片子,赔钱货不管用的,说不定萧家还会因此厌弃了她! 可她不清楚的是,四姐夫萧凌就喜欢她嘴里的丫头片子赔钱货,妥妥的一个女儿奴。 过年的那天整个苏府焕然一新,灯笼和对幅高高挂起,苏耀心里头高兴,亲手写了一对对联贴在了大门口。 全家人一起到家祠祭拜老祖宗,其实说全家人是不对的,苏应宵没去,苏耀觉得像他那样的不孝子老祖宗看了就厌烦,不好让他一起,曹千怜的伤还没好,整日昏昏沉沉的,下地都费劲,一天能从天刚擦黑睡到第二天下午,这种人还是别来家祠给老祖宗添堵了。 苏惠瑶本就没有孝敬心,她可不管什么祭拜什么礼节,这边让人和苏耀打了招呼,说早起曹千怜身子不舒坦她要侍疾,就不用往家祠去了。 合着曹千怜生了四个孩,只有苏应宸去了家祠,他还替自己的母亲兄姐上了柱香,心中忏悔他们的罪过,不让老祖宗太过生气。 曹千怜触柱后他也去看过,还去过不止一次,那毕竟是生他的人是他的亲娘,他不可能一点不担心。 这可让苏惠瑶拿乔儿了,横挡竖挡不让他看,说他是个胳膊肘朝外拐的不孝子,还说什么曹千怜没他那么没用的儿子。 一百九十七:新年 柳荷的身子已经大好,这修养了一年多,要说不见好是不成的,苏婉瑶和侍女一边一个的扶着她,也到苏家的老祖宗牌位前磕了头。 午饭十分丰盛,许多往日里不吃的,或者舍不得吃的,今天都会吃,几个出嫁的姑娘还都往家里捎了东西来,吃的用的穿的看的,应有尽有。 苏婧瑶嫁的是经商人家,苏沛瑶嫁的是昌郡王府那样的大家大户,所以送回来的东西必不寒酸,只有苏玉瑶一点没送,甚至还写家书回来求苏耀给她送些银钱去,说是没法过日子了,婆家不待见上头被婆婆压着下头被当家夫人邵言儿压着,别提多苦了。 看见那书信,若放在一年前的苏耀,定是心疼的不行,不仅要给送钱去,还说什么也要到萧家去给三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可如今他已经摸透了曹氏母女的法子和习惯,又怎会轻易上当? 午饭做了一整条的清蒸鲫鱼,汤做了两道,一道虾仁冬瓜汤一道野山鸡汤,红烧卷筒鸡做的有一股咸香味,鱼香荷包蛋一口气放了十二个鸡蛋,好像担心谁不够吃一样,八宝兔丁里还放了黄瓜丁和萝卜丁,花吹鹌子外皮有些微微的糊香,炝拌竹笋丝和清炒小白菜、冬菇烩笋片算是桌上难得的素菜,梅子酒用热水滚出来温好,吃起来酸甜不醉人,清炒牛肉脯软硬适中,就连老太太吃起来都不觉得嚼不动,冰糖酱肘子有些油,这菜吃的人不算太多。 一大桌子的菜,取了十二这个吉祥数,原本厨房还打算做的,只是秦曼槐没让。 其实根本就没人能吃得了那么多,每次过年的饭菜撤下来能吃个三分之一就不错了,多做菜也都是浪费。 苏耀在桌上说了几句话,还和去年一样,意思是家里明年要消停些,别弄出声响来,别惹出祸事来,兄弟姐妹应当同气连枝,毕竟家里的人都是共荣共损,谁也跑不掉。 主要的是,像去年苏玉瑶的事,那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 还有,来年苏应宽就要成家了,不出意外的话苏惠瑶也会嫁人,苏青瑶已经定了人家也快嫁人了,苏锦瑶就算不嫁人也会说个婆家什么的,孩子们成家立业是好事,万万不能在那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这午饭吃的还算消停,其实得分人,像不在意苏惠瑶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那就是觉得消停,若像苏墨瑶一样看不上苏惠瑶那个表现的,那这顿饭吃的就别提多憋屈了。 苏耀有些生气,但还是考虑着今天过年,给孩子留点面子不去训斥,可苏惠瑶却是一点也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她倒也不是真哭,就在那愁眉苦脸的伤春悲秋,时不时叹口气,像是受了什么说不出口的委屈一样。 “爹爹,咱们全家在这儿吃团圆饭,惠儿是很愿意的,可一想起娘她还在床上承受着痛苦折磨,惠儿这心里头…就好似滚油一直烹一般…” 苏墨瑶听完嗤笑一声,终究是看在今天是过年的份儿上没怼她。 不过苏耀却是不愿意听见这种话“你也真是的,过年的日子提那个做什么?还能是谁委屈了不成,做错了受罚那是天经地义的,别在那儿不觉景儿,要是心里头不舒坦那等吃完饭你就去映霞居陪你娘去。” 这话说完,苏惠瑶一撅嘴,倒是不敢再装可怜博同情了。 二房的人在自己家用过了团圆饭,举家一起来到了大房这儿庆贺过年,苏耀和秦曼槐给二房每个孩子都封了压岁钱,自然了,大房的孩子也有,不过仅限于没及笄的。 苏青瑶在前几天的惊吓中成长了不少,原本她就冷静懂事,现在就是更冷静更懂事了,不过看谁都有些警惕,显然是被那次的事吓怕了。 不过变化最多的是苏沁瑶。 若说苏易瑶的远嫁吓着了她,让她为自己以后的亲事赶到了怀疑,那这次胡芷柔被赶出苏家,可以说是彻底吓着了她。 以至于秦曼槐给她的压岁钱都是想了好久才接的。 以前她最是不懂事,苏韵瑶和苏墨瑶她们几个没少和她不对付,她自大高傲,总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总之几个姐妹都没有哪个和她特别交好。 同样的,她也帮苏惠瑶做了不少的错事。 可今天一见,她变了很多,时刻都像是一只容易受惊的兔子,吃茶吃不安稳,用点心用不安稳,就连旁人谁不小心碰着她一样都够她喘两声粗气的了。 胡芷柔这人,不能说她这母亲做的对与不对。要说对的话,她曾为了自家娘家的利益怂恿两个女儿去偷田产地契,这对吗?不对,可要说她不对的话,她又很多时候都在时时刻刻的为两个女儿着想,怕她们吃苦怕她们受委屈,这也是说明她这个母亲做的不错。 世上的对错从来没有哪个特别正确的评判。 苏韵瑶笑呵呵的和苏青瑶说着话。 “幸亏那丁家是个知礼识抬举的,不然你怕是要委屈了。” 苏青瑶说“也没什么委屈的,他们怎么想都正常,不过他们选择相信我我很高兴,那是个好门户。” “婚期快定下来了吧?”苏韵瑶问“等定下了我让我娘给你备一份儿大嫁妆,觉得让你腰杆硬起来。” 苏青瑶有些哭笑不得“别了吧,咱们俩不一样,我嫁丁家这么个小门小户也就罢了,你以后可是要做正室主母的,你的嫁妆少不得,让婶婶替你和墨瑶妹妹攒吧,我外祖家是商家出身,这点必亏不了我,放心。” “那可不成。”苏韵瑶开着玩笑道“我还指望我出嫁的时候二婶给我备一份儿嫁妆呢,这要是不提前给你备一份儿,将来我怎么好意思要二婶的?” “你这个小蹄子。”苏青瑶指着她掩着嘴笑。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红彤彤的灯笼照的地上的雪都是橙红色,全家人在一起守岁,大房二房的人难得都聚全了,除了曹千怜。 苏应宵这阵子禁足可真是没白禁,现在的他胡茬都长出了好些,一看便知是不整天打理的缘故,话也少了,待老太太也比以前有礼了一些,不过和苏应宸却是更不对付了。 两人没张嘴吵架,而是水底下推船,暗里较劲。 老太太赏给苏应宸的点心,苏应宵接了递给苏应宸,期间把那点心捏碎了半块,这苏应宸都没出声。 苏耀说让苏应宸多去看看他亲娘,苏应宵听了一声嗤笑,像是不相信的样子。 秦曼槐让苏应宵多和他八弟弟学学,他听见时表情很不对,像是不服气,好像一眨眼他就要掐住秦曼槐的脖子一样。 苏韵瑶和苏墨瑶相视一眼都没说什么,她们这个哥哥可没人比她们还了解了。 自私、自大、利己、不为别人着想,行为不检点、不上进总想着靠家里养活等等,他的缺点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要说优点呢,一时半会还真找不着。 想当初苏应宵犯错,曹千怜到苏耀面前求情,那是好说歹说的硬扯出一堆优点来,什么为家里着想,什么在外头维护家里的名声,明明是在外头因为吃醉了酒踩了人家的脚被打了一耳光动起了手,到曹千怜的嘴里就变成了什么维护家里名声,是出于好意,那人说苏家坏话让苏应宵听见了,正好还醉了,所以才动手的。 还有什么为家里着想不花家里的钱,因为他去潇春楼兜里没钱了,就管那些狐朋狗友借了一些,回来也不打算还,被告到了家里,苏耀大怒可也让曹千怜的舌灿莲花钻了空子。 许许多多的事可太多了,这个大哥哥是一点好的带头作用也没有,整天惹是生非自私贪婪,对待下头那些个弟弟妹妹也是没什么好心思。 这次看似好像学好了些,但苏墨瑶和苏韵瑶心里头清楚着呢,要真是解了他的禁足,两天半他就得像以前一样,只会更严重不会收敛一点点。 好在他还知道今天是过年,没弄出什么大声响来,让老太太和苏耀还算满意的过了个年。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淡淡斑驳的烛光打在地上,显得这热闹的夜有些许的寂寥。 回沁竹轩的路上,苏韵瑶不免想起去年的现在,那时候五姐姐还在,还能和她手挽着手相携一起回沁竹轩。 “韵儿。”苏耀的声音从后头响起,两个姑娘一起回头看他。 “怎么了父亲?” 苏耀走到苏韵瑶的面前,递给了她一个正烧着热炭的手炉“这些日子天冷,你病才刚好,别着了凉,注意身子,还有白小公爷的事,有什么事一定要同父亲说,咱们家里人帮你想办法,别自己拿定了主意坑害了自己,想想你易遥堂姐,要不是因为那件事也不至于嫁的那么远。” 苏耀说的是好话,苏韵瑶乖巧的听着,抬头道“女儿记住了,外头天冷,您快些回余鸿苑吧。” 一百九十八:对子 苏耀当夜并没回余鸿苑,而是去了留云斋安置。 康敬兰刚洗漱打理好,侍女进来说主君来了,让她有些茫然。 这大过年的,主君到自己这儿来做什么? 想起以前曹千怜独得恩宠的时候,那几乎是夜夜霸占着苏耀,他常日安置在映霞居,再一想现在,曹千怜为证清白触柱差点死去,苏耀也没说多关心她一些,倒是难得,也是好事。 面带微笑的迎着苏耀进了屋,康敬兰伺候他脱下斗篷“夜深了,今儿主君累坏了吧?又是祭拜祖宗又要应付来往恭贺之人,还要保持劳累家里的事,过年说是享福,其实就是遭罪的。” 苏耀闭目养神,康敬兰替他按着太阳穴。 “你的手劲儿好像轻了些。”苏耀说。 康敬兰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她自己也会一些药理,简单的病也会治一些,自然了,推拿揉捏也会一些。 苏耀很喜欢让康敬兰替他按,因为每每康敬兰按完以后都会舒坦很多,头疼病也能缓解不少。 “这阵子难得过几天安生日子,吃的好睡的好,手劲儿自然也轻下来了。”康敬兰说着,手上加了些力道。 “今儿我看宽哥儿在饭桌上作的那首诗,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以后他的前途只会好不会差,说不定还会比我强很多呢,都是你悉心教导的缘故,锦儿也乖巧懂事,比其他几个姐妹都听话。” “还不是主君这个做爹的打好了榜样。” “你可别虚我。”苏耀自己都不相信“要我真是做好了榜样,何至于宵哥儿成了现在这样儿,玉儿为了得嫁高门差点把咱们整个苏家都搭里头,还有惠儿她也不给我省心,看她饭桌上那个样,好像我对不起她似的,一心就是高嫁出门子,一点也不要咱们苏家的脸。” “那是二娘子没教导好,和主君无关,其他几个孩子不都生养的不错吗?”康敬兰宽慰着说“宽哥儿和锦儿不提,宸哥儿孝心可表一身正气,学业上也认真,四姑娘如今有了身孕,在婆家也算是立稳脚跟了,二姑娘的闺女那叫一个可爱,还有十姑娘十一姑娘,一个率真一个聪慧,十二姑娘也出落的越发好了,这些孩子都是随了主君。” 苏耀笑了笑“是啊,都随了我,就她曹千怜的孩子不像我,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耳听目染的,全学了那套攀高枝的能耐,真是一叶遮目不见泰山,高嫁出去有什么好得意的?鼠目寸光!” “都是孩子,那以后嫁谁不嫁谁不还是主君和大夫人做主?” “但愿吧,就怕惠儿学她三姐姐那一套,到时候可真是让我伤透了心。” 要说苏耀担心的这事也情有可原,苏玉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谁能想到她主意那么正? 苏惠瑶比苏玉瑶心眼还狠,要真是给她逼急了,谁也猜不到她能做什么。 苏耀一声叹气,失眠了小半宿,好在康敬兰这儿有安神的汤药,一碗下肚一夜无梦。 第二天依旧是热闹的一天,厨房将好的吃食送去各个院子,然后这些个当主子的再聚在一块儿吃个午饭。 今天倒是没有大摆筵席,席间几个孩子在外头放了爆竹,噼里啪啦爆竹声震天响。 苏耀是文官,自然标榜以诗书对语传家,也算是在饭桌上考了几个哥儿的学问如何,苏应宵依旧是最差的那个,让他作个对子坑次憋肚好半天才弄出来个横批,差点把苏耀气的从椅子上翻下来。 哪有作对子先作横批的?他这儿子也真是会偷奸耍滑。 苏应宽的文采出众,苏应宸也不赖,两人一前一后的作了两副对子,当即就让苏耀喜笑颜开,大儿子给自己带来的不悦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几个瑶又是伺候长辈布菜,又是笑呵呵的夸两个哥哥对子作的好,本来把苏耀哄的高高兴兴的,可苏墨瑶却偏偏出来找岔子。 “其实大哥哥这横批作的也是不错,实在是大哥哥上官学时条件不济,那时候不是程先生授课,大哥哥没被用心教,这也是…唉…听说之前那先生还是大夫人托娘家人请来的呢,惠儿这话不该说,只是大哥哥没学着什么却也能作出这样的横批也算可以了。” 听听!听听!什么叫不动声色的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要是搁在以前,这会儿苏耀肯定认为是秦曼槐不安好心,找了一个不知四六的教书先生败坏他的儿子们,因为秦曼槐作为大夫人却无一个儿子,那看见别人的儿子自然想着法儿的害人家。 可站在的苏耀却不那么想了。 他板着脸训斥说“好好的一个对子作成这样你也好意思夸奖?我苏家的儿郎可不像他那么没有出息!现在苍柏阁教书的那个程先生也是大夫人托人找来的,怎么,你六哥哥和堂哥哥都上了杏榜,还能是大夫人从中使坏不成?自己不行就说自己不行的,若是照你那么说,他现在去科考也不是不行,怎么没见他往苍柏阁走过一步?有那个整天给家里惹祸的时间多看两本书什么都考上了,偏你和你娘就知道给他找借口!” 苏惠瑶见苏耀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将她的那点小心思都扒了出来说,这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气也不是愧也不是,怯怯的说了句“是惠儿多想了,爹爹别生气…” 好好的一顿饭,全被苏惠瑶这几句话给搅和了。 新年过后,节日一个接一个的来,这不,上元节就赶到前头了。 上元节又称小正月、灯节或元夕,是新年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庆。 厨房做了一大锅的元宵分给各个院子,每碗里头都有各式各样的馅儿。 苏墨瑶用勺子盛起一个咬开了馅皮,烫的赶紧吹了吹。 “十姐姐,你那个是什么馅的?”苏韵瑶问。 “没尝出来。”苏墨瑶吃了口里头的馅“枣泥的,你的呢?” 苏韵瑶也尝了一口“我这个是豆泥的,可真甜!” 上元节的花灯一个塞一个的出彩,圈了几个孩子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了个年,这次是说什么也没法儿关了,苏耀吩咐多去一些小厮随从跟着几个孩子,让他们出去逛一逛灯会。 其实有一件事苏耀没说,前两天白楚恒送来了一张帖子,意思是说灯会想找苏韵瑶出去走一走,特来询问苏耀。 虽然苏耀觉得他这个做法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人家送来帖子就是询问你的,你不同意大可以拒绝不是?谁也没逼着你。 抛开白楚恒的身份和门第,其实苏耀挺欣赏他的,一身好功夫,打小就知道保家卫国,又礼貌又会来事,主要是人品清白,除了对他的女儿好以外,没听说过他和任何姑娘有过过分的举动。 重要的是,他救了苏韵瑶不止两次。 这一点,苏耀还是很感激的。 也正是如此,苏耀权衡了许久才决定让苏韵瑶到外头转一转,白楚恒能碰上是他点子好,碰不上也怪不着他。 上元节也下起了一场雪,雪不大,雪片静静的落着,为这繁华热闹的夜添了几分美意,苏韵瑶心中的烦闷少了些许,难得出来好好玩一玩,不去想曹千怜的那些破事。 苏惠瑶今儿也出来了,除了苏应宵所有的苏家大房子女都出来了。 街边各式各样的花灯,没走几步就能瞧见一个,蝴蝶的柳芽的福字的寿字的、牡丹的羊头的喜鹊的红喜的,眼花缭乱的花灯看的苏婉瑶应接不暇,好在苏锦瑶紧紧的牵着她,否则她不知要走丢多少回。 璃笙和颂音也跟着出来了,一个手里捧着替换的厚斗篷,怕有个什么万一自家姑娘没得穿,一个手里捧着个刚装上热炭的手炉,苏韵瑶手里的那个马上不热了,还得回马车上添炭。 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人买了几块小点心,每个点心上头都印了不同的花字,连起来是几句吉祥话,但虽是吉祥可怎么要逃不出寿喜福财的那几个字。 “姑娘,那边马车里有人让奴婢叫您一声。”颂音有些不明所以“是随从小厮来和奴婢说的,说让您过去一趟。” 璃笙连忙低声训斥“胡闹!姑娘怎可随随便便与人相见?让旁人看见了去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闲言碎语。” 颂音低着头,一脸认错的模样。 白楚恒所在的马车轻轻掀起挡帘看了一眼苏韵瑶所在的方向,见她没动又问了方才去传话的小厮一句“她怎么还没来?” “奴才也不知…” “算了,你拿我的玉佩过去。”白楚恒将腰上的玉佩解了下来,玉佩上的白字让苏韵瑶一下就清楚了车上人的身份。 “苏姑娘,我家主子说要见您,请您过去。” 苏韵瑶抬眼看向马车的方向,白楚恒此时也正盯着这边,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白楚恒勾起了微笑,而苏韵瑶红了脸颊。 “你去吧,璃笙和颂音她们两个借我用用!”苏墨瑶说。 一百九十九:请客 接着,苏墨瑶就一手拉着一个,将璃笙和颂音给扯走了,只留下苏韵瑶一个在原地,不远处苏应宽和苏应宸看着她都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能让白小公爷整日惦记的,也就咱们十一妹妹了。” “可不是,十一妹妹伶俐聪慧又讨喜,能让白小公爷心仪也不算多惊讶。” 苏韵瑶一步步的走向了马车,白楚恒像是已经在这儿坐了多时了,马车很宽敞,中心生了炭盆,里头烧的是上好的银丝炭,烟几乎没有所以不会觉得有多么的呛人。 “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守株守了这么久才待到你这只兔!”白楚恒笑着说。 “又不是我让你在这儿等的,你今儿怎么出来了?” “出来见你啊。”白楚恒毫不避讳“我给苏大人去了帖子,邀你今日出来,想来苏大人是同意了的。” “你!你怎么连我父亲都笼络了去!”苏韵瑶温怒道“你当我是陷阱里的猎物吗?一步步的套牢我,身边的人都跟我夸赞你,弄的我好像是我死不同意你,很不知好歹一样。” “哦?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没!你误会了!”苏韵瑶别过脸去。 白楚恒笑了笑,隔着厚厚的挡帘对外头驾车的人说“到贤味斋吧。” 贤味斋是个不算太大的店面,这个店坐落在一个小街上,街上的人不多,但是里头的人却是不少。 还没等进门,就能闻见里头饭菜飘出来的香味。 “还没吃饭吧?”白楚恒亲手将她斗篷上的兜帽戴上,让她的眉眼不会被别人轻易看清“这儿的菜做的不错,请你尝尝。”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店里,直奔二楼而去。 “今儿怎么没见着二公子?” “他听说你那青瑶堂姐定了亲,这会儿正买醉呢,弄的年都没过好。”白楚恒边看着菜单簿子边说。 “青瑶堂姐?他…莫非是中意我堂姐?”苏韵瑶有些吃惊。 白楚恒点了点头。 “不会吧…他们见过吗?” “那日在庆德候府,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就那一眼就如此?二公子可真是的,这么想不开,若是真喜欢大可去我二叔家提亲啊!也不至于青瑶堂姐要嫁到别人家了。” 白楚恒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苏十一你是不是傻啊?我是他大哥,我都没成亲呢他提的哪门子亲?” 刚想脱口而出那你倒是成亲啊,可话到嘴边又让苏韵瑶咽了回来。 她上的白楚恒的当还少吗?一次两次的他总是在言语上占自己的便宜,这次她可说什么也不能接茬儿了。 却不承想,白楚恒自言自语起来“你家堂姐要是再晚一阵子议亲就好了,可怜了我那弟弟,单相思相到画了你堂姐好几幅画,却不敢面儿上说起半句,一点也不像我,要是我的话当然是要和你二叔家说明情况,等大哥成完亲我就花轿上门。” 可不嘛,一点也不像你,要是像你一样张嘴闭嘴就是表白就是娶的,苏韵瑶可以想象到,自己那个青瑶堂姐非得让白楚恂吓着不可。 至于为什么白楚恒方才说青瑶堂姐要是再晚一阵子议亲就好了,这事苏韵瑶也能猜出来一二。 因为,再过不久,她就要及笄了…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我三姐姐没嫁人之前,四姐姐五姐姐就都出嫁了,也没说因为姐姐没嫁妹妹也不能嫁的。” “你们是姑娘家,我们定国公府被多少人看着呢?要是他比我先娶了,背后不一定要有多少人在议论。”白楚恒说完将菜单簿子扔到了她面前“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了,卯了劲儿吃,今儿我请你。” 既然他说卯了劲儿吃,那…苏韵瑶心头坏笑着,那她还客气些什么? 虽然不知这的拿手菜都是什么,但看着名字取的都不错,应该味道会很好,不管那么多了,想吃的苏韵瑶都点上了。 “红烧肘子,酸溜排骨,蟹肉鲜笋汤,玉米烙,炸藕粉肉末丸子,甜凤梨烧排骨,糖面核桃酥,再来一壶清茶。” 白楚恒眼角微微抽了抽。 他是让她卯了劲儿的点,却也没让她点这么多吧?总共两个人,把脑袋砍了灌下去也吃不完那么多。 “你…你可真是女中豪杰,既然你点了这么些,那你就都吃了吧。”白楚恒笑着看她。 “别,你只说让我卯了劲儿的吃,可没说都让我吃完,休想唬我!”苏韵瑶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转眼间桌面上放满了一道一道的菜食汤水,苏韵瑶也不与他客气,甩开膀子就吃起来。白楚恒也吃了不少,他吃东西又多又快,本以为这次苏韵瑶会输给他,可当他撑的直打嗝时,苏韵瑶却还能吃下去一块大肘子肉。 其实苏韵瑶撑的也难受,她只是怕又被白楚恒骗了。 用了杯茶缓一缓,苏韵瑶此时可真想把璃笙颂音找回来扶着她走,现在的她活像个怀身大肚的孕妇。好在清茶能消油,好歹不让她撑的直想吐。 白楚恒看她那个样就知道她是强吃下去这么多。 “怎么样,这贤味斋味道不错吧。” 苏韵瑶点点头,不是很想说话。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当苏大人是刻薄了你,下次再想吃再带你来就是,姑娘家好歹有个姑娘家的样儿。” 苏韵瑶瞪着他,又倒了杯茶,白楚恒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来。 “想到哪走一走?今儿我心情好,咱们干嘛去都可以。” 好在这儿没人听见,不然非得误会了不可,苏韵瑶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在白楚恒的身上扎来扎去,什么叫干嘛去都可以?上元节不吃些东西不逛一逛灯会还能干嘛去? “我要回十姐姐那儿。”苏韵瑶拍了拍胸脯,闷声打了个嗝。 “成,那我送你回去。”白楚恒冲苏韵瑶伸出手。 这是…什么意思?苏韵瑶的脸又腾的一下红起来,活像只蒸熟了的螃蟹大虾。 这是要牵她的手吗? 苏韵瑶不好意思极了,没好气儿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心“赶紧走啦!” 可白楚恒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一般,在她的手碰向自己的一瞬间,紧紧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你干嘛?快松开,让旁人看去了是要说闲话的!” “有什么闲话可说?”白楚恒拿出了那副无赖德行,将斗篷给她穿好,带好了兜帽,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挡着她的脸,两人以这样临近的姿势走了出去。 苏韵瑶大气都不敢喘,一路被白楚恒领着出了门,店里的人大多都装作看不见,不过白楚恒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没一会儿这儿附近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马车上已经预备好了旁的花色的斗篷,上了马车以后,白楚恒将她之前穿的那件斗篷脱下,换上了新斗篷。 “你这根本没什么用,亡羊补牢为时晚矣,方才进去时可能都有人瞧见我了,还有一会儿逛灯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看清我,都怪你,离我远点!” 白楚恒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应该感谢我没将你带去宁味楼吃饭,那儿人更多!主要我其实是揣了私心的。” “什么私心?” “你这眼看着及笄了,以你的相貌性格肯定去你家提亲的人把门槛子都踏破了,我若是一直不出手,说不准你就像你青瑶堂姐一样,让我那傻弟弟单相思了。” 说着,白楚恒还很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德行,差点气的苏韵瑶把脱下的斗篷甩在他的脸上。 “谁说及笄了就要嫁给你了?说不准就有比你好的,比你相貌好比你有才华,比你对我也好,到时候我就嫁给人家了。” 这句话让白楚恒有些笑意“那你大可去找,我觉得我不会有什么竞争对手。” “臭美!” 马车停下,白楚恒先下了车,然后回过头当着苏家所有人的面,亲自扶下了苏韵瑶。 苏惠瑶看见这一幕都气惨了,狠咬着嘴唇,下嘴唇被咬的一片惨白。 怪不得她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苏韵瑶,合着这贱蹄子去勾搭白小公爷了! 这儿的人不算多,是苏家人暂时休息规整的地方,所以白楚恒倒是不怕让别人看见。 茶棚子里热茶上了几壶,借着外头的丝丝雪意尝着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韵瑶原以为白楚恒会走的,可一转头他就跟在自己身后,她坐他也坐,她站他也站。 “你去哪了?”苏惠瑶努力克制着自己别在白楚恒面前动怒,温声道“我们好生担心你,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你,还好你回来了,怎的还换了斗篷?可是冷着了?” 苏韵瑶眯起眼睛看她,知道她现在心里头是什么想法,冷哼一声不去理会。 苏惠瑶微微低头作出委屈无辜的样子,接着倒了盏热茶冲向白楚恒“有劳小公爷将我妹妹送回来,这么热闹的天也不知我这妹妹是去了哪,她有些贪玩,请小公爷不要见怪!” 旁边的人眼神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瞧不起和鄙夷,就连苏墨瑶的亲弟弟苏应宸都有些嫌弃她。 二百:气愤 谁知白楚恒却是没接那杯茶,声音清冷道“七姑娘误会了,是我主动邀苏十一去吃饭的,外头的馆子听说菜食做的不错,没带上你们还请不要见怪,这茶我喝之有愧,七姑娘请自便。” 苏惠瑶脸上的笑僵了僵,终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又说道“那小公爷也算是照顾了我妹妹,岂有不谢之礼呢?小公爷就喝一杯吧!” 一旁的苏韵瑶真心觉得恶心不已。 她将那盏茶接了过来,干脆道“是我不懂事,和小公爷一同出去吃饭,这杯茶应该是我敬小公爷,谢他请客掏钱。” 随后她抬手冲着白楚恒握着茶盏,他随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赶快倒了盏茶,两人茶盏发出一声碰撞声,然后一饮而尽。 白楚恒这意思也很明显了。 苏惠瑶真是要气炸了,连在她身边的苏应宸和苏锦瑶等人都察觉到她要火冒三丈了,苏应宸扯了一把她的袖子,可她视若无睹。 凭什么,那个贱蹄子比自己貌美?比自己有情谊?比自己会说话?不可能! 分明就是那个贱蹄子勾搭了小公爷去,然后小公爷也是笨,就那么的信了她,还处处帮助维护她! 回苏家的马车上,苏惠瑶是怎么忍不了了,偏偏看向苏韵瑶时,苏韵瑶还一脸的‘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更是让苏惠瑶气的跳脚。 “不知廉耻!” “七姐姐自己勾搭不着的,就说别人不知廉耻?那你和三姐姐又怎么说?怕是都廉耻到地上的土泥里了!” “你!”苏惠瑶紧紧咬着银牙,也不想忍着了,用力拽着苏韵瑶的胳膊就往马车外扯“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今儿我就代替爹爹和祖母教训你一顿!” 苏耀是文官出身,往日里最是忌讳自己家的女儿和外头爷们不清不楚,传出去不好听不说,他有着文人的臭毛病,觉得自己家是文官清流,所以文官清流的女儿不应该那样。这一点从苏玉瑶勾搭萧祁的时就能看出来,气的苏耀一下子将从未狠罚过的曹千怜关进了农庄子里,还一点嫁妆也不给苏玉瑶带,放在往常他了舍不得。 苏惠瑶料定了这件事苏耀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到时候一定会惩罚苏韵瑶,她现在提前收拾收拾她,回去苏耀也应该不会责骂她。 她的力气难得的大,让苏韵瑶不相信她是往日里柔软的那个人,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苏惠瑶。 马车上还有苏锦瑶和苏婉瑶,因为苏墨瑶有些玩累了,所以去前头两个哥哥坐的人少的马车眯一会儿。 在苏惠瑶扯着苏韵瑶的间隙,苏锦瑶一下子抱紧了苏韵瑶的腰,大喊着“七姐姐你疯了吗!这会摔了十一妹妹的!” “我看是你们疯了!”苏惠瑶实在觉得这个马车施展不开手脚,现在的她杀了苏韵瑶的心都有,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她打着咱们苏家的旗号去勾搭爷们,你们明明都看见了却谁也不管,爹爹回去非得教训你们!”苏韵瑶手腕子一阵酸疼,现在的她整个人像是横了过来,前头有人拽着,后头有人抱着,让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苏惠瑶你给我松开!”苏韵瑶大喊着,正好苏锦瑶也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而方才被她喊的苏惠瑶,这会儿已经懵了。 “你!你居然称呼我的大名?我是你姐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前脚刚骂完我是小畜生,那你作为我的姐姐,岂不是也是个畜生了?”苏韵瑶拍了拍斗篷上的褶皱,架马的小厮赶紧搬了个矮凳在马车下。 两边都是主君的女儿,他能帮哪个?只能是两边互不得罪在中间拉架了,可苏惠瑶那个要杀人的架势可真是让他害怕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七姑娘往日柔弱的很,就是那种多走两步路就要歇好一会儿的,可拽着十一姑娘的人也不是假的。 真是能装!小厮心里腹诽道。 下了马车,苏韵瑶用很是瞧不起人的挑衅眼神看着苏惠瑶“七姐姐,要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恶心,叫你一声七姐姐我都嫌脏了我的嘴!你自己整天想着勾搭爷们高嫁出去,又处处争强好胜不想让我得到小公爷的青睐,还时不时的向小公爷卖个惨抛个媚眼,你说说你自己,身上的廉耻是不是都丢干净了?也是,三姐姐那么不要脸的,有你这么个亲妹妹也不足为奇。” 说这话时,苏韵瑶脸不红心不跳的,甚至都没怎么大喘气儿,一气呵成的说了出来,气的对面苏惠瑶脸都绿了。 “你给我住嘴!今儿我就替爹爹教训教训你!” 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苏应宸和苏应宽苏墨瑶前前后后的下了马车。 “你又弄什么幺蛾子?”苏墨瑶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看着苏惠瑶。 不用多想,这一家子兄弟姐妹全是了解苏惠瑶品性的,苏应宸二话没说就要扯着苏惠瑶走,怕她惹祸,却被苏惠瑶一把甩开了。 “回家!有什么事回家说!你非要在这大街上把事闹大吗?父亲最重颜面,你这样他还有什么颜面了?”苏应宸忍不住训斥。 “你算老几啊你?”苏惠瑶剜了他一眼“我就要把事闹大,她苏韵瑶行为不检勾搭爷们,爹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训斥我,反而会惩罚她!你别在那儿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已经说过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了,要是你成心胳膊肘朝外拐,那你就回了爹爹,记在大夫人名下吧!” “反正大夫人是个生不出蛋的老母鸡,这么些年也没说给爹爹生个儿子出来,你要是去了那就是受宠去了,还在我娘这儿受什么委屈了?” “你!”苏应宸真心觉得这七姐姐不可理喻! 接着她又转头看向苏韵瑶“你当说他没说你呢?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爹爹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今儿不教训教训你,我都对不起爹爹的养育之恩!” 呦,这个借耙打力的架势,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要是这会儿有外人听见,准会觉得苏惠瑶是个懂事护家的姑娘,今儿在外头弄这一出只是逼急了,觉得妹妹太过不懂事做姐姐出手教育一下。 苏墨瑶上前两步护在苏韵瑶前头,指着她说“你给我小心些!你和你娘的龌鹾主意要我搬到面儿上说吗!你们害死我五姐姐,这一次两次的又来害我妹妹,我告诉你,敢欺负十一妹妹我非得跟你拼命!” 璃笙和颂音和其他几个侍女坐在后头的马车中,这会儿才到,听见前头有吵嚷声就看了一下,在看到自家姑娘和七姑娘吵起来时,璃笙赶快下了马车护在自家姑娘前头,而颂音也紧随着璃笙下车,几乎要将苏韵瑶围起来。 “五姐姐?”苏惠瑶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唇“她呀,清白都没了,说不定还愿意被人掳走呢,亏得你们觉得她是个多好的姑娘,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有五姐姐那样的榜样在前头立着,也难怪两个妹妹也这么上赶着贴男人!” 这话实在过分,苏应宽一把扯过苏惠瑶“你疯了吗!五姐姐究竟是为何而死你清楚的很!为何要出言刺激她们!” “你别在这儿多管闲事!她就该死!还有她们两个!”苏惠瑶犹如疯魔了一般指着苏墨瑶和苏韵瑶“她们都该死!死了活该!” 啪!一声脆响,苏惠瑶捂着脸半摔在地上,苏韵瑶揉着自己的手心,觉得方才的一巴掌太过用力了些,将自己的手都打疼了。 颂音和璃笙被苏韵瑶给推开了,她一点也不想着如何保护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她还不觉得解气,还想再打上几巴掌。 此刻的她眼中带泪,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方才苏惠瑶的话,字字如针扎一般涌进了苏韵瑶的耳朵,让她控制不住动手。 “你不许说五姐姐,你不配!你个恶心人的东西!” “你…你居然敢打我!”苏惠瑶也哭了,不过那是被打之后疼哭的,她一下子站起身与苏韵瑶撕打“我杀了你这个娼妇!” 苏应宽和苏应宸,还有苏锦瑶赶紧过来拦着,苏婉瑶吓得惊慌失措,在一旁独自哭泣,却不敢上前拦一下。 要说这两个姑娘力气可都是不小,三个人加上小厮和几个侍女拉都说什么也拉不开,再加上苏墨瑶那么个好动手的,三人扭成一团,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了。 苏惠瑶挨了几巴掌,发髻全乱了,出门前戴的簪子这会儿也掉落在地上,被好几个人踩着,苏韵瑶也没好过,脸上被苏惠瑶挠出了一条浅浅的血印子,苏墨瑶倒是没什么事。 “都住手!都住手!”苏应宽拼命的拦,可见效甚微,他自己还挨了两个小粉拳,不算太疼。 马车从后驶来,白楚恒掀起挡帘正看见这一幕,神色一下子就冷厉起来,不等马车彻底停下就跳下了马车。 “做什么呢!”白楚恒剑眉倒竖,瞪着苏惠瑶。 二百零一:争辩 见到白楚恒,苏惠瑶一下子慌张起来,马上半摔在地哭出声来,再反看苏韵瑶,五官皱着一团瞪着装可怜的苏惠瑶,一声不出的样子像是个犯倔的小孩。 “小公爷你…你不要怪两个妹妹,她们和姐姐动手是不对,回去爹爹会教育她们的,你别错怪了她们,是我的错,我让十一妹妹动怒了,是我的不对…” 说到这儿,苏惠瑶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落,时不时的她还用委屈的眼神看向白楚恒。 然而白楚恒这边却是连看都不看她,转头看向苏韵瑶脸上浅浅的伤口“疼吗?” 苏韵瑶哽咽道“不疼。” “是她打的?” 苏韵瑶点点头。 再看苏惠瑶,她的脸因为挨了几个巴掌,所以格外的红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不明情况的人都会觉得心疼,偏偏白楚恒对她无感,神情好似嫌弃一般看着苏惠瑶。 “既然你都有当姐姐的在大街上教训妹妹的觉悟了,那想必你是有靠山了?不然谁借你的胆子满口污言秽语还当街责骂妹妹?” “没…我哪里污言秽语了,小公爷你…你那是听错了,她们骂我骂的可难听了!” 苏应宸和苏应宽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心里对她又厌烦了几分。 “既然你这么说,想来是可以证明自己无辜的。”白楚恒冷笑一声“那不如一起到苏家,我做个见证,看看究竟是做妹妹的欺负了姐姐,还是做姐姐的心肠实在歹毒!” “小…”苏惠瑶又掉出了眼泪。 眼睁睁的看着白楚恒从自己的马车中拿下了苏韵瑶今天出门时穿的那件斗篷给她,眼中满是怜惜和心疼,苏惠瑶觉得自己心里头像是在被火烧。 苏韵瑶和白楚恒坐的是一个马车,苏墨瑶将苏惠瑶赶去了最前头苏应宽他们的马车里。 “幸好今儿我想起你的斗篷落在了我马车里,不然你挨欺负了我都不知。”白楚恒提起这事时一肚子的火,偏偏他是个男人,对女人动手不是儿郎的作为,且苏惠瑶又是自己未来的姨姐儿,打不得打不得。 苏韵瑶勉强笑了笑“你不来也无碍的,十姐姐下手狠着呢,有她在每次动手都会赢。” “胡说,那你脸上怎么还被刮伤了?”白楚恒不悦的蹙着眉“下次不许这样了,脸被刮伤了这可是大事,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先暂且忍一忍,只要同我说了,我必会给你讨回公道。” 苏韵瑶这次是真笑了起来,笑的眼睛都弯了下来,像是只寻到了好吃食的小狐狸,还不忘调侃道“是,脸刮花了肯定是大事啊,女子容颜重要,脸被刮花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谁说你嫁不出去?”白楚恒忽然凑近,单手抚摸着苏韵瑶没受伤的脸颊,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只要是你,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娶。” 这一吻加上一套话行云流水,白楚恒不觉得有什么,可苏韵瑶却是吃了一惊,呆呆的瞪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让她震惊不已的话。 难得的是白楚恒这次吻了她的额头,她却没有反抗和斥责。 “你…你是不是跟谁都说这种话啊?说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必定有诈!” “谁说的?这种话我也是第一次说。”看着脸颊羞红的苏韵瑶,白楚恒又一次凑近,有了方才的一吻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次吻的是她的唇。 只是一下,轻轻的碰了一下就缩回来了。 她的唇很软,温热温热的,像是冬天棉衣里的棉花,也像是斗篷领子上头的一圈容貌,弄的白楚恒心里痒痒的。 苏韵瑶没好气儿的瞪着他“你!你就是个登徒子!” “是,我就是个登徒子!”白楚恒嬉皮笑脸的看着她,好像方才的气愤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到了苏家,下马车时苏惠瑶的脸更红了,因为刚打完看起来红的还不算太显眼,可等了一会儿就乍眼的多了。她的皮肤本就是细皮嫩肉的,挨一巴掌就会红的那种,以前她没少做那种抽自己巴掌然后嫁祸别人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会是什么颜色,心里稍稍有了底,相比之下明显是自己比较惨吗!量爹爹也不会向着苏韵瑶,再说苏韵瑶出去勾搭爷们是板上钉钉的事,抵赖不得,她教育做错事的妹妹是天经地义,还有她们主动动手打自己的事,做妹妹的敢跟姐姐动手,可真是反了天了。 小公爷在这儿又如何?苏惠瑶清楚自己的爹爹最好面子,那种女儿勾搭爷们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就算小公爷替苏韵瑶说话也没用! 苏惠瑶边想着,嘴角边扬起了一抹微笑,泰然自若的进了门。 夜已经深了,苏耀和秦曼槐还在等着几个孩子回来,这会儿秋力进来报,将三个姑娘扭打在一起,还有白小公爷也来了的事简单交代了一番。 苏耀一拍桌子“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那几个孽障在哪?” “回主君,人现在在花厅。” 秋月和秋霞一个伺候秦曼槐,一个伺候苏耀,穿戴好斗篷后直奔花厅。 苏惠瑶哭的那叫一个凄惨,还未等进门就能听见那号丧一般的哭声,相反之下,苏韵瑶镇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身旁坐着的是白楚恒。 白楚恒与苏耀两人相互见了礼,又都坐在了位置上。 “一出去就给我惹祸!这次又是怎么了!” 苏惠瑶刚要先行泼苏韵瑶一身脏水,却被苏韵瑶出言打断。 她提裙跪在地上,先是磕了个头“回父亲的话,今日是上元节,小公爷就说要带女儿去吃些东西,就在不远处的饭馆,可吃完回来以后七姐姐就咬着女儿不放,她说女儿主动勾搭小公爷,骂女儿不知廉耻丢咱们苏家的人,还说女儿是畜生,父亲您说,她骂女儿是畜生那不等于骂咱们苏家人都是畜生吗?她还不尊父亲您!” “你…你污蔑我!”苏惠瑶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分明是你骂的我畜生!” “苏家所有的兄弟姐妹和奴仆随从都能证明,七姐姐在马车里骂女儿了以后,还自己下了马车,说要在马车下头教训女儿,女儿不愿她就硬扯着女儿。”苏韵瑶边说边掀开袖子,白玉似的小臂和手腕上红彤彤的手印特别明显,很显然是有人大力的拽过。 苏耀有些生气的看着苏惠瑶“惠瑶,你长能耐了是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骂的就说是你骂的,我还能夸你一句敢作敢当!什么事值得你在外头就辱骂妹妹同妹妹动手啊?让外人见着非得笑话咱们家不可!” “爹爹!”苏惠瑶边哭边拿袖子抹着泪“爹,你看惠儿这脸让她打的!惠儿要教训她是惠儿的不是,但她作为妹妹怎能主动与姐姐动手?这也太大逆不道了!今儿能打她的姐姐,来日说不定就对爹爹动手了啊!再不惩罚她怕是她要连屋顶都掀了!” 苏耀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苏惠瑶的脸,眉头越皱越深,不悦的看向苏韵瑶。 “韵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一个做妹妹的就算是姐姐错怪了你动手打了你,那你也不能把尊卑长幼颠倒了不是?” “父亲!”苏韵瑶再也憋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还请父亲惩罚七姐姐!” “你疯了吧你!爹爹才不会偏帮你呢!”苏惠瑶叫嚷着。 苏韵瑶先是磕了一个头,说道“女儿自知不该动手打姐姐,但父亲方才说的也清楚,不能乱了尊卑长幼,可后者我没遵守,难道前者她就尊了吗?作为庶出说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同母亲一起挨了她的辱骂,还说五姐姐死的活该死的不冤枉,那污遭话女儿都学不出口!” “父亲,五姐姐的死想来您还没忘,七姐姐为了逞一时口头之快就拿五姐姐的死来杵女儿的心窝子,说出那种应该烂嘴的诛心之言,女儿觉得那一巴掌打的一点也不冤枉!” “女儿和五姐姐是嫡,她是庶,五姐姐还是她的姐姐呢,凭什么她辱骂五姐姐就成,我动手打她就不成?凭什么她骂我母亲就成,我动手打她就不成?” 苏韵瑶越说越激动,后头的话简直是吼出来的,让苏耀觉得有一些震撼。 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七女儿,背后却能如此污遭,竟拿他五女儿的死来戳十一女儿的心窝子。 打她打的冤吗?不冤!她该打! 苏耀咳嗽一声,看着苏韵瑶说“是父亲错怪你了,你打的好!” 苏惠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爹爹!那是她骗你的!她诬赖我!” “九姐姐和十二妹妹都听见了,难道她们也是诬赖你吗?还有外头赶车的随从,六哥哥和八哥哥,他们都听见了,怎么所有人都和你过不去?你这狡辩的话也太不可信了些!” 苏耀也说“惠瑶,这事你的确不对,小小年纪怎么专往人家心窝子里头捅?合着你五姐姐不是你姐姐吗?” 二百零二:心意 苏惠瑶大哭着抬头“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苏耀怒声斥责“就连抬头的老百姓都会夸你五姐姐一句,偏你一心盼着她不好过,你所谓何意别以为我不明白!想当初盛家小公爷和两个姑娘到咱家上官学,你又是送帕子又是找下棋的,你作为姑娘家还要不要点脸?见你五姐姐和盛小公爷情投意合你就心生妒忌,我看韵瑶之前说的你和你娘害死了浅儿确实可信!” “爹爹,惠儿没有,惠儿好委屈!”苏惠瑶哭着指着苏韵瑶“那她也那样了,爹爹你为何不惩罚她?为何要惩罚我!她每次都粘着白小公爷,每次都缠着人家,这次还光明正大的去一起吃了饭,让别人看见咱们苏家的脸还往哪搁啊!” 苏耀听见这话真是气的头疼,指着她满是失望的说“分明是你一心攀附权贵,每每有个条件好些的你都恨不得贴上人家,你说你妹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再说,是小公爷先往咱家递的帖子,详细问了可不可以找你妹妹吃口饭,是我同意她去的,你这是在怪我吗?但凡你心思放正一些,可能人人都看不上你吗?” “你贴盛小公爷时,人家一心放在浅儿身上,你贴白小公爷时,人家可正眼搭理你一下了?还有上次在避暑山庄你穿着单薄大半夜唱曲子的事,别以为我忘了,白小公爷若是个贪图美色的,你是不是又要走你三姐姐的老路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像心思干净的大家闺秀吗?净学了你娘那一套拿不出手的手段!就因为嫉妒你都敢在大街上教训你妹妹了,这事是我同意了的你是不是还要教训我啊?” 好些话冲击着苏惠瑶的耳膜,让她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苏耀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他想保着苏惠瑶的自尊和名声,却不承想她那般不要脸,真是让苏耀伤透了心。 今日还当着白楚恒的面将这些全盘托出,她以后还能嫁到定国公府了吗?怕是没什么可能了吧? 苏惠瑶双眼含泪,仰起脸依旧苦苦哀求,辩解说没有那些事,她是个心思单纯善良懵懂的好姑娘,不是苏耀嘴里那污遭的人。 可谁还会信她? 她与曹千怜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筹码就是苏耀的疼爱和信任,一但没了信任,那她们便如舟河中的孤叶,飘飘荡荡没人照管,随便一个浪都会掀翻了她们。 偏偏她不懂,以为苏耀会永远相信她,明知道现在是不好的日子,苏耀已经不疼她了,她却还要挑战苏耀的底线。 “有劳小公爷今天繁累还将小女送回来,实在是感谢啊,还让你瞧见这么一幕,实在是教女无方,还请小公爷勿怪。” 白楚恒摆了摆手,见这父女俩已经说明白了,也到了他说话的时候了。 “苏大人,我记着之前来时我说过,谁也不许欺负了苏十一,今儿我来就是给苏十一讨个说法,做姐姐的教育妹妹是常事,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可像她这般胡乱教育,甚至是自己就那么不堪还不许别人有好姻缘的,这就不叫教育了,苏大人说是不是?” “是是是。”苏耀应和着说。 “苏大人方才进来的时候匆忙,夜深了烛光昏暗您可能是看不清,苏十一的脸被七姑娘刮伤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事苏十一本不想追究,可偏偏我不同意,我已向她许诺,待她及笄礼后不久,等前头的几个兄姐嫁娶的差不多了就会来苏家下聘迎娶,若是外人看见我娶了一个脸上带伤疤的姑娘,想必不止我白家,苏大人您家也不会好过是吧?偏我非苏十一不娶,您觉得这以后十一姑娘后头这大半辈子都差一点被七姑娘给毁了,应当怎么惩罚是好?” 白楚恒这一番话不仅让苏惠瑶瞪大了眼睛,苏耀更是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不做妾室,不抬娘子,直接就是三书六礼下聘迎娶了?他的女儿这是要做国公夫人了? 原先他之所以同意,是想着十一女儿挺可怜的,被姐姐针对,她五姐姐还自尽而亡,想着多给她些弥补,那是他的女儿他能不知?表面上是白楚恒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可实际上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女儿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罢了。 就算做不成正室,苏耀觉得做个妾室也算不错了,虽说文官家的女儿做妾室是丢脸的事,但反正前头已经有一个三女儿为人妾室了,也不差这一个。何况白楚恒是真心喜欢自己女儿了,活了大半辈子,为了自己的骨肉放下一次脸面,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 没承想这白楚恒竟然这般刚硬,直接就说了下聘迎娶这种话?苏耀一时间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苏大人请放心,我父亲定国公只有我母亲一人,他一生没纳过一个妾室半辈子没娶过旁人,独我母亲,从小他就教育我和弟弟要从一而终,假如我娶了苏十一却还纳旁的妾室,苏大人和苏夫人不用顾及我定国公府,直接拿着棒子到我白家打我出气就是!” 苏韵瑶睁大了眼睛看他,他也正看着她,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苏韵瑶忽然笑了一声,方才流泪的泪痕还挂在脸上,这会儿她也算是破涕为笑了。 “你怎么这么傻?” “我傻吗?”白楚恒一和她说话,就又回到了嬉皮笑脸的状态“我若是不和苏大人说好,等你及笄以后不一定你就嫁到谁家了呢,我才不傻,这叫先下手为强!” 苏耀在座位上看着这两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能配得上白小公爷了。 从一而终…他这辈子是做不到了,但愿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幸福安生的生活吧。 “既然如此,我听明白了。”苏耀站起身笑呵呵的说“白小公爷看来是真心喜欢我女儿,这是我女儿的福气,既然你都作此保证了,我也不是那不解情意不盼着儿女好的人,这样吧,待她九姐姐锦瑶出嫁以后,小公爷便来提亲求娶,如何?” 白楚恒瞬间裂开了大嘴笑着,连连道谢,又是好一顿保证,反正就是这辈子不会辜负苏韵瑶的意思。 一旁的苏惠瑶哪里能干?她扯着苏耀的袍角“爹爹!你不能这么偏向妹妹啊!” “什么叫我偏向?若是小公爷说要娶的是你也就罢了,既然不是你你何必在这儿跟我哭惨?” “不是!就是她那个贱蹄子勾搭的小公爷,不然他是我的!” 话音刚落,苏耀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苏惠瑶的脸上。 “你刮伤你妹妹脸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这么混账的话你都说的出来?你还要不要脸!” “她…她比我都不要脸,你就是偏向!”苏惠瑶捂着脸大哭着“你偏向她们,你对我和我娘一点都不好!同样都是你的女儿,她勾搭别人得嫁高门就行,我以后想过好日子你就不让,你以前答应我娘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苏惠瑶真是气急了,什么都往出说。 听见这话,苏耀一捂额头,感觉脑袋里头嗡嗡作响。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原来一直都不记着自己的好。 这种人就是,你对她好十次她可能一次也记不住,可你稍微对她不好一次,那就是彻底记恨上你了。 苏耀后退两步,瘫坐在椅子上,方才的喜悦全化为了乌有,心中满是对七女儿的失望。 “你!你个不孝女!就是因为我曾承诺过你娘,不让她受委屈,所以才让这个家整天祸事横飞!你觉得我对你们母女不好是吗?那早知道我就应该冷落你!冷落你娘!我偏向了你们母女这么多年,到你嘴里却成了对不住你了?好…好得很!打明日起,你给我跪在家祠反省,反省你的错误!” 苏惠瑶依旧在哭着,一旁的众人都闭口不言,整个花厅除了她的哭声就是炭盆中的火炭爆裂的声音。 白楚恒离开苏家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雪停了许久,比起热闹时好像冷了许多。 他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虽觉得冷,心里却是暖暖的,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后上了马车。 这边回到沁竹轩以后,颂音哽咽着给自家姑娘的脸上上着药膏,嘴里还喋喋不休道“七姑娘可真是的,奴婢那时候看的可真切了,她就是要害的您毁容,幸好十姑娘手快,不然您这疤说不定多深呢,真是过分。” 璃笙端了热水进来,也凑近看了看她脸上的伤“还好伤的不算严重,这药膏都是宫里头的配方,治这种伤就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不过七姑娘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居然那么辱骂五姑娘,方才在花厅听见姑娘那一番话,奴婢这心里头特难受。” 颂音又说“谁说不是呢?奴婢没升到一等侍女的时候招露使坏害我,那次还是五姑娘出面解了围呢,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二百零三:诓骗 苏韵瑶看着伤春悲秋的两个人,有些费力的笑了笑“都过去了!以后只要她再骂五姐姐,就这么再收拾她一次就是了!反正总有一天会将她和她娘都扳倒,那一天指日可待,咱们别灰头土脸的!” “是,姑娘。”两个人一齐说。 “璃笙,上次让怀香查的那件事,可查出什么来了?” 璃笙摇了摇头“二娘子的人遮掩的厉害,什么也问不出来,按理说喜鹊不像是为二娘子守口如瓶的人,可她却是宁可挨板子也不说一句,奴婢也纳闷儿。” “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苏韵瑶回过头照着铜镜,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脸上的伤,继续说“曹氏和那些蛇头有说不清的关系,作为她身边最得力的,那知道的一定最多,咱们不急,是狐狸就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出年以后,苏家慢慢的卸下了灯笼福字,梅花开的正盛,却也有一些开始渐渐飘零了。 苏惠瑶已经去家祠跪着反省三天了,中间曹千怜顶着额头还未好的伤去求过苏耀,但苏耀没见她,只是安排人给她送回去了。 这人要说也是有点手段的,见求苏耀没有辄,那就转头去求了秦曼槐。 素凝苑内,她跪在院子中哭爹喊娘的,像是家里死了人一般。 秦曼槐是不可能管她这事的,苏惠瑶那是罪有应得,关她几天又关不坏,可曹千怜偏偏不听那一套,竟说若是大夫人不帮她那她就一头磕死在素凝苑的阶下。 秋妈妈扶着秦曼槐进了屋里,转头又出来冷着脸说“二娘子这又是弄的哪一套?让七姑娘去进足那是主君的命令,大夫人她也没法儿管,你要是真心实意想让七姑娘出来那就去求主君,来素凝苑我看你压根儿不是为了七姑娘,而是为了卖惨吗?跪在这院子梨花带雨的,想让外头人觉得你可怜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曹千怜连连摆手“我怎么会那样呢?我就是想求求大夫人救救惠儿,她是娇养出来的孩子跪不得罚不得啊!” “呦,二娘子的闺女就是娇养的,合着咱们苏家的嫡女就不是娇养出来的?十一姑娘那脸上的伤若是好不了,别说是主君放不过她,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也和她没完,劝你想想清楚,现在可不是你掉两滴眼泪就管用的时候了!” 曹千怜的可是还没说出口,就被素凝苑的粗使婆子给带回了映霞居。 她现在是彻底的垮掉了,折了大儿子苏应宵,折了大女儿苏玉瑶,这回一向惹苏耀心疼的小女儿苏惠瑶也折了。 曹千怜靠在床头喝着比胆汁儿还苦的汤药,心里头特别不好受。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 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是生了他的,是他的亲娘,亲生母子总比旁的要亲近些,虽然这些年她没换过苏应宸什么,虽然她很多次诓骗苏应宸让他去诬陷兄弟姐妹都没成功,但他们是亲母子啊! “刘妈妈,你去把宸哥儿给我找过来,现在只有他能救我。” 刘妈妈手脚麻利,几步路就到了苏应宸这儿,原本苏应宸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刘妈妈苦苦哀求,说什么曹千怜头疼的厉害,哭了好一阵子,七姑娘不在没人哄,想让他去安慰一下。 苏应宸就算再厌烦,可她终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听刘妈妈说的像模像样的他也就信了。 映霞居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热闹,撤了小厨房,走了一大帮人,现在就寥寥几个伺候的,主子也只剩下了曹千怜一个。 曹千怜卧在床上,听喜鹊说宸哥儿来了,立马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的从屋里传来。 门外的苏应宸推门而入。 “娘,你好些了吗?” 曹千怜虚弱的抬起眼皮“宸儿来了啊?快,过来坐。” 苏应宸听话的坐在了一旁的杌子上。 “听刘妈妈说你身子不爽利,我过来看看,大夫怎么说?上次的伤好些了吧?” 曹千怜又咳嗽了两声“好些了好些了,只是冬天不宜养病,来来回回病情反复,拖着一直不好也是常事。” 一旁的刘妈妈一声叹气“娘子还说呢,若是大夫人不将小厨房撤走,或者不把控着您的月供和吃食,至于这伤一拖再拖不见好吗?身子养不好伤也痊愈的慢。” 见苏应宸皱了眉头,刘妈妈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说“断了月供虽是主君提的,但哪里有大夫人那样的?每天就让厨房送来一些粗茶淡饭,什么清炒小白菜清炒苋菜,每天那个粥啊,清的都能当铜镜照了,唉!” “住口,刘妈妈,你身为奴仆,怎可以议论大夫人?”曹千怜说上半句就停顿一会儿,看起来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口“大夫人是咱们家的正室主母,她想怎么罚都对,反正也没人盼着我活着,活了死了有何分别?” 苏应宸一直没说话。 曹千怜也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骗的,所以继续说“刘妈妈现在可是岁数大了,一点也不会做事了,宸儿来了这么久也不说准备盏茶。” “哎呦娘子!咱们这儿还哪有茶叶了!”刘妈妈说“就连热水都没了,烧水的仆役已经撂挑子不干了,咱们给不起月例,大夫人断了给仆役的银钱,现在是山穷水尽了。” 苏应宸听完,解开了自己腰间佩戴着的荷包,里头是三两银子,算是他的零用钱。 将荷包给了刘妈妈以后,他说“方才听说娘去了素凝苑闹,这会儿回了映霞居如此虚弱,想来是闹的太厉害了,还请刘妈妈用心照顾着。” 听了这话,刘妈妈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原来苏应宸早就知道这主仆二人是在骗他,骗他去记恨秦曼槐。 曹千怜有些心虚,想解释些什么,却被苏应宸打断了。 “儿子还要回去看书,程先生年前留的作业还未完成,再等两天他就要回去授课了,儿子告退。” 看着苏应宸头也不回的背影,曹千怜紧紧的捏着拳,一把掀掉了头上缠着的带血的棉布。 她的伤其实没多严重,只是看起来很严重,沾了血的棉布刘妈妈没有扔,每次见人曹千怜都会带上显示她的可怜。 可这次苏应宸显然是没信。 “这个儿子还不如不生!关键时候靠不住,当时生他时亏我还以为能借上他的力!” “娘子快住口!放心被宸哥儿听见了去!那您可真是半点依靠都没有了!” “不是还有那个死鬼吗?他不会不管我的,还有宵儿呢,有宵儿在他就不会不管我!” 在苏应宵禁足期间,他往日里总做的错事这次真的报应在了他的身上。 茉儿又怀孕了,经过这阵子的调养,她又有了孩子。 可是孩子不是苏应宵的。 这事是秋妈妈发现的,这阵子她帮着秦曼槐处理院里的事,山荔居自然也是要管的,听那儿伺候的人说前不久请了大夫,没说什么就让大夫回去了。 好端端的为何要请大夫?要知道府里头经常用的大夫就那一两个,住的地方都离苏家不远,茉儿为何要抛下那个给她看诊看了一年多了解她身体的人,而换了个外头的大夫呢? 秋妈妈有些起疑,详细一问才知道,茉儿已经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有洗过红了。 这还能怎么回事?怀孕了呗! 要说她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怀孩子,上次因为苏应宵所以孩子落胎,伤了里子,大夫说得养个几年再要孩子,不然身子受不住。 秦曼槐知道这事后吃了一惊,苏应宵禁足已经很久了,她哪里能怀上孩子呢?就算他没禁足,那他也是厌弃了茉儿的人了,十天半月的不往山荔居走一步,还能凭空怀上孩子不成? 两人商议了一番,悄悄带着大夫不声不响的给茉儿诊了脉,茉儿先前还不同意,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是她反抗有用的。 果不其然,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而三个月以前,苏应宵正在禁足,所以他显然不是孩子的爹。 老太太在得知这事时,气的一锤桌子“都是应宵那个不孝子种下的祸根!早看那茉儿不是个老实东西,把她给我捆上青石板,扔进湖里喂鱼!” “母亲外头的湖还没彻底化开呢,再说这是条人命,不好直接弄死。”秦曼槐劝着说“大夫说了茉儿的身体不适养胎,他给了儿媳一碗药,药下腹孩子就不在了,母亲放心!” 老太太连连叹气“真是一刻消停时候都没有啊!给我查出来那个登徒子是谁!等茉儿的孩子落了胎,速速发卖了出去,是为人婢子还是做妾室随人家心意,这种污遭人绝对不许留在我们苏家!” “母亲说的是,儿媳这就去办。” 茉儿和那登徒子本就是各取所需,不是那种死心塌地的苦命鸳鸯,两板子下去茉儿把所有都吐了个干净。 她住的山荔居是最小的一处院子,这儿几句角门很近,那登徒子是看守角门的小厮。 二百零四:见人 苏应宵整日不来山荔居,茉儿自知这家里没谁会在乎她,也没谁会着重在意她的生活,没人管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就和那看门小厮看对了眼,趁着夜深人静没人看管时将院子门打开放那人进来,其实也就四五次,却不想就这么弄大了肚子。 茉儿害怕极了,这事若是被发现那可了不得,所以才悄悄的去寻了大夫,想着把孩子想办法弄掉,不承想被心思细密的秋妈妈看出了不对。 登徒子抓出来了,孩子自然也弄掉了,果真如大夫若说,一碗药下去孩子就不见了,但是茉儿疼了一整宿,哭喊的声音在院子外头都能听见。 本来这事放在年节后就不吉利,苏耀气急败坏的让秦曼槐赶紧给她处理了,好在现在已经出了年了,否则这孩子还轻易杀不得呢,犯忌讳不说,众人心里头还膈应。 小厮被打了五十大板,也属于是拿他开刀了,借此机会整治一下家风,五十板子下去算是要了他半条命,在家里养了两天后就被秦曼槐打发人牙子给卖了。 还有茉儿,她的身子虚着,这种霍乱墙根儿的事本应弄死她,但是秦曼槐到最后也没下那个狠心,将她发卖给了人牙子,听说她被卖到了南边差不多三五天路程的一户人家做侍女。 听说这事后苏应宵都气坏了,气的是又摔又砸,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不净,秦曼槐好心劝他,可他却不知好歹,认为以他的相貌追随他的姑娘就应该一抓一箩筐,像茉儿那样半路上跟了别人的,那就是不对劲! 老婆跑了,妾室跑了,苏应宵折腾这一溜十三招,三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都没保住孩子,他自己还禁足了,偏偏他现在还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多么优秀多么出色,要是给他跟棍子,怕是他能把天捅出个窟窿。 苏韵瑶和苏墨瑶吃着早饭,听着怀香将这事绘声绘色的讲着。 “两位姑娘可是没瞧见!宵哥儿气的就差把墙踹个窟窿了,二娘子得知这事以后带着伤跑到了山荔居破头大骂了茉儿一通,还要动手打她,可那茉儿也不是好惹的,反正也要走了以后也不会见,所以她就把以前不敢说的都说了出来,说二娘子做人不行什么的,还有不检点之类的话,说她也是靠着污遭手段成了妾室,那气的二娘子是直跺脚,气哄哄的回了映霞居。” 听见这些,苏墨瑶差点把嘴里的鸡丝粥吐了出来。 “没看出来,茉儿她胆子那么大?” 苏韵瑶说“未必,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父亲过不去,我看她现在是知道了曹氏没了靠山所以才敢说那些的。” “想当初茉儿刚到咱家时,我就瞧出了她不是个老实的,没承想她主意这么正,大哥哥还禁着足呢她就敢做那污遭事。”苏墨瑶夹了一筷子菜在粥里“想当初她死逼着大哥哥纳她,结果把孩子纳没了,也说不准她究竟是聪明还是蠢笨。” “当然是笨的,不笨能落下这么个结局?”苏韵瑶说。 吃完饭收拾一番,两人去了老太太的常熙斋准备请安。 地上的雪化了许多,所以有很多脏水,两个姑娘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水,生怕新换上的鞋底子蹭脏了。 “韵儿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你的脸!”老太太摆着满是皱纹的手“惠瑶也真是的,对待自己亲妹妹竟然这般,我看让她去罚跪都是轻的!” 用过几天药,伤口轻了不少,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苏韵瑶笑着安慰“祖母安心好了!有您的福泽庇佑,孙女这就算是严重的不行的伤,也一转眼就会好!” “你个小滑头!不许唬我!”老太太又仔细的看了看那脸上的伤“还好不算严重,不然你将来可真是要顶着疤痕上花轿了。” 苏婉瑶和柳荷这会儿一前一后的从外头进来,屈膝行礼道老太**。 曹千怜因为‘养病’,所以老太太免了她的请安,苏应宵和苏惠瑶因为禁足也没来。 “都起来吧,我今儿有点事要说。宵哥儿的妾室茉儿的事想必大家伙都知道了,我老太太本不想管这事,可去年玉瑶做了蠢事,易遥蒙了心和爷们私奔,茉儿又如此下贱,这些事一种种一件件都是侥幸心理在作祟,咱们大宅子里头的女眷,名声和清白最是要紧,她们仨人最后一个好的下场都没有,那就是警告,要是谁猪油蒙了心敢跟她们仨学,那可别怪我老太婆不客气,听见了没?” 所有人微微屈膝,表示听见了。 老太太吃了口茶,继续说“今年的事情多,惠瑶和锦瑶到岁数了,该议亲的议亲,该出嫁的出嫁,应宽和庆德候府的嫡女感情不错,这桩婚事我非常满意,还有二房青瑶也要嫁人了,事情又多又繁杂反复,大夫人本来就有些应付不过来,况且她身子还不好,你们别有事没事弄出祸事来搅和她,都给我警醒着。” “是!” 年才刚过完,秦曼槐就开始忙活给苏惠瑶议亲的事了。 上次给她找的那门亲事,人家压根儿就不愿意要她,觉得她进了自己家的门是耻辱,这次议亲秦曼槐又是废了好大的劲。 有不好的名声在外,一般的官宦人家可不敢娶苏惠瑶,何况她不贤不德,大字都写不出来几个,哪个想娶她为妻? 可条件好的找不着,条件不好的还找不着了? 寻京城边儿上有一户人家,家里是经商卖油炭的,不是皇商但是挣得也不算少,家里的儿郎大苏惠瑶三岁,人长的挺标致,听说还识得字,毕竟经商人家上得起学。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苏耀这次也不管他们家家底如何以后的前途如何了,只要对他的女儿还算可以,那就把女儿嫁过去吧。 在苏惠瑶反省的日子里,两家长辈见了面。 这家人姓崔,崔老爷是个不错的人,言谈举止都很好,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可那崔夫人看起来就不太成了,全身珠翠环绕,恨不得把家里的钱都串上线穿在身上,在见着第一面时,苏家的人纷纷都皱起了眉。 这个架势,怕是和朱氏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家惠儿这几天得了风寒,现在虽是开春了,但是倒春寒可厉害呢。”秦曼槐笑着说“今儿来见客,怕她过了病气给大家,倒不好了,请大家勿怪。” 可今儿来了就是要见苏惠瑶的,怎能见不着人? 崔夫人不客气的说“我总要见见将来的儿媳妇吧?别下了聘定了日子一掀盖头才见着,那就没意思了。” 苏耀讪讪的笑着,回头给秋力使了个眼神“那把七姑娘带上来吧。” 苏惠瑶并不知自己被议亲的事,可现在秋力告诉了她,还说外头的人点名道姓要见她,她必须得出去,气的她直接扑在蒲团上“我不嫁我不嫁!除了白家小公爷我谁也不嫁!” 秋力劝道“七姑娘,您就随奴才去吧,那崔家人在外头等着,您一直不出去那不是让主君和大夫人下不来台吗?” “他们下不下得来台关我何事?”苏惠瑶嘴硬着说“我就是不去,把小公爷那么好的人给了苏韵瑶,合着给我塞了一个不知四六的东西?爱谁嫁谁嫁去吧!” “您怎能这么想?小公爷亲口说的娶十一姑娘,没说娶您,您这么执意要嫁也得他同意娶才是吧?” 见秋力把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上踩,苏惠瑶气的站起身捶打他“你给我住嘴!分明是那个贱人勾搭了他去!要是让我出去和他呆一阵子,保准让他心甘情愿的娶我!” “放肆!”老太太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家祠的门“当着老祖宗的面儿,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祖母,您怎么来了?”苏惠瑶有些心虚。 “早听说今儿崔家人要来,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出去见人,我要是不来,岂不是要让你父亲和大夫人在外头被下面子?” “祖母,惠儿不嫁!”苏惠瑶跪在地上哭着说“惠儿是真心喜欢白小公爷,还请祖母成全了惠儿,让我嫁给他吧!” “胡闹!先不说小公爷不喜欢你,你身为一个庶女,怎配得上他?人家不喜欢你只喜欢你妹妹,你还上赶着要嫁给他,他不娶你你要我怎么办?我还能去求她不成?你给我醒一醒!只知道攀高枝的东西!” “凭什么!她不过是托生到了嫡女的肚子里,凭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白小公爷是我的,才没说要娶她!只要我把小公爷哄好了,说让他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老太太气急了,本想给她一巴掌,但想着一会儿还得出门见人,于是打了两下她的后背“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碧荷青莲,伺候七姑娘收拾整理一番,她要是再不出去见人,那就按在那儿打一顿板子,这个亲不结也罢,这辈子不嫁人苦的也不是我!” 二百零五:添置 听说一辈子不让她嫁人,苏惠瑶仰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有些担忧也有些不相信。 “祖母!您不能这样啊!惠儿应该高嫁出门的!” “我看你是无可救药!要是这次不老实出门,那你这辈子就老死闺中吧!”老太太边说边示意碧荷和青莲为她捯饬。 要说这崔家人也是有些没见过世面,崔公子第一眼瞧见苏惠瑶就新生喜欢,即使她饿的有些瘦,面颊不红润,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活脱脱一个没有规矩的样子,到这儿甚至都没给崔家人请个安。 可就这样,还是让崔公子喜欢上了。 她就露了一面就回去了,崔夫人对她有些成见,觉得她这人太没教养了些,可架不住崔公子喜欢,她又是疼儿子如命的人。 这次见面,也算是大约定下了亲事,就差崔家定日子来下聘,那就彻底算是把亲事定下了。 苏惠瑶气愤不已,崔家人走后她又与苏耀和秦曼槐吵嚷。 “大夫人可真是一手好算计,就这么把我草草打发了出去?” “惠瑶!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秦曼槐苦口婆心的说“崔家盈利不少,你正好喜欢锦衣玉食的生活,嫁过去你就是大夫人,虽然崔夫人看起来有些刁横,但崔老爷和崔公子都是性情老实的,这样的清白门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我非常不满意!”苏惠瑶说“我要嫁的是定国公府小公爷那样的,才不要嫁去什么商户,那样子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放肆!这是你和大夫人说话的态度吗?”苏耀厉声训斥“你二姐姐嫁的也是商户,那日子过的比咱家都好,你有何瞧不起的?往日你张嘴闭嘴就是嫡庶平等,生怕谁因为你是庶女亏待了你,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官宦之女就嫌弃商户出身的了?” “爹爹!”苏惠瑶眼中的泪刚要落下,却被苏耀一句话给打断了。 “你犯的错我为了顾全你所以从来不说,希望你别做的太过火了,老老实实的嫁出门子,你还是我的好女儿,听见了没!” 苏惠瑶不说话,她现在知道撒娇是不管用的了,同理,三言两语也是扭转不回苏耀的心意的。 也算是个好事,她没回家祠继续反省,而是回了映霞居,已经开始准备备嫁了。 曹千怜听说这事时,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真是这么说的?真要把你嫁到那个商户去?”不可置信的语气,曹千怜用手抚着额头,只觉得听完这个消息后震惊不已“你爹爹怎么这么糊涂了!你嫁给定国公府不是很好吗?为何要把你嫁给商户?” “还不是苏韵瑶那个贱人!”苏惠瑶一把将梳妆台上的簪子挥到了地上“她不知怎么勾搭了白小公爷,弄的人家到咱们苏家来指名道姓的说要娶她,我…我还有什么机会啊我!” “别急,别急,咱们不让他娶成就是!”曹千怜脑子飞快地转着“你忘了苏浅瑶那个短命鬼了吗?娘能杀她一次,也能杀她妹妹一次!” “可爹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咱们要是再出手,怕是真要被发现了。” “发现什么发现!就大夫人那个软柿子的性子,我对付她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苏墨瑶就是个蠢蛋,离了苏韵瑶半点主意也没有,她们两个都不足为虑!再说,人都死了,你若是及时和定国公攀了关系,那就是定国公府的人了,你爹爹还能怎么收拾你?他敢吗他!” “可…可还有程家的人啊!大夫人的娘家姐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还有大夫人的娘家,虽远在泾阳但也不能忽视啊!再说,当初除掉了苏浅瑶,那盛小公爷也不愿多看我一眼呢,未必除掉了苏韵瑶白家小公爷就会娶我。” “傻闺女!你三姐姐是怎么嫁人的?”曹千怜安抚着苏惠瑶的背“只要你能狠下心来,那白家的小公爷就是你手心里的,跑也跑不掉!你娘我当初怎么把你爹迷的团团转的?你得有手段!咱们女人会的东西其实没必要那么多,只要能抓住官人的心,再大的事也能化成小事!” “那…”苏惠瑶听见这话有些动了心“可万一小公爷还是不喜欢我,不愿意娶我怎么办啊?” “听没听说过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只要你足够努力,就不愁小公爷没有动心的那一天!想当初生你大哥哥的时候,你爹爹冷落了我将近一两年呢,后来怎么样?我不过是绣几个东西就给他哄的团团转,你得会法子,懂吗?” “懂!”苏惠瑶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女儿有志气!盛家那鳏夫我现在可看不上,除了定国公府,我谁家也不嫁!” 厨房送来了软糯香甜的果仁粥,苏韵瑶的那一碗甜味稍微少了一些,而苏墨瑶的那碗很甜。 “厨房也真是看人下菜碟儿,眼瞧着曹氏她们不得势了,这会儿给映霞居上的菜食还没有以前一半好。”苏墨瑶说。 “也是看曹氏以后没什么指望了,不然厨房的人哪有胆量敢苛待她们啊?以前的映霞居吃的可比咱母亲那儿都好。” 赵妈妈从外头进来,脱下了薄斗篷“大夫人请两位姑娘过去,说宽哥儿要娶妻,青瑶姑娘要嫁人,还有七姑娘也要定亲了,让姑娘们过去学一学。” “好,咱们一会儿就过去。” 捧着暖暖的手炉,两人穿戴好薄斗篷,马上就到了素凝苑。 “你们六哥哥娶的是侯府的嫡女,咱们这儿可不能差了事,平白让外人笑话。”秦曼槐拿着几张单子“这些是我和你们父亲准备给宽儿添置的,你们看看还差什么不。” 接过单子,从田产土地,到首饰铺面一应俱全。 毕竟苏应宽娶的不是外人,那是庆德候府的姑娘,外头人有很多笑话何念宁的,说她本应高嫁,就算不高嫁那也该嫁个适中的人家,却不想嫁了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儿子,还是个庶子。 这种情况下,苏耀自然是要维护自家脸面,让那些笑话他们两家的人都笑不出来。 京郊的水田加旱田一共三百六十亩,全给了苏应宽,还给他置办了一个五进五出的宅院,虽然以后成亲了住的宅院是何家备好的,但苏家也不是差了事。 那院子就是为了个好看。 灵芝纹紫檀方桌两件,流云乌木桌四件,黄梨木雕花隔扇两架,五环双福黄铜凳二十四把,黑漆木雕花椅十把,如意华翠木几三件,红木的八仙桌两件,这些都是秦曼槐从她自己的嫁妆里头出的,算是给苏应宽添置的家具。 老太太也拿出了自己嫁妆里的一部分,她的娘家也算是有钱有势的,所以嫁妆必不会差。 光是铺子店面就一口气给了五个,按百数记的田亩数不胜数。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苏应宽的亲娘康敬兰也是要出的,她这次可以说是大放血,为了让自己儿子风风光光的娶来庆德候府的嫡女,那可真是置办起东西来就差红了眼。 她的东西单子上都有,苏韵瑶和苏墨瑶看见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原来三娘子家里这么有钱?以前只知道她家是卖药材的商户,却不承想陪嫁就陪了这么多,六哥哥的外祖家又出了这么多,这些怕是外人看见要眼红不已呢!”苏韵瑶感叹道。 寻京城内宅院很贵,可是康家却眼睛也不眨的给了苏应宽整整五个院子,差使的奴仆送了二十五个,各种摆件家具写满了三张单子,城外的水田三百亩,差不多赶上两三天路程的外地还有五百多亩。 不仅是大房的人,二房苏辉和方莅都是经商的,他们出的也不少。 这些别说是娶个侯府的嫡女,就是娶国公府的嫡女都绰绰有余了吧? 看谁还笑话的出口! 这份单子一出,苏家上上下下一片哗然。 曹千怜差点气的背过气儿去。 “当初我宵儿娶媳妇的时候,那单子才薄薄的两页纸!他还是长子呢!现在苏应宽那个蠢才娶媳妇就给他陪了那么多,怎么不美死他们!” 苏家出的多,庆德候府自然也不差事,何念宁的陪嫁早已定了下来,厚厚的一摞纸全是她的嫁妆。 到成婚那天,不说十里红妆也差不多了。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个成亲的好天,苏应宽娶何念宁,程涛娶盛桂芝,还有邵汐儿和沐云帆的亲事。 他们两个的亲事稍微早一些,桃花初开的时候两人便举办了婚宴。 苏家和沐家不对付,自然也不会到场,沐烟霞还在禁足悔过中,给陆远逸送了帖子但被陆远逸给拒了,给定国公府的帖子也被拒了。 毕竟白楚恒心里头还记恨着沐烟霞推苏韵瑶下水的事呢。 邵汐儿是邵清儿的姐姐,那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在两人刚定亲时就有不少人猜测,觉得沐云帆可能经不住邵汐儿的脾气和折腾。 二百零六:初春 果不其然,婚宴过后,帝京一时间传的纷纷扬扬的,说是大喜之日邵汐儿发了脾气,觉得相府刻意拿乔不待见她这个儿媳妇。 只是因为送去的聘雁有一只打了蔫。 她觉得这个相府的大夫人徐氏在刻意打压,给她下马威呢,所以秉承着自己绝不受委屈的原则,当场就发了脾气,前脚刚拜完堂,后脚她就和新郎在婚房吵了起来。 当时凑热闹的人特别多,都想去逗个趣儿,可谁能想到新郎新娘会在成亲当天还没开席的时候吵起来?众人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邵汐儿脾气大,生气吵架也是正常,就都不约而同的装起了哑巴,也不劝也不拦,就任凭他们吵,众人全去了前头准备用席。 沐云帆算是个脾气好的,基本没怎么还嘴,可架不住邵汐儿实在是太能念叨了,一直在那儿叨叨个没完。 一气之下,沐云帆就多喝了一些酒,在宴席上大声的和他的那几个兄弟说“邵家的女儿娶不起啊!娶不起!” 听说那天他都没入洞房,因为喝的烂醉,天黑透了以后席面也就慢慢散了,而沐云帆被小厮连拖带抬的去醒了酒。 酒是有些醒了,但他也觉得没了意思,小厮都让他进洞房,可他却一挥手“谁爱去谁去!她那个泼妇性子我可受不住!” 第二天,这事便如森林中的野火一般窜起了老高,街头巷尾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沐家和邵家都狠狠的丢了脸面。 大早上听怀香和留愿说起这些事,逗的苏墨瑶是前仰后翻的。 “从没听说过哪个新娘子大喜之日发脾气的,她邵汐儿是开天辟地第一个吧!早听邵清儿说她二姐姐脾气大,不承想找了个官人也是个倔脾气!” 苏韵瑶也说“三姐姐之所以在昌郡王府过的不好,就是因为邵言儿的刻意打压,她的手段都那么狠,她妹妹还能差了?” “可我之前看邵清儿倒没那么大的脾气。”苏墨瑶说“看来她在她家也就是个挨姐姐欺负的。” 邵家三个女儿,都乱了套了,嫡姐随便欺负庶妹,将邵清儿欺负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不然也不可能两个姐姐上好的官学,让妹妹单独来上苏家这么个五品官员家开的官学了。 因为家里一直都没有个男丁,所以邵言儿和邵汐儿从小就被寄予厚望,在家里的地位和嫡子差不多了已经,邵家又是惯孩子能惯出花的那种。 倒是苦了徐氏,本来自己儿子能找着个很好的儿媳妇,不承想这儿媳妇娶回来了,却是个来当祖宗的。 苏韵瑶脸上的伤疤已经彻底消了,总共也没用上几天,苏惠瑶恨她自己下手轻了,想着要是让她破了相才好。 林贤妃宫里的内侍快步走向她,低声道“娘娘,民间传言说定国公的大儿子白楚恒和苏家的十一姑娘来往甚密,奴才知道您惦记着这事,所以好生打探了一番,说是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苏家?”林贤妃蹙眉问道“哪个苏家?” “回娘娘的话,是正五品御史中丞家的嫡女,父亲那头没什么大能耐,可那苏十一的外祖家能耐不小,母亲是泾阳侯府的嫡女,姨母嫁去了扬州侯府,她的舅舅秦勋腾还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想动她怕是不容易啊!” 林贤妃冷哼一声“白楚恒现在是替太子拉拢人呢!现在寻京城里头能人显贵是不少,可大多都是破箩筐一个不顶用,这两年那个御史中丞越发得圣上的心了,晋升也就是今明年的事,白楚恒拉拢来一个清流门第,这对于太子也算是助益了。” “可是咱们衡王?”那内侍问。 “怕个什么?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闺女,还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白楚恒在寻京城里头是屈指可数的待嫁儿郎,多少姑娘家想嫁他都不成?明争暗斗的有那苏家姑娘受的!敢和朝丹抢男人,我看她就是没挨过欺负。” “对了,奴才还打听来,那苏家的姑娘似乎没及笄。” “没及笄?”林贤妃看向他说“没及笄他就惦记上了?这样也好,等她及笄时给她备份礼,让白楚恒知道知道,咱们也是知道他软肋的,毕竟想捏死他,听着很难,其实也不算难。” 这一切,苏韵瑶并不知情。 可白楚恒却是早就预料到了几分,他早早的提醒了陆远逸,让他的人在暗处保护好苏韵瑶,林贤妃虽不会动手杀苏韵瑶,但是委屈可不会一点不给她受。 两个瑶最近在备自己的及笄礼。 及笄礼办的不算大,但也不算小,请来的夫人们官职有高有低。有秦曼柳,她是两个姑娘的亲姨母,人现在有在寻京,名单上自然是有她的,还有淑阳郡主,她和两个姑娘关系不错,庆德候府的夫人高氏也会来。 本来昌郡王府的杨氏也应该来的,可因为苏玉瑶的事,她和苏家闹的有些许不愉快,于是就借口要敬香拜佛,推了帖子。 白家没有当家主母,所以庄嬷嬷会替主子过来,一来是想给白家占个位置,二来是见见苏韵瑶。 她是知道白楚恒喜欢苏韵瑶的,所以她十分想近距离接触接触苏韵瑶,看看这姑娘人品究竟如何。 不过在及笄礼之前,还有一件热闹事。 苏应宽和何念宁大婚。 这场婚事可以说是热闹不已,寻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几乎全露了面,有个别没来的也托人送了礼,或者让家里人替着来。 可以见得庆德候府交好的人实在多。 苏家的几个孩子踮起脚尖守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苏应宽从何家接亲回来,等了好半天,才看见一个大红华盖的红轿子晃晃悠悠的向这边过来,苏应宽身前一个大红花,骑着棕红色的骏马步伐稳健的走在轿子的前方,唢呐声吹的震天响,离近了苏韵瑶和苏婉瑶都得捂耳朵。 被从轿子里扶出来,何念宁十分小心翼翼,迈着小步子一步一个脚印,成亲之前有专门的人已经教过她该怎么走路了,还特意用尺子给她量出了长短。 齐齐的几挂鞭放完,何念宁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苏家。 拜过天地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而苏应宽要留下陪来客用席吃酒。 苏应宽的酒量不算太好,毕竟往日的他常年与诗书为伴,因为自己大哥哥吃醉酒总是惹事闯祸,所以在他心里头吃酒是种不好的事,所以鲜少碰酒这个东西。 可是既然是成亲,那多多少少也是要吃些的,哪怕就是用下嘴唇沾一点,那也算是诚意。 可来人实在是不少,苏家的院里头摆了好些桌酒席,不说一人敬一杯,光是一桌敬一杯都有些让苏应宽吃不消了,几桌下来他已经觉得飘飘忽忽的了。 哥哥大喜的日子,苏韵瑶一身玫粉色,显得她娇艳欲滴如同一朵开的正好的花儿,苏墨瑶一身正红色,简直趁这个好日子趁的不行。 微风吹过,树上的桃花搅着风和花香几瓣几瓣的飘下来。 白楚恒和白楚恂也来了,白楚恂留下帮苏应宽挡酒,白楚恒径直来到了苏韵瑶身旁。 “你鲜少穿这种颜色。”白楚恒半吞着口水说。 不得不承认的是,往日里看苏韵瑶已经很美了,可这种颜色一上身,就如六宫粉黛无颜色,把她的美貌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你就知道贫!”苏韵瑶说“快去前头帮我六哥哥挡酒吧,和我在这儿说话让外人看见可是要传闲话的。” “就让他们传去!”白楚恒玩味着说“有我弟弟挡着酒呢,他酒量好,一般人弄不过他。倒是你,反正以后也要进我白家门,现在他们说与不说没什么用。” “别臭美!”苏韵瑶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一瓣,顺手给了白楚恒几瓣。 “香!真香!” “傻笑个什么?”苏韵瑶皱着眉头不解道“什么真香?” “你剥的橘子好吃啊!” 不远处穿着一身银朱色新衣的苏惠瑶咬紧了一口银牙,她今天仔细打扮就是为了能见着白楚恒,可眼下白楚恒竟然在同苏韵瑶说笑! 嫉妒侵蚀了她,捏紧了拳头,她愤怒的哼了一声,将手中要给客人添茶的茶壶一把塞给了侍女小卉。 热茶蹦的小卉手有些烫伤,但她敢怒不敢言,老实巴交的跟在苏惠瑶身后伺候。 “太子身边的人同我说,林贤妃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要小心。” “还不是因为你!” 白楚恒的目光难得的温柔“是是是,我错了,等太子一切稳妥了,我用一生向你赔罪,可好?” 苏韵瑶的耳朵泛红,衬着这玫红色的素棉衣显得更美了。 “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你话都说出去了,外人也有好多都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 “呦,弄的像你不情愿似的。”白楚恒边笑着边剥开了她发髻上落着的桃花花瓣,感叹着说“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二百零七:玉佩 苏韵瑶抬眼看他,眉目含情,要不是苏墨瑶过来叫她,怕是她要沦陷于此了。 不得不承认白楚恒的颜实在太美,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也不为过。 “怎么了十姐姐?”苏韵瑶问。 “快走!”苏墨瑶很着急“方才春笋说九姐姐和七姐姐吵起来了,快同我去看看,帮帮九姐姐!” 苏韵瑶一时间有些纳闷。 要知道她九姐姐苏锦瑶那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受了苏惠瑶这么多年的气也没说和她撕破脸吵上一回,从来都是康敬兰扯着破锣嗓子和苏惠瑶呛。 但话这么说也不对,人总有变的时候,何况今天是苏锦瑶亲哥哥的好日子,万一苏惠瑶做了什么实在过分的事,苏锦瑶生气也不是太不可能。 可是…更因为今天是苏应宽的好日子,她才更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儿吵啊! 苏韵瑶有些想不通,随着苏墨瑶一起走到了苏锦瑶旁边。 其实根本没有春笋说的那么严重,两人是吵起来了不错,但是没几个人瞧见,毕竟这种好日子,苏锦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生长的。 “七姐姐,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苏锦瑶眼角噙着泪“这是六哥哥替六嫂嫂刚给我的,你怎就好抢了去?就算我不给你也没必要摔在地上吧!” “谁说的!”苏惠瑶有些心虚“我不过是一时没拿稳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回头赔你一个就是,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不嫌弃晦气!” 那是一块玉佩,玉佩上头一个宁字,是何念宁送给苏锦瑶的。 可是玉佩在苏惠瑶眼前一瞬而过,苏惠瑶看错了,以为那玉佩上刻的是白楚恒的白字,又刚被苏韵瑶和白楚恒刺激完,一时间嫉妒的火苗在心里窜了老高,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争抢玉佩。 最后的结果就是,玉佩没给苏惠瑶,还被苏惠瑶给弄碎了。 “这是六嫂嫂给的东西,什么稀罕不稀罕的?你有什么好抢的?又不是没见过玉佩!”苏锦瑶语气不善的说。 “对啊,不就是块玉佩吗?我们映霞居一牛车也能给你收拾出来,有什么好稀罕的?大不了赔给你就是!” 苏惠瑶说完,还不忘挑眉看向苏锦瑶,那表情欠揍的很。 苏锦瑶捏拳,还想争辩些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啊,怎能为了苏惠瑶一人而把这喜事给搅和了呢? “七姐姐可真是厉害,想来九姐姐的这块玉佩是意义非凡的,普通玉佩一块两块的根本赔不上价儿,那不如依你说的,把你那一牛车的玉佩都送给九姐姐吧,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你的大方不是?反正七姐姐没多长时间就能又有一牛车的玉佩了,也不差那一点点,你说是与不是?” 苏韵瑶说着,只瞧见苏惠瑶脸都绿了。 她是能拿出一牛车的玉佩,但那些玉佩都是便宜货,有几块好的她能舍得送人?何况曹千怜为了拿钱让蛇头们替她办事,已经偷偷典当了不少首饰,现下苏耀又不疼她们母女了,哪还能凑出什么一牛车的玉佩来? 说那话时她只是为了脸面,为了证明自己还没失宠,为了痛快痛快嘴气一气她们,可真要让她拿出一牛车的玉佩出来,那无疑是想要她的命。 尽管如此,她还是嘴硬道“大喜的日子我不想和你们争执!一块玉佩而已再珍贵能珍贵到哪去?贵重的东西我映霞居一抓一大把,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你去我那找就是,天价的东西值得用一牛车的玉佩赔啊?不要脸!” 苏惠瑶扭头就走,身后苏墨瑶的笑声传来,就像是一些刀子一般,让苏惠瑶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这次她是丢了不少的脸。 苏锦瑶心疼的将地上碎开的玉佩小心捡起来,苦着脸说“可真是可惜了,六嫂嫂送我的见面礼,就这么让她弄坏了。” 何念宁进了洞房以后,苏锦瑶怕她饿还不好意思说,就准备了一些点心盒子偷偷的给她送去,何念宁正好也准备了一块玉佩,想给这个她夫君的亲妹妹做见面礼。 却不想苏惠瑶毛手毛脚的不说,居然还故意将玉佩摔在了地上。 苏韵瑶安慰道“有时间拿去聚宝斋,看看还能不能修补上了,再不济花些钱让那儿的巧匠再做一个一样的也成。” “只能如此了。”苏锦瑶说。 这场宴席一直热闹到了晚上,夜深了客人才走散。 苏应宽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走向新房。 新房是一个刚收拾出来的院子,因为何念宁三日回门以后就要搬进何家准备的院子住了,所以现在他们住的院子只是暂时住几天。 两碗醒酒汤灌下去,苏应宽才觉得头好受了些,好在成亲一生就那一次,他应该也不会有这种喝多的时候了,因为头疼欲裂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何念宁的嘴巴用口脂涂的通红,火红的嫁衣袖子下是紧张的相互搅在一起的两只手。 随她陪嫁过来的侍女又偷偷塞给她两个果子“姑娘先用了垫垫肚子,姑爷一会儿就来了。” 而何念宁却是将果子放在了箱盖上,她现在紧张的衣领感觉不到饿了。 又等了一会儿,苏应宽强装镇定的摆了摆手,不用小厮扶着进了洞房,何念宁的侍女了然的出了门,将门从外头关严。 第二天,何念宁身穿大红色的喜衣,来常熙斋人祖宗,先是给老太太行了礼,接着是苏耀和秦曼槐,康敬兰因为是妾室,不必冲她行礼,可她毕竟是苏应宽的亲娘,何念宁爱屋及乌,也向康敬兰行了礼。 “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快起来快起来!哎呦跪不得跪不得!”康敬兰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下地将何念宁扶起,褪下腕子上的两只喜镯一股脑的塞进了何念宁的手里。 昨天两人成亲,康敬兰就已经掉过眼泪了,只是碍着大喜的日子犯忌讳所以一直憋着,现在亲眼看见何念宁成了自己儿子的妻子,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苏耀见了忍不住训斥“当着新妇的面儿哭个什么?快憋回去!” 康敬兰如大梦初醒一般,用帕子擦净了眼泪“瞧我,这泪窝子浅,让你看笑话了,宽儿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什么地方对你不住,你就尽管告诉我或者你公爹婆母,咱们狠狠的教训他。” 何念宁笑着说“三娘子您严重了,夫君待我很好。昨儿还向我承诺不会纳妾室,不会对不住我,您就放心吧!” 听见不会纳妾室,苏耀这脸上有些黯淡无光。 他当初若是老实本分些,不纳妾室,仕途肯定比现在还顺,在外头一定会有个好名声!可就是因为纳了妾室,导致他家是鸡飞狗跳,亲姐妹亲兄弟之间你害我我害你,你争我我抢你的。 还好他的儿子是个明理人,他的未来一片光明,万万不能因为内庭之事拖累了他,不纳妾室是好事儿,大不了孩子少生几个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仕途顺畅得皇上圣心才是最重要的。 见过长辈以后,苏韵瑶她们这些做小姑子的,还有苏应宸这个做小叔子的,全都一股脑的跑了来。 苏惠瑶也不情不愿的来了,毕竟大家都来了,她不来不好看,何况现在苏耀不疼她,她怎敢再拿乔? “问六嫂嫂安!”所有人一齐说着。 何念宁将他们一一扶起。 现在苏家的孩子,从苏应宽再往上的基本都不在家了,只剩下苏应宵一个还关了禁闭,甚至昨天苏应宽大婚都没放他出来。 在那个昏暗的房间,听着外头震耳欲聋唢呐声,苏应宵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何念宁没什么需要应付的妯娌,这几个小姑子和小叔子人都不错,苏惠瑶她就当不认识,以平常相待她挑不出错处也就行了,再说她何家家大业大的,苏家还有胆子和她过不去不成?苏惠瑶要是真惹急了她,就是苏耀也得向着她,狠狠的收拾苏惠瑶。 其他几个小姑子和何念宁的感情都不错,毕竟也算是手帕之交了。 何念宁接过侍女端着的几个大红包,往他们每人手里都塞了一个。 姑娘的红包里装的是一只喜镯,每一只单拿出来都价值不菲,除了喜镯以外还有金豆子和绢花簪子,整个红包鼓鼓囊囊的,像个吃圆了肚子的大胖小子。 苏应宸的那个红包里,除了金豆子还有玉质上乘的玉冠。 看见儿媳妇这么懂事,苏耀和秦曼槐相视一眼,心里甚是安慰,当即就做主又给他们的新宅子里添置了些东西,秦曼槐还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了一串红圆玉珠串成的禁步,这东西可贵重,一般人舍不得送。 “以后,和宽哥儿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同我和三娘子说,我们替你做主!宽哥儿那孩子为人木纳就知道读书,对你有不周的地方要多担待。”秦曼槐语调轻柔的说。 何念宁羞红了脸,点头应是。 二百零八:欺骗 三天以后,新妇回门,苏应宽和何念宁一起回了庆德候府,呆到了天快擦黑,这才回了新宅子。 第二天,何念宁邀几个小姑子一起到新宅子坐一坐。 要知道庆德候府只要出手那就都是大手笔,这宅子虽然不算太大,但里头很精致,珍贵的花草鸟禽无数,随随便便拔了两棵拿出去卖都能卖得好价钱。 苏婉瑶张大了嘴巴,对这个宅子有些震惊。 苏锦瑶拉着她的手“六哥哥可真是给我们找了一个好的嫂嫂,这宅子在寻京城怕是要价值万金吧,庆德候府出手真阔绰。” “听说六嫂嫂今儿备了好些咱们爱吃的点心饭菜,可不能和嫂嫂客气了。” 几个瑶边说边随着引路的侍女进了宅子。 一进大门是一条特别宽敞的甬道,两旁是栽种的柏树和松树,正堂两侧是几棵桃树,这会儿桃花正艳,满地的粉色花瓣。 往里头走是七间七架的正院,草木穿堂宽敞无比,路过时能闻到一些清新的草木味道,让人觉得放佛置身于森林,感觉心旷神怡。穿过花门便是花厅,何念宁穿着月落霞披长裙,发髻挽成妇人样式,正笑吟吟的等着她们呢。 “六嫂嫂这儿可真美真宽敞!”苏墨瑶不禁赞叹道“以前去庆德候府时就觉得那儿的花草树木极其珍贵,不承想这儿有那么多和那儿一样的,真真儿是让人羡慕!” “你喜欢?挑几棵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就栽在沁竹轩的院子里头。” 苏墨瑶连连摆手“别,这种珍贵娇养的东西必定要有专人看管,我那院子里头的都毛手毛脚,再耽误了浇水侍弄养死几棵,怕是要心疼死我!” 众人听了都笑着,何念宁更是笑的灿烂。 “快尝尝,这是新做出来的桃花酥,还有各式点心,一会儿直接在我这儿把午饭用了,厨子是我母亲特意从庆德候府给我陪嫁来的,做的一手好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 难得苏惠瑶今天没跟着出来,大家伙儿都乐得自在,吃喝也比往常随意了很多。 桃花酥一口咬下去酥脆的直掉渣儿,里头浓浓的桃花馅儿有一股桃花的清香味。花栗糕做的特别甜,既甜又糯,软软的吃起来满口甜香。 何念宁还不忘嘱咐“这个花栗糕是兑了牛乳做的,回头你们给祖母带回去一些,她老人家牙口不好,吃这个能嚼动。” 青梅糕稍稍有些酸味,苏墨瑶只吃了一口就不在吃了,她喜欢甜食,这种酸甜口儿的她不喜欢。 不过苏韵瑶和苏锦瑶倒是挺喜欢的,何念宁见她们爱吃,就让人装了两盒子给她们带回去。 苏婉瑶刚开始还有些畏手畏脚的,毕竟她与何念宁不算熟,一下子成了她的嫂嫂,让她更觉得紧张了,给她点心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吃,但是时候久了那些紧张和不好意思也就散了,和何念宁还主动说了几句话。 “对了,六哥哥呢?” “官人去读书了,明年又要往上考,他怕自己不成,误了前途误了我和我家里对他的信任,这几天虽是新婚却越发认真仔细起来,手里拿着书的时间都快赶上睡觉长了。”何念宁有些说笑着道“也不知他在苏家为娶亲的时候是什么样。” 苏韵瑶笑着说“六哥哥一直都这样,总是闷声闷气儿的用功,往日看着不算出彩,但只有考他些什么保准儿一考一个对。” 何念宁羞涩一笑,心里头更加认定自己找了个顶天立地的郎君。 大丈夫立于世间,就应该自立,读书考举出仕,将来自立门户,不靠家里和岳丈的提携,不一味的靠祖荫。 苏应宽也确实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他娶何念宁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彼此喜欢,和她的门第家室一点都不挨着,偏偏外头的人揣测他的心思,非说他是看上了何念宁的身份。 但何念宁明白两人相恋的过程发乎情止于礼,他从未对自己有过越矩的举动,就是表白也是她提的,要不是听说苏家在给苏应宽议亲,她是万万不会跑去和母亲提的。这样的儿郎世上可不多。 没一会儿,苏应宽就出来了,见着几个妹妹们一下子就咧开了嘴。 “怎么样,新院子不错吧?” “不错,六哥哥,你这可是沾了六嫂嫂的光了!”苏墨瑶打趣道。 苏应宽也不回避这种话题,直截了当道“可不是吗,谁让我找了个好妻子呢,回头你们想来玩就递帖子告诉你们嫂嫂就成,我还担心她在院子里头无聊呢。” 咦…这妇嫁夫随的架势,虽是甜蜜,却让苏韵瑶等人觉得甜的有些发齁。 原以为六哥哥是个不解情爱的,不承想对妻子好起来时却是这般不遮不掩,何念宁在一旁羞红了脸,连看他一眼都不好意思。 午饭用的十分丰盛,春天万物复苏,那些海货也都悄然登场了,高氏心疼女儿,陪嫁了好几马车的好吃食,其中光是海货就装满了一整辆马车。茶香蘑菇汤、酥鱼、清炒肉丝、八宝炖猪蹄、栗子闷鹌鹑,别提多美味了。 还有鲍鱼熬出来的鲍鱼盏,一口一口的给几个姑娘吃了个大快朵颐,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不顾了。 吃饱喝足了,众人便准备回家了。 只是刚出了大门口,何念宁正安排人送她们回去,却见一小厮模样的人过来,他的衣裳穿的是定国公府随从的样式。 “奴才见过苏姑娘,这是大公子托奴才给姑娘送来的,还请姑娘看看。” 苏韵瑶有些狐疑,将小厮递来的纸条打开。 里头只有轻飘飘的几个字,约她现在去贤味斋附近,白楚恒在那儿定了座位,要和她一起吃饭。 看着那小厮镇定的目光,苏韵瑶倒是有些觉得奇怪,白楚恒找她从来都不会先递纸条,想和她一起吃饭直接就坐着马车来接她了。 苏韵瑶说不上哪里那么奇怪,但她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去。 “我刚刚用过午饭,这会儿撑的厉害要回去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让他择日再找我吧,直接去府上接我就是。” “苏姑娘!”那小厮依旧不放过她“公子说了必让奴才带您过去,您若不去,怕是奴才不好交差啊。座位已经定好了,菜都上了一些,您不去的话我们公子会伤心的。” 这最后一句,彻底让苏韵瑶怀疑起来。 白楚恒嬉皮笑脸的样子她见得多了,要说因为她没去吃一顿饭而伤心,在她的印象里那是绝不可能的。 何况之前有一次白楚恒在马车里不便出来,就让随行的小厮送了他专属的玉佩来让她放心,可如今只给了一张字条,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事有反常即为妖,苏韵瑶还没蠢到那个明知道有陷阱还往上走的时候。 倒是一旁的苏墨瑶一脸坏笑“小公爷等着你呢,快去吧。” “墨瑶!”何念宁也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与苏墨瑶说“韵瑶她方才用饭时没少吃,怕是不到天黑不会饿,这会儿让她再去用饭,怕是要撑坏她了。” 是啊。 这小厮若是说一直守在这大门口,那嫌疑可就大了。 偶然性太多,苏韵瑶并不一定何时出门,若按他若说白楚恒已经点菜上了桌,那万一苏韵瑶晚上出来呢?万一苏韵瑶下午出来呢?总不能让菜都凉的吃不下去了还等吧? 何念宁眯起眼睛看那小厮,笑呵呵的说“回去告诉白小公爷,韵瑶谢过他的好意了,实在是她在我这儿刚刚吃完,撑坏了不好,你原话告诉小公爷,他与我相识多年,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那小厮抬了一下眼皮,又赶快低下了眼帘,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非常多的情绪。 有惋惜,有愤怒,还有不甘心。 既然这样,他也不能将苏韵瑶给拽走不是?只能说了告辞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何念宁马上吩咐家里的随从侍卫,多加一些人,仔细护送苏家姑娘回府。 好在回去路上一切如平常,没发生什么事。 马车上,苏韵瑶有些紧张,一直时不时的撩起帘子往后看,后头偶尔有几个人会和她们顺路,让她有些担心,但一转弯他们就走了,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苏墨瑶问。 苏锦瑶说“十一妹妹可是怀疑那叫你去吃饭的小厮有什么不对?” “嗯。”苏韵瑶点点头“若真是白小公爷找我,大可以直接找我来,没必要让一个小厮过来,还什么也不带不让我放心,白小公爷不会那么蠢。” 苏墨瑶听到这儿恍然大悟“那!那这么说的话,方才的人可是要骗你出去然后害你?”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凡是与欺骗沾边儿的,都不会是好事。” 下了马车何念宁派来的人便如数都回去了,临走前苏韵瑶还吩咐人请他们吃了盏茶。 常熙斋内,老太太尝着孙女们为她带回的花栗糕高兴不已。 二百零九:剿匪 “六孙媳妇有心了!这点心做的软糯可口,倒是个懂事的,身上没半点儿高门大户出来的架子。”老太太夸奖着说。 “祖母喜欢吃就成!”苏墨瑶围着老太太笑着道“六嫂嫂那处院子别提多好了,里头养的鸟孙女都没见过,那花木孙女都不敢碰,怕给碰坏了,点心饭食做的也好吃,就是青梅糕酸了点儿。” “你个小滑头,就知道吃,让你六嫂嫂笑话。”老太太点着她的头说。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马上吩咐璃笙亲自去一趟定国公府,向白楚恒询问今天的事究竟是不是他授意。 璃笙腿脚不慢,赶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白楚恒压根儿就没派人去接苏韵瑶,更没去什么贤味斋定了什么座位。听见璃笙说今儿有人骗苏韵瑶往贤味斋的方向去,惊的白楚恒连忙站起。 贤味斋里头的菜味道很好,只是地段不行,那儿附近有些荒凉,已经快到寻京城边儿上了,除了往日的回头客多,旁人没尝过味道的也不怎么去。 所以真要是被骗去了那儿,那儿还临近溪水,周围都是桥洞和胡同,被堵了嘴赶在哪个胡同里捆起来,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过璃笙很快就让他安心下来“小公爷放心,姑娘好着呢。” “也是,她那只小狐狸,什么事能蒙的了她?”白楚恒又坐回位置上“你回去转告苏十一,我让陆小王爷派人暗中保护着她,让她心里安心些,这阵子我不找她就尽量不要出门了,若我真有什么事,自然有让她相信的办法。” “是,小公爷,那奴婢这就回去了。” “路上小心。”白楚恒说完,回头吩咐两个小厮送璃笙回苏家。 “果然如此。”苏韵瑶端着一盏清茶“这样费尽心机要将我骗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杀了我?” “你觉得是哪伙人干的?”苏墨瑶问“会不会又是曹氏?” “我觉得不像,曹氏屡次派人杀我却都没成功,不是我多聪明,而是她用的那些人蠢笨如猪,也就是做个山匪的头脑,可这次的人居然利用了白小公爷,了解我们曾在贤味斋吃过饭,还能弄到白家家丁的衣裳,曹氏的人肯定想不到这么全。何况她现在自身难保,哪有机会去寻那些蛇头替她做事?前不久刚被陆小王爷的人抓了一部分,他们不会胆子这么大的。” “可如果不是曹氏,还能有谁费尽心机的想害你啊?”苏墨瑶很是不理解。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没几个仇人真敢派人害苏韵瑶。 她想到了几个。 沐烟霞是肯定的,但苏墨瑶觉得,沐烟霞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了,她折腾不出这么多事来。 刘玢桐呢?她身在道观中,没听说过她何时出来了,也不会是她。 晋依长公主呢?她会不会因为刘玢桐失了她长公主府的面子,所以要害死苏韵瑶? 好像也不可能,如果真那样的话,她大可杀了刘玢桐泄愤。 突然,一个搁置了很久的名字出现太了苏墨瑶的脑袋里。 “朝丹公主!你还记得吗,之前朝丹公主要让白小公爷做她的驸马,可被小公爷三番两次的拒绝,会不会是她嫉妒生恨,所以想来害你啊!” 苏韵瑶突然茅塞顿开“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不过我觉得这次出手的应该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那个。” “谁?” 苏韵瑶刻意压低了声音,指着皇宫的方向“贤妃。” “她?她和你无冤无仇,她害你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衡王,她给太子下毒却没毒死,被白小公爷给寻回了解药,这件事让白小公爷彻底成了贤妃的眼中钉,何况皇后娘娘一死,本应倒戈在林家的定国公府却依旧挺直了腰杆站太子这面,贤妃可能放任他不除掉?而且朝丹公主芳心明许,许多人都知道她喜欢小公爷,我觉得,要么贤妃除掉我是为了让小公爷尚公主,要么是利用我的事打击小公爷或是制衡小公爷。” 听完苏韵瑶的一番分析,苏墨瑶都理解了。 “这可真是可怕!那你可要小心一些!林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事连我都有所耳闻,你要是真惹了林家的忌讳,怕是不会好过。” 苏韵瑶深吸了一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急。” 忙活完了苏应宽和何念宁的婚事,也要开始忙活盛桂芝和程涛的婚事了。 程涛最近特别忙,皇上派了好多任务给他,还曾让他带兵上山剿过匪。 可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寻京人,而且那些匪山又是离寻京城较远的地方,程涛可以说一次没去过,别说是程涛了,就算是寻京城外头的庄子里的劳民都不一定会去过。 所以这次的结果见效甚微。 第二次程涛学聪明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对地形也算是了解了几分,又提前派人偷偷的侦查了一番,最主要的是还有陆远逸相助,成功的抓了五十几个蛇头。 当然,光是山上是不会有那么多蛇头存在的,朝廷这么多年剿匪,无非就是下不了那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狠心,许多蛇头混在庄子里,表面上一副辛勤劳务的劳民样子,朝廷的人有几个能分辨的清楚的?总不能一把全抓了吧? 所以山上往日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在自家田里做活,有任务了会有专人来给他们递消息,他们干这一行也有规矩,就是上下层的人互相不见面,收了钱你就办事,办明白了这钱你就拿去,办不明白被抓了也和我无关。 程涛借力打力,想了个法子。 陆远逸之前抓了几个蛇头在牢里,程涛放出来一个,利用他找到了那个给他送钱发任务的,扣住一个又扯出来了几个。 那送钱的就是之前的蛇头们提到的五麻子。 他也不认识上层的人,寥寥几次见面那人都用黑布蒙着脸,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是把银两放在包袱里,包袱中还有每次下达的任务,包袱放在城外的一个破庙里,那儿往日无人去,他基本是八九天去一次,拿过包袱后由他决定这个活儿找谁做。 可上层的人抓不住,不代表下头的人就抓不住了。 程涛和陆远逸将五麻子认识的那些地痞蛇头一锅端了个干净。那其中有刚当父亲的年轻小伙子,也有五十多岁了生活不算富裕的爷们,还有装作渔民整日带着笠帽箬笠的男人。 看着自家爷们被抓走,那些妇人扯着裤腿不撒手,哭的叫一个惨,还有那才会走路的小孩子也跟着哭,弄的程涛心里头十分不舒坦。 可心软没有用,他们作恶多端为非作歹,他的浅瑶表妹不正是因为他们才死的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是应该的。 这事做的不错,程涛受了皇上的褒奖,他还不忘与皇上提了一些以后剿匪的设想,还有这其中陆远逸的帮助。 也算是为了自己的亲事开了个好头,皇上喜欢欣赏他,娶盛桂芝就更有底气了。 听说程涛抓住的蛇头中,有三个参与了那次掳走苏浅瑶的事,苏韵瑶手持念珠跪在家祠为她的五姐姐祈祷,这一次抓住了三个,下一次就是六个,再下一次…许是能一网打尽也说不定。 还有曹氏和苏惠瑶。 苏韵瑶眼睛微微眯起,心头暗道必不会让她们好过。 这阵子不仅是映霞居日子过的不成,就连苏玉瑶那头都受了影响。 娘家不帮持,也没人为她做主,以前曹千怜还能偶尔给她添些银钱宽宽手用,可现在… “没有用!不中用!”苏玉瑶看着苏沛瑶那一天天打起来的肚子,气的是眼都红了。又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可别提多恨萧祁恨苏韵瑶了。 那次在苏家,苏韵瑶给了萧祁一巴掌,不就是想让萧祁生气,然后苏玉瑶突然出现,萧祁顺理成章的退而求其次选择她吗?现在苏玉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被自己那个好妹妹给骗了! “姑娘,少夫人来了。”千兰说。 “哪个少夫人?”苏玉瑶没好气儿的问。 现在府上的两位少夫人,一位是苏沛瑶,一位是邵言儿。 “是二少夫人,奴婢瞧着来者不善,您快出去迎迎吧!”千兰说起这话时,语气都有些打着哆嗦。 没人护着,可不就随便受邵言儿的欺负? 苏玉瑶就算是心里气的再狠,出了门还得是笑脸相迎。在苏家时秦曼槐有些太好说话了,所以苏玉瑶没大没小惯了,可到了邵言儿面前,有一次她说错了话,直接一个巴掌撤到了她脸上,还恐吓她说要把她发卖出去。 原本妾室的身份就不值钱,做正室的想卖了她轻而易举,苏家不为她撑腰,就算真被卖了她也只能认命。 这种情况下,她倒是乖了不少。 “给少夫人请安。” 邵言儿抬起眼皮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听说你昨儿又偷出了院子,往官人的书房那儿去了?” 二百一十:料子 果然,什么也瞒不了邵言儿。 苏玉瑶心头暗叫不好,可还不等她辩驳两句,邵言儿一个巴掌就打了下来“糊涂!你不知道官人现在是要紧时期,好生看书做学问准备科考吗?因为你这个蠢货要是碍了官人的前途,我非扒了你的皮!还有,你明明是被禁足的,为何要三番两次的偷跑出去?是我这个少夫人的话不顶用,还是大夫人的话你也不听了?” 一想起杨氏那个看着自己时恨不得把自己活扒了皮的眼神,苏玉瑶不敢再去想。 “妾身哪里敢不听少夫人和大夫人的话呢?妾身偷跑出去是不对,但并非是要见官人的,只是因为妾身的四妹妹,也就是大少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妾身这心里头担心,所以…” “你这张谎话张嘴就来的巧嘴。”邵言儿冷笑一声“谁不知你们姐妹感情不睦已久?我妯娌的人我怕是比你都了解,你想去看她,她可未必想见你!” “你!”苏玉瑶刚想要发火,可脸颊上的疼让她猛地闭上了嘴,最后慢吞吞的说“少夫人说的是。” “还有,再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出去,那也别住在这院子里了,先跪个半年家祠,再发卖出去,愿你到别人家为婢子的时候能安分些!” “妾身知道了。” 看着邵言儿离去的背影,苏玉瑶渐渐将手握成拳。 她何时受过这般对待?邵言儿不让她出门,她见不着萧祁如何装可怜?如何用曹千怜的那一套手段?难道就在这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混吃等死吗? 春天天气渐渐暖和了回来,苏婧瑶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 古襄怡已经会说话了,让她叫娘她会叫,让她叫爹她也会叫,叫祖母也会,可是这一回娘家,倒是不会了。 孩子本就不记事,不可能你零不定的教一回她就学一回。 周嬷嬷轻轻的抱着她,老太太和苏婉瑶一起在逗着孩子。 苏婉瑶轻声说“叫小姨,叫小姨。” “孩子还小呢。”老太太笑的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和苏婉瑶说“等她再大些,再过个一年两年的,你教她什么她都会。以前你二姐姐刚出生时,呦呦那叫一个聪明呦,给我稀罕的,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祖母。” 苏婉瑶不禁好奇“祖母,那孙女第一句说的是什么?” 老太太回想道“你第一句说话的时候是在你娘身边儿,听你娘说你是叫她娘来着,后来半年多才学会叫爹。” 也难怪,苏耀以前压根儿不心疼她们母女,平时也很少去倾宁轩,苏婉瑶小时候他甚至都没抱过几次,小小的孩子哪能轻易的学会叫他爹? 苏婧瑶想到了这一层,怕苏婉瑶瞎想心里不舒坦,赶快茬开话题说“十二妹妹,姐姐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一些料子,你快去挑挑,喜欢的让大夫人找人给你裁了做衣裳!其他几个姐妹也去了,你要是去的晚了我挑不着喜欢的了!” 现在的苏婉瑶比以前好多了,不再畏手畏脚连句话也不敢说,主要是没人欺负她的缘故,让她自在了许多。 听见二姐姐这么说,苏婉瑶跳下罗汉床,带着侍女就去选料子了。 可不巧的是,苏惠瑶和苏锦瑶也在。 上次因为苏应宽大婚,苏惠瑶将玉佩故意打碎的事,苏锦瑶心里头一直不舒坦,就算兔子给惹急了还咬人呢,所以她没给苏惠瑶好脸色。 苏惠瑶也不屑与她摆架子,就自顾自的挑着料子,有喜欢的就全拿了出来,交给后头的侍女小蝶。 苏婉瑶一见着苏惠瑶就怕,怯生生的站在一边,还是苏锦瑶看不过,硬给她拉来了挑料子“十二妹妹,你岁数小,穿这种嫩色好看!” 一匹浅黄色和一匹桃子粉色的料子塞进了苏婉瑶的手里,正是平时她喜欢的颜色,于是她抬头给了苏锦瑶一个感谢的微笑。 只是那笑,在苏惠瑶的眼中是那般刺眼。 接着,苏婉瑶看中了一匹蓝碧色的浅色料子,正要伸手拿时,却被苏惠瑶按住了。 “唉,十二妹妹,长幼有别,你这是要同姐姐抢料子吗?” “婉儿不敢。” “不敢就松手!”苏惠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将那料子没个好样儿的团了团扔给了小蝶,可小蝶却没接住掉在了地上,苏惠瑶便借势狠狠的踩了几脚。 本来一匹颜色很好的料子,这一会儿被踩上了一堆鞋印,灰扑扑的都没法儿看了。 苏惠瑶故作可惜的将那料子捡起来“可真是白瞎了这好东西,姐姐不要了,就送给十二妹妹吧!” 一团扇起来直飘灰的料子就这么被塞到了苏婉瑶的怀里,呛得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你做什么!”苏锦瑶生气道“这料子是你抢去的,故意踩脏了又塞回来,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苏惠瑶也不甘示弱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料子也没脏到哪去,回头洗洗也不是不能用,你跟我吼个什么?我好心让妹妹东西还让出孽来了?” 苏锦瑶被她这么一噎,气的直喘粗气,而苏婉瑶这边闷声掉了眼泪,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两个姐姐才吵起来的,一时间又害怕又自责。 苏墨瑶和苏韵瑶也一前一后的打了帘子进来,看见苏婉瑶暗自抹着泪,第一反应就是苏惠瑶又欺负她了。 “怎么了?”苏韵瑶将苏婉瑶拉进怀里“出什么事了?和姐姐说。” “她!她同十二妹妹抢料子,抢完又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弄的全是灰和鞋印以后又给十二妹妹塞回来了,真是过分!”苏锦瑶说。 苏韵瑶抬头,眼神不咸不淡的撇了一下苏惠瑶,语气平静道“原来是这么点儿事?十二妹妹敬重姐姐,知道不应要姐姐喜欢的东西,什么稀罕料子七姐姐自己拿去裁衣裳吧。” 说着,苏韵瑶将苏婉瑶怀里的料子拿出来,那料子皱成了一团看起来狼狈不已。苏韵瑶使足力气将那料子扔在了苏惠瑶的脸上,又从她的脸上掉在了地上,闷声一响,众人皆是诧异。 谁能想到苏韵瑶出手这么干脆?苏惠瑶瞪大了眼睛,这会儿吃惊已经大过了愤怒,一旁的苏墨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苏锦瑶也嗤笑出声,又赶快拿帕子遮掩。 “你!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蹄子!” “七姐姐可别这么骂我,咱们是亲姐妹,我是贱蹄子想必七姐姐也不是什么好蹄子。” 苏惠瑶被气的后退两步,小蝶马上上前扶住了她。 “你最好记住今天做了什么,我和你没完,你等着!”说完这一句,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妹妹记住了。”待苏惠瑶走后,苏韵瑶轻声说。 回到沁竹轩,苏墨瑶没忍住开始大嗓门起来,将这件事讲的沁竹轩中所有人都知道了。 颂音和璃笙笑的是前仰后翻的,尤其苏墨瑶将当时苏惠瑶那个震惊又愤怒的表情学的极像,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留愿笑着说“咱们姑娘这次可真是替十二姑娘出了气了,往常七姑娘欺负十二姑娘的时候那可是眼都不眨,咱们姑娘真威风!” 怀香附和道“对对,像个女将军!” 那边苏婉瑶回到倾宁轩,将料子交给柳妈妈,让柳妈妈送去素凝苑大夫人那儿。家里姑娘的衣裳都是大夫人安排人裁做的。 柳荷见女儿的神情好像哭过,一下子紧张起来“婉儿怎么了?过来娘瞧瞧。” 没承想苏婉瑶却破涕为笑起来,将方才选料子的事巨细无遗的讲给柳荷听。 谁知柳荷听完却是一脸担心的表情“婉儿啊,咱们和十一姑娘她们没法儿比,你和娘得承认,她是大夫人的女儿,那可是嫡女啊,你七姐姐再狂也不敢明面儿上和她有什么,可你不一样,这次她们替你解了围出了气,说不准七姑娘不敢报复她们,就把你记恨上了呢?” 苏婉瑶方才微微扬起的眉眼,这会儿渐渐的又耷拉下来了。 “娘,您说的是,可女儿也不想总是被欺负,方才见九姐姐和七姐姐说话时一点也不打怵,女儿也想像她们一样。” “你九姐姐的娘家里是经商的,钱财方面少不了她,娘没出息,和三娘子比不了,实在是对你不住!” 说着,柳荷心里感伤起来,没忍住红了眼眶。 要不是她没能耐,也不至于女儿被欺负成这样连句话都不敢说。 苏婉瑶这心里也不好受,拿帕子替柳荷擦去了眼泪,笑着说“娘别担心!现在日子好起来了,七姐姐要嫁人了,父亲也经常到咱们倾宁轩来,这是好事儿!以后肯定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好,听婉儿的。”柳荷擦了擦脸颊,将苏婉瑶拥进了怀里“娘没保住你的弟弟,你可千万不能有一点意外,在外头一定要小心,离七姑娘和映霞居远点,听见了没?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女儿记得了,娘别难过。” 二百一十一:送药 苏沛瑶的月份大了,现在那肚子圆滚滚的,脚肿的压根儿没法穿鞋。平日里萧凌总让她在床上卧着歇着,后来苏沛瑶觉得这可不像话,说什么也不卧了,非要每天上院子里转悠两圈去。 她可听说过,有很多妇人平时养胎就好像是老母鸡孵蛋一般,一步也不离开那个床,结果呢?生孩子吃力,使不上劲儿,还有很多胎大难产的例子,养胎时养的是千般好,可一旦孩子给养的过大了,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总不好来一刀给肚子活活剖开吧?苏沛瑶只想一想就觉得触目惊心。 她可不能让自己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以即便是脚肿的不像个样儿,也要每天在院子里转上两圈,一边消食一边念叨着各路菩萨,让他们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出来。 不只是苏沛瑶,老太太那边也是整日往家祠去,求苏家老祖宗保佑,求苏沛瑶的亲娘谭湘华保佑,日日手持念珠衣着朴素,就差住在里头了。 周嬷嬷担心老太太的身子骨,日日让厨房熬着不腻人又补身的大补汤,还总时时劝道“您要当心自己个儿的身子啊,别那头四姑娘生了孩子,您却病倒了,那还怎么高高兴兴的抱孩子啊,不得过了一身病气?您把身子照料好了,四姑娘也少担心一件事,这生孩子不更有劲儿了?” 有周嬷嬷这么劝着,老太太也心里头安心了些,知道关心自己身子了,厨房每天送来的补汤也照例喝。 不过苏韵瑶那头就不这样了。 进春了天气转暖,她昨晚上洗了个澡,这洗完以后穿的就少了些直接赤着脚回了床上,今好巧不巧的就来了月事。 平时来月事倒没什么,可这次却是较着劲儿的疼,她是站着也疼卧着也疼,连个喷嚏都不敢打,小脸蜡黄蜡黄的,看起来又虚弱又憔悴。 这可把秦曼槐心疼坏了,亲自到沁竹轩来看望她,还给她带来了红糖姜汁子,虽有些苦味辣味,但这种情况下苏韵瑶就算是不想喝也得乖乖喝个干净。 秋妈妈还带来了亲手做的点心糕饼,都是热乎着的,可不敢让姑娘吃着凉东西。 苏韵瑶卧在床上笑着说“母亲,瞧你们这弄的一出,好像我大病一场一样。” “可不是大病吗?身子是顶顶要紧的,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我看你这次是得遭罪了,不许碰凉水了记住没,洗脸时用热水或者拿面巾擦,别不当回事。” “当回事当回事。”苏韵瑶这边打着马虎眼,那边还在寻思着出去走一走。 来月事你就是越歇着它越疼,你要是出去走一走,它还真不疼了。 等秦曼槐带着秋妈妈走了以后,这边苏韵瑶就带着璃笙和颂音到了院里。 颂音将小软垫垫在了石凳上头,扶着自家姑娘坐下。 “姑娘,您这身子成吗?要不奴婢去给您预备个手炉捧着?”璃笙有一些不放心。 “别说开春,再过一个月都进夏了,哪还用得着手炉?现在都不许烧炭了,回头再让父亲训斥一通,他还以为我娘不管我包庇我呢,就这样坐着吹吹暖风,挺好的。” “您说好就好吧。”璃笙说“可奴婢还是不放心,去给姑娘拿些秋妈妈的点心过来,热乎东西您用着身上暖和。”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方才在屋里苏韵瑶这脸简直不是个色儿,可出来一晒太阳,脸上反而有些红润了,可能是那红糖姜汁子喝的立竿见影,这会儿苏韵瑶的脸色可以说是白里透着红。 点心还没拿出来,倒是别人来了。 留愿从外头匆匆进来,行了个礼说“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碰见主君身边的小厮了,他说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这会儿正要见您,主君让喊您一声。” “小公爷来了?”苏韵瑶扶着颂音起身“快,咱们快去。” 此时,苏耀和白楚恒正在花厅用着茶,彼此说着官场上的客气话,让苏墨瑶听见准是一脸的不明白,苏韵瑶虽能听懂些许,却也是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进了花厅,苏韵瑶脸上羞红的坐在了椅子上“父亲,您叫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看着自家女儿这个明知故问的德行,苏耀没忍住弯了嘴角,打趣着说“没什么,就是让你出来露一面,回去吧。” 白楚恒这边真是觉得万般无奈。 原来苏十一这般,都是随了她爹啊? 苏韵瑶也恨无奈,苏耀这边又笑了笑“行了,快坐吧,听你母亲说你身上不舒坦,坐一会儿就回去歇着吧。” 身上不舒坦?白楚恒的眼神随着这句话一下看向了苏韵瑶,让苏韵瑶的脸又红了许多,慌乱的逃避着他的目光。 “怎么能不舒坦呢?可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这…大夫还能怎么说啊?哪有姑娘家来月事还让大夫看诊的啊? 苏韵瑶剜了白楚恒一眼,觉得他和她父亲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耀也有些不明所以,秦曼槐没同他说的太透,虽是亲生父女,但终究是男女有别,要区别着来,所以他也问“是啊韵儿,你身上哪不舒坦?可严重?” “不…不严重…就是没睡好。”苏韵瑶此时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头的白楚恒已经猜出来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为何不舒坦!” 而苏韵瑶的眼神又仿佛在问“你知道又如何?” 白楚恒来,自然是要做些吃食好生招待的。 厨房做了一盅子酸笋鸡汤,还有杏仁豆腐、茄汁藕片、炝锅鱼、油淋茄子、苋菜炒鸡蛋。 白楚恒边吃还不忘边奉承,夸苏耀会吃,这苏家的厨子都这么厉害,和外头那宁味楼的大厨比都不落下风,这么好吃的饭食难怪养出苏十一这样的姑娘… 又不是第一次在苏家吃饭,白楚恒这好话是张嘴就来,苏耀和苏韵瑶父女俩面面相觑了一下,显然是都没相信,苏耀这边被夸的直心虚,中间筷子还差点掉了。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十一这般漂亮聪慧,一看便知是随了苏大人和苏夫人,还有就是苏家的菜食做的是真不赖,看看,我这都盛第三碗了!” 确实是第三碗,而且还是那种大碗,他吃饭从来不用那种装不了多少米的小茶碗,两口下去就不剩什么了。 苏耀从吃饭开始就一直在想,若是白楚恒没托生在定国公府,而是托生在劳民家里,那照他这么吃下去,不得给家里头吃的捉襟见肘? 幸好他是定国公府的嫡子啊! 白楚恒今天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只吃一顿饭,他还带来了一幅画。 这画已经过百年了,是一位已经过世的老先生的作品,白楚恒不太清楚苏耀喜欢什么,所以只能凭对文官的了解送画来讨好。 身为文官,一旦你漏了什么你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的事,那可不妙。假如你喜欢字画,凡是求你帮忙的一水要送些字画,假如你喜欢品茶,那肯定会有一帮人拿着好茶叶让你帮着干这干那,他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目的你喜欢什么他们都能弄来。 收的东西多了,那清官也就不是清官了,那是昏官贪官糊涂官。 苏耀自知自己地位不高,他只是个五品官员,没什么大能耐,那更不能有这样的把柄留在人手里,以后要是真被捅出去将他拽下来,他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连个能伸把手帮他的都没有。 倒不是说你不收东西就成了,万一他们日日来赖着不走呢?总不好拿棍子轰出去,而且见的东西多了,难免有动摇心思的时候,苏耀一直警醒着,在外头从不表明自己特殊喜欢什么,一有人问起就说都可以都还行或者都不喜欢。 不过今天白楚恒送来的这幅画,他是真的喜欢。 主要他敢收也是因为和公事无关,这是为了他女儿在他面前讨脸示好呢。 之前白楚恒在苏耀面前说什么谁也不能欺负苏十一的事,惹的苏耀有些不高兴,那是他的女儿他心疼还来不及,用得着他管?再说了,自己是当老子的,那女儿犯错了打两下不是正常事吗?怎么以后打女儿两下他还要收拾自己不成? 可转念一想,苏耀又不觉得气了。这小子一看就是对女儿好,不舍得女儿受委屈,能护着苏韵瑶的,也算是好事。 画上画的是鹤鹿同春,寓意着长寿无灾多福多寿,收到这画苏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会儿的他更加同意女儿嫁给白楚恒。 因为什么?他人好啊!有样貌有地位,对苏韵瑶专心还能护着她,对自己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还孝顺恭敬,有担当有主见,家室清白苏韵瑶嫁过去也不用受婆母的刁难,至于别的新妇刚嫁进门和妯娌抹不开的事,在苏韵瑶身上也八成不会存在。 毕竟白楚恒这个做哥哥的眼光都这么好,他弟弟白楚恂还能随便找一个有心机的? 二百一十二:世道 这怎能不同意?真要是苏韵瑶嫁给了他,那就是一跤跌进了云堆里! 白楚恒见苏耀这舍不得离开画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送到了点子上,说着“苏大人可还喜欢?若是苏大人喜欢,我等几日再送来一幅,我父亲的藏画很多,听说我拿来送给您,他非常愿意。” 为什么愿意?其实不算因为苏耀这个人,而是因为苏韵瑶。 因为苏耀是白景岳未来的亲家。 听见这话苏耀连忙摆摆手“别别,小公爷的心意我明白,千万别再拿令尊的画了,对于爱画之人来说这可都是心血,这一幅够了,别再拿了。” 苏耀说的是实话,他要这一幅就够,要多了他不安心。 白楚恒离开苏家以后,苏韵瑶扶着璃笙踉踉跄跄的往沁竹轩走。 这会儿她的脸已经红的像是深秋的大红苹果。 为什么呢,因为白楚恒临走前,悄悄同苏韵瑶说等回了定国公府,给她送一些药来。至于那药是做什么的,苏韵瑶心里自己有了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药就送到了,整整两大包,里头各式各样的药材,璃笙认出了几样草药,有管温经的有管补血的,还有让人止痛的和祛风寒的,再有别的璃笙也不认识了。 那么多药材混在一起,疗效怕是非常厉害。 “小公爷有心了。”颂音笑着说“别看是个男儿身,真要是做起细致事儿来可不比咱们逊色,光是瞧着就知道姑娘为何难受,实在厉害。” 苏韵瑶笑怪着说“别瞎说!让人听见丢不丢磕碜?” “是是是,奴婢不说了!”颂音抱着其中一大包药材就准备出门“奴婢去给您熬药去!” 没多久,一碗黑糊糊仿佛能当铜镜照的药就被端了来,不用仔细闻就能闻到一股子的药香味和药涩味,还不等进嘴呢苏韵瑶就觉得嘴里已经有了苦味了。 璃笙看出了她这是不想喝,抗拒着呢,连忙劝道“小公爷就知道您不想喝,特意嘱咐了,喝了保准儿药到病除,这房子是宫里头的娘娘贵人们用的,平时女儿家有个什么这方面的问题,一包药下去药到病除。” 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含蓄啦。 苏韵瑶反问道“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怎么你和颂音最近越发向着他了?” “谁对姑娘好奴婢向着谁!”璃笙笑着,又将那药碗往苏韵瑶的面前儿挪了挪。 端起碗尽量不喘气,苏韵瑶屏住呼吸几口喝了个干净,璃笙又忙递上两块蜜饯,让苏韵瑶救回了命。 “这是拿黄连熬的吧?也太苦了些,还不如那红糖姜汁子味道好!” “东西都不是一样东西,您现在感受感受,是不是比喝那红糖姜汁子舒坦些了?”颂音问。 确实,苏韵瑶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流到了胃里,肚子里暖暖的热热的,疼劲儿马上消散了些,后腰也不那么乏了。 “果真是药到病除。”她不禁感叹。 “小公爷还说了,这药您明儿再用一碗,这次月事你保准儿遭不了罪!” “闭嘴!”苏韵瑶脸红道“他怎么能提月事?爷们儿家这是不嫌害臊!” “小公爷倒是没提,这不奴婢同您学,得把他的意思学明白吧?”璃笙说“小公爷最是尊重您,明白您的心思,对您月事的事只字未提,只是说了让您身子舒坦些就成,您可别误会了。” 为了让白楚恒和苏韵瑶这两根红线紧紧的拴在一起,璃笙这可是操碎了心。 苏应宽和何念宁成亲以后,盛桂芝和程涛的婚事也就提上日程了。 是在这个月的月底,那时候桃花梨花落尽,夏天的花含苞待放,看着也别有一番别致。 盛桂芝嫁过去以后直接就住在程家的宅子,到时候程怀远和秦曼柳回了扬州,盛桂芝也能自在许多。 在他们大婚前,盛桂芝来到了苏家看望苏韵瑶等人。 吃过白楚恒的药以后,苏韵瑶这肚子确实没什么特别痛的感觉了,走路卧躺也能随意一些。 盛桂芝带来了外头的点心和她盛家做的茶饼,璃笙和柳芽一样一样的打开后,盛桂芝一一介绍着“这个是在外头买的,这个是上次去念宁那儿做客她给我带的,吃着味道不错就又讨了一份儿到你们这儿借花献佛了,还有这个,这是我家里做的,剩下的都是白楚恒让我送来的。” “白小公爷?”苏墨瑶有些纳闷“往日他想送些什么直接就亲自来了,今儿倒是奇怪。” 盛桂芝左右环顾了一番,低声说“小公爷让我转告韵瑶妹妹,你们最近貌似都被林家的人盯上了,要小心。” “林家?”苏韵瑶问“是林贤妃的母家?” 盛桂芝点了点头“正是,而且林贤妃的父亲林国丈前些日子去了我家,意思大约是拉拢我父亲母亲到衡王的阵营,我父亲没说什么,只是搪塞着,可我母亲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两句话就把林国丈臭着脸赶出了我家。” 毕竟淑阳郡主脾气不好整个寻京城都有所耳闻。 苏墨瑶笑出声来“该!那林家的一个好东西都没有!前些日子竟然还派人骗我妹妹想诓她出去,还好没上当,那林家是一家什么人啊?那个德行也好意思叫自己国丈,国丈人只有李家一家!” 李家是皇后的母家。 盛桂芝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墨瑶妹妹切勿乱言!这些日子林家出手狠厉,好些怀疑皇后死因与林贤妃有关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朝中大部分臣子都站在衡王那边,太子显得有些尴尬,我们家那样的老臣为了不让皇上避讳,惹上功高盖主的祸事,只能保持着中立,倒不如定国公府自在,白楚恒他想帮太子就能伸手。” “太子是未来的明君,岂是衡王他能比的?听说衡王年纪轻轻妻妾就一大群,和我那大哥哥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江山交到他手里,怕是…”苏韵瑶生气道“难道皇上现在还看不透吗?所有的事林家获益最大,还能有谁整日和皇后太子过不去?” 盛桂芝叹了口气“这话我们原本都不该说,知道了也应该装作不知,可林贤妃那是妖妃啊!她一在皇上身边吹枕头风,那皇上就尽信了她,李家早已寒心了,听说李宜和庆德候府何慕尘成亲那日皇上也有表示,给李宜送去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可李家却没要,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皇上当即就震怒了,还好有我父亲和定国公暂时将这事给处理好了。” 户部尚书李鹤集是李宜的父亲,也是先皇后的亲堂哥。 李家一直兢兢业业的辅佐皇上,从李鹤集的叔叔父亲,到他李家小辈的子女,全是一心为了朝廷,可事实如此,皇上不相信先皇后的死和林贤妃有关,甚至为了维护林贤妃都不让人查探,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不会寒心? 朝堂上的刻意打压让李家人身心俱疲,现在竟也是连面儿上都不装了。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又是替李家寒心,又是为盛家和白家现在的情形感到紧张。 因为头一次在寻京办婚事,秦曼柳这难免有不明白和不了解的,就常常出入苏家,让秦曼槐和淑阳郡主帮着她忙活。 淑阳郡主这也是差一点就和秦曼槐成了亲家的人,所以对这秦氏两姐妹十分照顾。 很快,宴客名单定了下来,还有开席时的菜品、需要装点的地方、宾客进到院子里以后怎么安排等等,三个妇人弄了个仔细。 “眼下就等着成亲的日子到了。”秦曼槐边写字边说“你姨母和郡主这阵子忙的是脚不沾地,你们就别上程家宅子去烦她了。” 苏墨瑶和苏韵瑶不约而同的一撅嘴“可是表哥说了,扬州的人送来了新鲜的果子,只有扬州才盛产呢,母亲不让女儿们去,那不是断了女儿们的零嘴儿吗!” “想吃就让涛哥儿送来。”秦曼槐头也不抬道“今儿我去程家的时候见着涛哥儿了,就知道你们俩嘴馋绝对是让他给带吃食了,已经说明了让他抽空给你们送来,你们消停些,外边现在事情多,涛哥儿成亲前你们就尽量别出门了。” 好家伙,一句话就不让出门了。 苏墨瑶和苏韵瑶两人无精打采的回了沁竹轩,本想借着取果子的事能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可果子没取成,两个人如今都搭里了。 “娘这怎么跟个人精似的。”苏墨瑶捏着一块方形小糕点说“你说她是不是听说了桂芝姐姐张罗带我们出去玩的事儿?” “保准儿是知道了!”苏韵瑶叹了口气“亏得桂芝姐姐还说那迎秋湖眼下多么美呢,咱们又去不上,父亲管的严,眼下连母亲也不许了。” “没办法,谁让外头世道乱了呢。” “其实也没关系。”苏韵瑶抬头说“再过几天是端午,端午总要出门去玩一玩赏赏灯什么的,到时候咱们苏家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出去,他们保准儿同意!” 二百一十三:笛声 端午节转眼就到。 苏韵瑶和其他苏家小辈一样,穿戴上了新衣裳、新首饰,小心翼翼的坐在马车中。 现在马车在驶向迎秋湖。 迎秋湖湖面宽泛,上头有不少人在划着龙舟,苏家的人也来凑个热闹,这儿还有各种各样儿的小玩意儿和小吃摊等等,晚上到了还能放花灯祈福。 主要苏韵瑶是为了祈福一下自己的姻缘,苏青瑶今儿也来了,她马上要嫁人了,自然也是求的姻缘顺遂。 苏应安难得过完年没出去乱跑,在苍柏阁读了几天书后那些调皮心思全被梳整明白了,他一向害怕程先生,这程先生一生起气来,他哪里还敢走? 不过他平常四处游历时倒是看过别的地方的端午节。 他顺口给几个妹妹说着“端午节之所以叫端午,是因为人们认为五月是恶月,而初五是日,因而避讳五,将这节叫为端午。” “堂哥懂得真多!”苏墨瑶边说着,边指着湖里头的花灯“那头有莲花样式的,可真好看!” 除了放花灯和划龙舟,端午节还有很多习俗,比如女儿回娘家,迎鬼船,帖午叶符,悬挂菖蒲、艾草,游百病,佩香囊,备牲醴,比武、击球,荡秋千,给小孩涂雄黄,饮用雄黄酒、菖蒲酒,吃五毒饼、咸蛋、粽子和时令果子等。 最最重要的是,吃粽子。 大大小小的摊位上好些个卖粽子了,虽然在家里已经是吃了一顿才出来的了,但是满街都是粽香,惹得苏墨瑶这肚子里又是一阵叫响。 桂圆粽、肉粽、水晶粽、莲蓉粽、蜜饯粽、板栗粽、辣粽、火腿粽、咸蛋粽等等,馋的苏墨瑶每样都买了一份儿,还好每只粽子都小巧,不然非得撑坏了她不可。 苏韵瑶他们等人没用这么多,因为粽子黏腻不好消化,所以她只买了一只板栗粽和一只咸蛋粽,苏锦瑶买的是肉粽,苏婉瑶没怎么吃过样式这么多的粽子,买的相对多了些,而苏应宸只买了一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红枣粽。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有许多的公子姑娘贴桥而来,苏韵瑶还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几个认识的,就比如李家的李宁,盛家的盛桂言。 苏惠瑶踮着脚尖往那边望,想着能见着几个世家公子或者白楚恒,可惜,白楚恒并没来。 不过白楚恂和陆远逸却是结伴而来。 “呦,苏十一!”白楚恂有些兴奋的指着苏韵瑶“瞧见我哥了没?” 苏韵瑶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他同我说过来找你,你怎会没看见。” 苏韵瑶一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 众人一起向陆远逸行礼。 “陆小王爷也来了?”苏惠瑶慢悠悠的走来,嘴角含笑声音娇柔的说“惠瑶给陆小王爷道安了,今儿是端午节,小王爷也有这般雅兴出来走走?” 陆远逸依旧冷着一张脸,甚至都没怎么看苏惠瑶,说道“我没想来,是被硬拽来的。” 苏惠瑶嘴角尴尬的抽了抽,想着再说些什么来搭话。可那边的苏墨瑶却不开心了,她历来看不惯苏惠瑶这出,张嘴讽刺道“尴尬了吧?攀高枝之前想想清楚,这人家都没拿你当回事,就你自己还在那儿以为怎么回事呢,好笑。” 听见这话,苏惠瑶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陆远逸,却见他听见这些以后面上毫无波澜,不觉得她委屈,也不打算替她出头。 心里头又气又委屈,苏惠瑶落下泪来,声音更加软了下来“是,十妹妹说的是,是姐姐碍着你的眼了,姐姐这就离你远一点。” “别,我可没让你离我远些,而是让你离爷们远些,真是不嫌丢人。”苏墨瑶话中满是嫌弃。 陆远逸曾在苏家见证过苏惠瑶的母亲曹千怜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对苏惠瑶自然是没好感的。 所以他也破天荒的说了一句“苏七姑娘既然想离开,那让她走就是了。” 苏惠瑶猛地抬头看向陆远逸,眸子里满是不甘心“小王爷,您怎…” “让你走听不懂是吗?”苏墨瑶生气道。 “你!你一个做妹妹的,怎么和姐姐说话呢?”苏惠瑶有些骑虎难下,好不容易和陆远逸站在一起,她怎么舍得走? “是,我是个做妹妹的,可方才明明是七姐姐自己说要走的,怎么,莫不是方才在装可怜,让小王爷同情你?” “你…”苏惠瑶站直了身子“走就走!” 众人是站在桥上,苏惠瑶走过苏墨瑶身边的时候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让苏墨瑶微微偏了身子,腿绊到了桥栏,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湖里跌去。 自我保护的意识下,苏墨瑶慌不择路的扯了一把苏惠瑶的衣衫,两人一同跌向湖中。 就在苏家众人都惊讶不已,苏婉瑶已经怕的遮住了眼睛时,陆远逸飞身而过拥住了苏墨瑶的腰,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挂在了桥栏上,而苏惠瑶没人管她,就那么径直掉在了湖中,惹得旁边众人连连叫喊。 “有人落水了!” “是个姑娘家啊!” “快去救人!” 湖不算多深,苏惠瑶这会儿狼狈的从湖中浮上来,头上还缠着水草,衣裳和发饰上蹭的都是淤泥。 苏家的家丁连忙将她救上岸,春天虽暖,但衣裳都湿透了,风一吹过将她整个人都吹透了,像回到了冬天一般。 苏墨瑶红着脸从陆远逸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陆远逸也是难得的红了脸,白楚恂在一旁起哄道“怎的光就苏十姑娘不救苏七姑娘啊?陆兄这是对人家苏十姑娘有意思吧?” “闭上你的嘴!”陆远逸沉声道。 因为落水,苏惠瑶惹了好大一个笑话,加上这过节人多热闹,基本是一转眼她落水湿身的事就传遍了这的一左一右。 侍女只能带着她到马车上修整换衣裳。 “十姑娘。”陆远逸凑过来说“楚恒他在湖上坐了船,让你十一妹妹过去找他,这儿人多眼杂,他不好直接过来,还请十姑娘行个方便。” 听说白楚恒找自己妹妹,苏墨瑶直接摆了摆手,一口应下了这件事。 只有一个船夫和苏韵瑶,加上璃笙一起上了船,苏墨瑶让她去湖中心放花灯,还说自己有一些晕船就不去了,旁的姐妹要跟着去,都让她一个眼神给打断了。 苏韵瑶有些狐疑,但还是捧着好些个花灯上了船。 船静静的行驶在湖面上,那个船夫不爱说话,周遭也慢慢安静下来。 “姑娘,再往外头走就出了迎秋湖了,那边人烟稀少,是不是有些不妥啊?”璃笙担心道。 苏韵瑶也有些不安,掀了帘子对船夫说“师傅,咱们还是在迎秋湖的地界儿放灯吧,走的远了家里人会不放心的。” 这话也是在提醒船夫,我家里有人照管,且都知道是你将我带走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第一个跑不了。 可话音刚落,船后就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璃笙又慌忙的掀了那头的帘子看,接着欣喜道“姑娘,是白小公爷!” 此刻是白楚恒正坐在船中心,穿着上好的玉墨色缎子长袍,袍子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腰系玉带,和他头上的羊脂玉玉冠交相辉映,手持折扇和长笛,身旁放着一个小食几,食几上是一盘粽子和一些点心果子。 船上再没了旁人,看来是白楚恒一人将船划到了这里。 “有劳璃笙姑娘在那艘船上歇息片刻。”白楚恒说。 璃笙了然的点了点头,看向自家姑娘“去吧姑娘,奴婢在这儿等着您。” 上了白楚恒的船,苏韵瑶这心里头突突的跳,感觉像是上了一艘贼船。 “好啊,合着你是连带着十姐姐她们一起在这儿诓我的?” 白楚恒一脸委屈道“想见你,可外头人多眼杂,怕是深受其害,只有这个法子了,想着能算个惊喜呢。” “吓的我以为那船夫是个坏人要害我!”苏韵瑶白了他一眼。 白楚恒马上笑吟吟的端来了一盘点心,在她的面前扇了扇“快尝尝,贤味斋新做出来的红枣团,还甜糯着。” 闻见那股子香味,苏韵瑶慢慢的也就不觉得气了,接过盘子捏起了一块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 她看见了白楚恒带着的那支笛子。 “你还会吹笛子?” “一点点。”白楚恒说着谦虚的话,却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想听?” 苏韵瑶点点头。 白楚恒将笛子抵在唇下,随着气息时长时短,手指灵活拨按,笛声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如轻云无定地飘浮,又如高山流水般叮咚悠扬。 看着他难得这般认真,苏韵瑶一时有些看呆了,将那盘子红枣团放在腿上,手拄着下巴看着他,湖面上飞起来一些草雀的声音都没令她发觉。 “真好听…”她由衷赞叹道,却不敢大了声音,怕影响到他。 一旁穿上的璃笙听着那悠扬的笛声,脸上满是微笑,她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找到了一个依靠,找到了一个彼此欣赏喜欢的人。 ~ 卑微小白在线吹笛子哄媳妇。 二百一十四:奖励 许久以后笛声停止,白楚恒将长笛放下,冲她淡淡一笑“怎么样,好听吗?” 苏韵瑶连连点头。 “那…你不打算奖励奖励我?” “奖励你什么?”苏韵瑶有些心虚,好像已经猜透他想做什么了,挠了挠头说“你可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想要什么得不着?我能给你什么?” “那可不一样,这东西只有你能给。”白楚恒边说着,脑袋凑近了她,手抵在她脑后,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然后微微用力起来。 苏韵瑶只觉得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未尽的言语淹没在他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而他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一时安静,船外除了鸟叫虫鸣和潺潺水声,就只剩下船内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许久,白楚恒抬起头,看着眼中泛起水雾的她,还想低头再来一次,可苏韵瑶却眼疾手快的拿起了腿上盘子中的一块红枣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这…”白楚恒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了个严实。 除了红枣团香甜的气味,还有方才苏韵瑶身上的温香。 而这边的苏韵瑶像是逃过一劫一般,喘着粗气,不时还红着脸剜白楚恒两眼。 而那边的白楚恒却不以为然,依旧是那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你再尝尝别的,我可备了好些你喜欢的点心。”他边说边将苏韵瑶揽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拿起一块豆沙酪喂给她。 “你又是给我送荔枝又是给我送海货送点心的,这是怕养不胖我吗?” 白楚恒一脸认真道“当然!庄嬷嬷可说了,姑娘家太瘦以后生孩子不容易,有很多例子都是因为姑娘家瘦所以孩子生不出来,以后你要是那样了怎么办?我可不能让你受那般威胁,现在将你养胖些,以后生孩子才安全些,生他个七八个!” 苏韵瑶秀眉倒竖,抡起小粉拳打在他的胸膛,却被他反手握住。 “你个没正经的,当我是猪吗?谁要给你生七八个,美的你!” “你爹可是有十多个孩子呢,我要七八个还过分?”白楚恒带着笑一本正经道“七八个都少了!” “我父亲那是两位正房三位妾室,不然你也多纳几个妾室进府,到时候别说是七八个,就是十七八个都有人替你生,到时候看你还羡慕我父亲不。” “不要,我要是纳了妾室,我父亲非打死我。”白楚恒拥紧了她的肩,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我只要你就够了,多了无用,到时候宅院里头勾心斗角的,我怕你受伤害,何况我心里只有你,才不想分给其他人。” “你也知道宅院里头勾心斗角?”苏韵瑶问。 在她的印象中,白楚恒生在战场,母亲早亡,府里头一直也没个什么妾室,按理说他是最体会不了宅院争斗的才是。 “没见过还没听过?宅子里头的尔虞我诈比起朝堂那是分毫不差,我不忍让你活在那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苏韵瑶心中安慰,被他握住的手也握住了他。 只听白楚恒又说“对了,近日林家好像要有所动作,今年打开春起南边就雨水泛滥,听说有两个县已经被淹的没法儿住人了,这种情况下皇上必定会派人去整治水患,而林家一直在背后撺掇派太子前去。” “啊 ?”苏韵瑶说“叫太子去也对,他是储君,理应做出些贡献来,可若是林家如此撺掇,那事情就十分可疑了。可是为何咱们这儿开春以来鲜少下雨,南方却雨水成灾呢?” “这谁清楚去。”白楚恒叹了口气“自打先皇后殡天以后,太子在宫中就举步维艰起来,皇上宠信林家,有时对李家和太子还刻意打压,我父亲稍稍为太子分辨两句就会被林太尉针对,真是…让我不知该怎么是好。” 这是第一次白楚恒将朝堂之事和他心里的苦和不甘告诉苏韵瑶,听见这些苏韵瑶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安慰道“皇上必是位明君,总有一天他会看清楚林家的真面目的。” 他低头,注意到了苏韵瑶带来的花灯。 苏韵瑶解释说“这是我堂姐让我替她带来的,说是放在湖中心会灵验的多,却不想那船夫直接将船划向了这头,只好等回去路上再替她放了。” 白楚恒哦了一声,笑意爬上了眉梢,问道“那你呢?你就没打算放些花灯?” 要知道她带来的花灯可不止苏青瑶的那一个。 “当然…当然没有…”苏韵瑶有些心虚。 苏青瑶的那花灯上写的是婚姻顺遂,她的意思也差不多。 白楚恒了然的笑了笑,拿起那个被她藏在身后的花灯“呦,求的是和我有关的啊?难怪不给我看呢,看你那脸红的!” 苏韵瑶害羞的第一步,依旧嘴硬道“你臭美!” 白楚恒哈哈笑着,心里头又得意又开心。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我那个七姐姐每次都能就势扯出一堆。” “走吧,我送你到船上。” 白楚恒认真的划着船,船身丝毫不颠簸,两只船离的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将苏韵瑶送回了船上。 璃笙小心的扶着她回到船舱,两人说了再见后,便各自往各自要去的地方走了。 回到苏家夜有些深了,深寒露重的即使是春天也有些冷。赵妈妈从沁竹轩出来捧着两件薄斗篷,替两个姑娘穿好再从二门处回了沁竹轩。 “璃笙和柳芽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姑娘们多带件衣裳,这晚上可冷呢,吹着风可怎么好。” “赵妈妈,您多虑了。”苏墨瑶笑着说“我一点也没冷,今儿吃了好些粽子,现在撑的直冒汗呢。” “冒汗就更不能吹着风了!”赵妈妈那不由分说的态度“柳芽,去厨房要一份消食汤来,粽子不好消化,别给姑娘胃撑坏了。” 两个瑶相视一眼,心想母亲将赵妈妈指来看顾她们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晚上躺在床上,外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很轻,淅淅沥沥的。 还记得在船上时,苏韵瑶说过这边没怎么太下雨,谁承想这会儿就下起来了。 翻了个身,苏韵瑶控制不住回想在船上发生的事。 那个吻,温柔且深沉,像是个牢笼将她紧紧扣在里面,她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要逃开,可她却没有半丝力气,那个时候好像又有个人在说不要逃开。 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苏韵瑶甜蜜的笑着,将头闷在了被子里。 一夜无梦。 盛桂芝和程涛的婚事马上提上了日程,苏家给备了一份儿大礼。 满天的柳絮飞舞,弄的人不敢深吸气,生怕吸进去一点柳絮,遍地都如下雪一般一堆一堆的白色,落地以后风一吹打起了旋儿。 苏韵瑶自然也是要备礼,她收拾了一些自己的小玩意儿,挑了几样贵重的,凑了个和和美美的寓意,装进了礼盒中,就等着成亲那天送上了。 苏惠瑶自打落水以后,是越发的不喜欢出映霞居的门了,棋桓斋她是再也不去了,正好让舒学究落了个清闲。 剩下的几个姑娘都好管教,苏韵瑶聪明,苏锦瑶老实,苏婉瑶听话,剩下的那个苏墨瑶虽性子跳脱,但她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喜欢和人对着干的,所以相对还是很听舒学究的话的。 今天讲的书,苏墨瑶甚至还能背上两段,舒学究也没吝啬夸奖,甚至亲自与苏耀说了她进步的事。 苏耀听完心里头很满意,面儿上却是一副文人做派“哪里哪里,是学究教的好!再说孩子也大了,不能一直不懂事不是?这阵子她进步了许多,学究定是受累了。” 听完这话舒学究心里熨帖,可也不住的反感苏惠瑶。 要说孩子大了就懂事了,那苏惠瑶可比这几个姑娘都大,都说长女如母,可她身上哪里有半分母亲的样子? 整日里她不是想攀龙附凤,就是想一朝翻身当家做主,把几个姐妹兄弟踩在脚下,全苏家为她独尊。 在又一场春雨过后,盛桂芝和程涛的婚事就在程家办了起来。 大早上的鞭炮就开始放,噼里啪啦的一路都是灰烟,程涛从宁国公府接来了盛桂芝,程怀远和秦曼柳满脸笑容的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儿媳妇,来的客人一阵一阵的起哄,吉祥话不要钱一样往出送,什么早生贵子,什么福寿绵长,什么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听的程涛这脸一阵红一阵更红。 反正盛桂芝这盖着盖头呢,也没人能看出来她的脸是红是白。 苏家所有人都到场了,就连老太太都来了。 苏韵瑶高兴的是热泪盈眶,苏墨瑶一直在起哄,空闲时候还在乎一下席面上都吃什么,而苏婉瑶相对于她们就平静的多了,她一直和苏惠瑶特意保持着距离,上次康敬兰对她的教导她还没有忘。 在众人都欢天喜地时,盛桂芝被送进洞房,程涛准备到前厅招呼客人,却没承想外头进来了一个小厮“衡王殿下来了!” 二百一十五:衡王 “衡王?”程涛和程怀远相视一眼,都看出了此次眼里的不解。 衡王和他们程家一向没什么往来,因为程家不在寻京,再加之程家和林家没一点关系,林太尉和程怀远一直以来也不对付。 这次程涛大婚,衡王来做什么? 白楚恒和陆远逸盛常煜也在,他们听说这事以后皆是微微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面色。 其实这事也不难猜,程家是扬州侯爵,盛家是宁国公爵,盛桂芝的母亲是淑阳郡主,而程涛的母亲是泾阳侯府的侯爵夫人,程涛的舅舅又是大将军秦勋腾。 这几层加下来,足够衡王讨好的了。 不管程家盛家或是秦家,衡王只要随便拉拢一个基本就是拉拢了三家了,今日两人大婚是最好的机会,往常递帖子盛家程家不见,今儿是两人成亲的好日子,他们谁还能敢把皇上的皇子赶出去不成? 那边还正在纳闷为何衡王会来,这边衡王却是连招呼都没打,也没收到帖子就进了程家大门,院子里的人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苏韵瑶和苏墨瑶等人也赶快跪下不敢抬头。 见着众人请安,衡王笑的还算是随和,让大家都起来。 “今儿令公子大婚,本王不请自来,还请程侯爷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程怀远借坡下驴的说“本应给衡王殿下也下张帖子的,但听闻您一向不喜参加这种红白事,所以就打消了那个念头,今儿您来,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衡王似乎很享受这种奉承,虽然他知道程怀远不是真心的。 紧接着,定国公府的国公爷白景岳也到了,白楚恒和白楚恂先他一步,这会儿他紧随衡王身后来,看起来颇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意思。 原来程家给太子下了帖子,后来辗转得来的消息说,太子殿下惹了皇上怒火,被皇上下令禁足东宫无法出来,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林家绝对是火上浇油的那个。 太子没来衡王却来了,难免外人要议论纷纷。 衡王笑着说“本王今儿带了些贺礼庆贺大婚,还请程侯爷不要嫌弃。” 如此情况下,程怀远也只得收下。 白景岳也紧随其后送上一份,是一株高过小腿的大珊瑚,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礼盒,要说方才衡王送上的那贺礼又贵重又好看,那如今白景岳的这份儿也是丝毫不差。 白楚恒偷偷观察着衡王的情绪,发现他在皱了一下眉后快速的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倒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家伙。 很快,宴席开始,尽管所有座位都已经坐满,可衡王来到还是硬生生的给他挤出来了一个位置,而和他同桌的是白景岳和白楚恒白楚恂,还有盛常煜和陆远逸、陆盛俨。 苏家的位置在附近,苏墨瑶这边忙着夹菜,那边还不忘和苏韵瑶说“看起来那衡王还比较好相处的,一直笑呵呵的,不像外人说的多狠多残暴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韵瑶看向衡王的方向“他要是不装的老实亲民些,将来谁力拥他成皇?” 现在又不是没有太子,他必须要装作比太子还好,这样才能将太子挤下去。 接着,就是抢下太子这个头衔,让他成为储君! 衡王在用筷时暗暗的用力,心里头当皇上的念头又深刻了几分。 席面上吃食很多,酱狍子肉、麻香花椒鸡、豆苗贴田鸡、荷叶鹌鹑、香菇蒸鳕鱼、红焖羊肉等等,肉类居多,素食只有简单的几道,凉拌香椿、五香酥鸡片、油淋茄子和清炒茼蒿。 主食是粥,一种绿豆杏仁粥,一种金米红枣粥。 不得不说这席面安排的不错,难得秦曼柳和秦曼槐商议了那么久才定下的。 可这么好的吃食,在苏韵瑶眼中却是索然无味,她的注意力都在衡王身上。 不巧的是,衡王忽然转头与她四目相对,还对她笑了一下。 这一下,将苏韵瑶惊的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碟子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慌忙的撤回了视线,心怦怦直跳。 衡王心头冷笑,他在来前自然是听说过白楚恒和苏韵瑶的事的,今日来一是为了拉拢,二是为了见见这位苏韵瑶。 确实,衡王承认她长的不错,杏眼含情鼻梁高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难怪将白楚恒迷的五迷三道的。 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就对这苏韵瑶起了兴趣。 用过席面后,苏韵瑶跟在秦曼槐的身边一步也不敢乱走,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打量她,她知道林家要对白楚恒下手的事,现在怕的是他们对自己下手,那样白楚恒的心理防线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白楚恒他们一行人,则是盯紧了衡王,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在苏韵瑶坐在亭子里远离众人和秦曼槐安静品茶时,衡王的随从小厮却递来了东西。 “问苏夫人、苏姑娘的安,这是奴才主子送给苏姑娘的东西,请苏姑娘过目。” 果然,逃了这么远还是被他抓住了。 苏韵瑶狐疑的打开了小厮递过来的盒子,一打开竟然是刻着衡字的玉佩。 她手一抖,盒子差点摔在地上,一旁的秦曼槐也突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可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女儿要不得,你还是拿回去还给衡王殿下吧。”秦曼槐直截了当的说,一点也没那人好脸色。 小厮的目光在秦曼槐身上打量了一番,故作愁苦道“可这是主子交给奴才的,奴才要是送不出手,这回头奴才可是要受罚的!再说衡王殿下一番心意,姑娘就收下吧。” 谁知苏韵瑶也没好脸色的说了一句“你受罚可不关我的事,这贵重东西我受之有愧,还请拿回去,再则我与殿下并不相识,甚至连话也没说过一句,为何平白无故送这玉佩?请恕我不敢收下。” 那小厮还想说什么,可两人的态度摆在那儿,他也只好回去了。 回到衡王身边,小厮一字不差的都告知了衡王。 而衡王冷笑了一声,小声道“还是个烈性姑娘?我喜欢。既然是他白楚恒相中的,那必然是有闪光的地方,不急,这场游戏终归是我赢。” 秦曼槐对衡王可以说是半分好感也没有,林家不是个好门户,衡王这莫名其妙的送他的玉佩过来,那是把她女儿当什么了? 她握住苏韵瑶的手说“万万离衡王远些,这会儿呆在我身边,我上前头帮你姨母忙活忙活,你别瞎跑。” “知道了母亲。”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帮着秦曼柳忙活着。 本来一场好好的亲事,却被衡王的突然来临搅和了。盛桂芝这心里头气闷,都想出去将衡王赶走了,还好身边的侍女和盛桂言拼命将她拦下,又将她一把掀掉的盖头给盖了上。 “姐姐不要意气用事!那衡王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连太子殿下对付他都有心无力的,你惹了他他不敢对付咱家,可万一对姐夫使绊子可怎么好?” 盛桂芝喘着粗气“他敢!乱臣贼子一个,量他也没多大本领,敢动我官人一下,我和他没完!” 话虽这么说,可盛桂芝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真和皇子过不去不是?她说这话无非是痛快痛快嘴,侍女端过来一盏茶,让她喝了顺顺气。 苏惠瑶在见着衡王的第一眼,便心生喜欢。 那是谁啊?那是比白楚恒还尊贵的人啊! 此时的苏惠瑶又将心里头的小算盘拿了出来,寻思着勾搭勾搭衡王。 为什么?因为现在太子失势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太子不成了那还能是谁做储君?皇上总共两个儿子,既然太子做不成储君,那自然是衡王! 虽说衡王现在已经有了王妃,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以后做了皇上,那苏惠瑶就是妃子,以后生下儿子未必就不是自己儿子做皇上,那样她岂不是摇身一变就当上太后了?想到这儿苏惠瑶差点笑出声来。 做国公夫人有什么好的?那白楚恒见了林贤妃不照样得行礼?白楚恒的正妻见了林贤妃不也得行礼?她苏惠瑶若真当了宠妃,那以后连白楚恒都得跪在她面前向她问安。 苏惠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衡王和几个人在园子里走着,她便快步走过去,走到衡王身边时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我的脚…许是崴了脚了…”苏惠瑶可怜兮兮的用帕子捂着脚踝。 白楚恒等人回过头看她,眉眼中都是深深的厌恶。 只有衡王知道,她是苏韵瑶的妹妹,既然要拿下苏韵瑶,那对她姐妹好也是对的。 想到这儿他快走两步,亲自将苏惠瑶扶了起来,身边的人都有些惊讶,正好苏耀和人在亭子里用茶看见这一幕,气的都咳嗽了起来。 这个七女儿!看见一个勾搭一个,真是不要脸! 而现在的苏惠瑶,心里头更加认定衡王对她有意思了,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嫁给旁人她必须做正室,可是嫁给衡王,她不介意做妾室。 二百一十六:怒火 晚上回到苏家,苏耀再也装不了了,直接将苏惠瑶单独带到了余鸿苑。 “秋力,拿戒尺来!” “爹爹要做什么?”苏惠瑶仰起头,眸子中满是惊恐“惠儿做错了什么爹爹要惩罚惠儿?” “做错了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 “惠儿不知爹爹在说什么啊!”苏惠瑶两行清泪落下,真像是不明白一般。 苏耀冷笑一声,现在的他可不像以前那般容易被哄骗了,眼泪流的再逼真也无用。 “你告诉我你听不明白,那我问你,你为何当着衡王的面儿装摔倒?你所谓何意!” “惠儿…惠儿不是故意的…真真儿是崴了脚,不小心摔的,没半点勾搭衡王殿下的意思!”苏惠瑶声泪俱下,演的她自己都快信了。 “你放屁!”苏耀一袖子扫掉了箱盖上放着的花瓶,吓得苏惠瑶连忙捂脸,生怕被花瓶的碎片划伤,苏耀继续说“你莫名其妙的走到衡王身边摔倒,看都让人看见了你别给我狡辩!” “惠儿没有…”苏惠瑶哭的泣不成声,颇有一种想辩驳却无从可辩的无力感。 “当初你还信誓旦旦的同我说你喜欢那定国公府小公爷,现在转身看见衡王就不要脸的往上贴,你想攀高枝想疯了是吗?皇家那是什么地界儿!吃人不吐骨头,你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如今朝局动荡,你哪里来的胆子勾搭衡王?说话!” “没…不是爹爹想的那样…惠儿只是不小心摔倒,哪里就像爹爹说的一样处心积虑的勾搭?惠儿不敢啊!” “我看你敢的很!真难怪是曹氏的女儿,你这一套像极了你娘那一派!以色侍人不知所谓,真不难怪盛家小公爷看不上你,白家小公爷也看不上你,还有之前给你议亲的人家也拒了亲不要你,我今儿跟你说明白了,你的亲事已经定下,再过几天崔家就要来下聘了,要是你再不知四六不知好歹弄出什么丢我脸的事,我打死你!” 苏耀的这一套话,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般扎在苏惠瑶心头,她最恨的就是旁人说她不如苏韵瑶和苏浅瑶。 在她心中,苏家最好看最有情的姑娘就是她自己,别的都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个的都拿不上台面! 原来还有爹爹能护着自己,这下子可好,他也倒戈到苏韵瑶那边了! 不等她再辩驳几句,秋力拿了戒尺进来,苏耀拿起戒尺狠狠的抽了两下她的手,疼的她一下子缩了回去。 “拿出来!不教训你你是真不要脸!”苏耀气的扔掉了戒尺,抄起箱盖上的鸡毛掸子一顿打她的背“是不是今儿皇上来你还要到皇上面前儿去卖笑?啊?你个不知廉耻的小畜生!” 苏惠瑶从最开始的死不承认,慢慢变为了求饶。 过了一会儿,苏耀也打累了,便将鸡毛掸子扔在了一旁,瘫坐在椅子上说“秋力,吩咐下去,七姑娘禁足映霞居,安心准备备嫁,舒学究的课她不愿意上就不上了,让大夫人找一个懂规矩知礼的婆子去好生教教她,现在找人给送回映霞居吧!” “爹爹!”苏惠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上疼的厉害,进来两个粗使婆子一边一个的将她架着出了余鸿苑。 紧接着,沁竹轩就听说了这件事。 “七姐姐让爹爹打了?为什么?”苏墨瑶很不解。 “奴婢也不知为何。”柳芽说“不过听说是和衡王有关。” “衡王?”苏韵瑶嘴里念叨着“今儿七姐姐和衡王似乎没见过面,不对,不一定,说不定她偷偷的见过衡王,她那个攀龙附凤的劲儿,见着衡王一定会往上贴,咱们不知道可是父亲知道,这么想来父亲惩罚她也说得通了?” “她不是喜欢白小公爷吗?”苏墨瑶问。 苏韵瑶一声冷笑“她可没有喜欢的人,她喜欢的只有权势,当国公夫人可没有当宫里头的妃子舒坦,说不定她是绝对衡王一定能成为将来的储君,所以这才卯了劲儿的要勾搭他。” 苏墨瑶淬了一口“真是恶心!我们苏家居然有个作风如此的姑娘,还是我姐姐呢,真是让人反胃!” “也不一定会如她的愿,而且就算如愿也没关系,听闻衡王妻妾成群,那府里头的小妾都赶上咱们苏家的侍女多了,而他的王妃又是个性格古怪之人,任凭衡王纳妾室回来,可是几年下来却没有一个衡王的孩子平安降生,以至于到现在衡王也没有孩子。” “你是说衡王妃不会同意妾室生下孩子?” “没错,王妃的孩子是嫡是长,以后前途必无可限量,她可不会让旁人抢了去,若是七姐姐被抬了进去,怕是以后生活不会好过啊!” 这边苏韵瑶将衡王府的事分析的十分透彻,可那边苏惠瑶回了映霞居,虽是哭着上药,但语气却是兴高采烈的“娘,我跟你讲,那衡王绝对是看上我了!以前白小公爷和盛小公爷从未理过我,偏偏他吃那套将我扶了起来,这可能是对我没意思?” 曹千怜心疼的看着女儿身上一道一道的红肿,哽咽道“好女儿!有志气!现在太子大势已去,下一步皇上就是要将太子轰下台了,到时候衡王成了太子,你又成了衡王心尖尖儿上的人,这前程不能更好了简直!要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你这以后可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对,女儿现在才觉得自己以前目光短浅,白小公爷又不喜欢我,我扒着他也无用,再说当国公夫人又没有当太后舒坦,以后我的儿子要是做了皇帝,那我岂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到时候踩死白楚恒那个瞎眼的东西!还有苏韵瑶她们和大夫人,我一个也不能放过!” “好,好好好。”曹千怜没忍住落下泪来“再熬一熬,咱们就快熬出头了!” “可是爹爹说崔家人马上就要来提亲了!我怕…” 自然是怕嫁进崔家。 曹千怜心一横“怕什么?他崔家胆子再大还敢和皇子抢人不成?只要你把皇子攥紧在手上,别说是崔家了,就是你爹也没用!” 这话一出,苏惠瑶的心里就更有底了,就连晚上做梦都梦着自己做了太后,许许多多以前认识的脸都跪在自己脚下,那时候她吩咐宫女拿鞭子狠狠的抽苏韵瑶和苏墨瑶,边抽她边笑。 第二天清早她是活活笑醒的。 来常熙斋请安时,苏惠瑶本应禁足,但周嬷嬷亲自过来,说老太太要见她。 “老虞婆!”苏惠瑶小声咒骂道“昨儿个爹爹打完我,今儿你又作个什么妖儿?”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麻利的换上了衣裳,跟周嬷嬷一块来到了常熙斋。 “给祖母请安!” 看着已经到了许久的几个姐妹和娘子,苏惠瑶心中腹诽,觉得老太太就是有意的将她带来狠骂一顿,给那些人撒气的! “孽障!”老太太一声呵斥,苏惠瑶马上跪在了地上。 看来是苏耀已经将昨天的事告诉老太太了。 苏惠瑶心里不知骂了老太太多少句,可面儿上依旧装的楚楚可怜,眼泪眨眼就来“祖母!惠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说清楚,让惠儿死个明白!” “你这个不要脸的孽障!我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父亲大清早就来我这儿告你的状,我看你也是一点廉耻都不要了,曹千怜生你时是把廉耻落在肚子里了吗?” “祖母你…你为何要中伤我和我娘?你这么说我们会伤心的!”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脸都气红了“现在满街谁人不知衡王和太子不对付?你竟然还上赶着贴衡王,就不怕哪天衡王失势因为你自己的龌鹾心思连累上咱们整个苏家!” 此话一出,康敬兰睁大了眼睛“什么?七姑娘贴衡王?这…七姑娘你这是要拿咱们苏家全家老小的命来攀富贵啊!” 柳荷一向不爱说话,但如今听见这话也不得不张嘴了“对,太子怎么说也是皇上亲选的储君,现在只是外头风向变了,才都会认为衡王得势,其实未必,真要是因为七姑娘贴衡王而惹上太子记恨,那以后太子得势时,咱们苏家的天岂不是都塌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苏惠瑶剜了柳荷一眼,丝毫没将她放在眼中“十一妹妹不是最会勾搭人吗?将白家小公爷勾搭的团团转,太子又一向和小公爷要好,只要小公爷求的太子一句,咱们苏家又能有什么灾什么难?” “你糊涂!”秦曼槐一拍桌子“那是你的亲妹妹,你就这么糟践她?” 老太太死盯着苏惠瑶,许久说了一句“你可真是你娘的亲闺女啊!惯会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一叶遮目不见泰山,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见识短见那些书你是半页也没读进去!咱们苏家的姑娘,一个你,一个你三姐姐,全学了曹千怜那套做派,好像是离了有权有势的爷们儿不能活一般!” 二百一十七:下聘 “祖母可真是冤枉惠儿了!惠儿可没有勾搭谁,也没有贴衡王殿下。”苏惠瑶依旧太狡辩着“惠儿知道祖母一直不喜惠儿,现在连爹爹也不喜惠儿了,惠儿心里苦可是惠儿不能说,说不出口也无人听,可这不代表我同意这些没理由的陷害!” 现在衡王也没那个要迎她进府的意思,总不好提前把府里头的人都得罪光了。而且苏惠瑶并不知苏耀真的看见了她勾搭衡王,她只以为是苏韵瑶或者别人看见了告诉的苏耀,以至于现在还梗着脖子狡辩。 老太太怒拍了一下桌子“陷害?怎么,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值得你父亲到我跟前儿来陷害你?亲眼看见的是你父亲!你当是谁哪?你个张嘴就骗人的东西!” 听见这话,苏惠瑶就如头顶炸了个响雷,好一会儿才解释“惠儿不是这个意思…祖母您误会了!” “别跟我扯那个没用的!听说你父亲昨儿打了你,我看你如今好的很,量他也不舍得怎么打,今儿我就好好替他管教一下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周嬷嬷双手将戒尺拿来,老太太亲自接手,碧荷和青莲一左一右的将苏惠瑶按在了地上。 “祖母…惠儿委屈!”苏惠瑶挣扎着,眼神里像是有刀子一般瞪着按住自己的两个人。 “都给我看好了,谁要是还想攀龙附凤,这就是下场!女儿家名声清白是顶顶要紧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儿,谁要是同她学,那就不是我苏家的姑娘!” 话必,老太太一狠心,狠狠的戒尺落在了苏惠瑶的手上,接着就听苏惠瑶如傻猪一般嚎叫。 苏婉瑶捂住了耳朵,苏墨瑶嘴角带笑的看着,而苏锦瑶和苏韵瑶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 苏应宸这会儿姗姗来迟,正要进来。 “八弟弟!你得救我!”苏惠瑶大喊着“你是娘的亲生儿子,是我的亲弟弟,你得救我!” “在这个屋里的哪个不是你的亲姐妹?”苏应宸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接着向老太太抬手一揖“七姐姐做错了事,祖母只管惩罚就是,孙儿二话都没有。”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咱们娘听见该多伤心啊!她现在还禁足在映霞居,你这个做儿子的有一点良心吗?” 苏应宸没说话,径直坐在了位置上,接过侍女端来的茶。 左右手各二十手杖,老太太觉得不解气还想再打,但苏惠瑶现在在备嫁,不好将手打坏了,绣嫁衣做针线该没法儿弄了。 这她才悻悻的撤了手,指着苏惠瑶的脸道“你给我记住了!这个苏家只有我在一日,你就永远翻不了天!崔家马上来提亲,你这几天给我老实些!” 青莲碧荷一同松了手,苏惠瑶就这么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 昨天要说苏耀打她不够狠,那今天老太太打她打的可以说一点余地都没留,每一下都好像使足了力气。 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怨恨,现在的苏惠瑶只想冲上去狠打老太太几个巴掌,可理智劝住了她。 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来,若是衡王真的迎她进府,那她有的是时候收拾这几个娘家人。 崔家的速度不慢,这事发生后的第三天就来下了聘,可是聘礼并不算多。 要知道崔家也算是个经商的大户人家,可聘礼只给了那么点,这就是在给苏惠瑶下马威,那是在给她脸色看呢。 秦曼槐有些不愿意,可苏耀却说“惠瑶心气儿高,她到了崔家不一定惹出多少事呢,崔夫人教训教训她也好,这一辈子她的性格怕是都难改,若是没个能治住她的,怕是她得翻天,到时候再连累上咱们苏家,那可太不值了。” 现在的苏耀可以说是不算太心疼苏惠瑶了,这阵子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早已经让他看清了苏惠瑶为人的本性,那是她藏的最深的,却又最显而易见的东西,苏耀怨恨自己发现的太晚,又庆幸自己现在发现了。 在秦曼槐那儿,苏墨瑶得知了崔家下聘都下了什么。 简简单单两盒子首饰,两只聘雁还有一只瘸了腿,三箱子布料也没好到哪去,倒是金银摆件有不少,可谁也不能拿拿东西当钱花当东西吃不成? 要知道古家当初求亲苏婧瑶时,田地铺子可给了不少呢,少说也有个两百多亩旱田,一百八十多亩水田。 而崔家给的,只有两家寻京城边儿上的铺子,利索进钱多少钱不知道,田产给了稻田八十亩,旱田五十亩,种些菜蔬果树的林子两块。 看见这些聘礼,苏墨瑶不由得乐出声来。 “这也太能凑合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门户娶媳妇呢,七姐姐要是知道崔家就拿这些打算娶她,不得把鼻子气歪了?” 秦曼槐叹了口气“可不是,弄不好她又得认为我故意坑她,可实在是没人家愿意娶她进门,我还能逼着人家抬着四十几箱聘礼来迎娶她不成?现在她不知道,但我总得与她说,这…我可怎么说啊?” 苏墨瑶不以为然道“难道母亲你事事做的好她就不怪你了?在她眼里,就算你把心窝子给她看那都算对她藏心眼子了,您说不了我去说,正好灭灭她的嚣张。” “别,她眼看着嫁人了,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苏韵瑶自然也听说了苏惠瑶聘礼的事,因为她也在素凝苑。 吃着那一小篮子葡萄,苏韵瑶听完了秦曼槐说苏惠瑶聘礼的事,一直在心里盘算着,终于说了一句“母亲,您最近得看管好七姐姐。” “为何这样说?”秦曼槐问。 “三姐姐做出那样的污遭事,和她要嫁到扬州有分不开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命不该绝,所以拼死一搏怀上了萧祁的孩子,七姐姐不想嫁给崔家,那自然是也要拼死一搏,要么是衡王,要么是白家小公爷,或者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只要能让她逃离困境,她一定会来者不拒,到时候三姐姐的事就又要发生一遍了。” 听完女儿如此分析,秦曼槐就如恍然大悟一般,点了两下头“韵儿这事说的在理,惠瑶的心性是个敢做这种事的人,回头我和你父亲商议一番,得将她牢牢看住了。” 苏韵瑶这话说的很有必要,果然,没出两天,映霞居就传出苏惠瑶夜里翻墙准备出院子,被余鸿苑的小厮在墙根下抓了个正着的事。 苏耀都气魔障了,大半夜的也将人带到了余鸿苑,狠狠的赏了两个巴掌。 “你要做什么去!” “惠儿只是夜里方便一下,也不知怎的就被爹爹手下的人抓了,爹爹你这是…” “你还狡辩!”苏耀痛心疾首“从前你是个多好的孩子?现在怎么变得满口谎话连一句实话都听不出来了?” “惠儿说的就是实话…”苏惠瑶委屈巴巴的捂着脸。 “你给我闭嘴!从前你是真能装啊!装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还真当你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不承想你如今是骗人也会翻墙也会,倒是我以前小瞧你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外头的人隐约间只能听见苏惠瑶的哭声,零不定的还会有两句苏耀的骂声。 那天以后,映霞居所有主子的例银全断,每天每人抄两张经,只能吃素不能吃肉,也算是对苏惠瑶和曹千怜的惩罚。 主要这主意是老太太提的,想让她们母女静下心来,别总是想那些攀高枝有的没的。 因为曹千怜触柱差点身亡的事,苏耀免了她的惩罚,像什么冬天一盆水夏天跪在烈日下,都因为曹千怜那一撞而减了。 可对这事,曹千怜却不觉得满意。 她已经太久没见过苏耀了,无论她装作病成了什么样,找什么人说什么话,他都不踏足映霞居一步,她每次主动去余鸿苑寻他都寻不到,厨房故意苛待,看人下菜碟,送到她映霞居的菜饭不和胃口也就罢了,还有两次竟然是馊的硬的。 这种日子她真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要知道以前的她那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伺候着,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意,就连秦曼槐也要看她的脸色。 眼见着女儿在余鸿苑挨了打,曹千怜知道在苏耀心里她们母女已经没有位置了。 “你那个死爹爹如此对待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同他客气了!一有攀高枝的机会,你千万要抓紧了,不用再惦记你爹,他这般不疼你,压根儿不配做你的爹!” 苏惠瑶也赞同这话,委屈道“还有常熙斋那个老虞婆,这个经抄不抄我也静不下心来,偏她要拿这东西治我,等我翻起身那天,一脚踹碎她那副老骨头!” 知道苏惠瑶逃跑未遂的事,苏韵瑶长舒了一口气。 苏墨瑶说“还好你有先见之明,不然非得跑了她的,那就成全她了。” “跑不掉的,父亲怕她给苏家丢脸惹事,才不会放她出去,不然以父亲的性格,这会儿早把七姐姐送到庄子里了,还会养在府上碍眼?” 二百一十八:担心 以苏耀的性格,惹了他眼烦的那就眼不见心不烦,直接送到庄子里静心去了,哪还能就在府上? 也就是怕她惹事或者跑出去,苏耀也就只能把她留在府上了。 苏青瑶和丁轶的婚事定了下来,是在夏季中旬。 苏应安也有了一门好亲事,是苏耀和苏辉亲自去寻的,虽然苏应安的家里是经商的,但他考取了功名榜上有名,这样也会有一些好姑娘愿意嫁给他。 听说这次的姑娘是一个七品文官家的嫡女,模样不算出众,但是胜在清秀可人,苏应安对她的第一面觉得不错。 方莅苦苦劝了他许久,让他成了亲就别再东跑西颠的了,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考取个好功名,以后有了孩子那更得消停了。 每次苏应安都是嗯啊答应,可该走也走,这次却是不同了。 他同方莅说,真成了亲那他就不走了,实在憋的不行的话那就半年出去走一圈,不远走就在寻京附近,这方莅是又欣慰又放心。 那姑娘家里姓袁,叫袁秋嬛,一听名儿就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儿,一见面也确实是那样。 袁家几辈都是朝臣,虽然官职都不高,但胜在门第清白老实本分,皇上会格外照看和信任他们袁家。 苏辉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的,经商的人位置低贱,原也是配不上袁家的,但好在苏应安出息,苏辉的大哥苏耀又是朝廷命官,这袁家才安心把女儿嫁给苏家。 转眼间,苏辉家一对儿女全定了亲,苏青瑶是夏季中旬,苏应安是秋季初。 这几天苏韵瑶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到苏应宽的新宅子里坐坐,和何念宁做做伴,或者是同何念宁盛桂芝到街上简单走走,反正尽量不落单,就算有人想打她的主意也不容易。 可这天,她却遇上了衡王。 准确来说,是衡王一直在等她。 白楚恒介绍的饭馆贤味斋,味道很好,只是地方偏僻了些,里头的做法口味和宁味楼的也没差到哪去,苏韵瑶将这地方分享给了何念宁她们。 今儿正是何念宁、苏韵瑶、苏墨瑶、苏婉瑶到贤味斋吃饭,本来盛桂芝也要来的,只是秦曼柳和程怀远今儿要回扬州了,她作为儿媳妇不好不送送。 而苏锦瑶因为快议亲了,这会儿正在家里由康敬兰和秦曼槐一起教规矩呢。 “要一道鲫鱼萝卜汤,蟹黄包再加点蟹子的肉,红烧蹄膀汤汁多放些,还有茄汁藕片和肉末烧饼。”苏韵瑶简单的说了几道经常吃的菜。 话音刚落,从楼上走下一人“早听说苏家十一姑娘喜欢来这儿用饭,今儿本王来尝尝,味道的确不错。” “衡王殿下。” 衡王摆摆手“免礼。” 他仔细打量起苏韵瑶,这次十分的清楚,只是她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一丝无奈和厌烦。 难怪是白楚恒喜欢的姑娘,定是讨厌自己一心帮着白楚恒的。衡王心头冷笑,自己是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他想娶谁纳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眼前这姑娘这会儿这般抗拒自己,到最后不还得乖乖的被自己的身份所折服? “听闻苏姑娘和定国公府家的大公子关系密切,可确有此事?”衡王问道。 苏韵瑶眼皮一跳,心头暗叫不好。 这事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衡王既然能问出这话来,那自然是了解过了,她不承认那不是故意骗人吗?可她若是承认的话,一来她还没及笄,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不知道能说出来多难听的话,到时整个苏家都得被连累,二来衡王和白楚恒是绝对的敌对关系,衡王一心想将太子扳倒,而白楚恒又一心为太子,算得上是太子的左右手了,衡王若真想动太子,那只能是先除掉白楚恒。 事情的利害在心里简单过了一遍,苏韵瑶恭敬回答“回衡王殿下,臣女的确认识定国公府的公子,只是并没有关系密切,就是平时经常出去游玩吃饭罢了,臣女对白公子很是欣赏,尤其是白二公子,画的一手好画,大公子一身凌然正气,让臣女佩服。” 原本问的是她和白楚恒,可她却巧妙的带上了白楚恂,看来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衡王微眯起眼睛,心想白楚恒确实眼光不错,虽然说苏家官职在他眼里压根儿没法看,可这姑娘的心胸眼界都不低,且聪慧善查,若是能到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那也是件好事。 “可本王怎么听说你与白大公子已经定了终身了?” 听见这句话,几人都怔住了,苏婉瑶吓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回殿下,臣女的婚事自然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会反抗父亲母亲和任何人私定终身,请殿下不要误会,没得传出去坏了臣女的名声。” “好,好!”衡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虽知道她是在应付自己,却还是为了这话而高兴,继续说“你这么说本王心里就有底了,其实白家大公子并不适合你,听闻他在寻京城外养了两房,这事本没几个人知,只是被本王的随从无意间看见了,看你很合本王的眼缘,以为你死心塌地的扑在白大公子身上,担心你的感情付之东流罢了,今日详细一问原来没这些事,本王也好放心了。” 苏韵瑶微微低头“谢殿下关心。” “再给这桌加几道菜,本王在这桌儿用了,方才那桌撤了吧。” 皇子发话哪个不敢听?就算苏韵瑶再想拒绝也没办法,衡王那个死皮赖脸的劲儿比起白楚恒那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苏韵瑶有些猜出了衡王离间她与白楚恒的意思,要么是他想瓦解掉白楚恒身边的人和关系,要么是想纳自己为妾室,同样,也是为他所用。 可自己这小门小户出来的,除了外祖家有些能耐以外,也没什么需要衡王处心积虑的拉拢的,苏韵瑶马上否决了那个纳她为妾室的想法。 可能是衡王担心她和白楚恒在一起,到时候苏家、秦家、白家联手,到时候他会不好过。 这个想法让苏韵瑶有些认同。 同皇家的人同桌用饭讲究食不言,用饭时还真没人说话,只是何念宁会偶尔剜衡王一眼,那嫌弃厌恶的眼神是隐藏不了的。 苏韵瑶冲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微微克制些,等用过饭了她就借口身子不舒坦马上带着几个姐妹嫂嫂离开了贤味斋。 苏婉瑶这会儿还有些惊魂未定,拍着胸脯说“方才我都不敢吃饭了,衡王殿下也太吓人了!” “小声些。”苏韵瑶掀起马车的房间往后看了看,并没瞧见有人跟着马车才松了口气“在帝京议论衡王,怕是你有几条命也不够杀的。” 听见这话,苏婉瑶心有余悸的捂住了嘴巴。 苏墨瑶问“方才他说的可是真的?白小公爷要是真那般负了你,我非要找他讨个说法不可!” “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也看不懂?”何念宁安慰道“放心吧,他人品正直,既然说了不负十一妹妹,那就是不会负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又没谁要他只守着一个婆娘,可他不也是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十一妹妹一个就成吗?他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说的。” 听见这些苏墨瑶才松了口气。 回到苏家,苏韵瑶马上让璃笙带着她刚刚写好的纸条亲自去了趟定国公府,将方才在贤味斋的事告知了白楚恒。 白楚恂正在画着一丛含苞待放的花,却见自己的哥哥愁苦着一张脸,像谁惹了他怒气一样,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扔了老远,扔了以后自己又捡了回来铺平铺好。 “怎么了大哥?苏十一给你的纸条头一次让你这样生气啊。” “我怎能不气。”白楚恒微微皱眉“衡王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苏十一的头上,过分!” “什么?”白楚恂有些不相信,拿过那纸条看了个大概“也不一定吧,可能是为了对付你。” “还看不懂?他就是为了对付我才打苏十一的主意的。”白楚恒深吸了一口气“这事总得有个说法,我怕衡王会对苏家不利,有什么事往我身上来,但他要是不让苏十一好过,那我也必不让他好过!” 当天下午,他就来到了苏家。 苏耀派秋力亲自将白楚恒迎了进来。 “不知小公爷今儿来是所为何事啊?”苏耀问。 他现在看白楚恒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毕竟这人是自己未来的女婿。 “苏大人,今儿我来只为一件事。”白楚恒没藏着掖着,直接将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您也知道衡王和太子不合多年,一心想让太子下台,之前先皇后殡天和太子中毒估计都和他有关,现在他将主意打在了您女儿的身上,一定没什么好事,我担心…也都是因为我,对不住了苏大人,可如果衡王来提什么要求,您一定不要同意,我是真心 二百一十九:及笄 说着,白楚恒情绪有些低落,看向苏耀的眼神却满是期盼。 苏耀也知道衡王和太子的事,他本心是向着太子的,所谓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太子是皇上钦定的储君,那就是未来的皇上,衡王不应该觊觎皇位,更不该因为想当皇上就害皇后和太子。 而且他若是偏向了衡王,那他日太子当上了皇上,就不会拿他苏耀开刀吗?同理,以后衡王做了皇上,苏耀一样不会好过。 白楚恒又说,以后的事无论是祸是灾,他都会扛着,必不会让苏家受牵连。 苏耀心里明白,白楚恒是说到做到的人,文官清流讲究的就是个门风清白坚定不移,随便认了主儿那和宫里头没根儿的太监有什么不同?那些拥戴衡王的就是一群乱臣贼子,像是秋后的蚂蚱蚊虫,长久不了的。 想到这儿,苏耀也当即保证下来,绝不与衡王同流合污,女儿更不会和衡王扯上关系。 白楚恒听完心里安定下来,单膝跪地抬手一揖,对苏耀的话深表感谢。而苏耀觉得白楚恒这样他受之有愧,连忙将他扶起。 “小公爷客气了,我能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好的,太子殿下是皇上亲封的储君,那就是国之栋梁,衡王想做太子那就是欲以篡位,我岂敢将苏家这百十来口都搭在他的身上?今儿就是小公爷不同我说这许多,我也是万万不会让女儿和他扯上关系的。” 见他将这事分析的透彻,白楚恒心里有了底,再一次道谢后离开了苏家,留下了几个暗卫悄悄保护着苏家,主要是有什么事时可以马上通知他。 随着街上的柳絮飘飘落落,苏韵瑶和苏墨瑶的及笄礼也到了。 提前好一阵子秦曼槐就定下了参加及笄礼的名单,秦曼柳已经回了扬州,却因为她们两个的及笄礼又来了一趟,车马颠簸,倒是让两个瑶有些心疼和自责。 除了秦曼柳,还有庆德候夫人高氏、宁国公夫人淑阳郡主,昌郡王府夫人杨氏没来,但也送了许多贺礼来,光是送礼的这一路上就让百姓们艳羡不已。 虽然苏耀这个五品官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和这苏家姑娘有关系的贵族夫人可实在不少。 苏沛瑶因为快要临盆,所以并没来,倒是苏婧瑶带着古襄怡来了,何念宁还有盛桂芝盛桂言也来了,除了她们还有李宜。 其实李宜和苏韵瑶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但两人都比较关注彼此,所以这次苏韵瑶让秦曼槐给庆德候府送帖子时,特意说了一嘴要李宜也来。 高氏和李宜是婆媳关系,她们这婆媳关系相处的不错,高氏是个爽快人,李宜又没那种歪心思,所以比起旁的婆媳,她们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合拍。 听说李宜已经有了身孕,只是还没坐稳不好张扬往外说,这次参加及笄礼高氏一路陪着李宜,两个人像是母女一样,何念宁见了都说“母亲,这可真是有了大嫂嫂您就忘了我这个嫁出去的了。” 泾阳那边也送来了许多的东西,秦勋腾还让自家夫人提前来过,给两个瑶置办了几套纯金的头面,为了及笄礼用,怕她们不喜欢,每个人打了三套才作数,这比钱可不是小数目,秦曼槐都替她弟弟肉疼。 “你外祖母他们最是心疼你们。”秦曼槐对着两个女儿说“你们姨母生了你们表哥,可涛哥儿终归是个小子,没闺女来的可心,你们外祖母和外祖父就日思夜盼的想要和丫头,这不,你们舅舅也生的是小子,就我一个人生了三个丫头,所以他们对你们格外疼一些。” 她们的外祖父已经不在世上了,外祖母身体不好不能上这边儿来看望,以至于到这会儿她们已经快忘记那个慈祥的老妇人长什么样子了。 苏韵瑶正在颂音的伺候下梳妆打扮,那头苏墨瑶正在梳头发,回问道“母亲,既然外祖母身子不好,那等有空儿了我和妹妹去泾阳去看望她老人家吧。” “去也成,但是不是现在。”秦曼槐说“如今太子和衡王剑拔弩张的,你们出趟远门不安全,外头的蛇头山匪还没剿净,听说南方那边还闹水患,说不准儿难民就往咱们北边来了,虽然泾阳不在南方,可你们也得小心着,等有机会再去吧。” 确实,这会儿是特殊时候,内忧外患的不好出远门走动。 及笄礼还未开始,但是宾客已经来了一些,苏惠瑶就算是被禁着足呢如今也要出来透透风了,毕竟都是女眷,也没个公子少爷的,苏耀并不担心她能惹出什么事来。 苏应宵也赶上了热闹,曹千怜嘱咐他千万别生事,不然禁足的时候加长了有他的罪受,今儿就及笄礼他能出来一趟,那肯定是不敢惹事。 苏韵瑶身穿杏红色长袖礼服,袖口是宽摆,上头绣着墨黑色的花纹,显得庄重优雅,而苏墨瑶的那身就显得平和一些,也是杏红色的,但是袖口是收袖,并且绣的是大团大团的石榴花。 这两姐妹站在一起,长相像,穿着打扮像,可真是一胞的亲姐妹,就那么一起站在那儿,一个俏皮机灵,一个端庄可人,可是羡煞了好些人。 庆德候夫人高氏就连连叹气“我一直在想再要个女儿。宁儿一个未免太孤单了些,还好,现在宁儿出嫁了,宜儿来了。” 说着,她看向李宜,眼中的喜欢之意不是装的出来的。 淑阳郡主也说“我家这两个丫头倒是亲姐妹,可毕竟不同母,长的不是十分相像,往日倒是没瞧出来十姑娘和十一姑娘怎么像,今儿同种打扮同种穿着才发现,不细看可分不清谁是谁!” 苏耀和秦曼槐笑呵呵的说着场面话,来往的恭贺之言说的苏耀是心花怒放,但面儿上依旧隐藏的很好,秦曼槐也一直抿着嘴笑。 这对姐妹花一个扶着璃笙,一个扶着春笋,小心翼翼的下了台阶,和众位女眷一齐说话,迎着她们的好意,什么平安顺遂,婚事可心,以后前程似锦… 在无人瞧见的暗处,苏惠瑶生生的将手攥成拳头,指尖抠出了血,自己却不发觉疼。 她还记得自己及笄礼的时候,曹千怜好说歹说求苏耀找一些大家贵族的夫人女眷来,看一看苏家最好的容颜最好的姑娘,以后苏惠瑶成亲也能有条好出路不是?可苏耀偏偏不,说什么低调平淡为主,不好张扬,再说他也不认识什么大门大户的夫人,总不好找不认识的来吧?就算他好意思找了,人家能不能来还是两说儿呢。 然而现在呢?苏惠瑶可真是要气疯了,秦曼柳那是她们的亲姨母她就算了,淑阳郡主是个狠角色,全寻京城的人就连晋依长公主见了她也要给三分面子,为了那两个贱人的及笄礼她都能亲自来,凭什么? 还有庆德候府的高氏,她虽是开朗大气,但她的性格也多少有些古怪,从未理过苏惠瑶不说,还常常把自己母亲以前勾搭过她官人的事拿出来说。 昌郡王府的杨氏也一样,庶子娶了苏沛瑶她一声不响,嫡子纳了三姐姐她却整日刁难,虽然这次她没亲自来,但那贺礼可是没少送。 苏惠瑶冷冷的盯着那几个场面话说的极其漂亮的人,觉得她们每个人都好像戴了个面具一样,虚伪至极! 然而她不知的是,今儿来的这帮人都是发自真性情,都是真的喜欢苏韵瑶和苏墨瑶,所以才带着祝愿来参加她们的及笄礼。 说苏惠瑶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完全不过分。 尤其令她恨的,还有自己的父亲,还有秦曼槐。自己及笄礼的时候压根儿没看见什么能压得住场面的,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他们故意坑自己,想尽办法组织自己得嫁高门,这满场放眼望去,人虽然来的不多,可凡是来的尽是能叫的出名字的,那在帝京的分量实在不低。 眼瞧着苏墨瑶和苏韵瑶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在人群中那般耀眼,苏惠瑶只觉得把牙咬碎了都不解气。 今儿是及笄礼,曹千怜作为妾室不该出来,不过她也听说了外头的状况。 “当初惠儿及笄的时候才来了几个?还是几个清水白菜叶对惠儿一点助益没有的,今儿那两个死丫头及笄,恨不得把寻京城这几个行事儿的全找来,大夫人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偏心都偏到咯吱窝里了!” 刘妈妈说“娘子,您别看那俩丫头现在神气,那白家小公爷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和十一姑娘怎样怎样,那现在不照样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吗?依奴婢看,她们张狂的日子没几天儿了,白小公爷不来,那还不说明问题?” “能配上小公爷那样人物的也就是我惠儿了,就十一丫头那个样儿,再修炼几年都白费。” 曹千怜边说边笑,手里端起茶盏,那表情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反正只要苏韵瑶不舒服,那她就舒服了。 二百二十:妾室 及笄礼上准备了许多吃食,秦曼槐安排的妥帖,在这些大户夫人面前起码没落了下风。 定国公家的人姗姗来迟,是庄嬷嬷替白楚恒来的,说是白楚恒和白楚恂都被皇上唤进了宫,和太子一起商议救治水患的事,白景岳原本也准备来了,只是因为年初有一波新兵入伍,格外不听话一些,衡王便说白景岳是战场的元老,他那一跺脚没有敢不听话的兵,于是皇上就做主,让他去练兵了。 不过庄嬷嬷这次也没白来,带来了整整三辆马车的东西,全是白景岳准备的贺礼,说是要好好疼疼未来的儿媳妇,也是弥补自己没来的缺憾,尤其听说儿子也没去,那不是晾着人家姑娘吗?所以必须做出点样子来。 这些话庄嬷嬷没有说,只是简单说了些为何白家没来人的话,苏韵瑶也十分理解,毕竟这种时候,衡王自然是要把难的事往太子他们这边揽,等他们什么事都安排好后,衡王也就能出来捡现成儿的了。 对付衡王和林家本就费力,她也不愿因一己之事再生事端惹他们烦心操劳。 庄嬷嬷并不是第一次见着苏韵瑶,在她的印象中这个苏家的姑娘很好,聪明懂事,很适合她的恒哥儿。 “恒哥儿眼光不错!”庄嬷嬷自言自语的笑着说。 见着庄嬷嬷带来的一堆贺礼,苏惠瑶这边脸都红了,攥紧的袖口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凭什么每个人都喜欢苏韵瑶?凭什么没有人看见她苏惠瑶的好? 嫉妒已经彻底毁了她。 不过,小厮传来的声音唤回了她的一丝理智,因为,衡王来了。 同衡王一起来的还有朝丹公主。 苏家这小院子,一下因为两个皇家子女而变得蓬荜生辉,可苏耀等人脸色却不太好,没给他们发帖子他们却来了,那是好事?苏耀觉得不会。 还好白楚恒留下了陆远逸在这儿,让苏家不至于太被动,怎么说陆远逸也是皇家中人。 像衡王和朝丹公主行过礼后,朝丹公主却没让他们起身,而是高傲的半仰着头看向苏韵瑶“哪个是苏家的十一姑娘?” 苏韵瑶抬头道“回公主,臣女是苏家排行十一的姑娘。” “呦。”朝丹公主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从头打量到了她的脚,阴阳怪调道“果然是一副好模样。” “谢公主夸奖,臣女不敢当。”苏韵瑶毕恭毕敬的说。 “得了,起来吧。”朝丹公主随意的一扬手,众人才起了身。 苏韵瑶从未见过朝丹公主,今儿有幸得见真颜,确实如何念宁若说,长的面皮不好看,和她的亲弟弟衡王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淑阳郡主一向看不惯这几个林家人,见着朝丹公主那更是没有好脸色,连着冷哼了好几声,也幸亏她背景硬气,那边将朝丹公主气的连连翻白眼,却拿她没有办法。 这苏韵瑶确实是一副好皮囊,朝丹公主见了心生嫉妒,原来白楚恒不做她的驸马,是因为喜欢上了这么个姑娘? 光好看有什么用?她身上没二两价值,畏手畏脚的一股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家子气,才五品官员家的女儿,她的生死被好些人掌控着,就这么个姑娘也值得喜欢?朝丹公主觉得十分可笑。 那边衡王却是将眼神一直放在苏韵瑶的身上。 今天的苏韵瑶是美的,比起苏墨瑶让人看着敞亮,她仿佛神秘一些,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情绪,杏眼不时东看看西看看,像是在等谁,又像是在防着谁。 而这边的苏韵瑶,心里头就像是有架鼓在一直敲,敲的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这事若是还看不透,那她可真是蠢死了! 白楚恒不是那种关键时候会落架的,今儿是她的及笄礼,若不是皇上发话他一定会来,可皇上却偏偏在今天将他和白楚恂,还有白景岳一股脑的扣住,能为了什么? 苏韵瑶猜想,皇上发号施令时可能没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有人借了他的口,扫除了定国公府这一障碍。 而需要扫除定国公府的,就是今儿来了的这位衡王。 苏韵瑶注意到衡王的眼神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心慌起来。 及笄礼进行的速度不徐不疾,但也总要结束,在苏韵瑶想为这阵子的风平浪静而感到可以松口气时,衡王却说话了。 只见他快步走到苏耀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郑重其事的说要纳苏韵瑶为妾室。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同朝丹公主也一样,她一下站起身来“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 而衡王回过头,小声道“皇姐不是想得到白楚恒吗?把这苏韵瑶除去,白楚恒可不就是你的了?” 听见这话,朝丹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眼神中仿佛在传达着‘你做的不错。’ 而一旁的苏耀,却因为这件事生气不已。 果然,衡王把主意打在了他女儿的身上,并且不顾女儿的名声,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提起此时,逼他就范。 这是拿他的女儿当做什么了! “衡王殿下赎罪,臣女怕是不能如殿下所愿。”苏韵瑶说。 一旁的庄嬷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和自己家恒哥儿一直以来都不对付,却不想连喜欢的人都要抢。 在她以为苏韵瑶会挨不住权势让衡王得偿所愿时,苏韵瑶却干脆的拒绝了她,这让庄嬷嬷更喜欢她了一些。 而一旁被拒绝的衡王,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 “哦?那还请苏姑娘说说,为何不能如本王所愿?” 不等苏韵瑶说些什么,苏耀连忙说“还请殿下赎罪!实在是小女早就定了亲,就等着前头几个兄姐嫁娶后她好嫁人,此事没事先说明给殿下,是臣的疏忽!” 衡王无所谓的笑了笑“那也无妨,又没成婚呢怕个什么?可有媒聘做保?没有的话就算不得定亲。” 原先白楚恒也想到先下聘了,但苏韵瑶还未及笄,太早下聘那是对她名声的侮辱,所以白楚恒就想着等及笄礼结束,便提亲下聘。 却不想在及笄礼当天,宫里一道旨意下来将他召进宫中,而衡王却是先行提起。 衡王说得对,无媒无聘算不得定亲。 苏耀这心里急呀,又说道“可衡王殿下有所不知,虽没下聘却也是为了保全小女的名声,若是早早的下了聘,那小女的名声也毁了,还请衡王殿下体恤臣的一片心。” 衡王有些皱了眉头,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他直接问道“和苏姑娘定亲的可是定国公府家的大公子?” “回殿下,正是。” 这一下,衡王剑眉倒竖看向苏韵瑶“你不是同本王说,你只是敬佩白楚恒吗?” 虽然他心里清楚苏韵瑶心仪白楚恒,但他不想让她说实话,只要她不说,自己就还能下的来台。 却不想苏韵瑶直接道“回殿下,臣女的确欣赏白小公爷,且没否认过和小公爷的关系,那日殿下问的是臣女是否与小公爷私定了终身,而臣女的回答是不会,父母同意臣女便答应,并没说不喜欢小公爷。” 一旁的朝丹公主都要气疯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宫女都没拦住她,只见她如泼妇一般冲上前去“你给我闭嘴!你个五品官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白楚恒也是你敢想的?” 这话让苏耀脸一黑。 淑阳郡主冷笑一声“公主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五品官员又怎样?依我说当初贤妃娘娘为妃前好像是个宫女吧?怎的您这投胎投的好,转身却看不起比贤妃娘娘出身好的了?” “你!”朝丹公主被宠惯了,一向都是别人顺服她的份儿,哪有人如此磕碜过她?一下弄的她说不出了话。 此时的衡王已经十分气愤了,却依旧要装的不会生气的样子,五官都有些微微的变了形。 “不能算数!回头本王就与父皇说,让他将苏姑娘赐予本王做妾!”衡王说着,气愤的看向苏耀。 他这是气急败坏,想用身份权势压倒苏家。 “请殿下收回方才的话!”苏韵瑶叩首道“臣女若为人妾,那倒不如一生不嫁!” “你!做本王的妾室又不会委屈你,以后你的前程不可限量!”这苏韵瑶的话不就等于打衡王的脸吗?那衡王脸有些红,指着苏韵瑶说“本王知道你苏家是清流门第,女儿不会嫁给别家做妾室,可本王听说你家三姑娘都被抬进昌郡王府了,那十一姑娘差个什么?” “殿下息怒!”秦曼槐说“三姑娘是庶女,十一姑娘是嫡女,这嫡庶尊卑有别,她是万万不能为人妾室的!” 场面一度尴尬,衡王这十分下不来台。现在这情形就好像是他仗着身份要强抢民女,而民女的家人誓死不从一般。 这会儿陆远逸差人快速到宫门前迎白楚恒,想着告诉他苏家发生的事。也多亏今儿有陆远逸和淑阳郡主等人在,衡王和朝丹公主才没敢太放肆。 二百二十一:求娶 果然,白楚恒在进宫前就已经将这事料到了,他就觉得自己家这几个突然被叫走很不对劲,果真是衡王对苏十一下手了! 从东宫出来,衡王快马加鞭的往苏家赶。 而这边,因为苏韵瑶不同意做衡王的妾室,几个人有些撕破了脸皮。 “殿下,实在是小女与白家小公爷两情相悦,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小女,臣和小女感激不尽!” 说这话时,苏耀已经有些生气了。 就算是皇上,也没有那个强抢民女的本事,衡王这么做就不怕百姓知道诟病于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衡王也不傻,只说了要让皇上做主,便闭了嘴。 苏韵瑶越是不同意,他就越要得到苏韵瑶,其实他也没多喜欢苏韵瑶,只是觉得那是白楚恒喜欢的姑娘,大伤了白楚恒他就开心,且苏韵瑶又聪慧会说话,跟在自己身边也算是助益。 这样的好事也就今儿这一回,他万万不能落了下风。 然而还不等他出苏家的门,白楚恒和白楚恂便两两一起下了马,将鞭子扔给一旁的随从就快步进了苏家,衡王见状也赶紧辄回身来进了苏家。 “今儿宫里有事,我耽搁了一阵子。”白楚恒笑着用手背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怎么样,及笄礼进行的还顺利吗?我可以下聘了是吗?” 看见白楚恒这傻乎乎的样子,苏韵瑶有些微微湿了眼眶,她想象的到,在他听说衡王逼自己为妾时,他是多么的着急,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回来阻止。 “还算顺利。”苏韵瑶与白楚恒两相对望着“你可以娶我了!” 听见这话的衡王从后头姗姗来迟,连忙出声道“不可以!” “敢问殿下,为何不可以?”白楚恒转过身,神情冷然凌肃,眉头微皱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衡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白楚恒,第一眼不知怎的还有些心虚,接着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说道“本王是皇子,且看上了苏家的姑娘,你是要同皇子抢不成?” 白楚恒嘴角微勾,冷笑了一声“可真是好笑,就算是皇子做事也要有个章法吧?殿下,这院子里好几十人站着,都听见了苏十一不愿做你妾室的话,你还说是我抢了你的?” “那都是不做数的!”衡王着急起来“你一没带聘礼,二没请婆媒,可不就是你抢了本王的!” “怎么没带聘礼?”白楚恒看向白楚恂“还请殿下看仔细了!二弟,让他们抬进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白楚恂拍了两下手,大门处那刚刚停下的马车下来了好些个人,每个人各司其职,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一箱一箱的往下搬。 边搬还有一个报数的小厮高声喊着。 “草阁听泉嵌珠四开屏风一架,云涧林壑彩釉落地大花瓶一对,日斜云林红霞锦缎五十匹,秋江帆影玉盆儿珠底儿小盆景六对,竹石孤鸟玉珠子串花二十条,成窑五彩小盖钟一件,堆贴菊花纹双耳瓶一对,花蝶海棠葫芦瓶两对,青花松竹梅壶樽五件,金玉满堂红福绸缎十匹,珊瑚浮雕山水八开大屏风一架,紫羽纱缎五十六匹,棉缎素缎各八十匹,雕花沉香木妆盒五件,金缎绫绸彩缎一百零八匹,嵌珠金凤簪十八支,贴喜赤金镯十二对,西郊良田五百亩,帝京城东密林三片水田二百亩,四季茶糖果品十七盒,鱼酒三牲二十八盒,鲍参翅肚各六盒,各类海货共计三十八盒…” 外头的声音一直都没停下,苏韵瑶听着都替那人口渴,而院子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摒心静气不敢多言,生怕忘了白楚恒都送了什么东西来,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可真是吓了一跳。 这嫁妆别说是娶一个苏韵瑶了,就是衡王当初娶正妻时都没这些嫁妆贵重。 白楚恒嘴角带笑的看着衡王,只见他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一旁的苏惠瑶也一样,她万万没想到白楚恒对苏韵瑶竟然在乎到如此地步,这天价聘礼怕是连公主都能娶了,谁不羡慕? 本来这一切都能是她的! 过了许久,外头的声音才终于停下,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摆满了院子,库房里的小厮连着收拾,三个库房都是旧的,里头有些陈年的物件杂七杂八的,还有近两年收到的贺礼一类,再放些白楚恒今儿送来的聘礼,那可是真装不下。 秦曼槐当即就做主,另开一间没用过的库房。 看着白家的苏家的小厮侍女一趟一趟的忙碌,这边苏耀和秦曼槐脸上的笑容可是一点也不假,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事,特意从常熙斋赶了过来。 “今儿我就是来下聘的,还请苏大人苏夫人肯割爱,将十一姑娘嫁与我,我在此保证,以后绝不会让她吃苦受委屈,更不会妾室娘子抬一堆给她气受,若是我负了她对不住她,那就请苏大人手起刀落拿我撒气,我绝无二话!” 这话犹如惊天地泣鬼神一般,苏韵瑶一下就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说什么傻话呢!” “我这不是怕岳父岳母不放心把你嫁给我吗。”白楚恒回头冲她笑着。 而苏耀这边早已认定白楚恒就是自己的女婿了,连连点头“同意同意!韵瑶这孩子能得你这般爱护,可真是她的福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会不盼着孩子好啊!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韵瑶性格敏感,你多担待!” “谢谢岳父!”白楚恒抬手一揖“小婿回去便请人查一番,等九姨姐儿嫁了人便定下黄道吉日花轿上门!” 秦曼槐和秦曼柳相拥而泣,那边苏韵瑶也半扑在苏墨瑶怀里落泪,明明是个好日子,却非得弄的那么伤感。 衡王冷冷的盯着两人,心里头的愤怒被无限扩大。 “苏大人,那本王呢?你这是要将本王的脸往哪儿搁?” 说这话时,衡王死死的盯着苏耀,那表情是众人都没见过的,往常他会装的很好,装的平易近人,可此刻的他却是吓着了苏耀。 “殿下,您…您看小女和小公爷是两情相悦的,且已下聘,那就是未婚关系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您高抬贵手…” “别跟本王说那些!本王是皇子你们说话都不听,那皇上呢!本王这就让父皇来下旨,苏韵瑶她必须是本王的妾室,你们还敢抗旨不尊不成!” 颇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感觉。 可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了百姓的议论,这大家伙儿才注意到,因为定国公府的下聘,外头聚集了好些老百姓驻足围观,而苏韵瑶和苏墨瑶办及笄礼的位置又靠近大门,所以被他们听见了也不稀奇。 当然了,这里头白楚恂的作用功不可没,白楚恒早就料到衡王会用身份压人一头,就让白楚恂派人在外头将水搅浑,说苏家有热闹可看,一时间好些人都围在了苏家外头,十分羡慕苏韵瑶可以得白楚恒的喜欢。 白楚恂找的人是一些乞丐和一些妇人,就是最能煽风点火的那种,果真,有个妇人扯着脖子喊“我当这衡王是个造福百姓的好人呢,不承想人家姑娘都定了亲了却还要强娶,这是什么人啊!” 一旁是乞丐也说“早听说衡王府里妻妾成群,怕不是都被他抢来的吧?强抢民女的居然是当朝皇子,国家这是怎么了,皇上也不管管!” “能怎么管啊?皇上还不是被那个妖妃哄骗了去,他还当这衡王是什么好东西呢!” 最开始挑事的那个妇人又说“皇上尽心竭力的剿匪,却不想最应该剿的就是自己的亲儿子!还好不是他做了太子,不然岂不是昏君要误国了!” 接着又是一群百姓的议论声,衡王气的捏紧了拳头,快步走到门口踹开门,外头的百姓一哄而散。 “你们这群刁民!”衡王破口大骂着“本王的优点你们都视而不见,你们就是一群刁民!” 接着,他又将门关上,走回白楚恒面前指着他“说!是不是你派人找那些老百姓来捣乱的!” 朝丹公主也扯着嗓子喊“我弟弟可是个好人,就是你们让外头人误会的!” 白楚恒无所谓的笑了笑“想来殿下是有所误会,话是你自己说的,听也是他们自己听的,干我何事?我又算不到你会说什么,我又不知外头有百姓,殿下可别在这儿欲加之罪。” 旁边的人想笑却不敢笑,可淑阳郡主却不避讳,放声大笑起来,直笑的他们姐弟满脸通红,秦曼柳和高氏这会儿本就憋的难受,听见郡主这么一笑,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们苏家!还有你们白家!你们这几个人本王都记住了!还有郡主你们,本王同你们没完!” 说着,衡王甩袖而去准备离开,可脚下的袍角却被人扯住了,一低头是苏惠瑶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求殿下可怜臣女,将臣女带走吧!臣女愿意做殿下的妾室!” 二百二十二:做妾 “你!你说什么呢你!”苏耀一跺脚“你可真是一心只懂攀龙附凤啊!咱们苏家的脸你是半点也不要!” 苏惠瑶没理会苏耀,冲着衡王磕了两个头“殿下,臣女在家中一直小心翼翼夹着尾巴生活,这水深火热的日子臣女实在活不下去了!请殿下救救臣女!将臣女脱离苦海吧!” 衡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苏惠瑶,半天没吭声。 担心衡王拒绝,苏惠瑶又使出了那梨花带雨的本事,开始表起决心,什么只要跟在衡王身边,就算做个妾室也成,还有什么当不成妾室哪怕做个侍女在身旁伺候他也可以,说的她是声泪俱下。 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衡王今儿在苏家碰了壁,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往这儿来了,而她马上就要嫁进崔家,若不再努把力,她这十几年的努力付出的心血就白费了! 想到这儿,她一咬牙,这才冲到衡王面前。 老太太狠狠的敲着沉香枴“你个孽障!让她滚!让她给我滚!” 秦曼槐皱着眉,依旧是规劝的语气“惠瑶你别这般做事,眼看着要上花轿了,今儿整这么一出,你把崔家和咱们苏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大夫人好一个假面!往日里待我还不如待府上的侍女婢子,这在衡王面前就装得一副贤良模样,令人作呕!” 苏惠瑶话音刚落,那边的苏墨瑶就忍不了了,撸着袖子就往她身边冲“你说什么呢你?这么些年我母亲对你什么样你敢说吗?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为了攀高枝儿还反咬我们一口!” 还好有旁人拉扯着,不然以苏墨瑶的性格,非要狠揍苏惠瑶一顿不可。 “惠瑶,这些年来我们苏家待你如何?你三番两次的不守女儿家本分,一看见高门大户就跃跃欲试的勾搭,犯了错误就撒娇卖乖或者倒打一耙,整日恃宠而骄让这个宅子里鸡犬不宁,今儿你居然在这儿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待你不好?你还有没有良心!”苏耀说这话时失望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苏惠瑶竟然真是一只白眼狼,以前他以为这七女儿不过是想高嫁出去,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错,虽然行为有些过分,但他多少也能理解一些。 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要知道这女儿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这会儿全家都因为苏惠瑶的白眼狼行径气的不行,衡王冷笑一声道“苏家起码也算是个文官清流,怎的还有这苛待庶女的事?”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苏应宸从人群中走出,说了句公道话。 “殿下您有所不知,七姐姐与我是一母所生,我对她最为了解,既然她敢编造出那些没有的中伤父亲和夫人,那我也没必要替她遮掩了,当初她勾搭庆德候府嫡子失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宁国公府的盛小公爷身上,这一点郡主娘娘可作证,接着她又瞧上了定国公府的白小公爷,三番两次的勾搭白小公爷都被小公爷无视了,今儿瞧见您来了,这才出此下策想让您收了她!” 苏惠瑶怒瞪着眼睛“你血口喷人!你是跟谁学的这些冤枉你姐姐?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苏应宸的眼神中藏不住的厌恶“想当初娘几次三番的让我伤害自己把脏水泼在大夫人身上,为了不让父亲生娘的气我一直隐瞒不说,也好在父亲没有误会大夫人,而咱们娘的心机深沉,你整日陪伴她耳听目染的只会更甚!不然你当你有几斤几两让在场的几位夫人一起冤枉你吗?” 淑阳郡主上前两步“对!别以为我忘了,当初你绣帕子绣荷包非要送我儿子,还整日在苍柏阁门前守着要同我儿子下棋说话儿,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早就臊的没法儿出门了,非得活活打死你!今儿居然为了得攀高枝扯出那些没有的事冤枉娘家,你可真是个好样儿的!” 苏惠瑶有些慌张的抱着衡王的腿“殿下!臣女被他们合起伙来坑骗陷害苦不堪言,还请殿下可怜于臣女,救我脱离苦海吧!” 衡王又怎能不知淑阳郡主和苏应宸的话都是实话?他其实对苏惠瑶这个人是半点也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非常的看不上。 可苏家让他没了这么大的面子,若不好好利用苏惠瑶一番,那他衡王岂不是凭白被五品官员欺负了? 想到这儿,衡王笑了笑“既然你愿意跟着本王,那就跟着好了,只是平日里不许惹是生非,记清了吗?” “殿下!”苏耀连忙出声制止,却被衡王的手势打断了。 苏惠瑶连忙叩首“谢殿下成全!” “惠瑶!”苏耀紧皱着眉头“今儿你若是同衡王殿下走了,那你就再也不是我苏家的姑娘,你可想好了!” “惠儿早就想清楚了,与其被你们不明不白的塞到一户穷苦人家,倒不如拼一把,爹爹,你和大夫人真难怪是一对,这么些年你对我从来都没好过,这一年来更甚,离开了苏家那是我的重生!” “你!”苏耀气的直捂胸口,秦曼槐连忙讲他扶住“你这个孽障!” “殿下。”苏惠瑶转身对衡王说“臣女的母亲还在院子中,可否一同带过去?” 不等衡王发话,朝丹公主先嘲讽道“衡王府可没地方养闲人,带你去已经是不妥了,怎的还要把你的老子娘和杂七杂八的侍女婢子都带去不成?要么你就一个跟着衡王走,要么你就烂在这儿!” 就冲朝丹公主这个态度,苏韵瑶就敢断定在衡王府苏惠瑶不会好过。 被朝丹公主如此羞辱的苏惠瑶倒是不慌也不恼,继续说道“殿下,臣女担心母亲受人欺辱陷害,这传出去伤的也是您的脸面,不如您下道命令,别让这些人欺负了我母亲。” 衡王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但想了想还是应下了这个要求。 就这样,苏惠瑶跟在衡王身边大摇大摆的出了苏家,最后和曹千怜简单的离别了一番,曹千怜见自己的女儿有了好去处可别提多开心了,连声问道她是不是也可以一起去衡王府。 可得到的结果却让她有些失望。 “娘你别担心,等我在衡王府站稳了脚跟就来接你,到时候咱们风风光光的离开苏家,让大夫人和苏韵瑶那起子贱人都羡慕嫉妒,你且再忍忍,以后有的是咱们的好日子!” 曹千怜点了点头“好女儿,娘等着你,等着熬出头的那天!你进了衡王府一定要抓住衡王的心,听闻衡王喜新厌旧极快,可别让他腻了你,到时候你可就败了!” “我在你身边学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学的。”苏惠瑶说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娘,我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等着我!” 女儿和衡王走了,苏耀这会儿无心庆贺十一女儿和白小公爷的订婚,气的是直咳嗽,而老太太当即昏在了院子中,好生抢救才将人救回来。 秦曼槐忙里忙外,本来及笄礼就够忙了,可第二天却更加忙碌起来。 因为崔家的人找上了门。 原本今儿秦曼槐就要将聘礼送还给崔家的,可有嘴快的先将苏惠瑶去衡王府的事传到了崔家,这崔家人就找上了门。 苏耀硬撑着身体到了花厅接待,秦曼槐乌青着眼圈应付,只觉得心力交瘁。 崔家人好一顿数落,什么清流门第,什么家风清白,这会儿全成了放屁,苏耀被磕碜的是半句话也没有,就只听秦曼槐在那儿一声接一声的道歉。 最后的结果是,苏家出了一笔钱和几亩田地赔罪,所有崔家送来的聘礼归还。 经过这件事后,苏耀便一病不起了,这会儿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全家都靠秦曼槐勉强支撑。 衡王和苏惠瑶临走前说了不许欺负曹千怜的话,这不,映霞居的那气人就抖搂起来了,大早上的去了两个侍女到厨房,吵嚷着饭菜不和胃口,晌午时苏婉瑶在亭子里吃果子被小蝶好生嘲笑,中午时刘妈妈还带着两个婆子大摇大摆的去了素凝苑,当着秋妈妈的面儿冷嘲热讽,顺带着带走了一堆点心果子。 秦曼槐的身体也不好,遇见这些就更不济事了,偏偏苏耀和老太太都病的起不来了床,家里被曹千怜的人折腾的乱成了一锅粥。 没法子,康敬兰只能去苏辉家亲自将方莅接了来,两人一同帮秦曼槐把持着苏家。 可曹千怜既然死灰复燃,那就不可能低调了。 这不,眼看着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她命刘妈妈再去一趟厨房,说身子乏累要喝鸡汤,一大锅炖软烂的那种,还说睡眠不好,再炖一锅牛乳汤来,嘴里没味道还想喝一盅蟹肉笋丝汤,为了将她禁足多日吃不好喝不好的气撒出去。曹千怜可真是卯了劲儿的麻烦厨房。 这刘妈妈也是非常衷心,紧赶着就去了厨房。 苏韵瑶和苏墨瑶这边刚从素凝苑看望秦曼槐出来,就听见秋妈妈提起了厨房的事。 二百二十三:教训 这天厨房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了样子,映霞居无论是主子还是侍女,全要吃好的吃贵的,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来人催,逼的袁妈妈说了两句不中听的,差点让刘妈妈动手打了她。 秦曼槐现在是有心无力,自己还要喝药养身子呢,别提多难了。 “欺人太甚!”苏墨瑶扬起小拳头“咱们去厨房看看!” 果不其然,刘妈妈这会儿带着几个侍女就像是小霸王一般站在厨房发号施令,一会儿快些烧一会儿火小一些,要么是二娘子着急吃一会儿是一定要炖软烂,逼的厨房的人是晕头转向。 “哎呦这是没过过好日子怎样?”袁妈妈憋着怒火说“就是郡主娘娘到了这儿也没这么使唤过谁,当你们是谁呢?” “你个烂舌头的编排什么呢?”刘妈妈当即就抄起了锅勺指着她“我告诉你,我们家姑娘现在是衡王的宠妾,衡王你见过吗你?就你这点修行,也就配在这熬不出头的地方烧汤做菜吧!” “你说什么呢你?宠妾不也是妾吗?再说她算是什么宠妾啊?抛家求荣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衡王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今儿你在这儿耀武扬威的,将来有你哭的时候!”袁妈妈这话音刚落,刘妈妈的锅勺迎面而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左眼眶直接青紫一片,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居然敢编排起七姑娘,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袁妈妈此时如泼妇一般站起身,扯着嗓门喊着“谁是七姑娘?我告诉你,七姑娘已经不是咱们苏家人了,她让苏家扫地出门了,你个狗养的东西!” 两人撕打起来,厨房的人赶忙拉架,而刘妈妈带来的人却借机下黑手,锅碗瓢盆砸坏了许多,厨房的人也都纷纷挂了彩。 “都住手!”康敬兰身边的侍女打了帘子,康敬兰快步进来“都疯了不成?这个家还能不能安生些!” 见着康敬兰,袁妈妈没了什么火气,倒是刘妈妈不是太服气。 她阴阳怪调道“奴婢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娘子。” “刘家的,你到这儿做什么?”康敬兰没好气儿的问。 “奴婢给二娘子端汤羹来,可这厨房的人不细致不认真做活也就罢了,还出言编排七姑娘和二娘子,真真儿是欠收拾,按理说应该全轰出苏家!” “呦,我倒是不知道这家里头什么时候轮上刘妈妈做主了呢。”康敬兰死死的盯着刘妈妈“还不给我滚出去!你一个做奴婢的,还想在这儿翻天不成?” “三娘子你这话说的…”刘妈妈有恃无恐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康敬兰“怎么说二娘子如今也是衡王宠妾的亲娘,日子过的也不该那般拮据,可怎的喝口汤还不成了?整日吃点喝点还要看厨房的颜色,三娘子,你是奴婢的主子不错,可尊卑有别,二娘子排在你上头,今儿奴婢又是替二娘子来的,你就消停些吧!” 话音刚落,苏墨瑶和苏韵瑶相携着从门外进来。 “听闻映霞居上到主子下到奴才让整个厨房都忙的不可开交,今儿我和十姐姐来长长见识,看看这狗仗人势是怎么个仗法儿!” 见着正头主子进来,刘妈妈这才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三娘子,您别同刘妈妈这么个做奴婢的计较,她主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您还指望她能像个人似的?”苏墨瑶冷嘲热讽的扶着康敬兰出了厨房,柳芽马上搬来个小凳子,让康敬兰坐下。 听见这两个姑娘如此怨骂自己,刘妈妈是很生气的,但一想到苏惠瑶现在很得势,她有个什么好怕的? “十一姑娘,话不是那么说的,奴婢这也是心系主子,我家娘子身体不好,就想着来要口汤,谁承想厨房这几个偷懒不济事的连做道汤都弄不利索,奴婢这才气急了。” “是吗?看样子父亲和祖母这一病事小,映霞居二娘子当家事大啊。”苏韵瑶冷笑着说“厨房里凡是动手的,无论是厨房里头的还是映霞居来的,全给我到院子里跪好!” “十一姑娘,奴婢是二娘子直属的,这还得给二娘子回去送汤呢…”刘妈妈有些慌了神。 “不急,刘妈妈。”苏韵瑶浅笑着说“二娘子她是妾室,那比起侍女奴仆也没强多少,多喝一口少喝一口又有何事?倒是你,怎么,连我这个正头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刘妈妈还想反抗,却被两个粗使婆子硬架到了院子里,双手一按她便跪在了地上。 “想来七姐姐的事大家都心里有数,说实在的,我这个做妹妹的真替她感到恶心,家里人也是一样,祖母和父亲都被气病了,大夫人身体不好,若某个人或某些人一心想给苏家添堵那便来找我,我能替你们解决的便和气解决,解决不了的直接发卖到人牙子手里也不费我多大劲儿,再则,家里十分忌讳七姐姐,若是谁整日以她为荣那就是和我们苏家作对,到时候是挨板子还是没了半条命被卖,就不是我的事了。” 这话说的,就是在明明白白的打映霞居的脸。 康敬兰在一旁看着,眉眼中很是佩服。 她性子强,脾气大,可她心中无算计,只会一味的强压,但凡有一个不服她的她就没了主意。 如今瞧见苏韵瑶说出这些话来,康敬兰清楚,现在还是个孩子她就能将手下治理的明白,以后成了家当家做主也必是一把好手。 苏韵瑶见底下没人吭声继续说“我今儿来也是没什么事情做,大夫人说以后出门子难免要管家管地儿的,怕我到时候管不住,这不,机会来了。”苏韵瑶陡然提声“谁在厨房中动了手,是谁先动的手,谁是拉架的谁是帮凶,一字一句的都给我说清楚了,半个字不详细那就一起挨板子吧!” 话必,底下跪着的人中马上窸窸窣窣起来,接着袁妈妈马上将方才在厨房里的事讲了个清楚,是刘妈妈先动的手,厨房的人都在拉架,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推搡了两下,其余的都是映霞居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吵嚷动手。 听见这些,苏韵瑶了然的点了点头“袁妈妈,请您将那两个小丫头找出来。”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淡黄色襟子的小丫头怯生生的从人群中起身,跪在了苏韵瑶面前。 一旁的璃笙说道“将她们俩带下去,扣半个月的例银再赏两板子,这两天不用做活了。” 听着像是处罚,可刘妈妈这会儿脸色都变了,那明明就是维护啊! 我先把自己人惩罚了,那没毛病,然后再慢慢收拾外人,让人想挑错都挑不出。 两板子不疼不痒的,半月的例银也没多少,主要是还能休息两天,这简直是好事! 如她所想,璃笙话音刚落,苏韵瑶又说“刘妈妈带着的这几个映霞居的,目无尊长同三娘子顶嘴,还敢在厨房肆意麻烦人和动手,打碎的锅盆碗盏一律从她们的例银中扣,没人十板子,再敢来厨房闹事那就发卖出去吧,有这样的奴仆咱们家可一点消停气儿都没有。” “姑娘!十一姑娘!奴婢是二娘子的人啊!”刘妈妈有些不相信“你方才还说妾室和侍女没区别,怎的奴婢顶嘴三娘子就不成了?再说奴婢也没顶嘴啊!” 苏墨瑶有些听不下去了,语气满是瞧不起道“你拿你映霞居那个不要脸的同三娘子比?妾室身份是没多高,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三娘子娘家殷实来苏家多年毫无错处,岂是曹氏她那个以色侍人的恶心东西比的了的?” 不等刘妈妈说话,苏韵瑶又马上接着话茬道“你是二娘子的人又何妨?且不提七姐姐和衡王的事,就算是衡王有心照料二娘子,难道还能照料你们不成?我今儿就挑明了说,别说是曹氏她护不住,就是你们的七姑娘回来照样护不住,除非真有那个尽量把衡王带回来,否则你们就给我认打吧!” “十一姑娘,你!七姑娘知道了不会让你好看的!”刘妈妈咬着牙说。 “笑话!她敢进苏家这个门,我看看是她不让我妹妹好看,还是我不让她好看!我妹妹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她有多大能耐敢跟我妹妹叫嚣?”苏墨瑶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粗使婆子将木凳搬来。 几个婆子架着一个侍女,三两下就打完了板子,最后一个终于轮到了刘妈妈。 “不行!我是二娘子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看来这些年刘妈妈在咱们家的规矩都白学了呢。”苏韵瑶看了康敬兰一眼“三娘子,这事儿就交由您办吧,今儿板子打完寻个牙婆来把刘家的发卖掉,听说您娘家经商的渠道不少,卖的远一些,别脏了咱们苏家,曹氏若是有什么不服的就让她来沁竹轩找我说,不许她去素凝苑吵嚷大夫人休息。” 这架势,分明是要当家做主啊! 二百二十四:张狂 刘妈妈这会儿真的慌了神,被使劲按在了木凳上,几板子下去就晕厥过去,后头的婆子一撒手便摔在了地上。 苏韵瑶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真是不中用,抬回去交给二娘子吧,她们主仆二人相伴多年,让她们再说说话儿。” 而这边映霞居,曹千怜见出去的人半天没回来,心里头焦急不已,她倒是不相信现在苏家还有谁敢动她的人,可凡是都有个万一,起码沁竹轩那两个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喜鹊,伺候我穿衣。”曹千怜起身提了鞋子,扶着喜鹊快步往厨房的方向去。 这一去可不得了,送刘妈妈回来的几个婆子刚好与她面对面撞上。 “这是…这是谁干的!”曹千怜尖着嗓子叫嚷着“谁干的!” 边叫嚷着她边使足了劲儿打了其中一个婆子一巴掌。 刘妈妈迷迷糊糊的醒来,扯着曹千怜的袖子虚弱道“娘子,十一姑娘她…她要赶奴婢走…” “她敢!反了她了!居然敢欺负未来的太后娘家人!”曹千怜一甩袖子,带着喜鹊便往沁竹轩的方向走。 夜里凉爽不已,柳絮落尽夏花初开,让外头虽然觉得两双可是屋子里却有些闷热。 苏韵瑶回到沁竹轩,命颂音去推开一扇窗子凉快些,接着用了一盏百合汤准备休息。 这会儿外头突然传出了吵嚷声,苏韵瑶皱着眉看了看璃笙,璃笙了然的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有些着急的说“姑娘,是二娘子,她在院子里撒起泼了,还骂赵妈妈呢。” 话音刚落,外头的吵嚷声突然停止。 接着是曹千怜尖着嗓子的声音“苏墨瑶,你敢拿水泼我,你知道这是什么下场吗!” “错了,这不是水,是本姑娘的洗脚水!”苏墨瑶朝她做了个鬼脸,冲着赵妈妈说“赵妈妈,吩咐下去,将这个疯婆子扯到院子外叫唤,看看她是有多能喊,要是她敢去素凝苑或者常熙斋之类的地方吵闹大夫人他们休息,那就派人跟着捆了她送回映霞居去。” 在楼上的苏韵瑶听见这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将窗子关上就进了被窝。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翻了天不成?居然敢这么惹我,以后我女儿带着衡王回来,别吓破了你们的胆!” “刘妈妈跟了我那么多年,我看谁敢把她卖了!谁敢卖她那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和她没完!” “这个苏家已经是我当家做主了,你们两个小丫蛋再挣扎也没用,有能耐给我等着!” 慢慢的,随和天越来越黑,外头的叫骂声也越来越小,直到没有。 颂音知道自家姑娘这会儿还没睡着,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她走了。” 苏韵瑶瞬间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打开窗子看了看,回头对颂音说“你去找怀香,让她和留愿盯着些映霞居,这会儿曹氏气急败坏不知会做什么,咱们得有点准备。” “是,姑娘。” 这一夜睡的安稳,可是苏惠瑶那边就不一样了。 她以为自己来到衡王府会非常风光,可到这儿衡王妃只给了她一间屋子,还是和三个妾室共用一个院子,那三个妾室对她十分不友好,看起来都像是以前衡王宠过而现在不宠了的。 衡王妃为人十分不好相处,苏惠瑶两次和她主动搭话她都不理,还凶巴巴的说了一堆王府里忌讳的事,什么不能随便找衡王,不能失了妾室的本分,往日里听话些,别惹事别和旁人争吵,不许善妒等等。 听见这些,苏惠瑶心里十分不好受,想着问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伺候衡王安寝,可衡王府却只回答“什么时候轮到你那是王爷定的事,你着什么急?先备着吧,不一定是三两天儿还是三两年呢。” 来这儿的第二天夜里,她悄悄出了趟屋子,本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着衡王,可院子门外有人把守,她出不去。 这就像是个好一点的监牢,将她禁锢在了这儿。 偏偏她又没将小蝶小卉带来,这会儿到衡王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伺候她的人只有一个小丫头,还有些发闷,主仆两人平时说两句话都算多了。 说不上是后悔,苏惠瑶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和怨恨。 凭什么白楚恒对苏韵瑶那么好,无有不依的,昨天那天价聘礼让整个寻京都热闹起来,偏她费尽心机进了衡王府,却连见衡王一眼都做不到。 果不其然,苏韵瑶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 曹千怜觉得她女儿攀上了衡王这高枝,那苏家人就没有她能放眼里的,想把刘妈妈卖掉,得看苏韵瑶那小丫头有没有这个斤两! 还有苏墨瑶,昨天从二楼开窗子泼下一盆水来,气的她回去一晚上没睡好。 这不,大早上的就来到了沁竹轩。 颂音有些害怕的跑到了苏韵瑶的房间,将她从睡梦中叫醒“姑娘,快醒醒吧!” “什么事?” “怀香昨儿和留愿看着映霞居,亲眼见证今早天还没放亮呢就有个小丫头出了门儿,这大早上的找了一堆大汉来,几个守在映霞居护着刘妈妈,几个跟着她到了咱们院子。” “还有这事?”苏韵瑶有些诧异的说“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咱们出去看看!” 这会儿喜鹊搬了个椅子在沁竹轩的院儿里,曹千怜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叫嚣道“你们几个,把这院子里头的侍女全给我绑走,送到人牙子跟前儿去!” “我看谁敢!”苏墨瑶推门而出,淬了一口“曹千怜你这个不要脸的,咱们苏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撒野了!” “轮不轮得到如今也是我做主了,倘若衡王知道你们对我不敬,八成你们就小命难保呢,我劝你还是收收脾气,昨儿打了刘妈妈我可以不计较,卖了你院子里的侍女算是陪个错,不过分吧?” “你给我闭嘴!”苏墨瑶走下台阶,马上一左一右过来两个大汉将曹千怜护住,苏墨瑶见动手不成便骂起了人“你女儿不就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吗?现在她已经不是我们苏家人了,所有人都看不上她你当衡王是个眼睛瞎的?” 还好有赵妈妈和柳芽春笋拼命拦住,否则苏墨瑶要是真和曹千怜动起手,怕是要吃亏。 苏韵瑶打开窗子瞧了个大概,小声同璃笙说“让角门咱们的人去趟定国公府,让小公爷带着兵来,我瞧着这帮人不像是好人,说不定能炸出些什么,速度要快,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璃笙马上应是,从后门偷偷的跑了。 而苏韵瑶则是下了楼。 “我当是谁呢,这大清早上就来我院儿里耀武扬威的,真要当家做主不成?” “十一姑娘可是难的说对一回。”曹千怜慵懒的用团扇遮住了早上的太阳光,眯起眼睛看苏韵瑶“这个家如今还真就是我当家了,等什么时候你父亲病好了,尽管让他教训我就是,只是眼下的你,怕是没这个能耐。” “她有没有这个能耐还不是你说了算的。”秦曼槐穿戴整齐,在秋妈妈和康敬兰的护送下进了院子,站在苏韵瑶身旁。 “呦,大夫人。”曹千怜掩嘴笑了笑“怎么,病好了?妾身还以为大夫人病的一病不起了呢,这才自作聪明想替你管管家事,怕你病中受累。”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受不起!”秦曼槐环视了一圈沁竹轩“今儿你带着这一帮人围着我女儿的院子做什么?想要造反不成?” “什么造反?妾身可万万不敢!妾身只不过是瞧着这沁竹轩院小人多,想替十一姑娘和十姑娘做主卖出去几个使唤的,哪就像大夫人说的这般严重?” “你给我滚!我们沁竹轩不欢迎你!”苏墨瑶边骂边将柳芽递过来的茶水泼向了曹千怜。 柳芽也是无奈,那茶水是她倒来让自家姑娘消气儿的。 曹千怜当即起身“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来人,给我把她捉过来,按在这儿打一顿!” “你敢!十姑娘是家里嫡女,岂容你放肆!”康敬兰话音刚落,院外守着的家丁一拥而入,将曹千怜和她带来的人团团围在中间。 “呦,大夫人这是要同妾身比试一场吗?” 秦曼槐声音冷冷的说“墨瑶是我的女儿,谁敢动她,先看看我是否答应!” 曹千怜冷哼一声“十一姑娘是白小公爷看上的幸运儿,怎么,我动不得她还动不得十姑娘了?感情儿大夫人这是要憋死我啊?不瞒你说,我等这天等了太久了!” 三四个大汉往前上了一步,府里的护院家丁也拿着棍棒往前上了一步,两伙之间差距瞬间缩短。 这边璃笙有些不放心,怕传话的传不明白,误了自家姑娘的事,就亲自与角门看门的小厮出了门,坐在马车中快速的往定国公府去。 定国公府临近皇宫,而陆远逸这会儿正操练完新兵,带着兵走在管道上,风吹起了马车的挡帘,让璃笙一眼就看清了他。 “求小王爷救命!” 二百二十五:出气 璃笙下了马车,跪在陆远逸面前,眉眼之间的焦急不似虚假。 “你是…你不是苏十一身边的侍女吗?怎么了?”陆远逸知道这一定是出了事,否则苏十一的侍女平白无故说什么救命呢? “回小王爷的话,奴婢府上二娘子又作起了妖,今早带着一群大汉进了姑娘们的院子,十姑娘性子冲和二娘子呛了几句,奴婢其他也不了解就被姑娘派出来找人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求陆小王爷救命,或是帮忙找到白小公爷也成,奴婢在这儿谢过小王爷了!” 陆远逸听完毫无二话,亲自带着手下的新兵往苏家赶,同时还派了两个心腹去找白楚恒。 他到苏家的时候,苏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老太太的院子封闭了起来,家里人都知道曹千怜特立独行现在惹不得,所以常熙斋里的人都足不出户,沁竹轩闹出的动静她们并不知道,当然了,为了让老太**生养病,秦曼槐不会让人告诉常熙斋这些。 余鸿苑也差不多,苏耀醒了晕晕了醒,夜里睡不安生,平日里看着身子还算英朗,可稍微一病便是大病,连床都起不来了。 秦曼槐带来的人死死的守着沁竹轩,可曹千怜带来的人也不是软柿子,直接抓了两个苏墨瑶的侍女逼苏墨瑶出来,说只要像昨天打刘妈妈一样教训苏墨瑶一顿,那这些事就一笔勾销了。 苏应宸作为家里为数不多的男丁,知道了这事不可能坐以待毙,亲自赶到了沁竹轩,跪在地上求曹千怜不要那么做。 “宸儿,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是你亲娘!”曹千怜恶狠狠道“平日里他们欺负你娘时从未见你帮着你娘说半句话,今日你却为了那么个蹄子来求你娘,你还是不是人了?我怎么能生出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窝囊废!” 苏应宸紧紧的低着头,不争辩一句,曹千怜说到生气时还会打他两下,他也全然忍受下来。 “十姐姐,曹千怜今儿是为了找脸面来了。”苏韵瑶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你快跑,往出跑,她不敢动我和我娘,你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跑,准能遇上小公爷,这儿不安全!” “我怕她?”苏墨瑶扯着嗓子骂曹千怜“她姓曹的不就是个靠卖色相讨生活的吗?如今原形毕露了也不跟咱们藏着掖着了,我看她能耐是真大啊!有能耐今儿就跟我动手,回头非有人拔了她的皮!” 毕竟苏墨瑶的外祖家可不是好惹的。 听见这话曹千怜心里的火犹如浇了油一般,可脸上依旧笑着“听见没,十姑娘都提这要求了,咱们得办到才是,快给我把她捉过来,狠狠的打!我看是她那个小豆子厉害还是我厉害!” “谁敢动她!”陆远逸带着兵直接闯进了院子,先前无声无息的,沁竹轩中的人都不知情,这会儿曹千怜带来的人全慌了手脚,一个一个的抱头鼠窜。 “怎么回事!”曹千怜厉声问喜鹊“不是让你派人看好大门吗!怎么进来了这么多人都无人同我说!”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啊!” 喜鹊当然不清楚了,因为陆远逸的人是从角门一点一点进来的,为的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些曹千怜带来的人有一部分是附近庄子里的劳民和雇的打手,个别几个是山上的蛇头,陆远逸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新兵也算是历练了一回,两人捉一个将他们全部制服了。 “小王爷你…”曹千怜慌忙起了身“这事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何要平白无故来抓人?” “你带着人进院子闹事,为何不抓?”陆远逸瞪着她说。 “我…我女儿可是刚刚同衡王走了,她现在是宠妾!你总得看他几分面子吧!”曹千怜梗着脖子说,声音却越来越小。 陆远逸冷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他的面子我还真不看!” 不等曹千怜诧异,陆远逸又说“听闻我那衡王堂哥府里的宠妾三天一换,你女儿去了还真未必能被正眼相待,这也能让你张狂起来?看来你这一对母女真是不值钱呢!” “你…我…”曹千怜此刻脸上火辣辣的,比打了两巴掌还让人难受。 苏韵瑶在后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人来了,不然光靠苏家这些人怕是招架不住。 “来人呐!把这起子闹事的人给我带走!”陆远逸一声招呼,那些新兵齐齐一声答应,吓得曹千怜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谁敢!我是衡王殿下宠妾的亲娘!你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还不等她说完,白楚恒的声音从院外响起,只见他手持折扇缓缓走进“你女儿是不是宠妾又何妨?妾室就是妾室,不值钱的,你若不信不如咱们把你女儿接回来问问,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斤两让衡王优待你?不对,她可没那两下子,毕竟若衡王真喜欢她的话,早就把你接走了,还能留你在这儿?” 这明着嘲讽的话让曹千怜的脸臊的通红,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苏韵瑶走到白楚恒身边“幸好小王爷和你来了,我还以为要出事呢,都是我不好,昨儿听说映霞居的人太过分就出手教训,谁承想今早就要惊动你们了。” “谁说的?不惊动,早晨用过早饭就当是出来消食了。”白楚恒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你想教训谁就教训,有事儿我兜着,他们要是谁敢动你一下,我就废了他们!”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曹千怜气的脸都黑了。 “小公爷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分明是她昨日莫名其妙打了我院里的人,我教训教训还不对了?” “我就是不讲道理啊。”白楚恒故作无辜的说“苏十一她就是道理,在道理面前我一向是很讲理的!” “你!”曹千怜紧捏着拳头,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边白楚恒突然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哦对了,是你带着人来闹事的是吧?吓着了我的未婚妻,惊着了我的准岳母,还要派人同我十姨姐儿动手,我的舅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也无用,可有这事?” “哪有的事!我分明是要教训她的丫头!”曹千怜说。 “你撒谎!”陆远逸上前一步“我可亲耳听见了,你休要狡辩!” “那又怎么样?他们又没破皮没出血的!” “可你终究是吓着了他们不是?我未婚妻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威胁了我的亲人,你当我会放过你?”白楚恒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带来的人,将曹千怜一左一右架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眼看着自己被按在了长凳上,曹千怜这才意识到白楚恒完全不怕衡王,她拿衡王的名号来压白楚恒是一点都没用的。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喊道“我算衡王的半个岳母!你们不准动我!等我女儿以后得势了,收拾死你们这帮小人!你们谁敢动我!” “大不了你去找衡王就是,看看他能否为了你对付我。” 白楚恒一声令下,随从手起板落的打了她一板子,直打的她瞬间哭了出来,双脚拼命的扭动,随着几板子落在她身上,从最开始的威胁慢慢变成了求饶,曹千怜这次是彻底门面扫地了。 苏家的奴仆们好些围在沁竹轩外头,对着曹千怜指指点点的,他们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 没到二十板子,曹千怜就晕死过去,这次她被人直接扔回了映霞居,和刘妈妈一块儿,难主难仆的。 苏韵瑶昨天的话也照办了,康敬兰带了人牙子来,直接给钱将刘妈妈带走了,两人抬着她,像是带走一只畜生一般,任凭她喊叫挣扎也没人理。 坐在沁竹轩的院子中,璃笙上了一盏茶给白楚恒。 “衡王不会真的找你麻烦吧?”苏韵瑶有些担心的问。 “他哪里会为曹氏那么个人找我的麻烦?”白楚恒随意的说“他现在一心在对付太子,南方水患越来越严重,他才不会为了曹氏分神呢。” 陆远逸带着那些新兵将曹千怜带进院的大汉全抓进了牢里,经过逼问,几个蛇头身份已经确定了。 通过他们又是一批剿匪,陆远逸和程涛一起,将一整座山上的蛇头全剿净了。 曹千怜在得知这事以后快气疯了,偏偏这几板子打的她起不来了床,就连翻身都费劲。 “也不知那个姓陈的死鬼怎么样了,可别被抓着了,那我可就没人用了!”说这话时,她是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小,可是喜鹊却听的真切。 那个姓陈的是谁喜鹊不太清楚,他和曹千怜之间是什么关系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曾经到苏家来过,与曹千怜偷偷见过面,曹千怜还经常给他银钱让他帮着干一些放不得明面儿的事,刺杀柳荷、掳走苏浅瑶、还有一次次的暗杀苏韵瑶等人,全是那姓陈的手笔。 常卓兴,也就是喜鹊的兴郎还在那姓陈的手中,喜鹊不敢轻举妄动,但她十分的恨曹千怜,心里盘算着扳倒她。 二百二十六:暗仗 白楚恒这一出手,曹千怜的确消停了几天。 康敬兰一直小心侍奉在苏耀身边,闲暇时候会帮秦曼槐处理家事,而秦曼槐这边有两个女儿和方莅帮着,倒是也算落个清闲。 苏惠瑶进入衡王府的事昌郡王府自然也知道的,杨氏十分看不上苏惠瑶的行为,连带着更加看不上苏玉瑶了。 正当苏玉瑶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临时,却没想到杨氏一点衡王的面子也不看,对她动辄打骂。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苏耀的病也好了不少了,可以继续上朝了,家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曹氏那个贱妇!”苏耀听见苏墨瑶把曹千怜做的事都说了出来,听的他是气的心口直疼“枉我这些年那般待她,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苏家断不能容忍这种人存在!” 老太太半卧在床上,一旁青莲在打着扇,她喝了一口汤药后说“耀儿,我知道你气,我又何尝不气?这就是你种下的恶果!早告诉你她曹氏是什么样的人了,偏你不信!现在好了,她有了衡王做靠山,也就白小公爷胆子大,衡王动他也不容易,这才罢休,可咱们苏家小门小户的,哪里能动曹氏?万一衡王真追究起来,是你能抗是我能抗?” 苏耀一声叹气“是儿子的不对,可是…可是我们苏家怎能让那样的恶妇扰乱内庭?我可真是糊涂啊!要知道出把她扫地出门了!” “现在她表明了真面目也并非坏事。”苏韵瑶在一旁说“起码父亲看清了她和七姐姐的为人不是?” “看清又有什么用,现在主要是除不掉她,杀不得打不得,这寻京城里岂是随便杀人的地方?就是妾室也不成啊!”苏耀伸手按了按眉间“现在是卖也卖不出手了,万一哪天衡王过来问,看曹氏过的不好,说不定就追究咱家呢。” 苏墨瑶气的秀眉倒竖“没想到咱们苏家居然有一天会被曹氏那样的人给拿捏住,逼得没有了活路?” “自然是有的。”苏韵瑶说“太子殿下不会毫无准备,他和衡王那场暗仗迟早要打,以后衡王若是真败了,曹氏也就没有了依靠,到时候想如何处置,那就是咱们自己家关起门儿来的事了。” “可是…”老太太问“可是现在朝堂之上林家独大,太子殿下如何赢的了?” “并非是林家独大,宁国公府盛家和定国公府白家,还有庆德候府、陆王府、孙女的外祖家泾阳侯府、姨母家扬州侯府,还有咱们苏家和先皇后的李家,这里头有文官有武官,不都是向着太子殿下这边儿的?只要咱们站稳了脚跟,就不怕林家人从中作祟。” “对!”苏耀分析了一圈儿,是这个理“皇上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想升一升我的官,真要是升了官,对太子殿下也是一些助益,咱们得有话语权,后宫里林贤妃独大,在皇上枕边的枕头风可是没少吹,朝堂之上林家人压制的也厉害,要是太子这边不准备的完善些,这场仗怕是不好打啊!” 苏墨瑶听不懂朝堂之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说“你们说什么我听就是了,那衡王可不是好对付的。” “确实难以对付。”苏耀说“上次你们及笄礼,他的行为被百姓传颂议论,对他的形象有损,这也算是咱们为太子殿下做的事了,也多亏白小公爷机智,不然韵儿,为父怕是护不住你啊!” “父亲别这么说,女儿那时候就想过了,若是他执意那般,女儿就磕死在阶下,到时候让全寻京的百姓都知道衡王的恶形!” “别胡说!什么磕死不磕死的!”老太太连忙打岔“咱们好好过日子,外头的事交由你父亲,里头的事咱们女眷齐心协力起来,就不信斗不过她一个曹千怜!” 老太太一直养病,柳荷和苏婉瑶性子软弱,便到了常熙斋住,一来是曹千怜欺负不着,二来是和老太太做个伴儿,没事伺候伺候。 何念宁这几天经常来,每次她一来都要到映霞居院外冷嘲热讽一通,偏偏她也不给衡王面子,一点也不怕曹千怜,气的曹千怜感觉身上更疼了几分。 上次白楚恒赏的一顿板子可以说是打的她浑身好肉烂了三分,刘妈妈被卖了,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又少了一个,万事只能依靠喜鹊。 可她不信任喜鹊,毕竟靠威胁得来的顺服从来都不可信,她一面让喜鹊帮着干这干那,一面又防着喜鹊。 差不多她的伤是半个多月好利索的,那个时候已经进了三伏天,天热的厉害,像是要下火了一样,偶尔下起雨来才能稍微凉爽些。 苏锦瑶坐在沁竹轩内,捧着个篮子吃果子,嘴里怨怪道“瞧二娘子现在那个张狂样儿,谁她都不放在眼里了,今儿我娘路过映霞居还挨了她的数落,真是借了势就变了。” “她可没变。”苏韵瑶说“她一直都是那样,贪婪自私爱慕虚荣,想让子女过上好日子,从而让她享福。” 苏锦瑶叹了口气“好在父亲知道了她的本性,以后也绝不会再姑息纵容她。” 也就说话的间隙,外头的雨倾盆落下,好像是天神弄碎了装豆子的罐子,雨点如撒下的豆子一样砸在地上。 眼瞧着天黑下来,苏墨瑶提议说让苏锦瑶住在沁竹轩,正好她们小姐妹好久没住在一起了。 “咱们多说说话儿,九姐姐你可以住在五姐姐的房间,或者跟我挤一起睡也成。”苏墨瑶说。 “那就跟你一起睡吧。”苏锦瑶不是嫌弃苏浅瑶的房间,只是她有些胆小,即使死的人是她最亲近的姐姐,可还是让她控制不住感到害怕。 她小的时候听说不少什么牛鬼蛇神的故事,令她长这么大了却还是胆小如鼠。 三姐妹一直窝在苏墨瑶的房间,说了好久的话。 “七姐姐有个出路,下一个就要轮到九姐姐了,你想嫁给什么样儿的?”苏韵瑶问。 苏锦瑶红了脸“我…我哪里想过,但凭父亲和大夫人他们做主就是。” “他们做主是一码事,主要还是你自己愿意,他们又不会逼你嫁,你告诉我们一声没什么的,回头我偷偷告诉我母亲,让她给你留意一下。” “这…这可真难!寻京城的公子,从文的从商的眼看着要做官儿的,适龄的公子各式各样一抓一大把,我其实也不清楚想要什么样的,我觉得他无论是经商还是做官都没什么,哪怕是个劳民也成,我每每见着四姐姐和四姐夫都会多留意一眼,因为四姐夫待四姐姐太好了,我就想要个以后能待我好的,他的身份我不在乎。” “九姐姐这么想也对。”苏韵瑶用手拄着下巴说“可世人都说没钱过不了日子,真要是把你嫁进了劳民家,怕是要吃不少苦呢,三娘子肯定头一个不同意。” 苏锦瑶点点头。 “其实也没事,母亲等有空儿了多问问庆德候夫人或者郡主娘娘她们,肯定能找着合心的,到时候九姐夫老实巴交的不和姐姐争吵,也会像四姐夫一样对你好!” 说着,三姐妹都笑了起来。 “你个没正经的!”苏锦瑶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只是现在大夫人怕是腾不出手,二娘子的事搅得咱们府上没一天安生,她应付二娘子还不成呢,身子又不好,反正我现在也不着急嫁,等等也无所谓。” 三姐妹都脸朝上躺在床上,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苏墨瑶说“咱们这几个姐妹,哪里有顺当的?除了四姐姐过的还算可以,其他的都没个看。像二姐姐,那么好一个人,却整日被她那个婆母欺负,连会一趟娘家都要提前商量好几天,三姐姐就不提了,为了攀高枝连清白名节都不顾了,可她过上好日子了吗?孩子没了还受婆母刁难,最重要的是连个正室都不是,五姐姐那还没嫁人呢就香消玉殒了。” 提起苏浅瑶,又是一声叹气。 苏墨瑶继续说“七姐姐这边也走了三姐姐的老路,她的坏日子在后头呢,有她受罪的时候!现在就看九姐姐你嫁的怎么样了,十一妹妹议了亲,估计我也快了,十二妹妹还小呢,再留个两三年都成。” “那十妹妹,你想嫁个什么样的?”苏锦瑶问。 苏墨瑶红了脸,难得有个不好意思的时候,低着头搅着手指“还能是什么样儿的?对我好就成呗,受得了我脾气的,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其实我和九姐姐一样,都没什么要求的。” 苏韵瑶和苏锦瑶笑出了声来,苏墨瑶脸羞的更红了。 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大亮,天空就像是被洗过了一样,万里无云晴空蔚蓝,地上的花草翠树花花绿绿的,颜色仿佛更鲜活了些,不像往日死气沉沉的。 早饭因为苏锦瑶也在,所以吃的格外丰盛了些。 枣泥山药糕、萝卜卷、豆豉鱼汤、冬菇烩笋片、还有热腾腾的鸡丝汤面。 二百二十七:早产 这鸡丝汤面是素凝苑秋妈妈亲手做的,听说九姑娘夜里住在了沁竹轩,这大早上特意做了送来的。 苏锦瑶以前也吃过秋妈妈做的吃食,但是她感觉这次特别的香。 用过了饭,几个姑娘和康敬兰汇合,到了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 昨儿下了一整夜的雨,老太太有些受风,再加上这一阵子总是头疼脑热的,一下子又病的严重了,大早上的没有一点精神气儿,听说早饭就用了两口菜,饭一口也没吃进去,嗓子疼的说话都费劲了。 以至于几个小辈的请安过后,她抬起手示意他们起身,自己已经懒得说话了。 “周嬷嬷,祖母的病可严重?”苏韵瑶问。 周嬷嬷有些面露苦色“怎么说呢,大夫之前与奴婢说过,老太太现在身子不好,吃喝消化的也费劲,应该趁着外头暖和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饮食清淡些多吃些粥,但是十一姑娘您也知道,现在家里头那个贼妇越来越过分了,老太太不想出去惹那个气受,昨儿也是奴婢没看护好,让老太太着了风了。” 苏墨瑶一皱眉“祖母可千万别怕曹氏,有什么孙女替你骂她!您只管养身子,把病好好的治好,听说四姐姐今年夏天就要生了,也就是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的事,您不得把身子养利索了准备迎接重孙子吗?” 听见这话,老太太心里熨帖了不少,笑着点了点头。 苏韵瑶也说“这样,祖母,让四娘子和十二妹妹出去常带您走一走,要是曹氏敢当着您的面儿放肆,您只管教训她,有什么事都不必怕,有孙女呢!” 老太太又是笑了笑,倒是没将这话当真。 虽然她看不上衡王,但是人家衡王是皇子,岂是她能对付的?要是衡王真替曹千怜找回场子,那他们苏家有谁能抵挡的了? 老太太不愿将事都推给白楚恒,因为苏韵瑶和白楚恒毕竟没成亲呢,她担心白楚恒被麻烦的多了,以后成了亲低看苏韵瑶一眼,瞧不起她也就罢了,要是家里人变着法儿的刁难她,那还过个什么日子了? 碧荷这会儿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兴高采烈的说“四姑娘回门了!四姑爷也跟着回来了!” 这会儿老太太就是再没精神头,也变得精神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沙哑的说“快,快请进来!” 苏沛瑶的肚子这会儿已经大的不成了样子,是被萧凌和水露一起扶进来的,走路时小心的就好像脚下有活物怕被踩死一样。 “你说你,这会儿来做什么,快临盆了吧?”秦曼槐扶着苏沛瑶坐下,关心道问。 “大夫说了,下个月月初。”苏沛瑶笑着回答。 萧凌在那边接了一句“听闻岳母家这阵子不安生,祖母还病了,沛瑶就说什么也安心不下来,非要回来看看,小婿担心她自己回来不安全,就陪着一起回来了。” 苏韵瑶看着此刻的四姐姐,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那肚子好像下一刻就要裂开一样,吓得她连忙将注意力引开不去看,又看她的脸,那脸整整胖了一大圈,下巴下头多了好几层肉,脚也是肿的不行,腰身和腿粗的能再装下一个未出阁的苏沛瑶。 现在大着肚子的苏沛瑶,可完全不像之前微软如玉的模样了。 可萧凌待她非常的好,几乎是寸步不离,每每到这个时候老太太都心里庆幸给四丫头找了个好夫君。 “祖母,您身子怎么样了?孙女这次来给您带了一些雪山参和滋补的药材,您每日让碧荷她们煎了水伺候您用。” 老太太点点头,又用责怪的语气说“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多不方便!” “祖母,您这嗓子哑的也太严重了!”苏沛瑶有些吃惊的看向萧凌,萧凌了然的转过身去,在带来的盒子中翻了翻,拿出一个小瓷瓶。 “祖母,这是家里专门治嗓子的药,每日早晨一粒嗓子就会舒坦不少,沛瑶特意带的,没承想还真带对了。” “你这孩子,有心了。”老太太冲着苏沛瑶笑了笑。 午饭做的大多是苏沛瑶喜欢吃的,她这次有孕忌口了许多,以前喜欢吃的现在好多都吃不得,馋的直流口水,把老太太心疼的呦。 秦曼槐这见了苏沛瑶比见着自己女儿还亲,一个劲儿的往她碟子里夹菜,荤的素的那么大一只鸡腿堆满了她的碟子。 “母亲,听说您身体最近也不好,您也吃。”苏沛瑶体贴的也夹了些菜在秦曼槐的碟子里。 自打她成亲以来,是真的懂事了,老太太告诉了她曹氏和谭湘华的事后,她就好像恢复了正常,对秦曼槐也不再抗拒了。 秦曼槐心里很安慰,又响起了自己那个没福气的女儿,看着四女儿挺着的大肚子,她这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用过饭后,苏沛瑶和老太太在常熙斋说了会儿话,那治嗓子的药别说,还真灵,用过以后没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了。 苏韵瑶陪着苏锦瑶回留云斋换弄脏的衣裙,路上边走边聊天。 “我看四姐姐那肚子可真吓人,像是要裂开!”苏锦瑶说。 苏韵瑶笑了笑“不瞒九姐姐,方才我也是那么想的,但是那个想法该打,我就没敢说出口!” “你说这一胎应该是男孩女孩呢?二姐姐的婆母那么盼着男孩,结果二姐姐就生了个女儿,咱们四姐夫那么想要女孩,会不会四姐姐生个男孩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问住我了。”苏韵瑶用帕子遮住了照在她脸上的阳光“不过听说是有酸儿辣女的说法儿,也不知四姐姐是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那你这么说的话…”苏锦瑶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方才四姐姐用了两碗酸笋汤,还吃了一块炸鳕鱼,那鱼可辣呢,这算是喜欢吃酸的还是喜欢吃辣的?” “不清楚…”苏韵瑶也有些好奇。 酸儿辣女这个说法也不知准不准,要是准的话为何二姐姐怀孕时既不喜欢酸也不喜欢辣?她还听说有户人家媳妇怀孕,整天就喜欢吃那酸杏干儿,全家人都喜出望外的说一准儿是个儿子,结果孩子呱呱坠地,是个丫头。 所以说,这说法压根儿就不准,可能准也就准那么几个,大部分还是不准的。 换好衣裳,两人在留云斋歇了会儿,又吃了盏茶才准备走。 苏锦瑶身边的冬斐很是慌张的快步走过来,在两人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什么?四姐姐要生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 “怎么会呢?大夫不是说预产期是下个月吗?”苏韵瑶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奴婢知道二位姑娘的心思,特意问详细了才回来的,听说是大夫给老太太把脉时说让老太太多走一走有益养病,四姑娘在一旁听着就张罗陪老太太转一转,这转着转着也不知怎的就和二娘子碰上了。” 得,不用听下文苏韵瑶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曹千怜八成是故意碰上四姐姐的。 苏锦瑶有些着急的问“然后呢!” “二娘子出言不逊,惹的老太太生了气,四姑娘就说了二娘子两句,这二娘子也不知怎的发起飙来,说什么以后要让七姑娘收拾四姑娘,还…还提起了先大夫人。” 苏沛瑶的母亲谭湘华那是她心头的一块病,从出生记事起苏沛瑶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娘,她哪里能容忍曹千怜诋毁谭湘华呢? 也难怪她会动了胎气。 苏韵瑶和苏锦瑶相视一眼,连忙往常熙斋去。 常熙斋这会儿混乱不已,苏沛瑶因为是头胎,心里又紧张又害怕一时半会的生不下来,产室简单的备在常熙斋了,虽然不及昌郡王府里的全面,但该有的秦曼槐也都尽量找来了。 因为刚到下午的原因天气燥热不已,苏韵瑶走了一后脖颈的汗,到了院子里以后瞧见好几个侍女端着盆子来回进出,干净的水端进去,红彤彤的水端回来,常熙斋的小厨房热水不够,周边的几个院子都烧起了水。 随手抓了一个侍女,苏韵瑶问“四姐姐怎么样了!” “四姑娘她这是头胎,大夫说动了胎气,奴婢也不清楚啊…” 苏韵瑶撒了手,心里焦急不已。 比她急的大有人在,老太太险些吓晕过去,好在为了苏沛瑶还吊着口气儿,正在产室里陪产呢,苏韵瑶不时能听见里面传出苏沛瑶的叫喊声,光是听着她都觉得疼。 四姐夫萧凌一手拄着墙,一头的冷汗,不是热的,是吓得和紧张的,就在产室外头的墙边一会儿站着一会儿端着,侍女端了椅子让他坐他却不坐,说是坐着心里担心的厉害。 苏韵瑶不明白这是怎么个担心法儿,但看四姐夫待四姐姐如此重情重义,心里也多少安慰很多。 人群中她寻到了正张罗忙活着的秦曼槐“母亲!大夫来了吗?稳婆呢?稳婆来了吗?” 二百二十八:女儿 “稳婆已经找人去请了。”秦曼槐语速很快的说“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你快让璃笙她们到沁竹轩去,赵妈妈她母亲是稳婆,她也懂得些,快去把她找来先!” 听完苏韵瑶马上回头找到璃笙,将方才秦曼槐的话一字不差的交代给了璃笙。 没一会儿,赵妈妈满头是汗的赶来,洗净了手后就掀了帘子进了产室,旁边的侍女伺候她把衣裳袖摆系紧,一个伺候她擦汗一个伺候她喝水。 她是明白些接生的事,但终归是多少年没做过了,哪里还记得全面?这突然一来倒是有些紧张。 老太太说“放心接生!坏了我自己的孙女我担着!再不生出来人命都没了!” 听见这话赵妈妈深吸一口气,心里的负担放下了不少。 没一会儿,屋里的声音沉闷了下来,听得出苏沛瑶在隐忍。 苏墨瑶手心都是汗,和苏韵瑶挨着坐在一块,一听见没声了就想进去看看,总是怕苏沛瑶出了什么事。 “你消停些。”苏韵瑶说。 “可这…这怎么没声了?”苏墨瑶担心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要把力气都放在喊上,那还生什么孩子了?”苏韵瑶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拽了一把苏墨瑶的胳膊“快起来,十姐姐,咱们分头看一看,别让院子里混进来了映霞居的人,曹氏见不得四姐姐好,这会儿她要是想弄出些事咱们可防不胜防。” 说这话的主要目的就是怕苏墨瑶没事做,一闲下来她就瞎担心,担心不到正地方自己还累够呛,所以苏韵瑶给她找个活计做,自己双手合十又是求神又是拜佛的。 虽说临时抱佛脚不一定有用,可她顾不得那些了,现在她心慌的紧。 萧凌这边急的不成了样子,每次出去一个捧着血水盆子的他都要站起来看看,好像那盆里能有孩子似的。没人出来时他就浑身无力的靠在墙边,嘴里喃喃自语的像是在和神仙对话,大概是在求他们保佑自己妻儿的安全。 老太太在屋里头也是如坐针毡,苏沛瑶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甚至都抠破了。 “祖母,好疼啊…” “傻孩子,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的。”老太太虽是安慰,心里却难受的不行,眼角湿润的替她擦了擦汗“挺过去就没事了啊,听话,咱们这儿有大夫有稳婆,还有祖母,你会没事的啊,听话。” 苏耀匆匆的外头回来,直接进了常熙斋“怎么,沛瑶要生了?” 秦曼槐答“是要生了,只是还没生下来。” “怎么能这会儿要生呢?”苏耀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夫和稳婆找了没?不会有危险吧?” “沛儿是头胎,又是早产,这有没有危险的我也说不准…”秦曼槐说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呢!”苏耀问。 秦曼槐在那儿不出声,苏墨瑶就替她说了“还不是映霞居那个贼妇!拿四姐姐的亲娘刺激她,害的她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这会儿四姐姐早产,她倒是进了映霞居像没她事一样!” “她!这个贱妇!”苏耀一跺脚“上映霞居!” 苏墨瑶赶快跟了上去,苏耀带着秋力和苏墨瑶快步走着,没一会儿就到了映霞居。 “大郎,怜儿可是许久没见着你了呢,听闻你病了,如今可是好了?”曹千怜笑着说,只是那笑多了一抹嘲讽。 苏耀没理会她,直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头抵在墙旁“我不管你有多少手段,我也不管你背后是谁罩着,但沛瑶是我的骨肉我的孩子,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你给我记住了!” 一松手,曹千怜蹲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难受不已的她却还是笑了起来“大郎还真是偏心呢!想当初我玉儿在昌郡王府落了胎,你不闻不问也不伸手帮一把,现在四丫头生孩子你就急的来收拾我了?偏心也没你这么个偏心法儿吧!” 苏耀气的一捂额头“造孽啊!我苏家怎么能有你这样的人做妾室!” “大郎是后悔了吗?”曹千怜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当初生下宵儿以后你待我不冷不热,一副干净清流的感觉,可结果呢?不还是被我三言两语给拿下了?大郎你不要怪怜儿,实在是你自己定力不行,若说造孽的是怜儿我,那种下这孽根的不是大郎你吗?” “你给我闭嘴!”苏耀伸出手掌想打她一巴掌,可他突然想起了衡王,硬生生的将手放下。 “怎么,大郎这是舍不得还是惧怕了衡王啊?其实你不必这样,惠儿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肉,你也算是衡王的老丈人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虽是那么说,可曹千怜现在的表情好像在表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衡王不把你脑袋拧下来。’ “来人!秋力,看守好映霞居,无论是主子还是侍女婢子都不准随便出入!” “是,主君。” 常熙斋这边还在忙碌着,稳婆前前后后来了三个,院子中更加燥热了一些,屋里也没凉快到哪去,反而因为一直闷着比外头还热。 老太太中间出来了一趟换了身衣裳,脱下的那身都被汗沁透了,几乎可以拧出水来。老太太出来以后,秦曼槐又赶快进去瞧,只是眉头紧锁,出来的时候一点笑脸都没有。 苏韵瑶等人见状都知道情况不大好,康敬兰特意让人到娘家的药铺抓了一堆药,煎了给苏沛瑶服下,可效果甚微。 早产也就罢了,主要是苏沛瑶使不上力,随着血越流越多,她的力气越来越小。 老太太又进了产室,使唤周嬷嬷和碧荷喂给了她两块点心,还喝了一小碗的参汤,这才让她有了些力气。水露水菊也把面巾投湿,给自家姑娘降温,擦擦脸擦擦脖子和手臂,让苏沛瑶多少能舒坦些。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苏韵瑶没忍住泛出了眼泪,苏锦瑶一直双眼无神的站在原地,看来是真吓着了。 而一向胆子小的苏婉瑶,这会儿已经吓的大哭起来,由柳妈妈带到了常熙斋的院子外等。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秦曼槐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有秋妈妈扶着,主仆二人急急忙忙的进了产室。 外头守着的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想知道苏沛瑶怎么样了,又都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还都好奇孩子是男孩是女孩。 里头血腥气重,腌臜的很。 没一会儿秦曼槐抹着泪又走了出来,嘴角是笑着的,与几个姑娘说“生了!是个女孩!” 听见这话,萧凌直接往后倒去,差点晕过去,大夫这一把脉才说他是有点中暑,加上紧张这才没站住。 很快他们就见着了孩子,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红彤彤的,活像个小皮猴。 孩子小的时候都贪睡,这不,就刚出生那会儿哭了两嗓子,这会儿包完襁褓睡的那叫一个香。 萧凌日思夜想就想要个女儿,这不,还真来了个女儿,那别提多高兴了,笑的是合不拢嘴的,不时用手指碰碰她的脸,碰碰她的手指,可秦曼槐一让他抱吧,他就说什么也不敢了,说孩子太软,怕抱坏了。 当即他取了几个名字,挑挑拣拣的,让秦曼槐和苏耀一起帮着选,最后选定了萧顺曦这个名字。 平安和顺,这就是萧凌对女儿的期盼。 突然当了爹,倒是让他手足无措起来,看了妻子后忙着问,什么想吃什么喝什么,疼不疼累不累,用不用揉揉哪捏捏哪,逗的苏沛瑶笑出声来。 这会儿的苏沛瑶十分虚弱,不过看见女儿她就觉得罪没白受。 杨氏听说儿媳妇生了,连忙带着一堆的补品到了苏家,虽是庶子的媳妇,但苏沛瑶在萧家这阵子和杨氏相处的不错,也算有点感情。 和老太太秦曼槐商议了一番,杨氏最后决定这些天先让苏沛瑶住在娘家,因为她产后虚弱,等养养身子再走,也不用管外头人怎么说,养身子最重要。 她还特意见了曹千怜,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臭骂了她一顿,差点动起手来。 “我这孙女差点毁在你手里!沛瑶这几天住在娘家,你要是再敢惹是生非,别管你女儿的靠山是谁我都不给面子,就是衡王站在这儿这话我该说也说,像你和你女儿那样的娼妇,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偏偏还不消停呢,不要脸!” 在外人面前,曹千怜一向是不敢多言的。 毕竟苏家是五品官,可昌郡王府不是,杨氏随便说两句话,就是衡王也保不了她,弄死她就如弄死一只畜生一样简单。 不过她虽害怕却很恨杨氏,因为自己的大女儿苏玉瑶做妾室就是这杨氏出的主意,她明明可以做正室的!孩子落胎就罢了,还整日欺负,禁足禁的她这个娘家母亲都不能见,也不知大女儿在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曹千怜见了杨氏,那就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二百二十九:泾阳 “怎么说萧夫人也是大家大户出来的,怎么张口娼妇闭嘴娼妇?这话未免下流难听了些。”曹千怜瞪着她说。 “我呸!我说你是娼妇又怎么了?你和你那两个女儿都作出了娼妇的事,怎么,我还说不得了?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惜了苏大人这清流世家,居然有你生的那两个污遭女儿。” “你!”曹千怜刚要出口骂人,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哪里是杨氏的对手呢? 苏沛瑶生完孩子的第二天,苏婧瑶从古家赶来,还带来了已经会说一句话的古襄怡。 古襄怡一见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豆丁新生喜欢,时不时的就碰碰她,苏婧瑶怕她把小孩子弄伤了,可是苏沛瑶和萧凌倒是不介意。 “我也听说了家里的事,二娘子曹氏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在家里坐月子可要当心。” “没什么的,有祖母和大夫人她们护着我呢,我不怕。”苏沛瑶笑着说“十妹妹可厉害了,这两天她教训了曹氏好几次,还有十一妹妹和九妹妹她们,都会照顾人,十二妹妹也时时来找我作伴儿说话,倒是不无聊。” 苏婧瑶笑了笑“你有人作伴不闷就行,不像我,要不是你生孩子,我婆母是万万不敢放我出来的。” “怎么?”苏沛瑶有些怀疑的问“二姐姐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还是…” 两姐妹不言而喻的都看向了苏婧瑶的肚子。 “我又有了,大夫说才一个月出头。” “啊?这是大好事啊!那你这次可当心些,婆母没给你脸色看吧?还逼你吃那些东西吗?” “不了,这次有孕她变了挺多,为了不打扰我还特意把怡姐儿带到她房里去,白天再送到我这儿来,吃喝都随我意,就是一出门她就担心,这我也能理解,虽然还盼着孙子,但看她对怡姐儿越来越好,我这心里头也高兴。” “怡姐儿是她亲孙女,怎么也是好的,除非铁石心肠才能不惦记。”苏沛瑶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也不知道这次是男孩是女孩。” “我倒是想要个小子,圆了婆母的梦,也圆了我自己的。” 儿女双全,这可是好事。 老太太在得知这事后万分高兴,甚至吃饭时还多加了两道菜。 “看着你们都成家了,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我老太婆真高兴!快吃快吃,婧儿你吃自己的,别给沛儿夹了,她自己有手有脚的。” 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下这样,可不是有福了?老太太别提多高兴了。 在苏家养了五天,萧家亲自来人接的苏沛瑶回去,这几天萧凌一直住在苏家,只不时会萧家拿一些衣物杂物,其余大部分的时间要么是照顾苏沛瑶,要么是照顾女儿萧顺曦。 在苏沛瑶孩子出生以后,苏婧瑶这边也有了喜事,老太太高兴不已,这阵子一直因为曹千怜而生气,倒是难得的欣喜一阵。 只不过,紧接着从泾阳送来的信让苏韵瑶几人没那么高兴了。 外祖母病了,还是场大病,这一晃好几年没见着两个外孙女了,就想着再见见,也省着日后入了土,心里头还挂念。 原先秦曼槐不让她们现在出远门,怕世道不安生,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母亲病了就想着见两个外孙女一面,那是人之常情,这么多年了总不能拦着不让见不是? 行程很快定了下来,苏韵瑶和苏墨瑶带着璃笙和柳芽去,赵妈妈也一并跟去,秦曼槐本也想回去可是如今家里离不开,就让赵妈妈过去,她是秦家的家生子,对泾阳侯府都熟悉。 出发的日子是三日以后,听闻她们要去泾阳,白楚恒这边是非常不放心的。可现在朝局莫测,说不定衡王就借机对太子下手,他若是跟着一同去泾阳,那对太子来说就是失去了保障。 权衡之下,他想起了一个人,陆远逸。 这天早上下过雨,他特意带着陆远逸一起来了苏家,表明了让陆远逸陪着她们回泾阳的意思,这次来也算是和苏韵瑶道个别。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远逸他功夫我不担心,人手也算够用,可就怕发生变故,世事难料,你一定要小心。” 白楚恒握着苏韵瑶的手,眉宇间满是担心。 “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和十姐姐这次就去几天,路上外祖母会派人接应我的,又有小王爷护着,安全着呢!” “你别不当回事!上次衡王已经对你有敌意了,保不齐朝丹公主和你家映霞居那个也准备害你呢,稍有不慎都可能中了她们的圈套,不当心些怎么能行。” 苏韵瑶伸手替他抚平了皱着的眉头,难得她这次主动的吻了一下白楚恒的脸,倒是让白楚恒有些错愕,脸也有些红晕。 平时他亲苏韵瑶的时候,那样子好像是秦楼楚馆里的常客一样,就没有能让他不好意思的,可这次苏韵瑶真真切切的看见,他脸红了。 “别担心,在帝京好好等我!” “嗯,我…等你回来。”白楚恒说完,拥着苏韵瑶的腰,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一旁的槐树下,颂音和留愿猫在树后偷偷打量,眼睛睁的贼大,生怕错过每一个瞬间。 “咱们姑娘和白小公爷站在一起,那可真是绝配了!” “谁说不是呢?天底下能配上小公爷的,也就是咱们姑娘了!” 两人不留余力的吹嘘着自家姑娘,直到苏韵瑶回头看见了她们,见被发现,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后躲,面对面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又同时哎呦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 知道白楚恒和陆远逸来了,苏耀做主摆了小席面,请两人吃顿便饭。 腊肉燕窝盏、杏仁豆腐、糖醋荷藕、清蒸鲫鱼、冬菇鸡汤、樱桃肉、赤焖羊肉…一大桌子菜,但口味都偏向清淡一些。 苏耀首先谢过了白楚恒将陆远逸叫来陪同两个女儿去泾阳,接着又谢过了陆远逸不嫌麻烦特意陪这一遭,先后吃了两杯酒。 现在在他的眼中,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女婿那就是人中龙凤,找不到比他还好还细心的了,自己的女儿跟了他,那是大好事! 后天就要出发去泾阳了,可刚到天擦黑儿的时候,二门处却递了张帖子进来。 确切的说是两张,一张是盛桂芝给的,一张是何念宁给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约苏韵瑶和苏墨瑶姐妹俩,说明天是个好天儿,迎秋湖的莲花开的别提多好了,趁她们没出门呢先去看看。 迎秋湖是皇家地界儿,一年里固定的几次开放去的人都是达官显贵,这次开放还正赶上了两人出发的前一天。 估计会有很多人去。 苏韵瑶是觉得可去可不去,可苏墨瑶却是非去不可,美名其曰人家帖子都送了,不去不大好,可苏韵瑶了解,她那就是纯散心去了,和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不搭边儿。 第二天一早,两人梳妆过后,一人穿着湖绿色的细纹罗纱,一人穿着淡绿色的素罗纱裙,两两站在一块儿本就相像,穿着也像那就好像更加养眼了一些。 两人先到何念宁的宅子接了她,又去程家把盛桂芝接了上,两人到马车上都笑了出来“原来你也递了帖子!”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众人也到了迎秋湖这儿,湖旁种了好些垂柳,让燥热的天气能有几处阴凉的地方,不至于一直暴晒着。 拿着团扇遮住太阳光,几人匆匆的走,一路走过长桥坐在了亭子里,冒了一身的汗。 湖里的莲花开的正好,因为是晌午的原因所以有一些正含苞待放着,许许多多已经开全了的莲花轻轻立在水面上,粉的宜人,仔细嗅一嗅就能闻到来自莲花和莲叶的清香味儿。 “听说你家四姐姐生了,男孩女孩?”盛桂芝问。 “女孩,取名萧顺曦,模样别提多可爱了!”苏墨瑶边扇着风边说“就是小了些,一小团,想带她到这儿玩玩还不成,得大一点的。” “你可以带怡姐儿来。”苏韵瑶说“怡姐儿大了,还会说话了呢,这会儿正是不好带的时候,你要是带着她来那二姐姐准高兴。” 苏墨瑶朝她做了个鬼脸“我现在就指望着将来六嫂嫂和表嫂嫂以后给我生几个大侄儿呢,到时候都是皮小子,我也好带,整天带他们出来玩儿!” 此话一出,盛桂芝和何念宁都笑了,何念宁说“你可真行,那我们俩打趣!” “真的,怡姐儿和曦姐儿都是姑娘,那都娇贵着,小子就好养嘛,以前小的时候听三娘子说,六哥哥刚会走路的时候一天跌了十七跤硬是一滴泪都没掉。” 何念宁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真的?那我回头得问问你六哥哥,合着他是铁打的不成?” 几人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团。 不远处几个穿红着绿的姑娘家,葱白似的手指捏着扇子柄遮在头顶,有一个使唤侍女说“过去打听打听,看看是哪家的。” 二百三十:般配 没一会儿侍女便回来“回姑娘的话,亭子里头的分别是宁国公府的嫡女、庆德候府的嫡女,还有苏家的两位嫡女。” “呦,苏家的嫡女,那不就是那个叫苏韵瑶的了?”为首的姑娘轻笑了一声。 说话的那个姑娘,身穿淡蓝色衣裙,是礼部尚书家的独女肖菁菁,她的父亲肖海峰和林家来往密切,肖菁菁的哥哥更是娶了林家的姑娘为妻。 而一左一右分别是身穿柳芽黄色衣裙的孙莉萤,和身穿浓紫色衣裙的罗淑。 孙莉萤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孙尧,她本人曾在相府沐家读过两年官学,和沐烟霞关系很好。而罗淑的父亲是正五品忠武将军罗运洲,虽说是个武官但他手上并不实权,算是个武散官。 相同的是,这三个姑娘都与林家有着关系,那自然是帮着林家一致对外的。 白楚恒下天价聘礼求娶苏韵瑶的事传遍了寻京城,而所有人都知道朝丹公主一直喜欢白楚恒,这种情况下,也不难怪这几个姑娘看苏韵瑶不顺眼。 “过去看看。”孙莉萤说。 眼瞧着三个姑娘来者不善的走近,苏韵瑶隐隐觉得她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她认出了罗淑,因为罗淑的父亲罗运洲和自己的父亲同为五品官职,虽是一文一武但不代表平日里没有一点来往。 她还认出了孙莉萤,毕竟孙莉萤的名声在寻京城里还是挺大的,她算是相府的门生,相府嫡女沐烟霞是皇上亲封的才女,有才女那么个名号摆在上头,孙莉萤自然不吃香儿,她是靠什么出名的呢?自然是她那蛮横不讲理,还硬生生被别人说成了可爱单纯率真善良。 实则不然,那都是孙家为她的名声往回圆呢,苏韵瑶听盛桂芝说起过,以前在聚宝斋就因为一个姑娘买走了孙莉萤喜欢的一支钗子,她就派人找到那姑娘家砸起了门,要不是大门牢固,说不定他们还要伤人呢。 肖菁菁这个人苏韵瑶不熟,只是知道她姓甚名谁父亲是何官职,平日里没深交过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只是听身边人偶尔提起过,说是一身的大小姐脾气。 “哎呦,盛姐姐何姐姐!”孙莉萤笑着坐在了亭子里,一脸熟识的模样“可真巧,怎的这么有雅兴出来赏莲花啊?” “皇家恩赐自然要来。”何念宁回答着。 “哦,那这几位都是哪家的姑娘啊?倒是有些眼生。” 何念宁微微低头,她自然是明白这几人的来意的,语气生硬道“这二位是苏家的姑娘。” “苏家的?那…岂不是何姐姐的小姑子了?”肖菁菁故作高兴的说“早听说何姐姐成亲以后日子过的那像蜜里调油一般,今日一见可不是吗?省着应付那些妯娌,这小姑子脾气还这么好,何姐姐可真真儿是找到了一户好人家!” 只听肖菁菁话音刚落,孙莉萤紧接着说道“听闻苏家有位排行十一的姑娘和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订了婚,不过今日所见,这苏家的姑娘性子如此好拿捏,倒是和小公爷有些不相配,怎么也得是个巾帼英雄才是…” 白楚恒那是人中龙凤,别说是苏韵瑶配不上,在她们的心里天底下就没人能配得上。 偏偏这便宜让苏韵瑶占了去,要是白楚恒尚了朝丹公主也就罢了,她们敢怒不敢言,可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韵瑶定了亲算怎么回事?依她们的性子那必定是不接受的。 谁知苏韵瑶突然笑着说了一句“我配不上难道你配得上?” 听着像是玩笑话,可是孙莉萤当时表情就不对了,差点气的拍桌子。 “我自然是配不上的,可是说起来,咱们这寻京城又有几个配得上的?” 意思是就算有人配得上,那也绝不是你。 苏韵瑶微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看着孙莉萤,突然觉得她很好笑。 怕是她对白楚恒有什么意思吧?这男人可真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 “说的是,没几个配得上的,但是人总要成亲,他到了成亲的年纪自然要选择成亲的对象,至于我配不配得上他,完全不用你操心呢。” 孙莉萤有一瞬的发怒,但是桌下罗淑按住了她的手,这才制止住了她。 管她苏韵瑶配不配得上呢?人家现在是白楚恒的未婚妻,马上就是白楚恒名正言顺的夫人了,用得着她说配不配得上?而且白楚恒天价聘礼那是他主动给的,衡王和朝丹公主亲眼见证都没说什么,她孙莉萤又有什么资格? 苏韵瑶不屑与她斗,明天就要出发到泾阳了,临走前一天还结恶缘倒是不大好。 盛桂芝与何念宁与她们三个认识归认识,可平常并无交情,自然也没好感,这眼看着她们又咄咄逼人的说苏韵瑶和白楚恒的事,那就有些生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话,听着像是说别人,实际上却是在讽刺她们,何念宁甚至还说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做臣子的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忠字,千万别因为跟错了主子,而把那份忠给弄丢了。 这话的起因是盛桂芝提起了前朝的亲王看不惯自己兄长做皇上,便卯了劲儿的想给他从皇位上弄下来,那时候他的追随者也不少,可到最后也没成功,他的结局也是挺凄惨的,阴谋被识破,他和他的妻女还有那些追随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孙莉萤和罗淑相视一眼,都明白何念宁话里的意思,然而那边肖菁菁却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皇位应该给贤能者才是,不能仗着是嫡长子的身份就得了皇位,那也太不公平了?以后岂不误国?” 罗淑猛地一拉她袖子,力气之大旁边几人都注意到了,祸从口出这句话没错,要是让皇上听见这话,怕是肖菁菁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一旁的孙莉萤也是吓了一跳,险些出手堵了她的嘴。 苏韵瑶浅笑着尝了尝杯盏中的莲叶茶,茶里有莲叶特有的清香,加上茶叶的一丝涩味,回味甘甜沁人心脾,这种燥热的天气喝上一盏这样的茶,即使茶是热的你依旧能感受到凉爽。 “我没记错的话,肖姑娘是家中独女,最近在议亲吧?”苏韵瑶问。 肖菁菁不知所以,点了点头。 “我听我母亲提起过一嘴,说肖姑娘的未婚夫是亲王家的儿子,虽是皇族只系但对于皇上来说也是分外重要,主要是你与那儿郎情投意合,我说的可对?” “没有错。” 苏韵瑶淡淡的笑着“听闻肖姑娘是家中独女,上头只有一个哥哥,那我们假设你下头有一个庶出的妹妹,样貌性格才情皆在你之上,你可愿意慷慨的把你的那份好亲事送给你妹妹,成全她?” “我…”肖菁菁一吃噎,差点就说了不愿意。 可方才说应该让贤能者的是她,这会儿她要是不让,那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寻思了很久,她这才梗着脖子说“根本不会有那样的比喻,我下头没什么庶出的妹妹,我家里人和未来夫君待我都很好,不劳苏姑娘操心!” “那也是呢,咱们连人家家里的事都不能操心,又怎能操心皇家的事?”盛桂芝在一旁冷嘲热讽道“那比喻若是真的,铁定会有人向着你的妹妹,逼着你把好亲事让给她,还真是可悲啊。” 太子并非不贤,他有很多治国的良策,可上有皇上压制,下有衡王和林家处心积虑的对付,他完全施展不开。 就算定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等想帮他,那也得注意尺度,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来个以图谋篡的罪名,到时候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所以衡王越装的贤良聪慧,别人就越觉得太子昏庸无能。 眼看着孙莉萤和肖菁菁都拜了下风,罗淑这种聪明人也就不出声了,明哲保身最重要。 吹过清风湖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水色碧幽,微风吹过传来阵阵莲香,水下隐约可见莲藕节节,像是刚出生小孩的肉胳膊。 那三人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倒是还算识趣,这盛桂芝才说“孙莉萤的父亲,也就是工部尚书孙尧,听说孙莉萤刚及笄的时候还替她去定国公府求过亲呢,但是定国公和小公爷都没同意,这一拖拖了两年了还没个亲事,估计就是盼小公爷呢,这小公爷求娶了你,气都够她气一壶的,还有旁边那个罗淑,别这么看着像个老实的,实际那三个人里她心眼最多。” “看出来了,那个姓孙的姑娘一直在针对我,罗姑娘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看样子不像个蠢笨的,倒是那个肖姑娘,像个性情中人。” 何念宁没忍住笑出声“哪里是性情中人?那就是蠢,被别人当了刀使还不知道呢,朝丹公主请她吃了一顿饭,转身就唬她父亲帮着林家做事,有这样的女儿吗?把自己父亲往火坑里推。” 二百三十一:点心 按何念宁的意思,那个肖菁菁真不是什么聪明人,通过她林家才接触的肖家,为了笼络肖海峰还把林家的女儿嫁给了肖菁菁的哥哥。 一直到现在肖菁菁还以为朝丹公主那时候是真心对自己好呢,他林家把姑娘能嫁到肖家,那是多大的诚意? 中午几人在迎秋湖吃的便饭,大多都是素,荤食极少,但菜的味道很不错,毕竟迎秋湖是皇家掌管,这次开放还拨来了两个御厨。 其中有一道纯素的素菜,做的和荤菜特别像。 苏墨瑶吃的开心“这儿风景好,吃食好,除了方才碰见的几个人不好,剩下什么都好!” 何念宁笑着说“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的,明儿出门可要当心些,别粗心大意的,到了泾阳记得报声平安寄封信什么的。” “嫂嫂你就放心吧!我和十一妹妹都是去过泾阳的,只是这几年不去了而已,路上坐车马有时候还走水路,倒是不无聊,主要是泾阳的吃食种类特别多,到时候挑些好带善存的点心糕饼给你们带回来。” 盛桂芝掩着嘴说“这小妮子,就是一心想着吃!” 下午天气好像更热了些,还在璃笙等人有先见之明,带了遮阳伞来,几人在山上又简单转了转,中途还坐了一会儿船。 不过准备离开迎秋湖时,却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那三人。 “可真是巧。”肖菁菁笑的很不自然,上前准备拉盛桂芝的衣袖,却被盛桂芝躲开了。 孙莉萤在一旁瞪着苏韵瑶,苏韵瑶转过头去她就慌忙撤了视线,还说要约几人吃顿便饭。 她约吃饭能有什么好事?别说是苏韵瑶她们几个,就是苏墨瑶这个整日与吃作伴的这次也看出猫腻了,直接拒绝了孙莉萤。 倒是罗淑一直老实本分的模样,说是改日要到苏家拜访。 苏韵瑶站住看她,突然觉得她好像看不透。 “我们明日要出远门,十天半月的怕是回不来,罗姑娘若是真心前来,那等我们回来以后你再来也成。” 罗淑连忙答应“那自然是要等你们回来的。” 这会儿苏韵瑶好像能猜到她一定要到苏家,加上苏韵瑶也在的原因了,因为只有苏韵瑶在苏家白楚恒才会去,那白楚恒会去罗淑的情况也就好理解了。 不然她拜访就拜访,为何要等她们回来?她们又不熟,实在没有能说到一块儿的。 想到这儿,苏韵瑶勾了勾嘴唇,道了别后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走了许久,天又热又闷,众人身上都冒了汗,苏墨瑶苦不堪言道“一点风都没有!马车里也不透风,外头也没有风,扇扇子也是扇的热风,真是够了!”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下,外头的小厮说“姑娘们,定国公府小公爷来了。” 苏韵瑶一把掀开帘子,正见白楚恒白楚恂还有陆远逸站在车前,三人一同走过来,手里还都拿了东西。 “这个是冰葡萄,葡萄成熟后特意拿冰镇过的,这个是莲子酥,外头是冰皮馅吃着不腻口,还有这个,红豆凉糕,你们吃的时候别贪多,小心伤了脾胃。” 白楚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韵瑶就静静的看着他,心里觉得甜滋滋的,有一瞬间她都想跳出马车飞奔到他怀中。 陆远逸也过来,递给了苏墨瑶一份。 倒是白楚恂自言自语“我又没有可给的,我就自己吃吧,唉…” “你们怎么在这儿?”苏韵瑶问。 “听闻你们会从迎秋湖回来,这儿是必经之路,你表嫂嫂和六嫂嫂都下车了?” “嗯,给她们送回府上了。”苏韵瑶两手拄着下巴,绞尽了脑汁想着多说些什么,毕竟要分开好些天。 白楚恒又交代了一遍不让她们多吃。 “你知道吗,今儿在迎秋湖,我瞧见两个喜欢你的姑娘。” “呦,是吗?”白楚恒玩味道“那正好,等你过了门你告诉我她们都是谁,我都给纳回来做妾室。” “那可不许,你敢!”苏韵瑶扬起小粉拳,既然白楚恒故意逗她,那她也就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她们对我还出言不逊来着,细细一想都是为了你,我这一出门就人围着议论可实在不好受啊!” “对你出言不逊?”白楚恒微微蹙眉,转过头看向陆远逸“远逸,你的人一直暗中保护苏十一她们,回头你帮我问问,她今儿都遇见了谁。” 苏韵瑶赶快阻拦“好了好了!你不是说我一向嘴巴厉害吗?那她们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 白楚恒不客气的掐了一把她的脸,嗯,全是肉。 奇怪的是,她的脸虽然肉肉的,可是下巴却一点肉也没有,瘦瘦的有些发尖,安静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幅上了色的仕女图。 苏韵瑶被掐的龇牙咧嘴的,这边也出手掐起了白楚恒的脸,还是两只手一起来。 一旁的几人都在努力憋笑,就算陆远逸再不苟言笑,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了。白楚恂放声大笑起来“街上人多,看见你俩这样准要议论!” 白楚恒松了手“我明儿要随我父亲进宫,不一定能去送你,如果有时间一定会去,你要注意安全。” 苏韵瑶郑重其事的点了三下头“你也注意安全。” 挡帘放下,马车继续慢悠悠的走,倒是苏韵瑶一会儿一回头,在马车里回头看见的都是车壁,压根儿就看不见人。 苏墨瑶扯了她一把“看什么看呀,人家都回去啦!快尝尝这红豆凉糕,可甜可凉了。” 苏韵瑶也小尝了一口“是不错,甜归甜倒是不腻人,吃起来也清爽。” 回到沁竹轩,晚上吃的晚饭是秋妈妈特意做的,由秋月和秋霞亲手送过来,说是秦曼槐有事要处理,不然就陪着她们一起过来用晚饭了。 这是看她们要出远门了,秦曼槐心里头慌,不放心。 “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苏韵瑶问。 秋月答“回姑娘的话,大夫人今儿收了一下的孩子满月宴,正琢磨带什么去赴宴呢,说是咱们九姑娘到了年纪该议亲了,经常带出去走走也好,主君今儿下午才回来,听主君身边儿的秋力说,好像是近期要有好事儿了!” 还能是什么好事?这一年多以来天天说要升官要升官,皇上也多次表明了这个意思,可又迟迟不给升。 这次没准又是光给希望,苏韵瑶都不大信了。 “映霞居那头呢?” “映霞居今儿挺安静的,主要是里头人都禁了足,没人出得来所以也没什么声响,倒是老太太那头,听说今儿常熙斋又请了大夫。” 老太太这身子骨往日里看着还算硬朗,可真生了病那都是大病。 苏耀前些日子也大病一场,到现在汤药都没断。 “你们帮着多照顾照顾我母亲,还有常熙斋和余鸿苑那边,家里就剩八哥哥一个男丁了也多照看些,这几个身子都不大好,吃喝要注意,阴雨天尽量不让母亲他们出门了。” “奴婢明白。”两人一起说。 第二天清早,两个瑶来到了常熙斋,秦曼槐和苏耀还有康敬兰柳荷都在,几个兄弟姐妹也在。 苏耀嘱咐了好些句,什么路上注意安全,别吃贪凉的东西,阴雨天别淋雨,到了记得写信回来报平安。 老太太和秦曼槐来来回回也就嘱咐这几句。 “女儿们明白,倒是祖母你们,曹氏从来不是个老实的,你们要多注意些映霞居的声响,可不是光禁足就没事了,如果真有什么控制不了的,那就到定国公府去找小公爷,他会来帮我们家的。” 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瞧瞧,瞧瞧,咱们韵儿可真是选了个好夫婿啊!” 苏韵瑶脸颊微红的低下头去。 晌午前两人出的门,今天明天要坐车马,后天要走一段水路,水路过了再坐半天车也就到了。 苏家的马车刚要出城,苏韵瑶一直在掀着挡帘往后看,可是看了许久也没把想见的人盼来。 正当她有些小小的失落时,白楚恒却从另一头过来,袖子系紧,不像是刚从宫里出来的样子。 “你怎么…”苏韵瑶问“你不是说你要进宫吗?” “对,我请求了太子殿下让我去阅兵,这会儿刚出来,衣裳还没来得及弄,主要是怕赶不上,到时候我赶过来了你走了,那不是白来了?” 白楚恒的笑容十分温暖,天上的太阳晒在脸上暖洋洋的,白楚恒背对着站在太阳光前,脸黑了暗了许多,可是必须承认他的笑很好看。 不知不觉间,苏韵瑶好似入了迷。 “吃食和药都带了吗?有没有忘带的我好让人去买,远逸和你们出门我放心,可远逸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我担心…” “你怎么这么啰嗦?”苏墨瑶说“你就放心吧,我自己的妹妹我不会护着?谁也欺负不着她,就把心揣在肚子里!” 白楚恒笑着抬手一揖“那就有劳姨姐儿了!” 接着他与陆远逸相视一眼,对这个苏墨瑶都不是十分信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苏韵瑶护着她还差不多。 二百三十二:避雨 和白楚恒分开后,马车就基本没再停过,一直到出了寻京城,差不多快走到下一个城中,这才停下歇一会儿。 只是晌午中午还好,到下午时天却阴沉起来,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好在雨不算大,在雨里也能继续赶路。 因为下雨的原因,陆远逸也坐在了马车中。 苏墨瑶掰开一块糕饼递给他“吃吗?枣泥饼,可甜了。” 陆远逸有些微微嫌弃的看向她“我不吃。” “吃一块嘛!好吃着呢!” 说着,苏墨瑶将那块枣泥饼递到了陆远逸的嘴边,陆远逸先前还紧抿着唇,一派死也不吃的模样,可后来也架不住苏墨瑶这么软磨硬泡,张嘴嚼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这是我家秋妈妈特意给我带的,她做吃食可好吃了!” 陆远逸点点头“确实比宫里的味道好。” “我就说吧!” 苏韵瑶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觉得有些乏累,雨渐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打着车顶。 璃笙拿了件薄褂子盖在苏韵瑶身上“姑娘,外头起风了,您当心着凉。” 苏韵瑶嗯了一声,躺在璃笙的身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呈深蓝色,已经要黑天了,雨还在下,似乎比方才大了不少,顺着窗口伸出手,眨眼间就攒了一把的雨水。 苏韵瑶是被马车突然停下弄醒的,睁眼时看见陆远逸的背影正掀着挡帘和外头人说话,担心风吹进来他只掀了一点,足够他的头露在外面。 “怎么了?”苏韵瑶问。 “风大,把树吹断了一截儿,挡在路中央了,恐怕得耽搁一会儿。”赵妈妈说。 那不是恐怕,那是必须要耽搁了。 南方雨水大,没承想北方的雨水也开始大起来,不光是雨,风也不小,不然树也不会倒下一截儿,这种天气再赶路很是危险,所以大家决定原地休整,等雨小一些以后将树挪开,然后再过。 马车转向往来时的路上走了些,路过一个瓜棚,那暂时没什么人,去避避雨也是好的。 小厮牵着马随便抓了两把草给它们吃,将它们系在棚子旁的空地上修整,那儿是瓜农平日里堆放农具的地方,上头有个顶,不至于让马匹一直淋雨。 天色渐暗,应该吃晚饭了。 陆远逸带着斗笠亲自抓了一只山鸡来,随行的小厮和赵妈妈简简单单的做了一锅汤,好在带的东西多,做些菜还勉强可以糊口,不然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得饿肚子。 看来出门前秦曼槐就考虑到这点了,所以才将赵妈妈带了来。 每个人都带了干粮,就着一锅的山鸡汤,倒是吃了个饱。 “我瞧着雨好像没小的意思。”苏韵瑶有些担忧“也不知能不能停。” “能停。”陆远逸笃定的说“风向北吹,这场雨也应该下到寻京了,一会儿寻京雨大起来,咱们这边儿也就小了。” “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苏墨瑶捧着汤碗说。 果真是应了陆远逸的话,也就差不多半个时辰,雨就停了,只不过天彻底的黑下来,赶路更不方便了,小厮将树移开,众人又继续赶路,想着赶快到个能住人的地方,不然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到了下一个城中,住的地方也就有了,要了几间客栈,几人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早又要起来赶路。 下过了雨,今儿天气难得的好,艳阳高照的,晒的马背上直烫手,苏韵瑶和苏墨瑶都有些心疼,就让人带着马到路过的小溪旁歇一歇,多喝些水。 “平时营里那些马,跟着行军打仗的有时候它们连口水都喝不上,倒是你们苏家养的这些马,摊上了好主人。” “我们出门可都要靠它们的,为何要对它们不好?倒是那些当兵的,被骑的是马,冲锋陷阵的也是马,为何平日里不对它们好些?好像它们转生投胎就是为了到军营里受罪一样。” 几人没注意,陆远逸偷偷转过头去,勾起嘴角笑了笑。 小溪中的水都被晒的有些发热,苏韵瑶洗了洗手,又将面巾投湿擦了擦脸和脖子,总算觉得没那么热了。赵妈妈将溪水装在壶里,打算烧开了带着喝。而一旁的苏墨瑶,这会儿却打算脱了鞋袜,用溪水洗一洗脚。 柳芽连忙劝说“姑娘,这儿还有小王爷呢,您这么当着外男的面脱鞋袜,回去主君知道了肯定生气。” “那不让他们知道就是了,再说我们和小王爷认识,他不算外男。”说着,苏墨瑶真就把鞋脱了下来,树旁的陆远逸见状马上条件反射的用袖子遮上了眼,好一会儿没敢放下。 “我这个姐姐就是这样,率真跳脱,小王爷别见怪。” “不会…”陆远逸依旧遮着眼,面色清冷道“十姑娘这个性格是寻京城那么多贵女身上都没有的,是好事,很…可爱。” 他这个样子,好像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 苏韵瑶瞧着他,又瞧了瞧在溪水中赤着脚和柳芽打闹的十姐姐,嘴角突然勾了勾。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赵妈妈抖着刚洗好的面巾搭在了树梢,想将它晾干,一转头瞧见了溪水里嬉戏的苏墨瑶。 “十姑娘!哎呦十姑娘你可快上来!那水里头可能有虫子,再咬了你摔了你,柳芽你也是的,怎么还陪着姑娘玩闹上了?快快擦干净,上来!” 苏墨瑶被赵妈妈治的服服帖帖的,只能不情不愿的擦干了脚,穿好鞋袜走到赵妈妈身边。 溪水让有几棵野生没人管的樱桃树,苏韵瑶和璃笙摘了一小盆,用水洗净后分给了每个人,只是那樱桃有的没熟透,有的熟透了还是一股酸味,吃第一个的时候酸的苏墨瑶眼睛都眯起来了,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酸味。 陆远逸本是不想吃的,但架不住苏墨瑶将洗干净的樱桃一小把都送到了他面前,虽然酸的厉害,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咽进了肚子里。 “你是不觉得酸吗?如果你喜欢吃那就都给你吧!”苏墨瑶将他的手打开,把自己的樱桃一股脑的给了他。 接着众人就看见陆远逸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拽着马绳一手吃着樱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不时还会因为樱桃的酸出现一丝褶皱。 但是没几个人见过他因为樱桃酸而皱眉的样子。 很快,换了水路,苏家人不用与别人搭船,自己租了一艘船。 苏墨瑶有些晕船,所以自打上了船就老老实实的闷在一旁,睡了一小下,东西没怎么吃,光喝了些水。 船舱中,陆远逸问起她的情况,以为她是因为淋了雨生了病。 “不是的,我姐姐她只是有些晕船。”苏韵瑶就势坐在陆远逸对面的小杌子上,这儿再没了别人“小王爷,我想问你些事情。” “你说。” 苏韵瑶深吸一口气“听闻小王爷和小公爷年龄相仿,只是一时没议亲,皇上有心给你指婚都被你拒了,且平日里不近女色,可对?” 陆远逸有些诧异她为何问起这些,虽不知为何,但还是点点头“你说的是。” “但我此时看着的小王爷,好像又和传闻里的你有那么一些不同,比如…你总是对我十姐姐作出无奈的表情,但她的要求你好像都不大拒绝,并且救过她,我知道像小王爷这样的身份往日投怀送抱与你的姑娘肯定不少,可从未听说过你和哪个姑娘的传言,甚至没人见过你和哪个姑娘单独走过,但这些你都不介意与我十姐姐,在这儿我想问一嘴,小王爷可是喜欢十姐姐?” “我…”陆远逸一时语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子“我也不知是喜欢或是不喜欢,这次来是楚恒请我帮的忙,但他找我之前听闻你们要出远门,我就有些隐隐的担心,我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 “当然算啊!”苏韵瑶笑起来“你担心她,你不放心,你怕她出事,那这就是在乎!为什么在乎,那就是喜欢吃啊!” “可是我不敢确定。”陆远逸望着江水,一圈又一圈涟漪在面前划过,他叹了口气。 “小王爷只要想一想,你对别人是否有过这样的感受,是否莫名其妙的担心过她,怕她委屈不好受,怕她不安全,见着她开心了自己也会开心,她给的东西自己照单全收。” 这么细细一想,好像他是有这个感觉的。 陆远逸眨了眨眼睛问“那…我真的是喜欢你姐姐?” “我看出来了,不会错!” 苏韵瑶没说的是,现在的陆远逸和白楚恒那时有些相像。 水声潺潺,除了水声再无其他,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好半天没人说话。 苏韵瑶在等他先说,他知道,知道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璃笙端着点心过来打破了安静,璃笙走后陆远逸才说“我不知你姐姐对我是何心意,我不敢妄自揣度,也没有勇气问她,若是我一厢情愿,那她还是不知道的好,没得扰了她心神。” 二百三十三:诬陷 “小王爷平日英姿煞爽,带兵剿匪从没皱过眉头,怎的男女之事这般胆小?”苏韵瑶打趣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初也是十姐姐看出来小公爷有意于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喜欢小公爷的,不如我替你去问问?” “不要。”陆远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不说我不说,她意识不到,那你们二人岂不是错过了?” “她会感受到的,只要她心里有我。”陆远逸浅笑了一下“若是她心里没我,就是我说出口也无用,长路漫漫一来一回我都要守在她身边,没得看着我还心烦,那时候该错过也要错过,不如先不说,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那就要小王爷自己定夺了,我那姐姐是个死脑筋,能不能悟出小王爷的意思还是两说儿,祝小王爷好运。” 苏韵瑶起身回到船舱,苏墨瑶已经睡着了,柳芽守着她轻轻的扇着风。 “你一会儿转告十姐姐,赵妈妈晚上做鱼汤,别让她睡太长时间,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知道了姑娘。”柳芽轻声答应。 一直到快天黑,船稍稍停住了一小会儿,苏墨瑶晕船好了一些,赵妈妈知道她晕船,出来前特意带了缓解晕船的药,喝了睡一觉就会好不少。 不然晚上的晚饭吃下去,苏墨瑶非得吐出来不可。 苏沛瑶晕马车晕的厉害,她总说马车一直在往前走不停歇,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静时候,这晕船的苏墨瑶也说明过为何晕船,一出船舱四周都是水,飘飘荡荡的,一个站不稳就会栽倒,主要是太过颠簸,让苏墨瑶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赵妈妈的手艺也不错,鱼汤是刚捞上来的大鱼炖的,味道别提多鲜了,赶了差不多两天的路,这会儿喝一碗又鲜又暖的鱼汤,简直是舒坦至极。 苏墨瑶一口气喝了两碗,完全没了方才晕船那个愁眉苦脸的样儿。 陆远逸也觉得味道不错,主动提出多喝一碗,期间还出言嘱咐过苏墨瑶慢点喝。 睡觉时江面上很静,水声悠悠时不时有两条鱼上蹿下跳的溅起水来,水花打在船上,声音很轻,平日里苏韵瑶睡觉最怕吵,可是在江面上她却觉得身边难得的平静。 苏家的船旁还有一家商船,原应是个非常平静的夜晚,却被一阵吵闹声给打破了。 苏韵瑶披着褂子起身,叫醒了旁边的璃笙。 “外头怎么了?” 璃笙一头雾水,出去瞧了一眼,退回来说“姑娘,是旁边那艘商船上的人。” “是来借东西的?”苏韵瑶问。 “不是,那艘船上来了人,说是咱们船上有人偷了他们的东西。” “胡说!”苏墨瑶提了鞋子过来“我们为何要偷他们的东西?这是坐船,他当谁胳膊那么长呢能够着他的船?” “不是,是今天做晚饭的时候,赵妈妈想着这两天赶路有点累,就想着给姑娘和小王爷改善一番,特意去那艘船上借了些调料。” “是赵妈妈亲自去的?”苏墨瑶问。 璃笙点了点头。 赵妈妈的人品两个瑶都信,她照顾她们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更不是那种偷拿别人东西的,那艘船上的人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要栽赃他们。 出了住的房间,迎面就遇上了同样出门查看的陆远逸,虽是夜晚可他依旧穿戴齐整。 甲板上,商船上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一直在喋喋不休个没完,嗓门大的在船舱里都能听见,众人都到了甲板上,见着来人并不止她一个,还有她的两个侍女和几个男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赵妈妈神情不太好,活这么大对数还是头一次被人冤枉成偷东西的贼,这会儿可别提多憋屈了。 “我那镯子可是宝珠穿的,珍贵的很,你要是现在交出来也就罢了,否则等你家掌事的来了,我非让他们扔你下去喂鱼不成!” “不用等了,这艘船掌事的来了。”苏韵瑶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妇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苏韵瑶,见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更加不放在眼里了“你们家怎的连个大人都没有?一个毛孩子能跟我谈个什么?” 苏韵瑶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这位夫人说的是,可实在是家中父亲在京中任职走不开,皇家成日有许多事要他帮着办,母亲这两日接了不少诰命夫人的帖子,今儿一场满月酒明儿一场赏花宴的,抽不开身,不然也不会我一介姑娘家这么老远来探亲了。” 妇人听见这话面色有一丝的怪异,紧接着恢复了神情“你家的侍女偷了我家的东西,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家的侍女?”苏韵瑶故作诧异的看了一圈“不知夫人说的是在场的哪一个?” “就是她。”妇人指着赵妈妈。 “呦,夫人误会了,这不是我家的侍女,而是我的奶妈,不知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我奶妈她嫁给了我们寻京城的一户生意人,是做首饰生意的,以后你到寻京走生意咱们认识了说不定还能给个方便呢。” 赵妈妈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苏韵瑶,她并没嫁给什么做首饰生意的生意人,也不是苏韵瑶奶妈。 但紧接着,她就明白为何苏韵瑶要这么诓骗于人了。 对面的妇人半信半疑的看着赵妈妈,又看了看苏韵瑶“你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她偷了我的镯子,我的镯子珍贵的很,快快让她交出来,不然你们就想着怎么赔偿吧!” 苏墨瑶从后头走上前来“果真是常做生意的练就了一张利嘴啊,这两句话就把罪名扣在了赵妈妈头上?你说人拿了你的东西,证据呢?” 一个侍女走过来,表明她看见赵妈妈拿了东西。 苏韵瑶冷笑一声,问赵妈妈“您上了船以后都去了哪,同谁去的,见过这个侍女没有?” 赵妈妈这会儿也不自称奴婢了,有些托大道“我想着姑娘们康健最重要,就拉下脸到她家船上借了些调料,那放调料的地方都是单独的,还能和镯子首饰什么的放在一块儿?再说了我去的是做饭的地界儿,又没去别处,一直有人看着我,还有我身边的侍女也是陪着我去的,她可以作证。” “听见了没?”苏韵瑶转头问妇人“我奶妈说了,她没拿你的镯子。” “不可能!”妇人笃定了是她“不是她就没外人上过我家的船!你们想包庇自己家的奴仆,那也成,开个价儿把我的镯子赔了吧,不多,五百两这事就妥了。” “五百两?你这生意做的厉害,怕是都这么坑蒙拐骗攒的家底儿吧?张嘴就往人身上泼脏水,自己在那儿贼喊捉贼的,还有脸管我们要赔偿?我呸!” “唉你这个小姑娘!”妇人的嗓门突然提高了一些,指着苏墨瑶唾沫横飞道“你家里人没人教你和长辈说话吗?” 这时,陆远逸手持剑柄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指“我家姑娘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在宫里住了两年礼仪周全从无错处,但指导礼仪的嬷嬷们一直说的是让她以礼相待,却没说对待你这种泼皮无赖该如何说好话。” 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陆远逸也陪着两人演起了戏,苏墨瑶诧异的抬头看他,又看向妇人点头道“他说的对!打小还没有人冤枉过我家的人呢,要是你再敢无赖,小心你的生意以后都没法儿做了!” “你休要吓唬我!”妇人看他们这一套一套的说的挺像是真的,一下有些慌了神,她也没想到能惹上这么个惹不起的,却依旧抱着侥幸心理硬气道“你们以为自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就能随便包庇奴仆吗!” 苏韵瑶语气平和的说“那我在这儿倒是要问问夫人你,打上船起我家奶妈就一直被你家人看管,而且去的是厨房压根儿没看见你的镯子,可你又偏偏一口咬定是她,你又是哪里来的凭据?别是身边的丫头使坏偷了你的镯子栽赃给我家人,这我可是要怪罪于你了。” “怎么可能!”妇人顿时有些心虚,身边的侍女也连忙狡辩自己亲眼所见赵妈妈偷了东西。 “哦?那你家那般珍贵的镯子又为何要放置在厨房,且让一个外人瞧见了呢?难道家里的摆饰物件已经这般奢侈了吗?” 侍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不吭声。 身旁的妇人着急道“我的镯子蹭脏了,让她拿去擦一擦,正好她要给我拿我喝的补药,就落在了厨房,怎么,还不许啊?” “可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栽赃,想在我们这儿敲一笔?”苏墨瑶狠剜了她一眼。 “我…我家就是经商的,我为何要诬陷你们偷东西?我差那点钱吗?” “可真是奇怪了,赵妈妈她家里也是经商的,还在我家混的风生水起的,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要拿你的镯子?别是你自己没见过世面,什么罪名都往外家人身上扣!” 二百三十四:孙女 妇人被噎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吭哧瘪肚的说了句算她倒霉,镯子丢了就丢了,便准备下船。 “别。”陆远逸的佩剑挡住了她前行的路“你往我家人身上泼脏水,这笔账咱们是不是也该算算?” “你!我家侍女都说了看见她拿了,你凭什么说我泼脏水?” “那事情明确了,你丢了东西,不是我家人拿的,那就只有你的侍女了,回去好好问问吧。”苏韵瑶的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目送着他们主仆好几个离开。 陆远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韵瑶拦了下来“算了吧,她那种事没少做,吃的亏也不少,咱们家也没亏什么,以后自有人会收拾她的。” 夜里还算安生,第二天清早听陆远逸说,天还没亮那艘商船就走了,原先他们的船和苏家的船是一起的,许是心虚。 而且那艘船并不是妇人的,妇人是当家夫人,只是那当家的没出来,听闻妇人嘴特别厉害,一向得理不饶人,这种沾包就赖的事也是常做,但凡和她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早饭做的十分简单,什锦酱菜是从苏家带出来的,果仁粥有些凉意,早上喝开胃还善存,简单热一热就能喝了,糕点是赵妈妈亲手做的蜜豆糕。 提起昨天晚上的事,苏韵瑶和苏墨瑶都笑出声来“真没听说过那么明显的诬陷,她做事都不动脑的吗?三言两语就灰溜溜的走了。” “也不一定,十一姑娘说的话吓着了她,她也真怕惹着了朝廷命官,商人轻贱,她不敢的。”赵妈妈边盛粥边说。 “真是当我们好欺负!”苏墨瑶说。 这两天雨水好像出奇的大,下午时又下起了雨,在船中赏雨景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瑶船是没少坐,可是下雨天坐船,这还是头一回。 “两位姑娘,穿上件褂子吧,别吹了风。”柳芽说着,递来了两件薄褂子。 虽是暑伏天,可下雨阴天的还是不能吹着风,不然夏天生病治起来可是很费劲的。 坐过了船也就到了泾阳,其实一共两三天的路程算不得远,秦家特意派了马车过来接。 这次来的人姓邱,是个老嬷嬷,她和赵妈妈的母亲是好友,多年不见一见面就亲近着,详细寻问了来时顺利与否。 “邱嬷嬷放心,这位是陆小王爷,他一句护送我们过来,倒是相安无事。” 邱嬷嬷笑着点头,冲着陆远逸行了一礼“给小王爷请安。” “不必,咱们快些赶路吧。” 马车继续行驶,整整一下午才到的泾阳侯府。 在车上,苏韵瑶问“不知外祖母的身子究竟如何,是什么病?有没有根治的法子?” 一提起这事邱嬷嬷开始面露难色“老太太岁数大了,身子骨不硬朗,加上年轻时一直操劳,身子大病小病的常年不断,这次也是病的严重了些,这才想着叫两位回来看看,前些日子大姑娘来过一阵子,带了不少的汤膏丸药,说实在的,老太太什么珍稀药材没吃过?”边说邱嬷嬷边无奈的摆了摆手“白扯,没有用,吃什么也不见好。” 苏韵瑶有些伤感道“记得小时候外祖母身子好的很,不承想几年不见物是人非,人终归有老去的一天。” 邱嬷嬷叹了口气“可不是,尤其是浅儿姑娘去了以后,老太太是丢了三魂七魄找不回来了,整日以汤药为伴。” 想起五姐姐来,苏韵瑶和苏墨瑶都开始默不作声了。 马车丝毫不颠簸,平稳顺当的到了泾阳侯府,这儿比较富饶,街上人山人海的,吆喝声不断。 大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抬头见一个赤金底字青地大匾,匾上镶着錾银鎏金,泾阳侯府四个大字赫然跃入眼中。 这儿和几年前的外祖家一样,没什么别的变化,苏韵瑶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进了门。 几个侍女仆从排成几排向两个瑶请安,苏墨瑶不习惯这么大的阵仗,连忙出声让他们都起身。 院子很宽敞,苏韵瑶注意到东侧墙好像往外扩了一些,墙角栽了许多玉兰花,这会儿空谷清幽郁郁葱葱的,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子清香。 “劳烦邱嬷嬷快些让我们见外祖母吧,我这心里头想的紧呢!”苏墨瑶说。 邱嬷嬷连连答应,众人继续往里走。 秦家这侯爵得的也是可惜,老侯爷没了,秦家两个女儿出嫁都不在泾阳,而传为膝爵的秦勋腾又常年在边关镇守,只剩秦老太太守着这偌大的侯府。 从正堂出来了一个穿着玉色绣垂柳衣衫的姑娘,乍一眼瞧她和苏浅瑶有些像,风姿宜人瘦如杨柳,轻愁带薄嗔,仔细看倒是没那么像了,岁数和苏韵瑶她们差不多大。 “是韵姑娘和墨姑娘吧?”姑娘快步轻跑着到了她们身边,也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就拉起手来“祖母在里头等了好半天了,快些进去,累着了吧这一路…” 此情此景让苏韵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敢确定这不是小舅舅的女儿,那秦家什么时候有了个这样的姑娘?看她说话做事不像是服侍人的侍女婢子,真是让苏韵瑶一头雾水。 倒是苏墨瑶和她能说上两句话,三个姑娘在前头走,陆远逸在后头跟着。 姑娘回过头看了看陆远逸,嘴角轻笑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墨儿!韵儿!”秦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见两个瑶那眼泪就止不住了,好几年没见怎能不想?想的老太太这是抓心挠肝的,可下子是见着了。 “外祖母,外孙女不孝,您重病孙女们才来看您。” “无妨,无妨。”秦老太太拉着两个外孙女的手,细细打量着“变模样的,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像极了你们母亲小的时候,那叫一个可心!快,快往里走。” 席面已经早早的准备上了,算是‘接风洗尘’。 秦老太太和两个瑶寒暄一会儿,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陆远逸“听闻是陆小王爷一路辛苦将老身两个外孙女送到泾阳,老身在此可真是要好生谢谢小王爷!” 陆远逸受宠若惊道“别别别,您老人家别说什么谢与不谢的话,我没帮上什么忙,一路上都安稳,主要是您老福气庇佑,咱们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这会儿的陆远逸就似开了窍儿一般,客气话不要钱的往出送,往日的他可是最烦应酬的。 正当陆远逸和秦老太太说话时,之前领路那个姑娘有些坐不住了,走过来说“祖母!您看看您!都不知道介绍一下孙女!” 苏墨瑶看她这般撒娇,有些皱了眉头,觉得她颇有一种卖乖的感觉,像极了未失父亲宠爱的苏惠瑶。 秦老太太马上说“瞧我这老太婆,岁数大了记性不太好,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孙女,姓付名云枝,她家里落败,逃难到门前儿来,我于心不忍收下了她,以后也能跟我做做伴,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真难怪了,苏韵瑶就知道她肯定不是小舅舅的孩子。 不过捡来的人怎可能一下成了孙女?苏韵瑶多留了个心眼儿,让人家对人施以援手最多也就留在身边做个侍女,或是给儿子做个填房之类,外祖母她不是不懂用人经常失察的人,苏韵瑶敢断定,这付云枝这会儿一派家里亲姑娘的模样,心机一定不少。 她善谈,会察言观色,话说多了明白适时的闭嘴,又总是似有若无的对秦老太太好,让老太太从心底里喜欢她。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受,苏韵瑶明白,讨好主子是正常的,可像这付云枝一般,那就不太正常了。 席面准备的很丰盛,秦老太太还记得几道她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菜,还有苏浅瑶喜欢的姜汁鱼片,炸糕炸的外酥里嫩,醋浸虾酸爽可口,清炒牛肉脯和腊肉蒸蛋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泾阳这地方临近江水,所以鱼类虾蟹类很多,茶香鱼头汤、香炸鲫鱼、香菇蒸鳕鱼、蒸河蟹、蒜蓉酥皮虾,好几道是打水里出来的菜。 没等两个瑶说些什么孝敬秦老太太的话呢,付云枝这边先站起身了,什么希望祖母病快些好,病了吃什么菜合适,伺候不周多多担待,这还不辞辛苦的替每个人倒了盏果酒。 未免太殷勤了些。 不止是这些刚到的看出了不对,就是秦老太太也觉得不对劲了“云枝啊,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哪不对劲似的?这就是家宴,这两个姑娘都是我的亲外孙女,不必那么客套,像是和外人用席似的,快快坐下,动筷儿吧。” 付云枝眨了眨大眼睛,那睫毛就好似蒲扇一样忽闪忽闪的,光是低头眨眨眼睛都会让人觉得心疼,真要是用起什么手段来,怕是苏惠瑶都不是她的对手。 老太太又说“可怜了你们五姐姐,我那好外孙女,唉…不提了不提了,一晃儿好几年没见了,今儿高兴些,陆小王爷也别客气。” 二百三十五:碰撞 用过晚饭没一会儿天就黑了,苏韵瑶和苏墨瑶住在一个院子中,那院子也是她们小时候来时住的院子,名叫晗瑶居。 陆远逸独自住在一个院子,不过离晗瑶居不远。 苏韵瑶和苏墨瑶到秦老太太这儿坐了坐,多年不见想着祖孙之间说说话儿,却不想付云枝也在,好像还在这儿时间不短了。 “付姑娘。”苏韵瑶没与她客气“我来想同外祖母说说话,还麻烦你行个方便。” 付云枝有一瞬的委屈,看了看秦老太太,接着说了句什么是她的不对,然后快步出了门。 秦老太太握着苏韵瑶的手“韵儿别同她一般见识,她家里落败老子娘都不在了,那孩子性格有些胆小敏感,平日里就我和她在家时她倒没这样,可能是见着你们来了以为我不打算要她了呢,人嘛,过回好日子不容易,人之常情。” “外祖母说的是。”苏韵瑶没想付云枝的事,她仔细看了看秦老太太的面色“外祖母,孙女瞧着您面色还行,您身子感觉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秦老太太一声轻叹“都是累出来的毛病,没法儿去根,就得拿药一年一年熬着,也没个几年活头了!” “外祖母您尽胡说!”苏墨瑶也凑过来“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只要您身子骨儿硬朗了,孙女和十一妹年年来看您!” “你这个小滑头!”秦老太太笑着刮了刮苏墨瑶的鼻子,又问道“听你们父母说,寻京定国公府的嫡长子瞧上了韵儿,还提了亲,这事可是真的?” 苏韵瑶有些不好意思,没等开口呢那边苏墨瑶就说“真真儿的!比真金还真!天价聘礼啊,寻京城独一份儿,那聘礼单子好几页,那么长母亲她又开了一个从没用过的大库房才勉强塞下。” 听完这些,老太太欣慰的笑了笑“那是户好人家,白家没有当家做主的夫人,定国公一生也没纳过妾,他说那样是对他夫人的不忠,可天不遂人愿,生下两个儿子后定国公夫人就早早的过了,我都替他们惋惜,想来那小子常年在他父亲身边,耳听目染的,也是个有骨气有担当的。” 苏墨瑶赶紧又说“可不是!提亲的那天还发了毒誓呢,说他要是负了十一妹_妹,那就让父亲母亲抽他去,他绝不二话!” 听见这话,秦老太太乐的是见牙不见眼,放声大笑呢,几次差点仰翻过去,好在两个瑶扶住了她。 听着那刺耳的笑声,付云枝站在门外一旁的回廊中,面无表情脸阴沉的可怕,两只小手攥的紧紧紧的。 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己家里是经商的,打小她就吃喝不愁,从未想过未来有一天要到侯府伺候一个老太太,整天要陪伴她,哄她开心,放在以前付云枝准会觉得恶心至极。 可是现在没法子,这是她唯一的出落。家里的生意出了岔子,父亲被官府抓走,母亲南下去了水患,已经两个多月不见踪影了。 有人查出她家卖出去的东西以假乱真,还有许许多多致命的东西,用时候久了会损伤机理,要命那就是两个月内的事,只因那原材料便宜,所以付云枝的父亲看见了商机。 却不想才半年就被人看出了端倪,这一下将他们付家一下子打垮了个彻底。 付云枝随着仆从在人群中飘零,她知道这儿是侯府,她想再努把力,不甘心以后做个要饭乞丐的她扑在侯府的台阶上,一口一个活不下去了,也是上天眷顾,正巧秦老太太出门,就这样两人遇见了。 在侯府里,她不是侍女,是大小姐,日子和以前照旧,可她还是不满足,父母的离开让她心慌,她想要很多东西,那种能捏在手里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虽然秦老太太待她的确不错,可那毕竟不是她的亲祖母,对她好无非就是怜悯可怜,等以后怜悯没有了,可怜没有了,那她又要回到讨饭的日子了。 她不想,她每天做梦都是在街上赤着脚乞讨的日子,哆哆嗦嗦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食不果腹的她饿的整整瘦了一大圈。 屋里的笑声断断续续,却一直没彻底停下来过,秦老太太在付云枝面前不会这样,付云枝从没听见她这样笑过,就算自己如何讨好她也不会。 越发的想自己的父母,付云枝转身离开了回廊,天空中一声闷雷,应该是快要下起雨来。付云枝端着一盅刚炖好的补汤从厨房处走来,在门外又听了一会儿,终于听见苏韵瑶起身告辞说要回房休息的话。 一开门,苏韵瑶蹙着眉问付云枝“付姑娘在这儿做什么?” “我担心打扰姑娘们和祖母说话儿,就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多长时间。” 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苏韵瑶也不想理会,只盯着那盅盖里的汤出了会儿神“有劳付姑娘了,送进去吧。” 苏墨瑶紧随其后的出来,付云枝一咬牙,一直腿迈进了门槛,装作不故意撞到了苏墨瑶的怀里,盅子盖不小心碰掉了,热汤撒了一身,她也跟着狼狈的倒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秦老太太闻声过来,见着这景象吓了一跳“哎呦墨儿你没事吧?烫着没有?云枝你快起来,身上疼不疼?” “没事的祖母,云枝不疼。” 苏墨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弄的有些懵,而苏韵瑶眯起眼睛站在一旁,方才的碰撞发生在她的身后,所以她并不知两人为何会撞在一起,可她心里有数,这付云枝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好端端的怎么还撞在一起了?邱嬷嬷,快吩咐人把这儿打扫了。” 陆远逸听见声音急忙赶来,看两个瑶都没事这才放心了心。 付云枝的胳膊有些红,倒是不严重,她眼角噙着泪,却是依旧笑着“祖母别担心,墨姑娘定是无意的,云枝不疼的,只是可惜了您的补汤,没关系,云枝再去弄。 ” “别弄了,这些让侍女弄就成,你快让屋里头的人给你上些药,烫伤严重起来可是麻烦的!”秦老太太有一些不悦的说。 付云枝却依旧是笑着,却又卑微、可怜的退了下去。 “走路不小心,整天患得患失的,能没个磕碰?”秦老太太看着付云枝渐渐远去的背影说“墨儿你没吓着吧?” “没,孙女没事。”苏墨瑶回过头冲着她笑了笑“您回去歇着吧,孙女们回晗瑶居了。” 看着陆远逸亲自将两个姓苏的姑娘送回住处,付云枝觉得小臂上的烫伤更疼了,她为人惹人心疼并没上药,可貌似并没谁关心她。 在苏韵瑶和苏墨瑶来之前,付云枝是这泾阳侯府的千金,虽不是亲生的但府里的人都对她比较客气,老太太也格外疼她一些,可自打这苏家外孙女到了以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秦勋腾在这段时间没功夫回泾阳,好不容易回来呆个三五天也不同付云枝亲近,按理说她应该是他的女儿,可秦勋腾似乎不喜欢她,不想让秦家有她这么一个外头捡来的女儿。 不公平,太不公平。 只这一天,付云枝这心里头就被名叫嫉妒的火烧了个光,黑夜中她的眸子幽深,心中暗暗发誓要把苏家这二位姑娘有的都争到自己手里。 回了晗瑶居,苏韵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十姐姐,你还记得方才,是你不小心撞到她的吗?” 苏墨瑶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不是,我拐弯没看见她,可她是看见我的,她都先进来了,我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她一定是能看清楚的。” 苏韵瑶笑了一下“看来对我们的敌意不浅啊。” “你说什么?”苏墨瑶问。 “没什么。”苏韵瑶卸下了自己的耳环“明儿你离那个付姑娘远些,她不是什么好人。” 不用苏韵瑶说,付云枝撞的是苏墨瑶本人,她能看不出来付云枝的敌意? 在夜深人静之时,璃笙替苏韵瑶研墨,而苏韵瑶则是用小羊毫笔写了几封信。 三封是送到苏家的,其中一封交给秦曼槐,另外两封由苏家人转交何念宁和盛桂芝,还有单独的一封送去了定国公府。 自然了,也算是给白楚恒报了个平安。 第二天一早,泾阳侯府一阵虫鸣鸟叫,这儿的景致很好,花草翠树错落有致,尤其是清晨,露珠还未褪下,一开窗子都是清新味儿。 这儿的乡音有些重,侍女仆从都是一口浓重的乡音,但秦老太太和付云枝没什么乡音,奇怪的是其他人说话苏韵瑶和苏墨瑶也能听懂。 璃笙和另一个秦老太太派来的侍女伺候苏韵瑶梳洗,今儿换上了一身略清新的藕粉色长裙,头发上的发饰不多,但怎么看怎么顺眼。 坐在梳妆台前,苏韵瑶问“十姐姐起了吗?” “起了,柳芽她们正给十姑娘挑衣裳呢。”璃笙边说边用梳子将她的头梳好“听闻昨夜十姑娘瞧见了五姑娘用过的东西,还难过了一阵呢。” 二百三十六:葡萄 苏韵瑶知道,她这个姐姐往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最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待人也真诚,尤其是五姐姐的死,对她来说是痛苦的,对十姐姐来说同样也是。 尽管十姐姐往日里装得再不在乎,那也架不住深夜伤春悲秋的时刻。 秦老太太思念苏浅瑶,就将她小时候穿的衣裳和首饰都放在了她的房间,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看,昨儿晚上苏墨瑶也去看了看,这一看心头的悲伤就控制不住了。 苏韵瑶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曹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很快就要自食恶果了。” “什么?姑娘您说什么?”璃笙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苏韵瑶戴上最后一只耳环“去外祖母那儿吧,陪她用早饭。” 两个瑶到了才发现,这付云枝起的是真早,一大早就到了老太太身边,按肩捏背的各种讨老太太欢心,这会儿侍女把几道菜摆上桌她还帮着摆碗筷,可真是会表现。 苏韵瑶将这些看在眼底,嘴上并没说什么。 “两位姑娘起了?”付云枝嘴角绽放了一抹笑意“来用早饭吧,今儿是祖母特意为两位姑娘准备的,说你们一准儿爱吃!” 话虽如此,她却一下坐在了老太太的身边,那样子好像她才是这府里头的正头主子,苏韵瑶和苏墨瑶都是外头捡来的一样。 苏韵瑶无所谓的笑了笑,但身子也往老太太身边儿挪了挪,一个坐在她的左边,一个坐在她的右边。 早饭不宜油腻,多以清淡为主,尤其老太太这还养着病呢,吃食上要格外注意一些。 明珠豆腐、火腿鲜笋汤、里头是肉馅的萝卜卷、还有绿豆杏仁粥。 付云枝起身盛了一碗粥先递给老太太,接着自己又盛了一碗。 “昨儿歇的怎么样?”老太太笑着问。 “睡的很好,床还和小时候一样舒坦!”苏墨瑶说“就是夜里风有些大,孙女醒了两回。”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风是有点大,这两天都是大风天,白天你们多注意些,别吹倒了什么东西砸着你们。” “外祖母放心,孙女们长了一百零八个心眼儿,绝不会出危险的!”苏韵瑶边说边夹了个萝卜卷在秦老太太的碟子里。 结果这萝卜卷老太太还没吃完呢,付云枝也夹了一个。 陆远逸也在吃早饭,他吃饭讲究食不言,这是宫里头的规矩,所以秦老太太也不会主动与他搭话,安安静静的用过了早饭,这几个年轻人便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简单走了走。 “记得你们小的时候来,那时候浅儿比你们现在还小个一两岁,你们俩还是个小豆丁呢,浅儿尤其喜欢下棋,外祖父带着你们放风筝,她就让我陪着她下棋,她那棋艺好的,连我这个老太婆都不是对手呦!” 说着,老太太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苦笑。 “真是可怜了我的浅儿!那么好个孩子,唉…” 正当众人伤感时,付云枝又出言逗老太太开心,说什么花儿开的正好,什么一会儿折了海棠做海棠露,还说这泾阳侯府里的葡萄可好吃了,要带着两个姑娘去剪两串葡萄吃。 陆远逸蹙着眉看了一眼付云枝,觉得她这转移话题有些太过了,作为一个不知道内情的局外人,这么明摆着说没有用的有些让人反感。 付云枝这边见没人理会她,也就不出声了,只小心翼翼的扶着秦老太太。 “说起葡萄,这儿的葡萄都熟了,个头不小,云枝哪,你带他们去剪两串葡萄去吧。” 邱嬷嬷过来扶着老太太坐下,又给她倒了盏茶,她揉了揉眉间,神情不太自然。 “云枝这孩子,心思也太敏感了些,我知道她家里落败所以胆子小,可也不能这样吧?韵儿墨儿那是我的亲外孙女!偏偏她那么不知好歹。” 邱嬷嬷笑着宽慰“当初奴婢就劝您别捡她回来,您偏不听,说觉得她身世凄苦,可这捡回来也不能随便再扔出去不是?没得坏了咱侯爷的名声,她爱较真那就由着她较,奴婢看韵儿姑娘和墨儿姑娘都是聪慧识礼的,才不会因为她一介商户女而生气呢,奴婢再帮您看着些,绝不让她欺负了咱们两位姑娘。”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头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两个瑶来过秦家的葡萄园,这儿的葡萄个大水灵儿,基本都不怎么酸,甜的吃多了直齁挺。 这会儿付云枝像是家里的主人一样,介绍着四周园子,走到葡萄架子前还介绍起了葡萄。 却不想苏墨瑶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我们知道这葡萄架子的来历,葡萄苗子是我五姐姐和表哥一起上街买的,种的时候是我和外祖父一起种的,以前经常来也经常吃,不用你说了。” 付云枝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尴尬,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陆远逸,见陆远逸目光不在她身上,一下子就泪眼婆娑的落下泪来。 “你…你哭个什么!”苏墨瑶着急道。 “没什么,是云枝的不对,请墨姑娘别生气…云枝不知这葡萄二位姑娘了解,祖母并没同云枝说过这葡萄的来历,是云枝的错…” 苏墨瑶皱了皱眉,让柳芽递给她一块帕子,可她还是哭个不停,且声音越来越大。 “你哭个什么?这又没人得罪你欺负你,流眼泪给谁看?”苏韵瑶颇有无奈道“十姐姐,咱们走吧,一会儿该热了,外祖母着急吃葡萄。” 两人带着侍女和陆远逸走开,独留付云枝一个人哭哭啼啼的,难免有些尴尬,慢慢的抽泣两声,她也就不哭了。 跟在几人后头,付云枝一直看着陆远逸的后背,那么结实那么俊朗,侧脸迎着阳光怎么看怎么顺眼。 偏偏这么一个人,自己却不能拥有,而是整天守在这两个没有善心的姑娘身边,凭什么? 难道她付云枝不够好?她觉得自己配世上所有好的东西,因为她实在是太可怜了,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家里落败的事实,导致她看见什么是好的都想得到,都怕让旁人抢了去。 踩着梯子爬到高处,这葡萄架子很高,苏墨瑶却不怕,任凭吹着大风也往上爬,吓得柳芽死死扶住梯子,生怕自家姑娘摔下来。 而苏韵瑶则是相中了低一些的一串葡萄,紫的发红一看就知道很甜,手拿剪刀一剪刀下去葡萄就离开了藤蔓,被璃笙撞在了篮子里。 “听说六哥哥六嫂嫂那个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葡萄,等回了寻京咱们也上那儿瞧瞧吧。”苏韵瑶边剪边说。 苏墨瑶这才想起来“六嫂嫂那儿也有葡萄啊?我都不知道,回去必须往她那走一趟!” 陆远逸难得露出个笑脸来“定国公府里头也有葡萄棚子,十一姑娘若是想去可以让楚恒带你去瞧瞧,有很多大户人家院子里都有葡萄架子,听闻是说葡萄多子孙旺,能讨吉利,我母亲在的时候就信这个,所以我家也有。” “真的吗?那回寻京了以后我要上你的陆王府瞧瞧!”苏墨瑶从梯子上下来“感情咱们寻京有那么多家种了葡萄的,这还用得着采办到外头花钱买吗?” 意思是以后她再想吃葡萄,有的是办法。 苏韵瑶和陆远逸都笑了,只剩付云枝一个人,像是不存在一样,不被众人重视。 剪葡萄的时候,她一狠心,用剪刀将自己的手指划了个口子,接着惊呼一声,看着葱白似的手指殷红一片,连她自己都觉得心疼。 而这声惊呼,差点让苏墨瑶从梯子摔在地上。 付云枝离陆远逸最近,出于礼貌,陆远逸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承想付云枝就好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说什么没事不疼,接着又掉眼泪,那个扮委屈的模样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似的。 “小王爷,云枝的帕子丢了,可以借你的帕子用一下吗?”付云枝轻咬着下嘴唇,含情脉脉的看着陆远逸。 在陆远逸刚要说自己不打算借之前,苏墨瑶将自己的帕子揉成了一个团扔向付云枝“拿去吧,一个姑娘家不好用外男的东西,别传出去给外祖母丢了脸面,用我的。”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付云枝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用苏墨瑶的帕子包住了伤口,陆远逸也没再看她,反而是他离苏墨瑶极近,近的付云枝要发狂。 “姑娘们,小王爷,吃饭了。”赵妈妈过来叫“昨儿十一姑娘不是要吃红烧肉吗?今儿厨房就做了,老太太听闻小王爷喜欢吃菜蔬,就吩咐多做了些青菜,小王爷别嫌弃。” “不会。”陆远逸的神情恢复了平常,与赵妈妈她们一起离开了葡萄园。 他只有在苏墨瑶身边,神情才能稍微放松些,否则平常不是眉头紧锁就是面无表情,总是让人有一种苦大仇深的错觉。 这些细小的表情都被付云枝看在眼里,她现在十分嫉妒苏墨瑶和苏韵瑶两人,她们有好的家世,有好的亲人,还有这么好的男人爱慕,反看她自己,什么也没有。 二百三十七:嫉妒 吃饭的时候,付云枝有些心不在焉,秦老太太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依旧和两个外孙女说着话。 她总是想让付云枝自己懂点事,可怜她是一方面,可她若是真有什么歹毒心思,那秦老太太也必不会留她,谁都是从当家夫人做过来的,没些本事这偌大的泾阳侯府岂不是早垮了? 用过午饭后,老太太又喝了一碗汤药,那药黑黢黢的,苏墨瑶一看就皱了眉头,苦的连闻都能闻见。 偏偏这么一碗谁见了都抗拒的东西,秦老太太却是从容不迫的喝了下去。 年轻时候的秦老太太那也是泾阳侯府首屈一指的狠角色,不然也不会被秦老爷子,也就是这侯府的老侯爷瞧上,秦老太太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她有着自己活着的一套手段,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参军,可她是个女儿身,上不得战场,所以又做起了小买卖,她父亲是个小将军,其实地位也不低,可她就是不想靠家里。 按她的话说,靠家里那也就意味着以后的大半辈子都要听家里摆布,家里人让嫁谁就嫁谁,那是一道束缚。 她是家中庶女,深知庶女在宅子里存活的不易,所以年纪轻轻就有着自己的想法,尽管嫡女虐待嫡姐欺负,那也挡不住她的想法变成现实。 先前秦家是准备给将秦老太太的嫡姐娶到秦家的,可是秦老爷子前脚进她家准备开口提亲,后脚就见着了这个陪伴他大半辈子的人,两人一见钟情,当即他就改了主意,不顾家里人阻拦硬是求娶了秦老太太。 后来秦家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先后出生,可老太太娘家那日子过的却不怎么样,她那个常日虐待她的嫡母生了病,才不过五十出头就咽了气,那个与她争抢秦老侯爷的嫡姐嫁去了寻京,可遇人不淑,生下两个女儿以后经常被婆家打骂,没了母亲的庇护她连往娘家送封信都不敢,偏偏她母亲平日里又惯着她,使得她性格刁蛮任性,婆家对她的不公让她心里变着法儿的难受,一咬牙就触了柱。 秦老太太这一生过的还算是顺遂,只可惜她官人去的早,这倒是有些不美满了。 看着付云枝那小心思,像极了自己的嫡姐,秦老太太心中有数,面儿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蟹子做法和昨儿不同,韵儿尝尝,墨儿也吃一个。” 却独独没给付云枝。 陆远逸安静的剥开蟹壳,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是慌忙侧过脸去的付云枝,她娇滴滴的别过了头,有一些委屈,还有一些害怕的感觉。 可能是营造可怜营造的太过头了,陆远逸不仅不信,还觉得有些好笑。 连续两天过去,都还算相安无事,厨房整天换着花样儿做吃食,两个瑶和陆远逸几乎是天天往葡萄园去,这两天熟透了的葡萄都快让她们吃罢园了,付云枝有时候跟着去,有的时候不跟着去,反正每次她去都要弄点声响出来,不是磕破了腿就是刮到了头发,故意弄的自己一身伤,偏偏陆远逸对她不冷不热的,秦老太太也不心疼。 中间有一段插曲,苏墨瑶喜欢上梯子摘高的葡萄,第三天去的时候不知为何梯子有一截儿断了,害的苏墨瑶差点跌下来,幸好陆远逸发现的早扶住了苏墨瑶。 虽然谁也不提这件事,但苏韵瑶和苏墨瑶心中有数,这和付云枝有脱不开的关系。 秦老太太在知道这件事后气的不行,病又加重了些,邱嬷嬷说老太太的病就是累病,加上心里头不痛快,心火郁结所以一直不好。她救付云枝只是好心,可这付云枝却整天琢磨害她的两个外孙女,这让她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没法儿原谅自己。 陆远逸从梯子上救下苏墨瑶后,付云枝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愤怒,又或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人知晓。 泾阳侯府很大,差不多能装下两个半苏家,这么大的院子就住秦老太太一个正头主子难免空旷,两个瑶这心里头一想起就难受,可怜外祖母上了岁数却要在这宅子里独过余生。 苏墨瑶和柳芽做了一只风筝,几个年轻人带着秦老太太到外头山坡上转了转,还放了会儿风筝,可惜老太太岁数大了,没法儿和他们一起跑跳。 付云枝穿着嫩粉色的长裙,安静的依偎在老太太身旁,模样像是不争不抢,可实际上什么心思没有人知道。 “两位姑娘轻着些跑,别跑伤了脚!”赵妈妈在一旁着急的喊到。 这几天风特别的大,大到可以出来放风筝了。 可以没一会儿,风筝线就缠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苏墨瑶稍微用力拽了两下,没下来,这会儿气的直跺脚。 陆远逸看着生气也讨人喜欢的苏墨瑶,神情满是轻松,快步过去一跃到了树上,将风筝给拿了下来亲手交给苏墨瑶,而苏墨瑶则像是个小孩子,道了谢后就完全忘记了方才为何生气,蹦蹦跳跳的继续放风筝去了。 她在前头玩闹,陆远逸就勾起嘴角在后头看着,那眼睛都要长在苏墨瑶身上了。 付云枝很气愤,她觉得长这么大没这么生气过,打小家里的人都让着她,哪个这么无视她过?陆远逸明明应该和自己在一起,为何满心满眼的都是苏墨瑶那个傻丫头? 她捏紧了拳头,目光恶毒的看向苏墨瑶。 晚饭过后,陆远逸独自站在院子里吹风,突然听见身后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让他有些不悦的转过头去。 “小王爷,云枝可是吵到你了?” 要是放在平时,陆远逸一定会理解人的说没有,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变了“的确是吵到了。” 付云枝一下不知所措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小王爷,可是云枝实在无处可去,不知可否在小王爷这儿待一会儿?” 陆远逸转过身,不用正眼看她“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本王不想一点自由也没有,还请付姑娘不要烦本王。” 这不由商量的架势让付云枝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陆远逸的优秀,一想到他的身份,一想到可以到寻京那样的繁华地方去,付云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求小王爷可怜云枝,带云枝走吧!”付云枝双膝跪地,叩着头说。 “没想到付姑娘这么孟浪。”陆远逸语气不屑道“秦老妇人待你如同亲生孙女,你却想着随我一个外人走,你把秦老夫人置于何地?我看不如将你方才的话转告给老夫人,让她定夺!” “不要!小王爷你有所不知,祖母待云枝的确不错,可云枝的父亲去前曾说过,寻京城里都是好人,那儿繁华漂亮,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小王爷与两位姑娘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儿了,云枝想与小王爷一起回寻京!” 陆远逸眸子微闪,冷着脸说“这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听闻两位苏姑娘身边的侍女不是太够,你可以做侍女跟在她们身边,但前提是秦老夫人同意,你可愿意?” 她愿意个鬼!让她做侍女伺候那两个丫头?做梦! 她想的是和陆远逸进陆王府啊! “小王…” “你不必说了,姑娘家名声最要紧,可你却连这些都不顾了,我身边留不得孟浪的姑娘,没得脏了我陆王府,你想留在这儿做秦老夫人的孙女那就消停些,若是心思不放正,那将你赶出府也就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在这个泾阳侯府,苏家两位姑娘可以,我可以,秦老夫人更是可以,你可要想清楚了!” 付云枝微张着嘴,不敢相信陆远逸将什么都看透了,他不说那是在给苏家和秦家留面子,偏偏付云枝什么也不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的心愿突然破灭,让付云枝的心犹如被人捏着一样难受。 “小王爷可是喜欢苏家的墨姑娘?”她哽咽着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陆远逸双手背后,没再理会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跪在地上的付云枝,此刻眼神中烧起了一把火。 都是苏家那两个死丫头!自打她们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祖母不再对自己嘘寒问暖,而是改为问了她们,装可怜扮委屈那一套再没了用,尤其是苏墨瑶,她居然得了陆远逸的喜欢,那是小王爷啊!和皇家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嫁给他那就是嫁给了泼天的富贵! 夜越来越深,浅粉色的衣裙下一双俏足快步走着,晗瑶居的大门从里头锁上了,但是墙并不高,墙里种着一大片苏浅瑶喜欢的花。 付云枝一咬牙,趁着夜深人静在晗瑶居放了一把火。 苏韵瑶是在睡梦中被呛醒的,她醒时还以为是做了噩梦,直到嗓子剧烈的疼痛传来,才让她意识到这是真的。 马上提鞋下床,璃笙此刻也正进来,见着苏韵瑶一下子就放下了心“姑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快随奴婢出去吧,外头火正大着,一会儿该出不去了。” 二百三十八:火起 火是从院里烧起来的,沿着暖阁烧到了房间,苏韵瑶和苏墨瑶住的不是一个屋子,但现在明显是苏墨瑶的房间烧的比较厉害。 好不容易跑到了院子里,苏韵瑶心有余悸的回过头看,自己方才住的屋子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窗子吐着火舌,只剩下了窗框孤零零的,若是慢一些退出来,怕是就出不来了。 “十姐姐!”苏韵瑶抓着璃笙的手“十姐姐和柳芽还在里面!” 外头有人喊起火了,本来静谧的宅子开始热闹起来,一大群侍女仆从冲出来,提着水桶开始灭火。 近处的水井不够用,她们就从远处提水来。 可是苏墨瑶的房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韵瑶吓得手脚都软了,差点瘫在地上,大声喊着苏墨瑶让她出来,可见效甚微,屋里没有声音,大部分都是木框碎裂的声音,夜里风很大,火势越来越凶猛。 “我进去!”苏韵瑶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必须把十姐姐救出来!” “别!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替您进去!”璃笙急急将苏韵瑶拽了回来。 “别胡说!五姐姐出事那天我没能在场,失去了五姐姐这是我最难过的事,我不能在让十姐姐也离开我了!”苏韵瑶挣扎着推开璃笙,却在闯入火海前,被一袭黑影拦住了。 陆远逸眉头紧锁,神情恍惚的环视了一圈,并没看见苏墨瑶的身影,心中满是担忧。 “她呢?” “十姐姐还在里面!”苏韵瑶咆哮着,眼泪夺眶而出。 “在这儿等着,我去救她!”陆远逸将手中的佩剑扔给璃笙。 付云枝此时慌不择路的从门外跑进来,一把抱住了陆远逸的腰“小公爷不要去!她死就死了,你怎么可以为了她去送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 苏韵瑶快步走过去一个巴掌打在付云枝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姐姐为何死就死了?今儿这事没完,非得让外祖母把你赶出去!” 陆远逸心急如焚,掰开付云枝的手就要往里去,可付云枝却是死死不松手,还说些什么苏墨瑶哪里好的话,那么一个人死了就死了,我对你的好你难道就看不到吗? 最后陆远逸忍无可忍,不再顾及她是个姑娘家,直接将她用力一甩,让她摔倒在地。 “我告诉你,她哪里都好,并且哪里都比你好,要是因为你她受了一丁点的伤,我同你没完!” 苏韵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一会儿后见着陆远逸从房间抱出了奄奄一息的苏墨瑶,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冲过去抱着她话都说不清楚了。 柳芽也在后头紧紧的跟着,她没受什么伤,倒是苏墨瑶严重的多。 陆远逸将她放平在地上,喂她喝了口水,这让她慢慢的苏醒过来,她的嗓子彻底哑了,以至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没人听得清是什么。 秦老太太姗姗来迟,见着晗瑶居被烧成这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还好邱嬷嬷扶稳了她,连声劝道说两个姑娘都没有事,这才让她定下心来。 “墨儿!韵儿!”老太太丝毫不注意形象,扑到地上将两个外孙女拥在了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火很快被扑灭了,幸好没牵连到其他的院子,众人小睡了一会儿,天亮的早,两个瑶和陆远逸到了秦老太太的房间。 到了以后才知道,付云枝已经在这儿跪了半宿了,是老太太亲自吩咐的。 “墨儿,好点了吗?”老太太问。 苏墨瑶点点头,有些虚弱嗯说“孙女好多了,赵妈妈伺候孙女喝了一点汤药,这会儿没那么难受了。” 秦老太太心疼的望着她,接着一声叹息“慢慢将养着吧,也真是的,韵儿她们跑出来的倒是不慢,你为何好半天也不出来?” “孙女…”苏墨瑶一想起这事眼眶就湿润起来,倒是她难得掉一次眼泪“孙女的房间里有好多五姐姐的东西,怕烧坏了就想着多带一些出去,可一转眼火势就大了起来,出不去了…” “傻孩子!什么东西比人命重要?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五姐姐地下有知也会难过的,知不知道?” 苏墨瑶连连点头“知道了,孙女知道了!” 接着,秦老太太的注意力放在了跪在地上的付云枝身上“你抬起头来。” 付云枝眼中含泪的抬头,与老太太对视的那一瞬间,又赶快低下头去,身子抖的如同筛糠。 “孙女…孙女不知做错了何事…请祖母说个清楚…” 看着这可怜兮兮的付云枝,秦老太太心中难免有些恻隐,当初捡她回来时她就是这般,如今这表情神态像极了那日,可是心境却不复当初了。 “云枝啊,你可知道你父亲犯的是杀头的死罪,而你是罪犯之女,按理说我本不该收养你,还应当同老百姓一样的做法,让你去流浪飘零,跟乞丐抢饭吃。” “孙女知道,是祖母好心收留,还让云枝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付云枝声音极小,但是种人都听清了。 秦老太太的声音也没提高,依旧是平声静气道“我本不该捡你回来,可我还是做了,你是不是应当感谢我,而非恩将仇报?” 付云枝将头埋的更深了“云枝没有恩将仇报…”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一介罪犯之女,本无缘这么好的日子,却被我这一念之间收养回来,那你就应当老老实实的,安守本分好生做你的姑娘!可你成日患得患失,总觉得这个要抢你的,那个要夺你的,怎么,你的好日子重要,我的亲外孙女就不重要了?我是真想不通,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怎么能说出死了就死了那般狠毒的话!” 不等付云枝辩解,老太太继续道“按你那么说,我当初是不是应当由着你磕死在我泾阳侯府的阶下,你死了就死了,没人觉得可惜,对不对!” “没事…云枝没有…云枝只是担心小王爷,怕他出意外…”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你那套话骗骗别人还成!我捡你回来不到两个月,但我对你的了解可是不少,你当我的眼睛摆在这儿是用来出气儿的?你就是嫉妒小王爷和我墨儿走的近,巴不得墨儿离开她,我今儿就问你一句实话,昨夜晗瑶居的火,和你有没有关系?” 苏韵瑶听到这儿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这儿,可能是关心则乱,一心扑在十姐姐的身上,倒是没正经琢磨昨夜的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眼下看来,可不就是人为的? 付云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云枝怎么可能做那么危险的事?” “我看未必!”秦老太太眼神犀利的看着她“你当我没留心眼儿?你房里的碧环和彩环都是我的人,她们今早来告诉我,说在昨天起火的小半个时辰前你出了你的院子,往晗瑶居去了,你为何三更半夜要往那去?巧的是没一会儿晗瑶居就起了火,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付云枝支支吾吾了一阵,先前说是冤枉,后来又说是那两个侍女使坏,到最后就成了求饶。 毕竟秦老太太这么些年可不是白做大夫人的,什么事能逃得过她的眼皮?付云枝在她面前,那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没一点分量。 “祖母!孙女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祖母原谅!”付云枝声泪俱下,用力的磕着头,直到额头都磕破了。 “你糊涂!那是我的亲外孙女,你这是要杀人!你要杀了她们!” “没…孙女不敢…孙女只是…只是…”付云枝哭的视线都模糊了“她们终究是没有什么事,油皮都没破一点,祖母您就饶了我吧!” “没什么事?真要是烧死了她们你当你还有命在这儿跪着?”秦老太太现在可不吃那一套了“就算她们没被活活烧起,那也和你没关系,是她们命大!而你,则是一心一意要害死人的,决不能轻饶了!再者说我的浅儿剩下的东西不多,全让你烧了去,你这是要我的命!” 说到此处,老太太猛地咳嗽了两声,眼眶有些湿润。 苏韵瑶赶快倒了一杯荷叶茶给她顺气。 “祖母,云枝是真心待您的!”付云枝跪着蹭到老太太跟前“云枝从未伺候过谁,您是头一个啊!您往日待云枝那么好,可苏家两个姑娘一来您就对云枝不好了,还有陆小王爷,他对云枝视而不见,可云枝是喜欢他的,为何所有人都不喜欢云枝了…” 此刻的付云枝就像是个心里有问题的小孩子,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起来。 可就算是心里再不好受,也改变不了她企图杀人的事实。 陆远逸缓缓开口“对不起付姑娘,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这注定是要负了你,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你好自为之吧。” “我知道,你 二百三十九:心意 听见这话,苏墨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陆远逸,而陆远逸耷拉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方才说什么?”苏墨瑶问。 付云枝冷哼一声“你还看不出来呢吧?蠢货!辜负了小王爷对你的一片心!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让小王爷那么委屈!” 陆远逸刚想打断她的话,却听苏墨瑶冷笑了一声。 “小王爷喜欢你吗?” 付云枝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墨瑶会突然问这么一句,磕磕绊绊的说“不喜欢又如何?我比你配得上他!” “那既然小王爷不喜欢你,你又在这儿啰嗦个什么劲儿?”苏墨瑶虽然红了脸,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咄咄逼人,转身看向陆远逸“知道小王爷是喜欢我的就好,我也很喜欢小王爷呢!” 陆远逸惊讶的看向苏墨瑶,一旁的苏韵瑶更是张大了嘴巴。 可能是为了气付云枝,苏墨瑶继续说“如果小王爷真的喜欢,那等回了寻京就来我家提亲吧,我不怕和亲戚妯娌应付,我也不在乎那些门第阶级,若是小王爷你在乎,那不娶也成,我尊重你的意思!” “你…我…”这次反倒是陆远逸羞红了脸,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你说的是。” “苏墨瑶!”付云枝从地上起身“你这个贱人!为什么非要抢走属于我的!他是我的,祖母是我的,这个家也是我的,不许你抢走!” 说着,付云枝冲向苏墨瑶,抬手一巴掌却被陆远逸紧紧的抓住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要将她怎样!” 用力一甩,付云枝摔倒在地。 上座的秦老太太放声大笑“好好好!其实我也早就看出来了,小王爷待墨儿的关心与旁人不同,眼下说清楚了也好,这下子墨儿也是有了好归宿,我这个老太婆也放心了!” “祖母!”付云枝不可置信的看向秦老太太“为何?我更加相配于小王爷不是吗!她苏墨瑶哪里配得上小王爷?” “你住口!一介商户女竟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小王爷是谁?那是陆家儿郎,陆是国姓,你当你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何德何能站在小王爷身边?竟敢说我外孙女不配,我看你是疯魔了!从今儿起,你不在是我秦家的人!” 付云枝张大了嘴巴,像是水里头刚打捞上来的鲶鱼,嘴巴半张半合的,看看陆远逸,又转头看向秦老太太,这会儿她只觉得头疼剧烈。 凭什么?她那么聪明,为何事事都脱离了她的掌控?为何明明不如她的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她喜欢的? 为什么? 她很想不通。 “邱嬷嬷,这事儿你去安排,城外的庵子给她个地方,不用让咱们的人特殊关照,给她几两银子就算是全了我们的祖孙情分,若是她母亲有那个命回来找她,就让她到城外的庵子找吧。” 听见这话,付云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坐在了地上。 庵子是什么地方她很了解,那表面上是一座尼姑庵,可里头的人大多是各个府宅有罪的女子,若是她去了庵子,以后还有好人能娶她吗?就算她母亲接回了她,那她以后也不能过好日子了。 何况她母亲失踪了将近两个月,南方一直在发水灾,要回来早回来了,真要是死在了外头,那她岂不是要在庵子里头关上一辈子? “不!祖母你不能这么对云枝啊!”付云枝几乎是喊出了声,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着头“云枝错了!云枝不想去庵子,云枝只想在祖母身边伺候你终老!” “我可用不上。”秦老太太收回了那些恻隐之心“当你狠心在晗瑶居外头放火时就应该想到,无论墨儿和韵儿的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好过,做人别太坏,没得报应在自己身上,你还觉得是老天对不住你,我并非是偏心亲生的不待见你这个捡来的,实在是你的一言一行无不是争宠卖惨,我秦家不养你这种养不熟的狼,你快快同邱嬷嬷走吧!” 付云枝还想挣扎,还想解释些什么,可秦老太太没给她这样的机会,邱嬷嬷派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直接捆了她堵上嘴绑了出去。 她的双脚又踢又踹,杏黄色的低帮鞋子上绣着红梅,她踢腾的时候一只鞋飞到了陆远逸的脚边,不知是她踢腾的太厉害,还是她故意在像陆远逸求救。 可从开始到最后,陆远逸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直沉浸在方才苏墨瑶的话里。 去苏家提亲…一想到这儿他的脸就有些红,像是个姑娘似的。 “让小王爷见笑了。”秦老太太收回了对付云枝的惋惜,问道“敢问小王爷可是真心喜欢老身的外孙女?若是真心喜欢,那老身就在这儿做个主,她父亲母亲不会驳我的。” “您说的是,可一切还是要十姑娘同意才是,她不同意,我也不能强娶不是?”陆远逸微微低着头说。 秦老太太眉眼带笑的看向苏墨瑶“墨儿,你是怎么个意思?” “自燃是嫁啊,不然岂不是说话不算话?”此刻的苏墨瑶一派巾帼英雄的模样“咱们都敢作敢当,你喜欢我,我对你也挺有好感,那就在一起呗,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因为门第阶级不能娶我,那就说清楚明白,让我断了那个念想。” 此话一出,陆远逸和苏韵瑶都有些微微震惊。 尤其是陆远逸,没承想苏墨瑶说这话时格外的爽快,再也不是初遇那次因为搂了她的腰而一直红着脸的姑娘了。 秦老太太的笑容更深了些“好!好!墨儿不愧是槐儿的女儿,这点真是随了我的,咱们敢作敢当,不弄那些藏着掖着的事!小王爷,老身这外孙女已经表态,您又是怎么想的?” “自然是敢作敢当。”陆远逸连忙抬手一揖,那样子好像是被这祖孙两个吓着了。 “不用怕不用怕。”老太太随意的摆着手“倒是墨儿吓着你了,无妨,这事等你们回寻京再说,不急,墨儿还小着呢。” 苏墨瑶看了看陆远逸,很仔细的瞧了瞧他的眉眼。恩,不是很爱笑,但是笑起来真是好看,他的脸棱角分明,有些削瘦,估计再稍微胖一些能更帅,嘴唇微薄,是浅浅的杏子色,看起来蛮有食欲的。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好像陷进去了一样,都听不见老太太的叮嘱了。 三个年轻人出了屋子,苏韵瑶识趣的和璃笙拿着筐子采杏子去了。 “你…你不用逞强的,别为了一时痛快嘴,耽误了一辈子。”陆远逸说。 苏墨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是他不想娶自己“你是不想娶我吗?我是真的想嫁给你的,如果你不说,等回了寻京我就说了,不过你也别闹心,我不是付云枝那种粘人的,没了你还有好多好的姻缘,我再等等也成。” “不许!”陆远逸打断了她的话“我娶你,我会娶你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你迎进门。” 苏墨瑶有些吃惊,好半天才说“你…你当真?”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骗人!”陆远逸紧锁着眉头,神态一如既往的冷峻,可是又好像可爱了许多。 听他那个语气,就差手指冲上要起誓了。 没一会儿,苏韵瑶和璃笙抬着小筐子进来,里头的杏子红橙相间,一看便知是甜的,只有个别的酸一些。 洗净了以后,苏墨瑶挑了几个模样好看的,递给了陆远逸。 可她忽略了,样子好看的都是没熟透的,难免酸涩一些,一个进嘴陆远逸的表情都变了。 柳芽连忙倒了杯水给他,这可是她家未来的姑爷啊,她怎能不好好伺候着? 她也暗戳戳的与自家姑娘讲过,让她老实些,别咋咋呼呼的没个姑娘样子,可人家苏墨瑶说了,就是这样真实的才好,没得平时装得温婉贤淑,一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原形毕露了,那人家能干?傻子都不干啊! 付云枝走后的两天,有一伙乞丐找到了泾阳侯府,说是付家以前的家仆,这次来是听闻付云枝被秦老太太捡了回去,问问能不能把她们也收下。 “感情我们侯府是避难所不成!”邱嬷嬷没惯着她们,直截了当的说“你们家付姑娘已经被送走了,我们侯府不养你们这等会算计的人,都散了吧,诚心找个好人家伺候还能有个好归宿,我们侯府里头仆从满了,没法儿再要旁人,且付姑娘在时也不同意你们入府,都好自为之吧!” 付云枝之所以不同意让她们入府,那也是为了她自己着想。 她的不懂事和骄纵跋扈整个付家的人都清楚,好不容易她在泾阳侯府装的可怜兮兮毫无心机,这要是因为可怜她们而被秦老太太看出了端倪,岂不是祸事? 她们的卖身契在付家,付家顶梁柱没了,所有家产田产房产全部充公没收,她们的卖身契有的在官府手上,有的已经还给了她们,也怪她们看不上别处,还想着和付云枝一起投奔好地方呢。 二百四十:来信 只可惜,任凭她们的好算盘打翻了也无用,秦家压根儿就不上当。 苏家和白楚恒都来信了。 白楚恒的信是先到的,主要讲了一下如今寻京城的局势,太子被认命去南方处理水患,朝廷拨了银两和粮食给他。听说南方不仅是闹水患,因为吃喝住行都是问题,不少的人得了重病,重病慢慢变成了疫病,弄的是人心惶惶,这个烂摊子自然是谁也不想接。 太子有自己治理水患和疫病的法子,偏偏在朝堂上受到林家掣肘,好几个文官武官驳回了他的意思,前前后后列举了一大堆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宁国公帮着太子说了两句,就被林太尉针对,说他有其他的心思,皇上多疑,一听林太尉那么说心里头也就信了七八分,直接不让太子用他自己呈上的法子,而是无头无脑的拨了一堆的银两和粮食去救灾。 这一趟出行无疑是危险的,而且白楚恒担心的是,林家这么想法子让太子去南方,一定没什么好事,起码他们设了陷阱是肯定的,刺杀已经算是小事了,白楚恒猜他们一定想好了对策,让太子这次名声也毁,圣心也毁,不然这么费尽心机让他去救灾就没了意义。 程涛陪同他一起去了南方,撇下新婚不久的盛桂芝去南方,这无疑是对程涛的考验,不过他也是担心,不然就不会主动提出要陪同了。 而白楚恒担心寻京城再出变故,就留了下来,起码不至于让太子背腹受敌。 信中还表达了他的思念,他说苏家已经在为苏锦瑶议亲了,等苏锦瑶嫁出门去,她也能光明正大的嫁进白家了。 而苏家的信也大约是这个意思,说这一阵子在给苏锦瑶想看婆家,除此之外苏耀的病好了个大概,汤药已经撤了剩下就靠将养,不能生气动怒不能累着。 曹千怜果然不是个老实的,何念宁到婆家看望婆母等人,见秦曼槐被曹千怜冷嘲热讽,她是丝毫不惧怕,当着面讽刺了曹千怜,还说她再多嘴半句就打断她的腿,衡王若是有什么意见,那庆德候府也不是在那干喘气的。 有背景家世好的人说话都是这么硬气。 “母亲说家里头的李子杏子都熟了,等咱们回去还能剩下一些。”苏韵瑶看着信上所写念给苏墨瑶听“还说了六嫂嫂教训曹氏,直接气的曹氏脸都红了。” “七姐姐呢?她好不容易攀上了衡王,这会儿应该不是消停时候吧?”苏墨瑶问。 苏韵瑶停顿了一下,语气明显有些不好“这两天七姐姐回了家里,给曹氏撑腰去了,听说金银首饰没少往映霞居拿,见了父亲还算客气,但父亲也不理,可见着母亲就不一样了,差点指着鼻子骂了她。” “她这般胆大包天?”苏墨瑶不相信的问,手里的一瓣桃子差点掉在地上“真是可我没在家就敢欺负母亲了,那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外祖母要是在寻京城借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啊!等我回去的,她要是再敢回来张狂非把她打出去!” “你也先别气。”苏韵瑶拿起托盘上的一瓣桃子“母亲也不是好应付的,她直接吩咐人把七姐姐送回了衡王府,一点面子也没给衡王留,听说那天淑阳郡主也在,直接放狠话说衡王有什么事到宁国公府找她。” 两姐妹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苏韵瑶没来得及说。 盛常煜定亲了,女方是淑阳郡主表妹家的孩子,说是长相性格和苏浅瑶很像,都喜欢诗书字画,棋艺也是个中好手。 苏韵瑶知道这事后心里并无波澜,因为盛常煜已经不小了,人总是要成亲的,还能为了五姐姐一辈子不成亲了不是?盛家就这一个男丁,宁国公府这一脉还要靠他传承下去。 对于这事,她很理解,同时她也知道,若是五姐姐还在,也会同意他再娶妻的。 苏墨瑶和陆远逸简直就是蜜里调油一般,一个在闹一个在冷着脸,不时能咧一下嘴角,这也是陆远逸笑的最多的时候。 陆远逸的父亲是当今皇上的手足兄弟,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婚事也一向得皇上关心,若是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要求亲苏墨瑶,怕是皇上第一个不同意。 苏韵瑶有些担心,但她相信,陆远逸是个有担当且说到做到的人,没谱的事他不会说,何况他对苏墨瑶的感情,让苏韵瑶不会认为他会负了她。 晚上在房间,苏墨瑶这也是难得绣起了东西,说是外祖母教的,让她乖巧懂事些,女儿家女红还是顶重要的,就给她安排了作业,三天之内绣一首诗出来,送给小王爷。 所以她就这么点灯熬油的用起了功。 “这儿不是这么绣的吧?柳芽你帮我瞧瞧。”苏墨瑶求助的看向柳芽,无奈之下,柳芽只好亲自动手,将她绣的不对打成死结的地方修改了一番。 “你这哪里是自己绣的,三两针就要柳芽改一下,还不如让柳芽直接绣一个呢。” 苏墨瑶一声叹气“我有不是曹氏母女那样的人,这人做什么事取决于她的性格如何,你看我,我像是安安静静坐在这儿绣东西的吗?这事曹氏能来,我可来不了。” 又绣了没过十针,苏墨瑶就说什么也坐不住了,扯着苏韵瑶和璃笙柳芽就到了葡萄园。 “你也在啊!”见着陆远逸,这会儿的苏墨瑶已经放松了许多。 陆远逸淡淡的应了一声“老夫人说葡萄又熟了不少,就想着摘些给你送去。” 苏韵瑶听见有些无奈,这陆小王爷是和白楚恒一点好也没学啊,就学会使劲给人家送吃的了,合着这是养猪呢? 不过苏墨瑶哪里想了那么多?这会儿的她已经牵着陆远逸的手去摘葡萄了! 三天以后,秦老太太气色红润了不少,因为两个外孙女常日陪伴,她的身子骨明显强健了许多。 这次她主动带着两个外孙女和陆远逸,准备到外头走一走。 街上人山人海,喧闹繁华,虽然不抵寻京城,但也是热闹非凡,秦家的马车在街头静静的走,身边老百姓的议论声和赞赏声也没断过。 莲花池中的莲花开的极好,白莹莹的出淤泥而不染,这儿惹来许多富家子弟和千金,听说今儿是某个千金的及笄礼,所以这也热闹起来了。 秦家的到来,足够让整个及笄礼都沸腾起来。 一个夫人上前笑着道“这就是老夫人的两个外孙女吧?哎呦呦生的可真是俊俏,难怪是寻京那边过来的,这相貌这气质可是独一份,这满园子扒拉着挑也挑不出哪个可以媲美的啊!” 说话的这个夫人家里也是有女儿的,还一口气生了三个,家里人重男轻女的厉害,三个女儿都是嫡母却没有一点好出路,这会儿她又在这儿奉承起了别家姑娘,难免让人看不上。 秦老太太也没给她好脸色“听闻温夫人近日在给独子议亲?那你可要好生挑选一下,等成亲那天我泾阳侯府会封一份儿礼送到你府上的。” 这下子两个瑶都听懂了,这个姓温的夫人在这儿一口一个夸的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给他自己儿子择婚呢! 温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她也知道自己家高攀不起泾阳侯府这样的人家,可还是想试一试,就拉着离她最近的苏墨瑶的手“来来来,两位姑娘到这儿来,我家儿子也和你们差不多大,话能说到一块儿去,对了,你们初来乍到的在泾阳没什么玩得好的姑娘吧?我儿子那儿有好几家姑娘,你们过去坐坐。” 苏墨瑶面露难色,刚想开口拒绝,谁承想陆远逸先走了过来。 “夫人,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还请您自重。” 话语中没有半分温度,直接将温夫人的面子扔在了地上,随即她冷笑了一声“呦,这位公子是谁家的?我儿子如今中了举人,就是想相看她的姑娘排成两排都是说少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秦老夫人这两位外孙女来一趟泾阳,认识几个趣味相投的玩伴是个好事,怎的你非拦着?弄的我好像能对你未婚妻怎么样似的。” 话虽如此,温夫人还是松开了苏墨瑶的手。 陆远逸并没自报家门,没说自己身份也没过多追究,只是拉着苏墨瑶退回秦老太太身边。 温夫人这边,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苏韵瑶身上。 “外祖母,您看看那莲花,开的多好!”苏韵瑶笑着搀起秦老太太的手,祖孙俩略过了温夫人去赏莲花。 只见温夫人这脸色特别不好,很明显是生了气,一跺脚回了自己家的位置。 “那温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温家的三个姑娘个个在婆家过的不好,听闻出门子之前在娘家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温夫人老来得子终于生了个男丁,温家全家上下都供着那活宝,只纵的一身脾气却无一点本事。” 二百四十一:温家 秦老太太说着看向了温家所在的位置,继续说“就温家那样的乱遭人家,还想肖想你们两个,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韵瑶打趣道“那温夫人不是还一口一个她儿子中了杏榜吗?这都过去一年了她怎么还没给相看好人家?” “还不是挑剔?自己三个女儿嫁给谁她都不在乎,就儿子当个宝儿,从去年中了杏榜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相看的姑娘数不胜数,却没一个合她心的,照这样下去,怕是下一步要去寻京给她儿子说亲事去了。” 苏韵瑶笑着说“我们寻京可没人想嫁给那样的人家,那儿的姑娘一个个眼高于顶,还真就看不上他们家,何况孙女六哥哥和堂哥都中了杏榜,家里还都是寻京的,也没像她温家那般张狂啊,这样的人家可嫁不得。” 秦老太太见她看的透彻,欣慰了许多。 温夫人回到位置上,恶狠狠的瞪着秦家的方向,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此刻两个坐在她身边,另一个现在大着肚子所以没来。 大女儿叫温梅,二女儿也就是怀着孕的叫温兰,三女儿名叫温竹。 虽然是亲生母女,可这母女感情十分不好,两个女儿坐了半天连主动和温夫人说一句话都没有。 “小梅啊!”温夫人说道“你等会儿再去东边看看,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大家闺秀,拉来让你弟弟瞧瞧,这儿好半天没人过来,咱们温家丢不起那个人。” “怎么,非要一群姑娘围着弟弟咱们家才算有脸面?”温梅问。 “你这死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你弟弟老大不小了还没个亲事那怎么能行?再说他现在中了举人,谁家的姑娘配不上?赶紧去找人,别在这儿废话!” 其实邻里邻乡的都知道温家那点事,谁家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大部分都是人家姑娘家不干,到了温夫人嘴里又都成了人家配不上她儿子了。 再看她儿子温夺,这会儿左手托着酒盅,右手拿着剥好的核桃,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个德行让苏墨瑶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怎么这样的人也能中杏榜?真是丢人!” 陆远逸说“别看他,没得脏了你的眼。” 而不远处的温夺,这会儿却瞧见了苏墨瑶,扒拉着旁边的温夫人“母亲,那个姑娘是谁家的?” “哪个?”温夫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嗤笑一声“是泾阳侯府秦家的外孙女,那孩子性格不好,不合适你,你别看她了。” “两人是双胞胎?”温夺一下子来了兴趣“泾阳侯府…那也是个好人家,咱们家攀得上吗?” “有何攀不上?现在秦家就一个老太太,一介武将厉害出大天儿去也没你这未来的大宰相厉害啊!”温夫人有些不屑道“和泾阳侯府攀亲,我倒是觉得她们不配!” “那就请母亲替我去问问,两个我都想要。”温夺吃了一口桃子,眼神中露出的都是贪婪。 温夫人虽不情愿,但她一向疼温夺如命,那自然是温夺下什么指示她就听什么,虽然之前和秦家闹了些许的不愉快,但这也不耽误她给自己儿子说亲事。 于是她厚着脸皮又凑到了两个瑶跟前儿。 “哎呦!这寻京城来的姑娘可真是水灵呦,瞧瞧这大眼睛长的,像是葡萄似的,真漂亮!” 苏韵瑶冷眼看她奉承,心头冷笑一声但没说话。 温夫人又说“能配上这位姑娘的儿郎那自然是英俊潇洒,不知道姑娘你可提亲了没有啊?” 苏韵瑶还没等回答,温夫人又自顾自的说“要是没议亲呢那可太好了,我儿子也还没议亲呢,你可别误会了,我儿子拖到现在不议亲可不是有什么隐疾,实在是泾阳这个地方太小了些,这儿的姑娘我们家也多少都识得,一个一个看过去都不成。”温夫人摆摆手,那张狂的嘴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一个个的都配不上我儿子,我今儿呀还就瞧上姑娘你了,你这么漂亮恭顺,以后成了家也自然是贤内助,对不对啊?” 秦老太太没说话,像是看个畜生一样看着温夫人,苏韵瑶也半晌没说话,好半天憋出一声笑来。 “夫人,想必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我?”温夫人上前就拉住了苏韵瑶的手“你和我儿子郎才女貌,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是我吹,这一片你打量打量,谁家的儿郎有我儿子优秀?举人你知道吗?我儿子年纪轻轻中了举人,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是吗?”苏韵瑶说“那也是巧了,我家哥哥和堂哥也都中了举人。” 温夫人却一点也没听清话里的嘲讽,继续说道“你看看你,这么漂亮,看看这手指头,细的什么似的,针线活一定做的好吧?跟我儿子成亲其实我们温家要求也不高,你会读书写字管家管事就行,但是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可别怪我们婆家一纸休书休了你,还有,我儿子那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以后妾室一定不会少,那都是给他开枝散叶的,你不要太善妒。” 这次苏韵瑶是真憋不住了,笑中满满都是嘲讽。 “你这孩子,笑个什么?” “没什么。”苏韵瑶扒开了她紧拉着自己的手“就是觉得你家儿子同我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也勉强算是配得上。”温夫人说着又要拉苏韵瑶,却被她躲开了。 当即温夫人就撂下脸子来。 “不是说我配不上他,还是他实在实在是配不上我。”苏韵瑶说完,还调皮的冲温夫人眨了眨眼睛“你把我夸的花朵一般,那你儿子如何配得上我呢?再说我们寻京的举人一抓一大把,别说是举人了,就是状元探花榜眼也都是我们寻京的,你把你儿子吹嘘的那么厉害,凭个什么?”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温夫人生气道“没有人教你规矩吗!没想到从寻京来的姑娘竟然这般见识短浅,家里人都是怎么教你的?一点女子的本分都不守,你这个德行,怕是要嫁不出去!” “这点不劳你操心。”秦老太太淡淡一笑“我外孙女的学识教养都是一流的,也就是她身为女儿身,不然去赶科考,怕是你儿子连举人的榜都上不去!再说了,你操心的未免太过多余了些,我外孙女有婆家要,寻京城的一品大员定国公家嫡子上赶着求娶,你们温家是个什么角色?在朝廷上排的上号吗?一个商户出来的不过是儿子中了个举人,长个尾巴怕是你这会儿要把天杵个窟窿出来,见识都就着饭吃了吧!” 秦老太太的嘴更厉害,几句话将温夫人怼的哑口无言,捂着胸口一个劲儿的说“你!你…你!” 却是没说出半句所以然来。 正当温夫人气的直捂胸口时,更让她掉面子的事发生了。 一个怀身大肚的姑娘闯了进来,一盘子糕点砸到了温夺的身上,嘴里骂着什么负心汉、大骗子、不得好死、挨千刀的… 苏韵瑶让身边的璃笙去打听一下,晃悠一圈下来,璃笙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温夺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在外头常日拈花惹草也就罢了,光是弄大肚子都数不胜数,今儿来的姑娘就是受害者其中之一,温夺不认帐,害的人家姑娘被从家里赶了出来,一气之下闯到了这儿,让温夺陪她一起下地狱。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也顾不得遮羞了,温夺你个狗养的东西,当初信誓旦旦迎我进门做正室,骗的我是连你说你是天王老子都信了,结果呢?你一转身装起了玉面书生,让我大着肚子受尽邻里嘲讽,你这个挨千刀的!” 温夺觉得十分丢脸,这会儿扯着袖子遮着脸,还在与姑娘对骂“我怎么知道孩子是你的?别是你随便让人弄大了肚子来找我当冤大头的!” “你!”姑娘气的后退两步,差点坐在地上。 人群迅速围聚了过去,苏韵瑶和秦老太太还有苏墨瑶他们也挤了过去。 温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走到前头,抡圆了胳膊一个大嘴巴上去,打的姑娘直接跌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嘴角都渗出了血。 陆远逸一把将苏墨瑶的眼睛挡住,又慢慢的放开了手,回头对自己的随从小声说着什么,紧接着随从就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你个臭娼妇!以为我们温家是好欺负的不成?看我儿子中了举人就过来贴,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赶紧给我滚!” 姑娘露出一丝苦笑,伸出三根手指指向空中“我可以在这儿起誓,当初跟你儿子前,他还不是温举人,只是个家里从商的翩翩书生,你说我图他举人的身份?我若是说一句假话,那就让我五雷轰顶!” 身边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响起,还有不少妇人已经当场编排起来,温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二百四十二:投湖 “你这个娼妇!别谁的孩子都来冤枉我儿子!”温夫人推搡着她的肩膀,想让她退出去。 这时候身边的妇人编排道“这不就是心虚吗?” “亏她儿子还是个举人的,真给朝廷丢脸!” “可不是?这一年以来他们温家常日相看亲事,却没一家想和他们结亲,估计是早就看清了温家这副嘴脸!” “可惜了那丫头,好好的人让那姓温的毁了。” 听见这些,温夫人是一点也忍不住了,抡圆了胳膊又是一嘴巴上去,这次却被旁人拦了下来。 “怎么?恼羞成怒就想动手啊?人家又不是你家里头的侍女,凭什么你说打就打?” “你知道个什么!她就是看上了我儿子有好前程,那是图他的地位图他的钱!”温夫人恶狠狠的说。 “你可拉倒吧,你儿子有什么好前程啊?举人榜上倒数几名也好意思出来张扬?东边那李寡妇的儿子可是举人前几名,你见着她像你这样了?” “你!你!李寡妇家里又没有钱,她儿子能有什么前程?哪里能同我儿子比!” 这个德行让在场众人唏嘘不已,看他们温家的神情都变了。 可悲的是,温梅和温竹这两个做女儿的,这会儿却一句话都不替自己母亲分辨,反而像旁边那一群看戏的人一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娘家。 她们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十分惨,那都是因为娘家的不重视,没有娘家撑腰婆家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温竹以前被丈夫的妾室欺负回娘家告状,却被温夫人狠骂了一顿,说她不懂事,屁大点事还回来烦她。 那时候她正在全身心的忙活着儿子备考的事,就算是女儿被妾室踩在脖颈上欺负她也不想管。 温梅以前落胎过一次,是被婆家打的,婆家说她身子不好,长期喝药,这次怀孕说不定会生下个怪胎来,就想商量着让她把孩子弄掉,等养两年身子了再怀。 温梅自然是死也不同意了,和婆母争执起来,让婆母两巴掌打翻在地,瞬间血红一片,偏偏娘家人知道却不来帮忙,她小产以后受尽了婆家的欺负,除了两个妹妹来看过她,剩下的温家人没一个来找过她。 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两个姑娘已经恨透了自己的娘家和婆家,虽说今天这事发生以后,她们在婆家更站不住脚跟了,可那又能怪谁呢?反正她们已经习惯了。 “你们两个死丫头!没看见你们弟弟被人家陷害了?怎么还在那儿杵着!”温夫人把气撒在了温竹的身上,扯着她的耳朵让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这怎么能是陷害呢?你儿子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为何人家姑娘要牺牲清白和以后的人生名声来陷害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苏墨瑶嚷嚷了一句。 “你懂什么?她一心一意想做我温家的正室,可她也不看看她自己,家里头老子娘都是什么货色,一个臭劳民还想和我温家攀亲?以后的大宰相还能娶个劳民的女儿做正室?痴人说梦!” 温夫人当众就撒起泼来,将一切都推到了那姑娘身上。 “明明是你儿子满口承诺,说会给我个名分,让我做他身边唯一的妻,这才把我骗了去,每一次他都有各种理由把我骗出门去,我也以为他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可是…”姑娘伤心到极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你给我闭嘴!不要脸的死丫头!”温夫人又想与她动手,却被旁边围观的人给拉住了。 一向躲在母亲身后的温夺却张嘴了。 “她就是攀咬我!攀篾我!看我以后有好前程了她想进我温家的门!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她自己大了肚子就来找我,让我当冤大头,这个女人心肠真是坏!” 温夺指着姑娘大骂着,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要不是顾忌这人多,怕是他也要像他的母亲一样动起手来。 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相信他的姑娘,这会儿却笑了起来,那笑容满是苦涩,一抬眼,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出来,众众的砸在了地上。 接着她慢悠悠的站起身,还没等众人说句话,不顾阻拦的她就一跃扎进了湖里,湖中屹立的莲花因她折断了腰肢,水花溅起了老高。 温氏母子这会儿目光呆滞,直接吓得起不来了。 “快救人!”在众人都吃惊之时,秦老太太大喊一声,紧接着陆远逸身边的随从一跃而下,努力的想将她救上来。 可那姑娘却是决心寻思,身子一直抗拒着被救,后来见救人费劲,又跳下去了一个,这才算勉强将她拉了上来。 上了岸后她呛出了两口水,随即就晕了过去。 苏韵瑶捂着嘴,心里有些惊讶和害怕,苏墨瑶更是指着温夺的脸骂“你这个负心汉,诚心骗人家姑娘这会儿又装不认识,给人家姑娘心都伤透了,你还是人吗你!”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还有个妇人说“他还给他家的侍女弄大过肚子呢,后来被温家人欺负的那侍女的孩子都没挺过三个月就落胎了,落胎以后温夫人亲手将侍女赶出了门!” 另一个姑娘说“之前她来我家,说是给她儿子说亲,非拉着我的手说这说那,我不愿意她还说,意思是她儿子以后妾室肯定多,让我容忍,我呸!谁爱忍谁忍,这种人家真是可怕!” 温夫人和温夺的脸色因为姑娘的投湖而吓得惨白,这会儿听见众人的议论和怨骂更是心里哆嗦,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准备从人群中挤出去。 一双绣着青竹的鞋子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一抬头,竟然是陆远逸。 “欠债坏钱,杀人偿命,你们要去哪?” 温夺哆哆嗦嗦的躲在了温夫人的身后,而温夫人为了保护儿子,能推了陆远逸一把,而陆远逸却纹丝不动。 “你这个小子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儿子以后是大宰相!你这般欺负我们母子,以后有你哭的时候!那贱人是自己跳的湖,干我们何事?赶紧给我让开!” 话音刚落,泾阳太守带着一群衙役官兵走来,恭恭敬敬的向陆远逸行了礼。 “小王爷驾到下官不知,是下官的错,请小王爷责罚!” “没事。”陆远逸回过头看温氏母子“这一对母子想必太守大人有所耳闻吧?” 泾阳太守看了看,作揖道“识得,这位是温家举人。” “写信到寻京通报一声,废除温氏举人的名分,他德行有缺,朝廷万万不能用这样的人。” “是,小王爷!” 听见这话,温夺和温夫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如同疯魔了一般,尤其是温夫人,她一向骄傲的就是儿子是个举人,这一朝夺去了举人的名分,那以前她儿子的辛苦岂不是都付之东流了? 恼羞成怒的她扑到前头抓住了陆远逸的领子“你说什么!你居然敢夺我儿子的名分!他是未来的宰府大相公!你敢!” “放肆!”太守手下的人连忙将温夫人扯开,一推她就坐在了地上,接着太守说“这位是陆小王爷,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你竟然敢对小王爷动手,是不是想到牢里反省几年啊?” 温夫人此刻气愤大过了恐惧,可她自然是害怕的要命,再看温夺,这会儿已经瘫在了地上,身上抖的如同筛糠。 “太守大人,还要麻烦您将这温氏母子带去牢里,让他们清醒清醒,这位昏迷不醒的姑娘您看看有没有法子处理。” 陆远逸说完,太守有些面露难色。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温夺一个人的错,那姑娘也有错,她若是爱惜名节,怎可能随便就被他骗了去? 带回家做个什么侍女倒是可以。 既然陆远逸都发话了,泾阳太守也没有不听的道理,可刚要张口说领回家做个侍女,秦老太太却先说话了。 “这姑娘我看着挺合眼缘的,不如就带回我府上,正好府上的婢子缺了一个,她能顶上。” “既然秦老夫人这么说,那实在是麻烦您了!”泾阳太守又做了个揖“若是您不方便也无事,下官带回去也成。” 秦老太太笑着摆手“我知道你为官清廉,府上统共也没有几个侍女小厮,且你家夫人管你管的严,要是平白领回去个姑娘难免要盘问你一番,今儿就当是我做好事了!” 泾阳太守低头笑了笑,这下好了,他惧内的消息怕是藏不住了。 当天下午,秦老太太就带着那姑娘回了秦家。 孩子因为她投湖而落胎,导致她伤身严重,邱嬷嬷给了她一间屋子,还拨给她一个侍女伺候她养身子。 晚上时,两个瑶和陆远逸来秦老太太这儿吃晚饭,这才知道那姑娘的真实情况。 姑娘叫翠柳,因为模样清秀好看所以被温夺惦记上了,但是惦记归惦记,他不可能给那么一个劳民的女儿名分。 所以他就出口骗了翠柳,却不打算迎她进门。 二百四十三:朝局 “这个人渣!”苏墨瑶恨恨的说“既然不能娶进门那就别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没得让人家姑娘误会!” “他那张巧嘴,大到勾栏瓦舍的头牌花魁,小到劳民之女翠柳,和他不清不楚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那个德行要是真当了个官,怕是要翻天,还是小王爷出手果断,直接把他给撤了。” 陆远逸说“老夫人过誉了,本是出手帮忙的小事,另外他若是真的做了官,那也是朝廷的损失。” “可不是?”苏墨瑶接话道。 现在的她和陆远逸,颇有一种夫唱妇随的感觉。 不过苏韵瑶在泾阳过安生日子时,白楚恒和太子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安生了。 刚出寻京没过五天,太子和程涛就路遇劫匪,但说是劫匪,实际是何人要杀他谁不清楚?普普通通的劫匪疯了敢劫持当今太子殿下? 死里逃生以后,众人赶路又加快了些。 寻京这边也不安稳,定国公府为了对抗林家撇出去不少,就连白楚恒都差点中了暗算,朝丹公主曾在他的必经之路拦截,说要让他撤了与苏韵瑶的婚约,做自己的驸马。 白楚恒当然是拒绝了,换回的是朝丹公主的恼羞成怒。 “我贵为公主,天底下谁人不将我供着?哪个不是变着法儿的讨我欢心?怎么偏偏你!怎么偏偏你和本公主过不去!” 白楚恒淡笑着“公主的顺遂日子过惯了,难免无聊乏味一些,我一次一次的拒绝,主要是想让公主解解乏开开胃,这也算是错?” “你别跟本公主扯马虎眼!父皇原本就有心让你做驸马,可你偏偏求亲了苏家那个嫡母,你这是和父皇对着干!父皇已经生你的气了!” “我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藏着掖着,心里头真心喜欢谁从来都是放在明面儿上,皇上可以怪我不尚公主,却不能怪我求娶苏家姑娘。” 这次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紧接着,白楚恒也遇刺了,刚从皇宫出来的他被一伙黑衣人团团围住,幸好白楚恂及时带着人来。 但那些人似乎不是为了要他的命,就像他自己想的,不过是林家人想震慑他一番,在告诉他,别轻易的和林家过不去,他没那个斤两。 可越是这样,白楚恒就越不屈服。 林家为了讨皇上欢心,呈上了一个法子,能解南方水患国库亏空的燃眉之急,就是拆掉沿河一岸的民居,冲垮的也好完好无损的也罢,统统拆掉建为商铺坊市,这样短时间内国库的银子就能回本一些。 这法子实在不可行,就连小孩子都明白,偏偏林家人和林家的党羽吹嘘的一点错处都没有,有一些想说实话的官员,比如苏耀,暗中都被林家人教训了。 苏惠瑶回到苏家,就是受了衡王的意,张扬的不行,直接闯到素凝苑将秦曼槐的汤盅打翻,还到常熙斋给老太太一顿气受,柳荷帮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还挨了她两巴掌。 这人有了靠山是不一样。 白楚恒和盛常煜不畏强权,将这个法子的利害拆开来说。虽说短时间内会收回一些银两,可这与朝廷付出的完全不成正比。 先不提国库已经不算充盈,还怎么建坊市拆民居,那都是动土动钱的事,就说南方水患那么严重,谁还能心大到买东西消遣?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朝廷拨款救助吗?为何要让他们掏腰包? 皇上确实派太子带着粮食和银两去了南方,可这也是林太尉的主意,一来皇家赏银两,老百姓感激,换回了好名声,二来坊市商铺建起来,银两又会变着法儿的回到国库,其实朝廷并没损失什么。 可这样的主意是人出的吗? 而且坊市商铺建好,起码要半年到一年才会有第一批收益,然后呢?这半年的时间里如何规划引商?哪家的商人会蠢到去水患严重的地方开铺子?就算是皇家给面子那也不顶用啊! 而且没了民居的百姓还要安置,朝廷难免还要拨一部分银子,短时间内又是建房子扒房子,又是安置老百姓引商坊市,这笔钱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对于此刻的朝廷来说负担实在不小。 这样一番实在是大费周章,盛常煜和白楚恒二人在朝堂上把这些别人不敢说的都说了出来,气的林太尉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皇上原先没考虑那么多,现在也是对这个主意十分不信任,直接驳回了林太尉的意思。 苏耀向白楚恒和盛常煜投了个赞赏的目光,这两人都是他的女婿,光是人品正直不说,一张嘴就是让人信服的道理,一闭嘴还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实在是不错! 这些事白楚恒没写信告诉苏韵瑶,主要是怕她挂念担心,所以只在信上写了让她放心的事。 这不,又来信了。 “又是我妹夫?”苏墨瑶笑着问。 “我陆姐夫呢?你怎么没去找她?”苏韵瑶以牙还牙道。 “他去陪外祖母散步了。”苏墨瑶倒是没一点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问“我妹夫怎么说,寻京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苏韵瑶将信递给她“还成吧,有定国公府和宁国公府在,林家还算是有人压制,但是这也并不耽误林家人作妖。” “那咱们家呢?曹氏她们怎么样?” 苏韵瑶一声叹气,打开了秦曼槐给她写的信“衡王已经开始对付父亲了,前些日子还示意七姐姐到府上大闹了一通,祖母的病好不容易转好了些,听说又让她气晕了,四娘子也是,说了七姐姐两句就挨了巴掌,现在已经一病不起了。” “这么张狂?”苏墨瑶愤怒道“她还是不是人了?” “谁让衡王故意与咱们家不对付呢,也就七姐姐听他的话能对付咱家吧,也幸好是七姐姐,否则真要是在朝堂上难为父亲,那事情更大。” 苏墨瑶赞同的点头“看来咱们应该快些回去了,七姐姐要是再回府上闹,我就把她撵回她的衡王府去!” 和秦老太太定下了行程,是三天后的上午。 这次来只住了半个月左右,秦老太太这心里头一百一千个舍不得,就成日让两个外孙女守着自己,其他哪也不许去。 有的人家不知两个瑶已经都有了主儿,好几个打她们俩主意的,都以为娶了她们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和泾阳侯府攀了亲,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美哉? 有夸苏韵瑶温良漂亮的,有夸苏墨瑶机灵敞亮的,还有一位夫人说给自己两个儿子说亲,想让两个瑶都嫁到他们家。 最多的那天,一天有三家人到侯府做客,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见见两个从寻京来的姑娘。 小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大了难免出落的更漂亮些,再说了,寻京城那是天子脚下,风水养美人,打寻京来的家世还那么好,娶回家那就是娶了个大宝贝! 秦老太太十分瞧不破他们的嘴脸,先前几天还能应对一番,到后来她也不出面了,一切由邱嬷嬷挡了回去,再到最后直接称病关了门,不放外人进来了。 “可惜了,泾阳这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法儿带你们去了。”秦老太太叹着气说。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孙女们喜欢陪着外祖母!才不要出门让那些人像挑布料一样来回翻看呢!”苏韵瑶撒着娇说“还有几天就要回寻京了,才不要把陪伴您的时间浪费在应付他们身上!” 见外孙女如此懂事善解人意,秦老太太这心里头熨帖的很,伸出干巴巴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发髻“今年或者明年估计你和墨儿都得嫁了,外祖母没别的,就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儿丰厚的嫁妆,必不会让你们惹人家笑话,但是外祖母年岁大了,没法儿亲眼看你和墨儿出门子,以后得空了要带着夫君多来看看我老太婆!” 说到此处,秦老太太竟然像是小孩子一样撒起了娇。 苏韵瑶听见这些眼眶有些湿润,但还是笑吟吟的说“您放心就是!以后每年孙女和十姐姐都来看您,给您带寻京的特产,炝锅鸡特别好吃,宁味楼做的味道最正宗,到时候给您带!” 秦老太太嗯了一声,倒是让她想起年轻时,她与秦老爷子在寻京住的时候。 宁味楼的菜食之所以好吃,主要是因为年头久,人脉广,秦家两口子年轻时宁味楼就已经开了一百来年了。 她尝过炝锅鸡,味道独特吃着满嘴香,那时候每次从宫里出来,秦老爷子都要带她去吃上一顿。 一想起年轻时的事,秦老太太这心里头又是怀念又是悲伤的,一时感慨万千。 “我在寻京有一栋宅子,那儿常年没人住,我和你小舅舅也不回去,等你们出嫁了就当做陪嫁,你们打理打理,那儿避暑最好,还是先帝爷赏的呢,院子里有几棵槐树长的相当好,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样了,果子也新鲜,看守的人是你外祖父的心腹,你们放心就是。” 二百四十四:升官 “那怎么成?”苏韵瑶问“以后您和小舅舅回寻京,总得有个地方住吧?” 秦老太太笑了“怎么,我住我自己外孙女家里不成?住我女儿婆家几天不成?再说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去哪?都留给你们小辈,我也就放心了。” “您别这么说,您身子骨儿康健着呢,这几天是越发的好了,在泾阳待的无聊了,以后就到我们寻京去,孙女以后嫁人了院子里也永远为您留一个住处!” “我的外孙女真是可心!”秦老太太将苏韵瑶揽在怀里,慈祥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 离开泾阳的那一天,秦家做了好些吃食。 花炊鹌子、老鸭汤、醋溜排骨、红烧肘子、糖霜小米糕、凉拌青瓜丝、酱河虾、红烧海蟹、鲫鱼汤、茶香藕片…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到了分别的时候,老太太心里头难受,但是面儿上依旧开开心心的,私底下吩咐邱嬷嬷让厨房多做些好的,舟车劳顿怕他们吃不舒坦。 苏韵瑶和苏墨瑶心里头也十分舍不得,但是怕惹外祖母伤感,所以也和秦老太太一样装的开心,一点也没有恋恋不舍的感觉。 陆远逸倒是看出了苏墨瑶的不对,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在她耳旁低声说“等以后成了亲,我每年都带你回来。” “真的?”苏墨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当然是真的。”陆远逸笑着拍了拍胸脯“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 众人就这么踏上了回寻京的路。 从马车转到水路,邱嬷嬷只送到了半路,苏韵瑶等人就说什么也不敢让她送了,连声让她回去。 按她们的话说,邱嬷嬷年岁也大了,没比外祖母年轻几岁,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手车马劳顿之苦,她们于心不忍。 上了船后,苏墨瑶果不其然的,又晕船了… 不过这次的她坐在甲板上,躺在陆远逸的腿上看着远处的青山脚下的绿水,喝了晕船药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柳芽和赵妈妈洗净了帕子搭在她的额头上,一来让她凉快些,二来能舒缓一下晕船的难受。 苏墨瑶微微眯起眼睛,小声道“你知道吗,以前我晕船,和五姐姐看望外祖母时五姐姐就让我躺在她腿上,她会给我哼小调儿唱小曲儿,给我剥果子吃拿绿豆汤喝,她对我特别好特别照顾。” “以后我照顾你。”陆远逸看着她颤动的睫毛说。 说起这事时,从苏墨瑶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多么悲伤了,相反还多了几分淡然,就算再大的伤痛,那也是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 “你知道吗,我十一妹妹特别聪明,任曹氏是个心机颇深的老妖怪,还是被我妹妹斗败了吧?这次回去再努努力,一定要让曹氏彻底翻不了身。” 陆远逸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可你七姐姐那边怎么办?人家是仗着衡王的势。” 苏墨瑶无所谓道“我说你皇族的人你别不爱听,俗话说名不正言不顺,衡王再能蹦跶也没用,太子只有一人,他没那个斤两,等以后衡王的势下去了,七姐姐还能借谁的势去?” 陆远逸笑了,笑的特别爽朗。 苏墨瑶第一次听见他这么笑。 赵妈妈和璃笙将两个姑娘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靠在船上吹着风,这儿青山碧水景色秀美,平时倒是难得一见,如今瞧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没一会儿,苏韵瑶也上来了,还端了一盘子点心。 “这儿真安静,除了水声鸟声那么静谧以外,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嘈杂喧嚣。”苏韵瑶看向远方道“以前五姐姐最喜欢在这儿赏山水,她喜欢去泾阳路上遇见的景色。” 赵妈妈说“是啊,每次五姑娘打泾阳回来都要画上一些山水画的。” 快傍晚时天气有些发阴,西边忽然乌云滚滚,众人一起回到船舱,只听一道响雷炸起,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在了船上,落在湖面上的雨珠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放眼望去一圈又一圈的荡漾着,虽然雨水声噼里啪啦的,但这是大自然最真实的声音,不嘈杂也不喧闹。 他们回来这么早,主要是因为苏青瑶大婚,现在已经是夏季中旬,就快要入秋了,亲事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船舱中,赵妈妈亲手熬了一盅汤“每次坐船都要下雨。” 苏墨瑶想了想说“您说的是,还真是每次坐船都下雨!”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停,其实夜里下半夜已经变为了小雨,不然那么一直倾盆大雨的下着,非得翻船不可。 赵妈妈带着两个小厮在甲板上钓着鱼,苏墨瑶一时兴起也要钓,可折腾了一早上,连个鱼苗也没钓上来,还白白浪费了一堆鱼饵。 他们是在苏青瑶和丁轶成亲的前两天回到寻京的。 因为之前早早的写了信,说明了哪日回来,所以岸边也早早的有了马车来接,不过离远看像是苏家的马车,离近看却是白家的马车。 是白楚恒亲自来接的! 白楚恒身穿月牙白色长袍,头戴玉簪,腰佩朱玉,正拢着手一下一下的扇着折扇。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看白楚恒眼下这神情,怕是想的相思病都要出来了。 “怎么是你来的?”苏韵瑶问。 “老丈人忙,他现在是升了官的人,就吩咐我这个做女婿的来了。”白楚恒说。 “升官?”苏韵瑶有些迷茫“父亲升了官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同我说啊!” 白楚恒看她喜出望外的表情,没忍住将她从船上扶下来,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提前告诉你还算是什么惊喜了?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前天下的旨,我就是想告诉你也没时间不是?” “就你贫!”苏韵瑶也掐了一把他的脸“恩,半个多月不见,你这脸还是一点也没变。” 说着,她手上加了些力道。 “确实,你也没变!”白楚恒没理会后头从船上下来的苏墨瑶和陆远逸,直接将苏韵瑶领进了自己的马车中。 “你干什么?” “他们有车做,这么久没见我不得和我的未婚妻好好亲热一下?”白楚恒不正经的笑着说。 “你!”苏韵瑶低着头,眸子中像是含了一汪春水一样“你胡说什么…” “我又没胡说。”白楚恒笑意直达眼底,伸手将苏韵瑶揽在怀里,马车中两人一直在说着话,互相讲述着没有彼此的这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在听见苏韵瑶说苏墨瑶和陆远逸的事时,白楚恒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说“我看远逸早就有那个苗头,非不好意思,要是像我一样干干脆脆的定了亲,那再过不久都能娶进门了!” “你当小王爷像你一样不正经呢?”苏韵瑶打趣道。 “我不正经?”白楚恒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接着猛地将她拥紧,两人脸冲着脸,鼻尖紧贴着鼻尖。 这一刻,那么多天的思念仿佛萦绕在两人周围,苏韵瑶情不自禁的就闭上了眼,两人深深一吻,许久没分开。 回到苏家,两个瑶几乎是小跑着赶去了常熙斋,老太太戴着墨绿色的抹额坐在上座,而苏耀则身穿棕红色的长袍坐在下坐。 见着两个孙女回来,老太太脸上一下就绽开了笑容。 “孙女给祖母请安!给父亲请安!”两人一齐说。 “快起来,快起来!”苏耀脸上挂着笑,示意两人起身。 老太太招着手“到这儿来!让祖母看看你们,呦,没瘦不说,还胖乎了呢!在泾阳吃的好吧?那儿风水好,水多湖多,吃的大多都是鱼虾一类,瞧瞧我这两个孙女,都圆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秦曼槐也赶了来,与两个女儿嘘寒问暖一阵子,又详细的寻问了秦老太太的病情。 “外祖母的病是年轻时积劳成疾的累病,大夫说想治去根儿不大可能,因为外祖母年事已高,是药三分毒,但凡是药对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损害,所以大夫提议药疗换为食疗,好生保养将养着,多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苏韵瑶说。 秦曼槐算是松了口气“都是我这做女儿的不孝顺,母亲病成那样却没法儿回去瞧瞧她老人家。” “母亲,您身子也不好,没得回去再和外祖母互相过了病气,对不对?”苏韵瑶笑着将她扶着坐下,说起了回来路上的见闻趣事。 紧接着,她想起了一件事。 “回来的路上听小公爷说父亲升官了,升的是什么官?” “正四品中奉大夫,也不算是什么手握实权的官。”苏耀轻描淡写道。 但是苏韵瑶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甘心。 她的父亲是怀才之人,这点她清楚,可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个五品官职上打拼,实属屈才了,本以为升了官可以让父亲的才华有一展宏图的机会,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林家故意打压,林贤妃又擅长吹枕头风,怎可能让皇上安排个正经官职给苏耀? 二百四十五:罗淑 正四品的官说起来好听,俸禄也长了,地位也长了,可终归是好说不好信。 一个文散官,没有实职,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倒是不如不升官时管的多。 管的多事就忙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苏耀尽量想做到有条不紊但终归是差了点什么。这次升官说不好是不好,可说好也是好事。 正当几人为两个姑娘回来而高兴时,周嬷嬷却进来道“主君,外头来客了,是忠武将军的独女罗姑娘。” “忠武将军?罗运洲?”苏耀有一瞬的诧异“罗运洲平日同我并我多少来往,不至于升官第二天就派女儿过来吧?” 苏韵瑶明白罗淑此行的目的,笑着道“父亲误会了,罗姑娘这次来并非为了庆贺父亲升官,而是打的另一路主意。” 苏耀心里疑惑,顺着苏韵瑶的目光看过去,白楚恒十分无辜的看着两人。 “莫不是为了小公爷?” “可不是。”苏韵瑶有些无奈道“看来女儿还真是找了个活宝儿,处处招蜂引蝶,怕是女儿以后要受委屈了。” 苏耀听到这儿笑出声来“韵儿不必怕,小公爷曾承诺过,必不会负你!今儿罗姑娘既然是找你叙旧,那你就去吧,小公爷留下,陪我下盘棋可成?” 白楚恒连连点头,就差指天起誓说自己和罗淑无半点关系了,那自然是苏耀听什么他做什么。 苏韵瑶觉得,自己父亲口中的‘叙旧’两个字用的妙。 她这次来的理由就是同苏韵瑶叙旧,那叙旧就是了,她若是有什么别的要求那也不敢提,否则不就落了马脚了? 颂音听说自家姑娘回来,欢天喜地的从沁竹轩奔了出来,可还未与姑娘说上两句话,就被罗淑的到来给打了岔。 这前脚刚回到家,后脚罗淑就来了,要说这其中没有打点周全和打听跟踪,别说是苏韵瑶了,就是颂音都头一个不信。 她自然是为了白楚恒来的,那万一今天不是白楚恒去接的苏韵瑶呢?万一白楚恒将苏韵瑶送回苏家他就离开了呢?那罗淑岂不是白来一趟,扑了个空? 看来为了见着白楚恒一面,罗淑这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啊。 到了花厅,果然如苏韵瑶的猜想,今天的罗淑打扮的分外漂亮。 玫瑰紫芙蓉的妆花锦缎纱裙,将她衬的个子高挑纤细,头上一对蝴蝶双喜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来回晃荡,腕子上一对鎏金镯子正式却不显老气,而耳朵上坠着的金摇叶耳坠显得她脸不过巴掌大。 她肤色白皙肤若凝脂,脸颊上仿佛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嫣色,不动不说话时颇有一种娴静似娇花照水之态。 “罗姑娘。”苏韵瑶客气道“都怪家里的小厮不会做事,怠慢了罗姑娘,通报我也晚了些,罗姑娘快请坐,尝尝这茶。” 罗淑淡笑着,脸上还有一对小小的浅浅的梨涡。 她与苏韵瑶客套了两句,问了些路上累不累,泾阳好不好玩之类的话,几句客套话说完她就有些着急起来,坐着的身姿越发挺直,开始像别处张望。 按理说这会儿白楚恒应该要出来了。 如果白楚恒不出来,那她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罗姑娘在瞧什么?”苏韵瑶明知故问道。 “没…没什么…”罗淑的神情有些尴尬,慢条斯理的问道“听闻苏姑娘回来是定国公家的小公爷亲自去接的,街头巷尾都传遍了,简直羡煞众人,我也不知苏姑娘今日就回来,还好亲眼瞧见了。” 苏韵瑶这次没搭话,而是璃笙说“是吗?罗姑娘可真是神通呢,我们家姑娘和小公爷打小路回来的都能让您给瞧见。” 现在林家把矛头对准了定国公府,白楚恒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苏韵瑶的安危开玩笑啊,那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特意挑了小路将她送回苏家不说,还多派了一些人保护在苏韵瑶身边。 罗淑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随即笑着道“我平日里不喜从热闹繁乱的街上走,没得吵嚷一翻惹的我不舒坦。” 表情虽像是讨好,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刺的。 苏韵瑶也跟着笑了笑“罗姑娘说的是,太喧闹的街就没什么可逛的了。” 罗淑点点头,又小呷了一口茶。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罗淑是有些等不及了,问道“不知这次与你一块儿去泾阳的墨瑶姑娘呢?听闻定国公府家的小公爷将你送了回来,这会儿他在哪?” 苏韵瑶心里暗笑,有些瞧不起她这个不值钱的样儿,但是嘴上依旧客气道“十姐姐她思念母亲的紧,这会儿正和我母亲亲近呢,小公爷他孝心可表,听闻我父亲喜欢下棋,就费心研究了几样棋局,这会儿估计正和父亲切磋呢。” 恩爱之意就差明着写在脸上了,罗淑眸子微闪,说道“是这样啊?苏姑娘同小公爷感情这么好,连带着苏大人对这位女婿也喜欢,可真是件好事呢。” “是,等以后成亲的时候,我必让小公爷送封帖子到罗家,请罗姑娘一同来热闹热闹。” “好…”罗淑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不动声色的又喝了口茶。 苏韵瑶算是看懂了,每次她要掩饰自己情绪的时候,都要喝一口茶。 “倒是罗姑娘,听闻你比我大半岁吧?你可曾议亲了?”苏韵瑶主动问。 “没…”罗淑有些生气,语气也生硬道“之前有两家到我家说亲的,我没同意,我父母也没同意,倒是让苏姑娘操心了。” 像是看不出她话里的不悦,苏韵瑶笑的和颜悦色道“客气什么?” 实际上她可清楚,罗淑之所以没议亲,那全是因为她自己作的。 她在盛桂芝和何念宁那儿打听道,说是罗运洲给罗淑寻了两门不错的亲事,一门是人家公子看中了罗淑,主动上门求亲,罗运洲都同意了,偏偏罗淑借口说什么他长相不成,个头不成,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很丑。 说实在的,那公子真的不丑,只是比不上白楚恒罢了。 另一家是说媒的说上了门,罗淑也是一堆借口,明着暗着不同意,最后这门亲事也吹了。 看来她是死心塌地就要嫁给白楚恒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苏家这都要吃饭了,罗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等白楚恒出来呢吗! 谁家女婿来了还能让人饿肚子?罗淑这算盘打的是不错。 没一会儿,苏耀出来,见着罗淑又同她客气了一番,先是询问了她父亲罗运洲的身体,接着又问了要不要在这儿吃口饭。 “我这…”罗淑表面上不好意思,实际心里头已经开了花,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外头都阴了,这两天雨水大,吃口饭再回去吧,别回头你父亲以为咱们苏家亏待了你。”苏耀笑着说。 没办法,罗淑只能这么‘不情不愿’的留下,准备吃饭。 可饭菜都上桌了,白楚恒却没有影儿了,罗淑四面看却看不见,这会儿脸色都不对了。 苏耀看出了她的花花肠子,问道“罗姑娘这是找什么呢?” “没什么…”罗淑干笑了两声“方才听您女儿说白家小公爷在陪您下棋,这会儿他不出来用饭吗?” 苏耀随意道“小公爷啊?他输了我两盘棋,这会儿正琢磨呢,咱们吃咱们的,一会儿他研究明白就出来了,或者直接回白家了也不一定。” 这架子端的,苏韵瑶险些一口汤喷出来。 她自认为自己说话怪气人的,没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更是个中好手,这些堵人心的话说出口脸不红不白的,还好生在了官宦家庭,不然家中落败他去唱戏,那绝对是戏台子上的名角儿! 就这演技,说什么是什么,演什么像什么。 罗淑心中不免腹诽,觉得这苏家对自己家准姑爷未免苛刻了些,一个小门小户的竟然敢这么对待定国公的儿子?随后她又在想,若不是白小公爷真心喜欢苏韵瑶,那何苦来这儿受老丈人儿的气啊? 就这么一面想着一面演戏,导致她饭都没吃好。 就在她要下桌时,白楚恒出来了,那一刻她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白楚恒却没理会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未曾,与苏耀和苏韵瑶告了别后便离开了苏家。 将罗淑也送走后,苏韵瑶让颂音给她捏了捏肩膀“那罗淑可真是厚脸皮,好半天不走,父亲就留了她一句她就坐下用饭了,你瞧见小公爷出来时她的眼神没?就差站起身把小公爷拽到她罗家的马车上了。” 说心里不堵挺那是假的。 颂音笑道“姑娘您还说呢,奴婢瞧的真真儿的,小公爷出来以后那罗姑娘赶忙整理自己的衣衫头饰,那个德行…” 边说颂音边砸吧两下嘴皮子,很是看不上。 “这次送走她,下次她可别再来了。”苏韵瑶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小心翼翼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房间里一尘不染,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可见颂音她们有多能干。 二百四十六:线索 “姑娘,您临走时让怀香和留愿打听的,她们打听了一点苗头。”颂音想起了这事,告诉给了苏韵瑶。 苏韵瑶马上放下了梳子“真的?把她们叫进来。” 留愿和怀香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颂音在里头将门关上。 “姑娘,奴婢们借用六少夫人的人脉,打听着映霞居的侍女喜鹊在外头有个相好,姓常,两人以前偷偷在外头会过面,看样子是挺情投意合的。” 苏韵瑶点点头,示意留愿继续说。 “后来这一段时间,喜鹊也不经常出门了,就算是出门身边零零散散也有好几个看着她的,奴婢找人跟着,发现她并没和那姓常的见过面,同时那姓常的也没出现过,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听见这些,苏韵瑶细细思索了一番。 她问“你是在哪打听来的这些?” 留愿说“是怀香找的六少夫人,六少夫人寻的姑娘您的表哥,程公子南下前给六少夫人留了两个他抓住的蛇头,利用蛇头打进内部,这才打听来的消息。” “和蛇头有关?那既然是和蛇头有关,姓常的突然消失就太奇怪了些。”苏韵瑶小声说着,觉得这事情似乎已经明了,却又好像少了什么关窍。 何念宁做事迅速,现在又将程涛给她留下的两个蛇头收回,不至于让曹千怜等人发现这一举动。 怀香说“姑娘,奴婢还查到一些。” 边说着,她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张折好的纸递给苏韵瑶。 纸上写的是一家糕饼点心铺子,上头买点心的人有一个名字让苏韵瑶觉得十分熟悉,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儿,她脱口而出“陈宪!陈宪不是那个在迎秋湖冤枉五姐姐同他有染的那个吗?” “正是!”怀香边说着边将纸张后头的那页拿出来给她看“陈宪他常日在那间铺子买点心,而那间铺子原先是别人家的,后来被庆德候府买下给六少夫人做了陪嫁,这六少夫人才发觉事有不对。” 不然哪个能抓住陈宪这个人呢? “他一定和曹氏有关!还同那些蛇头有关!”苏韵瑶肯定道。 “同时,六少夫人找人跟踪陈宪,发现他住在城外的一间民居中,怕打草惊蛇所以六少夫人没查里头是什么人,但看样子陈宪在那儿住了挺久的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苏韵瑶一直想不通陈宪和蛇头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他就是一个突破口,找到他那些解不开的说不定就都能解开了。 “寻京城外的山匪蛇头不是差不多剿净了吗?莫非还有在农庄子里藏着的?” 怀香说“有是肯定有的,那帮人就像是割韭菜,割了一茬还长一茬,剿不净的。” 尤其今年南方雨水实在太大,国库紧张林家又成日作妖,还正赶上皇后殡天太子中毒等等大事,想要分身乏术的将蛇头们一网打尽,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苏韵瑶冷笑着说“我真是不知咱们这位皇帝究竟怎么样,外祖母同我讲,先帝在时不说没有蛇头,起码那些蛇头不敢这么猖狂,就自打林贤妃得宠以后,蛇头们日益张狂起来,就像是疫病一样,现在外头的民居翻着找,准能找着几个隐藏着的蛇头!”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苏韵瑶不敢在外头说,也就小声在自己房间说说。 “这些天曹氏她们有什么动静吗?”她又问。 “之前主君一直是禁足着二娘子的,可前些日子七姑娘回门,看见二娘子被禁足大气一通,还同主君顶嘴来着,现在也没人敢禁二娘子的足了,这不,才跟七姑娘到衡王府溜达了一圈,回来更加不把咱家人放在眼里了。” “她和七姐姐去衡王府了?”苏韵瑶有些不相信。 “可不是吗,听说是七姑娘得了衡王殿下的宠,回来的时候别提多张狂了,还是她主动提让二娘子随她去转转的呢。” “果然,猫找猫,鼠找鼠,衡王同她还真是般配呢!还有曹氏,歹竹生好笋不假,可到她那儿却不灵验了,要是诚心想扳倒她们,怕是要费点劲啊。” 第二天在去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时,众人又见着了曹千怜。 她现在和以前可是一点也不同了,绫罗绸缎穿着,金银首饰戴着,进到常熙斋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把旁人看在眼里,见着苏韵瑶和苏墨瑶回来,都拿着下巴尖儿瞅她们。 “呦,这把自己亲女儿教成自己的德行,还好意思出来露脸,可真是半点脸皮也不要。”苏墨瑶阴阳怪气的说。 曹千怜自然明白这是在说她呢,也不气也不恼,只淡淡的笑了笑,手扶着头顶的金簪说“瞧瞧瞧瞧,咱们家十姑娘出一趟远门儿回来,怎么火气这么大呢?怎么,在泾阳受气了?” 老太太低声训斥“闭嘴!我苏家和你无半点关系,别张口闭口咱家咱家,令人恶心!” “是!”曹千怜起身行了一礼,脸上的笑容分外扎眼“实在是惠儿她刚进衡王府还未彻底站稳脚跟,等她站稳了脚跟就把我接去,老太太看不上我,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看得上老太太你呢。” 阴阳怪气的语调,气的老太太猛地抓紧了身下的椅子“谁把这个贱妇放进常熙斋的!给我撵出去!撵出去!” “可别啊,我还要在你跟前儿尽孝呢!”曹千怜说着向老太太的方向走了两步“如今我也是身份不同的人了,在你跟前儿却不端着,是不是还得夸我两句?怎么还着急把我往出赶呢?” “你什么哪里不同?”苏韵瑶问“听闻七姐姐得了衡王殿下的宠,在这儿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要恭喜她一句呢,可惜她不在,但说给二娘子听也是一样的。” “哦?”曹千怜缓缓转过头,笑着问“十一姑娘有何要说给我惠儿听的?” “妹妹祝七姐姐,可以牢牢抓住衡王殿下的心,听闻衡王府里妻妾成群,最得宠的妾室也没挺过半年,希望七姐姐能比那些人强,起码得让二娘子你多过两天张狂日子是不是?” “你!”曹千怜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但最后还是回归了笑容“那就借十一姑娘吉言了!映霞居那边给我热好了燕窝,等凉了味道就不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老太太没出声,谁也没说话,她便自顾自的出了门,扭着水蛇腰走了。 “这个贱妇!”老太太气的捏了捏眉间。 “祖母不必同她置气,不上算的。”苏韵瑶起身为她捏了捏肩“她是个妾室,她的两个女儿也做了人家妾室,这风光吗?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可她那个不要脸的架势你也瞧见了,她才不在乎是否做人妾室呢。” 苏韵瑶继续出言宽慰“祖母放心就是,七姐姐再得宠也无用,孙女若猜的不错,衡王宠她对她好无非就是想借她来恶心咱们苏家,咱们不理会就是,等衡王看出来七姐姐没了可利用的价值,也就不会任由她张狂了,再说衡王府里头妾室一抓一大把,为何半个孩子都没生出来?衡王妃手段狠辣,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其他女人先生下衡王的孩子的。” 苏锦瑶也点头说“十一妹妹说的不错,孙女听闻衡王府里头以前出过好几个有孕的妾室,后来孩子落胎,大人也没了踪影,衡王也不在乎更没查,看来他喜欢乱来衡王妃是同意了的,只是有了孕的妾室她必须会除去。” “惠瑶她怎么说也是我们苏家的孩子,真要是落得那样的结局我也不忍心,唉…”老太太一声叹气“罢了,路是她自己走的,是好是坏她自己担着就是,反正当初你们父亲已经当着衡王的面和她撇清了父女关系,日子的好坏她自己受吧。” 但是苏惠瑶若是倒了台,她的母亲曹千怜那自然也不会再张狂了。 没有了靠山,她就如一片四海飘零的孤叶。 又是一场雨过后,苏青瑶的亲事也到了。 苏家人都赶去了苏辉的宅子,方莅喜气洋洋的在大门前迎客,好些个人都来庆贺。 方莅的五官本就大气,今儿穿着一身喜红色,仿佛更加顺眼了看起来。 人群中苏沁瑶一个小姑娘坐在角落里,她不再像以前高高在上,也不像以前一样爱说话了,今天明明是她姐姐的婚事,可她却好像很不高兴一样。 丁家的人抬着轿子来迎亲,唢呐声吹的震天响,鞭炮噼里啪啦的没个停,苏婉瑶和苏韵瑶躲的远远的,她们害怕这个声音。 苏墨瑶倒是凑到了前头,一会儿同几个哥哥堵门,一会儿同丁家的人讨要红包,夏天本就炎热,她一溜十三招忙活下来,已经是一身的汗了。 秦曼槐投干了帕子替她抹了一把脸“你瞧瞧你!跑的一身臭汗,哪里像个姑娘家的样子?” 苏墨瑶嘿嘿笑着,挣开秦曼槐又跑到了苏应安的旁边,抢了他的一块果子就跑掉了。 “一点安生气儿也没有。”秦曼槐无奈道。 二百四十七:结亲 丁家的亲朋不少,但是和官宦之家没多少来往,这次来的人除了经商上的朋友,也就不两家做官的,还都是些小官职。 好在丁轶是个勤敏好学的孩子,又是庆德候府的门生,以后前途必定不会差,也正是如此,苏辉才放心的将女儿嫁给了丁家。 酒席安排的不错,院子里花廊下都坐满了人。 本来这样小门小户的亲事请来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但另众人都没想到的是,白家的两兄弟,加上陆远逸居然不请自来了,还送上了丰厚的礼物。 白楚恒话说的漂亮,说苏青瑶是苏韵瑶的堂姐,以后成亲了这也就是连襟关系了,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他提,他能管的一定会管。 说实在的,白楚恒说这话之前,丁家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因为定国公府是他们说什么也攀不上的,但一下子和人家白楚恒成了连襟,这让丁轶和整合丁家都有些受宠若惊。 也幸好陆远逸没说话,不然他若是说以后苏墨瑶会嫁给他,怕是丁家这老老少少都要吓得哆嗦了。 人群中,白楚恂看了一圈并没找到新娘子的影子。 他故意来的晚些,像是逃避,又像是期待。 他跟不明白为何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姑娘会有如此大的兴趣。 但可惜,今天的苏青瑶就是丁家的人了,这次他来,一是陪同大哥给苏韵瑶充面子,二是和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做一个他自己清楚的道别。 紧接着,他就有些吃醉了,本来寻京城中他的名号是千杯不醉,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的厉害,可这次不同,只吃了几杯就吵吵难受了。 苏韵瑶也来了丁家,听闻白楚恒来了,她也就过来了。 “他怎么醉了?”苏韵瑶一靠近白楚恂就闻见了刺鼻的酒味,蹙着眉问白楚恒。 白楚恒无奈的耸耸肩“心情不顺,吃酒吃急了,倒是没见过他这般。” 苏韵瑶听白楚恒说起过白楚恂对自己堂姐的心意,这会儿心里也理解了一些,轻声说“要不,你找人把他送回你家吧。” “不用,今日这一醉,他也就能把你堂姐放下了。” 苏韵瑶觉得不然,若真像白楚恒若说,那白楚恂也太过薄情了些,真要是有那令他酩酊大醉的感情,何至于酒劲儿过了就忘记了? 不过还真像是白楚恒若说,这场酒醉后,白楚恂就彻底恢复了正常,嘴里再没提过苏青瑶这三个字,全身心的放在帮助太子上,有的时候处理事情比白楚恒还上心认真,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陆远逸看了一圈,冷着脸低声问“你十姐姐呢?” “她没来。”苏韵瑶盛了一碗汤“她去程家了,我表哥南下以后表嫂无聊,她说下午反正不用往丁家来,索性到程家去陪表嫂了。” 陆远逸当即没说话,停顿了一会儿后对随从说“牵马来,去程家。” 白楚恒和苏韵瑶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小王爷往日里装的一派正直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个油盐不进不好美色的人,可他对苏墨瑶的一举一动众人都看在眼里。 “你说,小王爷想娶我姐姐,皇上那边会同意吗?” 这问题有些让白楚恒难住了。 说家世,那可以说是十分不配了,就算苏耀升官升成了正四品,那该不配还是不配。 且皇室子女是嫁是娶基本都由不得他们做主,皇上要是心情好了,能赏你一门好的亲事,若心情不好了,可能就把你派出去联姻或者拉拢人了。 还不说这中间横着衡王和林家。 若是林家使坏,在皇上面前张回嘴,皇上说不定就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嫁与陆远逸了,或者林家出言拉拢,想让衡王府站在自己这边,让皇上赐婚一个林家姑娘也未曾不可。 陆远逸还能抗旨不成? 这个问题让白楚恒好好深思熟虑了一番,叹了口气说“连我的婚事都差一点做不得主,远逸他啊,怕是费点劲。” 苏韵瑶着急起来“那怎么成!他答应了十姐姐一定会娶她的!” “他是一定会那么做的,远逸是个有担当的人,但是门第阶级也是皇家择婚必不可少的门槛,若是皇上说什么也不同意,远逸作为他兄弟的儿子可能没什么大事,真正吃亏的可是你们苏家。” 这些利弊白楚恒说的明白,苏韵瑶也听懂了,眉头越皱越深,特别不开心。 白楚恒又说“其实皇上还是好心性的,但是林家若是知道远逸和你姐姐的关系,那他们必定会从中阻挠。” “我知道了,等以后林家被斗败的时候,小王爷就能娶我姐姐了!” 白楚恒点点头,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苏韵瑶话风一转“我怎样也得等十姐姐出了嫁以后才能嫁人啊!那就说明你什么时候娶我取决于林家什么时候倒台!” 她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气的白楚恒差点背过气去。 墙边栽着一棵李子树,树上的果子长的正好,有的她够不着的还需要踮脚。 白楚恒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要努力了!” 说着,他跑到了苏韵瑶的身边。 这场亲事结束后,苏辉接到了从苏易瑶那边传来的信。 千里迢迢,等信到寻京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信上写苏易瑶一切都好,夫君刘家的家里人待她都不错,虽然她夫君是个鳏夫,但好在会心疼人,家里盈利也不少。 她只是有些思念家,思念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 难得的是,她在信上还问候了方莅,其实方莅待她并不算好,作为当家夫人,她也想要一碗水端平,但苏易瑶是胡芷柔的女儿,有胡芷柔那么个母亲,方莅平时看着苏易瑶就像是看自己养的一条狗儿,开心了就待她好些,不开心了就扔给胡芷柔管。 她倒是没像别人家的大夫人一样苛待庶女,可也没见她对苏易瑶用了多少真心。 好长时间不见女儿,苏辉就算是嘴里不说,可收到女儿的信心里头还是难受,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点也想不起当初大女儿与郭富私奔,他连觉都睡不好,生怕被人发现让苏家蒙羞的时候了。 信上还说她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出头了,写信的时候是两个多月,那这么一天天的推算着,这会儿估计已经三个多月了。 她还捎来了那边的特产,什么山菌、笋干、布料、野味等等,有的是给苏沁瑶的,有的是给她母亲胡芷柔的,有的是孝敬苏辉和方莅的。 一看便知她在婆家过的还算不错,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惦记方莅的好?若是日子过的不顺遂,那她应该满心满眼的怨恨方莅才是,毕竟是方莅给她找的那么一户人家。 苏辉满意的将信折上,让人将她捎来的东西都分发了,只是独留给胡芷柔的那些,让他送给了大嫂秦曼槐。 毕竟胡芷柔用不上了,听闻她回到胡家以后日子过的特别不好,原先她母亲想给她卖到一户人家做妾,可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哪个愿意买一个这样的为妾室?后来耽搁了一阵子,这会儿才有人谈了这笔生意,将胡芷柔买回了家做填房。说是填房,其实就是个伺候人的,高兴了让你伺候安置一宿,不高兴了你就是个端茶倒水的。 苏辉不屑与她联系,所以苏易瑶给她的东西,一股脑都让苏辉送给了秦曼槐。 苏韵瑶与苏墨瑶凑近了看“母亲,二叔送来了什么啊?” “你们易瑶堂姐捎来的。”秦曼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秋妈妈打开后她们才看清。 除了些零散的金豆子,还有些价值不菲的首饰,除此之外,就是一封信了。 打开信件来,苏韵瑶睁大了眼睛。 苏易瑶知道胡芷柔和曹千怜的事,她也知道曹千怜常常拿她的母亲当刀使,所以她在信上提醒母亲,让她离曹千怜远些。 尤其上面一句‘浅瑶堂妹死的蹊跷,你和曹氏走的近难免会惹人怀疑。’惹起了苏韵瑶的注意。 苏易瑶并不知胡芷柔已经被苏家扫地出门了,若是知道,怕是她也不会对胡芷柔放不下心。 “易瑶堂姐怕是知道些什么,关于五姐姐的死。” 秦曼槐叹了口气“可你五姐姐终归是自尽。” “自尽不也是那些坏人逼的?”苏韵瑶拿过信细看了一番“女儿最近查曹氏查的紧,线索越来越多,总有查明的那天!” “可曹氏她现在有衡王做靠山,就算你查清楚了,又能将她怎么样?”秦曼槐担心的问。 她太怕自己的另外两个女儿也受到伤害了。 苏韵瑶淡淡一笑“她曹氏雇凶劫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事关咱们苏家和宁国公府那样的勋贵人家,就是衡王想遮掩都没法儿遮掩,再说,曹氏敢同蛇头联络甚密,这是公然挑衅皇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怕是衡王也没办法保她,且不说衡王那么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以后怕是自身都难保。” 二百四十八:亏欠 苏韵瑶将那封信递到了余鸿苑,苏耀坐在桌前看着信,手不住的颤抖。 “那个贱人!”苏耀一拍桌子“她居然真的和浅儿的死有关系!” 此刻的苏耀神情十分复杂,毕竟当初是他说曹千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雇那些蛇头绑架苏浅瑶,可现在就连苏易瑶都能看出来不对的地方,却是他最先认定不会的。 这不是在变着法儿的说他还不如几个姑娘吗? 苏韵瑶慢悠悠的说“女儿还查到,那日父亲逼问喜鹊,让喜鹊交代曹氏的罪状,可喜鹊却一言不发,父亲可知为何?” 苏耀仔细想了一番,女儿这么问自有她问的道理,绝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真就是曹千怜什么坏事也没做。 半晌,他问“你是说那贱人威胁了喜鹊?” 苏韵瑶点点头“不错,女儿不在寻京的这段时间一直拜托六嫂嫂帮着查曹氏,还真就给查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喜鹊在外头有个相好姓常,两人本想搭伙过日子,可是被曹氏生拉硬扯的给拆散了,再后来那姓常的就失去了踪迹,女儿觉得,就是曹氏安排人将那人扣住,以此威胁喜鹊不可以透露出她做的事。” “可惜了我的浅儿!”苏耀一拳捶在了桌面上,接着又无力的瘫了下去,坐在椅子上一张一合的张着嘴,心里头又气愤又悲哀。 苏韵瑶继续说“还有上一次在迎秋湖赏冰灯时,那个叫陈宪的诬陷五姐姐同他不清不楚,女儿查明他也同曹氏有关,而且他住的地方已经查到了,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直未敢进去仔细搜查。” “毒妇,她不得好死!”苏耀一杯子摔在了地上。 苏韵瑶依旧很冷静。 外头突然起了风,苏韵瑶淡定起身行了一礼“今夜想必风不会小,父亲多保重身体,别因为曹氏太过气愤,不值得,女儿先告退了。” 苏耀点点头,一扬手,她就出了门。 他现在有些摸不清自己,曾经的他是怎么了?被曹氏蒙蔽了双眼,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妻子、妾室、儿女,被曹氏那么个贱人耍的团团转,甚至那么明显是她害的五女儿自尽,他甚至还为她找说辞。 现在的苏耀,怕是一盆水溺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艰难的起身,推开了窗子看着火红的夕阳,风搅着叶子从树枝上滚着落下来,他的心里无法平静。 只有稍微凉爽的风吹在脸上,才会让他觉得清醒些。 以前,是他信错了人,负了这一家老小,以后,他不能再这样了。 要说苏惠瑶进了衡王府,张狂的人之中除了曹千怜还有谁,那第一个怕就是苏应宵了。 他的禁足没有了,所以他名正言顺的出了苏家,潇春楼里一住就是四五天,每次一回来就是一身酒气的讨钱要钱。 这天清早,他又回来了,一脚踹开了素凝苑的门。 “你们家夫人呢?让她给我拿钱!” 秋霞放下手里的水盆,她还没来得及端水盆进去伺候秦曼槐洗漱。 “大公子,大夫人还没起来呢,要不您在这儿坐着等等?” “等个六!”苏应宵一点也没给秋霞面子“速速把她叫出来!上次给的那点银子去宁味楼吃一顿就花光了,我现在可是衡王的舅兄!这么对我衡王饶不了你们知不知道!” “吵什么吵!”苏耀打着帘子从门里出来。 他昨夜是安置在素凝苑的。 “父亲?”苏应宵愣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你怎么在这儿?” “你个没教养的东西!”苏耀一甩袖子“这是大夫人的院子,你一个庶子在这儿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整日在外头喝酒狭妓,一点好也不学!尽是你娘没把你教好!看看你和你妹妹,都成了什么样子!” 苏应宵冷冷的笑了两声,现在的他可不是随随便便被禁足的人了,怕个什么? “父亲此话差异,不是还有八弟弟呢吗?他又孝顺又学好,他也是娘的孩子啊,怎么能说尽是我娘没教好啊?” “你放屁!宸儿打小就没在你娘身边,不然他也成了和你们一样背信弃义口是心非的污遭人了!” 苏应宵扣了扣耳朵,不在意的说“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八弟弟是打我娘肚子里头出来的,我娘不好,那他也好不了!你不是一心想让他出仕途吗?我就看看他以后仕途能有多顺遂。” “你!你这个逆子!”苏耀指着他,气的嘴唇子直哆嗦。 “废话少说,父亲,快拿钱吧。”苏应宵笑着道“潇春楼里头的姑娘还等着儿子我呢!” “逆子!逆子!”苏耀转圈寻着,瞧见墙根儿底下有一株不算太大的月季花,抱起来就用力扔向了苏应宵。 苏应宵也没想到他会寻那么个东西打自己,连躲都没来得及躲,等意识到危险躲开的时候,花盆却砸在了他的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花盆应声落地,里头的花和土都摔烂了。 “你这个逆子,赶紧给我滚!滚回你的林满居去!要么就死在外头,别回来烦我!” 苏应宵疼的龇牙咧嘴的,指着苏耀说“你…你竟然敢和衡王的舅兄动手?父亲,你还是我亲爹吗?你这是准备要我命啊!” “我要的就是你的命!”苏耀气急了,抓起地上的花盆碎片就要扔向苏应宵,两人离的本就不远,他还趁机踢了苏应宵两脚,锤了他两下,还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苏应宵可以说是活生生被打出素凝苑的。 秋妈妈刚从屋里出来,看见这场景吓了一跳,连忙和秋霞等人拦,她们怕苏耀真把苏应宵打坏了,更怕苏应宵犯浑,仗着有衡王撑腰敢和自己亲老子动手。 好在苏应宵没胆大包天到那个地步,挨了一顿打后气呼呼的走了。 秦曼槐梳洗完毕后也到了院里,看着一院子的狼藉无声的叹了口气。 “官人,别气了,事已至此不是生气能有用的。” 此刻的苏耀就像是个小孩子,坐在台阶上,两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腿,时不时用力拍两下,眼眶中含着泪,却倔强的一滴也不掉。 他是真的失望,真的愤怒。 “造孽啊!我怎么能有这么个儿子!曹氏那个贱人,她真是该死!还有惠瑶和玉瑶,两个姑娘那么好,可里子却是利欲熏心的两个人,真是令人作呕!我苏家怎么能出这样的人啊!造孽啊,我真是无颜面对老祖宗!” 说着,他不轻不重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虽然身体动弹的幅度不算大,可还是把秦曼槐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替他揉了揉手心,又拿帕子擦干了他的眼泪。 “官人,早饭好了,今儿是休沐日,咱们不想那么多了。” 看着一桌子的清淡饮食,苏耀这心里简直像打翻了调味盘一样,五味杂陈的。 从前曹千怜同他说,自己这儿疼那儿难受,需要日日吃燕窝滋补,他信了,就吩咐厨房日日给映霞居做燕窝,可他从来没让厨房给素凝苑和常熙斋送去过燕窝。曹千怜说,自己是妾室所以别人刻意打压欺负,他心疼,就送去银子珠宝和各式各样的好吃食,可他从未这么心疼过眼前这个为他操持了十几年苏家的女人。 现在想来,自己这么些年做的官可真是白做了,一个说谎精在自己身边盘卧了那么多年,他竟然没发现! 心中的不甘和亏欠越积越多,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向苏耀扑了过来,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着秦曼槐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秦曼槐有些不好意思,都老夫老妻了,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苏耀惭愧的笑了笑“应宵那孩子实在不是个物儿,成天在外头惹是生非,吃花酒吃的都不认识他老子了,以前是我教子无方,连累你还得受他的气,还有曹氏那个贱人,唉…不提了,以后我会护着你,必不会让他们谁再欺辱到你头上来!” “都过去了。”秦曼槐淡笑着夹了些菜在他的碟子里“都过去了,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过日子,那些诚心不想让咱们好过的,和他们置气犯不上,气坏了自己个儿他们又没掉肉不是?我知道官人不服气,心里头憋着气呢,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着急上火该来的不也得来吗?躲不开的。” 苏耀点点头,喝了一口粥后又抬头说了一句“以后你不会再受委屈了,还有韵儿和墨儿,她们都是好孩子,以后有她们的好日子,咱们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任她曹氏闹出花儿来,咱们自己家人过的舒坦就行。” “官人说得对。”秦曼槐欣慰的笑。 和苏耀成亲多年,见他流血的次数都比流泪要多,好端端的掉了泪,秦曼槐只觉得心里头酸的厉害,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着。 好在苏耀自己看开了,没钻那个牛角尖,不然气坏了这个顶梁柱,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二百四十九:怨种 苏应宵这边回了林满居,气的一脚踢翻了墙根的花盆,骂骂咧咧的掀了帘子进屋,没一会儿又气呼呼的到了院子里,看见什么踢什么砸什么。 “那个姓秦的老贱妇!每次去找她要钱给的都不情不愿,这次倒好,还把我爹弄去了,气死我了!” 伺候他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大公子,您别气,这些话要是让主君听了去,回头又得训斥您。” “他敢!翻了天了!我是衡王的舅兄,他敢吗他?今儿在素凝苑那是我给他面子,等以后我翻了身,认识他是谁啊我?” 侍女低眸不作声,小心翼翼的收拾着被他摔烂的花盆。 而看着那侍女低着身子弯着腰,一身鹅黄色的薄衫子穿在身上,苏应宵觉得脑袋一热,方才的气愤好像又被点燃了,从后头抱住她的腰就拖进了屋子。 接着,屋子里侍女反抗他的声音越渐越弱,外头的人只听见苏应宵喊“我是衡王的舅兄!谁敢不从我!听话,跟了我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院子里的其他几个侍女面面相觑,有贼眉鼠眼躲在一旁偷听的,还有觉得恶心难忍偷跑了出去的,还有几个担心自己也羊入虎口,所以盘算着离开林满居伺候的。 屋子里声音开始很大,但慢慢就平静了下来,依稀还能听见侍女的求饶声,声音有些迷离,语调越来越软… 事后,苏应宵穿着衣裳出了院子,看着几个侍女眼观鼻鼻观心,有躲着他的,有上来献殷勤的,还有两个奉了茶过来替他擦汗,说他累坏了的。 无人去在意里头的侍女,过了一刻钟以后,那姑娘衣衫不整的从里头跑了出来,泪水流了一脸,跌跌撞撞的绊到在了门槛子上。 她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秋力,秋力既然知道了,那苏耀也就知道了。 家里头的哥儿让侍女伺候填房那都是常事,可这种事也分愿意不愿意,不愿意那就是强迫,若是这事捅出去,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苏耀气的手都在抖,看着被秋力带来的侍女梨花带雨的哭着,他真是觉得失望至极。 “人渣!畜生!”猛拍了两下桌子,这才让他抖动不停的手缓解了下来。 “主君…您看这…”秋力小心的问。 苏耀叹了口气“秋力,这件事你去办,这丫头拨到大夫人的素凝苑去伺候吧,让大夫人多给她发两个月的例银,以后婚嫁之事多上点心,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林满居里头的侍女全换成小厮,有愿意跟着应宵的直接发卖出门,不愿意跟着应宵的就分到别的院子里去。” 从潇春楼回来的苏应宵,一见自己的林满居里一水儿的爷们,一下子气从心来,咆哮着“做什么啊,不给人活路了啊!” 那几个小厮都不愿伺候他,谁不知道他现在脾气暴躁?好的时候砸些东西也就罢了,不好的时候打你踢你都算是轻的。 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也没人敢劝他些什么。 苏应宵拉着一个小厮的领子,直接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冲他喊着“说话!我这回到家还有什么意思!” “大…大公子…”小厮哆嗦着嘴唇,缓缓的说“是主君的命令,奴才们也不清楚啊…” 一听见主君两个字,苏应宵撒开了手,眼睛微微眯着。 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强迫的那个侍女,那天以后他就去了潇春楼,对家里头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眼下看来,可不就是那个侍女告的状吗? “好!好样的!贱人!”苏应宵一跺脚,指着方才的小厮说“那个叫秋桃的贱人在那儿?” “回大公子…奴才也不清楚…” “不清楚不会去打听吗!”苏应宵一个飞脚过去,直接将小厮踹倒在地。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同苏应宵说了秋桃到了素凝苑的事。 “素凝苑!”苏应宵气的五官都变了形“那个姓秦的,我同她没完!” 现在的苏应宵十分需要人的肯定,他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可以有多么大的成就,苏耀和秦曼槐将秋桃换走,并且将他林满居里头的侍女都换走的事,戳伤了他的自尊,让他暴跳如雷。 他觉得,自己的亲妹妹到了衡王府,凭她的手段很快就会受尽衡王的宠爱,那自己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也不是太远的事了,太子南下治水患,眼下就是衡王一展宏图的大好机会,这时候的他好日子岂不是说来就来? 还真就不把自己的父亲和秦曼槐放在眼里了,泾阳侯府再厉害能怎样?自己是衡王的舅兄,等以后日子长了衡王坐上了皇位,那他岂不是要同侯爵平起平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隐患埋在了这儿,他已经在算计怎么弄倒秦曼槐了。 喜鹊依旧在映霞居内伺候曹千怜,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曹千怜对自己的恶意了,可她不敢反抗。 映霞居内,曹千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吃着瓜子,喜鹊收拾着瓜子皮,只是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两颗瓜子皮掉在了地上,就挨了曹千怜的一巴掌。 “你现在是不是目中无人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再这么不小心,就让我女儿把你拉出去卖去最下作的勾栏瓦舍!” 挨了一巴掌的喜鹊不敢言语一句,只是到院子里头掉了几滴眼泪,接着抹了眼泪继续干活。 可这件事却被件事映霞居的留愿看在了眼里,匆匆回沁竹轩告知了苏韵瑶。 “看来喜鹊已经和曹氏不对付了,奈何曹氏现在春风得意,又扣着那姓常的,她不敢发作罢了。” “那应该怎么办呢?”留愿问“喜鹊不说实话,咱们没有证据,压根儿定不了二娘子的罪啊!” “不急。”苏韵瑶推开窗子,额头上冒起的汗一瞬间感受到了凉爽“在阴沟里走的久了总有翻船的那天,她曹氏也好,衡王也罢,都不是能长久蹦跶的,若是皇上真没有那个聪明才智,他又怎么会在龙椅上坐了那么多年?现在不过是他没有发现衡王的不对罢了。” “那应该怎么办?”璃笙问。 她手里拿着璃惜生前喜欢的小物件,一时间心里又难过起来。 苏韵瑶停顿了一下,接着问“最近听说林太尉的孙子常去潇春楼,可是有这事?” “是有这事,还是六少夫人告诉姑娘您的。” “光靠证据自己跑出来可不行。”苏韵瑶坐回椅子上理了理思绪,吩咐璃笙“让马房备车,你去定国公府让小公爷去贤味斋一趟,我有事同他商量。” 外头炎热的厉害,太阳毫不留情的晒着大地,仿佛一使力就要把地面上的一切都晒化一般。 出了沁竹轩,隐约间能看见空气中都漂浮着徐徐热气。 苏韵瑶手里握着团扇遮住阳光,与颂音快步走着,到了二门处遇见了喜鹊。 喜鹊刚刚从映霞居出来,不知要出去办什么事,看见苏韵瑶时先是慌张,接着马上恢复了淡定。 就算她现在再恨曹千怜,不可不承认的是她现在与曹千怜是一体的,曹千怜都不怕苏韵瑶,她又怕个什么? 想到这儿,她也放松了许多。 “喜鹊?你这是要去哪?我正好也要出门,不如稍上你一程?” “不必了十一姑娘,奴婢去外头帮二娘子买些丝线糕饼,不远去去就回。” 苏韵瑶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只是快走到大门时,她小声吩咐颂音“去六嫂嫂那儿,让她派人跟着点喜鹊,别被发现了。” 马车里闷热的厉害,苏韵瑶扇着风可并不觉得凉爽,索性掀开了挡帘,让风能往马车里钻一些。 路过聚宝斋时,她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礼部尚书肖海峰的女儿肖菁菁,身边的人是林贤妃的哥哥的女儿,林月慈。 她们二人一同逛街,看来也是不在意会不会被皇上误会了,堂而皇之的就这么在一起交好着,定国公府刻意避讳着与太子接近就是怕皇上误会,怕林家泼脏水,眼下看来,这林家人倒是有恃无恐,胆子大的可以。 两人从一楼下来,马车在路上行驶,聚宝斋的大门敞开着,因此肖菁菁也看见了苏韵瑶。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谁啊?”林月慈问。 “还能是谁,未来的国公夫人呗。”肖菁菁的话里有些讽刺的意味“咱们朝丹公主怎么争也争不来的,让她抢了去,苏韵瑶可真是好手段。” 听见这话,林月慈往外头看去,但马车已经走远,她看不见了。 “你说的是那个苏韵瑶?” “可不是她吗。” “她何德何能嫁进定国公府?朝丹公主也就是没出手治她,要我说啊,再过不久那苏韵瑶就得栽在公主手上,不然她嫁去定国公府也没好日子过,到时候定国公府在不在还是另一说儿呢。” 言下之意是离林家人掌天下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衡王成了皇上,第一个除的就是他定国公府白家。 二百五十:跟踪 简单的点了几个菜,没一会儿白楚恒就到了,见着苏韵瑶他啪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着问“怎么,想我了?” “没个正经。”苏韵瑶扔给了他一个果子。 “说吧,什么事。” “我六嫂嫂前些日子说,林太尉的孙子,就是那个叫林满的,在潇春楼惹了事,但是被林家压下来了,你知道这事吗?” 果然,白楚恒摇了摇头。 他并没刻意去查林满,因为林满现在身上无官职,监视他不如监视他的父亲林德辉。 而且潇春楼的那件事很快就被林家压了下来,要不是何念宁派的人乔装进去,她也不会知道的。 可何念宁知道的也不算详细。 “林满惹了什么事?”白楚恒压低了声音问。 “我也不清楚,要是都知道那凭你的人脉你不也早知道了。”苏韵瑶说“六嫂嫂说,好像是林满伤了潇春楼里的歌姬,是伤是死不清楚,这事你查查,顺藤摸瓜看看这个筹码够不够林家喝一壶的。” 白楚恒眼睛里冒起了光“伤人不至于,但要是他弄死了人又诚心隐瞒,那这事就足够了。” 苏韵瑶笑着说“最近我想对曹氏动手,你那边速度要快,看她那个张扬的样子我就受不了,我怕五姐姐在下头等急了,要让曹氏给她叩头请罪呢。” 白楚恒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当这些事是那么好处理的?但是你给我的这个消息也算是个苗头,听闻太子治水患时遇刺了五回,咱们在寻京要是不能帮他一把,那可太不够意思了。” “太子殿下又遇刺了?”苏韵瑶捂着嘴巴问“那我表哥怎么样?他没伤着吧?” “那倒没有,你表哥身手好着呢,你放心就是,这件事别告诉你表嫂,没得让她跟着担心。” 这话不用白楚恒说,苏韵瑶心里有数。 其实白楚恒告诉她的话也是掺了些水分的,那么多次刺杀总不能找的是蠢货笨蛋吧?必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次没受伤两次没受伤已经是万幸了,这都是要命的事,要说好几次刺杀挺下来还能一点事都没有,那苏韵瑶是打死也不信。 不过程涛的功夫是不弱,他父亲程怀远就是一身的好功夫,年纪轻轻就承袭了爵位,后来几次上战场杀敌,几乎没尝过败绩。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别看程涛平时扭扭捏捏像是个姑娘家,动不动就不好意思,但是你拎杆枪给他试试,他当即就变了个人,皇上都曾亲口夸他是虎父无犬子,以后必定比他父亲还有出息。 苏韵瑶又将在聚宝斋偶遇肖菁菁和林月慈的事简单说明了一下。 “林月慈?”白楚恒思索了一会儿“林家除了朝丹公主,现在剩下的女眷就只有林月慈一个,林太尉疼爱这个孙女,林月慈的父亲别看能耐没多大,可就一点——护犊子。” 这话听的苏韵瑶一下笑出了声。 白楚恒继续说“打小林月慈就是在手心里长大,听说她小时候只是因为别家的男孩夸了她身边的侍女一句漂亮,那侍女就被她生生打断了腿,这样人的性格,你自己说,能好吗?那都是林家人一手惯出来的,以后前程必不会好。” 苏韵瑶点头说“真没听说过咱们寻京哪个姑娘这样胆大妄为,除了朝丹公主,她还是第一个,真不愧是林家人。” 当然,也不是没人像林月慈一样张狂,那之前的刘玢桐不也是张扬的厉害吗?结果呢,害了人家乔澜不说,自己还搭里了,到现在还在庵子里关着没出来呢。 再数数,相府的沐烟霞,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原本以她的门第长相,绝对能嫁个好人家,可她偏偏做那些不入流的事,还被人知道了,皇上亲自下命令让她悔过,就连沐烟霞父亲的面子都没看,等以后再想说亲事估计都难了。 这几个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钻牛角尖,嫉妒比自己长的好看的,嫉妒比自己招人喜欢的,还都明着暗着喜欢耍点小手段,这也就罢了,害人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苏韵瑶叹了口气,同为未出阁的姑娘,她突然觉得自己跟她们相比,就像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与白楚恒说的,不然遭到白眼是小事,说不定还会被他笑话一通。 回到苏家,何念宁的人赶来将喜鹊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说了个仔细。 她出了苏家以后,身边还有两个人再盯着她,估计是曹千怜的人。她先是去买了些丝线,接着买了两包点心,再然后,她去了个破庙。 何念宁的人没继续往里跟了,因为外头守着好几个人,稍微多前进两步都会被发现。 他们依稀瞧见喜鹊出来以后好像抹了抹眼泪,手上的点心空了,只剩下了她买的一些丝线,接着她又去了个地方喝了壶茶水,然后便回了苏家。 “等等,喝茶水?”苏韵瑶问“她在哪喝的茶水?” “就是城东喧庆路那儿,她要了壶茶水以后没再要别的,那两个一直跟着她的也坐下一起用了。” “你们还记着那家茶水铺子吗?” “记得。” “麻烦帮我查一查。”苏韵瑶对来人说“别的差不了你们的,你们都是六嫂嫂的人,也就是我的人,我的人自然要好好相待。” 几个人出了门后,苏韵瑶一直沉默着,思考喜鹊出这一趟门不对劲的地方。 “姑娘,您在想什么?”颂音和璃笙一起问。 “我在想,城东的喧庆路离咱们家不算远,她既然已经准备回来了,为何要再绕路去那儿喝一壶茶水?” “因为那儿的茶水好喝?”颂音问。 璃笙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里装的是浆糊糊吗?” 苏韵瑶也笑了,说“我猜那个茶水铺子有古怪,曹千怜派出去的两个人跟着喜鹊,说明那个地方是那两个人也知道的。估计是蛇头的什么窝点,还有那个破庙,好端端的她应该买点心回咱们家才是,为何要送去破庙?莫不是她那个姓常的相好喜欢吃?还有,她出来的时候抹了眼泪,这更说明了这点,他们难舍难分,所以为了姓常的,喜鹊绝不会把曹千怜供出来。” 这么一想,这件事的真相也就捋通了,真的像苏韵瑶所想,曹千怜的人抓了那姓常的,逼的喜鹊为她保守一切,同时害怕好长时间没有那人的踪迹,喜鹊会怀疑,所以才安排了这次的见面。 “真相明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二娘子偏偏攀上了衡王殿下,这…咱们就是想为五姑娘报仇也不成啊!” “未必,皇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呢,她曹氏算个什么东西?只要咱们的证据够,人证物证都握在自己手里,那就不愁扳不倒曹氏。” 璃笙点点头说“现在二娘子和七姑娘一定很后悔,后悔当初杀了杜鹃却留下了喜鹊,若是把喜鹊也杀了,那咱们的重要人证可就没有了。” “我突然有些后悔把刘妈妈卖出去了。”苏韵瑶拄着下巴说“她上了岁数,不像喜鹊那样年纪轻轻的能扛,要是几板子下去没准儿她也就交代了。” 颂音笑了笑“没事的姑娘,映霞居那么多侍女,跟随二娘子多年的有好几个呢,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咱们不愁人证。” “人证不愁,那就该愁物证了。”苏韵瑶说着,小呷了一口茶。 白楚恒办事利索,苏韵瑶告诉他的事,只要他查就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林家一向嚣张,要说林满将哪个姑娘弄伤了,还真不可能直接就瞒住,除非弄出人命才会如此,不然他们才不屑。 也正是这点,让苏韵瑶和白楚恒都怀疑起来。 白楚恂快速的从苏青瑶嫁人的痛苦中抽出身来,马上负责起了这件事,潇春楼里有各式各样的服务,其中有一种就是卖画,被画之人的衣着妆容都要听从作画之人,而白楚恂又是个喜好画画的,所以他在潇春楼里头认识的人可实在不算少。 再加上他的酒量不错,在那儿的酒友也有不少,有只为了他兜里银子的,也有与他促膝长谈的,还有和他成为知己好友的。 打听这种事,白楚恒可能差点意思,可白楚恂就方便的多了。 他先去找了经常为他卖画的,一个叫满月的小怜人。 林家人之前给了潇春楼一笔封口费,威胁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不会放过潇春楼,所以这种事不能大大方方的问,要旁敲侧击,让和他关系好的人说,而且到最后还要保住潇春楼里所有人的命。 这件事不容易。 满月和白楚恂的关系不简单,她一向爱慕白楚恂,每次白楚恂找她作画她都愿意,曾经还说过不要钱都成这种话,可以说是她有些爱慕白楚恂的。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满杀的人是这儿的歌姬,叫楣姬,楣姬是这潇春楼新来的花魁,因为能歌善舞,所以这儿的管事并不想让她马上接待。 二百五十一:教训 那楣姬也是个硬骨头,她到这儿的时候就明说了,因是家里人刚遇白事无钱下葬,所以她才到这儿卖笑的,但她只卖艺不卖身,平时跳舞唱曲也就罢了,绝对不同意做过格的事。 后来林满到潇春楼来,一张嘴就是让楣姬伺候她,楣姬不同意,他就生了气,加上来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吃醉了,抓着楣姬的手就不撒开了,还口口声声说不同意就杀了她,现在这天都是姓林的… 楣姬誓死不从,披上薄褂子就往门外跑,她想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总有能救她的,可潇春楼的大门口早被那帮人给守了个严实,林满才不愿就那么放她跑掉呢。 她具体是怎么死的满月不知道,毕竟她没亲眼见着,而且这件事算是密辛,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谁也不敢交头接耳半句,所以这件事就卡在了这儿,她知道的都说了。 白楚恂要是想问的详细,那还得靠别人。 有一个酒友叫赤香,她和白楚恂亲近,尤其是她胆子大,想吃她一杯酒的人从来都是她挑,由不得别人胡来。 说白了,就是她看不上的人,连跟她吃酒的机会都不会给。 她知道的不少,说那楣姬死的痛快,是从二楼直接让人推下去的,原本不致死,但她的头磕到了,流了满桌子的血,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就过去了。 “她不是要跑出去了吗?”白楚恂边倒酒边问。 “确实要跑出去了,可那色性大发的林满像疯魔了一样,可能是觉得没了面子,就和那个楣姬较上劲了,非要她伺候他不可。” 楣姬被生生拽去了二楼房间,潇春楼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敢拦着,现在的林家,哪个敢惹? 再后来,楣姬咬破了林满的肩膀,从里头逃了出来,可还没等赤香她们看清,她就被气急败坏的林满从二楼推了下来,人直接摔倒了一楼大堂的桌子上,当时赤香正在一楼大堂吃酒呢,见状吓了一跳,有两个胆小的当场就哭了起来,还有一个直接昏过去了。 见杀了人,林满有些哆嗦,拿着刀挨个指着,威胁她们谁若是泄露出去半句,那就血洗了潇春楼,要了她们的命。 这些话也就赤香敢说,但是白楚恂知道,这件事一旦捅出去,潇春楼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看来要拿这件事做筹码,还要好好的思量一番。 而苏家的苏应宵,这会儿有些吃醉了,晃晃悠悠的进了二门,直奔素凝苑而去。 苏耀断了他的财路,他就去管秦曼槐要,可秦曼槐说什么也不给,这让他没了面子,去潇春楼的时候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这不,方才他还让旁人笑话来着。 这种情况下,他气愤万分,完全不顾秋妈妈的阻拦,闯进了素凝苑。 “姓秦的,赶紧给我滚出来!” 秋妈妈见状小声吩咐秋月“赶快把主君找来。” 而另一边,白楚恂来苏家拜访,主要是得了些新鲜的果子,想着给苏韵瑶送来,又陪同苏耀下了一会儿棋。 秋月来时将苏应宵大闹素凝苑的事都交代了一下,气的苏耀一把挥掉了棋盘上的棋子“这个孽障!” “苏大人别气,咱们一同去看看吧。”白楚恒出言宽慰,向秋月使了个眼神,秋月便带着他们去了。 苏应宵还在素凝苑骂骂咧咧的,秦曼槐出了门差点被他的鞋子砸中,吓得惊呼一声。 “你要做什么!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放屁!老子是未来皇上的舅兄,你敢同我这么说话?想死是不是!”苏应宵借着酒劲也不顾旁的了,直接指着秦曼槐就大骂起来。 “你要慎言!”秦曼槐紧皱着眉头“不许胡说!现在有东宫太子殿下在,你是谁的舅兄!快闭上嘴,让旁人听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别拿那一套吓唬我!我不吃你那套!”苏应宵大手一挥,过来扶他的秋霞差点摔在地上。 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让秦曼槐觉得脑袋直懵,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能是这样的孩子?我只当你是性情顽劣了些,不承想…你这可是要害了我们整个苏家几十口啊!” “我妹妹得了衡王喜欢,我想怎么做干你什么事?今儿要么就把银子给我拿足了,要么,哼,我今儿就不走了!” 说着,苏应宵真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地上,一脸的泼皮无赖,气的秦曼槐直捂额头。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孽障!”苏耀从大门进来,直接冲到苏应宵面前准备动手,苏应宵昏昏沉沉间瞧见了自己父亲的表情,吓的酒都醒了一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躲避。 “我又怎么了我!” “你妹妹做出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居然还以此为荣,还大言不惭的给自己安上了个衡王舅兄的名号,你要不要脸啊你?把你提到衡王跟前儿他认识你是谁吗!当心你的嘴,要是因为你连累了咱们苏家上下,我非掐死你这个小孽畜!” 苏应宵站定下来,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方才苏耀的那句衡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以说是狠狠的伤了他的自尊心。 他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被人忽视,尤其是被这个苏家的人嘲讽,他不允许。 “你现在这样做给谁看?七妹妹她抬进衡王府,那是她的造化,做人妾室的多了去了,谁都不要脸吗?以后衡王殿下继承大统,难保不会看在七妹妹的面子给我个官做,说不定还能给你升官,你凭什么在这儿站着便宜还卖乖啊?” “你还敢胡说!”苏耀真是一点也忍不了了,脱下自己的鞋开始满院子追起苏应宵来,抓到就是一顿打。 苏应宵虽吃醉了酒,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苏耀一个做爹的又是刚病好不久,两人体力上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紧接着,苏耀就被绊到了,狼狈的扑在了地上,而前头跑着的苏应宵明明回头看见了,却一言不发,还笑话他这幅身子骨还逞强。 秦曼槐和白楚恒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着,将苏耀扶起身。 “你这么做不对!真没想到苏十一竟然有你这么一个不分是非的哥哥,我真是为这苏家感到可悲!” “你又是哪根葱?”苏应宵见白楚恒都出来教训他,一下子心里的火就窜了起来。 他知道林家和白家速来不对付,现在林家马上就要指掌天下了,以后还有那定国公府什么事儿了?他现在何必怕一个白楚恒? 这么想着,他心里也有了底,并且实在太生气了,走过去扬起一巴掌就打了下去,却被白楚恒轻松握住。 接着他一反手,就将苏应宵的手腕扣了过去,疼的苏应宵龇牙咧嘴的,白楚恒并没打算放过他,右脚踢中了他的膝盖,让他狼狈的单膝跪地,接着给了他下巴一个手肘,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哭爹喊娘的捂着下巴揉着腿。 快步走到浇园子的水桶前,白楚恒舀了一瓢水,精准的都泼到了苏应宵的脸上,那水桶里装的大部分是雨水,平时没人用就那么放着,也不盖上盖子,所以雨水积了不少,里头还混着沙子和土灰。 这一下,让苏应宵的酒醒了七八分,他顿时瞪大了眼,没忍住吐出一口进到嘴里的水出来。 “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白楚恒没说话,许是觉得脏了手,又舀了一瓢旁边的干净水洗起了手。 “你这个挨天杀的,以后你肯定没有好下场!你们白家都没有好下场!” 听见这话,白楚恒剑眉倒竖,冷着一张脸仿佛让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寒冷,他只一个眼刀过去,就让苏应宵嘴皮子都哆嗦起来。 他下手又快又狠,那个疼劲儿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下不去,苏应宵只觉得身上好像缺斤少两了一样,疼的像个蚯蚓一般在地上蠕动着,再不敢说白楚恒一句。 可一旁的苏耀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 “秋力,把大公子按住了,打!” “什么!”苏应宵看了看左右两侧,见秋力已经将长凳抱了来,吓得他手脚并用准备从地上起来,嘴里还威胁道“我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还让人同我动手!” “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苏耀一声令下“打!” 秋力手拿板子,狠狠两下下去,直接打的苏应宵眼泪都流出来了,又是几板子下去,他先是求饶卖惨,然后话语有些不清楚,便开始威胁起来。 白楚恒没理会他,本来想去一旁待着,直到他说起了一句话。 “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儿这么对我,回头让衡王和林家人知道了,你们没有好下场!那林家人在潇春楼那么有名的杀个人都轻而易举,你们算个什么?等林家人得了势,你们都完了!” 苏应宵说的也不无道理,潇春楼之所以能开的这么久开的这么昌盛,除了里头的小怜人以外,就是后台硬。 二百五十二:忌惮 可这后台已经很硬了,又为何惧怕林家呢?只能说明林家比潇春楼后头撑腰的那人要厉害,起码是潇春楼惹不了的。 听见苏应宵说出这些话,不仅是白楚恒愣了一下,连同苏耀和秦曼槐也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苏耀吃惊的问。 苏应宵下意识的闭上了嘴,他方才喝了酒,又挨了顿打,心情不顺加上生气,也就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眼下这话说出口却已是收不回来,他背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问你话,你方才说什么!”苏耀提高了嗓门问。 “我…我…”苏应宵只觉得自己要蠢哭了。 那日在潇春楼,林满的威胁他还记忆犹新,楣姬就死在他的面前,林满的出手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这让他感觉林家人杀死自己也一样容易轻松。 紧张和害怕充斥着他,让他的舌头都打了结儿,牙齿哆哆嗦嗦的,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却感觉冷的如同三九天。 “我什么也没说…”苏应宵连忙拐了话茬“我说以后衡王得了势,你们这么打我他们林家不会放过你们的,劝你们想想清楚!” 见他又咬紧了牙关不说话,白楚恒转头对苏耀拱手一揖“苏大人,方才令公子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不如叫他说清楚了,这和我眼下查的一桩案子有关。” 苏耀点了点头,同意了白楚恒的话,转头对秋力使了个眼色。 又是一板子狠狠的打下去,苏应宵发出一声哀嚎。 苏耀之所以决心让苏应宵说出这些,一来是想借此机会狠狠惩罚他一下,让他以后不要再胡乱张嘴,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了。二是这事牵扯到了林家,而他苏家作为太子这一派的人,那自然是要为太子做事,说不定能查出个什么大案子来重创一下林家,同样的,苏惠瑶和曹千怜也不会再张狂了。 苏应宵一个身娇体贵的人,没挨住几板子就晕死过去,白楚恒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又浇了一瓢水下去。 这一瓢水,可真是彻底的把苏应宵的酒劲儿浇没了。 他四面看了看,有一种狼入虎口的感觉,又害怕又后悔,这会儿他不仅是怕林家人报复,更怕眼前这个恶魔会不放过他。 “说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一针一线也成,一字一句也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添油加醋不必,有半个字瞒着自己也是不成的。”白楚恒蹲在苏应宵的面前问。 苏应宵甩了甩头,方才的酒让他脾胃难受的紧,几板子下去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的,差点吐出来。白楚恒看出了他的不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怕他吐的秽物会崩在自己身上。 好在,苏应宵并没有。 见实在躲不了,苏应宵又不是硬骨头,就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个楣姬,她是刚进潇春楼不久的,因为长相实在不错,苏应宵一眼就看上了,只可惜潇春楼的老鸨说,谁都可以,只要你有钱就成,满楼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随便扒拉着挑,唯独这楣姬不成。 他自然是好奇为什么了,可老鸨没理他,也没回答他,还是问了他的老相好才清楚的。 原来那楣姬不仅能歌善舞,还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只是家里落败老子娘都没了,她为了给老子娘预备个好后事,才自甘堕落到了这潇春楼卖笑。 她是只准备卖笑的,但老鸨打的却是另一路算盘。 皇上人正值中年,这两年也要招妃子入宫的,经过潇春楼的一调教,楣姬就是最出色的那个,真要是楣姬得了宠,那潇春楼以后的日子会更加水涨船高了! 可惜,这件事被林满的到来打破了。 林满来时楣姬本没抛头露面的,只是穿着平常的小怜儿衣裳匆匆路过,离得远着呢就一眼让林满瞧见了。后来他问老鸨那女子是做什么的,老鸨说是舞姬,林满颇为满意的舔了舔嘴唇,接着就提出了要买楣姬。 这个要求当即就被潇春楼和楣姬本人拒绝了,可林满觉得伤了面子,开始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台面上摔,后来就出了楣姬逃跑不成,被抓去二楼推下来摔死的事。 苏应宵就在一楼大堂,从林满来前到他杀完人离开,苏应宵一直都在,只是那时喝多了酒昏昏沉沉的没注意,后来亲眼见着楣姬摔死,他一下醒了酒,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再后来,他就被林满拿着刀拍着脸威胁,说潇春楼里的所有嘴巴,要是泄露出去一字半句的,那下场可不会比楣姬痛快。 失手杀了给皇上预备的人,这事潇春楼也没法儿交代,好在只是潇春楼背后撑腰之人知道这件事,皇上并未知晓。 苏应宵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白楚恒听完拽着他的头发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就将他松开了,随后苏耀大手一挥,两个随从进来拖走了苏应宵,将他带回了林满居。 “没想到青天白日的,那林家的林满竟敢这样猖狂!在帝京里头随随便便杀人,他胆子可真是大!” “有他的父亲林德辉给他撑腰,上头还有林贤妃和林太尉,他敢这般猖狂也不奇怪。”白楚恒的语气异常的平淡,心里头却是快速的思虑了一番。 “小公爷,如今你想怎么做?若是你准备高发到皇上面前,我二话不说提着那个逆子就去作证!到时候皇上必会派人护我们苏家免遭毒手,你放心就是!” 听见这些话,白楚恒心里头宽慰不已,但还是拒绝了“苏大人,我怎敢随随便便就将您这一大家子推到风口浪尖上?那林家个个精明似鬼,怕是防不胜防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那林满这么猖狂下去?”苏耀气愤的说“朝廷中人竟然有这样的子弟,真是可悲!” 秦曼槐叹了口气,吩咐秋妈妈取些茶水来,让他们二人进去说话。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白楚恒认真的思考着,半晌抬起头来“若是直接在朝堂上说起此事,皇上为了林贤妃的名声肯定会多做顾虑,到时候当面将此事压下去,就算是咱们有心想说些什么也没法儿张嘴了,因为现在皇上信任林家,并且那信任不是咱们可以随便撼动的。” “那…那该怎么办?” “我准备同我父亲一块儿进趟宫里,见了皇上先将此事全盘托出,再悄悄放出风声去,让京中人传上两句,倒时林家自会乱了手脚,在帝京里敢动手杀人的,皇上能不忌惮?” 确实,皇上只要忌惮了他们,就算不会马上发作,可到底是心里头存了个疑影,以后他们再说什么他也能多做思考了。 尤其是听完白楚恒说楣姬死的事后,林家人为了灭口要去潇春楼杀人,这是大事,还把他那个皇上放在眼里吗?皇上不是蠢人,他自然能想到以前的种种,林家人为了瞒着他,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不知还做过多少这样的事。 苏耀听完这提议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皇上若是不相信你们所说,那他大可以派人去暗中保护潇春楼,到时候他派的人亲眼见证林家人去报复,一来皇上对他们产生忌惮,二来保护了潇春楼和我们苏家的所有人,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可不等他们将这件事谈完,外头秋力匆匆进来,小声道“主君,外头来客了。” “谁?”苏耀问。 “是…是罗姑娘,她说想同咱们十一姑娘说说话儿。” 这罗淑还真是阴魂不散,苏耀心里明白,她定是一直派人盯着白楚恒呢,知道白楚恒来了这儿,她也就紧赶着慢赶着来了。 平时见面说话什么的太过突兀,到苏韵瑶这儿就好办了,苏韵瑶不能撂下脸将她赶出去,所以她还是有和白楚恒接触的机会的。 苏耀无奈的说“既然如此,小公爷便去应付吧,我被那孽障气的心口疼,先回去歇着了。” 白楚恒连忙起身“苏大人好生歇着,别为了这事糙累了身子,外头的事我来处理,您安心就是。” 看着眼前这未来女婿这般懂事,苏耀心里头像是升起一股暖流,熨帖舒坦,他不禁在想,同样都是男子,岁数也没差多少,可为何他的大儿子和白楚恒这样的正人君子差了那么多? 是他教养的问题?苏应宵打小就跟在曹千怜身边,好的不学学坏的,养成了一身毛病。再反看他的亲弟弟苏应宸,虽同为曹千怜所生,却是能干懂事明是非,虽然没出仕途但他的前途必不会差,因为人品正直的人到最后都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儿,苏耀颇有深意的看了白楚恒一眼,由秦曼槐扶着去歇着了。 沁竹轩这边,怀香快步走着进了屋,同苏韵瑶说“姑娘,那罗姑娘又来了。” “罗淑?”苏韵瑶觉得十分可笑“她可真是打听的准啊!小公爷前脚刚来她就跟来了。” 二百五十三:说谎 白楚恒特意让罗淑多等了一会儿,他先去的沁竹轩将苏韵瑶接来,然后两人一同去了前厅。 看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紧贴着进来,罗淑心里头十分不舒服,脸上的表情微微变换了一下,但是依旧硬扯出了个笑容来。 “想着和苏姑娘说说话,我就不请自来了,苏姑娘可别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苏韵瑶边说边看了一眼白楚恒“你我是有缘分的,不不不,应该说你和我未来夫君是有缘分的,每次他一来你就来了。” 璃笙和颂音同时勾起了嘴角,璃笙还好,颂音却差一点笑出声音来。 罗淑的表情一瞬间变的特别难看,可能是为了掩饰,她捏起杯盖撇了撇浮面儿上的茶叶,小呷了一口,接着又笑着道“苏姑娘说的真好笑,那倒是挺巧呢,估计苏姑娘这是要怨我了,回回来的时候都耽误你与小公爷相见,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白楚恒连正眼都没给她,而是一直看着苏韵瑶“只要她在我身边就成,其他的我不在乎。” 听听,听听,这话罗淑做梦都想让白楚恒对自己说,可他偏偏… 手中的杯盏被捏的用力了些,虽然罗淑表面上依旧装的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可暗地里她可要气坏了。 仔细看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夏天看起来又清纯又凉爽。浅蓝色的蝴蝶裙,头上的发髻松松散散的用一支蓝杏花钗子插住,双耳坠着的耳环也是浅蓝色的玉珠子,腕子上没带镯子,可手指上却戴了一只蝴蝶花儿的戒指。 这幅打扮,倒是有些像往日里的苏韵瑶。 看来上次的盛装出席没有惹得白楚恒注意,罗淑这次是变了套路,想着给人眼前一亮清清爽爽的感觉,就连口脂都是用的淡粉色,眉毛描的细而不浓,却恰到好处。 看着架势,颇有几分东施效颦的意思。 若是她今天一个人这么打扮也就罢了,可巧的是苏韵瑶和她算是撞了衫,一个浅蓝色,一个天蓝色,一个蝴蝶花,一个柳枝芽,虽然花样不同,但其他地方像的很。 “看来不仅是小公爷同罗姑娘有缘,就连我也很与你有缘呢!”苏韵瑶装作恭维道“这身料子虽然看着寡淡了些,但我瞧着不像俗物,家里头我二婶娘家就是做料子生意的,好料子我差不多都见过,你这花样材质,怕是一匹下来不便宜吧?” “什么便不便宜的,穿着都是那个样儿!”罗淑心里头隐隐高兴起来,可脸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苏韵瑶知道自己的话让她开心了,接着继续说道“还有你头上的钗子,我瞧着像极了聚宝斋二楼的一支,我觉得贵一直没舍得买,不承想罗姑娘这么大方,下手阔绰不说,真真儿是比我强!” 能将自己衬托的漂亮的东西,罗淑怎么会不买呢?穿衣打扮讲究的就是一个配套,你总不能穿着蓝色衣裙,头上戴着红色钗子,耳朵上坠着绿色耳环吧?那俗不俗丑不丑的,没个看。 “哎呀,苏大人现在荣升四品,还能苦了你不是?聚宝斋二楼还有一支同我这支很像的,回头你买下来!” 苏韵瑶倒是没想到这罗淑为了见白楚恒这么敢下血本,她偷偷了解过罗淑,她父亲待她不错,可罗运洲只是个五品将军,给她的只有那么多,她想得到什么都要靠她自己争取。 所以白楚恒,就是她要争取的。 为了看起来和白楚恒门当户对,她毫不吝啬的往穿衣打扮上搭银两,殊不知白楚恒连看都未曾细看过她。 罗淑说完,白楚恒紧跟着一句“罗姑娘说的是,但我听着觉得也不对,苏大人给你的那是苏大人的,我给的那是我给的,下午同我去聚宝斋,相中什么买就是了。” 苏韵瑶腼腆一笑,更衬得罗淑表情不自然。 “对了忘记了问了,罗姑娘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罗淑愣了一下,两只手有些心虚的搅在一起,好半天才说了句“许久没见苏姑娘来,来找你说说话。” “我当你有什么事呢。”苏韵瑶笑的还算真诚“我们以前也并不熟识,不知道罗姑娘为何总是来找我说话,可是觉得也人好?” “自然…自然是觉得苏姑娘人好…” 这会儿的罗淑真是要被苏韵瑶的厚脸皮给气昏了。 苏韵瑶笑着说“那这样就让我有些难办了,小公爷说今儿淑阳郡主娘娘的避暑山庄邀我们去,可罗姑娘来了,这…” 白楚恒下意识看向苏韵瑶,他可没说过避暑山庄的事。 苏韵瑶调皮的眨了眨眼,白楚恒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配合道“确实,淑阳郡主的山庄从不对外开放,但去年和今年却邀了苏十一,这可是拒绝不得的,不然岂不是坏了人的心意?” 罗淑有些听出来了,这是在赶她走啊? 合着她斥巨资买的这一身行头什么用都没有,白楚恒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甚至这会儿还要赶她走。 欺人太甚! 罗淑的手捏紧了身下的椅子,强憋出一抹笑来“苏姑娘和小公爷说的是,淑阳郡主的美意是拒绝不得,可是…可是我实在是…” 说着,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一派可怜兮兮的模样。 苏韵瑶问“怎么了罗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同我说,能帮上你的一定会帮。” “苏姑娘有所不知,家里头父亲这两年仕途不顺隧,母亲整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偏要将我嫁去那林家,给林太尉的孙子做妾室,好能换我父亲的仕途,我不愿她就一直逼迫,这不,今天早上就把我气了出来,在街上飘零着瞧见了苏府,这才想起苏姑娘,便进来了。”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 罗淑是坐着马车来的,她若是真逃了出来,哪里有时间吩咐人备车呢?再说她出门银两不拿,衣裳不带,就穿着这么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衫和首饰,那实在不像是她以往的打扮,起码这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其次,罗运洲不是不疼女儿之人,就算是五品官那又如何?不上不下有的时候还正合人意呢,再说罗运洲不是让女儿给别人做妾室之人,林太尉那两个孙子都没有官职在身,嫁给他们有何用? 白楚恒倒是问了句“哪个孙子?” “就是林将军家的大公子,林森。”罗淑低垂着眉眼回答。 林森是林满的大哥,也是林德辉的大儿子,他不像林满那样蠢笨张狂,反而有心计一些,可也不是十分聪明。 虽说林德辉现在不算是什么大将军,起码和白景岳何毅程怀远他们那样的大将军没法儿比,但是他背后是林家,有林太尉和林贤妃撑着,他的身价可比同样官职的高出不是一星半点。 同样的,他的儿子也成了别人家攀附林家的蔓藤。 可无论罗淑说的是不是实话,苏韵瑶都不允许她打着自己未来夫君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我今儿就不去避暑山庄了,小公爷,麻烦你去一趟宁国公府,向淑阳郡主表明我的歉意。” 白楚恒和罗淑都有几分不解。 “你这是?”白楚恒问。 “既然罗姑娘有难事逃到我家来,那我自然不能不管。” “我懂了,那我这就去回了淑阳郡主。”白楚恒起身便离开了苏家。 而罗淑的眼神随着白楚恒坐着起身,一直到他出了门,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一直都没看过别的东西。 “看什么呢?”苏韵瑶笑着问。 罗淑马上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璃笙啊,你去找我父亲,让父亲派个得力的去罗家说一下,就说罗姑娘在我们苏家待两天,让罗将军和罗夫人放心。” “这…”罗淑还不等阻拦,璃笙便小跑了出去。 “怎么了罗姑娘?”苏韵瑶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睁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看着她“有什么不方便吗?要是你觉得不成,那让璃笙回来也是一样的,我帮不上你别的,不过留你在我家住几天倒是能的。” 罗淑这会儿都要气疯了。 她来是因为白楚恒在,她说那些话是为了让白楚恒心疼她,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苏家多留一会儿,多和白楚恒接触接触,可是苏韵瑶两句半话就弄走了白楚恒不说,还让苏家的人到罗家传话! 罗运洲和她的母亲自然是没让她做谁的妾室,那都是她信口胡诌的,可她出门前也没同她母亲对好说辞啊!万一苏家的人去那儿传话时说漏了嘴,那岂不是露馅了,让苏韵瑶知道罗淑是在骗她了吗? “不用劳烦苏姑娘了。”罗淑急忙起身“我与母亲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她并非不疼我,只是万事要先考虑整个罗家,想必她也不愿意我为人妾室,谢谢苏姑娘好意了,今儿我得回家,出来不过是散散心。”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苏韵瑶笑吟吟的起身“那罗姑娘慢走。” 二百五十四:后怕 就这样,苏韵瑶没费什么力气,就让罗淑心甘情愿的出了苏家的门。 “这个苏韵瑶,好深的心计!”罗淑一章打在马车的车框上,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揉着手上了马车。 侍女在下头问“姑娘,咱们要回家吗?” “回什么家回家?”罗淑没好气儿道“去尚书府孙家,把钗子还给孙莉萤那个蠢货!” 那耳环是她为了搭配衣裳同孙莉萤借的,孙莉萤也说了,一天之内必须还回去。 罗淑走的第二天,苏沛瑶就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她出了月子,萧顺曦越长越漂亮,那眉眼和鼻子像极了萧凌,下巴和嘴倒是像苏沛瑶。 反正这孩子会长,净挑父母的有点长的,旁人一看就新生喜欢,老太太抱着这重孙女就不撒手了,任凭身子骨不痛快也笑着搂着。 苏沛瑶连忙劝道“哎呦祖母!曦儿又跑不了,您快歇歇,别抻着腰了,到时候养病还得受罪。” 老太太听完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将孩子递给周嬷嬷抱着,扬了扬手说“成成成,怕了你了,听你的总行吧?” 苏沛瑶嘿嘿的笑着,掰了一块糕饼给老太太吃。 “我前儿还去瞧了二姐姐。” “婧儿现在怎么样了?”老太太问。 “这次二姐姐的怀象不错,大夫说只要不乱吃东西,保持心情愉悦,一定能平安生产。” 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听完这些倒是放心了许多。 “也不知朱氏待她如何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家里头还有个曹氏整天作妖,实在是出不去这个门,不然非得去古家看一眼婧儿去。” “那还不简单?”苏墨瑶说“祖母,孙女替您去!明儿孙女就去!” 苏锦瑶连忙放下刚端起的茶盏“孙女也去!” 得,这哪是替老太太看望苏婧瑶?这分明是惦记着出门呢! 老太太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狠狠的点了点苏墨瑶的额头“你这小鬼头!明个儿去了不准给你二姐姐惹事,不准让她不痛快,听见了没?” “听见了,祖母放心就是!” 林满居中,苏应宵被板子打的疼的都起不来了身,他以为歇一天这些伤能好些,可是不然,第二天一醒来只觉得身上好像碎成了几块一样,大腿自动不能动,腰身疼的连翻身都费劲。 用力的锤了一把床铺,苏应宵咒骂道“一群贱人!该死!” 曹千怜在进门前,只听见了这一句。 “我的儿!”看着床上俯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苏应宵,曹千怜这心里头就酸的厉害“你父亲真打你了?他下的好狠的手!为什么要这么打你啊!哎呦喂,真的是气死我了!” “母亲,我觉得我要完了…”苏应宵昨天的恐惧今天又扎进了心里“昨天一个不小心,我把林满在潇春楼杀人的事说出来了,母亲,林家人不会报复我吧?我害怕!他们林家在潇春楼随随便便就杀了人,拿着刀挨个威胁,刀身都打在我的脸上了,我不敢,我害怕,林家人一定会报复我的!”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掉,那天林满拿着的刀是有多么寒凉,他冷着一张脸,说话毫无温度,拿着刀的样子好像地狱里的罗刹,刀身不轻不重的拍在苏应宵脸上,直拍的他浑身上下汗毛都立起来了。 曹千怜并不知林满杀了楣姬的事,眼下听见这件事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说出来也是大吃一惊,惊讶的捂住嘴巴“傻孩子,你说什么呢!” “这都是真的…”苏应宵吓得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亲眼所见,林满将那个舞姬从二楼退了下来,摔的一楼大堂桌子上好多的血,好多的血…” “这事,你告诉白楚恒和你父亲他们了?” 苏应宵面如死灰的点了点头。 “你疯了!你疯了不成?”曹千怜蹭的一下站起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这可怎么是好?定国公府一心向着太子,眼下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借机狠创林家,那到时候你…你的命可怎么保得住!要是让林家人知道话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别说是你了,就是我和你两个妹妹也难逃一死啊!” “我也不想的,我哪里敢?是父亲和白楚恒让秋力用板子打我,实在太疼了我才供了出来,不然我哪里能说这些?” “就是怎么打你你也不能说啊!”曹千怜狠狠的揪着帕子,心里头一团乱麻。 苏应宵一撇嘴,心里又恨又怕。 “无妨,你是苏家的儿子,你父亲就是再浑也不敢拿整个苏家做赌注,到时候你被推出去,肯定要连累整个苏家的,他不敢!白楚恒那个蠢货一心扑在苏韵瑶身上,自然也不敢动苏韵瑶的娘家,这件事他们知道也就知道了,咱们见机行事,但是你记住,以后这件事你就烂在肚里,再也不要说出来了!” “我知道,我不敢,我再也不会瞎说了!”苏应宵连连点头。 原本曹千怜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挨了打以后,是要给苏耀和秦曼槐一点罪受的,可是如今她心虚的厉害,哪里还敢再捉妖?一时间,她和苏应宵都不出声了,闷的像个葫芦,倒是反常的紧。 天气炎热,秦曼槐细心的在马车里放了个冰盆儿,以防几个姑娘坐马车时中暑晕车。 苏婧瑶住的地方是寻京城边上,那儿也算是富饶之地,几里之外皆是大宅子,但是平日那儿一片的人并不多,显得很冷清。 古家的宅子就坐落在一堆宅子的旁边,大门口的道路对面就是涓涓溪水,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朱氏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嘴毒,可是心又好像不和以前一样了,有了古襄怡后,她会笑会心软了,看着刚会说话像个小肉球一样的古襄怡,她也知道心疼了。 这不,就是她带着古襄怡出门迎接几个姑娘的。 “小姨!”古襄怡迈着小腿笨拙的跑向几个姑娘,一手抱着个桃子一手指着她们几个“十小姨,九小姨,十一小姨,十二小姨,一群小姨!” 几个姑娘和朱氏都笑了。 “我的怡儿真聪明,记性可真好!”朱氏疼爱的将她抱起来,几个姑娘一起随她进了院子。 院子打扫的特别干净,一尘不染的仿佛刮起风都带不起沙土。 苏婧瑶住的屋子门前放了两株月桂,这个时节月桂花还没开,但是叶子长的特别好,绿油油的,让人一看就觉得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 知道几个妹妹来,苏婧瑶穿着水红色对襟衫,欣喜的从屋里迎了出来。 “我方才瞧着小怡儿又窜个儿了!”苏墨瑶一进门嘴就开始闲不住了“真是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说不定再过半年不见她都长成大姑娘了!” 苏婧瑶笑着轻掐了她一把“说什么胡话呢?你当这是养的猫儿狗儿,半年就长大了吗?” 苏墨瑶嘿嘿嘿的笑着,这回她不说了,而是对二姐姐房里的点心起了兴趣。 苏锦瑶凑到苏婧瑶跟前儿,滔滔不绝的说着家里家外的事。 “祖母的病好了许多了,就是格外惦记二姐姐你,昨儿四姐姐回门同我们说起二姐姐你怀象好,祖母不放心就让我们来瞧瞧,青瑶堂姐回门的时候给二婶二叔带了好些东西,还往咱们家送了一份儿呢,我看了一眼,都是好东西,等入秋了应宽堂哥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估计二姐姐是凑不上热闹了,因为那个时候肚子里的小宝儿可不允许。” 看九妹妹这会儿,像极了平时唠叨不休的祖母和大夫人,苏婧瑶笑了笑说“我的九妹妹以后成了家,少不得要操心呢,谁要是娶了九妹妹啊,那可是省了好多心呢!” “二姐姐你!你编排我!”苏锦瑶一撅嘴,转过头去。 “对了,听闻大夫人近日在给你寻亲事,怎么样了?” 苏锦瑶叹了口气“二姐姐你也知道,我是个庶女,长相不如五姐姐,聪慧不及十一妹妹,不如十二妹妹招人心疼也不抵十妹妹乐观跳脱,在什么上我都不占优势,哪有人愿意娶我进门啊。” “胡说!”苏婧瑶说“你怎么没有优点?三娘子为人正直大方,你这点就是随了她的,又会管家管事,听闻你现在已经能同三娘子一起替大夫人分担家事了,这不都是你的长处吗?长相也顺眼,三娘子和父亲的五官都大气,你也一样,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感觉,谁说我九妹妹长相不行,我非抽她个大嘴巴!” 苏婉瑶听见这话放下了手里的点心“就是二娘子和七姐姐,前些日子七姐姐回门遇上了九姐姐,便出言讽刺九姐姐以后嫁不去好人家。” “她们那是胡说八道!那是嫉妒!”苏婧瑶有些生气的皱着眉“以后不准听她们顺口胡诹,没一句中听的。” 苏锦瑶倒是没当回事,笑着说“我也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再了解不过了,愿意说就由着她们说,我不当真就是。” 二百五十五:罗刹 因为苏婧瑶喜欢养些花草,所以为了她有孕时能放下心养胎,朱氏特意下重金买了花种聘了花匠来,给苏婧瑶住的屋子外种了好些花。 这会儿苏墨瑶带着苏婉瑶在外头花丛里扑起了蝴蝶。 苏婉瑶手拿团扇,苏墨瑶拿网兜,可折腾了许久也没捉个蝴蝶蜻蜓什么的,反倒是蜘蛛网莫名其妙的撞了一身。 十分不开心的洗了手洗了脸,可是苏墨瑶还是觉得身上黏黏的痒痒的,好像那蜘蛛网怎么洗也洗不掉一样,气的她几乎要在水池边发起火来。 苏婉瑶连忙劝道“十姐姐,我瞧有人往二姐姐屋里送了菜,一会儿怕是要用午饭了,快些洗干净看看二姐姐今儿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吧。” 得,一句话就将苏墨瑶的注意力从蜘蛛网扯到了午饭上。 午饭很丰盛,有很多都是大补一类,比如燕窝猪蹄枸杞坚果,还有一小盘洗净了的琉璃蜜枣。 那枣子甜的很,个头儿不小吃起来却没有核,只多吃了两个苏韵瑶就觉得嗓子齁的直疼。 “用些猪蹄汤。”苏婧瑶示意侍女给她盛了一碗猪蹄汤“喝了去去味道,不然回去一准儿牙疼,再好吃的东西也贪吃不得,没得齁了嗓子回头还要遭罪。” 猪蹄汤顿的软烂可口,整体的汤呈乳白色,猪蹄去了指头和猪皮,只用里头的筋和软烂的地方煮,味道鲜美不说,就是牙口再不好的也能嚼动。 但这汤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不能喝的太多,喜欢喝的喝个一碗半或者两碗就可以打住了,不然再多喝些非得伤食不可,回头别说是再喝猪蹄汤了,就是闻见猪蹄的味道都想吐。 这话说的极对,因为苏墨瑶喜欢这汤,就多喝了半碗,结果被汤腻的差点吐了出来,恶心的剩下的菜都没怎么碰。 红烧卷筒鸡做的味道极香,姜汁鱼片有些微辣,甜椒炒肉丝做的甜辣适中,凉拌青瓜丝吃起来清凉爽口,鹅油卷甜的厉害,油香味中和了那股子甜腻味,吃个一两块就好,不然吃多了会齁着。 “古婶婶现在是真的变了。”苏韵瑶边吃边说“以前来这儿都是二姐姐张罗吃食,现在古婶婶给咱们张罗的,倒是不比二姐姐准备的差。” 苏婉瑶拿着一块鹅油卷说“确实,确实,早听闻古家的厨子做菜好吃,古婶婶肯舍得放出来给咱们做饭食,那是咱们赚了!” “现在婆母待我倒是不错,这次你们来瞧着她待你们也行,我这心里头就放心了。” 苏婧瑶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但是她这次有孕并没太多的害喜,就连喝猪蹄汤那种油腻的都没觉得恶心。 她也没什么特殊想吃的,都说酸儿辣女,她倒是想多吃酸的,可她实在没那个胃口,辣的吃着也成,酸的吃着吃成,只是没有最爱吃的。 要说她现在爱吃什么,也就是不酸不辣的豆沙卷了,还有凉凉的雪梨羹也得她的喜欢,只是那东西比较寒凉,朱氏把控着不让她多喝,所以她一直怀念着那个味道。 可这两个喜欢的和酸儿辣女压根儿不挨边啊! 朱氏一心盼孙子,所以苏婧瑶也有些着急,可这东西不是着急就能成的,有的是人家一心盼男孩,结果生下了一窝的闺女。 古襄怡会走会说话,那就不好管了,整个人都淘气起来,苏婧瑶说,她像极了苏墨瑶的小时候,淘的像个皮小子一样。 这不,这会儿见几个小姨吃好了饭,古襄怡就晃晃悠悠的进来找她们玩了。 一会儿扯一扯苏锦瑶的发绳,一会儿要苏婉瑶抱她,一会儿又和苏韵瑶抢吃的。 “没规矩!”苏婧瑶笑着训斥“快下来,累着你小姨了。” 古襄怡这会儿胖的像是个肉球球,苏婉瑶那细胳膊细腿的抱她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吁吁,要是苏婧瑶不发话,怕是苏婉瑶今儿得累死在古家。 离开古家时,只看古襄怡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说着再见,脸蛋圆圆的,头发黝黑但是并不长,笑起来时脸颊会凹进去一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坐在马车中,苏锦瑶感叹道“怡儿可真是可爱,可惜了曦儿现在没法儿出来,不然咱们就带着她去了。” 苏锦瑶说“曦儿现在还小,等她大一些的,四姐姐就同意你带她出来了。” 而这边的萧顺曦,正美美的睡在摇篮中,任凭外头闹成了一团她也不醒。 苏玉瑶又开始作妖了,母亲哥哥都因七妹妹攀上了衡王而尝到了甜头,偏偏她什么也没得到,不仅如此,萧家对她的不好仿佛更加变本加厉了些。 她怎么能同意! 所以这天早上,她闯到了苏沛瑶的院子,非让苏沛瑶将她带出去萧家,她要去衡王府去找自己的妹妹。 “三姐姐,你又不是我官人的妾室,出不出门的来找我做什么?不是应该去找二弟妹吗?” 一提起邵言儿,苏玉瑶恨的是牙根儿直痒痒。 “你别在那儿扯别人!我是你亲姐姐,你带我出去一趟又怎么样?” 苏沛瑶身边的水菊说“三姑娘可别吓着了我们家姑娘,想当初非要进这个家门的是你,怎的这会儿又同我们家姑娘扯上关系了?让不让你出门又不是四姑娘说了算的,三姑娘这会儿不如去求别人。” “你个伺候人的贱蹄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苏玉瑶怒火中烧,指着苏沛瑶说“我不管,要是你今儿不放我出门,等来日我见了七妹妹,一定让她告诉衡王殿下,让他使劲针对萧家,针对你官人!” “三姐姐,你这个人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啊?”苏沛瑶似笑非笑的说“我官人是萧家人,萧家人是一体的,要真是针对了我官人,那这个萧家还有好?首当其冲第一个受牵累的就是我小叔子,劝你说话前想想清楚!” “你别在那儿吓唬我!萧祁那个负心汉,打我进门以来都没见过他,我在意他受不受牵累呢!” “呦,这话说的,我还当你对小叔子多么情深义重呢,原来真是应了旁人那句,你就是为了金钱和地位才攀上小叔子的啊?” “你放屁!”苏玉瑶气的眉头拧在一起,两步上了台阶“速速放我出门去,不然等见了七妹妹,我非让她狠狠的惩罚你!” “对不起了三姐姐,我是真的做不到。”苏沛瑶说话时不徐不疾,和她比起来苏玉瑶就好像是个泼妇一样“而且就算我能做到也绝不会帮你的,因为你的一己私欲,差点搭上了咱们整个苏家,如此狠心的人,才不配我帮忙,就是你死在这个方方正正的萧家,我也绝不会帮你一下的。” “你这个贱人!”苏玉瑶气急了,一嘴巴上去,水菊水露刚要拦着,苏沛瑶却先是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 反手一巴掌,打的苏玉瑶跌坐在地上,嘴角有一些破皮,但是并没出血。 “看来我有必要同弟妹说一嘴,将你方才说的话告诉弟妹,你猜她会拿你怎么办?” “我是你亲姐姐,你敢!”苏玉瑶愤恨的抬起眼瞪她,眸子里满是怒火。 可苏沛瑶却是一点也不怕。 “我敢啊,我为何不敢?”她慢悠悠的蹲下来看着她,嘴角勾着说“你和你母亲可是害我不浅呢,想当初你母亲害死我母亲的时候,她可想过有一天你会栽在我的手上吗?都说父债子偿,要怪就怪你的虚荣心,想当初你非要进萧家的门时就该想到这点,又不是我让你使用手段勾引我小叔子的,现在你在这儿哭爹喊娘怨这个怨那个的,给谁看啊?” 此时的她,脸上的笑容犹如二月天的冷风,刮在苏玉瑶的脸上像刀子一般疼。 谭湘华的死,在苏沛瑶的心里一直是个禁忌。 曾经曹千怜欺骗她,同她说谭湘华是被秦曼槐害死的,所以苏沛瑶没出门子的那十几年一直在与秦曼槐作对,想尽了办法去害她。 可她比起信任曹千怜,更加信任待自己如掌中宝的祖母,老太太告诉她谭湘华死的真相,就算她不愿相信,可也不得不信了。 “你母亲害死我母亲,可我没法儿害死你,让你们一命抵一命,所以我只有欺负欺负你了,无法改变什么但是起码让我心里舒坦了。” “你可还有女儿呢!”苏玉瑶咬着下嘴唇,恨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你的女儿若是知道她母亲是个罗刹,她肯定不会亲近你!当心以后七妹妹得势,让你的女儿重复我今天的遭遇!” “那我也同你说清楚好了,我的女儿是我的一切,若是你让她有半点不开心,那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她依旧在笑着,可她的笑容,却是水菊和水露都没见过的,犹如被罗刹附身了一般,明明是夏天,却让人觉得脊背都发凉了。 “你…你…”苏玉瑶在地上慢慢的向后爬着“你给我等着,我同你没完!给我等着!” 二百五十六:相好 “我随时恭候,三姐姐,可别让我等太久啊。”苏沛瑶冲她摆了摆手,目送着她半爬半走的离开了院子。 “姑娘您别为了三姑娘生气,她就是那样的人品,以后必定没有好下场。”水露劝着说。 “她以后下场如何我猜不到,可我知道,如果我整天同她生气,那早就气死了。”苏沛瑶边说边折了旁边的一枝花“曦儿醒了,咱们去看看她。” 回到苏家,苏韵瑶先是去了素凝苑,同秦曼槐说了下苏婧瑶现在如何,然后还在那儿‘顺路’用了晚饭。 香喷喷的八宝兔丁,清脆爽口的炝笋丝,还有味道鲜浓的鸡丝香椿汤。 “看得出来朱氏待二姐姐不错,起码比以前强了,没整天逼着她生女儿,待怡儿也很好,我瞧着怡儿同朱氏的关系还不错呢。” “你二姐夫呢?”秦曼槐突然问起一句。 “二姐夫?我没瞧见。”苏韵瑶说完又扒拉了一口饭,可是吃完饭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几次和二姐姐见面,都没看见二姐夫。 四姐姐每次回门,四姐夫萧凌都守护在左右,她敬茶来他倒水,他买点心她送点心,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一看便知感情很好,不是在外头装的那种,一举一动皆是习惯。 萧凌习惯了照顾苏沛瑶,习惯了对她好,而苏沛瑶则是习惯了身旁有他。 他们尚且如此,那二姐夫呢?苏韵瑶心里瞬间不安定起来。 苏婧瑶的夫婿,也就是朱氏的独子,叫古江鹏。 当初苏耀找这个女婿的时候,就是图他老实,图他没有花花肠子,图他以后能对苏婧瑶一心一意的好。 也确实,苏婧瑶怀着古襄怡时,古江鹏鞍前马后的,伺候的周到的很,有的时候朱氏欺负苏婧瑶,他还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是到什么时候苏韵瑶看不见这个二姐夫了呢? 大约是苏婧瑶生完女儿以后,古江鹏几乎就不往苏家来了,几次苏家人去古家也都瞧不见他,古家人说他忙,因为是皇商所以送进宫里的盐都要一点一点的检查,不能出一点纰漏。 所以苏家人才没怀疑。 可今时不同往日,萧凌也忙,忙的脚跟不着地,可每次苏沛瑶回门他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同,苏沛瑶坐月子的时候他更是前头后头照顾的周全。 相比之下,古江鹏身上的疑点实在不少。 苏韵瑶问“母亲可是怀疑二姐夫他…” 秦曼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语气略带惆怅的说“有件事我不知真假,你姨母在京时曾听见她府上的侍女说,瞧见你二姐夫和两个酒友在宁味楼吃酒,本来是件小事,可随后那侍女瞧见,你二姐夫同那两个人进了勾栏瓦舍,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应酬,可如今想来,却是不对劲的。” “不会吧,二姐夫怎可能是那样的人?” 就连苏韵瑶都难以相信的事,秦曼槐就更是不信了。 “婧儿一个人在古家生活不容易,以前朱氏百般刁难二姑爷还能帮着说两句话,可是我前些日子叫回了古家你二姐姐出嫁时带着的仆从,他们说自打婧儿这次有孕后,姑爷就常常不着家了,有时候在外头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同家里人说是生意上忙的很,可从前也忙,却没忙成那个样子。” 苏韵瑶听完也放下了筷子,看着半个桌面的吃食食之无味。 现在想来,当初二姐姐刚生完古襄怡抱着孩子回门的时候曾经说起过,说朱氏有心给古江鹏安排个妾室进门,二姐姐自然是不同意的,古江鹏也不同意。 他若是在外头胡来,那为何不接受母亲的提议? 看来这件事需要细细推敲。 “我瞧着二姐姐心情还不错,她莫不是还不知道吧?” “婧儿怀有身孕,你二姐夫要真是做了对不住她的事,自然不会露出马脚让她知道,朱氏清不清楚不好说,就算她清楚也不会同你二姐姐说,毕竟她还指望你二姐姐生个孙子呢。” 这件事没有实诚的证据,秦曼槐和苏韵瑶母女也不敢多说什么。 事情发生的时候也是巧,就在这次从古家回来后的第三天。 苏耀上朝回来路过潇春楼,瞧见古江鹏鬼鬼祟祟的从潇春楼里出来,进了马车后马车就走了。 因为心存怀疑,苏耀又想着自己姑爷在这儿,总得打个招呼,就派人拦住了古江鹏的马车。 这一拦不要紧,古江鹏的衣领上还留着女人的口脂,红艳艳的看着都刺眼,他本人喝了点酒,精神不是很好,一见着苏耀吓得连忙遮起了领子。 要说这还没事,那苏耀岂不是傻子?于是他当即就将古江鹏带回了苏家。 苏韵瑶和秦曼槐先后得知了这事,两人连忙往余鸿苑赶。 “江鹏啊,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可你怎么…”苏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子“婧儿眼下大着肚子,你这是要弄哪一出?” “我…”古江鹏一时支支吾吾起来“是我的不对,请岳父责罚!” “你!”苏耀剜了他一眼“男儿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可你存心欺骗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说,潇春楼里头的你也敢…你真是让我失望!” 古江鹏深低着头,依旧是老实本分的样子,要不是亲自在潇春楼门口看见,苏耀险些又被他骗了。 秦曼槐和苏韵瑶进了门,在看见古江鹏时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直接问“那姑娘是潇春楼的?” “是。”古江鹏回答。 秦曼槐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是偶尔还是常事?” “今天是第一次。” 苏韵瑶看了看父亲母亲,又看了看低着头的二姐夫,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戳破他的谎言。 但秦曼槐显然是没想着替他圆谎,直接问道“可我怎么记着你不是第一次了?春天时我娘家姐姐家的侍女瞧见你喝了酒去了勾栏瓦舍,这事你怎么解释?” “那次只是喝多了…” 秦曼槐又问“那你常常不回家,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成天成宿醉在外头,抛下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在家不管,和那些娼妓常日欢笑?” 古江鹏连忙抬头“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不是!”秦曼槐难得这么生气,一拍桌子将他吓了一跳。 “不是娼妓,是我在外头有了个相好…” 此话一出,差点惊呆屋里头的三个。 “你…你胆大包天!我苏家的女儿是这么让你糟践的?要是你想纳妾室都成,我是个男人我理解,可你为何要养在外头,那你把婧儿当成什么了?” “婧瑶她大着肚子,我不敢说…” “我看你是敢的很!”苏耀气的转过脸去,不如看他。 父亲母亲都气的不行,苏韵瑶的眼神在三个人的脸上过了一遍,问道“那二姐夫,眼下你想怎么办?是等二姐姐生完孩子你迎妾室进门,还是怎么样?” “我…”古江鹏抬头刚要说话,却又低头闭上了嘴。 “你但说无妨,二姐姐是我的姐妹,我自然是以她的利益为先,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若是你不愿意,那到时候再说。” “外头的相好是个寡妇,按理说是不能迎回家做妾室的。”古江鹏抬起眼看了看他的岳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我的不对,我负了婧儿,是我的不对!” 说着,他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五六个巴掌。 “你在外头有个相好也就罢了,偏是个寡妇,那你还常常出入勾栏瓦舍,我看你就是个人渣!”苏耀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秦曼槐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得有个说法,我婧儿决不能当个糊涂鬼,咱们一同去你古家将此事说开,那寡妇是断了还是迎进门,总要有个结果。” 苏韵瑶因为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并没跟去。 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对自己二姐姐言听计从的二姐夫,竟然在外头有了个相好,背着怀身大肚的二姐姐,这… 虽然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她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若是像自己大哥哥那样,天生就是个渣男的话,那几妻几妾她都觉得正常,可偏偏二姐夫他是个老实人,难道是他以前装的太好了?还是这苏家一家老小都被他的表面骗了,以为他是个良人?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只觉得这里头乱糟糟的,实在是不敢相信。 苏墨瑶问她,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说了句二姐夫可能负了二姐姐。 “什么?不可能!” 你看,就连苏墨瑶都深信不疑。 苏韵瑶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可那是二姐夫亲口说的,他不止一次出入勾栏瓦舍,现在更是成天成宿的不回家,方才他来咱家,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儿说了在外头有个寡妇相好的事,我倒是也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让我不得不信。” 苏墨瑶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这件事你先别同祖母说,要是让祖母知道二姐夫是那么一个人,非得给她气病了不可。” 二百五十七:中计 苏耀和秦曼槐从古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苏婧瑶是一块儿跟着回来的。 将苏婧瑶安顿好,苏韵瑶问了秦曼槐在古家都发生了什么,秦曼槐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都是孽债啊。” “怎么了母亲?”苏墨瑶着急的问“可是二姐夫真对不住二姐姐了?” “何止,你二姐夫外头的那个相好是个寡妇,不止如此,还是他好友的遗孀!” “啊?”两个瑶同时惊呼一声“二姐夫怎么能这样?” “好友去了以后他常常去帮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好到一块儿去了,后来那寡妇又是要钱又是要地的,还说怀了他的孩子,结果两个月过去也没怀孕啊,你们二姐夫心里头难过,惹上了这么个人抛不了扔不下的,就到外头和旁人买醉去了。” “那…那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秦曼槐又是叹了口气“婧儿得知这事后吃了一惊,倒是没怎么难过,还好她看得开,倒是朱氏,她先前一点也不知,后来听她儿子亲自承认了就受不了了,拎着木楸追了他老远,打的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朱氏?她不是一向主张给二姐夫纳妾室吗?眼下怎么又不同意了?”苏韵瑶不解。 “以前那是没孩子,怡儿刚出生她不喜欢,可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再坚硬的心肠也就软了,一个不高的小肉墩整天围着你祖母祖母的叫,你能不喜欢?可能她也是理解了女人的不易,何况她本人就是那么过来的,光明正大的纳妾她同意,可在外头这么偷偷摸摸的,她也受不了。” 秦曼槐还听说,朱氏刚嫁进苏家没五年,就在有孕的时候得知了自己丈夫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气的她挺着个大肚子闯进了那外室院子里,可人没抓到,自己的孩子却落胎了。 她有孕过两次,一次生下了古江鹏,一次落了胎,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可能古江鹏的这件事触及了她心里不好受的地方,所以她将心比心,也不想让儿媳妇这样受罪吧。 苏韵瑶久久无语,她一直认为朱氏是个只喜欢男孩的人,却不想她也有这样可悲的过去。 “那二姐夫究竟怎么说?总不能让二姐姐挺着大肚子受这样的委屈吧?” “他说他要诚心悔过,以后和婧儿好好过日子,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秦曼槐感觉有些乏累,闭着眼睛揉着眉间“婧儿说要静一静,就先同我们回来了,朱氏在我们走前还满院子追着你二姐夫打呢,打的他跪在祖宗牌位前一个劲儿的磕头。” “那个寡妇怎么说?”苏墨瑶也问。 “她是个心里有算计的,寻思你们二姐夫有钱,就想进古家的门,我们见着她了,她当着我们的面儿还叫嚣着,说等古家迎她进门。” 这种人,可真是不要脸。 当然了,古江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他是被寡妇的柔情似水给骗了,那又如何?若是他真把苏婧瑶放在心里头,能禁不住诱惑? 而那寡妇见古江鹏中了圈套,也就不装了,尽管古江鹏心里头现在一百个一千个后悔也无用。 事已至此,苏婧瑶只得回苏家养胎,而那寡妇和古江鹏的乱遭事,就留给古家人自己解决吧。 古襄怡也随着她母亲一起回来了,这会儿由秋妈妈从外头领进来,用投湿了的面巾擦了擦玩脏了的手,小跑着一下抱住了苏墨瑶。 “母亲说了,今儿我在这儿睡!”古襄怡露着参差不齐的小银牙,磕磕绊绊的说着,一头就扎进了苏墨瑶的怀里。 “怡儿乖,今儿随小姨们去沁竹轩住成吗?那儿有好吃的点心,还有许多小玩意儿。”苏墨瑶刮了刮她的鼻子。 古襄怡连连点头。 晚上时,苏韵瑶、苏墨瑶和古襄怡躺在一张床上,外头乌云滚滚,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窗子外的芭蕉叶被打的噼啪作响,古襄怡觉得有些害怕,还找起了祖母。 苏墨瑶问她“你祖母平时对你好吗?” “好,祖母总是给我好吃的。” “那…你父亲对你怎么样?”苏韵瑶问。 古襄怡想了想“他对我没祖母好。” 小孩子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却让两个瑶都有些伤心,不知道这话听在苏婧瑶耳朵里,又该是什么心情。 白楚恒的速度不慢,在查清了楣姬死的真相后,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偷偷的告诉了皇上。 “确有此事?”皇上十分不相信。 “回陛下,臣口说无凭,现在一时半会儿的没法儿将人证给您带来,但臣有一个法子来验证臣所说。” “你说说看。”皇上摆了摆手。 “林满他现在还不知外人已经知道了此事,他曾带着人拿着刀威胁过潇春楼中的人,说一旦此事泄露出去,那遍血洗潇春楼,陛下若是不信,何不派人手保护潇春楼,再由臣放出风声去,林满做贼心虚自会处理人证,因为最好的证据已经变为了一具尸体,到时候什么都由得他说,外人也只有相信的份儿。” 虽然皇上不想怀疑林家,可白楚恒将这件事说的巨无巨细,详细的很,甚至还出了这么个听着可行的主意。 一时间,皇上的思绪有些乱,也就同意了他所说,但特意嘱咐不要让无端的人再听说此事,没得传出去打了皇家的脸面。 林满是林德辉的儿子,而林德辉又是林贤妃的亲哥哥,那就是他的舅兄,舅兄的儿子杀了人,传出去多少都是不光彩的。 出了皇宫,白楚恒联系了自己手下的其中几个,装作乞丐混在人群中,不时三五成群的议论此事,听见的人没几个,但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 因为那些乞丐,全都聚集在了林家宅院的旁边,目的就是让林满知道,外人已经有人知道你做的坏事了。 林太尉听见这些,气的是一把撤掉了桌面上的筏本“把那个不听话的给我带过来!” 林满进屋时,林太尉正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鸡毛掸子就给了他两下“你疯了不成?潇春楼里每天人多的像市集一般,你居然敢在那儿杀人,你要做什么!” “祖父…”林满吓得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潇春楼的人答应了不会外传的…” “放屁!”林太尉手指着外头“外边已经风言风语了,怕是不出两天你杀人的事就能闹的满城风雨!” “什么?”林满满不相信的抬起头来“不可能!潇春楼那一群贱人!说话不算话!” “你也别说人家了。”林太尉坐回了椅子上“为今之计是要除去这件事的隐患,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若是真杀了人,那就是大错,难保皇上不会大义灭亲!” “可…可姑姑那么受宠,她一定会护着我的啊!” “你想得美!你姑姑之所以受宠,那是因为皇上一直觉得咱们林家是老实人家,弄不出那些弯弯绕绕,这才对我们放心的!可你若是真惹出大事来,不仅是你栽倒了不说,咱们整个林家都要被你给牵累了!” 林满此时气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扣的自己的手都泛了红。 到底是心疼孙子,林太尉又嘱咐他这几天尽量少出门,剩下的事他来解决。 可他明显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孙子。 当天晚上,林满就带着人去了潇春楼,夜已经深了,俗话说月黑风高夜大抵就是为了杀人的。 可令林满没想到的事,皇上的亲信也到这儿来玩乐了,他原先并不知道,直到亮出了刀那人才出来,吓得他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第二天,这件事就真正的瞒不住了,眨眼间寻京城里传的是沸沸扬扬的,林满也于夜里被皇上安排的人扣住了,押进了宫里。 “你好大的胆子!”皇上气的将龙案上的奏折一股脑的往他头上扔“在帝京天子脚下你居然敢杀人?现在还敢毁灭人证,你可真是有出息有能耐啊!说,是不是你父亲和你祖父让的!” 一声怒吼,将林满的三魂七魄都差点吓没了。 “不是的…不是的…陛下!姑父!您是我的姑父啊!您得救我!父亲他们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姑父!” “别叫朕姑父!”皇上气的坐回位置上“把林太尉传进宫来!” 这会儿的林满就是再笨,也知道这是中了人的陷阱了,不仅是他,在昨夜侍女来报说林满偷偷出了门时,林太尉就预感到要出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圈套设的这么大,究竟是谁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不等他多做考虑,在皇上传召他之前他就早早的进了宫等着,好几种说辞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 可那些说辞都没有用,潇春楼中所有人都能证明林满主动杀了人,这是辩无可辩的事实,就算他想出了再好的办法,结局也没办法改变了。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恨铁不成钢起来。 二百五十八:后悔 见着了皇上,林太尉连头都不抬刚进门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说着自己没教养好孙儿,让林满做出了这种夺人性命的事。 “你起来吧。”皇上并没用好脸色面对他“这件事朕不管你之情与否,林满的罪是洗不清了,今儿你们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省着朕以后一点点盘问。” 毕竟死了个舞姬这种事可大可小,跟家国大事比起来根本就无关紧要。 可皇上的话里也透露出了另一种意思,那就是外头的人已经都知道了,林满这次是说什么也跑不掉了。 林太尉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林满,郑重的叩了首“是臣的不对,请皇上责罚!但凡臣知道一点苗头,也绝不会让这个逆子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这么说,你是真的不知道了?”皇上狐疑的问。 林太尉憋出泪花来,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皇上“可能臣说不知情您不会相信,臣愿意同这个孽障一起受罚,还请皇上允准!” 皇上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这件事谁是谁非他作为帝王心里头已经有了判断,林满固然可恶,可是林家全家上下一点也不知道此事,那他是一点也不会信的。 可毕竟只是死了个舞姬,还能用这件事给林太尉定个罪不成?再说又没有证据,此事也只好到此为止了。 秋后处斩的决定看似愤怒,但白楚恒等人心里明白,这是皇上在为林家留后路,他故意没追究林太尉等人,只是将林满这个主犯提了出来,也算是保全了林家。 可这也不耽误林家失了民心,本来百姓对林家就是一百个看不上,眼下又出了这么件事,那更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了。 皇上扶着身下的椅子,孔雀型的蜡烛架离他稍微远了些,以至于他手中白楚恒的手信上的字有些模糊。 伺候皇上多年的老内侍快步走近,嘴里怪罪着两个宫女不尽心,亲自将蜡烛架移的近了些。 接着,他听见了皇上的一声叹气。 “易之啊,对林满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哎呦皇上,您做的决定那是圣旨,谁能不听啊?奴才怎么看也登不上台面,皇上您问这话是折煞了奴才了!” 皇上闷声一笑“别同朕贫嘴,朕问你的是正事。” 那个叫易之的内侍收起了笑容,认真道“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处理了,皇上处置的没一丁点问题。” “可就这么放过林家,真的好吗?”皇上这问题看似在问他,实则是在问皇上自己。 “皇上,奴才说句公道话,白家那小公爷也没拿出个证据来证明林太尉参与其中了不是?您别瞎想,没得憋坏了自个儿!” “这两年来,先是皇后去了,太子被毒害差点丧命,林林总总的就算朕故意不去怀疑林家也没法子。”皇上将手慢慢的攥紧“方才贤妃哭天抹泪的来求朕放过林满,可杀人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一命抵一命有何好求情的?真是不知好歹!” “皇上您消气!”易之对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连忙出去端了杯温度适中的茶进来。 天气渐凉,转眼之间已经入秋了。 老太太知道了古江鹏做的乱遭事,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握着苏婧瑶的手,左一声又一声的叹气,还时不时的骂苏耀两句,说他不在乎苏婧瑶,给她找了那么个人家,这下好了。 差不多回娘家五六天以后,古江鹏来了。 他这次来可给众人都吓了一跳,左脸颊明显肿了许多,右眼圈有些微微发青,胳膊上绑着绷带吊着,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这是…”老太太见了他都气不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家中母亲教训了我,让我明白事理。”古江鹏深低着头,好半天吭出一句“我是来接婧瑶回去的。” 老太太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以为上这儿用个苦肉计我就原谅你了,你那些乱遭事要是解决不清楚,那婧儿就留在娘家不走了!反正我们苏家养得起她,生完孩子我们也养得起,用不着你来接!” 古江鹏自然知道这老太太说的是气话。 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是我的不对,是我负了婧瑶!可我已经痛改前非了,母亲说女人这一辈子难,要是自家爷们不护着不理解,那就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什么难不难的?你不是正觉得那寡妇难才出手相帮的吗!”老太太的话里都是讽刺“我们家婧儿不难,你还是把那寡妇迎进门吧!” “祖母,您别气了,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成!”古江鹏几乎要哭出来“可婧瑶她怀着的是我的骨肉,我不舍得她受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求祖母给我一次机会!” 苏耀坐在一旁很讽刺的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她怀着你的骨肉啊?我且问你,要是婧儿眼下不是怀身大肚,那你们古家是不是就放任婧儿回娘家不管了?” “不不不,无论婧瑶怀没怀孕,她都是我们古家的儿媳,古家和我绝对不会不管的!” “算你说的还算句人话!”苏耀撇了他一眼,转过脸去。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古江鹏,几乎要将他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她生怕这次没将他看穿,又将自己的宝贝孙女推进火坑。 “我问你,你和那寡妇的事是怎么解决的?要是没个准信儿,休要我婧儿回你古家!” 古江鹏看事情有说下去的机会,连忙抬头道“我母亲给了那寡妇一大笔钱,送她到寻京城外头的宅子里生活,那宅子就当是送给她的。” “你别拿这一套糊弄我们家!天知道你和那寡妇还有没有联系?以后若是她来找你怎么办?或者你去宅子里找她又该怎么办?她要是把钱花光了呢?三番两次的岂不是还让我婧儿跟你们受委屈!” 老太太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说白了,不是不原谅他古江鹏,而是这件事他必须做个选择,做完选择后再做个决定,怎么能和那寡妇断个干净彻底。 死灰复燃的事不是没有,甚至于很多,前几年苏耀在老太太面前一次次的保证,说再也不偏宠曹千怜了,可是有用吗?若不是这次彻底看透了曹千怜,怕是他还醉在曹千怜的温柔乡里呢。 古江鹏也知道老太太说的是正理,没多想当即就保证说“不会有那一天,母亲不会容忍我在外头有外室,婧瑶始终是我的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后她若是来找我,我绝不会见她,若是因为她没有银钱而找我,那我就让人给她安排一个贩盐的商客,反正总有法子安置她,让她靠自己的劳动过活,可是婧瑶不一样,她怀身大肚,若是离了夫家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那太残忍了!我在这儿可以气势,若我还同旁人不清不楚,对不起婧瑶,那就指灯起誓,人死灯灭!” 老太太和苏耀相视一眼,显然都不是很信任他说的话。 毕竟起誓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谁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死又是怎么死呢?要是因为一句誓言而搭上下半生,那岂不是太不值了! 古江鹏说到情深处还掉了眼泪“我往日对婧瑶和怡儿不算关心,平时觉得家里头没什么,可这几天我一直在家,看着家里空荡荡的,没有婧瑶照顾,没有怡儿的欢声笑语,这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像失去了什么万分重要的东西,我后悔了,真是后悔了,当初鹃娘趁我酒醉同我勾搭上时我就后悔了,可她说如果我与她断了,不给她钱花,那她就要到这儿来告诉你们,还要将此事闹大,我实在是后悔啊…” “行了,把你那不争气的泪珠子给我收回去!没得像个姑娘家!”苏耀有些嫌弃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迷途知返是好事,但以后你若是再负婧儿,我绝不饶你!戳不戳脊梁骨那是外人的事,你也知道,我如今升了官,要是你真对婧儿不住,我也有法子收拾你,让你连皇商都没得做,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古江鹏勉强挤出来一起笑,整张脸肿的肿青的青,看起来古怪的很。 可老太太还是很生气。 “我可不像他那么好说话,也不像他那样好糊弄!我告诉你,婧儿身边陪嫁的都是我的心腹,我时常询问他们婧儿的事,要是谁回来说一句你的不好,那你就等着心里头空落落吧!” 事已至此,虽然老太太和苏耀都原谅了古江鹏,可当事人不原谅,那说什么也白费。 苏婧瑶是很生气的,她可以忍受婆母的刁难,可以忍受一切,但她独独忍受不了被背叛。 若是他大大方方的迎妾室进门,那她完全不会这般难过,可他没有! 一想到他曾在别的女人身边情意绵绵,她这心里头就搅着难受,好几次她都不想再回去了,可又逼着自己放下。 二百五十九:选择 古襄怡是古江鹏的女儿,这点苏婧瑶无法改变,她若是因为这件事和古江鹏和离,那保不齐外头就要传出来她失了做民妇的本分,自己家爷们三妻四妾是常事,凭什么她要管? 听说古江鹏找到了家里来,苏婧瑶先前还不想见他,可后来架不住古襄怡想见父亲,她就带着孩子去了。 苏墨瑶也一起跟了去,看见古江鹏那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我今儿把话给二姐夫你放这儿,你是要接二姐姐回去也好,还是过来使苦肉计的也罢,我二姐姐人好长相好,配你那是绰绰有余,若是这些话你不往心里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二姐姐就在娘家常住了,怡儿也在肚子里的宝宝也在,你要是愿意,那就把那个寡妇接回你古家去!可若是你准备把二姐姐接回去,那你可要小心了,因为以后只要你对二姐姐不好,我们苏家这么多人可不是好惹的!” 古江鹏听完深埋着头,也不狡辩也不承诺,只是默默的点头。 苏婧瑶看着他身上的伤,到底是有些心软,对苏墨瑶说让她出去带古襄怡玩一玩,自己和古江鹏谈。 差不多谈了半个时辰,这夫妻俩双双红着眼眶走了出来,当天下午就收拾了东西,回了古家。 苏韵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她很好奇。秦曼槐说一对夫妻生活多年的感情是外头任何人也比不了的,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就是外头的花儿再漂亮,古江鹏也只能护着自己家庭院里的那唯一一朵。 可对于这件事,苏墨瑶却看法不同。 “为什么在一起多年就要二姐姐原谅他?他要是光明正大的纳了妾室也就罢了,偏偏在外头养了个外室,二姐姐压根儿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可他这么做不是摆明了他已经变心了吗?” 苏韵瑶点了点头“十姐姐说的也有道理,我觉得二姐姐过不去的就是这个坎,可我问你,二姐姐眼下大着肚子,你能一碗落胎药给她吗?” 苏墨瑶摇了摇头。 她继续问“那孩子生下来二姐姐能一直住在咱们娘家吗?怡儿和小宝宝能同古家彻底断绝关系吗?” “那绝对不可能啊。”苏墨瑶说。 这么想,她也就想通了。 要说孩子和生母撇清关系,这种事经常发生,就像胡芷柔和苏沁瑶,胡芷柔被赶出苏家后苏沁瑶就没再见过她。可是父家不行,你能和母亲脱离关系,却这辈子也没法儿脱离你的姓氏。 就比如自古以来,被扫地出门的永远是儿媳,哪有把儿子扔出门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古字来,就算古家人不来要孩子,这街坊四邻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让苏婧瑶抬不起头了。何况两个孩子大一些后要上学,再大一些要嫁人娶妻,如果婆家或者岳丈家知道他们是被母亲的一时偏执强迫不让见父亲的,那他们一定也会想到自己,如果我们家儿子娶了古襄怡进门,那岂不是不能纳妾了? 而且这还是没考虑古家,就朱氏那个性格,若是苏婧瑶这一胎生了个孙子,那她能不来要?到时候苏婧瑶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难免要靠官司解决,官司的结果只会认定孩子归父家,养外室这种事说出去虽然不光彩,但毕竟没违反律例,只是让苏婧瑶伤心一些,却伤不着古家的筋骨。 所以除了和古江鹏一起回到古家,压根儿就没有更好的法子,没有孩子还好,可一旦有了孩子那一举一动都要被孩子牵绊,以后改嫁不行,就算天天闷在屋子里还要被戳脊梁骨,更不要提与子女见不着面的难过了。 但回去也讲究个回去的法子,总不能让苏婧瑶主动回去,那不就算是向古家低头了?以后古家人哪个还能把她当回事?自然是要等古江鹏带着诚意亲自前来,好好的把她迎回去。 自打苏婧瑶回了婆家以后,老太太这心里头就紧张。 “朱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她要是欺负了我婧儿可怎么好?还有姑爷,唉!”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 晚上空中的云极少极轻,尽管云彩遮着月亮,却依旧能看清月亮在那儿,是个什么形状。 弯弯的,像一把镰刀,像一条小船。 陆王府派人送了信来,是陆远逸所写,信上说他已经与他父亲说明了,求娶苏墨瑶的事再过不久,他父亲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会亲自到宫里同皇上商量。 “你不同父亲母亲说吗?”苏韵瑶问。 苏墨瑶摇了摇头“说也没用,以后若是小王爷娶不成我,他们白高兴一场,若是不告诉他们却还娶了我,那也是一种惊喜。” 好像的确是这个理。 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两拄着下巴坐在椅子上,一时无言。 舒学究的课不教了,眼下他们无聊的很,白天没事做,到了晚上更是闲的流油。 “不如咱们去外头走一走吧,我睡不着。”苏墨瑶说。 “我也没困呢。”苏韵瑶说着就起了身“走!” 两个瑶出了沁竹轩,往倾宁轩的方向走了走,那儿现在已经无人住了,柳荷和苏婉瑶都搬去了常熙斋。 苏韵瑶提着灯笼,苏墨瑶手里拿了一块糕饼,时不时的拿出来掰一块儿吃。 月色依依,院子里的小水流缓缓流动,发出潺潺的声音,月光下还泛着点点的光。 “秋天要到了,你瞧这叶子,都开始往下落了。”苏韵瑶有些感叹道。 “秋天到了好,秋天到了冬天就要到了,冬天到了就过年了,过年有好东西吃,有新衣裳穿,还能出去赏雪赏梅,同六嫂嫂和表嫂嫂她们一块儿去爬山…” 话还没说完,苏韵瑶猛地拉住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旁的假山石堆里传来了女人的说话声。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两个瑶猫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假山里的人好像是一男一女,说话声有些听不真切,但声音却让两人觉得十分耳熟。 正当两人听的认真时,男人离开了假山,从一旁的角门旁翻墙翻了出去,而假山中的女人四下张望了一番,准备快步离开。 “站住!”苏韵瑶一声呵斥,将那人吓了一跳。 “什么人?” “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呢!”苏韵瑶扯着苏墨瑶从石头后走出来,这才见着了她。 “小蝶?”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好奇。 “十姑娘…十一姑娘…”小蝶连忙跪在地上“奴婢见外头凉爽,就出来散散心,不想冲撞了二位姑娘。” “装什么装?又不是借着我七姐姐作威作福的时候了?”苏韵瑶有些不屑道“我们有话要问你。” 小蝶是苏惠瑶的侍女,只因苏惠瑶入衡王府没法儿带着贴身侍女,所以她就留在了映霞居伺候。 她也想随苏惠瑶一起到衡王府伺候,可奈何衡王不同意,而小蝶长的又不错,苏惠瑶怕她对衡王有什么惦记,也就故意将她留在了这儿。 “你来这儿做什么?”苏墨瑶问。 “十姑娘,奴婢方才说了,只是出来走一走,消消食…” “你敢同我撒谎?”苏墨瑶提高了声音“既然如此我问你也问不出来什么了,那不如你随我们回沁竹轩,让赵妈妈安排你一顿板子,看你还消不消食了!” “不…不不十姑娘,奴婢交代!”小蝶吓得差点哭出来,倒是让苏韵瑶有些好奇。 要知道小蝶打小就伺候苏惠瑶,性格多多少少也像她一些,从来都是狂妄自大的,就是见了这几个正头主子都未必会这么怕。 尤其现在又有了苏惠瑶和衡王撑腰,之前和刘妈妈一起大闹苏家厨房的就有她一个。 “交代吧,一句话都不许隐瞒,反正我方才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了,现在是看你说不说实话的时候。” 说着,苏韵瑶将帕子放在石头上铺平,自己坐了上去。 “奴婢…” “你方才见的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见的?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三个问题个个问到了点子上。 看糊弄不过,小蝶只好全盘托出“那人是奴婢的未婚夫。” “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嫁人?”苏韵瑶眼神犀利的盯着她。 小蝶叹了口气“奴婢不愿嫁他的,那人是二娘子给奴婢介绍的,非逼着奴婢相嫁不可,奴婢也没法子,只得听从,方才那人来找奴婢,二娘子就吩咐说让奴婢去见,又怕主君知道了会惩罚,故而挑选了这个地方,让两位姑娘撞见了。” 逼着她嫁… 苏韵瑶灵光一现,想起了喜鹊之前也是因为要嫁给那姓常的,所以惹怒了曹千怜,而之所以曹千怜生气,是因为她在外头许诺,说要将喜鹊许配给谁。 如果想拉拢那些地痞蛇头,最好的办法除了给钱,还有就是给女人,自己家媳妇在曹千怜的手底下伺候,谁敢不听她的? 这么一想,曹千怜的魔爪看来是伸向小蝶了。 “那人是怎么进来的?”苏韵瑶又问。 “今天下午二娘子召他来的,自然是二娘子有法子。” 二百六十:交代 “我问的他具体是怎么进来的?” 小蝶一咬牙,将这事也交代清楚了“二娘子下午的时候说箱柜坏了要修,又信不过家里头常用的工匠,就让人上外头寻的工匠,他就是混在里头跟着一起进来的。” 苏韵瑶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小蝶,似乎觉得这件事可以说得通。 但肯定还有许多能被挖出来的事。 “你不知道曹氏派出去的人是给她找这些人了?他们可是外头的蛇头?” “这…”小蝶一下慌了神,支支吾吾的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 “别在那儿糊弄人!”苏墨瑶一手叉着腰说“要是交代不清楚,我跟你讲,你再也回不去映霞居了,别说是要嫁那么个你不想嫁的,以后怕是你连命都没有了,不对,没命不可怕,可怕的是腿瘸了眼瞎了,耳不能听嘴不能言!” 这话吓得小蝶浑身打了个激灵。 “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这次来了五个,走了四个,还有一个就是两位姑娘方才见着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二娘子与他们说话时都避讳着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看来她知道的,不如喜鹊多。 苏韵瑶问“你确定不想和那人在一起吗?那为何你要来见他?” 听见这话,小蝶抬头看她,眼眸里仿佛有泪花点点。 “奴婢也是被逼无奈,二娘子知道奴婢不愿意,就天天折磨奴婢…”说着,小蝶掀开了自己的袖子,上头一条一条鞭子抽出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苏墨瑶捂住了嘴,怪不得小蝶每每听见那些打她的话就让她瑟瑟发抖,原来是被曹千怜打出来的,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 苏韵瑶看见那些伤疤倒是淡定“你继续说。” “是,奴婢不同意嫁给那些不明来历的人,二娘子又让小卉嫁,可小卉的老子娘已经给她找好了婆家,就等着她离开苏家以后嫁人呢,可这…二娘子非逼着她嫁,她不同意怎么挨打也不同意,后来干脆二娘子派人挟持了她的老子娘,这她不得不答应,前些天晚上她出去的,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被折腾的不成了样子,奴婢怕啊!奴婢也怕老子娘受害,所以才只得同他出来见面,可奴婢更怕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啊!” 听见这些,苏韵瑶心里头都有些不舒坦了。 小蝶声泪俱下的继续说“七姑娘去衡王府以前答应过,说再过半年就准我们出府嫁人,可这半年期限还没到,二娘子却给我们安排了那样的人,奴婢事后问过小卉,小卉说不止一个,那天晚上少说也是…也是三五个…” 至于那三五个是做什么的,苏韵瑶和苏墨瑶心里都明白。 简直是禽兽! 曹千怜为了让自己手下的人更巩固,甚至不惜用身边人的幸福和尊严交换,喜鹊爱的人被她抓了去,小卉被迫出门供那些人享乐,现在轮到了小蝶,怪不得她宁可背叛曹千怜也要将全盘托出。 大约是她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个瑶一心同曹千怜作对,现在也能帮着拉她一把。 “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想想法子,若是不老实交代的话,那你就只有认命,乖乖的服从曹氏,别和我们耍心眼。” 小蝶点了点头“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还啰嗦什么?说重点!”苏墨瑶有些着急。 “奴婢知道的二娘子还有七姑娘的事也不算多,但奴婢一直记着一件事,就是前年的时候,咱们院子里进来了一个陌生男子,奴婢不认识也没见过,但那男子认识刘妈妈还认识二娘子,二娘子让刘妈妈把宵哥儿从林满居叫来和男子见了面,他们不知道奴婢撞见了,这件事特别奇怪,回头那男子送来好些衣物吃食,都说是给宵哥儿的。” 看小蝶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苏韵瑶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还有上次五姑娘自尽的事…”小蝶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下意识的弱了下去“那次的事是二娘子出门找人做的,原先只是说将五姑娘掳走,毁了她的清白,到时候宁国公府肯定不会要她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七姑娘,后来五姑娘自尽,二娘子便将计就计的将这件事隐瞒了起来。” 两个瑶死死的盯着小蝶,手控制不住的都攥成了拳头。 “曹氏那个贱人!”苏墨瑶低吼道。 “不止如此,七姑娘用茶盏的碎片捅伤了杜鹃,本来杜鹃是能活命的,是七姑娘在夜里偷偷命令奴婢去杀杜鹃,当时奴婢不敢,还是七姑娘亲自动的手,将她喝的汤药给换了,这杜鹃才死的。” 杜鹃一死,苏韵瑶等人就少了一个有力的证据。 “原来有这么多事我们都不知道。”苏韵瑶的语气又悲凉又无奈“你继续说。” “还有旁的小事奴婢有的记不清了。”小蝶寻思了一会儿“对了,还有衡王殿下,七姑娘当时和二娘子提起过勾搭衡王殿下的事,原先想的法子是和三姑娘嫁进昌郡王府的法子一样的,后来实在没了法子,七姑娘才用了那个办法,没想到就衬了衡王殿下的心。” “她那是不要脸!”苏墨瑶骂道。 “这种事说给我们听也无用了。”苏韵瑶说“我们未来需要你,需要你把今天说给我们听的这些都说出来,你可能做到?” “如果奴婢做到了,姑娘您能保奴婢吗?” 小蝶颤抖的嘴唇和眸子中满是恐惧。 “自然是能的,不过我需要你留在映霞居,将每天曹氏的一举一动都报给沁竹轩的怀香或者留愿,至于下次曹氏再逼你嫁也无妨,我记得你的年岁比小卉要大,到时候就让我母亲说你岁数到了,需要成亲,给你安排一户好亲事,到时候就算曹氏气的鼻孔冒烟也没用,她没法儿收拾我母亲,也没法儿再逼着你嫁人,只要你诚心为我做事,我必不会亏了你。” “真的吗?”小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真的吗!奴婢谢谢姑娘!谢谢十姑娘,谢谢十一姑娘!奴婢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姑娘们做事!” 苏韵瑶无奈的笑了笑“快回去吧,别露馅了,回去曹氏问你什么你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想来你也明白。” 她敢不明白吗?以后的生活如何,那都要仰仗眼前这位姑娘了! 无意间出了趟院子,还有了个意外的收货,苏韵瑶心里头还是挺开心的。 秋天冒了头,菊花就开始郁郁葱葱的长了起来,白的黄的紫的,还有为数不多的绿菊,简直美不胜收。 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大办一场赏花宴了。 不过这次的赏花宴并非熟悉之人办的,帖子递到了苏家,是宫里的内侍送的帖子,说是贤妃请定国公府嫡子的未婚妻前去,还有许多勋贵人家的姑娘也都在场,地点在迎秋湖旁的映菊园。 映菊园也是皇家的地界儿,相传是皇上为了先皇后建的,因为先皇后喜欢菊花,所以皇上才如此。 可这次贤妃办赏花会,颇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让众人的心里头都不太舒坦。 苏耀更是直言“不能去,林太尉的孙子林满才下令秋后处斩,林贤妃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和白小公爷有关,这次让你去,无非就是想拿你撒气。” 秦曼槐也说“你父亲说得对,咱们那天称病不去,让你父亲亲自进宫面圣,和皇上诚恳认错,就是皇家也不能怪你的。” 苏韵瑶无奈的耸了耸肩“可父亲母亲想的实在太近了,往长远了想,林满的处死纵使和女儿有关系,那他们也没证据不是?再说,以后和林贤妃接触的时候多了,嫁进白家总要与林家人相见的,早撒气晚撒气林贤妃都要撒气的,躲得了十一躲不过十五。” “可…可这也太危险了些!”秦曼槐的眉宇间满是担忧。 “母亲放心就是!”苏韵瑶替秦曼槐敲打着肩膀“表嫂嫂和六嫂嫂都在,还有庆德候府的何夫人和她儿媳李宜,李宜大着肚子,何夫人自然会护着她,而李家人同林家人又一向不睦,自然也会护着我,林贤妃想动我那是不可能的,顶多逞逞嘴上威风。” “可嘴上威风也是你吃亏啊!傻孩子,到时候林贤妃说你些什么,只有你点头应是的份儿,你还能去跟人家顶嘴不成?” “不会顶嘴可能讲理啊,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女儿不怕!” “不能不怕!”秦曼槐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是一声叹气。 每一家的夫人都没去,所以秦曼槐自然是没法儿跟去的,庆德候府要不是因为李宜大着肚子高氏要在身边照料,怕是也不能请她去。 都是姑娘也没什么,可林贤妃在,那些林家党羽家的年轻姑娘也在,到时候对付起苏韵瑶来,简直就是眨眨眼的事。 秦曼槐看着越来越出落的标致的女儿,心里头慌张不已。 二百六十一:议论 都说女人的嫉妒如洪水猛兽,秦曼槐如何不明白?白楚恒是寻京少有的金龟婿,苏韵瑶将这金龟婿叼走了,那就是扎了人的眼,更别说朝丹公主还一心想让白楚恒做驸马了,和公主为敌,不用想也知道结局不会好到哪去。 偏偏她又没法儿跟去,出了事那就是大状况,她还能有时间赶过去吗?光是现在想想她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苏韵瑶没见过贤妃,万一礼数不周全怎么办?万一说错了话正中她下怀找茬怎么办? 只想这些都让秦曼槐担心不已。 不仅是秦曼槐担心,老太太和苏耀等人也是担心的很,连忙将她叫去常熙斋,好一顿教导礼仪,苏应宸还将苏耀在庙里给他求的护身符给了苏韵瑶,为保她的平安。 “八哥哥,瞧你这弄的好像我要去上战场了!”苏韵瑶虽然说的话云淡风轻,但还是收下了他的护身符。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一定要小心,贤妃娘娘说些什么你听着就是,宁可不要面子也不能顶嘴,没得惹了她不快到时候可就遭了。” 话虽这么说,但人家就是为了找你茬才叫你去的,可谓是防不慎防。 苏应宸并不知林满的处死和自己十一妹妹有关,他只当林贤妃这次召她去是为了朝丹公主,帝京中人谁人不知朝丹公主喜欢白楚恒? 去映菊园的那天,晴空万里,天气好像又回到了夏天的时候,炎热燥热总之就是热。 苏韵瑶在一堆衣裳中挑挑拣拣,不能穿太乍眼的,太朴素的也不能穿,没准儿就被贤妃说成是诅咒她。 在众多衣裙中,一件蜜合色水仙阔袖对襟裙让苏韵瑶看上了眼,拿出来照着铜镜比对了一番,倒是不错。 颜色平淡,但是衣裳的格局大气,花纹和颜色虽然有些小家子气,可搭配在一起却是出了奇的合适和顺眼。 “这件衣裳不错,哪里来的?”苏韵瑶有些记不清了。 “这件衣裳的料子是二夫人送的,上头的纹路是大夫人找人绣的,前个儿刚送来,那会儿您在留云斋同九姑娘说话呢,奴婢就没同您说。”璃笙回答。 苏韵瑶对着铜镜点点头,又换了个侧身仔细看了看“就这件了,伺候我穿上吧。” 她今天去赏菊,没法儿带着颂音和璃笙,苏墨瑶没接到帖子自然也没办法去,这会儿都担心不已。 “姑娘,您可一定要当心,吃东西前留意些,能不说话尽量今不要说话了,奴婢听外头百姓们说贤妃娘娘是个心思狠毒的,您可要防着点她。” 颂音也是好言相劝,可听在苏韵瑶的耳朵里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颂音啊,你可真是,她要是真在赏菊宴上对我动手,那岂不是更坐实了她心思狠毒的名声?你放心就是,她林家还是比较爱护名声的,不会真让我在赏菊宴上出事。” “那也不能马虎,没准儿她就说几句带刺的话让您闹心呢,您别与她较真儿,没有意义的,还正好给了她欺负您的借口。” “好啦好啦!”苏韵瑶对着铜镜戴上了一只耳环“送我出门吧,去的晚了怕是正中她下怀。” 程涛不在家,盛桂芝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先到了苏家来接苏韵瑶一起去,一上马车苏韵瑶才瞧见盛桂言也在。 “桂言姐姐!”苏韵瑶同她好久不见了,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这阵子姐姐可都没来找我玩儿!” 盛桂芝笑着说“我妹妹这会儿可忙着呢,母亲给她说了亲事,马上就要嫁人喽!” “什么?真的假的?”苏韵瑶开心的问“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盛桂言腼腆的笑了笑“日子还没定呢,估计也就是今年秋或者明年开春,不会拖的太晚。” “是谁家的儿郎?”苏韵瑶又问。 盛桂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是李家的。” 李家… 这李家什么人不知道?先皇后就是出自李家啊!三品官员李鹤集是先皇后的堂兄,也是李宜和李宁的父亲,这次盛桂言嫁的人也出息李家。 重要的是,李家和林家一直不合,一个是太子的倚仗,一个是衡王的势力,两边水火不容已经多年了。 看来将盛桂言嫁给李家的人,也是宁国公和淑阳郡主表明了立场,绝不与林家人同流合污。 听闻盛常煜要娶的姑娘是淑阳郡主娘家的姑娘,同李家也有些许的关系,看来为了帮助太子,淑阳郡主连自己的儿子都拉上了。 程涛更甚,他这次可是主动请缨陪同太子南下治水患的。 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映菊园,刚一下马车就能瞧见一大片的郁郁葱葱,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这儿依山傍水,旁侧是迎秋湖,不远处是青山碧水,风景美不胜收。 如果不是这种艳阳高照的天儿,而是下着细细小雨,景色大概会更加别致些。 林贤妃这会儿还没来,她是主位,又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自然要端一端架子。 苏韵瑶随着盛桂言和盛桂芝走到亭子里,亭子外停着几支小船,有想坐船的可以随时上船,湖水是迎秋湖引过来的,和映菊园没离多远。 扇了扇扇子,苏韵瑶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汗,热的有些受不住。 见着了何念宁和李宜,只见李宜更遭罪,如今她挺着个肚子,热的满头是汗,呼吸都急促起来。 高氏在一旁怨怪着说“真是的,都说了不来不来,偏偏让我们过来,贤妃这是做的什么事吧!宜儿莫怕,实在难受同我说,咱们不在这儿呆了,大热的天也就她贤妃有精神头来赏菊吧!” 她说话可一点也不给贤妃面子,也幸好贤妃这会儿不在,否则非得气个好歹不可。 李宜勉强的笑了笑“没事的母亲,我是李家的人,她想刁难我也是没法子的事。” “可…可你大着肚子,她怎能这么不明辨是非!”高氏心疼的替她倒了一杯茶。 苏韵瑶等人过来,眼神中满是同情的看着李宜。 “没事吧?”盛桂芝替她扇了扇风“今天这天儿可真是热,哪里是入秋了,分明是比夏天更甚。” “可不是吗,这种天就应该在府里头避暑,偏给我们都叫出来赏什么菊花,真是遭人厌烦!” “何夫人,慎言。”苏韵瑶小声提醒。 周围越来越多勋贵人家的姑娘到场,保不齐哪个就是和林家亲近的。 高氏四处看了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人群中一个穿着玫红色衣裙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下子夺去了好多人的目光,几人一堆的开始低声嘀咕起来,苏韵瑶也顺着她们看过去,见着了一个十分眼熟,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来人是她的七姐姐,苏惠瑶。 坐着衡王府的马车,她慢悠悠的下了马车,慵懒的伸出手搭在侍女的手上,那派头比起太子妃也不差什么了。 可还不等她的架子端多长时间,后头衡王妃的马车也到了,众人连同她一起向衡王妃请安。 请安以后,众人便该赏菊的赏菊,还有几人一群的说话闲聊着。 “瞧见没,那就是苏惠瑶,听说最近颇得衡王的欢心!” “那又怎么样?你看那衡王妃是好收拾的吗?有她在,苏惠瑶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哎你们知道吗,听闻那苏惠瑶是主动提起想跟衡王殿下回衡王府的,真是想不到苏家竟然能出来这样的女儿。” “那算什么?你们瞧瞧那边那个。”姑娘的手轻轻指向了苏韵瑶的方向“那个也是苏家的女儿,好像是苏惠瑶的妹妹,是定国公府家嫡长子的未婚妻,你们说苏家何德何能配得上定国公府?一看就是被那个苏韵瑶勾了去,这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但我瞧着那姐妹俩好像关系不亲近,这半天也没说句话。” “哎呀,大宅子里的事就是你踩我我踩你,亲姐妹还有互相陷害的呢,正常正常。” 苏韵瑶不是没听见那些人议论她,可她不想理会,毕竟这次她被好多人主意着,保不齐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让林贤妃注意到她。 而且她现在的注意力大多在苏惠瑶身上。 苏惠瑶和她几个月不见,却好像变了许多,身上的衣裳不再是未出阁前那的样,一身玫红色显得她多情万种,头上明晃晃的金玉玲珑晃眼,可苏韵瑶清楚,这不过是她在装作自己很好,活的很精彩的证明罢了。 衡王妃出来时,她差点像一个侍女一样迎上去扶着,看来在衡王府的这段日子,表面上她风光无限,背地里却像是个伺候人的。 而苏惠瑶这边也在偷偷注视着苏韵瑶。 一阵子不见,她仿佛又出挑了些,脸颊越发的褪去了圆润,腰条好像更细了,抬眸起手好像更加的像大家闺秀了。 苏惠瑶明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可这会儿她却怒火中烧,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允许苏韵瑶过的比她好。 三百六十二:马屁 在众人的闲聊中,林贤妃到了,仪架上金黄色的纱缎替她遮着阳光,让众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宫里的内侍在左边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这才让苏韵瑶看清。 果真如传闻所说,林贤妃生的一副好模样。 她的皮肤很白,被金红色的锦绣云霞翡翠长裙一衬,放佛更白了些,像是三九天的白梅一样,更显肤色如玉如雪,云髻高耸,一瞥一笑皆入画,行走间顾盼生辉,微微一抿唇,红唇皓齿惹得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贤妃的个头高挑,站在那儿一双丹凤眼好似能勾魂儿一样,双眸中透着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脂粉玉黛下她一点也不像是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更像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娇俏少女。 不过这少女,身上多了几分压迫感,那种感觉浑然天成,是这些年皇上给她的宠爱,也是她腰板硬气的缘由。 别说是苏韵瑶,就是苏惠瑶这看不惯旁人比自己好看的人,如今也是心甘情愿心服口服的拜了下风,心说难怪皇上宠她多年,无论她怎么样都不舍得怪罪。 “都来了?今儿是本宫出来的晚了,倒是让你们多等了一阵子,都起来吧,不用客气。”林贤妃一张口,话语婉转悦耳,说的人心里头都痒痒的。 众人不敢拿乔,连忙说没等多久之类的话,最后才一起起身。 倒是高氏在后头很不屑的瞪着林贤妃,行礼起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让林贤妃心里也有些恼火。 两人不睦已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宜拉了她袖子一把“母亲,可别让林贤妃生了您的气。” 高氏了然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正主既然已经到了,一大群人就开始跟在林贤妃的后头赏起了菊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菊花还都是挑娇贵的养的,要维持这么一个大园子,估计没有万金是说什么也下不来的。 好多人围在林贤妃的身边奉承,一会儿说这花好看,一会儿说花不如人,贤妃娘娘今儿一来,这儿是蓬荜生辉,再漂亮的花都失了颜色。 前言不搭后语的,也就林贤妃听了高兴,高氏等人在最后头听见,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来。 “果真是个宫女出身的货色,书没读过两本,别人骂她怕是都听不出来!” 苏韵瑶低头没有说话,她和李宜一起扶着高氏,盛桂芝和盛桂言跟在一旁,几人一起在后头跟着。 可这时,前头却有人回头大声说“后头的姑娘们能听见贤妃娘娘说话吗?哎呦,何夫人今儿也来了!我们还都没见着呢!” 如此一来,林贤妃自然而然的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苏韵瑶等人身上。 定睛一看,那前头说话的姑娘是谁?就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孙莉萤! 这会儿她偷笑着用袖子掩着嘴,眼神中仿佛在对苏韵瑶说“我看你这次怎么办?” 看来孙莉萤对苏韵瑶的恶意,已经不想掩饰了,她明知现在苏韵瑶身边的这帮人都同她关系不错,硬是将她们一起拉了过来,让林贤妃对付。 真是恶心! 不等苏韵瑶说什么,高氏笑嘲讽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孙家的姑娘,方才确实没见着,如今见着了,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斜眼看林贤妃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孙莉萤这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满满的尴尬,最后只能说“没有…只是许久没见。” “再久不见我同你也不熟,和长辈说话就要有对待长辈的态度!”高氏的态度十分强硬。 直接将孙莉萤脸上的虚伪撕了下来。 最后还是罗淑出来打了圆场,又拉着孙莉萤走到了一旁。 又是这个罗淑。 林贤妃被簇拥着,却也不加掩饰的眯起眼睛看苏韵瑶,从上打量到下,简直是恨不得一根头发丝都细细的看。 苏韵瑶倒是也不避讳,还冲她笑了笑,一来是缓解尴尬,二来是示好。 她可没蠢到给林贤妃脸色看。 倒是林贤妃先说了话“这就是令定国公府那位小公爷魂牵梦绕的姑娘吧?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苏韵瑶提裙走近,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礼数方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处,让林贤妃一时挑不出毛病来。 “嗯,果真是一副好模样,有些像本宫年轻的样子,怪不得能俘获了咱们小公爷的心呢!” 说着,林贤妃掩嘴笑了笑,看样子就好像真心喜欢苏韵瑶一样。 这话苏韵瑶也不敢当真,又马上低头道“贤妃娘娘的夸奖臣女不敢当。” “没什么敢不敢当的,你模样好本宫说的是实话。”林贤妃说着,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只是未免有些畏手畏脚的,不像是苏家出来的女儿,倒不如惠瑶姑娘看着可心。” 此话一出,高氏等人都有些震惊,没想到林贤妃刁难起人来已经丝毫不避讳了,周遭的人有几个没憋住笑,还有几个已经在悄悄议论了。 反看被夸奖的苏惠瑶,一脸的低眉顺眼,好像林贤妃说的是实话一样。 衡王妃这会儿心里有点不舒坦了,怎么说她都是林贤妃的儿媳妇,有这么当着自己面儿夸赞妾室好看的吗?正当苏惠瑶腼腆的沾沾自喜时,她故意将一旁桌面上的杯盏刮掉了地上。 杯盏的碎裂声惹得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看,苏惠瑶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许是紧张,许是害怕,这就不为人知了。 “你这是做什么?”林贤妃瞧她这么沉不住气,忍不住拉下脸来训斥。 衡王妃也不恼,慢悠悠的回答“儿臣不是有意的,只是听闻母妃夸赞她,心里也跟着同意,不小心才将茶盏打碎的,这倒是让儿臣想起,往常在府上时,惠瑶姑娘和殿下在书房里一呆就是小半个时辰,也曾将茶盏打碎过,果真是惠瑶姑娘一副好模样,倒是一点也没让殿下恼火,要是搁别人,怕是不成呢…” 这话让林贤妃瞬间皱紧了眉头,扭脸看向苏惠瑶。 她的儿子是要继承大业的,她最忌讳的就是别的女人来勾搭她的儿子,这苏惠瑶主动入府已经是错了,又勾搭衡王在书房里?! 心里一时间盘算万分,林贤妃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为何是书房?为何要在书房?别是这苏惠瑶是苏家的眼线,来衡王府是为了太子打探消息的! 虽然不现实,但这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儿,林贤妃可不淡定了。尽管她知道那是衡王妃特意说来挑拨的,可这若不是实话,想来她也不能信口胡说。 但碍于这儿人多,林贤妃不想这个时候发作,心里已经在想回去该如何教训苏惠瑶了。 这边的苏韵瑶眼观鼻鼻观心,几眼的功夫就将林贤妃的心理活动看在了眼里,一个贵为皇上心尖尖上的女人,一个一心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的女人,不管苏惠瑶在书房中和衡王是做什么,她都不会同意,她都会生气。 想到这儿,苏韵瑶有些松了口气,想来这会儿林贤妃不会一心对付她了。 “你先起来吧。”林贤妃轻轻一抬手“你们苏家的姑娘可真是不错,一个塞一个的水灵漂亮,本宫都喜欢的紧。” 苏韵瑶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这不是端架子也不是不懂礼数,而是就显得她畏手畏脚小家子气,不然让林贤妃看出她是个不好摆弄的,岂不更费尽心思的对付了? 林贤妃看她这个模样,也放心了一点,想着她没传闻中那么厉害,那么嘴不饶人,稍稍收了些心思,她也歇够了,就两手抬着旁边的内侍连忙扶住“继续走吧,本宫去瞧瞧那头的花。” 这分明是皇上为先皇后建的菊园,可如今林贤妃鸠占鹊巢,弄的像是这儿为她所打造的一般。 主要是她的身边还有一群神似苍蝇的人一直在起哄,夸的这菊园天上有地上无,还顺带着夸了夸贤妃。 苏惠瑶知道方才衡王妃那一席话惹怒了林贤妃,等人散了怕是她不会好过,于是就挤到了林贤妃旁边,准备讨好讨好她。 “贤妃娘娘,这菊园修的真是不错呢。那边迎秋湖的湖水引进来,这边的花儿就开的更美了,真真儿是皇上待您的一片心让我们羡慕。” “你羡慕?”林贤妃挑眉问她。 苏惠瑶慌忙的收回了方才的话“我们是羡慕皇上待您这么好。” 林贤妃狐疑的看了看她,终于将心里的怒火压了下去。 她当着自己的面儿说羡慕皇上对自己的好,她是所为了什么?拍马屁拍错了地方?还是诚心和自己叫板? 林贤妃这心里头别提多气了。 苏韵瑶在后头听见了这些,差点笑出声来。 对于十分了解苏惠瑶的人来说,她清楚自己这个七姐姐就是冲着拍马屁去的,可这次马屁没拍明白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说话不过脑子这个毛病看来苏惠瑶出门子以后也没改得了。 甚至苏韵瑶觉得这个毛病更加严重了。 二百六十三:差错 苏惠瑶心里已经将林贤妃咒骂了千遍万遍,可面儿上依旧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假笑笑的她嘴角都要僵了。 “皇上对本宫的好你们自然是不会明白,不然本宫也不会有那个面子,在这个映菊园里办赏菊宴邀你们来。” “怎么会?”苏惠瑶以为终于有了和林贤妃闲聊的机会,马上说“这映菊园就是皇上为了您修的,您与皇上伉俪情深甚是难得,普天之下都没有您这般幸福的女子了!” 可此话一出,带来的效果却和苏惠瑶所想的截然不同。 林贤妃当即就黑了脸,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方才身边还有人在唠嗑说话,可当她这句话出口后,众人都不敢出声了,甚至有两个还往后退了退。 盛桂芝和苏韵瑶往前挤了挤,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林贤妃瞪着苏惠瑶问。 苏惠瑶有些慌了手脚,眼神躲闪着四处看了看,可这儿没有人会帮她,只有她自己。 “没…没说什么…” “本宫问你什么你答就是。”林贤妃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紧攥着的拳也努力忍着不挥到苏惠瑶的脸上。 “皇上对娘娘的心天地可鉴!”苏惠瑶连忙将方才的话换了个意思说,可是颇有中越描越黑的感觉“这菊园和您十分匹配,必是皇上细细思量后建的,为的就是娘娘您能开心,真真儿是让臣女羡慕…” “你是说,这园子是休给本宫的?”林贤妃问。 苏惠瑶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当对上林贤妃的眼神时,又慌张的低下了头。 “没…没…” “本宫今儿就告诉你,嘴巴不受控制乱说话会惹什么祸!这映菊园是皇上修给先皇后的,先皇后在世时每年都会到这儿来,为防止这儿的花被践踏所以这儿从未被对外开放过,如今你却在这儿说皇上同本宫伉俪情深,说这映菊园是修给本宫的,你让先皇后怎么想?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家误会本宫是抢了先皇后的?” 苏惠瑶没想到这么严重,也没想过其中会有这样的关窍,如今已经是嘴唇子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人看她的眼神有许多种,有轻视有同情还有看戏的,苏韵瑶也在其中,嘴角带着点点笑意看着自己的七姐姐。 她心里想着,这个衡王妃可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呢。 “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冒犯了娘娘,冒犯了先皇后,是臣女不对!”苏惠瑶吓得连忙跪下“请娘娘饶恕!” 林贤妃手指抚了抚头上的金簪,方才的话她是做戏的,第一教训了苏惠瑶,第二让旁人觉得她对先皇后敬重,也能消一些她害死先皇后的风声。 既然是戏,那就要做足。 何况她还那么的厌烦眼前的人。 “你是本宫儿子的妾室,是衡王的妾室,怎还能用臣女自称?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给本宫看?本宫瞧着你分明是故意挑衅,想挑起本宫和先皇后的怨恨,想让本宫下去以后被先皇后怪罪是不是!” “娘娘您言重了,妾身万万不敢啊!” “你不敢?本宫瞧着你是敢的很!” 为林贤妃眼里,教训了苏惠瑶就等于教训了苏韵瑶,因为她们姐妹是一体,苏惠瑶下不来台苏韵瑶就下的来台了?不可能。 只是她不知的是,苏韵瑶从来不是一个看重面子的人,这会儿的她不仅不觉得自家姐姐被骂了很丢人,相反,她还津津乐道的看着林贤妃教训苏惠瑶。 而苏惠瑶,只有跪在地上一个劲儿认错的份儿。 林贤妃的话并没说的太重,但也足够苏惠瑶下不来台了,这会儿的她嘴唇都要咬破了,可眼神里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小心翼翼怯生生的看着林贤妃,不时低头装一装委屈。 看戏的人多了,林贤妃也有些嫌烦,毕竟她是要造好名声的,就吩咐她们各自去赏菊,说是苏惠瑶说话不中听,需要她训诫开导一番。 这理由看似合情合理,转眼间亭子里只剩下了林贤妃和苏惠瑶。 盛桂芝是被何念宁和盛桂言扯走的。 “你们扯我干嘛啊?那个小蹄子这次终于栽了个跟头,让我再看两眼!” 说着,盛桂芝就大大咧咧的往亭子的方向去。 何念宁连忙又将她拉了回来。 “你去做什么?让贤妃瞧见一准儿训斥你,就是不训斥也少不得一顿枕头风,这几天朝堂之上皇上训斥你我父亲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看就是她搞的鬼。” “美的她,还想一手遮天不成?”盛桂芝后头那句特意提高了嗓门,吓得盛桂言都伸出手准备堵她的嘴了,硬生生的将她扯的远了些。 “你那个七姐姐也真是的,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蠢。”盛桂芝边走边说。 “聪明是肯定的,她知道趁着人多能打掩护,先哄得林贤妃高兴,省着因为衡王妃的话惹来怪罪,能想到这儿的绝对不是笨人,只可惜她蠢就蠢在了学问不精,不知道这映菊园的来历也就罢了,还敢往里添油加醋的在林贤妃面前卖弄,这谁能惯着她?”苏韵瑶吐槽着自己的姐姐,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这阵子她攀上衡王越发张狂了些,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她要颜面扫地了,你们苏家也终于能缓口气了。”盛桂言感叹道。 “缓口气是肯定的,不过想来林贤妃也不能太过分的处罚我七姐姐,现在想那些都没用。”苏韵瑶边说边用袖子遮着太阳,走到了一旁的花丛里“瞧这陶菊,开的多好!” 要不是因为这儿是皇家的地界儿,苏韵瑶都想揪几朵回去插瓶了。 “瞧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德行!”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句,惹得苏韵瑶等人都转过头去。 方才说话的人是孙莉萤,在她的对面站着肖菁菁,肖菁菁手握着一朵菊花道“不知道是该说她寒酸还是胆小,一朵陶菊罢了,瞧那个畏手畏脚的样儿,难怪贤妃娘娘说她!” 有林贤妃开了头,其他人也就敢这么说她了。 苏韵瑶微微皱眉,她现在不想和她们讨论对先皇后的敬意,也不想说花儿摘下来马上就会死,对她们说这些,那就是对牛弹琴,听不懂不说还惹得自己生一堆闷气。 “咱们不看她们。”何念宁也瞧见了几人,揽着苏韵瑶的肩膀将她领开了“那起子人最见不得人好,你别同她们一般见识。” “自然了,要是和她们钻牛角尖,估计我得少活十年。”苏韵瑶有些无奈的说。 见苏韵瑶等人不理自己,肖菁菁一跺脚将手里的陶菊扔在了地上,孙莉萤有些不悦道“瞧你这点子出息,咱们还能让她们气着了?一会儿瞧我的。” “你有主意?” 孙莉萤点点头,带着一丝坏笑看向了苏韵瑶等人的方向。 这边的林贤妃还在训斥苏惠瑶,那边的内侍就传了话来。 “娘娘,肖家的嫡母和孙家的嫡女找您有话说。” “哪个肖家?”林贤妃还以为是昌郡王府的那个肖家。 “是肖海峰大人的女儿。” “知道了,放过来吧。”林贤妃稍微坐直了身子。 孙莉萤和肖菁菁走过来,先是行了礼,接着才表明了来意。 肖菁菁一向是不聪明的那个,也从来都是被当刀子用的那个,所以这种得罪人还容易伤及自身的话,孙莉萤只能让她张口。 “娘娘,臣女方才听见有人议论您,说您来这映菊园有一种雀占鸠巢的感觉…”肖菁菁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还说您架子端的打,还说…” 林贤妃听见这些都快气疯了。 奈何面儿上依旧要装的平静无波澜。 “够了,你们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就是…”肖菁菁看着林贤妃有些生气的神色,这会儿有些不敢说了。 孙莉萤说“回娘娘,就是那苏家的苏韵瑶说的,臣女亲耳听见的!” “她不会的,本宫同她无冤无仇,她没必要这么编排本宫。”林贤妃并不信她们的话。 孙莉萤有些着急道“娘娘,可她确实是说了,您不能因为您的善心就放过她啊,这么放任下去,以后岂不是要闯出大祸?万一外头的百姓听见了当了真,那对您和衡王殿下都没有好处啊!” 一旁的苏惠瑶听见这些,耳朵就差竖起来了。 看样子,这两个姑娘是来挑拨的? 那是不是说明,林贤妃要收拾苏韵瑶了? 说实在的,今天这场赏菊宴林贤妃就是为了收拾苏韵瑶一顿,拿她出出气,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非让她在场,正愁没理由呢,这下子理由不就来了? 她笑了笑“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娘娘,您心善不代表人人都心善,真要是苏韵瑶在外头将这些话传播开来,那衡王殿下的名声可就糟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传她来问一问吧。”林贤妃做出不以为然的态度来,吩咐手下的内侍去寻苏韵瑶来。 二百六十四:命格 苏韵瑶听见内侍叫自己,一时间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高氏想陪着她一起去,可内侍却说没叫她,不用跟过去。 “那怎么成?”高氏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何夫人。”苏韵瑶深吸了一口气“光天化日之下,她还能对我怎么样不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再去帮我也成,放心吧!” 话虽如此,可高氏如何放心的了? 进了亭子中,这儿不同于外头,凉爽的很,清风吹过还夹杂着花朵的香气,莹莹绕绕沁人心脾。 不过亭子中的人却让人不觉得怎么自在。 “贤妃娘娘,不知您找臣女可是有什么事?” 林贤妃见她来了,开始摆出一种信任她的样子“韵瑶啊,本宫听说你在背后编排本宫,可有此事?要是有也没关系,你大大方方承认了,本宫和你把误会说开了就是。” 苏韵瑶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肖菁菁和孙莉萤诬陷了她,在一转头就见她们两个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回娘娘,臣女没有,不知是何人同您说的这些无稽之谈。” “哦?”林贤妃挑了挑眉“是吗?那既然没有,想必韵瑶姑娘也是能证明的,不如寻个证据来,证明你真的没有编排本宫。” 这不就是摆明了刁难人吗? 苏韵瑶定了定思绪“回娘娘,方才和臣女一直在一起的庆德候夫人和何姐姐可作证,还有宁国公府的两位姐姐,她们一直同臣女在一块,自然清楚那些话臣女说没说。” “哼,谁不知她们和你的关系很好,谁不知她们是向着你的?” 孙莉萤尖着嗓子的声音让苏韵瑶觉得刺耳,回过头一个眼神,直接看的孙莉萤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打算放过她。 “还请孙姑娘慎言,庆德候府和宁国公府一心向着朝廷和百姓,何时一心向着我了?再说,我没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空口白牙就让我认恕我没法儿认,贤妃娘娘,既然方才有人同您说臣女编排了您,那您将那人唤来,我们当场分说一下,臣女拿不出证据不代表她们就能拿得出证据证明臣女说了。” 林贤妃顿了顿,才发现她没看透这个小姑娘。 还以为她是个多么畏手畏脚的小家子,眼下看来说话有理有据,在她面前也一点都不打怵,何时小家子气了? 她一挥手,冲着孙莉萤和肖菁菁说“你们说来听听,怎么听见的她编排本宫。” 肖菁菁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还是孙莉萤出来说道“回娘娘,臣女方才和菁菁在那边儿赏菊,就听见苏姑娘说方才那些编排您的话了。” “可有物证?”苏韵瑶问。 孙莉萤摇摇头“这种事怎么可能留的下物证?” 苏韵瑶又问“那可有人证?” “菁菁就是人证,还有我的侍女们,都是人证,她们都听见了。” 苏韵瑶嘴角轻笑了下,惹来了林贤妃的目光。 “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娘娘,方才孙姑娘说那些能为臣女证明的人都是向着臣女的,所以她们的证词不能做数,可是眼下她又找来了一群向着她的,那她们的证词又如何做的了数呢?” 孙莉萤有些着急的捅了捅肖菁菁,想让她帮着自己说两句。 毕竟她算是林家人的亲戚,林贤妃总能给她一二分薄面。 “娘娘,苏姑娘方才真的说那些话了…”肖菁菁说。 林贤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可她心里一直想着收拾苏韵瑶,若是就这么放过了苏韵瑶,还怎么找机会收拾她了?再说,孙家和肖家同林家亲近实属不易,这都是她儿子衡王那派的人,若是她让孙莉萤和肖菁菁两人挂了面子,那对她儿子的大业也没什么好处。 想到这儿,舍谁保谁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韵瑶啊,本宫瞧着你是定国公家小公爷的未婚妻才给你几分面子,又看你父亲是皇上所信任的文官所以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可不要过分了!那些编排本宫的话本宫就当是没听见,以后你要谨言慎行,可记住了?为表本宫大公无私,就罚你回到家里抄经文三十遍,得空了让你父亲送进宫来,不得找人替笔。” “娘娘,臣女不明白,为何要处罚臣女?”苏韵瑶十分愤怒,语气虽然还算恭敬可是眼中的怒火却是一点也不少。 “不明白?本宫说的很清楚了,你拿不出证明你没说的证据,这还不够吗?” “可她们也拿不出臣女编排了您的证据不是?” 林贤妃冷笑了下“孙姑娘和肖姑娘同你无冤无仇,还能平白无故来陷害你不成?自然是真的听见了才心存善念想着来告诉本宫一声,这种事还需要个证据,那天底下都没人敢当好人了!” 现在的她已经一点都不掩饰了,直接就将罪名硬扣在了苏韵瑶的头上。 苏韵瑶还想辩驳两句,可是没办法,装睡的人你叫不醒,睡的再多也无用,倒不如息事宁人,将三十遍佛经抄好,就当是换来平安了。 “娘娘且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韵瑶回过头,竟然是白楚恒。 “你怎么…”苏韵瑶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白楚恒冲着林贤妃行了礼“不知臣的未婚妻怎么惹着了娘娘不快。” “她目中无人,平白无故就来编排本宫,说那些诛心之言,这要是传出去个一字半句的,本宫的脸还往哪搁?倒是小公爷,本宫今儿没邀你,你来做什么?” 白楚恒笑了笑,叫来了身后的白楚恂,对着林贤妃抬手一揖道“臣陪着臣弟奉陛下亲命来映菊园为娘娘作画,也是无巧不成书,刚到这儿就见着了这些。” 白楚恂的画功是一流的,就是宫里的画师可能也赶不上,所以皇上这次派他来好像也无可厚非。 可林贤妃明白,这绝对是白楚恒设的圈套,赶着过来救她苏韵瑶的! “方才听娘娘说,韵瑶她编排了您?还请您说明确些,若真是她的不对,那臣定好好的训斥她。” 林贤妃故作慵懒的起身“倒是也没什么,本宫已经惩罚过了。小公爷歇了吧。” 白楚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回头看向孙莉萤和肖菁菁,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韵瑶“韵瑶,你自己说。” 苏韵瑶冲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再管了,省着引火上身,可白楚恒却没有半点不管的意思,态度强硬的要她说清楚。 于是她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但是里头那些林贤妃故意刁难她的话被她省略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白楚恒眉眼皆是轻松,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白小公爷是不信本宫?还是说太过信任苏姑娘,也太过宠爱苏姑娘了些?连她编排本宫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并非如此,娘娘,韵瑶她是被陷害的。” “荒唐!这儿哪里有她的仇人,为何要陷害她?”林贤妃看白楚恒的眼神开始有些不悦了。 而白楚恒却依旧轻松道“既然娘娘不信,那就让臣问一问可好?” 林贤妃的余光扫过肖菁菁她们,顿了顿后,终于点了点头。 她若是不同意,那不等于坐实了她故意刁难苏韵瑶的罪名? 苏韵瑶的余光一直在看着白楚恒,她不知白楚恒能用什么法子为她脱罪。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白楚恒的法子竟然那般野蛮。 “我问你们,你们可曾亲耳听见韵瑶编排了贤妃娘娘?” 两人一齐点头。 白楚恒冷笑一声“口说无凭,你们敢发誓吗?发誓方才的事没说一句假话,否则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这句话,差点让苏韵瑶吐出一口老血来,一旁的林贤妃险些站不住了。 她们这些人最信的就是老天爷。 苏韵瑶听淑阳郡主说起过,之所以贤妃和林家一心想让衡王当皇上,是因为衡王刚出生时找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有‘一人立志,万夫莫夺’的命格,这让林贤妃和林家人坚信只要他想做皇上,就没人阻拦的了。 可后来皇上还是立了先皇后的儿子,嫡长子为当今太子。 而孙家也是因为给衡王算命格的话,开始隐隐觉得衡王以后会为天下主宰,所以弃明靠暗,开始为林家做事。 让她们这么发句毒誓那可不容易,再说,肖菁菁的兄长娶了林家的女儿,那肖菁菁和林贤妃就算是拐着弯的一家人了,让她发誓全家不得好死,那怎么行?林贤妃心里头一时万分盘算,想了许多,担心自己也担心自己的儿子,怕因为肖菁菁这一句话而害的儿子坐不上皇位。 “不过是句编排的话,不痛不痒的,小公爷何必这般认真?”林贤妃没好气儿的问。 “那不一样,娘娘您方才也说了,这要是传出个一字半句的,老百姓该如何看待您?若真是韵瑶说了那样的话,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中,臣也不得安宁不是?” 二百六十五:保护 白楚恒的话气的林贤妃牙根儿直痒痒,这反着说,还成了她的不是? “哼,小公爷这张巧嘴,难怪和苏姑娘合得来!” “既然是状告那想来孙姑娘和肖姑娘都是有理有据的,那发个誓又怎么了?” “不许!那家人性命发誓,这是不忠不孝!”林贤妃打着岔。 白楚恒无奈的撇了撇嘴“既然娘娘这么说,那臣改一下也不是不成,就这样吧,若是她们说了一句假话,便跳进这湖里,这样总行吧?” “随你!我们说的是实话,有何可怕的?”一听见不用拿全家人的性命起誓,肖菁菁和孙莉萤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可令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誓言刚说出口,白楚恒便一手拎着一个脖领子,直接将她们扔进了湖里!湖水溅了老高,林贤妃还吓得用袖子挡了一下,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就连苏韵瑶都大吃一惊,可是不等她起身阻拦,她们俩已经落了水。 “下次陷害人的时候想好了再说,没得骗了贤妃娘娘,还搭上我的未婚妻被你们栽赃!” “你!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林贤妃气的指着白楚恒“你要翻天不成!” “娘娘息怒,臣只是替娘娘教训一下这两个骗子,韵瑶是否受罚是小事,可骗了娘娘就是她们的罪过了,传出去没得让老百姓觉得娘娘是个蠢笨之人,您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林贤妃转身揪着内侍的领子“还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本宫去救人!” 孙莉萤和肖菁菁在水里一阵扑腾,说实在的,水没有多高,也就勉强过了她们的腿,连腰都没到,只是她们平时被娇养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更别说这么被人丢进湖里了,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桩啊! 这儿的湖水是从迎秋湖引进来的,不深,淹不死人,可两人害怕的紧,都以为会淹死自己所以亲命的扑腾,可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这儿压根能站起来。 被内侍救上了岸,这儿一下子围过来了许多人,瞧见孙莉萤和肖菁菁这样,有几个都笑出了声。 首当其冲的就是盛桂芝,这会儿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林贤妃努力平定着呼吸,白楚恒这么做实在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方才臣已经说明了,她们两个是骗子,想借着娘娘的口来陷害韵瑶,臣只是为了娘娘尽了些绵薄之力,还请娘娘不要怪罪臣先斩后奏。” “你!”林贤妃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白楚恂挤着人群走过来,看着两个落汤鸡瑟瑟发抖的站在那儿,身上好多淤泥,头上的发饰都打了结,两人头挨着头分不开了,一群侍女正围着她们企图将两人分开。 “我的天啊!这见过打渔打渔的,头一次见过湖里头打上来人的!”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林贤妃猛地瞪向他。 白楚恂一下子捂住了嘴,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怕娘娘您生气,想着逗您开心一下嘛!您要是不喜欢,那臣不说就是,不说就是。” 苏韵瑶看了看白楚恂,又看了看那两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林贤妃杏眼瞪得溜圆,看向苏韵瑶仿佛总算找到了出气筒一般。 可白楚恒却在她说话前抢先一步堵上了她的嘴。 “臣刚到时听见了娘娘和韵瑶在说话,就多嘴打听了两句,也知道了前后大概发生了什么,在这儿臣倒是想问一句,她们二人没半点证据,为何娘娘您就信了她们的?而韵瑶身边全是证明她清白的人证,娘娘却觉得可有可无,甚至都不询问一句呢?” 这是又将话题牵扯回来,并且当着这些勋贵人家的姑娘们面前扯开唠了。 这是一点也不给林贤妃留脸啊,一下子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众人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黑,像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白楚恒一顿似的。 “本宫是瞧着她们俩说的头头是道,又觉得她们素日和苏姑娘没有嫌隙,才做了个公正的决定,想着她们不会栽赃陷害苏姑娘,怎么,这也有错?你还要给本宫治个错不成?” “不敢不敢,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就是刀架在臣脖子上那也不敢不是?臣就是小将军一个,在官场上不如林太尉和林将军他们风生水起,以后也就靠我父亲那点荫封了,哪里敢说您的不是?” 这话听着像是谦虚,实际上那是拐着弯的磕碜林贤妃呢。 白楚恒继续说“这两个人实在可恶,没想到骗的娘娘您一心当她们是好人呢!娘娘您有所不知,那孙家姑娘心仪儿臣多年,孙大人还特意去我定国公府提过亲,您是过来人,能力看不出来孙姑娘的意思?臣瞧着她就是嫉妒韵瑶,才联合肖姑娘一起陷害韵瑶,所以臣说您被她们蒙蔽了,这才出手替您惩罚了她们一下。”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明白了。 林贤妃看着平心静气的白楚恒,气的那是咬牙切齿,牙根儿都差点咬碎了,可白楚恒说的句句在理,人家有动机,还拿不出证据,可不就是污蔑吗? 怪就怪那个孙莉萤和肖菁菁太不中用了!自己个儿失了面子就算了,还连带着把她林贤妃的面子也失了! “如此说来,本宫还要感谢你一番不成?” 白楚恒装作没看出林贤妃的愤怒,连忙作揖道“不敢不敢,臣只是尽绵薄之力罢了,不敢要娘娘的谢。” 轻声冷哼一声,林贤妃转过头不去看他,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把那白楚恒和苏韵瑶一块儿推到湖里去。 现在还不是好机会,等以后衡王翻了身,还愁收拾不了他们两个?林贤妃心里敲起了小鼓,也就不觉得有那么气了。 “娘娘,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带着她下去了。”白楚恒说完等了一下,见林贤妃没有再刻意刁难的意思,便带着苏韵瑶离开了亭子。 被阳光一照到,苏韵瑶只觉得身上的阴冷之气少了许多,可能是方才亭子里阴凉,也可能是林贤妃的怒气怨气太重。 孙莉萤和肖菁菁冻的瑟瑟发抖,亭子里平常觉得很凉爽,可这又是落水又是满身污泥的,连个衣裳都没法儿在这儿换,又没有太阳光又是小凉风嗖嗖的吹,直冻的两人差点抱在一起取暖。 现在的林贤妃失了面子,都能被白楚恒那么个毛头小子当众盘问了,心里的火别提多旺了,哪里还想看见她们两个?随手一挥手,没好气儿的说“都下去换衣裳吧。” “你可真是的,怎么做事那么不给孙莉萤和肖菁菁留面子?以后怕是你要惹上孙家和肖家的忌讳了!”苏韵瑶担心道。 “怕什么?”白楚恒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替她遮住了阳光“反正他们两家也站在林家那边了,和我早就成了对立面,我为何还要上赶着巴结?何况她们两个往你身上泼脏水,那么教训她们两个算是轻的!” 苏韵瑶淡淡一笑,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有这么一个人护着照顾着,能不觉得甜吗? “对了,你今儿怎么来了?别同我说真是皇上主动找的你!” 白楚恒笑了笑,摸着她的头说“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得你!我听说今儿林贤妃办赏菊宴,还特意给你下了帖子,就断定这里头没什么好事,于是我借着我弟弟会作画像皇上提出来映菊园一趟,本想到这么巧。” 白楚恂在后头背着画夹子,倒是气的不行“你还说呢,皇上命我画三幅回去,这儿景色倒是不错,可皇上说的是让我画贤妃!你们俩走了留我对着贤妃,合着那贤妃的气都撒我身上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笑了。 “那我得谢谢这未来的小叔子了,谢你舍命相救!” “这还差不多。”白楚恂又看了看白楚恒“瞅什么瞅?你媳妇还知道说句人话呢,你呢?” 白楚恒颇有无奈道“成成成,一会儿你画完,咱们去吃一顿好的,宁味楼还是贤味斋,你挑就是。” “那…贤味斋!”白楚恂生怕他反悔“说定了啊!” 下午时离开映菊园,苏韵瑶正走着,突然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阴毒目光。 转过头去,果真是苏惠瑶。 林贤妃比众人早走了一步,孙莉萤和肖菁菁因为这次丢大了脸,所以早早的就走了。 “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是不是为了看我笑话的!”苏惠瑶捏着拳头道。 苏韵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有什么笑话可看的?不过我还真是为了看你出丑才来的,不过效果和我预期的不一样。” 苏惠瑶冷哼一声“也是,我现在受尽了衡王的宠爱,你这辈子也就是被我踩在脚底的命了!” 听着她大言不惭的说这些,苏韵瑶冷笑了一下,掰着手指头说“据我所知衡王府里最受宠的小妾也不过几个月,你应该还有几天乐呵的时候,别急,就快要失宠了。” 二百六十六:快报 苏韵瑶的话无非就是一把刀子,戳在了苏惠瑶的心口。 自打进了衡王府以后,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得宠,她争她抢,好不容易爬上了衡王的床,学着曹千怜的法子与衡王夜夜生欢。 现在只差一个孩子,衡王府里一直没个一男半女的,只要她抢先一步生下儿子,那她的地位马上水涨船高,再也不怕失宠了。 可她眼下还没有要怀孕的迹象,所以说这会儿的她,对怕的就是失宠。 衡王的宠爱从来都是一阵子,没一个复宠的,所有人得宠时都以为自己从此就会平步青云,一定在衡王面前是最特别的那个,可现实确实真的,衡王宠你时有多真,抛下你的时候就有多狠心。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衡王待我有多好你又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失宠的,你放心就是!” “是吗?”苏韵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那我可要等着七姐姐熬出头的那天,看看究竟是你摔在泥堆里不敢抬头,还是将我踩在脚下。” “走着瞧!”苏惠瑶恶狠狠道。 每当她看见白楚恒待苏韵瑶好时,这心里就不舒坦,明明都是苏家的姑娘,为何白楚恒就看不上自己?苏惠瑶的心里极其不平衡,她觉得就是苏韵瑶抢了她日思夜想的。 所以下辈子主要的是就是比她强,站在所有人之上,让所有人都仰视她! 离开了映菊园,马车正往大道上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白楚恒问。 “公子,前头是罗家的马车。”随从说“好像是罗家的人有什么事。” “罗家?”白楚恒十分无语“罗淑那个人,倒是爱钻牛角尖的很。” 白楚恂和苏韵瑶坐在马车中,听见这罗淑拦了路都十分不爽,尤其是白楚恂,他还着急去贤味斋吃个饱呢。 “谁啊谁啊,外头的是谁啊!”白楚恂嚷嚷着掀起了帘子“在这儿横着做什么那?赶紧给我让开!挡路了看不见吗!” “对不起。”罗淑连忙下了马车“十分对不住,碍了你们的路。” “你是谁啊你?”白楚恂没好气儿的问。 “我…”见白楚恂装不认识她,罗淑这脸一下子就羞愧起来“我是忠武将军的女儿,罗淑。” “罗将军家的千金啊?”白楚恂略带嫌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回头得与罗将军说说,不明白他女儿这是什么教养,青天白日的拦人家的车,过分!” 说着,白楚恂撂下了帘子,不再看罗淑。 就这么被无视了,罗淑一下子又羞又恼,明明知道白楚恒就在里头,可却没办法见一面。 “听说苏姑娘在里头,可以让我同她说句话吗?”她问。 又来了! 苏韵瑶一捂额头,看来罗淑这是摆明了要踩着她往上爬啊! “什么事罗姑娘?”苏韵瑶在马车里问。 隔着帘子,罗淑看不见白楚恒,同样白楚恒也看不见她。 “许久不见苏姑娘了,我甚是想念,有时间可来我罗家坐坐?或者我去苏家找你说说话也成。” “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有事比较着急,还请罗姑娘行个方便。”苏韵瑶接近恼怒的说。 罗淑并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正支支吾吾的时候,白楚恂又嘴毒道“还不让开?我奉了皇上的命要将画送进宫里,要是因为你耽搁了你几个脑袋够砍啊?让开!” 罗淑咬着下唇,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在白楚恒面前这般丢了脸,以后见面岂不是更尴尬了? 可不让不成,白楚恂的态度十分强硬,最后虽然不情愿,可她还是将路让开了。 苏韵瑶在马车里笑着问“你今儿就要把画送进宫里?还是说诓她的?” “自然是诓她的。”白楚恂随意的将手放在头后,悠哉悠哉的闭上了眼“我作画慢皇上知道,再说画完还要晾一晾,还要上色,画成以后难免要装裱一番才能送进宫里,一幅好作品要是想画的合心合意,没个十天半月的可下不来,一看那罗淑就不是行家,这话她也信。” “说不准她是被你吓着了呢,就你那个态度,以后谁敢嫁给你啊?”白楚恒打趣着问。 “不嫁就不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这话我可得记下来,以后见着了我妯娌,必将今时今日你说的这句讲给她听。” 白楚恂睁开眼笑了笑,作揖道“这就不劳烦嫂嫂了。” “你!”苏韵瑶的脸颊有些微红。 “怎么,都要进我家的门了,不叫你嫂嫂还能叫你苏十一不成?我哥非得拔了我的皮!”白楚恂边说着,边像白楚恒呲了个牙。 到了贤味斋,这苏韵瑶才发现,陆远逸也来了。 自打从泾阳回了寻京后,苏墨瑶就没怎么同陆远逸见过面,一来是为了在外头避嫌,生怕别人传出些不好听的话,因为毕竟陆远逸一路护送两人去回,难免要旁人编排一阵子。 二来,是陆远逸最近正忙着让他父亲向皇上说,要娶苏墨瑶呢。 苏韵瑶看了白楚恒一眼,也不等她问,白楚恒十分了解她想问什么“是我派人把远逸找来的,还找人去你家把你十姐姐接来了。” 话音刚落,后头苏墨瑶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可受了刁难?” 那大嗓门在门外就知道是谁呢。 苏韵瑶回过头“你放心就是,要是我挨了欺负这会儿还能在这儿?” “这次去赏菊都有什么热闹?” “热闹没什么,但我看见了七姐姐。” “啊?她给你气受了?欺负你了?” “才没有,我给她气受还差不多!我瞧着在衡王府她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虽然说是受宠了,但她如履薄冰,前怕狼后怕虎的,那衡王妃一跺脚她连个气儿都不敢喘,林贤妃还教训了她呢。” “是吗,那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苏墨瑶说笑着,一转头看见了陆远逸。 其实陆远逸已经站在那儿好久了。 两人多日不见,这一见倒是让苏墨瑶这个平时不害羞的人红了脸,语气轻柔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所以就来了。”陆远逸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着苏墨瑶的眼神中满是温柔和宠溺。 一旁的白楚恂就不愿意了。 “行了行了,到这儿来吃口饭怎么还虐上我了?你们一对一对的,就我一个单身汉,合着只有我是多余的。” “不多余不多余,你是陪客,看着你吃好下饭。”白楚恒打趣道。 “好了别气他了,咱们点菜吧。” 白灼鸡、老鸭汤、炝锅鱼、茄汁藕片、糖蒸酥酪、鱼香荷包蛋、酒酿团子…吃的几个人是甜嘴巴舌的,炝锅鱼的表皮是酥的,有些辣和呛,呛的苏墨瑶直咳嗽,老鸭汤里放了一些豆腐,将鸭子肉熬的不柴不干,汤汁鲜美没有鸭子的腥味,酒酿团子是葡萄酿制成的,酸甜适中酒味很淡,起码不会让这两个不胜酒力的吃醉就是了。 “这个好吃,你尝尝!”苏墨瑶夹了一块鱼放在陆远逸的碟子里。 白楚恒见状看了看苏韵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那个…听说那鱼味道好像不错…” 都这么说了苏韵瑶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于是她也很给面子的夹了块鱼在他的碟子里。 一旁的白楚恂看着这两对,那是气的牙根直痒,将那盘鱼移到了自己的面前,做出个谁也不给吃的样子。 “我这个弟弟啊,还是没长大!”白楚恒笑着说。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白楚恒刚过二十没几年,白楚恂也二十出头了,并不算小孩子。 离开了贤味斋,苏韵瑶和苏墨瑶刚回到苏家,就听闻了一件事。 苏耀来来回回的在余鸿苑踱步,简直是一刻消停时候都没有。 “怎么了父亲?” “太子殿下的粮草银两被劫,老百姓饿死了几百人,快报传回来的,这会儿皇上怕是怒火中烧啊!” “什么!”苏韵瑶险些没站稳“可是真的?那救治水灾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且要结束了吗?怎的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要知道朝廷运出去的粮草和银两有好几批,可前几批都没事,独独这批让人劫了去。 苏耀一声叹气“不是真事还真是什么?太子殿下已经认了这件事,皇上恼羞成怒,派人又送出去一批,可那儿山高路远的,这会儿已经饿死了许多人,等粮草真的运过去了,怕是也不剩什么人了!” 一拍大腿,苏耀这心里乱糟糟的。 苏韵瑶也乱,又问“可查明是什么人劫走的?” “快报上写是盗匪,可那些盗匪自打水患过后早就往咱们北方转移了,哪里还能留在南方呢?再说太子手下的人训练有素,一般人是绝对劫不走的!除非…” “父亲您猜测是?”苏韵瑶看着苏耀的眼睛问。 苏耀说“除非是林家人作祟…” “那就是了!”苏韵瑶笃定道“小公爷曾同我说过,自打太子去救灾后,林家派人刺杀他许多次都没得手,这次估计是另辟蹊径,却没想到得了手!” 二百六十七:看透 “可咱们也不能这么跟皇上说不是?”苏耀就算是心中怀疑,可他不傻,能与林家硬碰硬?胳膊拧不过大腿! “未必要亲口说给皇上听,咱们一无凭二无据,就是说了凭林家人的舌灿莲花咱们也讨不着好,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回头女儿问问小公爷他们有什么想法,有用得着父亲的地方女儿转告给您。” 苏耀点点头“你说的是,这段日子出门一定要多加小心!对了,今儿贤妃没拿你怎么样吧?” “没,倒是想刁难女儿,还是小公爷及时赶到护了女儿,不说这个了先,父亲,今儿女儿瞧见七姐姐了。” “她?”苏耀冷哼一声“别叫她姐姐了以后,你没她那般不要脸的姐姐!” 苏韵瑶知道,这是父亲在嘴硬呢。 那是他的女儿,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该心疼还是要心疼。 没一会儿,他主动的问“她在衡王府过的怎么样啊?看她那个样儿过的应该是不错,不然曹氏也不会那么腰板硬。” “还成吧,女儿也没问。”苏韵瑶打着马虎眼,让苏耀好生歇着,就退出了余鸿苑。 太子运送的粮草和银两被劫一事,顷刻之间轰动了朝野,肖海峰、孙尧、罗运洲等人,那些林家的党羽,纷纷跳出来指责太子,说他办事不力难当大任,多少百姓等着那口救命粮,却因为他而断送了性命。 大道理说的是条条是道,气的白景岳等人险些在朝堂之上和他们吵起来。 原本救灾一事已经接近尾声,可这个时候却劫了粮草,林家人究竟要做什么呢? 白景岳动了怒,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人跟踪太子,并且刺杀多次未遂的事情爆了出来,虽然他没说是林家所为,可朝堂之上没一个傻子,太子死了获益最大的是谁?那是林家,只有林家! “陛下,臣以为粮草被劫一事十分蹊跷,为何那些人要三番两次的刺杀太子殿下?程涛肩膀中剑,太子殿下和身旁的随从侍卫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若不是臣的儿子和太子常有书信往来,怕是太子殿下在外头送了命您都不知啊!这次看似是他办事不力,可您想想,生命时时刻刻要受到威胁,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又要照顾和安顿老百姓,这哪里是一个人可以应付的来的?若是再有人斥责太子殿下做事不力,不如臣问上一问他。” 皇上并不知自己的儿子在外遇刺的事,眼下听白景岳说完,心里不免伤感。 同时,他也真正的想了想,觉得似乎只有林家有理由这么做。 可林家真的会做吗?他还是不敢想象。 “你要问什么?” “臣要问的是,为什么当初水患刚报的时候他们不毛遂自荐?为什么一个推给一个的谁都不愿去?眼下事情就快解决完了,突然窜出一伙人将粮草劫走,那群人就开始站出来,大义凌然的斥责太子办事不力,可之前一封封捷报传回来说各个灾区的水患疫患已经处理完,为何那些人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如此看来朝廷养这帮人,合着是归了旁的主子,在这儿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白景岳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一下子让肖海峰等人闭了嘴。 皇上也并非蠢笨,他能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按照定国公的话说,太子在治理水患时有诸多不易,不能因为这一次错误就扔下他以往的所作所为,朝廷已经又送了一批粮草过去,这几天太子正在回朝的路上,等他回来朕不想听见谁来斥责他。” 白景岳欣慰的叹了口气。 人群中的苏耀也松了口气,恨不能给白景岳比个大拇指。 可林太尉此时却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不妥,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难的事只要有心都能办明白,太子殿下是储君,是国之栋梁,可若是这么一点小事都治理不明白,那还算什么栋梁了?等以后他坐上皇位,随随便便一个错误都容易让朝廷动荡不安,皇上,不能让他用这种大事历练自己啊!办的好了万人夸赞,那办不好呢?岂不顷刻间就是大事!” “林太尉的话我听不懂,怎么,你的意思是想替陛下选一位未来的储君不成?” “不敢不敢,这只是我的一种看法罢了。” 白景岳冷哼一声“我看未必,你字字句句说明太子殿下不适合做皇帝,那敢为林太尉,若太子不是太子,你以为谁还能胜任?” 自然是衡王了。 可是林太尉没法儿说。 皇上微眯起眼睛,也明白林太尉是什么意思。 “方才定国公说,太子殿下在治理水患时有诸多困难,我看未必,有困难可以与朝廷说,陛下自会派人手相帮,那为何他一句不说呢?每封捷报中都没有这种事情的只言片语,这会儿出了事就开始说什么自己遇刺了,这种前后矛盾的事,恕我实在想不通。” 白景岳冷冷一笑“确实是令人想不通呢,我也有一点想不通的事要问一问林太尉,为何太子殿下身边,会有你的爪牙?” “你!你说什么呢你!”林太尉一下子有些慌张。 皇上将他片刻间的惊慌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白景岳向皇上作揖道“陛下,臣的儿子是和程将军之子程涛有书信往来,否则也是不知他们遇刺的事,信上所说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他发出来请求朝廷多增派人手的信件一去不回,几次被刺杀朝廷都不知道,所以他怀疑身边有内贼,于是几番调查下,查到了身边的一个小厮,层层追查下去小厮吐出来说他是受了林太尉之命,要他把这次治理水患的事都告诉林太尉,并且瞒住所有关于太子殿下遇刺的事,绝对不让传回京中,若不是程涛用自己的随从送了信给我定国公府,皇上的血脉让人在外头杀了都不为人知!” “程涛的信连皇宫都不敢送,而是皆送去了我定国公府,臣觉得他也是猜到了朝廷中人心涣散不堪托付,如今林太尉在这儿道貌岸然的指责他们,臣实在觉得不公!” 说着话时,白景岳脸是涨红的,可见他有多气愤。 皇上看向林太尉“你说,是怎么回事。” 林太尉努力冷静下来“臣不知定国公说的是什么事,臣也从未派过人去跟踪他们,不知是他们蓄意陷害还是个误会,请陛下明察!” 眼观鼻鼻观心,皇上坐在龙椅上,将他们的一举一动,脸色语气都看在眼里,以前很多他想不通的,如今都想通了。 先皇后死的蹊跷,林贤妃先是哄着他不让他查,接着查出是别的妃嫔在先皇后的饮食里下了毒,可那妃嫔和先皇后一直以姐妹相称,好的像是亲姐妹一样,虽然她是最容易得手的,但皇上相信,绝对不是她。 显然,她是被人当做替罪羊给推了出来。 以前他总觉得林家不会那么胆大妄为,所以他处处偏袒林家,处处护着林家相信林家,可如今这么多事放在一起,他再不明白岂不是枉坐这把龙椅了? 之前林满的事就疑点颇多,林太尉一定是事先知道的,可他并未伸张正义,甚至还暗中想抹掉这件事,这就能看出来他人品表里不一,再加上程涛和白景岳的书信证词,那些追杀太子的人不是林太尉派的还能是谁? 想想林家在朝堂中的盘根错节,让皇上这么个一国之君都觉得心惊! 可是这时候给除不得林太尉,皇上的心里还幻想着,他的贤妃是好的,他的贤妃出淤泥而不染,并不知那些放不得台面上的事。 这件事,由白景岳和林太尉的不欢而散而结束。 回到家里苏耀先是表明了对白景岳的敬佩之情,毕竟那些公然掀林太尉老底的话一般人可不敢说,又表明了林太尉的讨厌,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都是道理,条条框框说的比唱的还好,怕是入土了的人都能被说活过来。 此人十分歹毒,有今日在朝堂上争辩的事在前,要说以后林太尉能和白景岳和和气气的,那不可能,不说旁人苏耀就是头一个不信。 果真,这件事的第三天,白楚恂在坐马车时马突然受了惊,前蹄提了老高,驾车的小厮直接被甩在了车下头,好悬被车碾过去。 白楚恂有功夫在身,这种事自然难不住他,也吓不着他,从前在战场厮杀时,那马匹受惊可比这吓人的多。 但这种事虽然对你伤害不大,但架不住它恶心人啊! 明知是林家人做的,明知就是为了恶心自己,可你半点法子也没有,没法儿找林太尉说理,也不能怎么教训他,没得在皇上面前再看林太尉装一回无辜。 所以这件事白楚恂只能自认倒霉了,恶心就恶心点,不然也没办法,好在没有伤亡,车和马也好好的,也算是万幸了。 二百六十八:杏干 在朝廷乱作一团时,苏韵瑶倒是有的是空闲时间,这不,同其他几个姐妹去了趟古家。 苏婧瑶这眼看着月份渐大,先前倒是没怎么害口,可眼下不同了,孕吐的不强不弱,还净喜欢吃味道重的。 刮辣鲜香的菜她爱吃,南方腌的酸菜她也爱吃,好几次还嫌人家弄的不够酸,朱氏见她想吃酸的了心里高兴,又吩咐人去买点心铺子里最酸的杏干儿,可是这东西虽然能给朱氏酸倒牙了,却不会让苏婧瑶觉得酸的厉害。 这一酸一辣的旁人都受不住,弄的朱氏是晕头转向的,弄不明白这一胎究竟是男孩女孩。 古襄怡整天说着盼弟弟,倒不是朱氏将她教坏了,实在是那小丫头淘的厉害,邻居家的小姑娘陪她玩不过是翻翻花绳,她觉得不过瘾,非要苏婧瑶给她生个弟弟出来,等以后弟弟大一些了陪她玩。 苏墨瑶和苏锦瑶一人尝了一块酸杏干儿,一个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个直接哭了出来。 苏婧瑶还当两人是逗她玩,又拿起了一块杏干放在嘴里“哪有那么夸张?我吃着还好啊。” “好什么好!这东西酸的我直倒牙,以后可别拿这东西祸害我了!”苏墨瑶边说边吃了一块梨子去了去酸味,但是那股子味还令她心有余悸的。 苏锦瑶擦着泪道“没想到这怀着孕还得吃这么酸的东西,也太可怕了吧!” 原本就惧怕生子的她,这下子更怕了。 “没那么严重,等你以后有了就不觉得这东西酸了,有孕了嘴巴里常常没味儿还发苦,很多时候你还就惦记这口呢!” 苏锦瑶看了看那盘子酸杏干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看着两个姐姐吃的五官都变了,苏婉瑶也有些欲欲跃试起来,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拿起一块不大的杏干儿泡在了水里,等酸味散一些了连水带杏干儿一起吃,还真没那么酸了。 “看咱们婉儿,还是个聪明的!”苏婧瑶夸赞的说。 “对了,二姐姐,这一阵子二姐夫待你如何?”苏韵瑶小声问苏婧瑶。 苏婧瑶抬头看了看门外,嘴角的笑意很浓“好,咱们好着呢,那寡妇也没再来闹,听说是婆母亲自见了她,差点动起手来,扬言她要是来打搅我们的生活,就是拼上坐牢也要弄死她,后来她真就不敢了。” 这么说苏韵瑶还算是松了一口气。 “四姐姐的孩子满月了以后可真是变了个样儿,如今越长越不像刚出生的时候了,都说小孩子下生一个不留神儿就变样了,看来是所言不虚。”苏锦瑶不禁感叹。 “你们见着曦儿了这几天?” 苏墨瑶说“前儿九姐姐和十二妹妹在家里无聊,就到四姐姐婆家走了一趟溜达溜达,顺便看了看小曦儿,现在那孩子长的可水灵了,两个眼睛就好像那紫葡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是,四妹夫生的就好看,眼睛也大睫毛也长,你们四姐姐长的也不赖,那孩子会长,净随人家的长处了。” “曦儿现在还会翻身呢,一会儿一个的精神头特别好,我抱着她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她一直都没睡!”苏锦瑶说。 “别提了,一到院子里就遇上了三姐姐。”苏婉瑶的语气有些无奈。 “三妹妹怎么了?”苏婧瑶不解。 这事苏婉瑶没法儿说,苏锦瑶也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苏墨瑶大大方方道“还能怎么了,成天准备找四姐姐麻烦呗!她们俩嫁去了同一户人家,那就是水火不相容啊,一有空三姐姐就去给四姐姐添堵,但四姐姐也不气,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走了,每次都气呼呼的从四姐姐那儿离开。” 苏婧瑶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四姐姐那都是打小被你熏陶的,说话的时候嘴巴那个毒啊,像抹了鹤顶红一样!” “二姐姐你怎么编排我?亏得我想着给你说着解闷呢!” 正说着话,古江鹏从外头回来了,和几个瑶见了礼后就一言不发。 众人明白,他那是不好意思,做了那么不光彩的事情被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家知道了,谁还能好意思谈天说地的?再说他本来也是话少。 离开了古家,几个姑娘又去贤味斋用的饭,然后才回了苏家。 “姑娘,喜鹊的事有信儿了。”赵妈妈小声提醒苏韵瑶说。 “进去说。” 留愿和怀香进了正屋,将打听来的是如实回禀给了苏韵瑶。 “上次不是查到喜鹊和那两个看着她的在喧庆路用了茶水吗?奴婢派人去那茶水铺子蹲了两天,结果真蹲出了线索。” “什么线索?” “昨晚上茶水铺子收摊以后,老板提着大包小裹的满是吃食,赶去了城外的民宅里,没一会儿那老板就出来了,手上的东西空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陈宪紧接着又去了,还拿走了好些东西!其中就有陈宪常常买的那种糕点,奴婢找六少夫人核实过,这几天陈宪都没再去那铺子买点心,合着是那老板给他带了足量的。” “所以,那茶水铺子算是那些蛇头接头的一个地方?同时那儿的老板还给其他人运送物资吃食一类?” “对!”留愿继续说“上次喜鹊在那儿用过茶后表面看没什么,可实际上老板在她手上接了纸条,后来没几天就出了二娘子院子里的箱柜坏了一事。” 接着曹千怜就将蛇头放进了院子里,利用箱柜坏了一事做掩护,让小蝶同那人见面,接着就让苏韵瑶碰上了。 真是赶的好不如赶的巧。 前后基本已经捋清了,接着主要的事就是搜集证据。 眼下曹千怜和蛇头有关系是事实,是铁证,且苏耀已经相信了苏韵瑶,可现在有衡王在,给暂时动不得曹千怜。 苏韵瑶看着摇曳的烛火,心里又在盘算着旁的。 “怀香,去映霞居找小蝶,让她得空了来倾宁轩旁边的假山那儿见我。” “是,姑娘。” 当天夜里,小蝶偷偷摸摸的出了映霞居,连灯笼都不敢打着,到了假山等了会儿,才见苏韵瑶和璃笙匆匆的来。 苏韵瑶穿着柳芽黄色的薄斗篷,秋天风寒露重的,白天再怎么暖和可晚上却冷的厉害。 “十一姑娘,您上次答应奴婢的事…”小蝶见了苏韵瑶的面,第一句就是这个。 “放心好了,我不会骗你的。”苏韵瑶边说,边扶着璃笙坐在了假山旁的石凳上。 小蝶低着头有些委屈道“可二娘子今儿又提了让奴婢嫁人,奴婢不愿,她竟打了奴婢,这种日子奴婢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可若要让她知道你与我有关,你认为她留的下你?”苏韵瑶毫不客气的反问道“现在若是让我母亲替你择婚也不是不成,只是怕曹氏怀疑到你头上,我损失了一个筹码不说,你自己的性命也是要紧事,我将这些掰开了揉碎了同你说,希望你听的懂。” “懂,奴婢懂…” “后天我就让我母亲替你安排一门亲事,但结亲以后你还要留在映霞居伺候,曹氏对你意见颇多难免会打骂和怀疑,你可愿意继续为我做事?” “自然是愿意的,只要十一姑娘您能救奴婢脱离苦海,奴婢怎样都成。” 苏韵瑶露出了一丝笑来,只说“你是个聪明人。” “姑娘,您今儿找奴婢来所为何事?” “这个人你可认识?”苏韵瑶拿出了茶铺老板的画像给小蝶看。 小蝶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随即摇了摇头“奴婢不认识,但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城东的喧庆路?”璃笙问。 “对,对,就是喧庆路,奴婢想起来了,以前陪着七姑娘出门买脂粉的时候常常去那间茶水铺子吃茶,他是那儿的老板!” “七姐姐也同他有关?”苏韵瑶反问。 她倒是没想到苏惠瑶竟然和蛇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奴婢也不清楚,每次的事七姑娘也不同奴婢说,就知道七姑娘每次去都带着好像银两首饰什么的,吃壶茶哪里要那么多钱?奴婢虽然心生疑虑却不敢问,但奴婢听二娘子和七姑娘说话时提起过,说给人家钱了才好办事。” “也就是说,我那好姐姐和你家二娘子,是那拿些银两首饰找蛇头替她们除掉我五姐姐了?”说这话时,苏韵瑶的语气满是悲凉。 小蝶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好像不止五姑娘那一件事,七姑娘去过多次,二娘子更多,她不常出府门所以一般都是外头人进来,奴婢还曾亲眼见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进过映霞居的院子。” “有刀疤?”苏韵瑶坐直了身子“你确定脸上有刀疤?” “绝对不会错,因为那天奴婢坏了肚子,去茅房时碰见他进院子,吓了一跳,所以印象十分深刻,他还跟奴婢说敢说出去就拔了奴婢的舌头。” 苏韵瑶有些出神,现在她才意识到,曹氏之所以在苏家多年屹立不倒,原来真真儿是个有手腕的。 二百六十九:发觉 “行了,你回去吧,再有事我在找你过来说,你的亲事我会让母亲找一个合心合意的,必不会亏待了你,你也在映霞居好好做事,别错过了曹氏的什么举动。” “是,奴婢明白。” 回沁竹轩的路上,苏韵瑶的心里乱的很,还是璃笙紧紧的扶着她,才让她算是平静了些。 “姑娘可是在想方才小蝶的话?”璃笙问。 苏韵瑶点点头“不错,小蝶虽然讲述的事情断断续续,可又好像不是断断续续的,仿佛只差那一个关窍,就能将所有的事连起来。” 想到这儿,苏韵瑶有些头疼,站住脚按了按眉间。 “姑娘这会儿别愁这件事了,就算是证明了二娘子和蛇头的关系,证明了她就是害死五姑娘的真凶,可是有衡王殿下撑腰,她不会受到责罚的。” “衡王不会替她撑腰太久。”月光下,苏韵瑶的眸子中仿佛亮着星光,格外的深邃“且不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就说我那七姐姐还不知道能被宠今天呢,衡王厌弃了她,咱们苏家又是小门户,不值得他费心费力的对付,当初他领七姐姐进门时就想着利用她当棋子,如今那枚棋子没有用了,自然是也就弃了,七姐姐不好过,曹氏也不会好过,到时候如何处置她,那就是关起门来咱们苏家自己的事了。” “姑娘说的啊,她们猖狂不了多久的。”璃笙点头道。 第二天一早,苏韵瑶就收拾收拾,随苏锦瑶一起到她外祖家坐了坐。 苏锦瑶眼下正在议亲,以后成亲了少不得做大夫人管家管地的,康敬兰的娘家正好是专门和钱打交道的,所以康敬兰和秦曼槐的意思,就是让苏锦瑶先去那头历练历练,顺便带着几个妹妹也学一学。 苏墨瑶最不喜欢那东西了,人家可说了,眼看着天凉了什么蜻蜓什么蝴蝶都要不见了,倒不如称这机会多扑几只蝴蝶来,于是她就带着同样贪玩的苏婉瑶一块儿去了。 马车几乎没停,一直走到了康家。 康家是经商人家,所以少不得要和账簿打交道,苏锦瑶的外祖母给她拿了两本账簿,光看面儿还不错,可稍微往里头一翻,顿时苏锦瑶就皱了眉头。 里头密密麻麻的字,记着每天上货花了多少银子,卖货挣了多少银子,又找出去了多少碎银子,还有家里头的日常开销,给各个管事仆从侍女的例银,更别提府里的正头主子还要吃饭,那每天又是一笔理不清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这个院子多要了一份儿燕窝,那个院子送去二斤鸡蛋,哪个不是钱来的? 康敬兰有个娘家妹妹,叫康敬筠,她算是个寡妇,年纪轻轻官人就去了,她没向康敬兰一样进文官家当小妾,而是就图着个夫唱妇随的过日子,嫁了个同样做生意为生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嫁了人没出八年,孩子只生下了女儿,她家官人就在外出时送了命。 后来她搬回了娘家没再嫁,丈夫身后的那些银两田产和铺面被他的老子娘划拉走一大半,亲戚妯娌每人身手扯一点,给康敬筠剩下的也没什么了,所以她什么也没动,将那些都留着,准备以后给自己的女儿添置嫁妆。 家里头有个女儿也是好事,康夫人可以歇一歇了,这几年康敬筠帮衬着她倒是松快了不少,叼着烟袋锅子笑吟吟的看着苏韵瑶和苏锦瑶。 “那账簿一会儿再看也成,别累着了眼睛,过来吃些点心吧。” 苏锦瑶是有些坚持不住了,癫癫的跑去了她外祖母跟前儿。 眼看着九姐姐走了,苏韵瑶却对这账簿好奇起来,翻了一页又是密密麻麻的字,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笔支出和进账,还有各个院子的花销。 旁边康夫人没拿出来的账簿十多本摞在一起,每一本都不薄,那样的高度怕是快赶上苏韵瑶半个人高了。 最下面的几本已经泛黄,纸页都卷曲折损了,苏韵瑶没敢拿出来细看,还是回头翻了翻康夫人给她的那本。 毕竟到这儿来是为了学掌管钱财学记账的,苏锦瑶也不能总躲着吃点心,所以吃了两块后,她还是回到了苏韵瑶这儿。 “看出什么了?”苏锦瑶问。 “是看出了一点不对。”苏韵瑶指着一个地方“你看,这上头记着康府四娘子有孕,可有孕前每天都要吃燕窝,偏偏有孕以后断了燕窝,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知道。”苏锦瑶小声说“那四娘子是我舅舅的妾室,听闻这人特别不好相处,不仅如此还恶事做尽,她怀孕也是一样,见久久无子舅舅宠了旁人,她就心生恶念借子夺宠,那孩子不是我舅舅的,是外人的,后来舅舅生了气,一扭脸断了她所有的滋补,直接一碗药下去孩子就落胎了,人现在没在康家,好像送到庄子里做农活呢。” 听苏锦瑶这么一说,苏韵瑶突然觉得茅塞顿开了。 借子夺宠的事不少有,小到农庄里为了几石米几桶油,大到皇宫里做皇后做太后,少不得这样的事发生。 像知道的茉儿,不就鬼迷心窍和看门小厮好上了,然后大了肚子吗?只是她没想夺宠罢了。 苏韵瑶想起了宫里的那位林贤妃娘娘。 都说朝丹公主和皇上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像的,眼下看来,当初林贤妃久久无子,又是宫女出身没娘家依仗,借子夺宠是她唯一的出路!若不是她生下了朝丹公主,何至于皇上会宠她这么多年? 看来要是想扳倒林家,这件事可以用来下手! 在康家呆了一整天,天刚擦黑了才回去。 苏韵瑶一直不说话,细想着林贤妃的事,朝丹公主真的不是皇上的孩子吗?这件事应该怎么告诉皇上?若是皇上不信,或者人家朝丹公主真就是皇上的孩子呢? 也不一定会没这样的可能。 刚进苏家的门,苏韵瑶和苏锦瑶听说了一件事,瞬间就不淡定了。 苏婉瑶和苏墨瑶在苏应宵面前吃了大亏,不仅挨了打,苏婉瑶还让人推到水里去了,这会儿虽然换上了干衣裳,可落水以后吹着了风,加上受了惊吓,这会儿高烧不退,不知是不是磕到了头的原因,睡的很轻但一直不醒,总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说梦话。 因为前些日子挨了白楚恒和苏耀的一顿板子,这会儿身子刚好,那别提心里多堵挺了,想在园子里溜达溜达,可苏墨瑶扑蝴蝶的时候却踩着了他的脚,这他当然忍不了了。 他认为苏墨瑶先踩了他,那就是对方不对,骂她她就应该听着,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十妹妹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当即就和他吵了起来。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那个样子。 “怎么会呢?十姐姐肯定会护婉儿的呀!”苏韵瑶急匆匆的走,赵妈妈和颂音在旁边快速的跟着。 “千真万确姑娘!咱们十姑娘气不过,和大公子动起了手,谁承想那大公子如此胆大包天,敢和自己的嫡亲妹妹动手,直接给了十姑娘一巴掌,手掌印子现在还没退呢,人打倒了以后十二姑娘替十姑娘说了两句话,大公子可能是气急了,就把十二姑娘给推水里去了。” 荒唐!真是荒唐! 苏韵瑶气的捏紧了拳头。 “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宸哥儿和宵哥儿动手来着。”赵妈妈说“宸哥儿护着咱们两个姑娘,脸上挨了两拳,倒是不算严重,宵哥儿打他他也没还手,就是推搡。” “八哥哥最是稳重。”苏韵瑶没多说什么,风尘仆仆的就往余鸿苑赶。 到这儿她才看见,苏应宵跪在院子中间,像是刚刚被罚过了,看她进来那眼神中仿佛有火苗在烧,此时他的恨意怕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充斥了。 苏韵瑶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子。 “父亲,母亲,十姐姐和十二妹妹无碍吧?” 苏耀叹了口气“墨儿没什么,就是嘴里破了点,摔倒在地时磕着了膝盖,都是外伤倒是还好治,可婉儿的不同,她现在高烧不退又受了惊吓,被从水里头救上来时险些没了呼吸,这可真是,唉…” “大哥哥也真是的,什么事值得他对两个妹妹下这样的手!”苏锦瑶说。 苏韵瑶也应和说“九姐姐说的是,他那个德行,牙根儿不配做我们的兄长!” “你母亲已经罚过他了,出事的时候是傍晚,我这会儿才回来,家里那时候只有你母亲和你祖母,你母亲命人打了他的板子,结结实实十五下。” “恐怕他日后还得记恨母亲呢!”苏韵瑶越说越生气。 秦曼槐看这父女几个都为了这事生气,连忙打岔说“现在这会儿应该着急的是婉儿,她要是真出了事那可不是打板子能打回来的。” 柳荷在得知此事后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这会儿人正在苏婉瑶身边照顾着,没一会儿就哭湿了一整块帕子,眼睛也红肿的吓人。 二百七十:把柄 在苏韵瑶和秦曼槐准备去看看苏婉瑶时,没等出门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吵闹。 “主君,大夫人,二娘子来了。”璃笙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进来。 “她来做什么?”苏耀不悦道“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她也好意思过来!” 院子里,曹千怜看着挨了板子的儿子气的不行,苏应宸也赶来了,背着手站在一旁。 曹千怜没看见别人,但她见着了苏应宸,所以就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扯着他的耳朵喊道“你这个小畜生!你亲哥哥不向着居然胳膊肘朝外拐,傻吧你?我怎么能生出来你这种不懂事的东西!” “他那是明辨是非!”苏耀沉着脸从屋里出来,后头跟着秦曼槐和苏韵瑶。 曹千怜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强扯出一起笑来“大郎这是做什么?宵儿又做错了什么吗?俗话说长兄如父,做长兄的教训一下做错了事的妹妹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说大郎和大夫人觉得宵儿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就可以苛待?没有这样偏心眼子的吧!” 这种蛮横不讲理的话,也就是曹千怜能说出来了。 “你糊涂!哪里有你这么拿没理当理说的人?件事短见不知所谓!自己人品那般也就罢了,看看你把两个女儿都教成了什么样子?应宵就是因为在你身边长大的,所以才随了你的性格!” 曹千怜听见这话也不恼,反问道“怜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啊,难道大郎才知道吗?与其说怜儿诚心这般,不如说大郎教的好,若不是大郎力排众议在这大宅子里对怜儿颇多爱护,怜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有成就,两个女儿都去了高门大户,以后的好日子可多着呢!” “你!”苏耀懊悔不已,狠狠的一跺脚“你这个贱妇!” “三姐姐和七姐姐去的人家是都不错,只可惜了,都是做妾室,在正室面前头都 抬不起来,听闻三姐姐在昌郡王府这一年多,连三姐夫的面儿都没见过两次,每天不是禁足就是偷跑出来挨邵言儿的欺负,七姐姐也没幸福到哪去,衡王殿下妻妾成群,她受冷落那是迟早的事情,不知二娘子你在这儿得意个什么?” “用不着你这个小妮子说风凉话!”曹千怜有些生气道“上次你们打了我儿子也就罢了,可这次竟然还敢动板子收拾他,这是当我死了不成?” “怎么,二娘子你还要去衡王府去和衡王殿下告状不成?”苏韵瑶故作慌张道。 “哼,怕了吧?要是你们来求求我,我心情好了也就不会去了,否则衡王殿下生起气来,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你们呢!” 苏韵瑶冷笑了一声,看着曹千怜的眼神里还夹杂了一丝丝同情“也罢,二娘子你去吧,咱们敞开大门欢迎衡王殿下来!” “你别以为白楚恒能护着你!在皇室子弟面前,他一个公爵家的儿子也没用!” “二娘子怕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指望让小公爷来相棒,不怕衡王殿下自有不怕他的缘由,方才二娘子的话说的掷地有声,不如现在就去找衡王殿下吧,没得旁人觉得你说话不算数。” 曹千怜并非蠢人,她能看不出来苏韵瑶有诈? “这整个家也就你一个聪明人了!”曹千怜的话里满是嘲讽“我找怎样?不找又怎样?我女儿在衡王府受尽恩宠,你现在怕是嫉妒的抓心挠肝!可惜了,没有用,当初你看不上的衡王府,让我惠儿抢了先,气死你!” 苏锦瑶有些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我记着十一妹妹的及笄礼上,是衡王殿下主动提出要纳她进府,可见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倒是七姐姐,不知廉耻的就差拖着人家裤腿子一路蹭进衡王府了,这会儿你居然还能在这儿说这些话,真是不嫌丢人!” “这儿有你什么事!”曹千怜怒瞪着苏锦瑶。 “九姐姐说的不错,咱们家这位二娘子啊,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给她点好脸色就顺杆往上爬,廉耻二字估计早就随饭一起吃了。”苏韵瑶似笑非笑道“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你就尽管去寻衡王殿下过来,到时候我也不介意同他说,是我的那位大哥哥告诉的别人林满的事,他外祖家的表兄弟如此被人出卖,你当他会放过你和大哥哥?到时候就连七姐姐怕是都难逃一死,你尽管去,不死算我的。” 听到这儿的曹千怜只觉得头顶炸响了一个雷,晴天霹雳一般。 她倒是忘记了林满的事。 虽然他现在还没行刑,可是也快了,随着温度一点点下降,秋季中旬时他就要被砍头了。 林德辉宠爱他的儿子宠的就差整天背在身上了,而林德辉又是衡王的亲舅舅,林满就算是衡王的表兄弟,这么一步步数过来,衡王自然会认为是因为苏应宵的出卖,才还得林满被皇上查,被下令斩首的。 这么一来,眼前这个小丫头可是有他们把柄的人! 曹千怜杏眼瞪的圆溜溜的,看着苏韵瑶的眼神仿佛能化作刀子,而一旁的苏应宵也是面如润铁,黑的都没法儿看了。 苏应宸的耳朵被曹千怜揪的直发红,这会儿被曹千怜松开的他走到了苏耀的面前。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你这么护着妹妹们,是我苏家的好儿郎!”苏耀欣慰道。 “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你们别得意的太久!”曹千怜怒声说“总有一天你们都会被我踩在脚下,给我等着!应宸,亏得你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的,竟然这么和我离心,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公道自在人心,儿子不能明知你错还帮助你作恶,对不住了。”苏应宸低着头道。 这话气的曹千怜后退一步,眸子里泛起了湿润“你竟然为了你那两个狗屁不是的妹妹如此对待你的哥哥,还如此伤害你娘我的心,这就是你的公道?好!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儿子,以后我享福也好受罪也罢,同你再无半点关系,若是以后你七姐姐做了宫妃你可别求到她跟前儿去!” “不会的,现在朝廷有太子殿下,七姐姐是衡王殿下的妾室,不是太子殿下的,她怎么能成为宫妃呢?” “你!”曹千怜冲上前来准备打苏应宸一巴掌,可抬起的手却被苏耀紧紧的抓住。 “你要做什么!在我的面前还敢放肆!”苏耀狠狠一甩,曹千怜连着后退了四五步,还是苏应宵扶着她也没让她摔倒。 苏耀又说“以后宸儿和你就没半点关心,等那些乱臣贼子被收拾掉,你也别为了自保求到宸儿跟前儿来!” “你放心就是,我等着你们全家来求我的时候!”曹千怜最后看了看苏应宸,带着满眼的失望和苏应宵一起离开了余鸿苑。 苏应宸心里难受吗?那肯定是难受的,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可他真的不能帮助曹千怜干坏事,他自己的心不允许,他也做不出那样的事,为了不和曹千怜同流合污,他甚至压根儿不去看曹千怜,因为一旦见了面,难保曹千怜要让他做些什么。 自己的母亲是那种人,苏应宸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苏耀看出了儿子的伤心,掌心有些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别难过,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母亲以后不再是你母亲,就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吧,你也不要再去想了。” “是,父亲。”苏应宸说着,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你六哥哥已经成婚,近日就该忙活你和你九妹妹的亲事了,回去好好准备着,相看嫁娶之事有大夫人办。” “知道了父亲。” 苏应宸离开了余鸿苑后,众人就马上赶去了常熙斋。 苏婉瑶还是没有醒,昏昏沉沉的发着烧,大夫开的药已经灌下去了,可还是没什么起效。 柳荷在旁边哭掉了半条命去,依旧于事无补。 “婉儿啊,我的婉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留我怎么活啊!” 苏锦瑶扶着柳荷的肩,让她去旁边坐了会儿,又替她倒了盏茶。 “十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会安全的,您别担心。” 苏墨瑶也在一旁哭,只是哭的没柳荷那般泪如雨下,只是小声的抽泣着“都怨我,要不是我和大哥哥发生了口角,十二妹妹她也不会替我说话,要不是我非要去扑蝴蝶,她就不会这样了…” 说着,苏墨瑶靠在苏韵瑶的肩头,无声的落下泪来。 老太太愁苦着脸坐在一旁,手里的沉香枴攥的紧紧的“把应宵给我赶出去!惠瑶不是攀上了衡王吗?让她滚回来把她大哥接走!还有曹氏那个贱妇,一起滚出咱们苏家!” 屋里的人都一声不出,没人能替衡王做决定,也无人能让苏婉瑶好端端醒过来。 好在又是一碗药下去,苏婉瑶的烧退下了一些,到了下半夜时醒过来,当时柳妈妈正守着她,见她醒了连忙伺候着吃了两块殿下还用了杯水,然后让她继续睡。 二百七十一:谣言 第二天一早,柳妈妈到了老太太这儿说明了苏婉瑶已经退烧,而且还醒过来了,老太太还不放心,亲自去她的屋看了一眼,还陪着用了早饭才回来的。 早饭厨房不敢给她做太油腻的,就简单做了点枣泥山药糕和金米南瓜粥,还有香喷喷的萝卜卷里卷着肉丝和各式菜蔬。 不过苏婉瑶到胃口不太好,只用了半碗粥,萝卜卷用了一个,枣泥山药糕用了两块。 柳荷在床沿坐着,几乎是眼眶含泪的看着自己女儿用早饭,看着她虚弱的样貌心里难受的好像针扎。 她那边又担心又难过,映霞居也一样。 苏应宵上次挨板子的伤还没好利索,这次又打了一次就更加严重了,曹千怜当心林满居的人使坏不给他好好治和伺候,就将他接到了映霞居去。 “是谁打的你板子?是你父亲还是姓秦的那个贱人?” “还能是谁?大夫人呗!”苏应宵俯在床上,语气气愤道“父亲没在她都敢让人打我板子了,真是反了天了,一个畏手畏脚的蠢货现在都敢骑在我脖子上了!” 曹千怜盯着自己儿子身上的伤,生气道“那个姓秦的可不是好对付的,别看她以前不知声不知语的,可这厉害起来也不是咱们能扛得住的,你下次可得离她远些。” “她?”苏应宵转过头嗤笑一声“她那些娘家人都远在泾阳,她姐姐弟弟都不在,用得着怕她?真就是我不想收拾她,否则非让她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别胡说了。”曹千怜将给他擦身的帕子扔在了他背上“以后消停些,现在你七妹妹在衡王府也不算好过,脚跟还没站稳咱们更不能给她添堵,还有你三妹妹那头,娘多多少少也得顾着。” “三妹妹就是个蠢货,萧祁三言两语她就信了,还让她当正室,我都不信的话她竟然也不怀疑,没得丢了咱们的脸,自己日子不好过还得让你帮忙。” “你也别编排她,想想你自己,多少次当爹的机会都白白断送了?二十好几快奔三十了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听闻孟氏跟你和离后又嫁人了,你也得抓紧!” “孟若芊又嫁人了?”苏应宵一骨碌打算爬起来,可是身上的疼痛让他又老老实实的趴好“她那么一个不干净的也能再嫁?” “人家不仅嫁了,听说嫁的还不错呢。”曹千怜一提起这事就觉得不甘心“想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把嫁妆都带走,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凭什么嫁妆要拿走?不然我们现在手上起码还有点余钱,不至于这么紧巴巴的。” “没事母亲,回头我给你娶个有钱的回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你可省省吧,不给我惹事比什么都强。” “真的!我没逗你玩,我可是衡王的舅兄,以后他做了皇上能不分我点好处?到时候赐个婚什么的也是信手拈来的小事,是文官家的大家闺秀还是武官家的咱们到时候就随便挑!” “你那是糊涂,现在你妹妹在衡王府如履薄冰,你当衡王像你父亲当年那般好骗?要站稳脚跟可实属不易,这一阵子你不要去惹大夫人了,没得又挨收拾。” “她敢收拾我,我不弄死她!”苏应宵扬着拳头,却因身上的疼而不得起身,只好作罢。 苏韵瑶等人去看望苏婉瑶,刚一进门就见着了眼圈红红的柳荷。 她自知拿曹千怜没法子,可又心疼女儿如此难受,故免成日伤心落泪。 “十二妹妹身子怎么样了?”苏锦瑶问。 柳荷回过头看了看屋里“三娘子方才送了药材来,但婉儿喝不惯苦药,每次熬一碗倒半碗的,我记着以前也没这般严重的不喜喝药,怕是这回真真儿是吓着了。” 也是,要是搁苏墨瑶身上,被推进水里没什么大事,顶多就是着了风容易生病,可苏婉瑶不一样,她性子胆小敏感,一丁点的事都怕的不行,生命遇见了威胁又是落了水,能不害怕吗? “没事的四娘子,您别担心,时候久了十二妹妹就忘了,我们先进去瞧瞧她。” 秋天屋子里有些发阴,因着天气冷了所以窗户纸也厚重了些,这才刚过十月份,苏婉瑶就围起了小被子,看起来像是妇人坐月子似的捧着手炉。 柳妈妈将窗扇打开,给屋子里换了换气,把苦味药味都散出去对养病有益处,外头温热的阳光照进屋里,仿佛能看见空气中的密灰。 苏婉瑶咳嗽了两声,瞧见了来看望她的几个姐姐。 “别动身儿了,卧着吧。”见着她要起身,苏锦瑶连忙阻止。 “你如今身子正弱,就别下床顾旁的了。”苏韵瑶边说边让颂音拿了盘点心过来“听闻你近日喝不下苦药,估计是最里头发苦没有味儿,这点心是宫里头的,吃了能抵苦,你尝尝。” 点心自然是白楚恒送的,为了能讨苏韵瑶开心,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婉瑶虽然退了烧,但身子虚的厉害,尤其还着了凉受了惊,时不时的就咳嗽两声,看的人直揪心。 她打小就身子不好,出生时就落下了个胎里不足的毛病,尽管这些年一直细心调养可一到降温天气还是难免要病一场,本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子已经比小时候好很多了,可苏应宵这一出手,是没要她的命,但一下子将她打回了原型,身子弱的厉害。 回了沁竹轩,苏韵瑶看着外头已经泛黄了的树叶,心里惆怅连连。 不知何时才能给五姐姐和璃惜她们报仇,苏韵瑶只觉得心里堵挺。 “姑娘,听说刘姑娘在庵子里没了。”赵妈妈进来低声道。 “哪个刘姑娘?”苏韵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府上的刘姑娘啊!”赵妈妈将门从里头关上说。 “什么时候都事?” “今天早上发现的,说是她昨天晚上应该就遇害了,但是没人发现,死相特别吓人,听说左胳膊是断了,两根手指被人为的弄断了,身上青紫的伤和抓的咬的新伤不计其数,身上唯一剩下的首饰就是一只耳坠子,剩下都被搜刮走了,听说还毁了清白…” 那庵子虽然临近寻京,但往日并没人守护和查岗,所以坏人想对那儿下手也是很容易。 尤其庵子坐落在山上,可能是哪个歹徒或者猎人,要么是混迹山上的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我记着那庵子里头的人可不少,怎的偏偏就找上她了?可是故意的?”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是外头买柴的袁妈妈侄子回来说的,这会儿大半个寻京都知道了。” 长公主府即上次被刘玢桐抹了黑后,这次又是实打实的让人笑话了一通。 但苏韵瑶心里却没什么得意的感觉,她在想,虽然刘玢桐这个人确实不怎样,还几次三番的找自己麻烦,甚至间接害的乔澜,不对…乔澜… 苏韵瑶突然站起了身子,将赵妈妈吓了一跳。 “乔澜不正是因为刘玢桐生了气自己先回了公主府,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她才遭此毒手的吗?” “对啊,怎么了姑娘?” “乔澜被毁了清白,肯定是恨刘玢桐的,要真是一般的贼人劫财劫色,为何要残忍的杀害刘玢桐呢?随便勒死她或者捅死她也就罢了,完全没必要那般对待她,除非是和刘玢桐有过节之人。” “姑娘是怀疑乔澜?或是乔大人的家?” “也未必,听闻乔澜被送去了离寻京城很远的地方,没必要再回来一趟报这个仇,且刘玢桐不是直接伤害她的人,恨也没这么个恨法儿吧?再说乔家,乔侍郎最近官运不通,这个节骨眼上怎还敢为女儿报那个仇?我听小公爷的意思是,乔侍郎有意亲近衡王和林家,这就更没必要去杀害刘玢桐了,肯定有什么旁的人,或者说是其他事情,只是没人发现罢了。” 但现在刘玢桐的死,一下子在寻京城传播开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 有人说是乔澜做的,还有人说是乔家做的,但乔家马上辟谣,说这件事并非他们做的,若是在再讹传讹,那就另行处置了。 令苏韵瑶没想到的是,这会儿林家替乔家出了头,力挺乔家说不会是他们做的,不仅如此,坊市上还出现了一伙人,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指向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苏韵瑶。 不知是何人说曾见着过苏韵瑶往庵子的方向去,还有人说亲眼见过刘玢桐和苏韵瑶吵嚷,刘玢桐想嫁给盛常煜,而盛常煜心仪苏浅瑶,偏偏苏浅瑶是个好性子任凭刘玢桐勾搭盛常煜,苏韵瑶看不过眼所以和刘玢桐结下了梁子,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大吵一番。 这种说法让苏韵瑶觉得有些好笑,真要是寻仇,那乔家的仇不比自己这个仇大的多?那些人拼命的想将自己和命案扯上关系,真真儿是累得慌,甚至苏韵瑶都有些怀疑,刘玢桐的死是林家干的了。 二百七十二:娶妻 一点点小风声,已经不足以让林家觉得心里舒服了,对付苏韵瑶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原本想的是,对付白楚恒。 只要苏韵瑶被谣言所恼,白楚恒肯定要出手帮助,难保不会担心则乱做出什么事情来,林太尉等人推波助澜一番,难保白楚恒不会因为关心则乱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来,到时候林家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苏韵瑶猜想这大概就是林家的意思。 她能猜到的是白楚恒自然也能猜到,谣言出现的第二天,白楚恒就来了苏家。 “不必担心,那些人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仅凭两句谣言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否则这会儿都要吓死了。”苏云瑶有些怪罪道“你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吗?” “好你个苏十一,我好心安慰你,让你放心,你居然怪罪我。” 说着白楚恒扬起小拳头,就吓唬了一下苏韵瑶。 “别贫了,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白楚恒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说下文了。 原本这件事也不用怎么在意,那些谣言来的没头没脑,还是信乔家伤人的多一些,至于苏韵瑶这边儿也完全不用担心,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老百姓不是傻子,乔家刚被怀疑成是凶手,林家就与们交好,这岂不是蛇鼠一窝? 就算凶手真的不是乔家,那乔家也洗不清嫌疑,毕竟刘玢桐的死十分蹊跷,就算真的是偶然的贼人行凶那也难以被人信服。 陆远逸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了。 苏墨瑶那脸上还有些红肿,毕竟苏应宵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一巴掌将人打倒在地必不能小了,而且苏墨瑶还细皮嫩肉的,脸上没挨过几次巴掌。 “怎么回事?脸是谁打的?”陆远逸问。 他浑身仿佛散发着一种寒冷,让苏锦瑶打了个寒颤,苏韵瑶也是一样,笑着和白楚恒到院子里坐了坐,将房间留给了陆远逸和苏墨瑶。 “我母亲已经教训过那人了,你别担心。” “不成!”陆远逸站起身“谁也不准打你。” “看你,生气什么?”苏墨瑶难得的温柔了些,像只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慵懒小猫。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欺负。” “没人能欺负的了我的,你放心就是。” “是不是你家里那二娘子曹氏?还是你那个大哥哥?”陆远逸问完苏墨瑶明显的愣住了一下,接着陆远逸就说“是你大哥哥吧?他现在在哪?” “他…”见瞒不过陆远逸,苏墨瑶只好妥协道“在曹氏住的院子里呢。” 他没再说什么,起了身就直奔映霞居而去。 院子里头的苏锦瑶和苏韵瑶都看见了,苏锦瑶有些担心的问“不能出什么事吧?” “无妨,远逸他有分寸,再说曹氏他们胆大妄为欺负到了你们头上,是该有个人教训他们。” 曹千怜和苏应宵都觉得自己攀上了衡王府,不是皇室中人就拿他们没办法,可未必,陆远逸是衡王的亲堂弟,要论尊贵这寻京城内也是独一份儿了,皇上的亲侄子还有谁能不给他面子? 没一会儿苏韵瑶派怀香出门打听,还真打听来了,说是映霞居乱做了一团,苏应宵被陆远逸直接从屋里扔了出来,躺在院子里叫惨连连。 “他没冲撞了小王爷吧?”苏韵瑶一颗黑子落下,一下子露出了破绽,让白楚恒一颗白字破了棋局。 “回姑娘,先前大公子还口口声声说要让小王爷好看呢,后来许是想起了小王爷的身份,收敛了一些,但最里头还是不干不净,小王爷没惯着他,直接放话说衡王殿下是他哥哥,今儿就是弄死大公子衡王殿下也不会怪罪他一句。” 白楚恒赢了苏韵瑶一盘棋正是开心的时候,笑着问“然后呢?” 怀香没人住笑出声来“小公爷是没瞧见,大公子听见小王爷说完那话以后吓得都打起了哆嗦,硬生生的给小王爷磕了两个头才算作罢,小王爷说了,他要是在欺负苏家的旁人,一定来狠狠的收拾他。” 得,这有了靠山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原来怕的是皇室子弟啊? 那早让陆远逸收拾他就好了呀! “曹氏没说什么?”看见自己的儿子挨了打还给人家磕头谢罪,曹千怜不可能装瞎装不知道,要说她能眼睁睁看着苏应宵挨收拾,苏韵瑶可不信。 “怎么能不说!二娘子护着大公子可是护不住,小王爷说打女人不是君子的作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放过了她。” 苏墨瑶拄着下巴说“唉,要是他能收拾曹氏一顿就好了。” “你还挺贪!”苏韵瑶打趣道。 陆远逸离开映霞居以后,可真是气坏了曹千怜,她扶着苏应宵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土灰弄的是灰头土脸的。 “喜鹊呢?这院子里整天是怎么洒扫的!满院子的尘灰,养你们这起子废物有什么用!” 大约是觉得丢了面子,母子俩几乎是逃一般进了屋里。 苏墨瑶笑的是前仰后翻的,要不是有柳芽和春笋扶着,怕是她要摔在地上了。 “这段时间盯紧映霞居,有什么事找小蝶及时问清,别误了事。”苏韵瑶说。 她不放心曹千怜,那是一匹随时呲着牙的狼,狡猾奸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窜起来咬你一口。 若不是时时盯着她,不知道她趁你不注意要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又下了一盘棋。 “到你了,落子啊。”白楚恒拿折扇点着棋盘。 又是一场秋雨过后,苏婉瑶的病勉强好了一些,她怕是病再不好就要赶不上苏应安成亲了。 苏应安的岳丈家姓袁,袁秋嬛上头有一个姐姐,下头有一对弟妹,弟弟叫袁柏,姐姐叫袁箬嬛,下头的那个妹妹,叫袁梦嬛。 袁箬嬛已经出嫁,袁梦嬛还在议亲中,袁柏在杏榜上的名次比苏应宽和苏应安都靠前,所以一定会有个好前程,慕名而来想与袁家结亲的人也络绎不绝。 方莅和苏辉好生安排了一下,还卖了两间大铺面添了许多银钱办了个五开的大宅子给这小两口住,酒席预备的也半分错处都挑不出来。 一大早上苏家这门前就鞭炮声震耳欲聋的,苏韵瑶和苏墨瑶天还没亮呢就爬了起来,晕晕乎乎被璃笙和春笋她们连拉带扯的,强把妆给上了。 赵妈妈说“回头你们这做小姑子的别让人家袁姑娘看了笑话去!” 上了妆后,两个瑶随着苏锦瑶和苏婉瑶一起去了素凝苑,从素凝苑同秦曼槐出了苏府,一路赶到了苏辉的宅子。 “二婶!应安堂哥今儿就要娶妻了,你可开心?”苏墨瑶问。 “开心!怎么不开心!”方莅激动的都泛起了泪花,语气还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他们俩能不能过好日子,安儿是个野惯了的性子,我真是怕袁家那孩子治不住他。” “二婶放心就是,我昨儿在家祠跪了小半宿呢,求咱们苏家的老祖宗保佑苏家的儿郎平安顺遂,吉祥如意,和妻子好好生活,以后生好些个胖娃娃,让咱们苏家人口更加兴旺!” 方莅就算是激动和不舍,这会儿也让她逗笑了。 “行行行,二婶谢谢你!借你吉言让你堂兄好好过日子!” “新郎去接新娘子喽!”外头一声喊,苏应安和苏应宸、苏应宽一起冲出了院子,直奔袁家去接袁秋嬛。 他们脚程可不慢,才一会儿就回来了,原也是两家住的近的关系。 花轿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大门前儿,方莅这手都在抖,她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特别满意,恨不能早点娶回家来,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儿,她还紧张起来了。 一爷们的声音高喊一声“射轿门喽!” 这点事难不倒苏应安,他接过缠满了红绸喜缎的喜弓,箭已经去了箭头,拉弓搭箭,一松手箭就齐齐的射在了轿门上。 “踢轿门!”又是一嗓子,这会儿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 苏应安走到轿前,下马威似的朝轿门轻踢一脚,轿内的袁秋嬛记得喜娘告诉她的,也还踢了轿门一脚。这是在表明,成亲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接着苏应安用苏应宸送来的喜扇打轿顶三次,又用脚踢轿门三次,这是代表一家之主的威严,希望日后的当家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新娘可以百依百顺,同这一家之主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好几样繁琐的事情过后,苏应安掀起喜帘,弯腰进去扶出了头戴火红喜帕盖头的新娘子,接着姨娘拿了一朵正红色的大花塞到了苏应安的手里,而另一头则是在袁箬嬛手里。 原本以为这以后就是拜堂了,可是苏应安还是年轻了些,一回头看见地上放着的火盆,这会儿他哭的心都有了。 对于一个自由惯了的人来说,这些条条框框真是让他觉得不舒坦,但今儿是他的大喜之日,这些繁琐的礼节都是传统,遵守就是了。 二百七十三:添堵 拜过了堂后,袁秋嬛被送进了新房,而苏应安要留在前院招呼宾客。 “庆德候夫人到!” “淑阳郡主、宁国公到!” “陆王府小王爷到!” “范大人到!” “杨大人到!” “定国公府两位公子到!” …… 白楚恒白楚恂还有陆远逸的到来,倒是让苏应安他们吃了一惊。 来往的宾客因为这几位贵客的撑场,显得热闹喧嚣,有两个人吃了两杯酒就装醉和陆远逸套近乎,但一看见陆远逸那仿佛泛着寒气的眼眸,就都不由自主的退缩了。 就是真吃醉了也活活吓的醒了酒。 方莅和苏耀苏辉秦曼槐忙的脚打后脑勺,一会儿要陪这个桌的吃杯酒,一会儿要盯着厨房做好那道菜,一会儿东桌差了两把椅子,一会儿谁家的爷们吃醉了倒在院子里需要房间醒会儿酒… 何念宁和苏应宽是过来人,这会儿他们也过来帮忙了,何念宁是大家出身,这种喜事没少参加,何况自己也经历过,帮起忙来得心应手,倒是像个宅子里的老人。 白楚恒在后院寻到了苏韵瑶,瞧她正看着盛开着的桂花,微风吹过桂花香沁人心脾,如此美景配着美人,一下让白楚恒呆滞下来,只能怔怔的看着。 苏浅瑶是喜欢桂花的,她很多画作都是画的桂花,秋天盛开的话有不少,比如月季、菊花、蝴蝶兰、百合等等,但好像都没有桂花来的这么招人喜欢。 要是这会儿五姐姐在,想必她也得到后院来赏花吧? 白楚恒没出声,安安静静的走到了她身边,轻轻折下了一只淡黄色的桂花,摆在了苏韵瑶的发饰旁,有发饰左右夹着,倒不至于走两步就掉了。 “怎么不开心?可是想到了你五姐姐?”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苏韵瑶浅笑着,吸了吸鼻子“罢了,都过去了,难过也没有用,前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白楚恒突然将脸凑近,轻声道“你需要帮忙的,就是陪我,我可是客人。” 苏韵瑶看着他的脸,脸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抬手就摸到他的脸。 白楚恒看着那脸颊微红的人儿,没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然后轻轻的吻了她的唇。 桂花树下,微风搅着花香,两人就静静的站在树下,任凭细小的花瓣落在头上、肩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真儿是一幅美景。 可他们俩殊不知远处的人已经瞧见了一切,苏墨瑶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吵到他们。 “看什么呢?”陆远逸走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下红了脸。 大老爷们红了脸,倒是让苏墨瑶有些瞧不起。 “你怎么不能和小公爷学学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总害羞算怎么回事?” 陆远逸听完怔了一下,呆呆的站在那儿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也只是敢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此刻的他只觉得手心滚烫,可他不想松开,因为一旦松开就不一定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墨瑶看出了他想做什么,也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可陆远逸的脸却越来越红,他手心的温度隔着衣裳苏墨瑶都能感觉的到。 也不知两个人等了多久,苏墨瑶出其不意的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陆远逸的脸,在他的唇上狠狠的啄了一下。 这一下仿佛让陆远逸醒了过来,单手扣住了她的头,把这个吻加长了许多。 璃笙今儿是同苏韵瑶一起来的,她这会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吓了苏韵瑶一跳。 “怎么了?” “姑娘,林家来人了!”璃笙有些后怕道“是林将军,还有他的儿子女儿。” 林德辉的大儿子林森是林满的哥哥,林满因白楚恒而入狱,虽然皇上陪着白楚恒演了那么一出,看似是皇上的亲信去潇春楼撞见了,可林家人不是蠢笨的,只要细想就能想的明白。 太子如今不在寻京,能这么和林家人作对的,也就是陈家人白家人或者盛家人了。 林太尉派人去查了查,白楚恂在林满杀人后去了潇春楼,接近着没几天林满就被抓了,这还不说明问题? 所以现在的林家,怕是把刀口对准了白楚恒,不会放过他。 苏韵瑶和白楚恒对视一眼,和璃笙一起赶去了前头,陆远逸和苏墨瑶也一块儿去了。 “呦,林将军来了,真是有失远迎啊!快请进快请进!” 苏耀这就是客套话了,苏应安成亲苏辉又不认识林家人,怎可能给林德辉递帖子?既然林德辉是主动来的并没用人邀请,那谁又能提前迎他呢? 林德辉的架子可是不小,虽然嘴上说着祝福新人的话,但面儿上的表情可实在算不得好看,那个样子好像他来的不是成亲的地方,而是做白事似的。 苏辉何德何能儿子成亲来这么些贵人?淑阳郡主等人也就罢了,如今朝中风头正盛的林家人都来了。 可他也不傻,哪个不知林家与李家不合?说白了,他们林家这么拼为了什么?为的是那把龙椅!为的是谋权篡位! 俗话说名不正言不顺,衡王若是嫡长子也就罢了,既不是嫡也不是长还整天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这样人的靠山能是什么好惹的? 所以客气的同时,他留了个心眼,没与林德辉深交,还嘱咐方莅说“让安儿他们离林家人远着些,和他们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林月慈今儿也来了,不为别的,就差把给苏韵瑶添堵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果不其然一见着苏韵瑶就一点好脸都没有。 “呦,小公爷今儿也来了?这几天你也不往宫里头走走,朝丹公主可惦记着你呢!”林月慈边说边拿眼睛瞟着苏韵瑶,好像这样能气着她一样。 可人家苏韵瑶牙根儿不搭理她,甚至没因为这事变一丁点脸色。 果然是个惯会勾搭人又不要脸的货色!林月慈心里腹诽道。 白楚恒也明白她今儿是为何而来,干脆道“朝丹公主以后是要成家的,林姑娘别乱说话,没得让人误会了,坏了公主的名声。” “什么坏不坏的?误会的人又不少,都说你们是天生一对,倒是你身边的这个,根本就配不上你,倒不如你去做驸马了。” 林月慈边说边阴笑着。 “林姑娘还请慎言,我与她在一起,原是我配不上她。”白楚恒拉起了苏韵瑶的手“这个世上配得上我的有很多,可配得上她的,也就我还算凑合。” 这不加掩饰的维护和炫耀之意,一下戳中了苏韵瑶的内心,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虽然肉麻了些,可是好像分外的中听。 林月慈剜了苏韵瑶一眼“她是个什么货色?怎能和朝丹公主比?” “林姑娘怕是没读过几年书吧?”白楚恒毫不留情道“若是因为谁投胎投的好就嫌弃投胎不好的,那样的人怕是脑子都不大好使,我在这儿劝林姑娘一声,回头多看看书再来说这些,你是没那些丢人的想法,可是难保别人不会误会,到时候笑话你也就罢了,就怕扯上林家和贤妃娘娘,到时候贤妃娘娘可要因你而蒙羞了。” “你!我是在相府上的官学,你竟然说我没上过学?”林月慈气的秀眉倒竖。 “哦对对对,我差点忘了,你是在相府上的官学,那也难怪了,为何相府官学里头出来的都是懂事知礼的大家闺秀,偏偏林姑娘你像是个街边儿上的乡村粗妇?可是学究先生授课时你没好好听的缘故?” “你说谁是粗妇呢!”林月慈毫不客气道“今儿我父亲可同我一起来了,你说话给我当心些。” 白楚恒扇了扇折扇,挡住了她看自己的视线,嫌弃的笑了笑没说话。 苏韵瑶说“原来堂堂林姑娘是个出门在外都靠父亲的啊?我还当你是个厉害角色呢。” “用不着你说话,你是干什么的你?”林月慈见父亲和兄长都没跟在自己身边,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扬着小粉拳说“当心我父亲生了气,给你脸皮剥下来!” “林姑娘当这朝廷法规都是做什么的?青天白日的竟然要剥人家的脸皮,你们林家当真是好教养!”秦曼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月慈回过头,她并不认识秦曼槐,只知道她是泾阳侯府的嫡女,可在她眼中泾阳侯府已经落败的差不多了。 “呦,我当是谁呢。”林月慈讽刺一笑。 “怎么,林姑娘不服?” “服,怎敢不服?一个落魄侯爵家给撑腰的人,我能不服吗?” “这就是林姑娘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看来林家的家教不过如此。”见林月慈编排自己母亲,苏韵瑶有些生气道。 “你管不着。”林月慈白了她一眼。 秦曼槐并没将那些话听进去,只说“真不知林姑娘这般张狂是靠着什么,想当初林贤妃承宠前不过是个宫女出身,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林家全家的富贵都是靠林贤妃得宠而来,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二百七十四:丢脸 “你!”林月慈觉得没了面子,她生平最不喜人家说她姑姑是宫女出身,这会让她觉得非常没面子,可又反驳不了。 秦曼槐继续说“林贤妃得了宠你父亲才有个将军的官当,可我弟弟,泾阳侯府的侯爷,在疆场保家卫国十几年,不知你有什么脸面瞧不起他,若是你觉得我泾阳侯府是落败侯爵,那你大可让同为将军的你父亲去领兵打仗!” 林德辉从头到脚无一点本事,文不成武不就,就这个武官的闲职给他他都配不上。作为朝廷官员,他不能给朝廷效力也就罢了,还不沉稳,总是出来拉皮扯筋做一些放不得明面儿的事,不仅掉价,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很! 除了林家的党羽,其他人就没人看得上林德辉。 林月慈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些自己父亲让她没面子,自然不敢应承秦曼槐的话,最后气的一跺脚,离开了这儿,可能是去找林德辉和林森他们了。 “苏夫人不必和她置气,不懂事的小孩子一个,从小让家里头惯的分不清青红皂白了。”白楚恒说。 “我本也不屑生她的气,可她竟然拿我女儿和我母家说事,我母家多年不参与党争还受她的编排,当谁脾气好不是?” 秦曼槐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一种孩子气。 她忌讳别人伤害她的女儿,苏浅瑶的死让她怕了,也累了,如果再有人要伤害她的两个女儿,那她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们。 家人也是,虽然她嫁到了苏家来,可秦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秦老太太是她的母亲,秦曼柳和秦勋腾是她的手足,她怎么能允许他们受人编排呢? 这边林月慈回到了林德辉身边,将方才的话一句不差的告诉了林德辉,果真应验了白楚恒说她是小孩子那句话,只有小孩子才会和父母告状。 “真是这么说的?”林德辉有些生气的问。 林月慈添油加醋道“那苏夫人还编排了您呢,说父亲您家教不严,还说没给女儿教养好,说咱们林家不如她弟弟,她弟弟是大将军保家卫国的,父亲您就是个孬种,还说要让您上战场为国捐躯去。” “你的教养用不着她来说!”林德辉将剔牙的银签儿扔在了地上“秦家都落败多少年了,还在那儿当回事呢,我呸!我要是想上战场,战场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那是在给她弟弟机会!不知好歹的东西!” 林月慈在一旁连连点头“父亲说的是,白家那白楚恒还在一旁帮腔来着,他们都欺负女儿!” “过去看看!真是一个个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时候了还敢跟我们林家作对!” 秦曼槐就料到了林德辉会来。 “呦,林将军今儿可吃好了?”苏耀看出了林德辉表情不对,侧身挡在秦曼槐面前客气道。 “吃的还凑合。”林德辉耷拉着眼皮,那个出好像面前的人连眼皮都不值得他抬一下一样“就是海味太少了,龙虾里头没什么肉,估计买的是便宜虾死了挺久的了,素菜有些多,厨子手艺不行,要是苏大人的弟弟家里头不方便,回头本将军吩咐家里的给他送个厨子来,尽他使唤。” 这就有点故意的成分了。 苏辉为了不让儿子掉价,那厨子是从宁味楼五十两银子一天请来的,宁味楼是寻京城内最大最有名的酒楼,里头的厨子堪比御厨,林德辉挑厨子的毛病那实在是无从可挑,就是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呢。 而且苏辉和方莅都是经商的,方莅的嫁妆带的多,苏辉的生意虽刚起步没两年,但也小有成就了,自己儿子一辈子就成一次亲,排场上还能差了?一桌两个龙虾个顶个的大,还都买的是鲜活的,海味也是一盘子一盘子的上,什么鲍参翅肚全都有。 至于素菜,一桌不过五道,分量不多主要是给宾客解腻的,这也能当做个理由让他笑话一通? 苏耀真是不想说他,一没给他递帖子没邀请他来,二是来的宾客全是为了庆祝新人,就没有空着手来的,怎么说也算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参加人家亲事空着手还带着两个孩子来,这不是让人笑话吗?他还好意思笑话起别人来了? 知道的他今儿是来给苏家白家添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林家是穷疯了,哪有这么给自己家丢面儿的? 苏耀心里嘲笑着,但面上却客气道“有劳林将军挂念,估计是整天大鱼大肉的林将军吃惯了,偶尔来点素的菜蔬吃不舒坦,今儿的厨子是我弟弟从宁味楼请来的,没想到林将军嘴大吃四方,宁味楼的味道都不愿吃了,是我弟弟的失误,没让将军尽兴。” 林德辉吃了一噎,他虽名头上是个将军,可他哪里会功夫。但就这样皇上还是给了他一个将军的位置,为什么?就因为他大字不识。 听着苏耀说那些话,他知道这是损自己呢,可他嘴拙不像苏耀是个读书人,说出来的话他有的地方都不理解,那又能怎么怼回去呢? 于是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这会儿来也不是挑你们厨子的毛病,而是听说了我女儿在这儿和你女儿夫人闹了点不愉快,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苏韵瑶说“林将军怕是误会了,我们没有不愉快,方才那是闹着玩呢。” “谁跟你闹着玩了?就是不愉快,你和你娘还欺负我来着!” “苏大人,并非是我拿乔端架子,你女儿和我女儿都是女儿家,吵架拌嘴也就罢了碍不着什么事,可是你夫人那毕竟是个大人,是个长辈,怎还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我女儿是我从小宠到大的,谁也没那般欺负过她。” 林月慈在一旁颇有神气的笑着。 秦曼槐无声的叹了口气“原来林将的女儿那般无理,是授了林将军的意,被林将军惯出来的结果。”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林德辉不悦道。 “孩子有错不说不责罚,那将来必定铸成大错,在自己家院墙里头也就罢了,可出来丢人现眼就不对了。” 林月慈听完跺着脚说“父亲你看,她又说我!” “我女儿才不会无理!才没有丢人现眼!我看分明是你女儿看不上她,欺负她,所以你这个当娘的就做了帮凶!还在这儿说上我女儿的不是了!”林德辉一甩袖子,一幅有理的样子。 “敢问林将军,我女儿怎么欺负她了?是她平白无故主动过来同白家小公爷说话,当着我女儿的面前说她配不上小公爷,还说什么朝丹公主一直盼着小公爷的话,林将军,我不知你林家的家教是不是如此,已经定了亲的两个人被外人这般挑拨,难道我还要笑吟吟的夸奖吗?她提到朝丹公主我还想说一句,她与小公爷本无缘,以后也必定得成亲,若是因林姑娘今儿这一番话让公主的名义受损怎么办?林将军来这儿兴师问罪之前,应当好生训斥你女儿一遍!” “你!”林德辉转头对林月慈小声道“你真说了那些话?你怎么想的!”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你说今儿来就是给他们添堵的吗?”林月慈回问道。 “那也不能像你这样,连累了公主可怎么是好!”林德辉有些生气,回过头看秦曼槐等人道“这件事是我女儿的不是,那你一个做长辈的训斥别人家的孩子就对了吗?她又没做错什么。” 真难怪林月慈的性子能像如今这般,看她的父亲多糊涂就能看出来,哪里能这般不明辨是非? 秦曼槐都觉得无语了。 “同样的话我还想问问将军你呢,你口口声声她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我还是别人家的长辈呢,可她对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当着长辈的面儿指指点点,还嘲讽我远在战场为朝廷守护国土的弟弟,敢问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皇上会不会同意呢?这样的女儿教养如何,都是将军你的责任!” 林德辉可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嘴巴竟然这么厉害。 “那…我回头训斥你,但你吓着了她,得同她道歉!” 苏墨瑶匆匆赶来,一把扯住秦曼槐的手“凭什么我母亲道歉?事儿是她先挑起来的,我母亲又没错,为何让她道歉?” “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林德辉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没读过多少书,不识得多少字,是个说话不会文邹邹的大粗人,可就算这样我也听过一句话,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林德辉指向她骂道。 苏耀和秦曼槐一左一右赶忙护住了苏墨瑶,陆远逸也在一旁紧张起来,手都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你生气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和我母亲也都生着气呢,要是让我们道歉也成,你和你女儿先跟我妹妹我母亲道歉,然后我恭恭敬敬的给你道歉,你觉得怎么样?” 二百七十五:打听 林德辉气的脸都有些涨红了,合着眼前的小丫头是以为自己傻呢?里外里他们要多道歉一次,糊弄谁呢! “你别胡扯!” “我没胡扯!林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不该同我妹妹母亲道歉,同理,你女儿先惹的我们,我们也不该给你道歉。” “你怎么这么能巧言善变!”林月慈喊道。 “林姑娘这话不对,我们又不是那拿不是当理说的人家,若不是占了理怎么敢当着林将军的面儿胡说?” 林德辉气的两撇胡子都有些微微的抖动一甩袖子说“我不同你们长头发的理论!” “今儿是我堂兄的大喜之日,我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林将军的不快。”苏韵瑶打圆场道“林将军既然来了,那就是客,宾客都在前院,吃喝都随意,还请将军移步前院,若是那块儿没招待明白的请勿见怪。” 林德辉心里嘀咕,还算她会说两句人话,但这件事毕竟让他没了面子,心里想着迟早收拾他们。 林德辉和林月慈走后,苏耀担忧道“今儿当着面惹了林德辉,凭他那个记仇的性子,怕是和咱们苏家结梁子了。” “结梁子也无妨,若是咱们家让了一回,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一回,次次忍让他们次次给咱们心里头添堵,倒不如一次得罪了,省着忍让过后心里不舒坦,到时候还是要得罪。”苏韵瑶说。 “可…他们以后一定是要报复咱家的。” 苏耀的担心不无道理。 林德辉的二儿子马上要斩首了,这会儿怕是他怒火中烧也无济于事,又被苏家众人怼的哑口无言,还不得把火气都撒在苏家? 可该来的总得来,不是忍让或是害怕逃避就能改变的。 方莅今天一天笑的,嘴都有些僵了,来往的宾客有好些她都不认识,甚至可以说是没见过,有的是冲着苏耀秦曼槐来的,有的是冲着白楚恒来的,还有的是为了苏韵瑶而来的。 其他没来的也都送了贺礼,大大小小的堆了半个院子,一群侍女奴仆收拾着,为了防止丢失和查乱,方莅只有亲自盯着才放心。 而苏辉是这院子的男主人,也是要出去抛头露面的自然闲不下来,中午过后口干舌燥的,又因为陪客多吃了些酒,这会儿嘴里头难受的厉害,却实在是不能喝水了,因为肚子里头全是酒水,感觉一走路里头都晃晃悠悠的。 林德辉回到了位置上,因为林月慈他才没了面子,所以又把林月慈好生教训了一顿。 苏锦瑶和苏婉瑶提着酒壶挨桌给添酒,忙活了半天累的直喘粗气,趁着好不容易歇一会儿,连忙逃一般的跑到了后院吃口茶。 蜜豆糕做的香甜,入口即化一般,苏婉瑶连着吃了好几块。 “别吃的太多,你身子没好利索,吃的太甜腻回头又要难受。”苏锦瑶劝道。 “今儿二姐姐没来,但是送了不少东西,你瞧着点心,做的多精致。” 苏婧瑶除了贺礼还送了许多点心,说是招待宾客用的,听说朱氏还帮她一起张罗来着,说来人去客的吃什么点心合适,因着苏婧瑶大着肚子,所以朱氏处理的多了些,几乎没怎么让苏婧瑶沾手。 最难得的是,这些点心都是极好的,类似于宫里出来的点心,样式味道皆是上品,给不便宜呢。 看来朱氏对苏婧瑶真是一天比一天强了。 苏沛瑶是跟着萧凌后来的,给把女儿抱了来,不过由水露水菊抱去了后院的屋里睡觉了。 现在的孩子粘人的厉害,她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离人,醒了难免要吃奶那就更不能离人了,不扫苏沛瑶能早些来的。 “还顺利吧?我今儿来晚了,孩子太闹人。” “不晚不晚!”方莅笑的眼角都有了皱纹“孩子是大事,再说还有你的弟弟妹妹来帮忙呢,没事的。” “那就好。”苏沛瑶说着从腕子上褪下一对镯子来“这是我专门给新娘子准备的,但今儿想着比新郎先去看了新娘子有些不大好,就请二婶明儿送给弟妹吧,我在这儿祝应安堂弟和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你这客气的呦!”方莅笑的更开心了,和苏沛瑶一起相扶着坐下。 “二婶今儿挺忙的吧?”萧凌问。 “呦,可不忙吗?一点也不得闲,可算借着你们两个到了让我得个闲过来歇一会儿,别提多忙了,脚不沾地的,现在我这还晕乎着呢。” 萧凌笑着说“成亲的时候都忙,沛瑶嫁给我的那天家里头人忙的晕头转向的,还有一转身撞到一起的,别提忙的多厉害了,还好一辈子就成亲这么一次,不然多来几次非得累死。” “你看你,和沛儿多好!”方莅由衷感叹道“沛儿能嫁给你这般的好儿郎,可真是她的福气!” “哪里,是我娶了沛瑶,那是我的福气。” 听听,听听,这溜须拍马的话说出来,听见的人就像是吃了一大勺蜂蜜一样,甜的直发齁。 饶是常常听这种话的苏沛瑶,这会儿也红了脸颊。 方莅笑出了声来,摆着手说“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过得好就成,我先去忙了,你们今儿多留会儿,一会儿让我瞧瞧孩子。” “得,二婶先忙。” 苏青瑶和丁轶也从丁家赶来了,今儿是苏青瑶的亲哥哥成亲,她不来可不成。 里里外外帮着方莅忙活了半天,苏青瑶也偷了个懒,找苏沛瑶说了会儿话。 两个刚成亲不久的姐妹见了面,很自然的就把萧凌和丁轶一起踢了出去,姐妹两个说起了悄悄话。 苏青瑶看着萧顺曦睡的香甜,喜欢的紧,想抱又怕吵醒了她。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孩子呢?”苏青瑶自言自语道。 “你这才刚成亲多久?早着呢,不着急!”苏沛瑶说“想当初我也和你似的,见着二姐姐生了怡儿自己着急的像什么似的,其实半点用也没有,你越着急孩子就越和你无缘,等你什么时候不着急了,孩子也就来了。” 苏青瑶点点头,轻轻的拍着萧顺曦“曦儿的长相真是随了你和姐夫,以后长大了必是个美人坯子!” “你和妹夫也不错。”苏沛瑶凑过来笑道“要不要抱抱她?人家多说有一种说法叫抱子带子,以前我盼着孩子盼不来,后来抱了一次二姐姐的怡儿,回来没几天就发现有孕了,别说这玩意儿还真灵!” “是吗?”苏青瑶轻轻的将萧顺曦抱在了怀里,学着水菊有模有样的悠晃起来“小孩子可真软,我都怕一使劲疼着她。” “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前阵子十妹妹来看曦儿,大手大脚的抱着,那都没事,你还能有十一妹妹淘气不成?” 这话让姐妹两个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 苏墨瑶只觉得莫名其妙的鼻子有些发痒,刚想打喷嚏,可是一张嘴却打不出来了。 外头鞭炮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浓浓的烟映的街道好像都变成了棕灰色,可就是这样还有一群百姓围在大门前看着。 唢呐声渐渐停了下来,苏韵瑶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听那声音了,声嘶力竭的,听着就难受。 苏婉瑶歇了一会儿,便又出来给宾客添起酒来,正巧到了林森和林德辉这儿。 林森手里端着酒盏,若有似无的看了看苏锦瑶,又看了看手里的酒盏,递过去意思让她倒上一杯。 苏婉瑶走后,林森目光悠长的看着她的背影,随手抓了个苏辉家的小厮问“那姑娘是苏家哪房的?” “回公子,那是我们苏家大爷的庶女,在大房里排行第十二。” “哦…议亲了可曾?” 小厮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应该是没有,奴才没听说过十二姑娘议亲了。” “行了,没你事了。”林森边说边在腰间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小厮。 他的眼睛狭长,尤其是他的眼神,那里面好像充满了算计。 小厮知道他不是好惹的,特意绕了一大圈找到了方莅,将此事说给了她听。 “你是说林将军的儿子打听婉瑶议没议亲?”方莅很是不解,也有些许的慌张。 苏家林家两家不合她有所耳闻,这林森平白无故的询问苏婉瑶的事,看来是有目的的。 方莅找到了苏耀和秦曼槐,将此事告诉了他们。 “快将婉儿带回来!”苏耀着急的在房间踱步“那林森明明家里有夫人,打听婉儿做什么?让锦儿也一起回来,留在那儿怪麻烦的,还不安全。” 秦曼槐担忧道“别是看上了咱们婉儿,要婉儿去他府上做妾室吧?” “他做梦!我苏家的女儿,除了玉瑶和惠瑶那两个不堪的,其余的谁也不得做妾!他林家那点子心思休要拿出来,我不同意!” 苏韵瑶在一旁叹了口气“现在就怕是林森打的另一路主意,也怪我,不应该和他们林家人争吵。” “这事同你无关,就像你说的,他们有的是法子戳咱们的心窝子让咱们同他们争执。” 二百七十六:转折 苏耀看这件事还算透彻,又说“他们既然摆明了就是来惹我们的,一律的躲也不是办法,如今把主意打在了锦儿身上, 那更是不许,美的他们!” 没一会儿,苏锦瑶和苏婉瑶匆匆进来,她们还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听说完林森打听这事后,苏锦瑶吓了一跳。 “父亲,那林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十二妹妹还未曾及笄呢,为何要打听她是否议亲的事?” “没事锦儿,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看护好婉儿,他不敢拿婉儿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但是苏耀还是担心的很。 毕竟以他现在的情况和林家硬碰硬,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胳膊拧不过大腿,真要是林太尉在朝堂之上给苏耀使个绊子,那苏耀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他才不在乎你是否有隐情呢。 果不其然,下午宾客都散的差不多时,林森找到了苏耀,态度还算诚恳,作揖道“见过苏大人,不知苏大人的十二女儿议亲了可曾?” 苏耀警惕的看着他,语气冷淡道“没有,怎么,林公子有何事?” 林森笑了笑“是这样的,我瞧着十二姑娘长相清秀娇小可人,想着房里正好缺一个这样的娘子,就想着问问苏大人的意思,把十二姑娘抬回去做妾室。” 这般明目张胆,可以说是完全没把苏耀当回事。 “你做梦!”苏耀瞪着他说“我家的女儿不做妾室,你去找别人吧!” 说着,苏耀想从一旁走开,却被林森侧身挡住了。 “苏大人有所不知,我前阵子帮着皇上做成了一件事,皇上一高兴就说要赏给我一些东西,至于赏给我什么由我来定,若是苏大人配合些,咱们两家也不能太难看,我在这儿保证你女儿抬进我家会吃穿不愁,可若是你以怨报德,不给我这个面子,那我向皇上说起此事,怕是他会动怒,到时候恼了你这倒像是我的错了。” 林森的态度完全就是一脸的‘我在对你好’‘听我的没错’,可在苏耀的眼里,这就是明摆着的挑衅。 苏婉瑶抬进林家日子会好过?怎么可能! 林森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拿苏婉瑶磕碜苏耀,无论苏耀同意与否,要么皇上会生他气,要么百姓会笑话他,里里外外还得赔出去一个女儿。苏婉瑶进了林家,那林苏两家以后的交集一定不会少,到时候怕是后患无穷。 好阴险! “你这是做什么?我女儿不做人妾室,难道皇上还能逼得我女儿出门子不成?况且她还未及笄,林公子请别太放肆!这儿人来人往的,你口出秽言脏我女儿的名声,这是要让我生气吗?” “呦,苏大人严重了。”林森笑的阴险狡诈“十二姑娘没及笄,我听闻你府上还有九姑娘和十姑娘也没议亲呢,且都已经及笄,苏大人的女儿定是倾国倾城之貌,随便给我一个那都是我赚到了。” “荒唐!”苏耀一甩袖子,气的眉头紧皱“你这是拿我的女儿当什么呢!” 林森笑了两声,语气中略带威胁的意思“当初白家小公爷求娶你家十一姑娘,你同意了却不同意衡王殿下,怎么,这是要与我林家作对吗?我如今想抬你家女儿入门也是给你个为我家效力的机会,还请苏大人想想清楚。” 这话说的声音很小,只有苏耀和林森两个人能听到。 “我不站在谁身边,对白家小公爷不过是女儿同他两情相悦,与党争无关,且我只是个四品官,怕是帮不上你家什么,还请你放过我家,我苏耀不是那些靠卖女儿求荣的人!” “那就等着吧。”林森见苏耀油盐不进,又笑了两声,那声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白楚恒和白楚恂两人在不远处看着,虽听不见声音但是从苏耀的脸色中不难看出,林森一定说了些什么。 苏韵瑶方才同他们二人说明了林森打听苏婉瑶到事,再结合如今苏耀的脸色,也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向苏耀走去。 “苏大人,呦,林大公子也在,可真是巧!”白楚恂将手放在了林森的肩膀上,一幅熟络之相。 “你们来做什么?”林森问。 “当然是有事所求苏大人啊!”白楚恂边笑边冲着苏耀使了个眼色“现在大哥有了未婚妻,今儿来参加喜事我这心里头感慨万千,想着有个人在身侧陪伴甚好,就想到了苏大人家的小女儿,温婉可爱不失正妻之选,所以今儿趁着酒劲斗胆求苏大人割爱,将小女儿苏婉瑶嫁与我!” 此话一出,苏耀和林森都吃惊不已,苏耀微微张大了嘴巴。 他不知白楚恂对苏婉瑶的心思,别是为了替苏家解围才这么说的,若如此那苏婉瑶必然要嫁进白家,若是苏婉瑶不喜白楚恂呢?或者白楚恂不喜苏婉瑶?同床共枕的两个人过不到一起去,那岂不是坑了两个人? 所以苏耀并不敢马上同意。 “苏大人不要见怪,我这弟弟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前两天还同我说十二姑娘让人瞧着心里头舒坦,若是做了妻子必然要好生疼爱,没承想今儿就酒壮熊人胆与你全盘托出了,真是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好生羞愧。” “哪里哪里…”苏耀看了看白楚恒,又看了看白楚恂,心里头盘算了好久。 “不可!”林森有些着急“是我先同苏大人求亲的!” “哦?林兄也有此意?看来真是十二姑娘太过优秀,惹得这么多人想娶她为妻,不对呀,林兄你府上不是有正妻一人妾室三人吗?那你娶了十二姑娘是要给什么位分?做妾室吗?” “你!你管不着!”林森恼羞成怒道。 白楚恂发挥了自己臭不要脸的技能,嘿嘿的贱笑着说“婉瑶姑娘那般好,可不能做人妾室任人糟践了,苏大人,我在这儿正式向婉瑶姑娘提出求亲,她不用做我的妾室,且我不会纳其他妾室。” 一个得抬进府里做妾,一个是堂堂定国公府的正室夫人,别说林森什么也不是,就算他是太子,那苏婉瑶做他的妾室也是要遭人家耻笑的。 这两个选择放在这儿,傻子都得远白楚恂,这白楚恂没动嘴没出手就轻松的赢了林森。 “苏大人,不可啊!我是真心喜欢十二姑娘。” “哦?那我也是真心喜欢。”白楚恂的眼神中略带挑衅,看着林森说“林兄你今儿是头一次见婉瑶姑娘,但我不同,前前后后见的次数可不少,一见钟情这句话不太现实,且婉瑶姑娘喜不喜欢你还是两说,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应该将她扶正,可一旦做了妾室就算正室死了她也无法扶正,恕我不忍心将她让给你。” “你!”林森气的和林德辉生气时表情极像,憋了好半天说了句你给我等着,接着甩袖而去,没再留在府上直接回了他林家。 “实在是太感谢二公子了,替我女儿挡了那登徒子。” “她是我嫂嫂的妹子,那也是我哥哥的妹子,护着她是天经地义的,苏大人不用客气,再说林森那意思明确,婉瑶姑娘若是嫁了去定是半天好日子也过不着,我只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罢了。” “这怎么能是绵薄之力呢?二公子放心,我绝不让婉瑶耽误你,回头就说她与你性格不合已经议了亲了,断了林森的念想。” 白楚恂连忙摆手“不用,苏大人,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说了求娶婉瑶姑娘,那就不会变。” “什么?” 不仅是苏耀震惊,就连白楚恒都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他这个好弟弟可真是瞒着他做了不少的事啊。 “我没开玩笑,也不是只为了救下婉瑶姑娘,而是诚心实意想成个家,找一个性子温婉合适我的姑娘。” 他喜欢苏青瑶就是那种感觉。他性子张扬爱笑爱说,而苏青瑶大多数时候不言一语,性子就像水一样。 只恨出手太晚,白楚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青瑶嫁人,自己却无能为力。 可当他与苏婉瑶接触两回,发现她和苏青瑶的性子十分的像,老实、话少、可爱、让人看着心里头就舒坦。 可能他内心深处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吧。 “二公子这真是…”苏耀实在是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我还得问过婉儿的意思,况且她还没及笄,真要是应了二公子的意思,怕是二公子还要等个一两年。” “无妨无妨,反正我成亲得成在大哥后头,我等得起。”白楚恂的笑容迎着正准备落下的太阳,率真又坦荡,好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认真“还请苏大人为我多多美言几句,今天的事婉瑶姑娘怕是受了惊吓,我会安排人在几位姑娘身边保护,苏大人放心就是。” 白楚恒插嘴道“苏十一可用不着。” “知道你的苏十一用不着,那其他姑娘不是不安全吗?”白楚恂说。 二百七十七:想法 林森回了林家后气的是饭也吃不下茶也吃不下,一心思就想收拾白楚恂一顿。 他并非喜欢苏婉瑶,而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收拾一下苏家,可好好的妾室没得着,反倒让白楚恂钻了空子,这怎么可以? “这个白楚恂!”林森一掌将茶盏打在了地上“还有那个苏耀,我同你们没完!” 林月慈阴阳怪调的说“那苏家的姑娘一个塞一个的丑,大哥哥你怎么还想让她们进府做妾?” “你这个没脑子的,真要是苏婉瑶做了我的妾室,那不还随便由你欺负?” “可如今被白楚恂抢了先,大哥哥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林森干笑了两声“自有办法治他们!” 回到苏家的路上,苏耀这心里头乱糟糟的,又高兴又担忧。 苏韵瑶嫁给白楚恒也就罢了,毕竟她是嫡女,虽然门第阶级差了不少,但她外祖家还算显赫,腰板硬,嫁到定国公府也就罢了。 可苏婉瑶呢?她一个庶女,母亲是婢子出身,没有显赫的外祖家,自己这个做亲爹的也帮不上她什么。 苏韵瑶嫁给白楚恒已经是不妥了,那还是嫡女呢,可苏婉瑶一个庶女还嫁嫡子,这实在是不合适。 外头那些嘲笑声质疑声必然少不了,还有岁数,苏婉瑶实在是小,今年不过刚十四五,而白楚恂已经二十左右了。 两人之前并没有多深的接触,在一起了能合适吗?有共同的话题和兴趣吗? 这些事搅的苏耀头疼,连什么时候到的家门口都不知道。 “婉儿,一会儿来余鸿苑一趟,我有事同你说。” 苏婉瑶点了点头,先回了常熙斋她现在的住处,将穿了一天蹭上了酒味灰味的衣裳换掉,然后又在外头穿了个薄斗篷,这会儿天黑下来温度降了不少,她身子还有病,不适宜着凉。 柳妈妈亲自送她到了余鸿苑。 苏耀将白楚恂同他讲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了苏婉瑶听,果然苏婉瑶也洞心骇耳震惊不已,那表情和苏耀当时听完白楚恂的话一模一样。 “父亲说什么?别是说笑呢吧!”很明显,苏婉瑶不相信。 苏耀说“我也不信,可二公子既然已经说了,想必他是个有担当的人,而且林家打算从你下手,你需要一个能护住你的避风港,为父无能不能时刻护你在身旁,想来二公子会保护好你的。”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你且说你同不同意就是了,定国公府无疑是好亲事,可你也知道,你与二公子不想配,怕是…怕是日后要忍受诸多非议啊。” 苏婉瑶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想了一想。 林家无疑是个火坑,她能往里跳吗?答案不言而喻,她又不傻。 并且林森提出要她做妾,无疑是想通过她拿捏整个苏家,一旦让他得逞,那后果不堪设想! 嫁给白楚恂,不说日子过的是有多好多好,起码白楚恂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诓人骗人,不会像林森一样居心不良,而且对苏家还是一门助益,再者,苏韵瑶是迟早嫁进白家的,有自己的姐姐作伴,岂不好? 苏耀还以为她是不愿意,又劝道“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了解二公子的为人,但我了解小公爷,想必他们兄弟从小相伴着长大,一定会互相熏陶,二公子不是那种不良善不憨厚的人,婉儿,你想想清楚。” “父亲,婉儿觉得已经想清楚了,婚姻大事因凭父母之命,您拿主意就是。” 这也是变着法儿的说她同意了。 苏耀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 “待你及笄礼过后,便让二公子来提亲吧,这种事就怕夜长梦多,还不知林家恼羞成怒了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婉瑶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余鸿苑。 出去的时候下了小雨,阴冷阴冷的,还好柳妈妈有先见之明,见晚间天气发阴恐要降雨,出门前特意带了把伞。 “姑娘,主君同您说了什么?” 苏婉瑶裹着薄斗篷和柳妈妈互相搀扶慢慢的走,雨珠打在地上会蹦到她们的脚上、裙摆上。 “父亲说,定国公府的二公子想娶我。” 柳妈妈一下子站住了脚步,有些欣喜若狂,又有些担忧,百感交集道“可是真的?姑娘您不是在逗奴婢吧?” “不是。”苏婉瑶语气平静的搀着柳妈妈继续走“今儿林太尉的大孙子林森提出要我去林家做妾室,遭到了父亲的拒绝,二公子为了护住我,尽力护住咱们苏家,当着林森的面提出要娶我做妻,还不知林森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柳妈妈在伞下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姑娘,苏婉瑶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现在仿佛比前两年长高了不少,虽然身体柔弱易病,但是却出落的越**亮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再想去年那个畏手畏脚的姑娘了,经过这些事以后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看事情有自己独到的想法,做事也没有那么不敢张嘴和大意了。 柳妈妈替柳荷欣慰,却又替苏婉瑶感到心疼。 若不是经历了许多,又怎会成长的这般迅速? “外头的事自有主君做主,奴婢觉得,主君的意思是能护住一个是一个,林家如今势大,不能与他们硬碰硬,这也是下下策,但奴婢在这儿说句不中听的,白家是户好人家,十一姑娘再过不多久也要嫁过去了,您同十一姑娘姐妹还能做个伴,也是件好事,您是怎么决定的?” “自然是顺着父亲的意,不让他为难担心。”苏婉瑶轻声说“而且定国公府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敢想有一天会嫁给定国公府的嫡次子,我是不配的。” “姑娘配不配的老天爷向着姑娘呢,怕什么?二公子不是那种充大尾巴狼的人,他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如此的,想必也提前对姑娘您有意了,您别愁。” “可外头的闲言碎语怕是不会断的,如今二公子还未来提亲,可提亲了以后呢?那起子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姑娘不去听,不去看,也不去烦恼,那起子人再怎么瞎说您也不当回事,不放在心上就是了。”柳妈妈如释重负的淡笑着说“林家可实在不是个堪嫁的,如今您有了二公子赏识,奴婢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就传回了太子和程涛回到寻京的事,不过还没有进宫,白楚恒等人特意去接了一下。 然后太子和程涛两人才进了宫,从宫里出来,程涛自然是要回家看望许久不见的妻子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进家门,不仅是盛桂芝在,还有他的几个表妹,苏应宸也在。 “听闻应安兄弟大婚,可我那时候离的远,这时候再送上一份儿礼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盛桂芝看着沧桑了不少的程涛,一向要强的性子也软了下来,哭着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还黑了,瞧这手上的口子,快过来坐吧,回来这一路可还顺当?” 其实不太顺当,只是程涛不想与盛桂芝说,怕她担心。 林太尉又派了一批人去刺杀他们,当时的他们已经拼尽全力迎战,可毕竟这阵子乏累又要一次次的应对刺杀,身心疲惫,一不留神太子就受了伤,跟随他们的人死伤无数。 当时是在船上,来杀他们的都是些死侍,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还让他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 “还算顺当…”程涛说。 可他是个不会撒谎的憨厚人,那话里隐藏着的盛桂芝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 “让我瞧瞧你肩上的伤!听我母亲和父亲说你为了保护太子殿下受了伤,吓得我呦!好几天没睡好觉,大夫看过了没有?别像往常在外头行军打仗一样不拿伤口当回事,要是感染了非得要你半条命去不可!” 盛桂芝的唠叨,让程涛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深,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苏韵瑶等人不约而同的侧过头去,一个个找着借口出了门。 “看见表哥好生的回来就放心了。”苏应宸长舒一口气“听说这次出去的人还有断了胳膊断了腿的,真是吓人。” 苏锦瑶感叹道“外头刀剑无眼,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难民见吃不上穿不上,还哪里注意什么尊卑之分了,一个个都恨不能把表哥他们生脱活剥了,还有一次次的刺杀,能挺下来那么多次,可见表哥他们的厉害。” “可终究表哥是受了伤。”苏应宸说着,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刺杀程涛他们的人是林家无疑,苏家和林家不合,而他的姐姐苏惠瑶却死活要跟着衡王,这让他如何不失望? 要真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苏惠瑶真的 二百七十八:降官 虽然苏家所有人都闭口不言,可是苏应宸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那苏惠瑶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别人没迁怒他已经是对他开恩了。 程涛好不容易回来,盛桂芝给他安排了一桌酒席,算是为他接风洗尘了,苏韵瑶等人也就有了口福。 豆沙卷、红烧肉、火腿鲜笋汤、樱桃肉、油焖排骨、酱狍子肉、蟹粉豆腐、五香素鸡片还有蒜蓉银鱼羹。 基本都是肉类的。 吃饭时众人才知道,程涛这阵子在南方真不是一般的苦,为了让老百姓多吃一口,他们就只能少吃一口,去了这么久连只鸡腿都没尝过,他的侍卫去打了只野鸡,本来想给他和太子改善一下,可到最后也没吃上,都给了百姓。 后来出了粮草被歹人劫了的事,两人万念俱灰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饿死,这心里头就像是插了把刀子一样的疼,所以那时候的他们连饭都不吃了,能救活一个是一个,导致他们自己饿的都皮包骨了。 就这么尽心尽力的治水灾就百姓,还是被林家的党羽说成了‘苦肉计’‘这是故意饿成这样的’‘明显是做戏,怕皇上因为粮草被劫的事惩罚他们’。 众人听完都不言一语,心里头又气又心疼,盛桂芝更是扑簌簌的掉眼泪,看着瘦的身上没什么肉的丈夫,哭的是不能自己。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程涛笑着拥了拥盛桂芝的肩膀“水灾治好了,人也安全的回来了,没缺胳膊没瘸腿的,别担心了。” “你还说呢,可真是让我担心坏了,天天夜不能寐的,一闭眼就是你浑身是血的惨状,每每父亲带来消息说难民又攻击你们了,我这就提心吊胆的,可真是让我…让我好担心!” 看着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盛桂芝哭成了这个样子,程涛也有些湿了眼眶,一再保证一定会保护好照顾好自己,水灾又不是年年都有,不怕的。 回了家里,苏韵瑶将程涛安全回归的消息告诉了秦曼槐,秦曼槐重重的舒了口气,一直提心吊胆的眼下终于能舒坦些了。 她又将南方治水时的惨状告诉了苏耀。 “林家为了衡王做皇上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老百姓的命就像是草芥一般,真是不敢相信若以后真是衡王做了这天下之主,百姓们会是个什么样的惨状!老百姓天天翘首企盼就等着那些救命粮,他们为了栽赃陷害说劫就劫了去,合着饿不死他们了,真是一群禽兽!” 苏耀义正言辞的说。 “父亲不要太生气了,逝者已逝,咱们也没法子,不过表哥他们尽可能的还是救回来了一批人,太子殿下聪慧,用给商人庇护换来了一些粮食挺了一段时间,没让那场悲剧延续太长时间,朝廷的救命粮运的也不慢,这也算是亡羊补牢了吧。” 当时水灾泛滥死伤无数,寻京城这帮高枕无忧的商户受朝廷的命,都得出一部分钱粮,无论是苏辉还是方莅康敬兰,没家的商户银钱不得少于三百两,粮食不得少于二百斤。 不过这件事最后的负责人是林家人,层层剥削起来到最上层已经不剩多少了,又被林家那些见财眼开的狠狠的夺了一部分,真正送往灾区的寥寥无几,全靠太子和程涛用一己之力撑着。 真是应了苏耀的话,若是以后衡王做了皇上,且不提他做皇上是否会让国家更加昌盛,就说林家那一大家子败类,全是欺男霸女阳奉阴违的东西,能为百姓做什么好事?林家出了个皇上那他们岂不是更加放肆了?现在衡王还没当皇上呢一个个的就恨不能上朝堂之上对着皇上指手画脚了,若真是让衡王如愿,怕是林家人能把国号都改成林字! 几天暖和的日子过去,转眼间天气就彻底冷了下来,常熙斋门前摆着的几盆秋菊略显蔫伤,受着寒冷傲霜而立。 花花草草大部分都失了原来的颜色,眼下能看见一些绿油油已经是很难得了,除了一些枯黄就是棕绿,偶尔瞧见几片嫩绿的叶子也夹杂着几块发枯的地方。 这天苏耀下朝回到家,一副苦恼的神色,秦曼槐不明所以,一问了秋力才知道,苏耀这是被林家下了绊子,降职了。 苏耀在官场上战战兢兢多年,可以说是一分钱不敢贪一点坏事不敢做,整天就差提溜着脑袋紧张了,就连说一句话都要小心斟酌好一会儿的苏耀,怎可能会犯了错呢? 细问之下,苏耀才说出了实情。原来真是林森和林德辉心怀怨恨,造假说苏耀手上的一个案子出了纰漏,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但其实那纰漏是林家一手造成的,苏耀想申辩两句,皇上却没听,一句他不适合这个官职就给他撤了这个四品官,降回了原来的官职。 苏耀这个气啊!更令他生气的是,顶替他官职的人是晋依长公主的驸马刘斌宏,那个一无是处的人! 长公主和苏家也算是积怨已深,因为那日在长公主府上,刘玢桐推苏韵瑶落水的事,害的整个长公主府受尽嘲笑,从那日开始这两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后来次次刘玢桐害苏韵瑶都未得逞,刘斌宏这个做哥哥的能一点都不知道? 乔澜的事也是如此,刘玢桐是因为被苏韵瑶下了面子,所以才赌气把乔澜扔在那儿不管的,这么一想也和苏家有关。 最重要的是,刘玢桐如今死了,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苏韵瑶做的,有人说是乔澜的家人做的,但是苏家人下的手也好,或者是乔家人下的手也好,反正最终都导致的是刘家和林家站在了一条战线。刘家虽然无伤大雅,可架不住刘家的背后是长公主啊! 苏耀又气又恼,他恨的不是林森下绊子,也不是刘斌宏顶了他的位置,而是皇上不管他是否冤枉,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一句话就让他多年来的努力化为了乌有。 其实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苏耀还是觉得不错的。他这个五品官做了多年,也算是信手拈来,可到四品的位置上,他得一路小心小心再小心,很多事不会不明白连学都没得学,倒是不如回到五品上舒坦。 秦曼槐原想劝劝他,可到最后也没张口,让秋妈妈亲手做了几道菜上了桌,给主动给晚饭添了壶酒。 一般来说秦曼槐不喜欢让苏耀吃酒,都说小酒怡情大醉伤身,且苏耀还是个文官,醉醺醺的也不好看啊。可是这次不同,官路遇到挫折,家里头一团乱遭,还得时刻防备着被林家人欺负,要说这些事放在秦曼槐身上,她也累,说不定还不如苏耀处理的好呢。 苏耀也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无妨,我不是那借酒消愁的人。” 秦曼槐体贴的夹了些菜到他的碟子里“方才锦儿和宸儿来过了,问了你怎么样,韵儿把小公爷给她送的果子拿了来,说让你尝尝,还有墨儿和婉儿,一个今儿画了幅秋菊图,一个绣了个鞋面,都是送给你的。” “哦?”苏耀一听挑了挑眉,问到“墨儿那画功我可不敢恭维,秋菊图是个什么样子,一会儿拿来我瞧瞧。” 得,这一瞧不得了,直接将苏耀那点子烦闷窝火全驱散了。 秋菊图白色和黄色居多,看得出来苏墨瑶画的时候是特别认真的,但画出来的效果却不尽人意,逗的苏耀笑出了声。 沁竹轩内,苏韵瑶拆掉了头上的发髻,颂音在后头轻轻的用梳子梳着。 “姑娘,奴婢打听了,主君的心情还不错,说是十姑娘送去了那副秋菊图,将主君哄好的。”璃笙说。 “真要是大事,可不是一幅画能哄好的。”苏韵瑶摘掉了耳环,放在了桌面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父亲这是没拿降官职当回事,否则早就愁苦的不行了。” “姑娘为何这么说?” “父亲是文官,朝服上绣的是家禽,那是一心向皇上的意思,只要能为皇家效力,把他安排在哪个官职上都是应该的,父亲反驳不得,没的还得被那起子小人抓住错处,与其生气还要忍受,干脆就不拿那些当事,起码心里头没那么不舒坦。” 颂音叹了口气“这一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主君升官降官都挺突然,还有二娘子和七姑娘的事,但愿明年可以安生些吧。” “越往后越不得安生,如果一直安生下去,我五姐姐岂不是白死了?”苏韵瑶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扯了一个笑脸,然后起身回了自己的床“睡觉!你们早些休息。” “是,姑娘。” 颂音替苏韵瑶放下了床帐子,璃笙吹灭了烛火,两人轻手轻脚的从屋里出去了。 不过本应闭着眼睛的苏韵瑶这时候却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抽屉,拿出了苏浅瑶的小铃铛。 铃铛是银制的,在月光下泛着月牙白的光泽。 二百七十九:抓人 璃惜的祭礼很快就到了,她为了保护柳荷,已经死了两年。 这天的苏韵瑶依旧是在家祠中给她上香祈祷,原本打算今天去外头逛逛灯会的,只是苏耀怕林家人作祟,不敢让几个女儿出门,大家就只能闷在家里了。 曹千怜收买了一个余鸿苑的侍女,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苏婉瑶和白楚恂的事。 “那白家的两个嫡子都是什么眼光?一个瞧上了苏韵瑶,一个瞧上了苏婉瑶,放着我惠儿那么一个优秀的不要,合着他们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小蝶连忙劝道“是他们眼神不好,不然也不能瞧上十一姑娘和十二姑娘。” 曹千怜抬起手抚了抚簪子,轻声道“眼下虽然惠儿在衡王府混的还算不错,但毕竟是个妾室,说出去不中听,不比嫁给白楚恒和白楚恂听着好听,真要是苏婉瑶那个短命鬼嫁去了定国公府,那我惠儿也太没面子了吧?” “那娘子您的意思是?”小蝶试探着问。 曹千怜冷笑一声“收拾不了苏韵瑶那个贱人,要是不把苏婉瑶捏在手心里,我这几十年都白活!” 小蝶听完,心里吓了一跳,但面上还算是淡定。 曹千怜吩咐喜鹊后天去外头找蛇头进来,伺机对苏婉瑶动手,现在苏婉瑶在常熙斋里头住着,对她出手十分不容易,所以要慢慢计划着来。 苏婉瑶如今病好的差不多了,柳荷身子稍微弱一些,也是常熙斋那儿养人,给她们俩都调养的不错。 如果想对苏婉瑶出手,那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从常熙斋里头骗出来。 当初敢放人进院子里杀柳荷的曹千怜一向胆子大,在她眼里,杀了苏婉瑶和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分别。 小蝶慌慌张张的给留愿递了个纸条,约苏韵瑶晚间到倾宁轩的假山旁,有要事相商。 苏韵瑶这次是带着颂音去的,颂音提着个灯笼,晚间有些风大,主仆二人都穿着斗篷。 “什么事?”苏韵瑶问。 小蝶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姑娘,二娘子要害十二姑娘,就是这两天的事!” “怎么说?”苏韵瑶微微皱眉,倒是不太惊讶。 “二娘子得知了定国公府二公子有心求娶十二姑娘,心里一时不平衡,就要害她,今儿已经让喜鹊出去叫人了,约的是后天,先想个法子把十二姑娘从常熙斋里头骗出来,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苏韵瑶听完点了点头,问“曹氏是怎么知道二公子和婉儿的事的?” “回姑娘的话,好像说是二娘子收买了主君身边的侍女,具体是哪一个奴婢实在不知。” “知道了。”苏韵瑶依旧很淡定“父亲身边的侍女寥寥可数,总会查出来的,你的亲事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对于你要嫁人的事曹氏是怎么说的?” “二娘子先前是不同意,后来许是怕拿奴婢去换人手用的事露出马脚,也只得同意大夫人替奴婢择婚了,近些日子以来一直对奴婢不冷不热的,应该是生气了。” “她那个心眼小的想针眼儿似的人,能不气才怪,以后你嫁了人就好了。”颂音半开玩笑着说。 “是,奴婢明白,十一姑娘待奴婢是真的好,大夫人让奴婢瞧过,那人真的不错,人品比较正直说话也不轻浮,他们家里有几亩田地,他本人是做樵夫的,偶尔还会打些野味拿去卖,吃饭不成问题,老子娘也都有事可做,全是憨厚人,这样的好人家不好找,奴婢在这儿谢过姑娘,谢过大夫人!” “只要你好好替我们姑娘做事,姑娘不会亏待你的!” 苏韵瑶也说“等你嫁人那天,我送你些嫁妆,直接让人拉去你那儿不让曹氏看见,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曹氏要是再刁难你欺负你,你也好有处可去。” “是,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 苏韵瑶随意的摆了摆手,扶着颂音缓缓起身“夜深了,你回去吧,别惊动了曹氏。” “那十二姑娘的事?”小蝶很是担心。 “不必放在心上,婉儿是我的妹妹,谁也欺负不得她。” 苏婉瑶并不知此事,苏韵瑶也故意瞒着她,没同她说,因为一来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二来苏婉瑶若是知道了,这戏就演不真实了。 早上去常熙斋请安时,苏韵瑶与老太太提起,说是陆远逸带着新兵会从练功的地方路过苏家,她与苏墨瑶还未报答陆远逸的护送之情,就想着让他和手下那些兵到苏家吃口便饭,也就十个人八个人的,也不算麻烦。 这是正常请求,老太太便同意了。 曹千怜已经不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所以这事她并不知情。 安排的那些蛇头进来了以后,曹千怜便让二门处的小厮往常熙斋递话,说是白楚恂到了,要求见苏婉瑶一面,让苏婉瑶去二门处见他。 苏婉瑶有些纳闷,白楚恂从未有过单独找她的时候,无论是以前或是现在,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都是他随着白楚恒一起来,在见苏韵瑶时顺便能看见她。 这会儿指名道姓说要见她,倒是头一回。 “既然二公子找,那你就去吧。”柳荷替她整理了一下脖领“到那儿的时候别大大咧咧的,再给人家吓坏了,说话声音小一些,要知礼,不许做过格的事,听见了没?” “听见了。”苏婉瑶小声回答。 说实话,她心里头忐忑的厉害。 不仅是头一次单独与白楚恂相见,她也说不好是因为什么,反正只觉得紧张忐忑的心好像都要蹦出来。 仔细检查了一下衣裳和发饰,苏婉瑶独自去了二门。 可她哪里知道,这儿等着她的人哪里是什么白楚恂?而是曹千怜叫来的几个蛇头。 见苏婉瑶出来,为首的一个蛇头摆了摆手,接着就有两个蛇头一左一右的迎了过去。 苏婉瑶心里暗叫不好,刚回过头就见身后的路被堵住了,四个蒙面的***在她的四周。 “救命…救…救命啊!”苏婉瑶吓得眼泪直接就夺眶而出,腿都软的走不动了路。 可她知道,若是不喊不跑,这一辈子就折在这儿了。 曹千怜做事会有准备,自然不会让二门处再留着人了,所以苏婉瑶叫喊也是无用的。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将死之人问那么多有何用?”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带走!” 话音刚落,白楚恂安排在苏婉瑶身边的两个暗卫,一个从假山后翻了出来,一个则是从旁边的房子上落下,两人将苏婉瑶紧紧的护起来。 与此同时,四周的院墙外跳进了许多人,陆远逸绷着脸快步抽剑,一剑刺中了那蒙面人的肩头。蒙面人吃痛,手里的短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蛇头毕竟不是专业的死侍,也不是行武出身,大多都是劳民猎户,与这些整日练武的人没法儿比,三下五除二就都被按在了地上。 陆远逸左脚踩着一个人的背,弯腰扭过他的头扯下了蒙面的布“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我…”那人哆哆嗦嗦的,眼神中满是惊恐,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跟方才对苏婉瑶放狠话的那个人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见在这儿问不出什么,陆远逸一招手“带下去吧,回去细细审问。” 苏婉瑶大惊失色,这会儿被人扶起脚还是软的,跌跌撞撞的起身嘴皮子都是哆嗦的。 陆远逸将她送回了常熙斋,这家里的人才知道在自己府中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 可见曹千怜现在是多么张狂。 “欺人太甚!”老太太将苏婉瑶拥在怀里,另一只手狠狠的拍着桌子“究竟是谁这么与我苏家作对!” 柳荷在一旁已经哭的不成了样子,好几次差点哭的上不来了气儿。 “好在十一姑娘今儿吩咐下去,让小王爷手下的兵来这儿用个便饭,可真是好心有好报,看看,这好报不就来了吗!”康敬兰心有余悸的说。 “小王爷,今儿老身只得拜托你了,一定要细细查问那起子挨千刀的,查出他们背后是谁在指使,老身在此谢过了!” “您严重了老夫人!”陆远逸连忙摆手“我瞧着他们应该是附近山上的蛇头,虽然今年剿匪的事做的还不错,可却从来没彻底剿净过,就像是割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起一茬,若是他们身上有点像样的功夫,还能难查一些,不过是些地痞蛇头,我还是有信心能审问清楚的。” 苏耀从外头匆匆回来,先前只听说了苏婉瑶差点被抓走的事,吓得连忙往府里赶,眼下得知了白楚恂的手下还有陆远逸的人救了她,紧绷着的一根弦就松开了,这一松差点栽过去,好在秋力将她扶住了。 看过了苏婉瑶,见她从头到脚都无事,苏耀这才放心下来,回到了余鸿苑。 “主君,十一姑娘来了,说是有事同您说。” “韵儿?”苏耀抬头不解的看向秋力“让她进来吧。” 二百八十:手脚 “父亲。”苏韵瑶进来后,回身将门关上。 “你来了?坐吧。”苏耀觉得有些乏累“什么事?” “韵儿请父亲留意一下身边的侍女。”苏韵瑶小声说“曹氏收买了您身边的一个侍女,巧的是女儿收买了曹氏身边的一个侍女,那侍女告诉女儿说余鸿苑有曹氏的眼线,您留意些,找机会将那眼线除去。” “眼线?”苏耀皱了皱眉头“余鸿苑的侍女就那么几个,哪个会是?” “父亲常日忙于政事,估计没时间和心力去对付余鸿苑里头的眼线,所以女儿就帮您分析了一番。” “你说你说。” “余鸿苑里头的侍女,如今只有四人,柳瑛、莲瑛、菊瑛和寒瑛,柳瑛和寒瑛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三年前才拨到余鸿苑来伺候,早先跟在祖母身边十余年,要说她们两个会背信祖母和您来做那些事,女儿不信。” “确实,她们两个伺候我多年一直没错处,这也是你祖母教养的好的缘故。”苏耀赞同的点着头。 “菊瑛她比柳瑛寒瑛小上八岁,去年刚刚成婚,而成婚对象则是母亲安排的,是咱们府里马厩汪家的儿子,汪家是府里的家生子,几代以来一直在咱们府上伺候,女儿瞧着菊瑛不太像做这件事的人,因为她成婚不过一年,如今这般做事他日事发岂不是连累上了她的丈夫?” 苏耀呷了口茶“你继续说。” “除此之外就是莲瑛了,女儿猜想,那内贼就是莲瑛和菊瑛其中之一,俗话说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曹氏与咱们家上下不和就是外鬼,女儿查到莲瑛是三年前进府的,头一年受父亲的吩咐去映霞居伺候过两个月,按理来说曹氏是她的旧主,她在咱们家一无根基二无后顾之忧,若是柳瑛和寒瑛做的这事,怕是有愧于祖母,可她不必有愧于任何人,曹氏要想在余鸿苑里安插一个合适的,那非莲瑛不可。” 苏耀笑了笑“你这孩子,什么事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若你是个男儿身,定会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可女儿终归不是男儿身不是?”苏韵瑶讨喜的笑着“现在父亲要做的事就是找蛛丝马迹印证女儿的猜想,然后在不暴露映霞居女儿眼线的前提下,除去那个内贼。” “这事你放心就是,我为官数十载,岂能让曹氏那么一个妇人随意拿捏了,还敢在我身边埋人,看来我往日真是太宽容了!” 这次的事情败露,还折进去那么多可用的蛇头,曹千怜气的连摔了四五个杯盏。 “一群废物!” 喜鹊用眼神示意小蝶和小卉将碎片收拾了,轻声劝道“娘子别太过生气,现在您该做的,是想想怎么把那些人的嘴堵上,若是说出个一字半句的,就是衡王殿下也没法儿护您,花钱找蛇头和豢养死侍都是大罪,那些有权有势的豢养些死侍也就罢了,可花钱找蛇头的可是少之又少,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你以为我不知道?用得着你来说教吗?”曹千怜气的直喘粗气“这事也查不到我头上,我是直接找的那死鬼,人也是他安排的,官府的人查不到我头上,就是陆远逸怀疑也拿我没办法,就是那死鬼怕是摊上麻烦了!” “那怎么办?”喜鹊问“那些人若是被抓起来,兴郎可…” 蛇头若都被抓了起来,常卓兴谁来看顾?他若是捆着手绑着脚的,指望人一天天给他端饭活着,没人照顾岂不是饿死了? 万一官府的人把常卓兴也当成了蛇头,一并抓紧了牢里,到时候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想到这儿,喜鹊怕的是两腿直打颤。 “你就知道你的兴郎!”曹千怜正在气头上,狠狠的在喜鹊的肩膀上掐了一把,直接疼的喜鹊坐在了地上,紧接着曹千怜像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喜鹊“是你!怎么会那么巧,那死鬼的人刚刚进来准备抓人,苏韵瑶那个死丫头就带着兵进府用饭了?是不是你去她那儿通风报信的?” “娘子,您误会奴婢了!”喜鹊大哭着捂着肩膀“奴婢只是担心兴郎,怕他没了活路,奴婢这也是为了您好啊!” “你那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若是敢同我耍心机,别说是你的兴郎死的会很惨,你也不会太痛快,听清楚了没!” “听清了!” 曹千怜手指捂着额头,一副疲累之相,闭着眼说“现在去找那姓陈的死鬼,让他赶紧收拾东西跑吧,这次是我连累了他,好在他没派那么多人来,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是!”喜鹊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净了脸上的泪花,急急忙忙的往出跑。 小蝶和小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晚上天黑前,喜鹊几乎是逃一般的回了苏家,跪倒在曹千怜面前。 那些被抓的蛇头没一个挺过去的,不过半柱香就都交代了,知道的那些人命都说了个详细,其中也包括曹千怜口中的死鬼‘陈寥’。 喜鹊赶过去的时候,以前总接头的地方空无一人,她就试着到其他地方去联系,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认识的,那人说一群官兵闯进了山里,剩余的蛇头躲进庄子里装劳民也没有用,一个个的全被抓了出来。 至于陈寥,那人表示并不知道,可能是被抓了,也可能没有,总之现在没有她的消息。 在得知这些后,曹千怜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苏耀自然不会给她找大夫,可终归是担心衡王对苏家不利,还是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 她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开了两副清火的方子先喝着,别着急别上火,慢慢的也就无碍了。 不过那方子是方子,苏韵瑶安排小蝶在给曹千怜煎药时,多加了两味药进去,刚用药的时候你会觉得身体越发的好了,其实不然,那两味药材和曹千怜治病的药掺在一起服用,天长日久就会损伤脏脾。 这是康敬兰教给苏韵瑶的。 康敬兰家里做的是药材生意,她也明白一些简单的药理,什么药材和什么药材搭配在一起是有毒的,什么药材和什么药材搭配在一起是解毒的,这些她的家人都教过她一点。 因为家里的生意之前不大景气,所以康家只能让女儿抬进苏家为人妾室,好在苏耀对康家和康敬兰都算不错,康家有这么个文官做倚仗,虽然没做成皇商,但在这儿权贵遍地走,富户多如狗的寻京城,他们家的生意也还算不错。 曹千怜不敢瞎吃大夫开的药,她留了个心眼,生怕苏耀等人害她,吩咐小卉和小蝶把那药方子拿出去给别的大夫过目,一连问了五个大夫都说没事,这曹千怜才放心下来。 可她殊不知真正的关窍从来都不在方子上,而是在小蝶身上。 每一次煎药时,小蝶都会在药里做些手脚,曹千怜并没有防着她,因为煎药一般都是小蝶和小卉一起。 喜鹊惹了她的怀疑,曹千怜觉得这阵子自己吃亏的源头都来自于喜鹊,所以平时对待喜鹊非打即骂,可她身边能让她信任的人不多了,大部分需要办什么事做什么都只能依靠小蝶和小卉。 那个叫陈寥的依旧失踪,通过被陆远逸抓住的那些蛇头,这次可以说是把寻京城外头山上的蛇头都一网打尽了,可却漏掉了陈寥。 秦曼槐的手脚不慢,且没有破绽,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汪家的儿子碰巧‘救’下了快跌入水里的小蝶,然后那儿子求到了秦曼槐跟前儿,于是顺理成章的为两人订了婚成了亲,曹千怜想用小蝶笼络人的歪主意只能不攻自破,同时她又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只得打下牙齿活血吞,又折了一个手上能利用的棋子。 成亲的那天,小蝶的笑容十分刺眼,小卉在一旁却笑不出来。 小蝶比她的运气要好,被救,被喜欢,被赐婚,而她呢?最好的年纪成为了曹千怜拉拢别人的利器,活的越来越不像个人。 而小蝶为何就能活的比她好那么多? 苏耀也知不能将小蝶暴露出来,所以也演了一场戏,在小蝶通报说喜鹊和余鸿苑的内鬼要私下见面后,苏耀装作碰巧偶遇撞了个正着,这一下不管莲瑛怎么说他也不信了,让秋力拎着莲瑛直接到了映霞居门前。 “姓曹的,你可真是出息的可以啊!找你的旧奴来监视我对不对?你放心,老天爷不会放任你这种人作恶的,今儿我就是给你个教训,来日再敢对我苏家起坏心思,我一定饶不了你!” 曹千怜在屋里正发着懵呢,只听见外头无缘无故就有人骂起她来,于是她扶着小蝶走出了屋子,见着了苏耀和押着莲瑛的秋力。 秋力的旁边还站了四个粗使婆子,喜鹊跪在一旁,看来这属于是人赃俱获了。 “大郎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扣住怜儿的侍女?” 二百八十一:孕吐 “你别用那个语气和我说话,真是让人恶心!”苏耀指着她“我今天就让所有人看看,在这个家里,听你曹氏的话是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粗使婆子将长凳放在地上,秋力提着莲瑛将她捆在了长凳上,几板子下去,莲瑛就没了声音。 “这次是她,下次就是你了!”苏耀说完这句,便带着秋力等人转头回去了。 院子门前只剩下了曹千怜、小蝶还有喜鹊。 “给我滚进来!”曹千怜扭脸回了屋子,气的一把将箱盖上的花瓶挥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走的很远了的苏耀还依稀能听见。 “他是怎么知道莲瑛和我们的关系的?是不是你这个贱婢说的!”两巴掌上去,直接打的喜鹊嘴角渗出了血。 “没…娘子您不要怀疑奴婢,奴婢怎可能做那些对不起您的事?”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你想让常卓兴因你而死吗!” “不不不!”喜鹊哭着摇头“请娘子开恩,不要杀兴郎,真的不是奴婢告诉的主君,是主君碰巧瞧见了奴婢与莲瑛说话,这才生了气,带着莲瑛来了这儿。” “又是碰巧,怎么那么多碰巧?你别同我说这是老天爷要绝我!”曹千怜气的脑袋都糊涂了,又拿喜鹊撒起气来,一脚就将她踹倒在地。 苏韵瑶在得知莲瑛已经被打的晕了过去,并且被秦曼槐卖给了人牙子后,也算是放了心。 “姑娘怎么会觉得那莲瑛有问题?”颂音不解的问。 苏韵瑶笑着回答“自然不是靠猜想和直觉,而是莲瑛自己露出了马脚,我有几次去父亲那儿,都注意到她端了茶进来却不着急退下,仿佛想多听一些有用的,还有一次我出门时正碰见她在门外,应该是在偷听我和父亲交谈,这种事要说没鬼我可不信。” “咱们姑娘可是个聪明人!”璃笙笑着说“主君说的有道理,若咱们姑娘是个男儿身,定是要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的。” 厨房做了香甜酥软的点心,赵妈妈端着点心进来给苏韵瑶,悄声道“姑娘,六少夫人身边的人来了。” “快请进来!” 没一会儿,两个扮成侍女的姑娘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见着苏韵瑶先是行了个礼。 “别客气了,六嫂嫂让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家姑娘一直在派人追查没被抓住的蛇头的下落,近日瞧见有人在苏府外头徘徊,之前喧庆路的那个茶水铺子已经不开张了,还有喜鹊的那个相好,他被转移走了,现在被送到了帝京内一处特别偏僻的宅子,看守他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只剩下了一个… 苏韵瑶想了想,问道“看守他的人可是陈宪?” “正是,我们家姑娘查到陈宪两天前又去了点心铺子买点心,派人一路跟踪才发现了那处宅子,宅子里只有一间正屋,小的不行。” 看来这些蛇头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必定会记恨曹千怜,因为若不是她吩咐他们绑架苏婉瑶,也不会牵出后来这一系列的事,一群人抓的抓逃的逃,近日陆远逸和程涛派人严守各个城门口,他们想逃出寻京,怕是不能够。 “知道了,回头替我谢过六嫂嫂,告知她明儿我去府上找她说话。” 苏韵瑶说完,就吩咐璃笙将两人送走,璃笙会做事,还给了每个人一个荷包。 第二天,苏韵瑶和苏墨瑶一起去了苏应宽和何念宁的家。 家里依旧和刚住进来时一样,处处是珍惜花木,各式各样的菊花一盆盆的摆在窗根下,只因最近天气转凉的厉害,那些花木略显没精神,就连那些盆菊也看起来没有精神气儿。 苏应宽带着人迎着两位妹妹入府,打趣道“你们嫂嫂知道你俩要来,今儿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吃食,你们可要多吃些。” “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同六哥哥六嫂嫂客气过?”苏墨瑶说。 今天的阳光还算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韵瑶穿着滑面斗篷很是吸光,觉得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 “你们可算是来了!”何念宁笑着拉着两人的手入了坐。 花厅里吹不进风,但是能晒太阳,十分温暖舒坦,在这儿用饭又精神又冷不着,还有一些怕冷的花木养在里头。 “六嫂嫂,这点心是宫里头的吧?”苏墨瑶左拿一块右拿一块,塞的嘴里都塞不下了。 “你慢点吃。”苏应宽倒了杯茶给她“点心多的是,一会儿随便吃,没人跟你抢!” 何念宁吩咐身后的侍女上菜,没一会儿便几个侍女进进出出,点心被撤了下去,各式各样的菜品摆上了桌。 鸭爪是酱卤出来的,味道鲜香浓郁,蟹肉火腿汤十分鲜美,蟹肉的鲜和火腿的咸融合到一起,好喝的紧,糖面栗子酥甜极了,多吃两块就齁的不行,红焖羊肉表皮微脆,里头浓浓的闷香味,吃的苏墨瑶嘴上都是油渣。 除此之外,还有庆德候府的拿手菜,红豆椰酥卷、豆腐虾仁、糖醋荷藕、炸酥鱼。 苏墨瑶吃着那红焖羊肉味道不错,就用公筷给何念宁夹了一块到碟子里,可谁承想何念宁光是见着那羊肉就受不了,捂着嘴就作势要吐出来,吓得苏墨瑶一下起身,以为是菜里有毒。 倒是苏韵瑶看出来不对,一下子笑了出来。 “六嫂嫂这是…这是有了吧?” “你这个小鬼头,什么也瞒不过你。”何念宁用过了水,用帕子擦了擦嘴“刚过两个月,大夫说我体质特殊,孕吐反复又厉害。” “三娘子知道了吗?她要是知道可甭提多高兴了。” 苏应宽回答“我们打算过了头三个月,等胎坐稳了,再同她说,给她个惊喜。” 听到这儿苏墨瑶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何念宁又看了看苏应宽,如梦初醒般“原来六嫂嫂是有了六哥哥的孩子了?那我可要恭喜六嫂嫂!” “可三娘子不知道,我母亲和父亲他们也不知道,那六嫂嫂你这儿养胎可方便?总得有个长辈坐镇在你身边儿才是啊。”苏韵瑶担心的说。 “你放心就好,我母亲得知这事后,特意让伺候她几十年的老嬷嬷来陪着我,一来是照顾我,二来是看饮食上和平日的生活有什么不妥,外头那些对有孕之人有害的花木一并让母亲找人看了去,所以你们来才显得光条条的,还有厨房那些人,现在只给我做温补的东西,像你们吃的这羊肉和蟹子之类的,我只能干馋,没法儿吃!” 听着何念宁这像是诉苦又像是甜蜜的语气,两个瑶都笑了,苏应宽在一旁更是宠溺的看着何念宁。 羊肉吃多了会上火,蟹子吃多了发炎、活血同时也上火,因为不知自己怀孕而吃蟹子吃多了而落胎的,可不在少数。 “那六嫂嫂你可一定要当心啊!我大哥哥就一个孩子也没保住,咱们家只有二姐姐四姐姐开枝散叶了,你要是平平安安的把这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我苏家的第一个孙子辈的!” 说到这儿,何念宁想起了什么“我家大嫂嫂这一阵子就要生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大夫说估计是个男丁。” “那嫂嫂,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苏墨瑶问。 何念宁羞着脸看了看苏应宽“你们六哥哥觉得男孩女孩都成,但我想要个男孩,男孩能护着妹妹。” “呦,看来咱们六嫂嫂这是要多生几个的意思啊!”苏墨瑶放声大笑道。 “你这个猴头,打趣你嫂嫂!”何念宁羞怒的塞了块糖面栗子酥到苏墨瑶的嘴里“吃你的酥吧,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因着何念宁说先不同康敬兰说此事,所以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人也没多嘴,想着马上就要过头三个月了,到时候好生让康敬兰乐呵一下。 不过苏墨瑶到底没憋住,先同苏锦瑶说了,让她严加保密,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她母亲。 苏锦瑶惊得手里头的水都差点没拿住。 “真的?六嫂嫂她…”苏锦瑶捂着嘴四处看了一圈,小声问“有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 “怀象怎么样?” “好着呢,六嫂嫂以前习过武,身子底子比咱们都强,但是体质敏感,最近孕吐的厉害,大夫说过了这个阶段也就好了,庆德候夫人知道六嫂嫂有孕后,特意派了个明白事理的老嬷嬷来照顾,你放心就是了。” “这么说,六哥哥就要有孩子了!那可真是快,我觉得昨儿六哥哥才成婚。” “可不快吗,瞧着六哥哥那个样儿,眼睛都笑没了。”苏墨瑶说着想起了正事,连忙嘱咐道“此事不要外传,要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让映霞居的人知道了,就曹氏那个德行能盼着六嫂嫂好?” 苏锦瑶微微一笑“你先别说我,管好你自己吧,要不是你大舌头告诉了我,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我这不是让你乐呵乐呵吗,你忘恩负义!”苏墨瑶说着扭过脸去“早知道不同你说了!” 二百八十二:回忆 差不多七天过后,庆德候府的儿媳妇生了。 李宜是有些早产的,生了个七斤多的男孩,何慕尘高兴坏了,高氏和何毅也都欣喜万分,这是庆德候府家的延续,也是第一个孙子。 孩子取名叫何葸。 葸字单拿出来其实是不好的意思,葸字代表着胆小、害怕、不勇敢,可是何家这个姓好,何葸就是何必害怕、何必胆小,也是何家对这个孩子的期望,祝他坦坦荡荡勇敢坚强的活着。 孩子出生的几天后,秦曼槐去看过,回来同苏韵瑶他们说了孩子的情况。 孩子长的结实,哭声特别的响亮,她还没等进门呢就听见孩子再啼哭了,眼睛特别亮,黑黢黢的像两颗大葡萄,何慕尘有些黑,好在孩子没随了他,随的是李宜,长的白白净净的,这才没出生几天倒是不怕生,秦曼槐一抱他他就乐呵呵的让抱了。 皇上得知李宜平安产子,还特意赏了些东西出来,由内侍亲自送到了庆德候府,可是庆德候府没要,李宜三言两语的就让内侍带着东西原路返回了,弄的皇上好大一个没脸。 这倒是便宜了林贤妃,就李宜架子这么大,不知她要在皇上身边吹多少枕头风。 李家和林家不对付对面,先皇后在时还好,如今先皇后殡天,朝堂之上林家将李家打压的几乎无地自容,李家也是伤心的很,气愤皇上一心独宠林贤妃,干脆直接给了皇上脸色看,除了每日上朝以外就独独和太子殿下接触,林家一见李家居然敢如此不知好歹,更加的张狂起来,前儿林贤妃还同皇上说要摘了先皇后母亲的诰命,说李家敢给皇上脸色看,杀了全家都不为过。 不过皇上倒是也没听信,他知道李家如今这般做派是为了什么,那是伤透了心,先皇后的死疑点不少,可皇上却未下令严查,只随随便便就应付了事,处死了真凶推出来的替罪羊,在外头是有交代了,可在李家那儿,却是失了心。 如今后位空悬,林贤妃跃跃欲试,放眼整个后宫也就她有资格坐稳皇后的位置,宫里没有贵妃,皇贵妃更是没有,她若是皇后那她的儿子衡王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嫡子了,等以后到了与太子争储君之位时也更加有底气了些。 “何葸,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别看庆德候府都是行武出身,几代下来都是当将军打仗的,可这文的方面也是一点都没落下,听说那嫡次子何慕淮也上了杏榜。”苏韵瑶说。 “他们家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几代的封荫放在那儿,怕是几辈子都享不完那个福气。”秦曼槐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可惜啊,何侯爷太过一身正气了些,同皇上赌气娶了李家的女儿,眼下林家一门心思的对付太子殿下的党羽,因何家和李家的联姻,这就把何家也归到敌人的阵营里了。” “只要不是林家的党羽,那就都是他们的敌人,何侯爷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林家爱作祟就由他,何侯爷又不怕。”苏墨瑶说。 “这种时候,往往自保是最难的。”秦曼槐又叹了口气。 “对了,庆德候府生子,林家没什么动静?”苏韵瑶问。 “怎么没动静?我去的那天,林满的正室说是代表整个林家来看望李宜,带了许多特产和补品,还给孩子打了一对平安锁,可李宜态度强硬愣是没收,林满那正室当即脸就挂不住了,出大门以后都能听见她在编排何家。” “林满本就是个小心眼的人,他的正室想必是与他夫唱妇随,一个路子的。”苏墨瑶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十姐姐说的有理,那时候他想让十二妹妹去做妾室,而父亲却将十二妹妹许配给了白家二公子,那林满回头就耍手段降了父亲的职,可见他们夫妻那心眼小的跟蚊子似的,成不了大事。” 说到苏婉瑶和白楚恂的事,倒是让秦曼槐想起了苏锦瑶。 “如今婉儿有了好姻缘,家里头的姑娘也就锦儿墨儿和沁儿还没个好亲事了,沁儿那头有你们二婶操办,倒是也不用我费什么心,可锦儿的婚事可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前头不是说给九姐姐议亲吗,怎的还没有个好人选?”苏韵瑶问。 秦曼槐摇了摇头“之前有一户上家里提亲的,我和你们父亲瞧过了,那家的公子看着人模人样的,家里头也算是殷实,可稍微一打听就听说,之前那公子在外头吃醉了用刀子捅过人,差点闹出人命来,后来这事愣是让林德辉给平了,这才没声张到皇上跟前儿,这种人不一定往日里什么样呢,锦儿若是嫁给他说不得要受多少委屈,亏得他父亲还是个文官,竟教出这样的儿子。” “尤其他家还同林家有关系,若不是向着林家的,那林德辉吃饱了撑的给他平事儿?”苏墨瑶有些开了窍。 “正是,我和你父亲想都没想就拒了,但听说那家后来又求娶了李宜的庶妹李宁,李家和林家势同水火,自然不愿。” “那其他人家没有吗?”苏韵瑶拄着下巴问。 “你父亲看过两家,一家家里头老子娘人不行,一家是个二十出头的鳏夫,不能把锦儿嫁去那样的人家,现在还在碰。” “好姻缘可不多。”苏韵瑶感叹道“真心希望九姐姐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去。” 苏锦瑶长的不算秀气,因为康敬兰就是,大鼻子大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大气,尤其康敬兰额头宽一看就是有福,苏锦瑶也随了她这点,眼睛特别大,相对来说嘴也不小,鼻子高挺挺的,比一般人的鼻梁都要高。 其实她的五官生的都不错,脸也不大,身上很瘦,那腿细的比苏墨瑶都瘦,可惜了她肩宽,肩一宽显得整个人都虎背熊腰的,其实她真的一点也不胖。 但欣赏她的人会觉得她长的很英气,很大方,不欣赏的人就会觉得她的五官都太浓重了些,择儿媳妇的夫人担心她旺过自己儿子一头,以后自己儿子同她成亲会受她的欺负,择妻子的会觉得她这个长相的,性格也一定会如此,不好摆弄容易不听话。 哪个不喜欢小巧玲珑一点的?哪个不喜欢小鸟依人的感觉? 这种事该怪苏锦瑶的长相吗?好像怪不着,可又能怪那些男人们吗?好像也怪不着。 秦曼槐说,之前有几户人家见着了苏锦瑶,都不是太愿意,不是说她不好看,而是觉得不合适自己家的宝贝儿子。 她又是个庶女,这就是活生生的又压住了一层。 只能说还没遇见合适的,还没碰见真正喜欢她这个模样的。 一想这些男女在一起的事,苏韵瑶就不由自主想起了白楚恒,她和白楚恒的相恋有些稀里糊涂的,糊涂到她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了,可又好像一想就想起来了。 白楚恒救过她几次,一次是在晋依长公主的府上,为了治治刘玢桐,苏韵瑶故意从船上跌进湖里,平时她都能算的很准,可那次她失策了,救她的人慢了一步,很多水弄呛了她,呛得她鼻子生疼。 后来,她亲眼看见一袭白衣纵身跳下,藕节连连莲叶碧绿,湖水里很安静,白楚恒当时的表情,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她故意中了曹千怜的计谋,到稻桩想得知苏浅瑶自尽的真相,那次也是她算错了,苏墨瑶带着人来晚了一步,还是白楚恒独自前来救了她。 巧的是,两人又都落入了水中,她渐渐感觉撑不下去了,后来,白楚恒吻了她。 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苏韵瑶脑子里闪过,她像是一个局外人,一直在看着这一切,替那姑娘甜蜜,替那姑娘害羞。 苏墨瑶看着目光呆滞的苏韵瑶,扬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秦曼槐也看出了她的不对。 “没…没什么。”苏韵瑶用冰凉的手背盖住了脸上的羞热“不是说九姐姐的事吗?” “你听什么呢?我和母亲在说让秋妈妈做混沌吃,九姐姐的事方才都说过了。”苏墨瑶问道。 “啊?是吗?秋妈妈一会儿要做混沌啊?那我要吃一道茶菇蒸蟹,这两天屋里开始生了地龙,我有些上火,在吃一道凉拌莴笋吧。” 秦曼槐和苏墨瑶相视一眼,都有些好奇为何她这般不正常。 秋妈妈的手艺是一如既往的好,混沌是香菇猪肉的,馅里放了鸡汤、香油、虾泥、香菜末,这几种搅在馅里,让混沌馅特别鲜。 不仅是混沌好吃,混沌汤也好喝的可以,汤面上飘着零星的香菜,让这混沌更添了一份清香。 凉拌莴笋爽口开胃,吃起来脆脆的凉凉的,茶菇蒸蟹的味道很特别,听说那茶菇真的是长在茶园的,有一股子茶的浓香,配上蟹子的鲜味十分美味。 秋妈妈的拿手好菜有不少,今儿还赠了她们两道菜,一道腊肉燕窝盏,一道五香青瓜丝。 二百八十三:讥讽 何葸的平安降生,让本来表面平静的帝京又血雨腥风了一番。 林太尉上书皇上,说李家不知好歹,先皇后的死明明已经有了定论,他们还这样给脸色看。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李家站在太子这边,怕是要对付皇上了。 苏耀在朝堂之上很辛苦,每天要应对各种匪夷所思的刁难,林家的党羽会用各式各样的话来讽刺他,不少人都说苏耀说是个有心机的,小女儿嫁去定国公府,七女儿抬进了衡王府,太子和衡王之间互相不得罪,打的一手好牌。 每次听见这话,苏耀都觉得气的胸口直疼。 但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苏惠瑶有孕了。 她是在一场秋雨后回的苏家,来时坐的马车极其奢华,身上不说是穿金戴银,但随随便便扯下颗珠子都是相当贵重。 初次有孕,怀的又是衡王的孩子,那就是彻底和皇家挂上边儿了,无论苏家怎么恨她都不能再动她分毫了。 苏韵瑶万万没想到这点,听说苏惠瑶先是去了映霞居接曹千怜,两人一同去了常熙斋,苏韵瑶和苏墨瑶连忙往常熙斋赶。 曹千怜憋了许多天,靠山回来了她能不嘚瑟嘚瑟?到时候怕是要给老太太和秦曼槐气受,柳荷和苏婉瑶还住在常熙斋呢,估计是要一块儿挨欺负了。 康敬兰已经先一步到了常熙斋,却没想到苏惠瑶竟然让她给自己行礼,气的康敬兰手都直抖。 “想必三娘子也知我今儿回门是来做什么的,我有了衡王殿下的骨肉,这孩子是衡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以后我的地位那就是水涨船高,怕是以后连大夫人都要向我行礼参拜呢,你差个什么?” “你!”秦曼槐指着她,气的脑袋一懵,幸好秋月秋霞一左一右的扶稳了她。 苏惠瑶回过头,又看向秦曼槐,语气森森道“听闻大夫人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命人打过我大哥哥两次,今儿我回来就是想把这件事说道说道。” “你这个孽障!有什么好说的!”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 “祖母息怒,我也知一定是我大哥哥的不对,这才令大夫人下了狠手,可大哥哥怎么也算是衡王殿下的舅兄吧?这么稀里糊涂的挨了打,岂不是打衡王殿下的耳刮子吗?我今儿回来是替咱们苏家保护大夫人呢,否则若是衡王殿下来了,怕是要惩罚大夫人的。” 这话刚说出口,苏韵瑶和苏墨瑶就一前一后的进来了,苏韵瑶瞪着苏惠瑶说“有能耐你就去把衡王叫来,我外祖家家是泾阳侯府,就是皇上处罚我母亲之前还要顾及侯府的面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呦,我倒是忘了我的好妹妹你了。”苏惠瑶笑着身手去摸苏韵瑶的头发,却被她侧身躲开了,苏惠瑶倒是也不恼,依旧笑着“当日在映菊园,你取笑我很快就会失宠,可如今呢?是谁打了谁的脸?我怀上了衡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这孩子是皇上的孙子,就冲这个,你们还不冲我行礼参拜?” “我呸!”苏墨瑶吵嚷着“你这种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东西,也有脸在这儿说这些?这是不要脸!” “我不知廉耻?”苏惠瑶抬步慢慢的向苏墨瑶走去,手指力道不轻的点着苏墨瑶的肩膀,一下又一下“你那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她就知道羞耻了?明知道我喜欢白楚恒,却还是用手段抢走了,还有你那死的可怜的五姐姐,我和盛常煜才应该是一对,偏偏她出现让盛常煜喜欢上了她,这就是你口中的知道廉耻?” 肩膀一下一下的受疼,苏墨瑶气急了,差点出手推了苏惠瑶,可苏惠瑶怀的是皇家骨肉,苏韵瑶等人没她那么虎,连忙拦住了她。 “十姐姐你疯了?”苏韵瑶用力按着苏墨瑶的手,小声的说。 笑意直达眼底,苏惠瑶十分享受这种人人都想弄死她,却又没法儿冲她下手的感觉,现在她的肚子就是她最好的盾牌,什么事也伤不了她。 要真是因为苏墨瑶一时怒火弄掉了苏惠瑶的孩子,怕是事情就大了。 苏惠瑶抬起下巴尖看了看苏墨瑶气的涨红的那张脸,嘴角轻勾冷笑一声,坐在了位置上,翘起兰花指剥了个葡萄吃“我大哥哥挨了打,母亲在这儿过的也不痛快,我担心这样下去他们会被你们给欺负挤兑死,所以我今儿就把话放这儿了,我是给皇家开枝散叶的功臣,就是衡王殿下都要给我几分好脸色,倘若我再知道谁在家里给我哥哥和母亲气受了,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那个张狂的态度,气的苏墨瑶捏紧了拳头,秦曼槐头疼欲裂,老太太差点晕了过去。 “不知七姐姐想怎么给我们好看呢?”苏韵瑶问。 “那还用说?自然是请我的衡王殿下来收拾你们了。”苏惠瑶像打量要饭的一样上下看了看苏韵瑶“你这种人就算是攀上了定国公府也攀不上皇室,别太羡慕我!” “七姐姐误会了,妹妹并非是羡慕姐姐,而是可怜姐姐。” “你胡说什么!”手中的葡萄被苏惠瑶扔在了地上,她杏眼瞪得圆溜溜的,苏韵瑶只一句话就惹得了她的怒火。 而这边的苏韵瑶却不急不慢道“七姐姐口口声声说,衡王殿下百般对你好,那么既然是为了你好,为何不将二娘子和大哥哥都接去衡王府居住生活?我想衡阳的那么大不会连两间屋子都收拾不出来了吧?从七姐姐进了衡王府一直到现在,衡王殿下从未有过一次来苏家,不知那给我们好看的话,是衡王殿下同姐姐说着玩的,还是七姐姐你自欺欺人啊?” 这些话是苏惠瑶心底藏的很深的东西。 衡王对她好吗?两人的中间隔了许多东西,只有衡王让苏惠瑶回苏家时,才会为她准备各种衣裳首饰,为了让苏惠瑶给苏家气受,装出那种她在衡王府十分得宠的样子,借由她让整个苏家都蒙羞愤怒。 衡王到现在还没忘了苏韵瑶,每每他一想起来苏韵瑶就十分生气,不知是因为没得到所以才气愤,还是说真的很喜欢苏韵瑶。 这也是苏惠瑶最气愤的地方。 她清楚的了解,衡王之所以让她进衡王府,就是想借着她压制苏家,对她的仅仅一丁点好也就是为了气苏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这个孩子也是苏惠瑶想方设法怀上的,她怕哪天衡王真的将她晾在一旁不管她,所以为了争宠,她只有生下衡王的庶长子站稳脚跟。 苏韵瑶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自己说对了,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窝上,又说道“大哥哥挨了打那是他罪有应得,犯错了被罚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然的话哪里还会有罪犯愿意伏法呢?至于二娘子的过错想必不用妹妹我多说什么,若是你觉得这种家事还要惊动衡王殿下来处理,那皇室中人一定会觉得你太过分了些,这种有理有据的事你还要找靠山来撑腰,未免会联想到你跟着衡王殿下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懂些什么!”曹千怜也生气道。 苏韵瑶淡淡一笑“可能我说的不错,但是我虽然年纪小,却打小就喜欢看话本子,那里头大到宫廷小到宅院,甚至于偏远的乡村,去母留子的事可是不少有,在这儿做妹妹的要诚心劝姐姐一句,莫要仗着大了肚子就可以让衡王殿下为你怎么样,他愿意不代表王妃愿意,衡王妃愿意不代表林贤妃愿意,要真是惹了林贤妃或者皇上的恼怒,去母留子事小,命都没了才可怕。” 那语气不明所以的还真以为苏韵瑶是在劝她。 苏惠瑶气的直哼哼,手里揪着帕子死死的用力。 她不曾想过,自己千方百计大了肚子,为何还得不到家里人的尊重和害怕,为何苏韵瑶这个小妮子还能有理有据的怼自己。 原本这次回家是来抖威风的,可如今看来却是闹了好大一个没脸。 回到映霞居,曹千怜气的眼都红了,看着穿金着银的女儿心里一阵不好受。 “苏韵瑶,我同她没完,斗不过她我可真是白活!”苏惠瑶气愤的说。 “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曹千怜握着她的手说“你一定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还不能惹衡王生气,若是生了气去母留子这种事也不是不会发生,你和家里头撕破了脸,真要是衡王不要了你,你那负心的爹爹才不会为你出头呢。” “娘放心就是,女儿有志气,才不会让衡王厌弃了我,他需要我挟制苏家,那我听他的话就是,只要顺了他的心他就不会动不要我的念头。只是…” “只是什么?”曹千怜问。 “只是衡王貌似很 二百八十四:解禁 曹千怜有些吃惊“怎么可能?苏韵瑶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没脸,让他当众失了面子,这都过去半年了怎么还记得她?” “女儿也不确定,但他爱屋及乌,应该会对我好一些,我可以借着苏韵瑶爬的更高。” “好女儿!”曹千怜眼中泛起了泪花“你那三姐姐苦命,好不容易大了肚子进了萧家的门,可如今一朝落胎,连萧祁那个负心汉的面儿还没见过,她和你大哥哥还有我,可都指望你了呀!” “娘你放心就是!”苏惠瑶反手握住了曹千怜的手“女儿一定会越走越高,不让咱们娘俩的心愿落空,以后让你和三姐姐大哥哥都过上好日子!对了,还有八弟弟。” “可别提应宸那个不中用的了。”曹千怜生气道“打小他就不和咱们一条心,整天围着素凝苑那个院子转,长大了倒好,帮着秦曼槐那个贱人来对付他亲娘亲姐,那样的逆子有多远滚多远。” “既然娘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那我也不顾及他了,其实我原先也很生八弟弟的气,那日苏韵瑶和苏墨瑶及笄礼,他出来作证差点害得我去不成衡王府,以后我就没有他那么个弟弟!” 曹千怜看着自己的女儿,替她擦了擦脸“好女儿,你可一定要当心啊!生孩子是女人一辈子最难的事,挺过去就好了。” “知道了,娘。” 苏惠瑶从映霞居离开的时间是下午快傍晚时,秦曼槐和老太太都被苏惠瑶给气病了,一个在常熙斋卧床不起,一个在素凝苑常常与药汤相伴。 康敬兰懂医术,且比那些大夫要来的可靠的多,毕竟苏韵瑶是通过大夫给曹千怜下手的,她也怕自己日防夜防,还让曹千怜钻了空子,所以一切大夫开过的方子,她都让康敬兰仔细看一遍,然后让璃笙和留愿两人一同亲自去康家抓药,从抓完药到两人吃药都让苏韵瑶看在眼里,这也让她放了些心。 得知苏惠瑶来了后,第二天白家的两个兄弟和陆远逸都到了苏家,一来是想给苏韵瑶等人撑撑台子,二来就是摆明了关心和呵护。 因为和定国公交好,所以被给苏家惹来了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说实在的白楚恒和白楚恂心里头有些不舒坦,总觉得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白楚恒喜欢苏韵瑶,林家就不会把矛头对准苏家,若不是白楚恂让苏婉瑶做妻子,苏耀就不会降官。 这次他们不白来,带了许多宫里的点心和时新的果子菜蔬,除此之外还有几盒新鲜的海货,难得的是千里迢迢而来那些海货还没死,几只蟹子嘴里还冒着泡,听说运来的时候要经常换水,河蟹换喝水,海蟹换海水,还要时常的翻弄那些水,确保它们在到达目的地前不会死。 这是苏婉瑶和白楚恂在那日苏应安成亲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苏婉瑶十分不好意思,柳荷特意替她搭好了合适的衣裳才放她出来。 现在的天气,说话好像都带着哈气了。 “听苏十一说,你喜欢吃新鲜的果子,那些都是太子赏的,你看看喜欢吃那种,回头我再给你送来。” 苏婉瑶娇羞一笑“不…不敢麻烦你…” 白楚恂也反常的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说“苏十一还说,你喜欢吃甜甜的羹露,茶吃的少,所以我带了许多果子干饼,回头你可以泡着水吃,也可以放在茶里,可以让茶没那么吃起来轻涩。” “我…你总是叫十一姐姐苏十一,合着我是苏十二了?” 一句话,瞬间让白楚恂不再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叫的,是我大哥先叫的,他喜欢那么叫,因为还没过门儿,大哥怕弄坏了苏十一的名声,不愿让我张嘴闭嘴嫂子嫂子的,所以我才叫的,若是你喜欢,以后我叫你苏十二也成。” “谁会喜欢这个名字。”苏婉瑶的脸更加的羞红了,拿起一块糕饼不理他。 不远处,苏墨瑶、苏韵瑶还有陆远逸和白楚恒在远远的看着两人,心里的想法都不太一样。 可能苏墨瑶不清楚,但是苏韵瑶是知道的,白楚恂先前心仪的是堂姐苏青瑶,可苏青瑶却嫁了人。 苏婉瑶和苏青瑶的性子十分像。两人都是温婉安静型的,苏韵瑶担心白楚恂喜欢的并不是苏婉瑶,而是苏青瑶的影子。 她看向白楚恒,白楚恒明白她的顾虑和怀疑,冲她笑了笑。 “不用担心,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像话本子里写的一见钟情然后苦等几十年,一直到闭眼也没再对别人动过心的,那种事情发生的可能太少太少,很显然我自己的弟弟不是,我问过他,他说他想好了,撞不破的南墙没必要继续留在那儿,或许换一条路走会海阔天空。” 苏韵瑶有些无语“怎么还跟我邹上了?” “这不是怕你生气嘛!”白楚恒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抱着的东西递给了她“这是寻京城外头一个庄子里做的栗子糖,那儿偏僻难行,可是每天都有各地慕名的人去买,我也买过一回吃起来味道的确不错,就替你也买了一份儿,你尝尝。” 苏韵瑶将信将疑的打开了牛皮纸,里头的糖是方方正正切好一块一块的,整个糖呈微微有些透明的棕色,没打开纸袋时就能隐约闻见栗子香。 还不等苏韵瑶尝尝这糖,那头的苏墨瑶小馋猫就闻着味过来了,不仅如此,还直接捏起了两块,一块自己吃了,另一块塞进了陆远逸的嘴里。 陆远逸往常并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如今苏墨瑶塞都塞了,他也只得吃了,白楚恒在一旁抿着嘴笑,真真儿觉得和苏墨瑶在一起了以后,陆远逸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远逸很少笑,也不喜说话,一杆子打不出一句话来,他父亲为了他这个性格操碎了心,皇上一直想给他指婚,之前差点指了相府的沐烟霞同他成亲,但这也架不住远逸死活不同意,到最后也没指成。” “也幸好没指成,否则沐烟霞那个性格,怕是小王爷成了亲后没什么好日子过。” 白楚恒笑了笑,手放在了苏韵瑶的肩上“皇上下旨让沐烟霞禁足半年,但如今半年已经过去,她也不用再禁足了,名声受损以后的婚嫁之事都不容易,估计要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了。” 苏韵瑶像听懂了一样点着头,栗子糖特别好吃,香浓香浓的。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白楚恒,咽下了嘴里的糖“你知不知道相府和林家的关系?他们平日亲近吗?” 白楚恒想了想“并不算亲近,沐家是书香世家,瞧不上林家出头大法子,宫外没给过林太尉好脸色,宫里也看不上林贤妃,怎么了?” “同样都是记恨我,刘玢桐的死被林家利用,往我的身上泼脏水,林家恨你我入骨,无论是林贤妃还是衡王或者林森,都想尽办法对付我,沐烟霞推我入温泉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我想不惹她记恨都难,你说她会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和林家联起手来对付我啊?”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 “怎么说?” “她恨你是她同你的事,和林家没关系,而且她从小在书香世家长大,虽然性子骄纵但并不是那种不分是非曲折的人,且她父亲头一个就死也不愿和林家成为一派,她还能拗过她父亲不成?真要是她和衡王联手也不可怕,一个名声靠山都没了的人,能翻腾起多大的浪来?只要她不把整个相府都拉到林家那头,那就没事。” 苏韵瑶点了点头“但愿如你所说吧。” 从冬天到如今的深秋,已经过了大半年了,沐烟霞的禁足也解了许久了。 可她依旧不愿出门,无论母亲徐氏怎么劝她都不想出门,惹的徐氏特别担心她,以为是在家里头禁足给孩子禁坏了,好几日愁眉不展以泪洗面的,宁可让外头人戳脊梁骨也想让女儿出门走一走。 “好霞儿,母亲能害你吗?外头人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母亲就去撕了他的嘴,你别闷在屋里了,夏天闷了一身的痱子连窗户都不让开,你图个什么?” 说着,徐氏的眼泪无声的落下,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对女儿心疼不已。 沐烟霞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着一丝阳光也透不进的屋里,缓缓张口问“逸哥哥已经议亲了吧?想必皇上不会舍得他再单着的。” “霞儿!你怎么还提小王爷?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和你不合适!”徐氏抽泣道“咱们找个更好的来,比他小王爷还要好的,咱们不惦记他了,听话。” 沐烟霞苦笑了一下“还能现吗?皇上亲自收回了我才女的名声,整个寻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话,哪里还有良人愿意娶我进门?又哪里有人比我的逸哥哥强呢?我只要我的逸哥哥,除了他我这辈子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二百八十五:虚亏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执念,他心里头没你,你惦记他有何用?自古以来用情至深的女子哪有一个好下场?”徐氏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你几个兄弟都成了家,就你这幅鬼样子,就算你日后真和小王爷有姻缘,你觉得小王爷见了现在的你会如何?那岂不是更加不愿娶你了?” 听见这话,沐烟霞暗淡的目光中闪起了一丝光亮。 “母亲是说,只要女儿好生打扮,就还和逸哥哥有可能?” 看着女儿满心期盼的样子,徐氏就算明知没可能也要点头,她不忍心女儿再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闷在屋子里了。 三个月转眼就到,苏墨瑶和苏锦瑶再也忍不住了,将这个喜讯告诉给了秦曼槐和康敬兰,苏耀和老太太也知道了,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的。 说实在的,苏应宵以前要有孩子的时候他们都没这么高兴过。 苏应宽生下的是苏家头一个孙子辈的孩子,不同于苏婧瑶和苏沛瑶生的都是外孙女。 康敬兰和柳荷一起去看望的何念宁,方莅也带着各种补品过去探望,何念宁是个跳脱性子,这一有孕了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能吃,憋的她好生难受,就想着趁没下雪时赏一赏藤国寺外头的红枫林,可苏应宽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的。 “藤国寺外头的枫树叶子都要落光了,光秃秃的没个看透,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下雪了,哪棵枫树还能不落叶?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别说是那红枫林,就是走南闯北我都陪你去!” 何念宁白了他一眼“说的轻松,你眼下仕途正顺,朝廷还打算重用你呢,怎能为了带我游玩而当误了正事。” “你就是我的正事。”苏应宽说。 有了孩子以后,苏应宽对何念宁更加的好了,一切都以何念宁为先,吃什么喝什么睡觉怎么安置,安排的是明明白白的。 有一天何念宁就惦记着家里头的糕饼味,当时天都黑了已经接近深夜,苏应宽还是披上衣服骑马到何家给取来了糕饼。 康敬兰在得知何念宁有孕后兴奋的当天夜里都没睡好,第二天乌青着眼圈给秦曼槐吓了一跳。 “你别那么紧张,两个孩子成亲多时了有孩子是早晚的事,怎么感觉你像是没准备好一样。” “我当然是没准备好。”康敬兰回答“我就两个孩子,如今锦儿还没嫁人,宽儿有了后,能开枝散叶自然是好,尤其还是庆德候府的血脉,这还是得多多感谢大夫人您,要不是您在中间搭桥牵线的,怕是我宽儿也不能那般顺当的娶了媳妇,不然庆德候府就是头一个不同意。” 秦曼槐惭愧的笑了笑“这事和我没多大的关系,两个孩子互相有心意,这也是我强迫或者拆散不来的。” “您瞧瞧您自己,从来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康敬兰笑着说“等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了,我一定要让宽儿好生孝敬您,要不是您的整天督促和照顾,宽儿如何能登上杏榜,又怎会娶妻生子。” “你真的言重了。”秦曼槐笑着摇了摇头“成,等孩子生下来,就让宽哥儿到家祠里给我供个长生牌位。” 这是玩笑话,康敬兰也没当真,长生牌位是说供就供的吗? 但康敬兰是真心感谢秦曼槐,她为了让苏应宽的学业仕途和姻缘都顺遂,可以说是付出了不少。 其实不止是苏应宽,苏应宸、苏应安也都得她教导,只有苏应宵那个不争气的不尽心,小的时候每次听见秦曼槐说话都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大了一些开始叛逆了就成天不着家,每次给惹出祸事来都偷偷求着秦曼槐收场。 说到苏应宵,前次苏惠瑶回来可以说是让他张扬了一把,这次他不去潇春楼了,因为那是他的阴影,改为了去另一家秦楼楚馆。 林满的处死不多人知晓,但如今已经是深秋,他已经被斩首了。 苏应宵还是与以前一样不着四六,每天吃酒吃的烂醉,不省人事的被小厮抬回来,要么是酒壮熊人胆到素凝苑管秦曼槐要钱花,还有两次他直接和管账的先生动起了手,硬是抢走了两锭银子,气的苏耀抓他还抓不到。 这天苏应宵又在外头连着住了三天,吃醉吃的连身上的衣裳都一股子酒臭味,刚进苏家二门就被苏耀带着人扣住了。 “真是个逆子!”苏耀气的连连跺脚,推着苏应宵说“还不把这个逆子给我扔进缸里醒醒酒!” 秋力得了吩咐也没手软,直接将半桶的水泼到了苏应宵的身上,从头到脚淋的像是落汤鸡一般,半桶不够秋力又扬了半桶,直接将苏应宵浇的醒了酒。 “你这个狗奴才在做什么!”苏应宵站起身指着秋力骂“敢惹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生脱活剥了!” “大哥儿,奴才也是凭主君的吩咐,您要生脱活剥了奴才,那也得等主君同意了才是。” 听见这话苏应宵向后看去,这才看见了身后面如润铁气的直发抖的苏耀。 “你这个畜生!我苏家竟然养出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有愧于老祖宗!” “你骂我做什么?”苏应宵挠了挠头,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秋天的风太凉,如今他浑身湿透了冷的厉害。 “我是你老子,你管我做什么?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给我运进庄子里头好生看着,谁也不得放他出来,要是再让我知道他去了勾栏瓦舍鬼混,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看来苏耀这是下了决心要送走苏应宵了,苏应宵当即就吓了一跳,气的蹦起来指着苏耀“你敢!我是衡王的舅兄,谁敢动我!” 苏耀喊道“还不快动手!” 秋力使了个眼色,旁边前前后后过去了三四个人,直接将苏应宵按在了地上。 苏应宵自然是不愿的,挣扎了好一会儿,四个小厮极力按压,可没一会儿苏应宵却没了动静。 几人都吓坏了,秋力拨开了他们探了探苏应宵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后松了口气。 苏耀当他是装的,上去就是用力的两脚,可苏应宵却纹丝不动,像是晕了过去,这让苏耀有些慌张。 众人连忙将苏应宵抬到了余鸿苑,大夫进进出出忙活了一上午,好在苏应宵这一下没碍着命。 “大夫,我们大哥儿这究竟是怎么了?”秋力打听着问。 大夫看了看床上刚刚苏醒的苏应宵,微微叹了口气“大公子这…未免太不节制了些…” 至于这不节制是何事,秋力自然明白。 “那可是影响到了什么?” 大夫点了点头“眼下他身子里头虚亏的厉害,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整个人可就废了。” “有那般严重?” “自然,大公子不节制,身子里头虚亏的渗人不说,各个脏器像什么脾胃肝都有多多少少的毛病,尤其是肾脏,也好在大公子年轻,这要是放在上了岁数的人身上,怕是当时就死在床上了。” 听见这话,连秋力一个当奴才的都觉得恶心,苏耀一个文官那更是恶心的不行。 别的没有,可这事苏耀却听说过,苏应宵在苏惠瑶攀上了衡王以后,在勾栏瓦舍中可是没少用衡王的名号,胡吃海喝整天美女作伴,长此以往又是使劲酗酒又是…那身子能好才怪。 苏耀淬了一口“真是恶心!我苏家竟然会有这样的儿郎,可真是给老祖宗蒙羞!” 大夫也出了治病的法子,其实苏应宵这不算是病,但是人要是想彻底康复那是不可能了,以后房事要节制不说,还很可能绝了后,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 听见这话,苏耀倒是没什么触动,他现在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寒了心,他身体如何又怎样?你关心完他他不依旧卯着劲儿的要和你对着干吗? 身体虚亏不能大补,得温补,吃喝极其注意,要多吃菜蔬多喝粥,什么枸杞韭菜要天天吃,饮食要清淡不可大油大肉,没得肾没治明白再把胃吃坏了。 这样的情况下,苏应宵也就不能被送去庄子里看护了,就留在了苏家,不过苏耀下令他从映霞居搬了出来,又住回了林满居。 知道这事后,曹千怜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以为自己儿子命不久矣,急忙从映霞居冲到了余鸿苑。 苏应宵眼下的乌青很重,脸微微有些发白,本来身子里头就虚,手脚都是软的,又因吃酒醉的不省人事,在这种极其虚空的情况下又挨了两桶凉水,这才有些过激着了,直接晕死过去。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般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曹千怜边说边回头瞪着苏耀“大郎好狠心!为何要这般害我儿子?” “我害他?你脑子有病吧?”苏耀听见曹千怜所说,就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你儿子住在你映霞居,我哪里管得着他?你日日不管他让他出去鬼混,如今身子混的虚亏的厉害,干我何事?” 二百八十六:休养 秋妈妈将余鸿苑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的说给了秦曼槐听,听完秦曼槐咳嗽了两声,心里五味杂陈。 “行了,别偷听了,出来吧。” 苏韵瑶笑嘻嘻的从屏风后头出来,一头赖在了秦曼槐的怀中。 “母亲,您有何愁苦,不如和女儿讲讲?” 苏应宵的那些事秦曼槐怎好与自己女儿张口?只好问道“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母亲是如何知道我在那儿的?” “那屏风并非双面绣,一面刺绣单一的很,又跟了我许多年,上头的花样如何我最清楚,凭空出来个橘橙色的影儿,我这还没那么大岁数呢,你就觉得我眼花了是不是?” 苏韵瑶今天穿了一身橘橙色,腰间是细细的束腰,袖摆宽大,藏在那么个屏风后天是不太容易。 认了栽,苏韵瑶又问“女儿是听着了些,只是听的不全,所以才来问问母亲。” 秦曼槐叹了口气,没说的那么详细“你大哥哥在外头尽是胡来,如今身子受损虚空的如六七十岁的老人,曹氏把这些罪过一股脑的扣在了你父亲头上,怎能不愁?” “她怎么那么不要脸?”苏韵瑶从怀抱中抽身说“父亲的管教大哥哥从来不听,劝也劝了打也打了,还不是曹氏打小没教好的缘故?如今大哥哥住在她映霞居了难道听她的了?还不是在外头喝酒狭妓,她默认同意了那又为何要赖我父亲!” 秦曼槐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可曹氏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苏韵瑶翻身到地上,颂音伺候着她穿好斗篷“我去余鸿苑一趟。” 余鸿苑内,曹千怜和苏耀依旧在争吵,酒醉时苏应宵还没觉得身体怎么不舒坦,可如今酒醒了就由不得他不难受了,手脚软的像是一滩泥,连说话张口的力气都是强挤出来。 苏韵瑶推门而入,将曹千怜吓了一跳。 苏耀连忙遮掩着“韵儿你来做什么?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快快出去。” 可苏韵瑶却没听,反而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女儿不走,听闻曹氏在父亲这儿撒起了泼,就想着来学学一个人的嘴是如何颠倒黑白的,省着以后出了阁没有那说白是黑的本事。” 曹千怜气的剜了一眼苏韵瑶“你可贱蹄子,如今都敢同我这样说话了是不是!” 这话让苏韵瑶觉得好笑“难道我不是一直对你这样吗?你一个我祖父从外头捡回来的,又是我父亲的妾室,那对于这个家你就是个奴婢,我作为正头主子说什么对谁说难道还要受你的控制不成?” 看了看卧在踏上没了人样的儿子,又看了看这半分便宜也不让她占的父女,曹千怜只觉得头都要气炸了,只得指着他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等着!儿子,走,咱们回映霞居去!” 在曹千怜准备搀苏应宵起身时,苏韵瑶语气缓慢道“二娘子怕是忘了吧,你身为一个奴婢,主家高兴了赏你一个院子住,不高兴了就是给你一张草席你都该感恩戴德,如今凭白住着映霞居那样的好院子,那也是我父亲施舍给你的,你可别妄想那是你的,你在我们苏家,现在可连只缸莲里头养的鱼都不如。” “你别把话说的太满,省着以后跪在我脚下求我的时候太难看!” “二娘子此话差异。”苏韵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今儿就把话说满了,永远都没有那一天,倒是二娘子你,若觉得咱们苏家不自在,那就同我七姐姐知会一声,让她给你凭买一处宅子搬出去住,想必如今七姐姐那般受宠,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要求吧?” 苏耀用袖子掩着嘴,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没忍住笑了两声。 见实在没了面子,曹千怜也不同他们废话,搀着苏应宵就要走,可是还没等出余鸿苑的门,就被秋力拦了下来。 “二娘子,主君吩咐了,说宵哥儿得住在林满居休养。” “你给我让开!我是他亲娘,谁有我照顾的好!” 秋力嘲讽的笑了笑“主君说了,就是因为您照顾,所以才把宵哥儿照顾成了如今这个院子,主君不愿苏家的香火有失,已经收拾好了林满居还安排了大夫,您看看…” “好啊你,你一个当奴才的都敢同我这么说话是不是!” 苏耀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这是我苏家,什么时候姓了曹了?秋力,二娘子若是不同意就把宵哥儿扛回林满居,外头的人不许进去,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除了大夫和每日送饭的,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得擅自见大公子。” 苏应宵是打死也不同意的,可身体就像抽空了力气,那是一点劲儿也没有,被秋力架着胳膊简直就像是在拎小鸡崽子,两个人一架他脚不沾地的架到了林满居。 而那头吵吵闹闹的曹千怜也被‘送’回了映霞居。 老太太在常熙斋内,捏着茶杯盖子冷笑着“自食恶果!宵哥儿这孩子要是好好教养,兴许比咱们宽哥儿安哥儿还出息,跟着曹氏学的那一套又一套不光明的手段,两个妹妹那样他还觉得以她们为荣,真是丢咱们苏家的脸!” 柳荷低声劝着“老太太说的是,但二娘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方才去余鸿苑和主君大吵了一架。” “凭她吵去,自己儿子那个德行了,她还有心思和别人争出个高低,一点母亲样子都没有,白瞎了宵哥儿那么个孩子。” 柳荷叹了口气“二娘子身上戾气重,看不得别人一点点好,如今这些事报应在宵哥儿身上,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老太太不是说不心疼这个孙子,实在是打小苏应宵就被曹千怜教导,说无论如何也要和母亲一心,所以从小苏应宵就不与老太太亲近,因为老太太看不上曹千怜,他也就看不上老太太。 刚过十岁的时候,有一次老太太训斥了曹千怜,当天晚上常熙斋外头的兰花就都被剪断了,剩下的枝叶被踩的没了样子,好几株干脆就死了。 凭那些泥土上的脚印,周嬷嬷知道是苏应宵做的,也告诉了老太太,小的时候调皮归调皮,可这么做那就危险了,以后大了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的。 可是老太太依旧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就是小孩子贪玩不懂事,却不想曹千怜的影响那么深,苏应宵把自己童年学的东西用到了以后的人生路上,害了孟若芊,害了茉儿,害了苏家这一大家子。 再加上这一年来的事,就是老太太再心疼孙子,如今也不心疼了,怕是这会儿传来了苏应宵的死讯,老太太不悲伤不说,还要笑两声。 柳荷见老太太的茶有些凉了,就捡了茶盏又给她换了杯热茶,规规矩矩的放在了桌面上。 “以前耀儿要纳你为妾时我很同意,你性子好,能好好照顾耀儿,这我放心,主要是你和曹氏完全不相像,那时候我还抱着私心,想着你进了府能与曹氏争一争,不说平分秋色吧,至少别让耀儿太粘着她,可惜了你的好性子,在这个大宅子里不争不抢没靠山那是真活不下去啊!” 不出意外的,老太太的算盘打空了,柳荷并不同曹千怜争宠,规规矩矩的生下苏婉瑶后整个内宅像是没有了她,直到她又一次有孕,还是个男胎,这才让曹千怜动了杀心。 柳荷低着头,一副小家子气,不敢接话,唯唯诺诺的说“有您和大夫人照顾着,妾身不争不抢也无妨。” “可我那时候想让你争。”老太太叹了口气“罢了,都过去了,好在耀儿认识到了曹氏的人品,这以后就不会再被她蛊惑了去。” “您说的是。”柳荷捧起茶盏小呷了一口。 苏墨瑶得知了苏应宵的事,笑的是前仰后翻的。 “我说什么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下子怎么样,该着了真是!” 赵妈妈在挑选着彩线,一股两股的她眼神不太好分不清楚,所以让苏墨瑶和春笋帮她。 “姑娘也别说风凉话,万一大公子和二娘子哪日翻了身,怕是咱们都不好过。” “不可能!”苏墨瑶笑嘻嘻的分好了一股线递给了赵妈妈“我妹妹说什么我都信,她说曹氏长不了,那就是长不了。” 赵妈妈有些无奈。 这次是方莅送了几匹好料子,特别适合做成袄子的外衬,或者斗篷面儿,苏韵瑶挑了一匹珠光蓝色,苏墨瑶选的是橘子橙色,而苏锦瑶和苏婉瑶选的是杏黄色和湖绿色。 赵妈妈打算亲手给两个姑娘绣着花样在衣裳上,因为来年或者再来年,两个姑娘就要出嫁了,在家里的时日不多,也不知还有几个年能过,这种过年要穿的东西自然是要备好。 “赵妈妈,您先歇一会儿吧,吃块酥糕。”苏墨瑶边说边喂给了赵妈妈一块糕,糕很好吃,甜甜的但不腻人,是陆远逸上次送来的,这宫里的点心跟外头的还真是没法儿比。 二百八十七:打断 曹千怜的病本好了不少,可因为苏应宵的事,又一下子卷土重来了,小蝶原本已经没什么机会往汤药里做手脚,如今却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苏易瑶来了信,信上所说婆家人待她不错,孩子已经平安的生了下来,是一对龙凤胎,男孩六斤二两,女孩六斤三两,一个取名为刘敬,一个取名为刘盈。 信上还问道苏沁瑶如何了,可曾议亲了,父亲母亲身体还好吗,还问了方莅身体如何。 苏辉拿着信心里熨帖了很多,虽然胡芷柔并没将两个女儿教的多么好,但好在苏易瑶迷途知返,嫁了人以后性子转变了许多。 刘敬刘盈都是好名字,生下一对龙凤胎这是好兆头,估计在刘家,苏易瑶的位置可以说要水涨船高了,邻里相亲都想着去刘家蹭蹭喜气呢,毕竟龙凤胎不是谁都能说生就生的。 “易瑶堂姐可真有福气,原先知道她嫁的是个鳏夫,我还挺同情她的,不承想那鳏夫家待她还真不错,眼下孩子平安降生,还一口气儿生了一对双,这可真是难得!” 苏墨瑶说完,就听苏韵瑶吐槽道“咱母亲不也是生下了咱们两个?” “那不同,咱们是兄弟,刘敬和刘盈是兄妹,可不一样。” “不过这刘家虽是做商户的,却挺有文采,敬是吉字,盈也是,可以看出来刘家很重视这两个孩子。” “那你说,咱们的名字有没有说法?什么吉字不吉字的,我觉得我的墨字不如五姐姐的浅字好听。” 一提到五姐姐,苏韵瑶的眸子就暗了下来。 “浅字可能代表的是五姐姐命数浅薄,所以年纪轻轻就去了。” 听了这个解释,苏墨瑶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两姐妹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下来。 接到姐姐的来信,苏沁瑶整天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做的事是对是错,她不敢想,但既然母亲已经被赶出门去,那就是做了错事才如此,可母亲赶出门去然后呢?这个家还算是家吗? 亲姐姐嫁的偏远,这辈子估计也没什么再相见的可能了,亲娘也没法儿回来看她,那她的家在哪?苏家有她的父亲,可父亲真心疼过她吗?她觉得并没有。 至于苏青瑶和苏应安那两个已经嫁娶了的,如今没一个在苏家这个院子里头,她也一向和他们兄妹合不来,没什么话可说,眼下这大宅子里就她一个姑娘,每日除了去方莅的院子里请安问好,就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大门不出,没人同她说心事,没人听她诉委屈。 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晦暗和皎洁,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苏家大房那几个姑娘是她的堂姐妹,可能和她说上一句话的有几个?寥寥无几。 这阵子两家儿都在忙活苏锦瑶的婚事,着急忙慌的给她找着议亲的对象,因为苏锦瑶比苏沁瑶要大,只有把苏锦瑶嫁出门去,才能准备苏沁瑶的亲事。 苏沁瑶想快些成亲,她不想在这个家里待着了。 可她是个庶女,母亲现在人在何处是生是死她都不知,父亲是经商的,经商的人微言轻,谁能诚心待见这个经商人家的庶女?方莅作为大夫人,那又不是苏沁瑶的亲娘,怎可能一心一意对她好? 明知道自己以后的亲事不会如自己想象中的,苏沁瑶心里头纠结的很,一面想快些嫁人,一面还想着嫁一户好人家,眼看着姐姐苏易瑶生活美满还添了龙凤胎,她又羡慕又嫉妒。 苏易瑶这次同上次一样,又捎来了很多的特产和布料,其中几只熏鸡格外的受苏家人喜欢,一整只鸡熏好,通体是那种棕黑色,吃起来又酥又香,是寻京城里没有的味道。 今天的晚饭沁竹轩就是吃的这只鸡,不过是一半,因为一整只她们吃不完。 “好想问问易瑶堂姐这个熏鸡的配方!”苏墨瑶扯着一只鸡腿说。 “外焦里嫩,咸香可口,要是放在咱们帝京估计没一会儿就得卖光,老板都来不及做。”苏韵瑶也夸赞道。 苏易瑶这次捎来的东西不少,这种熏鸡也有好几只,苏韵瑶做主送给了白楚恒一只,白楚恒、白楚恂和陆远逸三人吃那一只鸡,因为鸡实在太好吃太香了,听说白楚恂还和白楚恒抢起来了来着。 苏惠瑶攀上了衡王,却一直不去见她的三姐姐苏玉瑶,苏玉瑶原想着能从这件事上得到些便宜,可婆母管的严,她一直无法和苏惠瑶相见,苏惠瑶往昌郡王府递过两张帖子,却都被昌郡王府拒了。 萧家哪个不知苏惠瑶是什么人?同样的,苏玉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萧家在中间挡着,两姐妹想见一次面很费劲,虽说苏惠瑶怀了衡王的孩子,可她在外头这种世家家族面前依旧抬不起头,没一丁点的面子。 既然这样,那苏玉瑶就要想些法子了。 趁着夜深人静时,苏玉瑶在千琴和千兰的帮助下跳出了院子,之前已经收买了一个角门的小厮,可不等她跳出墙,就被邵言儿带着人给抓了个正着。 原来是她那收买的小厮将此事主动告诉了邵言儿,得知这事后苏玉瑶气的是咬牙切齿的。 邵言儿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告知了杨氏,意思是苏玉瑶耐不住孤独,偷跑出去要找别人厮混,气的杨氏直接甩了苏玉瑶一个巴掌。 “你这个娼妇!我就知道你勾搭我祁儿没什么还心思,臭不要脸的,还是苏家出来的姑娘,不如你四妹妹一丁点呢还,真是后悔八辈子把你迎进府里!” 无论苏玉瑶怎么解释也没人听,萧祁更是一次面也没露,没人替苏玉瑶求情。 最后的结果是,苏玉瑶被打断了一条腿,作为妾室她就是个奴婢,被打断腿这种事按理说不应该有人管,可苏玉瑶是有娘家的,比起旁的妾室她的娘家还算是有头有脸。 但事实令她窒息,苏耀在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说出来苏玉瑶不是他女儿的话,怎么处理任萧家做主。 倒是秦曼槐命人来看过她,可苏玉瑶不领情,拖着被打断的腿扔着枕头被子,将秦曼槐派去的人尽数哄了出来,邵言儿在门外冷笑着,当着那些人的面说苏玉瑶真是不知好歹,秦曼槐叫去的人都是苏家的老人了,哪个不知苏玉瑶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笑呵呵的和邵言儿说着客气话,回去净挑着好听的汇报给了秦曼槐,让秦曼槐放心。 至于曹千怜,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没人告诉她,苏应宵身子都那样了,她愁苏应宵都来不及呢,哪里能关心到苏玉瑶? 苏耀真是一点也不疼苏玉瑶这个女儿了,实在是苏玉瑶的所作所为伤了他的心,再加上她的兄妹母亲做出那般错事,苏耀最是个要脸的人,不会一次两次那么不长记性。 “玉瑶本是个好孩子,真是被曹氏那么个贱妇给害惨了!”常熙斋内,苏耀端着茶盏痛心疾首的说。 “我劝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时候打宵哥儿做出一件件错事你还全盘惯着时,我就和你说过,别把孩子放在曹氏身边养,你不听,现在后悔有何用?好在我的宸哥儿让我死命保住了,否则曹氏又要祸害一个孩子!” 苏耀单手拄着头,愁苦道“母亲说的是,以前是我不懂事才酿了这样的祸事,要是早听您一句劝,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么个下场。” 老太太揉了揉眉间“罢了,合着玉瑶和惠瑶也压根儿没把你当父亲孝敬,你也用不着为了她们而烦心,以后发展成什么样那都是她们的造化,你就别管了,是死是活用不着你操心。” “是,母亲。” “一月份婧儿就要生产了,那时候是年节下估计人人都要忙,你记着点,二姑爷前阵子做出那种事情来已经伤了婧儿的心,别这次生产又让婧儿寒心了,锦儿的婚事抓着些紧,还有宸儿的。” 苏耀面露难色道“宸哥儿是曹氏所生,又是惠瑶的亲弟弟,现在朝中的清流人家都不是很愿把女儿嫁给咱家宸哥儿,除了一些林家的党羽以外,给宸哥儿说亲怕是艰难啊。” “真是一个曹氏坑害了全家。”老太太气的拍了拍桌子“罢了,走一路看一步的,天无绝人之路,如今惠瑶和曹氏这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真把衡王当成未来的皇上了,这样的人下场一定不会好,现在咱们苏家应该和他们撇开些关系,别没得惹祸上身。” “那宸哥儿?” “宸哥儿是我苏家的好孩子,是曹氏生的又不是曹氏养的,把宸哥儿记在大夫人身下,正好大夫人没生下嫡子来,将宸哥儿寄给她两相便宜。” “母亲说的是,儿子记得了。” 老太太这未雨绸缪的不是没道理,真要是皇上以后恼了衡王,处置了苏惠瑶,那连累上苏家也就是早晚的事。 二百八十八:赐妾 都说官大半级压死人,刘斌宏坐上正四品官员的位置后,那对苏耀可以说是压制的全全面面,然而苏耀还一句话都不得说。 其实刘斌宏也是挺可怜,自己好不容易做了驸马,借着长公主的势贪了些财和官职,可那又如何?外头老百姓对他指指点点,上头各个官职的人都给他脸色看,自己的亲妹妹又死的稀里糊涂的,他知道是乔家人做的,为了给乔澜报仇,但他没有证据,而本应该为了自己做主的晋依长公主又和林家交好,因为林家护着乔家,所以他的妹妹就这么没了命,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在官场上,他就将这些心里的苦闷全撒到了苏耀的身上。 每一次上朝苏耀都要应对那些明枪暗箭,可以说是心力交瘁,那些人明着暗着和他过不去,每每下朝以后他都是一身的汗。 仕途不顺,家事还又乱又繁杂,气的他白头发都生了好些。 苏家不顺,白家也不顺。 林贤妃又出了幺蛾子,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说定国公府对自己和林太尉有偏见,所以要化解这些偏见,就要主动示好,所以她想赐个妾室给白景岳。 既然赐婚他儿子不得,那赐给他也是一样的。 白景岳的发妻死了多年了,府里头半个妾室也没有,夫人之位空悬多年,皇上感念他护国有功,所以也一直惦记着他有个夫人。 林贤妃的话像是说在了皇上心坎里。 可如今的皇上已经没那么好骗了,他多少能猜出一些林贤妃的想法,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顺了林贤妃的意思,赐了一个年过双十的女子到定国公府为妾。 原来庄嬷嬷以为那女子是赐给白楚恒或者白楚恂两个哥儿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竟然是赐给白景岳的! “国公爷,这怎么能行?皇上替林贤妃出了这个面,那实际上就是林贤妃的主意啊,到时候让那妾室坏了咱们定国公府可如何是好?” 庄嬷嬷担心的是林贤妃通过那女子挟制整个白家。 可皇上下的命令那是圣旨,如何能抗旨呢?白景岳就算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只得同意。 原先皇上给白楚恒赐婚,想让他做驸马,白楚恒尚且有周旋的余地,利用百姓的嘴化解了这件事,可是这次赐白景岳妾室不同,和林贤妃没关系,而且是皇上主动提的,老百姓要说也说不到林贤妃头上去。 但白景岳也不是那么好听话的一个人,乖乖投降从来都不是他的个性。 既然是妾室,就算是皇上赐的,那也是个妾室,就和家里头的奴婢一个样儿,没必要格外相待。 在赐她之前白景岳就将话与皇上说过了,说自己是个粗人,且几十年都是孑然一身,不懂如何照顾女子,不想因是皇上赏赐就对她多么多么的好,这样会乱了白家的规矩。 皇上是聪明人,从他同意林贤妃的提议时就已经想到,白景岳这老家伙有各种办法将这妾室解决掉。 果然,妾室入定国公府半个月以来都没见过白景岳,两人未曾一块儿安置过,她自然是半点东西也打探不出来,林贤妃心里头急,可急不是办法。 但令她觉得没想到的是,白景岳一招釜底抽薪,直接借力打力,将那妾室转赠给了别人。 这事皇上管不着,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人是他赏的又如何?入了人家的府就是人家的妾室,白景岳想怎么处置那都是白景岳的事了,要是白景岳提前没说那些话,皇上尚且还能训斥他几句,可架不住人家丑话说在前头了,皇上是权利无边,可还有一句话叫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了不管就是不能管。 白景岳将那妾室赠给了一家酒坊的老板,理由很简单,就是那家酒坊的酒酿的他喜欢,于是就赠送了个妾室。 这不是明摆着打林贤妃的脸吗? 林贤妃得知此事后气的摔了好些东西,眼神中仿佛要窜起火来“不知好歹!白景岳那个老东西实在是不知好歹!来人啊,传我父亲进宫,传太尉大人进宫,本宫有事同他商议!” 林太尉匆匆进宫,刚到林贤妃的宫里就是一顿训斥。 “你太心急了些,白景岳是块硬骨头,你当是一朝一夕就啃的动的?还借着皇上的手赐妾室给他,他要是真给皇上那个面子,何至于这么多年与咱们家明着对着干?” “那…”林贤妃气的手足无措“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坐以待毙?咱们等不起了!皇上正值壮年,等他死那不一定要等多少年,要是现在还不把太子除掉,咱们衡儿还有什么指望了?偏偏那个白家从中作梗,一直破坏咱们的计划,真是该死!” “既然该死,那咱们让他们死就是了,你急个什么?”林太尉的语气依旧是不徐不疾,像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随手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听闻白景岳早年间征战沙场身上有许多旧疾,心疾也很是严重,他的大儿子白楚恒一表人才是个人中龙凤,且比他的二儿子聪慧许多,是以后定国公府最好的传承,你说如果白楚恒出了什么事,白景岳会怎么样?” 林贤妃的眼睛转了转,看向林太尉,阴笑着说“自然是悲痛欲绝,心疾发作。” 林太尉点点头“到时候偌大的国公府只剩下白楚恂那么个不堪用的,还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父亲说的是。”林贤妃想了想,问道“可之前咱们对白楚恒下手不止一次两次,都没得手,这次父亲想怎么做?” “自然是要挑能下手的时候了。”林太尉说“你且等等,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白楚恒身边不乏高手如云,他自己也是个中好手,且不提白楚恂整日和他在一起,两个高手在一起,谁想要他们的命都废些劲。 但太尉府也并非没有功夫好的人,堂堂太尉府自然不能像曹千怜一样,只能用一些地痞蛇头,他们豢养的都是死侍,心甘情愿为林太尉做事和丧命,功夫好的也不缺,每一个人单拎出来都能与白楚恒和白楚恂过招。 林太尉心里深沉,他已经察觉到皇上对他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因为林满杀了潇春楼舞姬的事,虽然他马上把亲孙子推出来任凭皇上处置,可是皇上依旧怀疑上了他。 如果这种时候白楚恒又出了事,皇上一定会认为是林太尉干的,所以这件事不能莽撞,要找一个很合适的替罪羊。 第一场雪很快就降临了,雪片不大,飘飘洒洒的从空中落下,倒是不冷,苏韵瑶裹着斗篷出了门,学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难得的是初雪下在了早上。 老太太依旧在喝着黑黢黢的汤药,就连小辈们来请安她都不能放下那药碗。 “祖母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苏韵瑶问。 周嬷嬷答“好些了,老太太这几天感觉头没那么疼了,身子也没那么乏了,就是经常咳嗽,大夫说药暂时还停不得。” 苏韵瑶点了点头“是停不得,天气越来越凉了,常熙斋的热暖还请周嬷嬷注意着,让青莲和碧荷上着心,地龙常日烧着也花不得几个钱。” “说花不得几个钱那是笑话。”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药碗,目光慈祥的看着苏韵瑶“祖母知道韵儿是疼祖母,可地龙成日烧着也不好,屋子里不通气,又容易上火,花费的还多,周嬷嬷给我预备了好几个手炉,不烧地龙的时候还能烧着炭盆的,韵儿别担心就是。” “祖母这儿还担心着烧地龙的花销,可映霞居那头惯是不要脸,听闻曹氏要求成日烧着,炭盆和手炉里的炭还没烧完就要倒了换新的,还有大哥哥屋里,吃食上也净是挑贵重的点,什么酱鸡燕窝参片汤,这一天的花销都赶上沁竹轩用上半个月的了。” 苏墨瑶说着话时心里特别不平衡。 老太太笑了笑“我知道墨儿你生气,曹氏心里头过不去那个坎,想迎面给咱们气受吧,她还总是惹的一身气,想给咱们家里惹什么事吧,偏偏咱们家上下一心,没人理她,如今她也就在吃喝用度上气气咱们了,咱们不理就是,苏家还是养得起他们的。” 苏墨瑶的脸气鼓鼓的“凭什么啊?连祖母这儿都要小心节俭,她却那般大手大脚!”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往年她的花销也不比现在少,日日要喝鸡汤熬燕窝,地龙一天天的烧,那时候你们父亲疼她,什么都允了,眼下只比往年的花销多了一点而已,不碍事的。” 幸而苏耀眼下不在,否则又要懊悔自己从前太过好骗,让曹千怜耍的团团转了。 苏墨瑶叹了口气,不过一想到母亲和祖母的身子都比往常好了许多,心里也算是宽慰了一些。 “三娘子可真是妙手,开的药方子比大夫开的还神,喝个没几天就转好了。” 二白八十九:巧遇 实际上并不是康敬兰哪里厉害,她的医术并非比别的大夫的要强,实则是康敬兰舍得,把家里头的好药材往苏家拿,熬药的方子左右斟酌,既要药力厉害又尽量不伤身的那种。 所谓是药三分毒,她也想让老太太和秦曼槐的病快些好,否则一日一日这么拖着,一天内两三碗的汤药灌下去,好人也喝成病人了。 今年的梅花早早的开了,梅香扑鼻花瓣似雪,西山的梅林是冬天最美的一道风景。 这种情况下,去西山赏梅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白家两兄弟还有陆远逸,下帖子邀了苏家的四个姑娘一同去西山赏梅。 马车一路没停,直奔西山而去,因为人多路又不好走,所以众人都没带侍女。 苏韵瑶穿着浅粉色的灰鼠袄子,下身桃红色的素纱棉裙,外头还穿了件紫青滑毛斗篷,几种粉紫色的颜色搭配下来,更衬得她的面容肤色胜雪娇小可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比起苏韵瑶穿的温婉柔和,苏墨瑶就不同了,里头是月白色雪中红梅儒衫,外头一件烟柳色金双凤织锦短袄,下身是厚厚的梅花纹月桂棉裙,一件长的直拍打后脚跟的梅林斗篷,显得她巾帼不让须眉一般,穿的如同腊月里的梅花,既有风骨又有柔情。 苏锦瑶是几个瑶里最年长的一个,所以穿的相对成熟一些,下身是银白色绣芙蓉花的棉衫裙,上身是月白绫罗厚衫子加上迎春锦花袄,最外头穿着一件到膝盖的芙蓉花金兔毛斗篷,斗篷的领子一圈是黄色的兔子毛,毛茸茸的,和苏锦瑶头上的首饰颜色正衬得漂亮。 出门前康敬兰提醒过她,如今她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出门在外一定要注重打扮和礼节,不然嫁不出去可就糟了,谁也不想娶回家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黄脸婆的人不是? 苏婉瑶是年纪最小的,穿的也最娇俏。 从前苏玉瑶和苏惠瑶在家时,处处压着几个姐妹,不允许她们穿的比自己出彩漂亮,所以苏婉瑶从来不敢打扮,眼下家里头没了那些整日欺负她的,她才敢捯饬捯饬。 湖水蓝色的凌缎袄子里穿的是天蓝色祥云绸衫,这绸衫不同于春秋天穿的那种偏薄的,做的过程中往前后都贴了许多棉花,穿起来又轻便又暖和。 从前这种好衣裳刚露面就得让映霞居的那头抢了去,哪里轮的上苏婉瑶穿呢? 绸衫下头是素绒绣花裙,外头罩的是紫棠色的细花斗篷,穿起来正与她的年龄相符。 白楚恒等在西山下,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锦袍,外头是黑貂毛的斗篷,才到他的小腿处,但从后头看着却长的不行,也是白楚恒长的高,若是苏韵瑶来穿这斗篷,怕是这会儿都要耷拉在地上提着走了。 锦袍上绣的是朵朵祥云,仔细看袍角还有些竹叶暗纹,可以见得穿着这衣裳的人成熟稳重。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看着白楚恒冻红的耳朵,苏韵瑶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了他“快暖暖耳朵吧,别回头赏梅赏到一半给你耳朵冻下来了。” 白楚恒一看见她,面色就仿佛温柔了下来,用冰凉的手背抚了抚她的脸“怕你先到不安全,在我眼中我才能放心。” 苏韵瑶笑了笑“上去吧。” 陆远逸带了两盒**里的点心,这会儿还温乎着,特意用热水滚过好多遍了,他将点心分给了所有人,尤其是苏墨瑶,吃的嘴都合不上了。 “留着到上头吃。”陆远逸关上了盒子的盖子“上头还有梅花斋,味道很不错。” “我知道,前两年我们来过。”苏墨瑶说着,又光明正大的将贼手伸进了食盒里,‘偷’拿了两块点心出来。 不远处的山脚下,一行人冷眼看着上山的苏韵瑶等人,孙莉萤挽着肖菁菁的胳膊,撇着嘴道“怎么又是他们?到哪都能碰见,真是阴魂不散。” 肖菁菁也不太愿意,编排说“那个苏韵瑶可真是不要脸,你看她那个德行,恨不得扒在小公爷身上。” 上次在映菊园,白楚恒一手拎一个将她们两个扔进湖里的事,到现在她们还记忆犹新,一想起来就气的肝直疼。 孙莉萤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手炉“跟上去看看!” 沐家的马车听在孙家马车旁边,沐烟霞挑着马车挡帘,被侍女扶着下了马车。 闷了大半年,这是她头一次出来,冬天天气很冷路也不好走,倒是没什么值得去的地方,所以徐氏给女儿推荐了西山这个地方。 要知道,当初她就是在西山山顶的温泉池子里推的苏韵瑶落水,徐氏让她到这儿来散心主要也是为了让她走出这一步,过了这个坎儿也就好了。 肖菁菁一回头看见了沐烟霞,先是诧异了一番,接着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相府里禁足大半年,沐烟霞很少出屋子站在阳光下,所以皮肤越发的白净,湖绿色的斗篷雪白的毛领子衬得她更加楚楚动人,就那么站在那儿,简直把孙莉萤和肖菁菁比的黯淡无光。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沐家姑娘啊?” 沐烟霞转过头看了看冷嘲热讽着的孙莉萤,心里气愤,嘴上却一句话也没说。 见沐烟霞不理自己,孙莉萤气的和肖菁菁说“走吧,咱们攀不上人家,人家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可能与我等人聊天?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赶上小公爷和小王爷他们,戳穿那个苏韵瑶。” 听见小王爷三个字,沐烟霞的脸色变了变,好半天才张口问道“小王爷今天来了?” 肖菁菁白了她一眼“可不是吗,还有苏家那几个姑娘,定国公府那两个嫡子,全来了。” “苏家人也来了?” 那可真是巧呢。 “怎么,听沐姑娘这意思,是也想上山咯?那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一块去吧。” 沐烟霞的心里斗争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沐烟霞是因为喜欢陆远逸,所以才气急败坏的推苏韵瑶到温泉里,这件事爆出来以后她喜欢陆远逸也再也不是秘密了,孙莉萤和肖菁菁都清楚,知道陆远逸就是她的软肋。 前头的白楚恒等人并不知后头跟上了沐烟霞这群人,依旧嬉嬉笑笑的边走边赏着梅,时不时的坐下来歇一会儿吃些点心。 说来也讽刺,三个大家闺秀,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多走两步路就全身酸疼,如今为了山上的那群人,从山脚下一路走到半山腰,却是一句累也没喊。 沐烟霞一抬头,正好能看见陆远逸,雪白的梅花花瓣落在苏墨瑶的头上,陆远逸宠溺的替她取下花瓣,握着她的手将花瓣放在她手心,眼看着面前是这个场景,沐烟霞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心心念念的男人大半年不见,可就这么第一眼,却差点让她死了心。 眼下她满心都是苏墨瑶,觉得苏墨瑶就是个贱人,她在时一心勾搭陆远逸,她不在了就把陆远逸彻底抢走了,根本就是个心里颇深的人,怎可以让她的逸哥哥和苏墨瑶在一起? 沐烟霞用手掩了掩微红的眼眶,抬步走了过去。 “逸哥哥…” 依旧是楚楚可怜的嗓音,沐烟霞微微咬着下唇,走到了陆远逸的面前。 苏墨瑶并不知她会来,陆远逸自然也没想到,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愣了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陆远逸问。 沐烟霞浅笑道“在家里足足禁足了大半年,母亲怕我闷坏了,所以让我出来散散心,也真是巧,在这儿遇上逸哥哥了。” “哦…” 她这个说法现在还有人信吗?不仅是苏墨瑶,就连陆远逸都觉得沐烟霞绝对是故意的,打听好了陆远逸会来西山,所以他也没信沐烟霞的话。 见陆远逸不打算理自己,沐烟霞放低了身段,问道“逸哥哥可以带上我一起吗?” 陆远逸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墨瑶“我听她的。” 沐烟霞也看向了她。 苏墨瑶耸了耸肩,抬眼看向沐烟霞,认真道“我不愿意。” “为何?”沐烟霞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我已经认错受罚了,你为何要这么针对我?我对逸哥哥只是欣赏爱慕之情,并非像你对逸哥哥的感情一样,墨瑶姑娘你…你也太小气了些!” 苏墨瑶冷笑了两声“你受罚我知道,认错我也知道,可那认错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并不知,而我妹妹因你差点送了半条命,这件事我是一直记着的,说我小气的时候,沐姑娘应该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值不值得我大度,你自己记性不好,可别以为人人都如你那般健忘。” 孙莉萤和肖菁菁在旁边听见苏墨瑶这么说,全都有些诧异,再看向沐烟霞,白净的小脸气出了一抹红晕。 “你!墨瑶姑娘,我已经在向你摆低了,你为何要咄咄逼人?” “你这是摆低的样子吗?”苏墨瑶回怼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别的不会,只会咄咄逼人。” 二百九十:恨意 沐烟霞恶狠狠的瞪着苏墨瑶,转眼又对陆远逸深情似水,用着撒娇的语气对陆远逸说“逸哥哥,你看她!我明明没有…” “看来禁足这大半年,你还是没学聪明啊。”苏墨瑶嘲讽一笑“逸哥哥,咱们去那边。” 陆远逸笑了笑,真的站起身与苏墨瑶走了。 听着苏墨瑶叫着陆远逸逸哥哥,沐烟霞的心里头就像是千百只虫子在抓在咬。 尤其是她叫了逸哥哥这么多年,从未见过陆远逸给过她一次好脸色,苏墨瑶这么一叫他笑的那般温柔,那种笑容沐烟霞从未见过,不是冲着她的,而是苏墨瑶。 “妾有情而郎无意啊这是!”孙莉萤毫不掩饰的嘲笑着。 沐烟霞回过头狠狠的瞪着她,转身走向了陆远逸他们的方向。 紧接着,苏韵瑶和白楚恒等人也知道了这件事。 “沐烟霞出来了?身边还有孙莉萤和肖菁菁?”苏韵瑶有些无奈“看来今天又不会消停了。” “不用担心,她们再惹你烦心,我就再丢她们一次就是了。” “这又没有湖,你丢哪里去?”苏韵瑶问。 白楚恒笑了笑“上头不是有个温柔吗,请她们去泡个温泉。” “你可算了吧,别让谁再生了气给我推进去,我可惜命。” 话音刚落,身后沐烟霞叫了苏韵瑶一声,苏韵瑶和白楚恒一起转过头去看她。 “沐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韵瑶姑娘安好,我来就是想与你陪个不是,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说着,沐烟霞就势就要跪了下去,吓得苏韵瑶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沐姑娘,你这是?” “方才我见着了逸哥哥和墨瑶姑娘,听墨瑶姑娘话里的意思是该怪罪于我,所以我想来赔个不是,请韵瑶姑娘一定要原谅我。” “你先起来。”苏韵瑶并没说原谅她的话,只是想让她起来,跪在这儿人来人往的,万一传出些什么就不好了。 可沐烟霞却像是在地上扎了根一般,这冰天雪地的还真就一跪不起了“韵瑶姑娘若是不原谅,那我也没脸面起身了。” 苏韵瑶有些求助的看向了白楚恒,白楚恒了解她的意思,对沐烟霞说“有什么事站起来说,你这样可是想逼着谁非要原谅你不可?估计你了解她的性子,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拿捏的,劝你自己识趣些。” “我…我识趣了,我只是想让韵瑶姑娘原谅我有什么错。” “人贵在自知,沐姑娘别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下跪掉眼泪这种戏码别说是你了,连我家侍女仆从都能演上几出,你且省省力气吧。” “我!”见苏韵瑶一点面子也没给自己留,沐烟霞扭捏着站起身“真难怪墨瑶姑娘和韵瑶姑娘是亲姐妹,没想到都是如此的不通人情!” 苏韵瑶冷笑一声“三言两语就装不下去了,看来你这认错的态度还不如你嘴里说的好听呢。” 一旁肖菁菁与孙莉萤走来,看向苏韵瑶的眼神都很不善,两人走到沐烟霞旁边说“沐姑娘知道就是,这韵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咱们这些个软柿子还是不要往她跟前儿凑的好。” “呦,原来是孙姑娘和肖姑娘。”白楚恒笑的很随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的不中听“合着两位姑娘是又想上湖里游一圈了,不然老往我们跟前儿凑个什么?正好山顶有温泉,这次就不用你们示意了,到那儿我就给你们扔进水里,如何啊?” “你!”肖菁菁恼羞成怒道“你好歹是个爷们,人家都是正人君子,怎么偏偏你是个跟女子动手的小人?” “哦?难道那次不是你和孙姑娘先诬赖别人在先吗?看来肖姑娘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谁都吃饱了撑的想和你起争执?放心好了,我没那个兴趣,我只是不愿意让我的人受委屈。” 孙莉萤心里是有白楚恒的,眼下听着白楚恒如此维护苏韵瑶,气的紧紧捏住了帕子。 “小公爷你可别被她骗了,她那个人惯会骗人!” “哦?是吗?”白楚恒笑了笑,眼神温柔的看向了苏韵瑶“孙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我还就喜欢小骗子!” 此时此刻孙莉萤的脸都要黑了。 三人在众人面前被怼的是哑口无言,沐烟霞觉得脸上不好看,可她又不想这么离开陆远逸,所以依旧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肖菁菁与孙莉萤也是一样,总想借机给他们添些堵。 “墨瑶姑娘还是离逸哥哥远一点好。”沐烟霞没忍住说“逸哥哥是皇室子弟,现在还没个亲事,和你走的太近回头该坏了逸哥哥名声了。” 她并不知陆远逸和苏墨瑶是两情相悦的,更不知陆远逸一心想娶了苏墨瑶,只当他们二人是相互暧昧,没到谈婚论嫁那个阶段,且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关系如何。 就算是陆远逸喜欢苏墨瑶,想迎进府里,凭苏墨瑶的身份也就只配做个妾室,想做衡王妃,那绝对不可能。 配得上陆远逸的,沐烟霞觉得只有自己,舍我其谁。 苏墨瑶回过头看沐烟霞,眼神从上游走到下,仿佛要将沐烟霞看穿一般。 “合着你以前整日粘着他,到现在还一口一个逸哥哥逸哥哥的叫,这就不损害他的名声了?若是你安静些,咱们后头还有你的位置,要是你总是惦记出口坏谁和谁的关系,那对不起,请别跟着我们!” “逸哥哥,我没有…”沐烟霞眼中含着泪,看向陆远逸。 而陆远逸只是淡淡的说“听清楚了没?你要是还想跟着我们就安静些,要是无论如何也闭不上那张嘴,那大可离我们远些。” “逸哥哥…”沐烟霞不肯相信陆远逸竟然对自己如此冷漠。 那一瞬间她如同置身于冰窖。 从小时候初见陆远逸开始,她在心里就给他留了位置,随着年岁一点点的长大,沐烟霞出落的越来越标致,而陆远逸更是寻京城难寻的帅哥。 人人都说定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加上昌郡王府的萧凌,还有陆王府的小王爷,可以称为帝京四少,因为他们生的都很俊俏,能与之相配的女子少之又少。 但沐烟霞觉得不然,她的小王爷才是最帅的,其他三个压根儿没法儿同他比。 追随了他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表白了许多次,而陆远逸要么是沉默,要么是拒绝,好话也同她说了不少,可是沐烟霞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只要她在努努力,保不齐陆远逸就看见她身上的好了,就会愿意娶她了。 可打去年的事发生后,陆远逸没去过一次相府,大半年没相见,巧遇以后他竟和苏墨瑶你侬我侬,全然不在意沐烟霞那么一个心心念念他大半年的人,她怎能受得了? 紧紧的拽着袖角,沐烟霞还想跟着陆远逸,可是尊严不允许。 “你去哪?”看着匆匆准备离开的沐烟霞,肖菁菁张口问。 “这儿冷的厉害,我要回府了。”沐烟霞头都没回,速度极快的抽着鼻子走了,眼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 下山的路仿佛漫长的可怕,沐烟霞走走停停,在没人的山路上频频回头,她现在是多么渴望陆远逸能追上来,扯着她的手带她回去。 可陆远逸并没来。 沐烟霞恨,她恨苏韵瑶,是苏韵瑶害的她禁足大半年,好名声毁于一旦,皇上也不再待见她,以后所嫁的良人也因她而毁。她恨苏墨瑶,她恨苏墨瑶抢走了她所爱之人,还对她口出狂言毫不收敛,伤害她的尊严。 她以前觉得,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可是其实不然,她现在觉得自己非常的恨陆远逸。 恨他不喜欢自己,恨他不维护自己,恨他喜欢的是苏墨瑶那么个不知所谓的贱人。 在她又气又怨的时候,众人已经登到了山顶,孙莉萤和肖菁菁依旧不死心,还是跟在他们身边。 “这儿的温泉不错。”苏锦瑶说。 “九姐姐可是想在这儿泡一会儿?”苏婉瑶挽着她的胳膊问。 “算了吧,这次来的人不少,到时候瞧见了你姐姐我还嫁不嫁人了?回去父亲非给我掀层皮不可。” 梅花斋已经准备好了,酿了一年多的梅花酿一掀开酒坛就是浓浓的梅花香,苏韵瑶仔细的嗅了嗅,觉得光闻味道都要醉过去了。 这梅花酿很有讲究,取于干净的雪水和梅花花瓣酿制一年而成,有的梅花酿更是要酿个十年八年才好喝,可是西山这儿每年来往的人都十分多,络绎不绝的,这特产梅花酿自然供不应求,所以就改为了一年一酿。 虽然味道是变了些,但喜欢它的人可着实没减少。 跟着白楚恒这一大帮人,吃喝自然是要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什么梅花酿梅花酥梅花糕梅花饼全上了个齐全。 刚开始吃的时候确实清香味极浓,可是吃多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腻味的,这时候梅花酿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二百九十一:突发 这个桌其乐融融,人人都吃的高兴尽兴,再看孙莉萤和肖菁菁那个桌,简直凄凉的无法形容。 真真儿是气坏了两人。 “早知道把罗淑叫上好了,这也太尴尬了些!”肖菁菁说。 孙莉萤死死的盯着苏韵瑶“叫她来也没有用,看苏韵瑶那个德行,真是让人恶心,我真怕我自己控制不住给她个耳刮子。” 可她敢吗?真要是给一个耳刮子,那想必就不是单单被扔进湖里那么简单了。 这儿并非都是素斋,还有平常的菜蔬和肉鲜,难得的是这儿还有海虾,估计是千里迢迢运过来的。 白楚恂替苏婉瑶剥了只虾放在她的碟子里,又给自己剥了一只。 而苏婉瑶这边脸红了又红,也是屋里有些昏暗的原因,别人不太看的出来。 “你不是要到这儿画山景梅景吗?”吃好饭后,白楚恒问白楚恂。 白楚恂转头问苏婉瑶“我的画里很少有人,你可愿意做我的画中人?” “啊?”苏婉瑶有些手足无措的害羞起来“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白楚恂直接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用过斋饭后,众人就开始赏梅花了。 都说梅花是有气节的花,凌寒独自开,其他的花儿都不能如它一般在冬天肆意开放,可苏韵瑶觉得不然,很多树又不是一到冬天就死了,花儿过了冬天依旧能活,重新红花绿叶,冬天的苍柏、松树就长的不错,可见并非只有梅花在冬天独自存活。 白楚恒解开了斗篷的系结,披到了苏韵瑶的背上。 “我不用,你快穿上,我自己有斗篷。” “听话。”白楚恒说着,两只手快速的将斗篷打了个结。 “别闹,你会生病的。”苏韵瑶说着就要扯开系结,可是被白楚恒打断了。 “我是顶天立地的儿郎,生病了不过一碗姜汤的事,可你不同,你是我的心动,也是我平淡生活中的惊鸿,要是你生病了,我会比自己生病还难受百倍。” 猝不及防的一句表白,直接将苏韵瑶的脸羞的通红。 “净说那不正经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白楚恒握着苏韵瑶的手,两人的手都不算温暖,可也都不凉,尤其是白楚恒的,在屋里刚出来手心还留着温热的温度。 他的斗篷很长,果真需要苏韵瑶拎着走,否则就很容易踩在斗篷的两边绊倒,这会儿的苏韵瑶行动十分不方便。 白楚恒将斗篷后头提起了一些,为了保证赏花时她不被绊倒。 苏锦瑶和苏墨瑶陆远逸一起,坐在亭子里,苏墨瑶棋艺不精,苏锦瑶能比她强上一些,所以二人联合对付陆远逸一个。 结果挣扎了没一会儿,两人就一起败下阵来。 “你怎么不让着我一些!”苏墨瑶坏道“你的黑子要是不落在那儿,我就赢了!” 陆远逸笑了笑,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些表情,身手拿起了那颗黑子“可你没注意的是,就算是拿起了这颗黑子,我也可以落在那个地方,还有这儿,你一旦落在这儿白子,那你也会输。”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指指点点,苏墨瑶撒娇道“我不管,咱们换,你去白子,我和九姐姐来黑子!” 陆远逸又笑了,笑容里满是宠溺和无奈。 虽然是两边双方互换了位置,可陆远逸棋艺精进,很快将白子以输还赢,几颗白子落盘就扭转了局势,反看苏锦瑶和苏墨瑶这边,输的又快又利落。 “你!”苏墨瑶撅着嘴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你又不让着我!快快下去,我要同九姐姐下!” 陆远逸与苏锦瑶相视一眼,两人都很是无奈,可又都觉得心里很舒坦。 苏墨瑶就好比一个活宝。 陆远逸取了盏热茶出来,给苏锦瑶和苏墨瑶一人添了一杯,然后静静的看着两人下棋。 苏锦瑶的棋艺还算好些,最后赢了苏墨瑶也轻巧,这次苏墨瑶没撒娇,也没抱怨。 女人在感受到安全和被爱时,她只会与最照顾自己的那个人撒娇耍赖。 陆远逸的脸上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容,可是转眼之间,他听见了一道风声,下意识的扑倒了苏墨瑶,一只箭狠狠的钉在了木桩子上,吓得苏锦瑶捂着耳朵大叫了一声。 “别怕!”陆远逸护着苏墨瑶,蹲下身利用亭子围栏做掩护,将苏墨瑶送到了苏锦瑶所在的位置,两个瑶哆哆嗦嗦的蹲在那儿,如同筛糠一般。 脱下了斗篷盖在两人身上,陆远逸刚要出去,却被苏墨瑶紧紧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去!” “我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不成,太危险了。”苏墨瑶两只手握着他“你把斗篷脱给了我们,那你怎么办?” “穿着斗篷目标大,我就在这儿看看,不出去,你放心就是。”陆远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能明显感受到她发抖的连同头发丝都在抖动。 借着缝隙往四周的山头上瞄了瞄,人数很多,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陆远逸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就这么冲出去一定非死即伤,且身边还有两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实在是危险。 周围埋伏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箭未中又连着射了七八箭,吓得苏墨瑶和苏锦瑶尖叫连连,两个姑娘死死的抱在了一起,身上起了一层虚汗。 苏韵瑶他们离陆远逸这边不算晚,这会儿也听见了她们的惨叫声,苏韵瑶刚要跑过去查看,却被白楚恒拦住了。 一支利箭从林子中射来,白楚恒踢断了一旁的梅枝,用手接过抬手一下打偏了那支箭,箭落在了苏韵瑶的脚边,吓得她脸色煞白。 “九姐姐他们!”苏韵瑶着急道“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 “别怕,远逸有功夫在身,他会保护好你姐姐的。”白楚恒单手环住苏韵瑶的腰,快跑着躲到了屋子里,屋子里的管事和伺候人的侍女仆从也没想到外头能有歹人,吓得一个个都躲了起来。 墙上挂着几把刀和剑,白楚恒拿着一只剑柄抽了出来,不等细看又拿了两把剑递给了苏韵瑶。 “这是?” “楚恂和远逸能用上。” 山坡上的人见白楚恒和苏韵瑶两人躲进了屋里,一个个蹑手蹑脚的走近了屋子,两个在门外堵着,其余的都靠近窗子,另外五个直接踹门而入。 白楚恒躲在门里,来一个他杀一个,一阵厮杀过后,五个人一个也没活下来,他们都穿着白衣,也不奇怪能与雪和梅花融合到了一起。 门外的人鱼贯而入,白楚恒又要保护苏韵瑶又要自保,还有来来往往的与刺客们周旋,时候久了难免有些吃力。 趁白楚恒与刺客厮杀的时候,苏韵瑶拼尽全力用剑柄撞着窗帷,剑柄不管用,她就提起了方才吃酒以后剩下的坛子,用力向窗子的方向砸去。 外头的人怎么也没想到飞出来的竟然是个酒坛,陈旧的窗帷被酒坛撞的应声倒地,酒坛子的碎瓷片和窗帷的木块掉落一地。 “快,从这儿跑!”苏韵瑶喊着。 不等窗外的人准备好,就见一个黑色的团子从窗子里滚了出来。 苏韵瑶的紫青色滑毛斗篷已经彻底被白楚恒的黑貂毛斗篷包裹了起来,白楚恒的锦袍也是黑色的,两团黑影翻了出来,让窗子外守着的人一时间有些诧异。 为了不让苏韵瑶受伤,白楚恒紧紧的拥住斗篷,也幸好斗篷很长,苏韵瑶根本没受什么伤,整个人被保护在了斗篷中,只是白楚恒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背压在了酒坛子的碎瓷片上,血液瞬间沁湿了衣裳,让他黑墨色的锦袍仿佛颜色又重了些。 苏韵瑶来不及观察他受没受伤,连忙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拉着白楚恒的胳膊说“快起来!” 紧接着,屋里的人快速的从窗子里翻出,白楚恒见势不妙,拽着苏韵瑶的手就往亭子的方向跑去。 白楚恂和苏婉瑶两个人话不多,一个专心作画,一个专心当着画景,偶尔会因为天冷,苏婉瑶吹一吹被冻红的手,捂一捂被冻疼的耳朵。 “来,用个手炉暖一暖。”白楚恂将手炉添上炭递给她“实在是对不住,今儿的天看似阳光明媚,实则冷的厉害,咱们先不画了,省着冻坏了你。” “已经画到一半了,若是现在不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苏婉瑶捧着手炉问。 “无碍的,我已经把这儿的景色和你都记在了脑子里,回头加几笔就是。” 两人四目相对,苏婉瑶的手炉隔在两人的中间,白楚恂握着画笔许久也有些动手,没忍住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握住了她的手。 苏婉瑶的脸瞬间通红,外人看着像是冷风吹的,实际上那完全是羞的。 正当两人情绵缱绻你侬我侬时,白楚恂突然听见了好些脚步声,他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发现不知何时,他们俩已经被许多人包围了。 “周围有人要杀我们。”白楚恂低身对苏婉瑶说“你别怕,也别乱动。” 二百九十二:应对 旁人看见以为白楚恂是在亲她的脸,可苏婉瑶知道,那是很可怕的事,这是有人要她的命! 她不经意间捂住了嘴,恐惧的看着白楚恂,四周的人也只当她是害羞了,两人的表现都很自然,不像是发现他们的样子。 “我给你吹个笛子吧!”白楚恂说着,又故意留意了一下四周,然后吹起了笛子。 当然,他自然不是没事闲的要吹笛子给苏婉瑶听,而是他知道,定国公府的人就在不远处,只是暂时不知他们有危险而已,吹响乐曲将那些人叫来,他们就能保命。 可乐曲吹到一半时,刺客中的领头听出了不对“他这是在搬救兵,快杀了他!” 话音刚落,四周埋伏着的刺客纷纷出来,有猫在雪地里的,有躲在树后头和石头后头的,甚至于亭子顶上还藏了两个。 见谢谢人都出来了,白楚恂粗略数了一下,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且自己身上两手空空,他们拿了刀剑和暗器,就这么硬碰硬,无疑于以卵击石,更何况他这儿还有苏婉瑶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要靠他保护。 两个刺客拿着剑冲了过来,白楚恂一个侧闪躲避开,一只手拿着笛子,将笛子在手上挽了一个手花,和其中一个的剑应付了两下,他抬腿一脚踹飞了一个,另一个人刚要用剑刺他,却被他先用笛子打中了头,直接打的翻了个跟头倒在了雪地中。 旁边的刺客见这两个人不中用,又连着上了五六个,白楚恂拉着苏婉瑶的手连连后退了几步,那些人围成了一个圈将他们俩围在中间,好像随时都要动手。 僵持了一会儿,白楚恂知道,他们这是在找自己的漏洞,而最大的漏洞,就是身边的苏婉瑶。 突然,两个人一左一右拿剑刺向苏婉瑶,吓的苏婉瑶惊呼一声,白楚恂早料到他们会如此,用力一拉将苏婉瑶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抱着她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然后迅速站起身来,一个扫堂腿弄倒了两个,捡起其中一人的剑抹了那两个人的脖子。 “果真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定国公府二公子,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为首的蒙面人脸上蒙着白布,好像很熟悉白楚恂似的“早知二公子对这苏家姑娘如此情真意切,倒不如早些对她下手了,也省着如今二公子在这儿顾头又顾尾。” 白楚恂冷笑一声“想对她下手,且问问我同不同意吧!” 又是好几个人一起上,每人手中都是有刀剑的,白楚恂应付两三个还行,可人一多起来他难免分心乏术,正在他一个没注意被人钻了空子,剑马上要捅像苏婉瑶时,有一个穿着青色斗篷的男人从树上跳了下来,腿在空中踢腾了一番,剑柄在手里转了一圈,直接刺向了那刺客的胸口。 刺客应声倒地,吓得苏婉瑶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人到了以后,从后头又跑过来了五六个人,每人都穿着青色斗篷,这其中有男有女。 “你们怎么才来!我大哥那儿估计也有危险。”白楚恂继续和一帮人拼着剑,其余的青衣人也过来帮忙。 这下苏婉瑶才看清,这其中有两个人她见过,就是那次有人将她骗去二门出想掳走她的时候,出现保护她的两个人。 其他的几个也或多或少有些眼熟,有两个女人之前在白楚恂身边做过侍女,眼下想来应该是装作侍女实际上是保护他们的,还有一个男人装成过马夫。 很快,那些穿着白衣的刺客都被杀的差不多了,还有几个仓皇逃跑,苏婉瑶如大梦初醒一般看了看四周,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别哭。”白楚恂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帕子“吓着了吧?” 苏婉瑶的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着点了好几下,哽咽道“实在是吓死人了,不知几位姐姐那儿有没有碰见这样的事。” “坏了。”白楚恂才想起来这个“大哥和远逸那儿不安全,快去救他们!” 白楚恒拉着苏韵瑶跑到了一处亭子旁,这儿是山上,四周陡峭的很,除非你往山下跑才能跑出去,可他们既然规模庞大的来刺杀你,想来已经断了你的路,不可能让你顺着下山的路跑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苏韵瑶慌张的四处看着,平时冷静聪慧的脑子如今却是半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还好白楚恒是战场上历练回来的,这种时候他还算淡定,带着苏韵瑶靠在了一处石头上,这样尽量避免被包围。 “你们是什么人!”白楚恒问。 “我们是什么人,你没有必要知道。”其中一个蒙面人说“将死之人是没必要知道太多的。” 一群人一齐向白楚恒冲过来,他用余光简单数了数左右来了几个人,然后快速的冲到正前方,与好几个刺客厮杀起来,剑上的血滴子一串串的落,砍的旁边的梅花枝断了好几截儿,白色的红色的花瓣如雪一般飘飘洒洒的震落下来。 待打倒了四个人以后,左右两边的人刚刚到苏韵瑶周围,其中一人用剑刺向苏韵瑶,而苏韵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身子往后猛的一仰,眼看着带着寒光的剑在鼻尖上头划过,苏韵瑶的腰努力坚持着,在后仰的同时用手中的剑快速的刺进了那刺客的肩。 那人显然没想到苏韵瑶会来这么一手,他原以为这么个没碰过剑没提过刀的弱女子会吓得屁滚尿流的,可万万出乎他意料的是,只简单的调整了一下,苏韵瑶就重新冷静了下来,甚至在他扑向她之前,她就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但毕竟她不会武功,手上也没有力气,又是初次伤人半分经验也没有,那剑刺的一点也不深,甚至血都没流多少,刺客快速的反应过来,一掌将她打倒在地,两人手中的剑同时掉在了地上。 刺客的那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打的苏韵瑶一时间有些发懵,连连的咳嗽,她挨那一掌的位置是在右肩,此刻她的感受就是不仅是右肩疼,连整个右边的脸颊包括耳朵都隐隐作痛,胸腔里好像憋着一股气,又疼又痒,怎么咳嗽都不缓解。 “你这个贱蹄子!”刺客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剑,捡起了自己的那把“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不自量力的下场!” 说着,太阳光很亮,照的他的剑仿佛闪着光,苏韵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和死亡。 就在她觉得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时,白楚恒从不远处扔来了一把剑,直接没入了刺客的胸膛,他的血喷了苏韵瑶一身,害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又瞬间闭上了眼,直到听见那人的倒地声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白楚恒快速的跑过来,赤手空拳打倒了苏韵瑶身边其他的刺客,然后将手脚发软的她扶了起来,好在苏韵瑶害怕归害怕,还没到想不起事的时候,在起身时迅速的捡起了地上的剑。 而白楚恒这边则是踩着那刺客的尸首,将剑拔了出来。 “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果然名不虚传,好身手!” 白楚恒的眼神中仿佛泛着冷光“我不需要你的奉承。” 那人微微一笑“我这儿人多,你那只有你一个,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乖乖听从我们的,一剑抹了脖子,我可以答应你放过你身后的那个。” “哦?看来你们的目标是我了?”白楚恒露出了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猎物是谁,若是你替我们省了事,我们自然不会多杀一个人损阴德,这个买卖你不亏,反正那苏姑娘是你的挚爱,为了爱的人放弃生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那人边说边冷笑着,话里的意思就是在嘲讽和打趣他们俩。 要么成为亡命鸳鸯,要么一死一活,这看似是他们提的条件,给的选择,其实不然,他只是想找个机会让白楚恒自己自尽而亡,毕竟他的功夫实在是好,想杀他光靠人多可不是办法。 但白楚恒怎可能会上这个当? “你放心,这世上没什么事值得我自尽,我也用不着你放过她,因为有我在,她的命就连阎王爷都收不走!” “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说大话吧!”那蒙面人快速的冲了过来,犹如脚下生风了一般,身后一群蒙面人也都冲了来,白楚恒手握剑柄,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厮杀一番的准备。 陆远逸这边还算是安全些,供他们躲避的亭子不是那种缝隙很大的,柱子和围栏栏杆都是石头打磨出来的,所以在这儿躲着还算是安全,只要人不过来。 可那群人看样子是不会不过来的,见陆远逸他们迟迟没有动静,便每人提着一把剑,慢慢的靠近了亭子。 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陆远逸,他在努力的听着外头的脚步声,通过脚步声他知道,来的人有很多。 二百九十三:恐惧 屏声静气,陆远逸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苏锦瑶与苏墨瑶也都不敢发一声。 在脚步声离自己不算远吃,都停了下来。 “小王爷,您请出来吧,就别让我们进去了。” 陆远逸慢慢的探出头站起身来“既知我是王爷世子,那怎还敢对我放箭?” 其中一个蒙面人态度无所谓的笑了笑“小王爷怕是有所不知,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管那灾祸是什么,就算是王爷世子,也只有丧命的份儿。” “哦?那看来你们是来取我性命的?”陆远逸自己沉着冷静,不着声色的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握在了手中。 “多说无益,小王爷是想咱们冲进去,还是你学学聪明,自己走出来?” 陆远逸并没作声。 在里头守着起码不会被包围,可一旦出去,那即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蒙面人见陆远逸不听话,随即一摆手,四个刺客低身悄悄的靠近到了亭子的门口,一个人抬腿一脚踹开了门,剩下三个鱼贯而入。 陆远逸守在门里,揪住了其中一人的领子,反手就抹了他的脖子,速度快到其他几人都没看清,同伴就倒在了地上。 外头那人皱了皱眉头,小声道“他的功夫是寻京城里拔尖儿的,三两个怕是擒不住他,多去一些人!” 陆远逸手里的是匕首,而刺客手中皆是长剑,其中的差别可想而知,陆远逸没三两下的功夫就站了下风。 一个刺客腾空起来揣向陆远逸,他侧身一闪,手中的匕首却被另一个人给打掉了,在紧急关头他一把拿起一旁桌面上的茶托,往石头制的桌面狠狠一摔,茶托碎裂变成了锋利的武器,陆远逸抬手就刺向了那刺客,胸口受伤的刺客倒地的一瞬间还不忘扯住陆远逸的脚,而陆远逸也速度极快的接住了他从半空中掉落下的剑。 另一个方才踹掉他手中匕首的刺客愣了一下,方才那明明是必输的局,他却急中生智解了困局。 抬起手中的剑在空中挥舞一番,陆远逸紧紧的盯着众人,那些人的眼神也都在陆远逸身上。 “小王爷,劝你还是放弃抵抗吧,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你身后那两个姑娘怕是不会好过的,咱们这些为人做事的死侍不可能有家室也娶不了媳妇,你说说,这两个姑娘落入我们手里,岂不是在逼着我们糟践她们?” “你无耻!”苏墨瑶听见如此污遭的话实在忍不了了,一把掀开了罩在她身上的斗篷,指着那人说“你娶不娶媳妇干我们何事?拿人命当儿戏的狗东西,你的阴德都损没了,以后地狱里的小鬼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怪自己是死侍所以不能娶妻,我呸!你那个德行配得上娶妻吗?就算是眼睛瞎了也不会有人看得上你!” 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让那些刺客和陆远逸同时都愣住了,苏锦瑶怕的手都在抖,连连抓着苏墨瑶的衣袖往下扯“别说了,快别说了!” 这会儿苏墨瑶也害怕了,方才她只是太过气愤,一时间忘了身边的情形,这会儿强出头以后倒是没法儿收场了。 “怕什么怕?反正小王爷的人正在往这儿赶呢,方才不还说要一起赏梅来着?有援兵怕个什么,到时候别说是没有娶妻的机会,估计你会死的很难看,连命都没有了!” 蒙面人冷笑一声“姑娘估摸着我们是那些街头巷尾的混子,好骗的不行?像我们这种亡命之徒从不会做那些没准备的事,既然准备要了你们的命,那就不会给你留下等救兵的机会。” “胡说!小王爷的人才没在山下,而是在山中四处走动呢,你别太过自信了!” 苏墨瑶的话,他们自然是没人信。 “姑娘,你的那套话骗骗小孩子还成,不好意思,我们可不是小孩子!” 说着,那蒙面人从袖子里飞出一只飞镖来,直直的奔着苏墨瑶的脸而来,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救,陆远逸心里一惊,连忙扔出了手里茶托的碎片,将飞镖打偏在地。 这一下,直接将苏墨瑶吓的一动不动,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腿是软的,手是软的,她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方才飞镖被打偏时刮到的伤。 血很少,可是苏墨瑶却觉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死亡,要不是有苏锦瑶在后头稳稳的扶着,怕是这会儿要吓晕了。 手指的温热将苏墨瑶从惊吓中拉了出来,她一下跌倒在地上,死死的抓着苏锦瑶的手,大口喘着粗气。 陆远逸心疼的看向苏墨瑶,又转头瞪着那扔飞镖的蒙面人,咬牙切齿道“你好歹是个男人,对女子动手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眼睛,均是目露敌意。 “我们本来也不是君子,和小王爷这样的高风亮节没法儿比!”话音刚落,他迅速的冲了过来,和陆远逸厮杀在了一起,刀剑的碰撞声十分刺耳,剑身被光照耀时,反射出了一些稀少的光芒。 陆远逸见苏墨瑶受伤,一时间有些定不下心智,心浮气躁气息紊乱,为快些打败他们,竟然招招奔着夺命而去,这种的剑法破坏力自然是好,可对于自身的要求也极高。 那蒙面人也没想到陆远逸会如此豁得出去,果然也有些慌了手脚,躲闪不及被一剑划伤了左肩头,受伤过后他提剑去刺,陆远逸纵身一跃跳到了石桌上,猛地出脚踹在了他左肩的伤口,蒙面人吃痛,捂着肩膀后退了好几步,没站住半跪在了地上。 “都看什么呢!给我杀了他!” 一时间,四周的蒙面人同时向陆远逸扑过来,刀光剑影犹如梦境一般,陆远逸还要护着苏锦瑶和苏墨瑶两人的安全,不多时就被压制下来,右小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身上穿着的降棕色锦袍破了好些。 正当一人替着剑马上要刺进陆远逸背后时,白楚恂突然来到,伸手用笛子挡住了那人的进宫,然后速度极快的转身拔剑刺入那人的胸口,一道动作行如流水,苏墨瑶正想为陆远逸的受伤而叫喊,可刚喊出声音他就被救了。 瞬间一群身着青衣的人从门外进来,苏墨瑶哭着跑过去扶起了受伤的陆远逸。 “你没事吧?快,快让我看看!”苏墨瑶的眼泪如止不住一般,陆远逸原先还不觉得怎么疼,可一看见她哭的那么心酸,一时间也不知不觉的疼了起来。 不是伤口疼,而是心疼。 将斗篷给陆远逸穿戴好,苏墨瑶用刀子从自己的裙摆上划了一片布下来,为陆远逸简单包扎了一下,当然这其中苏锦瑶的功劳功不可没,毕竟苏墨瑶没包扎过伤口,而苏锦瑶同她的母亲康敬兰学过一些。 “我哥呢?”白楚恂问, “我不知,我与他分开了。”陆远逸指着西边的方向说“他们往那边去了。” “袭霜,沉霜,你们在这儿保护小王爷和几位姑娘,其他人同我去救我哥!” 两个被叫到名字的青衣女子双手握剑,剑柄朝上答应着,紧接着白楚恂就带着其余人出了亭子。 另一边的孙莉萤和肖菁菁就没那么好运了,两人都没想到会遇见这事,一时间慌不择路,险些与一个刺客正脸撞上。 “我的妈啊!这是闹兵变吗?”肖菁菁打着哆嗦问。 两人躲在了柜台后头,抖的柜台上的酒坛子都跟着颤动。 “兵变怎么可能先从山头开始?分明是有人蓄意刺杀!”孙莉萤说。 这会儿两人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孙莉萤觉得裙子后头一片湿润,这用手一摸才知道,她竟然被吓得…这是掉面子的事,她不准备与肖菁菁说。 “那…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肖菁菁又问。 “别废话,肯定能!”孙莉萤手里握着一把短剑“我才不要死在这儿!”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然后尖叫起来,两个穿着白衣的蒙面人进来,却被这声尖叫给吓了一跳。 “什么人!” 两人快速的走到了肖菁菁她们藏身的地方,一人拎出来了一个。 虽为官宦人家豢养的死侍,可他们二人往日里很少出门,实则是主子不让,怕败露出他来,所以这帝京的一切他们都不了解,从来都是主子让杀谁他们就杀谁,别的人都不认识。 “呦,怎么有两个姑娘?”其中一人看向另外一人说。 孙莉萤上牙和下牙打着颤,几乎要说不清楚了话,可尽管如此也勉强的说“我父亲是孙尧!是朝廷重官,你要是敢伤害我,绝对会死的很惨!” 肖菁菁听见后也说“我父亲是肖海峰,肖海峰你听过吗?你要是放了我,他就会给你一大笔钱,求求你放了我吧!” 两人听见这些,还真就松开了她们。 两个姑娘他们不知是谁,可孙尧和肖海峰他们还是知道的,那是他们主子身边很得力的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几次,伤害了她们俩惹了主子的怒火,不划算。 二百九十四:滚落 见他们二人并不打算伤害自己,孙莉萤和肖菁菁都放松了些,可依旧不敢说话,坐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膝盖。 “你们…认识我们父亲?” 两人点了点头,又都摇了摇头。 “那…你们是听过我父亲的名字?”孙莉萤问。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肖菁菁此时无脑的蹦出来了一句“外头那些杀人的死侍是你们的人吗?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为什么不杀我们而杀小公爷他们?”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 那两个人也没惯着她,一个直接将刀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吓得肖菁菁连忙捂住了嘴。 可是一旁的孙莉萤却看出了端倪。 不杀自己,不杀肖菁菁,那都是因为两个人的父亲,肖海峰和孙尧,这两个人是为林家办事的,而林家平时最与东宫和定国公府不合。 再加上之前衡王想让苏韵瑶做妾室,被苏韵瑶拒绝的事,林太尉一心想除掉白家,这下子将苏家也带了上。 那这次来的杀手们,岂不是林家派来的? 这个念头在孙莉萤脑子里过了一遍,瞬间让她的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感觉冰冷的厉害,犹如置身于地窖。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定国公位于朝中一品大员,几十年来征战无数,是皇上身边相当得力的人,林太尉竟然敢这般对他的儿子动手?还有陆远逸,那可是皇上的亲侄子,至于苏家那几个姑娘,死了也就死了。 孙莉萤虽然喜欢白楚恒,但她深知还是自己的命重要,这件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她能和林家相抗衡吗?不能的! 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和不舍,但是一想到那些自己不能左右的事,她也就释然了,再说白楚恒又不喜欢她,满眼都是苏韵瑶那个贱人,她就算担心他又有何用? 白楚恒拉着苏韵瑶的手,拼命的向别的地方逃,可是后头的人追的紧,这儿又位于山顶,下头跳下去虽然摔不死人,可是石头树木沙土极多,怕是会受伤很严重。 下山的路被他们的人堵死,逃是逃不掉的。 “在往那儿跑恐怕就要摔死了。”身后有人喊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别逼得我们非得杀了你。” “我束手就擒也是一死,你的话好没道理!”白楚恒将苏韵瑶护在身后,脑子里思绪划的极快,在想一个不会受伤又能逃脱的办法。 此时的苏韵瑶才注意到他背上的上,原本墨黑色的锦袍如今好像更黑了些,伸手一摸满手湿润,血是温热的,可是逃了这么久,背上的伤流出的血沁在锦袍上,已经冷掉了。 “你…你受伤了?”苏韵瑶流下了眼泪,担心道“你一个人一定能跑掉的!你快跑,别管我了!” “说什么傻话。”白楚恒依旧紧紧的护着她“这些人有备而来,怎可能让我们轻易逃脱。” “那…”苏韵瑶觉得这件事让她无力,哭的撕心裂肺道“那可怎么办!你的血流了这么多,容易没命的!” “我哪有时间听你们在这儿聊天啊?”其中一个蒙面人喊着“拿命来!” 又是一阵厮杀,白楚恒几套动作下来扯的伤口流血极多,在半跃到空中落下来时明显觉得脑子有些发昏,瞬间半跪在地手拄着剑,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两个刺客一左一右持着剑快速的冲了过来,白楚恒侧身躲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抽出剑回身打了两下,后头又上来了一个刺客,一剑将他的胳膊划伤,一个没拿稳,剑就掉在了地上。 “快跑!”白楚恒纵身一跃,踹倒了两个,拉着苏韵瑶的手连忙向外跑着。 可眼前的路令他绝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和暗绿,脚底的沙石一直在往下滚动,斜坡的坡度很陡,一个不小心怕是非死即伤。 “怕吗?”白楚恒问。 苏韵瑶抹了一把泪,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怕!” “不怕就跳下去!”白楚恒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多。 两人面对面紧紧拥抱着,苏韵瑶将自己身上白楚恒的斗篷拉过来,罩着他的侧身和后背,在后头人扔出一把剑马上要刺中他们时,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从山上滚了下去。 苏韵瑶穿着两件斗篷,防护的要比白楚恒好很多,可尽管如此苏韵瑶身上还是疼的厉害,耳边满满的风声,滚落了许多圈,她能感觉到有树枝在刮自己的脸和头发,所以她将脸紧紧的埋在了白楚恒的怀里,为了让他少受些罪,抱着他的力度又加了一些,简直要将他揉碎在身体里。 身上很疼,白楚恒更疼,他连着闷哼了好几声,咬着牙一直在坚持不松手,背上的伤火辣辣的,脸和脖子被刮出了好些细小的伤口,尘土飞扬周遭的一切都是土灰。 不知滚落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等两人停下来后,好半天才分开来。 苏韵瑶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他嘴角流出了血,吓得她慌乱不已“你快醒醒,你还好吗?咱们逃出来了,你可不要有事!” 白楚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蔚蓝的天空,然后微微侧头是哭的不能自已的苏韵瑶,她的脸上有些许的伤口,发髻已经彻底散了,头上的钗环东一支西一支,还有几支眼熟的已经丢了。 刚下过雪不久,地面不算是那么的硬,但是山坡上都是树,松树的松针十分扎人,白楚恒觉得他的衣裳里还有好些松针。 “我没事。”他费力的伸出手,摸了摸苏韵瑶的脸“是我没照顾好你,险些刮花了你的脸。” 苏韵瑶捧着他的手,边哭边摇头,哽咽道“没有…没有…” “现在…现在也不安全,你快往山下跑吧。” “不要…我不要…” “快走啊!”白楚恒费力的推着她,想让她站起来“一会儿他们来了,咱们俩都得死,你快走!” “我不走!”苏韵瑶解下了白楚恒斗篷的系结,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趴在了他的胸口,搂着他给他温暖“你怎么赶我我也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会死在这儿的!我们两个自己议亲了,你死了我岂不是要守寡?” “你那么聪慧漂亮,喜欢你的人一定…一定不少。” “胡说!我和你的关系全寻京哪个不知?谁敢娶我这么一个不一定清白的?你毁了我的名声,你一定要对我负责!” 白楚恒勉强的笑了笑,手一下一下的扶着她的头发“是我的错…” 苏韵瑶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迷离,仿佛一转眼他就要闭上眼睡过去了一样。 “你可不能有事,你不能死啊!” 她抱的又紧了些,可好像无济于事。 地上的雪白染上了些殷红,白楚恒的呼吸越来越弱。 “我…我没事。”他搂着苏韵瑶的背,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吻“你放心…” 苏韵瑶哭的更凶了,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的吻了一下“我不要你死!” “我不会的…我还没把你娶进家门呢。”白楚恒笑了笑,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令他的眼睛眯的几乎睁不开,但苏韵瑶就在他的眼前,那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女孩,此刻正在陪着他。 两人深深一吻,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上传来了些动静。 白楚恂带着的人都是功夫极高的好手,匆匆赶到将那些蒙面人杀的杀赶的赶,不过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大哥!苏十一!”白楚恂在山上喊着,白楚恒和苏韵瑶都听见了,可是谁也没有力气喊一句救命。 这一动苏韵瑶才发觉自己的脚踝疼的厉害,估计是扭到了脚。 三个瑶一个个哭天喊地的,好像是号丧一般,都以为苏韵瑶是摔死了,好在陆远逸还冷静着。 “下头大多是学雪,如今是冬天林子不茂密,下去几个人到那些松树林子里找一找,也许能找到。” 白楚恂听见这话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连忙安排人去找。 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冬天天黑的早,这会儿天已经有些发暗。 看着身上大大小小满是伤口的苏韵瑶,几个姐妹泣不成声,苏锦瑶紧紧的抱着她“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摔死了!” “快看看哪儿还有伤,那些个该杀的,差点害死了你!”苏墨瑶边说边诅咒着那些蒙面人的祖宗十八代,恨不能亲手手刃了他们。 而苏婉瑶,刚刚劫后余生捡回了一条命,可还不等她松一口气,一瞧见苏韵瑶这样心里更加紧张害怕了。 正当众人处理伤口时,都没发现又有一批人悄悄的上了山,几个有功夫在身的耳朵格外灵敏,听着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十个八个,看样子人数没比之前的那帮人少哪去。 白家两个兄弟相视一眼,白楚恒低声问道“有人回府吗?” “我已经叫袭霜偷偷下山去了,一会儿就能叫回人来。”白楚恂说着,眼神还机灵的查看着四周。 二百九十五:怨怕 后上山的这一批人也没想到白楚恒他们会受伤,而且一个个的身上都带着伤。 “小心些,又来了一帮人。”白楚恒说着看向了苏韵瑶“你们到里头躲一躲,我们去解决。” “不成!”苏韵瑶扶着苏婉瑶,挣扎着起身“你后背的伤实在是严重,先歇一歇吧。” “我们还不知那帮人功夫如何,如果是像之前那帮人一样,咱们岂不是都要丧命了?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我们身边高手这么多,我还怕他们不成?” 白楚恒的笑同于往常的明媚,可是在苏韵瑶眼里却是不一样。 他身受重伤,却还要去应对那些来者不善的刺客,为的是什么?若是没有她这个拖油瓶,想来他早就逃出去了。 苏锦瑶安静的坐在一旁,苏婉瑶哭的眼泪一直也收不住,苏墨瑶知道劝不了陆远逸,压根儿就不劝了。 那批刺客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几个瑶躲在屋里,想看一眼外头的情况,又怕被刺客发现耽误了他们,来来回回的纠结。 好在这次来的这一批人比较好下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他们打败了,死了几个,活捉了三个,那三个里后来有一个趁他们没看住咬破了牙里藏着的毒药,本来是要死了的,好在苏锦瑶有办法,直接几坛子梅花酿灌下去,让他吐的是死去活来的,愣是活了下来,虽然没了半条命,但他的嘴还是能说话的。 “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陆远逸冷着脸问。 一个男人抬头看向陆远逸,半晌说“我们只求一死,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白楚恂不像陆远逸那般有耐心,上去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指着他说“好,你想死我们让你死,但没吐出来东西怕是你连死都不痛快,你给我想清楚了!” 那人先前还嘴硬着,能与白楚恂对付两句,可被白楚恂几拳几脚下去也默不作声了。 定国公府的人马上赶到,将每个人都接走,苏韵瑶的脚踝受了伤,还是被抬回马车中的,下山的路不好走,她几次差点掉在地上。 “务必把苏家姑娘平安送回苏家。”白楚恒嘱咐着“送回苏家以后到我这儿来汇报,详细些。” 苏韵瑶紧紧的拉着白楚恒的手“你回去好好治伤,暂时别忙别的了,等我脚伤好了就去看你,注意安全!”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大家伙儿都走了以后,孙莉萤和肖菁菁孤独的被自己府上的小厮接下了山,肖菁菁怒火中烧甩开了自己侍女扶着她的胳膊“那帮人还有没有良心啊?我们俩的死活他们就不管了?还有你们这帮吃白饭的蠢货!我在山上被困了那么久,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还不来接我!” 小厮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慌张的赶忙跪在地上“姑娘恕罪!实在是上山的路都被一伙儿蒙面人给拦截住了,奴才上不去,有人同我们说您不会出事,让我们在此等等。” “等个六啊等!”肖菁菁气的直接骂起了人“真要指望你们这些没用的蠢货来救我,那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回去非得让父亲打你们板子不可!” 肖菁菁并没往深处想,可是孙莉萤在一旁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家的侍女扶着她,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细细询问了好几遍,可孙莉萤无论如何也不说话,她的身子很软,腿都有些站不稳,狼狈的倒在侍女的身上,无论侍女问什么说什么她都只有沉默,或者摇摇头。 林太尉做的事太让她害怕了,以至于后头的很多天里她都不愿说话,这件事对她的阴影不小,不过那是后话了。 眼下的她只有一心向着林家,因为和林家的关系只有敌对和一个阵营,只要不是林家的党羽那就只剩下了敌对关系,以后孙家要是惹着了林家,那林太尉岂不是分分钟叫来一帮死侍,灭了林家? 想到这儿,孙莉萤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紧紧的抓着侍女的手“快…让马车走快些,我要见父亲!” 侍女被她握着手,只觉得她手冰凉冰凉的,还以为她是冷着了,还担心道“姑娘用个手炉暖和暖和吧,现在马车已经是最快了,您可别冻病了。” 谁承想孙莉萤却一手达到了侍女送来的手炉,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 回到孙家,孙莉萤第一件事就是见了她的父亲孙尧,孙尧是工部尚书,头脑很聪明,孙莉萤是相府官学的学生,而相府一向是官学中最好的,所以孙莉萤的智慧也不差。 稍稍一细想,孙尧就分析出了更多孙莉萤没察觉到的事,父女俩同时脊背发凉,两两相望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怀疑。 “父亲,林家敢这般做,会不会是皇上在背后默许的?不然定国公府那么根深蒂固,林太尉怎敢对他们轻易出手?更何况那些人杀的不紧是白家兄弟俩,还有陆小王爷。” 孙尧听着细细沉思道“陆王爷本应有个封号,是皇上很信任他所以才将国姓冠在了他的封号上,陆小王爷也是如此,从小千恩万盼着长大,皇上待他如自己的亲儿子一般,若真是皇上让林太尉出手,绝不可能将陆小王爷也放在被杀的名单中,且定国公府这几十年来为了朝廷出了不少力,两兄弟生在战场十几年没回过帝京一次,定国公白景岳很明白君臣之分,从来都是可以低调,生怕自己功高盖主,皇上要除掉他们完全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啊。” “那父亲的意思是…这件事完全是林家一手策划呢?” 孙尧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朝中有林太尉,宫里有林贤妃,他们又深受皇上宠信,可能自以为有了只手遮天的能力,所以想除去定国公府和陆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莉萤问“那父亲,您想如何?咱们还帮着林家吗?” “如果现在我与林家倒戈相向,下一个如白家两兄弟一般被追杀的,就是你我了。”孙尧叹了口气“一朝上了贼船,却是再也下不去了。” “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不能怪您。”孙莉萤也不知这是在安慰孙尧,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眼下的苏家乱成了一锅粥,自打听见白楚恒的人传信后,老太太晕死过去一次,柳荷吓得手抖了好几个时辰,哭的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就连康敬兰这么个硬脾气的人都泪流满面,秦曼槐几乎是由秋妈妈和秋霞硬抗到二门处,说什么也要等着几个姑娘平安回来。 苏耀在二门处来回踱步,心悬着是一刻也放不下,不时伸出头张望,见秋力回来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几个姑娘回来了没?” “没啊主君!”秋力急的是直冒汗,这大冬天的能跑出一身汗来也是不易“奴才已经派人去定国公府打听了,他们那儿也没回去人呢。” 苏耀松开了手“就不该让她们出门去!这要是受了伤或者送了命,我这…苍天啊,这几年我苏家究竟是怎么了!” 秦曼槐在后头无声的落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泪说着脖子往下淌,冷风一吹火辣辣的疼。 秋月担心的一直替她擦着眼泪,是不是给她递一盏茶水,可是秦曼槐哪里吃的下?进来个小厮她就着急的问,但几个姑娘的消息却是微乎其微。 苏浅瑶死的可怜,秦曼槐就剩下那么两个女儿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想,心里头将她所知道的神仙挨个拜了个遍。 而苏应宸这边则是跪了一下午的家祠,自打听闻几个妹妹西山遇险后,他就主动去了家祠,求神拜祖希望几个妹妹平安归来。 映霞居里,曹千怜正在尝着刚做好的燕窝羹,听见喜鹊说的这件事后诧异的很。 “你是说,那几个贱人在西山上被追杀,这会儿生死未卜?” 喜鹊点了点头“能不能活着回来可真是不一定,白家两兄弟还有陆小王爷也在其中,回来送信的是白小公爷身边的一个侍卫,那侍卫也说不清究竟他们有没有事,匆匆就走了。” 曹千怜脸上的笑容有些克制不住,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听完这些话后竟然笑了出来。 站起身后,她仰望着棚顶“真是老天爷都助我啊!那几个贱人给我这般添堵,如今受到了惩罚,可真是活该!还有那些个挡路的,敢挡着衡王做皇上,那就是下场!我女儿以后前程就是一片敞亮,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二娘子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喜鹊小心的问。 “还能是谁做的?自然是林家人,白家那两兄弟还有小王爷从来不给林家面子,还事事针对林家,有他们护着太子,太子就永远是太子,除去了他们,那对于太子来说就是断了手脚,到时候再把先皇后的李家一族除去,剩下的可不就是权力滔天呢林家了?” 喜鹊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在看向曹千怜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恐惧。 二百九十六:怒气 她的兴郎常卓兴生死未卜,山上的蛇头们被一锅端了的事她知道,如果蛇头们都死了,那她的兴郎呢? 虽然曹千怜同她说过,有人会照顾好常卓兴,可她清楚,曹千怜已经不与外界的蛇头们联系了,就是因为她对苏婉瑶的厌烦,所以才派了一群蛇头来抓苏婉瑶,却也是因为这件事,蛇头们才受到了灭顶之灾,现在哪个给听曹千怜的吩咐?又有哪个还能帮着她来看护兴郎呢? 她那么对自己说,只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常卓兴死不死活不活现在在哪,她压根就不在乎。 曹千怜察觉到了喜鹊复杂的情绪,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放心,等我女儿起势了,你的兴郎也会跟我好起来的,到时候衡王做了皇上,惠儿做了她的宠妃,分给你兴郎一个官做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在那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伺候,不然要你的兴郎丧命,也是我动动嘴皮子的事。” 虽然心里极其不情愿,可喜鹊还是点了点头,跪在地上说“奴婢任凭娘子差遣。” 一旁的小蝶看着这一切,心里头慌的厉害写了张纸条悄悄送进了沁竹轩,递给了留愿。 留愿不敢耽搁,将纸条又递给了颂音,颂音拿给了赵妈妈。 赵妈妈如今心里也是乱的很,她生怕几个姑娘出点什么事。 “小蝶说那些刺客是林家派的,这话可有准儿?”璃笙问。 “不清楚,曹氏的话说一句咱们信半句就是,现在重要的是几个姑娘平安回来。” 颂音哭的岔了气儿“我早上还同姑娘说,身边待上我或者璃笙姐姐,姑娘偏不听,说今儿去的人多不方便,可有我们在姑娘起码能安全些。” “安全个什么?”赵妈妈看的十分透彻“今儿去的几个公子,全是身上有硬功夫的,可那也架不住刺客人多势众,护着姑娘也就是了,万一你们去给拖了后腿,姑娘们是心软的人,必不会让你们置身于险地,到时候救你们护着你们还要费心费力,岂不是几个姑娘更加不安全了?” 颂音细细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颂音,璃笙,春笋,柳芽,咱们姑娘们如今不安全,回来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这种情况下就更不能乱了阵脚,起码咱们得把沁竹轩里头稳住了,什么也别出了岔子,安心等着姑娘们回来!” 几个被叫到名字的侍女一起应是。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四个瑶才被扶的扶抬的抬的给送到了苏家。 下了马车,苏韵瑶的脚踝胀疼的厉害,几乎沾不得地,路也走不了了,就连跳一下都震得脚疼。 秦曼槐和苏耀匆匆赶到大门前,一看见苏韵瑶是被抬下来的,吓得秦曼槐惊呼一声倒在了秋妈妈的怀里“我的韵儿!” 苏韵瑶这会儿怕秦曼槐担心的厉害,还没心没肺的扯出了一个笑来“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苏耀下了台阶,挥着袖子冲后头的人说“还看什么呢!快扶几个姑娘下来!” 简单的检查了一番,苏韵瑶身上的伤最为严重,扭了脚踝险些断骨,若是不好好将养一番,这脚就废了,身上大大小小十数于条小口子,分布在脸上、脖子和手上,发髻乱蓬蓬的披散下来,头发里还能找到许多的松针和沙土。 剩下几人还算好些,苏婉瑶受了惊吓,苏墨瑶和苏锦瑶都是小伤,倒是都不算严重,这会儿正各自扑在各自母亲怀里哭呢。 “我的韵儿!”秦曼槐看着女儿那肿的不像样的脚踝,心疼的眼泪扑簌簌的落。 苏韵瑶艰难的起身替她擦了擦泪“母亲别愁,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好端端个什么!你知不知道方才大夫说,稍有差池你这腿就废了,要是骨折断了骨以后的罪有你受的!” 知道母亲心里头着急上火和心疼,苏墨瑶搂着秦曼槐的手臂摇来摇去“母亲都不疼墨儿了!” “怎能不疼!”秦曼槐摸了摸苏墨瑶的头“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受的伤那比受在我身上还让我疼啊!浅儿已经不在了,要是你们出点什么事,这可让我…让我怎么活啊!” 苏耀在一旁也难掩悲痛,流下了一滴泪来,那滴泪被他快速的抹了下去“真是猖狂!青天白日,西山那么个官宦人家常去的地方,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敢刺杀朝廷命官和皇室子弟的儿女,真是闻所未闻!” 苏韵瑶说“父亲,女儿的侍女方才过来,给了女儿一张纸条。” 说着,苏韵瑶使了个眼色,璃笙马上将袖子里折好的纸条双手递给了苏耀。 纸条上所写就是曹千怜在映霞居的那番话。 “我就知道是林家人做的!他们目无王法,真是该杀!” “可现在不是动他们的时候,也动不得。”苏韵瑶的语气有些无奈“皇上正值盛年,看来林家人这也是急的很了,直接就派人来杀我们了。” “他衡王千方百计的想打压太子殿下,林家人一心给衡王铺路,想把他的障碍全部扫清,我呸!那拿人命不当回事的人若是做了皇帝,那老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了!” 苏耀难得被气成这样。 秦曼槐说“现在的局势就是如此,现在都有胆子杀朝廷一品大员的儿子和小王爷了,还有什么是他们林家不敢做的。” “畜生!”苏耀气的一跺脚“我苏家的女儿如此遭他们欺负,我却不能护着不能挑明,我真是没用!” “父亲,您别这样想,如今林家一手遮天,说那些也没有用。”苏韵瑶的语气依旧是淡定,只是不小心碰到脚踝时会疼的变了表情。 回到沁竹轩,赵妈妈亲自照料苏韵瑶换了药,又同她说了会儿话,屋子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静悄悄的,偶尔会有炭盆中的炭炸开的声音,烛火忽明忽暗,很是惬意。 “姑娘是说,小公爷在危机时候以命救了您?” 苏韵瑶点了点头。 赵妈妈欣慰的笑了,轻声道“看来咱们姑娘是找了个好儿郎。” “怎么说?”苏韵瑶不解。 赵妈妈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 “您也知道,奴婢是秦家的家生子,是大夫人打娘家陪嫁来的,奴婢小时候就在秦家伺候,那时候大约十四五吧,有一天秦老太太也就是您的外祖母,打外头买回来了一个同奴婢一样大的小姑娘。” 苏韵瑶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听着赵妈妈讲那些久远的事。 “那小姑娘叫青蔻,家里头老子娘都死绝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流落街头,被人牙子弄了去,后来辗转被您外祖母买了去,刚进府里时她心思特别敏感,大约是经历的太苦了,稍微有人对她好些她就掏心掏肺的。” “大了一两岁后,有一年府里来了个小厮,脸很干净白净,眼睛特别亮,整日穿着一件小袍子,他和青蔻第一次接触是让青蔻给他做鞋垫子,为了答谢他给青蔻在街上买了两块糕饼,时不时的又找她做些鞋子缝补些穿戴什么的,那时候人人都笑他,衣裳三天两头的坏,总是得让人帮他缝补,也不是没有人想帮他,可他只找青蔻。” “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的吗,慢慢的就互相喜欢起来,他的衣裳经常坏,青蔻就毫无怨言的给他缝,他们虽然都不说但是我清楚,那就是互相喜欢,后来秦老太太看出了苗头,问过青蔻的想法,说那人性子有些浮躁,不知以后如何,毕竟刚来秦家不久不算了解,问她是真心想同他在一起吗。” “后来呢?”苏韵瑶问。 “青蔻自然是愿意的,那小伙子也愿意,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不过只是定亲,老太太给找了个好日子,就是后个月的中旬,让两人完婚。” “要说这世上的事也真是变幻无常,有一次他们两个出门,遇上了一群蛇头劫道,那伙人猖狂的很,突然就杀了出来,青蔻本来是拉着那小伙跑的,蛇头们说只要把青蔻交出来就成,其中有一人扔了块石头砸中了那小伙子的背,青蔻眼睁睁的看着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落荒而逃,没遇见那些要命的事时,甜言蜜语从来都不少,可一旦遇见那些令人胆寒的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真正如何了。” “那…青蔻后来怎么样了?”苏韵瑶十分好奇青蔻最后的下场。 赵妈妈又叹了口气“人是活着被救回来的,您的小舅舅那时候腿还没坏,亲自带着人将她救了回来,整整两天才寻到她的位置,回来以后被折磨的都不成人样了,秦老太太十分生气,狠狠的责罚了他的未婚夫,还说青蔻已经坏了清白,让他务必负责,别寒了人家姑娘的心。” “可谁知他说出了句什么他是家里头独苗的话,说要是娶了一个不清白的姑娘,家里老子娘一定会生气,老祖宗也不会答应。” 二百九十七:顶罪 听了这些,苏韵瑶都觉得胸口憋了一股气,她好像能站在青蔻的角度,去感受她当时的感受。 那一定是无比失望,甚至是绝望。 赵妈妈说到此处也伤感起来“老太太被气坏了,这件事她没敢同青蔻说,就怕青蔻伤心,可转眼到了该成亲的那天,谁承想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跑了,连身契都没拿,就像是在躲洪水猛兽一般,老太太给青蔻介绍了另一个男子,憨厚特别爱笑,也算是让老太太心里头舒坦些,可青蔻不干,本该成亲的当天晚上新郎跑了,当天夜里就有人发现了青蔻的尸首,说是触柱而亡,但奴婢去瞧过,她的身上有许多新伤,不是蛇头们打的,更不会是她自己打的,联想到成亲的前两天有人瞧见青蔻与她的未婚夫争吵,好像还动了手,奴婢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韵瑶面色沉重的听完了这个故事,好半响才问“那人的身契都没拿,以后靠什么糊口?” “这奴婢就不知了,许是做他家里的独苗去了吧。”说道这儿,赵妈妈的语气满是嘲讽“当初是他主动追求的青蔻,甜言蜜语说的花一般,老太太给他们定了婚事以后,他也忙前忙后的,甚至有时候青蔻的差事都由他来做,口口声声说怕青蔻累着,当时奴婢特别羡慕她,觉得她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以后的日子定会合意顺美,不承想…” “真是个负心汉。”苏韵瑶说。 “青蔻没了后,老太太特别自责,认为是她做主给他们订了婚,稀里糊涂的还出了这样的事,不然青蔻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断送了性命。” 秦老太太待奴仆特别好,很少打罚,心肠软的不行,别看面上刚硬,实际上是个特别善良的人。 这一点从她收养付云枝就能看出。 青蔻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不小,那种自责的感觉大半年才缓过来。 “也不算是外祖母的错,谁能料想到平日里看似重情重义的人会是个负心汉?再说那青蔻和他又有轻易,外祖母不是先询问的青蔻吗?又不是外祖母主动提的让他们两个搭伙过日子。”苏韵瑶将这件事掰开分析“其实那人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青蔻的,只是在疼痛和生命面前,他选择了自己,后来又因为青蔻的清白不在,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当初在他松开青蔻的手时,心里就已经没有她了。” “姑娘明白就好。其实奴婢一直在担心小公爷的为人,怕姑娘年纪轻轻不懂情爱,上了和青蔻一样的当,如今看来,小公爷真真儿是个可托付的人。” “赵妈妈您别提这些了。”苏韵瑶脸颊微红起来。 一整夜,苏韵瑶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赵妈妈讲给她的那件旧事。 人保护自己没有错,为了自己的性命放弃什么也不算是打错,可青蔻就有错吗?一个男人在该担当的时候没有担当,甚至青蔻被活着救回来后,他宁可逃走也不愿尽自己的责任,这就是他的错了。 第二天醒来时,苏韵瑶没有太多精神头,眼下的乌青若隐若现。 苏墨瑶进了她的屋子,看着璃笙为她换药。 “还疼吗?” 苏韵瑶点了点头,委屈巴巴的说“疼…” “我问过赵妈妈了,她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好生养着。” “我知道。”苏韵瑶拉过了苏墨瑶的手“定国公府有消息吗?我担心…” “小公爷没事。”苏墨瑶直截了当的说“就知道你不放心,十二妹妹派柳妈妈去了定国公府,看望二公子,顺便也看了看小公爷,小公爷的伤被包扎起来了,还挺严重的,好在小公爷是练武的身子,往日里磕碰少不得,那伤要是放在咱们身上,估计得养个半年不止。” “这么严重?当时我看他血流不止就觉得一定是伤及了血管,不承想竟然这样严重。”苏韵瑶一时间自责起来“怪我,好端端的脑子一抽拿酒坛子去撞窗子,要不是酒坛的碎瓷片划伤了他的背,他也不至于体力不支又受了伤。” “好啦你先别自责。”苏墨瑶脱下鞋子将两只脚伸进了她的被子里“白家两位公子还好,小王爷也还行,眼下严重些的也就是你的脚了,小公爷那伤他说一个月就能好,到时来看你。” “九姐姐她们呢?十二妹妹估计得吓坏了吧。” “是吓着了,不过十二妹妹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脆弱了,九姐姐身上的伤都是小伤,就是破皮了,你不用担心,养好你自己的脚就是。” “那十姐姐,你这段时间帮我守着些定国公府的消息,还有宫里的,小王爷他们将后头的那批刺客都提走了,这件事皇上是一定会知道的。” “成,这事我帮你盯着。” 说是盯着,可实际上苏墨瑶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苏韵瑶只是简单一提,她也是简单一答应。 不过这会儿宫里可乱的不行。 陆远逸带着伤上朝,将昨天西山吧上的事巨无巨细的讲了一遍,在昨天晚上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得知这件事了,不过由陆远逸这么亲口讲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这么些朝臣的儿女差点丧命,这是件大事,一瞬间倾刻朝野,人人都担心下一次这种事会摊在自己的身上。 苏墨瑶没有能力打听来那么些,好在苏家有个好儿媳妇,盛桂芝带着怀有身孕的何念宁一起到了苏家,看望这几个受惊的姑娘。 “那林太尉可真是舌灿莲花。”盛桂芝悻悻道“在皇上面前将那些事都扔到了相府身上,生怕皇上会怀疑他。” “怎么还与沐家有关系?”苏韵瑶不解。 “你有所不知,刺杀你们的第二伙人被小王爷他们全部抓住,可第一伙人却是一个没剩,而第二伙人都是沐烟霞派的。” “什么?”苏墨瑶听见这话差点惊讶的从椅子上翻下去“当真?她不是喜欢小王爷吗,怎可能派人杀她?”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哪里能识得那么些刺客?”苏韵瑶也问。 两个瑶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盛桂芝都有些问懵了,还是何念宁说“这件事出来后,沐烟霞派去的人招了个干净,将沐烟霞指使他们杀人,还有豢养死侍的事都吐了出来,至于为何她要杀小王爷,估计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吧,这种情况下林太尉煽动朝中那些同他关系亲近的朝臣,一本本折子上奏,说沐烟霞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波人杀他们没杀成,又派了第二波人去。” “胡说!第一伙来刺杀我们的分明是林太尉派来的!”苏墨瑶生气道。 “林太尉那张嘴可真是白长的,简直是舌战群雄之前还有些替相府开脱的,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那么生生将罪名都扣在了沐烟霞的身上。” 虽然沐烟霞派人追杀他们是不对,可苏韵瑶这会儿却有些同情沐烟霞。 林太尉之所以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沐烟霞的身上,一是为了找一个挡箭牌,二是顺带着除去沐家。 沐家虽然不占太子这边,可也不涉党争,在林太尉心中,只要不是自己的阵营的,那无论是敌人还是路人,通通都是要作对的。 “沐家这会儿怎么样了?” “乱成了一团。”盛桂芝叹了口气“沐烟霞被压进了大牢,相府差点被牵连,先前沐烟霞抵死不认,可后来也不知怎的,竟然就认了,说第一伙人和第二伙人都是她派的,且与沐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能这么说也不算奇怪。 苏韵瑶觉得,一定是林太尉进过牢里,或者是别人见过沐烟霞,威胁了她,若不将这件事都认下来,那就要对沐家动手,将整个沐家搞垮。 现在沐烟霞蹲了牢,沐相公虽然还稳坐相府,可皇上不信任他了也是一定的,自己的女儿做出了那般蠢事,他怎么可能连一针一线都不清楚? 如此一来,林太尉就算是彻底灭掉了沐家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事实上,沐相公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徐氏哭的是死去活来的,夫妻俩和沐烟霞的那几个兄弟都悲痛不已。 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邵汐儿得知自己的小姑子做出这种事后,曾提出与沐家和离保全自己,这件事还没等处理就下了审判,沐烟霞入狱,沐相公得以保全。 听了这个消息邵汐儿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沐家本来就没人喜欢她,就连她自己的丈夫都对她厌烦至极,相府这刚出事,她想的不是一起挺过难关,而是落井下石保全自己,这种人能得相府人看重吗?不可能。 “真是可惜了,本想借着这件事让皇上怀疑一下林家,不承想连累上了沐家。”苏韵瑶说。 “她也是罪有应得,再说,谁能想到林太尉的脑瓜反应那么快,当着面儿就把脏水泼到了沐相公的头上,听说在上朝的时候给沐相公都气晕了。” 二百九十八:看望 苏韵瑶养着脚伤,暂时下不得地,一直在床上也很是无聊,好在有几个姐妹陪伴,还有表嫂嫂和六嫂嫂。 她轻轻摸着何念宁刚刚有些显怀的肚子,手特别轻,几乎没挨着她,生怕手劲大了弄疼了孩子。 “也不知道这回是个大侄子还是个大侄女。” “那你想要个大侄子还是大侄女呢?”何念宁打趣着问。 苏韵瑶还真就认真的想了想。 “想要个侄子。” “为什么?”何念宁不解。 “我二姐姐四姐姐生的都是丫头,怡儿好动曦儿乖巧,但这里头我总觉得缺了什么,咱们苏家本家的孩子还是有个男丁顶天立地的好,没得以后天塌下来,全靠女的撑着。” “合着你这是要我儿子下生帮你擎天啊?”何念宁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 “对了,听闻你家大哥哥出事了?”盛桂芝问。 苏韵瑶觉得有些丢脸,点了点头说“在潇春楼里把身子糟践完了,还不想回家,又去了旁的秦楼楚馆住了一阵子,回来身子就不行了,整日酗酒喝的都迷糊了,那身子能好?我是做妹妹的,本不应该由我这么个小辈说,可他那个样子实在是过分,怪道是曹氏的孩子。” “呦,那你大哥哥这阵子得消停了吧?”何念宁问。 苏韵瑶也不知太多,毕竟她每天的兴趣可从不放在苏应宵身上。 于是她转头看向璃笙,璃笙了然道“大哥儿在林满居里刚开始两天还算是老实,因为身子虚的厉害可能没什么精神吵嚷,这养了两天就变了样儿,先是怨骂伺候他的小厮伺候的不周到,又是打骂那个给他诊脉开药的大夫医术不精,现在又吵着嚷着要见我们府上二娘子,听说林满居里头能砸的都砸了,主君前两天去看过他,结果被生生的气了出来。” “这…这就没人治得了他吗?”盛桂芝问。 苏韵瑶摇了摇头“没人治得了。” 璃笙继续说“大夫人去林满居给大哥儿添置东西,他还将大夫人给冲撞了,气的大夫人给了他两耳刮子,大哥儿险些还手。” “什么?”苏韵瑶听到这儿一下来了精神“他还要打我母亲?这我母亲怎么没同我说呢?” “许是不想让你惦记担心,听璃笙说完。”盛桂芝宽慰道。 “幸好秋月冲上去替大夫人挡了一下,别看大哥儿身子虚没多少力气,那巴掌可是真真儿使了足劲儿的,一巴掌下去直接把秋月的嘴角打破了,奴婢不敢想象那巴掌要是挨在大夫人脸上会怎么样,当时将大夫人气坏了,主君以前吩咐过,他再目中无人只管打骂,打死了有他担着,像大哥儿那么是非不通的人大夫人也没必要疼着,直接让人拎着戒尺进来,将大哥儿按在床板子上打了二十多个手杖。” 这可不像是秦曼槐的性格,许是真被气坏了吧。 “母亲就应该这样!我那大哥哥身为庶子,往日里都敢欺负家里头正室嫡母,真是猖狂!”苏韵瑶气愤道。 曹千怜刚得意一阵子,谁承想那几个姑娘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能不生气? 眼下的她看什么都碍眼,打了喜鹊两巴掌,摔了自己的一只镯子,小几上的杯盏也没当过,能摔的摔了个粉碎。 “那几个死丫头是属猫的吗?一次两次还弄不死,那帮蠢才!” “沐家嫡女养在深闺,能接触到的死侍大多不是太厉害的,除不掉她们也正常,娘子息怒!”喜鹊跪下劝道。 “狗屁!不是说去了两伙人吗?如今帝京闹的沸沸扬扬的,还真当两伙人都是沐烟霞那个蠢货派出去的不成!只有脑袋里糊了猪油才那么想!” “娘子…” 曹千怜觉得气不顺,一脚踢在了桌面下的木坎上,疼的她坐在椅子上连连捂脚。 “真要是沐烟霞派的人,为何不一早全派去?她又不是缺心眼,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几个公子哥儿都有一身好功夫?弄那个舍本逐末的事岂不是蠢笨?分明就是一伙人去了没杀了他们,沐烟霞那个蠢才派过去补刀的!” 这会儿曹千怜的智商好像又回归了平常一样。 “娘子真是聪慧至极…” “聪慧有什么用!”曹千怜一拍桌子“那几个死丫头整天阴魂不散的,原本我只想着玉儿惠儿高嫁出去,宵儿和宸儿能结门好亲事也就罢了,可她们偏偏三番两次的出来捣乱,这下子好了,玉儿的腿断了一条,娘家人没一个管的!宵儿的身子成了那个样子,我的这个心呦!整天就像是拿滚油一遍一遍淋一样,好在惠儿如今得了衡王喜欢,还有了衡王的孩子,可苏韵瑶那个贱人还是不放过她,真是该死!” 第二天,定国公府的庄嬷嬷来到了苏家,说是替两位公子看一看苏韵瑶和苏婉瑶,他们也好放心些。 苏婉瑶就是受了些惊吓,其他无碍,只是苏韵瑶的脸上比较严重,脸上和脖子上的口子涂了几天药,已经消了不少,也幸好刮的不是特别深,否则非得破了相不可。 亲自看着颂音小心翼翼的替苏韵瑶上了药,庄嬷嬷这心里头放心了许多“姑娘您有所不知,我们家恒哥儿整日想着来看您,要不是奴婢顾及他身上有伤不便出门,一直拦着,他老早就来了,恂哥儿对婉瑶姑娘也是一样的,幸而我们家国公爷前些日子得了些专门治疗跌打扭伤的药,您用了保准儿管用,都是战场上的将士们用惯了的。” “劳嬷嬷费心了。”苏韵瑶笑的矜持,在她面前庄嬷嬷是长辈,不仅是长辈,对于白楚恒来说更是母亲一般的人,所以自然得她尊重,苏韵瑶转头对璃笙说“快给嬷嬷看茶。” “韵瑶姑娘不必费心,今儿奴婢来替恒哥儿和我们国公爷捎了些东西,您瞧瞧吧。” 几个盒子被端了进来,同去年一样,又是一些海货,只是苏韵瑶如今身上有伤不宜沾海腥的吃食。 元贝、鲍鱼、鱿鱼、海菜等等,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料子,分别送去了沁竹轩和苏婉瑶如今所住的常熙斋,是给两个姑娘裁新衣裳总得。百年的老山参长的又粗又壮,一小盒的剥了壳的栗子留着让她们没事闲的打牙祭,还有一些补品和药材,都是顶好的。 里头有几样宫里头的点心,蜜豆糕、红豆酥、蒸糕、柿子饼…做法和宫外头的可真是一点也不一样,要是尝过了宫里头的,都不再惦记宫外的点心了。 “刚进贡的荔枝,恒哥儿就惦记您,紧忙就让送过来了,您快尝尝。” 颂音替苏韵瑶接过荔枝,剥了壳递给她,这壳刚开一个缝,里头的汁水就止不住的往出流,果肉饱满不像别的荔枝瘪的没什么果肉,这东西不仅看着可人,吃起来味道更好,一个进嘴甜的苏韵瑶只捂嗓子,因为实在甜的厉害。 “璃笙,挑一些荔枝和宫里头的点心,常熙斋、素凝苑、余鸿苑和留云斋各送一份儿…”苏韵瑶说完想起了什么“再拿一些海货吧,我记得大哥哥喜欢吃,给他送去一点就成,让他尝尝味儿。” 庄嬷嬷走后,璃笙进来同苏韵瑶说了林满居的事。 “姑娘一定是早就料到了,大哥儿先前挺馋的,奴婢瞧他都要流口水了,后来一听说是您送的,转头就说不要了,要不是奴婢眼疾手快接着,大哥儿都要扔了。” 苏韵瑶吃着点心,无所谓道“就是得让他知道,他在受罪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过的是多舒坦,省着他总和我母亲呜嗷喊叫的,再说了,他不敢吃我给的东西也是正常,万一我在里头下毒了呢?” “那姑娘,那些海货?”璃笙小声的说“奴婢瞧见大哥儿往里头吐口水了,奴婢说您不要还得拿回沁竹轩呢,他起了坏心,当着奴婢的面说什么他不吃也不能给您吃,吐了好些口水。” “是吗?看来我那大哥哥如此恨我啊?”苏韵瑶耸了耸肩“送去映霞居吧,不对,先送去厨房,由厨房转送给映霞居,那样曹氏敢放心吃,她儿子的好意,就让她自己受着吧!” 璃笙和一旁的颂音听了这话,两人都在忍,还是颂音一个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姑娘可是越发像小孩子了!” “就得他往我的吃食里吐口水,不许我往她曹氏的吃食里吐口水?再说那又不是我的口水,是她儿子的,娘吃儿子的,谁也别嫌弃谁!”苏韵瑶笑着又剥了颗荔枝。 “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给厨房送去。” “等等,找机会问问小蝶,问她曹氏那个药如何了,这喝了一阵子,我瞧她还是生龙活虎的,问她是不是药量不够。” 领了厨房做的海味,袁妈妈最是会说,说出的话听的人心窝子都敞亮,说是小公爷送来的,让苏家人都尝尝这宫里的御赐吃食。 曹千怜不傻,宫里头的东西能差? 二百九十九:证词 再说,皇上赏的东西不可能有毒,若是苏韵瑶他们几个敢在这御赐之物上头动手脚,那除非是活腻味了。 想到这儿,曹千怜也就欣然接受了“放这儿吧,难得袁妈妈还惦记着我映霞居,这等好东西平日里倒是没送来几回。” 其实也不是袁妈妈不给送,实在是冬天海货少的可怜,她厨房的海货整日里尽紧着曹千怜吃,那苏耀非拔了她的皮不可。 如今曹千怜的日子过的也算是滋润,苏惠瑶不时送些银钱首饰细软什么的,听说都是偷偷运出来的,这曹千怜也欣然接受,还有苏家的例银,没事再去管账那儿要点抢点,好吃好喝一点不缺,绫罗绸缎也日日换新。 得知曹千怜欣然收下了那些厨房递的海货,苏韵瑶有些无奈“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她那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恨不能立马得到所有她想要的,那么一个嘴丫子馋的人,能放过到嘴边的海味?” “姑娘算的可太尽了。”颂音说。 “并非是我会算,而是我了解,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她会为什么放下防备,又为什么必须会接受罢了。” 璃笙洗了两块干净的帕子,搭在了椅子背上,边忙活边说“咱们姑娘这是能人了,足不出户就能掌尽天下事,说不准过一阵子就会有人累求您出山了。” “别胡说。”苏韵瑶笑怪道“让外人听了去准得把牙都笑掉了。” “才没人会笑话姑娘呢,咱们姑娘聪明!” 在床上歇了两天,苏韵瑶终于能出趟门了,穿着蓝紫色的短斗篷坐在院子里。 去年有人在沁竹轩里栽了两棵梅树,如今还没到它们开花的时候,估计得等到明后年。 天气不算太冷,毕竟刚入冬天不久,地面上白褐相间,有许多雪已经被扫开,露出了地面原本的颜色。 小蝶的药依旧在下,下在曹千怜往日的补药里,但是见效甚微。 “怎么回事,不应该早就出症状了吗?”苏墨瑶问。 苏韵瑶顿了顿说“不急,那方子是三娘子看过的,一定管用,再等几天。” 其实不然,是曹千怜这阵子吃的实在太好了,喝了些导致气血两虚的汤药,紧接着又大鱼大肉的补了回来,想当时就出效果,那是不宜的。 “姑娘!”怀香从外头跑了进来,急急忙忙揣着粗气道“姑娘,出大事了!” “什么事?” “太子殿下之前去南方治水患,不是有些银两粮草被劫走了吗?如今不知从哪窜出一帮南方的难民,说是千里迢迢来指正太子殿下,说是那些粮草银两被都太子殿下从别的路运到了更南边的国家。” “什么?”苏墨瑶一惊“那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难民中有几人称亲眼所见,碰到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随从在和旁的国家的人说悄悄话,接着那人就带着好几车的东西走了,不仅如此,难民被太子殿下的随从发现了,被杀了好些,只有那几人是逃出来的。” “荒唐!真是荒唐!”苏韵瑶冷笑着说“太子殿下为何要那样做?打算联合别国起兵谋反吗?他本身就是太子,是皇位的接班人,迟早能登上皇位,为何要联合别国,那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怀香继续说“那些难民浩浩荡荡的进了寻京,听说有几个受到了黑衣人的追杀,已经死在了半路上,还有的一进寻京没多久就死了,所有人都说是太子殿下干的,说他这是毁灭人证。” “进了寻京然后呢?现在他们在哪?” “听说…是进宫了,皇上觉得这件事影响太大,就将他们都接进了宫,说是要细细查问。” “真要是太子殿下想杀他们,手下可用之人必不会少,怎可能让那些个老弱病残还能组成那么一支队伍?应该在寻京城外都杀光了才是,除非有人护送着他们过来,又或者,杀他们的人压根就不是太子的人,是林家!是衡王!那些人压根就是被林家派来的,或者说是被林家骗来的。” “姑娘轻声些。”璃笙连忙劝道。 苏韵瑶气不打一处来“只会这种卑劣手段的畜生!”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苏墨瑶问。 “只能等宫里的消息出来了,眼下怕是皇上不愿再相信太子殿下了,这次…估计是悬了。” 第二天下午时,果真传来了消息,不过这消息,却让苏韵瑶觉得很是失望。 朝堂之上有那些难民已经编排好的证词,还有林家党羽的句句诛心,皇上居然真的信了太子殿下不顾难民们的性命,拿他们的救命粮和银两送去别国,企图打造兵器招兵买马,骑兵谋反。 白景岳连忙出来说“陛下!当初太子殿下去南方治理灾情,是林家极力推荐的,臣瞧着不简单,太子殿下有心胸有谋略这臣知道,可臣更了解的是太子殿下爱护陛下您的心,太子殿下在东宫帮陛下您处理政事,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为何到了南方,就出了岔子?为何林太尉当初极力推举太子殿下去南方?要说这其中没有是非,臣绝不相信。” 不等皇上说话,林太尉先站了出来“定国公说的是,太子殿下是有心胸善谋略,这就自然不能将他和起兵造反分开了,只有足够有谋略的人才敢考虑那种事情,陛下,臣也觉得好奇,为何前脚刚出了太子殿下运送的粮草银两被劫一事,紧接着这些难民们就跋山涉水的来了,若不是有大冤屈怎会如此?再者,定国公方才字字句句都剑指臣推举太子殿下去南方,那是因为臣觉得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应该多去历练历练,朝廷出了问题南方有几千甚至几万难民,难道身为中宫,他不应该出一份力吗?” 皇上在龙椅上坐着,手里是紧紧捏着拳头,脸上面如润铁,阴沉的吓人。 太子被禁闭反省,在这件案子有个水落石出前,所有人都不得见他。 程涛也被叫进了宫里,因为他是当初同太子一起去南方的,所以叫他去传话实属正常。 盛桂芝不放心,她总觉得林家这次的这盘棋下的太大了,看来不仅是太子,就连程涛都未必能被保住。 刚开始出现粮草银两被劫的事,所有人只觉得是林家给的一个下马威,如今看来怎是如此?分明是林家设计好了陷阱等着人往里跳呢!意图谋反这可是大罪,就算是太子,轻则终身囚禁,重则凌迟斩首。 苏韵瑶听完这些吓得呼吸都忘了,抓着怀香的手反复的问“确实如此?太子被关了禁闭,我表哥也进宫了?” “千真万确啊姑娘,现在整个寻京都知道这些事了,有不少百姓已经在宫外喊废了太子。” “不,太子殿下帮着皇上这些年治国有方,那些百姓不会凭白忘了当初的那些好处,我看就是林太尉想逼着皇上做决定,这是在拿老百姓的嘴硬往太子殿下的脖子上架刀啊!” “可这事终归没个说法,皇上还真能废了太子不成?”苏锦瑶凑过来问。 “不一定,没有说法其实就是有说法,难民的命是命,林家人煽风点火也就罢了,那些百姓无论是被骗还是被威胁都已经说出了对太子不利的言词,就算太子殿下不认也没法子。” “为什么?那也太不公平了!” “九姐姐,你太单纯了,来控告太子殿下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算了死了丢了的好几百人,这群人将那场景描述的活灵活现,太子殿下完全没有准备,这是吃了个哑巴亏,回头他再说什么又有谁会信?不过是一伙人极力控告,一伙人打死不认,翻来覆去的牛皮官司,这会儿整个寻京甚至寻京外头的百姓都知晓了,事情越闹越大,皇上就算有回护之心也无用,他还能处死所有来控告太子殿下的难民不成?到时候就是丢了民心了,相反,为了稳住民心,他废掉太子还能减损轻一些。” “这…这可真是不讲理!”苏锦瑶十分气愤。 “林太尉就是揪住了这一点,百姓们个个嫉恶如仇,都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前提下任意发表想法,这都是给太子殿下加刀枪的,何况还有太子殿下企图谋反的事,这件事不知皇上信还是不信,要真是信了,怕是要出大事。” 如今的苏韵瑶有些冷静不下来了。 第二天上朝时,说的依旧是这件事,下朝回家苏耀紧张的,愣是在大冬天起了一身的汗。 老太太、秦曼槐和苏耀在常熙斋讨论此事。 “耀儿,你看官场看的透彻,你觉得这件事,谁是谁非?”老太太问。 “不用细想,太子殿下这是中了圈套了。”苏耀叹了口气“设这个陷阱的人,算的又狠又准,他知道皇上最在意百姓的说法,知道皇上最在意民心,知道皇上若是听说太子殿下企图谋反一定会生气,就这几件事,就足以让太子殿下倒台了。” 三百:噩耗 这件事皇上心中早有定论。 一代帝王,最介意的就是别人不服他,整天想着夺他的位置,费尽心机的拿他当刀子用。 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白楚恒等人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想着能帮太子扳回一城,所以悄悄的派人去太子曾经治理水患的地方,想找一些证人回来,可南方正在修缮重建,当初的那些难民已经有许多都不在了,就算找到了还留在那儿的也寥寥无几,他们不清楚太子的事,也没被林太尉的人找过。 来来往往将近一个月,白楚恒的人白忙活了一趟。 曹千怜自然也听说了太子被禁足待调查的事,乐不可支道“我说什么来着!惠儿当真是好眼光,等太子下了台,那就是衡王成为中宫之主,到时候我惠儿的地位就是水涨船高,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不等她开心到什么地步,一则噩耗让她差点晕倒。 苏惠瑶在衡王府中,莫名其妙的落了胎,身体情况十分不好,以后再有孕怕是要费劲了,就算细细调养也未必会完好如初。 “怎么会这样!”曹千怜抓着喜鹊的衣领“怎么会这样!我惠儿怀的可是衡王的骨肉,谁敢动她!” 喜鹊哆哆嗦嗦的说“奴婢也不清楚,七姑娘叫来传话的人只是说莫名其妙孩子就落胎了,已经成型了,说是个男胎。” “人呢?你给我把人叫进来,我亲自问他!” 这不问不知道,问了以后曹千怜可真是绝望了。 苏惠瑶这一阵子过的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她自然也知道太子出事,所以她更加小心了些,因为太子被废衡王就可以当皇上了,她马上就要母凭子贵,以后悉心教导孩子,说不准自己的孩子就能做了皇帝,到时候她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了吗?什么福享不着? 最近一段日子,衡王来看她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十分不待见她,苏惠瑶不明所以,后来才知是衡王的新宠在衡王的面前告了苏惠瑶的黑状,什么怀了个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有仗着大了肚子就敢打她啊,听的衡王万分愤怒,后来干脆就不去苏惠瑶的院子里了。 虽说衡王一时半会不来,可苏惠瑶不担心,只要这孩子平安出生,一切都好说。 于是她仗着怀着衡王的孩子,三番两次的去找衡王解释,当着衡王的面撒娇说他新宠的坏话,衡王甩过她一巴掌,叫她本分老实些,可她依旧不依不饶。 再后来,孩子就落胎了,大夫从她整日喝的安胎药中查到了令她落胎的药。 “什么?居然敢谋害皇家子女?什么人做的!”曹千怜几乎要气的发疯起来。 “奴才也不知…惠娘子的饮食都有专人经手,不许他人碰,但查来查去也没查着下药的人是谁,后来这件事干脆就让王妃压下来说不准查了,说是没得坏了衡王府的风气,衡王殿下也没管…” “那是他的孩子!”曹千怜气的锤了一把大腿,恍然大悟一般“衡王妃!一定是她做的手脚,放眼整个衡王妃谁能与我惠儿这般作对!” 事实上,曹千怜猜的不错,可是只对了一半。 这段时间太子出事,衡王妃认为将来继承大统的一定是衡王,所以就有些着急起来,怕自己没先一步生下嫡长子,到时候让苏惠瑶抢了先。 虽然说自古以来立长立贤和立嫡众说纷纭,可究竟怎么个说法也无人说的清楚,所以衡王妃觉得,只要自己先生下孩子,那就占了嫡和长,等孩子大了再好生教养,让他懂事会处理政事,这可不是嫡长贤全占了?到时候就算下头再生出弟弟来也不怕,再优秀还能越过自己儿子三头全占了? 既然如此,那苏惠瑶的孩子就绝对不能留了。 衡王妃心里头清楚,衡王对苏惠瑶没什么感情,对那个孩子更是没什么感觉,就算知道是她出手弄死了自己的孩子,凭着自己母家的显赫,他也不会责怪自己,毕竟自己的母家是林家最好的助益,那可是全心全意为着林家的。 可衡王妃也有心里害怕的点,就是宫里。 苏惠瑶怀的那是皇上的亲孙子,林贤妃的亲孙子,她要是冒冒然的把孩子弄掉了,皇上会放过她? 所以她在外头疏拢了一个长相清丽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就那一张嘴特别得理不饶人,会撒娇会捏背,最重要的是,她的长相与苏韵瑶有六七分相像。 这么个人儿进了衡王府,衡王喜不自胜,哪里还记得苏惠瑶是谁了? 自然,衡王妃也不会给那小丫头留后路,苏惠瑶的孩子落胎以后,她抛出了几个证据指向那小丫头,然后悄悄的与衡王说了,让他自己做定夺,对外就说不让继续追查,苏惠瑶的落胎只是个意外。 一来这样可以在衡王面前讨个好,让衡王觉得不是她做的,不然为什么不把这事捅出去,还帮他维护那个新宠呢?二来是衡王会觉得衡王妃十分懂事,是个未来做皇后的好料子。 最后的结果是,衡王真的没未苏惠瑶做主,也没太过处罚那个新宠,只是让她再也不要做那样的事了,神似苏韵瑶的小丫头心里头也委屈,但她知道压在她头上的衡王妃是惹不起的,只有乖乖的认了罪,她才有一条活路。 而这边的衡王妃已经决定再过两年就给那小丫头下点毒,让她慢慢死去,像得了重病一样,这件事到时候就会不了了之了。 曹千怜并不知那么多,可这会儿的她气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良心的!衡王那个没良心的!我女儿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跟了他,孩子落胎那么大的委屈,他竟然不出面管管?真是没良心!” “请您慎言!”传话的那个小厮提醒道。 他是伺候苏惠瑶的不错,可他更是衡王府的,那他唯一的主子就是衡王,若在外头不维护衡王,将来要是让衡王知道,他任由旁人咒骂编排自己,那还不扒了他的皮? 曹千怜也确实收敛了些,问道“惠儿最近怎么样了?身子如何,我能与她见一面吗?” “怕是不成,一般来说进了人家为妾室,就不该经常出门现眼了,之前几次三番惠娘子提出回这儿来,已经惹了衡王殿下不快了,但那会儿因着她有孕,所以没惩罚,眼下若是还回来,估计衡王殿下是不会让的。” “那…那我去衡王府成吗?惠儿是我的女儿,她如今委屈我去见见她,这也是人之常情。” “奴才…得回去请示殿下。”那传话的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 不然衡王要是不同意,岂不是他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吗? 这点就能看出,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个女儿,在曹千怜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了。 当初苏玉瑶孩子落胎,曹千怜也心疼,可心疼归心疼,她半点忙也没帮,想去昌郡王府看望苏玉瑶也就是和苏耀说了说,苏耀不同意也就不提了,想捎给苏玉瑶的银两也未送进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而苏惠瑶不同,那是曹千怜享受富贵生活的天梯,她不可以让自己的小女儿在衡王妃受虐待,要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与其他人争宠,再将衡王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然,以后的好日子没有了不说,现在她们母女和苏应宵的命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三个人外加个苏玉瑶,那都是和苏家撕破了脸的,甚至苏耀和苏惠瑶撇清了关系,说她是死是活都不再是苏家的女儿了,这样的情况下,曹千怜还半分没收敛,依旧在苏家作威作福,若是苏惠瑶就此倒台,那苏家人会放过曹千怜?怕是不捆上青石板沉湖就好不错了。 这个时候曹千怜才觉得慌张。 “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你的主子!惠儿是你的主子,你得一心向着她呀,求你回去好好同衡王殿下说说,让我见上惠儿一面。”边说曹千怜边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对小蝶说“给我收拾出来一些首饰细软来。” 那传话的离开苏家时,是拿着沉甸甸的荷包走的,他自己心里也有算盘,衡王是什么人?是整个衡王府的老大,是他说见就见的?是能给他一个做奴才的面子的? 这边拿着钱,那边还不用办事,还没人能怪得着他,这样的生意只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呢? 苏惠瑶落胎的消息苏家人暂且不知道,曹千怜自然不会傻呵呵的说给他们听,因为他们一旦知道了,就会察觉苏惠瑶在衡王府的日子过的不好,到时候也就不会碍着衡王的面子不对曹千怜出手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舒坦日子,曹千怜绝对不能将这事说出去。 可旁人不知道,小蝶可是都知道的,当天下午她写了纸条约璃笙到倾宁轩附近的假山旁,想将这件事全盘托出。 三百零一:孙子 璃笙得了小蝶的纸条,到了倾宁轩的假山附近,听小蝶说完后连忙赶回了沁竹轩。 “姑娘,有事。” “什么事?”苏韵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太子被下了什么处罚。 “七姑娘孩子落胎了。” “什么?”苏韵瑶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就是这两天,小蝶约奴婢出去时说的,这会儿二娘子都气坏了,听说衡王殿下压根儿没管这事,小蝶说七姑娘的落胎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曹氏生气很正常,七姐姐爬上了衡王的床,她一向引以为傲,可如今七姐姐孩子落胎,对于曹氏来说就没有了以后好日子的保障,这件事咱们家人是不是都不知道,只有小蝶知道告诉了你?” 璃笙点了点头。 “那就别同旁人说了,没得将小蝶暴露出来。” “十姑娘也不说吗?”璃笙不明白。 “不能说,十姐姐要是知道了七姐姐的事,估计得兴奋的几宿几宿睡不着,传到曹氏耳朵里不是又把小蝶暴露出来了吗?等着吧,没准儿衡王府自己把这个消息透出来了。” 可苏韵瑶觉得可能性不大。 皇上如今生太子的气,一定会把栽培的重心暂时放在衡王的身上,若是衡王府此时出了个这样的岔子,那皇上难免会认为他后院混乱,几个女子都管不住,将来如何做皇上? 其实皇上最喜欢的是陆远逸,奈何陆远逸只是他兄弟的儿子,并非他所生,这个皇位传不到他头上去。 苏韵瑶扶着杖子和颂音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到院子里走了走。 昨夜刚下了雪,雪不小,但是没多冷,这会儿院子里的雪都被洒扫干净了,亭子里预备上了温热的茶水,屉子里是热腾腾的点心,还有几盘果子摆在那儿。 “太子殿下的事到如今还没个说法,也不知结局会怎么样。”苏锦瑶叹着气说。 “太子殿下一心为民,就算有个别煽风点火的我相信还是很多百姓站在他那边的,何况废了他就只剩下衡王了,若是衡王做了皇帝,那他们可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了。” “但林家势力实在太大,我担心…” “我相信皇上,他要真是那种轻易被蒙蔽的人,也不至于在龙椅上坐了这么些年。” 可事实却令苏韵瑶想不到,应该说是想到了,可是不敢那么想。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太子被废为禹王,太子的人选暂时没定,但看意思应该不会是禹王了,立衡王为太子是早晚的事。 这一举动,满朝哗然。 除了林家那些个党羽,整天上朝时拿出一种‘你能奈我何啊?’的表情,向着太子这边的人一个个拧着眉毛,都像白景岳和苏耀等人一样,对皇上失望对朝廷伤心,整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皇上不问他们就不说。 只不过这已经算是对太子较轻的惩罚了,只是贬为禹王,并非是什么庶人,也没关进大牢,就连程涛这么个林太尉嘴里的‘帮凶’也完好无损的被放了出来。 不过回到了程家,程涛那心里,就像是拿滚油烹过似的,正好盛桂芝说去苏家看看他几个表妹,于是他带着几坛子好酒就去了。 苏韵瑶吃不了酒,就看着程涛吃。 “当初在南方治理水患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忙,帮难民抬东西,给难民发粮食,都是禹王亲力亲为,放在衡王身上他能吗他?禹王对难民做出的贡献我说都说不完,怎么到林太尉嘴里就是半点也没有了?那些个奸诈佞臣,休想我扬州侯府理他们半分!若是未来真就是衡王当了皇上,那我就带着我父亲母亲和桂芝,到南方的庄子里讨生活去,这侯府爵位不要也罢!” “你又说醉话了。”盛桂芝十分心疼,轻轻的拿着帕子替他擦着汗“总还会有法子的。” “有什么法子?还能让那些来状告的难民们改口不成?说不准他们有什么把柄软处在林太尉手上拿捏着,也说不定他们收了林太尉多少好处呢!人证在,物证丢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法子了!” 说着,程涛抹了一把脸,特别无奈的摆了摆手。 苏墨瑶看着这场景,心里头酸酸的,像是有一只手揪着一样难受。 程涛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一群姑娘面前落了泪,那泪中包含的不仅是心酸和替禹王委屈,更多的是对朝廷的失望,对林太尉和林家人的憎恨,对皇上的无奈和伤心。 “表哥,快别哭了,一定会好起来的!”苏墨瑶的语气酸酸的,几乎也要哭出来。 而那边的苏锦瑶和苏婉瑶已经没出息的落下了泪。 “好了,禹王被贬,可咱们的日子还得过啊!振作起来,他林太尉能编造禹王的错误,咱们也不是抓不到衡王的错处,表哥,你认识的人比我们姑娘家要多,仔细打听总有些线索能利用上,到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让皇上立禹王为太子就是了!”苏韵瑶宽慰着说,顺手又往杯盏里替程涛倒了些茶水。 他实在是吃酒吃醉了,最里头的是酒是茶水他都分辨不出来了。 “你表妹说的是,你这个大老爷们怎么不如一个姑娘想的通透?”盛桂芝说“咱们好好过日子,能帮上禹王的就帮一把,林太尉编造证据,咱们不能欺君,但是可以找证据,我就不信了,他衡王和林家那么干净?不可能!” “对!”苏墨瑶也打气着说“眼看着要过年了,哭什么哭,没得招晦气!” 过了一月份后,苏婧瑶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来,如今可真是如了朱氏的愿,是个将近八斤的大胖小子,生他时差点子大难产生不下来。 苏韵瑶的脚好了不少,可以简单的走一走,听闻二姐姐生了孩子,这就赶忙着要去古家看。 孩子特别胖乎,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就是鼻子有些塌,这点像是随了朱氏,和古襄怡很像,不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乍眼一看也能看出他们是姐弟。 苏婉瑶说这孩子和古襄怡特别像,被苏婧瑶打趣道“这还是个奶娃娃呢,一天变一个样儿,哪里就像了?等再大一些再看也来得及。” 古襄怡的两只小肉手扒着弟弟的摇篮,学着苏墨瑶的样子一点一点的悠着,小孩子好奇心特别重,好几次她都伸出手想摸弟弟的鼻子,好在被苏墨瑶拦住了。 令苏婧瑶觉得比较满足的是,婆母朱氏在孙子出生后,待孙女依旧不错,古襄怡这阵子反而和朱氏关系更加亲近了,弄的苏婧瑶是哭笑不得的。 “孩子取了名儿吗?”苏韵瑶问。 “取了。”苏婧瑶一脸的慈母笑看着儿子,轻轻握着他的手“叫古长青,愿他永远活的好,像常青树一般。” “好听是好听。”苏墨瑶拄着腮说“可古长青刚听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二姐夫的父亲呢,名字未免老了些。” “你懂什么,这是好意头!”苏韵瑶笑吟吟的挽住了苏墨瑶的手“这下好了,平安生下个大胖小子,以后二姐姐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是更上一层楼啊!” “哪里就像你说的一样了!”苏婧瑶不好意思的说。 古长青的啼哭声瞬间响彻整个房间,吓得古襄怡一下坐在了苏墨瑶的腿上,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摇篮里的小人儿,指着他说“他…他哭了…” “对,长青哭了。”苏墨瑶就势将她抱在了怀里“等奶娘给他喂奶,怡儿先同小姨玩会儿成吗?” 古襄怡点了点头,不等苏墨瑶带她,她自己就小步跑着去取了一堆小玩意儿,你分一个角色我分一个角色,像是戏曲班子里头唱戏的似的。 “呦,咱们怡儿可真是厉害!以后肯定有出息!”苏墨瑶边说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古长青比他姐姐强,闹一会儿哭一会儿之后就消停了,还记得古襄怡刚出生那阵,哭起来恨不能让大街上的人都听见,闹起来恨不能上祖宗牌位上头玩两圈,看着她的弟弟没像她那般淘气,苏婧瑶这也算是放心了。 “怡儿刚出生的时候,我想着她能安稳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所以取了个芳儿为她的小名儿,不承想这名字取的可真是半点没用,俗话说三岁看老,怡儿这以后啊,怕是得比墨儿还淘气。” “同我有何关系?”苏墨瑶一撅嘴说“二姐姐可别冤枉了我,我同赵妈妈学了好些天绣花,你看看我这指头尖,都被扎破四五次了。” 苏婧瑶还真就认真的看了看她的手,然后问“所以呢?你那花样绣的如何?” 苏墨瑶一时间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苏婉瑶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大声道“赵妈妈教十姐姐的是绣杜鹃,结果十姐姐绣了一团乱线,找了十来个人问全看不出那是什么,气的十姐姐呦,埋头又苦绣了两天,后来干脆就放弃了。” 三百零二:相见 “你又笑话我!”苏墨瑶伸出手堵她的嘴“我也不知怎的,那绣花针在我手里头就像是盲人用筷子一样,深一针浅一针总是扎不对地方。” 苏婧瑶没忍住,笑着说“别急墨儿,这事不是一日之功,多练练总会出成果的,实在不喜欢那不练这个也成,咱们家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 “二姐姐说的是。”苏韵瑶也说“十姐姐也有很多有点是别人不能极的。” 可说到是什么优点,苏韵瑶好像真的说不明白。 有了孙子,朱氏高兴的是合不拢嘴的,好吃好喝的招待上了几个姑娘,切成窗户纸那样薄的酥香肘子肉,口齿留余香的红烧肚丝,芙蓉玉翠燕窝汤炖了一大锅,是专门给苏婧瑶补身子的,蟹黄焖鱼翅这道菜苏家可轻易吃不起,真是有钱人家花销不省,炝虾仁儿有些麻辣,苏婧瑶吃不了这个,倒是对了苏墨瑶的胃口,连着吃了小半盘,醋溜火腿片酸的厉害,苏婧瑶之前怀孕的时候就惦记吃点酸的,这菜厨房几乎两天一做,可如今生完了孩子,倒是不想吃那个了,还觉得闻见就受不了。 “太酸了,我以前吃的真是这么酸?”苏婧瑶很是诧异。 朱氏说“那可不?比这还酸呢,因着你总说最里头没味,厨房好几次都多给你添了醋,现在这个已经不算酸了。” 苏婧瑶摸了摸额头,将碟子里的半片火腿强忍着吃了下去。 真是酸的她不想说话。 “古婶婶,这炝虾仁儿味道真好,我能问问是怎么做的吗?回头让我们家也添一道这菜。” “这菜简单,我就会做,一会儿我给你把做法写下来,回头你让你家厨房管事看她就明白了。” 如今朱氏待苏婧瑶极好,倒不是完全因为她生了儿子,那种转变是由内而外的,从心底里先改变的。 看着她对自己二姐姐好,苏墨瑶心里头也安慰,也喜欢多给朱氏一些笑脸,何况苏墨瑶又是个什么都明火执仗的来的性子,真要是主动同朱氏说了话,那八成就是不讨厌她了。 古襄怡两只一手抱着大肘子,吃的衣襟上还有手肘上全是油,朱氏在旁边仔细的用帕子替她擦拭,转头生气的同伺候古襄怡的侍女说“让你们干点什么都不成!孩子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啊?快快带下去,拿水擦洗干净了,这么吃吃出毛病来你们哪个担得起?”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来。 担心天黑的早,回来路上不安全,所以下午时几个姑娘早早的就离了古家。 古家是在寻京城边上住,也算是城里,但是离苏家不算近。 没到城里热闹喧嚣的路段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锦瑶问。 外头赶马的小厮说“姑娘,是定国公府的马车。” “定国公府?”听见这四个字,苏韵瑶一时间坐不住了。 太长时间不见面了,一个养身上的伤,一个养脚上的伤,两边人没办法互相看望,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颇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味。 一把掀开挡帘,苏韵瑶和白楚恒两两相望,白楚恒身穿棕红色的锦袍,外头是有些发黑的长斗篷,头发利落的用玉簪固定在头顶,腰间佩戴着乳白色的玉佩,整个人温文尔雅,又与那种传统的书生有很大的不同。 而在白楚恒的眼中,苏韵瑶听说他在前头,一把掀开了挡帘,眼神中有惊喜,有开心,也有一些小羞热,白里透红的小脸,银杏似的大眼睛,那个神情直到多年以后白楚恒自然记得。 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白楚恒留意的瞧了瞧她的脚“养的如何了?” “庄嬷嬷几天一来,我的脚伤怎么样她应该都告诉你了才是。”苏韵瑶说。 白楚恒无奈的说“我这不是想看你真实的恢复成什么样吗,光听别人说哪里行?” “贫嘴。”苏韵瑶心里头也挂念着白楚恒的伤,靠中间庄嬷嬷来来回回传话是不太清楚,还是亲眼瞧见能放下心来“你的伤怎么样了?庄嬷嬷是女子,不好看你的身子,你同我说实话。” 白楚恒活动了两下肩膀“放心好了,那点子伤在我这儿根本不算伤,以前在战场上,刀枪剑戟那个我没挨过?不碍事的。” “那怎么成?你现在年轻不当回事,到老了那都是会留病根的!”苏韵瑶急的差点在大街上扒起他的衣裳来“快让我瞧瞧!” “别别别。”白楚恒一把抓住了她企图解自己扣子的手,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先别急,等以后让你看个够,这是大街上。” “你!无耻!”苏韵瑶的脸瞬间一片羞红,嗲怪着转过头去。 这会儿苏墨瑶和其他两个瑶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小王爷呢?”苏墨瑶着急的问“小王爷的伤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有来?” “姨姐儿别急,远逸是皇室子弟,养伤自然不能和我们一样,他被皇上接进了宫里,在宫里日日有人看管,伤不全部好利索了他是没法儿出来的。” 苏墨瑶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提心吊胆,小声的问“禹王殿下的事,没牵连到小王爷吧?” “没,远逸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这事儿同他没什么关系,不会牵连到他的。” 苏墨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以她的头脑,只能认为白楚恒说的是实话。 禹王的事白楚恒自然也知道,他十分痛惜,觉得以禹王的人品才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和落得如此下场,可银两粮草丢了是真,那些难民的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皇上也认为是真。 若是普通的徇私枉法也就罢了,贪点银子也就罢了,可偏偏还和密谋造反扯上了关系,帝王最忌讳这点,林太尉这是拿捏住了皇上的软处。 可白楚恒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吃饭了没?快到晚上了,去贤味斋吃口饭?或者宁味楼?” “我们中午在二姐姐家用过了。”苏韵瑶方才的害羞劲儿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中午是中午,晚上是晚上,用过了饭我派人亲自护送你们回去还不成?我这就让人去向你们父亲说一声。” “小公爷,二公子呢?”苏婉瑶不好意思问白楚恂在哪,苏锦瑶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就替她问了一句。 “他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就过来。” 果真,没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兄弟坐在前头的马车里,白楚恒问他事情处理的如何了,白楚恂掀开挡帘往外看了看,然后坐回了位置上。 “都处理掉了,方才来刺杀我们的那批人个个功夫不错,和西山上的那一批不相上下,处理他们废了点时间,看来林太尉为了彻底打败禹王殿下,真是肯下死手啊。” 白楚恒的目光看向马车的挡帘,随着马车的走动和外头的风,挡帘一抖一抖的。 “禹王殿下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林太尉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要彻底让禹王殿下没了指望,再不能与衡王殿下抢皇位。” “那咱们这会儿和苏家姑娘在一起,岂不是要拖累她们?一会儿万一又来了刺客,怕是她们还要受伤。” “放心,这儿是城里,一路上都是百姓和达官贵人,哪个敢到这儿来行刺?”边说着,白楚恒边吩咐外头的小厮“别去贤味斋了,那儿偏僻,去宁味楼。” 宁味楼坐落在皇城周围,行人商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要真是敢在那儿动手,除非林太尉这是不想活了。 “怎么到宁味楼来了?”苏韵瑶问。 “贤味斋那边儿有点偏僻,听闻那儿的老板来头小,冬季里弄不到新鲜的海货,知道你养脚伤这一个月吃不得海货,所以带你来宁味楼过过瘾。” 宁味楼中,罗淑和她父亲给找的议亲对象在用着饭,男子的家人和罗淑的家人都在身边,罗淑很不自然,也很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亲。 在她的眼睛里,只有白楚恒。 也是很巧,在她借口到外头透透气时,正好碰上白楚恒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往二楼的楼梯上走。 “小…小公爷…” “罗姑娘?”白楚恒往她的身后看了看,发现没有人,那就是她单独过来的了。 她这么横在楼梯口,挡着下头的人上不去,上头的人下不来,说实在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于是稍微让开了一些。 白楚恒本想和其他人一起上去,却一把被罗淑扯住了袖角。 “罗姑娘,请自重!”白楚恒企图抽回手,可罗淑却紧紧的扯着他。 “小公爷!我今儿是来议亲的,可我不愿嫁,那人性子诃人,听邻里传言说他都敢和父母动手,这种人我嫁了过去,那只有死路一条啊!没人能帮我,求小公爷可怜,救救我吧!” 这种谎话张嘴就来的性格,真是令白楚恒觉得厌烦。 “令尊罗大人并非不疼女儿之人,怎会将你嫁去那样的人家?还请罗姑娘赶快让开!” 三百零三:查证 罗淑听见白楚恒的话,依旧是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不松手,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小公爷!我为何要骗你?那人家有钱有势,父亲非逼着我去与他议亲,我不想,可是…父母之命难为啊!” 白楚恒另一只手扯开了她的手,将自己的袖子收了回来,声音冷冷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与其你栽赃你父母说他们贪恋权势,倒不如说你自己爱慕虚荣,你不过是个五品官将军之女,无才无貌连德也欠缺,这种人品也配那有钱有势的公子来相看你,同你议亲?说话前后矛盾逻辑不通不知所谓,罗姑娘是当我傻吗?” 被当中戳穿,罗淑这脸色十分不好看。 她喜欢白楚恒,不是为了定国公府,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势,只是单纯的想与白楚恒在一起,就算眼下禹王失势,定国公府在朝堂之上不着待见,可她还是想与白楚恒在一起。 偏偏就是如此,白楚恒一心喜欢苏韵瑶,为了苏韵瑶差点没命的那场刺杀震惊朝野,朝堂之上谁人不知?罗运洲回到罗家后与罗淑说过此事,说白楚恒是个像样儿的儿郎。 可白楚恒越优秀,罗淑就越喜欢。 “小公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罗淑继续哭着,企图用眼泪换这个男人的同情。 可出乎意外的是,苏韵瑶的出现。 她一把抓住了罗淑扯着白楚恒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扣的罗淑手腕很疼。 “韵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弄疼我了!小公爷,你看…韵瑶姑娘这是做什么啊!” 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我倒是还想着问问,罗姑娘牵着我未婚夫是要做什么呢,怎的罗姑娘先问起我来了?” 不等罗淑说话,白楚恒说道“罗姑娘求我救她,说她家人为了权势要将她嫁去一户脾气不好的人家,那家的公子甚至都敢同长辈动手,我不是很想淌这趟浑水,你怎么想?” “罗姑娘是我的朋友,自然是要帮助的!”苏韵瑶说着看向了罗淑“只是不知罗姑娘想让我的未婚夫如何帮你?我也在这儿,你求一个男子总是不好的,这种事应当说给我听的啊!女子的婚嫁之事事关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万不能出了差错,所嫁不是良人,那可太悲催了。” 这些话看似是在为了罗淑好,其实字字都在诛她的心。 “我…”罗淑慌张起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父母给她说的那门亲事其实不错,那公子相貌堂堂人品端正,不是那种胡乱撒泼打骂之人,家里头虽为做官却也是小官,比罗淑的父亲罗运洲官职还要低。 和罗淑所说的简直是两码事。 若是这件事被捅破,那不仅是白楚恒苏韵瑶清楚她骗人,就连那说好的亲事也会吹了,这会儿的罗淑可气坏了。 “别客气罗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同我说就是,我能帮的一定帮。” “没…没什么难言之隐…”罗淑又看了一眼白楚恒,悻悻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苏韵瑶追上去问“你是在这儿说亲对不对?我陪你去,到时候准把那对长辈不敬的畜生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用了!”罗淑想起了那日在映菊园,她的马车堵在路上的时候,白楚恒和苏韵瑶明着暗着那般损她,怎会真心待她好?于是她生气道“不劳韵瑶姑娘费心了,我自己的事,是死是活都由我自己担着,你请便。” 看着罗淑没得逞所以气愤的背影,苏韵瑶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着白楚恒“你这个勾人的妖孽!我同你在一起还得时时刻刻防着别人惦记你,当真累得慌!” “那种累得慌的感觉也只有你能有,旁人想累还累不着呢。”苏韵瑶挎住了她的肩“走吧,一会儿菜都凉的没法儿吃了。” 苏韵瑶先是同白楚恂等人到了楼上,等了半天白楚恒也不上来,于是才准备下楼去寻,不承想就撞见了罗淑扯着他不松手那一幕。 要是放在以前,苏韵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来看她十分受不了,她不能接受任何人和白楚恒亲近,除了她自己,又怎会愿意让罗淑那么个明显对白楚恒有意思的人,碰他惦记他? 以前常常听见有人说什么醋坛子翻了,你家装醋的坛子碎了等等,那时候苏韵瑶并不知这种别人嘴里的吃醋是什么感觉,可她现在知道了。 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她和白楚恒的命运已经叠在了一起没法儿分开了,在西山那场事过后,两人仿佛更加亲近了些,也更加彼此珍惜。 宁味楼的味道依旧和从前一样,并没有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种种变故而改变,醋浸虾十分酸爽可口,脆烧肘子的表皮又酥又香,里头的肉软滑鲜嫩,火腿鸡汤味道醇厚浓郁,七汁兔丁口味多变很是下饭。 会有很多人觉得,什么也没改变,宁味楼的门前人来人往,里面的人进进出出热闹不已,皇城里头禁军一班班的交班变换,寻京城中的达官贵人看戏听曲好生惬意。 只有个别人才会真正觉得,帝京变了,不知何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太子降为禹王,也不是林家越发得皇上宠信。 吃饭时,苏韵瑶同白楚恒商量了一件事。 林家眼下正是春光得意时,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苏惠瑶落胎的事只是扳倒林家和衡王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苏韵瑶要同白楚恒说的,是朝丹公主。 既然现在没办法动衡王,那就从朝丹公主下手,朝丹公主出生时林贤妃不温不火,是个没伺候过皇上几次的小贵人,也就是因为朝丹公主的降生,让林贤妃一朝得宠,一步一步的晋升为了贤妃娘娘。 民间一直有传言,说朝丹公主其实只是个林贤妃获宠的契机,也是林贤妃所利用的工具,还有人说,朝丹公主压根儿不是皇上的骨肉,不然亲生父女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像?皇上五官周正,是少有的那种美男子,虽然现在有些上了年纪,但是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样貌。 衡王与皇上很像,眼睛鼻子嘴,就算没人说也会有人看出来他们是亲生父子。 可朝丹公主的存在,真是让苏韵瑶冷静不下来,她怀疑林贤妃为了得宠,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也正是那孩子的出生,才惹来了这二十多年的罪过。 一朝得宠,全家荣耀,林家本来是劳民瓦匠出身,却能因为林贤妃的得宠直接成了皇亲国戚,林太尉曾经读过几年书,可学识涵养同那些文官压根儿没法比,就连苏耀都能狠狠的压他一头,可也是因为林贤妃的枕边风,让皇上破格给了他太尉的职位。 “你是想让我好生查一查林贤妃没得宠的时候,还有朝丹公主是否为皇上亲生?”白楚恒问。 苏韵瑶点了点头。 “这怕是不成,暗中调查皇亲国戚,可是大罪名,重要的是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当年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很可能抓不住犯人也找不到证据,想拿朝丹公主当突破口,怕是费劲啊。” “那也要查,不然禹王殿下真的就没有指望了。” “是应该好好的查一查。”白楚恂说“父亲以前曾说起过,后宫里的小宫女刚开始得宠时封的都是低位,大部分都统一住在后苑,而后苑里头也并非一个男人没有,每天白天晚上都有特定时间巡逻排查的,只是要想与巡逻的私通的话一定要有人帮忙,首先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伺候林贤妃的太监宫女,他们一定知道,不然林贤妃连她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 苏韵瑶恍然大悟道“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若是没人帮凭她怎么可能能接触?一定是自己身边有可用之人,帮着她从住处偷偷出来,否则后苑整日有人,她怎敢瞒着自己身边的宫女做那样的事?” 苏锦瑶说“也就是说,要从林贤妃身边的宫女和太监查起了?” 白楚恒沉思了一下“这件事并不容易,听说早些年她身边一路跟着她上来的宫女死了一个,太监死了两个瘸了腿的一个,后来被转送回家了,只剩下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还活着,至于现在如何还没人知,回头我查一查,看看林贤妃现在身边伺候的是不是他们。” 知道林贤妃旧事的人并不多,算上死了的残了的找不到了的,能寻到的人寥寥无几,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被林贤妃故意灭口的,她那么一个严谨的人,若非真的得林贤妃信任,怕是早就不知死了几次了。 晚上天黑了以后,几个瑶平安的回到了家,白楚恒的人一路将她们护送到二门的位置才回了定国公府。 “姑娘,今儿二娘子和三娘子吵起来了。”赵妈妈说。 “为了什么?”苏韵瑶比较淡定,曹氏现在脾气大,而康敬兰脾气一直不小,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不吵都难。 三百零四:教训 “因为三娘子所住的留云斋临近角门,二娘子不知为何到了那儿去,做了什么见了谁没人知道,但九姑娘的侍女说看见她的袖子被扯坏了,还碰坏了三娘子养在院子门前的几盆红梅,三娘子气坏了,就与她起了争执。” “后来呢?” “二娘子没说过三娘子,但是她打了三娘子一下,后来许多侍女过来拦着没让撕打起来,大夫人过去劝的时候还挨了二娘子好一顿数落和谩骂呢。” 苏韵瑶冷哼了一声“她真是以为现在没人知道七姐姐落胎了,敢这般猖狂?” 赵妈妈应了一声“听闻这一阵子二娘子喜怒无常,估计是因为七姑娘落胎的事觉得气愤和惊慌吧,她这是好日子过惯了,俗话说由奢入俭难,一朝要她打回原形怕是她不肯愿意呢。” “她这一边为了太子降为禹王殿下高兴,一边又为了七姐姐的落胎而生气,也不怕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还敢同我母亲吵嚷,真是厉害的她!” “那姑娘是想?” 赵妈妈想着苏韵瑶要真是准备折腾出点事来,自己一定要尽力劝住,因为曹千怜的背后毕竟是有衡王撑腰的,虽然衡王未必能管她,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惹她尽量不要惹。 但出乎赵妈妈意料的是,苏韵瑶并没想去曹千怜那儿折腾,而是想出了一个让她吃暗亏还不能生气的办法。 角门处,那个将曹千怜袖口扯坏的人引起了苏韵瑶的注意,能让曹千怜这么冒险去见的人一定很重要。 “赵妈妈,您让璃笙偷偷联系小蝶一下,问问小蝶知不知道是谁约曹氏出门的,我记着她以前说过,曾经有个男的在晚上不止一次的找过曹氏,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姑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回到映霞居的曹氏久久不能平静,扯着喜鹊说“那个死鬼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当初那群官兵怎么没把他一起抓了去!” “娘子,您别气…您之前不是说,有他在,兴郎就不会有事,他能一直听您差遣的吗?” 曹千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把话往回圆“是我着急说错了话,现在那些官兵满城搜查蛇头,这个档口他来找我这不是找死呢吗?他自己被抓了到时候还得把我连累上。” 喜鹊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并没有戳穿曹千怜的骗局,但是心里却是更加着急了。 现在不知兴郎是死是活,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曹千怜不同她说实话,甚至都不告诉她常卓兴怎么样了,一次两次的那么敷衍。 如果一直这样,那她就得想想办法了。 小蝶知道的也不多,她不知那男人是谁,但她知道那男人曾做过蛇头,只是现在官府抓的实在太严,那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所以特来投奔曹千怜。 “不对啊,做蛇头的不是都有家吗,怎的他无家可归?”苏韵瑶不解。 璃笙答“小蝶说,那人好像是蛇头里一个比较厉害的,算是头目的那种,正脸她没看清,但是身形十分像以前来找二娘子的那人。” “那可有意思了。”苏韵瑶目光坚定道。 第二天,苏韵瑶让璃笙跑一趟昌郡王府,给苏沛瑶传了个消息,说是曹千怜病重,让苏玉瑶回去看看。 母女两个一年多未见,心里头肯定想念的紧,而且苏玉瑶和苏惠瑶亲姐妹俩也未见过,必然是要好生聚聚的。 苏沛瑶知道璃笙说的是什么意思,欣然接受了,由她与杨氏说,就说家里头传了消息,曹氏得了重病,要女儿回去看看,算是最后一面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杨氏就同意让苏玉瑶拖着那条废腿回苏家了。 同时,苏惠瑶那边也收到了消息,说她三姐姐回了苏家,这种情况下,任她怎么样都是要回娘家一趟的,所以她不惜与衡王妃吵了两句嘴,好在是出了衡王府,快马加鞭的往娘家敢。 而这边的曹千怜,莫名其妙的就瞧见苏玉瑶进了映霞居,给以为她是被赶回来了,马上扑上去问“你这腿…你这腿可是让那帮畜生打的?我的玉儿呦!是娘对不住你!” “没事的母亲。”苏玉瑶心急如焚,母女两个互相抹了一把泪,苏玉瑶问“母亲你的病怎么样了?听闻你重病在床,时日不多了?” 曹千怜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什么话?” “还不是我四妹妹,那个贱人苏沛瑶,说是家里头有人传话去萧家,说你重病在床,让我回来尽尽孝心。” “你被骗了呀闺女!”曹千怜的眼睛四处转了一圈“这怕是沁竹轩那死丫头用的计,你快回去,回昌郡王府去,别中了她的计!” “到底怎么了母亲?”苏玉瑶还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她没病,那母女二人见面叙叙旧也是应该的,为何她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回来母亲却把自己忘外赶? 还不等她思考多少,自己的七妹妹就出现在了眼前。 苏惠瑶从衡王府赶来时的心情也很急迫,她不像苏玉瑶一年多没见过母亲,她是见过母亲的,知道曹千怜身子一向不错,真要是突然得了重病,那只可能是受了别人的暗算,或者中了毒。 苏玉瑶都回家了,她也是一定要回的。 “惠儿,你怎么回来了?”曹千怜有些慌张。 “我…听闻你重病,三姐姐也回来了,所以也就…” “愚蠢!你现在这个样子,哪个能放你出来?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根本没有病,这要是被衡王府的人发现了,你这就是故意欺骗!” 此话一出,苏惠瑶顿了顿“母亲,合着咱们母女三个这是让人家耍着玩呢?” “快快,回你的衡王府去,就说是家里头的小厮说错了话,你三姐姐回门传错了说是我重病,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你骗了他们。” 如今的苏惠瑶已经不如以前风光了,她要是胆敢欺骗衡王和衡王妃,哪个能放过她?没有了衡王的骨肉做挡箭牌,现在的苏惠瑶就算是死在衡王府都没人能说什么。 “知道了,母亲。”苏惠瑶转头看了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姐姐,又看了看她的那条废腿,一时间思绪万千,心里头酸涩不已。 “快走吧七妹妹,被衡王府的发现就糟了。” “三姐姐放心就是,我一定会重新抓回衡王的心,让你过上好日子!” 过不过的上好日子这种话苏玉瑶也就是一听一过,昌郡王府的人才不看衡王的面子,衡王的妾室过的再风光,苏玉瑶在昌郡王府里依旧是个低贱的妾室,登不得台面。 姐妹情深的戏码演了一通,沁竹轩内,地龙旁的小杌子上,苏韵瑶正抱着手炉取暖。 “消息递出去了吗?” “姑娘,递出去了,小公爷亲自派的人,这会儿估计衡王妃正在往这边赶呢。”留愿小声的说。 苏韵瑶抬头笑了笑,那笑容很明媚,一点也不像算计了谁,倒像是春天里到处都盛开的迎春花,看着让人的心窝子暖暖的。 “曹氏以为七姐姐落胎的事瞒住了,咱们苏家就会一如既往的怕她,她就能拿捏咱们苏家,可她不知的是,衡王妃可不会如她所愿,留愿,通知大门和二门,一会儿衡王府来的人不用阻拦直接放进来,一会儿映霞居就要热闹了。” 苏锦瑶和苏婉瑶结伴从留云斋出来,两人本想着去素凝苑的,可迎面看着一个身穿橙黄色绣大团牡丹花衣裙的女子快步走过,肩上披着雪白狐毛披肩,可能是走的太急太快,冒了一身的汗,斗篷都不穿了由身后的侍女拿着。 侍卫进来了一大堆,颇有一种要抄家的感觉。 “这是…”苏婉瑶刚要说话,突然被苏锦瑶捂住了嘴。 “小点声!让她听见你还活不活了!” “她…她是谁啊?为什么到咱们家来?”苏婉瑶的声音小的就像是蚊子一般。 “好像是衡王妃,我之前随父亲见过一次,方才七姐姐是不是回来了?” 苏婉瑶点了点头“是,我听柳妈妈说好像是回来了。” “这该不是来抓她的吧?”苏锦瑶看着那群人的背影,心里头有些慌张,转头拉着苏婉瑶又进了留云斋。 这边苏惠瑶更要回衡王府,还不等出映霞居的门,就被衡王妃的人死死的堵在了里头。 衡王妃一向看不得苏惠瑶好,第一是觉得她太过轻浮孟浪,当初仗着大了肚子都敢跟她对付几句了,第二是她勾搭衡王令人作呕,恨不能学会十八般武艺伺候衡王,第三是她的那张脸,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苏韵瑶有着五六分的相像,这也是衡王一直留着她在身边的原因,这一点最让衡王妃厌烦。 孩子落胎以后,衡王妃隔三差五的就会找苏惠瑶的麻烦,但苏惠瑶这边谨小慎微了许多,让她拿不住把柄收拾她,眼下把柄送到眼前,这就不能怪她了。 三百零五:戳破 苏惠瑶瞧见衡王妃带了一群人来堵自己,面子上一下就挂不住了。 一直以来,她每次回门都极力的装自己的日子过的有多好,有多不错,衡王有多么的宠自己,就连正室都要被她踩在脚底,可这些面子都要随着衡王妃的到来被踏破了。 苏耀并不想见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个女儿,在他的心里,这两个女儿有还不如死了好,但是秋力说衡王妃也来了,这让他不得不出门迎接。 “衡王妃驾到,有失远迎!” “苏大人。”衡王妃并没给苏耀面子,直接指着苏惠瑶说“你的女儿同本王妃吵嘴,还编了谎话说要回来,敢问苏大人一句,你府上的妾室可是想出门就出门的?你府上的妾室可是正室不让也要硬回娘家的?如此张狂,莫不是你女儿仗着你的势,要骑在我脖子上撒野?” “衡王妃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苏耀看了一眼苏惠瑶“我并不知她回家来是为了什么,当初在小女儿的及笄礼上我已经说清,她是死是活都不再是我苏家的女儿,所以对她的所行也并不清楚。” “她告诉我,是她家里头母亲重病,姐姐回门看母亲,所以她必须要回来,可苏大人你瞧瞧,她母亲哪里是病重的样子!” 曹千怜一听见,马上装作身子不舒坦,捂着胸口一阵一阵的喊着难受,苏玉瑶和苏惠瑶两个女儿扶着她搀着她,一派母女情深的样子。 “王妃娘娘,您看我母亲她,她真的身子不舒坦!”苏玉瑶说。 “不舒坦?那方才怎么好好的?”衡王妃可不吃那一套“来人,给我好生验验她的脉,要是敢骗本王妃,你们三个一个也别想好!” 听见这话曹千怜都傻眼了,一左一右上来两个侍卫,大夫来了一个,是衡王妃直接从衡王府里头带出来的。 “不许碰我!你一个外男怎可以碰别人家内院儿的人!”曹千怜边哭喊着扑到了苏耀的脚边“大郎!你不能让外男这般对待怜儿啊!怜儿若是被他占了便宜,那怜儿就不活了呀!” “呦,看来是苏大人财大气粗,专门在府院里头养了医女啊?” “您说笑了。”苏耀向衡王妃做了个揖,然后转头冲向曹千怜,语气里没有半分偏袒道“快快让大夫诊一诊你的脉,要是真敢诓骗王妃,我非家法伺候不可!你平日在家素日骗我的还少吗?当着王妃娘娘的面儿还敢如此,你这个贱妇!” 曹千怜实在没了法子,左右的侍卫按住了她,强迫伸出了一只手来,苏惠瑶和苏玉瑶本想阻拦,可她们哪里敢? 看来这并非是一脚踩进陷阱那么简单了,而是踩进一个陷阱以后,发现这陷阱并非看起来那么浅,实际上深不可测! “王妃娘娘,她身子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贫气贫血罢了,都是小病症空闲时候稍作调养就成,完全没她说的那般严重。” 大夫说完这话,曹千怜眼睛一翻白,差一点晕过去。 “你这个贱妇!为了见你女儿,居然敢到衡王府来骗我和衡王殿下,你当你有几斤几两?来人,给我按住了打!” “王妃娘娘!”苏惠瑶和苏玉瑶双双跪下,苏惠瑶梨花带雨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是旁人设的一个计谋啊!为的就是让你我入局,借你的手收拾我一番!” “胡说八道什么呢!”苏耀自然知道这是家里人使得一个计,平时他拿曹千怜没法子,现在由衡王府的王妃动手,他还乐享其成呢! 衡王妃冷笑一声“你是当本王妃傻吗?处置你娘没处置你是不是?来人,把惠娘子和她那个姐姐都给我按住了打,少打一下都不许,派人查着数!” “呦,王妃娘娘这可使不得!”苏耀连忙阻拦“旁人就罢了,惠瑶的肚子里还有衡王殿下的骨肉呢,这要是打出了个好歹,皇家怎会放过我?” “苏大人还不知情呢?”衡王妃的眼神若有似无的瞟了一下曹千怜“本王妃听说惠娘子落胎后没几天就派人回家告知了家里,还以为她能说句实话,眼下看来她是撒谎成性,这么大的事连娘家人都不说一声。” “孩子落胎了?” 听见这个消息,苏耀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就算苏惠瑶这孩子再不懂事,再该死,那毕竟也是苏耀的亲女儿,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乃他一脉所出,就算苏惠瑶再恨他这个做父亲的,做父亲的还能真恨女儿恨到想让她死吗?不能的。 何况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那也是苏耀的血脉,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心里要说一点也没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但那点子难过稍纵即逝,苏耀指着苏惠瑶骂道“你这个孽障!这样的事竟敢瞒着家里,有那个时间告诉你母亲没多余的时间同我说一嘴对不对?孽障,真是该打!” 苏惠瑶哭的声泪俱下,她万万没算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更没算到衡王妃要在娘家当众打她的板子,知道了孩子不在,那娘家人以后还会怕她吗?曹千怜在家里的日子怕是更不会好过了! 而苏玉瑶这边也委屈的不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莫名其妙的被按在这儿挨了顿板子,哪个有她无辜? 十板子下去,苏惠瑶刚落胎不久身子弱,就晕了过去。苏玉瑶还有口气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而曹千怜则是一直求饶,可衡王妃并不打算轻饶了她。 最后苏惠瑶被打了十板子,由衡王府的人拖进了马车中,那情形就像是杀猪的劳民在处理宰完的猪,苏玉瑶挨了十八板子,最后没挨住也晕了过去,被苏家送还给了昌郡王府,听闻杨氏大发雷霆,又给她关了禁闭,甚至连侍女都不给她了,曹千怜更是惨,叫喊的嗓子都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板子挨的眼睛都充了血,最后直接被扔在了映霞居的地上。 沁竹轩内,苏韵瑶听着怀香汇报着方才映霞居的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既然衡王妃已经打道回府了,那咱们就出去走走吧。” 衡王对苏韵瑶一直念念不忘,大概是得不到的最惦记吧,若是让衡王妃见着了,怕是苏韵瑶也没有好果子吃。 “去哪啊姑娘?”颂音连忙取来了厚斗篷替自家姑娘穿好。 “去素凝苑,我去瞧瞧母亲。” 素凝苑洒扫的非常干净,秦曼槐是个眼里容不得不干净的人,秋妈妈伺候她许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格,每次打扫院子时都要亲自看着监督着。 一进门,暖暖的热风让苏韵瑶一下子感到了舒适,她解开了斗篷的绳结,颂音在后头稳稳的接住了斗篷。 “今儿是秋妈妈下厨吗?” 秋妈妈笑着说“咱们十一姑娘鼻子真灵!大夫人说最近天儿冷,让奴婢做一些驱寒的热汤来给各个院子送去。” “我那儿就不用送了,我直接在这儿喝了。”苏韵瑶边说边坐在了秦曼槐身边。 秦曼槐正在绣着东西,抬眼目光柔和的看了看苏韵瑶,又低下头去忙活着手里的针线。 “今儿骗着衡王妃过来打了你七姐姐她们一顿,心里舒坦了?” “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母亲!”苏韵瑶耍着贱腻歪在了秦曼槐的肩头。 “满家里也就你能想出那样的法子,不然还有谁会那么无聊?”秦曼槐放下了手里的绣布,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不许了,让衡王妃知道你利用了她,回头非不掀了你的皮。” “女儿知道,女儿小心着呢,一点马脚都没露!” “没露怎么能被我发现了?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儿汤羹少喝一碗,算是惩罚。” “别呀!”苏韵瑶躺在了秦曼槐的怀里,撒娇道“这不是母亲您了解女儿吗!衡王妃又不了解女儿,怎知道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她猜不到的!况且她现在还沾沾自喜收拾了七姐姐呢,不会想那么多的。” “你这丫头,还好是个女儿家,要是个儿郎进了朝堂,保不齐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了。” “女儿有父亲母亲护着,什么事也没有!”苏韵瑶起身问秋妈妈“您今儿做什么汤羹啊?还做其他的吗?” “老太太想用奴婢做的野山鸡汤,十一姑娘想用什么?” “就野山**,我还想吃一道腊肉蒸蛋,就想吃秋妈妈做的!” 秋妈妈笑着答应“知道了,奴婢一定给做好!等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十一姑娘出了门子嫁了人,奴婢就是想做给您吃怕是也费劲喽!” 苏韵瑶红了脸,不好意思道“秋妈妈您这是说什么呢?净打趣我!” “秋妈妈说的是,等你嫁了人,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算计人。”秦曼槐也吐槽着说。 “你那没过门的小女婿可最会算计人,跟他比起来女儿我可不成,到时候怕是他得带着我一起算计人,所以说就算是嫁了人您还得为女儿操心!” 三百零六:嘱咐 秋妈妈的手艺很好,野山鸡汤一出锅苏韵瑶就闻见香味了。 冬天喝这样暖暖热热的汤是很舒坦的,就着肉喝着鲜汤,身上热乎乎的直冒汗,把那些冷气寒气都逼的远远的。 苏墨瑶也来了素凝苑,和母亲姐妹一起用鸡汤。 常熙斋内,老太太放下了汤碗,看着和自己同桌用饭的儿子叹了口气。 “今儿映霞居的事到此为止,不用细想也知道是韵丫头做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万不可再同皇家的扯上关系了,如今禹王一朝失势,定国公府也跟着失了圣心,韵丫头若不收敛些,是会酿出大祸的。” 苏耀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儿子知道,儿子会同韵瑶说的,那孩子顾家,不是旁的不懂事的丫头片子,做事前她会好好考虑的。” “别说你了,我也喜欢和心疼韵丫头,浅儿那么好一个姑娘,从小陪着韵儿她们一同长大,姐妹情分非常,说没就没了,韵儿放不下也是应该的,何况曹氏那个贱人给咱们家拖累成这样,还不知悔改的一次次抖落,别说是韵儿想教训她,我老太婆都头一个想教训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衡王兴起,是林家一手遮天的时候,韵儿还是要藏拙,不然再像上次及笄礼那样被谁惦记上可如何是好?” “母亲说的是。” “用饭吧。”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伸手端着汤碗,周嬷嬷了然的又给她添了一碗。 “老太太今儿精神头特别好,喝完这汤是不是更舒坦了?浑身暖和和的。” “你呀,惯会哄我高兴!”老太太果真露出了笑脸。 回到沁竹轩,晚上又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好像格外的多。”璃笙边给炭盆添着炭,边抱怨着雪下的太勤了。 “雨水多,自然雪也多了,明年夏天估计不能太热。”苏韵瑶将自己脚踝上的棉布一圈圈的揭开,颂音捧着药罐子过来,拿着银勺小心的给上了药。 “这定国公府的药膏真管用,才用了一个月姑娘这脚就好的差不多了,估计再用个半个月,就能好利索了。” 璃笙接话道“好用是自然的,那药膏是定国公为战场上带回来的,将士们行军打仗都用那个,听说这方子还是宫里头的呢,是太医院的太医为了治疗跌打扭伤研究出的药方。” 药膏的味道不算难闻,比较清,有些涩涩的,有一种药材的木味,闻起来竟然还觉得挺好闻,不像旁的药膏那样冲鼻子。 梦里,苏韵瑶梦见了许久没见过的璃惜,璃惜已经死了两年多了,在梦里她和璃笙苏韵瑶开心的在院子里跑跳,是泾阳侯府秦家的那个院子,院子里头栽种了许多的花木,她们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笑。 可一转眼,璃惜正跑着突然毫无征兆的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她的肚子上莫名其妙中了一刀,肩上也中了一刀,和现实中她死时受的伤一样,梦里的她越来越虚弱,脸色煞白,紧紧的抓着苏韵瑶的手。 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苏韵瑶所熟悉的床帐子,外头很黑,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蜡烛,还是离床很远的桌子上。 慢慢的起身,苏韵瑶拖着涂满药膏的脚小心的走着,到了一个箱盖前,单手拿着蜡烛将箱盖打开,里头有很多瓶瓶罐罐,不值钱也不起眼的小首饰,几文钱一支的木簪子,用桃树枝子撅折削成的小玩意儿等等。 这些都是璃惜生前的东西,值点钱的碎银子一类苏韵瑶都还给了璃惜的家里,只有这些不值钱的,她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 小时候几个姑娘一起玩,璃惜特别爱搜集那些瓶瓶罐罐,从小孩子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伺候的姑娘以后是要出嫁的,要嫁去别人家,所以她说自己现在攒的东西全是以后能给姑娘当嫁妆的好玩意儿。 可东西攒了不少,真要给苏韵瑶陪嫁过去的璃惜却命丧黄泉了。 每一次看见柳荷,苏韵瑶这心里都有种字样的感觉,她自然不希望柳荷丧命,可她也同样不希望璃惜死去。 要怪只能怪曹千怜,她为一己私欲,随意的陷害栽赃别人,随意的伤害和践踏人命,这种人让苏韵瑶怎能不恨? 守夜的璃笙听见了屋里的声音,悄悄的披了褂子进来看,正看见苏韵瑶看着璃惜剩下的那一大箱子东西。 “夜里凉,姑娘别冷着了。” “你还没睡呢?”苏韵瑶问。 “奴婢听见您好像起来了。”璃笙拿了棉褂子过来替她穿好“姑娘要用点东西吃吗?奴婢去给您煮两个鸡蛋,您沾着肉酱吃,还是吃点点心?” “拿点酥吧,红枣团也要,栗子酥也要。”苏韵瑶说“拿过来以后再拿点温水来,你陪着我用一些。” “是。” 点心很快上了桌,温水还冒着丝丝热气,苏韵瑶不敢吃茶,因为这会儿是夜里,吃茶过后该睡不着了。 “您是想五姑娘和璃惜了吗?” 苏韵瑶没回答这个问题,问道“你还记着璃惜来的时候吗?” “奴婢记着她比奴婢小,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懂,经常碰坏打坏东西,您不说她但是赵妈妈经常说她,她害怕,夜里头和奴婢说悄悄话,告诉奴婢赵妈妈很像她母亲,严厉、爱唠叨,但是嘴硬心软,特别心疼人,对于您她是害怕的,因为您是官员家的女儿,和她有些千差万别,可您对她太好了从不训斥,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然后呢?”苏韵瑶吃了口红枣团后问。 “璃惜虽然怕您,但是她也只是怕打坏东西您伤心罢了,其实她胆子大着呢,之前映霞居的小卉明着在库房抢咱们沁竹轩的例银,那时候璃惜才十岁冒头吧,竟然为了那半两银子同小卉动起了手,后来被七姑娘和三姑娘打了一顿,回来怕您担心就没说,她晚上睡觉时告诉奴婢,说再有这样的事她还会如此护着,沁竹轩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命。” “璃惜是个心肠好的,摊上她是我的福气。”苏韵瑶双手托着脸,语气很是悲伤。 “不,碰上您是她的福气。”璃笙苦笑着给她倒了杯水“夜深了,您快歇息吧,明儿还得去常熙斋请安呢。” 下半夜这一觉睡的还算不错,早上起来苏韵瑶精神满满,和苏墨瑶一起去到了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 不过这一觉老太太倒是没太睡好。 她是苏家的老者,是苏家这些人的主心骨,所以她每天承担的、思考的都要比别人多。 昨天苏韵瑶的事看似不露马脚,曹千怜就算是知道她算计的也拿她没有辄,这个哑巴亏她就吃定了,可事实不然。 一步走错,让衡王妃发现了苏韵瑶利用她的企图,以衡王妃那么记仇的性格,能放任她?再加上曾经衡王向苏韵瑶表示过好感,这件事在衡王妃的心里已经仇根深种了,一旦让她察觉到这些,那就是收拾苏韵瑶最好的理由。 她会像今天在映霞居打苏惠瑶板子一样收拾苏韵瑶,甚至更加过分。 这种事可能苏韵瑶不觉得有什么,可老太太只要细想起来就觉得心惊胆战,再不提以后曹千怜翻起身会怎么对待她,会怎么报复她,这都是老太太不敢去想的。 晚上没睡好,白天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些头疼和晕眩,当着几个孙女和孙子的面用了碗汤药,老太太定了定神。 “三娘子这药是真不错,一碗下去头就没那么疼了。” “您这是笑话妾身呢。”康敬兰虽然说着谦虚的话,可脸上的笑容却很真诚。 “三娘子孝心可表,给祖母您喝的药那一定是好的,药材也一定好的。”苏墨瑶应和着说。 “行了,别哄着我了。”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如今天冷,你们早晚出门一定要当心,衣裳多加些,鞋子穿厚实些,留心脚下别摔了跤什么的。” “祖母,您还说咱们呢,您瞧瞧您都着了凉了,只要祖母身子康健,那对咱们的福泽必不会少。”苏应宸说。 “宸儿今儿嘴怎么这么甜?”老太太说“这阵子大夫人在给你找亲事,你可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喜欢什么样的性格的姑娘?” “孙子…孙子只想要个老实些的,没那么多心眼的,这一辈子踏踏实实过去也就罢了。” 苏应宸的话也证明了他这些年过的不易。 从小就冷眼瞧着自己的亲娘各种舌灿莲花虚以委蛇,对待父亲除了卖惨就是欺骗,这其中给夹杂了许多的私心和人命,让苏应宸胆战心惊。 他时刻在害怕,怕自己以后也摊上那么一个人,怕自己的宅院里也被搅得家宅不宁。 老太太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宽慰道“宸儿放心就是,一个人的家室相貌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心思如何,品行端不端正,大夫人和你父亲做事都是有准的,肯定会给你说一门很合适的亲事。” 三百零七:说亲 苏应宸现在身上没功名,又是家里庶子,加上母亲姐妹的名声都不好,所以想给他则一门亲实在不易,要么是低娶别人家的庶女,要么是再等几年。 秦曼槐很快相中了一家人家的庶女,那家人姓纪,共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名叫纪红,是家中嫡女,小女儿叫纪纭,是家中庶女,纪家主君位于从七品官职著作郎,是个可有可无没什么实权的官。 纪家还算安生本分,家里头都是比较靠谱老实的,秦曼槐就是看中了这点,才问了苏耀的意思。 著作郎是文官,和苏耀也常常打照面,两人也比较熟识,纪家的事情多多少少苏耀了解些许。 “纪家老爷是相府的门生,也算是满腹学问,后来娶了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儿为正室,那亲戚家不是做官的又没有根基,所以在官路上帮不上他什么,几年下来也就卡在从七品这个官儿上不上不下,纪家的几个孩子我都见过,大姑娘纪红已经出嫁,嫁到了我连襟你姐夫扬州那边,小女儿纪纭刺绣的手艺不错,听闻还卖到过铺子里头曾供不应求呢,想来女红好的姑娘其他治家之道也不会太差,听闻纪纭的母亲虽为妾室但懂得不少,是个落败家族出来的姑娘,书看过很多,懂得多见识也多。” “官人既然了解纪家也不用我多费口舌了。”秦曼槐说“你觉得那纪纭配我们家宸儿如何?” 苏耀想了想“不错是不错,可宸儿被那么个利欲熏心的亲娘拖累着,万一连纪家都看不上宸儿可如何是好?” “官人忘了?母亲之前提过,宸儿以后记在我名下,算是嫡子,一来让外人瞧瞧,咱们宸儿不是那和亲娘同流合污的人,二来有咱们苏家和我母家秦家给他撑腰,还愁他没个好亲事?” “如此就甚好了!”苏耀赞同的说“这种内庭里的事你处理起来是比我这个门外汉强,以前曹氏还常常同我说,让我分她一些你的权利,我没干,那时候只是单纯的怕她管不好挨惩罚,眼下想来幸亏没给她,不然不知道这个家要乱成什么样子。” “普天之下哪有妾室当家的?”秦曼槐说着,替苏耀揉了揉肩“你别再想以前的事了,那都是被曹氏给骗的,别自责了。” “如何不自责?”苏耀的语气有些许的伤感“浅儿就是被她那个疯子害死的,人证就死在我的面前,被我疼爱多年的女儿杀死在面前,这我居然还相信她们,我当时可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可怜我的浅儿呦!” 一提起苏浅瑶,秦曼槐这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官人早些歇了吧,年节前朝政繁忙,早一日忙活完咱们早一天歇,等过年的时候还能轻松轻松。” 苏耀拍了拍秦曼槐那只放在他肩的手“以前母亲宁可让我背上摆高的名声也让我到你家提亲,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了,做正室嫡母你是最合适的,像曹氏那样的,只是个做外室还讨钱讨势的东西。” 过年前,苏耀和秦曼槐亲自登门纪家,将给苏应宸说亲的意思简单表明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纪家答应的很痛快,只是提出了一点,就是成亲了以后要另院而居,不可和苏应宸的亲娘住在一起。 那是自然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苏耀乐呵呵的回了府,又派秋力亲自去了趟纪家,送了好些茶叶绸缎和摆台屏风。 “那纪家姑娘是真不错,落落大方的!”在老太太面前,苏耀毫不吝啬的夸着纪纭“别看现在衡王和林家有势力,可纪家官职虽轻却是个腰杆硬气的,不与林家在一个锅里用饭,这就是好人家了,给宸儿说亲的时候他们先前还有些不愿意同意的意思,后来听说宸儿已经记在了大夫人名下,二话不说就答允了。” “他们就不担心宸儿和曹氏母子情深,到时候害了他家女儿?”老太太问。 “我在纪家同他们保证过了,说宸儿这孩子打小就不在亲娘身边,一直跟在大夫人身边了,和曹氏没多亲厚,而且宸儿这孩子懂事,明是非不是那种耍心眼的人,这一点纪家人也清楚,纪家老爷是著作郎,前年春闱翰林院的人手不够他还帮着批过卷子,说是瞧见过宸儿的文章,说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再考一次难保不会中榜,这也是他们放心嫁女儿的缘故。” “如此看来,是咱们宸哥儿太过优秀了?”老太太笑了笑“纪家这门亲很好,虽是官职低了些,不过也没关系,咱们宸哥儿也不图他家些什么,大丈夫应当自己努力上进中举入仕,靠岳丈家始终是不长久的,大夫人做事稳妥,你可要好生关照她一些,天冷她身子虚,别累着她。” “母亲放心,儿子一有空就帮着大夫人处理家事,还有康氏和柳氏辅佐,锦儿墨儿她们都到了待嫁的年纪,也跟着学着掌家事呢,可以为大夫人分担一些。” “大夫人处理家事是把好手,可性子终究有些软弱,她什么都为了咱们苏家着想,事事都顾大局,你可千万别让曹氏再欺负了她去,我已经查过了,韵儿前几天之所以利用衡王妃弄了那么一出,就是因为在那之前曹氏骂了大夫人,连女儿都知道护母,你一个做人家丈夫的,可更得护着!” “儿子知道了。” 过年的时候,苏耀看着往日的一大家子只剩下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一阵难受,除去嫁了人的娶了妻的,曹千怜被打的半死不活,这会儿是绝对不会参加苏家的团圆饭的,就算她的身上没有伤,也绝对不可能会来。 同样的,苏玉瑶和苏惠瑶为人妾室,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抬去高门,在苏耀的心里她们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了。 两个人都以色侍人,想着有了孩子宠爱能更加巩固些,可到最后却一个也没生下来,不知她们的命运应不应该被唏嘘。 团圆宴苏应宽带着怀身大肚的何念宁回来了,还有苏辉一家,苏青瑶嫁了人就要在丁家过年了,苏应安和他的妻子袁秋嬛一起回来了,小两口成亲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却还是你侬我侬,想刚刚成亲似的。 “宁儿这孩子怀象可真不错!”康敬兰不住的说“你身子底子好,但也要多多注意,那些费事费力的事就让应宽做去,凭他拿劳力使都没关系的。” 何念宁低头笑了笑“您放心就是,官人他恨不能整天盯着我,连扒个葡萄都不愿让我干,好像能累坏孩子似的。” 康敬兰又说“但你要多保持走一走,不然孩子太大到时候该生不出来了。” “这个我明白,我娘派了两个老嬷嬷在府上伺候,该做的不该做的简直是给我出了本书,全要按照她们的意思来才成。” “庆德候府的嬷嬷都是有经验有涵养的,如此我便放心了!”康敬兰看着何念宁的肚子,嘴角的笑意是越来越浓。 袁秋嬛与何念宁算是妯娌,但两人并未见过几次,这次作为新妇见面,也少不得要说唠几句。 今儿苏沁瑶也来了。 刚开始站在大门外,她像是不敢进来一样,方莅待她还算不错,看她那张脸养的白里透红,身上的料子价值不菲,一看便知方莅没在吃穿上苛待过她。 可因为胡芷柔的事,苏沁瑶的胆子小了是可以看出来的,畏手畏脚不像是大家闺秀,苏辉好几次训斥她,她也不出声,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苏锦瑶过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还给她剥橘子吃,她也没拒绝,可也不说话。 “沁瑶堂妹这是怎么了?”苏韵瑶悄悄的问方莅。 这一问才知道。 胡芷柔被胡家卖去了别的地方为婢子,前一阵子不知做错了什么挨了打,那脸都破相了,费尽心机逃了出来想回苏家,不知怎的还真让她回来了,进门就抱着苏辉裤腿哭的死去活来的,还说要见见她的小女儿。 苏辉也有些心软了,就让苏沁瑶过来见了胡芷柔,可胡芷柔那时候破了相,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活脱脱一个疯子样,吓得苏沁瑶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坐到地上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亲娘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嚎啕大哭。 后来胡芷柔走了以后,苏沁瑶就越发不爱说话了,可能是心里头有了什么阴影,你平时问她一句她答一句,不问她就什么也不说。 “这孩子也是可怜,以前我各式各样的看不上胡氏母女,可这会儿因为胡氏的蠢笨,将她的女儿害成了这样,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青儿像沁儿那般,估计我得心疼死。” “二婶别难过,常常找人陪着沁瑶堂妹,多与她沟通交流,总会好过来的。” “再过一阵子就要给沁瑶说亲了,你看看她如今的样子,谁能愿意娶她?娶她都不如娶个哑巴!” 三百零八:团圆 方莅这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没人愿意娶苏沁瑶,现实中又尽量给苏沁瑶打扮的好看些,想让她嫁得个好出路。 可因为胡芷柔,苏沁瑶的心门就像是紧紧的关上了,自己将自己锁在里面,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和旁人交流。 苏韵瑶叹了口气,心结还需自己解,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不知苏沁瑶这个堂妹对她的亲娘胡芷柔有什么看法,是恨是爱,是怨怪还是思念,因为若不是胡芷柔一意孤行,或许她还是个有娘的孩子,而胡芷柔那么做虽为曹氏的蛊惑,虽为两个女儿着想,但她毕竟是做了不好事。 团圆饭既是团圆,那饭桌上圆团子就必不可少了,除此之外还有冰糖红焖五花肉、蒜花卷、糯米金枣羹、香煎鱼片、油焖排骨、梨肉酿鱼丸汤、红烧鳝段、冬菇烩羊肉、八宝鱼、白灼肘子、甜椒白芷鱼汤和姜汁鸡。 两个大桌子,每道菜都做了两份儿摆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馋虫都勾出来了,饿的苏墨瑶口水都咽了好些。 “收收口水。”苏应宽恨铁不成钢的说。 “六嫂嫂整天把六哥哥照顾的那么好,怎的你妹子我犯馋都不许了?哎,真是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瞧瞧瞧瞧,说她一句八句等着你!”苏应宽笑着虚点了苏墨瑶几下“行了,上桌用饭吧,今儿菜丰盛,都多吃点。” 席上何念宁孕吐了一回,原因是闻着红烧鳝段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腥味有些受不了,苏应宽及时的挪走了那菜,还陪着何念宁孕吐过后清理干净才回来,两天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默契,看的康敬兰眉开眼笑的。 “对了,怎的没瞧见宵哥儿?”方莅用饭时问道。 苏耀顿了顿,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气氛有些尴尬。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亲兄弟还要顾着脸面呢,苏耀并没同苏辉和方莅说苏应宽身子虚亏透了的事。 秦曼槐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不前阵子天气凉吗,宵哥儿得了些小病,再加上他被曹氏教坏了,常日宿在秦楼楚馆,身子有些吃不消,小病拖着拖着就成了大病,官人怕他今儿出来一趟再惹得众人不快,就让他在自己屋里歇着了。” 这套话说的扬长避短,主要的意思是苏应宵之所以没来,是因为身子不好要养病,而之所以病了,则是因为天气凉冻着了,去秦楼楚馆只是诱发病因的一个小原因而已。 方莅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听懂了。 苏耀的脸色特别不好看,还是苏辉有眼力见,连忙给他的杯子里倒满了酒,嘴里说着吃酒吃酒,就没再提苏应宵的事。 而林满居中的苏应宵此刻真是要气疯了。 “平常不放我出去也就罢了,今儿是团圆饭也不让我出门?” “大哥儿,奴才也只是听命做事。” “你听谁的命?”苏应宵问道。 “是大夫人说您的病没好利索,不宜出门着风,让奴才把今儿厨房做的吃食都单给您送一份儿到林满居来。” “又是那个姓秦的贱人,真是我母亲不压着她她就要翻天了啊!” “大哥儿,您别那么说,大夫人担心您心里不痛快,还特意嘱咐奴才多陪您说说话儿,您还有没有想吃的什么,奴才给您弄去。” “你别替她说好话了!”苏应宵气愤道“我要是不教训她一顿,可真是对不住她这般欺压我!” 这大概就是曹千怜爱子不当遭反噬的最好证明了吧。 如今苏惠瑶落胎,在衡王妃和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曹千怜被一顿板子打的差点丢了半条命去,可苏应宵明明听说了这事,却没一丁点心疼妹妹心疼母亲的感觉,不想着出门是替母亲出头,也不是要去照顾亲娘,而是想着去教训秦曼槐。 为子女计深远的办法有千万种,其中最不该的就是如曹千怜这般损人利己,一旦起了害人的心思,那这件事打根儿上起就是错的,之后费力越多,也就会错的更多。 没人能靠着一次次的害人来取得成功,长期‘损人’是的结果未必就是‘利己’。 不能说曹千怜不爱自己的儿子,她就是因为太爱儿子了,所以想给他足够的自由,让他顺着他自己的心意随便生长,这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就因为他是自己最爱的儿子,所以她要给苏应宵自己能给的一切。 她让苏应宵一面讨孟若芊的好,一面又适当强硬拿捏住孟若芊,是因为这样可以控制孟若芊,让孟若芊随他利用,孟家带来的嫁妆不少,只要稳住孟若芊,那孟家的嫁妆就都是苏应宵的囊中之物了。她让苏应宵一面气老太太,一面又向苏耀虚以委蛇,是因为这样可以令老太太与苏耀母子离心,正好老太太不喜曹千怜,苏耀自然而然的会觉得老太太之所以不喜欢苏应宵,就是因为曹千怜,自己的母亲是个连亲孙子都不疼爱的人。 自然而然的,母子离心不说,苏耀还会越来越疼曹千怜。 曹千怜爱子女的方式是对外不择手段,对内无限纵容,无论是苏应宵,还是苏玉瑶苏惠瑶两姐妹,亦或是年纪轻轻的苏应宸,都是如此。 只是在苏应宸小的时候老太太就看出来苗头,执意将苏应宸交给了秦曼槐抚养,这才没害他成为下一个苏应宵。 曹千怜曾经以为自己是苏应宸的亲娘,他一定会和自己一条心,所以利用苏应宸的稚声稚语想陷害秦曼槐,好在苏应宸是个打小就分得清是非对错的人,他没那么做,同时也在心底认定,这个亲娘爱自己比爱他这个儿子多的多。 苏惠瑶和苏玉瑶都学会了曹千怜那套手段,用肮脏的办法全都进了高门,为此得罪了苏家的所有人,表面上看两个瑶是寻到了好归宿,实则曹千怜是将她们两个放进了一个‘婆家不疼娘家不爱’的境地,这也为两个瑶的悲惨人生埋下了祸根。 苏玉瑶孩子落胎,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正室可结果却是让她做妾,打抬进萧家以后甚至都没见过萧祁一面,后来还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而苏惠瑶也是如此,前期费尽心力爬上了衡王的床,看似衡王很疼她,可是在有了新欢以后转身就忘了姓甚名谁了,甚至在她的孩子落胎了以后都没去过问一句。 只能说这对姐妹从小就是被曹千怜教坏了,这也证明了她们的未来必然不能光明正大。 团圆宴上,苏耀有些吃酒吃多了,单手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醉语连连,他的语气是悲哀的,是无助的,是令人唏嘘和心疼的。 自己疼爱了多年的人,他一直以为她是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不承想她竟然是条浑身剧毒的毒蛇,这条毒蛇害的苏耀差点妻离子散。 “现在才看清她是不是太迟了些?”苏耀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没人问他口中的这个她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她就是曹千怜。 晚上又下起了雪,门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将雪片映的成了橙红色,一切都如苏浅瑶还在的那年除夕。 苏墨瑶和苏韵瑶两姐妹坐在一起,中间有一个空子,那是给她们的五姐姐苏浅瑶留的位置。 “也不知五姐姐现在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说到这个话题时,苏锦瑶很是伤感。 苏墨瑶依旧在笑着,那笑容里没有伤感,她微微仰着头看着棚顶“她现在一定已经投胎转世了,生在一户好人家,吃穿不愁,未来会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会一直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看着姐妹们,空气中好像多了一抹难过,苏韵瑶吸了吸鼻子,并没有说话。 “等年后父亲就要给八哥哥议亲了,也不知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肯定还会热闹一番。”苏婉瑶转移话题道。 “那纪家是户好人家,八哥哥一定会幸福的。” “纪家?”袁秋嬛一听见是纪家,一下子来了兴趣“可是喧宁路上那个纪家?” “对,堂嫂嫂你可认识?”苏韵瑶问。 “认识!我同纪家的两位姑娘,纪红和纪纭是手帕交,我父亲和纪老爷是一户门生,所以我们两家至小就识得。”袁秋嬛说起这事来,还是温婉贤淑的模样。 “那这样就太好了!堂嫂嫂你觉得那个纪家二姑娘人品如何?”苏墨瑶好奇道。 袁秋嬛还真的仔细想了想。 “纪纭她是庶女,但是平日的授课和穿戴都同嫡女差不多,纪家并没将嫡庶之分分的那么细致,所以纪红能学到的,纪纭也都能学到,而且纪纭的母亲是读过书的,懂得特别多。” “有学识的人涵养都不会差。”苏韵瑶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说的。 袁秋嬛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纪纭打小说话就轻轻的,张嘴之乎者也说的那么顺当,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她。” 三百零九:意外 袁秋嬛继续说“纪纭为人不娇气,事也少,平时话不多,但是看事看的通透,听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嫁一个正直之人,应宸堂弟就是个正直之人,不然纪纭想来是不会同意的。” 苏墨瑶笑道“八哥哥的确正直,他可是曹氏那一脉难得的好人!” 苏锦瑶笑着瞪了她一眼,示意别让袁秋嬛这么个‘外人’听见这自己家的笑话,终归是面子上过不去。 “我倒是不知纪纭议了亲的事,等应宸堂弟娶了她回来,那我和她就算是一家人了!” 说起这事,袁秋嬛脸上的向往毫不掩饰,可以看得出她和纪纭感情极好。 夜里,苏辉一家人回了家,苏应宽带着何念宁早走了一步,因为何念宁有孕,外头下着雪怕路不好走,所以需要早一点走,苏应安也带着袁秋嬛回去了,只剩下苏家这一大家子在常熙斋守岁。 老太太带着棕色印竹叶暗纹的抹额,半叹气的说“随着岁数一年胜一年,过年的时候这个家里头的人不多,反而越来越少了,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怎样,以前你们几个小辈的一个接一个的出生,那几年光是接生你们就忙的咱们苏家里里外外不得安生,你们转眼间长大了,又要操心你们的前程,操心你们的婚嫁之事,我这把老骨头别的也不惦记,就盼着你们这些个小辈能过个太平日子,整天不吵不闹,最好都有个好前程好婚事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像曹氏那几个不争气的学,我老太婆临了临了了,可别让我再难过了。” “祖母您这是说什么呢!”苏应宸宽慰道“您身子骨康健着呢,外头和您同样岁数的老人可没您有精神头,好好的过日子临了个什么?咱们这些个小辈还要靠您的福泽庇佑呢!” 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苏应宸,伸出干巴巴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宸哥儿是真听话!都说歹竹生好笋,我一直觉得像曹氏那般心性的人生不出什么好孩子,可是我宸哥儿那是顶天立地的儿郎,是聪明正直的人,就当我是信了那句话吧!今儿是除夕,我吃酒多吃了两杯,有些醉了…” 说着,老太太自顾自的躺在了团椅上,声音有些乏累的叹了两口气。 “母亲是吃醉了。”秦曼槐向碧荷和青莲递着眼神“快去给老太太拿醒酒汤来,要温热的别弄的太凉或者太烫,容易伤了老太太的脾胃,再把床铺暖好,直接伺候老太太歇息。” 安排起这种事来,秦曼槐得心应手,何况吃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碗醒酒汤灌下去,然后睡上一大觉。 安顿好了老太太,亲眼看她睡下了以后,苏韵瑶就和苏墨瑶相携着回了沁竹轩。 春笋和璃笙一边一个的打着灯笼,所走之处雪地一片橙红,雪依旧在下,天气阴冷的厉害,苏墨瑶没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紧了紧斗篷领子。 “姑娘手炉里的炭用光了?”春笋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方才忙活老太太来着,就忘了添炭这回事…” “无碍的,就这么几步路,冷不着哪去。”苏墨瑶捧着没什么热度的手炉依旧在走着“今儿是除夕夜,别因为这点小事自责,耽误了过年的心情。” 难得的是苏墨瑶也会安慰人了。 苏韵瑶虽然觉得冷,可是手里的手炉却热的厉害,手心都冒了汗,就将手炉递给了苏墨瑶“你拿去用吧,我都热了。” 她也不客气,接过手炉并没说话。 “今儿映霞居有什么动静吗?”苏韵瑶问。 “奴婢派怀香和留愿一直盯着呢,并没什么动静,只是喜鹊在下午时到了二门处一趟,姑娘之前嘱咐奴婢在二门出安插一个咱们的人,奴婢已经办妥了,回头只要稍作打听就大概能知道喜鹊是去做什么了。” 苏韵瑶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说道“喜鹊对那姓常的是真心实意的,蛇头们被一网打尽,她肯定担心那姓常的受牵连,这也是好事,如果那姓常的脱开了蛇头们的控制,也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姑娘的意思是,今儿来找喜鹊的是那姓常的?” “未必,但喜鹊和曹氏现在的裂痕可着实不小,咱们只要稍加利用,她一定是比小蝶还可靠的人。” 回到沁竹轩,刚推开门就进去了一身的冷气,赵妈妈穿了一半的针线被她们吓得没完成。 “奴婢瞧着这边角料不错,就想着给两位姑娘一人儿做个手炉套子用,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要守岁吗?” “今儿祖母吃酒吃醉了,早早的歇了,我们就先回来了。” 颂音这边领着留愿进来,让她简单说了说今天映霞居的事。 “姑娘和主君老太太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再看映霞居荒凉的可怜,二娘子气的在院子里头一顿叫骂,身上的板子伤还没好利索呢,又落魄的被小蝶给扶了回去,厨房送了些饭菜到那儿去,不过二娘子摔了两盘子,奴婢去厨房问过了,说二娘子就喝了两碗汤,饭都没用多少。” “她现在心里头焦躁不安,难过和不甘都是正常的,原先想让大哥哥把孟氏的嫁妆捏在手里,不过失败了,又想借着三姐姐得嫁高门过上好日子,也失败了,七姐姐好不容易攀上了衡王,可没生下一男半女也就罢了,还惹的衡王妃和衡王双双厌弃,曹氏眼下还有什么指望?” “可是,二娘子还有八哥儿啊。”璃笙担心的说。 “八哥哥眼看着要成亲了,纪家条件不多,就是要成亲以后夫妻两个搬出去单过,等真的搬出去了想必八哥哥也没法儿同曹氏见面,再说他们母子的感情还不如八哥哥和五姐姐的感情深厚,五姐姐是曹氏一手逼死的,八哥哥也清楚,不可能与她不计前嫌还给她什么指望。” 留愿又说“喜鹊下午的时候去了二门那,是不是曹氏安排的奴婢不清楚。”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儿是除夕,你们几个都去赵妈妈那儿领赏一份,都沾沾吉祥气儿。” 三百一十:救命 听了康敬兰的话,苏韵瑶悬着的心终于有些安定了,让璃笙和颂音双双去外头受着,准备迎着大夫进来,千万不能还没见着大夫呢,人先被别人劫了去。 既然是中了毒,那就一定有中毒的原因,苏韵瑶觉得那下毒之人就在院子里,为的一举要了秦曼槐的命,肯定不会让大夫顺利的过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大夫来了。 毒不是什么厉害难解的,就是些老鼠药,只是那老鼠药放置多年已经失了大部分药效,否则即刻就能要了秦曼槐的命。 两碗催吐的药灌下去,秦曼槐的意识稍微回来了些,微微睁开眼只看着床帐子好像天旋地转一般,又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只听见耳边是苏锦瑶的声音“大夫人醒了!”接着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韵瑶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两只手搅在一起搓来搓去,心里头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姑娘,小公爷来了,在前院呢。”璃笙小声的说。 “他来做什么?” 苏韵瑶眼下不想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只想让秦曼槐平安。 “小公爷在姑娘身边安排了人手,方才大夫人中毒倒下时那人去了定国公府告知了小公爷,这不,小公爷就带着人来了。” “怎么,他能解?”苏韵瑶有些不信,可还是想试试,就与璃笙一起去了前院。 心急如焚四个字来形容苏韵瑶的状态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大夫说过有很大可能将人救回来,可是苏韵瑶还是觉得心慌,有很大可能就说明还有小部分的可能,人没治好,离开人世。 她不敢去想,只怕事情真的那么发生了。 “你别急。”白楚恒心里头也不好受,看着苏韵瑶失魂落魄连走路都差点跌倒的样子,实在是心疼,于是上前准备给她个拥抱,可是院子里的人不少,让他们看见有损苏韵瑶的清誉,所以只好作罢。 “璃笙说你带了人来,可是来救我母亲的?”一见着白楚恒,苏韵瑶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 “我带了,把人带来了。”白楚恒的后一句很是小声“这人是个仁医妙手,之前禹王殿下被下毒就是他解了毒,你放心就是。” 说着,白楚恒身后掩着面的淳渊上前一步“贫僧见过苏姑娘。” 他是掩着面,穿着素衣,外头深灰色的斗篷半分花纹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逃难来的,可衣裳和身上却是出了奇的干净,又推翻了苏韵瑶的想法。 打扮的这样素净,一是因为他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张扬,二是因为他是禹王的救命恩人,在上次禹王还是太子时,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就是这小师傅给了方子救了他,林家气愤不已,已经暗中搜查这人一年多了。 苏韵瑶微微让了身子,小声说“师傅请进。” 淳渊是个医中高手,原本是国藤寺里的一名僧人,可是在一次同住之人误食老鼠药被他救了以后,不知怎的这件事就传了出去,引起了林太尉的注意,接着林太尉就派人来杀纯渊,一共三次,都被淳渊勉强躲开了,后来走投无路奔到了定国公府寻求庇护,白楚恒就一直将他养在了定国公府。 三百一十一:栽赃 老太太微微闭着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侍女,沉着脸一言不发,吓得她们几个全打着哆嗦。 “大夫从大夫人早上吃剩的汤羹里验出了分量很足的老鼠药,那汤羹就是尽早你们小厨房做出来的,再由秋露端去正屋,下毒的人只能在你们其中,现在有交代的就赶紧交代清楚,否则一会儿几板子下去,怕是你想说都没得机会了!” 苏韵瑶的几句话下去,人群中有一个小丫头直接吓出了眼泪。 平时苏韵瑶往素凝苑去,同她们这些个侍女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没一回给过脸色看,她们都是头一次看见十一姑娘这样。 “说不说!”苏耀气的一袖子掀翻了桌面上的茶盏,茶盏摔在地上,碎片蹦到了秋露的腿旁,吓得秋露连连退了好几步。 “让你们动了没有!我看就是大夫人平日里太过面软心慈了一些,纵的你们是一点规矩也不懂!”老太太指着那两个小丫头“你们,去给我到院子里头冻着,周嬷嬷,吩咐人每隔半个时辰泼她们一身冷水,让她们好好醒醒神儿!” 这可是个毒法子。 大冬天的,别说是泼了冷水了,就是穿着袄子棉裙都能感觉冷风往身子上扎,更别说被泼了冷水,那人不一会儿就得冻死在外头? 周嬷嬷上前屈膝应是,转身就要带着那两个小丫头出门,两人一个吓得瘫坐在地上,一个哆哆嗦嗦的恳请老太太饶她们一命。 “饶你们命,谁来饶我儿媳妇的命?”老太太不为所动,转头看向另外三个“你们也别看热闹,她们自有她们吐实话的法子,你们也有你们的,刚进宅院为奴,她们两个没挨过板子,我也就用了别的法子,可你们就不同了!” 三人哭的哭,求的求,大过年的像是奔丧一般。 苏耀只觉得头疼欲裂,又是狠拍了拍桌子“母亲不必手软,直接处置了就是!” 几个粗使婆子进来,直接一人一个将那几个拎了起来,像扯着鸡崽子一样全给拎了出去,也不顾她们叫喊饶命。 周嬷嬷一声令下“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们说实话为止!” 这边打的狠,那边秋力等人也没闲着,将素凝苑几个侍女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果真还就搜出了东西。 秋水的床铺下有个破烂箱子,破烂箱子的底下有一张包完老鼠药剩下的旧纸,老鼠药呈红粉色,香腻的厉害,虽然失了大部分药效可是香味依然存在,这就是证据,跑不了。 “老太太,主君,这是从秋水的床铺下搜出来的。” 秋力将旧纸递到他们跟前儿去,苏耀接过看了看又闻了闻,到了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干脆一掩鼻子“把这脏东西拿下去!” 秋水被打的差点晕了过去,被一瓢冷水泼的回了神。 “这脏东西是从你床铺下搜出来的,你还不承认?”苏耀问。 秋水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嘴唇子哆嗦起来“不是…这不是奴婢的,奴婢没见过这个东西…” “你还敢撒谎!”苏耀一下子起身,作势抽了秋水一个大嘴巴。 外头打板子的几个都停了下来,两个刚来不久的小丫头也没再挨冻,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秋水身上。 长凳上,秋露怔怔的看着屋子里,终于是忍不了疼痛,晕了过去。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秋水连连磕头道“大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若不是大夫人见奴婢可怜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奴婢,怕是这会儿奴婢都不知死在哪个勾栏瓦舍里了,主君,老太太,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可以发誓的,若真是奴婢给大夫人下的毒,那奴婢宁遭天打五雷轰!” 苏韵瑶眯起眼睛看着秋水,又吩咐秋力将那旧纸递给她。 纸上很香,红粉色颜色极浓,纸上斑驳褶皱不堪,一看便知是有了年头的东西。 白楚恒也凑近看,倒是真看出了端倪。 “这东西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回小公爷,是在秋水的床铺下。”秋力答。 “秋水是做什么的?” “她今儿早去了小厨房,在小厨房尝了尝给大夫人吃的汤羹,说味道有些淡了要添些盐,之后就一直在小厨房里头忙活了。” “那就奇怪了。”白楚恒说“小厨房里能处理这东西的地方多了,炭盆,炉坑,哪不能毁掉?到时候烧掉了就再没人知道了,可她为何不毁掉这纸,而是带在身上藏在了床下?还偏偏是自己的床下,哪怕扔在素凝苑的院子里头都好,这点不奇怪吗?” “是奇怪。”苏韵瑶仔细的看着秋水“秋水一直在小厨房忙活,想要毁掉这脏东西轻而易举,反推过去,为何那人要将这东西藏在秋水床下,怕是没什么机会处理,然后想着栽赃秋水洗脱自己的嫌疑,素凝苑小厨房出事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查,只要知道谁可以进出秋水的房间,并且没什么机会毁掉那张纸,那她应该就是下毒的人。” 苏韵瑶的话给了苏耀提醒,他迅速的反应过来,大声道“那汤羹不正是秋露端去正屋的吗?一路上她没法儿处理,正巧她同秋水住一个屋子,合着不就是她才能做这事吗?” 正解。 秋水松了一口气,身后扯着她的粗使婆子也松开了手。 “把秋露带进来!”苏耀怒道。 还以为脱离了怀疑的秋露还没等松口气,这就又被人提了进去。 “你抬起头来。”老太太说“我记着你是统一买奴的时候从外头买进来的,家里头老子娘都死光了,可是有这事?” “是…” “那就对了。”老太太的笑容里满是讥讽“那就不会是威胁了,只可能你是收了谁的好处,现在把这事吐干净,你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否则方才的板子你挨了,知道有多疼,一会儿可比那个还要受罪。” 秋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明鉴!那装老鼠药的纸不是在奴婢这儿的,奴婢不知啊!” “那你告诉我,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是秋水…那装有老鼠药的纸不是在她那儿发现的吗?这事同奴婢没有关系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儿发现的旧纸?”苏韵瑶出其不意的问道。 “奴婢…奴婢在外头方才瞧见秋力拿着那旧纸进来了,奴婢去年听秋妈妈的话药死过老鼠,知道装过老鼠药的纸长什么样子。” “你知道那纸也就罢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纸是在秋水那搜到的?” “奴婢…”秋露惊恐的抬起头来看着苏韵瑶,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入了一个局。 “说话!哑巴了?”苏耀骂道。 “奴婢是在外头听见的…” “你放屁!方才关着门,谁能听见里头的声?”康敬兰吼着,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奴婢瞧见秋力叫秋水进去,猜到了应该是在她那儿搜到了纸,所以…奴婢真的是猜的!” 话说的莫棱两可,前言不搭后语,要说这秋露没鬼,在场众人估计一个人也不能信。 “那我告诉你方才叫秋水是做什么的,素凝苑有个侍女瞧见了你鬼鬼祟祟的往我母亲的汤羹里添了些东西,方才来禀报了以后,我们知道错怪了秋水,就补给了她一些体己,算是我们的补偿和歉意,这么说你可懂了?” “懂…懂了…”秋露点着头,又慌张的摇了摇头“奴婢没往大夫人的汤羹里下东西,奴婢没有…” “嘴硬的人多了,大宅院里头有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苏韵瑶轻轻起身向老太太屈膝以礼“祖母比孙女活的时间长,懂得自然比孙女多,还请祖母替孙女解了这个难,也好让孙女知道究竟是谁害我母亲,时候长了,母亲需要人服侍,孙女告退。” 这话说的很有讲究。 就算现在苏韵瑶气的想杀了秋露,那也得克制,因为她要通过秋露揪出幕后黑手是谁,而且这个家外头是苏耀当家,内宅里头的事是秦曼槐与老太太主事,秦曼槐如今出了事那自然要全听老太太的了。 她那点道行在老太太面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也显得她不尊长辈,惹得老太太心里头不痛快,倒不如撤出这事,让老太太处理,反正她不会放过秋露的。 回到素凝苑,秦曼槐又睡下了,方才醒了一阵,喝了些温水,还就着水吃了半块点心,淳渊嘱咐说现在余毒还有一些,不宜吃太多东西,没得耽误了药效。 “我来。”苏韵瑶接过了秋妈妈递来的面巾,轻手轻脚的搭在了秦曼槐的额头上,然后坐在了床沿边。 “姑娘今儿吓坏了吧?”秋妈妈问。 “嗯。”苏韵瑶小声说“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就像是五姐姐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无能为力又伤心欲绝,什么也做不得。” “您做的已经不少了,这些事要怪就怪拿着人太毒,恨不能要了大夫人的命。” 三百一十二:交代 秦曼槐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从早上中毒起一直到现在,几乎是折腾了一天。 白楚恒先带着淳渊回定国公府去了,两个大夫住在素凝苑旁边的空院子,以备不时之需。 老太太手脚很快,一会儿功夫就从秋露嘴里问出了想知道的。 先前只打了板子,秋露还算嘴硬死不承认,后来老太太直接让人取了宣纸来,一张一张的弄湿扑在她的脸上,死亡离她越来越近,随着脸上的宣纸越来越厚,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差点断了气。 也正是怕死,让她说出了实情。 原来是林满居的小厮找到她,递给了她林满居唯一有的一包老鼠药,那包老鼠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苏应宵不知老鼠药放置年头久了就会失了效用,他只一心想让秦曼槐死。 “林满居的小厮?”老太太狐疑的问“林满居的小厮寻你做什么?” “是大哥儿,大哥儿让奴婢用拿老鼠药给大夫人下毒…” “那为何偏偏寻了你?素凝苑里头那么多人,你不是最得大夫人信任的,也不是最方便近身的,寻你倒不如寻秋月秋霞她们两个。” 老太太的话一针见血,苏耀倒是没考虑到这儿。 秋露支支吾吾起来,半天也吭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气的苏耀一拍桌子“你还不说实话!” “说!奴婢交代…是二娘子之前给过奴婢一笔钱,让奴婢把素凝苑的大事小事凡是知道的都告知给她,大公子也知道这事,知道素凝苑里头有奴婢为二娘子做眼线,所以大公子才寻了奴婢,让奴婢为他做事。” “这个应宵!人禁着足呢还张罗这些下作的事,我非打死他这个孽畜不可!” “慢着。”老太太扶着碧荷起身“周嬷嬷,把秋露这丫头带下去,着人好生看守,别弄丢了也别弄死了,耀儿,眼下除夕刚过,大年初一你还要见血不成?这事暂且搁到明天,出不了岔子的,大夫人正虚弱着,咱们先去看看她。” 素凝苑内,所有人都放轻脚步,轻拿轻放,生怕大一点声音吵醒了刚刚睡的安稳的秦曼槐。 老太太和苏耀一前一后的进了门,秋月赶紧打起暖帘,老太太问“大夫人睡了?” 秋月答“才睡一会儿,方才喝了半碗鱼汤,大夫人说没什么胃口,十姑娘就哄着她吃了半块糕饼,今天一天都基本没吃什么。” “中了毒的人身子虚弱,何况吐了那么久,有胃口才怪。”老太太倒是淡定“明天一早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的出来,粥里头别放牛肉鸡丝那种花哨玩意儿,大夫人胃口不好不宜吃那种腥货,让小厨房的人都警醒着,别再让人钻了空子,要是人手不够就去常熙斋提。” “这老太太关心。”秋月小声说“今儿真是辛苦您了,等大夫人身子好起来,奴婢一定告知她您对她的爱护。” 老太太扬了扬手“罢了罢了,谁也不是冲着让她记着我的好关心她的,大过年的出了事那都是晦气,你们好好看护她,有你们的好儿。” 老太太由周嬷嬷和碧荷一起扶着回了常熙斋,秋妈妈还亲自送了一段,苏耀并没有马上回余鸿苑去,而是留在了素凝苑。 映霞居内,曹千怜听着外头的这些事,眉头越皱越深。 “那个姓秦的贱人命可真是硬,那下毒的人也太过手软了些,若是我非得两包药毒死她不可!但也真是奇怪,究竟是谁要至她于死地呢?” “娘子,这事不能牵连到咱们映霞居来吧?”小蝶故作惊恐的问。 “应该不会,我们和素凝苑的人又没关系,除了…等等!”曹千怜一下想起了什么,眸子中瞬间满是惊恐,转脸问喜鹊“你打听来的可详细?真正的下毒歹人是谁他们查到了吗?” 喜鹊说“那倒没有,前厅的人嘴都严,听说素凝苑的人提出来不少,板子也打了该问的也问了,但还是没个说法,要真是有什么说法,估计这会儿就得发作起来了。” 可曹千怜还是不安心,今天一天内问出来,不代表明天也问不出来。 “你再去打听,去打听一下林满居的情况,别是应宵那孩子做了什么连累自己的糊涂事!还有素凝苑那边,究竟是谁挨了板子,是不是秋露,一定要查清楚。” 话虽如此,老太太等人有意瞒着,谁敢告诉喜鹊实话?再说现在的喜鹊可不如以前风光了,没有了苏耀的照拂,又失了苏惠瑶的照拂,现在的映霞居就像是一盘子散沙,谁也不拿她们当回事,苏耀和老太太不收拾曹千怜完全是冲着衡王的面子,但这不代表也会给喜鹊好脸色。 果然,夜里喜鹊出去打听了一圈,林满居没进去,有人在大门口守着,素凝苑的人不理她,问了三个就一个与她讲,说是没谁被带走了,当喜鹊又问道秋露时,那侍女愣了一下,接着说秋露好好的在睡觉呢。 不过这倒是奇怪,就算是曹千怜吩咐,那喜鹊也应当小心着些,怎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提起秋露这个名字?这不是故意让人察觉呢吗? 沁竹轩内,素凝苑的小丫头将这番话告诉了苏韵瑶和苏墨瑶。 “那喜鹊不是同曹氏一条心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故意露出破绽来?”苏墨瑶不解。 “怕是喜鹊早就不想为曹氏做事了,她的相好生死未卜,曹氏不愿给她消息,又这么吊着她,她能愿意?这件事已经敲定是大哥哥做的了,只是和曹氏有无关联还不一定,依我看,曹氏应该是不知道此事。” “为何这么说?”苏墨瑶问。 “若是她做的,那她自然明白前因后果,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出去打听?再说,她映霞居说不准还有老鼠药呢,库房的记档上明确写着去年秋天她映霞居的人还领走一包来着,用那个药不比林满居的药效要厉害?” “那看来这是大哥哥知道,并且一意孤行没与她商量?” “可能吧,她现在如履薄冰,生怕惹出一点点事来,怎敢让大哥哥以身犯险给母亲下毒?若是真有这种苗头,估计她自己也不能同意。” “看来这件事是真跟她无关了。” 苏墨瑶说到这儿竟然还有些失望,因为她觉得能收拾一顿曹千怜那就再好不过了。 “曹氏这阵子一直在养身子,虽然没禁她的足,但她也不能时时出映霞居,大哥哥她管不到,自然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大哥哥这么做,那可就不能怪我不顾及兄妹情分了!”一提起苏应宵下毒的事,苏墨瑶这心里头怒火中烧。 第二天,秋力为首带进了一群人冲进林满居,将在床上四仰八叉睡早觉的苏应宵从床上直接扯到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竟然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告诉衡王,让他摘了你们的脑袋!”苏应宵的起床气很重,加上知道了昨天给秦曼槐下毒却没毒死她的事,心里憋的气十分严重,更别提一大早上还被人扯到了地上,摔的这一下估计后腰都得青了。 “大公子,您别嚷嚷了,老太太有事叫您。”秋力说。 “用不着你这个做奴才的到我屋里发号施令!”苏应宵起来拍了拍身上“竟然敢如此对待衡王的舅兄,真是胆大包天!该死!你们这一群都该死!” 秋力也不给他面子“呦,我还当大哥儿您知道呢,七姑娘落胎的事,还有衡王妃前阵子在映霞居打了七姑娘板子的事,别说这会儿七姑娘来了没用,就是衡王殿下亲自来了也没用,估计他都不认识您是谁!” “你这个畜生!这么多年你就是我爹身边的一只狗!我是你的正头主子,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苏应宵站直身子指着秋力,上去就要给一个耳刮子。 秋力伺候苏耀多年,能在苏家有这么一席之地很是不易,手上能没点手艺?看准了苏应宵打过来的巴掌,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只一闪身,就将他的手扣到了后腰处,疼的他差点掉下眼泪来,可嘴里依旧说着难听的话。 “你这个跟主子动手的狗奴才,回头我就发卖了你,让人牙子把你的手脚都剁下来,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敢和衡王的舅兄动手,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你给我松手!你这个狗娘生猴娘养的贱种!” “老子掀了你的皮!” 这种叫骂声从林满居一直到常熙斋,离老远常熙斋里头坐着的人就听见了,苏应宸颇为无语道“看来是大哥哥来了。” 进了正屋,看见一家老小除了曹千怜和婚嫁的,其他都在,秦曼槐因着要养身子,所以也没来。 跪在地上,苏应宵刚开始还不服气,后来叫骂威胁了半天也没人理他,没人理他慢慢也就骂不下去了。 两只手被秋力利落的捆在了身后,苏应宵的肩膀很疼,心里骂道秋力这个狗杂种,可真是下狠手。 三百一十三:招供 说实在话,秋力很是看不上苏应宵,也看不上曹千怜。 伺候苏耀多年,苏耀和曹千怜的事秋力知道的比旁人多,苏耀被蛊惑的厉害,可是秋力却是个明眼的,他一眼就知道曹千怜这个女人不怎么样,同样的,她的两个女儿和大儿子也是人中败类。 再加上苏应宵以前得意的时候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明着暗着给秋力脸色,不拿他当人看可不止一次两次,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闷在秋力心里,眼下有了这种机会,他能不借机下黑手? “父亲,你这是为何?”苏应宵有些冷静下来,见没人理他也就服了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派人把我绑过来了,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说法?” “你想要个说法?”苏耀沉着脸,向周嬷嬷使了个眼色。 周嬷嬷拿着那包老鼠药的旧纸,扔在了苏应宵的面前,当看见这东西时,苏应宵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只知道毒死秦曼槐未遂,哪里知道秋露已经被发现,并且招供了一切。 “我…我不认识这东西。” “不认识?”苏耀一招手,外头的小厮提着五花大绑的秋露进来,用力一推秋露应声倒地。 当看见秋露时,苏应宵瞬间脸色煞白。 “大哥儿…” “你…你这婢子!我不认识她,父亲,我不认识她!” “你敢说你不认识?”苏耀拍了拍桌子“她亲口说是你林满居的小厮递给她的老鼠药,你再敢跟我装糊涂!来人,把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全给我按住了打!” “父亲!我…”苏应宵不敢多说话,他也怕被打。 可苏耀对他早已经失望透顶,断不会再继续放纵容忍他,一招手让秋力过来,架着他出去了。 苏应宵几乎是脚尖不着地被架了出去,吓得他什么也不管不顾,赶紧求饶“父亲!我这身上还没好呢,我可虚的厉害,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你还敢提这茬!”苏耀一想起他身子虚亏的原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身上有伤,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亲生骨肉啊!你就为了那个姓秦的就要杀你的亲儿子吗?那姓秦的又不是和你同一条血脉!” “你这个逆子!”苏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甩开膀子一个耳刮子打在了他的脸上“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像是人说的话吗!” 这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打的苏应宵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父亲…你可是我亲爹,你怎么可以胳膊肘朝外拐呢?”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苏耀指着他“有你这样的根苗儿,我真是替老祖宗感到脸红!带下去,打不出实话来就一直给我打!” “大郎!”曹千怜在门口正好听见这句,几乎是疯癫了一般跑进来“大郎你不能这样啊!宵儿可是你的亲骨肉,你这样会伤了父子之情的!虎毒还不食子,你不能这样!” “谁替那个畜生求情,一律架出去打!”苏耀说完,一甩袖子,不顾扯着他袍袖的曹千怜,回到了座位上。 老太太在上座看着这些,冷哼了一声“曹氏,你恶事做尽,原来也有怕儿子死的心软时候?那你怎么不将心比心,想想你害死浅瑶的时候,大夫人又是何等伤心?我们不会杀你,毕竟在帝京杀个人不容易,而七丫头又抬去了衡王府,衡王这个面子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可你记着,以后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衡王不在意七丫头,自然也不在意你,是打是罪你都得给我捱着!” “不是这样的…老太太,我知错了,求你饶了我的儿子,他没做过错事,为何要这么对待他?” 曹千怜又是歇斯底里又是梨花带雨,还想着能像曾经一般,让苏耀心疼她,原谅她的所有错事。 “我们还没计较你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安插眼线的事呢,你倒是有脸在这儿哭上了!”康敬兰剜了曹千怜一眼,很是嫌弃的转过了头。 曹千怜跪着蹭到了苏耀的面前,抓着他的手说“大郎…怜儿只是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苏家的事,可我也是为了苏家好啊!惠儿和玉儿都是你的骨肉,她们高嫁出去对你岂不是有助益?只是手段有些难听了些,可目的是好的呀!” “真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老太太冷着脸道。 “大郎!怜儿这二十几年为你生儿育女,忍气吞声的事就暂且不提,怜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你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看在宵儿弟弟妹妹的份儿上,放过宵儿吧!” “我也就是看在宸儿的份儿上,一直对你宽容,可你呢?你可要一丁点脸?”苏耀沉着气抽回了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这个家着想,那我问你,浅儿对这个家怎么了?你为何要害死她?难道她嫁去宁国公府对咱们这个家有什么害处吗?亏得我以前总说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和那些蛇头恶棍扯上关系,我问你,上次四娘子在后院遇袭失了孩子,差点搭上好几条命,是不是你找人所为!” “我…我…”曹千怜见眼前这个人再也和过去不同了,一时间有些惊慌和担忧,他问道的问题又这么隐秘,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说啊!” “怜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那你一次次的欺辱这个家里的人又怎么算?仗着惠瑶靠着肮脏手段进了衡王府,你恨不能抖落起来把苏家的天掀了,你做都做了眼下又跑来和我说你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你糊涂鬼呢?” “大郎你误会了…”曹千怜扯着袖子抹着眼泪“我怎么说也是衡王的丈母娘,大郎怎可以这般对我凶?” 既然软的不成,那就来硬的威胁,反正苏耀弄不过衡王,胳膊拧不过大腿,曹千怜有什么可怕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苏耀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幅度不大,但是力量不小,打的她脸颊都麻了。 “贱妇!来人,给我拖出去,扔回她映霞居!” “主君,大公子招了。”秋力进来说。 两个粗使婆子正将曹千怜费力的往出拖,曹千怜听见这句心里慌得厉害,用力的踢腾想挣扎开,奈何粗使婆子力气实在大,不由得她乱动愣是将她硬扯回了映霞居。 “他招了什么?”老太太问。 “把人先带进来。” 苏应宵被打的奄奄一息,嘴里含糊不清但一直在怨骂,说要让衡王摘了秋力的脑袋,让衡王掀了他的皮。 “你当你现在在哪?最里头脏话连篇,赶紧给我咽回去!”苏耀指着苏应宵骂道。 “秋力,你替他说,一字半句都不许落下。”老太太依旧冷静着。 “是,大公子方才招说,之前二娘子收买了素凝苑的秋露,让秋露替他们母子打探消息,然后大公子动了这个心思,在林满居内翻出了多年前领的一包老鼠药,那老鼠药一直没用过,因为林满居里一直没有老鼠,大公子将老鼠药交给贴身小厮福子,由福子交由秋露,让她伺机下毒在大夫人的饮食中。” “好狠的心!那可是条人命!”苏耀一跺脚,更加对这个儿子失望。 而那边的苏韵瑶与苏墨瑶早都忍不了了,苏韵瑶紧紧的扣着手里的帕子,逼着自己冷静,但苏墨瑶是个明火执仗的性子,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抡圆了胳膊给了苏应宵一个巴掌。 “我不认你这个哥哥!” 虽说苏墨瑶使了全力,可她的力气没有苏耀打,这一巴掌打的也不如之前苏耀打的疼,苏应宵不疼不痒的咧了咧嘴角“你当我愿意认你这个妹妹吗?你和你娘都是一个样儿,表面上装的为别人着想,实际上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污遭事,还有脸说我,就算我在秦楼楚馆掏空子身子,那也比你们干净!你娘她就该死,死十次都活该!” 这话刺激到了苏墨瑶,她又补了一脚,还险些将自己踹摔了,幸好苏锦瑶扶住了她,免得她摔倒。 “十姐姐不必和这样的人渣计较。”苏韵瑶慢慢的起身,眼中的恨意仿佛随时都会迸发出来,走到苏应宵面前蹲下身说“这样的人渣你与他动手都脏了你,倒不如等等,看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一旦有那个让你万劫不复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手软!” 前一句话苏韵瑶不仅是说给苏墨瑶听,更是在说给她自己听,而后一句她真是实打实的吓着了苏应宵。 “你不敢!我可是你亲哥哥!” “可父亲方才已经说过了,他没你这样的人渣儿子。”苏韵瑶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转头对苏耀和老太太说“父亲,祖母,大哥哥身为庶子,不仅起了毒害当家主母的心思,还付出了行动,我认为应当严惩,若是人人都学他那个样子,这个家就再无安宁可言了,若不严惩,只会让这种心存侥幸阴暗狠毒的人越来越过分!” 三百一十四:严惩 苏耀也深知,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除了曹千怜这个母亲没教好以外,自己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若是好生的教养他,在他犯错以后不听曹千怜的谎话狠狠的责罚他几回,不那么惯着他,或许这孩子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但这会儿为时已晚,苏耀真是悔不当初。 “板子打完了,去家祠里头跪上三个月,每天抄写佛经十五遍,只许吃素食不许沾肉腥,带下去吧。” 三个月,家祠里头阴冷,没有床铺没有被褥没有地龙炭盆,在那儿呆上三个月估计人都得冻傻了,眼下是深冬三九天,最冷的时候,三个月以后都开春了,合着让他在最冷的时候去最冷的地方,他能同意? “父亲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你这不是要杀了我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家祠里那么冷会冻坏我的,我身上有伤,里子还没好利索,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啊!” “我凭什么不能这么对你?我是你爹!”苏耀被他气的真是肝都疼。 “那姓秦的毕竟没死不是?凭什么还罚我啊?” “你放屁!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没死,要是死了你当你还有嘴在这儿说话?就凭着秋露的话和你自己招供的,就足够把你关进牢里一阵子然后提出来砍头!就是衡王也保不了你!去年那林满为什么死了你是不是记不得了?他不过杀了个舞姬都被砍了头,那还是林太尉的亲孙子林德辉的亲儿子呢,你何德何能在这儿说那些?” “可…可我毕竟没害死她,不应该罚我罚的这么重!”苏应宵心里头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父亲罚你罚的若是不重,那你也就没命在这儿了。”苏韵瑶阴阳怪调的说“我姨母是个暴脾气,她若是知道了自己亲妹子在夫家被庶子毒害差点丧命,你当她会饶了你?到时候随便弄死你再对外说你病故了,不可能有人查她的。不止是我姨母,首先第一个不能放过你的就是我外祖母,她老人家上了岁数,在宅子里头活了几十年,折磨人的手段那也是了解的不少,到时候必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乖乖的听父亲的话这事也就罢了,若是再废话,我一纸家书送去泾阳侯府和扬州侯府,非让她们亲自来一趟不可!” 秦曼柳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护短和说一不二,她要是知道了秦曼槐被苏应宵下毒的事,那估计比苏韵瑶说的还要吓人许多,到时候就是苏耀求情都没什么用。 苏应宵恨恨的瞪着苏韵瑶,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指着她道“你这个贱蹄子给我等着,等我翻起身那天,非给你送进窑子里去!” “住口!你这个孽障,有你这么跟你妹妹说话的吗?不知廉耻!”苏耀被气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苏韵瑶倒是一点也不怕他的恐吓,直接站起身与他面对面说“同样的话也送给大哥哥你,妹妹我永远也忘不掉五姐姐是为何而死,从今天起也忘不掉母亲为何中毒,你和你那母亲也等着,无论日后你们有没有机会翻身,我都有法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的平静,苏韵瑶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波澜,可苏应宵听着依旧感到了害怕,如同未进屋时置身于外头,冷风打在身上吹透了他的衣裳。 尽管如此,他还是做出了一副‘我无理我怕谁’的样子,扬着脖子说“那就走着瞧!” 出了常熙斋,本想去素凝苑看望秦曼槐的苏韵瑶被怀香给拦住了,告知她有一件事。 回到沁竹轩,苏韵瑶解开斗篷用了杯水“说吧,什么事。” “姑娘,喜鹊的那个相好死了。” 杯子里的水抖了抖,撒出来了一些,苏韵瑶转头看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大年初一竟然出这样的事?”苏韵瑶不是很理解。 “六少夫人派着人一直盯着他们住的宅子,之前诬陷五姑娘清誉的陈宪先出了门,买了些酒肉和菜,等到半夜里突然出来了几个人,带着一个头上扣了黑布的人出来,那人估计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死了,因为是被几个人扛出来的,然后他们将那人扔在城里山下的山根下,匆匆的就走了,六少夫人的人过去看了看,是喜鹊的那个相好,衣裳里头还有封信,写信的人叫常卓兴,估计就是喜鹊口中的兴郎,信上的内容大约是他觉得随着蛇头被清净,自己马上就会被遗弃,命不久矣,并且他知道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喜鹊做了很多坏事,不想让喜鹊被牵连,就自己自尽了。” “他那封信是给谁的?”苏韵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并不知自己死后尸体会在何处,那写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万一喜鹊看不见呢?万一喜鹊压根不知道他死了呢?岂不是照样被曹氏操控?”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怀香将袖子里沾上血的信递给了苏韵瑶“这是那封信,常卓兴的尸体已经被检查过了,的确是自尽。” 打开信件看了看,信上只写了自己的姓名还画了押,但并没写这新是送往何处送给谁的,而且信里所有应该是喜鹊名字的地方都写成了‘你’。 苏韵瑶猜想,这应该是常卓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喜鹊再做坏事,时时刻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自己应该无缘再见到喜鹊了,所以他不能亲口告诉喜鹊这些,写封信只是他寄托相思和愧意的方式,只是给自己看的,并非是送给喜鹊的。 “也是一对可怜人。”苏韵瑶叹了口气,将信收好,转头对怀香说“这事做的不错,你帮我转达给六嫂嫂的手下,就说常卓兴已死,这件事没必要再查下去了,陈宪他们那伙人直接通知我表哥抄了吧。” 果然大年初三这天,陈宪正在屋子里悠哉悠哉的吃着茶,突然大门被官兵一脚踹开,瞬间涌进了一群人。 当他们想从后院墙跑的时候已经没了办法,后院墙不知何时翻下了好几个官兵,直接上前将他们治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给。 陈寥在回去之前看见了一群官兵朝宅子的方向去,吓得他慌不择路,赶紧趁乱跑到了别处,若是这会儿他也被抓了,那可就糟了。 就是因为曹千怜找到了他的头上,让他的人去掳了苏婉瑶,但是没成功不说,还被一群人给抓进了牢里,导致整个山上的蛇头被抓的不剩了几个,都怪曹千怜! 而曹千怜半分悔过的意思也没有,还让独独剩下的这几个人帮着他看好常卓兴,真是气人! 眼下常卓兴死了,陈寥怀疑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得知常卓兴死了以后就觉得没什么可查的了,于是派人直接掀了他们的贼窝。 那一直盯着他们的人会是谁呢?谁会那么在意常卓兴的死活?是喜鹊吗?陈寥不觉得是她,她不过是个为人婢子的小丫头,哪里有那人脉和手段监视别人呢?若是她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让常卓兴在这个宅子里被扣了那么久了。 那会是谁?曹千怜?还是曹千怜的死对头? 陈寥赶快离开了那儿,趁着下半夜天黑时回宅子偷拿了些衣物和官兵没搜走的银两。 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又怎样?陈寥不觉得陈宪他们被抓进去会守口如瓶说外头还漏抓了一个,到时候给他供出来了,那就得过逃亡的日子了。 拿了两件厚衣裳,陈寥曾经作为蛇头的头目,自己攒的体己确实不少,而且都让他自己藏起来了,别说是那些官兵,就是和他一起吃一起睡的兄弟们都找不到。 冬天的地很硬,陈寥怕惊动外头看守的官兵,就压低了声音用手刨,刨了好久才看见一个布包,布包里有几张银票,还有两锭银子和二两金块。 “这个破地方是没法儿呆了!”小声的嘀咕着,陈寥正准备从后头翻墙出去,突然听见了前门又被打开的声音。 “他那个同伙说漏抓了一个,估计会回来取东西,你们盯仔细了,前院后院都守住,帝京的大门处已经下钥,他的画像也已经画好,跑不出咱们寻京城的!” 听见这话,陈寥慌慌张张的从墙上跳到了外头,真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慢了一步出来会怎么样。 不过那为首的官兵说的话却给了他警醒,眼下出城是出不去的,大街四处都有他的画像,搜查他的官兵哪哪都是。 大过年的,他却开始了逃命。 “你说漏抓了一个?”苏韵瑶有些诧异“打哪儿听来的?” “程公子给的消息,说是那个陈宪供出来的,有一个叫陈寥的,听说是蛇头们的头目。” “没别的了?” “奴婢也不清楚,等程公子什么时候来了姑娘亲自问他吧。” “不必了,明儿我去程家,正好找表嫂嫂说说话。” 虽然说过年时姑娘家不宜出门,但走亲戚就不同了。 三百一十五:惊讶 第二天苏韵瑶早早的起来,和苏墨瑶一起来到了程家,盛桂芝也刚起来不久,两人正好到了,就一起用了个早饭。 早饭清淡却丰盛,炖的鱼汤煎的小包子,熬的牛肉粥烫的小青菜,吃的苏墨瑶打了好几个嗝。 “你们今儿来是为了你们表哥昨天抓到的那伙人吧?” “表嫂嫂真是聪明!”苏韵瑶坐在盛桂芝旁边,单手握着茶杯“表嫂嫂可知道这里头的事?” “你们表哥同我说了。”盛桂芝将他所知全盘托出“有一个漏抓了的蛇头叫陈寥,他为人狡诈狡猾,成为蛇头以前在宅院里做过护卫,在早市上卖过菜蔬,还去农园里帮着摘过樱桃,因为会的不多所以做了蛇头,蛇头来钱快,但是有风险。” 苏韵瑶没说话,静静的听着,而苏墨瑶不好奇这事,依旧在旁边吃着点心。 “对了,那个叫陈宪的交代,说陈寥以前在苏家做过车夫,那大约得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说是那时候与你们家二娘子认识了,所以曹氏才接触到了蛇头,然后通过蛇头一次次的害你们。” “怪不得!”苏墨瑶突然提高了嗓门“我说曹氏那么个深闺怨妇怎么可能认识蛇头嘛,原来是早有联系!” “二十多年前的事…表嫂嫂你继续说。” “曹氏让陈寥帮着做的事不少,像掳走你五姐姐,派人翻墙进你家刺杀你家四娘子,还有在国藤寺外那次一群人朝你们放箭等等,都是他们所为。” “嗯,这些事我们家都知道,我也早就猜到是曹氏指使的了,不过我不理解,既然陈寥与曹氏相识,那为何还要一次次的管曹氏要银钱才办事呢?” “这还不明白?”盛桂芝解释说“做蛇头的之所以不容易被抓到,就是因为有百姓和劳民这两个词做掩护,没事的时候在庄子里干点农活,谁会怀疑到他们头上?但一般的老百姓和劳民家里头一定是拖家带口的,陈寥一人不拿钱成,也不能让那些办事的也都给曹氏面子不拿钱不是?”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曹氏以前总是大包小裹的往外头运银钱首饰。”苏韵瑶自言自语的说。 “还没完呢,陈宪说陈寥和曹氏特别亲近,曹氏在被你父亲送去庄子里禁足的时候,还跟着陈寥去他那儿过夜来着。” “什么!”苏韵瑶和苏墨瑶一齐惊呼。 相识也没有这么个相识法儿吧?孤男寡女的就这么出去过夜了?虽然两个瑶都未嫁人,可要说曹千怜和陈寥出去只是干净的睡了一宿,那简直是没人信,她们两个又不是三两岁的孩童,这事骗不了她们。 “嫂嫂你说的可是真的?曹氏与那叫陈寥的,竟然这般不堪?”苏韵瑶又问了一遍。 盛桂芝点了点头“何止啊,那陈宪供出了不少东西,他是几年前成为蛇头的,对陈寥的过去也不算清楚,但他知道曹氏与陈寥两人参杂不清,其他事你们都不知道,那曹氏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这究竟是怎么不省油的,盛桂芝没与她们两个说,这事说与不说没什么要紧,主要是她们两个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没得污了耳朵。 “真是过分!这拿我父亲当什么呢?”苏墨瑶生气道“曹氏那个贱女人,当初怎么没几板子抽死她?” “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曹氏和那陈寥相识二十多年,一直私下有来往可是父亲从未发现,这点也说明曹氏很鬼道,若不想个彻底扳倒她的法子,怕是花花草草都能令她东山再起。” “大哥哥那般污遭,原来是随了他亲娘,真是骇人听闻,父亲知道了怕是要气疯了。” “别说是父亲,谁听见这话不来气?”苏韵瑶无奈的说“现在禹王殿下的事还火烧眉毛一团乱呢,家里的事也不消停,真是让我喘不上气。” “禹王殿下的事又不用你操心,出谋划策也轮不上你啊,歇歇吧。” “可小公爷操心啊,他操心我也得操心不是?” 两个瑶说着,不约而同都瞧见盛桂芝脸色不是太好,不由得有些好奇。 “表嫂嫂,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不舒坦?” “都不是。”盛桂芝摇着头说“只是看着念宁有了身孕,我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着急罢了。” “这种事可不是急能急来的,当初四姐姐就着急有个孩子,可越着急孩子越不来,没得去看我二姐姐家的怡儿,抱一抱孩子回来就有了,乡村的抱子带子的说法也有些准头,不如表嫂嫂试试?”苏墨瑶说。 “你净出那馊主意。”苏韵瑶也劝说道“嫂嫂别急,孩子有缘自然会来,再说眼下禹王殿下忙着政事,时时刻刻都要防着林家,表哥要经常帮着禹王殿下,你这孩子也不是凭空就能怀上不是?”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苏韵瑶说这话是有些厚脸皮了,她不觉得怎么样,可是那边的盛桂芝却是红了脸。 “你们表哥让我把曹氏的事转告你们,你们警醒着,别遭了她的害,她那人城府极深下手狠毒,要是没有个十全之策是万万除不掉她的。” 苏韵瑶点着头说“确实,父亲虽有心除掉她,但奈何她女儿是衡王府的人,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杀了她,理由再充足也没用。” “可以把曹氏移交官府啊,告诉府尹大人她和蛇头串通谋害人命,宁国公府儿媳就是被她害死的。” 这已经是苏墨瑶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不。”苏韵瑶的眼神很阴沉“我能想象到五姐姐自尽时的绝望,决不能那么便宜了曹千怜,真要是移交官府也未必有我们处理得当,万一官府只是关她个几年,或者随随便便要了她的命呢?五姐姐到底没死在她的手上,这件事不足以给她定罪。” “那你的意思,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着手对付曹氏?”盛桂芝问。 “她用不着我对付,眼下我手里掌握的这些,加上父亲对她的憎恨和厌烦,就足够她死个十次八次了,现在要紧的不是我家里的小事,而是禹王殿下的大事,林家最近越发得意了许多,再这么下去,怕是禹王殿下再没翻身的可能了。” 这两件事一起,搅的苏韵瑶头疼。 盛桂芝也在为这事发愁。 程涛是一直跟在禹王身边的,禹王从太子的宝座上下来,可谓身份是一落千丈,再加上林家和衡王势头猛,这样下去禹王就彻底败了。 空有一身本领和智慧,偏偏上头被自己父王制肘,下头被兄弟和林家针对陷害,禹王的难处盛桂芝特别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谁也不能靠理解两个字过日子不是? “你们在这儿留下用顿晌午饭吧,伺候晌午饭的厨子是扬州那边的,你们姨母特意给我和你表哥拨过来的,做的一手扬州菜,正好你们来了,可不能错过。” “真的?”苏墨瑶一听见这话,瞬间将所有的不悦都抛掷于脑后了,摩拳擦掌道“扬州的八宝食盒和酱蒸肉可是一绝!我还要吃香烤鸽子、豆豉鱼汤、炸藕粉肉末饼子,还有元宝酥!” “成,都给你做。”盛桂芝转头问苏韵瑶“你点两道。” “十姐姐点了那么多,咱们三个人哪里吃得完?我就不点了。” “别,你吃不了可以给家里人带回去,让老太太他们尝尝扬州的味道。” 两个瑶都在扬州住过,要说什么风景建筑亭台楼阁一类,两人所记得的不多,可要是提起美食,那她们两个可真是滔滔不绝,一时半会儿都不带停的。 “既然表嫂嫂这么说,那我就僭越一次。”苏韵瑶笑着说“花炊鹌子做的鲜嫩些,祖母她牙口不好,吃不得太酥硬的吃食,再做一道甜梨烧排骨,我母亲爱吃。” 没一会儿,一大桌的扬州菜就上了桌,苏墨瑶吃的是满嘴流油,打着嗝儿离开了程家。 回府的马车上,苏韵瑶替她倒了杯茶“快吃杯茶顺一顺,方才的菜太油了些,你也是的,偏偏往肉上盯,又没人同你抢。” 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掀开挡帘,竟是衡王。 “好久不见,苏姑娘。” “臣女给衡王殿下请安。”苏韵瑶赶紧下了马车,还顺带着拉了苏墨瑶一把,让她也一起下了马车。 “快快请起,苏姑娘的问安,本王可消受不起。” “王爷说笑了。”苏韵瑶的脸上挂着笑容,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好像多了一丝恨意。 “两位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可有兴致去本王府上坐坐?你们七姐姐日日惦念着你们,经常同本王提起以前在家时她和你们是多么的形影不离,就当今儿是去王府陪她了,回头本王亲自与苏大人交代。” 这就是逼着两个瑶,她们去也是去,不去也是去。 大街上,衡王张嘴就编了这么个理由,老百姓们听见也必须得当真,又哪有她们婉言拒绝的机会呢? 三百一十六:解围 可衡王也是有些小瞧苏韵瑶,她若是任人操控的,那他也不会喜欢她了。 “殿下,七姐姐虽为臣女姐姐,可从小她待我们这些做姐妹的并不友好,尽管她是庶女却过的比嫡女还好,也就是小辈不能反抗和声张臣女才一直不说,如今父亲亲口说七姐姐不再是他的女儿,臣女也顾不得其他了,请殿下别信七姐姐的话,她谎话连篇竟敢连衡王殿下都骗。” 听见这些,衡王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干笑两声。 这会儿的他有些自嘲的觉得,若是她就那么说什么受什么,又怎会惹来自己的喜欢呢?就冲她这个样子衡王才多注意她的。 也是他小瞧了苏韵瑶,以为用自己皇家子弟的身份逼迫苏韵瑶去衡王府就成,以为随便编了一个她不能反驳的理由就成,或者说觉得她不能不顾家里人名声来反驳。 可他又不是头一天认识苏韵瑶,早应该想到她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 “上次西山的事本王也有所耳闻,听闻你吓着了,脚还伤了好几天,如今怎么样了?” “劳烦殿下挂念。”苏韵瑶不卑不亢的回答“也是奇怪,臣女脚伤一事外界知道的并不多,怎的衡王殿下却听说了?” 能不奇怪吗?那伙人压根就是林太尉派去的,衡王自然也知道西山上的所有事。 虽然他心里头有苏韵瑶,但是只要是威胁到了以后他成为储君,那就算再喜欢也只得杀掉,成为帝王者不可以碰感情,这是林太尉和林贤妃从小教给他的。 像如今的皇上,不正是对林贤妃动了感情,所以才落得如今这个局面吗? 衡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起来苏大人也是朝中重要的官员,今年过年还未曾拜见过,不如本王今儿随你一同回去,正好去见见苏大人。” “殿下勿怪,家里头最近出了点事,年都没过安生,您这会儿要是去了父亲难免要腾出身来招待您,怕是家事就处理不利索了,不如等年节过后,由父亲择个日子下帖子到殿下府上,邀您叙叙旧。” 话里的拒绝和嫌弃十分明显,衡王努力忍下升腾起的那股怒意,硬是憋了个笑脸出来。 “是吗?如此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不知你家里出了何事?若是本王能帮到的,你一定不要不好意思张口,本王会竭尽所能替你安排好。” “不用。”苏韵瑶连忙拒绝“家事拿出来说不好,免得殿下听完跟着一起闹心,其实也不算大事,就是事多赶到一起了,母亲这阵子身子泛冷不舒坦,家里头的事都堆在父亲身上了。” 衡王还想找什么借口,但这边苏韵瑶已经说了要准备回府,他有些措手不及的伸出手,想拉住苏韵瑶的手,却被她微微惊恐的躲开了。 “苏姑娘别怕,本王只是觉得你七姐姐在府里没什么熟识的人长日无聊,想着让你们二人去陪陪。” “衡王殿下在大街上这般拦臣的未婚妻,没得让百姓们瞎想,会损害臣未婚妻清誉的。”白楚恒和陆远逸从衡王的身后走过来,吓得他一下缩回了手,颇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本王…本王只是替你关心一下苏姑娘,并无他意。” “哦?”白楚恒无所谓的笑了笑“那臣在这儿谢过殿下的关心,未婚妻的七姐姐想来给殿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请殿下看在臣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什么?”衡王先前并不知道白楚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接着身边的随从就匆匆走过来,伏在衡王耳边小声说了一些事。 “殿下慢走。”白楚恒算到他得知这事后一定会匆匆离开,所以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气的衡王一甩袍袖,斗篷在他身后展成了一个扇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马车中。 “你们怎么来了?”苏韵瑶问。 “刚从禹王殿下那儿出来,正好有人告知我在这儿你们被衡王拦下了,所以我就来了。”白楚恒小心的将她斗篷上的兜帽替她带上“吃饭了没?” “吃过了,表嫂嫂让扬州的厨子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这不,我们还带了一些回头给祖母他们尝尝。” “那既然吃过菜了,咱们就去茶馆吃些茶点解解腻。”白楚恒自然的将他们领进了一家茶楼,一点也没在意苏韵瑶心里的疑问有多严重。 茶点只上了绿茶酥和茶饼,再来几杯浓浓的清茶,这东西吃肉吃多了吃些茶点清茶最是舒服了。 “你到底知道七姐姐的什么事了?吓得衡王连忙回去了。”苏韵瑶特别纳闷。 这事她要是不知道,估计得郁闷死。 白楚恒还特意卖了个关子,转脸看向陆远逸,问“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陆远逸有些嫌弃的说“只是你不愿意让我告诉她罢了。” 白楚恒这人时而正经时而不羁,好像在他身体里有两个不一样的灵魂。 “究竟是什么事啊?”苏墨瑶有些着急的问。 “你们七姐姐一出手哪里有不出事的时候?”白楚恒的话里满是讥讽“她失了孩子,又挨了衡王府的板子,心里头气不顺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就想了个法子,让手下人写信到府尹大人那儿告衡王的那个新宠,只是她手下的人也是衡王的手下,那封信没等到府尹大人的手上呢,就转而被送去了衡王妃那儿。” “为何要告衡王的新宠呢?”苏墨瑶又问。 “因为你们七姐姐认为是衡王妃买通了那女子暗害自己,又搬不动衡王妃,所以想着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苏韵瑶冷笑了一声“她这会儿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爱子情深,舍不得孩子就这么没了,实际上呢?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该失宠,所有与她争宠的挡在她面前的都要除掉罢了。” 苏墨瑶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只是这件事怕是真惹怒了衡王妃吧?” “那可不是?”白楚恒笑了笑“我之所以知道这事,就是路过衡王府时亲眼见着你们七姐姐被按在门外毒打板子,给的理由是她偷了衡王妃的东西,我稍稍一打听就有人全盘托出了。” 实际上是白楚恒藏在衡王府的密探告诉他出了这样的事,衡王府勃然大怒,下令要杀一杀苏惠瑶的心性,让她没了脸面尊严以后消停些,所以才将她按在门外打板子,密探让白楚恒在大门外头假装路过守株待兔,绝对能看见。 也真是让白楚恒看见了,他还看的津津有味,转而就听说了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衡王拦住了苏韵瑶和苏墨瑶。 而另一边,回到衡王府的衡王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先是狠骂了衡王府一顿,说她借竿向上爬,过分了些,现在是夺嫡的重要时候,哪里能出一丁点差头?真是眼看着要成大业不知怎么张狂好了。 衡王妃过后也后悔,因为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皇上那么疼衡王,太子又被贬了下来,那皇上的位置唯一的人选不就是衡王了吗?作为未来的皇后娘娘,她现在想做什么还得看人脸色不成? 所以一气之下,她就将苏惠瑶赶到了大门外,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训斥完衡王妃,衡王沉着脸去了苏惠瑶的屋里。 一见着他来了,苏惠瑶瞬间落下两行清泪,张嘴就是撒娇诉苦,说他不在时自己受了多少多少委屈,那个样子和曹千怜以前求苏耀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她忘了的是,衡王并非苏耀,她也并非曹千怜。 “你这个贱妇!”衡王一巴掌甩下去,直接打的苏惠瑶的脸颊破了皮,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着。 “殿下,你…你为何打我?”苏惠瑶满眼不相信的看着衡王,似乎忘记了脸上的疼。 “你还有脸说!”衡王指着她,大骂着连唾沫都喷到了她的脸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好不容易把禹王弄下了台,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是要害死我是不是!” “我…我又没做什么…”苏惠瑶也觉得自己委屈。 “你还说你没做什么,那信要是递给了府尹你可知道后果多严重?那么多人盯着我,王府里只要出一点芝麻大的事都容易让父皇不待见我,你还敢说你什么也没做!怕是那时候许多大臣让书说什么我御内不严,后院出这样的事都管不了,以后难当大任,真要是走到了那步你当你还能活着?我非剁了你!” 苏惠瑶是头一次看见衡王这样,吓得她下巴都在颤抖,一时间说不清楚了话,磕磕巴巴道“那孩子…那孩子可是你的骨肉,你为何放纵那贼妇杀了我的孩子?你以前…以前是很宠我的,为何现在连我的院子都一步也不踏足了?” “你还有脸提这茬?”衡王都要被她气笑来“本王今儿就同你说清楚了,那孩子我不在乎,等我做了皇上,有几千美人前仆后继的为我生孩子,你算个什么?” 三百一十七:差距 苏惠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那个在她眼里带给她未来泼天富贵的孩子,在衡王的眼里却一文不值。 衡王继续说“当初要不是你十一妹妹和白楚恒走到了一起,我也不至于一赌气把你接回来,你还有脸当真呢,本王已经待你不薄了,偏偏你不满足,稍微你要点脸都不至于活的像现在这么难看!” 这话说的很过分,一点面子和余地都没给苏惠瑶留,听完这些以后苏惠瑶甚至都翻了白眼。 她以为自己学得曹千怜那一套,就能像曹千怜哄苏耀一样哄的衡王团团转。 偏偏衡王不吃她那套,让她一身本领没法儿发挥。 “殿下,你这是…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心里有我的,你是有惠儿的,惠儿不相信…”苏惠瑶边说边哭着扯着衡王的袍角,因为挨了板子的原因她只能伏在床上。 她越往前抓,衡王就越往后退,直到她从床上掉下来,一声闷响却没让衡王心疼半分,反而是苏惠瑶疼的说不出话来。 以为费尽心力爬上了衡王的床,就能让衡王对她高看一眼厚爱一分,可是如今苏惠瑶才意识到,自己在衡王眼里不过是个给人添堵的选择品,若是没有苏韵瑶与白楚恒定亲的事,怕是这辈子衡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苏惠瑶依旧不相信,死死的抓着衡王的袍角“我是要为你生儿育女的,你答应过我会宠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衡王微微低着头冷眼看着自己脚边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冷笑“本王说会宠你,可已经宠过了,这世上没有一枝独秀的道理,你还是不要奢求的太多的好,今儿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以后你要是还想见着你娘和你那姐姐哥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个院子里头呆着,什么时候想见家人了去找王妃批准,要是敢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你就给我看着办,我是父皇的亲儿子,他不能拿我怎么办,就算做不成皇上我也照样是个王爷,荣华富贵这辈子都少不了我的,但你不同,要真是惹怒了我,你就等着惨死吧!” 说完,他用力一脚,将苏惠瑶踹的翻了个个,大步走出了苏惠瑶的院子。 苏家,苏韵瑶将白楚恒带来的消息告知了老太太和苏耀等人,惹来了两位长辈的惆怅。 “惠瑶本应是个好孩子,跟着曹千怜学成了这样,可如何了得!可悲啊。” 老太太看了看说这话的苏耀,接话说“惠瑶和玉瑶心里头念头不好,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结局。” “母亲说的是。” “她们姊妹两个整天做梦都是高嫁出去,可一无才行,二不会管家掌事,谁家想不开能娶她们进门?再说她们两个管家才不会想着让一大家子都昌盛有序,只是想着自己要得利而已。这事曹氏固然有责任,可一开始我就苦口婆心的劝你,让你别将孩子们交给曹氏带,由我来或者大夫人来养,再不济三娘子四娘子也都是人品端正的,必不会教出那样的孩子来。” “管事理家不行,只会伤春悲秋,讨好男人,这种人要是嫁到小门小户也就罢了,偏偏一个进了昌郡王府,一个直接进了衡王府,她们压根没那个本事和能力,如何撑的起那样豪门显贵的荣耀和富贵?幸好她们只是妾室,这要是做了正室主母,怕是这会儿满寻京城的人都要对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没将养好孩子了。” “母亲,这种事总得实践才行,曹氏没当过家,这种事她也不会教给两个女儿什么。” 苏耀说这句话不是为了两个女儿开脱,反而是有些暗讽曹千怜映了老太太的话,只会伤春悲秋讨好男人,自己女儿的前程都被她亲手断送了。 可老太太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还当他是向着曹千怜说话。 “那可不一样,我沛儿就是高嫁进他昌郡王府的,以前在闺阁中处处被人家说蠢笨,处处被人家压一头,说她学什么也学不会,那时候连你这个做父亲的都认定她身为嫡女却不应高嫁,因为她理不了事,管不了家,可结果呢?沛儿到了萧家,无论是管事理家还是约束下人,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四姑爷在外打拼,她在家里头安定内阁,现在就连昌郡王夫人杨氏都说,娶了沛儿进门真是娶对了,以后她撒手不管了有沛儿在起码这个家不会乱套。” “昌郡王府不比前几年昌盛,现在略微有些没落,正是家里头子孙急需上进的时候,可玉瑶当初是怎么做的?她要是真喜欢萧祁那孩子也就罢了,我成全她,可她要的只是泼天的富贵,只想把萧祁困在温柔乡里从而达到她的目的,这一点玉瑶和惠瑶有什么不同?” 苏耀点着头说“见识如此短浅,只想享受婆家带来的锦衣玉食,却从未置身于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作为父亲,我也是真的为她们两个脸红。” 老太太吃了口茶,又说“如今沛儿风光荣耀,婧儿没了婆母的刁难,二姑爷也收了心,也算是幸福美满儿女双全,青儿嫁去丁家时候不长不短,但从她的状态来看应该过的还不错,再看宽哥儿和安哥儿,一个马上就要做父亲了,一个每天的日子过的也安稳,都比曹氏那几个孩子要强,估计以玉瑶和惠瑶的心性,这会儿得难受的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宸儿险些被他的兄姐母亲拖累,这群害人精!” “怪儿子没找些看清曹氏的真面目,把孩子教成这个样子,真是愧对祖宗,她和玉瑶惠瑶都见不得别人好,陷害栽赃这么多年经常发生,我却都不知道…” “就她们两个那样没好心思的女人,在高门大户,内无能力,外无善缘,怎么可能过得好?”老太太在这件事上看的十分透彻“行了,家里头现在这几个未嫁未娶要看护好,别出了什么岔子,惠瑶不得衡王的心已经是确定了,也不用对曹氏再有好脸色了。” “是,母亲。” 出了常熙斋,苏耀去了一趟素凝苑,看望身体虚弱的秦曼槐。 中了毒后秦曼槐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人在她眼前一会儿一个影,一会儿三个影儿,让她感觉一阵一阵的恶心眩晕,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好像再多走一步就踏进阎王殿了。 好在淳渊医术了得救活了她,不过这会儿她尚且不得下地,没法儿亲自感谢淳渊。 “这都是韵儿往日结的善缘。”苏耀感慨道“小公爷真心待咱们韵儿,还为了救你将藏在他府上的淳渊师傅都请来了,可以见得小公爷对韵儿的心,你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错。” 话赶话,让苏耀不由得想起了曹千怜养的女儿。 苏玉瑶和苏沛瑶苏墨瑶都属于性格泼辣的那种,但苏沛瑶心眼不坏,反而实诚的很,同她多相处一阵子就知道她没坏心眼,并且学什么都不慢,肯用心也爱护家里名声。苏墨瑶更是率真无疑,她永远都像一个不明世事的女孩,一个干净的、善良的女孩。 反看苏玉瑶,利欲熏心为了自己的富贵不惜把苏家所有人都赔上,只为了自己能高嫁,作为女子更是做出了那种不要脸的事,直到现在苏耀想起来还觉得羞愧和气愤。 苏惠瑶、苏浅瑶、苏婉瑶都是属于柔柔弱弱型的,但苏浅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事有条理说话懂分寸,性格坚毅不似外表那样软弱可欺,为了保护名节宁可去死,这种人品行怎么会坏?苏婉瑶胆子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畏手畏脚,但她年岁还小,且在柳荷身边养大,本性是好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可再看苏惠瑶…苏耀真是觉得伤心,自己那么疼的女儿居然本性是这么个样子。 秦曼槐看出了他话里的不甘和难过,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官人别伤心了,事已至此不是你后悔有用的,一个人这辈子怎么活怎么过那都是上天定好了的,你自责也没用不是?” “唉…早知如此,不管曹氏如何求我我都不会同意让她来教养儿女,不,如果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当初就不应让我父亲接她进门!” 秦曼槐笑了笑,低声说“哪里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官人别瞎想了。” “我真是对不住你。”苏耀握着秦曼槐的手,心里头一阵惆怅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半天才张口说“你往日里对应宵那孩子不似亲生也差不多了,可他还那么不知好歹,差点至你于死地,真是过分!等日后我去了,可怎么面对咱们苏家的老祖宗啊!” “你也是被人所骗,老祖宗怪不得你的。我听说应宵被你罚去了家祠里头?家祠阴冷,他身子虚亏的厉害,可别冻坏了他。” “就是冻死我也不心疼。”苏耀悻悻道“你别为他再说好话了,他可差点要害死你,冻死也是他活该。” 三百一十八:正月 “你这做父亲的,怎么越发小孩子了。”秦曼槐笑出了声“好好好,我不提了。” “大夫开的药你一定要坚持喝,听秋月说每次你都说那药苦,就良药才苦口呢。” “你自己成了小孩子就算了,还拿我也当小孩子?”秦曼槐无奈道“药虽苦,但每次喝我也没落下半碗,秋月这个耳报神。” 苏耀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苏韵瑶并没同苏耀提曹千怜和陈寥的关系,一来是家里头最近事实在太多,怕苏耀的身子受不住,二来现在不是处理曹千怜的最好时机,再等等也不迟。 晚上时,苏惠瑶躺在只够她一个人睡的床上,心里头特别伤心。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三姐姐特别蠢笨,都到了昌郡王府了还是抓不住萧祁的心,如今她才明白,那种勋贵浪子根本没有真感情,无论是萧祁骗了苏玉瑶,说迎她进门做正室,还是说衡王表面装作对苏惠瑶好,其实只是想气一气苏韵瑶,根本上压根与她们本人无关,他们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 苏惠瑶一直自诩自己生了一副娇滴滴的好相貌,只要是她看中的男子,只有对她死心塌地的份儿,可如今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从最开始的盛家小公爷盛常煜,到白家小公爷白楚恒,再到如今的衡王,其实都不算看脸的人,就算苏惠瑶对他们千喜万爱也无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喜欢上了苏惠瑶这辈子的敌人,苏浅瑶和苏韵瑶。 其实苏惠瑶不是没打过陆远逸的主意,但曹千怜是这么告诉她的,说皇室家族进去做主母不算太容易,倒不如进衡王府,衡王是未来有可能当上皇帝的,跟他在一起比跟陆远逸在一起出息的多。 为什么没人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呢?苏惠瑶觉得自己漂亮,会来事,娇滴滴的惹男人喜欢,手段方面也比其他人强上百倍,难道曲高只能和寡?孤芳只能自赏?为什么就没人能看得到她的好呢! 越想到这儿苏惠瑶这心里头就好像憋了一团火一样,熊熊燃烧着,身上的疼痛也挡不住她用力的捶着床板“苏韵瑶,你给我等着,我非要你不得好死!” 从小到大,苏耀对苏惠瑶就百般疼爱,曹千怜也是整日精明似鬼的替她谋算,凡是见了她的都要夸一句这姑娘长得俊,举手投足之间都惹人喜欢,可到底是为什么长大了以后自己就不成了?苏惠瑶将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苏韵瑶的身上,认为是她害自己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她当初不与自己抢白楚恒,那这会儿自己都要成定国公的当家主母了,还用得着在这衡王府的破院子里受这个闲气? 越想越气,苏惠瑶几乎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苏韵瑶到了常熙斋请安,老太太精神头有些不大好,周嬷嬷说晚间许是着了风。 “可真是人上了岁数身子就不中用啊。”老太太边用醒神茶边跟几个姑娘说话“韵儿,你如何了?我这身子骨近日也不好,想着别过了病气给她所以没法儿去看。” “祖母您放心就是,母亲好了不少了,昨儿孙女刚去瞧过,秋妈妈安排的很细致到位,几个侍女做事也有条不紊,主要还有三娘子这么一位仁医时刻看着,昨儿孙女去时和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她都有精神头。” 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都是因为曹氏生下的那个孽障,连个年也不让我们过好了,真是造孽啊!” “您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方才您说自己身子骨不好了,其实孙女觉得不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随着岁数越来越大,那就是时刻保佑我们小辈的宝啊!”苏墨瑶不会哄人,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瞬间逗得老太太露了笑脸。 “墨儿你这丫头,那话怎么是那么用的。” “孙女觉得您是宝,就是这么用的。”苏墨瑶笑着到老太太的背后替她捶了捶肩“只要您一直健健康康的,曹氏那个妖妇有什么手段也只得憋着。” “哪里有人一直身体健康的,那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老太太虽然嘴上没当真,只以为是句玩笑话,其实心里头早已熨帖的不行了。 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大约也就是这个了。 “祖母,方才孙女进来之前听周嬷嬷说今儿常熙斋做了软糕?”苏墨瑶问。 老太太虚点了她两下“你这小猴头!合着是馋我这儿的软糕了?” “才不是,孙女就是想着您身子不舒坦,吃点软糯的比较好。”苏墨瑶口不对心的说着,眼神却在屋子里瞟来瞟去。 老太太笑了两声,心情更加好了“青莲,把那刚蒸好的软糕拿来,咱们十姑娘这是馋了!” 听着祖母这般打趣自己,苏墨瑶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嘻嘻的扑在了老太太的怀里,祖孙两个难得这样亲近。 接下来的几天并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有一阵子曹千怜担心家祠里的苏应宵,说什么也想进去看看她儿子,苏耀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派人直接将曹千怜架回了映霞居,苏应宵有一次在家祠里头晕倒,后来康敬兰一搭脉直接揭穿了他是装的,气的苏耀将三个月加长到了四个月,让他快夏天了才能被放出来。 快出年时秦曼槐总算身子强一些了,还到了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但是老太太不敢让她太过操劳,就把家里的事大多由康敬兰掌着,这也是因为康敬兰是个憨厚人,不会对这个家使坏,老太太比较放心,再说还有她和几个瑶从中帮忙,康敬兰掌家是出不了岔子的。 折让老太太想起了自己刚决定将掌家权全部交给秦曼槐时,那时候她不算信任秦曼槐,因为谭湘华先入为主的原因,老太太十分喜欢谭湘华,自然而然的对这个儿子娶的续弦不太友好。 可后来她想通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离谱。 秦曼槐是泾阳侯府的嫡次女,身份何等尊贵,愿意下嫁到苏家已经是苏家求神拜佛都未必能求来的了,这还不算续弦,当初秦曼槐嫁到苏家来,又是做续弦的,笑话她的人能从苏家大门口排到城门去。 就像如今何念宁低嫁苏应宽一样,许多人看不好这门亲事,可现在人家的日子过的多美满? 老太太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对的地方,开始接纳秦曼槐的孝心,开始多给她些和颜悦色,甚至将掌家权全交给了她,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她会耐心指导,有什么秦曼槐做得不对的地方她也不批评。 主要的是秦曼槐身为泾阳侯府嫡女,实在是比旁人要更加有掌家的能力,这样的人注定要高嫁出阁,可她偏偏嫁到了苏家来,管家几年并没出过什么大差错,钱粮方面一切都循规蹈矩的走,名声风气在外人口中赞赏有加,这就是很不错了。 看到了秦曼槐的好,老太太也越发喜欢她了。 出了正月,白楚恒和白楚恂两兄弟就像是苏家的常客一样,陆远逸偶尔会跟着过来,苏耀倒是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了,反正两个女儿和白家公子有婚约在身,怕什么外人说?再说那点子脸面都让苏玉瑶和苏惠瑶丢光了,眼下他也就不在乎了。 每次他们都不是空手来,要么带些宫里的点心,要么带些新鲜的海货和果子,要么带几匹绫罗绸缎,倒是十分会来事,按老太太的话说“为了娶咱们苏家的姑娘,白家这两兄弟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禹王落得如今这个局势,怕是十分不妙啊,偏我作为一个五品官没法儿替他出什么声来。”苏耀说。 白楚恒和白楚恂与他促膝而谈,都为眼下这个局势担忧。 “苏大人别自责,我们是定国公府的,家里几代成荫,父亲位于朝中一品大员,不也是没法儿出声?眼下只能稍微找一些对禹王殿下有力的证据出来,看看能否让皇上相信吧。” 白楚恂也点头道“我们的人已经出去半个多月了,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带着消息回来。” “可真是有劳你们了。”苏耀半叹着气,半又有些放松的说“如此就是最好了,若是以后衡王真的继承大统,怕是咱们民间和朝堂都会变得乌烟瘴气。” “我们意识到没用,得让皇上也意识到,衡王并不适合太子的最好人选。” “怎么,小公爷有法子?”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再说林家恃宠生娇,做的错事实在不少,只要咱们多加利用,总不会结局太坏。” 林太尉做事不留什么证据,白楚恒想查林家和衡王以往的过错很难,可眼下不正有一个好理由吗? 苏惠瑶孩子落胎,害她孩子落胎的人是衡王的新宠,衡王纵容新宠杀害自己的骨肉,这点还不够让皇上对他心生不悦? 平心而论,一个沉迷美色的皇子,对自己骨肉都那么狠,对皇上这个亲爹能好到哪去? 三百一十九:挑拨 白楚恒自然不会再惹衡王的刀枪,也不会自己亲自出手让苏惠瑶落胎的事捅出来,因为禹王都不是林家的对手了,皇上连禹王这么个亲儿子都不再相信,他一个臣子的儿子还能深信不疑?到时候不责怪他都算是万幸了。 既然如此,就要想一个绝对安全的计策。 林德辉的女儿林月慈过年时进了宫里,向皇上和林贤妃问安,林贤妃实在喜欢这侄女,就让她过一阵子再入宫一趟,皇上还亲自说要奖赏给她一些东西。 林家人就是这样,得了一点好就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张扬不谦虚,定不长久。 这不,林月慈出了宫就张扬起这事来,说皇上有多么多么的待见她,估计以后封个郡主都没得问题,最差也得是个县主。 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皇上会再召林月慈进宫的事。其实皇上本没那个心,是林贤妃在他身边日日哭求,说林满做错了事被处死是应该,可家里头本就男丁不多,眼下人丁凋零,看见林家没几个能担事的男丁,谁还不欺负一下?所以林贤妃想让皇上封林月慈一些什么,总之就是能讨到的好处她半分也不会让给别人。 皇上虽无奈,但也同意了这件荒唐事。 按理说皇后的侄女才能封个县主之类,她一个嫔妃居然这般大胆,还敢惦记这事?此事被不知四六的林月慈张扬出来后,又冒出了许多百姓,暗地里大骂林贤妃是妖妃,还说先皇后的侄女,李宜她们半点封号都没有,她一个妃子都敢为自己家人讨封号了? 林贤妃才不在乎外头人怎么说,这不,把林月慈以后的封号都背地里记下来了,就叫锦程郡主。 锦程郡主,锦指的是繁花似锦,未来可期,程指的是衡王以后必不会输给禹王,林家会有个好前程,当然,这前程就是衡王会坐上皇位。 这件事皇上并不知,是林贤妃为了以后打算的,在她心里林月慈被封为郡主是迟早的事,再不济也是个县主。 同样是郡主,估计淑阳郡主得知这事会气疯了吧,一个比她女儿还小的丫头片子都妄想与自己平起平坐了,这林家可真是厚着脸皮喘气。 晌午的阳光十分好,暖暖的好像要把所有冰雪都化开,沁竹轩内几个姑娘家一起在装饰着院子,苏韵瑶挂上了一个灯笼在房檐上,苏墨瑶则是踩着木梯子越爬越高,几乎要到房顶上去了。 “颂音,去库房找管事的问问,还有没有这种金红的玉穗子,这儿不够了。”苏韵瑶说完,颂音答应了一声,就急忙出了院子。 这是众人在庆祝秦曼槐身子痊愈,想着借着过年的喜气把家里院子里好好打理一番,这大半年以来被曹氏他们弄得身心疲惫,眼下总算是得以轻松一些了。 “等一等颂音,再要两个紫色的灯笼,一会儿我要拿去素凝苑。”苏韵瑶并没低头,而是专心致志的弄着那灯笼。 颂音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反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想要什么,这儿不够的去我定国公府取。” 猛地一低头,苏韵瑶腿都软了,见是白楚恒,差点从上头掉下来。 阳光照在眸中人那金玉似的发丝上,令他的头发仿佛金光闪闪一般,一袭青衣一如初见时那样干净雅致,映衬着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暖。 “你怎么来了?”苏韵瑶自然的伸出手来,白楚恒抬手牵住,将她扶了下来。 “过来看看你,听闻大夫人身子康复,也过来讨个喜气儿。” 他这次可真是没空着手来,百年的大山参拿来了三支,长长的参须子全用红绸线给系住了,宁神安睡的如意得有两只手大,白楚恒就这么把他父亲的宝贝拿了出来,想着送给秦曼槐。 白景岳也不生气,毕竟那是自己未来的亲家母,舍些东西又何妨? “你自己来的?”苏韵瑶又问。 “我那好弟弟和远逸同我一块来的。” “小王爷也来了?”听见这话苏墨瑶从房顶上探出头来,正好见着陆远逸在往这边走,一时兴奋踩了空,还不等喊出声身子就往下坠了。 苏韵瑶吓得瞬间惊出一身的汗,而一旁的柳芽和春笋早已经喊出了声,一个正要往那个方向跑,企图用自己当肉垫接住她,一个直接捂住了眼睛。而苏韵瑶刚要捂眼睛,就看见陆远逸稳稳的接住了从房顶上掉下来的人儿。 这么可怕的事,倒是半点也没吓着苏墨瑶,她嘿嘿的笑着,抱着陆远逸的脖子就不松手了“听我父亲说前儿你们来带了宫里的点心?” 陆远逸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她的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苏墨瑶继续狡诈道“我受了惊吓,估计得卧床休息一阵子,要是嘴里时刻能有些甜嫩的点心果子就好了。” 白楚恒和苏韵瑶在一旁看着戏,笑的差点出了声。 “我前天来不是给你父亲带了不少的点心吗?”陆远逸无奈的问,但手上的力度却是半分也不减,生怕怀里的人再掉下去。 “有好吃的自然要先孝敬长辈,祖母父亲还是母亲那边总要分去一些,我房里的侍女也得尝尝宫里的味道不是?传来传去就给我剩了三块,还剩下最后一块到现在我都舍不得吃。” 这个可怜兮兮又狡诈无比的人,让陆远逸真是又爱又恨“我又带来了一些,等会儿送过来,现在先孝敬你们家老太太呢。” 老太太岁数大了,不喜吃那种过分甜腻的吃食,所以陆远逸的点心送到她那儿只领了几块,就又送去余鸿苑了。苏耀一个男子,也不是那么喜欢吃点心,就一块没收又转去了素凝苑,秦曼槐这边身子刚好,吃的点心多了就要多喝水,她也清楚几个女儿都喜欢吃,便自己没吃两块,让人送来沁竹轩了。 至于别处,留云斋和柳荷那儿也都有份。 作为白楚恂的未婚妻,苏婉瑶能吃到的好东西并不比苏韵瑶的少。 林月慈身边的侍女是白楚恒安排的,苏惠瑶落胎的事林贤妃并不知道多少。之前那侍女以林月慈的名义,给了衡王的新宠,就是那个叫巧翠的姑娘送了些吃食,不过那吃食有些馊了。 衡王是林月慈的表妹,这样的情况下巧翠是不敢直接与衡王提起这事的,恃宠而骄不代表她没有脑子,但是心里头还是记恨上了林月慈。 过年时林家办了场家宴,林月慈和她的表嫂嫂,也就是衡王妃关系一直不错,但家宴上带一个妾室算怎么回事?巧翠不仅跟着去了,还笑嘻嘻的坐在衡王的附近,完全像个正室一般紧紧跟随,衡王妃竟然也不出声,这不由得让林月慈瞎想,心里生出了一种要收拾巧翠一顿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作为女子,她十分厌恶巧翠,因为巧翠和苏韵瑶那张脸实在太像,白楚恒也喜欢苏韵瑶,她表哥也喜欢苏韵瑶,这让林月慈如何心里舒服? 果不其然,家宴上林月慈的刻意为难在巧翠的眼里就变成了蓄谋已久,这么久以来衡王可以说是把她放在手心上疼,哪里被人这般针对过?于是心里不服气的巧翠在离开时刻意的撞了一下林月慈的肩膀,撞得林月慈手里的酒水撒了她自己一身,两个岁数差不多大的女孩一下子弄的剑拔弩张起来。 但因为是家宴,林月慈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巧翠就更不敢了,连声赔着不是,说自己是吃多了酒走不稳了路。 回到住处,侍女好一顿说巧翠的坏话,林月慈越听越生气,家宴上她穿的那件青莲绣线棉外衫可价值千金,根本下不得水,被巧翠这么一撞酒水洒了一衣裳,洗不得也不能这么满身酒气的出门不是?那么好的衣裳几乎就不能再穿了。 气愤难当的林月慈说什么也要收拾巧翠一顿,可侍女却说“姑娘有所不知,那巧翠如今正得衡王点下宠爱,在府里头那都是挑着下巴尖看人,谁她也不放在眼里,将殿下哄得是团团转,不知道会多少狐媚子功夫呢。” “贱妇!有什么好张狂的?我同表哥说,不给她赶出门去我就不姓林!”林月慈果真是被激的不行。 侍女又趁热打铁说“姑娘您还是忍忍吧,奴婢方才去打听,殿下附上新进不久的惠娘子落胎了,孩子就是巧翠弄掉的,这件事都没惹得殿下生气,这段时间该宠还是宠。” “什么?”林月慈十分诧异,在她的心里衡王从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对谁宠个两三个月也就罢了,而且衡王平时脾气特别大,谁要是不听他的话或者犯了错那直接就会被逐出门去或者活活打死,哪里能容忍? “真是个妖妇,怪不得如此张狂,把我表哥哄的都不认得我是谁了,这等表哥以后继承了大统她岂不是要骑在我脖子上撒野了?” “姑娘您别冲动,她是个有手段的,您不是对手啊!” 三百二十:激怒 “胡闹,我是表哥的亲人,她一个劳民的种怎么能同我比?”林月慈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到底是有点不自信。 “您的心情奴婢理解,可得有个好法子不是?” “你有主意?”林月慈问。 “奴婢不比姑娘聪明,哪里有什么主意呢?奴婢只知道要护着姑娘,不让姑娘挨了那妖妇的欺负。” “说说你怎么想的。”林月慈就喜欢听这种别人臣服于她的话。 那侍女伺候她的时日不算短了,几乎是把她的性格摸的个一清二楚,知道说什么话会让她生气,说什么话会让她信任。 “那巧翠这般猖狂无非是仗着背后有咱们殿下,那姑娘您找一个比衡王殿下还厉害的不就成了?让咱们殿下没法儿再护着她。” 林月慈听进了心里,但还是觉得不太好。 “表哥知道了会生我气吧?” “姑娘!您这是为殿下好,不然殿下让巧翠哄的分不清了东南西北,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了?眼下正是同禹王争储的关键时候,依奴婢看,那巧翠就是禹王那伙人派来搅乱殿下的。” 最好一句和林月慈心里的猜想不谋而合。 “那...可是我还是不敢,这样表哥会生气的。” “姑娘,您想一想,以后殿下若是败给了禹王,巧翠还能跟着他吗?到时候巧翠一脚把殿下踹了,心里难过和生气的不还是殿下吗?趁他们的感情还没到天长地久时,赶快出手,长痛不如短痛。” “对,你说的对,我这样虽然对不住表哥,但我是为咱们整个林家的前程着想的,就这么办!可是我应该找谁啊?” “姑娘忘了,过几日宫里头娘娘不是请您进去说话儿吗?那时候皇上也在,您明白了吗?” “明白!”听到这儿林月慈有些兴奋起来“这件事一举两得,一是除去了巧翠,二是让皇上知道禹王在派人扰乱表哥,这是没安好心,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白楚恒就收到了事情已成的纸条,他倒是有些不奇怪。 林月慈,林家如今唯一的姑娘,从小油皮没破过半点,千恩万爱的被养大,人人都护着她,这种人想事十分简单,不会深思熟虑。 而且小女生的嫉妒心十分强,从她十分厌烦苏韵瑶就能看得出来,而那同苏韵瑶有着几分相似的脸的巧翠,自然是一头撞在了林月慈的嫉妒上,她收拾不了苏韵瑶,就只能拿巧翠撒气了。 秦曼槐身子好了以后,刚出自己院门,就看着整个家犹如焕然一新一般,处处是红的紫的,美是美了,但是看着眼花缭乱的。 “这几个孩子。”秦曼槐嘴上虽然不悦,但从她的笑容不难看出,她很开心。 秋妈妈上前道“几位姑娘真是有心了。” “你一会儿吩咐库房,别委屈了几位姑娘,她们要是花了自己的零用就补齐。” “是,大夫人。” 苏婉瑶、苏锦瑶、还有苏应宸,两个在软塌上吃着炒香的瓜子,一个在一旁看书,不远处的小几上烧着茶水,还有一小盏的香,盏中盈盈生壁,似有烟霞袅袅,茶香沁人心脾,顺着茶盅的空子一丝一丝的茶香往出冒。 翻开一页书,苏应宸按了按太阳穴,这会儿他觉得有些劳累。 看书看的久了,难免头晕脑胀一些。 “八哥哥过来坐。”苏锦瑶将位置移开了一些给他“过来尝尝这瓜子,炒的玫瑰香的,一会儿还有茶吃呢。” 苏应宸也不客气,接过了那把瓜子。 还没等吃进嘴他就能闻见浓浓的玫瑰香,瓜子皮呈暗色,估计是被炒的缘故,里头的瓜子仁特别好吃,越嚼越香。 “八哥哥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苏婉瑶问。 心情不好是自然的,苏应宸打小就把秦曼槐当成他的亲生母亲,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却下了毒给秦曼槐,他夹在中间明知道是苏应宵的不对,却什么也不能做。 和兄长起冲突那是不孝不义,这是他从小就学的东西。 可看着秦曼槐当时发病,苏应宸这心里别急多难过了,知道是苏应宵下的毒时他都有心拿把刀冲去家祠。 可学了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虽然心里一直自责、难过,可是苏应宸没法儿同两个妹妹说这些,只能笑呵呵的说了句没事,接着继续吃手里的瓜子。 秦曼槐进来,苏应宸有些慌忙的起身,笑也笑不出来,但也是真心为她痊愈而高兴。 “大夫人身子怎么样了?” “让你费心了。”秦曼槐指着一旁的位置“快坐,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也得学会关心人了,咱们家宸哥儿真是长大了。” 苏锦瑶又取出来一些瓜子给秦曼槐“大夫人有所不知,您养身子这些天八哥哥连笑都不笑一下,整体耷拉个脸,还常常去家祠求老祖宗呢。” 她没同秦曼槐说的是,有两次苏应宸去家祠,和苏应宵吵了起来,苏应宵骂他不知好歹,胳膊肘朝外拐,苏应宸先是不屑与他争执,可苏应宵正是禁足的难以忍受的时候,总是没事闲的激怒苏应宸。 一会儿说秦曼槐中毒是她活该,一会儿又说那毒应该下的狠一些,没毒死她可真是手下留情。 气的苏应宸实在忍不住了,抡着拳头就准备和苏应宵动手,之前因为苏应宵将苏婉瑶推进水里,兄弟两个已经动过一次手了,可这次苏应宸的拳头却没打在苏应宵的脸上。 “你怎么不打我?你这个孬种!”苏应宵扯着他的领子,一边心里头害怕他真的动手,所以一直在暗自躲避,一会儿又继续出言刺激他。 苏应宸紧紧咬着嘴唇,到最后还是放下了捏紧的拳头。 “人渣一个,同你动手我怕脏了我的拳头!”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你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明白你心里那点子打算?”苏应宵冷笑了两声,嘲讽道“大夫人背后有泾阳侯府撑腰,她姐姐嫁到了扬州侯府,无论是哪对你都有助益,之所以和我母亲撇清关系,不就是因为你想讨好大夫人吗?说我是人渣,你又比我强到哪去了?” 这般没有道理的话从苏应宵嘴里说出来,苏应宸反倒是没那么生气了。 他这个做兄长的,别人可能不了解,但苏应宸实在是不得不了解。 要说出息,他是半点也没有,人家前程似锦,他只能暗地里抱怨没人替他打点,抱怨家里头不给他寻个有油水的官儿做,之前在苍柏阁念书时,苏应宵三天两头这疼那疼,好吃懒做一个顶三个,读了大半年还大字不识几个,就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谁能替他打点前程去? 一个人的缺点越多,就越看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公道自在人心,从小圣贤人教我的就是不与心怀不轨的人同行,无论那个人是我的生母,或是我的亲哥哥,天地君亲师,人要对得起天地,忠于君王,爱护亲人,感恩亲师,但这话的前提是,君王一心为民,亲人教导的正确,亲师不教与孩童错误。” “别在那儿说什么文绉绉的东西,老子听不懂!”苏应宵摆了摆手“现在不管你硬气到哪去,我就一句话,我是衡王的舅兄,以后他做了皇上好吃好喝少不得我的,那时候你可别又倒贴上了,让人看磕碜!” “大逆不道,不知所谓!”苏应宸点燃了几支香,扇灭了香上的火星“如今皇上正值盛年,怎的大哥哥如此厉害,都想着替一国之君定储君了?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大哥哥的尸首都未必能寻的全!” “你不必吓唬我,如今寻京城谁人不知禹王失势,衡王绝对是继承大统的那个?到时候我等着你跪在我脚下求我提携你!” 苏应宵边说还边不屑的撇过头,一脸的傲气。 “随你眼下的白日梦做的多么好,我不稀罕。”苏应宸从蒲团上站起来“大夫人要给你再送床被子来,可你还是不知悔改,我看也不用担心你冷热与否了。” 出了家祠,苏应宸就去找了秦曼槐安排的那给苏应宵送被子的,两句话就阻止了送被子这件事。 大冬天的,家祠里阴冷不已,只有两床破褥子上头放着被,那被上还有几块补丁,盖起来又粗糙又不厚重,冷的苏应宵心肝仿佛都打着颤。 这个惩罚绝对比打几板子还让人遭罪,尤其苏应宵身子骨不好,前阵子还挨了板子,没人给上药也吃不着大鱼大肉补养,每天就是清水白菜,吃的苏应宵脸都要绿了。 “等我出去了,你们几个都给我等着,看我不挨个收拾!”抱着自己的膝盖,苏应宵吸着鼻涕说。 虽然没人在意他的身子骨,可终究他是苏耀的儿子,犯下再大的错也不能冻死不是?所以苏耀下令,每天下午和下半夜降温厉害时,可以给家祠里各点上两个时辰的炭盆,以供他取暖。 三百二十一:相看 苏锦瑶的亲事一直没个动静,眼看着兄姐们成家的成家,嫁娶都有,只有她自己还没个亲事,就连苏应宸都要成亲了。 不仅是她自己担心,这边康敬兰和秦曼槐也急,人家想看了一家又一家,都不满意。 康家是行商的,这样的人家招来的要么是心怀不轨的,只想着康敬兰的嫁妆必不会带少了,要么是高门显贵压根看不起经商人家,这种情况下,又想给康敬兰找一户好人家,婆母不刁难人的,丈夫人品正直的,做官或者经商倒是无所谓,可也不能家底太薄了。 秦曼槐身子刚好些就投身于这事,和康敬兰一起,差点把寻京这些个岁数适中的人家都寻了个遍。 年节彻底过去以后这件事就更热闹了。 有人到了苏家来提亲,提亲的人是正六品昭武校尉梅家。 昭武校尉梅沅算是个武闲官,因为为人有些木讷,再加上朝廷重文轻武,所以在朝中没什么关系特别亲近的,正妻在十年前因病去世,如今这个妻子是续弦进门的,至于这次的这个梅沅的儿子,也就是梅沅前妻的孩子,叫梅郑霖。 “那梅家的孩子成吗?”康敬兰有些不放心“亲婆母还不一定对儿媳妇好呢,如今那正妻是一个后娘,不会更加刁难锦儿吧?” 做母亲的嫁女儿最担心的莫过于女儿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如何, 究竟顺不顺心,若是亲婆母训斥几次罚几次站规矩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后娘,康敬兰如何不担心? “梅校尉妻子人品如何我不算了解,但是梅校尉这人我是知道些的。”秦曼槐说。 说起来还算是有缘,梅沅没做校尉之前,曾和秦曼槐的姐夫程远怀有交情,两人算是同门习武的师兄弟,梅沅如今的官职也是程远怀给他介绍的。 梅沅这人一身好武艺,只是交际上不善,这样的人起码不伪善,不会油嘴滑舌。 “我娘家姐夫认识梅校尉,我可托他问问,至于梅郑霖那孩子,还是得了解透彻。” 一对夫妻想要过的好,其实和婆母刁不刁难没什么太大关系,若是那男子看护妻子,知道保护妻子,减轻她心里的无奈和怨气,知道肩上有担当,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好生调节,那这样的人家一定不会差,夫妻和睦繁荣昌盛。 没两天程远怀来了信,详细说了一下梅沅这人的人品。 前妻没了多年,到这会儿他还时时怀念,这说明他是个比较心软念旧的人,情深义重的人性格应当不会差,而他现在的妻子楚氏,是他前妻的远房表妹,为人不喜说话,能嫁进梅家全是因为前妻的遗愿,说楚氏是个良善之人,由她接替照顾梅家,照顾梅沅和自己的儿子,前妻很放心。 楚氏做的也确实不错,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生有一女叫梅静涵,平时对待表姐的儿子还算不错,这不,眼看着梅郑霖到了快成亲的年纪,就卯着劲给他找适合的人家。 听说这楚氏没有儿子,只有个亲生的女儿,康敬兰总算是放下了心。 没有儿子就不用替儿子筹谋,若是有个儿子以后难免要争家夺产的,到时候可不妙。 “那梅郑霖比锦儿大了三岁吧?也不知孩子人品如何,总得见一见我才放心啊。” 康敬兰这话说的对,家里怎么样也没有女婿的人品重要。 苏耀、秦曼槐还有康敬兰,这就带着苏锦瑶见了梅家人,梅沅、楚氏带着梅郑霖来的苏家。 难得穿的这般正式,浅绿色银纹百蝶穿花式长裙穿上身,外头一件淡绿撒花烟罗衫罩着,弄的苏锦瑶大步都不敢迈,秋月和秋霞亲自替她装扮,就差用尺子给她每一步的距离都量好了。 头上的钗环不多,发髻上只有一支明月碧玉步摇,发髻后头用一支海棠花钗子固定,看起来很清新自然。 穿上斗篷,苏锦瑶小步走着进了花厅,没定亲的儿女不得直接面对面,不然这亲事没谈拢难免要坏女儿家名声的,以后再议亲就会有人胡说什么“那家的女儿相看过别人,好像别人家的都没看上她。” 花厅中,松鹤延年紫檀木的四开屏风挡在那儿,苏锦瑶只在后头看了一眼,就对屏风那边的梅郑霖有些心生喜欢。 梅郑霖生的不错,但不像萧凌那样温润如玉,也不像白楚恒那样好看在了脸上,更不是陆远逸那种乍一眼就清冷耐看的样貌,梅郑霖生的说的不好听有些五大三粗,因为自小习武的原因,他的腱子肉很壮,撑得那身衣裳都有些紧。 苏锦瑶觉得,他一定也是因为今天要来相看她,所以也被家人打扮了一番,只是这身书生装实在不适合他穿,更加的适合萧凌那种身材和长相的。 梅郑霖的眉眼很好看,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眉毛特别浓,像是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出来了,脸上轮廓分明,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苏锦瑶竟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和自己有几分像。 梅郑霖那边瞧不见苏锦瑶,他也并不知道苏锦瑶此刻就在屏风后,开始还比较紧张,坐的特别不安稳,因为习武的原因所以学问不多,和苏耀这样的文人说不到一起去,一般都是楚氏在和苏家人交谈,而他自己则是坐在那,一会儿吃口茶一会儿东看看西看看。 “九姐姐去相看人了?”苏韵瑶得知这个消息不算震惊,但还是有些微微吃惊的。 她想知道九姐姐的婆家如何,知道九姐姐未来的夫君是否会对她好。 苏墨瑶也凑过来问“赵妈妈您说清楚些,九姐姐的相看对象是哪家的?人品如何?” “这奴婢哪里知道。”赵妈妈拿着一块帕子,做着针线活“奴婢也只是听素凝苑的秋妈妈说的,人品如何有的时候夫妻俩过了大半辈子还没看出来呢,奴婢怎能眼下就评价?听说那家的工公子是习武出身,话少,不知同九姑娘合不合得来。” “我想看看去。”苏墨瑶看向苏韵瑶说。 两姐妹在这事上达成了一致,苏韵瑶说“我也去!咱们就在花厅外转一转,兴许能见着呢。” 苏耀和秦曼槐都觉得梅郑霖这孩子不错,也到了苏锦瑶出来让梅家人也见见的时候了。 “锦儿,出来见人吧。”苏耀说。 当看见苏锦瑶就从屏风那边走出来时,梅郑霖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还暗自扯了扯领子,偶尔会抬头看苏锦瑶一眼,然后快速的低下头去。 “这是我们家的九姑娘。”秦曼槐介绍着说“她平时在家里最是省心懂事的,从来没和姐妹们吵闹过,这也是家里头三娘子教养的好的缘故。” 楚氏认真的打量了苏锦瑶一番,脸上的喜欢之意藏不住了一样“哎呦呦,这乖囡囡的孩儿呦!真是惹人喜欢!” 苏锦瑶笑的含蓄,可那并不是她做作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紧张。 从小时候到现在,这是她头一次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让可能是未来婆家的人相看自己,生怕一个做不好会让梅家人不喜欢,也生怕做的太好了会让梅家人以为自己好拿捏,从此以后欺负自己。 梅郑霖依然时不时的看一眼苏锦瑶,他的脸不白,反而是有些晒黑,这会儿他脸上的颜色可有的看,浅浅的棕黑色上头还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不经意间抬头,苏锦瑶与梅郑霖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一下,然后同时都低下头去。 “这两个孩子别说,还挺像呢!”楚氏继续说“就是我们家霖儿常日练武,有些晒黑了,和这白白净净的姑娘坐一桌,显得他更黑了!” 秦曼槐和康敬兰都笑了,心里对楚氏这个做后娘的也满意了一些。 做后娘的按理说不会太操心儿子的亲事,而且应该替儿子找一门不大好的亲事,可楚氏就相中了苏家,苏耀是五品官,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中,他可比梅沅官职高出了不少。 虽然苏锦瑶是个庶女,但是苏锦瑶却得大夫人秦曼槐的喜欢,而且康家还有丰厚的嫁妆,楚氏给梅郑霖找这个亲事,那是对梅郑霖好。 知道苏锦瑶是初次参与这种场合,楚氏第一句话就表明了喜欢不讨厌,让苏锦瑶稍微放松一些,然后通过打趣梅郑霖让苏锦瑶和苏家人都开心起来,只能说明这人很懂说话的礼仪,她是很有内在的。 梅沅一直没怎么说话,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样,又或者是像程远怀说的,他真的就是个特别不善于交际的人。 苏韵瑶和苏墨瑶一前一后的走到了花厅附近,全低下身子在外头偷听,可又一句也听不见。 冬天门窗关的都严实,听不见正常。 “咱们别在这儿呆着,一会儿让梅家人看见还以为咱们苏家姑娘没规矩呢。”苏韵瑶才意识到这个,拉着苏墨瑶起身,到了一旁的亭子里。 三百二十二:元宵 亭子中冷风呼啸,冻得两个人都裹紧了斗篷,手里捧着的手炉都随着她们发抖而打颤。 没一会儿,苏耀先行出来,接着是梅沅,两人并没说话,但脸上都带着笑容,梅郑霖是跟在他父亲后头出来的,然后是秦曼槐和康敬兰、楚氏、苏锦瑶,四个人有说有笑,两个瑶还亲眼见着楚氏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镯子塞进了康敬兰手里。 “这是成了?”苏韵瑶和苏墨瑶面面相觑。 “锦瑶这孩子是真懂事,我喜欢的紧!”楚氏一下一下抚着苏锦瑶的背“教导出这样乖巧的女儿,三娘子当真是优秀,瞧瞧,这才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家那个丫头一整天跟个淘小子似的,不听教养,没一会儿让我省心的。”刚出门,楚氏滔滔不绝的说。 “梅夫人真是客气了!”康敬兰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您方才也说了,家里千金才不过十岁,正是玩闹的时候呢,我家锦儿小时候也不让我省心,姑娘大了自然就稳重了。” “那也是锦瑶这孩子好,可别谦虚!”楚氏笑的很真诚“行了别送了,这就回了,等过一阵子再来拜访!” 听见这些,两个瑶还能不明白?要是没成哪里还有再来拜访的机会了。 送走了梅家人,苏墨瑶一把将苏锦瑶扯进了沁竹轩,一脸看好戏的架势“九姐姐快说说,今儿究竟怎么了。” “你们不都是瞧见了吗?”苏锦瑶问。 刚出花厅她就瞧见两个妹妹在亭子里偷听了。 苏韵瑶有些心虚“这不得替九姐姐你好生把把关吗?我和十姐姐可在外头冻了好久呢。”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让我同那梅家大郎见一面。” “呦,咱们九姐姐叫过谁大郎啊?”两个瑶相视一眼,都笑出了声。 反看苏锦瑶,这会儿脸都红的不行了。 “好了好了!就别打趣我了!”苏锦瑶红着脸说“父亲把我的亲事定下来了,是今年夏季中旬。” “真的?今年咱们家又能办喜事了!”苏墨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八哥哥估计要春天成亲,九姐姐紧随八哥哥身后。”苏韵瑶说。 “别提了,我这...还没准备好呢。” “还有小半年让你准备呢,怕个什么?”苏墨瑶说。 自古女儿家婚事都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锦瑶也逃不掉,她原先想的是嫁的人一定不合心意,可当看见梅郑霖时,她就想着要嫁给他了。 “九姐姐,那梅家公子你瞧着怎么样?”苏韵瑶关心的是这件事。 虽说婚嫁娶妻的事要听从家里吩咐,但女儿家到底还是想嫁一个合心合意的,不然嫁一个第一眼就不喜欢的,以后那好几十年怎么活? 苏韵瑶不想让自己的姐姐那么忍着累着,稀里糊涂的过完以后的大半辈子。 “我瞧着还行。”苏锦瑶不好意思的说“那梅公子是个脸儿小的,一见着我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原来咱们九姐姐喜欢的是容易害羞的啊?”苏墨瑶的眼中,有一种看破一切的睿智。 “才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有太花花的心思,也不会在外头乱来,你看看咱们大哥哥,当初求娶孟家嫂嫂的时候,按着曹氏教的恨不能当场发誓了,简直就是舌灿莲花,哄的孟家不仅嫁了女儿,还赔上了那么多嫁妆。嫁人这事有时候跟时间长短没关系,许多两口子过了大半辈子摩擦反而多了。” “九姐姐这话说的在理。”苏韵瑶比较赞同。 可这会儿她又想起了旁的。 要是说嘴巴厉害的人花花肠子一定不少,那白楚恒呢? 在苏韵瑶眼里,他一直是个嘴巴特别厉害的,而且心眼特别多,心眼多办法也多,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当初求亲自己时,明着暗着套路她的话还少吗? “想嫁得一个完全合心的人如登天般不易,你要是想找样貌合心的,保不齐他家里家徒四壁你无法接受,想找婆母不刁难的,说不定你丈夫常日在外头鬼混夜不归宿,要是想找家里有权有势的,没准儿婆婆就一定要求你生几个几个男孩,这种事要是全合了你心意,实在是不可能。” 苏锦瑶对于这种事看的特别开。 “那九姐姐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满意,为什么不满意?”苏锦瑶说“我之前特别羡慕四姐姐,觉得四姐夫人生的好看,家里也好,哪哪都好,最重要的是对四姐姐如心肝一样疼,可今儿我遇见了梅公子,突然感觉梅公子是个比四姐夫还好的人,为什么不满意。” “九姐姐喜欢就成,当初二姐姐嫁的不顺,眼下也顺了,四姐姐从出门子就顺心到现在,三姐姐七姐姐暂且不提,青瑶堂姐嫁的不错,几个兄长也都有家了,咱们这大家庭马上就要冷清了。”苏韵瑶说着,竟然生出一丝伤感来。 冬天随着年过完,也过去了一大半了,只是初春时还下了两场雪,每场雪都不小,天气好不容易转暖了两天,又一下子冷了回来。 秦曼槐说倒春寒冷的厉害,吩咐每个院子的炭火保暖还是要做好。 上元节到来时,还下雪来着。 对于这个节日,各个地方的叫法都不一样,有叫小正月的,有叫元夕的,也有叫灯节的,对于年后的第一个节庆,街上的热闹完全不若于端午。 街上各式各样的元宵,圆滚滚白胖胖的,就着汤汁吃甜的直眯眼。 几个瑶和苏应宸一起出了门,到街上买花头绳编头发,买元宵吃。 一小碗山楂馅的元宵进了肚,苏婉瑶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这山楂肯定是秋后晒过的,可真酸!” “尝尝我这个,枣泥的特别甜。”苏锦瑶匀了一个在她的碗里。 这种节日旁人家的姑娘公子也要出来逛一逛的,就比如罗淑、孙莉萤、肖菁菁还有林月慈她们。 白楚恒今儿也和白楚恂一起出来了,街上走了一圈没遇着苏韵瑶,却误打误撞的遇见了罗淑。 “小公爷!”离老远罗淑就向他招着手,离近了以后她笑了笑,张口道“小公爷今儿也一个人?” “什么叫也?”白楚恒装作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示“我那贪吃的弟弟去买元宵了,怎么,罗姑娘是一个人?” 罗淑故作可怜的眨着大眼睛,睫毛就像是蒲扇一样,低眉顺眼的说“听闻去年乔家姑娘乔澜遇见了那么可怕的事,我这心里慌的厉害,幸好遇见小公爷了!” 这种上来就装可怜卖惨的招数,白楚恒可不吃这套。 “罗姑娘又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这不还有侍女和家丁在吗?我还有事,暂且不能和罗姑娘说话了,再会。” “别走啊小公爷,我害怕!” 罗淑几乎要哭出来了,可白楚恒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走到一旁的元宵铺子旁,拎着白楚恂的脖领子,几乎‘落荒而逃’。 “姑娘,咱们去别处吧,小公爷这不让人近身的样子,怕是会伤了姑娘啊。”侍女苦口婆心的劝着。 “你给我闭嘴!”罗淑伸手摸了摸发髻“我喜欢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你在说什么?”林月慈从她身后过来,她只听见了这一句,就出口问道。 “林姑娘?”罗淑一下收回了方才的嘴脸,笑着问“林姑娘今儿也出来了?” 看着罗淑这幅样子,林月慈真是打心眼嫌弃,可还是回答了她的话,高傲着道“家里头花灯扎了一堆,可没有称我心的,就想着到外头走走。” “那边铺子的元宵味道特别好,林姑娘可尝尝?” “不用了。”林月慈用帕子掩着鼻子“外头的东西都不干净,我从来不在外头吃东西,劝你一句也别吃外头的东西了,他们做元宵都不洗手的。” 看林月慈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罗淑虽然生气,但终究也说不出什么。 林家如今如日中天,虽然林月慈的父亲林德辉没什么大出息,官职和罗淑父亲的差不多,但架不住林贤妃和林太尉会图谋,也架不住人家林贤妃会生,生出了衡王那么个皇子。 所以就算是当众下自己的面子,罗淑也只有一笑而过,连句话都不能说。 看着因为害怕自己而沉默的罗淑,林月慈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就喜欢看别人这样。 “你方才说什么呢?” “我说...”罗淑一下子懵住了。 她总不能跟林月慈说自己要得到白楚恒吧? “我说有一家元宵做的特别好,侍女劝说吃太多了不好消食,正和侍女说情呢。” “连个侍女都压不住?”林月慈上下打量了一番罗淑“你这可怎么行?我们林家上至嬷嬷下至厨房打杂的,哪个不对我唯命是从?做奴婢的不听话你就得打,不然就你当侍女,让人家当主子了。” “是,林姑娘说的是。” 话虽如此,罗淑心里哪里服气?这面皮上险些就挂不住了,火辣辣的,犹如被人狠狠抽了几耳刮子一样。 三百二十三:推倒 白楚恒和白楚恂走了许久,街很长,人很多,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哥,你看前头那几个姑娘家。”白楚恂指着前头“是不是苏家的?” 白楚恒微微眯起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外头罩着浅紫色薄斗篷的苏韵瑶,这会儿她正和苏锦瑶一起挑着灯。 “还没来得及庆贺锦瑶姑娘议亲,在这儿一声道喜。”白楚恒作着揖说。 他说话几人才注意到他,白楚恂也赶忙做了个揖说“我也在这儿庆贺过了,等锦瑶姑娘大婚之日,定封一份儿厚礼奉上!” 苏锦瑶的脸一会儿比一会儿红,好半天才吭出一句“别瞎说…” “你们这真是打定了主意要糊弄我九姐姐啊!”苏墨瑶打趣着说“旁人家送礼都只记家姓不记人头的,合着你们两个就打算封一份儿礼啊?一个十一妹夫,一个十二妹夫,合着得封两份儿才是!” 苏墨瑶这话说的,弄的一旁的苏婉瑶也羞红了脸。 “十姑娘说的是!这封礼自然是要封两份儿,回头我再和远逸说一嘴,让我这个未来的连襟千万别忘了封礼,否则啊,估计要被人拎着耳朵教训呢!” 白楚恒说完,两兄弟放声大笑,苏锦瑶和苏韵瑶也没忍住。 “得!合着你是来打趣我的啊?行行行,我承认道行不如你们,行了吧?”苏墨瑶撇开了白楚恒的手“不许你碰我妹妹!” 原本白楚恒是要给苏韵瑶些东西的,却这么生生的被苏墨瑶扯开了。 “你这哪里是同胞的姐姐,分明是你妹妹才是啊。”白楚恒冲苏韵瑶说“这幅孩子做派,跟你可真是不像。” “被你猜中了,其实我才是姐姐!”苏韵瑶也打趣着。 那边的苏墨瑶简直要气炸了,扭脸就说着不理他们,拉着苏锦瑶去买元宵吃了。 “你这十姐姐,可真是个性情中人!”白楚恒笑着说。 不远处孙莉萤和肖菁菁至远走近,冷眼看着前头的这帮人。 “就会妩媚讨笑,小公爷他们竟也信,真是让人生气!”肖菁菁很是气不愤。 自打孙莉萤知道了西山上的刺杀是林家做的以后,就开始刻意和白楚恒白楚恂两兄弟保持距离,不再像以前一样往上贴了,对于她来说,那是自保的办法。 “你怎么不说话?”肖菁菁问。 “没什么,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孙莉萤头也不回就要走开。 “你怎么了?”肖菁菁十分不解,在她的印象中,孙莉萤是那种一见着白楚恒恨不得扑上去的人,如今见了白楚恒怎么还绕路走了呢?于是她问道“可是因为上次西山的事你受了惊吓,一见着小公爷心里头就害怕?” “闭嘴!”孙莉萤厉声打断“再也不许提西山的事!” 肖菁菁被吓了一跳“你…你凶我做什么?不提就不提,再说有什么不能提的?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都说了刺客是沐烟霞派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你真是不可理喻!”孙莉萤觉得没什么必要和肖菁菁这样不长脑子的多费口舌“不让你说就是不让你说,想没命的话随你出去张扬!让开!” 推开肖菁菁,孙莉萤大步离开了,肖菁菁在后头气的直跺脚“至于吗你!孙莉萤!” 这种情况下她不由得想起了乔澜的事,乔澜不正是因为被刘玢桐扔在原地,一个人才遇害的吗?想到这儿肖菁菁心里突然慌张起来,因为和孙莉萤是单独出来的,侍女离的并不近,这儿的人如此多,真出了什么事可没熟人能帮她,虽说人多的情况下不太能出现将她掳走的事,可趁着人杂谁若是捅她一刀呢?要是把她钱袋子扯走呢? 想到这儿肖菁菁一咬牙,走到了远处白楚恒他们那儿。 “肖姑娘?”苏韵瑶有些诧异“肖姑娘有什么事?” “我来同你们说说话。”肖菁菁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随口胡说着“我家的侍女同我走散了,我自己一个人害怕。” 苏韵瑶笑了笑,并未拆穿她的谎言。 来这种热闹的街上哪家的侍女能粗心大意到和自家姑娘走散?没出事还成,只要姑娘出了事,那侍女被主家寻着不知道要死的多惨。 除非是肖菁菁嘱咐说不让侍女跟着,为什么不让侍女跟着呢?闺阁在室女最忌讳一个人在外头,肖菁菁不傻,那是她脸面名声的事,自然是有她的陪客陪着。 一想起常常和她在一起的孙莉萤今天没了踪影,苏韵瑶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肖姑娘不要着急,你放心在这儿呆着,我们派人替你寻你的侍女去。”苏韵瑶说着,冲璃笙使了个眼色,璃笙马上找了几个苏家的家丁,满街的找肖家的马车。 果不其然,在两条街外找到了肖家的马车,家丁侍女好几个在马车前守着的,苏家家丁一问,他们才没和肖菁菁走散呢,分明是肖菁菁嘱咐他们在这儿的。 送走了肖菁菁,众人到了家茶楼。 街上熙熙攘攘,茶楼里倒是宽敞的很,傍晚天色呈深蓝色,看不见一丝云彩,估计再过半柱香的时辰天就要黑透了。 空中飘下了小片下片零零碎碎的雪片,推开茶楼二楼的窗子,既能瞧见街上繁荣的街景,也能看见细小的雪花。 伸出手去,雪片丝丝凉凉的,苏墨瑶收回了手。 “这儿的茶点味道很好,快尝尝。”白楚恂是这儿的常客,贴心的为苏婉瑶介绍着。 没一会儿,林月慈与罗淑一前一后也上来了楼梯,两边人见着面时,都稍微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在这儿?”高高在上的语气,像极了林月慈的个性。 她微扬着头,好像苏韵瑶他们不配和她对视一般,恨不能挑着下巴尖看人,橘橙色的锦裙领子高高的,包裹着她的脖颈,衬的她的脸特别小,嘴上殷红的口脂颇有一种她很不好惹的架势。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苏墨瑶反问道。 虽然她和林月慈没什么仇怨,也没听懂林月慈话里的高高在上,但她知道林家是害了禹王的元凶,这林月慈是林家的人,人品如何苏墨瑶想得明白。 “这茶楼的点心和茶水都很不错,只可惜,今儿你们也在,没得坏了我的兴致,害得茶水茶点都变了味道。”林月慈说这话时犹如踩在了云朵上,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一度当了真,认为眼下的自己真的就比在场的这些人高贵些什么。 这种态度和语气,苏墨瑶就算再实在也不能看不懂了,于是反驳道“林姑娘说错了,这儿的茶水点心确实都不错,只是你来的突然,坏了这儿的景致。” “你竟敢学我?” “我什么时候学你了?”苏墨瑶挑眉问。 不等林月慈说话,白楚恒端着茶盏先是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听闻林姑娘在家过的不顺,竟然被衡王殿下的一个妾室任意作践,如今这般高高在上,可是出来充脸面的?” “你说什么!”听见这话,林月慈那高傲的人如何受得了?当时就有种脸面被戳破扔在地上任其踩踏的感觉“你给我说清楚,谁欺负我了?才没人作践我!” 白楚恒不说话,只是冷笑着看她,这么一看反倒让林月慈特别心虚,转头就给了她侍女一巴掌“贱婢!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姑娘,姑娘不是奴婢啊!”侍女捂着脸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和不可置信。 “胡说,只有你知道!”林月慈气的绣眉倒竖。 白楚恒淡定的说“看来我听说的这件事是真是了,林家下人传这事说的是各种说法,传出来几句也不奇怪,看来你不仅是对惹不起的半分能耐也没有,还苛待下人,这么有能耐怎么还能让人作践呢?” “你给我闭嘴!”林月慈说着就想和白楚恒动起手来,一把推开了想要阻拦她的罗淑,而罗淑一个没站稳,直接从楼梯栽了下去,倒在了二楼到一楼的缓步台上,整个人摔的都犯了迷糊。 其他客人听见响声看见都吓了一跳,林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有许多人认识林月慈,这一下子就被人认出了林月慈和罗淑。 “这林家人真是胆大包天,朝廷官员的女儿,说推就推,幸好楼梯阶数不多,否则人非得摔坏了。” “可不是吗?听闻那罗家的常常巴结林家,林月慈对自己人都能这样,对别人岂不是更要猖狂了?” “快闭嘴吧,一会儿让她听见你还活不活了!” 不过这些话悉数传进了林月慈的耳朵里,她顾不上扶起罗淑,直接扯着侍女就跑出了茶馆。 罗淑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新衣蹭的都是灰,白楚恒并没看不上她这个样子,但她却觉得在白楚恒面前丢大了脸。 “罗姑娘,你还好吗?用不用找大夫瞧瞧?”苏锦瑶好心的问。 “不用了,我府上自有大夫。”罗淑说完转身就要走,可裙摆却勾在了一旁的铁制雕花上,直接给她绊了个踉跄。 三百二十四:捅破 苏墨瑶看见罗淑这个落魄的样子,忍住没笑出声来也是很无奈。 走出茶楼,这会儿林月慈气的已经分不出了东南西北,有一个小商贩推着车挡了她的路,她一气之下抬脚就踹向那推车,大骂道“狗东西,给本姑娘让开!” 侍女想拦着她都拦不住,平日里林月慈高高在上惯了,如今被白楚恒当众下了面子,她如何忍受的了? 不过这事到最后的演变就和林月慈想的不一样了,茶馆里看见林月慈推罗淑掉下楼梯的人有许多,大街上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林月慈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千金破口大骂,任谁都会记在心里。 百姓们尤其在听说皇上打算给林月慈封个郡主后,纷纷议论此事,说是皇上犯了傻,被妖妃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一个疯子做郡主。 虽然这事都是小声议论,可哪里架得住人多?皇上眼看着自己的清誉就要被林月慈毁于一旦,自然就有了借口和林家商量,暂时不去封赏林月慈。 一来林月慈眼下风评不好,二来她对朝廷没什么贡献,三来也不算是有血统的皇亲国戚,和淑阳郡主的情况不同,四是老百姓都反对,这种事还是听百姓们一句吧。 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拥戴帝王,这样国家才会长久,若是帝王非与百姓们为逆,那百姓们覆舟也是迟早的事。 林贤妃听见这些可气坏了,可皇上执意如此,到底是没听她的。 “皇上!臣妾家里头人丁凋零,外头多得是人看家里的消化,您的皇上,一言九鼎,谁敢不听您的?您就是太好心了!” “胡闹,百姓们拥戴朕和朕用权势压他们根本就是两个性质,邦以民为本这话你记哪里去了?”皇上有些下了脸色“这事不许再提,月慈那孩子要是诚心悔过,朕赏她个县主做也不是不成,等等看吧。” 这一等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等三两个月也是等,等七年八年也是等,林月慈和林贤妃哪里等得起呢? “皇上,您这样,臣妾怕是要受后宫姐妹耻笑的...当初您可说好了,如今变了卦,后宫的姐妹岂不是要骑到臣妾脖子上去?”说着,林贤妃梨花带雨起来,扑在皇上肩头泪打湿了他的衣裳。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身为妃位,宫里没有贵妃,谁不是以你为尊?那个敢奚落你?”皇上依旧没有好脸色。 林贤妃有些慌了,但她知道这件事若不说清,下次再想张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您也知道宫里没有贵妃,臣妾身为妃位,身下有朝丹和衡儿,可到底也同舒妃她们平起平坐,有不少人编排臣妾的闲话,说臣妾不得您宠爱,衡儿和朝丹不得您喜欢,不然怎的这么多年臣妾为您生儿育女,却还同舒妃那样一个没生下儿女的人一个位分。” “怎么,你想晋贵妃?”皇上挑着眉问。 “不,臣妾能陪伴在皇上身边就好,位分什么的才不在乎。”林贤妃说着就拥上了皇上的胳膊“只是那些闲话愈演愈烈,没人管管是不成,不然臣妾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就怕衡儿和朝丹受了臣妾的连累,臣妾出身卑微,真真儿是坑苦了他们!” 林贤妃这一套哭求向来有用,可今天却有些发挥失灵,皇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任她索取。 管人家的闲话?嘴长在人家身上,还能挨个按住割舌头不成?再说闲话这东西就像是树林子里的小火苗,遇风就变为大火,扑都扑不灭。 就算是皇上都拿那些编排他的人没办法,林贤妃让皇上去管?说白了就是在为难皇上,如果你管不了,那就晋升我为贵妃。 “这事朕会考虑,你先下去吧。”皇上冷声道。 林贤妃意识到皇上是在生气,半掉着泪用帕子擦了擦,哽咽着说“您答应了的,今儿召月慈那孩子进宫说话儿,月慈那孩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受了委屈糟了陷害自己都说不清楚,要不您传她进来问详细了?她是哥哥的女儿,我这个做姑姑的很的了解,她为人良善断不能做出那种事来。” 皇上叹了口气“旁人便罢了,那罗家幸好没追究,听闻罗淑那孩子回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罗运州是个懂事的并未声张,否则月慈这会儿怕是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淹死!” “分明这事就是个误会,保不齐是罗淑要掉下去,月慈没扯住呢?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皇上!”林贤妃哭的声音更大了“求您让臣妾见见月慈吧,那孩子受了委屈,这会儿不一定多难过呢。” 林贤妃的算盘打的很好,皇上这人耳根子一向软,只要林月慈进来哭求一番自己的委屈,再召罗淑进宫问详细了,罗运洲是林家的党羽,自然会提前教好女儿怎么说,那这事在皇上心里不就变了风向?知道林月慈受了误会,他一定会表示表示的。 果真如她所愿,皇上无奈道“成,召她进宫吧。” 林月慈知道自己成郡主的事泡了汤,这会儿在屋里又是气又是哭的,还怨怪侍女当时没阻止她,侍女也是有苦说不出。 “姑娘,皇上召您进宫呢,您快些准备吧。” “真的?姑父要我进宫?”林月慈一直称皇上为姑父,这在外人看来很是不妥,可林贤妃却不以为然,就要她这么叫,说是显得和皇上亲近。 “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就差您收拾了,奴婢替您打扮。” “我就知道姑父对我好,快给我打扮的素净些,我不可怜些怕是姑父不会信。” 马车没一会儿就进了宫中,林月慈从进了林贤妃寝殿就开始哭,一直哭到皇上来,眼睛红的像是兔子。 这林家女卖惨的能力可真是不错,姑侄俩如出一辙的厉害。 得了林月慈进宫的消息,白楚恒心中了然,知道林月慈一定不回放过这个踩死巧翠的机会,为了刺激皇上,她一定会提起巧翠弄掉苏惠瑶孩子的事,那孩子是皇上的孙儿,皇上一定会动怒。 到时候衡王沉迷美色,自己孩子没了都不在意的事就会闹开,皇上对他会生忌惮,打心眼儿里排斥。 果然,林月慈进宫的第二天,这件事就闹翻了。当时林贤妃的寝殿中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不少,谁也没想到林月慈会突然说起这事,皇上和林贤妃甚至都没来得及封锁消息,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出宫里也就是天亮的事。 先是林月慈打骂百姓,推官员之女掉下楼梯在先,这下子衡王又出了这样的荒唐事,这可不是林贤妃嘴里一句误会能解释的清的。 皇上都气坏了,越发觉得林家太过荒唐了些,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样听话懂事。 林满肆意杀人,林月慈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衡王这个皇上的亲儿子,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意,这能继承大统吗?显然不能。 林月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时已经晚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出宫的,只记得眼前一片晕眩,皇上大发雷霆时摔茶盏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还有那句“朽木不雕!粪土之墙!百步无轻担,他这么做对得起谁?还指望着他来继承大统,这个混账!他能干什么他?自己院子里那点事都管不明白,都说保暖生淫欲,朕看他就是好日子过的太顺了,为了美色连孩子都不顾了,将来如何善待百姓?” 林贤妃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林月慈会提起这事,再加上皇上龙颜大怒,她也生了气“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稀里糊涂被送出了宫,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林月慈,自己惹了大祸,自己惹皇上生气不说,这下子连衡王都得了牵连,自己的郡主再也没有了。 第二天皇上封了许多赏赐给苏惠瑶,算是弥补她孩子落胎,巧翠被关进庄子里,着专人看守整日做农活,再没办法伺候衡王,这辈子也无法嫁人了。 得了皇家的赏赐,苏惠瑶这下子又活过来了,犹如劫后余生般,恨不能张扬的整个寻京城都知道,只是她想着回苏家一趟长长脸,却被衡王拒绝了。 这事被捅出来,最生气的莫过于衡王了,尤其这事的主要任务牵连着苏惠瑶,他哪里能给苏惠瑶好脸色? 只是皇上赏赐苏惠瑶的东西好多人都知道了,因为巧翠害了苏惠瑶孩子,衡王并不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想遮掩已经来不及,只能做出适当的弥补来让百姓的声音小一些,所以自然会让很多人知晓。 曹千怜也知道了。 这天早上,半年不来常熙斋请安的曹千怜竟然登上了常熙斋的大门,周嬷嬷一见就知道她不是揣着好心来的,作势想赶走她。 “周嬷嬷你靠的什么?我女儿可是受了皇上赏赐的,你算是哪根葱?敢动我信不信让惠儿摘了你的脑袋?” 三百二十五:后怕 “二娘子当自己又是哪根葱?皇上赏赐那是为了他未出世的小辈,您还真当他是为了七姑娘?要不您现在就让皇上过来,好好问问愿不愿意护着你!” 周嬷嬷的话说完,苏韵瑶和苏墨瑶双双走近,两人是从沁竹轩过来打算请安的。 “周嬷嬷,不用跟她这种无德小人置气,直接带进来吧。” “是,十一姑娘。” 进了常熙斋,曹千怜也不客气,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态度傲慢无礼,对上座的老太太视而不见。 “祖母勿怪,孙女想着二娘子在外头要求要进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想同您说,就准她进来了。” 老太太冷笑了两声“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腰板又硬气了,到这儿来撒野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老太太果真是聪明,活的通透,像个人精儿似的。”曹千怜的话中嘲讽的意味很明显“今儿我来还真就是老太太口中的意思,腰板硬不硬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得了皇家赏赐就属于是得了道护身符,以后某些人再要打我板子之前可得好生掂量着!” “原来二娘子是为这事来。”苏韵瑶如恍然大悟一般,看着曹千怜笑。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觉得自己几斤几两让皇家给你护身符?七姐姐怀了衡王的孩子,又不是你怀了衡王的孩子,你得意个什么?” “我是惠儿的亲娘!”曹千怜依旧高高在上,微扬着头看苏韵瑶。 “那这么说我也有些事要同二娘子说清楚。”苏韵瑶玩味摆弄着手里的帕子,慢条斯理道“陆小王爷已经将剩下的蛇头一网打尽了,就是之前诬陷五姐姐的那个叫陈宪的,他们都被抓住了,这事你还不知道呢吧?” “你什么意思?”一听见这事,曹千怜的脸上果然泛起了一丝慌张。 “没什么意思,陆小王爷之所以得皇上欣赏,就是他做事利落,陈宪那伙人被抓起来以后没两天就交代了个清楚,说之前雇蛇头做坏事的都是你,宁国公府儿媳妇大婚之日被掳走是整个寻京城都震惊的事,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事是你指使的,你认为宁国公和淑阳郡主会如何?皇上又会如何?” “你!根本就是没有的事!他胡乱攀咬!” “哦?这个我不知道,毕竟我没见着人证,可若是皇上先行一步见了人证呢?你这胡乱攀咬,怕是没等说出来就没命了吧。” “你这小贱人。”曹千怜气的是咬牙切齿。 “皇上一向恨那些为非作歹的蛇头们,若是知道你和蛇头有关系,怕是你会死的很惨,不仅如此,还有大哥哥的事,林家林满就是死在了大哥哥的嘴下,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让林家人知道了,会不会因为痛惜亲人而将七姐姐大卸八块了,然后再要了你这做母亲的人的命呢?” “你休要吓唬我!若真的像你说的那些,那早就来人把我抓走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恐吓我?我看分明就是你信口胡诌的,企图让我害怕。” “信不信由你,之所以我没让陆小王爷声张此事,就是为了保你一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韵瑶的笑容很阴森,曹千怜不知怎的,看她的表情竟然有一丝打怵。 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姑娘,怎的说话做事就如此成熟了?曹千怜心里一慌。 见她不回答,苏韵瑶笑吟吟的继续说“让你那么轻松的就死了,五姐姐和璃惜的仇我还怎么报了?还有四姐姐的生母谭氏,她也是死在你手上的,你作恶多端,让你就那么轻飘飘的死了,岂不是愧对于她们?” “你!你这小畜生!”曹千怜努力绷着脸上的情绪,指着苏韵瑶说“你给我等着!” 出了常熙斋,阳光照在身上,却没让曹千怜感受到一丝温暖,浑身犹如置身于冰窖。 害死谭湘华的事过了多少年了曹千怜已经记不清,谭湘华死时,苏沛瑶刚呱呱坠地,因着从小就没见过亲娘,所以一直将表面上对她很好的曹千怜当做是她的亲娘。 害死谭湘华的事,曹千怜并不后悔,她以为以她的恩宠,谭湘华一死苏耀绝对让她来当家,不可能再续弦了,自己的儿子虽不是嫡子,却占了长子的位置,而谭湘华又没有儿子,以后这苏家岂不是都捏在曹千怜手里了? 可老太太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直接求娶泾阳侯府的嫡女秦曼槐,秦曼槐进门后,当家权就由秦曼槐和老太太双双把控,曹千怜几乎刮不着油水,只能靠苏耀平时给她一些。 现在想起这事,曹千怜仍然觉得气愤。 秦曼槐身子养了养,已经大好,可以开始处理家事了。 侍女被放出去一批,成婚的、想赎身的、老子娘没命了想回家守孝的,还有个别犯了错误被发配个人牙子的。 整个苏家一下子感觉好像宽敞了许多。 “璃笙,你去问问咱们院子里有没有想出去的,用不上那么多侍女。”苏韵瑶说“之前五姐姐的那些个侍女,有想走的多给些银钱,由咱们沁竹轩出。” “没谁想离开,咱们院子里活计轻省,她们年岁还都小呢,没到成婚的时候。” 侍女们成亲一般都会晚几年,姑娘身边的要和姑娘一起陪嫁进婆家,到时候是为姑爷的妾室,或者被配给谁做妻室都是常事,所以伺候姑娘的侍女嫁人的都不算太早。 璃笙和颂音都想着和自家姑娘在一块,以后她嫁进了白家自己也是要跟去的,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不做白楚恒的妾室。 白楚恒对苏韵瑶什么样,别人可能不清楚,但璃笙和颂音却清楚无比,那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她在,哪里还要旁的妾室呢? 小蝶又给苏韵瑶递了消息,说曹千怜回了映霞居后大发雷霆,可终究是不敢再出门挑衅了。 方才常熙斋内,苏韵瑶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要命的大事,这就属于曹千怜有个要命的把柄在苏韵瑶手中捏着,她哪里还敢出来招惹人? 不过曹千怜真正担心的却不止是苏韵瑶说的那些。 陈宪...陈宪和陈廖接触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时候吧?曹千怜越想心里头越慌。 “到底他知不知道?按时间来说他并不知道,可保不齐陈廖告诉了他啊!” 她一直在自言自语,小蝶近不得身,也听不清她再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她现在十分慌张。 看着小蝶送的纸条,苏韵瑶冷笑了两声,随手凑近烛火,将那纸条烧了个一干二净“曹氏害怕是正常的,毕竟什么时候我想让她死,只要告知小王爷一声就成,就算她认为我是吓唬她的,那她也不敢揣着侥幸心思,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曹氏是个聪明人,在她知道我拿捏她把柄以后,自然会退出我们的生活。” “那她岂不是不足为惧了?姑娘就要给五姑娘报仇了!”颂音说。 “不,我并非这会儿想保她的命,而是想掌握更多足够让她致死的证据,砍头对她来说太轻松了些,我要她生不如死!” 说这话的苏韵瑶,依旧是平常的语气,可话里的冰冷却让璃笙和颂音对视了一眼,好像都不认识自家姑娘了。 刚被衡王甩了一巴掌的林月慈,正被林太尉指着鼻子教训,从头到脚给她骂了个一无是处,生气的时候还会动手,林德辉并没有管,反而因为衡王惹了皇上生气,容易坐不上皇上的宝座而担心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开始同林太尉教训自己的亲女儿。 一脚将林月慈踹倒,林月慈的母亲十分心疼自己的女儿,紧紧的护着她“官人!月慈她也不知那么多啊!” 林太尉没给自己儿媳妇留好脸色“我们林家全家的荣耀都放在衡王身上了,如今因为这个孽障,衡王继承大统的可能大打折扣,你竟然还敢护着这个蠢东西,我今儿不打死她!” 一个茶盏扔在了林月慈母亲的头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吓得林月慈一下捂住了眼睛,任由母亲倒在地上,自己却不敢扶她一把。 “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亏得我和你姑姑还千方百计的想给你谋个郡主位置,你看看你这个德行,担得起郡主二字?皇上恼了你那是你活该!” 林月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哭都不敢大声哭。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些事,也是她第一次被祖父林太尉教训,第一次被表哥打耳光。 在林贤妃寝殿时,那些话说出来以后林月慈就发觉到了不对,可是皇上当时已经听见了,不是圆能圆回去的,那些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想到衡王做不成皇上都是因为自己,林月慈就满心是后悔,她不想让自己的未来任人作践,她想让自己的位置高高在上,她想让所有人臣服于她的脚下,可眼下看来,怕是不成了。 三百二十六:询问 天气渐暖,再也没下过一场雪,房檐上的雪融成水化下来,每每出门前都要注意头上。 街上的草树仿佛又有了生命,在积雪融化之时,阳光也分外的好,薄斗篷只在早晚上穿,个别冷的天气才会整日穿着。 苏应宵依旧在家祠里禁足,每日被秋力亲自看着跪在蒲团上抄写经书和虔诚祈祷,可他不喜上学念书,当初先生学究教的那些他是半个也没学会,以至于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连秋力这么个做奴才的写字都比他好认。 手抄的经书被送去了常熙斋,老太太看着那字皱着眉头认了半天也认不出来,还说地上随便抓一只虫子爪子上蘸上墨,都比苏应宵的字要顺眼。 “让他抄经本是想让他静下心来,可你瞧瞧他这字写的,这不就是应付差事吗?就这种经烧给佛祖,怕是要惹佛祖动怒。”老太太半打趣着说。 “母亲勿怪,那孩子不成器,能写出这样的字的确是丢脸,要不回头让他每天再多抄两张,权当是练字了,一来静静心,二来他胆敢毒害大夫人,光是那些惩罚儿子觉得不够。” 老太太点了点头“三九天让他一直在家祠里受冻已经算是惩罚了,不好把人直接冻死,如今把经抄好我就满意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知道了,母亲。” 苏耀从门里往外走,青莲替他遮了一下房檐上滴下的水。 老太太因为上了年纪,身子骨越发不硬朗了,按她自己的话说老人家过年,过一年少一年,所以周嬷嬷担心她受风着凉,这种天气治病可不容易,于是并没安排人去了厚厚的门帘子。 余鸿苑内,苏耀尝着柳荷亲手做的糕点,同苏婉瑶说着话。 “你母亲的身子好些了吧?养了几年了,倒是难得吃上一口她做的吃食。” “亏得三娘子一直细心调养呢,大夫人也常常关照母亲,祖母还将女儿和母亲都庇护在常熙斋,不然怕是母亲不会这么快身子就养好。” 苏耀拿着点心示意苏婉瑶也尝尝“你母亲的手艺特别不错,刚进咱们苏家的时候,成日给我和你祖母做这个吃,后来曹氏看不过去了,就骗我说她另有原因,我那时候也是信曹氏的。” 说到这儿,苏耀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父亲不用自责。” “大夫人本性良善,但起码她有娘家庇佑,三娘子是个直爽性子,一向和曹氏明火执仗的来,一点也不打怵,就你母亲没有人庇护和照顾,这么多年一直由曹氏欺负,现在想一想我都后悔,唉。” 沉重的叹息声,好像让糕点都变了味道。 出了余鸿苑,苏婉瑶觉得有一丝凉,太阳快落山了,天要黑了,怪不得... “柳妈妈,您是伺候我母亲的老人儿了,她以前和曹氏都有什么过节吗?” 柳妈妈笑了笑,知道有些话不应说给苏婉瑶听,但毕竟人家问了,作为奴婢,你还能故意隐瞒和欺骗不是? “姑娘有所不知,您这胎里不足的毛病就是娘胎里坐下的,那时候四娘子被二娘子欺负的不成了样子,怀着你的时候什么东西也吃不着,大夫人担心,天天派人来倾宁轩送补药和吃食,可曹氏却一句她要养身子,将那些吃食尽数拦回了她映霞居去,这还是小事,怀上您之前咱们娘子还给二娘子洗过脚呢。” 苏婉瑶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好像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微微摇着头走了。 这事说怪的人可怪的不少,曹千怜要怪,苏耀要怪,照顾柳荷的侍女们和柳妈妈都要怪,柳荷也要怪。 自己大了肚子,就算吃食送不到跟前儿来,那不会出门去要?侍女应该敲余鸿苑的门,告诉苏耀倾宁轩连饭都吃不起。 而柳荷懦弱了这么多年,苏婉瑶知道,在生她之前自己的母亲更是懦弱到尘埃里了。 可事已至此这么多年过去,又能真的怪谁呢?这会儿的苏婉瑶只盼着柳荷平平安安的,自己和白楚恂成亲以后,能让柳荷稍微腰板硬气一些。 同时,苏婉瑶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就是,让曹千怜不得好死。 自己的弟弟腹死胎中,甚至都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惨状苏婉瑶这辈子都记得,自己的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却中了刀子跌在了水里险些丧命,这一切都是曹千怜做的。 在曹氏的大起大落以后,苏韵瑶和喜鹊联系上了,晚间喜鹊偷偷摸摸的出来见了苏韵瑶。 “有什么话,十一姑娘您直说就是。” 苏韵瑶并没说话,手伸到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将那封信递给了喜鹊。 “这是别人拿给我们家姑娘的,你看仔细了。”璃笙说。 喜鹊不明所以的打开了信,先前是欢喜,接着是震惊,到最后,她的悲伤苏韵瑶好像都能感受到,她的手在颤抖,可是脸上却很快恢复了镇定。 “果然死了...” “你猜到了?”苏韵瑶问。 “二娘子一直不同奴婢说兴郎的消息,告诉奴婢兴郎在外面过的不错,奴婢那时候就猜到了,若是过的不错二娘子早就安排咱们两个见面了。” 说着,平静的脸颊划下一丝泪痕。 喜鹊抬手将眼泪擦去,可是另一只眼睛却又滑下一滴泪来,擦来擦去怎么也擦不干净,到最后喜鹊蹲在地上,双手掩着面,哭的差点晕过去。 从始至终苏韵瑶一直在旁边看着,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吩咐璃笙去取件斗篷来,给喜鹊穿上。 “曹氏之前想把你嫁给蛇头,或者说,想让你用身体去伺候那些为她办事的人,对不对?”苏韵瑶慢慢的坐在石头上,周围没有虫鸣声,静悄悄的。 半晌,喜鹊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 苏韵瑶见她不说话,继续说“后来发现你和兴郎相爱,她就心生一计,用兴郎的命要挟你替她保守秘密,躲过我父亲的拷打,对不对?” “二娘子之所以没将奴婢送去那恶鬼窟,就是因为奴婢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与其她无法掌控,倒不如时时在身边看着,她知道兴郎对于奴婢有多重要,由奴婢全权抗下主君的拷问,这样主君才会信任她。” 苏韵瑶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个我已经猜到了,七姐姐进了衡王府后,她的侍女小蝶和小卉并没跟着一块去,而是留在了映霞居,她们的结局怎么样?” “小卉被送去一次,折磨的不成样子,回来的时候奴婢只看一眼就吓哭了,那时候小卉还有过轻生的念头,后来她习惯了,每一次二娘子送她出门,她都不再拒绝了,因为只要拒绝就会挨一顿暴打,如今蛇头被剿净,她终于能活的像个人样儿了。至于小蝶,大夫人一时兴起给她安排了个亲事,助她脱离了二娘子的掌控,这件事二娘子反抗不得,小蝶是幸运的。” “并非小蝶有多幸运,只能说她是聪明。”苏韵瑶认真的看着喜鹊“小蝶的亲事是我让我母亲安排给她的,否则如今,小蝶和小卉就是一个下场了。” 喜鹊睁大了眼睛看着苏韵瑶,有一丝诧异,最后苦笑了两声。 “十一姑娘本领大,护住了小蝶,却无法护住小卉和奴婢的兴郎...” “眼下我只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为你的兴郎报仇?” 她又一次看向苏韵瑶。 “你的兴郎虽的自尽,却死的很不甘心,我不敢去猜测死前他经历过怎样的对待,从那封信上你能看出,他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你,希望你别再为了保他而做坏事,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曹氏已经没了靠山,她已经不能活的长久了。” “奴婢...可以为兴郎报仇吗?”喜鹊的语气是颤抖的。 “当然可以。”苏韵瑶伸出手给她“我答应小蝶的是护她周全,给她安排一门好的亲事,我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也能做到,其实我完全没必要来拉拢你,毕竟常卓兴与我没有关系,可小蝶知道的并没有你多,你是伺候曹氏时间最长的。” “其实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很多事二娘子都防着奴婢。” “好,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就是。小蝶说大哥哥成亲之前,总会有个男人出入映霞居,每次三更半夜来,鬼鬼祟祟的,没什么人见过他的正脸,这事你可知道?” 喜鹊点着头“奴婢知道,那人是陈廖,是二娘子一个老熟识了,她平时做那些害人的事都是通过陈廖做的。” “那之前那些年,你和杜鹃经常半夜往外运银钱首饰,可都是给了陈廖了?” “是,那些钱是给陈廖手下的人的,只有给了钱他们才答应替二娘子做事。” “那陈廖可在映霞居过过夜?”苏韵瑶又问。 这个问题十分敏感,喜鹊愣了一下,可还是回答了。 “他在映霞居住过几次,奴婢没亲眼见着,有两回是听杜鹃说的,有一回是下半夜时陈廖出映霞居碰见的。” 三百二十七:喜宴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陈廖和曹千怜有私情了,苏韵瑶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头对曹千怜的厌烦和憎恨又多了许多。 想她父亲苏耀是真心疼爱曹千怜,若不是一桩桩一件件曹千怜做的都太过火了,甚至还牵连出了人命,苏耀也不会这般恨她。 若是曹千怜好好的,苏耀定是把她放在心上疼,处处小心呵护,然而那曹千怜却是个那般下三滥的下作人,若是让苏耀知道曹千怜竟然那样对不起他,不知会不会急火攻心。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以后有事我会再找你的。” 说完,苏韵瑶裹紧了斗篷,按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了。 花瓣飘扬的时节很快就到了,宁国公府嫡子盛常煜要成亲了,上次娶苏浅瑶没娶成,不少人都笑话盛常煜是克妻的命数,这辈子不宜再娶妻,可淑阳郡主哪里能让他们那么编排?亲事办的异常奢华,直接将那些老百姓的目光全吸引了去。 苏家人也有几个去的,秦曼槐带着几个瑶和苏应宸,还有老太太也来了,在府里头闷了这么久,是时候出门透透气了。 来的路上苏墨瑶听见外头有人议论,说苏家人是来砸场子的,自己家姑娘没嫁好,这老的也来小的也来,不就是给人家添堵来了?气的苏墨瑶掀开马车挡帘就要出去理论,幸好被苏锦瑶和苏婉瑶扯住了。 “那些人舌头痒痒,乐意编排就由着他们去,咱们堵得了一个,还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不可?”秦曼槐劝着说。 好在盛家并没拿这些话当回事,苏家人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添堵。 苏浅瑶出嫁时的画面好像又回到了面前,那日盛家为了体现对儿媳妇的喜爱,特意没像旁人家一样用的花轿接亲,而是用了朱红华盖的马车,马车的四周尽是绫罗绸缎,棕红色的马匹身上还带着纯金的装饰,尽显盛家一掷千金。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桃花盛开的情况,一地淅淅沥沥的花瓣雨,飘飘洒洒,美不胜收,苏浅瑶上妆时全程是含着笑的,那个时候她一定在憧憬,自己以后的人生。 看着新娘子进门,苏韵瑶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眼眶。 自己的姐姐无缘进盛家门,眼下看着别人,竟有些触景伤情。 白家人也来了,白景岳这不能算是头一次见未来的儿媳妇,但也算是第一次正式的和儿媳妇见面。 “是不是想你姐姐了?”白楚恒突然出现在苏韵瑶身边,吓了她一跳。 她并没有回答,鞭炮声震耳欲聋,周围飘着的都是灰白色的烟雾,唢呐声吹的苏韵瑶顾不得他说了什么。 拜过了天地,风吹进正堂,撩起了正在起身的新娘子头上的喜帕一角,令苏韵瑶看见了新娘子的正脸,一如普通新娘子脸上的娇艳,她和苏浅瑶一样,白皙的脸蛋,鲜艳的红唇,也好像都带着那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拜过了堂,来的宾客就要去用席了。 宁国公府山珍海味无数,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婚之日自然不会吝啬,什么好什么贵就往上上什么,宁国公与淑阳郡主与来往的宾客吃着酒,吉祥话不要钱一般的往两人耳朵里扎,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珠联璧合宜室宜家,缔结良缘天作之合,说的苏韵瑶心里不知怎的,酸涩的厉害。 “带你去见见我父亲,他一直想见你和你妹妹。”白楚恒知道她心里难过,转移话题的说,说完不等她答应,直接当众牵起了她的手,带到了白景岳的面前。 白景岳这会儿正吃着酒,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同同僚说着话,时不时的乐上两声,眼看着两个儿子把两个儿媳妇带到了面前,直接同同僚说有事,就起身走了。 盛家的亭子中,周围种了好些的桃树梨树,这会儿正是桃花和梨花如雪一般落下的时候,更是为这个场景添了一丝美意。 “好孩子。”扶起了行着礼的两个姑娘,白景岳脸上的笑意更甚“你们两个可不许欺负人家姑娘家,要是让我知道,非掀了你们的皮!” 两兄弟连忙作揖“不敢不敢。” 苏婉瑶有些害羞和紧张,本来她就不会说话,索性就在一旁赔笑,白景岳身为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要论武他张口就来,可一见着两个姑娘家,他也反常的不好意思了,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越岁数大就越脸皮薄,这话放在白景岳的身上最是合适。 最后他从随身带着的腰包里取出了两块玉佩,一人一块分给了两个瑶“这是恒儿和恂儿的母亲留下的,说要送给未来的儿媳妇,我这个人怕麻烦,成亲之日的事太过繁琐,今儿就送与你们,可要好生爱惜。” 两个瑶有些受宠若惊,可这种时候哪里能拒绝呢?不然岂不是在惹老爷子生气?只得顺从的接过了玉佩,连声道谢。 见过了白景岳,两个瑶也回到了苏家的席面,这会儿她们才注意到,林家人也来了。 宁国公府作为禹王一派的人,自然与林家不和,这种成亲的喜宴倒是不能撕破了脸连帖子都不发一张,盛家也就是一张草帖递了过去,没真的想让他们来。 两家水火不容已久,就算他们是诚心邀请,林家的人都未必会给面子,不过是盛家给皇上面子,告诉一声林家而已。 不承想,人家林太尉还真来了,林德辉、林森、衡王全来了,除了林月慈。 一见着林森,苏婉瑶这心里就怕的厉害,秦曼槐将她护在身旁,老太太和秦曼槐将她夹在了中间。 林家人并没看苏家这边,先是给了贺礼,然后又说了两句什么佳偶天成美满良缘的客气话,之后就入了座。 他们的到来让不少人都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既没给盛家脸色,也没多说些别人,甚至没出言拉拢盛家。 还有人说,他们的到来那不就是明摆着的拉拢吗? 苏家席面旁边有人悄声说“衡王惹了皇上的怒气,怎的还敢出来?估计皇上一时半会是没法儿原谅他的。” “就是因为惹了皇上生气,所以才来盛家想拉拢宁国公的。”一个人接话说。 没等议论几句,大门口的小厮来报“禹王殿下到。” 禹王今儿来的晚了些,不过并不是特别晚,事出有因,他是去准备贺礼去了。 半人高的大珊瑚,如明珠一般璀璨,阳光下仿佛闪着光一样,还有大大小小好多个盒子,看起来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 苏韵瑶偷偷注意了一下林家席面那边,衡王的眼角抽了抽,林太尉连着吃了两杯酒,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痛快,林德辉挤到了前头去看那大珊瑚,林森一言不发,在那大快朵颐。 禹王和衡王是表面兄弟,面儿上互相说了两句,然后就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谁也不理谁,**味特别浓,苏韵瑶仿佛闻见了滚滚浓烟。 “别往那头看了,咱们吃咱们的,吃完就走。”老太太往苏韵瑶的碟子里添了些菜,示意她没在意衡王和禹王的事。 “孙女明白。”苏韵瑶果然收回了目光,低头尝了尝老太太夹给她的鱼“这鱼不错。” 外酥里嫩,鱼肉应该是用特殊的味料腌过,吃起来咸香酥脆,没有半分腥膻。 这种场合陆远逸自然也在,难得的是沐烟霞出事后差点连累了整个沐家,这种情况下沐家还会来。来的人是沐烟霞的母亲徐氏和沐烟霞的父亲,两人看着陆远逸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不能说是恨吧,毕竟他们没那么记恨皇室子弟的胆量,但是心里不舒服的肯定的。 女儿因爱生恨,本是女儿的不对,可徐氏那般心疼沐烟霞,她打心眼里怪的从来都不是沐烟霞,而是陆远逸。 在她心里,只要陆远逸答应娶自己的女儿,何至于女儿会走上那么一条路。 她没想过就算陆远逸被逼无奈,真的娶了沐烟霞,以后沐烟霞的生活就会如她所愿那般幸福了?她也没想过,陆远逸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为何非要娶她的女儿? 她想的只有陆远逸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才害得她宝贝女儿走上了不归路。 徐氏的想法陆远逸多少也明白些,可他并不当回事,虽然心里也有些小歉意,但是因爱生恨这种人真的值得人觉得抱歉吗?得不到就毁掉,带着这种思想的人,有什么值得人可怜的。 “看沐相夫人那个眼神,恨不能把小王爷生吞活剥了。”苏墨瑶的语气特别不屑“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种骇人听闻的事,从她的眼神中倒是半分歉意也看不出来,还在那儿瞪小王爷,过分!”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秦曼槐训斥着说“今儿来的人又杂又多,你安生些,让别人听去会说苏家的女儿没规矩,没得还坏了你的名声。” 尽管心里不想让陆远逸承受那样狠毒的目光,可是苏墨瑶也真的管不了什么。 三百二十八:走水 离开盛家以后,苏韵瑶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思绪有些乱。 看衡王的那个样子好像没受任何打击,皇上的这次动怒貌似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要知道争夺储君最大的忌讳就是让皇上觉得你不适合,皇上认为衡王沉迷美色,连骨肉的性命都不顾,这种人是不可以做皇上的。 这种情况下,衡王一定有一个法子,能让皇上在误会他的前提下能原谅他,只是这个办法苏韵瑶不知是什么,否则他怎会如此淡定? 林贤妃这些天不知哭了多少回,皇上的龙袍被她哭湿了一次又一次,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林贤妃是泪水做的呢。 “你怎的又来哭求了?”皇上问。 林贤妃这次倒是没哭,只是可怜巴巴的跪下,委屈道“今儿是宁国公儿子大婚,臣妾派人送了贺礼,但是宁国公却原封不动的让人给臣妾送了回来...”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有些无奈“你先起来吧,宁国公是有些不懂事,但是他家几代都是忠臣,不收你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可忠于皇上您也应该拿臣妾当回事不是?臣妾好心好意替您庆贺,却糟了那般白眼,真是心里头不舒坦的紧,臣妾得您宠爱,宁国公却这般怠慢臣妾,那不是明摆着和您对着干吗?” “瞧瞧你,怎么又说的这么严重?你自己也说得朕宠爱,那朕宠爱你就罢了,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再说他家儿子大婚朕已经送了东西了,听闻你家人也去参了喜宴,你再送东西岂不是多余?” “这...这哪里一样啊,分明就是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说着,林贤妃又梨花带雨起来。 “你一天来这儿哭三趟,你不累朕都听累了,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晚上自会去你宫里头看你,下去吧。” “皇...” 见皇上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林贤妃狠狠的剜了一眼翻看着折子的皇上,然后嘴里悻悻的说着臣妾告退,出了门。 “娘娘,如今可怎么办?”内侍问。 “能怎么办?皇上眼下油盐不进,本宫若是再说只会惹他厌烦,衡儿失势十分不妙,虽然禹王的错更大,但是衡儿的错却错进了皇上的心坎里,本宫得好好想个法子,快些让衡儿坐稳皇位才是正道。” 这是林贤妃与她的心腹说的话,也正是心腹所以才十分信任,不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回了寝宫,林贤妃还是因为方才的事生气,难免要咒骂宁国公府一顿。 苏浅瑶未进门就香消玉殒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咒骂盛家这个新儿媳妇,咒她也像苏浅瑶一样是个短命鬼。 回到了苏家,陆远逸单独来了一趟,给了苏墨瑶一些小零嘴。 点心铺子新做的果子,新鲜的桃花酿,还有几支珠花。 “我瞧见沐相夫人看你的眼神了,像是要吃了你一样,你没被影响吧?”苏墨瑶问。 “没。”陆远逸的话不多“不过难保沐府会做什么,你小心一些,不必担心我。” 来的匆匆,去也匆匆,陆远逸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等苏耀好生招待一番,他就走了。 将果子分给柳芽和春笋一些,苏墨瑶几乎吃了大半,吃的腮帮子都嚼不动了还在往嘴里塞。 桃花落尽前,柳絮也开始漫天飞扬起来,有的时候出门都要遮着脸,不然非得吸进去一些不可,有的时候出一趟门回来,那身上就跟落了雪一样,知道的是柳絮,不知道还当回到冬天了。 风大的天气,那些柳絮就被吹得打着旋。 拿着罩笼护好要吃的早饭,璃笙匆匆的往沁竹轩走,刚蒸好的小包子正可口,等凉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厨房的袁妈妈惯会做事,听说那包子馅儿里还放了许多切碎的贝肉呢,别提多鲜了,奴婢在厨房尝了一个,就知道姑娘一定爱吃!” 在颂音的服侍下,苏韵瑶起了床,这种天气风干炉灶的,难免有些咳症,这不,苏韵瑶就咳嗽了好几天了。 先用了半碗温水润了润嗓子,这她才觉得嗓子舒坦了些。 虾仁粥、小包子、桃花酥、炝笋丝,还有刚出锅的鱼香荷包蛋,全是苏韵瑶喜欢的。 “近日天气燥的厉害,别的宅子里起火的都有,叫咱们沁竹轩的人都警醒着,用过的烛火边乱放,蜡烛彻底熄灭了再收起来,拿东西吹了风就卷起来,烧的可厉害了。” 这会儿的苏韵瑶,颇有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 “姑娘放心就是,赵妈妈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看着奴婢们,时刻让奴婢们留心,不会用岔子的。” “那些宅子是凭空想起火的吗?还不是出了岔子才酿的祸事。”苏韵瑶尝了口小包子,确实如璃笙所说,味道特别不错。 笋丁、菌子丁、一点点的蟹肉和蛋黄,再掺一些贝肉,这味道可真是一绝! “姑娘听说了没,昨儿夜里乔家发生了走水的事。”璃笙突然想到了这事,就顺嘴说出来了。 “这种大事我怎么没听说?”苏韵瑶紧接着就明白了“我刚起来,不知道正常,你说说吧。” “奴婢也是去厨房的时候听外头进菜的渝婆子说起的,说那侍郎府烧的那叫一个惨,听说还死了人呢,好在乔侍郎和他妻子都无事,死的人奴婢不清楚,听说是个姑娘家。”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苏韵瑶细想了一番“去年凭空传出是我杀了刘玢桐,乔家在林家的帮助下一心对付我,那时候也不是没人怀疑这事其实是乔澜做的,可如今乔家却遇了大火,这事我总觉得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这事奴婢也不清楚,靠咱们打听估计是打听不来的。” “不靠咱们就是了。”苏韵瑶又尝了一口粥“一会儿让留愿跑一趟定国公府,让小公爷帮我打听一下。” 白楚恒打听这事向来是一绝,当天下午就让小厮到了苏家,将昨夜乔侍郎府上失火的事讲了个详细。 烧死的那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乔澜。 清白不在,她觉得活的没了滋味,又不想真如父亲所说被送去远房亲戚家或者农庄子里与世隔绝,这种情况下,乔氏夫妇便谎称把女儿送走了,为的是让女儿被糟蹋的事不再被人议论和指指点点,实际上乔澜并未被送走,而是就住在乔家的宅子里头,有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是专门给她预备的。 从外头看平平无奇,可是里头大有关窍。 那院子离前院很近,离后院也不算远,紧挨着拆房,拆房中有一密室,是用一堆柴火挡着的一个小侧门。 那日乔澜父亲的同僚来到乔家吃酒,酒醉后如厕找不到了地方,便从主院走到了侧院,到了乔澜所住的院子附近,乔澜听了声音躲进了那侧门。 可是因为怕黑,乔澜是点着油灯的,柴房的窗户纸破了一扇,风吹进来直接吹着了那些柴火。 那同僚当即吓的都走不稳了路,柴房着火让乔氏夫妇也注意到了,连忙安排人救火,可是乔澜没逃出来,熏死在里头了。 这个故事当真是令人唏嘘,乔澜这几年过的特别不顺,遇见了那样的事情也就罢了,以后压根就嫁不出去了,嫁给山村野夫乔澜又不愿意。 本来父亲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是远房亲戚家的,那家有几亩田地,家里还养着猪,算是那块的富户,可是乔澜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不应嫁去那种地方,便执意留在了乔家。 这一留不要紧,还把命给留没了。 苏韵瑶听完叹了口气“到底是同我在棋桓斋一起读过书的,真是可怜。” “姑娘,不是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颂音不解的问。 “她只是自命不凡罢了,觉得自己应当高嫁出去,这又不算是错误,谁不想往高处爬?可说到底她也没真正害过谁,却落得如此下场,唉...”苏韵瑶抬头问那个小厮“小公爷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这些是乔家的隐秘,估计这会儿对外只得说烧死的是个侍女吧?” “苏姑娘聪慧,乔家眼下是有苦说不出,打落牙齿和血吞,对外只得说是家里头侍女被烧死了。乔澜身边有个近身侍女,那侍女的母亲曾经在定国公府做过侍女,小公爷与她也算是认识,想打听这事并不费劲。” “原来如此。”苏韵瑶转过头看向颂音“好生送出去。” 送走了那小厮,苏韵瑶的情绪有些低落,好好的姑娘家,正好的年岁,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惜。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警醒了苏家众人,严格把控家里的火源。 常熙斋内,老太太又将这些话重新说了一通,嘱咐道“乔家幸好死的只是个侍女,不然那可不是后悔有用的,咱们家里头上下都要注意,春天天燥风还大,走水的例子比比皆是,所有人可都要注意留心。” 三百二十九:偷听 在家里养着女儿,乔氏夫妇本是属于好心,爱女心切加上不愿她离家太远受苦,之所以不能让外人知道,是因为口中有毁誉忠奸,口中有人命关天,乔澜那么惨,做父母的又怎么能让女儿再一次受百姓们的嘲讽和笑话呢? 却不承想就这样,女儿彻底香消玉殒了。 不仅是苏韵瑶觉得乔澜的死非常可惜,就连苏墨瑶都觉得她命不该绝。 喜鹊是个会做事的,这些天同苏韵瑶讲了好些事,想起来什么说什么,都是曹千怜的旧事。 从她口中,苏韵瑶得知了谭湘华死的真相。 那日去谭湘华的房间,表面上曹千怜是求她原谅,跪下磕头说好话,可实际上却是下马威去了,支开了侍女仆从,几句话说的谭湘华是泪流满面的。 有孩子的人心情本就忽高忽低,谭湘华是个比较脆弱的人,听不得那些话,尤其曹千怜一直在拿苏耀来刺激她,直接性早场苏沛瑶早产出生,谭湘华难产血崩而亡。 光是用几句话做激将法那是不成的,曹千怜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担心这一胎谭湘华生下个男胎来,因为之前大夫说的话模棱两可,没说清楚怀的是男孩女孩,所以曹千怜不得不妨,收买了当时厨房的一个侍女,成日的往谭湘华的饭菜里加东西,谭湘华死后半年多,那侍女便出府了,曹千怜给了她一大笔钱。 苏沛瑶当时一直觉得是秦曼槐的到来才令她母亲抑郁而终,可事实上真正的接过压根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竟然还将自己的杀母仇人当成自己的干娘,若是苏沛瑶听见了这些,怕是要气吐血。 “曦儿如今年幼,四姐姐得知那些陈年旧事没什么用,这事咱们暂且记着,不用同她说了。”苏韵瑶说。 “姑娘,还有其他事。”喜鹊煞有介事的说“奴婢回去映霞居好生打探了一番映霞居的旧人,都多多少少见着过几次陈廖来映霞居过夜,不过那些旧人也不是人人都能遇着,知道的多的要么被二娘子发卖出门,要么就是莫名其妙丧了命,如今知道的不过两三人罢了。” “无妨,只要用着她们的时候,能出来说句实话就成,别的有的没的随她们去吧。” “二娘子还有些私产,是帝京外的肥水田,将近一千亩,全是陈廖送与她的,这个主君不知,之前一直是杜鹃帮着二娘子操办的,杜鹃没了以后二娘子没了可用之人,便让奴婢接手了那肥水田每月收租的琐碎事。” “帝京外头?这乃天子脚下,无论是林地还是田亩那都是寸土寸金的,能在寻京城外头有将近一千亩的肥水田,难以想象陈廖靠着杀人劫财为生挣了多少黑心钱!” 对蛇头的痛恨,让苏韵瑶说起这事来咬牙切齿的。 “之前三姑娘出门子的时候想讨些嫁妆,可主君不给预备,大夫人也没预备什么,三姑娘就管娘子要,那些肥水田都是二娘子的傍身钱,她不愿给,因为这事三姑娘还同二娘子生了气呢。” “往日里看她多么的疼自己女儿,一到了要钱要地儿的地步,人性如何就看得出了。”苏韵瑶问“你可计算过那些肥水田能收多少租?” “每次奴婢去都能带着将近百两的银子回来,银子拿不动就换成银票,靠着这个二娘子的生活也不算艰难,可眼下还一直说着日子过不下去了,几次三番的管七姑娘讨钱。” 当初曹千怜不是不想给苏玉瑶拿傍身钱,而是她想让苏耀拿这笔钱,一来是自己这头省下了钱,二来苏耀拿了钱就说明依旧心疼苏玉瑶这个女儿,总不会差了她的。 可事实却让曹千怜意想不到,苏耀半分钱也没出,等到曹千怜想给女儿拿嫁妆钱时,苏玉瑶已经进了昌郡王府,再想往里送钱送地契时已经来不及了。 而苏惠瑶那边很得曹千怜满意,衡王是皇上之子,作为他的妾室拿混的绝对不差,曹千怜一直觉得苏惠瑶在衡王府是吃香的喝辣的,所以才打算多捞点钱,以免在苏家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并非不疼女儿。 苏韵瑶笑了笑“我那两个姐姐真是深得曹氏真传,格局不够大,永远只能看到眼前的小微小利,当初曹氏诱骗我父亲,如今三姐姐就诱骗萧祁,当初曹氏向我父亲卖惨,如今七姐姐就向衡王卖惨,如法炮制的攀龙附凤,当真是让我佩服。” 这天晚上,下了春天的第一场雨,雨实在是不小,一直到第二天还在下,断断续续的下个没完,每次停都停不了多长时间。 家里的花匠原想着春天把花种子先种上,可雨太大将土浇的都成了泥,埋进去的种子全齐刷刷的被冲了出来。 雨彻底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火烧云极美,柳荷觉得近日有些胸闷,便想着趁雨停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侍女青烟陪着她,顺着苏家的湖往果园子的附近走了走,湖旁有许多的假山,春天冰雪消融,柳树抽了绿芽儿,看起来也算是赏心悦目,一冬天树杈子上都光秃秃的,眼下总算能看看绿色了。 天有些暗下来,青烟担心冻着柳荷,于是便让她坐在石阶上,自己回到住处去取斗篷来。 可青烟这一走可了不得,柳荷坐在石阶上本没什么事,可没一会儿却听见了有人在说话,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十分耳熟。 柳荷本不在意那个声音,想着可能是哪个侍女在偷懒,然而接下来她却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是咆哮着,听完她差点从石阶上跌下来。 “曹千怜,你这是过河拆桥!” 柳荷循声望过去,悄悄躲在了一个假山的后面,正好能瞧见不远处,曹千怜独自一人和一个男子见面,那男子遮着面,但眼神十分凶狠,好像是一匹抓住了猎物不松口的狼。 被骂过河拆桥,曹千怜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你当我在苏家的日子好过的啊?哪处不需要钱?那个姓秦的停用了我的月例,我映霞居的吃喝拉撒,还有手下侍女们经常要打点,我也真是有心无力,帮不得你啊。” “你放屁!你女儿高攀给了皇帝的儿子,你能没有钱?再说不是还有我给你的那些水田吗?一个月好几十两尽够你花销了,我如今穷困潦倒,连个住处都没有,还不是被你拖累的?” 听到这儿柳荷有些明白眼前的男子是谁了。 曹千怜知道陈廖不敢把这事抖落出去,因为他一旦把曹千怜的隐秘说出去,那不也是直接证明了自己就是蛇头之首吗?到时候怕是马上就会被抓起来,凌迟砍头。 “你怎么说的这么严重?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你这一身蛮力不去做点搬搬抗抗的营生都白瞎了。”曹千怜的话里还带着些嘲讽。 对于她来说,之前对她无有不依,让他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的陈廖,如今落魄了手下没了可用之人,那就如丧家之犬一样,帮不上她半点也就罢了,还只能处处给她惹麻烦。 以前好脸色给多了,曹千怜这么个惯爱摆脸色的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也是难得陈廖落魄一次,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只能把这个麻烦赶走了。 “你当我傻呢?现在满京城都是我的画像,城外出不去,城里的营生哪个敢要我?赶紧给我钱!” “我哪里有钱啊,我...” 曹千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廖一把掐住了脖子。 陈廖杀过人,截过货,坏事没少干,身上功夫没多少但是蛮力实在不小,而且他的手上常年赶马握刀的,连茧子带口子的划的曹千怜细皮嫩肉的脖子特别疼,陈廖压根没使力,就疼得曹千怜近乎喘不上了气。 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红彤彤的,曹千怜绝对不怀疑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活活掐死在这儿。 假山后的柳荷看见这个场景,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住了嘴,这会儿的她腿麻了都走不动了路。 听着曹千怜为了保命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柳荷大吃一惊,险些跌坐在地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是青烟取完斗篷回来了,看着柳荷弯着腰在那儿不知在看什么,就出口问了一句“娘子,您看什么呢?奴婢把斗篷取来了。” 听见这话,曹千怜与陈廖两人同时转过头,柳荷看清了陈廖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有着杀气,令她当即就腿软了,跌坐在地上。 “瞧你做的好事!”曹千怜低声呵斥“还不杀了她?不知她在那儿听了多久,事情泄露出去咱们两个都活不了!” 陈廖做的就是绑人杀人的买卖,听了这话自然也不打算放过柳荷了,柳荷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青烟这会儿才来到柳荷身边。 “你是什么人?”青烟问。 “我是阎王爷派来的,他说你们命寿将近,得去死了!” 三百三十:担忧 陈廖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吓得柳荷一声惊呼又一次摔倒在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心怦怦直跳,上一次死亡降临的感觉又一次让柳荷深深的体会到了。 好在青烟赶紧反应过来,扯了柳荷一把将她扶起来,主仆两人相携着赶紧逃跑。 眼看着要被陈廖追上了,柳荷又腿软了些,左腿半跪在地上惊呼出声,旁边不远处的小厮听见看了看这边,问道“四娘子怎么了?” 听见那声音,青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要知道这个时候各个院子的侍女小厮应该都在用晚饭,小厮用饭比当主子的要晚一些,能在院子里遇上一个,那尤为不易。 青烟连忙喊道“四娘子摔倒了!快随我一起扶起她!” 陈廖连忙侧身多开,亲眼见着那小厮扶起了柳荷,柳荷失魂落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青烟也吓得不轻,嘴皮子都在哆嗦。 “废物!”曹千怜被气坏了“你可知道她听了多少去?怎的没杀了她?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怕个什么?你看给她吓得那个样子,就算听见了她敢说吗?要是想说方才当着那小厮的面儿就说了。” “那也不成啊,真要是说出来,可不是死个把人就能解决的。” “又没有证据,你家那个主君还能那么蠢?什么话都信。” “他早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眼下恨我入骨,要不是看在惠儿的面儿上,估计早就弄死我了。” 两人说着这些,好像方才撕破脸皮互掐脖子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陈廖给曹千怜出着主意“依我看那个四娘子和侍女都受了惊吓,现在应当不会说这些,今夜或者明儿咱们借机弄死她们,不就没人知道这些事了。” “你傻吧?她们如今住在老太太的院子,我就是想动手也不成啊!”曹千怜气急败坏的说。 “你家那个老虞婆,可真是该死!”陈廖捶了一把地。 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曹千怜脑瓜够用,只要细细琢磨,总能想出法子来。 真是应了陈廖的猜想,柳荷不敢将此事说出来,当主子的不说,青烟一个侍女也不好张口,而且她并没听见当时那两人说了什么,甚至都没见着曹千怜在场。 苏婉瑶吓坏了,看着脸色煞白的母亲,吓得一抖一抖的,心里头十分难受,哄着劝着怎么问她也不说,只说让她不要问,这事是大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安全。 这套话弄的苏婉瑶更是一头雾水。 老太太并不知柳荷遇见的这事,还是周嬷嬷说有侍女看见四娘子出去遛弯,失魂落魄的回来,好像是摔倒了腿擦破了皮,还管她要跌打损伤的药膏来着。 “四娘子身子不好,说不准是跌了跤,你不用大惊小怪的,要不人家在咱们院子里住的像是个客人,怪不自在的,一会儿你把箱盖上那擦伤药送去。” 老太太初心是好的,可她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不是?要是知道那还不问个清楚出来?柳荷本就不爱说话,大夫说她这是自卑紧张惯了,宁愿缩成一团,谁也别多安慰她,或者让她觉得十分在意她,那种所有目光都盯着她的感觉,最让她崩溃。 穷苦人家出身,从进门起就受曹千怜百般欺负,后来怀苏婉瑶时糟了暗算,险些孩子和她都没命,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又被蛇头刺杀,产下死胎,这些事对于一个心理极度敏感害怕的人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老太太并不想多关照柳荷,不是说狠心,而是为了维护她敏感的内心。 周嬷嬷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对。 “老太太,四娘子好像...好像是吓着了。” “怎么说?”老太太问。 “四娘子就闷着声,一句话也不说,奴婢和她说句话她磕磕绊绊的才吐出了两个字,过后出来的时候奴婢把四娘子身边的青烟叫出来详细询问了一番,那青烟也是一句说不整半句说不明白的,好半天说一句四娘子就是摔了跤,闪了一下吓着了。” “摔一跤怎会吓着呢?”老太太也意识到了不对“身上没伤吧?” “伤倒是没什么,就是膝盖有些擦伤,不严重,但依奴婢看,四娘子那个样子活像中了邪。” “那些事没个依据,信不得。”老太太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身上没伤就没事,估计是心病,明儿叫大夫过来一趟,给她好生看看,真是什么心症可别耽误了给她治。” 当天晚上,沁竹轩也得知了柳荷摔倒,有些受惊的事。 这个理由不足以让苏韵瑶信服。 “哪里有摔倒吓着的?四娘子肯定是遇着事了,她一向是宁可忍也不说一字的人,估计是不想说。” “那怎么办?”苏墨瑶问“四娘子要是执意不说,你也不能撬人家的嘴去吧?” “她自己的事,不说就不说吧。”苏韵瑶没将这件事想的太坏,只是嘱咐怀香说“一会儿夜深了让喜鹊出来见我一下。” 其实直到现在,苏韵瑶也没将柳荷摔倒和曹千怜联系到一起去。 晚上喜鹊没能出来,因为今天是她上夜,得在床铺上守夜,以至于没能告诉苏韵瑶今天曹千怜出了门的消息。 第二天早起时,喜鹊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出来一趟,苏韵瑶特意推了给老太太请安的事,去见了喜鹊。 “十一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奴婢昨夜当真是出不来。” “无妨。”苏韵瑶问“曹氏可有什么异样?” 喜鹊认真回想了一番“异样倒是没什么...对了,昨儿傍晚的时候二娘子出去了一趟,还特意没带奴婢出门,只说是出门消消食,可是二娘子昨晚吃的并不多。” 听见这些,苏韵瑶突然觉得灵光乍现,嘴里自言自语的说傍晚时分不正是柳荷昨天摔倒的时候吗! 好端端的人哪有摔一跤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的?除非是遇见了时分可怕的事,要么是知道了什么,要么是危及了性命,要么是看着了类似尸首一样吓人的东西。 可小厮家丁们并没说在院子哪处看见尸首了,怎的就能让柳荷碰上?若不是那样不能开口说话却长相渗人的死物,就只能是前两点了。 想到这儿,苏韵瑶突然觉得心慌起来。 “曹氏回去的时候什么样子?” “回去的时候很正常,要说不正常的地方...”喜鹊努力想着昨天的曹千怜与往常有何不同,突然睁大了眼睛说“要说不一样的地方也有,二娘子昨儿回去详细问了奴婢那些肥水田的田契地契放的位置安不安全,奴婢说了安全她还特意让奴婢取来给她检查了一番,然后又问了上次奴婢取的进账,进账的花销已经剩的不多了,这让二娘子有些慌张。” “问了进账和花销...”苏韵瑶喃喃自语着,越发觉得看不透曹千怜这个人了。 喜鹊不能久留,这边赶紧着就回去了。 “姑娘,还去常熙斋给老太太请安吗?”颂音问。 “不必了,都通祖母说过不去了。”苏韵瑶转身往沁竹轩的方向走,可走了几步以后又忽然停了下来“还是去一趟常熙斋吧,我很不放心。” “姑娘是担心昨天二娘子傍晚出门的事和四娘子摔倒有关?”颂音不解。 “但愿没关系,虽然四娘子是个胆小之人,但怎么说也是见过些风浪的,怎可能平白无故摔一跤就吓成了这样?而且昨天傍晚曹氏鬼鬼祟祟的也出去了一趟,除了映霞居的人全家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曹氏为何这般偷偷摸摸?我猜,她应该是去见了某个人。” 越说想得越多,想的越多苏韵瑶只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将遮住真相的那张大网扯下来,连脚步都快了许多。 颂音听着自家姑娘说的头头是道,竟然也觉得清晰了许多“姑娘的意思是,二娘子昨儿去见的人是陈...陈廖?” “陈廖是蛇头中唯一的漏网之鱼,现在满大街都是他的海捕公文,帝京这个地方他是逃不出去了,身上又没什么银两,他家里没有家人,甚至连家也没有,没地方住没衣裳穿,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会找谁,自然是曹氏这个他的老相好。” “说不定他们昨天说了什么事被四娘子撞破了,我猜陈廖应该是管曹氏要钱来的,或许恐吓了威胁了四娘子,或者要杀她?这都说不准。” “不知怎的,我这心里头慌的厉害。” 苏韵瑶越走越急,到了常熙斋时,众人已经从正屋出来了,看得见康敬兰,却见不着柳荷和苏婉瑶。 “三娘子,四娘子和十二妹妹去哪了?”心中的那些不安被无限放大,苏韵瑶连忙张口问道。 柳荷是尊礼仪孝敬老人的人,除非身子不舒坦实在请不得安,否则她是一天也不会差了给老太太请安,而且她如今就住在常熙斋,想请安也就是抬一步脚的事,根本麻烦不着她什么。 三百三十一:丧命 就算柳荷因为昨天受了惊吓,今天实在实在出不得屋,那苏婉瑶也会出来请安的啊。 抓着康敬兰,苏韵瑶连忙问瞧没瞧见柳荷和苏婉瑶。 “没有啊,老太太说四娘子受了惊吓,不宜出屋,就没让她来,怎么了?”康敬兰一头雾水的问。 苏韵瑶有一瞬慌了神,还好她马上反应了过来,冲进了平日里她和苏婉瑶住的房间,屋里屋外屏风后头找了个仔细,却没见着柳荷的身影,不仅是她,就连苏婉瑶都不见了踪迹。 “人呢!”苏韵瑶没法儿淡定了,抓着青烟问。 如今青烟也憋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哭着将手里揉成团的破布团递给了苏韵瑶。 “今早奴婢和四娘子都以为十二姑娘是去请安去了,可是出了门就没再见过十二姑娘,不知是谁把这布团顺着窗子扔进来了,四娘子担心十二姑娘的安危,不让奴婢声张,就自己去了。” 青烟边说边哭,这会儿已经蹲在了地上,哭的不成了样子。 打开布团,上头是用血写的几个字,‘你女儿在我手里,现在一个人来西西北角门见我,敢声张她就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何况柳荷又是个失过孩子的人,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没了的感受有多么痛苦了,所以就算是明知那是条有去无回的路,她依旧义无反顾的去了。 可她也的确小瞧了写布团的那人,若是有那个把她们母女都从常熙斋里骗出来的本事,何至于利用苏婉瑶来骗她出门?实际上的目的只是为了封柳荷的口! 独自前去就真的能换回女儿平安吗?柳荷实在是太糊涂了些!这会儿的苏韵瑶已经顾不得该生气还是感动了,因为心里不安的念头越来越烈,再慢一步怕是柳荷都要遭人毒手了。 “去西北角门!三娘子你去叫家丁,马上把西北角周围好生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过去!” 说完,苏韵瑶跑着出了常熙斋,颂音连忙在后头跟上。 西北角就是柳荷傍晚时遇见陈廖和曹千怜的地方,这儿有一片浅浅的湖,在失去儿子差点丧命的那个夜里,柳荷也是在这儿附近遇害的。 说是湖,其实那都不能算是湖,个别窄的地方就好像水流一般,只有宽些的地方才能稍微深一些,差不多大半个成年男子高。 时间过去越久,苏韵瑶就越是担心,跑一会儿走两步缓一缓,再接着跑,颂音好几回都没撵上自家姑娘。 可事与愿违,在一大帮人赶到时,只看见了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人倒在假山旁,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苏韵瑶一下子就站住了脚,她不敢确定那前头的人是柳荷还是她的亲妹妹,与方才的急切不同,这会儿的她双脚犹如灌满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康敬兰一起跟来了,她也和苏韵瑶一样,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脚,看着那浅蓝色的身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费力的挪了过去,那人果真不是苏婉瑶,而是已经断了气的柳荷。 柳荷面目上全是水,头发也湿透了,发钗她只戴了两支,一支在旁边的湖里,一边在她手里捏着。 看来生前的她,还想用那钗子防身来着。 掰开她紧握钗子的手,可以看出来她握的有多么的用力,手上的红劲儿还没消退,随着她断了气息,那红晕还在,看来她是刚死不久。 康敬兰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几年接触下来她早已把柳荷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看,如今一转眼就阴阳相隔了,怎能不心痛? 苏韵瑶捂着嘴,也落了泪,只是她没哭出声音,而是看着柳荷的方向,趴在颂音的肩头落泪,肩膀抖的如同筛糠,可以看出她有多么的难过。 这会儿苏婉瑶还生死未卜,苏韵瑶不想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松开,派人好生看守柳荷的尸首,又赶忙召集人满院子的找苏婉瑶,各个角门和正后门都出动了人手,把临近的街道都检查了一下。 好在苏婉瑶没事,她之所以被骗出了常熙斋,是因为她也收到了那纸团,说今日她要是不出去,那明日她母亲必死,想杀死她母亲,写纸团的那个人说她有一百种办法。 她被骗去了东北角,和柳荷正好在相反的地方,去了以后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她就慢慢往回走,这就让家丁碰见了。 母女二人都牵挂着彼此,一个是为了母亲的安危,一个是为了女儿的安危,都豁出去了命,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也要进。 大规模的搜人惊动了秦曼槐和老太太,两人走出来,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韵瑶不知该怎么同妹妹说柳荷已死的事,还未张口眼泪就先落下了,还是康敬兰提前拥住了苏婉瑶的半个身子,怕她听完受不住。 果真,当康敬兰说完真相以后,苏婉瑶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康敬兰扶住了她。苏婉瑶并没先流出眼泪,而是抽了两声,吓的康敬兰马上出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我母亲...我娘她...”苏婉瑶的眼泪来的好像比别人慢了一些,却也是最让人心疼的,看见她这个样子,努力隐忍比泣不成声更让人觉得揪心。 “婉儿,你要坚强,你还有我呢,还有大夫人,咱们都会好生照顾你的!”康敬兰心疼的将她拥紧在怀中。 苏婉瑶实在不敢相信,早上她还亲手喂给了母亲喝粥,怎的一转眼,母亲就永远离开了她?手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泪是真的,热腾腾湿乎乎的,流进嘴里时有些发咸,这些都是真的。 “不可能!”苏婉瑶挣扎着从地上起身,突然咆哮道“她怎可能会死?她不要死,我不要她死,啊!啊啊!” 大叫着,苏婉瑶瘫在了地上,浑身如同散了架一样,要是没有依靠估计是爬不起来的。 秦曼槐含着泪过来,抚着她的肩搂着她,这会儿作为大夫人,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太太也是一样,当初就是为了要保护柳荷母女,才将她们接来常熙斋,可怎的人家好端端的就没了命呢?这会儿老太太有些恍惚,还以为是错觉,始终无法相信。 “到底是哪个孽障!”老太太愤怒的用沉香拐敲着地“一定是映霞居那个贱人,我拔了她的皮!” 看着老太太一瘸一拐的往映霞居走,秦曼槐和苏韵瑶也不放心,她上了岁数,眼下怒火攻心,一会儿只怕是要不妙啊。 安排康敬兰好生照顾苏婉瑶,苏韵瑶和秦曼槐特别周到,怕事情康敬兰一个人忙不过来,一个人去找来了苏墨瑶和苏锦瑶,一个人去苏辉那请来了方莅。 映霞居内,杀柳荷自然不是曹千怜亲手来了,否则被抓到现场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看着手指尖娇艳欲滴的红蔻色,曹千怜笑的十分阴暗。 “柳荷就是个蠢材,说什么信什么,没想到生个女儿比她还蠢,这样的女儿生来何用呢?” 听着曹千怜说这些,喜鹊和小蝶都楞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眼,喜鹊问“娘子说什么?” “没什么。”曹千怜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今天晚上吃点好的。” 话音刚落,院中老太太的叫骂声传来,曹千怜扭着腰出了门,脸上的笑意十分浓,和众人脸上的悲伤正相反。 “呦,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吧,不过这人似乎是多了些,妾身这茶水不够,大夫人停了妾身的月例,真是不让妾身活...”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一声呵斥,将曹千怜的话生生打断“你这毒妇,看来是太过纵容你了些,本想着咱们互不相扰你能老实些,不承想你这是越发赛脸,来人,给我把那个妖妇扯出来,按住了打!” “老太太你这是做什么!”曹千怜喊道“没理由就要来上门欺负我,我不服!” “你杀了柳氏,还在这儿装什么不知情?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弄掉了人家的孩子害了她半条命,竟然还用婉儿的安慰要挟她,亏你也是个有女儿的人!” “老太太这话我就不懂了,是四娘子死了吗?还是四娘子身边的柳妈妈死了?这府里头姓柳的挑着找能找着不少呢,究竟是谁死了啊?” “你还跟我装!”老太太连连咳嗽,气的她这会儿气都喘不匀了。 秦曼槐扶着她,连忙给她顺气,同时说道“四娘子的死你敢说同你没关系?多说无益,按住了打!给我狠狠的打!你不是让衡王和你女儿保你的命吗,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生了气的秦曼槐一直很可怕。 “柳氏死了干我何事!”曹千怜跳着脚挣扎着不让粗使婆子进她的身“谁知道是不是常熙斋起了歹心,或者柳氏身边人做的呢!我今儿一整天都没离开映霞居,凭什么说是我杀的?” “听她废话做什么?动手!”苏韵瑶喊完,几个婆子一使力,便将曹千怜按在了地上。 三百三十二:心疼 “打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女儿是衡王的人,衡王不发话你们谁敢动我!惠瑶可是得了皇上赏赐的,除了她满苏家的姑娘哪个有那个殊荣?小心皇上知道你们在家里用私刑,坏了大郎清流官员的名声,让皇上动怒斩了你们!” 曹千怜企图用衡王的名号镇住老太太,可老太太如今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 “给我狠狠的打!” 长条凳被搬来,两个粗使婆子一个架着她一边的胳膊,直接将她按在了长条凳上。 打板子的粗使婆子取来了两寸多厚的板子,一板子下去曹千怜直接疼的哭出了声。 “你们这群混蛋!我女儿饶不了你们!” “说不准就是老太太你面甜心苦,不想让柳氏住在你常熙斋,所以吩咐你手下的人下了毒手!” “你们想动用私刑让我招?除非我死!” 曹千怜硬气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但是每挨一板子叫的声音也都从来不小。 苏韵瑶的眼角噙着泪,说道“你怕是误会了,没人要你招,我们不需要你招,既然没法儿要你的命,那让你生不如死就是,四娘子死的可怜,这些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曹千怜抬起头,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苏韵瑶“你这个贱蹄子!小畜生!还有你们这群帮闲,我一定不回放过你们!” 又是狠狠的一板子,打的曹千怜一下子低下了头,疼的龇牙咧嘴的,两板子接着跟上,打的她都翻了白眼。 “不准停!”老太太吩咐道。 曹千怜最近也挨过好几次板子了,可能练得皮糙肉厚了些,这会儿打了好些个也没能让她晕死过去,最后秦曼槐让人扯着她的两条腿将她扔进了屋里,等柳荷的葬礼办完再决定怎么处置她。 苏耀回到家时,听见这个消息十分不相信,连着问了好几遍。 “官人,是真的,我不知道柳氏是怎么死的,你去问三娘子吧,曹氏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唉。” 快步赶到了留云斋,苏婉瑶此刻正睡在这儿,额头上搭着面巾,康敬兰正在细细的照顾她,苏锦瑶脸色蜡黄,可见她也受了惊吓,正和侍女一起熬着药。 “主君回来了?”一见着苏耀,康敬兰这红红的眼眶又湿润起来“四娘子她...她...” “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婉儿她怎么样了?” 康敬兰叹了口气“哭了醒,醒了晕,从四娘子出事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呢,身子哪里熬得住?可我又不敢吵醒她,否则又要哭个不休了。” “柳氏是怎么死的?”苏耀坐在椅子上,表情除了悲伤,还有乏累。 “四娘子死的惨。”康敬兰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钗子来“这是在湖里头找到的,我看过她的尸首,后颈部有两个大手印,那手印不像是女子的手,更像是粗壮的爷们,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被人按在水里,活活溺死的。” 听见这话,康敬兰又一次止不住的掉起了眼泪,苏耀也捂住了脸,屋子里静悄悄的,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两人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苏耀自知对不起柳荷,柳荷进门时他就不算上心,导致曹千怜将她欺负的基本没了活路,两次怀孕生子都受人暗算,好不容易苏耀把她放在心上了,知道要照顾她的感受,保护她的安全,可世事无常,两人就这么阴阳相隔了。 好日子还没过两天,柳荷没的突然,康敬兰和苏耀都是平时不宜落泪的人,可今天谁也没忍住。 “我怎么听说是曹氏谋划的这些?”苏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起头问。 “十一姑娘说了,陆小王爷告诉她那些蛇头有一个头目没被抓到,估计是四娘子见着了曹氏和那蛇头见面,所以被灭了口吧,但是这话没有证据,柳荷已死,人证物证都找不到,曹氏就是断定了这个,才敢下手害她的。” “这个毒妇!”苏耀拍了一下桌子,又担心弄醒了苏婉瑶,还心有余悸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小声道“她真是千刀万剐了都活该!” 康敬兰抹着泪,哽咽的点着头。 “婉儿在你这儿,你多费心,你懂医术她在这儿我放心。”苏耀轻声起身“不能再让曹氏这个恶妇再为非作歹了!” 出了留云斋,苏耀直奔映霞居,吩咐手下的人严管映霞居,不得让曹氏出来一步,每日掌嘴二十下,不得吃肉腥,只能吃馊饭。 苏应宵在家祠中禁足反省到现在还没出来,曹千怜如今也被禁了足。上午她还喜气洋洋的寻思把柳荷弄死了,自己又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下午她就全身疼痛被关在映霞居内。 为了不让她就这么断了气,苏耀让大夫为她诊治了两回,板子打出了毛病,估计这下半辈子走路都有问题了,一瘸一拐的不像往日,不过这些事苏耀暂且顾不上,在他心中别说是曹千怜下半辈子走不了路,就算她眼下断了气他都不会再心疼半点。 要不是有衡王在中间挡着,或许他早就把曹千怜三刀六个洞活活折磨死了。虽然那些事不是清流人家该为的,但曹氏这个人作恶无数,真要是直接让她断了气,苏耀可不甘心! 第二天苏韵瑶和苏墨瑶去了留云斋看望苏婉瑶。 眼眶凹陷,明明昏睡了差不多一天,可却像是没睡似的,脸色蜡黄没有精神气儿,在两个瑶进门前她就在哭,无声的落泪,眼泪打湿了她的被子、衣裳,可依旧止不住。 柳妈妈十分心疼,一直端着药碗想着喂她一口,可苏婉瑶却实在张不开口,问她什么她也不说,不知道是不想开口还是柳荷的死带给她心症了。 “十二妹妹,把药喝了吧,否则你身体受不住啊。”苏锦瑶在一旁劝着,可苏婉瑶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个姐姐心里都不好受,但苏婉瑶眼下也顾及不得她们的感受了。 柳妈妈将柳荷生前的东西递给了苏婉瑶“姑娘,四娘子没离开您,她还在呢,看见您这个样子一定会伤心的,您得喝药啊。” “对,十二妹妹,咱们把药喝了,四娘子她死的凄惨,难道你想让她就那么心有不甘的上路吗?”苏韵瑶问。 这话让苏婉瑶的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她抬起头看苏韵瑶,声音沙哑哽咽的问“是曹氏害死的我母亲。” “你知道杀母凶手是谁,那就更要养好身子,以后可得带着微笑看她下地狱呢!”苏韵瑶从柳妈妈的手中接过了药碗“你把这碗药吃了,我带你去见曹氏。” 柳妈妈想张口劝一句,毕竟她不愿让自家姑娘满心都是仇恨,但苏韵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也不要出口劝苏婉瑶。 一个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是正常不了的,是找不回自己的,可若是有一个目标,哪怕人人都不理解,那也是能让她重新活过来的一次机会啊。 苏韵瑶曾以为苏浅瑶死后,她就会像苏婉瑶这般,闷闷不乐,然而不是的,每次当她想起要将曹氏碎尸万段时,心里都好像有一团火,这股火支撑着她站起来,支撑她每天说说笑笑,支撑她找回自己并且好好的活下去。 恶贯满盈的人连死都不配,这就是苏韵瑶对曹千怜的看法。 喝下第一口汤药,那药味很重,苏墨瑶闻着都要捂鼻子,一定苦的很,但药在苏婉瑶嘴里却像是清水一般,她波澜不惊,好像药一点味道也没有。 下了床,虽是暖春但她如今身体虚弱,经不起风吹,柳妈妈将斗篷替她穿戴好,陪着她一起去了映霞居。 一路上,太阳暖洋洋的,花儿开的正好,迎春花快谢了,地上飘飘洒洒的都是梨花和桃花的花瓣,柳絮漫天飞舞。 阳光照在脸上,苏婉瑶好像头一次感觉自己是活的,不对,更像是那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像是自己从地狱里爬了回来,她知道十一姐姐告诉自己的是什么意思,并非让她满心仇恨只想着杀了曹千怜,而是想让她重生,想让她代替母亲好好生活,并且看着曹千怜作茧自缚,看着她下地狱。 映霞居外有好些人看守,但没人阻拦苏韵瑶等人进去,喜鹊和小蝶小卉等等,伺候曹千怜的人均不在这儿了,都被拨去了别的院子伺候。 “曹氏昨天和今天还安生吗?”苏韵瑶问。 一个家丁回答“回姑娘,二娘子一直在叫骂,骂的话十分难听。” 苏韵瑶冷笑了下“骂就由她骂去,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是她,想着衡王能护着她就肆意妄为,白日梦也没那么个做法。” “姑娘说的是。”家丁利落的打开了门锁,众人鱼贯而入。 床上都是些绫罗绸缎,不难看出曹千怜的生活是奢华的,只是眼下的曹千怜和这屋里的华贵十分不匹配,就好像是乞丐进了苏家们一样,她披头散发,脸上身上有水渍有脏东西,看起来肮脏无比。 三百三十三:撒气 不过一夜过去,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曹千怜,怎的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呢? “一群贱人!现在也就是衡王不知道,等他或者皇上知道了,非得平了你们苏家!”曹千怜撑着床沿,嘴依旧咄咄逼人。 苏韵瑶也不同她生气,平静的扯了把椅子坐下,问道“你凭什么觉得皇上在意你?他是千金龙体,你是个外头不知父母是谁的野种,被我祖母捡回来为人俾子,何德何能让皇上为了你动我们家?别嘴硬了,其实你很清楚,皇上压根没拿七姐姐的孩子当回事,那不过是做给老百姓看的,自然了,没拿七姐姐当回事,又怎会拿你当回事呢?” 曹千怜冷笑了一声“你才别嘴硬了,我惠儿怀的是皇上的亲孙子!他怎么可能不向着我惠儿!” “是吗?”苏韵瑶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衡王府妻妾成群,却无一人有幸将孩子生下来,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你什么意思?”曹千怜听出了有些不对。 “皇上并非不知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知自己的孙子孙女为何一个也没平安降生,可他却一次也没管过,这次之所以赏赐了东西给七姐姐,那也是以为事情闹大了,百姓们都在背后戳皇上的脊梁骨,说他教子无方,这种情况下他才给了点宫里头不值钱的东西给七姐姐,这么说你听明白了?” “不可能!”曹千怜想坐直身子,可身上的伤让她只得伏着身子“你休要在这儿瞎说!” “不可能?请问为何七姐姐得了赏赐,却依旧没有自由?这么久了甚至没传封家书到你这儿?”苏韵瑶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别骗自己了,在皇上和衡王的眼里,七姐姐还不如地上的一只虫蚁,而和他们打着不知道多少弯的你,更是连只虫蚁都不如。” “你胡说!你分明是嫉妒我们母女得皇上照拂。” “是不是嫉妒你自己应该最清楚。”苏韵瑶向门外看去,此刻门外的苏婉瑶正阴沉着脸,怒瞪着曹千怜。 “呦,我当时谁呢!”曹千怜笑的很讽刺,也很扎眼“原来是柳氏那个小贱人的女儿啊!” 苏婉瑶没说话,依旧在瞪着她。 曹千怜继续出言讽刺道“我被人陷害,困在这里,可我两个女儿都在高门,我迟早有东山再起的那天,不像柳氏那个短命鬼,就算你这个小贱人嫁给了天王老子,她在地下依旧半点福分都享不着!” “你的女儿并没得嫁高门,她们是妾室,是不被人所喜欢的妾室。”苏婉瑶紧捏着拳头。 “是不是妾室你又能如何呢?别以为攀上了定国公府家的二公子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我告诉你,定国公府早就惹皇上生气了,皇上现在喜欢的是衡王,禹王一派的人都不得皇上喜欢,你嫁去了定国公府没两年,可能定国公府就垮了!” 曹千怜放声大笑着,小声在院子里都能听到。 苏婉瑶快步走到她的床边,一杯茶水泼在了她的脸上,茶叶渣滓还挂在曹千怜的睫毛上,苏婉瑶气的手都在抖,而曹千怜依旧在笑着。 “怎么,恼羞成怒了?”曹千怜看着苏婉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嫌弃她穷酸气的感觉“当初柳氏刚进家门的时候,一脸的狐媚子样,可惜了,那么处心积虑的与我争宠,结果呢?被我狠狠的踩在脚下不说,儿子还腹死胎中,真是不自量力!依我看啊,她的死并非偶然,说不定是和哪个野男人私通,让人家弄死了,那可不是活该?” 苏婉瑶气的直喘粗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好奇一件事,二娘子,你可认识陈廖?”苏韵瑶问。 一听见陈廖这个名字,曹千怜明显一愣。 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柳荷在死前将她和陈廖私通的事说出来,难道真的说出来了?罢了,事已至此,多一件少一件都没什么要紧,反正整个苏家人恨她入骨,却又没法儿杀了她。 “陈廖怎么了?我自然认识他,以前是家里头的一个赶马的。” “是吗?怕是您少说了一层,陈廖离开苏家后上山做了山匪蛇头,帮你做了许多坏事,我之前说过的漏网之鱼就是他,要是没猜错的话,那日四娘子在湖边遇见的,就是你和他吧?你怕事情败露,所以联合他杀害四娘子,我说的可对?” “是对是错你都没有半份证据,一切都是你猜想的罢了,这种话拿到公堂上说,怕是你要被人轰出来!文官清流家出了严刑逼供之事,现在你又在那儿诬陷我,哼,让外人听了去非笑话死!” “你放心,不论是人证还是物证,我都会找到的。”苏韵瑶从椅子上起身,看向苏婉瑶“父亲昨儿说了处罚一事,今儿就让十二妹妹好生撒撒气。” “你要做什么!”曹千怜的腿往床上缩了缩,不免有些害怕。 “哦,对了,忘记告诉二娘子,昨儿父亲吩咐下去,不许你出映霞居一步,从此你的饭菜中再无肉腥,再不许人伺候,每日二十个巴掌每天都不准断,在衡王为你出气前我们谁也不会杀你,但是,父亲只等他半年,若是半年以后衡王还没想起你这个妾室之母,那对不起,对外一句病逝,你的命也就搁这儿了。” “你敢!”曹千怜咆哮着准备下床,苏韵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似乎一点也不怕她。 一个粗使婆子只微微用力的一扬手,曹千怜就如翻了壳的乌龟,倒在了床上,身后的伤碰在了衣裳伤,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扯着她的脖领子让她坐好,曹千怜依旧威胁着“你这个贱奴,等我女儿得了势,非活扒了你的皮!” 婆子回答“二娘子留着这话以后对七姑娘说去吧,奴婢这皮可扒可不扒,可如今二娘子的脸是必然挨巴掌的,您就受着吧。” 苏婉瑶站在曹千怜面前,扬起手狠狠的落下一巴掌,打的曹千怜歪过了脑袋,婆子连忙将她的头扶正,接着又是一巴掌,曹千怜闷声一咳,又是三巴掌下去,嘴角已经隐隐的出了血。 可苏婉瑶到底是姑娘家,没多少力气,前几下打的她手都麻了,越来越没劲儿,最后还得是粗使婆子来。 婆子们常日劳作,那手上的气力可不比爷们小多少,一巴掌上去打的曹千怜半个身子都歪了,嘴角的血流出了不少,打的她头晕眼花的,还在咒骂。 “你们这一群小人,贱人,我非杀了你们!” 啪!又是一巴掌,曹千怜连忙闭嘴,因为方才那巴掌差点让她咬了自己的舌头。 看着眼前的场景,众人心里都还算高兴,苏婉瑶紧紧捏着手,婆子每打一下都好像她在跟着用力一样。 都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是苏婉瑶到底也不是那种性情的人,这十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隐忍,真要是没人替她出这个头,怕是她也不能为柳荷讨回些什么,更不可能去杀人。 所以苏韵瑶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宽心些,她明白,也是真心的感谢。 离开了映霞居,苏婉瑶长长的舒了口气,抬头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的她不敢睁眼,用手遮着才能勉强将眼睛睁开。 她还活着,她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能因为母亲的死而消极,不然九泉之下,柳荷不一定会如何伤心和自责。 挨完巴掌的曹千怜歪着身子倒在床上,整张脸如同被火烧过烤过,火辣辣的疼,她甚至不敢用手碰一下,不用照铜镜她都能看出来,自己的脸如今肿成了什么样子。 “一群畜生!等衡王当了皇上,无论我惠儿得不得宠,她都是衡王的嫔妃,到时候生下个一男半女的,看你们谁敢动我!” 但是她不知的是,衡王妃担心过后苏惠瑶再跟她争宠,怀上衡王的骨肉先她一步生下长子,所以当初给苏惠瑶下的那落胎药是让她永远不能有孕的,直接断送了苏惠瑶心心念念做太后的可能,也断送了苏惠瑶自己盼望的前程。 衡王府内,苏惠瑶并不知自己的母亲眼下正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自己被禁足,但她依旧坚信自己的做法是可以换回衡王的心的,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这么教她的。 “男人喜新喜色,我只要让殿下顺心舒心,那他就会重新宠爱我。”苏惠瑶如同疯傻了一样,拍着外头的门“来人啊!放我出去,我要见殿下!” “惠娘子,您省省吧,殿下今儿去了佟娘子那儿,以后估计也不会到这儿来了。”外头守夜的侍女说。 另一个侍女叹了口气“瞧瞧人家那侍女做的,都是有奔头的,再看看咱们两个,守着惠娘子这么个惹了殿下厌弃的,估计这一辈子都没什么出路了!” 说这话的侍女还特意提高了嗓门,生怕苏惠瑶听不到一样。 门里的苏惠瑶记不清已经多久没踏出这道门了,听见这话气的差点晕厥过去。 三百三十四:田产 这和她曾经想象中的美好生活一点也不一样,仆人不怕她,衡王不宠她,衡王府骑在她脖子上欺负她,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苏惠瑶眼神很是迷离,铜镜中的女子依旧很美,那张与苏韵瑶有着几分相像的脸,如今在苏惠瑶眼中却是分外扎眼。 白楚恂听闻苏婉瑶的母亲丧命,第一时间赶到了苏家,看着苏婉瑶毫无血色的脸,白楚恂第一次觉得这么心疼她。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和你母亲。” “没什么。”苏婉瑶的语气十分平静“这种事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曹氏太过狠毒。” “你想杀了她吗?我帮你!”白楚恂拉着她的手说。 而苏婉瑶本想点头,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手下的人命可不少,让她痛痛快快的死了如何对得起那些亡灵?十一姐姐的意思是让她生不如死一阵子,再要了她的命。” 说这些话时,苏婉瑶的表情没有半分波澜,眼中没有眼泪,却让白楚恂更加心疼。 “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你放心!” 看着一脸真诚的白楚恂,苏婉瑶勉强的笑了笑,靠在他的肩头什么也不想说,就只想靠一会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没有那种自己是高攀白楚恂的感觉了,而是习惯了他的存在,自己可以依靠他、理解他、明白他。 春天是万物复苏、冰雪相融的季节,池塘里的莲藕这会儿可以摘了,柳荷死后的半个月,天气有些热起来了,初夏来的非常快。 糖醋藕片、凉拌莲藕、煎藕夹等等,好些菜品里都有藕的存在,这不是厨房偷懒,而是一冬天没吃着新鲜的藕了,这会儿的鲜藕好些显得尤为难得。 “袁妈妈说这阵子十二姑娘特意点了要吃藕,还有汤面,半个多月了十二姑娘终于愿意主动和人交谈了,这是个好兆头。” 璃笙说完,夹了块藕在苏韵瑶的碟子里。 “人死了,活人的日子还要过,不然还弄死自己不可?”苏韵瑶比较淡定“十二妹妹不是蠢笨之人,就算再难过日子也还是要过的。” “姑娘说的是。” 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用过早饭后去常熙斋请安,过后要么去素凝苑坐一坐,要么回到沁竹轩找点事情干,只是和往年不同的是,如今的苏韵瑶有了另一件开心的事,就是看曹千怜挨巴掌。 曹千怜的脸已经彻底破了相,整张脸破的破、肿的肿,红肿的不成了样子,要是不熟悉她的人压根就认不出她是谁。曾经让她最引以为傲的脸蛋,如今却变得恐怖臃肿,陈廖没再想方设法的来看她,毕竟被禁足的她没法儿出映霞居,陈廖也没法儿从映霞居出来。 这天,苏韵瑶带着一帮人到了映霞居,一进门便趾高气扬的看着落魄的曹千怜。 “贱蹄子,你又来做什么!今天我的巴掌可挨完了。”曹千怜的嘴依旧硬气,半点也不服软。 “巴掌是挨完了,可你欠我们的东西可不少。” “胡说,欠你什么了!”曹千怜恨苏韵瑶入骨,此刻的她费尽力气想从床上爬下来收拾苏韵瑶,但还不等她下来,就被两个婆子又生生的按回了床上。 “这些年你吃我苏家的喝我苏家的,还拿苏家的钱到外头做坏事,怎是不欠呢?听闻你这儿有百十来亩肥水田的地契,多了我也不要,就把水田的地契要回来就成。” “你敢!你这个卑鄙小人!”曹千怜有些慌张,有肥水田的事只有她和杜鹃、喜鹊、陈廖知道,她没说过,杜鹃死了那么久也不会说,陈廖应该没被抓到,他也不会提这事。 曹千怜猜想,要么是喜鹊出卖了她,要么是和陈廖的谈话被柳荷给听了去,告诉了苏韵瑶。 “说我是小人?你怕是看不清自己什么样子吧?人最大的恶意,就是看不过别人活的比自己精彩,你和三姐姐七姐姐都是这样的,看不惯我母亲做了当家夫人,看不惯别人有钱有势你却只能做父亲的妾室,看不惯五姐姐得宁国公府小公爷的喜欢,看不惯白小公爷一心想娶我,可是二娘子,忘记告诉你了,我也很看不惯你,所以未来的每一天,你都别奢望能好好度过。” 几句话说的曹千怜失魂落魄,她用力的扣着床铺,下嘴唇咬的煞白一片。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喜鹊那个挨千杀的说了肥水田的事?她那个小人,你们这群人不对好死!我对她那么好,她居然出卖我,早知道就应该像杀了杜鹃一样,先弄死她再说!” “二娘子言之凿凿是她说的,哪里来的依据呢?”苏韵瑶问。 曹千怜冷哼一声,笑意颇有嘲讽道“她的心上人在我手里,她一直很听我的话,可前段时间为我所用的蛇头惨遭抓捕,那都是你的手笔吧?” “不错。”坐在曹千怜的面前,苏韵瑶嘴角勾着“是我派人一直盯着那宅子的,几次剿匪我都有份儿,而且我也早就知道了常卓兴已死,喜鹊对常卓兴的感情很真,她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拿她的欣赏之人要挟她,若说我是个小人,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肥水田的事是她告诉你的?”曹千怜扯着嗓子问。 说话的声音大了,嘴长的也大,扯着曹千怜被打破的嘴角生疼生疼的。 “是她告诉我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苏韵瑶起身,轻轻一扬手“给我搜!” 没一会儿,一个婆子就在床下的一个暗格中发现了一个大箱子,箱子上着锁,喜鹊早先告诉过苏韵瑶装着田契的箱子放在床下,但是锁着箱子的钥匙被曹千怜给藏了起来。 冷笑着,曹千怜又开始嘲讽起来“就算你们听了那个贱婢的,找到了箱子又如何呢?没有钥匙你无论如何也是白费力气!” “哦?”苏韵瑶的神色十分轻松,看着一旁的粗使婆子说“劳烦妈妈把这箱子撬开。” 拿着铁钳子只别了一下木箱子的缝隙,那箱子就差不多裂出了一条大裂痕,箱子已经存在多年,上头难免有些腐朽,想要破坏它并不废多少力气。 整个箱子被撬开,里面的田契足足一大厚摞,不仅有寻京城外的那些亩肥水田,还有其他乡村里的旱田、林子、果园、寻京城中的两个铺面、寻京城外的一个小农庄。 看来曹千怜这二十几年的东拼西凑,也攒下了不少东西啊。 眼看着自己二十几年的心血就要被全部搜走,曹千怜如同疯了一样扑下地,想着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她们拿走,,于是扯着两张纸就往嘴里塞,不过还不等她抢到那纸,她的手就被苏韵瑶踩在了脚下,狠狠的碾着。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没完!”曹千怜红着眼,冲苏韵瑶骂道。 苏韵瑶也不是好惹的,松开了脚,却出其不意的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将她踢的差点吐出来。 “你若是不那么自私,可能下场就不会这样了,哪怕你这么些田产铺面分给三姐姐七姐姐一些,给她们留着傍身用,你眼下的光景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们在夫家过的不如意,一来是你养育的问题,二来是你太过自私。” 听见这些,就算是曹千怜也难过起来。 是啊,当初要是真的心疼女儿,将这箱子里的东西分给她们一些,她们也不会在夫家那么不受尊敬,过的那么惨。 在夫家过的好了,才能借着夫家的光回来孝敬她不是? 有昌郡王府和衡王府撑腰,她想做什么还由得着苏耀和秦曼槐老太太训斥? 心里后悔至极,可曹千怜却依旧逞强着,不流下一滴眼泪,眼睁睁看着自己攒下的东西被苏韵瑶等人带走。 这些田产地契被送去了素凝苑,由秦曼槐保管,直接充进苏家的钱地中,还有一小部分被秦曼槐留下,给快要出嫁的苏锦瑶留着做嫁妆。 “没想过你父亲竟然背地里给曹氏这么多傍身的。”秦曼槐叹着气说“现在你父亲可别提多后悔了,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里头不仅是父亲给的,还有那个叫陈廖给的,有的是父亲给的现钱,曹氏与旁人谈妥了买卖,用钱换的每月都盈利的铺子,听喜鹊说光是每个月收租曹氏就能狠赚一大笔。” “合着曹氏一个月的收租银两都赶上你父亲例钱的几倍了。”秦曼槐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咱们苏家竟然有这么个大手脚能捞钱的主儿。” “这些田产地契您别忘了同父亲说,让父亲心里好歹松快些。” 苏耀曾经为了曹千怜付出了那么多,可这么多年才意识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曾付出的情爱已经覆水难收了,可这些实质上的,还会给他一丝安慰。 近期苏应宸要成亲,苏家整体焕然一新,没人再提起柳荷死的事。 三百三十五:取名 大红喜字上了窗,红灯笼、珠花、炮仗、红绸等,都已经预备齐全,就差那一天的到来了。 俗话说好事成双,这天早上苏家来了帖子,是盛桂芝下的帖子,说是邀她们到程家坐坐。 盛桂芝有喜了,两个多月,先前她并不知道,还是有一次吃鸡汤的时候发觉恶心才觉得不对劲,让大夫一切脉激动的差点晕厥过去。 “你们表哥听见这事连忙从宫里头赶回来,婆母还特意从扬州送来了两个老嬷嬷,我现在的情形比起念宁可好不了多少,估计余下这几个月别想自由了。” “六嫂嫂今年初秋或者夏季中旬就要生产了,表嫂嫂你呢?”苏锦瑶问。 “大夫说应该是冬季中旬,差不多没到过年的时候吧。” “二姐姐也是那时候生下的长青,长青满了月后可别提多可爱了,小脸胖乎乎的,眼睛特别大,像极了二姐姐。”苏墨瑶说。 初次有孕,盛桂芝的感觉有些奇怪,倒是没像旁的妇人孕吐的那么厉害,而是只对个别气味敏感,比如鸡汤的膻腥味,牛乳、羊乳和羊肉的味道,让她闻一下就受不了,可也不是所有味道刺激的她都不喜欢,相反,最近鱼她吃的特别多,尤其是那种腥味重的鱼,越吃越香,和她同桌用饭都要熏哭程涛了。 “我母亲说,有孕之人的胃口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今儿吃鱼吃的多,明儿兴许就觉得鱼味难闻了。” 盛桂芝与几个瑶说出了她的想法。 “这次念宁生子不知是男是女,我想若是个男孩,我以后生个女孩,那就让两家定个娃娃亲,若是她生的是个女孩,那就同我的孩子做姐妹。” “那表嫂嫂若是生了个男孩怎么办?”苏墨瑶不解。 “当然是和你六嫂嫂的孩子做兄弟啊,反正总不会分开就是。” 何念宁和盛桂芝从小就玩得好,两个姑娘家是手帕交,兴趣相投个性一样,也投缘的很。 所以盛桂芝不想与何念宁分开,也不算奇怪。 “我之前问过我娘六嫂嫂那胎是男孩女孩,我娘她没说,只说脉象有些杂乱但是很有力,估计会是个小子,但是不敢确定。”苏锦瑶将康敬兰的原话说了出来。 “表嫂嫂,你想要个女孩吗?” “对,女孩贴心,不是都说女孩是爹娘的小棉袄吗?我小时候就总是想着,将来成了亲想要个姑娘,昨儿我问过你们表哥的意思,他也喜欢女孩。” 和萧凌一样,程涛也是个女儿奴,真要是有个女儿,怕是他都得乐的找不着北了。 如今萧顺曦一日一变样,萧凌只要不是在处理公务,那就要整日和女儿腻在一起,连其他事都顾不得了,生怕一眼没见着就错过了女儿的成长,为了萧顺曦能够平安健康,往日里读书写字时萧凌都习惯点上熏香,可眼下他把那些熏香一类彻底的戒掉了,每每坐在书案前,萧顺曦的摇篮就放在一旁,萧凌看看书再看看女儿,每次都气的苏沛瑶说萧凌“不知道的还当曦儿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听见这话萧凌也不恼,要说往日的他对苏沛瑶很好,如今的他那就是更好,对苏沛瑶几乎是言听计从,为什么?也有同僚问过他,说像他这么大的哪个不是家里头妾室许多?但萧凌是正人君子,自然不能同萧祁那样的人混为一谈,他只说妻子是为了他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了孩子的人,从娘家来到婆家,他应该疼人家才是,怎么能找一堆妾室进府,给她添堵呢? 有很多人说萧凌是假清高,时候久了不信他不找妾室,还有人说萧凌真不愧是寻京第一美男子,不仅是皮囊耐看,人品也是最美的。 同样是萧家的孩子,昌郡王府的当家主母杨氏人品也尚可,可怎么就生出萧祁那么个败类出来呢?萧凌萧祁两兄弟都姓萧,怎的就差距那么大呢? 不是没人拿他们两个做比较,但比较归比较,萧祁还是该怎么活怎么活,说不上嫉妒萧凌的好名声,但往日里对这个庶出的兄长也没什么好脸色。 萧祁的正室邵言儿可不像萧祁那样不知四六,她为了自己往后的荣耀,一直在逼迫萧祁读书,想让他中举入仕,可萧祁那么个心智不成熟光想着享乐的人,哪里懂得自己妻子的良苦用心呢? 常常和她吵架不说,还一口气把书全扔出了窗外,气的邵言儿一扭头就栽倒在地上。 大夫来看过,说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差点因为这事而落了胎,可得好生养着。 “算算日子,表嫂嫂的孩子比萧家二公子的孩子得早出生一个多月呢,你和表哥可给孩子取了名了?”苏韵瑶问。 “你表哥想了几个,什么程华,程兴,你们猜那是取给谁的?”盛桂芝说这话时,吐槽的意味十分明显。 “取给谁?这种名字自然是取给男孩的呀,谁家女孩叫那样的名字?”苏墨瑶不假思索道。 “可拉倒吧,你表哥这就是给女孩家取的名,男孩的名也取了,一个叫程兆,一个叫程亭,这又不像是男孩的名了。” 程涛的文采斐然,但是给孩子取名这件事,他是真的没天赋啊。 苏韵瑶明白,程涛这是为了孩子好,取名的字都是有着好意头的,比如华字,世人常说掇菁撷华,寓意着摘取事物的精华,以后女儿得到的一切都是好的,兴字的寓意就更好了,水波不兴寓意人的一辈子没有波澜,顺顺当当的过完这一生,这也是一个做父亲的对女儿的期盼。 再说男孩,不是有一句话叫瑞雪兆丰年吗?这个字苏韵瑶了解不多,但从字面的意思来看,兆这个字的确不错,但也有一句不祥之兆,示意这个字也不是太适合取名,所以苏韵瑶猜想表哥应该不会用这个字。渊亭山立,比喻为人的人品如渊水深沉,似高山耸立,也称渊渟岳峙。 一个直男不懂取名的美意,苏韵瑶觉得表哥这是随了姨夫。 程远怀的名字就不错,可见程涛的祖父辈很会取名,结果到该给程涛取名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程远怀偷了懒,草草一个涛字就定下了,听闻因为这个名字,秦曼柳还臭骂了程远怀一顿呢。 如今到了程涛要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人人都说三两不同辈,上一辈是双字的名字,小辈就应该取名三字的,不好喝长辈撞了字数,程涛显然是不懂这个,还傻呵呵的想着取两个字的名字呢。 好在盛桂芝是个聪明人,她写下了几个名字,都是她自己取的,想让苏韵瑶等人挑选一番。 女孩叫程蒹莹、程华裳、程敬嫣和程瑾娴,男孩叫程云深和程亭轩。 一看便知盛桂芝喜欢女儿,给女儿取了四个名字,男孩才两个。 名字的寓意都不错,苏韵瑶挑挑拣拣,觉得女孩的程瑾娴特别好听,怀瑾握瑜、举止娴雅,十分有大家风范。 可苏墨瑶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许的老气,不如程华裳来的大气,这名字听出来就是个厉害的角色,以后嫁去婆家未必有人敢惹。 “又不用姑娘家去上战场,管她名字大不大气呢,我也觉着十一妹妹选的程瑾娴好听,程敬嫣也不错。” 听完苏锦瑶的话,盛桂芝这脑子里更乱了,这几个名字全是她喜欢的,眼下恨不能把四个名字都给女儿取了,叫什么程蒹莹华裳敬嫣瑾娴?这么长的名字岂不是更大气?何止是大气,那根本就是霸气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盛桂芝又不傻,怎可能真的取这样的名字给自己的女儿。 苏应宽的住处,这会儿何念宁刚被孩子踢了一脚,正在缓着神。 随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何念宁觉得自己越发劳累了,腿经常抽筋,腰酸的直不起坐不下的,肚子特别大想让侍女捶捶背都不成,明明没到月份,怎的这么大个肚子? 有孕之人特别爱胡思乱想,何念宁这会儿看着肚子心里十分恐惧,总怕有一天孩子会撑破了肚皮,到时候可太可怕了。 苏应宽找来了几本话本子,给何念宁一页一页讲着民间的故事,有佳人巧遇、狐仙救人、书生中举等等,他对何念宁眼下的不稳定情绪特别有耐心,还特意寻人做了一对软厚的靠垫,让何念宁再腰疼的时候能靠的舒服一些。 大着肚子可太不容易了些,现在不过孩子七八个月,离要出手还有一两个月的光景呢,这会儿何念宁就觉得有些难忍了,不知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后会多么难受。 之前总有人说,她曾经习武,身子底子好,胎象也不错,那时候何念宁真信了怀孕没那么辛苦,可眼下她后悔了,恨不能把孩子拴在苏应宽身上,自己好松快松快。 初夏的天没那么热,可有孕之人对冷热十分敏感,才六月份左右何念宁就开始冒起了汗珠,现在压根都不上妆了。 三百三十六:急病 有孕之人忌上妆,有一些口脂、面霜、甚至于涂指甲的红蔻,都有过害人落胎的例子,所以到了眼下这种时候,何念宁是万万不敢用的。 从程家出来,几个瑶直奔何念宁那儿。 初夏的海棠露十分甘甜清香,凉凉爽爽的吃起来特别舒服,何念宁不敢吃太过冰凉的东西,怕伤了脾胃,就吃这种捎带着凉快的吃食正正好。 往日里她的嘴可没这么刁,但是现在有孕了,对吃食这种东西也就刁起来了,能进她口的基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般的吃食她可不喜欢。 “表嫂嫂眼下就不喜欢鸡味和羊肉味,害喜的可厉害。” 何念宁说“之前我害喜也十分严重,时候久了就好了,就是现在嘴刁,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天天给厨房忙活的呦,可别提了。” “六嫂嫂初次有孕,可金贵着,厨房尽心伺候是应该的!” “看着二姑姐和四姑姐的女儿都长的那么好,我这心里头痒的厉害,真想看看我的孩子长什么模样,你们六哥哥眼睛大鼻子大,不知能不能随了他。” 何念宁的长相偏英气,但是英气中又好像有一丝秀气,苏应宽则是完全随了康敬兰的长相,浓眉大眼,两者生出的孩子,还真是让人好生好奇。 “两个姐姐都生的是闺女,我一直盼着能有个男丁,到时候由我带着他,保管他长大勇敢不羁!”苏墨瑶拍着胸脯说。 “可算了,今儿带他上房,明儿带他爬树,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成了野孩子了。”苏锦瑶吐槽着说。 何念宁在一旁笑道“我看未必,今年估计她就得议亲嫁人了,等我孩子长到能上树上房的时候,她怕是早为人母了,哪里有余力惦记我孩子?” 每每苏墨瑶一说话,就总有人拿婚嫁这种事笑话她,弄的她害羞的脸都抬不起来,但是久而久之也就不当回事了,成亲这东西除了庙里的和尚姑子,不然天下谁人不得经历一回?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其实这种事看开了,脸皮厚一点也没什么,之前苏墨瑶就总拿这事打趣苏韵瑶,照片苏韵瑶那脸红的不行,眼下不当回事也就不闹心了。苏墨瑶自己也学着苏韵瑶,不拿这种事当回事,若是都认真起来,岂不是一提婚嫁聘娶人人都要红了脸? “听闻昌郡王府二公子的正室有了身孕,但是那二公子转身又抬了个妾室进门,两人大吵一架,正室回了娘家?”何念宁问。 “邵家的女儿脾气都不小,尤其萧祁又是那么一个把脑袋系在女人裙带上的人,两人不吵才怪道呢。”苏韵瑶说。 “说起邵家,最近倒是少有邵清儿的消息。”苏锦瑶想起了邵清儿,便张口问道。 “我知道,前儿我母亲来看我,还同我说起来着,邵清儿在家中是个庶女,不得家里人喜欢,也没法儿高嫁出去,就由她父亲做主嫁去了协岭那边。” “啊?协岭?”苏韵瑶多少有些吃惊,她知道邵清儿在娘家一向不得疼爱,姐姐们肆意欺负,父亲和主母也不喜欢她,可没想到竟然如同恨这个庶出女儿一般,婚姻大事草草做主,嫁去了协岭那么个地儿。 按邵清儿的出身,想要嫁给六七品家的年轻儿郎做正室也不算难,可为何有好姻缘不给安排,却给弄去了协岭? 何念宁叹了口气“说来那邵清儿也是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她母亲生下她没几年就过世了,寄在主母名下但到底也不算是嫡女,这些年在邵家身份尴尬,听说这次是邵清儿主动提出想远嫁的,她父亲也不疼爱,随便找了一门亲事就给她塞过去了。” 这么说,苏韵瑶有些能理解了。 若是婆家在寻京城,以后难免要和娘家人遇见或者串亲戚,寻京城中谁人不知邵家庶女不受待见?那邵清儿在婆家受了委屈,可能会有人替她撑腰吗?不可能。 倒不如嫁去远些的地方,靠自己拼一拼,为自己挣一个好的未来,也省着在寻京城和邵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婆家笑话她尴尬,娘家还不接纳她来的好。 七月份时,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街上的花儿草儿都被晒的低下了头,整个寻京城内最凉爽的地方除了各个山上的避暑山庄以外,估计就只有皇宫了。 宫里常日放着冰块,绿豆汤、百花露、莲子羹等等解暑的羹水也是常日备着,不过就这么避暑还是无用。 因为皇上中暑了。 皇上是在上桥时突然倒下的,要不是身边的内侍连忙扶了一把,又叫身后的太监赶紧扶稳了,怕是当时那个场面皇上直接就一头栽进河里了。 御医的诊断说是中暑,可是中暑就算一下午没缓过来,那第二天也得缓过来了吧?然而皇上却连续三五天没上朝,各府官员都在悄悄打探,有消息称皇上是病了,还是场大病,还有人说貌似是被下了毒,甚至有人说亲眼所见,看见皇上站都站不稳,要靠人扶着才能勉强坐起来,一时间弄的是人心惶惶。 衡王和禹王的争斗还没分出个谁输谁赢,皇上就这么倒下了,一时间朝中人催促皇上赶忙立下太子,省着真有个什么万一到时候没个储君,岂不是不好?林家的党羽联合上书,说禹王犯的错太大,他那可是有可能通敌叛国,真要是龙椅让他把控着,那这百年江山岂不是多落入他人之手了?可李家人和定国公府、宁国公府、扬州侯府等等都上书,说禹王是受了冤枉,而冤枉他的人很可能就是林家人。 看见这些皇上更是大气一通,咳嗽着说“这是都盼着朕死吗!” 林贤妃端着药进来,一下一下的帮着皇上顺气“皇上您息怒,他们无非就是瞧着您如今生了病,着急扶正禹王罢了,等您来日病好了,到时候再收拾他们也来得及,可别因为这事伤了身子,您掂量着,值当吗?” 皇上拍了拍林贤妃的手“还是你说话可心,朕还没过气呢,就一个个惦记着朕的这把龙椅,美的他们!” 听见这话林贤妃脸上的笑尴尬了几分,最惦记皇位的莫过于她林家了,眼下听着皇上这么说,她能不觉得尴尬?笑意潋去了一些,林贤妃端着药,什么也不说就开始了喂药。 皇上的病十分突然,直到七月份中旬也没有要好的迹象,御医们全都束手无策,说不出这病症是个什么所以然,病的太急,怕是急症,而一般的急症都是严重的病,不易好也不易用药,所以一时间御医们也毫无办法。 苏家,这会儿苏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着眼前坐着的老太太问道“母亲认为这事算怎么回事?” 老太太端起茶盏,倒是没吃茶,又将茶放下,道“依我看,皇上的病十分突然,原先毫无预兆,就算是急病也不能是这个病法儿,没准是有人见皇上迟迟不立储,着急起来起了歹心。” 听见这话苏耀有些担心“不能吧?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哪个敢?” 老太太冷笑一声“林家仗着林贤妃得宠,一次次做的事还不算过分?如今宫里头林贤妃把持着皇上,只要让皇上立衡王为储,他日宫里头驾崩哪里还有人提起这件事?谁也不会同新帝过不去。” 这话说的对,苏耀虽是这么认为,但他不敢宣之于口,但眼下屋里只有他们母子,说两句就说上两句吧。 “若是真事真是林家人做的,那眼下的情形可是十分不妙啊!” “以后的路自然有天定,你急你操心又能有多大用处?还能进宫扯着皇上的龙袍让他立禹王为太子不成?”老太太这话虽说的大逆不道,但却是实打实的实话“把心装在肚子里头,多关心着宫里的动静,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吧。” 苏家和白家攀亲,那一定意义上也站在了禹王这边,又三番两次的与衡王和林家人发生过冲突,他日衡王若是真成了皇上,那岂不是记仇的很? 这种担心是必要的,苏耀眼下慌的厉害。 其实这件事,衡王另有打算。 苏韵瑶眼下已经及笄多时,且不久以后就要嫁给白楚恒了,若是他再不出手,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韵瑶和白楚恒比翼齐飞了。 作为皇子,他不能强抢**,苏韵瑶和白楚恒有婚约在身,只要皇上在一日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抢臣子的未婚妻。 可若是皇上没了,眼下的情形衡王清楚,皇位一定是自己的,母妃那般向着自己,这么好的机会可能把皇位拱手他人?等他成了皇上,第一件事就是削官夺爵,废了定国公府,到时白苏两家的婚约也由他亲自作废,将苏韵瑶接进宫里,这就是衡王的想法。 其实爱并没有多爱,只是衡王过不去那个坎,他受不了自己 三百三十七:后悔 朝中的变化一直不慢,尤其在皇上生病以后,现在已经有朝臣在向林家靠拢了,以前各种看不惯衡王的,如今也大箱大箱的礼送去了衡王府。 在他们心里,禹王已经彻底没了指望,皇上能给他禹字也封号那是抬举他,完全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不好真的处死了或者发落了,至于皇位,那跟他是半点边也挨不着。 苏韵瑶十分急迫这件事,她找来了白楚恒细细询问,可以看出来白楚恒这阵子操心的事有不少,觉都没怎么睡好,眼下的乌青很重。 “你可以找上次为我母亲解毒的那个师傅进宫,看看他能否救治皇上的病。” “你当林贤妃是在宫里当摆设的?”白楚恒伸出手,不轻不重的弹了弹她的额头“她林家已经调查出给禹王殿下解毒的人是何人,我要是带着他进宫,怕是不能够,而且现在宫里没有皇后做主,林贤妃一把包揽了皇上身边的琐事,我父亲想进宫面圣都没能成功。” “这个林贤妃!这是要拖到皇上重病吗?”苏韵瑶捏紧了手,只觉得林贤妃用起手段来,比曹千怜要厉害的多。 “这件事咱们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我父亲在联合其他人,打算上书皇上阐明想法和事情的严重性,就是不知递进去的能否被皇上所看见,若是看不见...” 眼下林贤妃把持着宫里的一切,能被送到皇上跟前儿的必定是林贤妃筛选一批下来的,定是林家的党羽那一套应立衡王为储的说辞,至于替禹王找回清白的,估计都被林贤妃挑出去了。 作为皇上的儿子,禹王是可以进宫看望生病的父亲的,谁知林贤妃一句“你是逆子,皇上见了你只会更生气。”就将他扣在了宫外不许进来。 听说禹王在宫门外守了一下午,却无一人开宫门放他进去,宫里的内线帮不上这种忙,里头发生的事外头人知道的也不多。 世人都在说林贤妃的过分,说她是妖妃,这是要慢慢断送了皇上的性命啊,可是天下主宰在宫里,他听不见宫外人的话语,只能听着眼下林贤妃告知他的。 比如他重病这般严重,禹王那么个做儿子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是林贤妃和衡王母子在皇上床前伺候。 “那个不孝子,提他做什么。”皇上的语气十分平静。 “皇上也别太过伤心了,禹王的性子臣妾知道,皇帝之位他盯的紧,这不,昨儿衡王进宫还被他的党羽给拦住了来着,听闻白楚恒那孩子还威胁衡王来着,臣妾这个心啊,揪的难受,外人怎么骂臣妾都没事,可衡王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可真是怕他被臣妾牵连了。” “瞎想什么呢。”皇上摸了摸她的脸,没多说什么。 “臣妾有一个请求,想让皇上恩准,放衡王进宫来小住一阵,一来是帮着臣妾处理些宫务,臣妾这身份底下,名不正言不顺的,有个皇上的儿子说话宫里的人能听从一些。” 其实林贤妃打的是另一路算盘。 外人眼下都在揣测,皇上想在衡王和禹王之中立谁为储,若是这会儿皇上不见禹王,却日日让衡王守在床前,那就算驾崩前皇上不留说法,那外人还揣测不到皇上的意思吗?自然是皇位留给他最信任最喜欢的儿子啊! 就这样,衡王堂而皇之的搬进了宫里。 听闻皇上生病,禹王被困在宫外进不去的消息,苏惠瑶笑了又笑。 “苏韵瑶,没想到吧,我的眼光才不像你那般短浅,我的男人要当皇帝了!” 放声大笑着,笑的外面的侍女还以为屋里闹了鬼,夜里都不敢睡实了。 “惠娘子不会是见殿下一直不来看她,活活逼出了疯症吧?” “那谁知道?听闻她为出阁时就有些疯疯癫癫的,疯魔时做出了不少,还亲手杀过人呢。” “啊?杀的是什么人?” “是手下的一个侍女,听说是那侍女栽赃她母亲,这事的真真假假我不清楚,但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类似的事。” “合着咱们伺候的一直是个疯子啊?”一个侍女担心起来。 “怕什么?眼下衡王殿下不理她,王妃特意嘱咐咱们不用好生对待她,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拿她当回事,今儿我就吃了厨房做给她的杏仁羹,她也不知道。” 几个侍女一起笑,笑的声音差点盖过了苏惠瑶的声音。 人走茶凉,苏惠瑶这也是一样,空拿着一堆皇上赏赐的金银,却没有半分显摆和花销的机会,估计这东西得陪着自己进土了,因为皇上的赏赐一般来说不能转手再送给别人,除了生下个儿女传给他们,或是给父亲母亲以示孝敬。 但苏惠瑶还能生孩子吗?黑夜中,她摸着自己空瘪瘪的肚子,嘴角的笑意慢慢的不见了。 她不能生出孩子的,衡王不来看她,还能凭空生个孩子出来不成? 至于父亲母亲,眼下她见不着曹千怜,却也不想把这份赏赐给苏耀,所以就只能陪着自己烂着。 没准儿皇上压根不知道自己赏出了些什么,所以这些东西再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属于苏惠瑶了,要么让衡王讨了去,要么让衡王妃抢了去,反正皇上已经重病,就算是没病他也不会在意苏惠瑶活的如何、赏赐还在不在。 外头的月光十分清澈,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推开窗子,苏惠瑶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空中的一切。 她想起了很多事。 小的时候,她最嫉妒的就是苏浅瑶,她的相貌特别好看,随了苏耀两三分,随了秦曼槐七八分,而秦曼槐就属于柔美的那种,生的女儿必不会差。 但凡见了苏浅瑶的,就不会再去关心苏惠瑶美不美了。 尤其是她的命还好,投生到了秦曼槐的肚子里,这生来就是做嫡女的料,虽说打小苏耀就对苏惠瑶爱护有加,但是苏浅瑶身为嫡女,她该得到的也是半分没被克扣过,苏耀往日里待她的好也从来没少过,尤其是她身子弱,更不知惹了多少人的怜惜。 以至于盛常煜没见苏浅瑶几次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她,非她不娶。 她还想起以前一次次的栽赃陷害,基本都成功了,栽赃苏韵瑶偷东西,栽赃苏浅瑶和苏墨瑶,苏耀都信她了。 可无论栽赃的事有多么严重,苏耀从来没好生教训过几个女儿。 眼下苏惠瑶明白了,她是父亲的女儿,其他几个也是父亲的女儿,在疼她的同时,父亲也疼其他的女儿,虽然信了她的,时长爱护她,可一脉所出的另几个姐妹也很得她宠爱。 越这么想,苏惠瑶就越是气愤,可气愤归气愤,心中的悲凉却慢慢的大过了气愤。 这种婆家不待见,娘家不帮忙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衡王成为皇上又怎样?到时候能扶正她做宫妃?怕是那时候不悄悄处死她都算不错了,就算成了宫妃,身下无子嗣的宫妃比比皆是,哪一个结局完美了?她想做太后,想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她能吗? “苏惠瑶,你要清醒!你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你别后悔!”苏惠瑶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你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你后悔个什么?” 夏天的风暖暖的,就算是夜里也没有半分冷意,屋里的烛火尽数熄灭,唯一带来光亮的就是空中那轮明月。 苏惠瑶的脸很白皙,一如她出门子以前的样子,自信、美丽,一直觉得全世界她最美,嘴里绝对不会承认谁比她强。 可是这会儿的她却是极其不自信,甚至心虚自卑了许多。 不仅是她,映霞居内黑黢黢的屋子里,曹千怜抬起没什么精神气儿的眼睛,混浊浊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以前她的日子前呼后拥,整个苏家哪个不看她的脸色?她有儿有女,生了两个儿子,比秦曼槐那么个生不出男丁的人强了不知多少。 可是现在的她却被困在这儿,日日挨着巴掌,脸上新伤加着旧伤,已经彻底毁了容。 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来人啊!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我是未来皇上的丈母娘!” “谁要是对我不好,我宰了她的狗头!”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曹千怜已经没了力气再声嘶力竭,可依旧没人理她,就像她是一个瘟疫一个恶魔一般,出了那些奉命看管映霞居的,其他人路过映霞居都好像这儿会带来厄运一样,恨不能绕路走。 “你们这群落井下石的蠢货,见识短浅没眼力见!等以后有你们后悔的那天,我等着你们求我,跪在我跟前儿求我!” 差不多三更天,门外的锁被打开,进来了一个粗使婆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她声音太大,直接一巴掌轮过来,打的曹千怜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了地上。 “二娘子这是还当自己活在以前张嘴就呼风唤雨的时候呢?可快醒醒吧,眼下这苏家不是你能当家做主的时候了!” 三百三十八:成亲 一直到苏应宸成亲这段时间,皇上的病也没个消息,人人都说这病邪性的很,怕是不能好了。 话虽如此,但喜事该办也得办,民间不是有个说法叫冲喜吗?喜事办的多了,没准儿皇上的病慢慢的就好了呢。 这天苏应宸早早的起了身,换上了大红喜袍。 他的样貌随了曹千怜几分,也随了苏耀不少,半分秀气半分坚毅,看起来像个小书生,反正样貌是不差的。 这稍微一打扮,俗话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量身定做的喜袍,看起来倒是更加好看了几分。 曹千怜从一大早上就开始吵闹,说今天是她儿子成亲的好日子,她一定要出去看看。 “二娘子,今儿是八哥儿的好日子,你要是出了门岂不是破坏了八哥儿的亲事?到时候让外人知道了八哥儿有一个你这样的母亲,真真儿是丢了八哥儿的脸啊!” 婆子的话说的毫不留情,可曹千怜却不以为然。 “我是他亲娘!他敢对我这般不孝,怎的,还怕外人说吗?” 言下之意,是外人知道了苏家和苏应宸这般对曹千怜,一定会为曹千怜说话的。 可她不知的却是,自己的坏名声早就传出府了,纪家之所以将女儿嫁进苏家,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让苏应宸脱离曹千怜这个母亲,记在秦曼槐身下,至于曹千怜在苏家怎么活、师生是死,他们压根不在乎。 “二娘子想必还不清楚,主君已经下了命令,将八哥儿记在大夫人身下,算是嫡子,和你没半分关系了,还有,八少夫人娘家说了,嫁女儿到苏家就要八哥儿和你彻底断绝,否则这亲事就断了,你说说,你得多讨人厌?连外人都这般嫌弃你。” “你胡说!”曹千怜站起身,抬手想教训那婆子,却又被她轻松推倒。 “省省吧二娘子,主君眼下不管你是生是死,别奴婢手劲使大了在这儿掐死了你,到时候多得不偿失?” “贱婢,你这个贱婢,你给我等着!” 到了纪家接亲,苏韵瑶等人并没跟去,而是守在苏家门前等着苏应宸接亲回来。 苏辉和方莅也来了,还有苏应安、苏青瑶等人,苏家好不容易热闹一阵子,鞭炮放的是震耳欲聋,大红喜字十分夺目,唢呐声十分刺耳,门前一边一个敲鼓的,卯足了力气敲,好像决心要把那吹唢呐的盖下去不可。 没一会儿,接亲的队伍就回来了,苏应宸小心翼翼的将纪纭从喜轿中扶出来,两人的身高很是般配,纪纭满头花萃刚同苏应宸一样高。 进门拜高堂,秦曼槐毫不吝啬的送了一对镯子给儿媳妇,老太太也送了东西,然后喜娘就将纪纭送回洞房了。 苏韵瑶等人都没见过这个八嫂嫂,初次见面她就是蒙着盖头的,不免好奇她长什么样子,就悄悄的摸去了洞房。 没想到,纪纭这个人出了奇的好说话,和苏韵瑶等人没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几人当即就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怪道之前袁秋嬛那般夸奖纪纭,果真是个性格极好的人。 见了真容,苏锦瑶脱口而出一句“好美啊!” 这可不是客气话,是真的很美。纪纭今天的唇画的格外的红,眉毛描的有浓又细,脸蛋犹如刚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点斑也没有疙瘩痘什么的,皮肤好的让几个瑶不免有些嫉妒。 最让苏锦瑶喜欢的是纪纭的高鼻梁,康敬兰的鼻梁就高,苏锦瑶也随了母亲的,可如今见了纪纭,却发现她的鼻子好像更加好看。 “美什么美,今儿这些妆我觉着得有三斤重,洗了妆别提多丑了。” “八嫂嫂真是谦虚了!上妆好看那也得底子漂亮才行啊!”苏墨瑶这嘴甜时好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以前我就觉着八哥哥是咱们苏家儿郎里顶好看的,今儿见了八嫂嫂反倒觉得八哥哥配不上嫂子了。” 一声一声嫂子,叫的纪纭倒是没半分不对劲,反而乐乐呵呵的,要是旁的脸儿小的姑娘,这会儿红的估计得和那身衣裳一样红了。 柳荷死后到现在,也差不多过了一阵子了,苏婉瑶缓过了不少,现在也主动和人交谈了。 比如现在,她就在问纪纭成亲时紧不紧张之类的话。 “紧张倒是没什么的,就是礼仪忒难记了些,不怕你们笑话我,在家时那些婆子耳提面命的教导我先迈哪步后迈哪步,下轿时我果真是忘了,还差点绊摔了我。” 当时苏应宸扶的十分及时,不然纪纭可真摔了,外人看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们两个很清楚。 “八哥哥可会疼人了,和他过日子八嫂嫂你一定能当家做主!他要是敢和你这样那样的,你就同咱们说,我们帮你教训他!” 纪纭笑起来脸上的一对酒窝十分好看,她说“怕是不成呢,听说你们这几个做小姑子的也快嫁了,到时候还去哪找你们了。” “八嫂嫂放心就是!”苏墨瑶拍着胸脯说“到时候肯定能找得到人就是,还有你的妯娌我六嫂嫂,她人实在不错,你可以和她好生说说,不过她眼下快临盆了,不方便进来,但是她在外头用着酒席呢,等过几天我带你去她府上串门!” 嫂子和小姑子的头一次见面十分愉快,这也是彼此都没想到的。 差不多热闹了一整天,苏应宸是个实心眼,不明白成亲当天可以让旁人挡酒,别人敬的酒他通通都进肚了,中间他偷偷的吐过一回,一口气灌了两大碗醒酒汤,继续到前头去挨个敬酒。 这点他真是像极了他六哥哥苏应宽,当初苏应宽成亲时也是醉的路都走不明白了,当时还说出了那一句反正成亲就成一次的至理名言。 苏应宸也是这么认为的,人这一辈子不出意外的话成亲就成一次,这次不大醉一次还什么时候伶仃大醉?而且在这种时候玩那些弯弯绕绕,苏应宸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床头点着龙凤花烛,侍女们知道时辰到了,都嘴里含着笑退了出去,结果瞧见苏应宸晃晃悠悠的被好几个人‘扛了回来’,一下子又都不放心起来,一股脑的冲进了洞房。 伺候洗澡的伺候洗澡,端醒酒汤的端醒酒汤,忙活了半天总算是让他醒了点酒。 其实他也并非醉的不认识人了,他知道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只是他高兴,并且觉着自己没喝醉,只是下人们太操心了,想让他再清醒些,他明白。 “官人。”纪纭声音很轻,和白天时同苏韵瑶她们几个说话一点也不一样。 能不紧张吗?纪纭原先觉得并不紧张,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紧张了。 苏应宸也害羞起来,从小学习的礼义廉耻都告诉他不方便和一个女子独处一屋,就算这女子是他的正室妻子,可到底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哪里说敢就敢呢? 闷闷的答应了一声,苏应宸坐在了床沿边,和纪纭中间的位置可以再坐两个了。 两人都想努力的找些话题,可谁也不好意思张口,纪纭自知自己不是那种说两句话就脸红的小家子,但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侃侃而谈,岂不是显得她太过轻浮了? 而苏应宸则时刻铭记着父亲让嬷嬷来教他的那些,越想越不好意思,羞的脸比醉了还要红上几分,活像海蟹子蒸熟了从锅里拿出来的那样,甚至还要红上一些。 越想越紧张,可越紧张却更要想。 侍女们在外头听着,一个个都着急的很,这里头有苏家的,有纪纭陪嫁来的,眼下全为了那一件事。 第二天起来时,侍女伺候纪纭洗漱,眼瞧着她脖颈上几片斑红,便知道事情已成,几人不约而同的都放下了心。 见过长辈和家祠老祖宗以后,纪纭和苏应宸简单的在苏家走了走,算是熟悉熟悉,两人拉着手,虽然还有着一些生疏,但是彼此都觉得很甜蜜。 “这儿是我打小念书的地方,程先生那时候教我,背不会书还打板子呢。”苏应宸边走边说着小时候的一件件事,指着一处假山“八岁的时候我和六哥哥到那上头玩,结果我没踩稳掉下去了,磕的后背青了一大块,但是怕大人们说我一直隐瞒不说,到现在父亲他们还不知道。” 纪纭掩着嘴笑了笑“合着你小时候这么淘气呢?” “你可不知道,那时候家里头进来了只野猫,我和六哥哥连抓带堵的撵了它一下午,后来撞得满头满脸都是蜘蛛网,胳膊袖子刮坏了,袍角破了个大洞,父亲踢了我一脚,六哥哥因为比我大,比我多挨了几脚。” 两人一起笑,纪纭的笑声十分悦耳。 “我小时候也挺淘气的,那时候让父亲母亲好一顿操心,常常玩到衣裳坏了天黑了才罢休。” “是吗?”苏应宸有一种找到了玩伴的感觉,眼睛仿佛都亮着光。 “当然,小时候我就觉得自由最重要,那时候不由人管教,但是现在不同了。” 三百三十九:烤鱼 现在的纪纭已为人妇,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淘气了。 天气炎热,白楚恒下了帖子,邀苏家的四个姐妹到山上走一走避避暑,本来往年的这种时候都应该去迎秋湖避暑的,但现在皇上重病,林贤妃没开放迎秋湖供臣子去,所以众人只能去别处了。 观泉山是个极其清凉的地方,因为这儿有瀑布所在,山顶花裙成片,蝴蝶蜜蜂翩翩起舞,是个值得一赏的地方。 这次来的人可不少,抛开苏家这四个,还有白家两兄弟,苏婉瑶失了母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于是白楚恂想着将她带出来散散心,陆远逸也来了,难得的是还请来了苏锦瑶的未婚夫梅郑霖。 梅郑霖和其他几人都不熟悉,稍微扭捏了些,但白楚恂算是个交际很开的人,没几句就和梅郑霖打成了一片,渐渐他也放松下来。 两个是公爵家的公子,一个是陆王爷的独子,这身份地位比起梅郑霖可都强了不知多少,要搁在别人身上难免自卑一些,好在梅郑霖不是那种看重权贵势力的,既没有自卑不敢吭声,也没有觉着他们位高权重就故意迎合。 一片花海中,中间的亭子分外突兀,苏锦瑶坐在里头等着几个妹妹的到来,之前苏墨瑶说想拿些羹露来尝尝,就带着那两个瑶走了。 梅郑霖见这儿没人,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终归是硬着头皮过来了,否则还能掉头回去不成?那可真是没规矩没礼貌,再说那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好意思个什么?挠了挠头,梅郑霖笑呵呵的也进了亭子。 “今年可真是热的厉害。” 听出了他在故意找话题,苏锦瑶觉着他可爱,但更觉得这次见他好像比上次还黑了些。 “是挺热的,最近你一直在练功吧?” “你怎么知道?” 苏锦瑶没忍住笑了笑,眼前的人让她觉得可爱,明明是个粗犷但是生的好看的武夫,可怎的这么可爱呢? “瞧你晒的,上次见我可没有这么黑。” 梅郑霖低头看了看自己,是觉得有点黑,不过他也不在意,练武场上出来的要个个白白净净的,那都当书生去好不好呢? “黑了正常,我父亲母亲说,儿郎身子黑壮实。” “要你那么壮实做什么?又不靠你去耕地犁田。” “壮实些上了战场才有活着的机会。”梅郑霖的神色认真了许多“我父亲打小就教导我要好好习武,以后保家卫国。” 是,他决心保家卫国,却浑然不知林贤妃和林家正打着主意,打算谋取皇位。 “有志向,男儿家就应该这样嘛!” 不知为何,苏锦瑶感觉自己更喜欢他了一些。要说初次见面只觉得他腼腆没什么坏心眼,那这次见面好像就了解的更多了些,他老实、淳朴、又有担当和志气。 苏墨瑶等人回来,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不一样的羹露。 苏墨瑶的是雪梨羹,苏婉瑶的是百合露,苏韵瑶的是冰糖水,她们给苏锦瑶带的是绿豆汤。 绿豆汤里还有些冰块,凉爽的很,一大盅苏锦瑶哪里喝的完?所以特意多拿了一个碗,给梅郑霖也倒了满满一大碗。 “他们仨做什么去了?”苏锦瑶问。 “他们说这儿水流清,鱼肉味香,所以张罗着钓鱼呢,等一会儿煎了或者烤了吃。九姐姐你和九姐夫要是说完了,那咱们就过去吧,看看他们钓鱼。” 一提起九姐夫这三个字,苏锦瑶和梅郑霖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到了白楚恒等人身边,一个个的都拿着鱼竿在那儿守着,颇有一种姜太公钓鱼的意思。一见着那鱼竿,梅郑霖也手痒起来,白楚恒看出了他的意思,特意表示自己有多带一杆竿子。 要说这梅郑霖钓鱼可真是有一套,听闻他钓鱼的手艺那都是逼着练出来的。梅沅是个特别刻苦的人,对待儿子也是如此,从小教他行军打仗一定要学会的东西,比如糊口,要是和军队走散了,靠着自己的一双手起码饿不死不是?钓鱼、打猎、挖野菜等等,梅郑霖是手到擒来。 一炷香没到,梅郑霖的鱼篓里两斤的大鱼一只,几两重的小鱼无数,白楚恂佩服道“你可真是邪乎,就在这儿坐着鱼就主动找你来了?” 果真像他们所说,这儿的鱼味道特别香,腥味不重,也不算脏,甚至不用怎么清洗,但是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嘛,这儿的水也就像表面上看着那样干干净净的,实际上水源上头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梅郑霖收拾鱼也有一手,将鱼开膛破肚了,里头的肝脏都处理干净,然后清洗两遍,用签子或者树枝子穿上立在火堆旁,他还随身携带着盐包,看来是个到哪都饿不死的人。 只洒上一点点盐,然后不用放其他作料,用生活烤着越烤越香,火候刚好时吃在嘴里,那可真是外香里嫩,鱼肉雪白雪白的,唇齿留香。 白楚恂可当真是自愧不如,这会儿吵吵了好几句要拜梅郑霖为师。 苏韵瑶也真是觉得奇怪,这鱼的做法并不繁琐,需要的东西食材也少之又少,可做出的味道怎么会如此不同呢?等回苏家她也要让厨房用这个法子烤一回,看看味道对不对。 后来她就想通了,人在个别的地方做同一种事,那心情都会不一样的,如果你在一桌山珍海味面前吃着这山上的烤鱼,或许就会觉得烤鱼的味道也不过如此嘛,可是大家来到这山上已经一上午了,爬山、登高、被太阳晒等等,一口没进食的他们就算是没觉得饿,那嘴里有点肉味也是好的。 苏墨瑶快速的吃完了自己的鱼,但是钓上来的鱼有限,每人不过一条大鱼一条小鱼,她转身看向了陆远逸,笑眯眯的眼神一下让陆远逸警惕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献出了自己的鱼。 “没关系,没吃饱的话一会儿我再钓。”梅郑霖说。 “好!实在是太感谢了九姐夫。” 这九姐夫一出口,苏墨瑶就听见两个人的咳嗽声,苏锦瑶纯是不好意思,而梅郑霖则是呛了嗓子。 过后苏墨瑶和苏锦瑶让家里的厨房照着梅郑霖的法子也烤了几条鱼来,但味道确实不对,说不上难吃,可能是意境不同的关系,鱼吃起来有些乏,虽然肉质还是不错,可终归是和在观泉山上的不同。 梅郑霖的这个好手艺可以说是彻底将苏锦瑶吸引住了,这不,从观泉山上回来没两天,她就求着自己的十一妹妹,让苏韵瑶同白楚恒说,用白楚恒的名义再约梅郑霖出来。 美名其曰想吃他烤的鱼了,其实苏锦瑶心中所想,众人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放在明面儿说起罢了。 纪纭嫁到苏家来,这几天都好的很,新人要在家里的宅子住上几天,然后才能搬去新家,这是没分家的传统,除非是分了家,那你什么时候想回自己家都没人管。 苏家是文官清流,院子里头的景致也偏清文风,纪纭白日不耽误苏应宸读书,就带着侍女在院子里简单走了走。 侍女是纪纭从娘家带来的,对苏家了解的不多。 走到映霞居门前,见着大门口围着几个家丁,纪纭并不知这文官清流人家为何要这么关着人,难免有些好奇,让侍女稍作打听就知道了,原来是她那个恶名远扬的亲婆婆,被自己公爹下令禁足在里面。 “真是个可怜人。”侍女感叹“听闻一天得挨二十几个巴掌呢,刚开始那几天还成,时候长了那脸都被打坏了,肿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有什么好可怜的?”纪纭对这种是非对错拎的很清“她犯的不是小错,那可是几条人命,活活打死她都不为过。” 话音刚落,纪纭和侍女又瞧见了苏应宵。 夏天到了,苏应宵也被从家祠里放了出来,整个人在家祠里冻了一冬天,加上他身子底子虚亏的厉害,现在可以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瘦了两大圈,人好像还白了几分。 纪纭吓了一跳,并不认识他是谁。 “你是我那刚进门儿的八弟妹?”苏应宵问。 成亲那天来的几个兄弟纪纭都见过,她知道自己丈夫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大哥哥,因为犯了大错所以没来同她相见,但这种见面的方式也太尴尬了些吧? “大哥哥好。”纪纭一低头漏出了细白的脖颈,她觉得这儿阴森尴尬,且同映霞居门前那看门的家丁们离的不近。 禁足这么久,对于太久没尝肉的苏应宵来说,纪纭的出现就是一道大餐。 要知道他以前那是日日宿醉在勾栏瓦舍,莺莺燕燕不断,何时憋成这样过?当即也不思考别的,如疯了一般向纪纭扑了过来。 要是搁在其他刚进门的新妇身上,估计要么是吓得愣住,要么是大喊大叫,可纪纭是有胆识的人虽然身上没什么功夫,但从小家里老子娘对她的教育很好,让她面对这种事时毫不畏惧。 三百四十:猜测 纪纭临危不惧,可侍女却是吓了一跳,差点真就跳起来了。 速度极快的拔下了头上长长的钗子,纪纭将钗子抵在苏应宵脖子前,尖头已经扎进了苏应宵的肉里。 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苏应宵一下子就不动了,哆哆嗦嗦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看的真切,方才那一下,纪纭是冲着让他死来的,稍微力道有些差池,或者苏应宵冲过来的太急没收住,这岂不是一脖子撞在钗子上,从前扎到后吗? 一想起这个,苏应宵当即脊背发凉,冷汗不住的冒。 “弟妹!弟妹你别冲动弟妹,我可是应宸他亲哥哥!一个爹一个娘的亲哥哥,你想想你要是把我杀了,你还能好好跟应宸过日子吗?弟妹你快把钗子放下!” 说这些事苏应宵的舌头都差点打了结。 他哪里有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在潇春楼,林满拿着刀拍他脸时他都没像现在这样,因为眼下是真见了血,离去阎王殿不过就一步之遥。第一次离死这么近,苏应宵是真的害怕,就连打板子他都没这么怕过。 一次次的在家里有恃无恐,苏应宵无非是仗着他是苏家的血脉,是他爹的儿子,就算他把天捅个大窟窿出来,他爹也不能真的活活弄死了他,虎毒还不食子呢,不是有一句话叫血浓于水吗,他和他爹血浓于水,他爹怎么可能真让他死? 但眼前的人并非是他爹,那可是个真会要了他命的硬茬子。 见纪纭一言不发,苏应宵当即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钗子随着他的双膝落地也赶快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弟妹,你不要冲动,我没什么意思,你误会我了弟妹!” “你别叫我弟妹。”纪纭的语气十分冷静“打我进门的那天起,官人就同我说二娘子不是他生母,你不是他同母的兄长,他还说和你还有二娘子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有血缘关系实在是悲哀,你休要拿他来要鞋我!春龄,去叫人来,把他给我捆了。” 这个家里眼下已经没有听苏应宵差遣的人了,就连纪纭这么个外头嫁进来的都比他这个做正头主子的要厉害,映霞居门前的人过来了两三个,还真就不理会苏应宵的挣扎,硬生生给他捆了。 余鸿苑内,苏耀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心如死灰。 为了保全纪纭的名声,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苏应宵并没有碰到纪纭,他刚刚扑过来就被纪纭眼疾手快的用钗子抵住了脖子,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人人的心都是恶的,每每听见哪个女子被男子占了便宜,他们都恨不得再添砖加瓦,往那女子身上多吐一口口水, 苏应宸得知此事气的不行,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下作的哥哥竟然把魔爪伸向了他的妻子,他了解苏应宵的为人,苏应宵最是欺软怕硬,估计他是觉得纪纭是个懦弱没主见的人,被自己怎么样了她也说不出口,不然坏了她自己的名声那就是大事了。 “禽兽!”苏耀十分气愤,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一下一下狠狠的抽着苏应宵的背“你这个给老祖宗丢脸的东西,今儿我就打死了你!” 纪纭和苏应宸坐在一旁,两人都不说话,脸色清冷,苏应宵无论怎么求他们为自己说情,他们都不张口。 苏耀骂道“每次放你出来你都要惹出祸事,好,今儿我就狠一把心,关你个一辈子,这辈子你都别打算出来了!” “父亲!”苏应宵抬起头,满眼的不敢相信“你不能这么做!” “我是你老子,有什么不能做?”苏耀一掸子抽在苏应宵的脸上,当即就抽出了一条通红通红的血凛子,嘴里头都抽破了。 “我还不到三十啊,以后好几十年你让我怎么活啊!”苏应宵依旧不悔改,还在寻思着反正血浓于水,你又不能真的关我一辈子。 “你到没到三十干我何事?再要时时放你出来,你当我傻了不成?来人,带下去,关进林满居,谁也不准放他出来!他要晕就让他晕着,要撞墙就任他撞,带走!” 秋力和另一个家丁家来,架着他就出了门。 这件事出后,第二天苏应宸就带着纪纭搬去了新家。 新家收拾的很妥帖,既不铺张也没多俭省,一切都恰到好处,修饰这宅子时秦曼槐是亲自来看过的,还和方莅一起商议宅子里的陈设花树,两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必不会装的这宅子不合人心。 天气正热时,苏韵瑶也一直在留心着宫里的动静,有人说皇上的病正渐渐的在好转,还有人说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最近正在斟酌立谁也储,朝廷直接乱了套,林太尉把持着大半朝政,欺压的旁人敢怒不敢言。 尤其苏韵瑶听说了林太尉大肆招兵买马的消息。 “这莫不是要造反?”苏墨瑶问。 “有这个可能,林贤妃和林太尉如此,那就等于捏住了皇上的命脉,我猜,可能是林家怕皇位落在衡王的头上,但定国公府和其他官爵将军又惹人忌惮,之所以他如今正大光明的招兵买马,是为了防那天的来临。” “那岂不是要天定了?衡王真会做皇上吗?”说起这事,苏婉瑶这心里也是慌的紧。 “一切都是天意,就算我不想也没法子,现在还能闯进宫把皇上劫出来不可?”苏韵瑶说着这话,心里的不安被渐渐放大。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被嫔妃和臣子把控,亲生儿子不得见他,朝政不归他,就连以后谁接替他都不由他决定,这种情况可真是恒古未有啊。要么是这皇上实在太傻,到现在还没看透林家父女的嘴脸,要么就是这皇上太过窝囊,自己是一国之君都不敢和林家人撕破脸皮。 总之,苏韵瑶是绝对不会相信什么情啊爱啊,帝王身侧哪有真情?他并非爱林贤妃爱到愿意把整个江山都拱手送出,要真是爱到了那个地步,直接晋她为后,让衡王做太子岂不是好?怎的还能演变成如今这个地步? 除此之外,苏韵瑶也不相信皇上是病的嘴说不得手写不得了,若真是那样,全寻京估计都有大乱了,家家户户要多做喜事冲喜,还得摆上寿木,彻底乱了套,才不会像现在一样表面平静。 “禹王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苏锦瑶问。 “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听闻禹王殿下日日都去宫门外递帖子等着,可从未进去过宫里,他若是有办法,估计早就不是眼下这副局面了。” 听完这话,苏锦瑶深埋着头,不言一语。 不过消息很快传来,淑阳郡主和庆德候府夫人亲自进了一趟宫,说是百姓们拜托到她们面前儿去了,整个寻京人心惶惶,都怕皇上出了什么事。 眼下的事全没个亮堂的说法,怎能服众? 林家原先不给开宫门,说老百姓这是在诅咒皇上,这是在有意耽误皇上养病,可淑阳郡主哪里是好惹的?直接着急几百个老百姓到宫门前闹起了事,说什么也要进宫瞧瞧。 被逼无奈,林贤妃只得亲自去见了二人,但皇上还是没给她们见,只说皇上如今不见生人,在寝殿里专心养病,怕过了生人气对他养病无益。 说法就是这么模棱两可,庆德侯夫人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干脆道“现在的天儿热的虫蝉都不叫一声,你怎么还能让皇上在寝殿里头闷着养病?病越养越糟糕可怎么办?皇上的龙体万一有点差池,你这可是要当千古罪人的?” “瞧你说的,哪里有那么严重了。我相信贤妃娘娘也是好心,是真心盼着皇上的龙体好起来,不然也不会如此三天里头有两天半都亲自守着皇上还不让人见啊!”淑阳郡主的语气十分阴阳怪气“这是在给老百姓们提醒儿呢,咱们皇上有这么一位娘娘照看着,不会有事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是贤妃娘娘的罪过了,贤妃娘娘又不傻,怎会引火烧身呢是不是?所以皇上的病才没传闻那般严重呢!” 庆德侯夫人听完止不住的笑意“郡主娘娘说的有理啊!贤妃娘娘是宫里难得的聪慧人,她清楚老百姓的非议,真要是皇上有个什么好歹,那百姓们才不会放过娘娘呢对不对?真要是以后衡王殿下继位,怕是百姓们都不会同意的。” 这话有形无形的直接给林贤妃套了个牢笼。 说白了,皇上的身体转危为安也就罢了,否则你儿子继位那一定就是来路不正,不仅是她们这些朝臣家眷不同意,就连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林贤妃当即就下了脸色,不客气的将两人轰走了,但是轰走人事小,方才两人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不上林家的也不少,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有许多,真要是衡王以后做了皇上,那底下人不服管教可怎么办?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释然了,林贤妃的儿子是天底下第一尊贵之人,还怕那群刁民不服管教? 三百四十一:看清 林贤妃悄悄进了皇上的寝殿,同林太尉说了几句淑阳郡主方才的话,林太尉也觉得这事有些许的棘手。 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个凭证,皇上死后他们口空无凭就说皇上立了衡王为储,谁能信?林太尉想的很多,真要是百姓暴动,加上那些个手握兵权的将军,民臣联合起来到时候怕是不好办啊。 不如造一份皇上的手书,或者干脆写上立储的证明,以后谁敢不服?那就是对先帝的质疑了,就算这皇位来路不正又何妨?白纸黑字有皇上的玺,谁敢说那些话? 林太尉的想法正是林贤妃所担心的,不如就照着林太尉所说的做,给衡王的继位算是做了个保障,到时候皇上亲不亲口说立衡王为储都没关系了,就算他突然‘病逝’,旁人也怀疑不到衡王的头上去。 本想趁着皇上病重,林家悄悄把皇上手下的朝权转移走,然后营造一种禹王通敌叛国、不孝父亲的假象,衡王这段时间一直在皇上身边侍奉,那皇上自然觉得衡王好,立衡王为储也是早晚的事。 可眼下不用等了,手书造好了找到他的玺,之后再弄死他不就万事大吉了?当即衡王就可以继位。 苏应宸娶妻过后,苏家又要嫁女儿了。 秦曼槐作为主母,也嫁过几次女儿了,苏婧瑶、苏沛瑶都是她操办的,风风光光的大嫁出去,苏玉瑶和苏惠瑶是为人妾室算不得嫁人,苏浅瑶是她的亲女儿,她的成亲之日也是很隆重的。 不过到底距离嫁女儿也有两年的光景了,秦曼槐这又嫁一次女儿,倒是有点手忙脚乱了。 康敬兰自然是一心盼着女儿好的,整整给苏锦瑶多添了一倍的嫁妆,再加上苏耀备的、秦曼槐和老太太个别添置的、苏辉方莅夫妇送的,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送的,差不多要攒了十里红妆了,大箱小箱的库房都堆不下了,一到这时候康敬兰就总是说“赶紧到秋天吧!等你嫁出去这家里可清净清净,咱们留云斋全是你的备嫁东西,挤的都转不过弯来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苏锦瑶清楚,她母亲口不对心,心里想的大约是往后推一推成亲的日子,省着女儿早早出嫁了,再多留在家里一段时间。 没找婆家时康敬兰各种紧张各种着急,总怕好儿郎让别家姑娘挑了去,给自己家姑娘剩那么个歪瓜裂枣没得挑,可这有了亲事又愁起了别的事,比如女儿这就要嫁人了?也太仓促了些,虽然嫁妆准备了不少,可还是有好多地方不够。 眼下正是天热时,可是夏天过的匆匆,没准儿哪天苏锦瑶一睁眼就发现到了成亲那天呢。 这时候白楚恒和白楚恂也着急,因为苏锦瑶嫁了,她下头的两个妹妹才能嫁,但是苏墨瑶那头还没个动静,甚至苏家还并不知道她同陆远逸的事,这就棘手了。 虽然陆远逸和苏家走的极尽,可无论是苏耀秦曼槐还是老太太,哪个敢把苏墨瑶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和陆家小王爷扯到一起去?那是皇室子弟,苏墨瑶哪里配得上? 所以这阵子,秦曼槐一边准备着苏锦瑶备嫁和出嫁的事,一边摩拳擦掌准备给苏墨瑶议亲了。 白楚恒不止在替自己和苏韵瑶的亲事着急,更为禹王的事着急上火。林家人首鼠两端,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林太尉一肚子坏水恨不能漫出来,这怎能让他放心? 偏偏在这种时候,陆远逸还被陆盛俨派出了寻京城,不知去做什么了,白景岳进不得宫,手里空握兵权也无用,而且自打从边关打仗回来,他手上兵权的一大半都归交给皇上了,眼下那些兵权怕是都成了林家的,他能有什么法子? 林家的做法无异于是过分的,拿捏住了所有的人,包括皇上。 寝殿内静悄悄的,美名其曰是担心他养病需要静养,所以让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内侍都下去歇着了,皇上并没睡死,他觉得自己头疼的很,只简单的闭目养神一会儿。 没一会儿,脚步声邻近,林贤妃轻声在皇上耳边叫着,可皇上却是装睡了过去。 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装睡吧,可能那颗不信任的种子早已经种在了心头。近日发生的许多事都让皇上头疼,他先是通过眼线知道了自己的大儿子日日守在宫外,曾几次想强闯进宫都被人阻拦,后又得知林家已经在暗中架空皇上的权利了,对外称皇上病重,意思是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而衡王,这个他的小儿子,日日在床前装着孝顺恭敬,可皇上不止一次的注意到,衡王往香炉里放了个小丸,每每闻着那个皇上都会觉得昏昏欲睡,眼皮重的很。 他聪明过几次,侧身装睡实际上掩住了口鼻,亲耳听见衡王对来看望他的林贤妃说“我还得伺候这个老不死的多久?每次想痛快痛快都得将他弄晕了,真是麻烦!” “以后就不麻烦了。”林贤妃喜笑颜开的拉着衡王坐下“你外祖父想了个法子,能让你顺理成章的成为皇上,以后都不用再伺候他了。” “母妃的意思是?”衡王压低了声音,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傻孩子!自然是不能那么干,咱们只要制一份皇上的手书,找到皇上的国玺就成,到时候就说他是死的突然,匆匆忙忙就留下这么个后话写在了纸上,就算人人都心怀疑窦,可谁还能宣之于口不成?” 听见这话,背对着母子两个的皇上瞬间睁大了眼睛。 那种感觉不是被背叛了,也好像不是被欺骗了,连皇上自己都想不明白,只是心里的所有猜想即刻成为了现实,所有的试探都为了印证此刻这些话,他值吗?很明显,不值。 他宠爱了多年的女人,他的亲生儿子,一个个的都惦记着他的权利,惦记着他的位置。 寝殿里又变回了安静,母子二人因为在寝殿里掩着口鼻说话不方便,就出了门,整个寝殿中就只剩下了皇上自己。 翻身下床,皇上亲自倒了一盏茶来,浇灭了香炉里的袅袅青烟,接着翻箱倒柜起来,果真是找出了好些衡王这段时间和外头的书信,有给林太尉的,有给其他党羽的,那其中有将军,有文臣,甚至还有死侍的头目,他们联络密切,似乎在预谋着什么大事。 皇上心中了然,只有他自己清楚国玺和他的私章都在何处,他不松口,就算累死林贤妃,把整个皇宫掉个个儿,也照样找不着。 这期间苏韵瑶一直在追查着陈廖的下落,自打他进了苏家杀害柳荷后,苏韵瑶就派人四处抓捕,今天终于有了一点他的消息。 寻京城他是出不去了,于是他就隐藏到寻京城内的一处农庄子里,农庄自紧挨着城边,这儿离寻京的城门很近,什么时候搜查他的人不多了他能随时知道,到时候再跑出成也不算难。 “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公子,找一处合适的时间直接将他扣住就是,一定要活的,我有话要问他,还有,之前小王爷带走的那几个蛇头其中有一个叫陈宪的,也别让他断了气,以后都是用得上的。” 来人是白楚恒的心腹,他只听白楚恒一人的话,对白楚恒忠心耿耿,所以由他在中间穿信,苏韵瑶和白楚恒两人都放心。 送走了那人,璃笙回到沁竹轩,和颂音一起伺候着自家姑娘准备沐浴。 夏天沐浴比冬天要勤的多,因为夏天炎热,穿的就算是纱料该出汗也出汗,更别提平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时候了,常常热的人连话都不想说。 用面巾绞湿,给苏韵瑶仔细的擦着胳膊,水桶周围水雾缭绕的。 璃笙问“姑娘这是要大仇得报了?” “这辈子都没法儿报的。”苏韵瑶叹了口气,闭眼闭气一头扎进了水里,过了一会儿后浮出了头,语气有些悲凉的说“就算杀他们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何用?将他们的心肝脾肺活活掏出来又有何用?死了的人终归是回不来了。” 苏浅瑶、璃惜、柳荷死了的那个孩子、还有柳荷、谭湘华等等,死在曹千怜手上的人算上该死的不该死的那么多,苏韵瑶都数不过来。 颂音将苏韵瑶的发髻打开,让头发顺着水贴在她的背上,苏韵瑶肤色很白,如玉凝脂。 “姑娘这段时间操劳的辛苦,今儿好好解解乏,舒坦舒坦。”颂音笨拙的用赵妈妈刚教她不久的手法,替苏韵瑶按着头上的穴位,有时候力道使不均匀,还会让苏韵瑶吐槽几句。 洗好澡后赵妈妈拿着果子进来,大樱桃、梨子、桃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好像是诚心要把苏韵瑶喂胖一般,苏韵瑶深知晚上不该吃的太多,所以只留下了一掰梨子和两块糕点,其余的就让璃笙端下去给院子里的侍女们分着吃了。 二百四十二:稳胎 白楚恒速度极快,苏韵瑶说过那事后的第二天,就将陈廖捉住了。 派人去捉陈廖时,陈廖也并非蠢笨之人,他听见了后墙有动静,从床上翻身坐起拔腿就往外跑,但外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两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没能逃掉。 被压到定国公府的路上,陈廖好几次都想跑掉,奈何身边高手实在多,他又是个不怎么精通功夫的半吊子,如何和那么多的高手一起过招?做蛇头的并非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大多都是只有一身蛮力能甩开膀子挥锄头的。 “说说吧,苏家的大房二娘子都让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白楚恒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陈廖。 陈廖别过头去不看白楚恒,一提起曹千怜他这心里可憋着火呢,原想着管以前的老相好要些钱粮,毕竟之前替她做过那么多事,可不承想曹千怜非但没帮他,还让他再杀个人,就是柳荷,这无疑于又让人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 最后钱没得着一分,还白给人家杀了个麻烦。 “我不认识什么二娘子,你么抓错人了。” “哦,原来是抓错了。”白楚恒随意的一挥手“这人抓错了,但也是个蛇头,直接送到陆王爷那儿,三刀六个洞的给帝京的百姓们解解气。” “你说什么?”陈廖一下抬起头来“我不是蛇头!” 手下拿出了陈廖的画像,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这画像之人不是你是谁?老实些!我么有的是法子让你张嘴,就看你陪不配合了。” 陈廖悻悻的闭上了嘴,再生气他也不敢同白楚恒兑付一句了。 白楚恂拿着一堆东西进来,有银针有铁链,有钢刀还有刺鞭,看样子若是陈廖今天不说实话,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我和那些姑娘不同,你若是落到苏家手上,估计拿你这种嘴硬的没什么办法,可你们是落在我的手上的,真是对不住了,就连陆王爷审讯犯人时都要来问我,不用你细想也知我是个怎么样的角色吧?”白楚恒坏笑着,拿起那都是倒刺的鞭子,往墙角的麻袋上重重一甩,鞭子瞬间扎在了麻袋上,闷声震耳欲聋,只稍微一收力鞭子就被往后带,轻轻一划麻袋就出现了无数的小口子,里头装的沙土倾泻而出。 方才那一鞭子要是挨在自己的身上...陈廖咽了口口水,吓得他此时已经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白楚恒。 “原来你这杀人如麻的地痞蛇头也有害怕的时候?”白楚恂一把扯住陈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捏起几根银针,用力扎在了陈廖的大腿上。 一声惨叫,冷汗顺着额角就往下冒。 银针不是那种普通的绣花针,针身和针尖都比旁的针要粗个两三倍,针尖上做了手脚,一根针扎一下会出现四五个细小的针眼。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陈廖忍痛道。 “放过你?你杀我未婚妻的母亲时可想过要放过她?你派人抓走浅瑶姑娘时可曾听见她的求饶?今天放过你,来日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死在你的手上。”白楚恂又拿了一把针扎在陈廖的大腿上,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却没觉得一点解气。 “只要你把所有曹氏要你做的事说出来,你就不会再受这种苦了,你可想清楚些。”白楚恒说。 细细的思量一番,陈廖清楚自己应做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如麻的蛇头,那肯定是难逃一死,但死法有很多种,痛痛快快的掉脑袋和和受遍了刑罚而死,不用细想都知道哪个能舒坦些。 出卖曹千怜陈廖并不在乎,两人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我说!我说,我都交代。”陈廖喘了两口粗气,腿上的疼很显然和针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没一会儿整条腿就麻的无法动弹了,针上有毒是必然的。 “一字一句也好,一段一篇也罢,她安排给你的所有事都要说清楚。” 陈廖点点头,将几次杀人、陷害、埋伏等等,事无巨细的讲了个明白,其中说到劫走苏浅瑶后,苏浅瑶嘶声裂肺的求他们将她放了,可他们却无动于衷,陈廖的手下看上了苏浅瑶,提议说回到山上要让兄弟们爽一下,也就是听见这话苏浅瑶才动了自尽的心思,最后当真死在了自己成亲的那天。 听见这些,饶是白楚恒这么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难以容忍了,一个嘴巴狠狠的抽到了陈廖的脸上。 “那天以后曹氏许久没同我们联系,不过后来她还是找到了我们,要我们去那寺庙埋伏,趁机杀了其他几个姑娘,后来陆小王爷带人及时赶到,我们并未得手,还有在庄子里杀了那个翠涓的事,也是她让我们做的,在苏家那两个小丫头回到泾阳,又从泾阳回来时,本来回来的路上我们是要杀了她们的,但是你派人一路护送回来,我们也没得手。” 那次白楚恒就猜到了旁边有人,不然他当时忙的脚不沾地,又怎会有空接苏韵瑶她们去? “所以你们做的这些坏事都是曹氏指使的?” 陈廖连连点头。 “还有什么隐瞒的吗?” 迟疑了一眨眼的功夫,陈廖马上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敢隐瞒!” 白楚恒并没说什么,和白楚恂一起出去了,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两个家丁,将他身上的绳子又紧了紧,扔在了原地没再管他。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可腿麻到了第二天早晨,吃过了早饭腿就不麻了,来送饭的人说吃了解药他就不会死了,否则不吃解药的话,先是针扎的地方开始麻,之后麻劲儿下去了就是疼痛,全身疼痛从内脏开始,到最后会从身体里头开始溃烂,整个人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气绝身亡,那种痛苦的常人根本忍受不了的。 白楚恂问他哥哥,为何不将陈廖送去苏家,或者将他送去陆王府和程涛那,但白楚恒只说陈廖在他们的手上还有用,现在不是送到苏家的时候。 林家虎视眈眈,眼下大事小事要分清。 苏锦瑶的婚期一天天临近,何念宁那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 盛桂芝常常与何念宁在一起说话,何念宁的孕吐时期已经过去了,可这会儿盛桂芝却是常常吐的天昏地暗,先前吃不得鸡,只喜欢鱼,这会儿连鱼都吃不得了,幸好夏天果子又多又新鲜,连她自己都说就闻着那些果子的果香才能不恶心。 在这种时候,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苏沛瑶也有孕了,而且已经过了三个月。 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因为生养过有了经验,见月事迟迟不来,胃口又有些变差,就琢磨到可能是又有孕了,于是让大夫一掐脉,那时候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想着胎没坐稳不便张扬,所以苏沛瑶便没说,这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就挑了胎坐稳的日子回来看看。 老太太喜笑颜开,看着苏沛瑶的腰身不住的称赞“这回怀象我瞧着比上次还要好,一看这孩子就是个老实的,不会太折腾你,曦姐儿就是不闹人的,这孩子肯定更是乖巧!” 秦曼槐也高兴问道“四姑爷可乐坏了吧?孩子取名了没?” 苏沛瑶笑了笑“孩子这才三月份出头,看不出男女,不过官人还是取了名字来,他喜欢丫头,但我想生个儿子,不都说儿女同堂才幸福嘛,官人给女孩取名为萧顺婷,男孩取名为萧故洲,萧家这辈的男孩都是故字辈儿的,虽然婆家现在还没个男丁出生,但也得顺了萧家的族谱不是?” “你那妯娌也有孕了,还呆在娘家没回来吧?”老太太问。 “妯娌都显怀了,肚子大的走路都费劲,瞧不见脚尖了都。”苏沛瑶一提起邵言儿就忍不住的叹气“她前儿回了婆家,可没呆到一下午呢就又气冲冲的回了娘家,听大夫说她那胎很可能是个男胎,这么来回颠簸可怎么是好?” 邵言儿脾气大,萧祁又是个不懂事的,两人凑在一块就是天天吵架。 “他们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姑爷对你好就成。”秦曼槐伸手摸了摸苏沛瑶的肚子,这会儿还没显怀。 “当初玉瑶和曹氏卯足了劲儿想进昌郡王府,结果呢?玉瑶这几年也没什么动静,只要有声响一定是又挨了婆家的欺负,她那是自作自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还是沛儿好,眼下又要开花结果了,真是祖上福泽深厚,保佑着沛儿呢。” 苏婧瑶生下一女一儿,若是苏沛瑶也生下一女一儿,那两姐妹可真算是整整齐齐了。 杨氏给自己亲儿子的孩子,也就是邵言儿怀着的那孩子取了名字叫萧顾远,但萧祁对那孩子可以说是一点也不上心,孩子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就算不姓萧他都不在意。 这种连自己妻儿都浑不在意的人,怎么袭承家里的荫封? 三百四十三:嫁女 萧乃雄,也就是萧祁的父亲,已经开始打算将萧家的前程放在大儿子萧凌身上了,虽然萧凌不是嫡子,但人家好歹占了个长子的名头,又事事出色,比小儿子嫡子萧祁不知强了多少。 原先杨氏不同意,觉得袭承荫封必须是嫡子,也就是她的儿子萧祁,可后来她也想通了,真要是萧祁做了昌郡王,那祖宗的基业怕是都坏在这个根儿上了,不能为了自己儿子一辈子的富贵享乐,就毁了萧家老祖宗几辈子打下的基业不是? 而且萧凌袭承,说不定会让萧家更上一层楼,他有才学有智慧,肯认真肯吃苦,而且他对萧祁这个弟弟一向是不错,他来承袭还能保住萧祁的荣华富贵,这也是件好事。 八月末,苏锦瑶就嫁人了。 梅家就那一个儿子,这场婚事办的实在算不错,风风光光的。 临嫁人的前一晚,苏韵瑶和苏墨瑶没打扰九姐姐苏锦瑶,因为她们知道苏锦瑶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给康敬兰听。 儿子娶妻和嫁女儿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说实在的,康敬兰疼自己这个女儿,终归是比疼儿子多。 儿子娶妻,就算娶回来一个刁蛮任性的又何妨?真要是妻子做错了事,就算是公主休了她也没毛病,终归苏应宽是一家之主,妻子厉害些也不怕。可嫁女儿不同,女儿到了婆家要相夫教子、应付亲戚妯娌、伺候公爹婆母、说不定会因为没生出儿子而遭人白眼,这些康敬兰都怕,而且怕的要命。 万一楚氏是个狠角色呢?她毕竟不是梅郑霖的亲娘,能对苏锦瑶这个儿媳妇视如己出,当成亲女儿一样疼吗?苏锦瑶心眼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嫁过去会不会吃亏?一想起这些,康敬兰的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一点也没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 虽然都生活在寻京,但是女子和男子天性生来不同,男子受了妻子的气,可以同父亲母亲说,甚至可以到岳父岳母面前告妻子的状,然而女子呢?为了让娘家人放心,大多数吃了一辈子的苦都不曾告诉家里一句,苏婧瑶就是如此,她担心老太太身子不好,无论朱氏给她刁难成什么样,她也一言不发。 担心女儿见着自己落泪该不放心上花轿了,晚间康敬兰自己躲在房间好一顿哭,感觉好像把这一辈子不争气的眼泪都流干了,第二天几乎是乌青着眼,肿着眼睛送女儿上了花轿。 苏锦瑶穿着漂亮的红妆,发髻高高束起,上头是金饰红缨无数,好像一动旁边人都能听见哗啦啦的响声,双耳坠着一对又重又长的红玉耳环,那红玉的个头足足有大拇指的指甲那般大,相当于耳朵上坠了个石头块,苏墨瑶看着都嫌疼,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九姐姐,你怕不怕?紧张吗?”苏韵瑶趁着苏锦瑶还没画口脂,先喂给了她两口水,省着一会儿口渴。 脸上的妆已经上完,除了口脂,头上发髻和珠钗也已经弄好,苏锦瑶感觉肩膀生疼,坐在这儿一个多时辰,像个木偶一般,感觉腰也不是自己的了,腿也不是自己的了。 侍女在一旁一直点着熏香,一来是成亲的民俗,熏走不好的寓头,二来是不让苏锦瑶昏昏欲睡,醒醒神儿。苏锦瑶醒的实在太早,天还没亮就起了身,这会儿别提多困了。 “怎么不紧张,我现在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头上重的我脖子生疼,这腰这肩膀,感觉头一次这么累,幸好人这辈子就成一次亲,不然非得累死我。” 苏锦瑶的嘴一打开就关不上了,杂七杂八的说了好些,其实苏韵瑶明白,她这是在转移注意力,多说说话聊聊天就没那么困了,而且心里的紧张也能少很多。 “原先几个姐姐们出嫁时我看着是又漂亮又顺眼,可到了自己身上实在是太累了,现在我这肩膀酸麻酸麻的。” 苏韵瑶了然的替她捏了捏肩松松乏。 苏锦瑶这回嫁出去,家里能说句话的姐妹就更少了,只剩下苏韵瑶苏墨瑶和苏婉瑶,再过不久她们三个也得先后出嫁,这个家可就空了。 留云斋里没了苏应宽,没了苏锦瑶,只剩下了康敬兰,虽然还有许多侍女,可还是觉得好像空落落的,别说是康敬兰了,就连苏韵瑶都想自己的九姐姐,何况人家亲娘呢? 准备齐全后,喜帕并没马上盖在头上,从留云斋出来苏锦瑶先是去了正堂,此刻苏耀和秦曼槐坐在正座,老太太坐在旁侧,康敬兰坐在更侧些的位置,努力憋着眼里的泪,眼睛通红通红的。 苏锦瑶不敢细看自己的母亲,她生怕看完母亲以后,会一把挥掉头上的珠翠,扑到母亲怀里大喊不嫁了不嫁了。 听秦曼槐哽咽着说了几句训诫嘱托的话,苏锦瑶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正要离开,就听老太太说“锦儿,随你陪嫁去梅家的侍女都有谁?” 苏锦瑶愣了一下,回答“斐冬盼夏她们几个。” 老太太点了点头,也拭了拭眼角的泪“嫁人了可要聪明着些,这几个带去的丫头你们也听着,谁要是起了那卖主求荣的心思,对锦丫头不好的,你们的身契可都在我们府上,都警醒着,一切以锦丫头为先!” 苏韵瑶知道老太太为何说这么一句,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 前儿周嬷嬷安排了几个随苏锦瑶一起陪嫁到梅家的小丫头,留云斋打小伺候苏锦瑶的自然要去,老太太给的都是老太太的心腹,也都靠得住,可苏锦瑶身边有一个叫琉璃的小丫头,见着周嬷嬷领着一帮侍女进了留云斋,就摆起了款儿,话里话外陪嫁进梅家那以后就是梅家的人了,在苏家她要叫各位一声姐姐,可到了梅家谁尊谁卑可不一定。 这话传进了周嬷嬷的耳朵里,老太太自然也知道了,当即抓了那琉璃到常熙斋,几板子打发给了人牙子。 要是一心向着自家姑娘,生怕姑娘受了委屈也就罢了,可这琉璃的心思谁不明白?怕新来的几个压了她一头,怕进了梅家自己不受重要,甚至怕...怕梅郑霖选妾室的时候不选自己。 梦想着借着自家姑娘的光,从侍女摇身一变变成妾室,这种人可实在不少,老太太看人看得准,一眼觉得这个琉璃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侍女,苏锦瑶的陪嫁也妥实不少,比梅家送来的聘礼可多多了,这也是老太太在试探梅家,看看梅家重不重视这个儿媳妇,果不其然,梅家第二天就补了一份儿聘礼来,说是不能亏待了苏锦瑶,老太太笑着没收下那聘礼,只说是多带点嫁妆别委屈了苏家的姑娘。 上午时花轿临门,苏锦瑶上了花轿,梅郑霖是习武出身,长得壮实还有些黑,穿上喜服看起来可别提多奇怪了,但帅还是帅的。 成亲这天,苏沁瑶也来了。 她只在这种大场合才出来一趟,不然就闷在自己的院子里,都要闷出毛病了。 “二婶可准备给堂妹议亲了?”苏韵瑶问方莅。 “准备着呢,但是你也知道你堂妹,不占嫡不占官,是个从商人家的庶女,注定是嫁不到高处,为此你二婶我一直发愁,想着该给她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方莅是个和康敬兰性格很像的人,苏韵瑶不担心她会故意苛待苏沁瑶这个庶女,相反,方莅是个有女儿的,她爱屋及乌,也会对苏沁瑶好些。 “沁瑶堂妹的亲事二婶定就成,不用顾及其他。” “哎呦怎么能不顾及。”方莅叹了口气“她要是嫁的不好,难保外人要编排我苛待她,等出嫁了她也不会受婆家怎么重视。” “那二婶娘家也是从商的,没有什么生意上来往的友人吗?可以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寻个能托付终身的,这样一来是给堂妹找了保障,有二婶您这层他们也不敢苛待堂妹什么,二来也不算低嫁,能同二婶娘家做生意的,家里家底都不会太薄。” 苏韵瑶这话说的实在是在理,当即就说动了方莅。 “你说的是啊!怪道你二叔和你祖母他们总是夸你聪慧,当真是比我这蠢笨的脑袋要强很多。” “二婶才不蠢笨呢,谁当主母是那么好当的?您为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处处要留心费心,顾不上那么多也属正常。” 苏韵瑶很会说客气话,而且方莅的人真的不错,她也愿意帮方莅这个忙。 胡芷柔自以为很爱两个女儿,殊不知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全害了,胡芷柔自己如今也食了恶果,苏沁瑶这孩子可怜,方莅也愿意多照拂她一些。 “就照你说的,回头我问问我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给沁瑶寻一个靠谱的人家。” 成亲之日的事琐碎又繁杂,苏锦瑶只觉得今天一天听进去了这一辈子的吉祥话,一会儿吃杯酒一会儿吃块糕。各种吃食的意义都不同,真是撑的她受不了。 三百四十四:大乱 成亲三天以后苏锦瑶回门,梅郑霖是随她一起回来的。 金橙色的银纹百蝶穿花式长裙象征了她身份的转变,从待字闺中的姑娘,变为了**。 头上一对黛染烟华簪小巧精致,苏锦瑶变了身份后并没有大肆打扮,依旧像以前一样朴素偏多,发髻在后头用钗子固定住,看起来十分温婉贤淑。 梅郑霖一身棕黄色的长袍,玉冠束发,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扶下了苏锦瑶,两人一同进了府。 几天前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映霞居的曹千怜都能听见几分,算着日子她多少清楚,今天是苏锦瑶回门的日子。 “不值钱的贱蹄子!”她依旧在嘴硬着,看不起任何人。 婆子在门外听见,自然明白她这是在咒骂着谁,也没给她留面子,说道“二娘子这是骂谁不值钱骂谁是贱蹄子呢?你觉得三姑娘和七姑娘值钱,那她们倒是回来看看你啊。” “用不着你这个老刁妇在这儿说风凉话,以后有你求我饶你命的时候!” “呦,二娘子还真是厉害呢,奴婢好怕!”两个婆子不约而同的嗤笑了一声,没再同曹千怜吵。 哪个不知她大势已去,整个苏家没人向着她?先不提她做过那么多坏事,死上一千遍都活该,就只提苏惠瑶和苏玉瑶连自身都难保,哪个能来助她脱离苦海? 被关在映霞居里,也就是早死晚死的事,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今天的巴掌打完,曹千怜吐出一口血来,嘴里被打的破的破坏的坏,有的地方好不容易结痂了,可两巴掌下去伤口又裂开了,疼得曹千怜连嚼东西都费劲,每天只能靠喝粥度日。 眼下看守映霞居的,无论是小厮还是粗使婆子,哪个没同她结下过梁子?俗话说墙倒众人推,这会儿不正是众人推墙的时候吗? 粥里清的就好像镜子一样,看不见几粒米,奈何曹千怜是个惜命的人,宁可喝着清水一般的粥也要保证自己活着,宁可吃糠咽菜也要保证自己的活着。 她觉得自己那一套勾搭男人的本事很管用,两个女儿得她真传,早晚能把衡王和萧祁攥在手心里,不过是早晚是事罢了,等衡王当了皇上,自己就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对此,她深信不疑。 “我告诉你们外头的,别以为我如今挨了几天的巴掌,你们就能慢待我了,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大郎的亲骨肉,两个女儿都是大郎的骨血,只要有他们几个在,我就永远死不了,大郎是不会杀了我的!只要人还有命,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那天,你们给我等着!” 外头的婆子们正在吃酒耍乐,听见这话全被逗笑了,一个一个的笑声闯进曹千怜的耳朵,让她又气又恼。 不过,更大的让她气恼的事还在后面。 寻京城内一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林太尉联合林贤妃和衡王给皇上下毒,差点至皇上于死地,然后几次三番的骗皇上交出国玺和他的私章,皇上不给,于是他们就胁迫了皇上。 这件事出了声响后,响应度十分严重。 原先因为老百姓们没有正经的磕头主子,人人都在心里头掂量着,皇位会传到哪个皇子头上去,大部分百姓都支持禹王,奈何林家势大压迫的还很,纵使禹王有一身能耐也被林家压的喘不过了气,而衡王...真要是立了衡王为储,怕是普天之下的老百姓都得捶胸顿足的不愿意。 可这会儿林家人逼着皇上交出国玺,立衡王为储的事一闹出来,老百姓哪个能答应?一帮一帮的人围到了林家的大门前,扔石头的扔石头,大声叫骂的也不吝惜任何一句脏话,估计林家的老祖宗听见都得把耳朵堵上,大门被砸了数不清的大坑小坑,几乎要撑不住了。 皇上是聪明人,既然是他算计到了的,那必然会有准备。 其实他那病并没有多邪性,林家以为是老天助他们,当真是衡王是未来的皇帝,不然眼下的皇帝怎的突然病重成了那个样子?这不就是给衡王做储君在铺路吗? 事实不然,皇上早就猜到了林贤妃和自己的儿子有企图,早早的收买了林贤妃身边的宫女内侍,打听出了皇上想知道的很多事,于是皇上借力打力将计就计,让太医把自己的脉案写的含糊不清一些,让林贤妃和林太尉自以为有了能出手的时机。 白景岳的兵权是皇上之前要收的,不然林家难免会顾及宫外的那些武将,清君侧的事发生在好几个朝代,万一定国公府连同宁国公府,再加上几个手上有些散兵的将军,推翻了衡王呢? 林太尉就算再聪明,人嘛,难免得意忘形了些,他压根没想到皇上会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为了造一份真实度高的手书或者圣旨,他们明着暗着的翻了好久,就差把皇宫掉个个儿了,也没找到那国玺和私章,没办法,林贤妃只得又哭又求的问起了皇上,皇上哪里能给她?再然后就出现了衡王拿刀架在他亲爹的脖子上,逼着他说出国玺的位置的事了。 皇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来这么一手,原先只以为他是对皇位有企图,现在看来为了这个皇位,让他这个亲爹死在他手上他也不在意了。 告知了国玺的具体位置,衡王带人快步赶去,却迎面看见了禹王和陆远逸带着一众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皇上在武林高手的簇拥下完好无损的站在人群中,那哪里是重病之人的样子?哪里是站不起身拿不起笔的样子? “中计了!”衡王大喊着,想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只见一群人压着林贤妃从后头赶来,林贤妃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还塞着东西,衣衫凌乱发髻彻底的散开了,头上的珠翠首饰零零散散的散落一地。 直到现在说起这事,满大街的老百姓还不停口,都如同亲眼见着了一样。 那日天十分阴沉,今年夏天雨水不多,估计是去年雨水太足的原因,所以从入春到那天一共也没下过几场雨。 偏偏那天天分外阴沉,好像随时就要下起瓢泼大雨一般。 到下午时,城中竟然全城戒严起来,家家户户紧闭不出,路上尽量不许有行人,处处都有官兵巡逻。有好信儿者肯定是要问上两句的,都以为是林家要翻天了,之前招兵买马的,如今这不就是要造反了吗? 官兵没理会那些细问的,再有问的直接亮出官刀来,也就没人敢开口了。 林家上上下下好几十口子,被连拖带拽从太尉府中拖了出来,不远处的百姓悄悄的过去看过,奈何官兵搜查的紧,他们就算是存疑再多,也只好装在肚子里,乖乖的回到住处锁好房门。 有人说容易有贼人混在百姓家中,这样一来老百姓们人心惶惶,自然不敢随意走动了,哪个不怕一出门的功夫,回来再一关门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刀? 林德辉穿着大将军的盔甲,本想着今天随父亲和衡王一同进宫,见证皇上盖玺的那一刻,奈何林太尉老奸巨猾,说进宫的人太多容易惹宫外人的注意,到时候万一他们这些所作所为被宫外之人知晓了,可就万事俱休了。 被生拉硬拽的扯出来,林德辉不服,拔出刀就要反抗,可他哪里会什么功夫?没功夫也就罢了,还没有领兵打仗的才能,让他当这个将军,无非是皇上给他个闲官哄哄罢了。 去搜府的,偏偏是和林家有仇的白家两兄弟。 带进去的官兵众多,林家人哪里能想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所以都没做防备,其中有一个还是在被窝里被抓出来的,那人就是林森。 别看在外头林森神采奕奕的,那架势就好像自己多清高多能耐一样,可那个白日宣淫的场面,让在场的官兵都不好意思多看。 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伺候着林森,林森舒坦的直眯眼睛,要不是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怕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当时有林家的党羽一起进宫的,就比如孙莉萤的父亲孙尧和肖菁菁的父亲肖海峰,他们并不知衡王坐上皇位的方法竟是逼迫皇上写下诏书。 一整天孙尧和肖海峰哪个也没回到家中,大街上连只野狗都不许走动,孙家和肖家派出去的人要么还没等出去就吓得躲了回来,要么干脆就死在了外头,一刀就戳的没了气息。 孙莉萤一时慌了手脚,联想到之前林家的所作所为,一下想的多了起来,一会儿怕是林家反水杀了她的父亲,一会儿又怕是宫外的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了孙尧。 而肖菁菁那边考虑的就没那么多了,只是一心盼着肖海峰回家。 全家老小都聚在家祠,女眷哭的哭发愣的发愣,还有挺着大肚子的林家女,就是嫁给肖菁菁哥哥的林家女,眼下已经是怀身大肚的时候,受不得惊吓。 三百四十五:害怕 苏韵瑶这边也吓了一跳,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难免猜测的多一些,就怕是林家挑起了兵变,可她一没兵马二不会武,压根帮不上忙。 幸好苏耀没在宫里,不然怕是也出不来了。 “快给我打听!”苏耀吩咐秋力“去外头问问是不是闹兵变了,那兵是皇上的人还是林家的人啊?” 秋力紧赶着腿脚出了门,可刚出门就又折回来了。 他说他瞧着那兵并不像是林家的兵,更像是锻炼有素的兵,见着他出去还好生劝道让他回去,其余的也不同他多说,秋力觉得如果是林家的兵才不会在意这些,反正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又碍不着事。 “荒唐!那还能是皇上的兵不成?”苏耀明显是想不通,为何要封了城?如果是皇上的兵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户人家这会儿都紧闭门户,就算是心里一百个怀疑一百个想法,可是没一个敢出门问的,派出去的都是家里的小厮家丁,要么是死在了外头,要么是什么也没打听来。 小门小户的没背景就更不敢出门了,有的人家甚至掀了地窖的门躲进去了,生怕这场人祸殃及到自己。 一直等到了下午,街上仍然不许人走动,宫里的大乱还没停歇,整个帝京明明是正直白天,却寂静的如同下半夜。 这场大乱牵扯的事许许多多,若是林家赢了,那以后苏家就再没好日子过了,这是苏家全家此刻的想法。 秦曼槐还算镇定,吩咐所有孩子和女眷都待在常熙斋里不许随意走动,这其中就包括刚刚回门的苏锦瑶和梅郑霖,全家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饶是见过风浪的老太太,和在官场上打拼几十年的苏耀也都沉不住气了。 女眷们都围坐在一起,神志惊恐手足无措,没人知道这场大乱会演变成什么结果,也没人预想的到谁输谁赢,甚至人人都担心会牵连到自己家,林家先前招兵买马手底下可用之人实在是不少,皇上这边的人能与他们对抗的了吗?听闻林太尉已经转移了大部分兵权,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苏锦瑶伏在梅郑霖的肩头,虽没落泪却铁青着脸,康敬兰半分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来回回的走。 她不仅担心着自己和女儿,还担心着外头的儿子,苏应宽和何念宁都住在外头的宅子里,如今不知如何了,何念宁眼看着不久就要临盆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提起苏家的儿子,众人就难免想到苏婧瑶、苏沛瑶等等这些没在家中的儿女。 苏沛瑶还成,她嫁的毕竟是昌郡王府,府里能抵御外敌的兵士不少,苏婧瑶住在寻京城的边上,按理说真发生什么大事殃及到她那儿也不能多快,可苏应宸等人就不同了。 苏青瑶、苏应安、苏应宸、和苏辉一家,那可都是住在寻京城中心的人家,他们不算什么大官,宅子里一共也没几个能抵御外敌的人,真要是兵士破门而入,怕是根本招架不住啊。 就当众人都人心惶惶之时,一封密信传进了苏家,是白楚恒写的,意思是皇上早就料到有一天林家会造反逼宫,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不少,外头的那些她担心的家人都已经被保护起来,只要不随意出门,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眼下该在意的,是这场大乱谁输谁赢。 看见这信苏韵瑶松了口气,苏家全家吊着的心都放下了一半,可接着又提了起来,因为大家还是担心林家会如愿以偿。 林太尉并非蠢人,不然只靠女儿的紫姿色他怎么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心里头心思缜密暂且不提,就那股子大胆和老谋深算就让旁人觉得害怕。 他早就想到了,若是顺着皇上,可皇上还是不立衡王为储,那就逆着皇上来,直接逼宫,既然早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天,他能不多做准备? 带着胆大的苏墨瑶,苏韵瑶和苏墨瑶、璃笙柳芽一起悄悄赶到了角门,命看守角门的家丁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这一看可不得了。 外头有一个百姓,因为儿子发了高烧必须要看大夫,连背带拖着的扛着儿子满街寻大夫,当苏韵瑶想着自己家里康敬兰是会治病的,于是要开门放那百姓进来时,突然窜出了一个官兵,一杆长枪下去,从前头扎到了后头,两人像是被串了起来一般,再一拔温血喷涌而出,长矛上的红缨都沾满了血。 苏韵瑶吓得一把捂住了嘴,险些叫出来,又听见身后闷声一响,回过头见是苏墨瑶坐在了地上,吓得脸色惨白,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半张半合,连喊出声都忘记了。 接着又来了一个身穿黑甲的官兵,两刀下去杀了那滥杀无辜的官兵,这让苏韵瑶清楚过来,红甲的是林家的,黑甲的是皇家的。 柳芽吓的腿都打起了圈,路都走不稳一步,苏韵瑶让一个家丁送她回沁竹轩,然后和璃笙一起扶着苏墨瑶回了常熙斋。 听见外头的情形,苏耀再也无法淡定了,连着两盏茶下肚却依旧让他浑身发冷,明明是夏天,却让人觉得从骨子里发寒。 “这...这林家的兵滥杀无辜,怪不得街上的百姓死伤无数,咱们不会也...”苏婉瑶边说边打着哆嗦。 “别胡说!”老太太呵斥道“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能乱了阵脚,只要严守住门户不贸然出门,那些兵还能打进来杀人不成?慌张个什么!” 话虽如此,可众人心里的担忧还是半分没减。 苏锦瑶大婚的喜字还贴在门上墙上,红彤彤的十分扎眼,可在这种天气这种情况下,红色却越发容易让人心生恐惧。 衡王这边以为自己能成功,可万万没想到会被皇上的人给团团包围住,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他和禹王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一伙人疯了似的准备逃出皇宫,可宫外白景岳的兵这源源不断的往里头赶,正将衡王抓了个正着。 苏惠瑶原以为今天是她得偿所愿的好日子,可当院子外突然出现了哭喊声,火光在白天还那么真切时,她一下就慌了手脚。 整个林家被人血洗了一通,能逃的都卯着劲的往出跑,苏惠瑶跌跌撞撞下摸到了窗子外那个看护自己的侍女的尸首,找到她身上的钥匙撞开窗子就出了门,再用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这一开门真是吓得她差点尿在身上,两个侍女一前一后的死在她的面前,这会儿再往回跑明显是笨主意,官兵们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查,找到她这个院子是早晚的事。 很显然,方才那个侍女就是中了刀,还以为回到院子能逃过一劫,便在院子里头锁了门,可倒在墙根底下后,便慢慢没了气息。 “救我!”苏惠瑶扯住了林家的一个家丁,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衫“求求你救我出去,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你,给你当媳妇儿,我可是衡王的女人,你必须得救我!” 苏惠瑶自己都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总之那小厮忙着跑,她就紧紧的在后头跟着,可刚从角门跑出了衡王府,她就跟丢了。 眼前简直是人间地狱一般,地上满满都是鲜血,墙上、门上被溅上的血那么刺眼,死的人都堆成了小山丘。 苏惠瑶迟疑的后退两步,却被从里头跑出来的几个侍女推倒在地,许多人从她身上踩了过去,头上、背上、腿上等等,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被踩在青石板上,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踩爆开了。 侍女们看见外头死伤无数,还有许多官兵在络绎不绝的往这儿来,吓得她们又回身往院子里跑,姑娘们的叫喊声十分大,一下又引来了许多官兵。 不等苏惠瑶爬起身,那些侍女又一次从她的身上踩了回去,这次踩的她直接吐了血,没了半条命。 艰难的从地上撑着坐起,苏惠瑶一抬头,就见白楚恂指挥着人在角门外,嘴里喊着林家的人有活的抓活的,有死的都给我抬出来,谁也不许放过。 急忙遮住了脸,苏惠瑶的眼神中都是惊恐,开始一点点的往回爬,但她此刻受伤严重,爬的实在太慢,后进来的官兵都瞧见了她。 “呦,我当是谁呢!”白楚恂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嘲讽。 “二公子救我!”苏惠瑶立马梨花带雨起来“求你看在和我妹妹们是舒适度份儿上,救救我吧!你只要高抬贵手放我出门,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行吗?” “别!”白楚恂连忙摆着手“你的报答我可受不起,我不仅和你的妹妹们是舒适,我还是你的十二妹夫呢。” “对对,你和我家是姻亲,那就更得救我了啊!”苏惠瑶以为自己要得救了,脸上的惊恐都少了很多。 “我说过要救你吗?”白楚恂单手扣了扣耳朵,拔出剑来,剑锋在苏惠瑶眼前闪着光,吓的她一下子闭紧了嘴巴,怕的直发抖。 三百四十六:倾覆 “你是我未婚妻的姐姐不错,可你怕是忘记了,苏家已经没你这号女儿了,而且你的母亲害死了我未婚妻的女儿,你自己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被剑指着,苏惠瑶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舌头犹如打了结儿一般,磕磕巴巴道“这事...和我也没关系啊,若是二公子觉得心里不痛快,可以对我做任何的事,我愿意当牛做马,愿意为二公子做所有的事。” 要不是白楚恂连忙打断,怕是一眨眼苏惠瑶就要脱衣裳,以色换命了。 “你可真是不要脸!”白楚恂也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先是一剑捅进了她的肚子,接着拔出剑来只一甩就抹了她的脖子。 一群人从苏惠瑶身边路过,她甚至没来得及喊一声疼,就跪在地上,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惊起一地沙土。 这个自信了十几年的女子,习惯了以色侍人,不知是不是曹千怜的错,让好好的一个女子这般不自爱,可能换一个母亲,苏惠瑶也不会落得这般结局。 林月慈满心欢喜的认为今天过后,整个世道都变了,人人都会巴结她,将她捧在最高处。 正在屋子里做着白日梦的时候,两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不由得分说就扯着她跑,林月慈十分生气,甩开了其中一人的手。 “你做什么?竟然敢这般对待本姑娘!” “姑娘,快跑吧!”那侍女还想着回身拽她,可身后一刀子捅了过来,那侍女直接喷出了血,林月慈正不明所以呢就被侍女吐了一脸的血。 “啊!”林月慈瞬间吓得大叫,坐在地上抱着头,脸上除了惊恐就只剩下了眼泪。 “起来!”那捅她侍女刀子的官兵拽着林月慈的一只胳膊,强迫她站起身,林月慈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慌忙拔下了簪子,向他刺去,结果手腕被他反扣过去,簪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动我是什么下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在这儿杀了你。” 此时的林家热闹非凡,惨叫声不断,皇家的官兵、林家的贼兵、林家的人口和侍女仆从,加起来少说得几百人,在这个偌大的宅子中逃命的逃命,厮杀的厮杀。 林月慈莫名其妙的被带出了林家,按照命令双手被捆了起来,她哭的声音很大,然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她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林森和林德辉,两个神气惯了的人,如今都被五花大绑起来,跪在地上蓬头垢面,完全和平时不像半分。 “父亲!”林月慈想到林德辉身边,却被身后的官兵拽了回来,硬生生的被踹倒在地,和一群女眷押在了一起。 “月慈啊!”林德辉大声呼喊着,可听见的只有女儿的哭声,林月慈此刻已经哽咽的说不出了话。 变故来的太快,林月慈一时间还没相信,以为就是一场梦,要不是官兵两巴掌打醒了她,怕是她还以为自己没有醒呢。 溅在脸上的血是带着温度的,身边被砍杀的人的呐喊声是刺耳的,身旁被摞成小山的尸首都是真实的,这一切都不是梦。 难道,自己林家辉煌了二十几年,眼下要一堪倾覆了吗! 林月慈崩溃大哭,林德辉心里也不好受,再看林森,为了躲避官兵打他,拼了命的往他父亲身后缩,那几鞭子全挨在了林德辉的身上。 “你!你这孩子!” 竟也是一句话也怪罪不出来,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林德辉没工夫思考其他。 苏家的男女老少还是半分也没放心下来,派出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可半句有用的也没打听来,只知道帝京如今乱作一团,皇家的兵士正在全力搜捕林家的残党,而林家的贼兵见正头主子不大靠谱,便肆意烧杀抢掠,准备从东城门逃走。 “这么说,林家是要败了?”苏耀一下站起身。 “回主君,奴才没敢走主街,就在侧面打听了两句,现在街上之所以乱就是因为林家的贼兵为求自保,随意的打劫钱粮和杀人,准备逃出帝京,看样子他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应该是要败了。” 心里的不安瞬间放松了许多,苏耀一直提着一口气儿,这口气儿突然泄了,令他一个不小心就瘫在了椅子上,幸而秋力和秦曼槐连忙将他扶起。 “好啊!好啊!”苏耀拍了拍桌子“那些个乱臣贼子,杀光他们才好!对了,你问二辉他们家了吗?” 秋力回答“奴才亲自跑了一趟二爷家,二爷家门庭森严谁也不许随便出入,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只听闻二爷家三姑娘受了惊吓,奴才没能见着三姑娘,不过二爷说了,让主君您和老太太都放心,等这场大乱结束他们全家都来,不让主君操心。” “好啊。”苏耀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苏沁瑶胆子一向不大,遇见这种事不受着惊吓才怪,其实也难怪她害怕,见着林家的兵士杀人后,苏墨瑶吓得现在还没彻底醒神儿呢。 “那我的婧儿呢?还有沛儿,她们的住处都算安全吗?宸哥儿刚成亲不久,宽哥儿媳妇还大着肚子呢,还有安哥儿和青儿他们,世道乱的突然,他们没出什么岔子吧?”老太太大处放下了心,就开始担心自家的小处了。 “母亲您放心,白家小公爷不是送了手信儿来,说已经安排人守着几个孩子的住处吗?婧儿住在城边儿,就是寻京城中心烧起来一两天也殃及不到她那儿,沛儿住在昌郡王府,那昌郡王年轻时可不是好惹的,手下的将士们可都是厮杀过的,真要有什么贼人哪个敢进萧家作乱?您放心就是。”秦曼槐安慰道。 老太太稳了稳心神,依旧发下话去,让苏家全家严禁门户,不许再让人出门打听了,省着白白送了命,林家说到底还没彻底败了,朝廷的事乱糟糟,苏家关门闭户安静一阵子也好。 一直等到晚上,街上更加喧闹起来,好像是什么人攻破了城门闯进来了一样,苏家人都胆战心惊的,怕是什么林家请来的救兵。 有钱有势的人家难免要派一些家奴出门打听一番,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十个出来的能回去三个都算是多说了,基本都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林家的兵没了正头主子的管制,一个个的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不知该怎么办,偏偏皇家的兵士追的还紧,大街上一群人骑着马追那一个,见着路上挡了路的百姓那都是一刀一个,后来有人说林家的贼兵实在是坏,明明没必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有人说那是求生的本能,他们哪里知道下一个眨眼的瞬间自己会不会被擒呢? 苏家后来了解到,攻破城门的并不是什么林家的救兵,林太尉就算是家大业大势也大,可他到底没读过多少书,只将目光放在了龙椅上,皇上很多的密辛他都不清楚,比如暗中有多少兵马直接听从于皇上,比如亲近他的同党有没有皇上的眼线,人一旦得意起来就会忘形,林太尉就是个例子。 林家的贼兵守住了城门,不让外头皇上的援军进来,可只一下午城门便被攻破,林家那不足六千的兵在涌进来的三万多兵面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那六千的兵里,有一些是亲近林家的将士带的兵,有一些是林太尉招兵买马时买来的,还有些是林家一直豢养的。 林太尉被抓住时还在死不认罪,说自己是受了小人的蛊惑,当时孙尧也在,还有肖海峰,林太尉转头就怪起了他们两人,说是他们两人日夜蛊惑,这才出了这种事。 结果谁也没承想,孙尧为了自保,将女儿孙莉萤同他说的西山上的事全盘托出,这样一来,派人谋杀大臣子女皇家子弟的罪名也落到了林太尉的头上。 林贤妃和衡王也被抓了起来,林德辉、林森和林月慈,这些个姓林的没一个跑的,衡王府和太尉府里随便一搜就是金银珠宝无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看就是准备要逼宫的架势,不仅如此,还搜到了好些美人。 林家这几个男的,上至林太尉头发都开始花白,下至林森不过二十出头,均是个把脑袋系在女人腰带上的种,皇上原先不知道,细细查问后才知道,平日里林家**不堪,林太尉那么一个比皇上的岁数还大了二十来年的老头子,每晚入眠还要左拥右抱三四个美人儿,林德辉和林森更是每天酒肉生活不断,至于他的亲儿子衡王,比起外祖家这起子人,也是半点好没学着,有一套算一套这些东西倒是学会了。 “真是让朕恶心!”皇上愤怒的说。 那是他心里的怒火。 除了许多人送给林家的美人,还有林家从外头买的、抢的,其中有二十来个美人还是江南那边的,离这边可远着呢,林太尉每年都要在江南那边的人牙子手上买上几十美人。 三百四十七:赐婚 除了这些,还有几本暗账,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和林家来往亲密的朝臣官员,送礼的、送美女的、有事找林太尉和衡王帮忙的,甚至于还有买官买位的,杏榜上差不多一半的学生都是靠林太尉买来的学位。 明码标价举人五百两,秀才三百两,举人往上都是八百两,状元是一千二百两。其他官员的位置五品以下有几百两的也有上千两的,五品往上的官几万两的都有,光是去年一年,林太尉在卖官这件事上就挣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十三万两的白银进账,五万三千两的黄金进账,这其中还不包括各地的奇珍异宝盆景字画,玉的绣的玛瑙的珊瑚的甚至还有上一个朝代的皇上穿的寝衣,不知怎的到了林太尉的手上,他每天睡觉就穿着那个。 通过这几本暗账,有一个算一个皇上全抓了,林太尉和衡王所有的私产全部充公。 闹兵变的第二天,寻京城的大街上仍是一片寂静,往日的繁华热闹全都不在,遍地是尸体和鲜血,没一个人再敢出门,寻常的卖菜挑柴的再没了身影,只剩下偶尔出现的兵士在打扫残骸。 又是三天过后,街上的鲜血被连日刷净,中间又下了两场大雨,浇走了一直以来的闷热,苏锦瑶和梅郑霖在苏家住了几天,梅家亲自来人接的,将儿子和儿媳妇安安全全的接回了家。 这会儿街上才开始出来人,不过所有人都变了,卖菜的招呼声小了,走路时被剐蹭也不敢骂人了,平时喧闹的主街人头攒动如今也只剩下了几个挑柴的。 苏耀终于知道了外头发生的所有事,许许多多文官武将被革职,下狱的下狱,斩首的斩首,甚至严重的直接抄了家,十五岁一下的孩子一律充为俾子仆从。 林太尉和林德辉、林满被抓进了內狱,说是秋后斩首,和他们逼宫有关的一系列等,没一个跑的掉的,肖海峰和孙尧、罗运洲等人全被流放到了千里之外,孙莉萤等人往日里高高在上惯了,一朝为奴接受不了,孙莉萤甚至做出了上吊自己的蠢事,幸而被母亲所救。 这次连累的人可是不少,寻京城里的权贵几乎是大改革了一番,下去了一批人又提拔上来了一批,就比如苏耀,他又升了官职。 皇上通过林贤妃身边他安排的眼线得知,朝丹公主并不是皇室血脉,而是林贤妃为了生子夺宠,借的一个侍卫的种怀上了朝丹公主,这也能说明白为何皇上和朝丹公主无一丝相像了,作为母亲,林贤妃和朝丹公主也没有像的地方。 本以为自己的弟弟就要做皇上了,朝丹公主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外祖家已经倒了,就被陆远逸带着人给绑了起来,当时她还同陆远逸放狠话,说要让衡王刮了他的皮。 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男子下了內狱,秋后处斩,林贤妃和朝丹公主、林月慈、还有林太尉的夫人和林德辉的夫人等等,男女好几十口,全逃不出下狱的命运,林贤妃还受了刑,整张脸被刮花,被打的不成了样子,这辈子不死也别想再逃出这座牢笼,而其余剩下的女眷,也同林贤妃一样,只有在牢里被关到咽气的命数。 朝廷焕然一新,这本是好事,可是那些个家里人被牵连的可不愿意,就比如把女儿嫁给林家的,或者娶了林家女儿的,和林太尉夫人关系好的,每一个都生怕被牵连,离林家十万八千里远,谁也不敢趟这趟浑水。 肖菁菁的嫂子是林家的姑娘,本应随林家女眷同一个下场,就是关进內狱,可她终归是嫁给了肖家,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只能随着肖家被流放为人奴婢了,可皇上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吩咐下去让她生完孩子再出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真是大快人心!”苏耀脸上的笑一直都挂着,嘴角总是若有似无的翘一翘,看得出他是真心高兴“乱臣贼子通通下狱,禹王殿下又被扶正成了太子,这是大好事啊!咱们苏家近期开仓放粮,那些家里头死了人的,粮草不够多的,都可以上咱们家来取上几斤米!” “父亲这是高兴着呢。”苏韵瑶在一旁说“女儿以前就觉着,皇上并非真的信了林家人当真是善良无害,必是要防着的,瞧瞧真被女儿说中了吧!” “是让你说中了。”老太太心里的郁气缓和而出,也不再憋闷了,笑的开怀道“咱们家韵儿可是厉害呢,都敢猜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了。” “诶,祖母,您可别瞎说,让外人听去再砍了孙女的头。” “不怕,这儿都是自己家人,谁会往出说。”老太太吹了吹热茶“外头放晴了,天儿好,我老太婆闷了这些天,该出去走走了!” 苏辉这一大家子也来了,苏沁瑶还有些害怕,不时东瞅瞅西看看,苏应宽带着何念宁也来了,何念宁这肚子如今大的吓人,可比寻常妇人的肚子还要大,苏青瑶和苏应安也回来了,还有苏应宸带着纪纭也回来了。 苏婧瑶将一女一儿全带了回来,一个腻在老太太怀里,一个流着口水让老太太抱,将老太太忙的是抱不过来了,看看这个就好像远了那个,抱抱那个这个又不乐意了。 萧顺曦也被苏沛瑶带了回来,这会儿萧顺曦已经冒话了,虽然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但在苏沛瑶的坚持不懈下,母亲、父亲这几个词她是会说的。 “哎呦我的曦儿!”老太太一把将萧顺曦揽在了怀里,当真是萧凌疼女儿,把萧顺曦养的是白白胖胖,活像个大肉球,就一会儿老太太便抱不动了,但是还不愿撒手,就让周嬷嬷过来替她抱着,不时让碧荷青莲也抱一会儿。 “祖母,何氏就要生了,大夫说差不多就是这月底。”苏应宽说。 老太太自打瞧见这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就没放下了过,她先是看了看何念宁的肚子,又看了看即将当父亲的苏应宽,欣慰道“好啊!早生早轻省,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可得赶着那伙乱臣贼子处死前出生,不然可怕沾了他们的晦气。”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何念宁肚子大不说,脸也越发的圆润了,足足比有孕前胖了三四圈还不止,双下巴都出来了,和其他怀孕的妇人可真是不像。 大夫说了,各人怀象都不同,有的人胖身子,有的人胖脸,有的人怀着孕可腿上依旧没多少肉,那都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生出来的孩子没有相同的一样。 “听闻涛哥儿也要当父亲了,咱们家可真是有福气啊!”老太太笑着说“一个个的都开花结果了,等把你们几个不省心的小丫头嫁出门去,咱们家就彻底安生喽!” “瞧您说的祖母,孙女们真要是嫁出了门,您可得无聊的不行,到时候就是日日盼夜夜盼,盼着咱们回门呢!” 老太太点了点苏韵瑶的额头“是是是,盼着你们和姑爷吵架,然后回娘家来住几天是不是?我老太婆也不盼着你们小辈点好啊,那可不成,宁可我无聊也不能影响你们好好过日子。” 话音刚落,外头秋力小跑着进来,气儿都喘不匀了,等老太太问了他才能勉强说句整话“宫里...宫里头来了宣旨的内侍,这会儿正在前厅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心里一惊,不知为何但也全数前去,就连何念宁都挺着个肚子过去了。 圣旨上写的话,更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陆远逸立了大功,皇上要奖赏他一些,可陆远逸只说要娶妻,皇上大喜,毕竟这侄儿从未提起过要成亲这档子事,必须准了。 问过了是谁家的姑娘后,皇上也不算太意外,他觉着苏耀这文官做的不错,很清正廉洁,且女儿又是泾阳侯府的嫡女所生,不会差到哪去。 最重要的是,赐婚这事是皇上准了的,总不能听着是苏墨瑶就收回旨意吧?那这皇上当的也太不讲信用了。 所以一道圣旨,为两人赐婚,内侍紧赶着就到苏家来宣旨了。 苏墨瑶根本没反应过来,后来的许多年她都能想起那天的情形。当内侍说皇上要为他们两人赐婚时,苏墨瑶先是猛地一闭眼,接着慢慢睁开,呼吸好像都不均匀了,一口深一口浅的,当天的太阳好像特别大,周遭闷的不行,好像慢一步她就要倒在地上了一样。 那种感觉不像是中暑,苏墨瑶并不清楚是像什么感觉,只记着自己的妹妹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缓过了神,长那么大头一次认真的行了个礼,之后接过了圣旨,听着内侍说一个月后完婚,聘礼随后就到,让苏家众人准备接应。 众人起身,苏应宽小心的将何念宁扶起,直到内侍走后苏墨瑶还发着懵,回到沁竹轩以后她问了好几句,生怕方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三百四十八:负罪 赵妈妈等人欣喜若狂,都真心实意的替苏墨瑶感到高兴,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是真的!皇上给您和小王爷赐了婚,您马上就能名正言顺的嫁进王府了!”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苏墨瑶坐在位置上,呆滞的很。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有些消化不了,先是林家和衡王逼宫,再是林家一党被皇上剿净,又是皇上赐婚于她和陆远逸,这一系列的事好像玄妙的很。 以至于她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 不过第二天,热闹的事就来了,原来是白楚恒和白楚恂带来了陈廖。 曹千怜得知了林家覆灭,就连衡王这个皇上的亲生骨肉都没能幸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判了终生监禁,得被关死在牢笼中。 而作为衡王的妾室,苏惠瑶能有什么好? “我的惠儿呢!”曹千怜问那个告诉她消息的婆子“我惠儿人呢?你骗我!衡王可是皇上的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不会有事的,惠儿也不会有事!” “二娘子,你可消停会儿吧,七姑娘人都不知跑去哪了,没准儿让国军杀了,或者让贼兵弄死了,那都是有可能的事,主君都没过问一句,你在这儿扯着奴婢问来问去算怎么回事啊?” “你放屁!我的惠儿才不会有事呢!她生的那么漂亮,我将她教养的那般出色,才不会这样香消玉殒!”曹千怜愤怒的松开手,推了婆子一把。 那婆子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扯着嗓子喊道“你教养七姑娘?你教养七姑娘什么了?要不是你将七姑娘害成这样,何至于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啊!” 曹千怜才不信那婆子的话,嘴里还一句句的嘟囔着,她的惠儿一定会平安无事,她的女儿才不会出事。 只是到了正厅后,白楚恂就双膝跪地,向苏耀说了他亲手杀死了苏惠瑶的事。 原以为苏耀会伤心,会打骂他,就算苏惠瑶错的再多,可她终归是苏耀的女儿,凭空被未来女婿给杀了,谁能心里痛快? 可苏耀却只是闭上了眼,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睁开眼叹了口气,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她作恶多端,死了是好的,万一落得别人手里,怕是不知还要遭受些什么,就当是为了浅儿和柳氏她们赎罪吧。” “苏大人,我们今儿带了人来,这人想来您应该认识。” 白楚恒微微侧身,身后的两个随从便压着陈廖过来了。 苏耀是不认识陈廖的,因为陈廖是二十多年前在苏家做活的,又不是近身伺候苏耀,苏耀哪里记得那么多?只是觉得陈廖有些许的眼熟,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他是谁。 “小公爷这是?”苏耀不解。 身后的随从照着陈廖的腿窝踢了一脚,陈廖应声跪在地上。 “苏大人,这位就是寻京城外山上为非作歹的蛇头,您的五女儿也是因他而死,还有四娘子,也是他亲手所杀,这件事怪我们,漏了他这条漏网之鱼,害得四娘子无辜丧命。”白楚恒简短的回答。 苏耀已经猜到了一些,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陈廖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你这土贼!” “苏大人暂且息怒,还请大人传话将二娘子和几位姑娘带来,有些陈年旧案,如今是时候审清了。” “哦?这土贼还干过别的事?”苏耀怒不可遏“去把曹氏给我捆来,再派人去叫几位姑娘。” 不仅是苏韵瑶等人来了,还带来了喜鹊和小蝶小卉。 来的路上苏墨瑶就得知了陈廖是掳走苏浅瑶的罪魁祸首,进入正厅后就狠狠的踹了陈廖一脚,直接踹的他摔倒在地。 曹氏也被五花大绑的捆了来,来的路上刚开始还能张嘴骂人,可当她见着陈廖以后,再也骂不出一句了。 几日没见,她的脸已经彻底不成了样子,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娇滴滴羞怯怯的,而是红肿着脸,就连嘴唇都是肿的,破的破坏的坏,陈廖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而曹千怜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被抓。 苏韵瑶跪在地上,先向苏耀请了罪“父亲,是女儿不懂事,因涉及冤案和咱们家的隐秘,所以悄悄的让小公爷等人将陈廖看管起来,没事先与父亲商量,请父亲勿怪。” “罢了,有什么事一次说清了也好。”苏耀摆了摆手,便有人将苏韵瑶扶起了身。 “二娘子,你可识得眼前的男人?”苏韵瑶转头问曹千怜。 曹千怜眼神闪烁,并不看陈廖的正脸,含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他。” “那可真是奇怪了,我抓了他以后他承认说认识你,还帮着你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怎的到了眼下,倒是二娘子不承认了?”白楚恒阴阳怪调的问道。 “你们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苏韵瑶淡淡的笑了笑“你说不认识也无妨,陈廖,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是否承认你认识曹氏,你做的杀人的事也都是曹氏所指使的?还有你们两个私通的事,你承认不承认?” 在听见私通二字时,苏耀猛地睁大了眼睛,气的直接起身狠狠的抽了曹千怜一个巴掌“你这个贱妇!” 陈廖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曹千怜,又马上低下头去,沉重的答应了一声“我承认。” “你!你血口喷人!我压根不认识你!”曹千怜急了,想站起身却被婆子给按住在地上。 “你怎么不认识我?现在不承认了是吗?”陈廖心里一直记着来之前白楚恒跟他说的,要是想不那么遭罪,就要将所有的话全盘托出,于是他怒吼道“你的腰上一左一右还有两颗痣呢,你要是不认识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隐秘!”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刚到这儿的老太太和秦曼槐都吃惊的迈不动了步子。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和人私通?”苏耀又是一巴掌甩上去,将曹千怜打倒在地,因为被捆着的原因,曹千怜没法儿从地上爬起来,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脖颈子里淌。 “我没有!我才没有和他私通。”她依旧在嘴硬着。 “父亲可觉着这人眼熟?在二十几年前,他陈廖就是在咱们苏家做马夫的,后来离开了苏家他就当上了蛇头,也就是那之前,他与曹氏就暗度陈仓了!” 苏耀被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终是坐回了位置上,指着曹千怜无力道“给我拉下去,拉下去活活打死她这个贱妇!” “父亲且慢,据陈廖交代,曹氏和他之间有很多小秘密,不仅是五姐姐的死,还有那未出世的弟弟,当初就是曹氏担心四娘子柳氏生下男丁会碍了她,于是让陈廖的人趁着中秋院子里的人都去了前院,想来刺杀四娘子和腹中之子。除此之外二姐姐和四姐姐的生母谭氏也是曹氏害死的,差一点一尸两命,至于四娘子的死,更是曹氏直接所为,因为四娘子得知了他们二人有奸情,于是就被灭了口。” 听到这儿苏耀可真是淡定不了,直接端着茶盏热水瓷碗一起泼到了曹千怜的身上,瓷碗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恶妇,当真是不知廉耻,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死个一百次一千次都活该!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打死为止!” “大郎,怜儿是受人冤枉啊!怜儿是被陈廖强迫的!”曹千怜又用起了她一贯的把戏,一哭二闹三上吊“怜儿当真是被陈廖强迫的,过后他同怜儿说要是将这事告诉你,他就将怜儿不清白的事传的人尽皆知,怜儿不敢说啊!他还经常威胁怜儿要钱财金银,不然就让全寻京城的人都瞧不起怜儿,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果然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老太太冷哼一声,跨过地上瓷碗的碎片坐在了位置上。 陈廖和曹千怜如今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一个拼命将事情的过错归在陈廖身上,一个又拼命想证明事情都是曹千怜指使的,若是没弄清前因后果,怕是要迷糊在其中了。 不过苏韵瑶可不是容易被迷惑的人,没有十足十的证据,她不会公开向曹千怜发难。 “陈廖,如今你只有这一个机会,说清楚曹氏是如何勾搭你的,不然的话,你自己知道...” 陈廖浑身一抖,磕磕巴巴的说“当时她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想...” 这话不用说的太透,就连苏墨瑶都瞬间明白了,苏耀等人能听不懂? 苏韵瑶又说“当日四娘子死的前一宿,她深知自己寿命不长了,总有被灭口的那天,就将在假山后偷听到的一切都告知了十二妹妹,这个秘密有关咱们整个苏家。” “你说。”苏耀的语气又气愤又无奈,但更多的是无力。现在想想,当初醉酒被勾搭,和现在曹氏的做法,可不是如出一辙?原来曹千怜真的是坏了二十多年,可他自己却不知情,被玩在鼓中这么久,如何不失望? 三百四十九:败露 被点了名字的苏婉瑶站了出来,说出了柳荷告诉她的秘密。 原来是那日在假山后,两人谈到了曾经私通的事,不仅如此,两人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苏耀瞪大了眼睛“应宵是你这贱妇和陈廖的孩子?” “不是的,应宵是你的孩子,他不是陈廖的孩子!”曹千怜连忙辩解,眼神中像是有一把刀子一样看向苏婉瑶“你血口喷人!我看分明是你母亲和人私通,你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所以栽赃给我!” “我栽赃给你?”苏婉瑶听见这话冷笑一声“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处心积虑的对付你?” “那可未必,万一你不是大郎的种呢?我可听说你们倾宁轩经常进去爷们,说不准那个就是柳荷的相好!她死的蹊跷,你们就都来怪在我的头上,随便抓了个蛇头来,屈打成招让他污蔑我,你们做梦!” 曹千怜深知这件事被捅出去那可严重透顶了,到时候不仅是她的小命保不住,就连苏应宵怕是都难逃一死。 而作为苏应宵的亲生父亲,陈廖自然也要保护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无论如何是不会说这些的。 果不其然,什么事陈廖都认了,唯独这事,他只说了曹千怜想借他生子,可他并未同意,苏应宵自然不是他的孩子。 这一对老相好此刻倒是难得的默契。 “无妨,我可以让你们死得其所一些。”苏韵瑶淡笑着,吩咐秋力说“麻烦将我大哥哥带来,好生对待,周嬷嬷,去准备银针和装了清水的碗盏来。” “你这个贱妮子,你要做什么!”曹千怜咬牙切齿的说。 “自然是替父亲讨个公道,不然你当苏家人是冤大头吗?替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养儿子,你做梦!” 老太太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何苏韵瑶要周嬷嬷去准备那些东西了,倒是苏耀有些一头雾水。 “韵儿,你这是作何?” “女儿让小公爷打听了宫里的秘闻,宫里老一辈儿的御医说,将父亲和孩子的血注入进装着清水的碗中,两血相融便是亲生,若不相融,那便非亲生,曹氏既然一口咬定大哥哥是您的亲生儿子,想来用这个验上一验也没什么,真要是大哥哥来历清白,也好不让父亲继续猜忌,若是大哥哥并不是女儿的亲哥哥,那请父亲定夺就是。” “这古方子哪里是灵验的?若是灵验,何至于那么多皇室中人当了冤大头?朝丹公主还不是皇上亲女儿呢,若是此法有效,为何皇上没发现?”曹千怜喊道。 “你听说的还真是多呢,被关在映霞居内还打听着外头的事呢?”苏韵瑶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苏应宵的到来。 而这边的苏应宵,因被苏耀下令永远禁足林满居,正想着怎么跑出去呢,就见秋力来开了大门。 “是不是我父亲想明白了,要放我出去?”苏应宵从床上套了鞋子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秋力面前,趾高气扬道“瞧见没?我还是这苏家的大公子,苏家的家产可有我的一份儿,你这个做奴才的永远得被我踩在脚下!当时父亲说的不过是气话,什么关我一辈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可舍不得。” “大哥儿,您这是说的哪跟哪的话?”秋力的嘴角似笑非笑“主君让奴才来带您过去正厅,并非请你过去,还望你快着些,别让旁人等急了。” “你这狗奴才,你说什么呢你?”苏应宵抬起手就想教训秋力一顿,被反手被秋力扣住了手腕,直接将他的手背在了身后,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大哥儿,一会儿到了你就知要发生什么了,现在暂且被同奴才神奇,一会儿说不定你的身份还不如我一个奴才来的体面。” “你胡说什么呢你,还不快快给我松开?我非扒了你的皮!老子可是衡王的亲舅兄!” “呦,大哥儿看来还不清楚呢,衡王倒了!”秋力的语气越发嘲讽“衡王不仅倒了,整个林家都倒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怎么,大哥儿还惦记衡王能来救您?奴才可真是忘了告诉您了,衡王如今已经被剥了封号,现在无人再叫他衡王了,都称他为陆奇,这会儿他正被关在天牢里,活的比您可惨多了呦!” “你放屁!老子七妹妹是他的女人,你胡说!” 秋力笑了两声“七姑娘已经没有消息了,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不过方才白家两位公子过来,二公子说七姑娘已经死在他的刀下了,对于这个结局,大哥儿可了解清楚了?” “你!”苏应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秋力硬架着到了正厅。 去正厅的路上,他一直在用力的蹬踹,奈何没人理他,押着他架着他的人没谁因为他大公子的身份而照顾他半分,反而一个个都在骂骂咧咧的颓丧着他。 “你们这群恶奴,我杀了你们!” 被带到正堂时,苏应宵这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苏耀让他冷静一下,吩咐秋力给他一巴掌让他醒一醒,秋力当真没手软,一巴掌下去苏应宵要不是没人扶着就倒在地上了。 清水和银针都准备好了, 秋力钳着苏应宵的手想扎一下,但是苏应宵死活不让。 “你们做什么!你这个刁奴!” “大公子要是不想受其他皮肉之苦的话,那就乖乖的让奴才刺一滴血。” “不成啊应宵!”曹千怜在一旁喊着“不能让他那么狗奴才那么做!” 苏应宵趁秋力不备,猛地掀翻了碗里的水,掉头就想跑,可刚到门口就被白楚恒一掌打了回来,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苏应宵的胸膛,直打的他连连退后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喘粗气。 “我...我这妹妹还真是好样儿的,弄回来一个好妹夫,敢同他舅兄动手!传出去看别人会怎么议论她这个不知礼数的浑东西!” “你是不是我舅兄还需要调查,若是不配合,我不介意打到你配合!”白楚恒的语气十分淡然,上前一步说“就算你是我舅兄也无用,你当你给苏夫人投毒的事我会原谅你?” 周嬷嬷马上又换了一碗清水来,这次白楚恒在一旁守着,秋力刺出一滴血,苏应宵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一到了白楚恒面前就没能耐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耀深吸一口气,整张脸阴沉的吓人,估计这辈子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这可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底线!为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儿子,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活着了?街坊邻居不把大牙都笑掉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让苏家在这个帝京待不下去无法立足。 也幸好此刻在场的这些人,除开白家两兄弟都是自家人,而白楚恒和白楚恂不是那种顺口胡说的人,肯定会为这件事所保密,再说到了这个地步,苏耀也顾不得遮羞了。 鲜红的血入清水,瞬间水里开出了两朵花,许多人直勾勾的看着那水,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同。 曹千怜深深的闭上了眼,颇有一种任命了的架势。 果然,两滴血进去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没有半分要相融的意思,看到这儿,苏耀气的整张脸涨的通红,一把掀了那水碗,抬起胳膊指着曹千怜和苏应宵,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秋力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苏耀,又赶来两个小厮,将苏耀扶到下头去休息。 “祖母,父亲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孙女已经让大夫去给父亲瞧了,您说眼下这...” 苏韵瑶的言下之意,就是让老太太出面,先将这事做个了结。 “把那个贱妇和那土贼给我关进柴房,连同那个孽障也给我捆了关进去,等耀儿醒来再做处置。” 苏耀这一歇,直接歇到了晚上才醒,醒了秦曼槐喂了他两口汤,他想起苏应宵并不是他的儿子就又晕厥了过去,下半夜的时候又醒了过来,挺大个爷们还落了泪,又是捶胸又是顿足的,听说后来又晕了过去,折腾的大夫来来回回往他那儿去。 沁竹轩内,苏墨瑶问“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残忍了?我瞧着父亲是真伤心了。” “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以后让父亲知道此事,岂不是更伤心?大哥哥...呸,那个孽障惹出的祸事一件比一件严重,父亲年岁不轻了,再过几年得知这事,真被气出了个好歹那可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现在想想那个孽障当初投毒母亲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他不是我大哥哥多好,我非弄死他才解气,现在他当真和我没血缘关系,我倒是说不明白这心里是开心还是郁闷了。” “抛开父亲的感受不谈,十姐姐,你现在还恨他吗?” “当然恨啊!母亲鬼门关上走一遭,他是直接的凶手,我如何不恨?” “那不成了?没必要觉得应该心软。” “我可没心软,只是怕父亲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反正习惯了也就罢了。” 三百五十:处置 第二天苏耀虽是醒着,可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件事,就对于这件事没做处理,只是让人先关着他们。 一直到第三天,苏耀才做了表示。 陈廖一直都知道苏应宵是他的儿子,而曹千怜更是故意怀上了陈廖的孩子用来夺宠,这几件事放在苏耀面前,无异于是压垮苏耀的稻草。若说苏应宵因为是苏耀的儿子,所以逃过了下毒于秦曼槐的处罚,那这次应该就逃不了了吧? 余鸿苑内,陈廖已经被白楚恒带走交给了陆远逸,他那样的人估计死上一百次都不可惜。苏应宵和曹千怜跪在地上,其他人坐的坐站的站,围了一圈。 “曹氏,你恶事做尽,竟敢混淆我苏家的骨血,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今儿我就成全了你,来人,给我拖出去一顿乱棍打死!” 不等曹千怜求饶,秋力直接从后头堵住了她的嘴,像扯着猪羔子一样将她拽到了院子。 “我本以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无论你做出多少罄竹难书的错事来我都全盘隐忍,现在想来没什么可忍的了,念在你我父子之情一场,你就到我寻京城外的庄子里度过余生吧。” “不成!”苏墨瑶站了出来“父亲请三思。”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处罚?”苏耀很是不解。 “并非女儿觉得父亲的处罚重了,而是女儿觉得太轻了。” “哦?你说说看。”苏耀乌青着眼眶,手拄着脑袋听苏墨瑶说。 “曹氏恶贯满盈,轻巧一死太过便宜了她,依女儿看她死上千百回都对不住她做下的恶事!女儿还记得她曾发过的毒誓,说五姐姐若真的是她害死的,那就让她断手断脚烈火焚身不得好死,誓言既已出口就不能随随便便的收回了事,依女儿看,就按着曹氏的誓言所说,断手断脚,再关到庄子里任她自生自灭吧!” 要是放在以往,苏耀一介文官定然不会同意这种阴毒的法子,可是近几年他的心已经被曹千怜伤透了,那么多人平白无故死在曹千怜的手上,他的儿子、女儿、正室、妾室、甚至于大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而是曹千怜和别的男人所生。 不知是出于心里小小的报复,亦或是觉得活活打死的惩罚太轻,苏耀当真就考虑起来方才苏墨瑶说的话了。 “那你说,那个孽障如何处置?” 孽障说的就是苏应宵。 “女儿觉得他恶心,叫了他这么多年大哥哥,可他半分兄长的义务也没尽到,还常常欺负打骂弟妹,仗着自己是长子家室也不错,在外结交狐朋狗友,不上进不孝顺,伤了孟氏的心还随意糟蹋姑娘,女儿觉得他死都是活该,尤其是他毒害母亲一事,更让女儿恨毒了他!” 苏应宵连忙摇头“不成,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父亲你不能这么弄死我啊!” “滚开,我不是你的父亲!”苏耀气的一块砚台砸了下去,直接砸在了苏应宵的头上,瞬间头破血流。 可苏应宵还是不放弃生的希望,痛哭流涕的希望苏耀再给他一次机会。 “请父亲想一想,若是当时老鼠药有效,这会儿母亲已经在阎王殿里了,这种居心险恶的人,万万不能有什么好下场!” 苏墨瑶是个记仇的人,她可以对自己人无限大度,可一旦有人欺负了她所在乎的人,那这颗仇恨的种子就算是种在她心中了。 苏耀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挑断曹氏右手手筋和左脚脚筋,和这个孽障一起直接关进庄子,不许人伺候,每天做农活一日不可懈怠,生病了不许看大夫,平日里吃些猪糠也就罢了,任他们自生自灭吧,带下去!” 苏应宵的求饶声却来越小,没一会儿就没了声响。苏家是文官清流,从未出过挑人手筋脚筋的事,秋力都不善于这个,一时间有些下不去手。 没想到苏韵瑶却说“无妨,定国公府这样的人不少,直接将人提去庄子,我自会照看。” 送曹千怜和苏应宵上了马车,苏韵瑶和苏墨瑶两人也坐上了马车,还叫了几个人去定国公府找两个善于挑人经络的人来,马车行驶了许久,快天黑才到了庄子中。 庄子里昏暗不已,这儿只住着两个粗使婆子,平日里看顾些菜蔬,这次两人被发落到这儿来,担心两个婆子还要费心看顾他们,就又带了两个粗使婆子过来。 下了马车,直接将二人一人一个屋的押了进去。 “你们这两个小贱人!”曹千怜叫嚣着“让苏浅瑶死可真是我的失策,就应该让他们把你们两个住去,轮班**过后放血而死,三刀六个洞捅的你们叫都叫不出来!贱蹄子!” 身后的婆子猛地一推,曹氏就倒在了地上。 她还想站起身和两个瑶动手,可手上被绳子捆着,她没有动手的机会,只能挨打。 可苏韵瑶却不想打她,觉得和她动手都脏了自己。 “当初你派人抓五姐姐时,可想到今天这天了?” 曹千怜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当然没想到!可我也值了,出身卑微却过了二十几年好日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再看看你们那个短命的姐姐,短命的弟弟,死的一个比一个惨,哈哈哈,有他们在下头陪着,老娘不孤单!” 苏墨瑶听不下去了,抄起桌面上的烛架狠狠的敲曹千怜的头,五六下过后从发丝中渗出了血,曹千怜先前是哀嚎,后来却变成了大笑。 “还有谭湘华那个老贱人,她现在要是活着,得四十岁了?三十七八吧?还是四十出头?我也不清楚,总之她死的好,可又好像不是太好,她死了我就可以当家做主了,可常熙斋那个老虞婆,竟然找了你们母亲来苏家续弦,该死的老虞婆!” 苏墨瑶一巴掌甩在了曹千怜的脸上“住口!不许你骂祖母!” “我就骂!她就是个老虞婆!自己儿子管不住,她什么本事也没有,当初她那个蠢儿子被我耍的团团转,哈哈哈...” 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苏墨瑶气愤的气都喘不匀了,可苏韵瑶却依旧淡定。 等曹千怜笑完,苏韵瑶缓缓张口问道“你可知七姐姐现在人在何处?” 曹千怜愣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苏韵瑶。 苏韵瑶继续说“她死了,死在了乱兵之中,她以为靠着自己的美色,总会有个人来救她,可她想多了,是白家二公子亲手解决了她,一刀捅进了肚子,一刀抹了她的脖子,死的也算是痛快了,听说七姐姐连叫都没叫一声,算是个女中豪杰吧,真难怪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出色的可以。” 明明没什么的话,却听的曹千怜泪流满面,挣扎着站起身如疯妇般嘶吼“你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故意气我,估计激我!”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苏韵瑶低下头,从袖子中取出一支簪子,这簪子是苏惠瑶出门子前,曹千怜给她的。 簪子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曹千怜看着那簪子,明明手被捆着捡不起来,却还是想试试,可试了几下没有用,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就像你说的,你这辈子也算是值了,俾子出身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攀上了我祖父,进了我苏家的门,还成了父亲最宠爱的妾室,其实你本可以把这种好日子延续下去的,怪就怪你想要的太多,偏偏还见识短浅,看不惯任何一个人比你好,结果呢?” 说到这儿,苏韵瑶冷笑了一声,语气依旧平静“七姐姐死的凄惨,尸首被扔在了哪儿都无人知晓,三姐姐现在在昌郡王府还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孩子落胎时不时就挨板子,禁足禁到她甚至要发疯,进府几年甚至没见过萧祁几面,这就是你给女儿安排的好前程?你生的大儿子要陪着你在这儿受苦,说不定你先死他一步他还是要在这儿遭罪,除了八哥哥过的还算不错,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他注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注定心里要难受一辈子。” 曹千怜将头抬起,眸子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她突然站起身冲到苏韵瑶面前,企图用头狠狠的撞倒苏韵瑶。 可苏韵瑶只轻巧的一起身,向旁边移了一步,曹千怜就再度狼狈的栽在了地上,脸直接磕在墙上,墙上的沙土刮的她脸生疼,发髻散乱,头顶唯一的那支木钗子也掉落在地。 “姑娘,定国公府的人到了,小公爷嘱咐说办事一定利落。”璃笙在门外说。 “成,让他们进来吧,咱们二娘子一辈子也就遭这一回罪了,可得好好受着。”说着,苏韵瑶和苏墨瑶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门。 两个男子进了曹千怜的屋,随着两个瑶上了马车,微风吹动挡帘,马车缓缓走远,屋子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隔壁的苏应宵吓的缩在墙角一直在发抖。 三百五十一:龙凤 曹千怜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何念宁的孩子也就出生了。 盛桂芝现下已经显了怀,程涛眼下是无暇分身,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要陪着盛桂芝,和苏应宽那副样子出了奇的像。这不,何念宁在产室里头生孩子,苏应宽都恨不能在外头替她使劲。 康敬兰和秦曼槐亲自赶过去一趟,这可是苏家这辈的头一胎,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左一盆血水又一盆血水的倒出去,清水一盆接着一盆的往屋里端,康敬兰不会接生孩子,但她怎么说也是生养过两个的,知道该如何照顾妇人。 何念宁有些上不来气,口干舌燥的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康敬兰连忙喂给她两口水,安慰她呼吸放慢不要过急,在胎缩的时候缓缓用力。 两人是上午到苏应宽那儿的,一直到快黑天也没回来,苏韵瑶等人都有些紧张,生怕何念宁出个什么闪失。 “二位姑娘不必担心,六少夫人这是头一胎,生的慢一些实数正常。”赵妈妈劝道“当时大夫人初次生产时整整折腾了一天呢。” 苏墨瑶是那种心里一点事都藏不了的人,越急她就越坐不住,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 初秋已经开始凉爽一些了,可比起闷热的夏天还是没凉快到哪去,春笋在身后一直跟着苏墨瑶,提醒她喝些水定定神。 产室里也是一样,何念宁满头是汗,说不清是热的是疼的,康敬兰胳膊都已经酸了,却还是在悉心照顾。庆德候夫人也赶来了,教女儿生孩子怎样不紧张。 孩子直到天刚擦黑时才生出来。 “六嫂嫂生产的突然,大夫不是说还能有个三四天吗?这般突然怕是遇着事了,也不知母亲和三娘子能不能安排的开。”苏韵瑶也不像以往那么淡定了,话里话外都是担心。 生孩子这事可是鬼门关走一遭的大事,可不是一喘气孩子就凭空蹦出来了,因为生产而丧命的妇人不知有多少,她不能不担心。 苏耀催着秋力去问了一趟,下午时说孩子还没生,这眼看着天黑了,秋力又跑了一趟,进院子就听见康敬兰在喊“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听见这话秋力一栽身子,差点摔倒,他没法儿进去屋里看情况,就在院子里草草问了苏应宽两句,苏应宽也无暇回答他,就说了句是儿子,母子平安,便掀了帘子急急忙忙进去看儿子去了。 赶回苏家,秋力将母子平安的事告知给了苏耀,乐的苏耀冲着老祖宗排位磕了好几个响头。 更令他开心的事还在后头,秦曼槐和康敬兰回到家后才告知,男胎后头还有个女胎,这可是一对龙凤胎,有着龙凤呈祥的好寓头啊! 第二天一大帮人赶去了苏应宽的宅子,看了两个孩子。 苏耀是个文人,苏应宽也有一肚子学问,给孩子取名这种事必不会差了,父子俩一商定,男孩就叫苏承临,取承平盛世、双喜临门的美意。女孩叫苏允澜,也是一个听起来就温文尔雅的好名字。 抱着两个孩子,康敬兰就是看花了眼都不觉着累,笑的那嘴好像都合不上了一样,听伺候她的侍女说,三娘子回去留云斋下半夜才睡,连做梦说梦话说的都是两个孙子孙女。 庆德候夫人高氏也万分高兴,亲手给两个孩子戴上了平安锁。 “六嫂嫂辛苦了。”苏韵瑶坐在何念宁床边,因为妇人刚生产完不能吹风,所以屋子里有些许的闷热“听闻六嫂嫂生产时差点生不出,我听着可害怕了,眼下看你顺顺当当的产下两个孩子,真是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 “可别说了,你都不知道昨儿我害怕成什么样。”何念宁现在想想还眼中带泪,好好的一个女中丈夫,却因为生孩子而变得娇弱易落泪“我当时就想吧,估计是挺不过这一遭了,偏偏孩子还不出来,我母亲又来了,我以为得是和你六哥哥他们见最后一面了,就这么想着想着,慢慢的也不惧痛苦和生死了,用力深呼吸孩子就出来了,后来生澜儿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些经验。” “六嫂嫂别说那丧气话,你是最有福气的人,人家常说儿女双全儿女双全的,你这一举不就儿女双全了?可比一般人要有福气!” 何念宁被苏韵瑶哄的直笑,一笑就牵着身上疼,没一会热又是笑又是哭的。 苏承临是个大胖小子,小手小脚都胖乎乎的,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眼下一看可漂亮了,再看他妹妹苏允澜,一看就是随了何念宁,长相十分秀气不说,哭声也响亮,颇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都说小孩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不,苏应宽笨手笨脚的不敢怎么亲近孩子,好不容易从康敬兰手里接过孩子悠了一会儿,苏承临这小子就开始大哭起来,光哭不说,还用小手打了他爹两巴掌,逗得大家是捧腹大笑,多说这孩子长大是个不服管教的。 服不服管教苏应宽暂且不想,初次当了爹任谁都会觉得心满意足,眼下苏应宽就是如此,还当着何念宁的面儿说有一对儿女就成了,以后也不生了,幸而被何念宁打断。 盛桂芝显怀了没法儿来,程涛就替她跑了一趟,补品布料山珍海味送了好些,苏沛瑶和萧凌也来了,眼下苏沛瑶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但是害喜倒是有些厉害了。 苏锦瑶也来了一趟,刚成亲不久的她穿的也越发鲜亮了一些,可以看出梅郑霖对她不错,悉心呵护小心翼翼的,连上马车下马车这种小事都是他亲自来。 “这孩子,刚出生第一天就会认人。”苏锦瑶抱着孩子,像模像样的悠着,苏允澜已经困了,转头就睡的香,而苏承临却好像精神十足一样,睡一会儿就陪着来看他的人玩一玩,然后转头再睡。 得龙凤胎这样的大好事,就连皇上都有所耳闻,亲自派内侍来送了贺礼,宅子里除了何念宁和两个孩子以外,全去了院子中迎礼。 回到沁竹轩,两个瑶脸上的笑意还是没减半分。 “这回无论表嫂嫂生的是男孩女孩,咱们苏家都能和她家孩子定娃娃亲了。”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得看人家两个孩子有没有情谊,若是没有情谊,硬凑到一起过日子也不顺当。” 苏墨瑶不解“可自古以来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真要是靠父母定亲事,那可如何是好?” “十姐姐只要想想,你和小王爷两情相悦,可父亲这会让突然告诉你小时候给你定了一门娃娃亲,你怎么办?” “那我肯定不嫁。” “那不就成了?两个孩子长大万一也像你这样,与他人产生了情谊,你还能硬将两人归在一起吗?那样的是注定不幸福的。” 苏墨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的白家两兄弟可是着急的不行,都盼着陆远逸和苏墨瑶早点成亲,因为只有苏墨瑶这个做姐的嫁出门子,其他两个瑶才能嫁人不是? 皇上的旨意一天天临近,不知不觉间,后天就要成亲了? 苏墨瑶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准备好,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就连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这天早上,秦曼槐将她叫到素凝苑,让她试一试刚做好的嫁衣,嫁衣红的似火,上头的金线流苏绣的格外美丽,阳光下闪的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凤冠也十分精美,这一套都是宫里头打造的,先不说这嫁衣和凤冠上的金银用了多少,据说边角料都能养活小半个聚宝斋了,可见皇上对这个亲侄子的亲事是多么上心。 可越到这种时候,苏墨瑶就越发觉得自己没准备好,好像舍不得母亲,舍不得妹妹,舍不得这个住了十几年的沁竹轩,舍不得整个苏家的人,等进了王府,陆远逸必是要高她一头的,人家是皇亲国戚,有皇上撑腰的,真要是做了对不起苏墨瑶的事,难道她还能兴师动众的讨个说法公道? 又或者说苏墨瑶稍微做错了一点事,皇上批评她难道她还能不听不改?不可能的。 越想越害怕,苏墨瑶就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腻在秦曼槐的怀中愣是不动了。 “这孩子,怎的这么没出息呢。”秦曼槐摩挲着女儿的头发,心里头固然也不好受,嫁女这种事父亲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娘的哪一个是好受的? 悉心教养了十几年的花朵就要这般拱手让人,任谁都要难过一阵子。 可偏偏秦曼槐没法儿在苏墨瑶面前流露出这种难过。 苏墨瑶的性格是不善于观察,但是只要她知道你因为她难过,那种自责的感觉就别提了,等花轿抬走了她从花轿上跳下来都有可能,秦曼槐可不愿因自己的一点情绪连累了女儿的一生。 “女儿这不是...这不是舍不得母亲您嘛!”苏墨瑶哽咽的说。 眼泪无声无息的落在火红的嫁衣上,秦曼槐忍泪忍的难受,但还是忍住了眼泪。 三百五十二:嫁衣 嫁人的前一天,苏墨瑶去见了曹千怜,告知了自己要嫁去衡王府的事,且是皇上赐婚,身份尊贵,诰命什么的绝对少不了。 不同与往日的歇斯底里,这次曹千怜只是愤怒的看着她,嘴里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做梦都想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过上好的日子,嫁给一个权势泼天家里头有金屋银屋的人,只有别人对她的敬仰才会让她觉得心里舒服,只有花钱如流水一般才会让她感到安全。 可如今,那个曾经两个女儿都够不到的王妃之位,却落在了苏墨瑶这个疯丫头头上,曹千怜已经不是愤怒了,更多的是恨。 “曾经三姐姐和七姐姐,仗着父亲的宠爱各种春光得意,可世上没有一枝独秀的道理,风水轮流转,眼下也到了我们享福的时候了。” 曹千怜冷笑了一下“你既然说了风水轮流转,想必已经知道自己的以后未必会过的多么好,我也要奉劝你一句,别太过得意,小心得意忘形,乐极生悲!” 苏墨瑶用帕子掩了掩嘴,这屋里的味道很冲,让她觉得恶心。 “记得七姐姐初进衡王府时,你一次次的得意忘形,恨不能跳到家祠的房顶撒野,可结果呢?你自以为自己多么高贵,可家里人却没有把你当成一回事的,不可笑吗?” “可笑?起码我也得意过,可你呢?你到了衡王府有得意的机会吗?小到宫里内侍,大到陆王爷和皇上,哪个不是紧紧的盯着你?眼下与其到我这儿来炫耀,不如想一想进到衡王府以后该怎么办吧!” “你说的是,我会把你的话牢记于心的。”苏墨瑶慢慢站起身,回首道“听闻皇上在清理林家余孽,曾经七姐姐脸皮都不要了也要高攀衡王的事皇上已经明了,不知这段时间会不会对你发难。” “你休在那儿恐吓我!”曹千怜摆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说“有你们苏家这么个冤大头摆在这儿,我有什么怕的?惠瑶是你父亲的亲女儿,皇上要发难也是冲着你父亲去,该我何事?” “你可这是被关的时间久了,有些糊涂了。”苏墨瑶缓缓转过头,背对着曹千怜说“当初七姐姐出府时父亲就已经明说过,从此以后苏家再无苏惠瑶这个女儿,那皇上又如何怪得了父亲?相反,七姐姐那般不要脸,都是你教养出的毛病,又干我们苏家何事呢?” 说完这些,苏墨瑶心情舒畅,扶着柳芽的手出了门,独留曹千怜面如死灰的坐在柴房中。 苏墨瑶嫁人的这天,起的比好多人都早。 与其说她起早,不如说她一宿几乎都没怎么睡,眼眶乌青着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空腹穿上了嫁衣,然后简单用了两块点心,水都没喝就上起了妆。 左一层面脂,右一层脂粉,愣是把苏墨瑶眼下的乌青遮了个严严实实。 火红的口脂涂满了嘴唇,苏墨瑶一看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又精神又精致,没有一丝倦容,也没有一丝丑陋,美的她想多坐一会儿,不知是想晚几分上轿子,还是想让自己多美一会儿。 出了沁竹轩,左边是柳芽扶着,右边是春笋扶着,身后是苏韵瑶和赵妈妈跟着,小心翼翼的到了常熙斋,老太太、秦曼槐和苏耀坐在上座,静静的看着女儿。 这种时候,秦曼槐的心情绝对是不一样的。 以前也不是没嫁过,苏婧瑶、苏沛瑶、苏浅瑶、苏锦瑶...可好像没一次秦曼槐心里这么难受的。 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亲女儿在大婚之日丧了命,秦曼槐难免紧张起来,好生嘱咐了苏墨瑶好些句,什么不让任性,好生相夫教子,多些体谅和理解,最后一句说的是“要是王府住不惯,就回家来。” 听到这儿,苏墨瑶的泪是真的控制不住了,赵妈妈在后头连忙拿着帕子递过来,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姑娘这是喜极而泣呢,都是要上轿子的人了,开心些!” 其实苏墨瑶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王府住不惯?苏墨瑶在哪都住得惯,只是秦曼槐担心苏墨瑶在王府受了欺负不舍得告诉家里罢了,真要是有那样的一天,秦曼槐就是豁出去也要给女儿讨个公道的。 苏耀也哽咽了一会儿,沉声道“到了王府懂事些,和小王爷好好的过,别...” 说到此处,苏耀摆了摆手,转过头不出声了。 他怕下一句出口,自己就关了大门不让女儿嫁了。 曹千怜和她的两个女儿现了原形后,苏耀就越发的疼爱其他几个女儿了,他深知自己妾室成群是不对的,之前还没觉得怎样,可一到了嫁女儿时他就难免会想,万一以后姑爷也弄了一堆妾室给自己女儿气受该如何? 老太太看着苏耀,愁中带笑道“行啦,又不是嫁的头一个女儿,好生送出去吧,也不是不回来了。” 话虽如此,在苏墨瑶被扶出去时,老太太还是没控制住擦了擦泪。 “您就是什么事都为了大局着想,瞧您忍的,回头还得是奴婢伺候您。”周嬷嬷打趣的递上了帕子“十姑娘聪慧着呢,古灵精怪的小王爷喜欢的紧,您放心就是。” “就是她那个不知所谓的性格才不让人放心啊!谁和她耍点心计她都看不出来,以后小王爷要真是纳几个妾室,咱们还能拦着不成?你看婧儿和沛儿的亲娘,不就是死在了曹氏那个恶妇手上?她还是高门嫡妻呢。” 说到此处,老太太就开始泣不成声起来。 眼泪中包含着对孙女的不舍,和对谭湘华的愧疚和思念。 上花轿前陆远逸前来接亲,白家两兄弟也来了,白楚恒穿着棕红色的袍子,白楚恂穿的是墨黑色的,都没有新郎的那一身要亮眼。 正红偏暗的袍子,陆远逸生的本就好看,再稍微一打扮就不知要迷倒多少人。他十分小心的背起了苏墨瑶,大步流星的从苏家的宅子里‘冲’了出去,就好像慢一步苏家人就会把他妻子抢回去一样。 后来苏墨瑶和苏韵瑶说起,陆远逸告诉她成亲那天之所以着急的将她带走,是担心她和家人太过伤心,长痛不如短痛。 看着姐姐进了花轿,苏韵瑶不想吃酒,不想吃席,一点胃口也没有,其实她很为姐姐高兴,但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和酸酸的感觉。 大抵是苏浅瑶嫁人的事让她受了惊吓,所以每每嫁姐姐,她这心里都要担心一阵子。 直到苏家跟过去的小厮赶回来,说是苏墨瑶已经平安的到了陆王府,拜堂成亲过后被送进洞房了,这苏韵瑶才放心下来。 “姑娘,今儿一天您都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该撑不住了。”颂音劝道“奴婢去席上刚拿来的小麻团,还热乎着,你就着茶吃两个?” “搁那儿吧。”苏韵瑶也觉得饿了“再去席上走一趟,看看有没有肉食汤羹一类,给我带回来一些。” 颂音腿脚不慢,没一会儿就取来了半斤肘子、一碗热汤、小半碗的八宝兔丁,还有苏韵瑶一向喜欢吃的香米饭。 苏墨瑶嫁出了门,下一个就要忙活苏韵瑶和苏婉瑶的婚事了,本想空个一年半载的,这一年苏家办的喜事实在是不少,奈何白景岳着急让儿媳妇进门,特意来了苏家定日子,苏韵瑶猜,白景岳肯定是让他那两个儿子派来的。 许久不见的庄嬷嬷也亲自跑了一趟,又是亲自拿尺子量身段,又是来来回回的跟车送东西,忙的是不亦乐乎。 按她自己的话说,两个哥儿成亲,娶的姑娘还都是好姑娘,她心里头高兴,怎么忙怎么累都愿意。 嫁衣被送了来,不同于苏墨瑶的那身,这嫁衣听说是白楚恒和白楚恂两人亲自设计的,苏墨瑶的那身因为是宫里人制的,款式样子是皇上亲选的,所以也没什么陆远逸做主的时候。 银白色泛着光泽的珍珠细密的穿在金线之上,领口、袖口各三圈,裙边反复层层叠叠,步履生辉间流光溢彩,听闻这件嫁衣上总共用了一百零八颗明珠,阳光照射下的光泽是五彩斑斓的,耀眼夺目,苏韵瑶不相信有这种玩意儿,直到穿上那身嫁衣,在院子里轻轻走了一圈。 果真是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鸳鸯石榴的图案绣在嫁衣背后,绣线针脚细密,鸳鸯多情石榴多子,都是关于成亲的好寓头,领口处用一颗沉甸甸差不多有鸡蛋大的扁平赤金嵌红宝石扣住,嫁衣外罩是桃花绣双花鸟封垂云鹤俏金霞帔,裙子上绣着一对金孔雀,其中一只孔雀开着屏,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活灵活现,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霞金的璎珞嵌在上头,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喜帕盖头四角垂下四股碧玺流苏,中心绣着祥云朵朵。再看喜帕的四边,都用彩线缝合成各式花样,看起来很是特别。 三百五十三:烧死 穿上身有多琐碎,脱下来就有多费劲,沉甸甸的,光领口那个红宝石就让苏韵瑶觉得十分坠脖子了,更别说一身的金银珠翠,简直就像是行走的聚宝斋。 赵妈妈说这还没上头饰呢,凤冠钗环上了头,那可更沉了。 苏韵瑶可怕这金贵的一身嫁衣破损或者脏了,连忙脱了下来,让璃笙和颂音好生收起来,那么美的衣裳,除了今儿一天,也就成亲那天能穿上了,等成亲过后,估计就是压箱底了。 倒是可惜的很,苏韵瑶不禁在想,嫁衣上名贵的东西那么多,剪断了金线上头的珠子就全下来了,留着攒着或者卖钱都成,总不好一直在嫁衣上陪着它压箱底吧?死了也不能带着嫁衣走不是?实在是浪费。 可赵妈妈说的有理,不出意外她这辈子也就嫁这一次了,再说东西金贵代表夫家尊重,有的是人家送到女方家的嫁衣都是缺斤少两的,看着上头金光闪闪的,实际上那金珠子一捏就碎,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能在婚姻大事上作假的人家,成了亲能有多待见你? 虽然苏韵瑶觉得婚姻幸福与否不是在嫁衣上体现的,嫁衣再贵重夫妻过日子该不顺不还是不顺吗?但赵妈妈那比喻的十分不错,肯为你下重金的人可能没有多在意你,但不肯为你终身大事下重金的人,一定就是不爱你。 都是勋贵富户,谁家还出不起一件像样的凤冠霞帔不成? 不仅是嫁衣明着造假,赵妈妈知道的事可不少,就这寻京城里头,有的人家娶媳妇,连彩礼都是造假的,一箱子金银拨开表层,里头好些都是不入流的银器,不值几个钱的,还有送字画的,其实就是临摹的像,人家真迹他们可不舍得当彩礼。 听到这儿,苏韵瑶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嫁到那样的人家,若不是白楚恒和她早早许了终生,怕是苏耀就要做主将她嫁到别处去了。 苏婉瑶的嫁衣也十分漂亮,白楚恂作画十分在行,审美自然不会差,他设计出的嫁衣倒是比白楚恒的要好看几分。 没像白楚恒设计的那样,什么鸳鸯石榴荷花孔雀全都往上绣,白楚恂十分有主见,嫁衣背后从脖领处往下是一片桃林,桃花花瓣顺着嫁衣越往下越稀疏,走起路来真好像是桃树在飘花瓣一样,霞帔用了七彩的布料,绣着一些细小的图案,明珠用了九十九颗,嫁衣两襟一面绣着一只鸳鸯,鸳鸯下是无尽的金银双线穿插着的花纹,看起来虽然不比苏韵瑶的那件华丽,但是却更加的要柔美,配上苏婉瑶清秀的长相,倒是合适的很。 在苏墨瑶嫁人三天回门时,几个姐妹好不容易见了面,真真儿是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般,除了苏玉瑶,其余苏家的姑娘都回来了。 看着苏墨瑶的脸色红润,就知道她婚后的生活一定不错,秦曼槐看在心里,但并没放在嘴上问。 “王府特别大,到现在我还在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容易迷路呢。”苏墨瑶给其他姐妹讲着王府的事“我前儿还进了宫,宫里头可真是富丽堂皇的,就是我怕说错了话,请了安见了礼就不敢再多说了,倒是皇上人很好。” “咱们家墨儿出息了,连我这个老太婆都没见过皇上。”老太太端着茶盏笑着道“不知是哪个,出嫁的时候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怎么,嫁人了心里就不难受啦?” “祖母您净打趣孙女!”苏墨瑶笑怪一声“今儿孙女还带了鹿茸膏来,那东西可是大补,您一定得尝尝。” “成,一会儿我就尝。”老太太问“姑爷呢?你这几天没惹他生气吧?” “在外头同六哥哥他们说话呢,孙女哪里敢给他气受?他可是王爷,他给孙女气受还差不多。” “你可算了,我都听周嬷嬷他们说了,说你下马车的时候叫着姑爷来扶你,姑爷不过是扯一个袍角的工夫你就不愿意了,可有这事?也就是他疼你,这要是换了有脾气的小王爷,看不活吞了你!”老太太点了点苏墨瑶的额头,宠溺道。 “您不也说吗,他疼孙女,孙女也疼他。”苏墨瑶越说小脸越红,这会儿都要钻进老太太怀里了。 而外头的苏应宽抱着正睡觉的女儿,和陆远逸小声的说着话。 以前还能一口一个小王爷的称呼,可这成了亲就不一样了,自己一下子和皇亲国戚攀上了关系,苏应宽都不知该怎么唤陆远逸了。 还叫小王爷吧,显得客气了许多,不亲近,不像是一家人。可叫妹夫吧,苏应宽又张不开那个嘴,总觉得自己好像主动和皇家攀关系一样。 直到陆远逸主动叫了句舅兄,这才让苏应宽心里舒服了一些,终于开口唤了一句妹夫。 “我那是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跳脱,妹夫可要多多包涵。” “她很可爱。”陆远逸由衷道“帝京中心思那么简单,人又那么单纯的,也就是她了,这是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守护的。” 说到此处,陆远逸看向了苏墨瑶的方向,想起大婚之日,苏墨瑶勾着他的脖子,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答应,绝对不纳妾。 这是他们两人的约定,为了爱的人安分守己,原本陆远逸也不想纳妾,不过听见苏墨瑶亲耳说,心里头还有些甜滋滋的,就类似她很在意自己的那种感觉。 苏沛瑶和萧凌带着萧顺曦也进了门,萧顺曦长得越发像萧凌了一些,大眼睛双眼皮,那双眼睛就像是葡萄似的,看的人喜欢的紧。 秋天树叶依旧是绿色,花儿依旧在盛开,可是看似没什么改变的事,却在苏家这个院墙内,悄悄的改变着。 苏墨瑶出嫁后,其他两个妹妹的成亲之日也提上了日程,再不抓紧天就要冷了。 这天早上,苏韵瑶刚刚起床,就见璃笙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进来,小声的说“姑娘,庄子里头那个,没了。” “谁没了?”苏韵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有些蠢,庄子里头关着的还能是谁? 不等璃笙回答,苏韵瑶又问了一句“是怎么没的?她儿子呢?” “是烧死的,她儿子跟她一起死在了那院子里,但是看守他们的婆子都没事,说起来那火起的也奇怪,说着就着了,虽说秋天风是大了一些,也有些干燥,可没那样的道理啊。” 璃笙摸不透这其中的关窍。 曹千怜和苏应宵的死相十分凄惨,绝对是活活烧死的,咳嗽和喊救命的声音不是假的,听着家丁讲这事时,璃笙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不是那么简单,我瞧着,要真是邪乎的火,就必然和人力有关。”苏韵瑶嘟囔着,问道“活活烧死的?” “可不是吗,死相相当凄惨了,看守的婆子说她们瞧见的时候已经不能进去救了,还能听见曹氏在里头喊救命呢,一根顶梁倒下来,估计是被砸晕了,过后咱家家丁过去瞧了瞧,烧的都不像个人样了。” “昨儿下雨没?可打雷了?” 璃笙想了想“没啊,昨儿也就是风大了一些。” “是什么人,杀到了我的前头。”苏韵瑶仔细思考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嘴角轻勾道“十姐姐估计就等着嫁人呢,快些给五姐姐报仇,这才回门过后几天啊,就迫不及待给我这份贺礼了,合着我还得去谢谢她。” “是十姑娘做的?”璃笙有些不相信。 苏韵瑶点了点头“曹氏的誓言中有一句烈火焚身,十姐姐一直记着呢,她和她儿子被活活烧死也不奇怪,要是别人估计会把她儿子放了,可他毕竟是毒害母亲的元凶,十姐姐才不会放过他,这事父亲知道了吗?” “主君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今天早上家丁把两具烧焦的尸首埋了起来,主君倒是没过问,不过派人去了陆王府传话,估计主君和姑娘您一样,都猜到是十姑娘做的了。” 爱憎分明,苏韵瑶觉得她可能不会做的那般到位,可她的姐姐不然。 苏墨瑶就是那样的人,说她死心眼也好,说她不变通也罢,或者说她心如毒蝎落井下石也成,无数个心里思念亲人的夜里,别人不会感同身受,可苏韵瑶会,她清楚,自己的十姐姐可能比自己还要恨曹千怜。 在想报仇到极致时,落井下石反倒不显得重要了,若是这机会落在了曹千怜的手上,庄子里关着的那个断了手筋脚筋的人是苏韵瑶,她能不落井下石?她能不一把火烧死苏韵瑶?苏韵瑶可不信。 杀死一个心如毒蝎的人,就算你也变成了那样的人也无妨,对善良的人善良,对恶人没必要善良。 死去的苏浅瑶、柳荷、谭湘华、还有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善良的人?哪一个不是心软成疾的人?可曹千怜哪个放过了?别说是烧死,就算再残忍,苏韵瑶都觉得理所应当,曹千怜她死得其所。 三百五十四:嫁人 苏耀自然知道曹千怜死前见过苏墨瑶,也猜到了几分曹千怜为何而死,他没有选择声张,也没有训斥自己的女儿,曹千怜那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送去王府的手信里写的是,要苏墨瑶照顾好自己,大仇已报,以后好好生活。 初秋刚过,秋高气爽,天气冷热适中,还保持着绿意盎然,但是有个别的叶梢已经有些开始发黄了。 菊花到了盛开的时节,一盆盆的摆在院子各处,黄的白的紫的粉的,还有许多珍稀品种也出来露了脸,因为白家两兄弟要在同一天娶妻,这样的事算是大事了。 嫁妆准备了好些,苏家这些个长辈每人都出了一份,苏辉和方莅也每人出了三抬,康敬兰出了三抬,秦曼槐从自己的嫁妆里给两个瑶每人出了四抬,再加上泾阳和扬州送来的,两个瑶每个人的嫁妆都有二十四抬之多。 其中金银玉器都是贵重的,不像个别人家滥竽充数鱼目混珠,把外头的金漆一刮里头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金银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名贵的摆件、字画、几百年的药材、几百年前流传的手书等等,市价上没个几百上千两可得不着。 扬州那头财大气粗,直接送来了一架金雕的珊瑚,足足有半人高,泾阳送来了十七对镂金的玉镯子,明珠足足送了四大盒子,光是一盒子就价值千金。 看着这些嫁妆,苏韵瑶都要背过气去了。 虽然自古以来这边的风俗都是女方的嫁妆要比男方聘礼多,因为这样显得姑娘嫁过去腰板硬,能立住脚说话,可多也就是多了那么个零头,看看够意思就成了,也不能多那么多不是?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愿意让两个姑娘嫁,故意在这儿同白家抬杠呢。 苏婉瑶身为庶女,原不能和嫡女的嫁妆一样多,可她生母柳荷已死,秦曼槐可怜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又有何不可?便做主让她的嫁妆多一些,省着姐妹两个同到定国公府会被人说闲话。 仆从们惯会拜高踩低,说不定两个瑶嫁过去就会有人迎着苏韵瑶,踩着苏婉瑶。 嫡长子是白楚恒,以后袭爵也定是白楚恒,白楚恂和爵位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嫁给他的苏婉瑶自然也就不算是这白家的正头主子了。 这种情况下,若是嫁妆因嫡庶差的太多,那更是让人找笑话呢。 等这一对姐妹嫁出去,苏家这个家就显得更加空落了,秦曼槐时时想着再添些什么再嫁妆里,省着两个姑娘嫁过去了缺了用的不习惯也不方便,每每没了忙的事她就难免会想自己要嫁女的事,心里就好像缺了一块。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受,有不舍有期盼,有担心女儿过的不好,也有祝愿女儿一定要过的好,心情复杂的秦曼槐想想就要落泪。 成亲的前三天男女双方无法见面,趁着未嫁人的这几天,苏韵瑶就好生的和秦曼槐亲近了一阵子。 “等你这小猴头嫁出去了,家里头也可算是轻省些了。”秦曼槐口不对心的说。 “是啊,轻省是肯定要轻省的,毕竟少做了不止一个两个人的饭菜。” 苏韵瑶和苏婉瑶嫁人陪嫁过去的不少,沁竹轩和倾宁轩几乎一大半都空了,秦曼槐和老太太难免还要挑几个靠得住的送过去,那苏家一下子可不止是少了十个二十个的人。 听着女儿语气平静的说着这种揪心的话,秦曼槐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不对了,轻轻的揽住了女儿的肩,低声道“你嫁了人千万不要任性,凡事都要有商有量的来,我知道你和你十姐姐不同,这些话我嘱咐你十姐姐估计要多些,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往母亲怀里缩了缩,苏韵瑶低声答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母女二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直到秦曼槐胳膊酸了后背疼了,直到苏韵瑶脖子扭了不得不起了,两人才分开。 嫁人的这天,苏韵瑶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那顶凤冠有多沉,上头的用料都是纯金打造,少说也有个十斤八斤的了,苏韵瑶那小细脖子哪里顶得住那么沉的东西?现在的她无比的理解为什么苏锦瑶嫁人那天要连连叹气,为什么苏墨瑶嫁人的时候要时不时掩额头,为什么苏浅瑶出嫁那天一直在喘粗气。 喜娘上妆上了许久,这期间赵妈妈就一直在旁边说着话,还特别提醒了要让苏韵瑶记在心里。 “姑娘到了定国公府就是当家做主的,凡事可都要警醒着,下头的侍女仆从看管得当,别轻信了谁也别随便怀疑了谁,什么事肚子里揣七分嘴上漏三分就好,说多了事业多,还有夫妻之道,昨儿大夫人也同姑娘讲了不少了,姑娘可记着了?和小公爷要是吵架了千万别动怒,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这些话来来回回的,听的苏韵瑶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头上的冠又重又大,身上的嫁衣虽然合身,但是金线绣出来的难免有些扎脖子,反正怎么都是不舒服就对了。 “赵妈妈,您不同我一起去定国公府吗?” “奴婢也想去,但到底十姑娘是独嫁到陆王府的,不像姑娘您,还能同十二姑娘作伴,大夫人吩咐奴婢到陆王府去,但是也能时时去定国公府看您。” 听到这话,苏韵瑶心里说舍不得那是假的。 赵妈妈照顾她们姐们俩多年,打小捧着抱着伺候到大的,那几乎是比半个母亲还亲,说分开就分开了苏韵瑶当真是舍不得。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姐姐有多孝顺,赵妈妈到了陆王府一定不会吃亏受委屈。 可她还是难免有些哽咽。 “那您可得常来看我,我不时去找十姐姐说话儿,咱们还能常见的。” 到了这会儿,苏韵瑶还是不敢管陆远逸叫姐夫。朝堂之上有句话,叫先君臣后父子,这句话在民间也很适用,就是苏耀见了陆远逸,也得先称一句小王爷,然后再称女婿。 上妆过后,果真是和平时不一样了。 镜中的人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苏韵瑶呆呆的看了许久,生怕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又生怕今天过后就忘记自己这么美的样子。 眉峰很是柔和,腮红粉嫩适宜,颇有一种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的感觉,苏韵瑶头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温柔,可以这么成熟。 浓入墨审的发丝全部盘在了头上,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发髻,发髻上带着凤冠固定住,两边插了两支长长的凤凰衔珠长步摇,金红色的宝珠细密的镶嵌在步摇之上。苏韵瑶不再是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浓点,两颊红胭淡淡扫开,足抵红莲,红衣素手,喜帕下,莞尔娇羞。 璃笙和颂音一边一个的扶着苏韵瑶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上,只听见外头人吵闹道,说是姑爷来了。 那天的事,苏韵瑶的记忆有些混乱,却又觉得好像时时都深刻在脑子里。 白楚恒身穿朱红色婚服,婚服上有淡淡的鸳鸯青荷的暗纹,明朗而正式,头发束起以红玉鎏金喜冠固定,月金色祥云纹的腰带格外衬托着腰间的墨玉,玄纹云袖,尊贵繁丽。 心中忍不住的高兴,风风火火的白楚恒直接进了沁竹轩,好些人都没拦住,苏应宽等人都来凑了热闹,然而没人拦得住白楚恒。 按他们的话说,人这辈子就成亲这一次,没必要死命拦,那不是为了新人好,那是刻意刁难。 房间中红金相间,这个苏韵瑶住了十多年的闺房如今大变了模样,白楚恒一迈进脚来就呆住了,看着头上顶着喜帕的人,手激动的都颤抖起来。 哪里有人见过他这般?白楚恒从来都是冷静的,温润如玉的,像这般紧张和欣喜的时候,大家都是头一次见。 苏韵瑶也紧张,她知道白楚恒就站在门口,门外的阳光照进来,她透着喜帕能看见几分身影,可她看不清,终于,那抹身影动了,慢慢的往她这儿挪了几步。 喜帕下,一双红靴上绣着喜纹,接着是一双手,手指纤长,完全不似武夫的手。 抬起手,苏韵瑶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身边的璃笙和颂音本想扶一把,可白楚恒却比了个不用她们来的手势,亲自将苏韵瑶扶起了身,然后牵着她走到了门口,毫不费力的背起了她。 秦曼槐见着跪在下头的女儿,哽咽的已经是不成了样子,隔着喜帕她仿佛能看见女儿脸上的表情,她喜欢白楚恒是真的,可舍不得这个家也是真的。 “你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见秦曼槐说不出了话,老太太就替她张嘴了。 盖着喜帕的苏韵瑶双肩一抖,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可她不能张口,一张口难免要哭闹一番,这个亲还结不结了? 三百五十五:拜堂 母女两人心意相通,都知道这个时候秦曼槐不该说话,否则秦曼槐哭着的嗓音,一定会让苏韵瑶心里难受万分。 每次嫁女儿,都好像在秦曼槐的心窝子上狠狠戳了一刀。 白楚恂和苏婉瑶紧随其后的进来,两个瑶同时都跪在地上,拜别双亲。 “你们两对一定要好好的过日子,互不辜负,白头偕老。”苏耀嘱咐道“早些开花结果,韵瑶和婉瑶相夫教子,两个姑爷顶天立地,互相爱护,谨守本分,事事如意,携手共度。” 说到此处,饶是苏耀这么个做了心理准备的还是落了泪。 老太太轻声叹了口气,也红着眼,却不见眼泪,主持大局道“好了好了,吉时已到,再不出门就耽搁了,速速让两对新人上路吧。” 唢呐声起,苏韵瑶云里雾里的被白楚恒带了出去,两人的双手互相拉着,从喜帕的缝隙中苏韵瑶能看见白楚恒的手,只这么一眼,她就觉得安全万分。 上了花轿,众人都能听见身旁有不少百姓再称赞,说白家两兄弟娶了苏家两姐妹,这定是能好好过日子的,吉祥话不要钱一样的送,当然,定国公府的人都是大方的,何况白景岳已经吩咐下去了,白家的随从一把一把的洒出口袋里的银两和瓜子,算是给百姓们一些喜气儿。 轿子缓缓被抬起,白楚恒骑着枣红色的马匹在前头,苏韵瑶掀开了盖头的两角,仔细瞧了瞧自己的一身儿。 嗯,嫁衣没乱,头饰还成。 腕子上整整三对金镯子,自己上妆时戴了一对,白楚恒来沁竹轩接她时亲手替她戴了一对,拜别双亲时秦曼槐又给她戴了一对,这会儿光是抬一会儿手她都觉得累。 头上的重量压的她有些透不过气,就连她都这样了,那后头那个花轿里,苏婉瑶能好受?苏韵瑶不禁有些担心她。 而苏婉瑶这会儿穿着粗气,一小口一小口的用着水,她担心喝水喝的多了急了会蹭掉口脂,也担心喝多了一会儿没办法方便,毕竟嫁衣繁琐,穿上脱下都极其不容易。 凤冠美是美,可也实在太不实用了些,这么重的东西,谁能整天戴着?也就是成亲这一天会戴着,等到以后就压箱底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金贵材料。 道理苏婉瑶都懂,可她节俭惯了,实在是心疼头顶这好东西以后再无一点用处。 花轿突然一顿,接着又继续走起来,苏韵瑶不免好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颂音,外头怎么了?” 颂音在花轿外,回过头看了看“姑娘且等等,奴婢去问问。” 没一会儿颂音就赶着腿脚回来了,说是天热,嫁衣厚重,头上的凤冠又沉,苏婉瑶有些撑不住了,就进去了一个喜娘帮着苏婉瑶卸下凤冠歇一歇,等快到了定国公府再给她戴上。 “十二妹妹想必吃力的很,她身子不好,这么热的天,也是难为她了。” 明明秋天应当是秋高气爽可如今太阳升高,已是晌午时分,热起来也不算奇怪。 唢呐吹,锣鼓起,花轿继续缓缓前行。 骑着马的白楚恒心情十分的好,有不少同他打招呼的百姓,他都会笑着点头,算是回应,可见他今天有多开心。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如今终于要得偿所愿娶进家门了,任谁不觉得高兴? 苏韵瑶也高兴,花轿中她扶了扶凤冠,凤冠压的她额头有些疼,但还没严重到需要卸下凤冠的程度。 绿树蔚然,明媚清光,两边的枝蔓相互交错,阳光透过错落的枝叶洒下金辉漫漫,终于走到了一处凉爽些的地方,苏婉瑶不再感受着阳光照在轿子上,这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很快,定国公府的大门出现在众人面前,门前的仆从全穿着红墨色的新衣,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儿,闪着金色光芒的大匾立在门阁上,定国公府四个大字赫然写在上头。 花轿停住,白楚恒又是递进了手,苏韵瑶牵着他的手小步走出,然后接了喜娘递来的绸花,小心翼翼的进了定国公府发大门。 白景岳笑的两撇胡子不住的在抖动,看着两个儿子同一天成亲,可别提多高兴了,再看庄嬷嬷,这会儿直抹眼泪,一个劲儿的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的同两兄弟的亲娘说话。 拜堂时苏韵瑶有些紧张,她一面紧张自己,第二是紧张苏婉瑶,万一苏婉瑶扛不住凤冠的重,一叩首抬不起了头可如何是好?但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苏婉瑶那头完成的都算不错,一直到拜完堂也没出什么乱子。 白楚恒和白楚恂要留在前头招待宾客,两个瑶只得各自被送到各自的新房,等着他们二人招待完客人。 璃笙手劲不小,扶着苏韵瑶走的极稳,而且定国公府大部分是爷们,不怎么太过注重园林石路一类,不似文官人家路上弯弯曲曲,一会儿是青石板一会儿是灰石台的,这儿的路十分宽敞,就是五六个人一起并排走都还有余剩。 并且路上特别干净,连粒小石子都没有,璃笙也不担心自家姑娘会在这儿栽个跟头。 定国公府领路的小厮将主仆几人领到了苏韵瑶以后起居的主院,剩下的就由璃笙和颂音她们来了,定国公府配了几个侍女在成亲之日伺候,以免苏家新来的不了解这个院子,可她们初次伺候,不懂个手轻脚重的,有几个怕弄疼了苏韵瑶,连扶都不敢用大了力,颂音和璃笙可实在怕自家姑娘摔在她们手里,连忙接了回来,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放心。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红色,红罗帐、垂湘帘、鸳鸯枕、合欢被... “姑娘先歇会儿,头上这冠先去了吧,奴婢瞧着都觉着沉。” 璃笙手特别快,几下就卸下了凤冠。 喜帕拿下去,苏韵瑶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 和一般的住处没什么差别,方方正正,古色古香,床很大,很别致,除此之外最令苏韵瑶好奇的是,正中央的桌子上放了好些的果子,床上的桂圆红枣等等东西意义不明。 “这是早生贵子的好意头。”颂音侃侃而谈的说,好像她有多了解似的,其实都是平时缠着赵妈妈让赵妈妈讲给她听的罢了“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加起来可不就是早生贵子吗?” 早生晚生苏韵瑶不在意,现在的她可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必须得吃些东西。 拨开一颗桂圆,三两下就进了她的肚子,花生壳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个小山丘,还有桌面上的那些果子,也没被幸免,好些都成了苏韵瑶的盘中餐。 正当苏韵瑶吃的五饱六饱,璃笙和颂音好一顿劝她才停嘴时,外头传来了一个姑娘说话的声音,说是替白楚恒送来了饭食。 接了食盒进来,里头是香喷喷的枣泥团子,湘松肉片薄的像是窗户纸一样,一口进嘴仿佛要贴在舌头上了一半,一小盅鲫鱼汤口味清淡,几点绿油油的香菜末点缀在上头,看起来就秀色可餐。 然而苏韵瑶只吃了一点点就吃不下了,最后还是得靠璃笙和颂音,勉强不浪费。 “这院子叫什么名字?”吃饱喝足以后,苏韵瑶问道。 璃笙进院子前特意留心看了看上头的牌匾,回答道“玖霜庭。” 苏韵瑶嘴里嘟囔着这名字,觉得好听是好听,但是好像有些太女人味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有她一个住在这儿,白楚恒在别的院子住一样。 “那十二妹妹那个呢?” 颂音到了院子里,随便找了个侍女问,回来说“十二姑娘的院子叫江贺居。” 玖霜庭和江贺居,字面意思来看好像是玖霜庭更美一些,可苏韵瑶还是觉得江贺居这名字好,听着就舒心敞亮。 以后自己就要住在这个院子里,当然,苏韵瑶清楚,如果她不喜欢这儿,只要说一声白楚恒就会马上给她换个院子,苏韵瑶是个不喜麻烦的人,换来换去的反倒显得她不知好歹。 白楚恒回到洞房时,天色已经渐暗了,他虽是一身酒气,但是吃酒并不算多,后来苏韵瑶才知道,这次来的陆远逸等人悄悄的把酒水换成了白水,吃个两杯酒就喝四杯水,除了要方便的次数多两趟,其他倒是也不碍事。 璃笙和颂音这会儿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不是应该伺候白楚恒沐浴,可看着白楚恒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她们两个也不好太过上杆子。 “今儿累坏了吧?”白楚恒一进门就直奔苏韵瑶而来,手轻轻的碰了碰苏韵瑶的额头“那凤冠我戴过,沉的要命,方才拜堂的时候可真怕你受不住。” “啊?你一个男子,怎好戴女子的冠?”一想起来那个场景,苏韵瑶都觉得忍俊不禁。 “那凤冠是我亲自给你挑的,图纸是我画的,我自然要戴上看看是什么样子,万一配不上你还能来得及改是不是?” 三百五十六:相知 苏韵瑶暂且无暇顾及白楚恒的贫嘴,因为新婚的洞房大事是十分重要的。 “如今你要叫我官人了。”白楚恒让璃笙她们出了门,两人也十分识趣,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在场。 苏韵瑶坐在位置上,红着脸说“那不一定,你名义上我是官人,在家里我想叫你些什么那还不是我定的?” “可不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白楚恒坐在她身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不知怎的,苏韵瑶本能的想逃避,想躲开。 温热的吻赴在唇上,她暂且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了,等到完事以后,她躺在床上费力的穿好亵衣,这会儿可别提多难受了。 疼、累,还有许许多多的感受,说不上来,还有很多不好意思,到了眼下苏韵瑶还没做好准备,做好那个成亲为**的准备。 夜已经很深了,她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可还是在意自己的衣装,白楚恒干脆的说让她不必穿了,反正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旁人又瞧不见,可苏韵瑶哪里好意思?衣裳是说什么都要穿的。 床比沁竹轩的大了许多,苏韵瑶得爬个三四下才能到地上去,用了一杯温水后她这才准备睡觉。 白楚恒静静的靠在床榻,双手很自然的环在脑后,看着一身红衣不施粉黛的苏韵瑶在地上走来走去,乌黑的青丝从头顶倾泄而下,侧脸看她十分美好,美好的像是九重天的仙女一般。 回到床上,苏韵瑶还是十分不适应,方才的疼痛还十分清晰,她一时半会怕是缓不过来了。 白楚恒伸手轻轻捞住她往怀里挪了挪“是生气了?” “没有。”苏韵瑶的情绪有些赌气的意思“这种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虽如此,她那个嘟着嘴皱着眉的样子倒是不常见,要是说她没生气,那白楚恒岂不是蠢死了? “不折腾你了。”他将被子踢腾开,悉心的盖在她身上,然后紧紧的搂住了她,还不忘在额头吻了一下“睡吧,太晚了。” 苏韵瑶是知道这种事一定会疼的,秦曼槐以前明着暗着同她说过多次,赵妈妈还拿了书给她看过,甚至苏锦瑶和苏墨瑶回门时也都讲给她听,可是...她哪里想过有这么疼? 那种疼就好像活活将她撕裂开,然后东拼西凑又给她拼回去了一样,让她力气全无,不知在床上缓了多久才能下床一趟。 凤烛一直亮着,月光照进屋子,苏韵瑶已经躺在白楚恒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时候,白楚恒睁开了眼,长睫毛扫过苏韵瑶的发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侧脸。 不知是没忍住还是怎的,鬼使神差的白楚恒凑了过去,又是轻轻一吻,生怕将苏韵瑶弄醒,他吻过一下就连忙躺了回去,嘴边的笑意十分明显。 第二天,苏韵瑶也不清楚到底睡到了什么时辰,只知道璃笙和颂音急急忙忙把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按在椅子上就开始上妆弄头发。 “怎么了?”睡眼惺忪的苏韵瑶尽管洗过了脸,可依旧没醒觉。 “今儿是姑娘嫁过来的第一天,得要拜见老祖宗的。”璃笙交代着。 得,原以为成亲那天会忙以外,苏韵瑶总算能好生歇歇了,可得知今天还要见老祖宗,她可别提多难受了。 发髻盘成了另一种样子,和昨天前天的完全不同。 她记得二姐姐等人成亲了以后都换了发髻,身上穿的料子多以清色暗色为主,很少能再有穿红着绿大红大紫的时候了,人们都说这是长开了成熟了,打扮上应该更加老成一些,可苏韵瑶一直不大理解,明明眼下自己才十几岁,为何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们口中的长大? 不过由不得她细想,上好妆换好了衣裳,她便被扶着到了正堂。 苏婉瑶也到了,两姐妹再相见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好像陌生了许多一般。 白景岳坐在上座,笑吟吟的看着两对新人,只随便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下去了,而白家如今没有主事的主母,所以两个瑶不用经历婆母训诫那一关。 忙活了一上午,苏韵瑶还是没记住白家上头的那几个老祖宗,累的她脖颈子都疼的厉害,苏婉瑶一向不爱说话,这次也是闷声闷气的。 不过该说不说的是,定国公府的伙食是真不错,早饭清淡可口,午饭的酱鱼做的绝对是一绝,一整盅萝卜汤苏韵瑶几乎是吃了半盅。 璃笙连忙遮掩“少夫人这是累着了,昨天就没怎么吃饱,您慢着点吃。” 庄嬷嬷在一旁笑吟吟的说“多吃好,多吃好!” 人家压根没拿苏韵瑶能吃这件事算回事。 晚上没休息好,今天晚上苏韵瑶以为总能早些睡了吧?颂音撂下了窗帐子后就出了门,苏韵瑶沉沉的睡去,可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间搭了一只手,疲惫的睁开眼就见着白楚恒笑。 “做什么?”苏韵瑶轻轻的推他那只手,可他却一动不动。 那声刚睡醒的小奶音轻轻柔柔的,好像是绒毛擦过了心头,让白楚恒觉得痒痒的。 “自然是做夫妻能做的事了。” 再起床时,这次比成亲那天还要惨烈,颂音一声不敢出,璃笙倒是敢说话,趁着白楚恒不在编排道“小公爷这...姑娘您这身上的印子遮都遮不上啊。” 不用她说,苏韵瑶自己能不清楚? 白家的亲戚不算多,大部分也就是朋友或者同僚,所以苏韵瑶不用应对那么些乱遭事,只要把白家这一亩三分地管明白就成了。账本不算太厚,都是下头人已经整理了一遍送上来的了,秦曼槐以前教她教的仔细,也不算太难上手。 园林果树,亭台楼阁,偌大的定国公府以后就靠着苏韵瑶当起内宅的家事了,白景岳倒是信任她,干脆全撒手不管了,好在庄嬷嬷有经验,一直在旁边悉心帮助着,没让苏韵瑶出什么乱子。下人们还算好管教,没什么不服管的,玖霜庭内零零碎碎十八个伺候人的,可比沁竹轩的多多了。 生活说变了其实也没怎么变,不过是管的多了些,别人对她的称呼从姑娘变为了少夫人,睡觉时身边多了个人,尊敬的长辈换了人而已。 可说变的少了又好像不对,晚上白楚恒的胳膊总是要搭在苏韵瑶身上,搭着也好搂着也好,就好像不能松手,一松手她就能丢了似的,家事虽然苏韵瑶都接触过,但还是难免紧张一些,怕自己出了什么纰漏,不如当姑娘时自在。 三日回门的时候,秦曼槐问了两个瑶不少事,除了房事其余的问了个遍,苏韵瑶明白母亲只是不好意思张口,没办法,她也不好意思说。 “两个姑爷还成?”秋妈妈问“这几天大夫人一直担心两个姑娘来着,在白家的日子还好吧?” “好的很呢,白家的厨子十分不错,等哪日母亲和秋妈妈去尝尝。” “你这丫头,注意力净在这上。”秦曼槐笑着怪道“家事上一定要用心,别出了岔子,也别怕出岔子,总要练一练上手了才行。” “母亲放心就是,我都记着呢。” 苏婉瑶也说“有十一姐姐当着家事,我倒是也落了个清闲。” 可不是吗?亲姐妹俩变成了妯娌关系,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但苏婉瑶嫁的也算是合适了,白楚恂家室好,人品好相貌也好,虽然不能袭爵但是也同样有好处在,白楚恒人好,苏韵瑶也不会刁难自己的妹妹,苏婉瑶能嫁去白家,那就是烧了高香了。 这天正赶上何念宁的龙凤胎满月,两个孩子一转眼就又变了个样儿,苏韵瑶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看见了别的孩子。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依旧暖和不已, 白楚恒带着苏韵瑶到了庄子里小住一阵,这儿山明水秀,深深一吸都是草木香,早晨刚起来时依稀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身边都是树木、鸟鱼,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尤其这儿的菜蔬格外新鲜,秋天的果子梨都成熟了,鲜鱼野鸡煲的汤鲜美可口,不过住了三五天,苏韵瑶都不想回去了。 早上刚起来时,璃笙伺候她梳妆。 “官人呢?” “在外头钓鱼呢,说是清早的鱼新鲜的很,让少夫人尝个鲜。” 鱼肉呈奶白色,刺很宽,不难挑,鱼汤很清,能看见里头飘的香菜和参片枸杞,喝了一碗有些不够,白楚恒就又替她盛了一碗。 “十二妹妹跟着一起来就好了。”苏韵瑶说“还有十姐姐九姐姐她们,六嫂嫂孩子满月了,也可以带过来玩玩,四姐姐有孕怕是不方便出门了,二姐姐的孩子撒不开手。” “总有机会的,到时候全接来。”白楚恒边说边往她的碟子中夹了两块烤鸡的肉。 鸡是清早现杀的,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炖上了,因为野山鸡肉质有些硬,炖的时候短了口感不好,几个时辰慢慢熬出来,汤汁也美,鸡肉也香,不柴也不硬,尤其是鸡胸的地方。 三百五十七:相许 白楚恒和苏韵瑶的相知相许,众人都看在眼里。 璃笙曾经一直觉得,过日子也就是过日子,整天和柴米油盐挂钩,慢慢的也就没了刚在一起的感觉,可亲眼见着白楚恒对待自家姑娘后,她就改变了看法。 与其说白楚恒对待苏韵瑶好,不如说他是在呵护一件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而且这种好,是十年如一日的好,一直到很多年以后,他都没有变过。 从庄子回了定国公府以后,苏韵瑶得知了一些事。 她的三姐姐苏玉瑶,病死在了昌郡王府,尸首已经下葬,但是苏家人并没有去看望的。 匆匆写了封信给苏沛瑶,苏韵瑶问及原尾,以为是苏玉瑶得知了母亲哥哥死的凄惨,这才病死的。 可苏沛瑶的来信却说明了苏玉瑶心里的凉薄。 与其说苏玉瑶是因为曹千怜和苏应宵的死而心火郁结生了病,不如说她在得知苏惠瑶死在那场大乱中,以为自己一点光也借不上了,好日子从此到了头,没有以后了,所以便长病不起,后来曹千怜和苏应宵的死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 这让苏韵瑶好奇,病就病了,怎的好端端的还送了命呢? 信中有答案,是因为苏玉瑶得知了萧乃雄的王位不传萧祁,而是传给了萧凌,这件事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将苏玉瑶一下惊的晕死过去,十几年来的算盘终是空打一场,没个三两天就断了气息。 “毕竟姐妹一场。”苏韵瑶叹了口气“颂音,去四姐姐那儿问一下三姐姐葬在了哪,帮我添些香火吧。” 都是苏家的女儿,若是苏玉瑶不是曹千怜所生,或许苏韵瑶会同她做好姐妹,像与其他姐妹一样,顺顺当当的过日子。 她与苏惠瑶那个利欲熏心的不同,其实苏玉瑶最是一根筋,她不过是都照曹千怜所教的事做了而已,也算是可怜人。 世人都说父母看儿女,苏韵瑶承认曹千怜也是爱她的儿女的,只是爱的方式与旁人不同,她希望儿女成龙成凤,就要抢别人的,踩着别人,女儿想得到什么就要靠美色行事,或许这也是活着的一种方式,可苏韵瑶并不赞同。 苏耀虽没去看女儿最后一面,但他在家祠中跪了整整一个下午,向老祖宗忏悔自己曾经的过错,忏悔苏玉瑶好好的一个孩子,被自己纵容成了这般,被曹千怜教成了这般,生生的断了以后的前程连同生命。 都是曹千怜的责任吗?苏耀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他的错误也不少,若是他早一些发现曹千怜是那样的人,若是他早些听劝,或许两个女儿都不会是这样的命运。 苏玉瑶死后五个半月,还没出年时盛桂芝和苏沛瑶都产了子,苏沛瑶生下了一个小子,萧凌是萧家长子,他的儿子虽生在后头,但也是长子之子了。 杨氏疼自己的亲孙子肯定要多些,但也没太过偏待萧凌的孩子,毕竟以后这萧家是萧凌当家做主了,谁的孩子还不都得疼疼些? 盛桂芝生的是个女儿,这次应了她自己的想法,取名为程瑾娴,愿她怀瑾握瑜举止娴雅,以后能成个大家闺秀,高嫁出门过好日子。 自打有了女儿后,程涛这连门都不出了,经常看着女儿睡觉一直看到下半夜自己才睡,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也不是没人说过他,说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罢了有何好疼的?一听见这话程涛就不愿意了,差点当众翻脸起来。 何念宁的儿子苏承临和盛桂芝的女儿订了娃娃亲,两个孩子还小,彼此都不认识,就看两个当母亲的笑的乐呵,一会儿逗逗你家孩子,一会儿瞧瞧我家孩子,忙的是晕头转向的。 苏韵瑶去看望了几个孩子,回来的路上白楚恒还打趣着说她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这倒是弄的苏韵瑶不好意思了,在回定国公府的路上,马车微微颠簸,她说道“昨儿我觉着胃口差,就叫大夫来看了看,大夫说我有了,刚一个月出头。” 白楚恒楞了一下,微微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张半合间一下子笑出了声音,语气中略带惊喜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了。”苏韵瑶看着白楚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到了白家,下马车时白楚恒悉心的替她系上了厚斗篷的绳结,虽然年已经过完,可天还是冷的厉害,回到玖霜庭的一路上他都牵着苏韵瑶的手没有松开,按他自己的话说,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恩赐,他一定要多做些好事,让老天爷对他的妻儿亲人再好些。 苏锦瑶慢了苏韵瑶一步,开春了先发觉有孕了,而苏墨瑶那就更晚了,陆远逸整天忙碌,回到王府的时间不算太多,苏墨瑶嫁到陆王府大半年了才有孕。 皇上得知侄媳妇有了孕,那就不好再使唤陆远逸了,便常常将他放回去照顾妻子,有孕期间养的苏墨瑶白白胖胖的,孩子好悬生不下来。相比于苏墨瑶,苏韵瑶这边就没那么好了,家事繁重她事事都要上心,不是说定国公府的人都偷奸耍滑让她受累,而是她什么事都不放心,必须要一一检查了才踏实,秦曼槐有一阵子劝她好生养胎要紧,可她怕定国公府的事因她一时疏忽而出了岔子,所以还在忙活家事。 白楚恒有愧于她,最后说什么也不让她掺和了,一切等坐完月子再说,家事有庄嬷嬷和苏婉瑶一同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子女岁数都差不多,以至于他们成亲嫁娶的岁数也都差不多,生孩子都是一批一批的生,有的时候上个月刚吃完喜酒,下个月又得吃一回。 这不,苏应安和袁秋嬛的孩子刚刚出生,苏青瑶的孩子紧随其后就出生了,一个取名为苏承信,一个取名为丁梓滔,都是男胎。 这个月的喜事不只是两个孩子平安降生,还有苏沁瑶出嫁,嫁的是一户农商,家里头是种地发家的,婆母公爹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苏沁瑶的丈夫还有些学问,只是没考上杏榜,不过再努力几年,也难说不会做官。 在参加苏沁瑶的亲事时,苏韵瑶的肚子就显怀了,走路都有些费劲,按她的话说走路都费力,肚子再大些都要看不着脚尖了。 以前总听人说怀孕之人金贵,如今可真是金贵,好像全身都是金镶玉彻的一般,一乱动就会被刮下一层金子。并非是苏韵瑶觉得身边人太过紧张了,而是她本身就有些紧张,肚子一大起来她就觉得走路很不平稳,尤其是下雨天,她甚至连门都不敢出,真出了什么事摔了她也就罢了,可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到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快到临盆之时天气凉爽不已,因为又入秋了,几场秋雨浇灭了夏天的炎热,阳光依旧刺眼,依旧温暖,但已经不似夏天那般晒人了。 初次有孕,苏韵瑶很喜欢花香的味道,闻着了就会觉得莫名心安,她的房间里就摆了几盆花,其中有璃惜生前一直在照料的,也有苏浅瑶很喜欢的花种。 苏锦瑶虽然有孕在她后头,但是生产却在她前头,因为孩子早产了一个来月,听说这件事可把秦曼槐等人吓坏了,康敬兰直接瘫在了地上,匆匆赶去梅家才发现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母女平安,生下的是个女孩。 紧接着下个月,天气已经有些偏凉了,正是十月份温度正好时,苏韵瑶生下一子,白景岳亲自为孙子提名,取名叫白亦轩。 白亦轩百天之后,苏墨瑶又生下了一女,取名为陆芸鸢,陆王爷欣喜不已,皇上也很高兴,还说先将小小年纪的陆芸鸢封为县主,虽然不合礼仪,但是谁让皇上与陆芸鸢那孩子有血脉关系呢?旁人就算不同意也张不得那个口。 整整将近一年,苏家无论是儿是女,基本都开花结果了,纪纭有了身孕,苏婉瑶和白楚恂的感情也十分的好,有孩子那是早晚的事。 苏耀和秦曼槐都生出了不少的白发,可是面儿上却一派精神抖擞,今儿去看看孙子,明儿孙女来府上坐坐,倒是忙的很。皇上给苏耀升了官,俸禄自然也多了,苏墨瑶生女后皇上还拨了个宅子给苏耀,比之前那个宅子要大上不少。 生下白亦轩的一年半后,苏韵瑶又生下一女,苏婉瑶生下了一子,女儿叫白婷姝,儿子叫白亦忱。 偌大的玖霜庭热闹不已,可屋子里却格外安静,苏韵瑶静静的看着枕头旁正睡着的女儿,就连眨眼都舍不得,而白楚恒则笨手笨脚的在一旁哄着儿子入睡。 “你说,姝儿像咱们俩谁?”苏韵瑶问。 “自然像你了,你生的漂亮,她必须像你。” “那轩儿呢?”苏韵瑶又问。 “我儿子风流倜傥,自然像我多些!” 苏韵瑶回过头看他,外头阳光极好,斜着照进屋里,映在他看着儿子的脸庞上,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画面。 白楚恒也回过头看她,她穿着深紫色的衫子,一如刚娶进家门时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变。 “感谢我发夫人,为我生下了这一双儿女,把你娶进家门,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贫嘴。”苏韵瑶嘴上数落他,可却诚实的躺在了他的腿上,小声说“我以前一直在幻想将来会嫁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想了好多种结局,却独独没想过会是如今这样。” “如今这样不好吗?” “好。”苏韵瑶坚定的说“如今是最好的结局,是我所有的幻想中都找不到的美好结局。” 全文完。 完结了~ 一直以来陪伴沐瑶的朋友们,感谢大家一路支持,《苏家有女倾繁城》这本书终于完结了! 这本书并非是沐瑶的第一本书,只是文笔还稍加稚嫩,剧情篇幅也有许许多多的毛病,谢谢大家的多多担待。 开书大半年的时间,这本书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它好,我也就跟着好了,它的不好也是我这个做家长的不是,我觉得写文真的是会上瘾的,做这件事让我有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沐瑶开了一本现言,讲的是现代娱乐圈的故事,大明星和渺小的女粉丝之间的碰撞。 之所以会想写娱乐圈的现言,是因为沐瑶也是个追星族,就想把偶像的好分享给大家,小说中有很多情节和设定都是在偶像身上借鉴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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