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撷取海棠花》 分卷阅读1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 ================= 书名: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文案: 海棠花下,一眼情深。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缓缓 ┃ 配角:顾洛 ┃ 其它:================== ☆、第一章 春风微雨,海棠花开,又是一年春好处。 越州太守府陈家内宅,位于西南角的一处幽静院落里,小丫鬟小蝉手里执了把铜勺,已经在一丛蔷薇花前站了很久了。 一旁扫洒的粗使小丫头们见了,都忍不住过来笑嘻嘻道:“小蝉姐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这是要拿着勺子凭空变出水来浇花呢。” 小蝉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已经傻站了这么久了啊,她瞧了眼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五个小丫头子,不由得恼道:“小蹄子们,几天没训,皮又痒了是不是?” “生气了生气了。”小丫头们嘻嘻哈哈地推推搡搡着,你拿扫把,我拎水桶,顿时作鸟兽散。 “哎,那水桶是我的!”小蝉举了个勺子,喊道。 无奈那拎桶的小丫头手脚太快,小蝉的话就像是耳旁风过,压根没被听见的样子。不过一瞬间,那小丫头连带着水桶,一起彻底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真是的,这还让我怎么浇花嘛……”小蝉泄气地一垂手。 “怎么了这是,站这里唉声叹气的?”一个笑语盈盈的声音自门房处传来。 “月芽姐姐。”小蝉望了过去,那是她们这院里唯一的一个大丫鬟月芽,打小就跟在她们小姐身边伺候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是她们这种小丫头能比的了。 小蝉看着她拿了个黑漆小托盘,上面两个织锦袋子,心知那里头装着的便是她们这个月的月钱了。 “姐姐这么快就从大少奶奶那边回来啦。”小蝉迎上去道。 月芽嗯了一声,四下里瞧了瞧,见没其他人,这才附到她耳边小声说道:“王冰人又来了。” “啊?”小蝉的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视线越过那丛蔷薇花,望向一扇月洞窗内,那里,她家小姐正怔怔地坐着,盯着窗前的那一株西府海棠,已经看了很久了。 月芽顺着小蝉的视线方向,也看了过去,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这都是第几个了。” 这也是小蝉的心里话,只不过,她不敢说出口而已。也只有月芽,才敢这样说,因为是她,就算这话被她们小姐听见了,大概也只会一笑置之。 她们的小姐,就是这越州太守的千金,今年十七了,尚未许人家。要说相貌,月芽和小蝉都敢拍着胸脯作保,她们也算是跟着她们家小姐出席过大大小小宴席的人了,就她们亲眼所见过的,能在容貌上把她们家小姐比下去的闺阁千金们,放眼整个越州城,那也是寥寥无几。最多,也就那越州都督府蔡家的大小姐能比得一比了。 再论才艺,陈家也算是书香世家,家中女子,那也是要读书识字的。小蝉进来得晚了些,怕是不知道,月芽却是清楚的,她们小姐母亲还在的时候,就是亲自为她启蒙的。后来夫人过世,老爷又接连外放,虽未再延请西席,可老爷空闲了的时候,那也是手把手亲自教导的,甚至比对教导大少爷的功课还要上心,可见她们小姐的聪慧了。别的不知,她们小姐写得一手好字,那可是连会圣书院的院长阮老先生,都亲口夸赞过的。 就是这样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艺有才艺,家世也不差的官家小姐,已经及笄两年了,却至今未有夫家。跟她们家小姐差不多年纪的闺阁千金们,不说嫁人,那至少,也都定了亲事了。唯独她们家小姐,啊,不对,还有那蔡家的二小姐——只是他们将门之家,嫁女儿嫁得晚,那也是常有的,那蔡家大小姐,也是到了十八才出阁的,所以真要论起来,还是不能比的。 “姐姐,”小蝉握了勺子在胸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的病,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何不请个好大夫来,好生瞧了?” 月芽瞥了眼这好奇心满满的小丫头,淡淡道:“进了这院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问,妈妈们没教过吗?” 她口吻虽轻,可在小蝉听来,却是不比先前温柔了,吓得她赶紧低了头,道:“是小蝉多嘴了。” “去吧,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去小厨房里看看,小姐的红豆甜汤好了没。”月芽口吻又软了些,道。 小蝉赶紧领命去了。看着那小丫头走远了,月芽又望回了那月洞窗口,心里哀叹一声,还是一转身,拾阶进屋了。 “小姐。”在放下了那两包钱后,月芽进了书房,唤道。 “嗯?”陈缓缓早已飞走的神思,被月芽那一声一唤,总算是回来了。她收回了视线,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睛,侧身看向了月芽,笑道:“钱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月芽答道,顺手又给她添了回茶水。 陈缓缓捧了茶杯在手,这都快要三月的天了,她还是会觉得指尖凉凉。 “那给她们分了吧,昨儿小蝉还在叫唤,说是要去买几个风筝,好预备着清明出去放,这下可有钱去买了。”她笑道。 月芽却摇头笑道:“她那几个钱,大多都是要交给她家里的,能留在她手里的,怕是也没几个子了。” “那也无妨,咱们多拿几个钱出来,叫采办们今年多去买几个来,清明大家一起去放。”她说着一想,又摇头道,“不行不行,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哥哥的小厮们去办,他们会挑。” 这边陈缓缓说得很是起劲,一旁月芽却没怎么听得进去,直到陈缓缓连叫了她两三声,方才反应过来,忙应道:“小姐说什么?” 陈缓缓也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瞅了她半晌,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方才说道:“想什么呢,我说话都听不见了?” “没想什么?”月芽飞快地答道,压根没过脑子,等她说完了这句话,才意识到,她撒谎的时候,一贯都是这样快的。 而陈缓缓,如何不晓得。所以她只一手撑了下巴,略微歪了头,看着渐渐局促的月芽,她也不说话,只笑得眉眼弯弯。 还是老实招了吧,月芽心中呜呼,每当她的这位小姐这样笑,往往就没什么好下场了。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劲儿,这整个陈家上上下下,大约就没人能比得过这位小姐了。 所以月芽略略收拾了下心绪,便将她去大少奶奶那屋领取月钱,如何听得外面小丫头说王冰人来了,她又如何躲去了墙角下偷听,都一五一十地,给她的小姐说了个明白。 “这些人怎么还不死心呢?”陈缓缓趴到了案上,唉声叹气,“明明外头都传言了,我是个病秧子嘛,怎么还会有人上门来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 呢?” “小姐,”月芽推着她坐了起来,“你当那些人,真的是为了小姐的人来的么?别说是什么娘胎里带来的隐疾了,我说这话可不是冒犯小姐啊,我就举个例子,就是小姐你是个丑八怪,头顶大包,脚生脓疮,都会有人上门来求亲的。” “胡说什么呢?”陈缓缓一巴掌就拍在了月芽的胳膊上,笑嗔道,“这还不是冒犯?” “我说了是举个例子嘛。”月芽委屈道。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陈缓缓一摆手,然后又撑了脸,学着她哥哥赋得新诗时自满得意的腔调,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更何况,你家小姐我,偏生又长了副好胚子,就是娶了回去当个花瓶摆着,他们也乐意至极。” 月芽笑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陈缓缓也一笑,道:“我也只是打个比方嘛。” 月芽知道她这是在现学现卖,也跟着笑了。 主仆两人笑了一会儿,月芽又忧心忡忡道:“这次王冰人来说的,是李员外家的孙子,听说,还是个瘸子。” “瘸子?”陈缓缓忍不住笑出了声,“瘸子配病秧子,好像还挺般配的。” “小姐……”月芽无奈道,“你还有心思说笑。” “这有什么?”陈缓缓不屑道,“反正爹爹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只怕也难说。”月芽微微拧了眉头,道,“眼见着小姐也一天大似一天了,老爷……” “行了行了,”陈缓缓就不爱听她说这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一伸手,道,“给我拿点钱,我去找哥哥,这会子他应该还在家。” 月芽冰雪聪明,问道:“这就要去找少爷买风筝?我打发个小丫头去就是了。” “你懂什么?”陈缓缓抱起了案上的两本书,神秘一笑,道,“我还要托他给我带更好的东西呢。” 陈缓缓兄长陈维的书房,位于东北角上,是以她得穿过大半个园子,才能到那里。不过也还好,这时候园中正是春光烂漫,她正好可以一边欣赏着春色,一边慢悠悠晃过去。 只可惜,她哥哥并不在书房…… “少爷才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穿着家常衣裳就走了。”书房门口扫地的小丫头道,她见小姐怀抱着两本书,手里还攥着三枝海棠花,便又殷勤笑道,“小姐又来给少爷送花啦,奴婢替小姐去插瓶吧。”说着伸手就要来接。 陈缓缓一个侧身,然后道:“我自己来。” 那小丫头便有些讪讪的。 陈缓缓见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摸了摸荷包,摸出个油纸包来,递给那丫头,道:“这是梅子酥糖,拿着吃吧。” 酥糖可不是她们这种小丫头随时随地就能吃到的,所以小丫头顿时就喜笑颜开地接了,道:“谢小姐。” 顺口又打发了小丫头去取些清水来,陈缓缓自己先进了书房,放下了书,再去找了那只龙泉窑青瓷玉壶春瓶出来,拿了花枝照着瓶子比了两下,唔,貌似有点长了。她于是又从书案上寻了把剪子来,咔嚓两声,就给花枝修短了些。再一看,嗯,这回可以了。 陈缓缓满意地插好了花,又左右看了一回,只觉得这娇艳海棠,配上这素净春瓶,无论怎么看,看上多少回,那都是妙得很,妙得很呐~ 在欣赏完自己的佳作之后,陈缓缓又抱了花瓶在怀,四下里打量着,这瓶花要放哪里好呢?是临窗的那张书案上,还是靠墙的那张卧榻前呢?她看看这边,又望望那头,一时难以抉择。 这时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有人说笑的声音,她不用听都知道,肯定是她哥哥回来了。这下她也不用纠结了,干脆抱了花瓶,绕到门口处,献宝似的笑道:“哥哥你瞧,好不好看?”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赞誉,这让她觉得很是奇怪了,所以她将凝视在瓶花上的视线,移开到了门前,那里是有人的。只不过,并不是她哥哥陈维。 那是个无论如何她陈陈缓缓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越州城见到的人。 ☆、第二章 那是十年前了。那时候她才七岁,跟着爹娘兄长头一回进京。也是这样的一个明媚春日,就在顾府的花园子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顾洛。 其实那一回的初次相见,并不算特别美好——她陈大小姐气势汹汹地爬上了一座假山顶上,只为了摘下那快两人高的一株海棠树顶的花儿。只是等爬上去之后,她才惊恐地发现,呃,自己好像并不是特别擅长站在高的地方…… 就在她手足无措,嘴里却又因为害怕,怎么也跟底下顾家的那个小丫鬟说不清,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还是硬撑着不肯掉下一滴眼泪来的时候,顾洛来了。他就像后来她看的那些话本传奇里写的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准确点说,是带着她从天而降。 她大概是懵了,直到一枝娇艳海棠花出现在她早已朦胧的泪眼里,不知为何,这时候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了。她想她大概知道什么叫做后怕了。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那一年十七岁的顾洛一手拿了花枝,一手去揉她的小脑袋,好笑道,“这好看的小姑娘啊,哭都比花儿还要好看,那要是笑起来,岂不是更好看?”他似乎揉得很是顺手了,干脆就又捏了捏她头上扎的那两个小鬟。 她抽泣着,知道这人是在哄她,因为在家的时候,她每一回哭,都会被她哥哥嘲笑,哭得像个丑鬼……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更伤心了,甚至开始哽咽起来。 十七岁的顾洛,开始有些慌了起来。他家里并没有姐妹,尤其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显然叫他没辙了。 算了,他心想,干脆胳膊一伸,就给她抱了起来,又问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自家小婢女:“这是陈家的小姐是不是?”待见那小婢女点头,他于是又去哄还在抹眼泪的小姑娘,“好了,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就是这样相识了。 “好看。”那印象中的人像是穿过了十年的光阴,带着些她好像熟悉,但又有点陌生的气息,再次站到了她的面前来,这样笑道。 她一时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何年何月。 “缓缓?”陈维从顾洛背后探出头来,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有了她哥哥的这一举动,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在做梦啊。“顾,顾,顾……”只是她好像还不能很好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顾顾,顾什么啊?”陈维好笑道,“你属鸡啦?” “你才属鸡呢!”她红着脸恼怒道,同时又暗自气自己的不争气。 “缓缓?”顾洛看着面前这个脸红得跟她怀里抱着的海棠花有的一拼的女孩子,微微惊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 讶,“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我不是小姑娘了!”她想也没想,就反驳了回去。继而意识到,她驳的不是一贯被她言语碾压的哥哥,而是这个突然出现在越州城,出现在他们家的顾三公子,于是她的脸刷的一下,烧得更厉害了。 “我……”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好垂了脑袋,去看自己的裙角。 这一看不要紧,一见着那半新不旧的鹅黄裙子,陈缓缓这才想了起来,近日不出门,她都只拣家常穿旧了的衣裳穿着,更因为懒怠,面上连脂粉都不抹,就这么素净着一张脸出来了…… 还有更甚,她想起今日早起,只叫月芽给挽了个松松的发髻,上头珠翠全无,只簪了一朵从地上捡起的海棠花……是的,还是从地上捡起来的,就在她给她哥哥剪花枝的时候,顺手…… 活了这十几岁,恐怕再没比这更丢人的时候了,她想,这简直比她七岁那年初见他时还要丢人。怎么能是这样呢,这人总是在她觉得自己分外丢人的时候出现?这又急又气之下,她又不争气地开始掉眼泪了…… “……”顾洛不明白,怎么他一见着这陈家小姑娘,她就总是哭呢,他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呢,所以他赶紧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小姑娘了,行不行?” 陈缓缓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她将瓶子往顾洛怀里一塞,绕过他去就跑了。 “这……”陈维一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还没等他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这奇怪的气氛,就见他那妹妹又折了回来,明明都两眼泪汪汪了,还努力地从袖中掏了个小荷包出来,往他手里一塞,同时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风筝。然后就又跑开了。 “呃……”陈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荷包,又看了看抱着瓶花的顾洛,只好干笑道,“那个,女孩子嘛,就是比较容易掉眼泪的,有事没事都爱掉一会儿,哈哈,对,就是这样了。” 顾洛腾出一只手来,理了理那慌乱之中有些乱了的瓶中花枝,想起女孩子那通红的一张小脸,以及那双水灵灵的柔美眼睛,不由得又笑了。 陈缓缓一气跑了小半个园子,方才停了下来,扶着湖边的一株垂柳歇息。这时候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是还懊恼,自己怕是又要被那人给笑话了。她盯着眼前的那株柳树,思考着若是自己一拳打上那粗糙树干,是不是会破层皮——她是指自己的手。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站这里啊?”一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她转头看去,原来是她嫂子屋里的人。“云巧姐姐。”她忙笑道。 云巧走近了些,突然又凑近了她,往她眼睛上好生看了一回,道:“这是怎么了,眼圈红红的,哭了?” “没有。”她当然要矢口否认了,“才风吹了沙子,迷了眼睛,我揉的。” “原来是这样。”云巧笑着点头。 “姐姐这是从哪儿来?”为了不让这位人精姐姐看出破绽来,她决定还是换个话来说吧。 云巧笑道:“我才去了库房,着人找些没用过的桌椅板凳,床帐帷幔什么的出来。” “找那做什么?” “要重新安置少爷先前住的那间院子啊。”云巧道。 “收拾那里做什么?”陈缓缓疑惑道,想着就又笑了,“莫不是哥哥做了什么惹嫂子生气的事,要被打发出去住吧。” 说得云巧也忍不住笑了:“怎么会?”她道,“听说,是要给一位姓顾的公子住的。” “什么?”陈缓缓一双长媚的眼睛睁得老大。 云巧还自顾自地点头:“好像还是从京城来的,是老爷故交的公子。” 她还说了些什么,陈缓缓是没听进去了,她只知道,这往后,她怕是都不能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出门了。 “小姐?”云巧叫了她几声,都没见她有反应,干脆抬手戳了戳她。 “啊,什么?”她一脸茫然。 云巧憋了笑,道:“我是说,时候也不早了,该去用午饭了。” 她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跟着云巧就走了。一面走,一面又自我反思了:自己这动不动就走神的毛病,看来也得改一改了。 陈家人口不多,也就陈缓缓父亲——越州太守陈康,其子陈维,儿媳余燕婉,小女陈陈缓缓,是以并不曾分开用饭,只用一桌便可。陈缓缓到的时候,她的嫂子已经在张罗着上菜了。 “听说,今日王冰人上门来了?” 陈缓缓才要进去的脚,顿时就又收了回来,那是她爹的声音。她想了一想,干脆学了先前月芽说的,溜到窗下,往下一蹲,就开始偷听了。 “是来了。”她嫂子道,顿了顿,还是照实说了,“说的李员外家的小孙子。” “李员外?”她爹好像是愣了下,“我记得他家的那个小孙子,腿脚貌似有些毛病?” “是小的时候从墙上摔了下来,筋骨有些不好使。”她嫂子大概是学了王冰人的话。 但她爹显然是不高兴了:“我们丫头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去嫁个腿脚不便的人。我们陈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闺女也是娇养长大的,如何就要去伺候个瘸子?” 她爹大概是被气到了,也顾不得往日斯文,连“瘸子”都说出口了。她躲在窗下,忍不住偷偷地笑。 “谁说不是呢?”她嫂子还是柔声道,“只是王冰人说,人李家听说我们家缓缓生有隐疾,也不嫌弃……” “都是混账话!”她爹一拍桌子,倒给躲在窗下的她也吓了一跳,“什么生有隐疾?缓缓不过就是素日里身子弱了些,她又不爱见人,外头的人就这般胡说,以讹传讹。” “您别生气。”她嫂子安抚道,“那知道的人呢,自然是不会信的,不知道的人呢,也就随口说说罢了,没什么的。” “你不懂。”她爹叹着气,“这人呐,最怕的,就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呐。所谓三人成虎……” 眼见着她爹又开始掉书袋了,陈缓缓想,要不自己还是先进去吧,好歹也拯救下她嫂子。只是还没等她站起来,就又听见她爹思忖道:“看样子,是该给她找门亲事了。” “爹?”她嫂子也如她一般地意外了。 “如今连冰人上门都说什么隐疾不隐疾的话了,可见这事拖不得。”她爹道,“只是这话你先别给那丫头知道,我自有主张。” “是。”她嫂子只能应了。 这下陈缓缓是真懵了。她扶着墙站了起来,这午饭看来是不用吃了,她还是先回去躺着吧,顺便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这事。 待看着那粉裳黄裙的小姑娘失魂落魄般的走远了,顾洛这才松开了一直捂着陈维嘴的手,自那棵老银杏后拐了出来。 ☆、第三章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 春日里的越州城,自是热闹非凡,即便现在已是午后了,那大街上小巷里,也还是人来人往,有买有卖,大到家具摆设,小到锅碗瓢盆,还有各色应季瓜果鲜蔬,花草树苗,无所不有。 陈维和顾洛,此刻就站在了一个风筝摊前。同他们一起在这里挑选的,除了年轻小姑娘们,便是垂髫孩童了,然而他们也不觉得害羞难为情,反正陈维是脸皮厚惯了的,至于顾洛,他就从来没在乎过面子这一东西。 “这个大雁好,我妹妹喜欢大雁。哎,这个蝴蝶的也不错,还有这个宝葫芦的,看着就很有趣。”陈维嘴里说一个,便叫摊主拿一个。不多一会儿的功夫,摊主就拿了十来个在手里了,看得一旁的小孩子们都羡慕不已。 顾洛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还想要去指一个蝙蝠风筝的陈维:“差不多行了吧,你再这么指下去,这摊子都要给你搬空了。” “搬空好,搬空好。”摊主老大爷笑眯眯道,他今日可以早些收摊咯。 “你听听。”陈维得意道,还是叫给拿了那个蝙蝠风筝下来。 “顾三哥你不挑一个?”他又问顾洛道。 顾洛摆了摆手。 “那行,大爷,您看这多少钱?”陈维心知顾洛不是那般讲虚礼客气的人,所以只爽快问摊主道。 摊主老大爷喜滋滋地去算钱了。 这边顾洛拣了个金鱼风筝,拿在手里把玩着,笑道:“你买这么多,你妹妹就是有十只手,也放不过来啊。” “你以为她是真为自己要的啊?”陈维挑眉不屑道,“你等着瞧吧,你看她到时候会不会去放一个起来。” 而那正被陈维拆着台的他妹妹陈陈缓缓,此刻正窝在自己的卧房里,她仰面躺在了床上,脸上覆了块帕子,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 她嫂子余燕婉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睡了?”她悄声问跟着她进来的月芽道。 月芽只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她的这位小姐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她只知道,小姐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就给自己关进了卧房里。她当然进来问了,小姐身上是不是不舒服。不过她也没得到回答,只被一个摆手就又打发出去了。 “陈缓缓?”余燕婉坐到了床边,轻轻握了握陈缓缓的手,唤道。 她其实是醒着的。 哪里会睡得着呢?她委屈地想。 可眼下她也不想说话,但又不愿叫她嫂子为难,便弯了弯手指,在她嫂子的手心里小猫爪似的挠了挠,好叫她知道,自己是醒着的。 余燕婉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这丫头,她心想,都十七岁了,有的时候还任性得跟个孩子似的。也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又这般地耍起了小性子来。 余燕婉比陈缓缓要大上四岁,她嫁入陈家已三年,也算是看着她这个小姑子一年年长大。除去这偶尔耍耍小性子,她觉得,她这个小姑子还是很可人的。又想着缓缓娘走得早,都说长嫂如母,余燕婉自然是更要多疼惜她一些了。 “既没睡着,那就起来。你午饭也没吃,就打发个小丫头来说了声,爹担心得很呢。”余燕婉推了推她。 陈缓缓冲着面上的帕子吹了口气,帕子向上掀起了一角,又重新落了下去。 “爹担心,嫂嫂你就不担心我了?”余燕婉听见她不满道。 余燕婉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傻话呢?”她拍了拍陈缓缓的手,“我要是不担心你,还会亲自来看你?好了,别躺着了,睡多了身上也疼,快起来。”她拽着陈缓缓的胳膊,试图拉她起来。 “嫂嫂……”陈缓缓顺势坐了起来,然后一脑袋就又埋进了她嫂子的肩上。 “怎么了这是?”余燕婉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在闹个什么别扭,只好抚了她的背,柔声问道,“是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我叫人去请大夫来?” “我心里不舒服。”她闷声道。 “……”余燕婉和月芽对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待月芽出去了,余燕婉这才扶着陈缓缓坐直了,又掰了她的肩,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方问道:“跟嫂子说说,怎么就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哪个丫头婆子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事?你告诉我,我去替你出气。” 说得陈缓缓却笑了,她道:“这家里还有谁敢惹我不高兴啊?” “也是。”余燕婉自己也笑了,“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又问。 陈缓缓垂了眼,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她嫂子比较好,所以她又抬了眼,可怜兮兮道:“我都听见了,爹说要给我找人家。” 余燕婉愣了一下,她显然是没想到,她这小姑子说出的,竟会是这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先安慰道:“你别多想,爹也只是说一说,哪里就有那么快呢。” “可是嫂嫂,”陈缓缓突然又觉得委屈了,眼里顿时水雾朦胧,“我不想嫁人。” “傻丫头,女孩子家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呢?”余燕婉见她这样,便觉得心疼,于是搂了她在怀,劝慰道,“爹也是心疼你,有爹在,他肯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婿的,绝不叫你受了委屈去,啊?”她拍着陈缓缓的背,又道,“再说了,还有你哥哥和我呢。” 其实这些话,陈缓缓自己都知道,可她也知道,自己存了个不该有的小心思,这个小心思,她不敢,也不能告诉任何人,那是会被人耻笑,是该死的事情。 大约是觉得差不多可以了,余燕婉于是又扶了陈缓缓起来,看着她,爱怜地替她将耳边的一缕垂发绕到了耳后去,然后笑道:“或者你悄悄地告诉给嫂子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嫂子也给你留心一下。” 她这样一说,陈缓缓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身影来,她想自己大概是脸红了,因为她觉得脸上有点烧,这让她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就好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给当众戳穿了一样。 余燕婉是过来人,她只一瞧,便心知肚明了,她这个小姑子,怕是心中有了人了。只是她想不出,那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能叫她这个心气极高的小姑子看得上眼。她在脑中迅速地过了一圈这越州城里的适龄公子,竟想不出一个来。 陈缓缓也不是个笨的,她知道她嫂子肯定瞧出来了,可她不能说,只好自己从床上爬了下去,道:“我饿了,我先去吃饭了。”说着趿了鞋,就往外去。 余燕婉当然看得出她这是在刻意转移了,她也晓得这女孩家的心事,是万万不能戳破的,所以也只由着她去了,自己只跟了出去叮嘱道:“先喝碗汤,再吃饭,今儿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鲜笋汤呢。” “我晓得啦~”陈缓缓拖长了声音答道。 ☆、第四章 谪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5 仙楼二楼的一间雅座内,陈维与顾洛坐了,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应时的春日醉,两个人又推杯换盏起来了。 “来,顾三哥。”陈维热情地给他斟满了酒杯,笑道,“才在我家里,当着我爹,咱们也不能好好地喝上一回,现在可以放开了。” 顾洛捏了杯子,看着那清亮的酒水,笑道:“陈伯父知道你是带我出来喝酒的吗?回去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陈维摆摆手,但想了想,还是嘻嘻笑道,“不过,咱们还是别给他老人家知道比较好。” 顾洛忍俊不禁:“怎么,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还会被老爹打?” 陈维苦着一张脸,道:“打倒是不会了,就是会念叨。你也知道我爹,一张嘴从来都不饶人的,你没见才吃顿午饭,他就说了多少了。要不是我打着要出来采买笔墨纸砚的幌子,只怕他能给你我说到吃晚饭。” 顾洛笑道:“陈伯父为人正直,做官清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说话也是要有理有据。” 陈维也笑道:“三哥,你我也不是外人,就不用说这好听的话了吧。” “好,不说,不说,喝酒,喝酒。”顾洛一举杯子。 陈维也笑着饮下。 待放了杯子,陈维又笑道:“话说,你顾三公子怎么突发奇想,就要来我们会圣书院读书了?顾伯父顾伯母也舍得放你出京?” 顾洛爽朗一笑,道:“我父亲巴不得叫我出去,省得成天在他眼前碍事。至于我母亲,”他笑着摇了摇头,“她倒是舍不得,可也拗不过我。” 陈维打趣道:“只怕,顾伯母是怕你一人在外游荡,才放心不下的吧。” 顾洛只笑而不语。 陈维于是又感叹道:“算起来,三哥你比我还要年长七岁,京中上至公主郡主,下至官家千金,适龄女子不计其数,怎么就没一个能入得三哥眼的?何以至今未成家?” 顾洛微微一笑,拿出了他惯常用来打发人的那句话:“缘分未至,急不得。” 见他不愿多说,陈维也就不再问,适可而止,他还是知道的。毕竟这位顾三郎,虽瞧着亲和,但若真要翻起脸来,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他话题一转,只拣些这越州城中的奇闻趣事来说。 这二人正说笑着呢,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吵嚷嚷,似有不少人上楼来了。顾洛不喜吵闹,这时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陈维从那虚掩着的门缝里向外瞟了一眼,便道:“那是这越州城里的首富之子,姓朱名文丰的,最是喜欢呼朋引伴,聚众喧嚣。三哥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喝了这杯,就走吧,没的叫这些人扰了好兴致。” 顾洛自然是赞同的,两人于是饮尽了杯中酒,打算起身就走。 “哎,你们听说了没,那城南李员外家今天遣了媒人,往陈太守家去提亲了。” 陈维正要去拉门的手,在听见这一声的时候,顿时就停了下来。 “城南李家?你是说那个小瘸子?”有人肆意嘲笑道。 顾洛不知道,陈维却是听得出,那就是那朱文丰的声音。 “可不是,也不知他家是怎么想的,要去求娶一个病秧子。”又有人取笑道。 陈维的手瞬间就捏成了拳头,他好好的一个小妹妹,怎么就被说成了是病秧子了? “你们懂什么?”那朱文丰却是一反常态,道,“你们是没见过,那陈太守家的千金,生得那叫一个漂亮。我说裘五啊,你不是一直都说梅艳楼的月娘长得好吗,你要是见过那陈小姐,就不会再觉得月娘好了。”他说着哈哈大笑。 陈维深深呼吸,这些人,越说越没谱了,竟拿他妹妹和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怎么,我们的朱二少原来见过那陈家小姐?” “可不见过?”那朱文丰得意道,“就在年初的时候,我妹妹请她去我家的梅园子里赏花,我偶然瞧见了,啧啧,那叫一个风流。” 一旁有人起哄道:“既然朱二少这么喜欢,何不也上门提亲去?” 又有人道:“哎,可我听说,那陈小姐眼光高于顶,先前去说亲的,没一个成的。” “他们如何能跟我们朱二少比啊?我们朱二少要钱有钱,家里还有个在宫里做管事太监的亲叔叔,我看他陈家敢拒绝。” 这话大概是说得甚得朱文丰欢心,他得意笑道:“那可不。我可告诉你们,等过了清明,我就叫人去提亲。那般美貌的人儿,就算是个病秧子了,我也要亲近亲近不是?” 陈维听得一股怒火直往头上涌,他才想要打开门,去揍那朱文丰一顿,却只听得耳边一阵劲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门上糊纸,然后是一声闷响,紧接着,便听见朱文丰那鬼哭狼嚎般的叫痛声。 “谁呀?拿酒杯子砸老子头?哎呀哎呀,这是血不是?” 外头顿时又是惊,又是骂的,乱成了一团。 陈维转过身去,就见顾洛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个酒杯转着。见陈维看了过来,他于是一笑,道:“稍稍失了手,砸偏了,我本来是想砸他那张臭嘴的。” 陈维:“……” 外间那朱文丰一面叫痛,一面嘴里又骂骂咧咧的,出口的话,那叫一个极其难听。 不等陈维顾洛自己开门出去,早有眼尖的好事者过来推了门,指着他二人吵吵嚷嚷着:“那酒杯子就是从这里飞出来的,你们瞧,这门上还有个洞呢。” 一听这人证物证俱在,朱文丰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当即便兴奋了起来,摩拳擦掌地就往这边来了。 但一见着是陈维,他们就又都愣在了原地,这可是太守家的公子啊,就算他们再怎么泼皮无赖,蛮横不讲理,可也不敢当面跟太守公子起冲突。更何况,他们方才说的那些话,八成是被听了个正着。背着人说人妹妹,这事就是搁一般人身上,那恐怕也是轻易说不过去的。这么一想,还未交手,他们就先心虚起来了。 “怎么怎么,还不给老子把人给揪出来先?”朱文丰捂着额头,骂骂咧咧地,推开了众人,自己踉踉跄跄地上前来了,“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这个不长眼的陈维,勾了个凳子到了脚下,然后一脚踩了上去,也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斜眼望了朱文丰,嘴角一勾,道:“怎么,你还想动手?” 和其他人一样,朱文丰也愣在了原地。但他在这越州城里横惯了,还不至于怕了陈维去,尤其是摸着自己额头上的肿包,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心一横,道:“动手怎么了?还不是你先动的手?” “算了算了。”一旁有人上来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当着这许多人,朱文丰如何肯吃了亏去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6 ,他一甩手,指了陈维道,“今儿你陈大公子要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给我陪个不是,这事咱们就没完!”他说着干脆还拖了张椅子过来,就在这门口坐了。 “你!”陈维知道他是个无赖,但好在素日里也没什么交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自己亲身领教了,才晓得这人有多么得可恶。 “好,你要没完是吧,那咱们就来清算清算。”陈维也是真生气了,他虽是个读书人,但手脚功夫那也是从没落下过的,对付朱文丰这种整日里只知花天酒地的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他一脚踢开了凳子,就要去揍朱文丰。 可惜的是,他没有揍成。 顾洛拉住了他,给他拉到了一边,然后他自己上前,对着堵在门口的朱文丰,冷淡道:“起开。” “嘿,小子你谁啊,敢对老子指手画脚?”朱文丰一见这是个陌生人,语气更是嘲讽。 顾洛轻哼一声,道:“我不仅对你指手画脚,我还会送你样东西。” “什么东西?”朱文丰不明所以。 顾洛不言语,只亮出了手里的酒杯来。 “是你!”朱文丰腾地往起一站,凶狠道,“是你砸的老子?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顾洛不屑道。 “好,你小子好啊。”朱文丰越看他那漫不经心的鄙夷神情,就越是生气,他一招手,喝道:“你们都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打?” “我看你们谁敢!”陈维拦了出来,瞪着那起子欲上前来的人,“这可是顾大学士的公子,你们都不要脑袋了,敢聚众殴打公卿之子?” 其实那些人,没几个是关心朝堂,熟悉政事的,但见陈维那样子,倒是有几分震慑,因此他们只能隐约猜出,那什么顾大学士,应该是很厉害的官了吧。 朱文丰也同样不解,但他不知耻而问:“什么,什么顾大学士?” 陈维只觉得心累。 好在朱文丰的那些个狐朋狗友里,有一个屡试不第的穷酸秀才,总算是知道些的,他凑过来,对朱文丰道:“那顾大学士乃当今圣上的辅臣,领礼部尚书,加太子少师。” 朱文丰仍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那穷酸秀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去翻白眼,而是换了种说法,耐心解释道:“就是特别大的官,就是,”他一眼瞥见了陈维,于是指了他道,“就是他父亲,咱们这越州城的太守大人见了他,也得行礼问安。” 这下朱文丰总算是明白了,哦,原来是比一城太守还要大的官,那他的确是得罪不起,否则被他那偏心的老爹晓得了,准少不了要挨一顿鞭子。可还是那句话,当着这么多的人,他也不能太失了面子去,因此只恶狠狠道:“算你走运,今儿个老子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下次再这样,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又伸了手,叫他的小厮来扶自己,一面又骂道,“都没长眼的吗?还不去叫个大夫来!嘶,哎哟,这可真疼。”一面走开了。 眼见着朱文丰走了,围观的人也就都散了。陈维倚了门,笑嘻嘻道:“顾伯父的名号原来这般好使。” 顾洛呵呵一笑,道:“他要是知道了今日这样的事情,恐怕该提剑来砍你我了。” 陈维仔细思量一番他的话,不由得笑道:“可谁让你顾三公子嫉恶如仇呢,听见人说我妹妹坏话,竟比我这个亲哥哥还要出手得快。你说,若不是嫉恶如仇,那又是因为什么呀?”他揶揄道。 顾洛禁不住白了他一眼,手中酒杯往他头上磕了一下,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趁早给我打住。” 陈维却依旧笑道:“哪是我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若不想,又怎知我在想?” 顾洛瞥了他一眼,道:“几年没见,这嘴皮子功夫,倒是越来越溜了。” 说得陈维哈哈大笑,一拍他,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咱们回去继续喝酒,走。” ☆、第五章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和往年一样,陈缓缓接到了蔡二小姐蔡蔡宝瓶的帖子,邀她一起出城踏青去。只是和往年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陈陈缓缓应约了。 “看出什么花儿来了吗?”在蔡蔡宝瓶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陈缓缓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打趣道。 “今年你倒是肯出来了。”蔡宝瓶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跟她打幌子。 陈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不远处小丫头们争着放起了一个个的风筝,飘飘摇摇的,直冲云霄。 “我在家里闷得也够久的了。”她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笑道,“再不出来走走,我怕你都要忘了我了。” “怎么会?”蔡宝瓶抬眉道,“我要是忘了你,又怎么会记得叫人去给你送帖子?” 这个人呐,陈缓缓心道,心地不坏,就是太容易较真了些,不愧是都督府出来的,这一本正经犯蠢的样子,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她哭笑不得道。 “那我哪知道你是开玩笑来的……”蔡宝瓶嘟囔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家,说句话,都七绕八拐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行了,我以后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了。”陈缓缓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蔡宝瓶耷拉了个脑袋,一点没了她平日里提刀拿枪的飒爽英姿了。 陈缓缓见打趣得也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道:“好了好了,我往后都同你好好说话,绝不拐弯抹角,行不行?” “那成。”这下蔡宝瓶就放心了,立马打起了精神来。 “陈小姐,你尝尝我们的雀舌茶。”蔡宝瓶的丫鬟小满端了两杯茶来,笑道,“前儿我们府上宴饮,我们小姐就说了,要拿这个茶来招待陈小姐。谁知陈小姐竟没来,叫我们白白等了一场。” 陈缓缓听她这般嗔笑,不由得也笑了,随口掰扯道:“我原是要去的,只是临出门,家里又有了点事,这才耽搁了。为赔罪,我先品为敬。”她说着,端起了那茶盅来,才一揭开盖子,扑鼻便闻得一阵清香,不由得叹道:“果真好茶。” 小满见了,向蔡宝瓶笑道:“小姐你瞧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拿了咱们的好茶,来给你赔不是,这叫什么诚心?” “不许胡说。”蔡宝瓶佯嗔道,又含了笑,向陈缓缓道,“那日你没来,我托人取了二两新茶,交你兄长转送于你,你收到了吗?” “你交给了我哥哥?”陈缓缓哭笑不得,“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了,还不知道他什么脾气秉性吗?那茶到了他手里,别说是茶叶了,就是茶渣子,我也摸不着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连连摇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7 头,同时心里还盘算着,回去该怎么和他算这笔账。 “他怎么能这样?”蔡宝瓶拧了眉头,不可置信道,“我还当他是个正人君子来着。他们那些读圣贤书的,不该讲个‘信’字么?” 陈缓缓哼笑,道:“那看是对谁了。”对她这个亲妹妹,她那位兄长,可是从来都没手软过的。 蔡宝瓶是个耿直的姑娘,对此难以理解,只好摇头道:“罢了,我那还剩几两,回头我打发人亲自给你送去。” “算了,”陈缓缓推辞道,“你也没多少了,留着自己喝吧。” 蔡宝瓶笑道:“你还不晓得我,我哪会喝什么茶,倒是白水更对我胃口些。还是你拿去吧,省得给我也是白糟蹋了好东西。” 陈缓缓想起她们初见时,蔡宝瓶在她屋里连饮三盖碗碧螺春,活脱脱如牛饮,便笑了,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蔡宝瓶只大方地摆了摆手。 两人于是又坐着一处说话。说来也好笑,陈缓缓和蔡宝瓶,两人一个出身书香门第,一个出身将门世家,本该是话不投机的两个人,却意外地一见如故,比这越州城中的其他闺阁千金都要要好得多。 “咱们也别光坐在这里了,”蔡宝瓶说着站了起来,“走,四处逛逛去。难得出来一趟,不到处走走,只坐在这里喝茶,那和在家又有什么区别?”她伸手去拉陈缓缓。 陈缓缓无奈地笑着,也站了起来,又见蔡宝瓶转头去对一旁伺候着的小满说道:“去把马牵来。” “怎么,要骑马?”陈缓缓一脸意外。 “当然了。”蔡宝瓶爽快地笑,“你要是怕,我带你同乘一匹就是了。” “谁说我怕了?”陈缓缓不服道,“我好歹也是你教出来的,又怎么会怕?” “那就好。”蔡宝瓶拿了顶帷帽,替她戴上,又说道,“你放心,你常骑的那匹凌风,我也带来了,肯定不会叫你摔下去的。” 一听她这就是在嘲笑自己了,陈缓缓于是赌气道:“你别小瞧人。”她从蔡宝瓶手里夺过了帷帽带子,自己系好。 一时小满果真牵了两匹马来,那通体枣红的,便是陈缓缓的凌风了,一旁更高大威猛些的黝黑骏马,便是蔡宝瓶的坐骑,疾风。 蔡宝瓶率先上马,她见一旁陈缓缓的侍女月芽一副担心的样子,于是笑道:“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叫你家小姐少半根汗毛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月芽笑道,“我就是担心,我家小姐会给蔡小姐添麻烦。” “怎么说话的呢?”陈缓缓也翻身上了马,闻言拿了马鞭子,往底下月芽的脸上戳了戳,道,“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家小姐我?” 月芽笑着躲开了去,又道:“总之,你别给蔡小姐添麻烦就是了。” 陈缓缓哼了一声,瞅了蔡宝瓶一眼,又道:“还指不定谁给谁添麻烦呢。”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跑马而去。 被丢下的蔡宝瓶也不甘示弱,只对月芽再道了声“放心吧”,便也打马跑了出去。 “这两个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月芽只得叹气道。 “行了,别管她们了。”小满倒是个宽心的,她拉了月芽,笑道,“趁着这会子空闲,你再多教教我几样络子的打法。” 再说陈缓缓虽先跑了,可她的骑术,如何比得过打小就在马场里摸爬滚打的蔡宝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给蔡宝瓶追了上来,再迅速地,给她甩到了后头去。她自然是气不过的,可她技不如人,也没办法。 蔡宝瓶是个实在人,见超过了陈缓缓,也不多跑,就在桃花涧下游停了下来,放马去吃草饮水。 好半天,陈缓缓才赶了上来。她一脸赌气地爬下了马,一如她出发前的样子。 “哎,这不是陈小姐和蔡小姐吗?” 陈缓缓才要上去和蔡宝瓶理论一番,想要告诉她什么叫做胜之不武,就听见一旁的灌木丛里有人抢先开口说道。她循声望了过去,就见两个妙龄少女自那树丛后绕了出来,笑盈盈地往她们这边来了。 陈缓缓眼睛微微眯了眯,这真正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人来了。可当着人家的面,她还是拿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来,垂首行礼,道:“朱小姐。” 是了,这偶然碰见的两位,正是越州城首富朱家的两位小姐——朱文慈,朱文惠。大小姐朱文慈乃妾室所生,二小姐朱文惠却是正房夫人嫡出的。这姐妹两人,今日的形容装束一致,皆是云髻雾鬟,桃花妆面,看着倒像是双胞胎似的。 “真是巧了,我和姐姐捡个风筝,也能在这里碰见陈小姐和蔡小姐两位。”朱文惠活泼,抢先过来说道。 朱文慈也不甘落后,上前来笑道:“才听说陈小姐今日也出门来踏青了,我们姐妹还想着,要过去打声招呼呢,不想在这里就碰上了,可不是巧了?” “巧,巧。”陈缓缓笑着点头应和道。 一旁蔡宝瓶却是连应和都不愿,只撇过了头,假装看风景。陈缓缓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这么个人,当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的面,真是连假装客气都不愿的,也是耿直到底了。 那一头朱家两姐妹也晓得,这蔡蔡宝瓶同她们合不来,她们心里虽不高兴,可无奈人家是都督府的小姐,自己只是个商户女,虽说家里富甲一方,可在这官家小姐面前,终究还是矮了几头去。 “那什么,我们家的休息之处离这里不远,两位小姐不如过去坐坐,喝杯茶?”还是朱文惠心思转得快,她笑着提议道。 陈缓缓看了蔡宝瓶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要应的意思,于是只得笑着推辞道:“还是不叨扰了,回头吧。” 朱家两姐妹对视一眼,朱文慈道:“那,我们陪着两位说说话。这难得碰上,也是缘分不是?” 陈缓缓才想要婉拒,就见一旁蔡宝瓶翻身上马,对着朱家两姐妹冷淡道:“我们可是要骑马的,你们若是觉得自己腿脚够快,跟得上,那便来吧。”说罢调转马头,扬鞭绝尘而去。 “……”陈缓缓只恨自己反应不够快,没能给她揪下马来,她倒是跑了,留下自己在这里,这算什么? “那,回头再说吧。”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回头要再说什么,慌乱中只对着那两人再次行了行礼,便也爬上了马,追着蔡宝瓶去了。 见她二人先后都走了,那朱文慈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她朝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声,气道:“她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在我们面前摆大小姐的架子。” 朱文惠倒是没怎么气,她凉凉笑道:“大姐,你这可就错了,她们本就是大小姐,在我们面前摆摆架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朱文慈哼道:“你倒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方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8 得很呐。” “得,这里没外人了,你少给我来这阴阳怪气的一套。”朱文惠瞥了她一眼,又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儿这么亲近陈家小姐,不过就是因为咱们那不成器的二哥瞧上她了呗。那一日因为这陈小姐,他还在酒楼跟人亲哥哥闹了一场,还被人打破了头不是?你以为你们压着不给爹知道,我们也就不会晓得了?我可奉劝你们一句,当初那蔡家大小姐瞧不上二哥,如今这陈家小姐,你们也别想。收起你们的那点子小心思吧,安安分分的,家里少不了你们娘儿仨的一口饭吃。别再自讨没趣去,叫人看着笑话。”她说罢一甩手,转身就走了。 朱文慈气得浑身打颤儿。她知道朱文惠说的都对,正是因为句句都戳到了她的心里,这才最让她感到气愤,同时又觉得绝望。她是朱家大小姐没错,可惜的是,她的生母只是个姨娘,这就让她在嫡出的朱文惠面前,不得不低下一头。 呸!她再次在心里如是道,和她相比,她朱文惠就又高贵到哪里去了吗?她今日不也是同样地对那陈家小姐百般讨好吗?倒有脸来说自己。她又瞥了眼那陈蔡两人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一跺脚,也走了。 ☆、第六章 陈缓缓策马跑了一小段路,就看见了正悠闲在溪畔吃着草的疾风,却不见蔡宝瓶的身影。她四下里张望,然后就觉得后脑勺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回头怒目而视,果然就见蔡宝瓶正一脸得意地笑,手里还举着个小石子,炫耀似的晃了晃。 “你站那水里做什么?”陈缓缓从马上下来,踱步到了溪边,看着脱了鞋袜,卷了裙角和裤腿的蔡宝瓶,笑问,“摸鱼吗?” 蔡宝瓶哈哈大笑,道:“天热,我下来凉快凉快。” 陈缓缓在溪边蹲了下来,道:“你可仔细点,这是在外头,要给人瞧见了……” “放心,这边上没人。”蔡宝瓶不以为意道。 蔡宝瓶自幼习武,耳目都比陈缓缓要好得多,她说没人,那就是没人了。陈缓缓便也深信不疑。 “你竟没被那朱家两姐妹给缠住,看来这逃跑的功夫,也练得是炉火纯青了嘛。”蔡宝瓶难得调笑她道。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提,陈缓缓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她随手在岸边捡了个小石块,就往溪中的蔡宝瓶身上砸去,“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你还知不知道仗义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蔡宝瓶一侧身子,躲过了陈缓缓那毫无攻击性的石块,然后尴尬地笑,道:“我那不是,脑子一热,就给你忘了吗?” “嘿,你还真敢说?”陈缓缓气道,又四下里去寻石块去了。 蔡宝瓶赶紧往后退去,一面退,一面还解释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素来不大待见朱家人,我……”她正说着,一个没留神,踩上了块滑溜的石头,顿时就往后倒去。也亏得她反应快,用手向后撑了下,到底没整个人都摔进水里去。 陈缓缓却是唬了一跳,她腾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你有没有事?摔到哪里没?” “没事没事。”蔡宝瓶赶紧说道,她站了起来,见自己的下身衣裳却是整个都湿透了,不由得自嘲道,“这下可真是凉快了。” 见她还能自说自笑,陈缓缓这才放下了心,又见她衣裳湿透,原本简单束着的头发,也因为这慌乱一跌,沾了些水,横七竖八地黏在她脸上身上,看起来甚是狼狈。陈缓缓禁不住笑道:“这可成了落汤鸡了。” “你还好意思笑我?”蔡宝瓶显然是不满了,她小心翼翼地趟着水,往岸边走来。 陈缓缓笑道:“先前你弃我而去,现在成了个落汤鸡,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咱们就算是了了。” “哪那么容易?”蔡宝瓶说着,一弯腰,两手掬了一捧水,就往岸边陈缓缓身上泼去,“你也来洗洗,去去病害。” 陈缓缓不防她突然来这么一遭,“哎呀”一声,满头满脸就都是水了。“蔡蔡宝瓶!”她眉头一皱,喊道,“不宣而战,你这可是小人之举!” 蔡宝瓶却不管她说什么,依旧去泼水,嘴里还嘲笑道:“兵不厌诈,你技不如人,就早点甘拜下风吧。” “你倒是比我还能说了。”陈缓缓哼笑道,也不甘示弱,就在岸边蹲了下去,两只手胡乱扬起了水,往那边蔡宝瓶身上招呼去。 两个人就这么你在水里,我在岸上,你不让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泼水泼得直到两人身上几乎都没一处干的了,陈缓缓这才停了手,连连摇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手酸了,歇一会儿吧。” 蔡宝瓶倒不觉得累,但见陈缓缓疲了,也就罢了手,心想这读书人家的女孩啊,就是娇气。 陈缓缓见她一脸鄙夷,如何猜不到她心里在嘀咕些什么,于是趁着她走近,再次捧了一波水,起身就往她脸上泼去。 蔡宝瓶被她这么一泼,先是傻了傻,继而长手一伸,就揪了她的衣襟,笑道:“你还学会偷袭了。”说着就拖了她也往溪水里去。 “我鞋袜都还没脱呢,你可别给我弄脏了!”陈缓缓挣扎着,死活赖在了岸上,不肯轻易叫她拖了下去。 两人正这般打闹着,忽听得马儿一声鸣嘶,她二人这才住了手,双双望了过去,就见不知为何,凌风突然焦躁了起来,不等她二人过去,就扬蹄跑了。 “这是怎么了?”陈缓缓奇怪道。 “许是受惊了。”蔡宝瓶道,她跨上岸来,一面解下绑着的裙子,又套上了搁在一旁的鞋袜,然后翻身上马,向陈缓缓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它追回来。” “哎……”陈缓缓才想说,你衣裳都还是湿的呢,只是不等她说出口,蔡宝瓶就已经策马奔出去了。 “这人……”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见自己也是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好在这里日光充足,她便寻了块平坦的山石坐了,一面晒干头发衣裳,一面等蔡宝瓶回来。 春风和煦,阳光温暖,那句诗怎么念来着: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陈缓缓仰头眯了眼,任由太阳晒着,心想,这真是好诗啊好诗。 正晒得暖洋洋,整个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陈缓缓突觉眼前一阵阴暗。是天阴了吗?她想,睁开了眼。这一睁不要紧,只见一张硕大的面庞,陡然出现在距自己不过一指的地方,正盯着自己,笑嘻嘻地看。 陈缓缓一个激灵,也没多想,一抬腿,就踹在了那人的肚子上,迫使他往后退去。陈缓缓虽是个女子,可这几年跟着蔡宝瓶,也学了些花拳绣腿,跟人练家子那是没法比的,可这出其不意的一下,也能叫那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她也往后缩了去,同时厉声问道。 那人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9 却不答,只管呵呵地笑着,一双三角眼,将她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 陈缓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衣裳还未干透,被这人这么一瞧,她又是气,又是恼,瞥见搁在一旁的帷帽,赶紧拿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你到底是谁?”她涨红了脸,但还是强撑着硬气道。 那人嘿嘿一笑,作揖道:“在下朱文丰,久闻陈小姐芳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他学着那戏文上的一套,做作道。 陈缓缓却不由得皱眉。她虽不大出门,可也听说过,这朱文丰的名号,着实不是什么好名声。她不晓得这人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稍稍四下里一望,发现除了她和这朱文丰,再无其他人的踪迹,不由得心生疑虑。 “陈小姐。”朱文丰上前一步。 陈缓缓坐于石上,见他过来,下意识地就往后蹭了一下,望着他警惕道:“你,你想干嘛?” “我就想和小姐好好说说话。”朱文丰笑嘻嘻道。他想了这陈小姐好些时候了,上一回在梅园惊鸿一瞥,就叫他念念不忘,如今佳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怎叫他不心生愉悦。 可显然陈小姐并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她瞪着眼,道:“既是说话,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那怎么行?”朱文丰恨不得马上就拥了她在怀,如何肯乖乖站着,当即就往石头上爬去。 陈缓缓一个翻身,就从石头上下来了。朱文丰见了,拍了下石头,叹道:“我说你跑什么?” 不跑的才是傻子,陈缓缓心道。她早听闻这朱文丰人物猥琐,偏又爱拈花惹草,尚未娶亲,房里就已经侍妾成群,见了外头稍微有些姿色的,都要去调戏一二。不曾想,有朝一日,他竟欺负到了自己的头上来了。 可惜偏偏这个时候,蔡宝瓶不在。她丧气地想,要是蔡宝瓶在,不等他靠近,牙都要被打落几个。 “我说陈小姐,你我在此遇见,也算是有缘,既是有缘,就应当成全了不是?”朱文丰学了几句酸言酸语,此刻就都用上了。他也从石头上下来了,过来就要抓陈缓缓的手,“你今日从了我,明天我就叫人去府上提亲。什么有病没病的,小爷我都不在乎,你乖乖地做我的夫人便好。” 陈缓缓被人当面说了这些胡言乱语,只气得浑身发抖。“混账!”她一面躲开,一面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说这样的混账话?” 朱文丰见自己屡次不曾得手,又听陈缓缓这样瞧不起自己,不由得也气了:“得,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也就不讲究什么怜香惜玉的了。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他面目狰狞,又向陈缓缓扑了过去。 ☆、第七章 陈缓缓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下又是惊又是怕,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躲开了去。可她一个姑娘家的,无论身形还是力气速度,终是比不过朱文丰一个男人的,眼看着就要被他抓住,陈缓缓干脆心一横,打算拿了那帷帽,要给他脸上来一下。 只是没等她动手,就听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刺破长空,然后又是叮的一声声响,陈缓缓定睛望去,就见朱文丰头上戴着的那顶束发金冠,被一支羽箭径直射了下来,掉到青草地上,滚入草丛间,不见了踪迹。 朱文丰也是一愣,待他看见披散到自己眼前的几缕头发,这才犹豫着,伸手往头上摸去。这一摸不要紧,他当即就暴跳如雷,吼道:“谁啊,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射你爷爷我?” 陈缓缓听见一声轻笑,自身后的林子里传了出来。她转身看去,就见顾洛怀抱着一张弓,从一株两人环抱粗的榕树后拐了出来。 “是你爷爷我射的,孙子,你有什么不满的吗?”顾洛身靠榕树,神情清朗,轻笑道。 “顾三哥!”一见了顾洛,陈缓缓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下可好了,总算是得救了。 顾洛一招手:“缓缓,到我这里来。” 陈缓缓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三两步便过去了。 朱文丰却只觉得烦躁不已:“怎么又是你?”自上一回在谪仙楼闹了一场,他也暗地里去打听了,那姓顾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在费了好一番劲后,他才弄明白了,顾家在京城,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也明明确确被告知,轻易不要去招惹这位顾三公子。可如今这人三番五次来扰自己的好事,这叫他朱二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都说强龙压不了地头蛇,这里不是京城,任他顾洛在京城如何风光,到了这越州城,可就由不得他了。 这么一想,朱文丰顿时又有了底气来,他双手叉腰,神气道:“顾公子,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少管我朱文丰的好事,否则,我也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洛哼了一声,道:“好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官家千金,我看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朱文丰不甘示弱:“你少胡说。这陈家小姐,迟早会是我朱家的人,你休要来坏我们好事。” 听他这满嘴里胡言乱语,任是陈缓缓再怎么好性子,此刻也按捺不住了,更何况还有顾洛在,她更是不怕,从顾洛身后探出头来,呵斥道:“你才是休要胡说!我陈家清白人家,岂能由你这般胡言乱语?你若再这般胡说,决不饶了你!” “你!”朱文丰见她满面通红,一双原本修长柔美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你什么你?”顾洛一挑眉,“你耳朵没聋吧,既听见了,还不走?” “要你管?”朱文丰气道,视线在顾洛与陈陈缓缓身上来回一打量,突然就笑了,摆出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来,哼笑道,“你顾公子这又演的是哪一出?你与陈家非亲非故,这么护着陈家小姐,莫非……” “你休要胡说!”顾洛还没怎么,陈缓缓就先急了,她解释道,“顾家伯父与我父亲是至交,顾公子此次来越州求学,也是借住的我家。人清清白白的,你少来污蔑他!” “哟,这都住到一个屋檐下了,还清白呢?”朱文丰这时候脑子倒是好使了。 陈缓缓被他这么一呛,这才意识到,自己同这种人较什么真?真是解释得越多,就越麻烦。 顾洛一笑,一歪头,看着朱文丰道:“就算我是有什么想法,又与你什么相干?” “诶?”这回却是叫陈缓缓吃了一惊。 朱文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了,他兴奋地一拍手,乐道:“被我套出真心话来了吧?”他像是献宝似的,对陈缓缓说道,“陈小姐怕还不晓得吧,这顾公子,今年二十七了,都还没成家,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我可是听说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嫌他命硬克妻,所以才不把女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0 儿嫁给他。陈小姐你可要小心喽,人说不定就是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打算要骗个娘子回去的。” 朱文丰得意洋洋地说着他听来的那些个小道消息,却不防一样洁白事物突然间向自己面上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硬生生鼻梁被砸了下,顿时鲜血直流。 顾洛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一步站到了自己面前,气势汹汹地指了朱文丰,怒道:“朱公子,你若再这样说些道听途说来的闲话,可就不是被帷帽砸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你,你……”朱文丰一面捏着鼻子,一面气得直抖,“你个小病秧子,竟敢打老子?”他作势就要上前来。 顾洛拔箭上弦,拉满弓,对准了正要过来的朱文丰,嘴角一勾,笑道:“你再走一步试试,信不信我废了你一个膝盖?” 朱文丰吓得当即停在了原地。他虽无赖惯了,但也还是惜命的。更何况,从小道消息中,他也听说了,这个顾三郎,看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真要打起架来,也是个狠角色,他朱文丰可拼不起。 见他认怂,顾洛也不为难,只道:“还不快走,等着我送你吗?” 这前头虽输了,可朱文丰还是扔下了一句“咱们走着瞧”的硬话,方才逃了,连滚落草间的那只金冠都不找了,可见是真怕了顾洛了。 见朱文丰走了,陈缓缓的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下来了。她转过身去,想要谢谢顾洛,却见他一脸好笑的样子,不由得拧了眉,脱口而出:“你笑什么?” 顾洛收起了弓箭,道:“我是笑,原来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也会有这么凶的时候。” 陈缓缓一惊,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自己好像,是凶了点……做过头了,她懊悔不已,怎么就又给他看到了呢?她抬手捧了脸,恨不得此刻地上就裂开个洞,好让她钻进去。 顾洛看着小姑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又笑了。他抬手覆上了陈缓缓的头顶,轻轻拍了拍,道:“谢谢你呀。” 谢我?陈缓缓心中疑惑,该是我谢他才是啊。她抬起了头,看向顾洛,问道:“谢我什么?” 顾洛笑容清爽:“谢你方才那般维护我呀。” 不知是不是这树下日光摇曳太过晃眼,陈缓缓恍惚觉得,这个笑容,一如十年前,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直笑到了她的心里去,叫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温度的面庞,再次一点点的,温热了起来。 “缓缓!”就在她打算开口的时候,忽听得远远传来了蔡宝瓶的声音。 这让努力鼓足了勇气的陈陈缓缓,瞬间再次破功……这个死丫头,这回陈缓缓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了,绝望地想,该她回来的时候不回来,现在最不该她出现的时候,她却偏偏不早不晚的,就来了。 蔡宝瓶哪里想得到,她就去追个马的功夫,这一头就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她只驾轻就熟地下马,兴冲冲地往陈缓缓那边奔去,却不留神脚下,踩上了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好家伙,竟是个金冠。她俯身捡了起来,向陈缓缓招手道:“快看,是金子哎。” “那是朱文丰的。”陈缓缓撇着嘴,毫不犹豫地就打破了蔡宝瓶捡到宝的好心情。 “噫!”果然就见蔡宝瓶嫌弃不已,她手一扬,就给那顶金冠扔进了溪流里。 陈缓缓好笑道:“这也不知会漂到哪里去,要是给穷人家捡着了,也算是他朱文丰做了点好事,积点善德吧。” 蔡宝瓶却依旧嫌弃着,哼了一声,转头见了顾洛,倒是安分抱拳道:“顾公子。” “蔡小姐。”顾洛也抱拳还礼。自上一回去都督府赴宴,他就知道这蔡家二小姐是自幼充当男儿教养,行为举止自然不同一般的闺阁千金,因此也不见怪。 “顾公子怎的也在这里?”蔡宝瓶问道。 顾洛看了陈缓缓一眼,后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也正期待地望着他。好似林间的小鹿——他这样想。当然了,这女孩子的眼,自然是比不上鹿眼的圆和大,但那份神采,天真又无邪,却是如出一辙。 “他们在上游办曲水宴,我闲着无趣,和陈维他们出来射雁。”顾洛举了举手中的弓箭,笑道。 “那你可有射中一只?”蔡宝瓶笑问。 顾洛又看了眼陈缓缓,一笑,道:“雁没射着,倒是射中了一只狗熊。” “狗熊?”蔡宝瓶不解,他们这越州,还有狗熊出没?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陈缓缓却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顾洛瞅了她一眼,她又赶紧收了笑,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顾洛自己却又笑了,向二人说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慢走。”蔡宝瓶再次拱手道。 眼见着顾洛走远了,蔡宝瓶方叹道:“都说顾公子芝兰一般的人物,就是我爹见了,转过身都跟我们说他的好,没有一般王孙贵族的纨绔气,实属难得,说顾老会教人。” 没有纨绔气?陈缓缓回想起方才他当着朱文丰的样子,简直不要更纨绔了好吗。只怕论起无赖的本事,他还要比朱文丰更胜一筹吧。 “想什么呢,走了。”蔡宝瓶伸手在陈缓缓眼前一挥,道,“既然前头是曲水宴,咱们也就不好再往上去了,回去吧。”她提议道。 经过刚才的那些事,陈缓缓也没了再游玩的心思,自然是赞同的,遂上了马,两人优哉游哉地,驱马往回走去。 ☆、第八章 三月三一过,便接连下了五六日的雨,陈缓缓干脆整天都窝在了自己房里,除去早晚去给她父亲请安,偶尔再和她嫂子一处说笑说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窗前抄写佛经——她母亲的冥诞就快要到了。 小满送茶叶来的时候,陈缓缓刚好抄完一页书,听见外间小满同月芽说话的声音,起身出去一瞧,笑道:“你今儿倒闲了,往我们这里来。” “陈小姐。”小满原本是坐着的,见了她出来,赶紧起身笑道,“我是奉了我家小姐之命,来给陈小姐送茶叶的。” “是啊。”月芽也笑着,举了桌上的一只白瓷罐子来给她瞧。 “这还有一盒现做的点心,您上一回不是说我们府里新换的点心厨子手艺好吗,这不,这次来,我们小姐还特意嘱咐了那师傅,叫按着您的口味,做了一些,送来您尝尝。”小满又指了另外一个红漆食盒,笑道。 陈缓缓只扫了一眼,便又向小满笑道:“多谢。”她坐了下来,又示意小满也坐。小满这些年往这里跑得熟了,自然也不讲那些虚的,也不推辞,只在下首坐了。 “你家小姐,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呢?这下雨的天,我还以为她定会在家里憋不住,会来找我玩呢,结果这都几天了,我都没见着人。怎么,她难道转性了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1 不成?”陈缓缓笑问,接了月芽倒来的茶。 小满却有些不安了起来。她看了陈缓缓一眼,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半天,心想着她家小姐同这位陈小姐是那样的要好,告诉她,大约也是没事的。 陈缓缓见她几番欲言又止,和月芽对视了一眼,月芽会意,转身就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见此,小满终于说道:“这话我告诉陈小姐您,也没什么,我家小姐,”她再次抿了抿嘴,方道,“这几日都被老爷禁了足,别说是来您这儿玩了,就是那房门,也出不得一步。” “好好的,怎么就禁足了呢?”陈缓缓疑惑。 “这……”小满再次犹豫了,最后还是一狠心,道,“那天王冰人上门来说亲,给我家小姐听见了,她不由分说,提了剑就闯了进去,给王冰人放桌上的一块手帕,一封名帖,都给砍成了两半。王冰人也给吓了个半死,老爷和夫人也气得要死,这就给禁足了。” “又是那王冰人……”陈缓缓不禁撇嘴道,又问,“那你家小姐呢,她怎么样,有没有事?” 小满道:“王冰人走后,老爷气得要请家法,还好夫人给拦住了,只训斥了几句,也就完了。小姐没受皮肉之苦,就是这几日不得出门,整天在屋里闷着,那几方砖面,这几日我们都不用去擦,被她来回踩的,干净得跟镜子似的。”小满说着,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缓缓也笑了,宝瓶的那个暴脾气,也是难为她了,还忍了这些时日。 “今日我们大小姐回府里来,所以小姐暂且能出来了,这就马不停蹄地,赶着叫我来送东西了。”小满又笑道。 “也是辛苦你了,还特地跑这么一趟。”陈缓缓也笑道。 “陈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小满道,看了眼滴漏,又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打扰了小姐半日了呢。”她说着站了起来。 陈缓缓亲自送她出去,问道:“后日朱家的牡丹花会,你家小姐可能去?” 小满一拍手,笑道:“您要不说我都给忘了,我们小姐打发我来,还要说一句,就是要请您后日也出门去呢。” “那我就晓得了。”陈缓缓乐道。 她执意亲自送了小满去到二门,方才一个人折了回来。途经园子,隔着那方湖泊,她远远地瞧着那边的一处院落,那是先前她哥哥还未成亲前,日夜读书起居的地方,如今让了顾洛住了。 她知道他此刻不在里头,他和自己的兄长,这些时日,每天都早起往会圣书院去进学,不到黄昏时分,都不会回来。偶尔他们在外用晚饭,便是一整日都见不到了。不过,知道他现在就住在自己家里,陈缓缓就已经很满足了。 知足者常乐,这是她母亲生前,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陈缓缓显然对这句话领悟得很是透彻,她在湖边堪堪站了一阵,便风也似的回去了自己的院子,紧着月芽小蝉给她找了封存了一个冬天的渔具出来,又去小厨房那边要了些鱼食,便又回去了湖边,摆开了姜太公钓鱼的架势来——这湖里的鱼养了一个冬天了,也该肥美得很了,她乐滋滋地想,今晚能吃到她喜欢的鱼片鲜汤了。 这时节日头已经很是晒人了,所以她特地选了个阴凉地,背靠着棵老柳,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湖面。这一开始,她还能集中着精神,只是越往后,被那午后小熏风吹着,便掌不住开始上下眼皮打起架来了。稍稍眯一会儿,她想,就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转瞬即逝。 顾洛回来的时候,老远的,他一眼就瞧见了湖那边“垂钓”的陈缓缓——她原本握在手中的鱼竿,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滑落到地上去了。没被拖进湖里,还算是好的了,顾洛想。 他蹲下了身,这样就能和歪着的她平视了。他想了起来,他来越州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他这样细细地看她。 她长大了。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相比,她的个头已经拔高了太多,站自己跟前,也只将将矮半个头。只是她还是瘦,肉眼可见脸却是稍显圆润的,白里透着些微红,丝毫不像外间传说的那般,是病怏怏的菜色。 顾洛歪了歪头,双手环抱于胸前,凑近了看。这小姑娘眼睛是闭着的,看不见那一双盈盈秋水,确是有点遗憾。不过闭着眼,倒显得她的一对新月眉毛,仿佛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都要更黑些?描眉了吗?他暗自揣度。 陈缓缓睡得不沉,朦朦胧胧间,她觉得自己该醒了,可眼皮实在是沉,沉得她完全掀不起来。 顾洛见她蝉翼似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知道她差不多要醒了,于是忍了笑,随手捉了根垂着的柳条,在她鼻头上扫了扫。 “嫂嫂你别闹,我给你甜杏吃。”陈缓缓依旧闭着眼,却能抬手在自己面前随意挥了挥。 顾洛憋了笑,道:“谁是你嫂嫂呢?” 这一声却如同醍醐灌顶,叫原本还觉得眼皮有着千斤重的陈陈缓缓,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顾,顾,顾三哥?”一如既往的,她又结巴了。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就往一边歪去,她完全忘了,她只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这一歪,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就往一边倒去。 “小心!” 随着顾洛这一声,陈缓缓只觉得自己这才倒了一半的身子,瞬间就被捞入了一个相反的怀抱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了,她的身子是僵硬的,但脑子却转得飞快:她被顾洛抱了!时隔十年,她再次被他抱在了怀里。 顾洛也是情急之下,顺手一捞,完全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么个动也不敢动的状况。撇开这个不说,入鼻便是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香味,倒不是外头那些庸脂俗粉的味道,也不是单纯的花香,就是,一种很干净,很纯粹的味道,就像日光下的太阳花,朝气蓬勃的清爽。 入怀也不是他预想中的骨感,倒是有些肉肉的,这小姑娘,怕是骨架小吧,看着高高瘦瘦的,实则香香软软的,还真是有点儿,有点儿叫人心中一动呢。顾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一个没留神,他察觉到自己耳朵有点发烧,肯定红了。 陈缓缓这时候僵硬着脖子,转过脸来,抬头看向了顾洛,她面上也是一片绯红。“人面桃花相映红”——顾洛想。 “三,三哥?”陈缓缓听得出自己嗓子有点干涩。 顾洛像是才回过神来,是了,她是小姑娘呢,还管自己叫哥哥,他刚刚是怎么了?他摇了下头,扶着她站了起来,便松开了手,笑问:“没事吧?”口吻一如长辈对小辈。 陈缓缓才跳得飞快如小鹿乱撞的一颗心,在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缓了一下。面上热意似乎也减了一些,她低了头,嗫嚅道:“没,没事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2 。” “那就好。”顾洛佯装看不见,道,“那我先回去了。” “三哥!”听见他说要走,陈缓缓想也没想,便出声喊道。 顾洛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这个眼中水光盈盈的女孩子:“什么事?” 陈缓缓垂了垂眼,又咬了下嘴唇,方抬眼笑问:“你喜欢吃鱼片鲜汤吗?” ☆、第九章 你喜欢吃鱼片鲜汤吗? 因为这句话,陈缓缓后来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一整天。她怎么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来?她抱了个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要一想起顾洛那在忍得很是辛苦后,终于憋不出笑出了声的神情,她就更是后悔得无以复加。 来道雷劈死我算了。她盯着窗外那明晃晃的艳阳天,生无可恋地想。 好容易捱到了朱家牡丹花会这一日。若是在以往,陈缓缓是不大乐意去的,尤其前几日又发生了朱文丰那样的事情,她都没敢告诉给她哥哥晓得,不然以他的暴脾气,怕是要提刀去砍那败家子。 她只在回来的路上,小心翼翼地告诉给了蔡宝瓶知道。果不其然,蔡宝瓶也当即就要掉转马头,要去好好教训教训那没脸没皮的无赖,被她死命给拖住了。在知道原来是有顾洛已经压下了这事,蔡宝瓶方才稍稍消了气,但还是扬言,若是哪一日给她碰上了,她还是要揭那无赖一层皮的。 有蔡宝瓶罩着,她当然只剩狗腿似的猛点头以示赞同了。 朱家牡丹花会,是这一任当家人,越州首富朱万兴从三年前开始操办的,一年一度,从花期盛时,一直到开败,前后约莫十来天,请的都是这越州城及附近州县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流水筵席,歌舞升平,也算是这城里的一大盛事了。 今年的牡丹花会,照例又是在朱家位于城西的别院里。陈缓缓随着她嫂子到时,女客这边已经是有不少人了。一见她们姑嫂来,作为东道主的朱夫人,赶忙领了朱文慈朱文惠姐妹俩,来和她们见礼。 “今年陈小姐也来赏花,真是给我们朱家面子。”朱夫人拉了陈缓缓的手,笑道,“往年那般请你,也不肯过来。” 陈缓缓只笑而不语。 余燕婉笑道:“是呢,今年天气好,她也肯多出来走走了。” “就该多出来走走。”朱夫人道,“天天闷在屋里,就是没病,那也得闷出病来了。” 这回余燕婉也只笑而不语了。 “娘。”朱文惠悄悄地拉了下她母亲的衣裳,小声唤道。 朱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有些不妥,赶紧干笑两声,道:“你们坐啊,也尝尝我们家的新茶,昨儿个才送到的呢,今天是头一起吃。” “多谢。”余燕婉笑道。 一时又有别家女眷进来了,朱夫人领了那姐妹俩,又忙着去问好了,留下余燕婉和陈缓缓姑嫂俩,只相视一笑。 才坐了一会儿,蔡宝瓶也来了,陈缓缓于是离了余燕婉,随蔡宝瓶一道,往园中去赏花。 “不许再提那个。”还没等陈缓缓开口,蔡宝瓶便率先制止道。 陈缓缓一脸莫名其妙:“我这还没说呢。” “你那样看我,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蔡宝瓶气势汹汹道。 陈缓缓忍不住发笑:“行了行了,我不说就是了。咱们赏花,赏花总行了吧。” 蔡宝瓶显然气还没消,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跟在了陈缓缓后面,听着她给自己介绍,这是姚黄,那是魏紫,还有什么二乔,三变赛玉,光是听那些名字,蔡宝瓶脑子就已经糊涂了,哪里还分得清哪个是哪个,不过跟着瞎逛逛罢了。她今日就是出门来凑热闹的。 陈缓缓却是感慨万千。这朱家虽是商户,可单瞧这一园子的牡丹花,多是名品,便知这越州城首富的名号,的确是实打实的了。怨不得往年哥哥回来,都要感叹一回,那朱老爷是铁了心的,要往清贵名流里挤啊。且不说他初心如何,单只看这花,这摆放这造型,也确是下了功夫的。 蔡宝瓶哪里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瞧了没一会儿花,便嚷嚷着没意思,要去凉亭里歇一歇,用些茶水点心。陈缓缓拗她不过,只好一道去了。 凉亭里还有其他家小姐在,她们见了这来的是都督家的千金和太守家的小姐,忙不迭地都起身问好,蔡宝瓶和陈缓缓也跟着还礼。蔡宝瓶也就罢了,她同这些姑娘们都熟,唯有陈缓缓,却不认得几个,只能微笑着听她们说些衣裳鞋袜,珠宝首饰的闲话。 才坐了一会儿,朱文惠也来了。她是东道主,这里的人自然都要给她些面子,纷纷起身,彼此见礼。 “大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怕是口渴了吧。”朱文惠笑道,“我这刚好泡了新茶,大家先润润嗓子。”说着示意她身后的丫鬟们进来,一一给众人奉上茶盅。 “朱小姐还真是体贴。”有人笑道,“怪道都说朱家小姐人美心善,事无巨细,样样都能照顾到位。” 众人也跟着点头附和称是。 朱文惠拿帕子掩了掩面,笑道:“这话可真是要折煞我了,我哪有那般传说得好。” 陈缓缓听着只想发笑,又见那丫鬟近身来奉茶,她才要伸手去接,也不知是自己没拿稳,还是那丫头放手太早了些,反正那只青花茶盅,直直就往地上一落,发出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那一碗茶,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陈缓缓的裙子上。茶水还是有些烫的,烫得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奴婢该死!”那丫头一个惊吓,也不管那地砖上还有碎瓷片和茶汤,就那么径直往下一跪,频频给陈缓缓磕头求饶,好似她会吃了自己一样。 陈缓缓当然不会吃人,可有人会。 “你这个死丫头,连碗茶也端不好,你怎么做事的?”朱文惠急急地赶了过来,骂道。 蔡宝瓶拎了陈缓缓的湿裙子,担心问道:“有没有烫着?” “放心吧,我没事。”陈缓缓撒了个小谎,又见那丫鬟一个劲地还在磕头,便不忍心道,“你起来吧,我没事儿,别磕了。” 那丫鬟自然是不敢听的,依旧跪在了那里。 朱文惠向陈缓缓赔笑道:“都是我没□□好,弄脏了陈小姐的衣裳。” “不妨事,”陈缓缓勉强笑道,“我带了替换的衣裳来。”她转向蔡宝瓶,打趣道,“要劳烦你,替我去寻我家月芽来,干净衣裳她收着呢。” “这个容易。”蔡宝瓶道,“那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陈缓缓点了点头,蔡宝瓶便出了凉亭,往外头去寻月芽了。 这边陈缓缓又向朱文惠笑道:“还要劳烦朱小姐,替我找间空屋子来,我好换衣裳。” 朱文惠忙道:“这是自然了。”说着就要请陈缓缓过去。 陈缓缓道:“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3 还是等蔡小姐回来,再一道过去吧。” 朱文惠笑道:“陈小姐放心,我让丫头在这儿守着,等蔡小姐回来,领了她过去就是。” 陈缓缓仍是犹豫。 朱文惠于是又笑道:“我是看陈小姐这湿衣裳沾在身上,应该不舒服,才想着先过去的。这里这么多人都瞧着呢,我就是有心要给陈小姐您拐卖了,这大家可都是人证呢,回头还不给我说死了。” 她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也有人来劝陈缓缓先去,免得风吹着凉。陈缓缓见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便也不好再拒绝,便应允了。 “那,陈小姐这边请。”朱文惠亲自过来扶她,笑道。 ☆、第十章 若说同意今日来赏花,是她陈缓缓犯的第一个错误,那么第二个错,便是信了她朱文惠的邪。 因为她拎了湿漉漉的裙子,被朱文惠带着,七拐八绕的,也不知到了何处,却见前面的一架金银花架下,站了个陌生男子。她听得朱文惠上前去亲热地喊:“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很好,被设计了。陈缓缓心想。她虽不认得那男子,但听朱文惠那般的称呼,也能猜得到,那就是朱家大公子,朱文盛。他和朱文惠一母同胞,是朱万兴的嫡长子。 陈缓缓曾听她哥哥提起过,这个朱文盛,倒是与他的庶弟朱文丰不同,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他和陈维一样,都是会圣书院的学生。想那朱万兴的一门心思,全都在了要栽培自己这个长子的身上,想要靠他步入士族,从此光耀门楣。 不知那朱老爷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女儿伙同自己器重的长子,做出此等下作不堪的小人之举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陈缓缓腹诽道。 “这是……”朱文盛见了自己妹妹身后的陌生姑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陈缓缓也转过了身去,她现在只想抬脚就走。可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若是走岔了,碰见个什么人,那就更不好了。为今之计,她只有盼朱文惠还能有些廉耻之心,尽早领她走开才是。 “这是陈太守家的千金,陈小姐。”陈缓缓听见朱文惠这样说道,“方才丫头不小心失手打湿了陈小姐的裙子,我领她去屋里换条干净的。” “哦,那你们快去吧。”朱文盛忙道。 他这么一说,却是叫陈缓缓心生安慰,看来,他恐怕也是不知情的了,若是知情者,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哥哥说他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大约真是个老实人了。 本想着这下那朱文惠该无计可施了吧,陈缓缓却听见她“哎哟”一声,继而叹道:“这块地可真是不平,叫我崴了一脚。” “……”陈缓缓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想要打人的冲动。 “哥哥,我这一时半会的,怕是走不了了,不如你替我送陈小姐过去吧。”朱文惠给朱文盛使了个眼色。 只可惜,一向读圣贤书,行圣贤事的朱文盛,本就不安于这种境地了,如今一听竟还要自己送一位陌生的小姐,就更是不安了,忙摆手道:“不成,这于礼不合。” 朱文惠只气得牙痒痒,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她心里暗恨,真是要白费自己一番心思了。 陈缓缓也不回头,只道:“不妨事,朱小姐只管坐着休息便是,想来蔡小姐也快要来了,正好等等她一起。” 一听还有人要来,朱文盛更是片刻都呆不住了,他对朱文惠说道:“我得先走了,你好好招待陈小姐。”说罢又对着陈缓缓的背影作了一揖,抬脚就走。 “哎!”朱文惠压根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跑远了。 陈缓缓这才转过身来,她望着朱文惠,微微一笑:“朱小姐可真是用心良苦。” 朱文惠也不是个傻的,这种时候,她如何能认呢,唯有死皮赖脸:“我不明白,陈小姐这指的是什么?” 陈缓缓也不去戳破,只轻笑道:“天知地知,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朱大公子是个读圣贤书的,朱小姐还是莫要毁了他的前程才好。” 朱文惠心里一惊,她原本只是想着,要照着那戏文里演的,造出一番偶遇来,谁承想,无论哪一头,都不承她的情。不仅如此,她听着这位陈小姐的话,貌似还是在隐隐约约地威胁自己? 有了这一场意外“惊喜”,陈缓缓自然是再呆不下去的了,只等着蔡宝瓶领着月芽送了干净衣裳来,她换了,便推说身上不舒服,先回去了。 才上了马车,月芽跟了进来,轻轻地掀起陈缓缓的裙子,露出光洁如玉的腿来,那上面,一片显眼的红斑,都是方才被热茶烫的。 “怎么烫成了这样?”月芽心疼道,才换衣裳的时候,她就已经瞅见了,现在凑近了这么一瞧,更是叫人胆战心惊。 “疼不疼?”她轻轻在烫伤周边按了下,问道。 陈缓缓禁不住“嘶”了一声,腿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疼不疼,这下可不言而喻了。 “回去我们就上药。”月芽道,替她重新理好了裙子。 陈缓缓一声不吭。她不是不怕疼,她只是习惯了忍着疼。想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她几乎就没在人前喊过疼了,就是当着她父亲,她兄长,她也总是一副不疼的样子。她不想叫他们担心。 月芽从小伺候着她长大,如何不晓得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也就不提了。只是,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对上了陈缓缓的视线,也是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去,好像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似的。 陈缓缓却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于是笑道:“我没事儿的,你别老这么皱着眉。” 月芽勉强笑了下。 她这一笑,却叫陈缓缓瞧出了些端倪来。“怎么了,这么愁眉不展的?”她问。 月芽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陈缓缓凑近了她一些,一挑眉:“真没什么?” “……”月芽无奈,只得一面扒了车窗,一面道,“我说了,小姐你可别生气。” 陈缓缓见她跟只壁虎似的趴在那里,不由得好笑道:“你先说。” 月芽叹了口气,稍稍整理了下思绪,便道:“其实,蔡小姐找到我的时候,我和小满她们正看隔壁那些人玩射柳。小姐你知道吗,那朱老爷今年得了盆豆绿牡丹,还将那豆绿牡丹做了彩头,谁要是在射柳中拔得头筹,那豆绿便是他的了。” 陈缓缓如何不晓得,豆绿牡丹乃是花中名品,千金也难买,拿出来做个游戏的彩头,那朱老爷果真是大方。 “有了名花做彩头,那些公子哥们,自然是都想要去试一试的了。咱们家少爷,还有顾公子,也都去了。” “哦?哥哥和顾公子也去了?”陈缓缓饶有兴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4 致道,“那结果如何?谁赢了?” 月芽哭丧着一张脸,道:“我这还没看到后面呢,就给蔡小姐抓走了。” “……”这回轮到陈缓缓无语了。 “不过,”月芽小心翼翼道,“我们走的时候,那朱家大小姐不知是从哪里蹿了出来,惊了顾公子的马……” “什么?”陈缓缓下意识地就想要站起来,却不想头给车壁打了一下。 “小姐?”月芽这下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忙过来看她撞得如何了。 “我没事儿。”陈缓缓按下了月芽的手,只问道,“那顾公子呢,他有没有事?” “小姐放心吧。”月芽道,“顾公子功夫好得很,一点事也没有。倒是……”她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 月芽深吸一口气:“倒是那朱大小姐,摔在了地上。” 陈缓缓等了半天,也不见月芽再往后说,于是一摊手,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被蔡小姐拉走了啊。”月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蔡小姐还说,摔了活该呢。” 陈缓缓当然能想象地出,蔡宝瓶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的满心愉悦,只是,顾洛是怎么做的呢?他是不是像当年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那朱文慈?甚至,甚至是抱她回去?这么一想,她的手就紧紧地抓了衣角。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真那般的举动,那……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她拼命地摇了摇头,好把那些胡思乱想,全都甩出去。 “月芽,我头疼。”她靠上了月芽的肩,可怜兮兮道。 “小姐睡会吧。”月芽拿过了车里备着的一条薄毯,替她盖好。“这回去还有好一程呢,睡吧,到了我再喊你。” 陈缓缓依言闭上了眼。 ☆、第十一章 马车一路进了陈家二门,月芽方推了陈缓缓,叫醒了她。 “小姐,你在车内稍坐坐,我去叫人抬张肩舆出来。”月芽说着,就要下车去。 陈缓缓拉住了她,道:“我哪就那么娇气了,还巴巴的叫人抬回去。这只是皮外伤,我能走的。” 月芽笑道:“小姐是怕给老爷他们晓得了,又得担心了吧。你别怕,老爷和少爷少夫人都还在朱家别院呢,我吩咐下去,不叫给他们知道就是了。” 陈缓缓还要说什么,月芽干脆正色道:“这烫伤也不是小事,若是留下个疤痕什么的,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可不好,小姐还是等我吧。” 陈缓缓拗她不过,只得由着他去了。 车夫早避开了去,陈缓缓于是出来坐在车沿上,垂了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悠悠晃着。 这时候日头正高,好在马车停在了紫藤花架下,她这样坐着,也不至于被晒着,还能正好赏花。紫藤花开得正好,灿若云霞,风过留香,且一旁只一个扫洒上的小丫头,正埋了头,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地上那一片香樟树的落叶。 清净,陈缓缓想,这可比那牡丹花会要好得多了。 想起牡丹花会,她便不由自主地,又记起月芽才说的话了。顾洛和朱文慈啊,她靠了马车,百无聊赖地想,若是只论相貌,那朱大小姐,也是生得不错的,拿她和顾洛站一块儿,好像,也是一对璧人? 不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呢?陈缓缓赶紧摇了摇头。那扫落叶的小丫头正好抬起了头来,见了自家这位正摇头的小姐,一时很是疑惑,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在陈缓缓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顾三哥?”她惊讶地回头,站在那里看着她发笑的,不是顾洛,又会是谁? “你怎么也回来了?”她是很想站起来问话的,这样坐着同他说话,显得自己很是没大没小的。可一想若站起来了,她那被烫伤了的腿,绝对会露出马脚来。算了,还是坐着吧。 顾洛绕到了她的面前来,省得她扭着脖子说话别扭。“我送朱大小姐去医馆。”他笑道。 陈缓缓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瞬间就又沉了下去。果然,他和朱文慈…… “那朱大小姐还好吗?”她闷闷问道。 亲眼瞧着她从欢欣瞬间低沉,顾洛只觉得好笑,这果然还是个被父兄宠着的小姑娘,一点心事也藏不住的。 “挺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大夫说了,就是受了些惊吓而已,休养休养就好了。”他说道,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我叫重山又送她回去了。”重山是跟他的贴身侍从,却总被他打发着去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哦……”陈缓缓依旧是爱答不理的。 顾洛再往前一步,弯腰探了脸到她跟前,又说道:“来的时候,也是重山背她下车的。” 陈缓缓先是被他那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张脸给吓了下,现在又听了他这话,不由得“诶”了一声。她眨巴着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道:“我又没问你这个……” 顾洛一笑,道:“可我要说给你知道啊。” 陈缓缓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这番说话举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又见他往下一蹲,视线直直盯着自己被烫到了的那条腿,想要伸手,但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 “疼吗?”他问。 “……”陈缓缓彻底糊涂了,她甚至伸出了手,要去试试顾洛额头的温度,“你烧坏脑子了吗?” “……”这下轮到顾洛无语了,他干脆抓了陈缓缓贴在自己额上的手,站了起来,然后一个打横,就给陈缓缓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人在呢。”陈缓缓下意识地就去看那个扫洒丫头,可哪里还有什么扫洒丫头呢,人早就走了。 顾洛却是笑了,看着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没人,就可以了?” 陈缓缓瞪大了眼:“我,我可没这么说!” 顾洛爽朗一笑,道:“我送你回去。” “月芽会来接我的。”陈缓缓试着挣扎。 “别乱动。”顾洛佯装正色警告,“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的。” 陈缓缓立马便老实了。 顾洛很是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这才说道:“月芽已经备好了烫伤药,就等你回去上药了。”他说着又将她往上抱了抱,这才往回走去。 彻底老实下来的陈缓缓,也终于能够腾出脑子来,好好捋一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所以,是她以为顾洛抱了朱文慈去医馆,但实际并没有,今天被他抱了的,其实是自己?可他又是怎么晓得,自己被烫伤了呢?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你怎么知道我被烫了?”她在顾洛的怀里四平八稳,便笼了双手在身前,一副神气的模样。 顾洛瞧着好笑,道:“是蔡小姐告诉我的。” 原来是宝瓶!陈缓缓心里暗恨她不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5 争气,说好了不叫别人知道呢?亏她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的。 顾洛见她鼓了脸,便知她怕是在心里埋怨蔡宝瓶去了,于是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你父兄都不晓得。” 陈缓缓心想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只是没等她想清楚这别扭是怎么一回事,她就使劲拍了拍顾洛的胳膊,焦急道:“你快放我下来。” “怎么了?”顾洛问,但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陈缓缓气道:“园子里有人,给他们瞧见了,我还要不要活了?”她皱着眉,“你大概也要被我爹爹打断腿。”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顾洛哈哈一笑,道:“怕什么,我娶你就是了。” “什么?”一时间,陈缓缓以为自己听岔了。 刚好前面一张石桌,顾洛走了过去,给她放下,然后双手撑在了石桌上,逼了陈缓缓不得不上身后仰。他轻笑一声,道:“我是说,我娶你,你愿不愿意?” 这是在做梦吧,陈缓缓眨了眨眼,不,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断断不会说这样的话来。陈缓缓犹豫着,还是抬了手,去捏顾洛的脸。 “喂,”顾洛哭笑不得,拿下了陈缓缓的手,说道,“就算你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该捏的,也是自己的脸吧。” 被握着的手腕处是温热的,这不是在做梦。陈缓缓有点懵,这个情状,她该如何反应? “吓到了?”见她两眼直愣愣的,顾洛禁不住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是怕了我‘克妻’的名头?” “怎么会?”这她倒是答得快了,“我的名头也不好听啊,你不怕我短命啊?” 顾洛轻笑:“你那些拿去打发媒人的说辞,你哥哥早就告诉我了。” “……”陈缓缓真是不得不生气了,短短一天之内,她就接连被自己的闺中密友和亲兄长给出卖了。 顾洛却容不得她再次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倾身向前,陈缓缓便倒向了石桌面上。顾洛于是干脆一伸手,按了她的背,迫使她不得不与自己面对面。 “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的额头贴了她的,眼神直视她那双柔美的眼睛。 “我……”陈缓缓嗫嚅着,“我疼……” 顾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碰着了她被烫伤的那条腿,于是赶紧让了开来。 陈缓缓终于能坐直了身子,她一时有些不敢看顾洛,只好撇开了头,入眼是园子里那方静谧的湖泊。 “我说了不算……”她垂下了眼,道。 顾洛无声地笑了,他抓了她的肩,好让她看着自己:“傻丫头,你的终身大事,当然是你说了算的。” 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开放如顾洛这样的,怕也是没几个了。难不成,京城的人,都是这般的大胆么,还是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太过守旧了? “又走神?”看她多了,只要她的视线有一丝丝游移,顾洛就知道,她的心思又飞了。 “我愿意。” ☆、第十二章 一句“我愿意”,不过短短三个字,在说出口前,能有千斤重。可一旦说出了口,轻松之余,却又仿佛更重了些? 这是为什么呢?陈缓缓抱了枕头在怀,歪了头想。 “嘶……”腿上传来了一阵刺痛,是月芽在给她上药。 “弄疼了?”月芽紧张地抬头问道,“那我再轻点儿。” “没事儿。”陈缓缓轻快道,她现在心情好,这点小痛,她还是忍得住的。 月芽低了头,再次小心翼翼地去给她涂药膏,然后又忍不住,悄悄抬眼望了自家这位小姐一眼,又垂了眼去偷偷地发笑。 陈缓缓察觉了:“你笑什么?” 月芽连连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姐今儿个的脸,比往常还要红些。”她说着一顿,又抬头问她道,“小姐别是又伤风感冒了吧?” “没有。”陈缓缓驳斥道,“我这是被晒的。”她堂而皇之地撒谎。 月芽如何猜不出,她的脸红是因为什么,也不去揭穿她,只一面涂着膏药,一面悠悠叹道:“小姐大了,有心事了,都不肯跟我说了,亏得我还对小姐的事那般上心。” 陈缓缓不由得乐道:“你对我什么事上心了?再说了,你对我上心,那不是应该的么?”她拿完好的那只脚去戳月芽的肩。 月芽笑着躲开,才要调笑两句,就听外面小蝉的声音:“少奶奶来了。” “是嫂嫂。”陈缓缓惊道,“快,快拿被子给我盖上。” 这边主仆两人正手忙脚乱地拿被子毛巾盖腿盖药瓶,那头余燕婉就已经进来了,见此笑道:“两个傻子,就算盖住了又怎么样,这么大的药味儿,打量我闻不到呢。” 陈缓缓一听她这话这语气,便猜想她也晓得了,宝瓶这个嘴上没门把守的。她来不及多埋怨,只笑着向余燕婉道:“嫂嫂来了。” 余燕婉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示意月芽继续上药,她自己又看了一回陈缓缓那被烫伤的地方,还好,上了药,已经没先前那般红了,留疤痕是不会了。余燕婉这才稍稍放心。 “你这丫头,被烫了,也不说,自己一个人闷着就回来了。要不是我碰见了那秦家小姐,她告诉了我,你还想要瞒着我呢。”余燕婉嗔道。 原来不是宝瓶,陈缓缓点头,还算是个有点良心的。 余燕婉见她点头,以为是对自己,于是伸手就在她脸上揪了下,道:“你还真打算不告诉我?” “我下次再也不了。”陈缓缓抬手去掰她嫂子的手。 “还有下次?”余燕婉非但没松手,反而使了把劲。 “好嫂嫂,没有了,再没有了。”陈缓缓赶紧改口。 余燕婉这才松了手,看着月芽收拾好了,又对她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说会话。” 月芽看了陈缓缓一眼,见她点头,方对着余燕婉屈膝应了声是,端了托盘出去了。 “嫂嫂?”陈缓缓看着余燕婉,不知她支开月芽,所为何事。 余燕婉也看向了她,问道:“生朱家小姐的气了,这么巴巴的跑回来?” “是。”她一点也不否认。 余燕婉一挑眉,陈缓缓于是又笑道:“倒不是气她照顾不周,而是……”她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 陈缓缓垂了眼,又看向她嫂子,心里揣摩着,如今这些话告诉给她嫂子知道,大概也是没什么的,于是她便一五一十的,将那朱文惠如何弄湿了她的裙子,又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诓她去换衣裳,如何引了她与其兄朱文盛碰面,从头到尾,都给她嫂子说了一遍。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余燕婉却是比陈缓缓还要激动,她一掌拍在了床上的小矮几上,怒道,“真是,真是,”余燕婉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女孩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6 子,气了半天,也只蹦出来一个词,“太目中无人了!” 陈缓缓叹了口气,抓过她嫂子的手来,翻过手心,只见那里已经红了。 “不行,这事我得去告诉给你哥哥知道。”余燕婉说着就要起身。 “哎。”陈缓缓拖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又坐了下来,笑道,“你这脾气,怎么变得比我还要冲了?” “你不懂,”余燕婉按了她的手,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她今日能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来,保不齐明天就……” “就使出更下作的手段来。”陈缓缓替她说完了话。 “你还笑。”余燕婉瞪了她一眼。 “嫂嫂,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不同朱家人往来就是了。”陈缓缓安慰道。 余燕婉却依旧皱着眉:“倒不是你往来不往来的问题……” “怎么了?” 这回轮到余燕婉欲言又止了,想了想,她还是附耳到陈缓缓身边,悄声说了两句。陈缓缓听了,果然一惊,脱口而出:“朱夫人想要求亲?”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余燕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幸亏她早给月芽她们打发走了。 陈缓缓先是惊讶,只是转念一想,她而今已有了承诺在,朱家那干人等,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因此只放宽了心,向她嫂子笑道:“嫂嫂放心吧,朱夫人心里头想的事情,成不了的。” 见她镇定自若,倒不像以往那般哭哭啼啼了,余燕婉也只觉得奇怪,因问:“你就这般有把握?你可别忘了,先前爹同我说的那些话,你不是也听见了?他老人家可是铁了心的要给你寻门好亲事,只是这越州城里稍微好些的,你也回绝得七七八八了,如今朱家有了这意思……” “朱家是商户。”陈缓缓提醒道。 “你还不知道,”余燕婉摇了摇头,“今儿我听朱夫人口风里暗暗透露了,他们家在京城宫里的那个叔叔,如今在宫里平步青云,我瞧着那意思,朱家大有要成皇商的意思。” “那又如何?”陈缓缓不解,他们陈家也是官啊,还是正四品。 余燕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到那时候,也就是门当户对了。”她说着又想了想,“不过真要说起来,那朱家大公子,听你哥哥说的,倒是个老实人,一门心思读圣贤书的,只是不知性情如何……” “嫂嫂……”陈缓缓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想得也太多了,就这么一句话,她就开始思考起那朱文盛的人品性情来了,好像她真会嫁他似的。 “你别怕,就算爹爹同意了,我和你哥哥也要好生相看一番的,绝不敢随意就叫你嫁了的。否则娘在天之灵,也不安生。”余燕婉好生安慰她道。 陈缓缓自然是感动的,她那想要将她和顾洛的事情,说给她嫂子知道的冲动,差一点就要按捺不住了。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告诉嫂子的吗?”余燕婉见她欲言又止,遂问道。 陈缓缓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没什么。”还是再等等吧,她想。 ☆、第十三章 第二日蔡宝瓶来瞧陈缓缓,陈缓缓正坐在廊上,怀里抱着只黑白花猫,看院子里小丫头们浇花扫地。 “你倒是自在。”蔡宝瓶看她翘了腿在一只矮凳上,笑道。 “你还敢笑话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陈缓缓也不起身迎她,只放了猫下地,然后看着她佯嗔道,“你说你好好的,打发小满去告诉顾公子那事儿,你都怎么想的。” 蔡宝瓶也不用她请,自己就在美人靠上坐了,伸手弹了弹衣袖上沾着的柳絮,无所谓道:“我没怎么想啊,我就不想看着那朱文慈得意罢了。” “你也瞧出那朱大小姐的心思了?”陈缓缓好笑道。 “怎么瞧不出?”蔡宝瓶挑眉,“你是没见着她看顾公子的眼神,恨不得给他生吞活剥了去。” 陈缓缓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宝瓶一颔首,问道:“腿没事了吧?” “托你的福,你上回送来的那些膏药,都好使得很,我今早上看,红肿都差不多消了。” 蔡宝瓶得意道:“那可不,那可都是药王谷的好东西呢,便宜你了。” 陈缓缓也笑道:“你的东西,自然是要便宜我了。” 正说着,月芽送了盘洗净的乌梅上来,蔡宝瓶拈了一个在手,凑近了陈缓缓,低声问道:“那顾公子,昨儿来看你没?” 陈缓缓身子往后一退,紧盯着她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蔡宝瓶却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她看了眼那些远远浇着花的小丫头们,又道:“你还瞒着我呢,上巳节那日我便瞧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同看我们的眼神,那可是不一样的。” 都说蔡宝瓶素日里粗枝大叶的,可这突然心细如发起来,也是够渗人的了。陈缓缓心知她虽心直口快,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很有分寸的,就算自己此刻告诉了她,只怕也没什么。 “那好吧。”陈缓缓说道,附到蔡宝瓶耳边,将昨日之事,简略地说了一回。 虽是简略一说,对蔡宝瓶而言,却是听了个天大的消息。 “这是真的?”蔡宝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缓缓点了点头,抿嘴笑道:“他说七月是他母亲的生辰,待他回去,便叫人来找我爹提亲。” 蔡宝瓶原本还是一脸的兴奋,只是一听陈缓缓提到了她爹,便又焦心起来:“你爹会同意么,且不说京城离咱们这里十万八千里,顾公子,比你大上十来岁呢,比你哥哥年纪还大,只怕陈伯父……” 蔡宝瓶所担忧的,又如何不是陈缓缓所忧心的呢。这些话,她昨儿夜里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昏昏沉沉睡了,如今被蔡宝瓶重新提起,自己也就愁眉不展起来。 蔡宝瓶见她也锁起了眉,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于是又重新笑道:“不过,你不是说,陈伯父近来也张罗着要给你寻个好人家吗,咱们这满城里,能有哪个比得过顾家的?我瞧着,这事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你也别瞎操心,就安生做个新娘子吧。” 她这话说得陈缓缓面上一红:“你瞧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在那胡说了。” 蔡宝瓶见她那个扭捏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她往后一靠,叹道,“没想到,竟还有我看你出嫁的这么一天。” “你这是个什么意思?”陈缓缓又拧了眉。 “没什么,没什么。”蔡宝瓶忙否认道,拿了个乌梅在手,递给她,“吃梅子,吃梅子。” 陈缓缓正嫌弃地推开她的手,就听底下小蝉轻快的声音:“小姐,顾公子那边打发人送了花来。” 陈缓缓还未有反应,蔡宝瓶就先趴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7 在了那美人靠上,望着小蝉笑问:“花?是什么花?” 小蝉答道:“是两盆牡丹。” “牡丹?”蔡宝瓶一挑眉,望向了陈缓缓。 陈缓缓却不看她,只道:“抬进来吧。” 两个粗使小丫头搬了花盆进来,原来是盆姚黄并赵粉,都开得正好。 “送花来的是谁?”陈缓缓只看了眼花,便问。 “是云珠姐姐。”小蝉答道。 “让她进来说话。” 小蝉依言去了。云珠本就在门房里坐着喝茶,听见大小姐请她,忙不迭地就过来了,给两位小姐请安问好。 云珠本是在余燕婉房里伺候的,因顾洛来,身边除了个重山,并没带使唤丫头,因此余燕婉便将云珠拨了过去,暂且伺候着。 陈缓缓与她也熟络,因此只笑道:“送花这样的活计,云珠姐姐还亲自来跑一趟,随便打发人送来就是了。” 云珠也笑道:“我来,一是送花,二来,我还有几样针线活儿,要跟月芽讨教讨教。” 陈缓缓脸上笑意一顿:“怎么,顾公子的东西,还要姐姐亲自动手不成?” 云珠抿嘴笑道:“小姐说的哪里话,顾公子的一应贴身起居,并不曾叫我们这些婢子插手,都是那位重山照料的。我呀,我是为了……”她凑了过来,在陈缓缓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蔡宝瓶见她主仆二人说悄悄话,自己还没来得及凑过去听,就见陈缓缓一脸惊喜道:“可是真的?” 云珠点头,笑道:“小姐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告诉别人去。” “告诉什么?”蔡宝瓶一脸懵。 陈缓缓和云珠相视一笑,道:“回头你就晓得了。” 蔡宝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晓得呢,哼!”她转头就去抱那只正在打盹的花猫。 陈缓缓抿嘴一笑,又问云珠:“这花儿,怕是别人送顾公子的吧,你拿回去,我这里又不缺花。” 云珠笑道:“别呀,小姐,我好不容易叫人给搬来了。早起公子临出门去书院前就说了,今日有人送花来,直接送到小姐院里就是。我可不敢违他的话,你不要,回头你自己跟他说去。” 陈缓缓忍不住伸手去揪她的脸:“你不在少奶奶屋里当差了,倒越发能耐了嘿。” 云珠扭身躲过,跑去廊下院子里,又转身望着陈缓缓笑道:“我不管,花我就搁这儿了,你爱留不留,反正我差事办完了,我走了。”说罢转身就跑。 陈缓缓又气又笑:“才不是说还要找月芽,这就跑了?” 蔡宝瓶抱了猫,看了看天,道:“我也该回去了。” “这就走了?”陈缓缓回头看她,“不如今晚就在我这里用晚饭得了,蔡伯父蔡伯母大约也不会介意的。” 蔡宝瓶摇了摇头,将猫递还给她,道:“我爹近来脾气大得很,看谁都不顺眼,我还是回去得好,省得到时候又被念叨。” “那好吧。”陈缓缓也不强留,“那我送你出去。” 一时送走了蔡宝瓶,陈缓缓又沿了原路,慢慢往回踱去。在经过那处岔路口时,她犹豫了下,还是调转了头,踏上了另外一边——那是通往顾洛住处的路。 顾洛并不在,这她很清楚,他还在书院里。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敢靠近那处院子,只远远地站在一架月季下,一手捏了朵月季花瓣儿,一面又探头往那院里瞧去。那边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人在。 站了一小会儿,忽见一只蜜蜂在她眼前打着旋儿,然后落在了她手中的花朵上,倒给她吓了一跳,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不要紧,只听得身后一声闷哼,脚下好似踩着什么东西了,又惊得她赶紧转身,才想要说声抱歉,却见那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顾洛。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顾洛微笑:“先生午后有事,早早给放了学。”他说着又走近一步,问道,“那你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陈缓缓一时失语,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想来看看他,睹物思人来了吧。好在边上一大丛月季花儿,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道,“我来摘花的。”说着就要伸手去拧花枝。 “小心刺。”顾洛眼疾手快地抓了她的手。 陈缓缓面上一红,要挣脱开去:“你放开。” 顾洛却是瞧着有趣,非但不放手,反而拉了她,一个转身,就给她带去了花丛后头。陈缓缓只觉得背后一凉,原来是贴上了月季花架后的假山石壁上去了。这狭窄的空间内,骤然只余他两人。 “……”陈缓缓未料到他竟如此大胆,瞧着丰神俊朗的一个人,这玩起小心机来,竟是比无赖还要无赖。 顾洛倒是极满意这样的情状,他的脑袋埋在了陈缓缓的脖颈间,轻声问道:“腿,还疼吗?” “已经好许多了。”这种时候本该生气的她,听他这样温柔地问话,自己也鬼使神差似的,老实回答了。 “那就好。”顾洛说着,抬起头来,看向陈缓缓,只见她一张笑脸,此刻憋得红扑扑的,一双柔美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着,就是不敢看向自己,不由得又笑了,干脆一手捧了她的脸,唤道,“缓缓~” 因着他这一声呼唤,陈缓缓又下意识地撇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眼看着他的脸越凑越近,临到头了,她还是没掌住,一个侧头,又躲了开去,然后只觉左边脸颊上一阵温热。 顾洛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这小姑娘啊,比他想的,还要撩人。不过还好,他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候。 陈缓缓听了他的笑,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心里不免又羞又恼,一阵血气涌了上头,她干脆也抬手捧了顾洛的脸,脚尖轻垫,就朝着他靠近了过去…… ☆、第十四章 “就这样?”顾洛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尚且留有余温的那一处,挑了挑眉,道。先前看她那般气势汹汹的样子,结果临到了头,还是怂怂地只敢在他额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下。 陈缓缓却是涨红了脸,光是吻那一下,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了,此刻的她,连看都不敢看顾洛一眼,只低低地垂了脑袋,恨不得那地上现在就裂开个大口子来,好让她钻进去。 “好了,”顾洛瞧着好笑,拥她入怀,安慰道,“你很努力了。” 很努力过的陈陈缓缓,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只觉得入鼻一阵清爽之气,是林间草木的味道。她的脸不禁又红了一红,觉得这样单抱着,也是怪尴尬的,便开始没话找话:“那牡丹花,是朱家送来的?” “你怎么晓得?”顾洛任由她的细软发丝摩挲在自己的面上,反问道。 “除了他家,这满越州城里,也难找得出这样好的花来了。”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8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顾洛耳里,却像是有些不满似的。他于是笑道:“不错,是昨日射柳的头筹。” “头筹不是豆绿吗?怎的送来了姚黄赵粉?”陈缓缓抬起头来,疑惑道。 顾洛替她拢了拢耳边鬓发,笑道:“你记不记得,我初来这里,第一次见你,你穿的什么?粉裳黄裙。”他的手指顺势捏了捏她那小巧的耳垂,上面穿了洞,但今日并未佩戴任何耳饰。 “况且你哥哥说了,你其实最爱玉板白,可我瞧了瞧,今年的玉板白倒开得不大好。明年吧,明年在京城,我给你养一盆。” 陈缓缓耳朵直发热:“谁,谁明年在京城了?”她一推顾洛,“你别胡说。” 顾洛却笑得很是开心:“你自己说,明年谁要去京城?” 于无赖之上,陈缓缓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口舌争不过,她干脆抬脚就要走。 “哎!”顾洛伸手一捞,自背后给她拦腰抱住了,不管她那毫无威胁力的挣扎,又凑过去问道,“才你和那蔡家小姐说,五日后往观音寺去,去做什么?” “这你都听见了?”陈缓缓一阵气闷,“你什么时候就回来的?” “很早。”他堂而皇之地承认道。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敢情自己自二门处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眼里了。陈缓缓越想越觉得自己今日真是丢人死了,这手上力气也大了几分,干脆直接就掐了顾洛的手腕一回,逼得他不得不松开了手,她这才提了裙子,飞快地跑走了,留下顾洛一人,在那里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五个月牙印子,哭笑不得。 湖对岸,隐在垂柳阴凉地里的余燕婉,看着那边匆匆跑过的陈缓缓,又见顾洛从那里优哉游哉地出来了,一张樱桃小口,只张着合不上了。 “那不是……”她望向了身侧的自己的夫君,陈维,“他们原来……” 陈维微微眯了眼,一点头:“嗯,是缓缓和顾三哥。” 听着他那波澜不惊的口吻,余燕婉一拧眉:“你晓得?” “我晓得。”陈维顺口答道,转头见了他媳妇柳眉倒竖,又赶紧改口道,“我是说,我猜的。”他伸手给她打了扇子,“最近顾三哥有的没的,便要问上我好几回陈缓缓的事,我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他怕是动了些心思了。” 余燕婉睨了他一眼,转头又皱了眉,思索着:“若论家世背景,自然是再没有比顾家更好的了。只是,越是高门大院的,规矩越多,我怕陈缓缓嫁了过去,会受委屈。再说,你那位顾公子,比陈缓缓年长了十岁,爹爹只怕更想给她找个年纪相仿的。” 陈维笑道:“你瞧你,这又开始瞎操心了不是?他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小心翼翼地揽了余燕婉的腰,道,“现如今啊,你只照料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待出了三个月,你爱怎么替那丫头操心,便怎么操心去。” 余燕婉夺了那柄缂丝扇子,往他头上轻敲了下,笑嗔:“你呀,亏你还是陈缓缓的亲兄长呢,如今有人瞧上了你妹妹,你还这般不上心。” 陈维不以为意:“瞧上我妹妹的人多了去了,我哪上心得过来?” 余燕婉却摇着头,望着湖那边:“只怕,这回咱们是真得上心了。” 转眼就到了五日后,那是陈缓缓母亲的冥诞,每年到了这一日,她都要和父亲兄长一起,前往观音寺为她母亲跪经。顾洛本也想跟着去,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说是跟着去看风景,到底也不妥,恰好又有蔡都督下了帖子来请他,也就罢了。 石榴花开的时候,正是余燕婉的生辰。今年不同往日,如今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陈家上下,自是喜气洋洋,尤其是她公公陈康,早在半月前,便送了帖子去越州城各家,要为余燕婉好生办一场生日宴。 众人见是太守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都不敢怠慢,那送来的礼,要比往年丰厚上许多。陈康也不许人多收,只按着份例留了些,其他的,再添上几样回礼,又给送了回去。 到了余燕婉生日这一日,因余燕婉怀着身孕,不便行动,陈缓缓便替了她嫂子,迎来送往各家女眷。往日她不大出来露面,众人也不晓得,这陈家小姐于人情往来上,原来也这般手到擒来,游刃有余,倒是叫她们好生意外了一番。 “这哪像是病怏怏的样子啊,这不挺好的一姑娘吗?”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哪个造的谣,毁人名声。” 这一天里,光是这样的对话,陈缓缓便听到不下五六回。她也不去凑趣,只抿了嘴偷笑,躲开了去。 好不容易忙过一阵,陈缓缓正交代了月芽等人,好生在外照应着,她要进去瞧一瞧她嫂子。只是她才进了院子,行至人迹少处,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小姑姑!” 陈缓缓不用去看,只听这个声音,这个称呼,也就晓得是哪一个了。这满城里头,除了她嫂子娘家的那个小侄儿,再没有人会叫她“小姑姑”了。 “小姑姑”这一称呼,原是燕婉开玩笑的,谁知小孩子家心性极强,最后就只认这一称呼了……陈缓缓也拗他不过,只随他去了。 “余小宝,都告诉你多少回了,在外头,不许这么喊我。”陈缓缓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下,因不见素日里跟他的妈妈和丫头们,又问,“你林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园子里乱跑?” “小姑姑~”余桐生拉下了她的手,自己两只手握了,并不答她的话,只笑嘻嘻道,“我都好久没见到小姑姑你了,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反只问林妈妈她们。”他抱怨着,又搂了她的胳膊,撒娇道,“我好想小姑姑啊,小姑姑你有没有想我?” “想~”陈缓缓蹲了下来,好与他平视,“那我们余小宝,最近过得好不好啊?” “很好!”余桐生拼命一点头。 陈缓缓又外了头,笑着看他。 他被陈缓缓这么瞧着,不自觉便红了脸,终于还是耐不住,低了头,手指搅着衣襟,嗫嚅道:“林妈妈嘛,被我甩开了……” 陈缓缓哭笑不得,又揪了揪他的小耳朵,训斥道:“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小,待会儿林妈妈找不见你,看要急成什么样。”她说着站了起来,向余桐生伸了手,“走吧,我先送你去林妈妈那儿。” “我不!”小孩子往后一缩,鼓了两颊,“我才不要去找林妈妈呢,我要跟着小姑姑你!” “我要去瞧你真正的小姑姑。”陈缓缓耐着性子劝道,“你娘和你奶奶,可都在那边呢,你就不怕你这么过去了,她们会说你?” “我不怕!”余桐生中气十足,“只要有小姑姑在,她们才不会说我呢。我娘和我奶奶,成日家都说小姑姑好,还叹气说,可惜我们余家没再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19 多添个哥儿,不然小姑姑就可以住到我家去了。” 见他这个小人儿嘴里学着说出这样老成的话来,陈缓缓是既好气又好笑,干脆拎了他的后脖领子,说道:“这话可不许再跟别人说去。” “不许跟谁说呀?”又一个声音自陈缓缓背后响起。 ☆、第十五章 陈缓缓听得出那是顾洛的声音,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身后,这次数多了,她竟还有些习惯起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余桐生就先越过了她去,挡在她和顾洛之间,双手叉了腰,大声质问道:“你是谁?” 顾洛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腿长的小孩,双手环抱于胸前,好笑道:“那你又是谁?” “我姓余,叫桐生,是今日陈府的客人!”余桐生不疑有诈,只一挺背,背书似的说道。 顾洛只一点头,表示算是知道了,他往前一步,想要越过这个叫余桐生的小孩,自己好和陈缓缓说话。 只是余桐生如何肯依,他伸手一拦,理直气壮道:“我说了,现在轮到你了。” 陈缓缓立在桐生后头,一歪头,也只看着顾洛发笑,她倒想看看,他要如何应对桐生这个小缠人精。 顾洛自然瞧见了陈缓缓看好戏的笑,他一挑眉,望着余桐生:“我就不告诉你,你又能怎样?”是陈缓缓这几日常见的他无赖的口气。 桐生倒也不怕他,反而一本正经道:“先生说了,做人要言而有信,还要礼尚往来。你前头才答应了我,我说了自己是谁,你也就该说你是谁。” 顾洛好笑道:“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说你是谁,我就说我是谁?” 桐生还真就去想了,然后…… “顾洛!”陈缓缓蹲了下去,看着气鼓鼓着一张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桐生,不由得向始作俑者怒道,“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欺负人小孩子。” “你刚刚叫我什么?” 陈缓缓这才反应了过来,这好像是头一回,她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名字。 “那个……”她视线乱瞟。 桐生这时候机灵起来了,他往顾洛面前一站,大声道:“就喊你顾洛了,怎么样?不许你欺负我小姑姑!”他张着胳膊,不允许顾洛再前进一步。 好孩子,陈缓缓也快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不枉她平日里那般疼惜他。 这边顾洛却不乐意了,他干脆一弯腰,伸手架起了桐生,给他放置一边,然后自己也蹲了下来,望着陈缓缓,也学着她一歪脑袋。 “呃……”陈缓缓压根不敢去对上他的视线,她移开眼,盯着那路边的一丛萱草,认怂道,“我下次不这么喊你就是了。” 顾洛轻声一笑,道:“我爹娘生我气的时候,也是喊我的名字。”他伸手捏了陈缓缓的下巴,使她看向了自己,又调笑道,“如此看来,你注定是要成为我顾家人的人。” “喂!”一旁被冷落的余桐生终于忍不住了,扑上来就给顾洛捏着陈缓缓下巴的手推开了去,然后横在两人中间,望着顾洛怒道,“小姑姑才不会是你家的人呢,小姑姑要做我家的人!” “余小宝,不许胡说。”陈缓缓转过了桐生,哭笑不得。 顾洛却饶有兴致:“哦,那你觉得,你家的谁,能配得上你小姑姑呢?”他已经放弃去纠结这个称呼了。 这一问,又给桐生问倒了,是啊,他家里还有谁,能娶他小姑姑呢? 见他眉头紧蹙,一副思索不得的样子,顾洛就笑得极为开心了。他一拍这小孩的脑袋,道:“看,这天底下,除了我,再没有人了。” “你胡说!”桐生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把心一横,硬气道,“我家里虽没有叔叔哥哥了,可还有我啊。”他说着就去拉了陈缓缓的手,望着她郑重道,“小姑姑,你放心,你等我长大,就来娶你。反正你不要嫁给这个人。”他一手指了顾洛。 “这……”陈缓缓望向了顾洛。 见此顾洛又提溜起了他,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了。”说着又给他搁到一边,得意笑道,“你小姑姑怕是等不到你长大了,因为我啊,早就已经给家里写了信,过不了多久,你小姑姑就要嫁去京城喽。” 桐生望望陈缓缓,又看了回顾洛,才七岁的孩子,哪里会是顾洛的对手,这种时候,他就只剩一招必杀技了——放声大哭:“我不许!”他嚎道。 只可惜顾洛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他上头有两个兄长,皆已娶妻生子,他的那些个小侄子小侄女,什么样的小把戏没在他这个小叔叔面前耍过。他只推了陈缓缓,道:“咱们走吧。” 陈缓缓被顾洛推着,不得不抬脚走。桐生见他们还真就走了,便又急了,跑着跟了过来,跳起来就打掉了顾洛的手,哼道:“不许你碰!”然后自己去牵了陈缓缓的手,又冲着顾洛扮了个鬼脸。 顾洛见他那得意样儿,压根想不到自己先前也是这般炫耀的神情,他此刻心里只一个念头,要去好生捏一捏这小子的肉脸,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这些哄女孩子的话了,日后大了,还得了? 只是不等他去捏余桐生的肉脸蛋,她们就听得后头一声“顾公子”,喊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任是陈缓缓这个女孩子听了,骨头都不免要酥上一酥。 来人是朱文慈,她对着顾洛盈盈行礼,又向陈缓缓行了礼。陈缓缓自然也跟着还礼,虽然她心里有十万个不乐意。 “还是陈小姐和顾公子会享受,躲来这清静之地。”朱文慈的视线在陈缓缓和顾洛身上扫视一圈后,笑道。 “哪里,”陈缓缓客气道,“不过随意碰上罢了。” 朱文慈一笑,眼睛望着顾洛,道:“那日我还没谢顾公子,送我去医馆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顾洛的视线却是只在陈缓缓身上的。 朱文慈见他言语冷淡,不免心中有些低落。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陈小姐,”她脸上堆起了笑容,“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顾公子说。你,能先避让一下么?” 陈缓缓不由得一挑眉,她没料到,这朱大小姐,原来竟是这般大胆的人物。她看了眼顾洛,见他微微地摇头,然后一转眼,又见朱文慈那满是期待的神情,她又有些不忍心起来——都是女人,她如何想不到,能说出那句话来,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只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正好叫余桐生钻了个空子,他拽了陈缓缓的手,道:“咱们走吧小姑姑,这位姐姐要和他说话呢。” 陈缓缓就这样被拖走了…… ☆、第十六章 “小姑姑…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0 …”余桐生学着陈缓缓的样子,蹲在了一丛蔷薇花后,小声道,“咱们这样偷听,不大好吧,先生说,非礼勿听……” “嘘!”陈缓缓给他捂住了嘴,“别说话。”然后一面小心注意着花那头的动静,生怕那两人给自己发现了。 是的,她陈陈缓缓压根就没乖乖走掉,在确定那两人瞧不见自己和桐生之后,她便拉了桐生,迅速地绕过假山,躲到了这架蔷薇花墙后来。尽管她隐约能猜到,那朱文慈会同顾洛说些什么,她也能确定,顾洛会是怎样的回复,可她还是想要亲耳来听上一听。 “……顾公子,我心皎皎如日月,只盼……” 还未等朱文慈表完心迹,顾洛便一抬手,平静道:“朱小姐,上一回你父亲也曾拐着弯子来问我,我以为我早已说明,不想朱小姐还是误会至此。那我就再说一遍,朱小姐,我顾某人不才,但已心有所属,朱小姐还是请另寻佳婿吧。” 朱文慈并没有顾洛和陈缓缓想象中的不堪忍受此等打击,她只是苍白了脸,虚浮着一丝笑:“是陈小姐,是不是?”才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他看陈陈缓缓的眼神了,可她还是不甘心,想要过来拼上一拼。 顾洛依旧不动声色:“朱小姐请自便吧,顾某告辞了。”说罢拱了拱手,便要走。 “顾公子。”朱文慈上前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也不管他皱了眉,只道,“顾公子,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什么,你既要娶陈小姐为妻,那我愿做小,伺候你和陈小姐,我……” “朱小姐,”顾洛却不肯再听她说下去了,声音陡然冷峻起来,“给人做小这种话,往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且不说我顾家门风,从未有纳妾之举,便是我自己,既娶人为妻,便当一生一世,不能坑害了人家女儿。”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岂不闻‘宁在天上做只鸟,不到人家做个小’,朱小姐,顾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只丢下了朱文慈,自己抬脚就走了。 朱文慈呆呆地站了一阵,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隔着花木,陈缓缓好像看见她哭了——到底也还只是个女孩子,被自己心仪之人当着面那样说了,又怎么会不掉眼泪呢。陈缓缓心里暗叹,同时又有点庆幸。 “小姑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余桐生捏了捏炖得有些发麻的脚,问道。 陈缓缓这才想了起来,她竟带着个小孩,来做出了偷听这样不光明正大的事情,实在是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为表示她其实还是个很正直的长辈,她于是对桐生说道:“余小宝,你也看见了,以后万一你要是也遇着这样的事情,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余桐生不情愿地点头:“既娶人为妻,便当一生一世,不能坑害了人家女儿。” “学得倒是挺快。”上头突然传来顾洛的声音,陈缓缓和桐生抬头往上看,就见他正弯了腰,看着自己发笑。 余桐生一见了他,便要来气,站起来就冲道:“谁学你啦,这是我自己晓得的。” 顾洛哼笑一声:“不承认就算了。” 余桐生被他这声笑又给气着了,指了他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我就会把小姑姑让给你。我们,我们走着瞧。”他说罢便噔噔噔地就跑了。 顾洛笑着看那小孩跑远了,转过头来见陈缓缓依旧蹲在那地上,不由得挑了眉,问道:“怎么,不去追?” 陈缓缓苦着一张脸,羞得耳尖都发红了:“我,我腿麻了……” “……” 顾洛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 “你还笑?”陈缓缓抓了地上的落花,就往他身上砸去。 顾洛还是哈哈笑着。侧身躲过,便走近来,弯腰伸手,将陈缓缓拦腰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陈缓缓吓得赶紧去敲打他,“给人看见了!” “那我给你放下?”顾洛打趣着,就要作势给她扔出去,又吓得她不得不舒展了胳膊来搂了他的脖肩。 “你这个人怎的这般无赖?”陈缓缓气得又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只不过那力道之轻,对顾洛而言,不过就是小猫挠痒一般。 “现在晓得了,想反悔?”他笑眯眯地望着怀中的人儿,抢在她点头之前,又道,“晚了。” 陈缓缓唯有翻给他一个白眼。忽又想起一事来,遂问道:“你先前说,给你家里写信了?” 顾洛给她放到路边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坐了,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陈缓缓低头不语。 顾洛以为她是真不高兴了,忙道:“我知道,这事儿我做得不够深思熟虑,我该先来问问你的。” 陈缓缓见他有些急了,方摇了摇头,望着他笑道:“我很高兴。” 顾洛这才松了口气,见她笑语嫣然,不由得心中一动,伸手就揽过了她在怀,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叹道:“你放心,我爹娘见了信,定会欢喜。” 五月初五是端午,家家户户挂菖蒲,悬艾草,备雄黄酒,蒸粽子,陈府也不例外。 自陈夫人过世后,陈缓缓在管家娘子的指教下,理了几年家,直到她嫂子嫁进来,她又过了几年的悠闲日子。如今她嫂子怀有身孕,虽说不至于家中事务全都撂开,到底也不比先前,陈缓缓便又打起了精神,帮着她嫂子处理一二。 就比如这次的端午佳节,她白日里和她嫂子管家娘子等人一处,张罗着迎来送往的各家节礼,备着自家要用的各样事物,夜里还要亮着灯,和月芽小蝉一道,编着五色丝线,绣着药草香囊。还有给她未来小侄子小侄女的小衣裳小鞋子,样样都马虎不得。几日下来,本就清瘦的人,眼看着又清减了几分。 好在忙碌只是这几日,等真到了端午这一天,一早起来,众人便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午后往乌金河去看赛龙舟。 乌金河自越州城中过,两边多酒肆茶楼,要寻着一个看赛龙舟的地方,极其容易。不过地段最好的,还是当属谪仙楼。早在一月前,端午这一日的位子,就已经全给人订光了。陈家也不例外,早早地便要了楼上视野最佳的一间房。 陈家诸人到了谪仙楼,当即便有人来串门问好。陈缓缓在隔间内,听着外头人来人往,她只磕了葵花籽,望着外头的盈盈河水出神。 一时会圣书院的阮老先生也来了,他是陈维和顾洛的老师,因此陈康只领了两人,亲自前去阮老先生那里拜见。 房内只剩下陈缓缓陪着她嫂子余燕婉,听得外头小蝉道,蔡都督家也来了。陈缓缓当即便从趴着的无聊状态,瞬间直起了身子,精神了起来。 余燕婉瞧着好笑,只一颔首:“去吧。” 陈缓缓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我走了,留嫂嫂你一个人在这里,岂不闷得慌?”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1 余燕婉的手搭上了自己那尚未显怀的肚子,笑道:“我哪里是一个人了,这不还有这个小的陪着吗?” 陈缓缓于是也笑了,她俯下身来,对着余燕婉肚子里的小宝宝说道:“小家伙,好生陪着你娘。等你出来了,姑姑我再带你去玩。” “行了,快去吧,带我向蔡夫人问声好。”余燕婉笑道。 陈缓缓直起了身子,也笑道:“那我去了。” 陈缓缓于是带了月芽,才从雅间出来,就听见面前哎呀一声,有人往后退了一步,不妨后面谪仙楼的店小二正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正好给那人撞了下。好在店小二眼疾手快,那红漆长托盘并未离手,就是茶水洒了些出来,正好溅到了那人身上。 ☆、第十七章 “哎哟,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客官。”那店小二连连躬身道。 “无妨,无妨。原是我没瞧见。”结果这位被溅到了茶水的客官,也跟着连连还礼,还一个劲的,将过失往自己身上揽。 陈缓缓和月芽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好笑。陈缓缓又给月芽使了个眼色,月芽会意,对那人说道:“朱公子,您身上溅了茶水,还是先擦了吧。” 朱文盛这才反应过来,他真是为了躲开这两位姑娘,才与店小二撞上的。此刻被这丫鬟这么一提醒,更显得自己无措了。慌乱之中,他只拿一边的衣袖,试图拂去水渍。 “客官我来。”店小二拿了方干净的毛巾,要替他擦拭。 “不敢,不敢。”朱文盛又拱手道。 真是个书呆子,陈缓缓想,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位朱家大公子,和他底下的那几个兄弟姐妹,真是截然不同。 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就这样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只对着朱文盛施了一礼,便依旧带了月芽,飘然离去。 走了半条走廊远了,她回头一看,那朱文盛依旧还站在那里,对着自己这边,躬身行礼。她和月芽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小满早已等候在了房门口,见她主仆二人过来了,忙迎上来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陈小姐知道我们小姐来了,必定会过来的。”她回头看了门口侍立的那人一眼,“你输了,记得欠我们小姐两钱银子了。” 陈缓缓认得出,那人是蔡都督军中的一员九品校尉,姓张名明德,生得高大威猛,不笑的时候,还有点凶。陈缓缓往都督府去,每次回来,蔡宝瓶都命这人亲自送她。因此也算是眼熟,这会子见了他,陈缓缓也只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蔡宝瓶正在剥荔枝,见陈缓缓来了,忙让座。陈缓缓因不见蔡都督和夫人,因问:“怎么不见你爹娘?” 蔡宝瓶哼了一声,只道:“被人请去了。”她将装有新鲜荔枝的白瓷盘子往陈缓缓面前一推,“自己剥着吃。”她说着就往嘴里送了一个。 “瞧你那吃相。”陈缓缓嫌弃道,“又没人跟你抢,一嘴就塞了一个。” 蔡宝瓶努力咽下了口中的荔枝肉,然后噗地一声,就给核吐在了桌上空着的碗里,这才哼道:“这里又没外人,还讲究什么斯文吃相。” 陈缓缓见她语气不似往日和善,回头看了眼小满,小满只稍稍摇了摇头,拉了月芽,两个人躲去了外间。见此,陈缓缓便知其中必有什么,便开门见山问道:“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蔡宝瓶只哼了一声,不言语。 陈缓缓于是笑道:“又是你爹?” “你说说吧,好端端的,他又想着要跟顾家结成亲家,还巴巴的跑去问顾公子。”蔡宝瓶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好在顾公子婉拒了,否则,我真要提剑和他斗上一斗了。”她气地一拍桌子。 他要是不婉拒,该提剑去拼命的,恐怕就是她陈陈缓缓了。陈缓缓心想。 “你说他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做他的官,整天就想着要怎么给我嫁出去。怎么,我不嫁人,就那么给他丢脸吗?”蔡宝瓶咬牙切齿。 陈缓缓不由得叹气:“谁让你我生为女子……” “女子怎么了?”蔡宝瓶的声音陡然拔高,“女子就差了,就非得嫁人?古有木兰替父从军,缇萦为父上京,不都是女子?”她激动道。 陈缓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勉强一笑:“可从古至今,又出了几个木兰,几个缇萦呢?” 蔡宝瓶翻手盖上了她的,望着她认真道:“无论有几个,只要有,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她说着站了起来,背对着陈缓缓,望着窗外的浩浩河水,“陈缓缓,”她说,“我并不想像我娘,我姐姐她们一样,这辈子只嫁人为妇,做个贤妻良母。我,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像个男人一样,立一番事业,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她回头,凄然一笑,“你懂吗?” 我懂,陈缓缓心道,正因为她懂得,才会更觉得悲哀。 “蔡宝瓶,”她起身走到蔡宝瓶身边,并肩伫立,“我没有你那样的豪情壮志,我一生所求,不过平安喜乐四字。但是,你说的,我都懂得。” 蔡宝瓶看着她,垂首一笑:“我知道你会懂,你识字,会读书,又自幼跟着父兄四处调任,见识比我多。我哪是什么豪情壮志,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的蠢念头罢了。” “多少人活了一辈子,连个蠢念头没有,就稀里糊涂地过了一生呢。”陈缓缓笑道,“算起来,你是好的了。” 蔡宝瓶又是一笑:“难得糊涂,能糊涂一辈子,不也是一种福气吗?” “这倒也是。”陈缓缓也跟着笑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睁眼是黑漆漆的一片。陈缓缓抬手抚上了自己那隐隐有些疼的额头眉骨,揉了一揉,方才慢慢回想起来,自己肯定是喝醉了。 是了,午后的赛龙舟是怎样的热闹情形,她是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她和蔡宝瓶端了那盘子荔枝,就那么歪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说笑吃喝,她们好像还比赛来着,看谁的果核扔到河面上的远。 她们还偷了桌上的那壶酒,你一杯,我一杯,就着荔枝,两个人竟也喝光了一壶。陈缓缓记得,月芽和小满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那惊讶得仿佛被塞了鸡蛋似的大张的嘴,她还好蔡宝瓶取笑那两个丫头来着。 至于这再后来,她就想不起来了。她是怎么出的蔡家雅间,又是怎么回的陈府,进的自己的屋子,躺的自己的这张床,她通通都没有印象了。 只希望自己酒品好,没给人看笑话就行——这是她此刻清醒过来的唯一想法了。 大约是听见了她轻微的叹息声,有人过来打起了厚重的帷帐。“小姐醒了?”是月芽的声音。 月芽手中的灯照得陈缓缓不得不暂且闭了下眼:“什么时辰了?”她问。 “还差两刻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2 就到子时了。”月芽答道,将灯放到床头,然后勾起了帐子,转身又去一旁的暖壶里倒了碗水来,服侍陈缓缓喝了,方取了温着的醒酒汤来,道:“小姐,喝了这个,漱口再睡会儿吧。” 陈缓缓喝完了醒酒汤,又漱了口,却睡意全无,只听得外面一阵蛙鸣,隐约还能闻得到初生莲叶的幽远清香,便道:“我不困,我出去走走。” 月芽道:“这外头又没个月亮,乌漆抹黑的,还是别出去了吧。” 陈缓缓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边上走一走,很快就回来。” 月芽见拦她不住,一面去给她取衣裳,一面道:“那我陪你去。” 陈缓缓却摇了摇头:“你先睡吧。”说罢穿了衣,也不用梳头,只提了盏灯笼,便要出门去。 月芽犹不放心,跟着她出门,却被她给推了回去:“早点睡吧。”月芽只得站了。 陈缓缓走出两步,又回头问她道:“今儿我喝多了,没人为难你吧。” 月芽忙笑道:“没有,小姐放心吧。” 陈缓缓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只道:“放心,有我在呢,不会叫他们委屈了你去。” 月芽只觉得鼻子一酸,才想要说些什么,抬头只见她家小姐已经提灯走远了。 ☆、第十八章 今晚其实是有月亮的,不过细细的一道娥眉月,远远地悬在天边。月色虽不好,倒是漫天星辉灿烂,如同黑色绒布上散落着的宝石,也别有一番意思。 陈缓缓不懂星相,当年也只跟着她娘认得几颗星,什么牛郎织女星,太白金星之类的,不过最好认的,还是当属北斗七星了吧。她仰头望着星空,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把小勺子。 园子里正是人声寂静的时候,只听得不远处的池塘里,蛙声一片,还有藏在草丛里的小虫子们,也不甘落后,鸣叫声此起彼伏。陈缓缓坐在了一块平整的山石上,灯笼搁到了脚前地上,再次仰头望向了顶上星空,她心意难平。 白日里宝瓶说的那些话,叫一向无甚忧愁的她,莫名地有些焦虑了起来。尤其是后来,宝瓶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她说:如今你的终身有了个着落,我是为你高兴的,只是,这别人对你的好,好一时,那是容易的,好一辈子,能有几个?你如今正是好的时候,自然想不到以后不好了,会是如何。古人说,居安思危,这话放哪儿都行得通。 宝瓶的话很是直白,也很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万一以后她和顾洛不好了,她该如何,顾洛又该如何?自古王孙公子,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那也是常事。就算那天他信誓旦旦地说,顾家门风,绝不纳妾,可这往后的日子,谁又说得准呢,凡事都会有个例外不是? 越是这么想,陈缓缓就越是觉得头疼,她抬手敲了敲额头,只觉得那里头现在是一团乱麻了。 “想什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呢?” 陈缓缓被这突然的一声给吓了一跳,脚一伸,就给那灯笼踢倒了,滴溜溜地滚了两下,便被里头的蜡烛给点着了,噌地一下烧了起来。 “顾洛!”陈缓缓看着那烧得正旺的灯笼,忍不住气道。 “嗯?”他却只一哼。 陈缓缓意识到自己又喊了他的名字,心里头的气不由得就灭了几分,但一想到先前的烦恼,那气愤便如同正燃着的灯笼,噌噌就又上来了。她赌气地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生气啦?” 陈缓缓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只觉得肩上覆了一物,她垂眼一看,是顾洛的外衣。她的心很没出息的,就又软了下去。 “我不冷。”她说,抬手就要拿下外衣。 “披着吧。”顾洛按住了她的手,“夜里凉。” 陈缓缓也就不再推辞,她不是那种喜欢推来推去的人。 “刚刚在想什么?”顾洛伸手将陈缓缓圈进了自己的怀里,再次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陈缓缓只觉得心安,她决定不隐瞒,坦白道:“我在想,要是有一天你不再心悦于我了,我该怎么办。” 顾洛没有说话,但陈缓缓感觉得到,他圈着自己的胳膊,渐渐地收紧了些。 “怎么会突然这般想?”良久,他方问道。 “居安思危。”她照搬出了宝瓶的说辞。 顾洛却噗嗤一声笑了。 陈缓缓只觉得面上一热,她伸手就在那人的胳膊上拍打了下:“不许笑!” “好,我不笑。”顾洛轻轻叹了口气,脑袋搁到女孩子瘦削的肩上,搂紧了她,道,“你且放心,我顾洛既然认定了你,此生就不会再做他想。你此刻不心安,我也无甚可证明,你若是愿意,我可拿余生,来与你打一个漫长的赌。” “这赌可不划算。”陈缓缓笑道,这是拿一辈子来赌呢。 “下定离手,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 重新回去卧房,月芽还是没睡,头靠着门框小鸡啄米似的点着,陈缓缓脚步一响,她便彻底醒了,上来替要她脱去外衣,却见外头还罩着件明显大了许多的衣裳,且那式样,分明就是件男人的衣物,她当即心知肚明,也为挑破,只抿了嘴偷偷地笑,自去收好,心里打算着,明日包了包袱,亲自与那顾公子送去才好。 “哎呀!” 月芽才服侍着她家小姐躺了,自己还未来得及躺倒,就听见她家小姐突然又惊叫了这一声。 “怎么了?”她赶紧趿鞋过去,打起了帐子。 陈缓缓手里攥着个香包,哭丧着一张脸:“这东西怎么还在我这里?我又忘了要给他了。” 月芽定睛一看,见陈缓缓手里是一只做工精致的草药香包,她认得出,那是她家小姐费了不少气力和功夫,才赶着做出来的,是要送给那位顾公子的。她以为这东西早该送出去了,没成想竟还在原主这里。 “没事儿,”月芽安慰道,“就交给我吧,明儿一早我替你送去。”她接过了香包,又按着陈缓缓躺下,“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正好,同那衣裳一道送去。月芽将香包放在了那件外衣上,然后呼地一声,吹灭了灯。 端午过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因余燕婉怀着身孕,比往年更要怕热,陈康便早早的,命人开了冰窖取冰。陈缓缓贪凉,这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有一半都赖在了她嫂子屋里。 她倒也不是白赖着的,那给小宝贝的小衣裳小鞋子,甚至是口水巾、手套脚套,都样样备的齐全。每日选了花样子,和她嫂子一处看,挑拣丝线,再分线劈丝,穿针绣样,忙得很。 余燕婉也乐得她来作陪,偶尔还要装作不知情似的,拿她和那顾家公子取笑一番。陈缓缓不笨,一回两回的,也都听出来了,只她嫂子不说破,她也就装傻。 这一日,眼看着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3 窗外的一株石榴树,落下了最后一朵花,陈缓缓心里算计着,这还有多久,才能摘下石榴果,新鲜吃,或者榨汁,或者酿酒。 余燕婉瞅见她只盯着外头,又出了神,于是笑道:“呆会儿那窗子就要被日头晒着了,你还不赶紧坐过来。” 陈缓缓舍了那位子,乖乖坐了过去。才重新提起了笔,她这两天替她嫂子的祖母,也就是余家老太太抄写《金刚经》,不知为何,今日很是懒怠,一个午后了,才抄了几页纸。 “瞧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燕婉忍不住笑道,“莫不是顾公子就要家去了,你舍不得?” 陈缓缓心中一动,是了,出了五月,顾洛就该启程回京一趟,为他母亲的生辰。越州往京城去,一来一回,差不多也要一两个月了,再加上在京逗留的时日,三个月总少不了。只怕到了那时候,她嫂子肚子里的孩子,都差不多该出世了。 余燕婉见她不作声,以为她是暗自神伤,便安慰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呀,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们的亲事都定下了呢。” 陈缓缓这才回过神来,听了她嫂子的话,不禁红了脸,道:“嫂嫂你又拿我取笑。”心里却盘算着,该给他备点什么。 顾洛临行前一晚,陈康为他践行,宾主尽欢。顾洛自席上归来,想着陈缓缓途中便陪了她嫂子离席,这时候也该会自己的院子了,便想着再去见上一见。才行至湖边岔路口,就见她怀抱着一样事物,正坐在一方湖石上,望着幽静的湖面出神。 ☆、第十九章 顾洛知道陈缓缓生得美,就算是十年前初见时,她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单只从她那新月眉丹凤眼,他便瞧得出,这女孩子日后必是佳人。他只是没料到,那一年他随手一抱的那个小女孩,十年后,将会成为他的妻。 他站在那里,没有再往前走,只是静静欣赏着,她那弧线优美的坐姿,衬着后面那如黛远山般的浓厚夜色,仿佛一幅静谧的仕女画。 陈缓缓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转过头来,见果真是他,轻启朱唇笑道:“你在那边发什么愣呢?”吴侬软语,就算是笑骂,也柔软得似一江春水。 顾洛走了过去,将她从石上抱起,放至自己膝上,埋头至她耳边,道:“我在想,带你一起回京城。” 他的头发摩挲着自己的面庞,肩颈,痒痒的,她发笑:“说什么傻话呢?” 顾洛心知肚明,自己的确是在说傻话,也只轻笑一声,不再提起。他的视线落在了陈缓缓怀中的盒子上:“这是要给我的?”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盖子。 “是呀。”陈缓缓将那方锦盒交至他手中,笑眯眯道,“不过你不许打开,等你回来了,还要还给我的。” 顾洛手指摆弄了下那盒上小巧的一把锁,眉头一挑:“这有什么意思?你倒告诉给我知道,这里头装的什么?” “不行。”陈缓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坐直了身子,掰了他的肩,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见她如此郑重的样子,顾洛也不好再就着这个事情纠缠下去,他将锦盒放置一边,自己拿额头贴了陈缓缓的,声音低沉:“好,我依你。” 他喝了些酒,身上有一股馥郁的沉淀酒香,在这迷人的夏日夜里,格外叫人容易沉醉。看着自己眼前近在咫尺的两瓣唇,陈缓缓想也没想,稍稍倾身向前,便吻了上去。 顾洛没醉,她倒是先醉了。 顾洛却是愣住了,他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步。但唇间的柔软触感是真实的,等他缓过神来,膝上的人已经准备要逃脱了。他哪里会肯,长手一伸,就又给她拽了回来,这次他反客为主了。 朦胧的夜色中,顾洛看不清陈缓缓的脸,只觉得面上的触感逐渐温热了起来——她肯定是脸红了。他想象了下,她那白净面上的绯红,恰似春日里的桃花,一片片绽放开来——他自己也脸红了。 这个吻热烈且悠长,直到陈缓缓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顾洛终于肯松开了些。 “你这小丫头,也太大胆了。”他的额还是抵着她的,他知道自己的气息也没那么平稳。 “我不是……” 陈缓缓的那句反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堵回去。只是这一次的顾洛,显然比先前温柔了许多,只轻轻地在她唇上啄了两下,便放开了。 “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他搂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拥了她在怀。 陈缓缓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自己那颗怦怦直跳快要蹦出嗓子眼来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早点回来。”她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 顾洛觉得她大概是哭了,心里一阵柔软,千变万变,她始终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啊。 “放心,”他柔声道,“我会的。”他在她微热的耳尖上轻吻了下,“等我回来。” 六月初二,宜出行,顾洛就是在这一天,启程回京。 陈缓缓没有去渡口送他,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早在头一天晚上,她就已经全说了,全做了。 余燕婉看着她依旧趴在了窗沿上走神,忍不住道:“这个时辰,顾公子的船,还没走。你若是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我不去,”陈缓缓回头望了她嫂子,笑道,“去了,倒像真是别离了似的,归期不定。我不去,就当是他出了趟远门,早晚还要回来的。” 余燕婉笑着摇头:“你这自欺欺人的毛病,倒是跟你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缓缓也只笑而不语。 一时陈氏父子送了顾洛回来,一家人一处用了午饭后,陈缓缓照例告了退,要回去自己的住处,却被她父亲给叫住了。 “咱们父女俩也很久没一处坐着说过话了,为父今日不困,你陪我下盘棋吧。”陈康如此说道。 余燕婉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陈维暗暗拉了下手,余燕婉见他微微摇头,便住了嘴,随他出去。 “爹要跟小妹说什么?”她问。 陈维往屋里探了探头,笑道:“不过闲话家常罢了,你别瞎操心。” “你打量我是个傻子呢,还闲话家常。”余燕婉笑着打了他一下,“爹怕是也晓得了吧。” 陈维却不置可否地一笑。 余燕婉正要伸手又去拍打他一下,却突然捂了肚子,“哎哟”了一声。吓得陈维赶紧扶了她,问道:“怎么了?” 燕婉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就是他好像踢了我一下。” 陈维一听,喜不自胜,赶紧凑到了燕婉肚子前,佯装凶道:“好小子,敢踢你娘亲了。” 余燕婉笑着就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嗔道:“不许你凶他。” 陈维直起了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4 身子,呵呵笑着:“这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这般护着他了,只怕日后会慈母多败儿哦。”他摇头叹道。 “胡说什么呢?”余燕婉哭笑不得,“这要是个儿子也罢了,万一是个闺女呢,被你吓着了怎么办?” 陈维听得我出她话里的隐隐担心,伸手扶了她,道:“女儿多好,女儿就要像你,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再像点小妹,机敏灵动,最好是能像她那般眉目如画,千万不要长得像我。” 余燕婉快要笑得肚子疼,抬手就在他额头上点了下,叹道:“你呀……” 在她爹叫住她的时候,陈缓缓就隐约猜到了,她爹会说些什么。只是在父女二人安安静静地快要下完一盘棋之时,她爹都只字未提顾洛,只偶尔问一句:近日都做些什么,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问话,倒叫陈缓缓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陈康捏了枚黑子在手,看着对面他小女儿拧了眉头,盯着那棋盘局面,只作沉思状。他一时有些恍惚,当年才教她下棋的时候,她还没这张桌子高呢,而今一晃眼,都已经成大姑娘了。他一时有些感慨。 “丫头,”他开口道,“顾家三郎若是要向爹求娶你家去,你可愿意?” “诶?”陈缓缓一个愣神,手中白字哐当一声,跌落桌上。 陈康只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光洁白玉来,递到陈缓缓面前,道:“你该认得,这是他日常随身佩戴的,是顾家三子都有的一块玉佩。” 陈缓缓如何不认得,她犹疑着,但还是伸手去接了。“怎么会到了爹爹手里?”她有些不敢看向她父亲。 陈康笑着摇头,真要说起来,他也没料到,顾洛那小子,会在回京之前,亲自向他明说——那小子来陈家这些时日,他陈康既不瞎也不聋,一处吃饭,那小子看向自家闺女的眼神,一路都在变,到最后,他就算是想掩饰,也叫人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虽说顾洛这番的举动不大合礼,但正是这番知礼还逾礼,陈康才越发能确定,他是真心的。况且他又留下了打小就从不离身的玉佩,许诺回京后便遣媒人前来,也算是有担当的男子了。罢了罢了,陈康当时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的陈缓缓,能托付给顾家,他安心。 “看来,咱们家不久,就要三喜临门了。”陈康摩挲着手中棋子,笑道。 陈缓缓面上一红:“哪里的三喜啊,爹爹别是糊涂了。” 陈康哈哈一笑,掰了手指头,一一数道:“你嫂子为我陈家添香火,这是一喜;你哥哥秋闱高中,这是二喜;至于这第三喜嘛,”他瞅了陈缓缓一眼,“自然是我们丫头的好事了。” “爹~”陈缓缓嗔道。 陈康见她害羞,抚着胡须笑道:“这有什么,为父同顾大学士相交多年,况你母亲尚在世时,与顾夫人也是闺中手帕交。顾家书香世家,门风又难得的清贵,你嫁过去,别的为父不敢保证,只是定没人会为难于你。”说得陈缓缓越发难为情起来,他饶不停,“况如今,那顾三郎待你又极为上心,待过了门,三年两载的,诞育子嗣,也就安稳了。” “爹!”陈缓缓一时不知该是气恼,还是发笑,只怕他午间喝了些小酒,这会子有些糊涂了。 陈康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原本这些话,该你娘来同你说的。只可惜……” 自她母亲过世后,陈缓缓甚少听她爹说起她娘,如今提起,自然二人都要伤感一番。 “你娘若在天有灵,也会满意这桩亲事的。”陈康叹道,“就是还是太便宜那顾家三郎了。” 陈缓缓抿嘴一笑,也不知若是顾洛听见了她爹这句话,该作何感想。 “那玉佩,你收着吧,搁我这儿,也是白搭。”陈康道,他本就是过来人,这小儿女之间的信物,他收着也是烫手。 陈缓缓握紧了手,只觉得手心触感温润,一切,都好得恰如其分。 “爹,”她满心欢愉之际,还是将憋在心里的那句话说出了口,“你是不是看我这一子就要盖过你了,这才提起顾三哥的事来,好叫我乱了心神,白白叫你赢这局。” “……”竟被看出来了,陈康想,自己原来养的个狐狸丫头,倒还不傻,这很好,很好了。 ☆、第二十章 顾洛离去的这大半个月,陆陆续续的,陈缓缓都有收到从各州县寄来的小东西,开始有些是吃食,到后面,大约是吃食不好存放了,便是些小玩意儿,风筝,灯笼,甚至是玉石摆件,珠宝首饰,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陈府来。因他行踪不好定,陈缓缓也并未去信,知道他一路平安,也就心安了。 日子便这样慢悠悠地走着,走过了六月,便到了流火七月,乞巧节这晚,陈缓缓也放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出去玩,看她们穿针斗巧,洗头发涂指甲,又跑去草木间捉了蜘蛛来,放在小盒子里,等着明早看蛛网疏密如何——这起子小丫头,倒没什么怕的。 陈缓缓在院中竹床上坐着,就着水晶碗吃那青红葡萄,见那夜渐渐深了,小丫头们也多有困了,玩不动的,便一一都回去睡了,只留两个妈妈在门房里上夜。陈缓缓屋里今夜当值的,正是小蝉,她在外间,月芽在里间。 陈缓缓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了,忽的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睁眼就见眼前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她心中一惊,才要开口呼喊,就见那道身影俯下身来,一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那人小声道,隐约却是蔡宝瓶的声音。 这就更叫她觉得奇怪了,这丫头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自己家做什么。 “我松开你,你可不许再叫了。” 陈缓缓配合地点头。 蔡宝瓶这才松开了手。 “这半夜三更的,你跑来做什么?”陈缓缓坐了起来,瞅了眼外头光亮,怕是寅时还没到。 “还穿成了这样?”借着床头那盏微弱的灯火,她打量着一身玄色男装的蔡宝瓶。 蔡宝瓶却没她这么闲情逸致,只焦急道:“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陈缓缓有点懵了:“最后一面?” “你听我说。”蔡宝瓶扶着陈缓缓的肩,认真道,“我爹打算送我进宫,我不愿意,他便叫人给我锁在屋里,要绑了我进京去。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赶来同你见一面,往后,也不晓得咱们还能不能再见,这里就先道个别。” “你要去哪儿?”陈缓缓握上了她的手,她脑子虽不甚清晰,但也明白,进宫这种事,别说是蔡宝瓶,换了是她,大约也是不愿意的。 “去凉州。”蔡宝瓶粗略道。 “凉州?”陈缓缓脑子略一转,凉州有秦大将军夫妇在,秦夫人麾下有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5 一支娘子军,丝毫不逊须眉,蔡宝瓶这时候去,定是要投奔秦夫人了。 “秦夫人那里倒是个好去处。”陈缓缓点头,却又担忧道,“只是你一个姑娘家,要从这越州往凉州去,途中路远艰险,万一碰上个歹人,该如何是好?” 蔡宝瓶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缓缓,我并非一人上路的。” “还有谁?”陈缓缓急急问道。 “张明德。”蔡宝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缓缓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那个身材高大,为人却稍显笨拙的身影来:“原来是他。”她轻轻一笑,“我竟没看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蔡宝瓶急道,“他,他只是同情我,我们从小一处长大,情同兄妹……” “我知道,”陈缓缓按住了她的手,“我没多想。” 蔡宝瓶勉强一笑,门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敲门声。 “我该走了,”她说,想要起身,却又坐了回来,“缓缓,我这一走,最伤心的,莫过我娘,你有空,多往我家去,替我好生安抚她。” “放心吧。”陈缓缓也跟着下床来,“我送你出去。”她伸手就去拿屏风上搭着的外衣,却见一旁榻上,月芽睡得不省人事。 “没事儿,”蔡宝瓶见她望着月芽,“只是一点点迷香,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醒的。” “……” 陈缓缓跟了蔡宝瓶到门外,亮着稀疏灯火的廊上,的确立着一个人,正是张明德。他见陈家小姐也出来了,忙躬身行礼。 陈缓缓看了蔡宝瓶一眼,又望向了张明德:“你这跟了蔡小姐去,自己一身官职全无,只怕还会被蔡都督发文通缉,你也舍得?” 张明德未料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一开口,便是此等直白的问话。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应对,仓促间,只能望向了蔡宝瓶。 蔡宝瓶垂了眼,道:“缓缓说得也对,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你此刻回去,就算是被我爹发现,是你偷放了我走,顶多也只是打你一顿鞭子。你要是也跟着我走了……” “属下说过,此生都会护小姐平安。”不等蔡宝瓶说完,张明德就打断了她的话,这时候他倒是脑子清楚了,因此他只望着陈家小姐,道:“陈小姐请放心,区区一个九品校尉,革职便革职,只要小姐安全,属下在所不辞。” 陈缓缓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笑了:“倒还真是个忠心的。” 一路送了蔡宝瓶和张明德到了后墙,陈缓缓知道,这里就是她能够送到的最后的地方了。 “我走了。”蔡宝瓶握了握陈缓缓的手,她不舍得,可她也不能不舍得。 陈缓缓将袖中的一只荷包掏了出来,塞进蔡宝瓶手里:“这里头是些银票,还有点碎银,你拿着路上花。” “这不行。”蔡宝瓶又给她塞了回去,“我自己带得够了。” 陈缓缓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倔强得又往她手里送:“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给的,你只管收了,用也好不用也罢,只当是我们相识这几年,我的一点心意了。” 蔡宝瓶还想要推辞,却见陈缓缓身后张明德摇了摇头。她心知时间紧迫,她得赶在城门开时就出去,且这一路之上,多带些银钱防身,也不是坏事。更何况陈缓缓的性子…… “那好。”蔡宝瓶接了荷包,“就当是我借你的,日后定会还你。” “那是一定的。”陈缓缓笑着,看着蔡宝瓶那张稍显苍白的脸,一个没忍住,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上去抱住了她。 “保重。”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 “我会的。”蔡宝瓶拍了拍她的背,“你也是。” 月芽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唬得她一个激灵,赶紧掀被起来,往陈缓缓床上一看,之间帷帐早已打起,床上被褥掀开,只不见她家小姐的身影。她纳闷着,自己如何今日睡得这般沉,连小姐起床,她都没听见动静。 她在卧房里没找见,便又去了书房。一看,她果然就端坐在窗前,已经开始抄经了。 “小姐?”月芽走了过去,唤道。 “你醒了?”陈缓缓笑道,搁下笔,“我瞧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了。” 月芽面上一红,自嘲道:“这要是给妈妈们知道了,又该说我了。” 陈缓缓一笑,心想你要是晓得了自己是被蔡家小姐的迷香给放倒的,不知道该如何呢。 月芽见她一早便开始抄经,因道:“这余家老夫人的寿辰还有段时候,小姐何必这般起早抄写,别熬坏了眼睛才是。” “不妨事。”陈缓缓笑道,“我身无所长,只这一手字,还能拿得出手。抄写抄写佛经,又能修身养性,又能增进技艺,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定,哪天你家小姐我,还得靠这双手吃饭呢。” 她这倒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觉得,宝瓶说得对,居安思危,这人呐,还是得有项安身立命之本,毕竟世事难料,有一技伴身,人也有的底气。 就像宝瓶那样。 蔡家二小姐失踪的事情,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蔡都督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对外,只道是蔡二小姐患病,需静养。至于那张明德,蔡都督随便找了个小错,就革了他九品校尉的职,成了一介平民,也就无人会去在意,他究竟是何去何从了。 陈缓缓听了蔡宝瓶的话,往蔡家去瞧过蔡夫人。一见她,蔡夫人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她说若早知道那丫头是这般的倔强,也就不会去逼她了,她爱怎样便怎样,至少,还能陪在她身边。可如今……陈缓缓也只能陪着她,宽慰几句,再无其他能做的了。 这中间,陈缓缓倒是听闻,朱家也有意要送朱文惠进宫,只是到了临行前,那朱家二小姐不知怎的,突然就高烧不止,还浑身起了红疹子。这个样子,别说是进宫了,就是床都起不了,如何能进得宫去? 朱老爷正无法之际,见大女儿朱文慈自告奋勇前来,说是要替妹妹进宫,为朱家光耀门楣,朱老爷自然喜不自胜,当即便叫将朱文慈的名字记到夫人名下。这一回,她朱文慈,名义上也是朱家的嫡女了。 这种小道消息,在各家的内宅下人中间,传得尤为迅速。陈缓缓听着窗外小蝉兴致勃勃地给大家描绘其中的门道,自己握着笔杆,走了半日的神,突然想起一事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顾洛的消息了。 ☆、第二十一章 进了八月,陈家所有人的心思,一大半都放到了陈维一个人身上,乡试快到了——那剩下的一小半,便在余燕婉身上了,她月份大了,如今走路都要人撑着,全然不复先前那身姿轻巧的样子。陈缓缓见过她掩在裙子下的那双腿,如今的一条腿,肿胀得有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6 陈缓缓的两只粗了。为体恤她嫂子,陈缓缓已将府内诸事都应承了下来,好叫她嫂子能安心养着。 重新掌管了家中事务,陈缓缓便又忙碌了起来,这样也好,至少这样忙忙碌碌着,她也就不会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为何顾洛还没来信。 算起来,大约是从七月里开始,陈缓缓就再没收到过顾洛的任何消息了,就算是她哥哥写了信去,也没得到任何回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曾这样担心过。余燕婉便安慰她,顾家家大业大,京中熟人又多,这在外游历半年,回去定少不了应酬,一时忙不过来,来不及写信,也是常有的事。陈缓缓也就拿这话来安慰自己了。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只是也容不得她多想,她忙着打理她哥哥乡试的诸多事宜,从开考那一日起,一连三场,她都和她嫂子满心期待,却又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就算她们明知道,以陈维的资质,还有身体素质,绝对能撑得下来。不说摘得解元,至少也该榜上有名。 第三场放出来,正是中秋。任是陈维,出了贡院,也是脸色苍白,为叫他好生休息,这一晚的陈家中秋夜宴,便草草罢了。陈缓缓想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再一家人去赏月,也未尝不可。 陈维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余燕婉挺着个大肚子,亲自给他拧了毛巾来擦脸。陈维忙接了,笑道:“你如今身子不便,这些小事,叫下人来就是了,何苦劳动你?” 余燕婉也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拧个帕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她其实很想问,他乡试感觉如何,可有几分把握,只是这才结束,终究不好问出口,犹豫着,还是咽了回去。 陈维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将帕子递给了一旁伺候的云巧,他起身扶了余燕婉,走去妆台前坐下。余燕婉会意,这是要她替他梳头。 云巧识相地领了众人出去。余燕婉立在陈维身侧,接了他递给自己的檀木梳子,她已经很久没亲自为他上过头了。 “娘子,”陈维看着镜中小心翼翼的余燕婉,笑道,“此番若不中更好,我还能在家中陪你和孩儿几年。” “别胡说!“余燕婉急得要腾出手来去捂他的嘴,“小心给爹听见了,又要骂你不求上进。” 陈维拿下她的手,放置掌中揉搓着:“这里只你我二人……”他拉了余燕婉至自己怀中,一手轻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小家伙,到底何时才能出来?” “快了。”余燕婉红了脸,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自己努力站了起来,又站去他身后,细细给他梳头。 陈缓缓立在门口,她阻止了丫头们要通报的打算,只那么斜倚了门,笑笑地看了她兄嫂一阵,又笑笑地离去。倒是丫头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小姐是来做什么的,末了却又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这家中主子们尽是奇怪的,她们这样想。 九月初三放榜,陈府也一早就派了人前去盯着。直到早饭上了桌,远远地,陈缓缓就听见外头人欢呼的声音:“中了中了!老爷,少爷中了!” 陈康急忙起身出去,陈维也跟了出去。陈缓缓陪着余燕婉,依旧坐在桌边,笑道:“恭喜嫂嫂,如今可是举人夫人了呢。” 余燕婉一笑:“你又打趣我。”面上却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陈缓缓笑道:“这怎么会是打趣呢?说不定明年,嫂嫂会做状元夫人呢。” “越说越离谱了。”余燕婉笑着就要伸手去打她。 陈维这一举高中,陈府上下自是欢喜,陈缓缓带人忙着散众红包,又有贺喜的人家源源不断地上门来,各家宴请,鹿鸣宴,收礼回礼,打点陈维上京会试的行李,又是一个团团转。 只是陈维这尚未出发,其父陈康又接了一道圣旨,召他进京。陈缓缓这边又得腾出精力来,好为她父亲打点行装。 九月二十一,陈康陈维父子,从越州渡口出发,北上京师,陈家只余陈缓缓和余燕婉姑嫂二人。 因想着余燕婉生产之时,他们父子均不在,陈康本打算送余燕婉回余家待产,女儿回娘家生产,这在越州城也是平常事,奈何余燕婉却不肯。陈康无法,只得亲自往余家去了一趟,请余家夫人好歹过来照料一二。 余夫人早在去年便将管家之事交给了她的大儿媳,如今既有陈康来请,她也乐得往陈家来,便带了那死活也要跟着她同来的孙儿余桐生,住进了陈府别院。 余夫人虽是长辈,却并非陈家尊长,除去照料余燕婉起居,其余陈府一应大小事宜,她皆不管,只看着陈缓缓一人指挥上下,已颇有些大人之势。便在私底下同余燕婉夸起,直道这真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余家没的合适男儿,莫不如说给她舅舅家的儿子。 余燕婉剥着个青橘,闻言笑道:“娘你可就省了这份心吧,我那小姑子,岂是舅舅家的表弟能配得上的。且不说表弟生得如何,只那不长进的性子,你便叫人来,我公爹也看不上的。更不要说,她如今已有门好亲事在眼前了。” “哦?说的哪家?”余夫人好奇道。 余燕婉见此刻四下里无人,便凑到她母亲耳边,道:“就是那顾家三郎。” “顾家三郎?”余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是京城顾大学士家的三公子?” “可不就是他。”余燕婉笑道,“早则今冬,晚则明年春天,两人也就该定了。” 余夫人想起她同那顾公子也曾有过数面之缘,虽不清楚性情,但却记得他的模样,倒是个丰神俊朗,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确是比她那外甥要相配得多。因此也只笑了笑,称的确是门好亲事,再不提那要说亲的话了。 陈缓缓却没得她嫂子那般自信,已经快三个月了,顾洛只言片语全无,任是余燕婉,也再没法拿先前的那番话来安慰她。好在她父兄临走前,陈维信誓旦旦对她说道,等他进了京,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寻顾洛,不管有事没事,先揍上他一顿再说。 陈缓缓便同余燕婉一起,期待着陈维的家信。 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陈维的信,也终于到了。陈缓缓赶去的时候,余燕婉已经读完了信。 “哥哥都说了些什么?”陈缓缓一面由着云巧云珠替自己脱下雪帽大氅,一面急急问道。 余燕婉却愁眉不展,她捏着信,望着带了一身寒意进来的陈缓缓,嗫嚅道:“小妹……” “怎么了?”陈缓缓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取信看。 余燕婉却没肯松手:“陈缓缓,你还是,别看了。” 她不言语,只默默地掰开了她嫂子的手指,拿过了信笺。 陈维的信,不过报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7 父亲与自身平安,又问家里平安,只是在最后,他的确有提到顾洛,映入陈缓缓眼帘的,只那一句:今上欲尚其燕国云容郡主。 她只觉得脑子一空。 ☆、第二十二章 外头的雪下得大了起来,风呼呼地啸着,试图穿过每一道缝隙,钻进屋里来,带走这里头的温暖。陈缓缓坐立不安,听着里间她嫂子时不时传出的一两声叫痛声,她恨不得立马就推了那道门进去。 余燕婉已发作快两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见里头有喜讯传出来,唯有丫鬟们端了一盆盆的热水进去,又换了一盆盆的血水出来。要不是知道里头有余夫人在,陈缓缓定会不听那些什么“未出阁的小姐,不能进产房这种地方”。只是当这话是余夫人亲自同她说了之后,她就再不好反驳了。 陈缓缓从来没觉得时辰过得有什么慢,她坐不得,便起身在屋里来回得走。好不容易见云珠出来,忙拉了她问什么情况。云珠略有些欣慰,说是稳婆已经见到了婴孩的头了,出生就这早晚的事。陈缓缓这才稍稍放心。 “小姐也坐会吧,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月芽这时候才敢开口劝道。 陈缓缓这才觉得腿上发软,扶了桌子坐了,一抬眼,就看见那粉瓷茶盅下压着的那封信,心里不免又有些愤懑与悲凉起来。她抽出了信笺,拿在手里半晌,终究还是起身,欲走近火盆,将信丢进去燃尽。 堂屋的门就是这时候被人推开的,北风裹着雪花,呼啸而入,瞬间就将一室暖意卷得干干净净,只留萧寒。 “缓缓。” 那是她想了很久,也念了很久的声音。大概是被风扑迷了眼,她转头看着眼前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悄然落泪了。 “我回来了。”顾洛说道。 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同时夹杂着稳婆喜悦的声音:“生了,生了!” 陈缓缓顾不上其他,只往余燕婉卧房里冲去。 一推开门,便是浓重的血腥气。陈缓缓越过房中伺候的婆子媳妇们,只寻找她嫂子的身影。 “小姐,你怎么进来了?”云巧瞥见了她,惊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瞧瞧少奶奶。”陈缓缓道,往里走去。 余夫人坐在床侧,满目含泪,望着陈缓缓笑道:“好孩子,不枉你嫂子疼你一场。”她说着一手抚着床铺间余燕婉的额头。 陈缓缓只见她嫂子一脸苍白,双目紧闭,几络散发凌乱地贴在额上,不由得心中一紧。 “没事,她就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余夫人瞧得出她在担心些什么,因而说道。 “夫人,小姐,您瞧瞧,可是位小少爷呢。”稳婆抱了洗干净包裹好的婴孩来。 陈缓缓看了余夫人一眼,只见她笑着点头,自己方才伸手去接了稳婆怀中的婴孩来。她是第一次抱这样小的孩子,只觉得抱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弱小,与柔软。 “我有小侄子了。”她抱着孩子,抬头向满屋子的人笑道。 “恭喜少奶奶,恭喜小姐,恭喜余夫人。”众人都笑着道贺。 陈缓缓的视线停留在了站在门口处的顾洛身上:“你瞧,我有小侄子了。”她笑得梨花带雨,她知道自己那是喜悦与欣慰的泪水。 顾洛一步便迈了进来。 “顾公子,使不得……”周围众人忙劝道,只是没一个敢上前拉他的。 他走到了陈缓缓面前,两手握上了她的肩,垂头同她一起看向襁褓中的那个小人儿。他大概跟他母亲一样,为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好生一番折腾,这会子也累了,正闭着眼睛安安稳稳地睡觉呢。 “嗯,恭喜你啊缓缓,你做真正的小姑姑了。” 燃着细银炭火的暖暖室内,陈缓缓与顾洛相对坐了。顾洛看陈维的信,陈缓缓看他。他瘦削了许多,面上还有着青青胡茬,看得出行路艰难。 陈维的信不长,些许功夫就读完了。顾洛折起了信,抬头望向陈缓缓:“还好,我回来了。” 陈缓缓觉得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又湿润了。 “傻丫头。”顾洛伸手捧了她的脸,“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不会食言。” 陈缓缓突然想起一事:“我给你的盒子呢?” 顾洛却只一笑,道:“等你过了门,我再还给你。” “你这叫言而有信?”陈缓缓不由得拧了眉。 “放心,”顾洛顺手又抚上了她的眉头,试着抚平,“我收得好好的,只等顾三少奶奶亲自去查看了。” “少胡说了。”陈缓缓笑着打掉了他的手。 顾洛站了起来,走至她跟前,拥她入怀:“皇上赐婚不假,我父亲无法抗旨也是真,被关在家中这段时日,我也曾逃过,只是不敌众人,屡屡还未出府门,便被带了回去。快要成功的那次,我已经到了城门口了,还是被人发现,连带着帮我出来的重山,都被杖责二十,罚了一年的银钱。” “那你现在如何出来了?”陈缓缓禁不住问。 “是云容郡主。”顾洛道,“我未曾料到,她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自己跑去向皇上说,顾家郎心既不诚,她也就无意要嫁了。皇上虽为难,但到底也不再提起此事,我这才出来了。只是,”他看向了桌上的那封信,“还是晚了你兄长一步。” 陈缓缓迟疑着:“那云容郡主,想必也是妙人儿了吧?” 顾洛如何想不到,她这是在,吃一个未曾谋过面的女人的醋了?他禁不住笑了一声,搂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她好与不好,与我又什么相干?” 那就好,陈缓缓心想,抱着他背的手也用了劲。“你不晓得,七月之后再没你的任何消息,这几个月,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她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冰人上门的时候更多了,有的时候来说个我父兄都觉得很好的,我都害怕,生怕他们就给答应了。” “怎么会?”顾洛眉头一锁,“临行前,我还亲自向伯父说了……” 陈缓缓推了他一把,两眼泪朦胧:“从古至今,多得是王孙贵族言而无信,我们这些穷乡僻壤小地方的人,拿什么去信呢?” 顾洛晓得她这大约是后怕了,他再次抱住了她,安慰道:“是我不好,无论如何,我都该送消息出来的。”他皱眉,小心翼翼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晓得这件事?” 陈缓缓在他怀里摇头:“爹爹也托人去打听了,就是没等人回来,他们自己也就上京去了。”她抬起头来,“为何要这样问?” 顾洛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先前的事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回来了就好。” 陈缓缓心中本略有疑惑,被他这么一说,也就罢了,只抱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8 了他,安心享受这静谧的时刻。 顾洛在越州逗留了十来日,便又回了京城——快年底了。这次临走前,陈维的第二封信也来了,果然和顾洛说得不差,只是信中还有两件事,一是顾大学士同他们父亲,为顾洛和陈缓缓,结下了儿女亲事;这第二嘛,便是他们父亲此番进京,入宫面圣,回来后没几天,圣上便有旨意下来,明年春,他们父亲便要调任京城,任太常寺卿。 “这下可好了,这六礼之事,也省得众人千里迢迢跑路了。”顾洛对此笑道。 陈缓缓自然也是高兴的,她比往年更盼着次年春天的到来。 ☆、第二十三章 全京城的人都晓得,顾府那个号称有着克妻之命格的三公子,去岁终于定了亲了,不是京中的哪家贵女,而是千里之外,越州太守家的千金——现在该称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姐了。 人人都在好奇,那位新晋太常寺卿家的小姐,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竟入得了那顾三郎的眼——谁都清楚,所谓“克妻”,不过就是个说辞罢了,以顾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是他顾三郎什么都克,也有大把的人赶着要送上门去。他们只是没料到,最后要成为顾三少夫人的,竟会是个打南边来的姑娘。 而这位正被京中人热议着的太常寺卿家的小姐,此刻正站在一把竹椅子上,手里持了个小花剪,正对着满院的花木修剪得起劲。 他们进京已半月有余,陈家在京城本就有宅子,去岁陈维为了二月的会试,早已过来打理了一番,如今他们全家进京,只需稍稍收拾整顿,一切就如在越州一般,照旧进行。 陈缓缓先前在越州的那一众小丫头们,除了在当地买的,有愿意拿了银子回家的,其余都跟了上来,只添了两个扫洒上的粗使小丫头进来。再有婆子媳妇的,都由她嫂子做主了。 “小姐!”小蝉一路小跑着,从外头进来。 月芽正在廊上绣着个手帕子,见她这样,不由得取笑道:“瞧你,都长了一岁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小蝉也只嘿嘿一笑,依旧去寻她们小姐。 “小姐,”她将手中的花枝举起,试图递到她眼前,“这是少爷叫我拿给你的,说是从顾府园子里摘的。” 一听见“顾府”二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月芽也笑着,还不忘去训其他人:“都傻站着做什么,手上事情都做完了?只在那里笑。” 众人嬉笑着散开。 陈缓缓执了那花枝,和众人一样,她心知肚明,这花是谁送来的。真是难为他有心了,陈缓缓心想,又对小蝉笑道:“去插起来吧。” 小蝉欢快地去了。 月芽过来替她收拾着剪刀,道:“小姐可想好了,明日往顾府去赴宴,要穿哪件衣裳?” 这却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情。陈缓缓不由得皱了眉,可怜兮兮道:“我不知道。” 这是陈家进京后,第一次外出赴宴——准确点说,是陈缓缓第一次外出赴宴。她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挑了件不算特别显眼,但也不至于跌了身份的衣裳。她知道今日看她的人大约会非常多,瞧着眼睛下那略有些显眼的青色,她一反常态地多敷了些粉去遮掩。 今日其实是为顾家大少奶奶做生日,早在三日前,陈家的贺礼就已经送了过去,自然是余燕婉做主选的,她拉了陈缓缓一道,细细告诉给她知道,那顾家大少奶奶素日里的喜好如何。陈缓缓当然晓得她嫂子的用意,也不管日后用不用得上,先用心听了,好歹不枉费她嫂子的一番好心。 她们姑嫂到时,来二门处迎她们的,正是顾家大少奶奶梅氏。余燕婉前些天同她有一面之缘,如今见了是她亲自来接,忙下车笑道:“你今日是寿星,倒来这里站着。” 梅氏挽了余燕婉,笑道:“那可不,你们这可是头一回来我们府上,少不得我要亲自来一趟了。”她说着就往余燕婉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粉裳黄裙的女孩子,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扶了丫鬟的,轻飘飘下车来。 “这就是陈小姐了吧。”梅氏笑道,心里暗暗赞叹,她家小叔子还真是个会挑人的,瞧那姑娘生的模样,行动举止,的确是个出挑的。 “见过大少奶奶。”陈缓缓接了她嫂子的眼神,上前行礼道。 梅氏忙不迭地伸手托了一把,不叫她真屈膝下去。然后又执了她的手,细细看了一回,笑道:“这我回去可得好好质问质问我三弟了,往越州去了一趟,寻着了这么个可人的媳妇回来,也不早跟我们说,也不领来我们瞧,倒叫我今天没个准备了。”她笑着,从手上掳下个盈盈翠色的镯子来,就往陈缓缓手里塞去。 陈缓缓原没料到这位顾家大少奶奶一上来便拿了她和顾洛打趣,如今随手就又要给自己镯子,忙红着脸推辞道:“这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梅氏笑道,“横竖再有几日,你也就是这府里的人了,你就收着吧,我这还算少的了,等下见了夫人,恐怕我这点你都要瞧不上了呢。”她好笑道。 陈缓缓也只好跟着笑了笑。 余燕婉见此笑道:“今日你过生日,反倒先给她礼了。” “这有什么。”梅氏笑道,一手拉了一个,道,“走吧,咱们先进去。” 陈缓缓心道,原她嫂子说,这顾家大少奶奶,传闻都说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的确直爽。 这一往里去,便是免不了的好一顿寒暄,陈缓缓昏头昏脑,也不知哪个是哪个,只随了她嫂子,一一见礼过去。这么一番下来,若是去个人问她,可还记得谁是谁,她恐怕也说不上来几个。 好不容易能歇了,她才领了月芽,寻了个清净之地坐了下来,便见一个着粉蓝衣裳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鬟,俏生生地往她面前来,试探着喊了声:“你是陈家小姐吧?” 月芽见她小小的一个人,这一张口,却是副打人口气,不由得笑道:“我们的确是陈府来的。” “那就没错了。”小丫头抓了陈缓缓的手,拉着她就要走。 “哎,你是……”陈缓缓问。 “我叫顾鸿雁,是这家的小小姐!”小丫头自豪道。 陈缓缓倒是听顾洛提起过,自己是有个叫鸿雁的小侄女,正是他大嫂——顾梅氏所生,最是娇憨顽皮。现在看来,定是这小丫头不错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陈缓缓问。 小丫头却不肯说,只道:“你跟了来就晓得了。”回头见月芽也跟着来了,于是又站住了脚,一指她,道:“你不许跟来。” 月芽哭笑不得,只好望向了陈缓缓。陈缓缓心想这定是顾洛捣的鬼了,横竖这是在顾家,想也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29 出不了什么事,便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鸿雁小丫头领了陈缓缓,一路蹦蹦跳跳,缠着她给说南边的有趣事儿,陈缓缓从小在京城外,见过的地方多了去,随手拣一两个民间小故事来哄小孩,还是很拿手的。不多时,那小丫头显然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只管缠着要她再讲一个。 “鸿雁?”顾洛的声音自她们头上响起。 陈缓缓和小丫头抬头往上看去,就见顾洛正蹲在那块山石上,望着她二人发笑。 “小叔叔!”小丫头看起来很是喜欢她这个小叔叔了,松开了牵着陈缓缓的手,一叉腰,得意道,“你看,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陈缓缓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谁教的她说这样的话,跟个土匪头子似的。 顾洛径直往下一跳,对小丫头说道:“做得好。”接着一弹手中的两个铜板,顺手接住,递给了小丫头,“我们说好的,这是你的了。” 鸿雁兴高采烈地接了。 陈缓缓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都说顾家是书香门第,怎的也出了顾洛这样一个会拿钱教坏小孩子的人来。 顾洛盯着还不走的小侄女,一挑眉:“你还有什么事?” 鸿雁嘿嘿一笑,道:“小叔叔你说完了事,能借陈家姐姐给我吗,我还想听她说故事。” “什么姐姐,错了辈分了。”顾洛一手就搭在了鸿雁的小脑袋上,“快去快去!”他催赶道。 鸿雁冲他皱了回鼻子,转头又给陈缓缓使了个眼色:“姐姐你别怕,我等下再来接你。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打他。”说罢才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顾洛哼了一声:“你倒是入她的眼。” 陈缓缓瞥了他一眼,也哼道:“你才晓得么?” 顾洛双眼微眯,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身,带着她一转,就进入了那方山石里面——里面原来是掏空的。 他附到了陈缓缓耳边,悄声问道:“昨儿我那枝海棠花,你收到了吗?” ☆、第二十四章 “收、收到了……”陈缓缓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叫她不得不撇开了头去,“你让开些。”她觉得自己脸上发热。 顾洛哪里肯让,他干脆又搂得紧了些,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脑后,防止她脑袋磕到山石上去。 “进京这么多天,你始终不肯出来,我去了,你父兄也不叫你出来见我。”他有些委屈道,“今日难得你来我家,还不肯叫我和你两人多呆一会儿吗?” 陈缓缓见他说得着实委屈,一想也是,大概还是气顾家去年的那件事,她爹和她哥哥,面对顾家人上门的时候,很少有好脸色。她心一软,想着那就给他稍稍抱一会儿吧。 见她没继续反抗了,顾洛很是满意,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只小巧耳垂,一个没忍住,便吻了上去,惊得陈缓缓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又被他及时给捂住了嘴。 “嘘,你听。”他看着陈缓缓瞪大了的眼睛,轻声笑道。 陈缓缓侧耳倾听,是有人说笑的声音,貌似隐隐往这边来了。她有些紧张,眨了眨眼,顾洛会意,又笑道:“放心吧,这里头隐蔽的很,寻常人是发现不了的。”说着又给她往里面带了一带,里头空间更是狭窄,陈缓缓不得不腾出了手来,揽在了他的肩上。 是女子的说笑声。走近了些,陈缓缓可以清晰地听见——“刚我瞧见了那陈家小姐了,果然南蛮之地出来的人,你们瞧她那干瘦的样子”,“也不大同人说话,怕是觉得口音难听吧”,“就是,也不知顾公子到底瞧上了她哪一点”,“瞧不上她,就瞧得上你啦”,“我把你这烂了嘴的小蹄子……”——诸如此类的闺阁闲话。 陈缓缓垂首咬了嘴唇,她觉得有点好笑,这女孩子们呐,聚到一处,要不说点别人的坏话,又如何聊得起来。顾洛却是以为她听了那些话,有点难过了,便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在意。 陈缓缓才想摇头,却又听得外面清脆一声笑:“我说你们这些人呐,别的本事没有,背后说人坏话,倒是一套又一套的。有本事,你们当着人面说这话啊。” 陈缓缓不知这来的又是谁,但听前头那些姑娘们的反应,一个个都躲闪不及似的逃开了去,她猜想,必定是个爽利泼辣的人吧。这京城之中,还真是人才济济。 “那就是云容郡主。”顾洛贴在她耳边,轻声提示道。 陈缓缓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想要出去瞧一眼。顾洛见状,又给她一拉,陈缓缓只觉得眼前一个旋转,她被死死地抵在了山石壁上。 “你……”她才要开口,就再次被顾洛给捂住了嘴。顾洛冲她笑着一摇头,然后放下手来,却不肯再给她思考的机会,他也不再忍耐,直接吻了上去——明明是难得和他独处在一起的,她却想着要去看别的人?还是个女人…… 离了顾洛之后,陈缓缓依旧回去,只是并未再碰见那位云容郡主,倒叫她觉得有些可惜了。方才听她训人那爽快劲儿,和宝瓶却有几分想象。想起宝瓶,她又一阵唏嘘,她离开越州前,往凉州去了一封信,也不知她收到没有。 好容易该归家去了,梅氏依旧送了她姑嫂出门,拉着陈缓缓的手,叮嘱她闲时要常来府中玩儿,说了好一通话,才叫人扶了她上车去。 “陈小姐!” 陈缓缓才登上了马车,正欲弓身进去,忽听见有人这样喊她道。声音有点耳熟,她不由得站直了身子,侧头看了过去。只见那边廊上,一个着石榴红裙的女孩儿,正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陈缓缓突然就想了起来,那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先前顾洛所说的云容郡主么? 云容曾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让顾洛坚定拒做郡马爷的心上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绝色人物。现在她见到了,那个叫陈陈缓缓的女子,她就立在马车上,一手扶了车,转过半张脸来,小巧精致,弧线优美,春风撩动她的衣袂裙角,翩然若仙。云容觉得自己大概是呆了一下。 陈缓缓扶了月芽的手,再下车来,对着上头云容盈盈一拜:“见过郡主。” “你认得我?”云容从廊上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陈缓缓只笑而不语。她可不能说,自己是如何知道她的声音,又是如何从顾洛那里得知她的名号的。 一旁梅氏和余燕婉见她二人相互打量着,都上来笑道:“郡主这可来得不巧,陈小姐和陈少夫人这就要回去了。” “是我来得不巧了。”云容也不在意,只笑道,“我瞧着陈小姐面善,往后若得空,可往我住的小榴园去。” 陈缓缓知道,那小榴园是圣上赐给她和她那来本朝进学的兄长的住处,本就是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0 皇家园林,未得圣命,寻常人家,是轻易进不去的。她想这云容郡主这样说,大概也就是随口提提,自己也并不当真,只道了谢,告了辞,同她嫂子一道去了。 会试放榜,陈维落第,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况且他还这般年轻,便已是举人,大不了三年后再来。只是他不愿入国子监,顾洛便寻思着,将他介绍给了自己一道求学的老师,先翰林大学士程阁老。陈维得程阁老指教,自是喜不自胜,竟比中了举时还要高兴些,惹得余燕婉都忍不住拿他来取笑,形容给陈缓缓听。 陈缓缓和顾洛的亲事,到底还是定了下来,就定在了四月二十。是以这些时日,陈缓缓也心无旁骛,只一心在家备嫁。余燕婉是过来人,一应大小事务,都替她打点着,陈缓缓倒是做了个甩手掌柜,只帮了她嫂子带小侄子。 陈缓缓的小侄子,单名一个嘉字,因他出生,陈家便好事诸多,因而小名就唤福生。这一日陈缓缓抱了福生,正带着他看那满架蔷薇。四五个月大的小孩儿,尚不会言语,只能在他小姑姑怀里,伸长了胳膊,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倒是看着挺开心的样子。陈缓缓瞧着他大约是喜欢那粉红花朵,便叫月芽摘了一朵,给他拿在手里玩。 “小姐小姐!”小蝉又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月芽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摇着头,自己去剪花儿。 “小姐,”小蝉跑到了陈缓缓跟前来,喘着气道,“云,云容郡主来了,就在外头。” 小蝉话音未落,陈缓缓就见一个翠色身影进来了:“我请你往我那边去,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人。所以我就来了。”云容郡主大踏步进来院子里。 “……”陈缓缓被她这一弄,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了,她原本只当做是一句玩笑客套话,谁知这位云容郡主,竟是认真的。她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好抱了福生,给云容郡主见礼。 “哟,还有个小孩子呢。”云容郡主一见福生,倒是喜欢得很,这小家伙看着白白嫩嫩又胖胖的一张脸,看着就叫人很有想要上前去捏一捏的冲动——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了。 “郡主……”陈缓缓哭笑不得,只好看着她逗弄福生。好在福生这小子也是个胆大的,丝毫不惧怕,只瞪大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云容郡主,好似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一样。 云容郡主逗弄了会儿孩子,见这院里的丫鬟来请她入座喝茶,她也不见外,指了那蔷薇花架下的石桌椅,道:“就在这儿吧,比屋里好。” 月芽望了望陈缓缓,她也只点头,月芽便叫人去拿了软垫来。 云容郡主瞧着她们行事,笑道:“到底还是你们魏国的人讲究,这样的天了,还要拿个垫子垫了。”她说着又弹去了肩上沾着的柳絮,皱眉道,“你们这里柳絮可真多,怎么也捡不尽。” 陈缓缓笑道:“这就是三月飞雪了。”她看着月芽她们摆好了茶水点心,便请云容郡主坐了,问道,“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云容郡主捡了块花饼,“不过就是在家闲着无趣,来找个人玩玩呀。”她拿着那花饼看了回,摇头道,“你们这做得没我们的好看。”她向跟她一起来的侍女招了招手,叫她给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来,又道,“你看看我们的。” 这第一次去别人府上做客,便说主人家的东西不好,任是谁听了,都会不高兴的吧,陈缓缓自然也是。只是当着面,她还是不好发作,只得随着她一道去看,只见从那食盒里,拿出来的三盘小点心,好看的确是好看,小巧精致,堪比真花。 “如何?”云容郡主得意道。 陈缓缓腾出一只手来,拣了个小的,送进了嘴里。唔,看着确是比她家的好看,只是这味道,显然没有样子好了。 “挺好的。”她虚伪笑道。 云容郡主这便高兴了:“是吧,”她得意道,“我们燕国的点心,那可是出了名的好看。” 也就是好看了,陈缓缓心道,一面却又奉承地点头——她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狗腿了…… ☆、第二十五章 最近京城里又盛传,那原本被圣上指婚,要许给顾府三郎的燕国云容郡主,不知从哪一天起,日日往陈府上跑。众人瞧得真切,那云容郡主入了陈府,便携带了那位陈小姐出来,往外头街上去。点心铺子,绸缎庄子,金银店面,甚至是茶楼酒肆,处处都能见着她二人的身影。 “真是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合得来了。”一位端坐在太白楼上的如玉公子,视线随着那街面上正看花儿的两个姑娘移动着。“我说顾洛,你这样天天跟着人出来,也不上前去打个照面,就这么跟着看,算是个什么意思?旁人要是不晓得,怕是该拿你当坏人了。”他打趣对面的人道。 顾洛白了他一眼,这位英国公府的嫡孙吴思远,向来就是他最会斗鸡走马的狐朋狗友之一,这会子拿他取笑,他也懒得去理,只顾着看底下那两人,跟那卖花的小姑娘说笑。对着个陌生的小女孩,她也笑得这般和煦,倒是当着他的面儿,她总是拧了眉头的时候多——这好像哪里不对吧? “哦,我晓得了,你和那陈家小姐婚期将近,你怕这时候上去,坏了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是不是?”吴思远自说自话,“也是,新郎官大婚前见多了新娘,总是不好的,你这点子顾虑,也是应该的。” 顾洛被他说得心烦:“酒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吴思远倒不生气,反而点头道:“我这也是为你高兴嘛,想你二十八了,还能娶到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你不知道这满京城里的人,有多羡慕。” “哦?”顾洛凉凉笑着,“这么说来,你也羡慕咯?”他整了整衣裳,“反正今日闲着没事,我也好久没去府上拜访了,不如等下就去?刚好我近日得了副字画,正好一道拿去给嫂子品鉴。” 一听他提起自家媳妇,吴思远顿时就蔫了:“别,你可别去她那儿煽风点火。” 顾洛好笑道:“嫂子也是我堂姐,我们自家人说说话唠唠嗑而已,何来煽风点火一说?”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吴思远赶紧点头,“咱们还是喝酒,喝酒啊。” 见他认怂,顾洛也就罢了,依旧去寻下面那两人。嗯,还在跟那卖花女说笑,有什么好笑的呢?他一手撑了脸想,还说上了这半天了。 陈缓缓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她和这云容郡主,就成了好友一般。不过,也多亏了她,陈缓缓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京城里哪家的糕点最好吃,哪家的茶叶最香,哪家的收拾最受贵女们欢迎。她很是惊讶,云容这个异国的郡主,竟是这般的没有架子。不过,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1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勇敢地跑去向圣上请求退婚。 陈缓缓觉得她还是很喜欢这位云容郡主的,至少,她曾在不知道陈缓缓无意间偷听的情况下,帮她教训过那些在背后嚼舌头的贵女们。她是陈缓缓在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相信,自己交朋友的眼光,向来不差。 这一点,在她看见从小榴园送过来的,云容郡主送她添作润色妆奁的新婚礼物时,她就更加确定了。那是两颗有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陈缓缓生平头一回,见着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是两颗。就算是朱家,也只得鸽子蛋那么大的一颗。她知道燕国临海,只是不知道,他们那里还会出产这样的人间宝物。她也没想到,这样宝贵的东西,云容郡主轻易就送给了她。 宝瓶说过,肯送贵重礼物的,不一定是朋友,可连礼物都不送的,必定不是朋友。按着她的说法,陈缓缓觉得,云容郡主绝对是她的朋友了,毕竟,那两颗夜明珠,已经不能说是贵重了。 眼看婚期将近,陈缓缓便甚少出门了。更令她欣喜的,是她收到了远在凉州的宝瓶的消息,她来信说,自己一切安好,如今已在秦夫人麾下,万事顺利。听说陈缓缓好事将近,她很高兴,特托人带来了一样礼物,以贺她新婚。来人送上的,是一架琴。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琴,是蔡宝瓶亲手斫的一张琴——在凉州城一位制琴老师傅的指教下完成的。陈缓缓知道,要做成一张好琴,要花费多少功夫,她必定是一到了凉州,一安顿下来,便去寻了那位老师傅。这一张琴,其实满满的,都饱含着她的情意啊。 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如今她陈陈缓缓何德何能,能得这些人,这么多的情意。 唯有过好这一生,方不辜负。 陈缓缓就是抱着这样的甜蜜心思,于四月二十黄道吉日,出嫁了。 在整个人都浸到浴桶里之后,陈缓缓这才恍惚意识到,她这就出嫁了?她盯着屏风外来回忙碌着的丫鬟们,想着自己今日就像是个贵重的瓷器一样,被各种人小心翼翼地扶出搀进——先是喜娘,再是她哥哥,然后又是喜娘,最后是顾洛。 她想起他挑下那龙凤呈祥红盖头时,她望着自己的那张略显惊讶的脸——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个什么样子,浓妆艳抹,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清淡妆容,她自己也不喜欢,只觉得脸上厚厚一层,像是戴了副面具似的。此刻终于全都卸了洗干净,她都觉得自己应该轻了一些。 “月芽姐姐,要进去伺候三少奶奶梳洗吗?”外面有丫鬟问道,听声音,该是顾府的丫鬟了。 “不用,”月芽笑道,“少奶奶不喜欢人伺候沐浴,待好了,自会喊我们进去。” 是了,如今大家都改口,喊她少奶奶了,明明才出嫁,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憋屈起来,干脆整个人都沉到了水里去,那里再没人喊她少奶奶了。 顾洛进来的时候,陈缓缓已经沐浴完毕,着一身月白衣裳,正坐在妆台前,由着月芽拿了干毛巾,提她拧干湿漉漉的头发。见了他进来,陈缓缓顿觉有些尴尬。不止陈缓缓,连带着月芽等人,也觉得这屋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请少爷沐浴吧。”一旁立着的一个丫鬟察言观色,提示道。 顾洛轻咳一声,点了点头,就往沐房去。只是才走出了两步远,他脚步一转,就到了陈缓缓背后,弯腰贴近她耳边:“等我。”说着双唇还若有似无地,滑过了她的耳廓。 陈缓缓瞬间就涨红了脸。 她不是个傻子,昨晚在家中,她嫂子就已经半隐晦地告诉了她,何为洞房花烛之夜,甚至还丢给了她一个小册子,至于那册子里头都说了些什么,或者说,是画了些什么,她这辈子大概都说不出口的吧。 月芽拧干了发,又为她松松挽了个家常发髻,想了想,又去那红瓷长颈瓶里摘了朵粉色蔷薇花来,与她簪在发间。 顾洛从沐房出来时,就瞧见他的这位小娇妻,依旧坐在镜前,一手撑了脸,连连打着瞌睡——梳头太舒服了,她一个没忍住,就想睡了…… 房里已无他人,只余他夫妻二人。夫妻二人,顾洛想到这个词,不免就想要笑,是呀,如今,他们拜过天地和高堂,喝过合卺酒,已是夫妻了呢。只是他的这位妻,显然已经忘了,这洞房花烛之夜,如何能这般轻易就睡过去了呢。 陈缓缓朦朦胧胧间,只觉得自己突然凌空,她睁开了眼,就见顾洛正抱起了她,要往床榻上去。她的脸贴着他新换上的那件麻灰色中衣,只觉得又热了起来。 “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吱呀一声响,是月芽和另一个丫鬟进来了,她们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不过两三碟小点心,并一壶温热牛乳。两人推门进来,便见了这一幕,顿觉尴尬,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顾洛顿时便觉得不高兴了,他眼色一沉,才要发作,便听得怀中人儿笑道:“来得正好,我都快要饿死了。”她这样说着,就要从他怀里溜下去。 顾洛哪里肯放手,他一个转身,就给她放床上去了,然后又对月芽她们说道:“东西搁桌上就行。” 月芽她们赶紧放下了托盘,转身就出去了。顾洛走过去门边,亲自上了插销,以确保不会再有人推门进来。只是他一回头,就见陈缓缓又从床上下来了,坐去了桌边,手里拿了块红豆饼,才咬了一口,见自己望着她,她又讪讪地放了下来,道:“我是真的饿嘛,这一整天,就早起喝了两口粥……” 顾洛无奈,过来也坐了下来,将那些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吃吧。” 陈缓缓这才笑了:“多谢。”她说。 顾洛不是头一回看她吃东西了,就算是再饿,她也吃得慢条斯理,甚至不叫那点心屑子,掉一点到桌上。 大概是觉得光自己吃,陈缓缓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试探着问顾洛道:“你吃不吃?” 顾洛摇了摇头:“我不饿。”他说,想了想,又笑了一声,看了陈缓缓,道,“不,我也是饿的。”他牵起了她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下,轻笑道,“我想吃你。” ☆、第二十六章 陈缓缓素来有择席的毛病,只是这一夜,离了自己的床铺,歇在了陌生的地方,却一觉黑甜,若不是月芽来喊门,只怕她是要睡到日上三竿起了。 新嫁妇最忌讳的,便是贪睡不起了。陈缓缓一见了时辰,更是唬了一跳,埋怨着月芽这个时辰来喊她,都已经晚了,忙不迭地起床,沐浴更衣,直坐到妆台前,顾洛犹半倚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不用急,”晨起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低沉,“爹娘从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尤其是我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2 的。”他自嘲道。 陈缓缓从镜中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只不过是一夜,她的眼角眉梢,便不自觉带了些风情——她已经是个女人了。只这一瞥,都能叫顾洛心中一动。他趿鞋过来,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娘子,为夫来与你画眉如何?” 陈缓缓听得面上一红,一旁月芽也抿了嘴,偷偷地笑。陈缓缓于是瞪了他一眼,道:“我从来不画眉。” “昨儿不是画了?”顾洛好笑道。 “那是……”陈缓缓自知被打脸,她眉毛生得好,不点而翠,平日只略修一修,就行了。昨日成婚,才会被捉着画了一回。 “少爷,你也快请去沐浴更衣吧。”一旁有丫鬟催道。 陈缓缓认得出,那是昨晚与月芽一道进来送点心的丫鬟,她仔细听着,知道她叫锦瑟。瞧得出,是这屋里的大丫鬟了。 一时夫妻二人收拾停顿,一道往顾夫人屋里去,敬过媳妇茶,收了公婆礼,又听了回训,拜见了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方才用早饭。顾家人口可要比陈家多多了,一处坐着吃饭,也要热闹上许多。 顾夫人这一生只得三个儿子,如今小儿子直到二十八才成婚娶妻,中间也算是历经波折,但总算也给她娶回来个小儿媳了,况这小儿媳,今年才十八岁,顾夫人瞧着她,却是满心欢喜,早饭后就给她留了下来,叫陪着说会话。顾洛满心不情愿,他还想领着她四处走走呢。顾夫人见了,如何不晓得他心里头在想着些什么,只打趣道:“你都从越州给人看到京城来了,还没看够?我这坐一会儿,你还不乐意?”说着就给他赶走了。 不多时,陈缓缓就从顾夫人屋里出来了。顾洛正等在门前的一片香樟绿荫下,百无聊赖地朝着前面小池塘里扔着石块。听见门口声响,见是自个儿媳妇出来了,忙将手中的一把小石子全都往池子里一扔,击得水面扑通扑通直响。 “你还真等在这儿?”陈缓缓看他迎面过来,禁不住笑道。 “你知道我在这儿?”顾洛很是自然地就牵过了她的手。还站在门口处的几个丫头们见了,都捂了嘴偷偷地笑,打算等下进去就告诉给夫人知道。 “嗯。”陈缓缓点头,笑道,“娘说的,你必定不肯走远,因此只同我说了几句,便叫我出来了。” “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左右不过都是些家常话罢了。”陈缓缓笑道。 她不说,顾洛大约也能猜得到,他娘都叮嘱了哪些话。“算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拉了她就走。 顾夫人屋里,正听了小丫鬟们偷着笑说完三少爷三少奶奶如何要好,顾夫人也只笑着,挥手叫她们都下去了,只留了梅氏在侧。 “娘,如今三弟也有了番好姻缘,娘多年的心事,也该放下了。”梅氏碰过了一盏茶来,递给顾夫人,道。 顾夫人接了,叹道:“我瞧着老三和他媳妇恩爱,自然是好的。只是……”她指了指上头,“只希望那一位,可千万别再弄出什么事来才好。” 梅氏会意,想起方才席上,许氏的那张脸来,不由得也微微蹙了眉。 顾夫人心知肚明:“老二媳妇从来心高气傲,她妹妹给她没脸,其实与她也无多大相干。这都几年了,当着老三的面,她还是不好过,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梅氏劝道:“她那脾气,自来如此,只望能早日想开吧。” 顾夫人也只点头,两人又一处商议了回家事,也就散了。 这一头,顾洛领了陈缓缓,一路到了一地,然后问她道:“可还记得这一处地方?” 他是白问了,陈缓缓如何能不记得,这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她抚摸着面前这棵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海棠,上一回她站在这树下,已是十一年前了。十一年,仿佛昨日。 “那个时候我可万万没想到,我随手抱了的小姑娘,竟会在十一年后,成为我的娘子。”顾洛笑着望了她。 陈缓缓回头望他,这才想起了一事,问道:“我的盒子呢?”她怕顾洛忘了,又解释道,“去年你离开越州时,我给你的盒子?” “在呢。”他道,“怎么,能打开给我瞧了?” 陈缓缓点了点头。顾洛便一把就抓了她的手,道:“那还等什么,走着。” 一进了屋子,陈缓缓就见顾洛从博古架的最上层取了个檀木盒下来,打开盖子,里面果然是陈缓缓的锦盒,一如当初她拿给顾洛的样子。 陈缓缓从随身佩戴着的荷包里,倒出个小小的钥匙来,打开了那把小锁。盒盖掀开,里面只一本书:易安居士的词集。 “《易安词集》?”顾洛伸手拿起了书,却不妨从里头掉下来一样事物。 那是枝干花——风干后的海棠花。 “这,这莫不是?”顾洛有些不敢相信。 陈缓缓却似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被人给发现了,面上飞起一抹红:“这就是十一年前,你给我摘的那枝花儿。” “这可真是……”顾洛拿着干枯花枝,心中感慨万千。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如此说来,你对我……”他难以置信。 陈缓缓抿了抿嘴,还是勇敢道:“是,十一年前,我手中有了枝花儿,心里也从此就多了个人。” 天知道她是拼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来。故而一说出口,她就很不争气地满面通红,转过身去,恨不得自己此刻就消失了的好。 顾洛原本感动万分,只是瞧见了她这害羞模样,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了。他放下了词集和花枝,走过去,将她整个人都圈入了自己怀中。 “傻丫头,”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道,“这十年里,你就不怕,我哪天突然就成亲了,娶了别家的女子?” 陈缓缓点头:“我当然想过。”她的头发软软的,蹭着他的脸和脖颈,痒痒的。“我想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也就会慢慢死心,然后听爹爹和哥哥的话,嫁给他们为我择的夫婿。我应该会难过好一阵子,但那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顾洛却不爱听这话了。他捏过了她的小巧下巴,迫使她不得不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除了我,你还想嫁谁?” 陈缓缓正欲与他举个例子,才张了嘴,就被他埋头吻了下去…… “你还真有想法?”结束这个霸道至极的亲吻之后,他不满道,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 陈缓缓通红着一张脸,往他胳膊上揪了一下:“你这人真不讲理,我都没说……” “不许说。”他干脆打断,“想也不可以。” 陈缓缓撇了撇嘴,心想我想些什么,你又如何能晓得。 顾洛瞧着她那不服气的小表情,便知道她定是在腹诽自己了,当下便呵了呵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3 手,就去挠她痒痒。昨儿晚上,他就已经发现了,他这个小娘子,身上最是敏感了,处处都触痒不禁——他可算是拿住她的弱点了。 屋外月芽和锦瑟正端了茶水,要进来伺候,听得里间二人的打闹笑声,彼此使了个眼神,都抿了嘴笑了,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第二十七章 三朝回门日,陈缓缓被余燕婉拉去了自己房里,悄悄问了她些闺阁之事。陈缓缓虽害羞,当着她嫂子,还是照实了说。余燕婉原本还有些担心,如今见她气色红润,心情开朗,也知道她的确在顾家过得好,这才彻底放了心。 乳母抱了福生来,小家伙几日没见着他小姑姑,此刻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便伸长了莲藕似的小胳膊,从乳母怀里,直往她那边扑去。 “他倒是记挂着你呢。”余燕婉见此笑道。 陈缓缓从乳母怀里接过了他来,抱在自己怀里,逗弄着他,又对余燕婉笑道:“这孩子一出生,除了稳婆,便是我头一个抱他了,自然要与我亲近。” 余燕婉看她拿了小拨浪鼓,逗得福生咯咯直笑,便打趣她道:“如今你也是人家媳妇了,不如自己也生一个,也好给我们福生做个伴。” 陈缓缓面上一阵绯红:“我这才几天不在家,嫂嫂你就变得这般坏了。” 余燕婉却一本正经起来:“我这倒也不全是打趣。你想啊,你那两个妯娌,都已在顾家育有子女,根基是稳了的。如今只剩你夫妻二人,这妹夫又比你年长十岁,你公婆必定也盼着,早日看到你这一房开枝散叶吧。” 陈缓缓却笑了起来:“嫂嫂真是爱操心,我这才成亲几日,就追着要孩子了。” “你可别不当回事。”余燕婉道,“多少人眼睛盯着呢。” “嫂嫂。”陈缓缓着实不想再听这样的话,只抱了福生,逗他玩。 这种话,余燕婉也不好多说,只得罢了。 回顾府路上,顾洛借口饮了酒,不愿再骑马,也一道上了马车。送他们走的陈康,见此心里又堵了口气。好在陈缓缓趴在车窗上,向他笑眯眯地说,端午就回来。他一算,端午也快了,心里便又舒坦了些。 马车上路,马蹄哒哒响。顾洛见陈缓缓眉宇间似有郁结,寻思着她约莫是不愿离家,便揽过了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问:“这就想家了?” “有点儿。”陈缓缓闷闷道。 “没事儿,”他搂紧了她些,“咱们住得近,你要是想,随时都能回来。” “嗯。”陈缓缓应道,却没十分喜笑颜开。 顾洛觉得奇怪,他扶了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又捧了她的脸,仔细看了一回。“怎么了?”他问,“还有什么事儿?” 他的手很大,而且干燥温暖,这温暖从脸上,径直流进了她的心里。“今天嫂嫂同我说,公公婆婆必定盼着我早日为你生儿育女,我……”她有些犹豫,可脸被他这么捧着,她只能移开视线,“可我有点怕。” 她见过她嫂子生福生时候的场景,那一盆盆的血水,满屋子的血腥气,还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人的她嫂子,都叫她心生畏惧。尤其是稳婆还说,她嫂子这样的,都算是很顺遂的了。 她不怕疼,她就是怕死。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门关上走一圈。可我才嫁给了你,我着实怕得很,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洛拿手堵住了嘴。 “竟是在为这个伤神。”他有些好笑,拥了她入怀,柔声道,“你若是不想,咱们就不要。我爹娘再怎么期盼,你我也才成亲,总得先过过二人生活吧。你不要去想别人的那些话,你呀,只要想着怎么对我好就成了。”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是,他们总会说的。”陈缓缓还是不安心。 顾洛扶起了她,注视着她的眼睛,道:“你夫君我二十八岁才娶你过门,这之前多少人说,可见我有在意过么?” 陈缓缓一想,好像也是,他本就是个厚脸皮的。 “那要不,”她一时兴起,大胆道,“我不敢生,你纳个妾吧,替你开枝散叶,后继香火。” 顾洛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没了。 陈缓缓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们这才成亲几日,她便来说纳妾这样的话,原是她糊涂了,口不择言。 “我……”她心虚道,“你别生气,我只是……” 她的话还是没说完,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定睛看时,自己就已经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你就那么想让我纳妾?”他的呼吸直喷她脸上。 陈缓缓扭过头去:“我只是随口胡说的,你不许当真!” “可我偏偏就当真了。”顾洛使坏道,“那纳哪个好呢?是从屋里丫鬟挑个,还是去外头聘个良家子呢?啊,还真是叫人头疼呢。” 陈缓缓转过头来,双目圆睁:“你敢?” 顾洛好笑道:“分明是你提出来的,你都敢说,我为何不敢做?” 虽知他是这样赖皮惯了的,但这种使坏,陈缓缓还是忍不住怒气上涌:“你要是敢纳妾,我就,我就跟你和离!”她一梗脖子。 这回轮到顾洛睁大了眼睛,继而又眯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他的手捏了她的肩。 陈缓缓心想,坏了,又说了个不该说的词了。她当即便怂了,转过头去不敢看他:“我不说了。”越说越错。 顾洛盯着她那露出的一段修长脖颈,因为两人的拉扯,衣襟稍稍开了些,肩上锁骨边的一处红色印记,露得很是显眼——那是他昨晚的杰作了。他气不过,照着那一处,干脆咬了下去。 “疼。”陈缓缓忍不住道,抬手想要去推开他,反倒被他一手握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禁锢到了头顶上方。 “还说那种话吗?”他像是威胁一般,又在那一处轻轻舔舐了下。 陈缓缓气得脸通红,自己力气不如他,她认了,只是这事儿,哪能全都怪到她头上去,他自己不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了吗? “……不说了。”她还是只能认怂道,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 顾洛很是满意她的这个回答,转过她的脸来,与自己抵了额头,望着她那近在咫尺的,因又气愤又羞怯而湿漉漉的一双眼,心顿时又柔软了起来,道:“你放心,我说过,此生只要你一人,就算日后无子无女,只你我二人,也好,乐得逍遥自在。” 陈缓缓觉得,自己这人吧,别的不清楚,只一点,就是太爱掉眼泪了。难过会哭,高兴,也会哭。她不想给他看见自己又掉眼泪了,便挣了手,去抱住了他。 饶是如此,顾洛还是能感觉得到,有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肩上。 “谢谢你,三郎。” 他听见她这样轻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4 轻呼喊着自己。他无以回应,唯有抱她更紧。 宫中赏了端午的节礼下来,按着礼节,该由顾夫人领了府中有诰命的少夫人们,进宫前去朝拜谢恩,同时领太后娘娘在长安殿设的端午宴。这事儿原本跟陈缓缓半点干系也没有,只因她的好夫君,从来心思都不在朝堂之上,念书什么的也不过是应付他老子,从未想过要去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自然,他娶的媳妇,也就是个普通少夫人了。陈缓缓也不在意,她乐得“无官一身轻”。 只是这回前来宣礼的内监,却特别点明了,要顾夫人携上顾府三少夫人一道进宫。顾夫人心中虽疑惑,但太后娘娘口谕在前,她也不敢不遵,只领了命。待那小内监去了,她便命人请了三少奶奶来,将要进宫的事,一五一十都说给了她听,又细细叮嘱了她一回。陈缓缓一听要进宫,自己也懵了一下,但一想能进宫见着那位福寿双全的皇太后,又有些激动起来。 回来说给顾洛知道,本以为他会打趣自己几句,什么乡下人进城之类的。哪成想,他竟皱了眉,自己一个人站在书案前发起了呆。 “小心墨滴上去了。”她从他手中拿走了笔,搁到一旁的笔架上去。她才画的一幅墨竹,可不能给他毁了去。 “怎么了?”她甚少见他这样心神不宁的。 “没什么。”顾洛面上又露出了她熟悉的笑容来,“你明日随母亲嫂嫂进宫去,只跟着她们就好了,不要四处乱跑,就是有人来寻你,只要是不认识的,也别跟着去。只一点,别出长安殿就是。” “这些我当然晓得了。”她奇怪道,“你怎么跟娘一样,都巴巴来叮嘱我这些话。”她皱着眉一思索,“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扑上去就要捏他的脸。 “没有。”顾洛笑着,身子后仰,企图躲开她的魔爪。 “鬼才信你呢。”陈缓缓见被他躲过,心下不平,继续去抓他,那架势,是不捏到手,誓不罢休了。 ☆、第二十八章 初次进宫,陈缓缓自然是见着什么都觉得新奇。一旁梅氏见了,都忍不住打趣她道:“等回头三弟封了官,你也做了诰命夫人,一年往这宫里头跑上十几趟,看你到时候还这么高兴不。” 陈缓缓憋了笑,瞥见一旁坐着的二嫂许氏,她依旧淡淡的,也不笑,只安静地喝茶。陈缓缓进顾家这些时日,上上下下都处得很好,唯有这位二嫂许氏,和其他人比起来,要冷淡得多。梅氏曾说,她这位二嫂就是这样的脾气,见谁也不亲热,只叫陈缓缓别往心里去。陈缓缓原本听说许家也是书香门第,教出的儿女俱是读书识字的,而这位顾二少奶奶许氏,更是精通字画,她原本还想着,日后可以讨教一番,如今看来,也是可免了的。 正想着,只听得厅外内监唱喏:“太后驾到!”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迎驾。 一时唐太后进来,众人行跪拜大礼,起身后,陈缓缓大着胆子,想要抬头看一眼那难得一见的太后娘娘,却不料视线碰上个熟人——云容郡主立在唐太后身侧,正冲她调皮地一眨眼。 “是你捣的鬼吧?”待能自行走动之后,陈缓缓就被云容郡主给揪了过去,两人站在一丛木香花下说话。 云容郡主仔细打量了一回她的妆容服饰,忍不住笑道:“你这做了妇人的样子,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不等陈缓缓给她白眼,她上去就搂了陈缓缓的胳膊,笑道,“我在这宫里来也挺无趣的,自你成亲后,我几次三番给你下帖子,你都不肯来,我这才瞅着这个功夫,给你弄进宫里来,咱们也好说说话。” “几次三番下帖子?”陈缓缓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云容郡主眼睛一转:“肯定是你的好夫君了,是他给拦了下去。”她哼哼道,“这个人也太小气了,见都不给我见你。” 这的确是顾洛能干出来的事情了,陈缓缓想,又好气又好笑,他凭什么拦下云容郡主给自己的帖子,她初到京城,也就认得云容郡主这么一个朋友了,他还不许她们见面?回去再同他好生算这一笔账。 “哎,我最近新得了一坛窖藏女儿红,还没开封呢,哪天你往我那儿去,或者我去你那儿——不成,还是你来我这儿吧,不然你那好夫君,必定又要在你身旁不肯走了。”云容郡主撇嘴道。 陈缓缓忍不住一笑,她自己也能想象得出那副场景了。“行,你等我消息。”她心里默默盘算着。 “云容郡主。”一个声音自前面传来。 陈缓缓抬眼望去,就见一位宫装丽人,在一群宫女内监的簇拥下,正往她们这边来。 陈缓缓听得身旁云容郡主暗暗啧了一声,继而满脸堆起了笑意,道:“云容见过昭媛娘娘。” 陈缓缓也跟着行礼。 “郡主这两天都没进宫里来了,可着实叫人想得紧。”这位昭媛娘娘笑道,“郡主若得空,不妨去本宫那里坐坐,本宫还想着郡主泡的好茶呢。” 云容郡主笑道:“娘娘相邀,本不该辞,只是今日乃是太后娘娘宴请,云容也不好往娘娘那里去,免得叫人笑话不知礼数。” 昭媛笑道:“郡主说的是,原是本宫没考虑周全。本宫一见着郡主,就忘了太后娘娘了,该打,该打。” 云容郡主笑道:“娘娘千金贵体,宫中事务又繁忙,哪里能想得到我这些小事。” 陈缓缓在一旁听着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她虽不是很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往来如何,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云容郡主,真的是很会说话了。只是她对自己,反倒没这么客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好像从来都不讲究的,随意得很。 昭媛的视线很快就转到了陈缓缓身上来:“这一位,怕就是顾府新娶的少夫人了吧。”她盈盈笑道。 陈缓缓再次下拜:“给娘娘请安。” 昭媛一把托了她的手,细细打量他一回。云容郡主见状,在一旁笑道:“可不就是顾三公子新娶的美娇娘了。上回也是在这宫里,要不是娘娘在太后娘娘跟前提了句,说顾三公子娶妻,也是京城的一桩奇谈了,太后娘娘想也不会叫她进宫来得。”她说着悄悄给陈缓缓使了个眼色。 昭媛笑了笑,问:“太后娘娘可见过少夫人了?” 依旧是云容答道:“太后娘娘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眼下该同英国公夫人一处说笑呢。” 昭媛只一点头,拉了陈缓缓的手,又说了几句话,便自行去了。 那昭媛娘娘一走,云容郡主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跟这宫里的娘娘们说话就是累人。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盘旋个三四回,才敢说出口。” 陈缓缓笑道:“我看你这不是应对得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5 挺好?” “哪儿啊?”云容郡主撇嘴道,“你摸摸我这手心,可全都是汗呢。” 陈缓缓嫌弃地躲了开去:“脏死了,你还是拿帕子先擦了吧。” “你这人……”云容郡主气得不行,“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一时领过午膳,太后还传了京城有名的春喜班进来,演的都是些应景的戏,陈缓缓看了一会儿,都是些自己听过的,便再没的兴致,不过拣了那桌上的几样瓜子点心,捧了杯茶,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 这茶水饮得多了,不免内急,便有长安殿的小宫女领了她去恭房。待她出来,也不急着回去听戏,只慢慢走着,看这一路的花花草草——宫中的花木,打理得就是与寻常人家不一样。 才转了个弯儿,她的视线还没从那一树含笑上收回来,就听得前头小宫女的声音:“昭媛娘娘。” 陈缓缓赶紧回过头来,果然就见坐在那合欢树下的,不是她才见过的昭媛,又是谁呢。她只得也行礼道:“见过昭媛娘娘。” “顾少夫人。”昭媛含笑道,抬手示意她起身。“里头听戏吵得很,本宫出来透透气,不想在这里碰上了少夫人。”她招了招手,“少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陪本宫坐一会儿。” 陈缓缓哪里敢嫌弃,她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许是见她太过拘谨,昭媛笑道:“你知道本宫是谁吧?” 陈缓缓心生奇怪,自己明明才喊了她昭媛娘娘,这会子又来问这样的话。“娘娘……”她犹豫着。 昭媛一笑,道:“本宫的意思是,本宫娘家姓许,本宫的胞姐,也就是少夫人的二嫂嫂。” 陈缓缓心中大悟,忙道:“这个妾身自然是晓得。”她只是还不明白,这位许昭媛,为何要独独与自己说这个。 许昭媛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内监们都先避开,然后望了陈缓缓,像是极为随意地,问道:“少夫人才进顾府,想必还有许多不习惯的事吧。” 陈缓缓斟酌着答道:“顾府上下都待妾身极好,并无多少不习惯。” 许昭媛点着桌面的手一顿:“那,洛哥哥他,也待你极好了?” 洛哥哥?陈缓缓心中一跳,如此亲昵的称呼,自这位贵为昭媛的娘娘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叫她不由得不心生奇怪。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这称呼不妥,许昭媛立马笑道:“小时候一处玩耍,叫顺了口,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改过来。” 陈缓缓尴尬地陪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满是不自在。 “你怕是不晓得,我们许家同顾家,向来交好,我姐姐同姐夫是指腹为婚,因此自幼两家往来也就密切,这兄弟姐妹的称呼,也都乱叫。”许昭媛笑道,“那时候洛哥哥待我也很好,简直比我亲兄长还要好,大人们都笑,说不如再亲上加亲,姐妹俩嫁给兄弟俩,也是一段佳话了。”她拿了帕子,掩了掩嘴角笑意。 陈缓缓细细打量着她,许昭媛同她姐姐一样,都是美人,若说她二嫂是冷若秋月,那这位许昭媛,便是灿若春花了。她试着想了下,若是这位许昭媛站在顾洛身侧,貌似,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念头,似乎在哪里也有过一般,只是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起来了。 “啊,本宫一个人自说自话,你觉得怪没意思的吧。”许昭媛见陈缓缓不说话,笑问。陈缓缓哪里敢说是,只摇了摇头。许昭媛歪了歪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方轻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叹道:“这么一看,你长得倒有几分我十几岁时候的样子。” 陈缓缓的心陡然一沉。 ☆、第二十九章 “这不是昭媛姐姐吗,怎么不在里头听戏,出来这里坐着?”一个陈缓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 许昭媛眉头微微皱了皱,继而又展平,回过头去,笑道:“原来是朱美人,你这不也出来了吗?” 陈缓缓探过头去,那笑盈盈过来的,不正是朱文慈?早知道她替她妹妹进了宫,没想到,如今都是个美人了。陈缓缓是个无品级的妇人,如今见了朱文慈,是要站起来给她行礼的了。 “顾少夫人快快请起。”朱文慈给一旁的宫女使了眼色,扶了陈缓缓起来,又笑道,“真是没想到,你我二人竟会在这里再相见。” 陈缓缓垂首。她其实有点想笑,现在站在这里的三个女人,是不是曾经都对顾洛有些……那个人啊,她暗自感慨,桃花运还真不浅。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陈缓缓回去顾府,都萦绕在她的脑海中。至于后来又听了些什么戏,云容郡主又同她说了哪些笑话,她统统都没有记住,她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顾洛还没有回来,他今日在外有宴席,是要用了晚饭才回来的。陈缓缓进去二人的卧房,换了家常的衣裳,只推说身上有些乏了,不去顾夫人那里用晚饭了。顾夫人当她头一回进宫,自是要费些心神的,便命人熬了些小米粥,配了几碟小菜,给她送了过来,吩咐叫吃了再睡,不然夜里要饿醒的。 陈缓缓心里头藏着事儿,哪里用得下饭,只就着那碟腌山笋,用了小半碗粥,其余的,还是叫拿了下去。月芽见她回来便有些闷闷不乐的,问她,也不说,只叫留她一人在屋内,不叫人进去伺候。月芽心知她脾气倔强,也无法,只得照做了。 陈缓缓自架上取了宝瓶赠她的那把琴来,放置案上。自她收到这把琴,除了试了回音色,便再不曾抚过。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过得太过忙碌而充实了吧。她轻抚琴弦,试着弹一曲《蒹葭》。 许沉璧立在墙外,听着那飘渺苍凉的琴声,不由得悲从心中来。她知道今日她妹妹去私自见了这位三弟妹了,她也能料想得到,她们之间会说些什么话,她原本是想要去阻止的,只是,当她唯一的亲妹妹无奈地笑,说自己只是想要见上一见,那让三郎决然拒婚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时,她就又于心不忍了。只是见上一面,不会有什么的。她这样安慰自己道。 只是她终究有些放不下,很显然,自这位三弟妹回来后,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所以此刻回来,她还是想要过来看看,却不曾想,能听得她抚琴。 许沉璧自己也是抚琴的,她轻而易举地就能听出来,那抚琴的人,此刻是有多心绪不宁。她犹疑着,自己是不是该再往前走两步,进门,然后有丫鬟进去通报,她就可以去见那人了。她会安慰她,告诉她所有,让她放心。可她一步也挪不动。 “二嫂。” 顾洛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叫她心中一惊。 “这么晚了,二嫂还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顾洛走了过来,挡到了她的面前。 她深深呼吸:“淮若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6 今日见了她。” 顾洛脸上神情依旧:“那二嫂来,是想替她解释吗?”他凉凉地笑,“还是说,是要替我?” 她知道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这件事,还是你亲自同她说的好,我没那个资格。”她抬起了眼,“除了你,谁都没有资格告诉她。” 顾洛微微一笑:“那,二嫂慢走,我就不送了。” 她走出了两步,还是站住了脚,转身问他道:“为何是她?” 顾洛背对着她,听得琴声已断,他默默叹了口气,道:“二嫂,我的心眼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一人。她和昭媛娘娘不一样,她……”他回想起那一日,她自己分明吓得很,当了他的面,却还是拼了命似的去维护他,挡在自己前面的那副勇敢模样,他想大约就是在那时候,自己就已经陷进去了。 “只能是她。”千言万语,他唯有这句话能说出口了。 早在他只称呼“昭媛娘娘”四个字的时候,许沉璧就已经不需要再知道了。她突然有些感慨,顾洛已经全然看开了,只是她那骄傲任性的妹妹,却始终没有走出来过,还以为一切都是围着她转的。该找个日子,去同她好生谈一谈了。 顾洛进了房,便见陈缓缓正拿了软布,细细擦拭那架琴。屋里已经点了灯,烛影长长,拉得她的身影斜映到窗户上。顾洛特别爱看她认真时候的样子,她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那样,小心翼翼。 陈缓缓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侧过头来,望向了他,然后微微地笑,很平常地问候道:“你回来啦。” 顾洛什么也没说,两三步就上了前,一把给她抱住了。 “怎,怎么了?”陈缓缓被他抱得措手不及,她右手还拿着软布,只能腾了左手去搂他的背。 是她刚才的那个笑,让他一瞬间,有些害怕起来。那般的虚无缥缈,好似随时就会消失一般。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你生气了吧。”他说。 陈缓缓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轻轻地叹息:“昭媛娘娘说,我同她十来岁的时候,有几分相像。”她并不想同他生闷气,她更想知道,他会如何回应这句话。事情憋在心里,往往都不会变好。 “这世上只有一个你。”顾洛几乎是没一点犹豫,“你跟谁都不一样。” 顾洛和许淮若,年纪相仿,因两家姻亲关系,相识于幼时,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时顾府所有人都觉得,这亲上做亲的事情,是定了的。直到那一年春猎,谁也想不到,一个柔柔弱弱的闺阁千金,是如何进得林间,又是去做什么的。众人只知道,那一日,是圣上抱了她出来,这一抱,大家就都明白了,从此天上人间。 许淮若成了许美人,一年内又封了婕妤。去岁痛失爱子,圣上为抚慰她,又晋了昭媛,一时风光无限。 早在许淮若入宫之时,顾洛便将早年间她赠自己的东西,全都一一归还。至于他送许淮若的,她没有归还,他也没要——要回来了,大约也是会一把火烧干净的。他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 “大约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再没了要为官做宰的念头,结交了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友人,每日间放浪形骸,随心所欲,倒也潇洒。如此恣意了几年,本以为此生就要这样过了,却不曾想,会在越州,栽到你这小丫头的手里。”顾洛抱了陈缓缓坐于窗下榻上,将往事细细述来,只觉得心平气和,再无半点火气。他只是有点担心,担心他的这位小妻子,依旧会心生怨气。 陈缓缓自然是生气的,尤其是在听到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时,她只恨自己生得太晚。只是她未曾料到,中间会是那样的一个故事。 “其实,我该谢谢许昭媛才是。”这回轮到她捧了顾洛的脸,“若不是她入宫,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吧,更别说是与你成亲,像此刻这般,陪在你身边。” “你心里有她也好,没她也罢,我只知道,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她抱了他的脑袋在怀,“我当然会小气,会吃醋,会和你置气,可这千般万般,唯有你在,才是真的。” 顾洛抱紧了她的腰身:“你是我的妻,这一生一世,自当你我二人相依相守。”他顺着她那修长的脖颈,去吻她,“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的赌约吗?” 那个拿一生来赌的约定。 “我们还有很多时日,我们不急,慢慢来。”他压了她在榻上,鼻尖抵了她的,轻轻蹭了蹭,看着她那慢慢飞上了红晕的脸,以及水润的眼睛,心中柔情万千,都只为她一人萦绕。 端午过后,夏日渐长,顾三少爷的院子里,却是热热闹闹的,丫鬟仆妇们,正收拾着行李,她们要赶在日头上来前,将东西装上马车。 “月芽,多拿几件春秋衣裳带着,山里头早晚凉,有备无患。”锦瑟收拾着衣裳包袱,对站在衣服箱子前的月芽说道。 月芽笑道:“还是你有经验。” 锦瑟一笑:“我也是被冻过才知道的。”说着瞧见一旁的小丫头们扯着纱帐,便道,“庄子里有现成的,这会子哪用巴巴带这个,不如多带些熏香,那边蚊子虫蚁多。” 月芽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却十分秩序,只笑道:“这进一趟山,倒像是要搬家似的。” “要住上一两个月呢,可不是搬家了。”锦瑟也笑道,“这还是好的了,先前打发人告诉给了庄子里的人知道,盘点了那边的事物,都还齐全,不然,要带的更多呢。” 月芽叹道:“要说姑爷待我们小姐,真真是好的了,这才成亲没多久,就要领着她出城去玩,不用在家立规矩。要是给旁人晓得了,不知道要生多少闲话呢。” 锦瑟道:“怕什么,这满京城里,谁不晓得我们少爷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秉性,你叫他们说去,咱们呀,也只管玩咱们的。我告诉你呀,那山里啊……” 陈缓缓和顾洛正从顾夫人屋里请安出来,她手里捏了柄缂丝团扇,那是顾夫人才给她的,叫带着去山里赶蚊子…… “娘对你可真是大方,又是簪子镯子,又是衣裳团扇,咱们要是再不走,只怕她那一点子嫁妆,就都要全给你搬空了。”顾洛好笑道。 “少胡说。”陈缓缓顺手就拿了扇子去打他。 顾洛也不躲闪,只捏了那扇面,笑道:“给你是拿去赶蚊子的,谁叫你打人。” 陈缓缓往回拖:“放手,该捏脏了。” 顾洛松了手,然后顺手就往她脸上捏去:“哪里脏了?”他笑道。 陈缓缓又拿扇子去挡:“你老实点。”她没好气道,“给人看见了,多不好。” 顾洛收了手,却又溜去了她身旁,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笑道:“也是,不如等进了山,到时就好了。”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7 陈缓缓拿眼斜他:“你少使些坏心眼,我可告诉你。” 顾洛嘿嘿地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陈缓缓气得要去踩他,却早就被他料到,大踏步跑开了去。她立在后头,就只剩赌气了。 “缓缓。”她听得他在前头喊她。抬眼望去,就见他正冲自己招手。 对上他的笑眼,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陷在了这个人身上了。这样,也好,她愉悦地想。 “来了。”她应道,小跑几步上前,牵了他的手,抬头与他相视一笑,并肩走向了那花木锦簇的夏日深处。 ☆、第三十章 月芽拿着那枝海棠花进来的时候,陈缓缓正和她嫂子一处,坐在木香花下,看着福生追逐着一只小蝴蝶,东奔西跑,不亦乐乎。 “小姐。”当着自家人,月芽还是习惯性地唤她小姐,“这是姑爷叫人送来的。”她将花枝递给了陈缓缓。 余燕婉剥着核桃,在一旁笑:“瞧你,来我这儿还没住几天,就有人来催你回去了。” 陈缓缓也笑,接了花枝:“不过送枝花儿,哪里就是催回的。” 余燕婉抿嘴一笑:“可不曾听闻‘陌上花开,可陈缓缓归矣’?” “嫂嫂如今也学得油嘴滑舌了。”陈缓缓笑道,打量了眼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这里头若是个丫头,只怕出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 “我倒盼着这回是个丫头了。”余燕婉笑道,端起了杯子,垂眼想了一想,又看向陈缓缓,“如今你嫁入顾府也两年了,你……”她欲言又止。 陈缓缓如何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只一笑:“嫂嫂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安心养胎才是。” 余燕婉心知这事儿她也不好多说,便拿话岔过了。 回去自己闺房,陈缓缓将那枝海棠花插了瓶,自己趴在桌前看了一会儿,视线扫过窗前的一丛芍药,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朵,已默默地开了大半。今年暖得早,花也开得这样早了。她看看芍药,又看了回海棠,心下一动,便拿了小花剪,去将那枝芍药剪了下来,又唤了月芽来,将花儿交予她,让送去顾府给顾洛。月芽笑着,拿了花儿去了。 顾洛正同他的两位兄长演习射箭,远远的,都瞧见锦瑟拿了枝花来,两位兄长便一起取笑他道:“你赠佳人海棠,佳人回你芍药,真是风雅,风雅至极啊。”二人一处大笑。 顾洛却丝毫不觉羞怯,他大大方方地接了花儿,心中满是柔情蜜意,恨不能此刻就去陈府接了她回来。“那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府?”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锦瑟笑答:“这倒没说,就只送了这花儿过来。” 两位兄长于是又取笑:“何必问,不如亲自去请了回来,倒省得这般牵肠挂肚。” 他二人是玩笑话,可顾洛还就真的去了…… 是夜,小别胜新婚。 “在想什么呢?”顾洛侧身,一手撑了脑袋,另一只手去捏了捏妻子的小娇耳。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一副疲惫至极,昏昏欲睡的模样,今晚,她反倒精神了些,只默默地盯着帷帐上的一朵暗色云纹发呆。 听见顾洛问,陈缓缓也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手指滑过他敞开着的衣襟上的隐隐纹路,勾上了衣带,在食指上打了个转儿。“三郎,”她的声音软软的,明显带着些睡意,“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顾洛先是有些不解,待看着陈缓缓的脸愈加绯红,他才陡然明白。撑起了上半身,他问:“你,想好了?” “嗯。”她乖巧地点头,头发在枕头上摩挲出轻柔的沙沙声,“我想我准备好了。”她面上发热,但还是睁大了眼睛,努力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人,“我们要个孩子吧。”她郑重道。 顾洛的面上是他自己也察觉不出的笑意然然,他俯下身去,细细亲吻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脖颈,最后是耳朵。 “那我们就要个孩子吧。”他贴在她的耳边,低低笑道。 一袭月色如水,流淌过床帏,流淌过窗前小桌,流淌过桌上的那两瓶花儿,海棠芍药并立,月光下,拉着长长的影子,延至无尽处。 ☆、第三十一章 陈缓缓被诊出怀有身孕的那一天,六月刚过。 因她月事向来不准,往后推个几天的,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一回,仿佛推迟得也太晚了些。她自己倒没怎么上心,虽近日神思倦怠,不思饮食,也以为只是夏日炎热,等天凉快些便好了。不过月芽和锦瑟,却是心中起疑,第二日,借着请平安脉的由头,请了府中秦大夫来瞧。 这一瞧,便瞧出了喜脉。 顾府近两年都未添新儿哭,如今好容易三少奶奶有了喜讯,阖府上下,自然都喜不自胜。顾夫人且不说了,得了消息,头一个便来瞧她,药物补品流水似的送了过来。三房里一向最是亲近,今日却热闹得如同过年似的,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这也就罢了,午时刚过,她娘家嫂子,余燕婉也过来了。 “这大热的天,嫂嫂这么急着赶过来,也不怕被晒了。”她嗔笑着,命人让座奉茶。 “怎么不见福生和惠儿?”她又问。 余燕婉与她当窗坐了,见她面色尚好,人也还精神,这才笑道:“这不得了你的好信儿,我才着急忙慌地就过来了嘛。”她执了柄纨扇,轻轻扇着,“如今你有了身孕,福生和惠儿一个顽皮,一个爱哭,到了你这儿,没的吵得你心烦,不利安胎。”她手中纨扇往她小姑子肚子上轻拍一下,“如今你才是最金贵的,等你肚子里这孩儿出来了,福生和惠儿,多少趟来不得?你还怕没的烦他们呢。”她抿了嘴笑。 陈缓缓也笑:“嫂嫂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却是越来越风趣了。” 余燕婉睨了她一眼,不与她斗嘴,只问:“姑爷还不晓得?” 陈缓缓摇头:“夫人已经遣了人前去送信,早则今晚,最迟明晨,也就该得到消息了。” 余燕婉笑:“马上就要是做爹的人了,看他到时候还这么往外跑着玩不。” “不是玩,”陈缓缓解释道,“老爷约了三五友人往城外庄子里去赏荷,命他跟了同去作陪,这才去的。” 余燕婉摇头叹气:“我都知道,如今你的一颗心呐,都只向着姑爷了。” 陈缓缓哭笑不得:“我这分明说的老实话,嫂嫂怎么还吃起醋来了?” 余燕婉取了帕子擦脸:“大热天的,谁吃醋呢。” “咱们这屋里醋没有,西瓜倒是有的。”随着这一声,月芽端了盘新切的西瓜,笑盈盈地进来了。 余燕婉见了,忙道:“这缓缓你可吃不得。”又转向月芽,认真道,“如今姑奶奶有了身子,你们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8 也该跟有经验的媳妇婆子,还有大夫们问清楚了,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碰都碰不得。” 月芽笑:“您放心,这些我们都晓得,这个是特地切了为您准备的。您这一路过来,也晒坏了,吃两片瓜,解解暑。”她将那盘子西瓜往余燕婉面前移了移,“这是拿井水湃过的,还凉快着呢,您赶紧尝尝。” “这还差不多。”余燕婉面色稍缓。 陈缓缓纨扇半掩面,笑道:“嫂嫂这也太过小心些了,操心太过,可小心眼角生皱纹呢。” 余燕婉拿银签戳了块西瓜,闻言道:“这种时候,宁可小心过头,也不能出丝毫的岔子。” 陈缓缓知道她嫂子向来是个认真的人,便也不再打趣,只探身向前,腾出一只手来,握了她嫂子的手,将那块西瓜往她嘴里一送,笑道:“行了,我都记下了,嫂嫂还是多吃点西瓜,赶紧解暑吧。” 七月暑热,到了夜间,也还算凉快,比之前些时日,尚能睡得更安稳些。只是陈缓缓一向浅眠,如今怀了身孕,依旧如此。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外侧卧了一人,她眼睛睁不开,手脚却还能动,触摸上去,是早已熟识了的肌肤纹理。 “三郎?”梦呓般的轻语,若不是知晓她睡得浅,旁人还真会以为她是在说梦话呢。 “是我。”拥了她入怀,顾洛的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头顶心上,柔声安慰道,“时辰尚早,再睡会吧。” 这一问一答,一抱一搂,已叫她灵台清明。 “你连夜赶回来了?”她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一双眼睛睁得圆圆,借了外面微弱的月光,试图看清他的脸。 “这样大的事情,我怎能不赶回来。”顾洛笑着,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小腹,还是平坦的。 “痒。”触痒不禁的陈缓缓,却是笑出了声,她翻了身子,打算离他远一些。 这都几年了,本以为早该习惯了的肌肤之亲,她到如今,还跟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一样。 从背后拥了她入怀,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精实的胸膛,他埋头去她的脖间,闷声闷气地说:“突然有点讨厌这个孩子了。” “为什么?”被搂着不能反身去看他的陈缓缓,诧异地问,“你不喜欢……” “不是。”知道她想歪了,顾洛赶紧否认道,“实在是,若是往常,这种时候……”他不再明言,而是将一个个亲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耳垂上,脸上,眉眼上。 小孩要是也能猫三狗四,该多好。 好容易捱出了七月,也算是坐稳了胎,京中诸人得知顾府有喜,少不得又是一阵迎来送往。好在前头有顾夫人和大少奶奶坐镇,都用不着陈缓缓亲自出面,只听了她婆婆与嫂子的话,在自己屋里安心养着便是。 奈何便是顾夫人和大少奶奶梅氏,也拦不住云容郡主的大驾。 “好你个陈缓缓,我说你近日怎么这般懒怠出来呢,敢情是要做娘了?”云容郡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盯了陈缓缓的肚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不管,等这孩子出来了,我可是要做干娘的。”她气哼哼的,将一盏温热茶水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小心呛着。”陈缓缓小心提醒她道。 月芽见状,又过来添了些茶水。 云容郡主却不依:“你只说,肯不肯认我这个干娘吧。” 陈缓缓笑道:“我们如何攀附得起……” 不等她话说完,对面云容郡主便拉下了脸:“什么攀附不攀附?你我之间,还说这样的话,显见的是不拿我当朋友了?”她鼓了脸,往起一站,“那我走了。” 陈缓缓无奈,也起身拉了她:“好啦,原是我说错了话,郡主娘娘您大人大量,好不好?” 云容郡主哼了一声,撇头不看她。 她只好再笑道:“行,这孩子能得郡主娘娘的青睐,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有了她这句话,云容郡主方笑了:“这还差不多。”她扶了陈缓缓再坐下,得意道,“你放心,有我在,必不叫这孩子受了半点委屈去。” 这话,几月来她都不知听多少人讲过了,哎,这孩子大概真是前世积福,今生怕还不知道要被宠得什么样去呢。 云容郡主走后,陈缓缓看着月芽锦瑟将郡主今日所赠之物一一登记造册,现用的就摆在桌上,又分了三份出来,着人送去顾夫人与两位少奶奶房中去,剩下暂且用不上的,便封存入库。 及至晚间,顾洛仍未回来,今日他一友人做寿,请了他去宴饮,一时玩得兴起,忘了时辰,也是有的。陈缓缓也不担忧,只命留了门,又让小厨房做了醒酒汤,自己便先去睡了。 然而半卧榻上,手中一卷话本都还没翻几页,就听见外面院子里吵吵闹闹的。才起身要下来,月芽便进来按住了她,道:“是姑爷回来了,不过醉得厉害,怕惊扰了小姐,便先送去了书房歇着。” “醉得厉害?”一听这话,陈缓缓更是要下床了,“我去瞧瞧。”顾洛一向酒量好,能叫他醉得不省人事,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心中自然忧虑。 月芽赶紧拦了:“小姐不必担心,现在锦瑟在那边守着呢。再说姑爷现在浑身酒气,小姐怀着身孕,过了酒气不好,还是明早姑爷酒醒了,再去瞧吧。” 念及肚子里的孩子,陈缓缓这才罢了,只吩咐道:“好生伺候沐浴,醒酒汤也不要忘了。还有,虽说现在天凉了,蚊虫却比前些时候还要毒,叫人好生给书房熏了。” 月芽一一都答应了,伺候了她先睡下,方才灭了灯,出去了。 外间院中,两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站了,怯生生望着这满院的人,不知所措。 锦瑟也从书房出来,叫人备水给少爷沐浴。完了对上月芽的视线,只摇了摇头,她们少爷醉得厉害,嘴里一句话也问不出。 月芽叹气,看向院中两人,饶是院中灯火已稀疏,也约莫能看得出,这两个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她不禁心中气恼,好端端的,出去喝了回酒,回来就叫人给送了两个歌伎舞女进来,偏偏还赶着她家小姐有了身子的时候,若说不是居心叵测,还能有什么? 思及此,她便没了好脸色,只一挥手,道:“先带去西厢下房,明日再做处置。” ☆、第三十二章 心里头装了事,便睡不大安稳,次日一大早,天光微亮,陈缓缓便起来了。月芽锦瑟伺候她梳洗,两人又苦恼着,该如何将昨晚那两个女子的事说出来,方不惹她们少奶奶动气。只是她们也寻思了一晚上,未得结果,这会子自然也是理不出个头绪来的,只将眉头皱得紧紧的,不似往日里谈笑。 陈缓缓也觉得奇怪,她从镜中望着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39 那两人,以为是她们拌了嘴,才这般,于是笑:“这一大早的,怎么个个嘴上都能挂个油壶?” 月芽和锦瑟对视一眼,干笑:“瞧您说的,哪有?” 见她们还死活不肯承认,陈缓缓干脆转过了身子,直视两人:“真没有?” “真没有。”锦瑟笑着,扶了她的肩,再次面镜而坐,“我给少奶奶梳好头,便去瞧少爷吧。” 只要提起她们少爷,这少奶奶便再没别的心思了。 “也不知他昨晚睡得好不好?”陈缓缓叹着气。 “好着呢。”锦瑟道,“我在外头守着,只听见少爷说梦话,喊的都是少奶奶的名字呢。”她抿嘴笑。 陈缓缓从镜中含笑嗔道:“少胡说。”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顾洛还未起,不过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脑袋分外沉,眼皮子也分外沉,使劲也睁不开。突然额头上一阵凉意,顿觉舒坦,且扑鼻又是熟悉的茉莉香,虽还闭着眼,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边翻了过去,伸手牢牢抱住。 陈缓缓一个没提防,就被顾洛给拦腰搂了个正着,幸好睡着的人力气有限,只给她吓了一跳,再无其他。 “三郎?”她试图唤他,等下丫鬟们进来,瞧见他们这样,还不得背地里笑话。只是睡着的人毫无要转醒的迹象,只一动不动。 陈缓缓无奈,只得自己扭了身子,去掰他的手。这一掰,就听那本该睡着的人,扑哧笑出了声。 “好哇,”她转过身去,伸手捏他的脸,“我就知道,你又在装睡。” “娘子别气,不过逗你玩玩。”顾洛终于睁开了眼,握住了陈缓缓的两只手,自己支撑起上半身,望着她笑,“笑一笑,也好舒缓舒缓筋骨。” “什么歪理?”陈缓缓缩回了手,站了起来,“既然醒了,就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洗漱吧。”说着去唤月芽和锦瑟。 顾洛这才注意到,他现在躺着的,并不是他夫妻二人的卧室,而是他的书房,脑子这才转了一转,想了起来,昨日是出门宴饮去的,席上少不得跟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只是最后自己究竟是如何回来的,又是怎么睡到了书房,他却是一点印象也没的了。 趁着替自家少爷梳洗的功夫,少奶奶又去了院子里看人浇花,锦瑟便悄悄地,将昨夜那两个歌伎舞女的事情,向他述说了一回。 “有这等事?”顾洛连这也是一点印象都没的,只皱了眉,“少奶奶那里……” “少爷放心,”锦瑟道,“我和月芽都吩咐了下去,暂时还没人说给少奶奶知道。” 顾洛点了点头,思索了半晌,只道:“去给我把重山叫进来。” “是。”锦瑟应道。 陈缓缓确是在廊上站了,看小蝉领了两个小丫头,浇着院中地上的那一排花草。这几年小蝉也长了些年纪,也长了些稳重,如今也能规规矩矩地教导起小丫头们了。不过终究还年轻,没几句话,就被小丫头们撩拨着又去打闹了。 “这个小蝉,再没点分寸的,天天领着小丫头们胡闹。”月芽从屋里出来,瞧见笑道。 陈缓缓伏在美人靠上,望着她们也笑:“也好,这样也热闹些。” “都是小姐好性子,给她们惯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月芽佯嗔。 陈缓缓笑:“要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那还有什么意思?”见月芽又要说话,她干脆打断,“你放心,她们虽好玩,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心里头都明白着呢。”她伸手拉了月芽,“这也都多亏了你,还有锦瑟,都是你们教导得好。” “小姐又给我高帽子戴。”月芽无奈地笑,“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说她们就是了。” 陈缓缓于是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边主仆二人正商议着等下早饭要配哪些小菜,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陈缓缓愣了一下,府中虽养有戏班,但唱戏之所离她这里,隔得远得很,断不会听见如此清晰的乐音。 她看向月芽,却见她面色骤变,因问:“这是谁在唱曲儿?” 月芽支吾着,答不上来。 陈缓缓心知她必定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说,亏她还是自己的人,心中一时气恼,干脆往起一站:“那我自己去瞧瞧。” “哎,小姐……”月芽阻拦不及,只好跟了上去。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才至厢房,远远的,陈缓缓就瞧见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自己,千转百折地唱着这首《春江花月夜》,边上坐了个同样年轻的女子,正为她吹笛伴奏。 陈缓缓这院里的人,不说每天在她面前的,便是那扫洒上的小丫头们,门房里值守的老婆子们,她都记的,可唯独今日这两个人,瞧背影,瞧侧脸,瞧穿着打扮,皆不是她这里的人。 可凭良心说,抛开她并不认识这两人,她们的嗓子,曲子,却是好的。她干脆也不上去打断,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且听她们唱完。月芽要去,也被她给拦了下来。 不过那吹笛女子却先注意到了她,惊得往起一站,垂首侍立。笛声一断,歌声便也跟着断了。 看着她二人战战兢兢地站去了一旁,陈缓缓叹了口气,难得听支好曲子。 “你们过来。”她坐着招了招手。 那两人对视一眼,终还是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这是我们少夫人。”月芽没好气道。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两人慌地跪下。 陈缓缓瞅了月芽一眼,见她只斜眼盯了地上那两人看,心下也猜着了几分,便也不叫起来,只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这里?” 那两人伏在地上,又悄悄彼此看了眼,不敢回答。 月芽见了,更来气:“少夫人问你们话呢,怎的不答?聋了?” 那二人伏得更低了。 陈缓缓抬头去看月芽,略摇了摇头,又转回去看那两人,特特放柔了声音:“你们先起来,再回话吧。” “奴,奴婢不敢。”两人犹自匍匐。 “不必再问了。”背后却传来顾洛的声音,回头看时,果然就见他拐过了回廊,正往院中来。 陈缓缓见他面色不善,联想昨夜他醉得那般厉害,现在再瞧见这两个女子,心下感慨,他怕是被人给摆了一道了。想他平日里那般潇洒恣意,看得顺眼了,便是街头乞丐,也愿与其共饮一杯酒;心情不好了,就算是皇亲国戚来请,也不会给面子去赴宴。如今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竟敢惹他头上来了。陈缓缓看他黑着脸走近,自己却不知怎的,总憋不住笑。 她忍笑忍得辛苦,扯得面上神情古怪,可在顾洛看来,却以为她是在怪自己,于是也不管还跪在地上的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0 那两个人,只过来握了她的手,先安慰道:“你不必气恼,这原是他们昨夜胡闹,我醉着,不知情由,重山又拗不过那起子人,只得先带了回来。现在我醒了,等下就叫人再给她们送回去。”他说着,又往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宽心。 这倒也没什么,不说他们这样的世家,便是寻常富贵人家,谁人家中没个三妻四妾的,只是这顾府……陈缓缓微笑,她大约是上辈子修了太多福,才得今日这般。 “奴婢,奴婢求求少爷,少奶奶,千万别给奴婢们再送回去许府。”陈缓缓本欲走,却见那两人突然磕头如捣蒜,哭诉道。 陈缓缓蓦地抓紧了顾洛的手,视线却是死死地黏在了那两人身上:“你说许府?哪个许府?” “庆,庆国公府,许府。” 是她二嫂许沉璧的娘家,也是,宫里那位许昭媛娘娘的娘家。 ☆、第三十三章 听见这二人原是许府送来的,陈缓缓一时没了声响,只坐在那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洛怕她多心,便对月芽说道:“你先给她们领下去,等下让重山给送回许府。” 月芽忙不迭地应了。 那两人一听,只伏着不肯起。其中一人哭道:“少爷、少奶奶慈悲,如若奴婢二人就这么给送回去,许大公子必定要给奴婢打断腿,求少爷少奶奶可怜可怜奴婢。”说着又拼命磕头。 陈缓缓瞧见她跪拜间,袖口露出一截手臂,本是雪白的肌肤上,隐隐透着些血红。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那女子见她发问,下意识地扣紧了袖口,却不肯答话。 缓缓于是给月芽使了个眼色。 月芽会意,上前蹲下,给她拉下了袖口,褪至胳膊肘处。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那一段莲藕般的手臂上,粗粗细细,布满了长短不一的条痕,分明是被竹枝藤条抽打过的。 “这是……”陈缓缓抬头看向顾洛,他也只皱紧了眉。 “回少奶奶的话,”另一女子开口道,“奴婢二人原本也是良家子,只不过幼年时一场天灾,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却无米下锅,爹爹娘亲便将奴婢姐妹二人卖给过路戏班。学唱了几年戏,又给许府采办小戏子的相中,进了府。虽说仍旧是唱戏,却连一般奴婢也比不得,哪一日主子们不高兴了,打骂责罚,也是家常便饭。如今好容易到了少奶奶这里,”她说着跪行两步,面上怆然,“只求少奶奶发发善心,不要再给奴婢们送回许府,奴婢们便是给少奶奶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陈缓缓听她说得心中不忍,便又抬头去看顾洛。顾洛知她心肠软,且又从重山那里看过了这姐妹二人的身契,心知只怕实情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总归是许府送来的,他不得不留个心眼儿,只叫暂且留在这里,先请个稳重嬷嬷教这府中规矩,做些粗笨活儿,不近前院,余事稍后再做打算。 那姐妹二人千恩万谢地由月芽领下去了。顾洛只听陈缓缓叹道:“好好的人,折磨得这样。” 顾洛笑:“你也是心太软,她们打小学戏的,又是大户人家里伺候过的,哪那么娇弱?真要怕的话,敢一大早就在这里吊嗓子?也就你,人说一句,你便信一句。我看你留下这两人,日后怎么办。” 陈缓缓见四下无人,便大胆搂了他的胳膊,小猫似的往上蹭,笑:“不是有你吗?我知道,回头你定要寻人问个清楚,若真是底细清白,留下她们也无妨。” 顾洛伸手刮了她的鼻头,笑问:“你为何这般照看那两姐妹?” 她垂眼:“不过是想同为女子,如我,如娘家嫂嫂,如大嫂二嫂,虽偶有烦恼,终究不愁生计,上有父兄嫂嫂亲爱,下有月芽小蝉照料,如今又有你,有公婆妯娌,我自觉幸运。今日见她姐妹二人,也不过是想,能庇护一二,便庇护一二。予人一条生路,也是为你我,为腹中孩儿积福。”她抬手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望着他温柔地笑。 顾洛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也笑:“想不到缓缓原来也有副侠女心肠。” 陈缓缓如何听不出他是在打趣自己,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又抽了手,只顾自己往前走。顾洛跟上去,少不得又是一阵温言软语地赔罪。 此情此景,这院中的丫鬟们也是见惯了的,只背过身去偷偷地笑,又暗叹羡慕,少爷少奶奶真是感情好。 因是陈缓缓上心的事,顾洛自然也上了心,不出几日,便叫人打听了出来,果真如那姐妹二人所说相差无几,夫妇二人便也放了心,只着人教着规矩,做些不近正屋的散伙儿,却比在许府唱戏时还要自在上三分,那姐妹二人自是欣喜,一面又感激。 三少爷房里添了两个人,自是瞒不住当家的顾夫人和大少奶奶梅氏的,顾洛夫妇亲自去,向她二人说明了情况,说服留下那姐妹俩。见他二人坚持,顾夫人自然没说什么,只叫还是先着人看着为好。他夫妇二人都答应了。 一时顾洛夫妇去了,顾夫人越想越气,少不得命人请了二少奶奶许沉璧来,明知此事实则与她无甚相干,顾夫人还是免不了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既然世人都说做娘的最偏心小儿子,那她也不怕坐实了这个名头。 许沉璧得了婆婆一顿话,第二日,便上了请安折子,要进宫拜见昭媛娘娘。 许昭媛住的绮绫殿,许沉璧一年踏进的次数,屈指可数。 “姐姐可真是贵足踏贱地,难得啊。”在屏退了左右宫人后,许昭媛倚在榻上,凉凉道。 许沉璧稳稳端坐:“我为何来,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许昭媛以手掩口,娇俏地笑:“姐姐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姐姐心里想的什么,妹妹我如何能知道?” 许沉璧拧了眉:“这里没外人,少拿你那副宫中腔调来与我说话。” 见她说得如此直白,许昭媛顿时敛了脸上笑意,冷淡道:“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是,是我指使的大哥,要他给顾洛送去的那两个丫头。”她说着望了许沉璧,笑,“姐姐可见过那两个丫头了?当初她们进宫来给妹妹唱曲,妹妹就觉得她们生得好,性子也好,又有好嗓子,好姿态。如今送去给顾洛,岂不是享齐人之福?” 许沉璧握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肉里,隐隐地疼。 “你听听你自己这话,”她似看陌生人似的看她这小妹妹,“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嘴里会说出来的话吗?”她摇头,“爹爹教你念的那些书,那些道理,你全都忘了。” “我怎么忘了?”许昭媛神色冷冽,“我是还念着他的一点好,想他娘子如今怀了身孕,不好伺候,叫大哥送两个美人过去,岂不成人之美?他不来谢我,听大哥说,还去打听那两个美人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1 的出身?”她冷笑,“我也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你休再提这话!”许沉璧一拍桌子,奈何她一较弱女子,也拍不出多大声响。“自打你入宫那一天开始,你和顾洛,就再无半分情分,他很明白,你也该清楚。如今你的夫君是天子,你该考虑的,是圣上,而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的妻子有无身孕,需不需要屋里添人,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你这样越俎代庖,若是被宫里有心人知道了,你还活得了吗?” 许昭媛只梗了脖子,不说话。 许沉璧于是哼笑:“是,你抛得开生死,你不怕死,可是,就算你想死,也请死得干净利落,别连累爹娘兄弟。” 她这话说得极不留情分,只听得许昭媛额上青筋暴起,她也不管,说完这些,自顾起身,就要离去。 “你给我站住!”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怒吼,许昭媛死死抓了红木扶手,长指甲都恨不得深深戳了进去。 “是,我承认,我当初做了个极其错误的选择,是我目光短浅,又好高骛远,结果,就给自己折腾进了这么个不是人呆的地方。”她想笑,笑里却不自觉地带了哭意,“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不行吗?” 恍惚间,许沉璧以为,她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只是为了一盒胭脂,一样首饰,一套衣服,闹得不可开交而已。只是四周这高大的梁柱,空旷的殿室,满壁的辉煌,都提醒了她,她们已不再是那两个青春烂漫的少女了。 “淮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这个名字了,生涩得让她的舌头都快要打结,“落子无悔。” 许昭媛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明艳的一张脸,似死灰:“可我真的很后悔,明明是我认识他在先的,我该成为他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也该是我,为他生下孩子。可现在,”她含着泪微笑,张开手臂,“你看看我,我还有什么?” 许沉璧知道,这个时候,她该上去抱住她,然后告诉她,她还有她这个姐姐,还有父母兄弟。可她也清楚,她不能这么做,在这座冰冷的宫城里,温情,是唯一无用的东西,它使人怯懦,一不小心,还会丧命。 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悲怆,还是要重复地告诉她:“落子无悔。”既然当初她选择了这座宫城,那被宫城隔绝开来的一切温情,从此,就再也与她无关。 “落子无悔……”许昭媛瘫坐在了榻上,凄凉地笑,是啊,落子无悔。 “姐姐,”许沉璧听得出,她这一声姐姐,真诚地发自内心,“那个陈缓缓,真的比我更好吗?” 许沉璧叹气,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这世间女子,都是这般地贪心么? “她有一颗一心一意的真心。”她只能这么告诉她。 ☆、第三十四章 中秋节近,陈缓缓早命月芽锦瑟检点了节礼,挑了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与顾洛一道,回陈家去看望父兄嫂嫂。 马车一径入了二门内,还未下车,便听得外面余燕婉的笑声:“这可不是来了。” 顾洛闻得外面笑声,与陈缓缓相视一笑,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见车帘打起,便先行下车去。 余燕婉见得顾洛先出来,原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两家谁不知道,别说是现在陈缓缓怀有身孕,便是先前之时,二人也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但凡她坐马车,顾洛绝不独自一人骑马。他又不惧他人言语,我行我素惯了,因此倒也不稀奇。 “姑爷。”余燕婉笑着行礼。 顾洛也拱手还礼,又转了身子,去扶陈缓缓下车。 余燕婉也过来掺了,又凑她耳边笑道:“你今日来得可巧。” “怎么个巧法?”陈缓缓的一颗好奇心,顿时就被吊起。 “小姑姑!”不等余燕婉说话,不远处廊上,就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桐生?”陈缓缓看着那个已然长成了个小少年的孩子,正兴冲冲地往她们这头跑了过来。 所有人都是笑着的,唯有顾洛,眉头略略一拧,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给那小子挡在了跟前。 “你让开!”余桐生望着面前这个他依旧需要仰头看的男人,脾气也如年纪一般地有增无减。 “不让又如何?”顾洛也依旧居高临下地不屑。 “三郎。”陈缓缓看着他一大一小在那对峙,忍不住笑着拉了顾洛的胳膊,“你怎么老跟桐生过不去。” “我可没有。”顾某人睁眼说瞎话。 陈缓缓也不理他,只过来拉了桐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点头叹道:“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 “不是孩子了。”余桐生义正言辞地纠正,“我已经长大了。” “是是是,长大了。”陈缓缓顺着他笑道。 余燕婉过来,拉了他二人,笑道:“我娘家兄弟进京来,把这小子也带了来,才还在前头吵着说,要去见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她说着又去按余桐生的脑袋,“这下该安生了吧。” 余桐生只哼了一声,抱了手看向一边。 余燕婉于是又笑道:“瞧我,拉着你们站这里说了好一会子话,还是往厅里去吧,大家伙儿都在。” 陈缓缓笑着点头。 余桐生紧挨了她,要同她一道走,却被顾洛一伸手,拎了后脖领子,拽去了前头。陈缓缓和余燕婉在后头见了,余桐生只在他手里挣扎个不停,又都笑了。 “知道你今日要来,我特地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余燕婉扶了她的胳膊,笑道。 “还是嫂嫂疼我。”陈缓缓笑,“不过,这几日我总觉得嘴里没味,想着吃些酸辣,可他们都说吃重了不好,不叫多吃。好嫂嫂,你给我多做些酸辣菜式来。”她反手搂了余燕婉,嘻笑道。 余燕婉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地笑:“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是这么爱撒娇。” “就要对嫂嫂你撒娇。”她说着,牛皮糖似的黏了她嫂子不放开。 夕阳西下,日暮沉沉时分,陈缓缓才自家中出来,临走前又拉了她嫂子,说了好一通话,又点了余桐生,只叫没事便往顾府来玩,她十来岁的侄子倒是有几个,都是贪玩的年纪,怕是能耍到一处的。如此唠叨一番,方才上车离去。 马车摇晃,顾洛便闭了眼养神。陈缓缓见他不似往日那般说笑,心知他是又犯了小脾气了,于是主动过去,脸送去跟前看他,明知故问:“这又是怎么了?怎的不高兴了?” 他依旧闭着眼,不答话,不过一双手自她背后绕过,搂了她的腰,带入怀中。 她抿嘴笑,仰了头去看他:“桐生一个小孩子,你同他置什么气?”她伸手往他眉上划了划,想要给他微蹙的眉头抚平。 这下他终于肯睁开眼了:“小孩子?你没瞧见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2 他如今的身量,再长上几年,可就不小了。”他看人不顺眼,就连提起的时候,言语间也满是不屑。 陈缓缓简直是要被他气笑:“粗粗算来,桐生可要比我小上十来岁呢,也不知你都吃的哪门子醋。”她原本还抱着他肩膀的两只手臂,堵着气抱去了自己身前。 顾洛挑眉,低头去看她:“粗粗算来,你也比我要小上十岁呢。” “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撑起了上半身,与他对面相视,“这哪能一样啊?” “这怎么就不能一样啊?”他反问,手指捏了她的下巴,轻柔摩挲着,又抵了额头,忽的一笑,“不过也是,如今你是我的娘子了。”他又给她捞进怀里,同时小心着,不去碰着她的肚子。 “你呀……”陈缓缓比了他的手掌,在他掌心画着圈儿,“桐生啊,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般,他很小的时候,来我家,都是我教他读书写字。算起来,我还是他半个师父呢。”她笑,“刚才上车前,他还交了幅《兰亭序》的练字帖子给我,我都快忘了,那还是来京城之前,我给他布置的功课呢,他倒还记得。” “不许看。”顾洛不由分说,便下了命令。 陈缓缓好笑:“我学生的功课,我如何瞧不得?我偏要看。” 顾洛深吸一口气,翻身就给她压去了车内铺陈着的厚软垫子上,一手垫在了她的脑后,一手抚了她的腹部,嘴角一勾:“你想要学生?那还不容易,等这小家伙出来了,你有多少功夫教不得?”看她面上泛红,他坏心又起,干脆俯身凑去她耳边,轻笑,“若一个不够,那就再多要几个。” “你……”陈缓缓又羞又恼,却想不出话来堵他,只好撇开脸,干生气。 顾洛见她是真生气了,于是拿手轻拍了她的背,又附去耳边笑道:“娘子莫生气,为夫的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听了,必定欢喜。” 陈缓缓最是好奇心重,闻言,便将先前置气抛去一边,问道:“什么好消息?” 顾洛见此招屡试不爽,不由得好笑,道:“待在家中过了中秋,咱们就往城外白马潭去。” “白马潭?那不是温泉……”她说着笑了,“现在还未入冬呢。” “那便更是清净。”顾洛也笑,“我已经禀过了父亲母亲,他们也觉得好,家中虽也好,到底晨昏定省,迎来送往,总不得安生,索性一并抛开,咱们啊,自去过几天逍遥日子。” 陈缓缓笑:“你还好意思说晨昏定省。”心中却是雀跃不已,她也爱极了温泉别院,更何况此番只她夫妇二人先行,倒有些初成婚时,二人往山上避暑的日子了。 得知要往温泉别院去,三房里的大小丫鬟们,无论是跟着去的,还是要留在院中看护的,不禁又都喜气洋洋起来。 因想着此番去,定是要在那边过冬的了,月芽同锦瑟一处商量了,干脆开了库房,取了大毛衣裳出来,好挑拣了,一并带上,省得回头还要着人回来拿。 她们这边正忙着拣衣裳,抬头就见那两姐妹之一的姐姐玉音也进来了,她如今已不似先前才进府时的那般怯懦,却也只立在了库房门口,小心往里张望着。 因见她从进来时,便各种小心谨慎,手脚也勤快,又难得地不争口舌,倒是个老实模样,月芽起初对她的不悦,也日渐消减,反而觉得其人可用,此刻见了她,于是笑道:“你杵那儿做什么,过来。”她招手。 玉音这才敢进来。 “柳儿呢?”锦瑟因不见她妹妹,于是问。 玉音只摇头:“我过来这一路上也没瞧见她,许是哪里贪玩去了。”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 那妹妹柳儿,却是没姐姐勤快了,倒是嘴甜,没几日,便哄得整个院里的人都高高兴兴的,偶尔懒怠,也没人说什么。 月芽自然也是晓得的,此刻也不多说,只道:“你来帮我,把这几包衣服,收去那边。”她指了指一旁的红木箱子。 玉音依言去了。 锦瑟见她一副想要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于是向月芽笑道:“这次往别院去,少奶奶又是双身子,少不得跟着去的人,要比先前出门,要多带一些了。” 玉音闻言,不禁抬头。 月芽倒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这是自然,前头夫人都说了,除了咱们院子里跟着去的,还要带上秦大夫,产婆也不能少,以防万一。” 玉音先前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锦瑟瞅了玉音一眼,又拿眼觑了月芽,示意她看玉音。 月芽这才反应了过来,笑:“这一回,只怕咱们院子里的能用得上的人,都得跟着去呢。”她朝着玉音一颔首,“你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一来,就能跟着出去玩了。” 玉音忙道:“姐姐们又拿我取笑,我一个奴婢,便是跟了少奶奶出门,那也是要做事的,如何能玩呢?” 月芽和锦瑟相视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们这里正拿玉音玩笑,却不防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吵闹声,侧耳一听,却是小蝉和柳儿。 ☆、第三十五章 待月芽锦瑟同了玉音赶去前面,正好就瞅见小蝉一手揪了柳儿的衣襟,生生给她拽下了书房台阶来。 别看小蝉生的一副瘦弱样子,要真打起架来,几个丫头都不是她的对手,精怪得很。倒是柳儿,虽唱了几年戏,只练得柔软腰肢,却是个弱柳扶风的病西施模样,中看不中用,哪里经得起小蝉的一番推搡。 打不过,她就只剩下哭了,那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个不停。 “哭,你还有脸哭!”小蝉决意做个恶人,凶巴巴指了她,“头一天就告诉给你知道了,这少爷的书房,除了月芽和锦瑟姐姐能进去扫洒,就连我,没少爷少奶奶的吩咐,那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你倒好,你当这是外面逛大街呢,有腿哪里都走得?” 小蝉原本生的一张清秀小脸,这一凶狠起来,倒是很有些气势了。即便柳儿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去,此刻却低了头,抽抽泣泣,全然一副无辜模样。 听了小蝉方才那一通说,月芽和锦瑟也就差不多明白了,站在月洞门外,也不进去,只相视一笑,又要转身回去库房。 玉音却是听得面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眼高手低,活儿不大做,往往都是趁着没人的功夫,她能帮衬一二,便帮衬一二,谁知今日竟讨了这么个没趣。她原本还想着,这好不容易离了许府,不用再唱戏了,又进了顾府,冷眼瞧了几日,这顾三少奶奶竟是个不大管事的,待人又随和,跟丫头们说话,也不拿架子,她道是自己苦尽甘来,只要尽心尽力做好事,不愁日后没个好出路。可哪想…… 月芽转身见了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3 ,心知她在苦恼,于是只拍了拍她,笑道:“走吧,这里用不着咱们,还是去拣衣裳吧。” 玉音见她二人竟不打算管,甚是不解,又想着那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妹,顿时又讪讪:“我……” “别你呀我的了,”锦瑟也推了她,“多少事情做不完,哪还有闲工夫在这些上头?” 玉音虽心中还担忧着妹妹,无奈一个人也抵不过她两个,只得跟着回去了。 及至晚间,好容易得了个空子,屋里就剩玉音柳儿姐妹二人,玉音便问:“你今日作何要往少爷的书房里去?” 柳儿本就被小蝉当众说了一顿,心中火气未消,这时候又听了她姐姐来问,更是没来由地一阵气,开口冲道:“怎么,你也要来指责我的不是吗?” 玉音不想她脾气这么大,本欲说她,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好言道:“我不是要说你,只是你明知道少爷的书房是不让丫头们随意进出的,你何苦还要去讨这个没趣?” 柳儿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听她姐姐这么轻声细语的,也不好再耍脾气,只好哼道:“我不过是想进去瞧瞧,有什么能做的,谁知道那个小蝉眼睛那么尖的,正好给她瞧见了。她那张嘴皮子,我哪插得上话,只有给她说的份。”她愤愤道,“那么凶的一个丫头,偏大家都还听她的。” 玉音见她丝毫不知悔改,还一味说小蝉的不是,不禁摇头:“小蝉是少奶奶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众人不服她,难不成服你我新来的?你也不想想,咱们什么样的身份,别说是去少奶奶身边伺候了,如今能在这府里安身,已是天大的福气了。我劝你啊,珍惜眼前的好,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柳儿就瞧不惯她姐姐向来的那个懦弱性子,闻言不由得撇嘴,小声嘟囔道:“什么天大的福气?这还能叫福气?” 玉音听得不真切,便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柳儿懒得再与她多说,恰好又有丫头进屋里来了,二人便住了嘴,不再多言。 不日收拾停当,中秋一过,顾洛夫妇便拜别父母,动身前往温泉别院。 因顾忌她怀有身孕,故车行缓慢,往常半个时辰的路,现在倒要费上一个时辰。及至正午时分,才堪堪行了半程路。 路边树荫下,顾家车马停了作午休。月芽锦瑟就在阴凉下设了座,摆了桌椅板凳,看她们少爷亲自扶了少奶奶下车,过来坐了,一面奉上精致糕点水果,权作午饭,聊以充饥。 陈缓缓倒不觉得饿,又在车上昏昏沉沉似睡未睡地窝了一上午,这会子出来透气,正精神。她望着远处农田,阡陌交通,便是正午,也还有人劳作其中。 附近便是一方水塘,这时节莲叶颓败,还能见着一支莲蓬矗立水中央,倒是意外之喜。她于是戳了戳正喝茶的顾洛,又朝着那水塘颔首:“哎,这倒是个钓鱼的好地方。” 顾洛回身望了眼,笑:“你要喜欢,等去了别院,我与你做支钓竿,咱们家的池塘,你想怎么钓,就怎么钓。” 她轻撇嘴:“那哪有这野外垂钓来得有意思。” 顾洛算是听出来了,她哪里是想钓鱼,她不过就是图个趣味。 这里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头顶上哗啦一阵响,那青黄树叶,簇簇落了下来,洒了桌上茶水点心一层。他夫妇二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只风筝,正挂在了树枝上,随风飘荡。 “重山。”顾洛唤道,重山应声上前,“去取下来。”他一指上头。 月芽锦瑟也过来了,收拾着桌子,笑道:“这些是不能用的了,再去换些新的来吧。” 陈缓缓本就不饿,闻言只道:“不用忙了,你们自己吃去吧。” 顾洛也挥挥手,她二人应了声“是”,捧了杯碟下去。 重山取了风筝下来,递与顾洛。顾洛拿在手中瞅着,只见用料粗俗,制作简陋,想必是哪个农家孩子,做来玩的吧。也不当回事,正要扔去一边,却见陈缓缓往自己跟前一伸手,笑道:“给我。” “不是什么精细的东西。”他道,陈缓缓却固执地依旧伸着手,他无奈,遂一面递与她,一面叮嘱道:“小心别划了手。” 陈缓缓接了风筝,左瞧又瞧,顾洛忍不住道:“不过一只寻常风筝,倒跟看个珍宝似的,你要喜欢,明儿个叫人扎十个来,你慢慢放。” 陈缓缓忍不住笑:“你再这样下去,真是要给我惯坏了。” 顾洛作浪荡样,一手撑了小桌,一手去挑她小巧下巴:“我不惯你,惯谁?” 她抿嘴笑着躲开:“当着人呢。”视线却落去了顾洛背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牵了个五六岁的男孩,衣裳朴素,总角垂髫,正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这边,怯怯不敢近来。 “看什么呢?”顾洛不满她看去别处。 她只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回头看。 顾洛照做了。只一眼,便差不多猜到,他娘子手上拿着的这只风筝,怕是那两个孩童的吧,他们过来寻了。 迎上小女孩怯生生的视线,陈缓缓微微一笑,干脆向她招了招手。女孩子犹疑,不敢过来,她只好向一旁月芽道:“去,给他们领过来。” “少奶奶,这……”月芽也犹疑了。 顾洛见状,笑道:“去吧,有我在这儿呢,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月芽这才去了。 陈缓缓不满:“这些个丫头,如今都只听你的话了。” 顾洛笑,伸手替她拿下发上所沾落叶:“那又怨得了谁?你如今想一出是一出,如何不叫她们担心?” 她只不屑哼了声,撇头看向一边。 “少爷,少奶奶,人带来了。”月芽领了那两个孩童过来,禀道。 那女孩子见了这一群人,虽怯生,却也不似那般缩手缩脚,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过陈缓缓和顾洛,最后只盯了陈缓缓,呆呆地看。 “这是你的?”陈缓缓举了举手中的风筝,问。 女孩子点了点头,不算白净的脸上,透着红,道:“这是我做的。” “哦?”陈缓缓拿着风筝瞧了瞧,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就会做这些个?” “我□□妮,今年七岁了。”女孩子答道,视线小心翼翼地扫过面前这位夫人的裙角,那上面绣着蝶恋花,栩栩如生。 陈缓缓也随了她的视线,垂眼往自己裙角看去,不由得抿嘴笑:“这个好看吗?” 女孩子点头。 小一点的男孩子,一手拇指塞在嘴里,不似他姐姐,只满眼满心望着不远处用干粮的随行下人们。 陈缓缓见了,向月芽招了招手,月芽会意,捧了一包藕粉桂花糖糕过来,正要递与那姐弟俩,却被陈缓缓叫住。月芽不解,见她侧身拿了自己的丝帕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4 ,在纸包外又裹了一层,方才与风筝一道,交予她,再去给那姐弟俩。 “我方把玩了回你的风筝,这包点心,就当是借你风筝的报酬了吧。”陈缓缓笑着,颔首道。 女孩子欣喜地接过了风筝与点心,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去摸那手帕上绣着的花草,临了,却又缩了回去。抬头见这位夫人正望着自己笑,便也不好意思地笑:“我手不干净。” 一旁小男孩见他姐姐手中得了吃食,便吵着要吃,女孩子耐心安慰:“等下洗了手,就喂给你吃。” 远处响起呼唤的声音,只是隔得太远,陈缓缓听不真切,唯见女孩子眼睛一亮,道:“是我娘在喊了。”说罢拉了她弟弟,转身就跑。 跑了没几步,女孩子又折了回来,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来几颗黄绿紫红的小果子来,放去小桌上,腼腆笑着:“我才摘的灯笼果,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陈缓缓捡了一颗拿在手中,对女孩子笑:“多谢。” 女孩子脸上微红,再次跑开。 顾洛斜倚一边,笑:“这下可好了,风筝没拿到,还陪了不少东西出去。” “怎么会呢?”陈缓缓瞅着指尖的紫红灯笼果,“这不是赚的?” 顾洛又笑,也捡了个果子在指尖转着:“幸好你不当家,不然呐,咱们俩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就你知道得多!”陈缓缓将灯笼果砸去他脸上。 ☆、第三十六章 入夜方抵达温泉别院。陈缓缓坐了一日的车,正困得厉害,晚饭也顾不上吃了,只迷糊地由人伺候着卸了钗环,换了寝衣,洗漱一回,便囫囵睡了过去。顾洛瞧着好笑,便命厨房备下温粥,防止她半夜醒了喊饿。 夜里风声渐作,雨滴渐明,敲打黛瓦,点落芭蕉,正好助眠。待风声雨势去,天已大亮。 顾洛畅快醒来,虽说在家也是闲散惯了的,到底礼数不能丢,晨昏定省还是要的,哪似如今这般,逍遥自在。只是朦胧未睁眼,怀里却少了一人,顺势往里头一摸,连被衾温热都不曾留了。他蓦地睁开了眼。 开门一阵清凉,秋风送爽,也杂寒意。院中青石板路,被夜里雨水浸润,盈盈亮着光,阴天里也透彻。锦瑟正带了玉音,一面看小丫头们打扫院子,搬弄花盆,一面坐在廊上整理针线,顶头望见顾洛披衣出来,忙起身,道:“少爷起来了。” 顾洛点头,又问:“少奶奶呢?” 锦瑟抿嘴笑:“少奶奶一早便起来了,见少爷您睡得沉,便没让叫醒,只就了粥,吃了个馒头,又说要出去走走。” 顾洛皱眉:“就吃这么点儿?” 锦瑟又笑道:“少奶奶说了,许是昨儿在车上,多吃了两口月饼。” 顾洛也笑着摇头:“到底还是自己贪嘴。”顿了顿,又问,“往哪儿去了?” 锦瑟知他担心,忙道:“就往后头转一转来,少爷放心,月芽陪着呢,这别院的管家娘子也跟着的。”说罢又笑,“少爷要是还是放心不下,不如现在赶紧叫人打水来洗漱了,换了衣裳,用点早饭,再去寻少奶奶。” 顾洛摆手:“早饭就不用了。” 锦瑟低头笑,应道:“是。”一面去唤丫头们打水进来,自己则跟着进去里间伺候。 玉音依旧坐了回去,她尚未被准许进屋伺候,这次能跟着出来,已是意料之外,只是妹妹柳儿却被留下,为了这事儿,临行前,还跟她赌气,她也无法,又不敢去跟月芽锦瑟求情,只叮嘱柳儿安生看着院子,别出去惹是生非才好。柳儿也未搭理,怕是一分也没听进去。 才见了那位顾三少爷,她又记挂起柳儿来,她那妹妹若说眼光,是有的。这顾三少爷,传说是个不做正经事的纨绔公子,这阵子见来,不做正经事是真,却未曾想到,还是个有真心的人。 只可惜,那一颗世间罕得的真心,早已住进了主人。便是没有,以她们的身份地位,也难企及。她看得清楚,这三少爷眼里心里,是只有三少奶奶一人。她虽羡慕,却不敢奢求,只望柳儿也能早日想明白,那才是好的。 却说陈缓缓这头,她带了月芽,由管事娘子杜氏领了,沿着院中小径,一径出了后门,入眼苍翠松柏,笼在雨后岚气间,颇有些缥缈之感。 “来了几回了,倒从没见过今日这般的景致。”陈缓缓笑。 杜大娘也笑道:“少奶奶们往年都是入了冬,才来小住几日,那时候满山头的雪,自然瞧不见今儿这样的。”她捏了陈缓缓的披风,往前笼了笼,“只是如今天气越发凉了,少奶奶瞧瞧也就回去吧,免得被风扑了头,可就不好了。” 陈缓缓瞅了她一眼,笑道:“我不累。” 杜大娘无奈,只能去望月芽。谁料月芽也只摇头:“杜大娘不知道,虽说少奶奶如今是双身子,却是比先前,还要活动上三分。甭说现在走了这一程了,要不是瞅着雨后湿泥难行,她怕还要进林子里去呢。” “这是好事。”杜大娘拍手笑,“少奶奶身体康健,那就比什么都好。” 陈缓缓极目远望:“我在越州家中时,春秋两季进山,每逢下雨,家中下人便有提了篮子出去,好采松柏下草地间冒出来的各种菌菇,回来或是做汤,或是晾干后配菜,味道都是极鲜美的。” “少奶奶原来是想吃这个。”杜大娘笑,“这个容易,厨房里晒干的菌菇多着呢,若要吃新鲜的,呆会儿回去,我就打发有眼力的媳妇们出来摘一些。” “那就有劳杜大娘了。”陈缓缓笑道。 月芽抿着嘴笑:“少奶奶昨儿尽吃的糕点,晚饭没用,早起也只吃那么点儿,这会子准时饿馋了。” 陈缓缓笑骂:“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连我也敢编排。” 月芽赶紧过来掺了她,笑道:“不敢不敢,原是我说的不对。不过,你瞧这天还是阴沉沉的,怕是雨还要下,不如早些回去。” 杜大娘也在一旁点头:“月芽姑娘说的是,外头湿冷,少奶奶还是先回去歇歇吧。待日头好了,再来逛,也不迟。” 陈缓缓心知她们是忧心自己,便也不再坚持,只随她们回去。 回去半路,正好迎面撞上了前来寻她们的顾洛,月芽和杜大娘识趣,只道前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先行去了,留他夫妇二人,且行且说话。 后院一片竹林,掩着阴阴天光,石板砌的小路,蜿蜒曲折,正适合散步。夜里下了雨,就这么走着,时不时的,便有水珠从竹叶上滚落下来,滴在人面上,锦衣上,更有甚者,一阵风来,飒飒如雨下,顾洛眼疾手快,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5 抬手替她挡在头顶,好歹遮了半面,自己却淋了一身。 陈缓缓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洛也觉好笑,却板了脸,道:“我好心替你挡雨,你不感激我,反倒先来笑话我?” 陈缓缓仰头望他:“是,我万分地感激你顾三少爷。”说着还是笑,拿了帕子,给他掸去头发衣裳上的水珠。 顾洛却握住了她的柔软手掌:“别擦了,一会儿就干了。”就这么牵了手,继续往回走。 知他必不会被这么一点子雨水就给打倒,陈缓缓也就随他牵了,又笑:“才杜大娘说了,中午要拿松树林里新冒的菌菇,拿来给我们做汤呢。” 顾洛见她双眼神采,不由得笑,伸手刮了她的鼻头:“不过山间野味,也值得你这般高兴。” “你懂什么?”陈缓缓睨着他,“山间野味才有趣呢。” “是是是,你说得对,山间野味有趣。”他只顺了她说。 “敷衍。”她犹自不满,斜眼觑他。 顾洛大笑,揽她入怀:“那好,待天气晴了,为夫带你水边钓鱼,林间捕兔,日子再久点,这茬竹林,你还能来挖冬笋,你想要什么野味,我都陪你亲自去弄,只要你高兴。” “再久点?”陈缓缓好笑地捏了他的脸,“再久点,我怕是都蹲不下来了,还挖冬笋。” 顾洛握了她的手,笑道:“没事儿,我挖,你只管在边上监工就好。” “那这话我可就记下了。”陈缓缓也学了他的样,抬了另一只手去刮他的鼻头,“你要食言,就……” “就什么?”顾洛好笑地再次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她眼珠子一转:“就罚你抄经书。” 果然就见顾洛眉头拧起:“那我还是去挖笋吧。” 陈缓缓偷笑,顾夫人信佛,是以平日闲来,她也会抄写几卷佛经送去,以示孝心。顾洛却不喜,顾夫人闲话说,他幼时,每每惹事,他父亲总要罚他抄写经文,是以现在一见了经书,便十分厌弃,更别提是去抄写了。 知她是在取笑自己,顾洛一个打横,就给她抱了起来,眉眼含笑:“抄经有什么意思,咱们回去,我给你作画。” 这猛然腾空,陈缓缓心中一慌,随即捏了拳头去捶他:“快放我下来,”她正色道,“这个样子,要是给下人们瞧见了,成个什么体统?” 顾洛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却见怀中人儿粉面含嗔,分外可爱,干脆骤然低头,果然就见她下意识地紧闭上了眼。 他轻笑一声,转而凑去她耳边:“他们只怕还羡慕不来的呢。”又引得陈缓缓一顿捶。 自此夫妇二人便在这温泉别院住下了,离了京城,自是逍遥自在。顾洛说出做到,天气好时,便携妻外出,或是长竿垂钓,或是进山采栗,看水看山,颇得趣味。若逢雨天,就窝在房中不出门,焚香烹茶,他题字作画,她绘制花样,也自得其乐。 如此日月轮换,由秋入冬,陈缓缓的肚子,也眼见地,一日大似一日。 这日早起,便见窗外阴沉,想来又是没日头的一天。月芽锦瑟伺候着她穿了衣,用了早饭,知道今日不再外出,只将房内地龙烧热,暖烘烘的,倒似春日。陈缓缓干脆只穿了家常的衣裳,依旧坐去窗前,打算描绘昨儿个未完成的花样子。 顾洛才吃了饭,漱了口过来,立在她身后,俯身去瞧,笑道:“再没见过你这样的,给画个蛐蛐玩的。” “你懂什么?”陈缓缓侧脸看他,“这是给福生的,自然要用些有趣的玩意儿。”她又去拿一旁画好的,“那惠儿的呢,蝴蝶啊,花朵呀,她更喜欢。” 顾洛抱了她起来,自己做去椅子上,令她作于自己腿上,笑:“你成日家只记着给福生惠儿画这个,描那个,怎么不想着,你肚子里的这个?”他大手覆上了她的肚子,隔着柔软衣料,也能察觉得到里头小人儿在翻跟头,不由得又笑,“这一大早的,就这么精神。” 陈缓缓这样坐着,不好再伏案,只好一手搂了他的脖子,笑道:“你是说我偏心?”她努力回身去指了一旁的针线篮子,“你瞧瞧那里头,是什么?” 顾洛反应倒快:“我是心疼你,这些事情,自有丫头们去做,你啊,还是少操些心吧。” 这也算是好的了,陈缓缓笑:“不操心,我就是闲的。”说着想起一事,推了推他,“你今日不是和杜管家说好了,要进山去看捕兽坑?这个时辰了,还不去?” 顾洛却搂紧了她的腰身,脸蹭上她的细腻脖颈:“不想去了,我就在家里陪你,不好?” 陈缓缓哭笑不得:“真是天不遂人愿,我倒想去,偏去不得,你还不想去。我不管,我不遂心,你也别想,快给我去。”她颐指气使。 知她是怕自己在家中觉得闷得慌,却不曾想,只要有她在,他又怎么会觉得闷呢?无奈这丫头如今脾气也大,他终究还是没能磨得过她,穿戴了一番,还是出门去了。 送走了顾洛,陈缓缓描了一会儿花样子,便坐不住,干脆挑了册话本,来打发时辰。 一本书堪堪翻了一半,便听得外间月芽欣喜道:“蔡家小姐来了。” 陈缓缓还犯着糊涂:“蔡家小姐?哪个蔡家小姐?” 却只见帘栊打起,人未见,便听言笑:“缓缓,是我。” ☆、第三十七章 “宝瓶?”在听见那熟悉的一声时,陈缓缓的身子一僵,待见那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人未起身,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是我。”蔡宝瓶携一身寒凉入屋,乍被这满屋暖意一熏,一时没掌住,不由自主便“阿嚏”一声。 原本还在掉眼泪的陈缓缓,被她这骤然一声,倒是给逗笑了。 月芽随了蔡宝瓶进来,见状,一面笑,一面上前来替她脱去外面大氅,道:“还是蔡小姐有本事,才来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给我们小姐弄得又是哭,又是笑的。” 陈缓缓笑骂:“多嘴。” 蔡宝瓶也笑:“好丫头,难为你跟了你家小姐这些年了,她还是这么个坏脾气。” 月芽只抿了嘴笑。 锦瑟送了热茶过来。早在外头时,只听几句话,她便知道,这位一路风尘而来的女子,与她家少奶奶,怕是不浅的交情,因而小心谨慎,亲自泡了上好的茶,又配了几样点心,这才送了过来。 月芽帮着她一道布置好,知道蔡小姐与她家小姐怕是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道:“蔡小姐将且用些茶水点心,我去吩咐厨房,好生做顿午饭来,给蔡小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6 姐接风洗尘。” 蔡宝瓶点头:“好丫头,不枉还在越州时,我那般疼你。” 月芽只笑着摇头,同锦瑟一道,掩门出去了。 锦瑟见她似有往厨房去的意图,便笑:“这种传话吩咐的事情,打发小丫头们去便是了,还要亲自跑一趟?” 月芽笑道:“你是不知,这位蔡小姐,原是少奶奶闺中手帕交,喜好我最清楚,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小丫头们哪里能记得住,少不得我亲自去一趟。” “哦?那我可要仔细讨教一回了。”锦瑟笑着,跟了她同去。 这边屋里只生了陈缓缓蔡宝瓶两人,陈缓缓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道:“越州一别,这都几年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再见到你。”她说着,眼泪就又止不住地流。 蔡宝瓶赶紧上前来,一面替她拭去眼泪,一面又道:“瞧你,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毛病,竟还是没改。”视线顺着往下,手掌贴上她隆起的腹部,又笑,“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小心哭多了,要生个丑孩子,快别哭了,啊?” 陈缓缓听她说得没头没脑的,不由得破涕为笑,抬手打她:“什么丑孩子?凉州去了这些年,还是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狗嘴里如何吐得出象牙来?”蔡宝瓶也笑,扶了她重新坐下,又拉了她的手,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见她眉目如画,比之先前闺中女儿时,更添风情,不由得点头笑:“看来,顾公子待你是极好的。” 陈缓缓笑:“我待他也是极好的,你怎么不夸夸我?” 蔡宝瓶知她无赖,却不知这几年,竟无赖至此了,不由得弯腰笑:“那等我回头见着了顾公子,就知道要不要夸你了。” 两人执手笑了一阵,陈缓缓只觉得她手掌粗糙,指头磨茧,全然不似女儿家的一双手。她于是仔细看她,凉州地远荒凉,自然不是什么养人的好去处,比之先前,她是要清瘦了些,肤色也略显暗沉,只是人却精神,双目有神,不似寻常女子娇柔,神采飞扬更叫人过目难忘。 陈缓缓不由得叹:“你在凉州这几年,过得可好?” “好着呢,”蔡宝瓶笑,“我不是写信告诉过你,秦夫人待我极好,已认了我做干女儿。” “这个我自然记得。”她笑着拍打了下蔡宝瓶的手,“去年蔡伯父回京述职,我还去拜见了一回,他……” “我知道,”蔡宝瓶神色黯然,“其实年前,我娘就给我写信了,往年都是爹爹拦着不让写,如今这信能送出来,自然也是他放下了些,开始原谅我这个不孝女了。只是,”她轻笑,“哪能那么容易呢?还是慢慢来吧。” 陈缓缓深知这话头起得不好,遂笑:“是啊,还是慢慢来吧,只要你过得好,蔡伯父总是会放心的。”她努力往起坐了坐,“不说这个了,我只问你,怎么突然就进京来了?也不托人提前送个消息来?” 蔡宝瓶捧了茶盅在手,听见她问,笑道:“干娘送了节礼进京,顺道回家探亲,见我在凉州这几年也没怎么出过城,便干脆带了我一道。我想着进京也能见见你,便就跟了来。” 陈缓缓听了,心中一动:“怎么,这是要留在京中过年了?” 蔡宝瓶望了她笑:“你不欢喜么?” “欢喜,自然欢喜。”她说着,就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蔡宝瓶无奈地笑:“瞧你,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真是拿你没法子。” 陈缓缓拿了帕子拭眼角,笑骂:“要你管。” 姐妹俩絮絮叨叨地叙旧一番,也近晌午。顾洛从外头回来,早听门房的人报了,是以一进屋,便笑:“蔡小姐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打发叫人去接。” 蔡宝瓶见了顾洛,忙起身,她在军中这几年,早习惯抱拳行礼,只道:“来得匆忙,哪里还想得及这些,一心只想早些过来见见你们。” 顾洛明白她其实是想说来见缓缓,他,不过是顺带的,因此只笑:“蔡小姐难得进京,你二人又多年未见,这次可要好生住上几日,正好,也陪陪她。”他指了陈缓缓,“最近天愈发地冷了,她却耐不住,总想往外跑。如今你来,正好陪她一处说说话,也好解闷。” 陈缓缓却抿嘴笑,跟蔡宝瓶对视一眼,这才与顾洛说道:“你也不是头一回认得她了,你以为,她是个能坐得住的?” “你少来坏我名声。”蔡宝瓶却倒打一耙,“我可不是越州城里的那个咋咋呼呼的蔡宝瓶了。” 陈缓缓笑得要去揉肚子:“原来你也笑得,你当年有多咋咋呼呼。” “你……”蔡宝瓶手指了她,无奈口舌之争她从来未曾占据过上风,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还是如此。她愤而转向顾洛:“你这几年,怕是没少被她给欺负吧。” 顾洛只笑而不语。 陈缓缓却急了:“诶?好你个蔡宝瓶,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又扭头去瞪顾洛,“你还好意思笑?到底是谁欺负谁更多一些来着?” 顾洛忙不迭地过来扶了她的腰身,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是我。” 蔡宝瓶笑得不能自已,同时安心他夫妇二人如此恩爱。 说了几句话,月芽便来请去用午饭。陈缓缓不能饮酒,便由顾洛代陪。蔡宝瓶虽能喝,想着终究还是白日里,方才陈缓缓又说了,待吃了午饭,要带她四下里转转,便也只喝了两杯,就罢了,三人只吃菜谈笑。 温泉别院说不大,到底也是几进几出,再加上旁的园子,不说陈缓缓如今是双身子,便是先前,没个一两日,也逛不过来。蔡宝瓶体恤她,只在附近走了一圈,便依旧回来屋里歇着。 顾洛不在房内,锦瑟一面替她脱下大氅,一面报道:“才前头来了人,少爷去见了。” 陈缓缓只当又是他的什么狐朋狗友,也不在意,只点了点头,正要另起话头,却又听锦瑟道:“是位张姓的公子,”她拿眼觑着蔡宝瓶,“说是来寻蔡小姐的。” “哦?”陈缓缓讶异,“找你的?” 蔡宝瓶笑着摇头:“准又是明德了。” 陈缓缓心中一动:“明德?”她挑眉,豁然开朗,“什么时候的事?你竟也不告诉我一声?” 蔡宝瓶自知失言,不过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没的那些个矫揉造作,只爽朗笑道:“我原是要告诉你来着,这不乍见了你,心中欢喜,便将自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嘛。” “这也是能混忘的?”陈缓缓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往她胳膊上拧了一把,“我真是要替那位大哭一场。” “哭就不必了。”蔡宝瓶扶着她去榻上坐下,“到时候礼金奉上,就行了。” “日子订了?”陈缓缓看着月芽来规整果盘,自己挑拣了块桃脯,却不曾送进嘴里,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7 只问道。 “待明年开春。”蔡宝瓶难得羞涩一回。 陈缓缓正待打趣她,却又想起一事:“那蔡伯父那边……” 蔡宝瓶面上稍霁:“上月在信中,我已写明,只是不知爹娘看了,会作何想?大约,更是要暴跳如雷吧。”她苦笑,“从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可倒好,头一样就没的。” 陈缓缓按了她的手背,安慰地笑:“想必秦夫人是为你们做主的。” 蔡宝瓶抬头:“这倒是,干娘倒比我还要上心。” 陈缓缓不欲她伤心,便笑道:“你放心,我必定好好为你筹备一份礼。” 蔡宝瓶笑:“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陈缓缓在暖意融融的花厅里见到了张明德,他也黑了些,瘦了些,却还是和先前一般,不笑的时候,依旧看着有点凶。只是在望向蔡宝瓶的时候,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温柔。直看得陈缓缓暗叹,那日越州一别,他一路护送蔡宝瓶往凉州去,她以为,他只是尽忠,哪里能想到,他二人如今会有这番机缘。 “叹什么气呢?” 入夜,陈缓缓正对镜而坐,就见顾洛突然地出现,俯身望了她笑。 她摇了摇头,手执檀木梳,顺着一缕青丝:“我是在想,宝瓶这几年辛苦,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她当真,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跟她一比,我却算不得什么……” “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顾洛伸手刮了她的鼻头,又顺手拿走梳子,转而替她梳通头发。“人各有命,人各有志,又何须去跟他人相比较?你我所求,不过彼此称心,万事顺心,已是世人难求,该知足了。” “我当然知足。”她转身,双眸明亮,“有你,我此生足矣。只是……”她微微垂眼,不遇大海,哪知河川之狭窄。 “又皱眉。”顾洛手指点上了她的眉心,“你再这样下去,小心变成小老太。” “你才小老太。”陈缓缓被逗笑,抬手就照着他胳膊上打了下去。打闹间,又想起一事,干脆从他手中又夺回了梳子,质问道:“我方才说了,今晚要和宝瓶睡,你且去书房安歇一晚,如何又过来了?”说着伸了脖子往外间瞅去,“宝瓶怎么还没来?” 顾洛拖了张凳子过来,悠然自得地坐了,道:“知道你们是好的,多少悄悄话白日里说不得?这会子还想着她呢。我不管,这里也是我的卧房,我才不要去睡什么书房呢。”他斜眼看向一边。 陈缓缓哭笑不得,摆了菱花镜去照他:“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说是要做爹的人了,竟还耍小孩子脾气。” 顾洛哼道:“你也知道,我才是这孩子的爹?”他指了陈缓缓的腹部,“我瞧你这一整日的心神,都给蔡小姐给牵走了。” 陈缓缓笑得去擦眼泪:“好好的,这又是吃的哪一门子的醋?” 顾洛只翻着白眼。 陈缓缓心知蔡宝瓶必是已经在客房歇下了,不会再过来,于是道:“罢了,你就睡这儿吧。”一面又唤月芽,要她进来伺候更衣。 顾洛却给她抱了起来:“我伺候少奶奶更衣。”他调笑道。 陈缓缓抱了双手,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点头道:“看来,宝瓶还真是给你不小的威胁呢。” “……” ☆、第三十八章 蔡宝瓶与张明德就在顾家温泉别院暂住了下来。原本,顾洛还想着,这好不容易来了个陈缓缓故时的旧人,两个人能安安分分坐着一处说说话,叙叙旧,省得她整日里就想着到处乱跑。却未曾想,事与愿违。 陈缓缓也就罢了,她是个惯犯,顾洛没想到的是,他一直都听闻,秦夫人治下颇严,她手下的娘子军,个个严谨。虽说还在越州城的时候,这蔡宝瓶也是个贪玩的,可到底已经在军中磨了这几年,总该收敛了些。然而这些天他亲眼所见,这两个人一处,较之先前,淘气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与张明德一处骑马,说起这个头疼的问题,张明德思考半晌后,试探着给出了解释:“或许,正是因为在军中压抑得久了,如今有了机会,还不赶紧放开了玩儿?” 顾洛一击掌,恍然大悟,这可不就是了! 这日午后,便见天上零零散散,飘起了雪子,打在黛瓦上,琳琳作响。陈缓缓和蔡宝瓶见了,这也出不得门了,干脆叫人烧了炭盆来,就搁在门口,半掩了门,又拣了几个品相好的芋头,埋进了炭火灰里,自己则搬了椅子,围了炭火盆,和蔡宝瓶一处坐着,剥了柑橘,一面说笑。外头虽寒风大作,这屋里头却是春意暖暖。 正说起了她们小时候如何淘气,偷埋了芋头去那香炉里头,却忘了取出来,等想起,芋头早已烧成了炭,小蝉冒着风雪进来通报:“云容郡主到了。” 陈缓缓一愣:“这个天气,她如何来了?”却也来不及多想,直叫人快去请进来。 “云容郡主?”蔡宝瓶眉头一皱,“莫不是就是那位……” “不错,”陈缓缓点头,“就是我曾在信中同你说起过的,那位燕国郡主。”她靠近蔡宝瓶,压低了声音,“差点就奉旨成了顾三少奶奶的那位。”她说着自己又笑,“不过,谁能想到呢,如今这满京城里,陈顾两家不算,她却是与我最要好的人了。” 说话间,云容郡主已经裹了一身风雪,进屋里来了。她一面脱下银狐大氅,一面叹道:“还是你这里暖和。”一吸鼻子,“好香啊,你们吃橘子呢。” 陈缓缓由月芽扶着,迎了上去,笑道:“这样的天,你怎么倒来了?” 云容郡主撇嘴:“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逍遥,倒把我丢在那没意思的地方。”视线扫过后方的蔡宝瓶,不由得讶异,“这是蔡小姐不是?” “你们认得?”陈缓缓也意外,看向蔡宝瓶。 蔡宝瓶也只笑着点头:“刚进京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说着又给云容郡主见礼。 云容郡主点了点头,道:“我说呢,怎么上回在秦夫人宴席上见了一回,就再没见过了,原来也是躲来了这里。”她上下打量了蔡宝瓶,又去看陈缓缓,“原来你们也是相识的。” 陈缓缓陪着她进了里间,笑道:“你不记得了,我曾同你说起过,先前在越州城的时候,就有位旧相识,是隔壁都督府的女儿,我们之间亲如姐妹,便就是这位了。”她望了蔡宝瓶笑。 云容郡主不满:“你该早告诉我她姓名的。” 陈缓缓赔笑:“现在也不晚。” 云容郡主本就不是小气之人,蔡宝瓶又生性豪爽,两人本就说得到一块儿,现在一处坐着,三言两语,也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干脆直来直往,也是畅快。说得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为伊撷取海棠花 作者:刀刀糖糖 分卷阅读48 兴起,竟不知何时辰。 直到锦瑟进来添茶水,笑道:“少奶奶和郡主、蔡小姐聊得好生高兴,怕是不晓得,外头都已经积起了一层雪了呢。” 陈缓缓这才凝神看向窗户,只见窗户纸光亮通透,可不是雪光映的?又听得外面笑声阵阵,是小丫头们的声音,因问道:“怎的这般高兴?” 锦瑟笑道:“她们都出去在院子里玩雪呢。月芽说难得第一场冬雪,不好拘着她们,玩便玩吧,只叮嘱不要摔哭了就好。” “这倒有意思。”云容郡主笑道,看了陈缓缓与蔡宝瓶,“咱们也出去瞧瞧吧。” 锦瑟一听,赶忙去叫人拿了大氅来,伺候着三位裹得严严实实了,方才出房门去。 院子里果然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也是白雪纷扬,鹅毛似的大雪,由冷风携裹着,东西南北各自飘落,好一番洁净。 一群豆蔻年华的小丫头们,以小蝉打头,正在院子里的雪地上四下里打闹,你攥个雪球扔我,我团个雪球砸你,又有不爱跑的,只滚了雪球,去一旁堆起了雪人,倒也有意思。 云容郡主是个爱闹的,见了,不由得手痒,道:“这个有趣,我们也下去吧。”又指了陈缓缓的大肚子,笑,“你就在这上头站着瞧吧。等来年生了肚子里的这位,再带着一起来闹吧。” 陈缓缓只笑着睨了她一眼。 云容郡主拉了蔡宝瓶,下去院子里。起初小丫头们见了她们,只吓得立去一旁,不敢动弹,惹得云容郡主无奈,只道便是被砸了,她也恕其无罪。众人犹是不敢。 陈缓缓见云容郡主憋气,自觉好笑,便对小丫头们道:“你们尽管去砸她,砸中了,我有赏。” 素日跟着云容郡主的丫头们,本就都在憋着笑,看自家郡主难得也有这般无奈的时候,如今得了顾家少夫人的话,更是主动,只道:“既是顾少夫人的话,那奴婢们可就真下手了。”一个个利落蹲下去攥雪球。 云容郡主气不打一处来,指了她们骂:“你们到底是哪一家的?”话音未落,便被自己的大丫头一记雪球砸中了小腿。 陈缓缓抚掌大笑,对小蝉她们道:“还不赶紧着,真要被她们给抢了些,我不但没的赏,还是要罚的。” 小丫头本就不谙世事,又容易较真,一见有人打了头,自己还被主人威胁要受罚,顿时什么尊卑上下,就全抛诸脑后了,只满心想着要赢了这一回。 陈缓缓裹了大氅,就立在了廊上,看着她们一群人在底下嬉笑打闹,自己也笑着指挥,一会儿让这个往东,一会儿让那个往西。又见月芽锦瑟耐不住,干脆也让她们下去,就在廊下一角,也堆了个雪人。鼻尖闻得清幽梅香,又灵机一动,让折了红梅两枝,一左一右,插在了雪人两侧,却是别有一番趣味。 玉音捧了两枝梅花上来,却是一红梅,一腊梅,笑道:“折来给少奶奶插瓶。” 陈缓缓笑着接了,红梅重瓣,腊梅幽香,虬枝蜿蜒,正是冬日好伴。正拿着把玩,抬头就见云容郡主提了裙角,撅着嘴上来了,因笑问:“怎么,不玩了?” “不玩了。”云容郡主气道,“尽欺负我一个。” 陈缓缓失笑:“要玩也是你,不玩也是你,你自己说说,可不是难伺候?”视线转向院子里,蔡宝瓶犹在支撑,她身形矫捷,自幼习武,又在军中历练几年,自不是寻常小丫头们能比的。看她轻而易举躲开雪球,云容郡主更是气恼,偏她被砸中最多。 陈缓缓见她裙角已被雪水打湿,便道:“还是进去换身干爽的衣裳来吧,别给冻坏了。” 云容郡主只摆手,痴痴看了底下一阵,又转向陈缓缓,双唇轻抿:“你晓不晓得,等来年开了春,我就要随兄长回燕国去了。” “什么?”陈缓缓讶异,“明年?” “嗯。”云容郡主点头,又去看这满院嬉笑,“我这一走,怕是再难见了。”她垂眼浅笑,“唉,我本在这里无牵无挂,谁知道这几年却认得了你,如今要走,舍不得的,也只有你了。”她握了陈缓缓的手,双眼清澈如同这洁净人间,“你可要答应我,要记得时常给我写信。” 陈缓缓将花枝重新交给玉音,自己覆上云容郡主的手背,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去信。” 云容郡主动容地笑,拼命掩了眼中热意,弯腰俯身,对着陈缓缓的肚子,道:“只可惜呀,我这个干娘,怕是等不及看你这小家伙出世了。”想着又迅速直起了腰,恶狠狠对陈缓缓道,“不过,我这个干娘的位置,可不许给旁人坐了。” 陈缓缓看了眼还在下面打闹的蔡宝瓶,云容郡主会意,只摇头道:“罢了,若是她,我倒放心。”说着又弯腰,“你这小家伙福气倒好,如今又多个人来疼你了。” 陈缓缓只觉得眼中一热:“云容……” “郡主娘娘,怎的临阵脱逃?”底下有丫头们笑道,“歇了这么久了,也该下来再战了吧?” 云容郡主果然一激就怒:“看我怎么来收拾你们这群小丫头片子。”便气势汹汹地又下去了。 陈缓缓原本还动容的一颗心,瞬间就又被逗得发笑。这个云容郡主啊。 “少爷。”身后传来玉音的低声。 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顾洛来了。“都听见了。”她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顾洛自身后替她拢了拢衣裳。 是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如她和蔡宝瓶,和云容郡主,甚至是几十年后,她和顾洛,也总有一个会先走。可那又如何呢,至少,此刻,他们还是在一处的。 她的手自袖中拿出,握上了顾洛放置自己身前的大手。顾洛会意,反手覆上她的,再紧紧包裹住,不叫风雪吹着一点。 “至少,只要活着,我们都还在一起。”她似是喃喃自语。 顾洛环着她的胳膊收紧了些:“余生,我们也一起走。” 一起走,惟愿人长久。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