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替身文》 第1页 《一篇替身文》作者：岫青晓白【完结】 文案： 沈辞岁模样漂亮，气质又好，笑起来眼底盛满星河，随便往哪一站，那处就成了画。 但长得再好，能入原星野的眼，也不过是因为像极了另一个人。 原星野不在乎沈辞岁知不知道他在自己这里的位置。 一个替身，腻了就丢。 结果先被丢开的是原星野。 一开始原少爷不以为意。 后来他慌了。 #他发现老婆根本不爱他##不仅如此，现在身边还出现了别的狗# #全是我的错，现在认错还有没有用# #今晚跪家里那片玫瑰花田行吗# *你是孤寂长夜，唯一绽放的光芒。 我替我自己 内容标签： 强强 星际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谈钱就行，别认真 立意：成长路上拼命追逐爱和正义的故事 ———————————————————— Everything that kills me Makes me feel alive ——《counting stars》 第1章 chapter 01 3115年12月，第三星域，莱普斯海。 游轮行驶在海上，顶层大厅，爵士乐富有韵律，数盏铜色复式圆环吊灯从天花板垂落，随着船行轻晃，光线昏得暧昧。 舞池里男男女女身姿摇曳，正中央的那张牌桌，各方都有人，上流社会的纨绔公子哥们边闲聊边下筹码，穿白衬衫打领结的应侍生们托酒站在一旁，女荷官则在桌边，面带笑容、姿态婀娜发牌。 原星野坐在其中一方，懒懒散散靠着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两枚筹码，偶尔理会一声别人的搭话。 他模样英俊，生着一双桃花眼，分明是风流多情的长相，但笑得相当薄情；坐在椅子里，态度漫不经心，表现得像个过客，但无疑是今晚的主角。 或者说，这场聚会，就是为他举办。 原家在第三星域的地位举足轻重。 贵族世家，历史久远，涉政商两界，无论什么行业，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原星野是原家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前些年出去历练，眼下回来，在近卫局担任要职，作为曾经一起混过的狐朋狗友，当然要为他接风。 一局牌将近尾声，场上气氛欢愉热络，原星野的上家出完牌，轮到他，众人都投去目光。 原星野掀起牌，慢悠悠扫了一眼。 坐原星野上家的上家低声对观局的朋友说：“我觉得这一把我能稳了。”这人笑呵呵的，语气颇为自信，即使筹码输得一个都不剩。 原星野听见这话，轻轻笑了声。 他赢得最多，筹码在面前堆成一座小山，粗略一数，至少六七十枚。看完牌，原星野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把这些全都推了出去。 在这条船上，一枚筹码代表十万。 这一推，就是推出去了六七百万。 下家惊呆了：“原哥，你这手笔也太大了！”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原星野哼笑说道，笑容不太走心。 “不愧是原哥！”“惊心动魄啊！”“打牌嘛，玩的就是心跳！” 其余人惊叹佩服，原星野理都不理，起身从应侍生手上取了杯酒，走到另一侧的沙发坐下。 大概过了四五分钟，这一局走完，输赢揭晓。 刚才信誓旦旦说自己稳赢——也就是坐原星野上家的上家的人捂住心口一副惨痛模样：“原哥，怎么又是你！” 伴随着他的话音，女荷官将桌上的筹码，全部推回了原星野的位置上。小山变成高山，打底上千万。 原星野连眼皮都没撩，慢条斯理喝杯里的酒。 有人揶揄那个输光所有筹码的：“你别打了，再打下去，裤子都输给原哥了。” “谁说我要压裤衩了？钱，我是没有了，但我还有人啊！”那人一拍桌子，转头朝向身后的人：“把他们叫上来。” 侍者点头转身，几分钟后，带着两个人来到牌桌旁。 是对双胞胎，女的娇男的俏，各有风情。年龄不大，应该还是学生，身量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在昏暗灯光下笑容羞赧局促，又纯又妖冶。 有人吹起口哨。 今晚本来就是各家给原星野送钱的局，人也是一早准备好要送出去的，原星野男女不忌在圈子里不是秘密，所以直接弄了对双胞胎。 原星野对上那人的目光，又瞥了眼双胞胎，眸底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咦，真是有心了。” 昏暗灯光落在原星野眼尾，他带着笑，桃花眼弯起。低声说话时，很有几分温情味道。双胞胎对上他的眼神，一下子红了脸。但这话落地，原星野就放下酒杯站起身，对一旁的宫涯道：“走了。” 语气回到之前的散漫冷淡，切换无比自如。 打算“送礼”的人唇角笑容僵住。 舞池里，一首音乐结束，下一首还没响起前奏，牌局也刚完，火热的气氛无形中遭到冷却，原星野连个眼神都不给，从宫涯手上接过外套，径直走向大门。 侍者从两侧将门打开，十二月的海风扑面来，冷得刺骨。宫涯打开刚收到的消息，看完后汇报给原星野：“少爷，本家那边，让您回去吃饭。” -- 第2页 “不去。”原星野拒绝得不假思索。 “是。”宫涯点头，“那您接下来去哪？” 原星野抬头，看了夜空一秒，说：“希伦德沃。” “好。我通知沈先生。”宫涯立刻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 希伦德沃是全星域数一数二的大学，坐落在翡冷翠西侧群山之中，景色优美。现在是冬季，层林褪去了莽莽郁绿，覆上皑皑白雪。 沈辞岁在这里念书，接到宫涯的消息时，正打算和室友去吃晚饭。 终端震动，他点开看了一眼，朝身侧的人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你自己去吃吧。” “什么事这么突然！”室友一脸惊讶，他们上课的时候就商量好要一起吃石锅鱼，餐厅近在眼前了。 沈辞岁抬起手，晃了晃戴在手指上的银环终端：“老板布置任务了。” “哦——行吧。”室友拖着嗓音，遗憾地耸肩。 他知道沈辞岁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除了在校内勤工俭学，还有一份家教兼职，遇到雇主忙碌的时候，会被请去照顾小朋友。当然，是工资照给的那种。 顿了顿，室友想起什么，补充道：“那你快去，免得小孩儿闹起来，烦。” 沈辞岁忍住笑，点头应了声。 沈辞岁给宫涯的备注是“老板助理”，老板自然就是原星野。他们俩的关系很简单，金钱交易的情人。 宫涯告诉沈辞岁，原星野要过来，并不是指原星野要到学校来，而是让沈辞岁去位于希伦德沃南面、和学院隔着片湖泊的别墅区等着。 希伦德沃很大，沈辞岁没有车，如果步行，光是走到南门，就要花上一个小时。 出学校当然是坐校内通勤车，他在途中约了一辆自动飞梭，到校门口的站点换乘。 三十分钟后，沈辞岁抵达目的地，刷脸进门，见原星野还没到，便去厨房弄了点东西垫肚子。沈辞岁对原老板算是有几分了解，原星野是绝对没有陪人吃饭的耐心的。 沈辞岁对这栋房子也熟，他的确有过一份家教兼职，需要补课的小朋友住这附近，每周一到两次课，有时候他来不及在门禁前赶回宿舍，就住这里。 原星野并不常来，那个人工作相当忙，一个月能回一次第三星域，都能称得上频繁。 这大概是沈辞岁最满意原老板的地方，试问谁不喜欢整天摸鱼也有钱拿的工作呢？ 第三星域很大，莱普斯海上已经星辰漫天，翡冷翠却才日落。 原星野的飞梭是军用，这么远的距离，过来也只花了一个半小时。 他推门而入，看见沈辞岁坐在落地窗前，架起一张小桌，在上面画图纸。 晚霞如烧，余晖从天空落向大地，将远山积雪烧得透红。沈辞岁身上的衣服也被光线映得偏了色，将他瘦长脖颈包裹起来的高领毛衣一片绯；套在外面的是一件风衣，衣角绣着希伦德沃的校徽。 同样是学生，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悬殊。游轮上那对双胞胎模样的确好看，却矫揉造作了些，多看几眼就腻。 落地窗前的青年漂亮得沉静，他随意地将略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眉目低垂，侧脸线条柔和精致，盘腿坐在地板上，被落日辉光亲吻额头，一定格就成了画。 沈辞岁专注干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到有人来。 原星野换完鞋过去，一眼看出他在画什么，解开袖扣，慢条斯理开口：“F10型机甲，三十年前的老东西，你逆推它的图纸做什么？” “嗯？”乍听见声音，沈辞岁一惊，反应过来后抬头，目光自下而上，轻轻喊了声：“原先生。” 因为仰头的关系，沈辞岁稍微露出一段脖颈。很短的一截，在绯红的光线下泛起莹润的光，更多的顺着衣领线条隐没，让人忍不住探寻。 “它曾经是战场上的杀敌利器，火力控制系统的某些部分放在现在也不过时，我准备做一个分析。”沈辞岁认真地解释，但话到一半，原星野突然倾身，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原星野一向直切主题，方才不过是看见后随口一说、一问，并不真正在意他要做什么。沈辞岁风衣敞着前襟，很方便他握住那截细窄的腰。原星野隔着毛衣捏了捏，又不轻不重往沈辞岁脖颈上咬了一口。 沈辞岁身上哪里都是敏感点，瑟缩了一下，小幅度推面前的人，语气带上请求：“我还没画完……” 说完又垂眼。他眼睫很黑，密密的，像一片鸦羽，光芒在上面跳跃浮动，相当引人注目。 原星野瞥他，然后瞥了眼小桌，笑了：“现在是下课时间。” 语气轻飘飘，把人一捞，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啪。 一声闷响，希伦德沃用料精良的风衣丢落在地。 细细密密的吮吻中，沈辞岁被摆成跪坐，双手撑住落地窗玻璃。 这是一个束缚性很强的姿势，沈辞岁很难挣扎或是做别的。他视线透过窗落到草地上，神思渐趋恍惚。 …… 黑夜在翡冷翠降临，绚烂的红霞被淋漓泼墨吞噬，天光从沈辞岁眼底散去，重新翻浮上来的，是被撞碎的水色。 沈辞岁有片刻失神，思绪回笼过后，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玻璃上映出他此时的模样，一双眼弯起，像开了的小扇。 “不许笑。”原星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且冷，紧接着手一伸，掐住沈辞岁咽喉。 -- 第3页 沈辞岁本就在喘气，被这样一弄，几乎要窒息。他立刻收敛表情，闭上眼，哑着嗓子回了声：“好”。 原星野关了灯。 夜色淌入室内，一片昏黑。 这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单凭一张漂亮的脸，还不如以让原星野将沈辞岁留在身边。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很多年前，原星野喜欢过一个人。而沈辞岁，模样和那个人的相似度有五分。 但那个人不爱笑。 第2章 chapter 02 他喜欢的那个人，性格偏冷，情绪从来不会过分外露。沈辞岁却笑得放肆张扬，将那份相似感完全冲淡。 原星野把地方换到了床上，和沈辞岁一起陷进被褥的柔软里，动作却更狠，完全不顾沈辞岁的讨饶，一下比一下用力，直到沈辞岁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到半夜才消停。 清晨时候，窗外下起雨。十二月的天空本就亮得晚，这会儿又压来一片阴云，更显得光线昏暗。 床上，沈辞岁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被子胡乱裹着，没盖全，露出胳膊和腿。 他快醒来了，蹙着眉表情烦躁的非自然醒。室内暖气充足，不至于把他冷醒，是外面风声突然变大，狠狠拍上窗户，把他惊醒了。 沈辞岁翻了个身，躺到床中央。 身旁早就没人，连睡过的温度都感觉不到，原星野离开至少是在一个小时前。沈辞岁对此没有任何不满。毕竟他和原老板是只谈钱的关系，如果醒来后还要看着彼此的脸温存，那真是……得加钱了。 过了十几秒，沈辞岁半闭着眼坐起来，可下一刻，腰又软回去，轻轻嘶了声，用手撑住。 腰疼。 仔细感受了一下，腿根也是酸的。 “Lo，现在几点？”沈辞岁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开口。 回答他的是一个机械合成音，从终端上传出：“早上8点33分。” 稍微停了停，又说：“你今天上午没课，可以再休息一阵。” 沈辞岁却回答：“不了。” 他揉着腰下床，赤脚走向浴室。 镜子照出沈辞岁上半身。他皮肤很好，质地宛如上等羊脂玉，白又细腻，这会儿布满红痕，尤其是腰——原星野最喜欢玩的地方。沈辞岁低头看了眼，又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好玩。 这是原星野的房子，一切配备都顶尖，水温不必调节，永远是最适宜的温度。沈辞岁刷完牙，泡进浴池里，拉出房屋控制面板，让厨房的烹饪系统煮早餐。 半个小时后，他出门回去学校。 上课时间的希伦德沃安静，又下着雨，没有虫和鸟吵闹。沈辞岁坐在校园通勤车最后一排，风衣衣领拉到顶，遮住小半张脸，闭眼打瞌睡。 要去的地方是机械学院，在这条线路的终点，过了好一阵才抵达。 沈辞岁撑伞下车，沿着教学楼外的小道往学院深处走，到附楼之后的那栋小楼才止步。 这里是机械学院的仓库，也是沈辞岁勤工俭学的地方。 他输入密码进门。 机械学是希伦德沃大学的王牌专业，配的仓库很大，堆满各式器械、零件和工具。整理起来不难，启动几台机器人就行，但需要人频繁点操作台，很费时间。 沈辞岁把这件事交给Lo，自己则往地下走。 负三层的大门上贴着封条，显示已经废弃，如果没有相应的权限，除非直接炸门，否则无法进入。沈辞岁刷了张卡就搞定，驾轻就熟。 啪嗒，灯开。 没有扑面而来的灰尘，也没有闲置许久的陈旧气息，这里的整洁程度，比之上面几层，有过之而无不及。 器械在各个区域放得满满当当，基本是机甲的各个部位，有两台组装完毕的就站在中央。这些部件的款式有新有旧，甚至还有停产绝版款。如果懂行的人进来，肯定会惊叹这里被改得跟个小型博物馆似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沈辞岁自己买的，几乎花光了他全部积蓄。要问和学校仓库里的那些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玩具和真家伙的区别。 学校教书育人，用到的是教学器材，安全性在第一位，而他的这些东西，是组装起来就能直接开火的危险品。 “你新订的那批金属材料到了，R0到货部分，我给你放在E3区？”人工智能Lo在勤劳打扫仓库上几层的同时，还不忘兼顾别的工作。 “谢谢。”沈辞岁坐到工作台前，取出昨天的图纸继续画。 坐在角落里的机器人启动，推着推车开始放货。 “结了尾款之后，我们就又没钱了。”Lo的语气颇为忧愁。 沈辞岁头都没抬：“原老板的那张卡呢？” “你知道R0多贵吗！”Lo抬高了音量。 “……行吧。”沈辞岁转了下笔，语气叹息，“我去赚钱。” 沈辞岁在他的“工作室”里一直待到中午，室友肖恩发了好几次消息叫他一起吃饭，才从机械堆里起身，脱掉外面的工作服。 他们约在学院门口见面。 雨停了，不用打伞，但要警惕树上的积水。肖恩想圆昨晚没有圆成的石锅鱼梦，生怕赶上用餐高峰，拉着沈辞岁箭步如飞，巧妙地践行了“只要我速度够快雨水就追不上我”这个真理。 在他们拐过第二个街角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从校园通勤车上跳下来，挡在他们面前。 -- 第4页 是法学院的女生，沈辞岁见过她几次，好像叫琼。 琼穿着条米白色冬裙，娇小身材，杏眼明亮。她轻轻喘气，道：“沈、沈同学，我可以单独和你说点事吗？” 她用歉意的目光看了看肖恩，看向沈辞岁时，神态里不自觉多出羞赧，声音也越来越小，尾音紧张得发颤。肖恩对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目了然，撞了下沈辞岁肩膀，嘻嘻笑道：“我先去餐馆占座。” 肖恩说完就走。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沈辞岁转了下手指上的指环，垂眼看着琼，问：“什么事？” “我是琼·丹斯，法学院三年级……马上就要到圣降节晚会了，我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琼做了个深呼吸才开口，一开始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说到后半截的时候把头抬起来，露出涨得通红的脸，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沈辞岁：“我喜欢你，想、想和你在晚会上跳舞……还想做你的女朋友！” * 原星野早上七点出发，连续飞了好几个地方开会，回到翡冷翠后，宫涯翻了翻他的日程，告诉他中午还约了希伦德沃的校长谈事。 恰好赵斯宇来找他吃饭，这人一听，主动请缨：“希伦德沃我熟，我陪你去，给你当向导！” 原星野倪了他一眼，没拒绝。 停雨之后的希伦德沃起了层薄雾，轻轻袅袅，像少女的裙摆。就快到中午，道上全是学生，说说笑笑朝气蓬勃。 校内限速，赵斯宇把经过特别改良的军用飞梭开得跟爬似的，车窗切到能听见外面声音的游览模式，每路过一个能够说道的地方，就叽叽喳喳介绍一大串，活像个真导游。 翡冷翠是旧时的王都，宫殿如星辰散落，希伦德沃大学便是由其中一座改建，景色很有老旧时光的味道。 沈辞岁就在这样的校园里，在雕花精美繁复的旧墙前，在乌云散开的天空下，衣摆被风吹得起起落落。他漂亮沉静，像开在山野间的玫瑰，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都被衬得失色。 赵斯宇以前见过沈辞岁，知道他和原星野的关系，“咦”了声：“那不是跟着你的小美人吗？姓沈还是姓江的那个？” “说真的，见他一次就让我想起秦郁洲一次，这人到底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赵斯宇感慨万千。他对原星野相当了解，打记事起，两个人就玩在一起了。秦郁洲是原星野的初恋，两人交往过一段时间，但分手了。后来跟在原星野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像秦郁洲，至于沈辞岁，简直就跟复刻一样。 原星野抬头看了一眼就收，继续处理手上的文件，脸上表情没太大变化。 车往前行，站在沈辞岁对面、满脸通红的女孩闯入赵斯宇视线。女孩长得清纯可爱，赵斯宇仔细盯了一秒，表情严肃起来，冲着原星野说：“这架势，肯定是女孩子要给他告白！” 原星野根本没给反应。 赵斯宇：“喂！” 好奇心让赵斯宇把驾驶模式切到手动，他不动声色把车靠过去，就听见女孩紧张到发抖的声音： “我喜欢你，想、想和你在晚会上跳舞……还想做你的女朋友！” 她的音量本有些低，但为了给自己鼓劲儿，慢慢加大，最后的这一句，几乎整条街都听见了。 积在树上的水哗啦啦落下，溅起数厘米的水花。街上有片刻的安静。沈辞岁看着琼，对她说：“抱歉。” “为什么？”琼的脸更红了，抿了抿唇，垂下眼表情失落。 沈辞岁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又说了声抱歉，转身就走。 琼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不甘心地问：“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 沈辞岁脚步一顿，无奈的神情从眼底一闪即过，回身看着近处的女孩，道：“你很漂亮，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原哥，你的小情人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们两个人中出现了第三人……” 飞梭里，赵斯宇挑起眉梢调侃，但说着说着，心底浮现出个猜测，瞪大眼：“等会儿，他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他看回沈辞岁，青年的表情很认真，眼神澄澈干净，美好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这样的人，喜欢谁，都不会被拒绝吧？可他心甘情愿跟着原星野……赵斯宇暗地里“嘶”了声，语气愈发肯定：“我觉得，他就是喜欢你。” 原星野又瞥了眼沈辞岁，依旧没做声。 喜欢么……他无所谓，毕竟在他这里，和沈辞岁的关系，相当纯粹。 第3章 chapter 03 他们的关系始于去年的最后一天，在第六星域的塞琉古城。 那是飘着雪的跨年夜，几乎家家都在欢聚团圆，新年歌隐约传来，小城亮满街灯，但街上很少能看见人。原星野来这里出一趟短差，临睡了想抽根烟，偏偏住所附近的商店都不开门，只好开着车沿路寻找。 沈辞岁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闯进他的视线。 大雪天，青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白衬衫，雪洇湿肩膀和后背，手腕和脖颈露在外，皮肤苍白如纸。 他整个人都是惨白色，唯独一头披散下来的发漆黑，可被灯光一照，简直不真实到了极点。 这像个医院里偷跑出来的病人。 原星野并非爱心泛滥的人，如果只是一个病弱小美人站在空荡冷清的街角，他不会给予半分关注，但那时候，沈辞岁正被几个小混混打劫。 -- 第5页 他本就因烟瘾没得到满足感到烦躁，这一幕让他找到了宣泄点，当即将车切到手动，冲着那几个小混混开过去。 雪地里落下两道车辙，刹车的声音格外刺耳，小混混们吓得作鸟兽散，沈辞岁在原地愣了数秒，才迟缓转头。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显得很茫然，对焦许久，终于隔着车窗，对上驾驶座上原星野的视线。 就在这一刻，沈辞岁眼底浮现出惊讶和恍惚。他看了原星野好几眼，又看天看地看四周，似乎确认过什么，目光转回到原星野身上，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沈辞岁模样很好，就算一脸病容，也折损不了气质。 那时候全世界都热闹，唯有他们这处安静，原星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把人带上车。 他一开始没觉得沈辞岁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有多像，因为那个人不会有那种茫然无措的神情，即使一身狼狈，神情也是坚定的。 但没过多久，原星野发现沈辞岁的绝大多数举动，都和那个人相似到了骨子里。 ——仿佛是他回来了，在原星野身旁残留下痕迹。 原星野没忍到把沈辞岁带回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将人捞到怀里。 沈辞岁一身近乎于封冻的冰冷被原星野用体温融化，然后点燃，然后绽放成花。 他没有不愿意。 那天晚上，沈辞岁顶着一张和那个人有五分相似的脸，带着和那个人截然不同的诚恳乖巧表情，问原星野：“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原星野垂眼笑了，说当然。 那之后，他们固定了关系。原星野把沈辞岁留在身边，留住那份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另一个人的味道。 这是原星野唯一需要的。 * 转角之后的餐厅，空气里流动着最新最热的音乐，桌上的石锅则在冒泡泡。 肖恩把脸往前凑了凑，隔着石锅上方不断飘起来的热气盯住沈辞岁，说：“你拒绝那姑娘了？” 沈辞岁闻言轻轻一“嗯”，从机器人手中取下调料碗，不紧不慢往里兑汤。 “那姑娘可是法学院的院花！”肖恩痛心疾首拍桌，砰的一声响动吸引来附近人的注意，赶紧压低声音，“人家漂亮又有家世，性格也可爱，惹生气了只会拿书拍你两下。这样的妹子，你竟然拒绝了？” “你了解得还挺多。”沈辞岁说道。 “你……哎！”肖恩掰着指头，语气沉痛：“兄弟，你数数，安妮、陈、薇尔……这些年你都拒绝多少系花院花校花了！” 沈辞岁敷衍着“唔”了声，朝前面的石锅努努下巴，告诉他鱼可以吃了，希望借此堵住肖恩的嘴。 很可惜失败，肖恩看都不看锅，一脸麻木：“你怎么拒绝的？‘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沈辞岁望了眼天花板，直到自己躲不过去，回答说：“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肖恩翻了个白眼：“但你明明是个机性恋，没有喜欢的‘人’。” 沈辞岁被他的用词逗笑，放下汤勺拿起筷子，边从锅里捞鱼肉边解释：“这句话效果比较好，可以从根源上切断对方的心思。如果只说一句‘对不起你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不仅伤对方自尊心，还可能让对方因此百般努力让你喜欢。” 顿了顿，他贴心地说：“这话挺好的，你以后也可以这样用。” “……”肖恩愤怒了，当着沈辞岁的面夺走最大的那块鱼肉，“我完全不能理解你！要是有这样漂亮的姑娘跟我告白，我当晚就不回去了！” 沈辞岁：“那我祝福你？” 肖恩瞪眼：“那我谢谢你！” 下午有课，沈辞岁没回他的“工作室”。晚上的课程表空着，肖恩说他有两张话剧票要不要一起去看，沈辞岁拒绝了。 沈辞岁没有参加学生社团，下课后就是闲人一个，除了家教兼职和勤工俭学的任务，以及某些时候的必要外出，基本都待在学校。教授们喜欢找他帮忙干点活，整理图纸文稿，或是做一些翻译工作。 晚上也不例外，不过需要外出。 院长、教务主任、招生办主任都在，可学生就他一个。沈辞岁问了问，得知要出去见的是一位中等学校的校长，事情和明年春季招生有关。 他又问为什么带他，院长笑眯眯回答说：“你脸好，我们学院的招牌。” 沈辞岁：“……” 地点在希伦德沃附近一家茶楼，沈辞岁坐在院长左侧。作为一个学生，沈辞岁有不插话的自知之明，默默喝茶吃点心。 但话题总在流动，过了一阵，中学校长对沈辞岁道：“沈同学，你是希伦德沃机械学院这一届里最出色的学生，可否请你在招生会上做一场关于学习的演讲？孩子们都喜欢有亲切感的学长，你的优秀也会让他们产生动力。” 中学校长朝他微笑，自家院长和两位主任也都笑着看他。 沈辞岁有些惊讶地放下茶杯。招生必然伴随着演讲，选他来做这件事，看来是这位校长的临时决定。他想推，但这么多人，想必推起来很麻烦。 “公费出差，有酬劳。”院长小声对沈辞岁说了这样一句。 沈辞岁立刻不犹豫了，唇角勾出一弯弧度，笑得恰到好处：“是我的荣幸。” -- 第6页 “非常感谢。”中学校长点头笑道。 之后的商讨内容，再次和沈辞岁无关，他重新回到默默喝茶吃点心的角色，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这是一家古香古色的茶楼，墙面铺满翠竹，洗手台和水龙头也是用竹制，出水之后，最下方的那截平放的竹管会被水流打斜。 沈辞岁洗完手，盯着这截竹管看了会儿，伸手推平、再拨下来。 “原理很简单，有这么好玩？”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带着点儿笑。沈辞岁一怔，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了原星野。 这人从隔间里出来，身上深灰色衬衫被胸肌撑得刚好，双腿笔直，长裤扎进靴子里，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他不去另一侧的洗手池，而是走到沈辞岁身后，越过他伸出手，放到水流底下。 姿势很暧昧，但轻佻的成分更多，沈辞岁垂眼看着竹管和里面的流水，轻喊：“原先生。” 原星野“嗯”了声，桃花眼弯得漫不经心。 中午的时候，他来找希伦德沃的校长谈合作，商谈很愉快，晚餐过后，校长邀请来这里喝茶。 他先前就注意到沈辞岁也在这，茶艺师推开他们包厢门送茶的时候，正好从走廊上路过。视线里，沈辞岁小口小口吃着茶点，唇角留了渣，便伸出舌头尖舔掉。 沈辞岁今天穿了件黑色毛衣，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当猩红的舌尖在唇角掠出水痕，简直是在撩火。 回想起那个画面，原星野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头一偏，往沈辞岁下颌咬了一口。 “原先生！”沈辞岁压低声音惊呼。 “你勾引我的。”原星野说，模仿沈辞岁先前的动作拨弄竹管，然后抬眼，从镜子里看定他，笑道：“还是你比较好玩。” 原星野关了门，把沈辞岁抵在门板上，慢慢玩他。 沈辞岁抬起手抗拒，但腰先软下来。 “反锁了，不会有人进来。”原星野道。他难得好脾气，接着又安抚了一句，“还担心带你过来的人找你？没关系，我让宫涯去处理了。” 这是最大的问题？ 茶楼泡茶，讲究手法韵味，追求雅致，因此冷冰冰的、没有风情可言的服务机器人很少使用。外面随时会有人路过，甚至还有人想进来！ 这念头刚闪过，就听见有人从外推门，随后疑惑地问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打不开。 沈辞岁绷紧后背，像炸毛的猫，瞪大眼怒视原星野。 原星野揉捏他的腰，笑得很恶劣，问：“要我开门吗？” 沈辞岁咬紧唇不说话。 没过多久，门口的人走了。他还是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又难以克制，喘息压抑沙哑。 这种时候，羞耻感奇异般地成了助燃剂，原星野身上燃着的火很快烧到他身上。 洗手间空间不算大，但三面都有镜子，映出他蒙着层层水雾的眼睛，目光马上就要失焦。 空气里充盈竹香，原本很清新，现在甜腻起来。 原星野感受到沈辞岁的变化，慢条斯理往他耳边吹气，道：“你今天很浪啊，沈辞岁。” 第4章 chapter 04 沈辞岁醒来的时候，在飞梭上，行驶平稳、速度不快，透过窗户能看见天上亮起的星辰。他身上盖了层绒毯，底下光裸，但不粘腻，显然清理过。 原星野坐在他身侧，用终端看东西。 他不是精疲力竭睡着，而是后来被原星野操了晕过去。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想起这个，又想起是在什么地方，沈辞岁觉得难以面对，往绒毯里缩了缩。 “把你打包出来还有点儿费劲。”原星野的声音传来，幽幽的，尾音勾了些低又轻的笑。 沈辞岁面无表情：“……真是不好意思。” “送你回学校。”原星野伸指往终端屏幕上轻划翻页，对沈辞岁说。 “好。”沈辞岁点头，“谢谢。” 他也不想跟原星野回别墅，且不论明早有课，万一这人过会儿突发奇想还要再来一次，他不太受得了。 沈辞岁继续睡觉。 这辆飞梭是特改军用款，外表和市面上的同型号款没什么不同，但内部空间更大。一般人多多少少会布置一下，但原星野没有，个人用品也少，看起来空荡荡，倒是方便了沈辞岁睡觉。 从原星野的角度，余光恰好能看到沈辞岁，他将绒毯裹得很紧，下半张脸也遮住了，闭眼侧躺着，安静乖巧，像只兔子。 十来分钟后，飞梭抵达希伦德沃南门。 沈辞岁醒来，接过宫涯从外面递来的衣服，穿上后告别离开。 星辰照路，夜不算太黑。飞梭继续往前，从群山间掠过。 宫涯坐在前排驾驶座上，向原星野汇报明天的日程，完毕之后，他看了眼日期，低声说：“少爷，过不久就是17号了。” “嗯。”原星野偏首朝着窗外，眼眸垂着，很难看清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原星野忙得不可开交。他这次回第三星域，手里还拿了份调令，要到近卫局上任。 沈辞岁不受传唤，乐得清闲，下课后回宿舍准备演讲稿，晚上去他的“工作室”。 机械学院仓库里，机器人井然有序，将学生们上课曾用到过的东西送还至原有位置。负三层贴了封条的大门后，部分区域开着灯，沈辞岁戴着白手套，盘腿坐在地上，给前两天组装好的一条机械臂上油。 -- 第7页 “阿沈，R0全部到货，尾款结清，现在你的余额还剩1313.29元。”一台小巧的扫地机器人滑到沈辞岁面前，里面传出Lo的声音。 沈辞岁手上动作一顿，过了十几秒，放下那条机械臂起身，走到另一边。 两台高数米的机甲巨人伫立在此，漆面折射灯光，线条冰冷流利。 沈辞岁静静注视许久，说：“把它们卖掉吧。” 扫地机器人滑过来，停在沈辞岁脚边，语气不舍：“这是你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出来的啊。” “但始终不是我需要的那个——而且放在这里，它们发挥不了作用。”沈辞岁摘下手套，手指轻轻碰了碰机甲垂在身侧的手臂，“联系以前合作过的代理人，凌晨把它们运出去。” “好。”Lo应道。 沈辞岁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调整那条机械臂。 Lo完成了上层的清理工作，连上网开了一局棋牌游戏。 许久之后，它听见寂静空荡的仓库里，沈辞岁说了句：“我还要用多久，才能把‘奥丁’做出来呢？” * 很快到了12月17日。 对于多数人来讲，这只是一个寻常冬日，但对西山墓园而言不同寻常。从十年前起，每年的这一天，墓园都会关闭，只对一个人开放。 翡冷翠又在下雨，天空蒙着层灰，到处都阴沉沉。原星野独自一人，穿着漆黑的风衣和长裤，撑伞拾阶而上，一步一步，走到最顶。 这里永生花环绕，种着耐冬的植物，经过精心修剪，装饰在一块墓碑旁。 碑上寥寥两行字： “秦淮之墓 3105年12月23日，原星野立” 原星野把手里的安息花放到墓碑前，抬起头，目光停在墓碑上方的照片上。 沉睡在这里的人是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模样漂亮得不像话。 秦家人的眼睛都是金色，他不例外。灰蒙蒙的雨天里，这一点灿金像是拨开云雾落下来的阳光，但冷冷的，因为少年的眼底没有过多情绪，给人的感觉遥远又疏离。 如果赵斯宇在这里，会发现比起秦郁洲，沈辞岁要更像他一些。 他才是原星野的初恋。 十年前，原星野代表家族出席定于某条游轮上的晚宴，但中途遭到袭击，逃出来后，又被海浪冲到了某无名荒岛上。 一同流落过来的还有一个少年，也只有那个少年。原星野知道他的身份，秦家大少爷秦郁洲。 荒岛在信号区外，发不出求援信息，他们只能等待救援。两个人找到一个干燥背风的山洞，并囤积了粮食和水。 岛上并不安全，丛林中藏着数不清的野兽，好在原星野的枪能够使用。 但子弹有打完的时候。 火堆拦不住野兽，搜救的人迟迟不出现，吼声此起彼伏，那个夜晚，原星野觉得如果仅凭一双手，应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正打算出去找点武器，少年从山洞外走进来，丢了把刀到他手里。 “走，去杀了它们。”少年站在火堆旁，火光点亮他金色的眼睛，音色冷淡清澈。 如果结局都是死，那不如走出去拼一把。 这是少年没表达出口的意思，原星野看懂了，他扯起一抹笑。 刀是少年这些日子自己做的，刃磨得非常锋利，他平时不太说话，更不会主动找原星野说话，这还是上岛第一次。 原星野掂了掂刀，然后朝少年伸手。 少年用力把他拉起来。 占岛为王的是狼，他们背抵着背杀，直到夜尽天明。 竟然都杀光了。 原星野露出欣喜的笑容，甩掉手上的血，活动手臂，俯身捡了条狼的尸体。“战利品，带回去烤着吃。”原星野说着，转身去看少年时，却发现不对劲。 晨曦之下，浮光如碎金，少年靠在树上，疲惫闭着眼。他模样发生了变化，是一些小细节，但和之前那张脸，终归有所不同。 “你样子变了……你不是秦郁洲！”原星野吃惊道。 “你看出来了。”少年撩起眼皮看向原星野，声音虽然轻，但神情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 我瞎了才会看不出来，原星野想，又猜，他应该是做了临时基因修整，现在时效过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大家族背后的那些事，原星野多数亲身经历过，他抿了下唇，没问少年为什么，只问：“你叫什么？” 那时少年没有回答，他消耗太大，倚着树直接睡了过去。 醒了之后也不想说，原星野一遍一遍追问，终于少年惹得不耐烦，丢出两个字： “秦淮。” 离开墓园时间还早，原星野接连处理了几件工作，接下来的周末暂时无事，他回家休息。 雨断断续续地下，这天早上，原星野坐在窗前看了会儿书，觉得不如到希伦德沃去转转。 原星野对希伦德沃的好感度很高，倒不是因为它是一流的高等学府，而是十年前的荒岛上，他问过秦淮，如果能离开秦家，想要去哪里。 那时秦淮说，去读书。 原星野又问去哪所学校。 秦淮想了想，说希伦德沃吧。 周末不上课，即使下着雨，校园里也很热闹，俱乐部在举行活动，音乐声传得很远。 沈辞岁靠在在拉蒂维辛馆里历史悠久的大理石圆柱打呵欠。 -- 第8页 拉蒂维辛馆是圣降节晚会的举办地点。这是面向三年级学生们的一个晚会，许多企业、集团，甚至政府部门都会来人，学生们表现出最优秀的一面，如果被认可了，将会得到就业机会。 圣降节晚会相当于一次毕业提前招聘，一年一度，很是重要，每年都由学生会负责。 不剩多少时间，。肖恩作为学生会物料部部长，前些日子犯拖延症，如今死线到了，要干的活堆积如山，他一番软磨硬泡加上请吃饭，总算说服沈辞岁过来帮忙。 这里有几台机器人，用来做如装饰吊顶一类的危险工作，其余的活全靠人工。肖恩指挥几个同学把装饰树放对位置，看了眼消息，过来把昏昏欲睡的沈辞岁晃醒：“走了，去校门口接一批东西。” “好。”沈辞岁应了声，跟在肖恩身后。 得走一段路才到校园通勤车站点，肖恩怕送货的人等太久，拉着沈辞岁走得飞快，回来时就散漫一些。雨也变小了，淋不湿衣服，两人一人抱着个大箱子，速度像在散步。 步道上迎面走来几个女生，见到沈辞岁，眼神立刻亮起来。 “学长！” “学长布置场馆辛苦了！” “请学长吃蛋糕！” 女孩子们笑着向沈辞岁打招呼，其中一个还将手里提着的纸盒放到他箱子上，紧跟着又说“学长再见”，不给任何拒绝机会，手挽手小跑离开。 沈辞岁和肖恩齐齐站住脚。肖恩用目光追了那几个女生一阵，转过头盯住沈辞岁，充满怨念：“为什么你走到哪里都有漂亮妹子送东西。” 下一刻，他注意到某个细节，瞪大眼：“——包装上没招牌！淦，还是人家妹子手工做的！” 肖恩悲愤得想挠墙。沈辞岁把蛋糕盒转移到他的箱子上，真诚地说：“部长请用，部长最帅了。” “可恶，这种事……我已经历过太多……”肖恩没有拒绝，沈辞岁收到的零食饮料一向都由他解决，但他忍不住哼哼唧唧，“我也想和漂亮妹子谈恋爱，我都大三了我……” 沈辞岁边走边笑。 他没注意到前方又有人，肖恩沉浸在对恋爱的向往中，也没有，冷不丁就撞上了，眼见着箱子要掉出去，被撞的人扶住沈辞岁肩膀的同时，还帮他托了一下。 沈辞岁抱稳箱子后退，抬头一看，是一个意料之外但又不算出乎意料的人。 ——原星野。 “对不起。”沈辞岁道，旋即想起箱子，又说，“谢谢。” 他的眼睛清黑透亮，目光认真，充满了歉意和感激，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就跟和对面的人不认识似的。 原星野身高比沈辞岁高一截，站得近，看他时要微垂眼睛。见沈辞岁这副模样，原星野笑了笑，说：“不客气。” 沈辞岁和肖恩一道回到拉蒂维辛馆。 放下东西，肖恩回想着刚才的事，对沈辞岁感慨：“刚才那个男的长得帅，但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沈辞岁终端收到新消息，他说了句“可能吧”回应肖恩，点开查看。 两个字——“出来”。 发件人：原老板。 第5章 chapter 05 沈辞岁一出拉蒂维辛馆就看见了原星野。 男人站在门廊下，穿一件烟灰色长大衣，前襟敞着，里面是纯黑衬衫，收了腰，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修长。他脸上是惯来的散漫表情，英俊又贵气，很惹人注目，打这里路过的人都投来视线。 “原先生。”沈辞岁站在距离原星野数步的地方喊他。 原星野平平一“嗯”，拔腿朝外，沈辞岁跟在他身后。 沈辞岁今□□着简单，白色外套白色毛衣。他怕冷，依旧是遮住脖子的高领，绒毛边儿簇拥着下巴，往上鼻骨细挺，眼睛清黑，有种素雅的美。 好看的人走在一块儿，造成的视觉冲击都是双重，两人刚走出门廊，就听见外面响起拍照声——有不少人掏出了终端。 沈辞岁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早习惯这样，但有些担心原星野生气。他抬眸看了这人一眼，见没有明显的不耐烦，收回目光。 原星野漫无目的地走，也不说话。沈辞岁不太猜得出原老板要做什么，毕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做的事都只有一件——上床。 沈辞岁没靠原星野太近，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 来到某个僻静无人的区域时，原星野倏然转身，捞住沈辞岁的腰，把他往前带了点儿距离，“啧”了声，“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我怕对您影响不好。”沈辞岁眨了下眼，语气异常真诚。 原星野被这话逗笑了，伸手捏住沈辞岁下巴尖儿，但也就是捏住，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接话。 可能刚才在老板面前做错事了，得顺毛，沈辞岁腹诽道，纠结犹豫半秒，把原星野的手拿开，上前吻住他。 原星野由着沈辞岁，过了小片刻，向前一步，把沈辞岁抵到步道旁的树上，抢走主动权。 雨还不算完全停，树干是湿的，积在树叶上的水哗啦啦落下来，很快浇湿衣领。后背也被打湿，冷，沈辞岁不由自主靠得离原星野更近。 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就算冬季的衣料很厚，沈辞岁也感受到了原星野身上的某些变化。 原星野更清楚自己的变化。他不是没有过别的情人，但从未这样，轻而易举就被点燃欲望。沈辞岁做的事并不出格，更谈不上是什么有手段的勾引，究其原因，大概是和秦淮太像了。 -- 第9页 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只是徒有一幅相似的外壳，但沈辞岁像秦淮，像到了骨子里，许多时候不经意的一个举动，都仿佛在告诉原星野，他喜欢的人回来了。 原星野不打算压抑自己，沈辞岁本来就是他找到的一个宣泄渠道，但也不打算这样露天席地，被路过的人随意参观。他点了点终端，下达指令，让飞梭从停车场开到这里。 回别墅。 途中沈辞岁手指上的银环响了好几次，大概是肖恩发现他不见了、在找他。这动静闹得原星野不耐烦，他捏住它稍微一转，摘下、丢到一边，只带了沈辞岁这个人进去。 阳光房，三面都是透明玻璃，远处碧蓝的湖泊清晰可见，稍近一些的山道上偶尔经过人和飞梭。 上次原星野就发现，沈辞岁在羞耻感的刺激下，会很快到达状态，于是让沈辞岁在这样的环境里跪坐，掌着他的腰，让他自己来。 “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原星野还调侃。 沈辞岁起初不愿，想了一想，觉得不能示弱，咬了原星野一口，慢慢地“折磨”他。但到了后来，还是只能攀着原星野肩膀呜咽，在这混蛋玩心大起时用力抓挠。 倒是比以前要疯许多。 结束后，沈辞岁浑身都是湿的，跟过了水一样。又黏腻，他想去浴室洗个澡，可刚站起来，腿就软下去，直往地上跪。 原星野笑了声将人捞住，起身出去，摆弄洋娃娃似的把他往浴缸里弄。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原星野玩着沈辞岁的手指问。他基本不会对情人温情，物质上的事，从来是宫涯打理，这会儿亲自问，算是对沈辞岁表现良好的奖赏。 沈辞岁闭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星野说了什么，但实在是没有精力思考，随口敷衍了一句。 听见后，原星野慢慢挑起眉。 希伦德沃BBS上，一张帖子迅速成为热门，高挂首页不落。主楼贴了张照片，照片里拉蒂维辛馆古朴大气，穿白色外套的青年从馆内出来，偏头和等在门廊下的男人说话。 两个人模样都养眼，发帖人打了足足两排惊叹号，说啊我死了。 “这是原家的原星野吧？是听说他回三区了，不过旁边这人是谁？” 乌菲齐宫——古典文学社的日常活动场地，一群人挤在同一台终端屏幕前，社长认出照片里那个穿长风衣的男人，疑惑地问。 副社长惊讶：“机械学院的沈辞岁，我们学校的校草，这你都不认识？” “卧槽！我朋友发来张图，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有个人挤过来，终端屏幕调到分享模式，把一张更具冲击力的照片怼到众人面前。 这张照片是从很远的高处拍的，斜风细雨、草木环绕，中间的人有些模糊，但不难认出他们是谁、在做什么——原星野站在细石子铺的步道上，揽着沈辞岁的腰和他接吻。 “难怪追沈辞岁很难，原来他有男朋友啊？还是原星野！” “他们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不，他们竟然能凑到一块儿？” “别说，这两个人看上去还挺般配。” “这张照片没发帖子里？” “估计是顾忌原星野不敢发。”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将乌菲齐宫搅得闹哄哄。 这座宫殿装潢华美，每年修缮费用不菲，由古典文学社自行承担，能坐在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原星野对他们来说，是同一个圈层的人，虽然他很早就离开第三星域，但这个家族的名字如雷贯耳。 可沈辞岁—— “我听说沈辞岁家境不好，一直在勤工俭学，他和原星野，应该不是真的吧？”有人迟疑着问了这样一句，藏的意思很明显。 “谁知道呢？”坐在沙发里，自顾自涂指甲的女生扯唇笑了笑，不高不低说道。 “我听说，原正经交往过的人，只有你哥。”那个人说。 女生笑得不屑：“沈辞岁怎么比得上我哥！” 她叫索菲亚。 索菲亚·秦。 外面雨停了，乌云被风吹散，几缕阳光轻轻洒落，天空很亮。 沈辞岁睡到中午才起。 下楼，原星野在客厅沙发里看书，另一侧的餐厅则有香味传来，非常鲜，一下子就勾起了沈辞岁的食欲。 沈辞岁有些惊讶，他和原星野的相处，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原星野不会和他一起吃饭，从来是下床后就各做各的。 在原地怔了会儿，沈辞岁又想起，之前原老板问他的时候，他说了句——想吃小龙虾。 早知道就要个表或者别的能转手卖掉的东西了。沈辞岁很后悔。 “三分钟前刚送到，过来吃。”原星野合上书走到餐桌旁，对沈辞岁道。 沈辞岁低低一“哦”。 一大盘小龙虾摆在正中央，考虑到沈辞岁的情况，全部清蒸，蘸水也没加辣。旁边则是鱼、蟹、生蚝、扇贝等物。都是海产，一次海鲜盛宴。 沈辞岁到原星野对面坐下，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剥了没几只，沈辞岁突然发现，他左手食指空了——指根的位置有一圈白痕，那里本该戴着他的终端。 “飞梭上。”原星野注意到他的目光和神情，开口道。 沈辞岁：“……” 沈辞岁可以想见当时是怎样的情形，抬头看了原星野一眼，轻声说：“我一会儿去拿。” -- 第10页 他食量不大，就着米饭，稍微吃些菜就有了饱感，胃也不是太好，再可口的食物也不能多吃，便擦了嘴和手，把用过的那副碗筷放去厨房洗碗机里。 然后去飞梭上找终端。沈辞岁翻找一圈都没寻见踪影，让原星野给他拨了个号，凭着震动定位，总算从某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点开一看，肖恩发来无数条消息，从怒斥沈辞岁不讲兄弟义气，到担心他失踪说要报警。 沈辞岁赶紧回了一条。 “那我就回去啦。”沈辞岁把终端戴回手上，走下飞梭，对一旁的原星野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原星野看向沈辞岁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不明。他没应沈辞岁这话，而是问：“但凡加了菌类提味的也不吃？”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不太喜欢。”沈辞岁笑了笑，重复之前的话，“我回学校了。” 原星野仍然盯着他。 “明天有一场还算重要的晚会，三年级的学生都要参加，我打算准备准备。”沈辞岁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又惹得老板不高兴了，解释说道，同时想着，如果原老板不放他走就算了，在这里过夜也没什么，反正那玩意儿在明天晚上，反正对他而言并非必要。 “圣降节晚会？”原星野却放了人，还把钥匙丢给沈辞岁，“开我的车回去。” 第6章 chapter 06 “为什么会有人……连吃东西的习惯都跟你这样像？” 西山墓园，永生花环绕的墓碑前，原星野坐在地上，望定照片里的少年，呢喃说着。 他和秦淮在荒岛上的那段时间，最开始几天过得格外艰难，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东西不是烤糊了，就是内里还是生的，但又不能不吃。 秦淮对厨艺方面真是一窍不通，原星野比他强一些，通过这几天的摸索，领会了点儿门道，烤出来的肉称得上可以入口。 那天他们在岛上发现一口前人遗留下来的锅，原星野心说终于不用再吃烤肉了，抓来一只野兔，又采了菌菇，炖成一锅汤庆祝。谁知秦淮吃了一口，脸黑了一整天。他本就不喜欢说话，那之后，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原星野了。 原星野以为秦淮是食物中毒，给吓坏了，可仔细一想，觉得不应该。他学过野外生存的技能，会分辨哪些菌类和植物是能吃的，哪些有毒，哪些混在一起会相克。 秦淮又不搭理他，原星野只能观察，许久之后发现，这人是受不了菌类的味道。 还挺挑食的。 那之后，原星野就不给秦淮做带菌类的东西了。 想起从前的事，原星野眼神变深，随后又想到别的，眸间掠过失落。他慢慢闭上眼，向前倾身，将额头抵在石碑上。 “他真的太像你了，好多时候，我都以为，我回到了那段时光里。” 嗡—— 终端震动起来，原星野撩起眼皮一看，是宫涯。他半秒不到就将自己从情绪里抽离，神情冷静地将接起通讯：“什么事？” “少爷，本家让您回去一趟。”宫涯在终端那头说道。 “这次的理由是什么？”原星野笑了一下，带着讥讽。 宫涯回答说：“家宴，定于明晚八点。” 原星野没立刻作出决定，宫涯等了几秒，询问他：“要去吗？这是本家第三次请您回去了。” 事不过三，原家一贯的行事原则。 原星野从墓碑前起身，目光从环绕在周围的永生花上扫过，对宫涯道：“行，回三区这么多天，是时候去看看老爷子了。” 翌日，原家主宅。 佣人们才匆匆将铁艺雕花大门开了条缝，就见一辆哑光黑的飞梭蹿进去，速度快得像闪电，在前坪晃出虚影，落下刺耳的刹车声和两道车辙。 车停稳，一侧车门打开，漆黑锃亮的皮靴踏上地面，里面的人走出来。原星野穿着件深色大衣，身姿挺拔，桃花眼轻轻弯起，似笑非笑。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翡冷翠的天空阴霾得过分，蓄在云里的雨还没落下，光是吹风就冷得刺骨。 主屋的门已经开了，原星野径直走进去，步伐从容。 一位老者坐在沙发里，满头银发来不及梳理，松散垂落在脑后，握着手杖，面无表情盯着原星野：“原副局长，好大的官威啊。” 他是原家现任家主原复，原星野唯一在世的直系亲属，按照辈分，要叫一声爷爷。 原家是第三星域名门中的名门，这里又是主宅，安保规格相当高，不在特殊的日子，根本不对外开放。即使是原星野回来，也需要提前获取通过权限。 但原星野没给任何通知，在家主还没起床的时候，直接开着车冲进来，生生将原老爷子给气醒。 “过奖。”原星野笑起来，说得漫不经心。 听见这话，原老爷子抄起手边的茶杯掷向原星野脚边，原星野往旁一让，茶杯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混账！这么多年的教养，都喂狗了吗？”原老爷子震怒道。 他们爷孙二人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不好，佣人们都非常有眼力劲儿地不往大厅里扎，原复身后只站着管家。 气压很低，瓷杯碎片折射着寒冷的光，却没能阻止原星野的脚步。他也没走太近，挑了距离原复最远的沙发坐下，翘起腿哼笑说道：“毕竟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没人教没人管，不太懂礼数，也是应该的。” -- 第11页 原复又被气了一次，表情难看至极，不过压抑着没有爆发。 原星野这趟过来，为的并非是把原复气死。他放下腿、背靠上沙发，似是随口说道：“听说您老人家手里有几条没经过注册的矿脉。” 没经过注册是好听的说法，直白一点就是非法。上一秒，原复还一脸想把原星野赶出去的神情，此刻变了脸色，握紧手杖，提醒他：“你在近卫局任职。” “近卫局近些年还挺缺钱的。”原星野道。 “你和我才是一家人。”原复声音低沉，“我手里的东西，迟早都是要交给你的。” 这是要原星野分清立场。 原星野没说话，只是盯着斜对面的人。原复也在看原星野，时间持续数十秒，他手杖换到左手，道：“缺多少钱，我给你补。” 原星野还是没说话。 沉默开始蔓延，主屋中，能听见的只有摆钟的滴答声。 原星野去了趟厨房，烧开半壶水，泡出两杯茶，然后回到客厅，将其中一杯摆在原复面前，意味深长道：“这些年，家里往基因工程方面的投资似乎增加许多，老爷子，这块领域，禁忌可是很多啊。” 此言一出，原老爷子神情又变，原星野在他的注视下坐回方才的位置，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一杯茶从热到温凉，原老爷子总算让步，对原星野道：“可以分给你一条。” “多谢老爷子。”原星野放下茶杯起身，理了理袖扣，眼带笑意，“今晚有事，就不过来吃饭了。” * 夜晚，圣降节晚会如期而至。 肖恩做了一番精心打扮，礼服是前些日子刚定做的新款，皮鞋擦得锃亮，定完发型、整好衣领，前前后后照了八回镜子，确定了八回没有问题，才和沈辞岁一起出门。 对比起来，沈辞岁的打扮可谓朴素，他把惯穿的高领毛衣换下，就留了白衬衫，系上领结，外面是希伦德沃的校服。 他们提前二十分钟签到入场，拉蒂维辛馆里满是人，室内乐团奏响悠扬乐曲，男男女女都做盛装打扮。 正式社交场合，校服不算错误，但一般人在这种场合里这样穿，要么显得突兀，要么不起眼。 沈辞岁属于第三种。 希伦德沃的校服是墨蓝色，近似于黑，校徽绣在胸前，是少有的点缀。沈辞岁选了跟它同色的领结，长发梳起扎在脑后，刘海散下来一些，非常随意，但架不住脸好，伸手到酒台上拿杯酒的动作，做起来都赏心悦目。 长得好的人，披麻袋都有人为之尖叫。 “想到这里是在我的带领下布置好的，心中就充满了成就感。”肖恩晃着香槟，四下打量一番，感慨说道。 转而问沈辞岁：“第一支舞你和谁跳？” “不跳。”沈辞岁答得干脆。 肖恩露出惊讶神色：“你是真的就来走个过场签个到啊？” “毕竟不来不太好。”沈辞岁口吻轻松，“你去干自己的事吧，我在这里吃些东西就好。” 肖恩看向另一边，又回过头，犹豫半秒，问：“我带你一起去吧？” “谢谢，不用。”沈辞岁笑了笑，摇头。 圣降节晚会在私底下被称为人脉交流会，许多企业、集团、机关部门会派人到场，挑选可用之材，三年级的学生们即将出校实习，都很重视这次机会。 肖恩一早看好了想去的单位，对方的人也到了，他要去打个招呼、自荐聊上几句。沈辞岁目送肖恩，等肖恩和对方说上了话，转身走去点心架前吃东西。 沈辞岁偏好甜食，但不喜欢过分甜腻的东西，这里的海盐焦糖蛋糕拿捏得刚好，分量也不多，忍不住连续吃了两块。 离开场舞的时间越近，拉蒂维辛馆里气氛越发热络，三年级的学生几乎都到了，好在这里大，不至于拥挤。 沈辞岁在的这个小角落看起来就冷清了，连点心都少有人光顾。他安然于此，吃完蛋糕，又尝了个冰淇淋杯。 哒哒哒。 有人向着沈辞岁所在的角落走去，脚步声清脆悦耳。 是莉莉丝·法兰切斯科，希伦德沃的校花，如金子般灿烂的卷发经过精心梳理，垂搭在肩头，随着步伐轻晃，纯白宫廷礼服将腰身勾勒得一览无余，纱裙在身后摇曳，很美。 她提着裙角，昂首挺胸，姿态优雅，途径之处，所有人都流露出欣赏赞美的目光。莉莉丝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径直走到沈辞岁面前，笑着问他：“沈，我可以请你和我跳第一支舞吗？” 沈辞岁刚好吃完那个冰淇淋杯，他把它放到一边，语气抱歉地对莉莉丝道：“虽说拒绝这么美丽的女士十分不礼貌，但我……” “但你还是要拒绝，是吗？”莉莉丝依旧笑着，眼里没有意外、没有失落，沈辞岁的答案在意料之中。 “没错。”沈辞岁点头。 “我就知道。”莉莉丝说道。 她也拿起一个冰淇淋杯，和沈辞岁一起靠在墙上，不过吃了两口后就依依不舍地放下，叹着气说：“很好吃，但我不能多吃。” 沈辞岁则拿起第二个冰淇淋杯，边说：“你一点都不胖。” “谢谢。”莉莉丝又笑起来，往大厅里打量一眼，“那我去找别人跳舞咯。” “去吧。”沈辞岁微笑道。 女孩恢复了她的优雅仪态，提起裙角离开。 -- 第12页 别的女孩也都偷偷打量沈辞岁，想过去邀请，但又害怕被拒绝。莉莉丝去了之后，倒是有几个人鼓起勇气上前了。 连校花都被拒绝了，那我们被拒绝，也不算什么尴尬的事，万一沈辞岁答应了呢？她们带着这样的心态。 沈辞岁对所有的人都回答抱歉，他在的角落里人来了又走，其中甚至有几个男的。 八点的钟声响起，室内乐团奏响一首圆舞曲，第一支舞开始。女孩将手放进男孩掌心，随着节拍翩翩起舞。 沈辞岁换了个不是太好找的位置，打算再待一会儿就离开。 二楼，索菲亚从酒台上取了两杯鸡尾酒，视线搜寻几秒，朝一个女人走去。 “杨博士。”索菲亚把酒递给她，语气很是熟稔，“看起来您还在为没找到合适的新人发愁。” “这可是所里安排给我的任务。”被称作“杨博士”的女人趴在栏杆上，语气颇为惆怅，“多美丽的夜晚，孩子们都在跳舞，我也想去。” 索菲亚笑了笑，抬手指向一楼某个角落：“我给您介绍一个人吧？就是那个靠着墙的人，他可是机械学院的优等生，每一年的校级奖学金获得者都是他。他呀，不仅在学习上勤奋刻苦，还参加了勤工俭学。” “今年有这样的好孩子吗？听起来很需要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杨博士偏头看过去，目光落到沈辞岁身上后，眼神立刻亮起来，“哇哦，长得还那么好看！他叫什么？” “姓沈，叫沈辞岁。”索菲亚道，“你还可以请他跳支舞，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沈辞岁扣上耳机，和Lo简短说了几句，准备从拉蒂维辛馆后门离开，去他的“工作室”。 就在这时，杨博士走近沈辞岁，朝他笑得很亲切：“沈同学你好，我是阿斯加德研究院的杨琳，听人说起你……” 杨琳直奔主题说明来意，沈辞岁在听见研究所名字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阿斯加德研究院，机甲研发领域的领头者，机械学院毕业的学生们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直接叫你沈吗？”杨琳说完后，弯着眼问沈辞岁。 沈辞岁没料到这人会突然拐弯到对他的称呼上，顿了一下，回答说：“可以。” “好的，沈，那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吧。”杨琳取了支酒放到沈辞岁手中，和他碰了下杯，聊起专业性的问题。 索菲亚和人站在二楼栏杆后，目不转睛注视着沈辞岁和杨琳，跟她一起的人感到疑惑：“你怎么对沈辞岁这么好了，以前不是看不上他吗？” “我这会儿也看不上。”索菲亚唇角扯出一抹讥笑，“不过是郁洲哥的替身罢了，也配这么心高气傲？” 后半句声音很轻，连站在她身侧的人都没听见。她不知从哪取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交给身边的人，说：“去，叫乐团把下首曲子换成这个。” 那人一看，吃惊道：“这不是——你就这么确定沈辞岁会和阿斯加德研究院的人跳舞？” “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够应付得了杨博士的自来熟。”索菲亚笑得自信，接着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挥手说：“叫你去就去。” 一楼。 在和杨琳的谈话中，沈辞岁注意到她看了好几次时间，恰巧谈论的话题结束，便提了一句：“您看起来有些赶时间。” “是的，我都到希伦德沃了，却通知我今晚要开一个会。”杨琳隔空冲自己的上司翻了个白眼，转而又对沈辞岁笑，“不过和你跳支舞的时间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愿意吗？” 沈辞岁对圣降节晚会没有任何兴趣，可如果不到场，很有可能在第二天就收到来自学院的关心，不得不来走个过场。 这段日子，他对“奥丁”的研究陷入瓶颈，迫切地想回工作室研究，不愿在晚会上浪费时间，但和杨琳聊了聊，忽然改变了想法。 如果能到这种顶尖研究所去，哪怕是进去看一看，应该都会让他得到新的思路。学校教的东西都太固定，他需要新的东西，来打破脑子里的旧有思维模式。 沈辞岁笑着对杨琳说；“是我的荣幸。” 正是两首舞曲之间的间隙，沈辞岁和杨琳并肩走进舞池。杨琳没有穿礼服裙，而是一身干练白西装，短发及耳，相当飒爽，他们一过来，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沈辞岁向杨琳伸出手，当下一首音乐响起时，脸上露出惊讶。 这不该是出现在希伦德沃所举办的晚会上的一首曲子，因为它无法用来跳标准舞，适合的只有一种舞步，一种古老的、高雅的、由某位皇后创造、只流传于上层名流间的舞步。 杨琳也觉得很奇怪，下意识要对沈辞岁说不如算了吧，却听沈辞岁问：“这首曲子，可以吗？” “我从前学过。”杨琳说，“你也学过？” “是。”沈辞岁弯起眼，“那就开始吧。” 杨琳把手放进沈辞岁手掌中，随着他的步伐旋身，开始起舞。 舞池里只剩下少部分人，由于杨琳的衣着，由于沈辞岁在校内的知名度，他们格外惹人注目。 这支舞非常讲究舞姿，节奏又慢，很容易暴露不足。 沈辞岁步伐从容，姿态大方，把好几次就要踩错舞步的杨琳都带了回来，优雅得像是从古老油画里走出的旧贵族。相较之下，舞池里的其他人就要差一些了。 -- 第13页 “你好像比教我的老师跳得更好。”杨琳忍不住小声对沈辞岁道。 赵斯宇倚在拉蒂维辛馆三楼栏杆上，低下头刚好能看见大厅，他把舞池里的情形收进眼底，捅了原星野一手肘，道： “你的小情人还……涉猎挺广？这玩意儿就连我都不耐烦学的，说是什么全方位体现贵族优雅气质，我看不过是过时的东西罢了，他竟然能全程不出错？天，宛如教科书！” 第7章 chapter 07 原星野抓着酒杯，和赵斯宇并肩倚着栏杆，注视着楼下大厅里的沈辞岁，没有应声。 由于身份的缘故，他身边的人必须干净，每一任情人，宫涯都查过。资料上的沈辞岁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十二岁时被收养。他的养父是个普通人，于去年年底去世——也就是两人认识前不久，现在沈辞岁没有任何亲人。 这样的经历，应该没机会和场合跳这支舞。但万事并非绝对，如今信息发达，星网上什么都有，接触这支舞并学会，并不困难。 疑虑一转即过，原星野回身坐进沙发，给自己倒酒。 一曲完毕，赵斯宇的注意力不再停在沈辞岁身上，偏头问原星野：“说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替近卫局物色人才。”原星野回答。 赵斯宇惊了：“需要原副局长亲自来？” “不亲自来，怎么发现自己的情人表面看起来是个书呆子，实际上多才多艺？”原星野慢条斯理撩起眼皮，“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赵斯宇伸手指了个人，笑得荡漾：“看见那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小男生了吗，我要泡他。” 原星野朝他举起酒杯：“祝你成功。” 几分钟后，站在角落的宫涯上前一步，对原星野道：“少爷，阿涅利研究院的人快到了。” “走吧。”原星野从沙发里起身，从宫涯手里接过外套穿上。 赵斯宇听见了，冲他比中指：“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为了招人的事情亲自来这里！” “他竟然能跳完整首曲子，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索菲亚的朋友瞪大了眼，语气震惊。 索菲亚死死盯着大厅里的身影，表情非常不好。 只有和索菲亚关系亲密的几位友人知道，她和沈辞岁在入学后不久就结了怨。 索菲亚家境优渥，又生得漂亮，打小就受欢迎，男生们都惯着宠着。来到希伦德沃，她喜欢上一位学长，怀着爱意和自信去告白，没想到学长竟拒绝了。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追问许多次，学长才肯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了。 大概是怕索菲亚对心上人做什么，学长没有说是谁。但爱情这种东西藏不住，没过多久，索菲亚眼尖地发现，他喜欢的人，是沈辞岁。 沈辞岁还和她喜欢的学长交往了一段时间。 从此，索菲亚记恨上沈辞岁。她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贫困生可以得到。 现在，竟然和原星野在一起了，三区原家唯一的继承人，现任近卫局副局长，大概过不了几年，就能只手遮天。 不过，你也只是个替身而已，过不了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走了。”索菲亚朝沈辞岁飞了个眼刀，甩开一直扶着的栏杆，提起裙摆，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 “其实我有些搞不懂，你为什么突然搞他？”她的朋友一脸疑惑和遗憾，转眼间索菲亚就要走没影，赶紧小跑追过去，边喊：“我说秦大小姐，你等等我！” * 沈辞岁送杨琳离开拉蒂维辛馆。 白天翡冷翠下了一场雨，夜间温度很低，沈辞岁比平时少穿一件毛衣，脸被冻得惨白。他快步走到校园通勤车站点，去机械学院。 Lo提前打开仓库负三层的暖气，沈辞岁甫一进去，冷暖交替，又打起寒颤。 机器人滑到沈辞岁面前，身前托盘上放着几粒药和一杯水，扬声器里传出Lo的声音：“你感冒了。” 沈辞岁没伸手去拿。他不喜欢吃药，在曾经的一段时光里，他每天都要吃成堆的药片和胶囊，它们贴住喉咙的那种感觉让他很抵触，至今不能忘怀。 “生病了就要吃药。”Lo的语气可以用语重心长来形容，“否则你会难受很久的，至少一周都鼻塞口干头昏脑胀手脚无力，晚上还睡不好。” 沈辞岁和机器人亮起的眼睛对视，Lo半点不退让。过了大概半分钟，沈辞岁把药抓到手里，叹气说道：“行吧。” Lo盯着沈辞岁吃完所有的药，又叨叨了一句：“你今晚不该吃冰淇淋。” “你怎么变成老妈子了。”沈辞岁放下水杯，伸指弹了一下机器人的脑袋。 他披上工作服，坐到工作台前。 桌上有一份图纸，画着机甲“奥丁”的半身，头上的盔甲宛如鹰隼展翅，左手提着一面重盾，右手手持一杆长·枪。 奥丁是某支神话里主□□字。这台机甲之所以被这样命名，是因为它手上的枪，也如主神奥丁的武器那般，掷出去后必定能够命中敌人。 这份图纸处于半完成状态，缺少许多细节，沈辞岁拿起笔，经过一阵深思，才落下。 负三层响起沙沙的画图声，时重时轻时长时短，间或会暂停一会儿，但渐渐地，这声音停下来，再也没出现过。 数小时后，沈辞岁猛地睁开眼睛。 -- 第14页 顶灯不知何时灭了，整个负三层只留了桌上一盏台灯，散发出晕黄光芒。他趴在桌上，手里的笔没松，在纸上涂出了一团漆黑的圆点。 “我睡着了？”沈辞岁声音透着沙哑，“怎么不叫我？” “叫了好几次，但你都没醒。”Lo回答说道。 “这药太催眠了。”沈辞岁揉了揉鼻梁，坐直背。 “现在的时间，寝室进不去了。”Lo提醒道。 “那就在这里过夜。”沈辞岁不咸不淡说着，看了眼之前画的图纸，觉得不行，揉成团丢进纸篓里。 “这里就没有设置休息区，平时也就算了，现在你生着病呢！”Lo抬高音量，对沈辞岁的决定极不满，“不如去原老板那里借宿，反正你以前没少干这事。” 沈辞岁：“以前他不在那边。” Lo：“别墅里房间又不只一个！” 沈辞岁想继续反驳，可这回开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了。嗓子很难受，不仅干痒，还疼，仿佛之前吃的药进行了反向医治。 “瞧瞧你这破锣嗓子！你需要在良好环境下进行休息！”Lo趁胜追击，“要是在这里待一晚，明早需要救护车才能把你运出去，到时候就什么都曝光啦！” 沈辞岁：“……” 沈辞岁说不出话来反驳。 他靠上椅背，从通讯录里找到原星野，发了条消息过去，问原老板可不可以收留他一晚。 等了几分钟，原星野都没回，沈辞岁想了想，退出对话界面，去找了宫涯。 * 整座茶楼被包下，今夜只接待一桌客人。 原星野坐在茶台后，耐心等水沸腾，又待水温略降低一些，开始泡茶。 两杯，其中一杯放到对面，原星野刚收回手，就有人推门而入。 来者带着一身冬夜的冷意，朝原星野点头致意：“晚上好，原副局长。” “晚上好，阿方索·切斯特院长。”原星野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阿方索走到原星野对面，摘下手套落座。 原星野喝了一口茶，双手交叉放到桌上，道：“我就开门见山吧，接上级命令，要求我们重启对‘奥丁’的复刻计划。” 阿方索深棕色的眼睛眯了眯，立刻对原星野道：“奥丁是一台虚构出的机甲，虽说有许多关于它的音乐、文学和影视作品，但不具备真实性。” “这是大众心目中的观念，可你我都很清楚，这台机甲不仅真实存在过，还参与了三次战争。”原星野道。 他说话的同时，宫涯将一份文件交到阿方索手中。 阿方索看过之后，仍是不赞同：“我想副局长应该清楚，虽然奥丁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使用它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当沉重——它会严重损害驾驶者的神经，吞噬他们的意志，将人变成废人。” “把奥丁投入使用，无异于和魔鬼做交易。早在三十年前，当局就做出决定，将所有的奥丁都销毁了！” “院长，现在是三十年后。”原星野无奈摊手，“而且，我们无法违抗命令。” 阿方索沉默许久。 “就算不接受命令……算了，与其将奥丁的复刻计划交到别人手上，还不如由自己掌控。”他将原星野泡给他的那杯茶端起一口饮尽，语气沉重，“但当年的研究保密度极高，连研究人员自己都不知道研究对象究竟是什么，而负责人希伯特副院长已经去世了，紧接着当局下发销毁指令，院里没有留下任何数据。” “所以上面的命令是，重新开始。”原星野道，“阿涅利研究院是这世上研究奥丁研究得最为透彻的地方，我想应该不难。” 原星野和阿方索在此商谈，直至深夜才离开。宫涯把沈辞岁过去借宿的消息转告给原星野，他摆手示意知道，让宫涯回家休息。 回到别墅已是凌晨，门前亮着盏灯，沈辞岁睡的那间卧室，透过窗帘，也能看到隐约光线。 沈辞岁有留着灯睡觉的习惯。他睡前又吃了一次药，但连续不断地做梦，睡得不好。 还浑身发冷，纵使房间内温度适宜，也止不住打冷颤。这是老毛病了。假若冬天时候感冒，他总会这样，所以这些年，一直小心注意着。 原星野一进门，沈辞岁就被惊醒。Lo给他配的感冒药里有助眠成分，他现在极困，可头疼脚冷，闭上眼翻滚许久，都做不到入眠。 难受到了极点。 沈辞岁睁着眼躺在床上，几分钟后起身下床，去敲原星野的门。 根据从前的经验，这种时候，有人睡在身边会好一些。 原星野刚洗完澡，松松垮垮披了一件睡袍，身上水珠没干，一滴一滴，沿着胸前肌理的线条往深处淌落。 打开门，就看见沈辞岁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漆黑的眼睛过了水一样湿漉漉的，眼角还有些红。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沈辞岁问，带着鼻音，说话软绵绵的。 第一次遇见有人抱着被子枕头来找。原星野打量沈辞岁一番，觉得还算有趣，“嗯”了声，让出路。 沈辞岁低低道了声谢，去到床上，把原星野的被子挪开些，放好枕头躺下。 他把自己裹得严实，就露出头顶一撮毛，从原星野的角度看去，活似一根鸡肉卷。原星野忍不住笑。 原星野也发现这家伙的目的，好像真的只是睡觉。他挑了下眉，坐去床的另一侧。 -- 第15页 床微微下陷。 身旁有了第二个人的温度，沈辞岁觉得好受多了，出于礼貌，他把被子掀开一截，露出半张脸，看向原星野，说：“晚安。” 原星野关了沈辞岁的床头灯，只留他这一盏：“我还要看些东西才睡。” 沈辞岁点头说好，把脸又蒙上，闭了眼。 卧室里安静，沈辞岁睡在一侧，不怎么动，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原星野专注看文件，看到一半，偏头瞥了眼身旁那根鸡肉卷。沈辞岁睡着了，露在外面的几绺头发乖巧，呼吸声有些重，好像感冒了。 人只会对亲近和愿意亲近的人示弱。 原星野不由想起之前赵斯宇在他边上，用肯定的语气说沈辞岁喜欢的人就是他的话。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喜欢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华男性魅力时刻：他一定喜欢我。 （呸—— 虽然这条狗真的视力不好，但还是想替他说一说，小沈样子和以前不一样哇 第8章 chapter 08 沈辞岁醒来时，原星野还在。他眼一睁，男人熟睡的脸就闯进视野，桃花眼闭着，眼尾那一弯深邃的弧度能溺死人。 这相当具有冲击力，但更让沈辞岁受到冲击的是，他们俩竟然抱着——他枕着原星野手臂，原星野搂着他的腰，距离极近，稍微往前凑一些，就能接吻。 诚然，沈辞岁不排斥和原星野接触，更亲密的事，也一直在做，但睡着睡着抱到一块儿，还是有点儿惊悚。 沈辞岁立刻从原星野怀里滚出去，孰料滚到一半，竟被裹得乱七糟八的被子给翻了回去。 他脸一下子撞进原星野颈窝，想再尝试，去发现原星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他搂得更紧。 “别闹。” 原星野的声音贴着沈辞岁耳侧传来，低低的，挠得耳朵尖发痒。沈辞岁躲了一下，瞟了眼时间，小声说：“我上课要迟到了。” “那你半夜抢我被子？”原星野轻哼说道。 沈辞岁这才注意到被子的问题——两个人的都被他裹到了身上，难怪翻身会受到阻碍。 “所以你现在把我当抱枕？”沈辞岁没好气地嘀咕。 原星野理直气壮“嗯”了声。 沈辞岁又看了眼时间，8点23分，他早上第一节 课在9点，要抓紧些才能赶上。他拉长语调：“真的要迟到了。” “从前没逃过课？”原星野问。 “为什么要逃课？”沈辞岁反问他，显得有些固执，其实不想给原星野当抱枕的成分居多。 “……优等生。” 和沈辞岁说了几句话，原星野彻底清醒过来，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便松开沈辞岁，放他去洗漱。 沈辞岁回到自己的房间，花了几分钟收拾好。他的感冒比昨晚好了些，不再头昏脑胀，但也没好全，不敢瞎折腾，在Lo的密切监督下，往脖子上加了条围巾。 深灰色的围巾遮住小半张脸，在室内有些热，沈辞岁把昨晚穿过的衣服放到家政机器人手上，大步下楼。 原星野倚在吧台边喝水，沈辞岁看见他时想起什么，唤了声：“原先生。” “嗯？”原星野撩起眼皮。 “过几天是圣诞，我要回一趟第六星域。”为避免原老板有需求的时候找不到人，沈辞岁提前向他报备行程。 “嗯。”原星野应道，比起上一声，语气要平许多。 沈辞岁又说：“我有些感冒，虽然应该不是传染性的，但您还是吃点药预防为好。” 原星野点头，放下水杯，把之前和飞梭一并返还回来的钥匙重新丢到沈辞岁手中：“开车去。” “谢谢。”沈辞岁冲他眨了下眼。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翡冷翠又下起雪，到处都上了圣诞装饰，希伦德沃的音乐喷泉循环播放起圣诞歌。 每到这时候，希伦德沃的学子们会迎来为期五天的小长假，往年沈辞岁都留校，因为来回飞一趟太费时间，今年他请假提前离开。 第三星域到第六星域的航班长达30小时，沈辞岁吃了含助眠成分的感冒药，拉下眼罩开始睡觉。 气流颠簸，沈辞岁睡得并不好，往事频繁入梦，让他时不时惊醒，后来干脆不睡了，睁开眼，眺望遥远之处的星光。 “Lo，塞琉古应该在下雪吧？”沈辞岁轻声问。 0.1秒后，Lo回答说：“现在小雪，雨雪天气会持续一周。” “跟从前一样。”沈辞岁说。 Lo应道：“是的，跟从前一样。” 30个小时后，航班在第六星域着陆，这里还不是沈辞岁的目的地，又花了数小时换乘，总算到达塞琉古城。 沈辞岁把围巾和外衣穿好，走出航站楼。 风吹着雪迎接他。 塞琉古的繁华程度远不及翡冷翠，天气又冷，路上很少能看见行人。沈辞岁叫了一辆自动飞梭，坐进去后，报出一串久违的地址。 车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傍晚了，路灯都亮起，灯光拖出长尾，被迅速甩远。沈辞岁偏首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睛。他既希望能够快些到，又希望路能够长些、时间能够慢些。 近乡情怯。 飞梭在预定时间准时到达。 眼前是一栋位于近郊的小楼，三层高，墙上爬满藤蔓，门外有一片花园。长久无人打理，花园里长满荒草，藤蔓几乎把楼遮盖。 -- 第16页 沈辞岁在杂草上踩出一条路，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 嘀嗒—— 指纹验证通过。 沈辞岁拉开门，低低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身后是晚风，吹得杂草哗啦啦响，屋内空荡荡，扑面而来是灰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Lo打开客厅的灯和暖气。沈辞岁眼底看不出太多情绪，拖着行李箱进门。 这里是沈辞岁的家。 沈辞岁身世坎坷。他出身第三星域，并非塞琉古人，是十年前，遭遇了一次谋杀，死里逃生来到这里。 那会儿沈辞岁失血过多，缩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街角，几乎就要断气。幸而遇到了老师和师兄，他被他们救下、收留，后来还被收养，成为一家人。 老师是个懒散的人，总爱窝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看书，沈辞岁进门后，他会转头，笑着说欢迎回来。而这时候，师兄总是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催促他赶紧换衣服，洗手吃东西。 家里还养了狗，一条雪白的萨摩耶，看上去蠢笨蠢笨的，但在讨食上相当机灵。 这栋小楼里住的人不多，可从不会冷清沉寂。 但在一年前，沈辞岁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塞琉古警局。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圣诞夜的时候，你家发生了一起火灾，很不幸，我们没能将你的家人救出来。 那一刻，沈辞岁如坠冰窟。 他的家人都死了，死在满世界欢歌又天寒地冻的圣诞夜里，而他远在翡冷翠，因为往返太花时间没有回来，逃过一劫。 赶回来，看见的是两具裹在白布里的尸骨，和一栋焦黑的房屋。 沈辞岁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棉拖换上，启动家政机器人，让它们打扫室内和室外，然后在超市下单，买了一些食材来。 这里进行过翻修，格局和装潢都照着从前，但家具很新，透着一股子冷意。沈辞岁适应了一阵，走进厨房。 他一向聪明，学什么都快，唯独做饭不行，师兄教了许多次，成果仍是令人发愁。他认真查了食谱，等食材送到，在厨房里倒腾许久，弄出一个汤锅。 是酸萝卜老鸭汤，他用了超市的底料，味道闻起来还算鲜美。 时间早过了零点。沈辞岁把汤锅端上桌，那些一会儿才煮的菜摆在一旁，随后放好三副碗筷。 “好久不见。” 沈辞岁坐进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总爱在圣诞夜吃这个，我手艺不好，别嫌弃。” 沈辞岁拿起汤勺盛汤，一边说着，好像他的老师和师兄仍坐在对面。他语气很轻，伴随着汤锅汩汩沸腾的声音，说话偶尔停顿，听上去是那样哀伤。 “这一年我过得很好，没有荒废学业，也没有逃课……还遇见了一个从前认识的人，他帮了我许多忙。” “身体也还行，有去医院做检查，你们不用担心……” 他缓慢说着，喝了半碗自己煮的汤，又吃了一块萝卜，放下筷子，变得沉默。暖黄灯光映在他清黑眼眸中，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 “……警察找不出任何不是意外失火的证据，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我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会把奥丁复刻成功，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 他语气坚定。 沈辞岁一觉睡到下午，去了趟墓园，清洗完墓碑上的灰尘，然后在塞琉古城中慢慢地逛，直至夜幕降临。 塞琉古虽小，但节日氛围很浓，每家每户都做了精心装扮，烤蛋糕和其他食物的香气飘得很远。路上时常碰见小孩堆雪人、打雪仗，沈辞岁和他们擦身而过，不停步。 这样过了三天，沈辞岁收拾行李返程。 又是三十小时的长途飞行。前两三个小时，沈辞岁断断续续睡觉，后来实在睡不着了，开始看老电影。在就要走出航站楼的时候，他想起终端勿扰模式似乎一直开着。关闭后，消息刷啦啦跳出来，祝福短信堆满屏幕，里面零星夹杂着几条学习小组的消息。扫了一圈，他没回复，切出去叫了辆车。 翡冷翠也在下雪，现在是傍晚下班高峰时段，全城拥堵。 沈辞岁被挤在车流里，很久都没有前进，车窗映出他的侧脸，眉眼低垂，表情很淡。 他不喜欢塞琉古那栋小楼里的孤寂冷清，也不喜欢翡冷翠满是车流喧嚣的热闹。 世界很大，他没有归宿。 飞梭行到半途，沈辞岁从窗外收回视线，手动调整目的地，改到了原星野那。 他没有提前告诉原星野，到的时候，这人恰好在。 二楼书房华灯明亮，原星野正开一个远程会议。沈辞岁带着一身风雪寒意推开门，径直过去，跨坐到原星野身上，扯掉他的领带，开始亲吻。 “嗯？”原星野挑眉，抬手切段视频。 第9章 chapter 09 行李箱还在门口，大门开着，风把雪吹进来，打湿地板。过了限定的十来分钟，智能系统检测到无人出入，门这才缓缓关上。 二楼书房，落在地上的两道人影交叠。原星野任沈辞岁贴过来，往后靠了些，握住他的腰。 “你瘦了。”原星野揉捏几下，说道。 “我觉得刚好。”沈辞岁低低应了一句。他不想说话，原星野最好也别说，话音落地，抬头堵住这人的唇。 -- 第17页 书房里只有暧昧的吮吻声。 沈辞岁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通常情况，都是接到宫涯的消息后才过来，如果比原星野早到，就坐在沙发里看点书，或是做别的。 那时候，他像一朵生长在枝叶上的花，乖巧安静，等待人去采摘；而现在，这朵花摇曳着伸出藤蔓，缠绕上来，每一次触碰都惹得心尖儿发痒。 原星野眼神很深，喉结上下滑动，闭眼后又睁开，猝然起身，把人粗暴地按在书桌上。 这一夜雪越落越大，风也呼啸，将窗外树影撞得凌乱。 沈辞岁身体滚烫，一点即燃，把腰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由着原星野摆弄。 到了凌晨，连续保持近三十个小时清醒的沈辞岁总算昏睡过去。 第二天，沈辞岁被不断震动的终端吵醒。他迷迷糊糊睁眼，连是谁打的电话都没看，就接起来。 肖恩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卧室：“兄弟，你终于接电话了！这次放假，你相当于神隐啊！” 沈辞岁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说话内容是什么。他抬手压在眼前，遮住窗外照进来的光线，问：“有事？” 他声音带着久睡后醒来的沙哑，音色比平时软上许多，那边的肖恩大叫道：“你还睡觉呢？现在都中午了！” 接着又说：“今天莉莉丝生日，她要请我们出去玩，你不会是忘了吧？” “唔……” “看来你是真忘了，幸亏我想起来提醒你。”肖恩和沈辞岁做了三年室友，相当了解这个人，语气带上叹息，“时间在晚上八点，可以稍微迟到，但不能不来啊，你之前可是答应了人家的。” 沈辞岁点点头，紧接着想起这是语音而非视频通话，又道：“好。” 通讯切断，沈辞岁就着这样的姿势躺了一阵，觉得不太舒服，向床内翻身，不期然地，撞上一块坚实的东西。 沈辞岁撩起眼皮一看，是某个人的手臂。 四下打量，他在自己的房间，原星野也在。这人也是刚醒来的模样，看起来也是被这通电话吵醒。 才醒来的沈辞岁思维比平时缓慢。想到原星野是有一些起床气的，也不太适应一大早起来和这人脸对脸，他赶紧把自个儿往原处挪了挪，拉上被子，缩成一个球，重新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原星野被他的举动逗笑，捏起被角，用边角的尖儿去挠沈辞岁鼻尖：“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儿？” 痒。 沈辞岁没好气地把那片被角拍走，再度睁眼，从被子里坐起来，打算下床。 他饿了，想下去吃东西，可没想到脚刚踩上地板，眼前一花，整个人变得头重脚轻，不受控地往下栽。 原星野不愧是特种部队出身，反应迅速至极，在沈辞岁摔到地上的前一秒，将人捞起来。 “别人纵欲过度，是连续好几天都在床上醉生梦死，你倒好，一晚上就……”原星野语气幽幽，说着看了眼沈辞岁，停住。 沈辞岁闭着眼，眉头难受地蹙起。不过几秒时间，他脸色变得很可怕，白里透出青，嘴唇完全没有血色。 “你应该是落地后直接来这儿的。从塞琉古到翡冷翠要飞至少三十四个小时，你没吃东西？”原星野猜测道。 沈辞岁没失去意识，可五感极为迟钝。在他此刻的认知里，原星野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而他也想不起要出声回应。 原星野默认答案是“是”，把沈辞岁裹回被子里，说了声等着。 半分钟后，原星野端了杯蜂蜜水上来，喂给沈辞岁喝了，又过一会儿，家里的机器人送来碗蛋羹。 沈辞岁有低血糖的毛病，这一次格外严重，缓了许久，才终于恢复力气走动。 原星野在客厅玩牌，见沈辞岁下楼，撩眼问：“陪我打两局？” 沈辞岁在栏杆后停下脚步。较之刚才，他精神好多了，望定原星野，眼底光芒闪烁，看起来分外乖巧。软绵绵的兔子又回来了，原星野心中说着，就听见看上去很好搓揉的沈兔子回答说：“我不会打牌。” 乖乖在学校里读书的优等生们似乎都不太喜欢这类活动。原星野丢开牌，站起来：“那就算了，吃饭。” 餐桌上摆有两份牛排，七分熟，浇黑椒酱，佐了开胃的小食和酒水。沈辞岁一眼看出，配柠檬水的那份是给他的，拉开椅子坐好，慢条斯理开始切牛排。 午饭过后，原星野要出门处理工作，沈辞岁要回学校。两人一同出门，原星野把沈辞岁捎到希伦德沃南门放下。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返校的人格外多，通勤车站点上排得满满当当。沈辞岁等了几分钟，觉得这队伍看不见尽头，干脆拉上行李箱，坐到一旁的休憩椅上，等这波人都走光再去。 沈辞岁又困了，但这里是室外，阴风阵阵，随时有可能下雨或下雪，出于对感冒的畏惧心态，他不敢闭眼。 “沈！” 一道清脆有力的喊声响起来。沈辞岁转过头，看见莉莉丝开着一辆大红色飞梭来到路边，笑容明媚地朝他招手。 “你是要回宿舍吗？我捎你啊！”莉莉丝又冲沈辞岁喊道。 沈辞岁看了眼变成盘龙的候车队伍，朝莉莉丝点了下头，拉着行李箱过去。 莉莉丝是希伦德沃的校花，沈辞岁是希伦德沃的校草，但众所周知，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周围的人也就是行了个注目礼，没有太大的惊讶。 -- 第18页 不过少有人知的是，莉莉丝其实是沈辞岁来到希伦德沃，第一个向他告白的人。 那是开学第一天，一辆明黄色飞梭突如其来又利落干脆地杀到路中央、拦住沈辞岁的去路。飞梭停稳，穿着短裙的女孩走下来，扬起甜美笑容，十分直白地对沈辞岁说我喜欢你，想做你女朋友。 她把来送沈辞岁的老师和师兄给吓了一跳。 沈辞岁当然是拒绝了。莉莉丝没有就此走开，而是说：“我喜欢你的长相，所以来和你告白。” “我知道。”沈辞岁道。 “那我们能做普通朋友吗？一起学习、社团活动的那种。”莉莉丝朝沈辞岁伸出手。她这一步退得很快，没有任何纠缠意味，眼睛眨了眨，有些许调皮。 沈辞岁在身后四道目光注视下，想了几秒，和莉莉丝握手，说：“或许可以。” 他们交换了通讯号。 渐渐的，沈辞岁发现莉莉丝性格很好，两人成为朋友。 觉得大学生活必不可缺的一环就是谈恋爱可一直找不到对象的肖恩在知道这件事后，坐在椅子里，恨铁不成钢叹息许久：“你竟然把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变成了兄弟，真不愧是你啊沈辞岁。” 沈辞岁拍着他的肩膀说：“可你不是喜欢莉莉丝吗？” “对哦，你和她成了兄弟，又不是我和她成为好兄弟，我可以追她的啊！”肖恩的眼神被一秒点亮。 当然，到后来，肖恩还是和莉莉丝只发展到了朋友这一步。 沈辞岁把行李放去后面，坐进副驾驶，莉莉丝兴致勃勃地向他展示操作台和飞梭的一系列功能。这是最新款，上市不到一个月，各项性能都拔尖，不过莉莉丝选择它，主要还是—— “我很喜欢这个颜色，好看吗？是我爸给我的生日礼物。”莉莉丝问。 车内一应装饰都是红色，莉莉丝坐在里面，皮肤被衬得雪白。 “很适合你。”沈辞岁回答道，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个礼盒，递给莉莉丝，“生日快乐。” “哇，Flamingo乐队的绝版唱片！”莉莉丝拆开来，眼神亮晶晶的，一脸惊喜，“谢谢！” 前几天的时候，沈辞岁还没忘记莉莉丝的生日，在塞琉古的一家唱片店里淘到了这东西。莉莉丝家境富裕，什么都不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莉莉丝郑重地把唱片装回盒中、放进包里，沈辞岁的宿舍楼也到了，和她告别、下车。 晚上八点，他准时去了莉莉丝的生日聚会。 这是一所高档俱乐部，报了莉莉丝的名字后，侍者引着他上楼，为他推开3101包房的门。 场子已经热起来了，肖恩到得很早，已在牌局上战斗数轮，输得只剩零零散散几个筹码，见到沈辞岁，忙振臂高呼，请求场外援助。 沈辞岁脱了外套过去，顺手拿了杯酒，倚在肖恩后方的高脚凳上帮他出招。几局过后，肖恩赢回本钱，说不来了不来了，将位置让给他，跑去打台球了。 俱乐部外，两辆飞梭一前一后驶入车库，走下原星野和赵斯宇。 赵斯宇对这里熟，不需要人引路，直接刷会员卡进电梯，上31楼。他领着原星野往预定的包厢走，路过3101时听见里面很热闹，隔着玻璃往里瞟了一眼，惊了。 “原哥，那不是你的沈小美人吗？”赵斯宇站住脚，抬起下巴往里指了指，又摇头晃脑感慨，“啧，不得不说他真好看，这灯光一照，绝了。” 原星野偏头看过去。 “你家小美人在打牌，哇靠整桌就他赢得最多，筹码堆得小山似的，跟那天你有得一拼，有点东西啊这小哥哥。” “哇靠，他全押了，怎么也和你似的……不对！这是在给对面的女孩子送钱吧！挺会啊这人哈哈哈哈！” 赵斯宇跟个实时解说似的向原星野播报这十几秒里沈辞岁的情况，笑着笑着忽然察觉出哪里不对，闭嘴寻思片刻，搭上原星野肩膀，震惊地说： “等会儿哥，上次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不会是这姑娘吧？一般来讲，只有在追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干啊。” 说完，小心翼翼抬头看原星野的脸色。 第10章 chapter 10 沈辞岁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牌，背挺得很直。他穿一件很柔软的米色毛衣，由于室内开着暖气的缘故，领口扯开了些，露出上半截脖颈。 灯光从后方照过来，在他周围勾出虚虚的毛边，有几分失真，又让五官看起来比平时更深邃，眼睛弯起的弧度，被渲染得相当惹眼。 他手气好，坐下后没过几轮，就成为牌桌上的最大赢家，而输得最多的人，则变成了莉莉丝。 莉莉丝比之前的肖恩还惨，面前一个筹码都不剩，还欠了上家几个。她感到不可置信，看了看自己这方，又抬头看对面的沈辞岁，那一堆筹码很刺眼。莉莉丝捂住心口，作伤心状控诉道：“沈，我可是寿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大概叫风水轮流转？”沈辞岁抬起眼，略加思索回答说道。 “可我觉得它住在你那儿不走了。”莉莉丝语气哀怨。 沈辞岁冲她笑了笑，翻开新发来的牌。 他打牌，不算经验老道，更谈不上富有技巧，赢得多，小部分原因是运气来了挡不住，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做计算，而其余人似乎不太爱算牌，全靠同桌的衬托。 -- 第19页 几回合后，来到最后阶段，沈辞岁看了眼自己的牌，又扫视场上一圈，慢慢地把面前的筹码推出去，一个都不剩。 莉莉丝看着他，很惊讶，数秒后输赢揭晓，她又兴奋得“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她赢了，全场最佳。 虽然很明显是沈辞岁放水，但莉莉丝笑容里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飞快把筹码都拨到自己面前，双手合十朝沈辞岁一拜：“谢谢沈，感激不尽。” 沈辞岁抿唇一笑，光影相衬下，这笑格外温柔。 走廊上，原星野透过玻璃将这样的画面收进眼底，桃花眼缓慢眯起，倏尔过后，也笑了声。 “你笑什么？”赵斯宇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我不能笑？”原星野偏头向赵斯宇投去一瞥，旋即扬起下颌，提议道：“这么感兴趣，不如进去加入他们？” 赵斯宇像是没听出来原星野在揶揄，拒绝得一本正经：“就不了，虽然他们应该都是希伦德沃的学生，但我看上的人又不在，进去没意思。”他竟然观察并这样打算过。 原星野对他无话可说，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赵斯宇又看了看沈辞岁，转身追上。 牌桌边，沈辞岁对其余人摆手说不打了，起身去拿了杯水，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算牌费脑子，总是他一个人赢不太好。 这里稍微清静些，只有两个女生凑在一块儿研究指甲和发型，见沈辞岁过来，略有些羞赧地朝他笑笑。 沈辞岁回以点头，打开终端，登陆常逛的论坛，浏览起新闻和资讯。 没过几分钟，他屏幕上跳出一条收款消息。 进账的是他自己那张卡。 沈辞岁眼眸一转，对这笔钱有了个大致猜测，取出耳机一扣上，就听见Lo对他说：“上次送出去的两台机甲，其中一台找到买主了，开的价格略高于我们的预期，到账的是定金，尾款七日内结清，爽快得很。” “比预想中要快许多。”沈辞岁低声道。 “是的呢！我以为我们至少要再穷半个月呢！”Lo语气夸张，随后变得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 “我还有一个消息呢！” “什么？” Lo说：“买主就在翡冷翠。” 沈辞岁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然后？” “我无聊得慌，查了查IP，发现呢，竟然做了好几层伪装。但这怎么可能难得到我，3秒钟，我就弄清楚了，订单竟然是从希伦德沃下的！”Lo说得抑扬顿挫，话到末尾，带上了些许不满，“我现在就琢磨着，不会是哪个学生买了你做的东西去应付考试吧？” 现在是学年末，机械学院三年级生即将迎来一次大考，他们机甲设计专业最重要的一场考核，要求以小组为单位，共同设计出一台合格的机甲。 有人用这种手段作弊，算不上新鲜，不过手笔可真大。 “无所谓，钱到账不就行了吗？”沈辞岁淡淡说道。 Lo觉得这个人的反应好生无趣，说了声“那行吧”，不再和沈辞岁讲话，跑去开了一局线上棋牌游戏。 沈辞岁继续逛论坛，没什么新鲜事，就感到很无聊。 包房里的暖气吹得人昏昏欲睡，加上沈辞岁才从塞琉古回来，两地之间有时差，虽然回去后没有刻意倒，但还是受到了影响，这个时间，一旦没有提神醒脑的东西，几乎就要睁不开眼皮。 附近的两个女生见了，贴心地递来抱枕和一次性眼罩。沈辞岁没跟她们客气，道谢之后，找了个角落窝起来睡。 环境音很嘈杂，Lo帮他把耳机调节到降噪模式，才把说话玩乐的声音挡住。沈辞岁没睡死，对外界保留了一部分意识，过了不知多久，沙发另一侧忽然往下陷了一截。 有人坐过来了，沈辞岁立刻惊醒。 他没有摘眼罩，也没坐起身，想等这人自行走开，可紧接着，听见一声“滋啦”——旁边的人打开一瓶汽水，看起来是要坐一阵了。 “是肖恩。”Lo的声音传入耳中。 听见这个消息，沈辞岁也不客气了，把眼罩往上拉开一截，撩起眼皮。 肖恩注意到他的动作，拿汽水的手一顿，小声问：“吵醒你了？” 沈辞岁眼底有明显被吵醒的不耐烦。他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其余两张沙发被人占来打牌了，他身旁是唯一的空位，不满的情绪收敛起来，说了句：“没怎么睡着。” “这里太吵了，沙发睡着也不舒服，你要是困，不如先回宿舍？我去和莉莉丝说一声，这群人肯定要玩到凌晨才散。”肖恩喝了口气水，提议说道。 “几点了？”沈辞岁问。 “十点半。”肖恩前不久才看了时间，答得很快。 的确是该睡觉的时候了，沈辞岁点头：“我自己去和莉莉丝说。” 肖恩给沈辞岁递了罐汽水。 沈辞岁拿起来冰了下脸。在这样的环境下睡了一觉，是真不太好受，四肢发酸发软，人特别不愿动弹，他靠着沙发里坐了几分钟，才缓慢起身。 莉莉丝把外衣拿给沈辞岁、送他到电梯口，下楼过程中，他叫了一辆飞梭。 夜里气温很低，走出旋转门的那一瞬，沈辞岁就被冻清醒了，赶紧拉好衣领。 步道上铺了一层薄雪，他站在路边等车。风很大，仿佛要把行道树都吹跑，可到了沈辞岁身旁，竟显得温顺了。 -- 第20页 他头发生来微卷，在半空里起落飘旋，下巴抵着米白色的毛衣领，漆黑的眼底揉碎灯光，气质干净纯粹，而脸颊残留了些微睡出来的红，又让他在素净之中，多了几分——可口。 滋啦—— 刹车声刺耳，一辆飞梭突然冲到距离沈辞岁至多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脸红得像发肿，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腕表是高档货，但看起来没什么头脑，大概是个二世祖。 沈辞岁下意识后退几步。 二世祖见他这样，咧开嘴笑起来，步步逼近：“小美人儿，多少钱一晚？” 沈辞岁皱眉，转身要回去俱乐部，不料这二世祖突然加快动作，绕到他面前，拦住去路。 “想走？不行。”二世祖伸舌头舔了舔唇角，表情和眼神下流至极。他摘下手上的表，拿到沈辞岁眼前晃：“哥哥我可是个好人，出钱的，这个够买……” 表盘上反射出的光很刺眼，话却是没能说完，有个人大步流星走到沈辞岁身侧，一脚将他踹出好几米。 “看不出来他不愿意吗？”原星野把沈辞岁挡到身后，语气冷沉。 二世祖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稳住身形一瞪眼，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回来，一拳砸向原星野：“你又是从哪窜出来的？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算哪根……” 醉酒的人力气很大，拳头带风，原星野站在动也不动，手看似随意地一抬，就捏住了他手腕。 紧跟着往外一拧。 “啊！” 二世祖没说完的话变成一声痛叫，惨得像杀猪，直把眼泪鼻涕泡给逼出来。 原星野松手，这人踉跄后退几步，撞上路旁的垃圾桶才不至于摔倒。他右手极不自然地垂落，赶紧用左手扶住，屁滚尿流跑进飞梭里、落锁。 “你给老子等着！”飞梭驶出去前，二世祖降下车窗狠狠说道。 “你把他手拧断了。”沈辞岁站在原星野身后，低声说道，他没有漏听那一声“咔嚓”。 “没给他拧掉，已经算客气了。”原星野冷哼说道。 沈辞岁：“……” 沈辞岁抬眼望天，心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沈辞岁第一天认识原星野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人很狠。 去年的12月31日，塞琉古城的街道上，并非他们第一次相遇。真正的初逢，是很多年前。 那时原星野18岁，和他一起被海水冲到某座不知名的荒岛上。信号区域外，无法求援，两人不得不作长久停留在此、被动等待救援的打算。 首先要寻找水源和一个安全的休息处。这是一座遍布丛林的荒岛，有许多野兽，他们小心谨慎，可“原住民”实在狡猾，隐蔽地跟了一路，在他们疲惫的时候突然扑出来。 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狼，两眼绿光，速度难挡，原星野来不及掏枪，危急之间，硬是徒手把狼抓住、拧折了脖子。 那一声响，和方才的一声，都格外清脆。 “谢谢。” 翡冷翠十二月的雪地里，沈辞岁真诚地对原星野道谢。 这一连串转折，从发生到结束不过两三分钟，沈辞岁等的飞梭还没到。原星野在终端上操作几下，他的那辆迅速从车库驶出，稳稳停到路边。 “走了。”原星野丢下一句，径直走过去。 沈辞岁：“哦。”他忙在终端上点了两下，取消订单。 原星野坐的是前排驾驶座，切了手动模式自己开，沈辞岁不能让老板跟个司机似的，乖巧坐去了副驾驶。 街景开始往后移动，由慢而快，转眼出现残影。凛冬寒风遭破开，车灯射出的光芒笔直刺穿夜幕。 “万一那个人真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沈辞岁转头向着原星野，问他。 “我会怕？”原星野似笑非笑看了沈辞岁一眼，继而问：“回哪？” 沈辞岁不假思索说：“学校。” 第11章 chapter 11 原星野当然没送沈辞岁回希伦德沃。 经过特别改装的飞梭行驶速度极快，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停进自家车库。下车之前，原星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沈辞岁。 沈辞岁感到莫名其妙。他在原星野后面进门，看见这人翘着腿坐进沙发里，抬手朝他招了招。沈辞岁想了一下，把外衣挂到衣帽架上，慢慢挪过去，坐到原星野身旁。 原星野什么话都没说，左手揽住沈辞岁的腰，旋即右手一伸，捞起中午随意丢开的那副牌。 沈辞岁：“我不……” “不会打牌？”原星野笑着打断他，桃花眼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漾开在里面的温柔教人如沐春风，“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这算什么情况？这人哪会这样好心？ 沈辞岁联想起下车时候原星野的眼神，又想起原星野今晚也在Boooom俱乐部，猛地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打牌的时候，被他看见了。而他中午还说自己不会。不过沈辞岁没慌，坐端正了，一幅诚恳道歉模样，道：“其实我会打。” “哦？”原星野脸上浮现出疑惑，“白天不是还不会吗？” 你还挺记仇？沈辞岁心中腹诽，表情乖巧：“我打得烂，不敢献丑。” 原星野又笑：“那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有多烂。” 沈辞岁：“……” -- 第21页 他垂下眼，往旁边缩了缩：“我困了。” “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原星野当着沈辞岁的面按亮终端，指着屏幕上方的时间说道。他基本清楚沈辞岁的作息，除非生病，这人不到十二点不会准备睡觉。 “明早有课。”沈辞岁说得认真。 原星野似乎听进去了，表情变得严肃，点着头说：“嗯，你是优等生，从不逃课。”但手还搭在沈辞岁腰上，半点没有放人的意思。 沈辞岁在心底叹息，他一点都不想和原星野打牌，得想个招，否则今晚是逃不过了。 稍加思索，沈辞岁抬起头和原星野对视，几秒后翻身过去，跨坐到原星野腿上。 这样的姿势使得沈辞岁比原星野高出一截，他冲他眨了下眼，低头开始亲吻。 深吻。 沈辞岁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原星野迅速放松，他充分发挥优势和技巧。 交织的鼻息逐渐灼热。 数分钟后，沈辞岁往后退开。 原星野倚着沙发，衣扣被沈辞岁扯开了几颗，神情懒散：“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是已经成功转移了。”沈辞岁笑得狡黠，把手里的牌拿到原星野面前一晃，从他身上下去，一溜烟跑上楼。 在拐进原星野看不见的位置之前，他回头冲他道“晚安。” 沈辞岁进门、关门、反锁门一气呵成，原星野在楼下听见，轻轻挑眉。 夜更深。 转眼又到清晨。 希伦德沃的收假日正好是周一，原星野也结束休息，离开得比沈辞岁还早。沈辞岁起床后，按照惯例让厨房的烹饪系统做了早餐，吃过后，慢条斯理去学校。 上午的课在十点，还早，他不急。 雪比昨晚积得更厚，不时能看见机器人对路面进行清理。沈辞岁盯着飞梭窗外的风景出神，直到Lo提醒他到了。 外来车辆想进希伦德沃，必须提前申请临时通行码，沈辞岁在校门口下车，快步走向通勤车站点。 校园里颇为寂静，排队等车的人只有零散几个。风冷得刺骨，沈辞岁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挡风，给肖恩发消息，让他帮忙带书。 “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和肖恩的对话框里蹦出一条来自灵魂的拷问。 “我那会儿太困，实在是撑不住，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过夜。”沈辞岁编了个理由回过去应付。 肖恩：“真的？” 沈辞岁：“真的。” “行吧，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人拐走了，还活着就好。” 肖恩发了个表情包，紧接着对话框上方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沈辞岁等了等，见肖恩说：“对了，你之前神隐那几天，我们小组开了次讨论会，预约上了今天的实验室，昨天忘记跟你说，下午两点，附楼203。” 小组是学年末专业考核中的团队任务小组，又称学年任务小组。这是正事，和每个人的期末成绩挂钩，沈辞岁忙道好。 上午是一节通识课。 专业大考在即，众人无心听课，要么在画图纸，要么在讨论组里理思路，弄得老师全程一张冷脸。 沈辞岁他们组属于前者。 制作机甲可是大工程。早在学期初，他们就分配好任务开始筹备了，不过因为距离死线太远，积极了一阵后，就变得懒懒散散，以摸鱼为主。这会儿死线逼近，众人垂死惊坐起，咸鱼打挺、疯狂战斗。 下课即中午，沈辞岁他们组一起去吃午饭，然后到教学楼里蹭了个空教室，坐下来商量细节。 不少小组和他们一样，没有回去午休。他们组还算默契，又因为大思路很早之前就已确定好，不曾发生什么分歧。 还差十分钟到两点的时候，一行人收拾东西，往附楼赶。 “我觉得时间好紧，要不干脆这几天就住实验室吧？”肖恩下午必犯困，吊在队伍最后，打着呵欠说道。 沈辞岁毫不留情将他的梦打碎：“醒醒，除非特殊情况，实验室每天都要预约，到了时间就赶人，你没这个机会。” 肖恩难过叹气。 到了二楼，直奔203，走最前面的、组里唯一的女生露露去开门，可她刷了学生ID后，门仍旧关着。她觉得奇怪，抬头透过门上那道狭长透明玻璃往里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我们的实验室被占了！”露露回头说道。 “草！” “谁这么不要脸？” 后面几人立刻愤怒，露露说：“是索菲亚·秦那组。” “哦，竟然是她啊……” 索菲亚·秦这个名字一出，刚才还气得快要炸开的几个男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偃旗息鼓。 倒不是因为秦家在学生们心中多有威慑力，而是机械学院男生占绝大多数，和尚庙里待久了，一个个见了姑娘就两眼放光，索菲亚·秦长得漂亮，爱打扮，家世又好，追求的人很多，他们也对她有好感。 露露一见他们这样，更生气了：“该说不愧是她！” “那……要去抢回来吗？”有个人犹豫着问。 “预约上了才能进实验室，他们肯定贿赂了管理员……靠还真是，我们的预约记录没有了！”肖恩白眼快翻到后脑勺，“还好没有让仓库提前把材料送进去！” “我们要怎么办？”露露着急地问，“我们就不做了吗？” -- 第22页 “去寝室搞？”肖恩道。 沈辞岁摇头：“寝室太小，而且露露进不了我们男寝，前面那片空地上雪已经扫干净了，要不就在那吧。” 他站在走廊外侧，目光落在附楼前坪，那里宽阔平坦，没有阻挡，很方便操作。 组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迟疑。 “沈的提议好。时间紧迫，我们不能耽误进度。”肖恩举手表示赞同，“而且最近大家都在搞这个，实验室很抢手，以后也不一定能约到，就当提前适应一下。” “辅助工具和操作台呢？一些东西纯人工搞起来可不要太吃力。”有人说道。 沈辞岁笑起来，点开终端：“这几年仓库的整理工作都是我负责，我有那边的权限，让它们送一套过来就是。”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他们的预约记录已经没了，203里的人不可能开门，站在这里发愁等于浪费时间。 实验室内，暖气吹得舒适，索菲亚披着深棕色卷发，脱下外套，单穿一条毛呢裙坐在椅子里。她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涂了偏紫色的口红，看起来很有风情。 一个女生向她靠过去，她撩起眼皮，问：“人走了？” “是，都跟着沈辞岁下楼了。”女生笑嘻嘻说道，“我就知道，他们看见你，肯定连敲门的胆量都没有。” “索菲亚，你真厉害，竟然一句话就能拿到实验室。”站在不远处的人开口说道，语气充满讨好。 索菲亚勾唇笑起来，下一秒，将食指上的戒指摆正，傲然一扬下巴：“别奉承了，抓紧时间干活。” 附楼外的空地上，仓库机器人动作迅速，几分钟不到，就抵达指定位置、放下东西。沈辞岁戴好手套，把工作防护服穿上，拿出图纸开始干活。 其他人见了，纷纷如此，但多多少少有些放不开，不敢动作太大，摆弄器械都轻拿轻放。 这片区域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些学弟学妹们经过时，不住探头探脑好奇打量，让众人觉得如芒在背。 连肖恩都有点儿受不住，把围巾拉了拉，遮住脸。神情如常的唯有沈辞岁。 “沈辞岁你们也没约上实验室啊？”一群同班同学打这里路过，站在边上看着沈辞岁等人。 其中一个人突然握起拳头，往掌心里一拍，神情振奋对旁边人说：“他们这主意妙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效仿，也找一块这样的大空地。” 他的同行者看傻子似的看他：“首先，你要能搞来操作台、升降梯、起重机……” “你说得好像很对。”这位同学泄了气，接着用力一声“卧槽”，“哥几个能耐啊，在下佩服！佩服！” “不是吧，这也能被佩服？”露露一脸无语。 肖恩嘻嘻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大概我们开创了某种先例，我们最牛逼。” 进入工作状态的沈辞岁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在说话，一旦认真起来，他连路过的是人是狗都不清楚。 上课铃响起过后，路过的学生变少，周围清净许多。 露露那边遇见了些困难，沈辞岁过去帮忙，正商讨着，Lo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你们院长来了。” 沈辞岁闻言抬头，正好对上对面梅树下那人的视线。 “院长好。”沈辞岁向他打招呼。 “平时没看出来，孩子们竟然这么能吃苦，我很欣慰。”机械学院的院长江周一贯随和，笑着朝他们走过去。 “院长，其实是我们约的实验室被人占了，不得已出此下策。”肖恩停下手里的活，一脸委屈地告状。 “嗯？”江周顿住脚，不大相信。 “是真的，我们约上了，但现在被换成别人了！”露露气愤说道。 预约由她负责，约上之后她有截图到讨论组里，现在把图找出来，屏幕开成分享模式，拿给江周看。 这张图上不仅有预约记录，还有当时的日期时间，很有说服力。江周扫了一眼，表情微变：“竟然这样……你们跟我来。” 肖恩眼睛一亮：“院长，您要帮我们做主吗？” “我会对相关人员进行处罚，但很抱歉不是现在，不过我可以把我的办公室暂借给你们，作为补偿。”江周说道。 “这……”众人一时迟疑，都迈不开腿。 江周对他们在想的心知肚明，失笑说道：“我得出去开个会，到晚上都不一定会回来，不会在旁边给你们压力。” 此言一出，肖恩带头鼓掌：“谢谢院长！” 其余人跟着道谢感激，收拾好东西跟在江周身后，走向院长办公室。 沈辞岁在队伍最末，边走边打开终端，叫了几个机器人过来把操作台和辅助工具运回仓库。 院长办公室在教学楼最顶层，搭专用电梯上去。 进去后，江周给大家指了饮水机和纸杯的位置，便到办公桌旁收拾东西，出门时路过沈辞岁，伸手揉了一把这人脑袋，问：“演讲稿写好了吗？” 沈辞岁从设计图纸上抬头，道：“写好了，也让西蒙主任看过了，他说可以。” “多读几遍，记在心里，免得到时候紧张得都忘了。”江周露出满意的笑容。 “……应该不至于。”沈辞岁小声说道。 江周走后，一行人有点儿放飞自我了。 这间办公室非常宽敞，且高，足够站下一台机甲，配备的操作台和各类辅助器械，比附楼实验室里的要先进许多，完全是个高配实验室。众人格外兴奋，东摸一把，西看一看，来来回回不停。 -- 第23页 沈辞岁帮院长打过很多次下手，时常出入这间办公室，比组员都熟悉这里，肖恩让他帮忙连上投影机，将图纸投影到墙上。 “这样真的是太爽了！”肖恩看着放大数十倍，细节仍旧清晰无余的图纸，露出向往的神情，“院长开会开到什么时候？他接下来会不会出差？我想住在这儿奋斗到结束！” “你醒醒，干活了。”沈辞岁晃了晃他肩膀。 室内吹着暖气，手和脚完全不会僵硬，加上这里有精良的辅助器材，众人精神大振，效率翻了不止一倍。 傍晚的时候，露露出去帮众人买饭。 晚上没课，所有人都忙到接近宿舍楼关门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回从院长办公室，把半成品放进仓库。 往常这个时间，学院里基本只能遇着鬼，但今天人多，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不停。沈辞岁挤在人流里，低声和肖恩解释某个原理。 晚风一歇未平一歇又起，将他散落下来的一绺发吹得起起落落，侧颜柔和。 不远处的某个转角，索菲亚一行人走出来。他们脸色都不好，尤其是索菲亚，白天围着她使劲讨好的人都不敢靠近。 她抿着唇面无表情，当沈辞岁从她视线中经过时，指甲嵌入掌心，狠狠瞪了他一眼。 回到宿舍，沈辞岁简单洗漱了过后，爬上床睡觉，谁知闭上眼十分钟不到，就听见门砰的一声开了，有人风风火火进来。 去隔壁窜门的肖恩回来了，站在底下，疯狂朝沈辞岁挥舞双手：“沈！沈！沈！你睡着了吗？知道隔壁的阳阳晚上路过教务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什么了吗？” “他看见索菲亚·秦那伙人，被！叫！去！谈！话！了！” 肖恩激动诉说这个好消息，哈哈哈个不停，跟哈哈镜成了精。沈辞岁觉得他好吵，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冷漠地丢下一个“哦”，塞上耳机。 世界安静，沈辞岁重新闭上眼，可过了一阵，又听见一个声音。 这次是Lo，它在耳机里对沈辞岁说：“岁！岁！岁！你睡着了吗？知道你亲爱的我刚才在你们学校论坛上刷到了什么吗？” “我看见索菲亚·秦那伙人，被！警！告！处！分！了！” 沈辞岁：“……” 沈辞岁面无表情摘掉耳机，起身、下床，把耳机放进耳机盒里。与此同时，坐在对面书桌前的肖恩将椅子一转，伸手递出自己的终端。 这人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沈辞岁一眼看出他要说的和Lo没什么不同，抢在他开口前：“哦。” “索菲亚那伙人被处以警告，帮她改预约记录的那个实验室管理员直接撤职了。” 肖恩采取语音播报模式，可等了几秒只等来沈辞岁一句“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大大低于预期，撇嘴说道：“你得反应好冷淡哦。”还学沈辞岁加了个“哦”。 说完靠回椅背，继续欣赏论坛里的新热门。 “索菲亚·秦不是机械学院的女神吗？竟然没有真爱主动让实验室？真的吗真的吗她真的是你们女神吗？” 肖恩精选出一些回帖，抑扬顿挫地念出，情绪非常饱满。 “这位实验室管理员不就是女神的真爱吗？拿自己的工作帮女神垫脚耶！你们很般配，祝你们天长地久！” “我朋友给了确切消息，她占的沈辞岁他们组约的实验室！F**k竟然敢占我沈的实验室，把你皮给扒掉！” “妈的，老子微冲都搞到手了，竟然告诉我索菲亚·秦不在寝室？不愧是你啊女神！” 十来条之后，肖恩感到口渴，抖着腿喝了口饮料，惬意道：“昔日女神沦落为人人喊打的白莲，啧啧啧……我看了，没一个人帮他们说话，有的还因为骂得太难听被屏蔽了。” 沈辞岁已经爬回上铺躺下：“我睡了。” 他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院长说会处理，那就必然有个结果。 接下来的两天，高级人工智能Lo以无人可敌的速度帮他们约到了实验室，除去上课时间，沈辞岁和组员都泡在里面。 进度喜人。 第三天下午，组内经过讨论，全票通过休息一晚的决定。 越到深冬，希伦德沃入夜的时间越早，七点不到，天空就悬满星辰，风难得温柔，像一层薄纱。 沈辞岁随便吃了个汉堡，在校园里闲逛。 就算是学期末，学校的夜晚也相当热闹，草坪上有社团举办活动，音乐声传得很远。步道边的长椅上坐着好些情侣，在昏暗夜色下拥抱接吻。 大学里的氛围明动轻快，沈辞岁走走停停，逐渐没了睡意，可温度越来越低，怕又感冒，他决定回宿舍。 有个人迎面向他走来。 这是一条有些窄的石板路，很难容下两个人并行或者擦肩，沈辞岁站住脚，稍稍侧身，打算让他，谁知这人停在了面前。 “沈小……沈同学。”来者朝沈辞岁笑开，自报家门，“我姓赵，叫赵斯宇，是原星野原副局长的朋友。” 接着说明来意：“这几天他联系不上你，担心你出事，但又抽不出身过来，于是让我来你们学校看看。” 沈辞岁怔住，反应过来后按亮终端。 这三天为了不受打扰，他把终端调成了勿扰模式，现在关闭，嗖嗖嗖蹦出数十条未读消息，一堆广告里塞了好些宫涯的，未接来电里也有，甚至于，原老板本人竟也屈尊降贵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 第24页 沈辞岁“啊”了一声，他忙得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原星野这样一号人了。 第12章 chapter 12 可消息里，宫涯没有通知有人会来接他，这个人出现得着实突兀，但看他衣着和行为举止都充满贵气，不像骗子。 沈辞岁打量起对面的人，不着痕迹眯了下眼：“他应该不只是让你来看我有没有出事吧？” 赵斯宇点头：“还让我带你过去，陪他参加一个拍卖会。” 说完，他察觉到沈辞岁语气里有些许探寻味道，笑了：“你警惕性很高啊，不信我是原哥让来的？好，我这就给原哥打电话证明我自己。” 话音落地，他伸手敲了敲终端，拨出一个号码。 事实上，赵斯宇并非原星野让来的，而是自请过来。 今夜的拍卖会有些特殊，发出的邀请函都成双，去的也几乎成对。宫涯联系几次沈辞岁联系不上，原星野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没有接，原星野干脆舍了带伴儿的心思。 一个人去那种场合看起来真可怜。出于这份同情，又出于赵斯宇正追希伦德沃的一个学生，恰好要过来送件礼物，返程时捎上沈辞岁很顺便，于是来了。 此外，赵斯宇还觉得沈辞岁这小哥哥不简单。 那天原星野出手解决沈辞岁在Boooom俱乐部外遇到的色胚的时候，他也在场，本以为原星野只是出于正义帮个忙——换做是他，见到那种混账玩意儿，也会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没想到后续有些出人意料。 这些年，谁见过原星野亲自开车带情人啊？ 赵斯宇打的视频通话，给的备注是“原星野”三字，接通后的画面里，也是原星野。 男人靠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黑衬衫松开最上方两颗纽扣，露出线条起伏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他肤色略深，光淌过去，十分惹人注目。 “原哥。”赵斯宇喊道。 原星野给了他一个尾音上扬的“嗯”，意思是问他干什么。 赵斯宇笑起来，把屏幕一转，对准沈辞岁，屏幕下方小窗口里的人立刻换成用围巾遮住小半张脸的青年。 原星野和沈辞岁对视上，紧跟着听见赵斯宇说：“我现在呢，要向沈同学证明我是个可靠的人。” “你认为自己哪里可靠了？”原星野反问他。 “喂，不带这样拆我台的吧？”赵斯宇不满道。 这样的对话足够证明两个人的关系，沈辞岁打消顾虑，直接问：“是要带我参加拍卖会吗？” 原星野稍微顿了一下才点头，但太过短促，很难让人发现。 “那我过来。”沈辞岁应下此事。他不知道原星野的打算，而原星野是给他开工资的老板，这种要求不能拒绝，算起来，也的确好几天没有营业了。 原星野又是一声“嗯”，挂断电话。 风突然大了，沈辞岁拉紧围巾，对赵斯宇道：“我回去换套衣服。” “不用，那边准备好了。”赵斯宇笑道，“走吧。” 赵斯宇并非希伦德沃的学生，亦不是来办事的，申不到临时通行码，因此飞梭停在校外。两个人搭校园通勤车出去。 途中，沈辞岁想起什么，问赵斯宇：“原先生有说，他这次要在三区留多久吗？” “他没告诉你？”赵斯宇表情惊讶，“他工作调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沈辞岁也是一惊：“没说。” 有这种灵动的小美人喜欢还不珍惜？赵斯宇不由在心中唾骂原星野，转而拍拍沈辞岁肩膀，鼓励道：“现在你知道了，加油啊小哥哥，我看好你！” 沈辞岁“啊”了一声，脑子一转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抿唇一笑，点头说“好”。 他把脸转向窗外。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两人经常滚到一块儿外，他和原星野见面并不频繁。他要在翡冷翠上学，原星野工作地点在三区外，算下来，可能平均一个月就那么两三天需要营业。现在看来，长期摸鱼也可以照常拿工资的快乐生活恐怕是结束了。 沈辞岁不大愿意，并开始怀念从前。 从校园通勤车换到飞梭后，一路行驶很快。 赵斯宇把沈辞岁带到近卫局，告诉他副局长办公室在哪一层、出电梯后走哪一边，便离开。 近卫局是隶属军部的特殊部门，不对区域安全负责，但拥有武装力量。 它没像翡冷翠别的机关部门那样直接将旧时宫殿改造成大本营，这里是一栋新建大楼，楼层极高，若从外看，仿佛一柄剑直入云霄。 沈辞岁来到最顶层。 灯光被墙面雪白的瓷砖折射，显出几分晃眼，走廊上没有别人，只回响着他的脚步声。他一路走到底，敲门，得到一声“进”，推门而入。 原星野仍坐在沙发里，不过换了个姿势，背坐直了些。这让他少了那股子懒意，多出几分斯文。他手边小桌上摆了杯咖啡，正低头翻看文件，对沈辞岁的到来，连个眼神都没给，侧脸线条绷直，看上去很冷淡。 直觉告诉沈辞岁，原老板心情不太好。 沈辞岁摸不准是工作不顺意的缘故，还是单纯对他不爽——原星野是给钱的老板，而他这两天竟然一直不回消息，生点儿气再正常不过。 无论如何，都得顺毛，免得稍微不注意就炸了。 -- 第25页 沈辞岁反手关上门，对原星野解释：“对不起，我这几天一直在实验室，没注意到有人联络。”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语速略缓，听上去完全就是在软绵绵地认错。 小兔子。 原星野心底又蹦出这个词，转了圈手里的笔，在文件末尾签下名字、抬头。 “坐。”他丢出一个字。 沈辞岁坐到原星野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这人手上拿的都是纸质文件，若是坐身边去，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他得避嫌。 距离拉近，原星野清楚地看到沈辞岁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本没打算说什么，心念一动，问：“吃饭了吗？” “吃了。”沈辞岁回答道。 “饮水机在那里，要喝水自己接。”原星野给沈辞岁指了个方向。 他忙，说完继续批阅文件，沈辞岁则打量起这里来。 在车上时看不出，顶层办公室的墙面呈弧形。一墙全是单向玻璃，坐在里面，手一伸，就能将翡冷翠如水的星夜拥入怀。 设计到位了，但布置欠了点儿，和它主人那辆飞梭一样，陈设简单，简单到极少能看见个人物品，全是工作相关。 工作狂。 沈辞岁觉得甚是无趣，起身去给自己接了杯水，踱步到玻璃墙前。 翡冷翠曾是王都，宫殿星罗棋布，旧时代沉静典雅的建筑和闪烁不停的霓虹交错，道路里车流如洪，沿街灯光如海，这些交织在一块儿，有种奇异又绚烂的美丽。 他俯瞰这样的夜景，站一段时间后累了，坐回沙发上，问：“原先生，今晚的拍卖在哪办？” 原星野头也不抬，回了个地名。 “几点开始？” “九点。” 沈辞岁看了眼时间，还有一阵。 反正出发都由你安排，我只是个陪客。这样想着，沈辞岁将腿一伸、往后一靠，再把围巾抖开遮住脸，开始睡觉。 半个小时后，宫涯将适合沈辞岁的衣服送到。 几乎是在敲门那一瞬，沈辞岁就醒了。 他一向不敢在这种陌生环境里睡死，但只是睁开眼，没有动，更没把蒙脸上挡光的围巾摘下来，就这样静静靠着沙发，等宫涯走后，才重新闭上眼。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又有人来敲门。 这回是个沈辞岁不认识的人，进来时先是被沙发上形如“尸体”的东西震惊，接着语气忐忑地让原星野过目方案。沈辞岁觉得好笑，注意听了听两人的对话，判断出这人的方案已经改到第九版，而原星野仍旧不满意。 魔鬼上司。 如此看来，原老板生气，多半是气下属。沈辞岁腹诽着。 就这样，沈辞岁断断续续闭眼再睁眼，直到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原星野从沙发里起身，对他说了句“走了”，才坐起来。 沈辞岁拿上衣服去卫生间，换好出来一看，他和原星野穿的是同款，两件马甲上的暗纹和纽扣都一样。不同的是，原星野穿那一身，前襟被胸肌撑得恰到好处，到沈辞岁这里，就很“平整”了。 军队的人身材就是好。沈辞岁看了原星野两眼，再看看自己，心中生出一丝丝羡慕。 原星野倚在墙上等他，猜出这人在想什么，哼笑了声：“你腰细。” 沈辞岁不理他。 西装扛不住翡冷翠冬季的严寒，好在全程不必走到室外，沈辞岁没受着冻。 目的地离近卫局挺远，可架不住原星野车好，8点40分出门，8点55分就抵达，仍有余留。 下车前，原星野递给沈辞岁一张面具，同时往自己脸上扣了一张————两张都是最普通的款式，能够遮住整张脸。 沈辞岁立刻明白，这是一次什么性质的拍卖会。 不能露出真容的黑市交易会。 地点选择得可谓是明目张胆，在翡冷翠最著大的剧院内，不过转念一想，近卫局副局长本人都接到了邀请函并欣然前往，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沈辞岁戴好面具，跟着原星野上楼。 剧院共五层，原星野拿的是最顶层的邀请函。独立包厢，不受任何打扰，里面布置精美，兰竹屏风八仙桌，很具古风，糕点茶水果盘都已上好，角落里的铜炉还燃着香。 一面朝着剧院舞台，另一面是玻璃窗，单向防弹的，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一座钟楼。 那也是个有名的景点，每到整点，便会响起钟声。此时此刻，钟楼所有的灯都点亮了，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下面的广场则挤满了人，气氛很是欢乐。 “那里怎么这么多人？有什么活动吗？”沈辞岁感到好奇。 “今天12月31号。”原星野倒出两杯茶，其中一杯摆到沈辞岁面前，说道。 沈辞岁愣了愣，难怪今晚学校也这么热闹。不过就愣一秒，他看原星野把面具摘了，也抬手，却听原星野道：“你别摘。” “好。”沈辞岁听话地放下手。 原星野转头向窗外，注视那钟塔几秒，问：“你们学生不都很注重过跨年夜？” “那是他们，我一个人不过年节。”沈辞岁轻声说着，捧起茶杯，但很快，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举起手里的茶问：“不摘面具我怎么喝？” 原星野凝视住这杯茶，片刻后，伸手拿回去，到冰箱里取出一盒带吸管的饮料，放到沈辞岁手里。 -- 第26页 沈辞岁：“……” 他认识茶，闻茶香就知，这是市面上要大几千才能买到一两的那种，而这盒饮料，在自动贩售机里，不过区区二十块而已。 沈辞岁不满地眯起眼，迅速利落地把吸管和饮料盒拆开，将茶换过来。 原星野见了直笑。 他们所在的顶层能将大厅里的情形一览无余，沈辞岁目光转过去，扫了眼发现这里所有人都是两两一起，不由问：“这又不是舞会，为什么都成双成对的？” “这是真正的拍卖清单，你可以看看，都是不被允许出现在正当交易场合的东西。”原星野发了张图片到沈辞岁终端上，“如果不慎被群众举报，这里随时能够变成假面舞会。” 沈辞岁念头一转：“要是我实名举报呢？” “恭喜你，可以获得10万元奖金。”原星野微笑说道。 这人越是充满算计，脸上笑意越是温柔。沈辞岁用吸管喝了口茶，道：“那我还是同流合污吧。” 拍卖开始，沈辞岁聚精会神盯住台上。 第一件拍卖品是台机甲，明显从军队中流出，经过了一番改造，主持者开启阻断场，放出障碍物和无人机，让里面的驾驶者进行演示。 火光纷飞，数米高的机甲巨人在障碍物之间穿梭、射击，动作流利而美丽。沈辞岁看得津津有味。 这台机甲以三百万的价格成交。 几分钟，舞台清理完毕，第二件拍卖品被送上台。沈辞岁继续看。 原星野没说他要拍什么，沈辞岁也没问，可看着看着，眼见就要接近尾声，这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沈辞岁正觉得奇怪，就是这时，有人过来敲响他们包厢的门。 响了四下，非常富有节奏，原星野起身去开。 他把人带进来。 来者戴和他们一样的面具，不说话，目光在沈辞岁身上一瞥即过，跟在原星野身后，走向角落。 沈辞岁这才注意到还有个里间。从这两人的举动中，他总算明白了，原星野参加拍卖会只是幌子，见人才是真正目的。 外面听不见里间的任何响动，沈辞岁更不会刻意偷听，见只剩自己一个人，坐姿更为放松，甚至稍微将面具揭开了一点儿，边欣赏台上展示的东西，边吃点心。 里间。 来者摘下面具，坐进原星野对面的椅子里。他不年轻，外表看起来四五十岁，不过如今基因手术发达，实际上还要更大些，体格健壮，从事的却是情报工作，雷鸣是他的代号。 “原少爷，啊不对，现在该叫原副局长了。”雷鸣笑着说，口吻甚是熟稔，“上次见，还是十年前，你委托我查秦家那孩子的事情呢。” 原星野不跟他寒暄，手指敲了敲桌面，问：“这次要你找的那些人，有线索了吗？” “找不到任何痕迹。奥丁复刻计划本就隐秘，研究员全用假身份参与，又有你们军部在后面帮忙打掩护，后来销毁命令下达，所有资料一应无存。”雷鸣叹了口气，“老实说，除了那位副院长死而复生，很难找到突破口。” 上一次的奥丁复刻计划，直接研究了奥丁本体。那时奥丁还能够启动，如今却是完全破损，宛如一堆废铁，砸得烂，打不开。加上没有过往资料可以参考，原星野想要展开这一项工作，极其困难，最为高效的方法是找回当年那批研究人员，却没想到，当年清理数据时，连他们的信息也删得一条不剩。 原星野不动声色翘起腿，盯着雷鸣的眼睛：“你是暗网最出色的情报工作者。” “但我也有意外收获。”雷鸣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无能，摊手说道。 “说。” “我发现多年之前，秦家秘密进行过人体实验，关于大脑开发的。根据残存资料，目的在于增强神经承受力。”雷鸣压低声音，伸出两根食指并拢到一块儿，“你我都知道，奥丁这种传说级的机甲，对驾驶者的大脑摧残非常严重，所以他们这个实验，看起来和奥丁有那么一些互补。” “秦家。”原星野沉声说出这两个字。 雷鸣点头：“对，就是十年前，你让我查的那个秦家。” 第13章 chapter 13 秦家和原家一样是世家，根基深厚，家族产业极广，不过近些年略有止步不前的迹象。 这并非原星野所在意的。其实两家关系一直算是不错，在许多领域有过合作，原星野请人查他们，是因为秦淮。 时间拉回十年前。 每个星域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第三星域的两周，相当于无名荒岛上的三个月。 原星野和秦淮在荒岛上生活了小一百天。 自从那晚他们俩背抵着背把狼群杀光，岛上的野兽们就不太敢来找麻烦了。两人过得还算不错，除了有一天，荒岛遇上暴风雨，所有树枝都被打湿，他们生不出火，缩在山洞里冻了一夜。 原星野比秦淮大三岁，人生经历更丰富些，他喜欢爬到树上，给总是规规矩矩坐在树下的秦淮讲故事。 他希望能把人逗笑，但没有哪次成功过。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秦淮逐渐表现出了对原星野的亲近。他学会了主动在原星野打猎回来时，倒上一碗水，还会在原星野出去前叮嘱一句小心，等会儿可能下雨之类的话。 后来原星野就仔细想过，秦淮对他的态度开始改善，似乎就是在那一夜暴风雨之后。大概是因为那一整晚，他都帮他挡风的缘故。 -- 第27页 荒岛上没有任何娱乐项目，日子平静，也很乏味。 有的时候，原星野坐在树上眺望远处的海，会生出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的想法。这让他烦躁郁闷，但目光一转，看见蹲在洞口做手工的秦淮，又觉得就算一直困在岛上，也不算太坏。 就是这种频频浮现出的念头中，他发现他喜欢上了秦淮这个小面瘫。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如果一辈子都能和秦淮在一块儿，那相当不错。 可秦淮还不喜欢他，比起和他在一块儿，小面瘫更偏爱独处。 原星野并不气馁。 这一年他十八，秦淮十五，两个人的人生都才刚刚开始，他有很多时间、很多方法，让秦淮依赖上他、喜欢上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岛上的第九十四天，原家的救援队伍搜寻到这里。两人终于从这荒岛离开，回到第三星域。 原星野的打算是让秦淮在原家住上两三个月，把在岛上弄出来的磕伤碰伤以及营养不良等等问题都调理好，再送他回去——当然，最好是别回去。 可秦淮不愿意，当天就走了。 一开始，原星野想着反正你我都在第三星域，我随时能来找你。 后来，原星野发现自己没法很快去找人，因为回到家后，他得到一个消息。 那场他和秦淮都参与的晚宴会遭到袭击，家族从一开始就收到了消息，派他过去，是一次借刀杀人，之所以会有救援队坚持不懈搜寻，是宫涯绕过本家，和军部做了笔交易。 原星野是原家本家唯一的继承人，一旦死了，继承权自然落到分家手上，而原老爷子出于他母亲的关系，一直对他不满。 分家有人要害他，原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得把这些杂事都给处理干净才能去找秦淮，否则秦淮会有危险。 但同时原星野又有些庆幸，还好他去了，还好他遇到了危险，不然秦淮要一个人待在那荒岛上。小面瘫身上没有枪，还不会做饭，大概是……活不下来的。 原星野花了半年时间清理分家的人，除掉原老爷子的几个心腹杀鸡儆猴，确定没有后顾之忧，这才踏上去秦家的路。 但没想到，秦家人告诉他，秦淮死了。 死于什么呢？ 一场海上意外事故。 又是海上，原星野不信，离开秦家后第一时间联系上雷鸣，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查。 雷鸣查了许久，几乎把秦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无奈地对原星野说，人就是没了，那片海域出事之后，无人机全方位对海面进行了为期十五天的监控，没有拍摄到任何人从海里出来，而且那片海里有非常凶残的鱼类，人又不会飞，掉下去根本逃不过，少爷你节哀顺变。 是宫涯一直按着原星野手臂，才使得他不至于当场失控。 那段时间，原星野深陷自责当中，几乎要抑郁。 如果当时他强行把秦淮带回原家不准走，如果他处理分家那些人的速度更快一些，秦淮是不是就能…… 而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翡冷翠十二月的夜晚，天空深黑，星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照亮原星野的侧脸，他垂眼看着桌面上的纹路，神情意味不明。 “多年之前，是多少年前？”沉默片刻，原星野问。 雷鸣回答说：“我所查到的这一次，是23年前。” 原星野“嗯”了声：“人脑开发是一项广受欢迎的实验课题，没必要秘密进行，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有新的立刻告诉我。” “我一定。”雷鸣点头，拿起面具重新带回脸上，“那我就离开了，原副局长。” “好。” 沈辞岁晚上只吃了个汉堡，这会儿有些饿，而一边拿手掀着面具一边吃着实不方便，干脆把面具歪歪挂着，将嘴露出来。 里间的人在谈什么他听不见，但开门的动静很明显，察觉到有人出来，他赶紧将面具戴好。 原星野送雷鸣离开后，坐回之前的位置。 沈辞岁转头来问他，“要走了吗？” 这人盘着腿，腿上放着抱枕，抱枕上搁着点心盘，一层叠一层，右手上还拿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脸上是个黑乎乎的面具，露出的眼睛也黑，原星野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人看起来竟有点儿傻。 “等你吃完。”原星野端起茶说道。 沈辞岁小声道谢，乖巧地像最开始那样把面具揭开一条缝，吃完手里的糕，去卫生间洗手。 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剧院。坐进飞梭时，沈辞岁看了眼终端，已是10点40，距离宿舍门禁还有20分钟。铁定是赶不上了，他认命地跟老板回家。 一路无话。 沈辞岁几乎很少主动向原星野搭话，除非有事，或是汇报行程。他安静地坐在原星野身边，倚着车窗，专心致志地用终端修改图纸。 突然的，原星野手一伸，将沈辞岁捞到腿上。这让沈辞岁手剧烈一抖，笔下线条变得凌乱，他赶紧选择撤回。 “怎么了？”沈辞岁抬起眼。 沈辞岁的屏幕是隐私模式，原星野看不见上面的内容，只能看见他拿着笔动来动去。那手指白皙，质地似玉，细又长，像什么脆弱精美的易碎品，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原星野抽走笔，捏住沈辞岁的指尖，轻轻摩挲。 “你对奥丁有什么看法？”过了会儿，原星野问。 -- 第28页 “奥丁？”沈辞岁疑惑地眨了下眼，向原星野寻求确认。 “对。” “神级机甲，在广为流传的都市传闻，它能一枪毁掉一个要塞。”沈辞岁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 玩够了手指，原星野扣住沈辞岁的腰，将他双手反剪到身后。这个姿势让沈辞岁不自觉靠向原星野，往前一倾，送出那段修长的脖颈。 原星野不跟他客气，顺从自己的心意尽情欺负，同时不忘问：“别的呢？” 沈辞岁被弄得很痒，小幅度往边上躲，可躲又躲不过，只能回答原星野的问题：“丰富了影视作品内容，娱乐了大众生活，拓宽了思想纬度？” “其实就是为了鼓舞战争年代的人们，所编出的神话故事嘛，现实当中，想要研制出那样的机甲，除非科技再发展几百年。” 仍就是循规蹈矩的答案，符合一贯的社会宣传。 原星野在心底笑了自己一声，干嘛跟个学生问这些呢。他丢开心事，认真欺负怀里的小兔子。 没过多久，沈辞岁眼底蕴满水汽，低声呜咽。 飞梭停进车库，过了一个小时，里面的人才出来，沈辞岁被原星野用外套包住抱上楼。 不知不觉间，时间跳到零点，日期翻到新的一年。旧岁杳然远去，这一夜的翡冷翠无风无雪。 翌日清晨，沈辞岁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瞧，发现又和原老板摆了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他怀里抱着被子，原星野怀里抱他。 他一下子惊醒了，尝试往外挪，可还没挪出10厘米距离，原老板就收紧手臂，把人给弄了回去。 这下子挣扎更不易，沈辞岁望天无语。 他不想把原星野吵醒，却也没法在不吵醒这人的情况下起床，两相权衡，只能就这样躺着。 躺了一阵觉得无聊，沈辞岁开始自己和自己玩。 这人屈起两根手指，跟人走路似的在枕头上来来回回，大概第二十圈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伸来，精准无误地按住那只乱动的爪子。 原星野下颌抵在沈辞岁头顶，声音低沉沙哑：“睡不着了？” “嗯。”沈辞岁应道。 “那行。”原星野语气意味深长。 沈辞岁从他话里品出点儿东西，睁大眼迅速爬起来要跑，可到底体力比不上原星野，被一把捞回去。 原星野压着沈辞岁，在那只他用手指头走路画圈的枕头上又来了一次。 过了许久，沈辞岁揉着腰去浴室洗澡。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阵，出来后拿起一件高领毛衣穿上，把脖子完全挡住。 下了楼，沈辞岁看见原星野倚在吧台边上磨咖啡豆，一幅满足过后的神清气爽模样，而他脚步虚浮，困得不住打呵欠。 沈辞岁慢吞吞走过去，取出新的纸杯，放到原星野的那个旁边，说：“谢谢。” 原老板哼笑一声，往磨豆机里加了勺咖啡豆，问他：“几点上课？” “10点。”沈辞岁老实回答。 “送你。”原星野说。 “好。”沈辞岁不跟他客气，然后去冰箱里拿了瓶牛奶。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一起出门，到希伦德沃的时候，离沈辞岁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沈辞岁坐校园通勤车回宿舍，打开门，看见肖恩顶着一头鸡窝坐在书桌前，瞪着眼改图纸，刚要打招呼，肖恩猛然回头，瞪大的眼睛逐渐缩小、眯起，宛如扫描仪般上下打量他。 片刻，肖恩将椅子完全转过来，翘起二郎腿、抱起手臂，幽幽发问：“岁儿，你昨晚又没回宿舍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狗了。” “没有。”沈辞岁关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回得干脆果断。 肖恩“哼”了声，面向随着沈辞岁移动而移动，不信他的话：“你自己算算，圣诞节前，你多少次夜宿不归，回来后，又多少次夜宿不归？” “可那都是有原因的，而原因我都告诉你了。” “真的没有狗？” “我如果有了狗……不是，如果我有了交往对象，干什么要藏着？偷情啊。”沈辞岁看着肖恩的眼睛，一脸认真。 肖恩和沈辞岁对视一阵，发现这个人很坦然，垂下眼仔细思索，觉得沈辞岁说得好像特别有道理。 沈辞岁之前有过一任男朋友，两人确定关系、开始交往的第二天，前男友就请上肖恩一起吃饭了。 他不是个会隐瞒恋情的人。 肖恩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思想太不健康了。 “阿沈。”肖恩又喊了一声，这一次，语气变得严肃。 脱掉外套、打算上床补个觉的沈辞岁：“嗯？” 肖恩定定注视沈辞岁：“咱说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 “……”沈辞岁眼角轻微抽了抽，觉得这种约定简直不可理喻：“万一你先呢？” 肖恩一惊。对啊，万一他先呢？那多不划算！他赶紧撤回前言：“那还是算了。” 沈辞岁忍着笑爬去上铺，但躺下了，迟迟睡不着。 肖恩的问题宛如一次灵魂拷问，将他深刻警醒。 从前原星野不常在三区，他外出的次数不算频繁，拿家教兼职就能把肖恩糊弄过去。但现在，原老板职位变动，回三区担任近卫局副局长，近几年应该都不会走了，作为他的情人，肯定得时常营业，再过一段时间，作为室友的肖恩，定然看出猫腻。 -- 第29页 他不想让人发现和原星野的关系，毕竟不是正经交往。 想了想，沈辞岁觉得不如先消停一阵，到寒假再和原星野联系。 他点开和原星野的对话界面，往输入框里打字。 “原先生，这两周我都要在实验室准备考试，你和宫涯可能联系不到我，先提前说一声抱歉啦。” 输入完毕，发送。 下一秒，沈辞岁屏幕上跳出一个聊天框，是Lo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原星野会因此觉得你这个情人不上道，和你断了去找别人？” 沈辞岁趴在抱枕上，面不改色回答：“那没关系。” 第14章 chapter 14 沈辞岁关了终端，闭上眼。他很困，可控制不住思维在活跃，酝酿许久，终于把自己沉进梦乡中，这时候耳边炸响一句： “别睡了别睡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这一声喊猛一下把沈辞岁震醒，他转头一看，肖恩在底下叉着手喊他起床。 “快起来快起来！这门是精原啊，教授每堂课开始时都要随机抽人回答问题，被抽到但不在就完蛋了！”肖恩又催促。 沈辞岁拥被坐起来，一脸不情愿，可不得不穿衣服下床。 半分钟后出门，沈辞岁拿着书走在肖恩身后，大半张脸埋进衣领里，一路上昏昏欲睡。 依旧是下课吃完午饭，就往实验室跑，按照习惯，沈辞岁把终端调到勿扰模式。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组采取轮值制度，每天派一个人出去买饭。 今天轮到沈辞岁。机械学院的位置处于一个有些偏僻的地带，离食堂和小吃街都远，得坐校园通勤车过去。 他出附楼的时候时间有点儿晚了，天完全黑下来。学校里倒是灯火通明，虽说临近期末，但这是新一年的第一天，很多社团和部门都在举办活动，路过女生宿舍楼时，还有男生在底下摆蜡烛告白。 沈辞岁看了一阵，收回目光，下车时塞上耳机，问Lo：“你连续多少次约到实验室了？” “除了第一次是露露约的，剩下都是我在操作。”人工智能回答说道，很是云淡风轻，“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它其实想听沈辞岁夸他，转而却听沈辞岁道：“今晚别弄了，每次都是我的ID预约成功，显得我也像在作弊。” “哈？”Lo一愣，紧跟着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你们学院有的是人写脚本、开按键精灵抢呢！我不过是速度比他们更快！” “不让你帮忙，不代表不去预约。除了我，我们组的人都会守到预约开放的时候，他们不一定抢不上。”沈辞岁放低语气，给Lo顺毛。 Lo小小地“哼”了一声：“那我晚上连上肖恩终端，在他那边替你们约。” “这样也行。”沈辞岁想了想，同意它的提议。 于是当天夜里，12点刚过一秒，就听见肖恩“嗷”的一声大叫，从椅子里跳出来，得意地转了个圈：“我约上了！不愧是我单身20年的手速！” 沈辞岁忙不迭为他鼓掌。 之后Lo也是这样操作，换着连接其余几个组员的终端，偶尔用一次沈辞岁的ID，实验室的预约记录总算“错落有致”了些。 沈辞岁依旧总是忘记在离开实验室后把终端的勿扰模式关闭，但没有因此变得消息闭塞。肖恩牌大喇叭会一看见新鲜八卦就在沈辞岁耳边叭叭叭个不停，Lo也会把一些重要资讯告诉他。 经过数日的努力，沈辞岁他们组的机甲初步成型，可以到训练场进行实战测试。 机甲是武器的一种，制造它的目的是为了投入到战场中使用。 希伦德沃没有机甲驾驶系，这一专业只允许军校开设。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隔壁军事大学的机甲驾驶者们就变得抢手。请他们过来帮忙测试机甲还需支付一笔费用，机械学院的学生们把这个称为“租”。 沈辞岁他们这组没去军校租驾驶员，因为他将亲自进入驾驶舱，对各方面性能进行测试。 希伦德沃30公里外，菲维扎诺训练场，02号场地。 阻断开启，透过护目镜，可以看见某些细小如尘埃的东西在空中浮动。短途运载机缓缓来到场上，将一台机甲送至初始线。 这台机甲漆面呈暗银色，体型比普遍规格的要小巧一些，垂在两侧的手各持一柄弯刀，炮口藏得极隐蔽，看起来像久远冷兵器时代的产物。 沈辞岁小组把它命名为“刺客”。 他用终端下达命令，打开驾驶舱门。 升降梯带他上去，肖恩他们围在外侧，进行开始前的最后调试。这个时长大约五分钟，完毕后，肖恩敲了敲机甲外壳，抬头对里面的人道： “沈，交给你了，过了的话我们就去吃火锅。当然了，你不能逞强，如果不行，我们还是去隔壁租个驾驶员来。” 暗银色机甲眼睛一亮，沈辞岁的声音传出来：“好。” * 希伦德沃南面，临湖别墅区。 赵斯宇躺在花园的摇椅上玩游戏，在他不远处，原星野正朝靶盘上掷飞镖。 第一支正中红心，第二支亦然，不偏不倚，直直扎入第一支尾羽。一支又一支，通通刺穿进去，仿佛尾羽开出了朵花。 赵斯宇的目光逐渐从游戏转移到原星野身上，半晌后道：“我怎么觉得你实际上很无聊？” -- 第30页 “有吗？”原星野语气不咸不淡。 “有，特别明显。”赵斯宇重重说道，继而话锋一转，笑问：“你家沈小美人呢？今天周末，又不上课，怎么不见他过来陪你？” “准备考试。” 说着，原星野又掷出一支飞镖。 “好像是快期末了，但这些学生应付考试不就是背书刷题吗？在哪里复习不一样？非得把自己关在图书馆自习室这种地方？”赵斯宇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原星野没跟他解释。 赵斯宇在这里待了一阵，见没什么乐子，走了。 花园里只剩原星野。冬日里的阳光很清寂，四下只有他掷飞镖和中靶的声音。渐渐的，他停下动作。 无聊吗？ 之前不觉得，赵斯宇提过之后，好像是有一些。 原星野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一个人找不到消遣，不如去希伦德沃逗逗那只小兔子。 他把剩在手里的飞镖往桌上一丢，起身去车库。 原星野没有希伦德沃的临时通行码，无法将飞梭开进去，只能停在校外。他慢慢沿着步道往里走，周末的大学校园，许多人都在户外活动，途经的草坪上满是欢笑声。 但走着走着，原星野停下来。 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他不清楚沈辞岁的宿舍位于哪片区域、几栋几号，而意料之中地，他联系不上沈辞岁。 原星野撩了下眼皮，打了通电话，吩咐宫涯：“帮我找一下沈辞岁在哪。” 几分钟后，宫涯回复他一个地点：“比萨训练场02号场地。” 原星野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 这是一个中型训练场，共三十来块场地，军用性质，不对外开放，但希伦德沃和这里签订了一份合约，机械学院的学生们准许进入。 刷过身份信息，门闸与以通行，原星野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在讨论02号场地的事。 他跟着指示路牌过去。 02号场地外站了不少人，多数是希伦德沃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原星野朝清净点儿的地方走，没出几米，听见一个女孩说：“等沈出来了，我就要去跟他告白！” 循声一看，那是个特意打扮过的女孩，脸上化淡妆，发饰和胸针、项链很搭配，把手交叠在胸前，两眼冒着星星。 真是个受欢迎的小兔子。 原星野轻轻挑了下眉，走到边上，背倚上墙，看向场内。 阻隔区外站着几个身披白大褂、头戴护目镜、手持检测仪器的人，原星野目光一一扫过去，认出都不是沈辞岁。 他以为沈辞岁还没出来，等了等，可直到暗银色机甲抬起右腿，迈出第一步，都没见着人。 这时有个女生走过来，找原星野搭话：“你是不是在找沈辞岁？” “嗯。”原星野偏头过去，唇角一勾，“怎么没看见他？” 女生被他这一笑和低低的嗓音弄得脸红，赶紧垂眼掩饰，接着学他靠在墙上，抬手指向场地上的机甲说：“他在里面，这场测试他亲自来。” 原星野眉梢一挑，眼底浮现出惊讶。他注视着训练场上那台机甲，过了一会儿，听见那女生又道：“你和沈认识吗？” “认识。”原星野回道。 “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吗？”女生歪头看定原星野，弯起眼睛笑眯眯地问。 这人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校内学生，能进这里，肯定是军方的人，但军方的人通常不会对他们这种学生测试感兴趣，这个人却一直在看。 而且女生注意到，他看向场内那几个人时，目光没有停留，所以直觉是来找沈辞岁的。 一问果然，她又猜，他和沈辞岁应该是朋友。 沈辞岁是校草，但出了名的难追，她试了一段时间，太心累，又不甘心放弃。她寻思着，如果能和沈辞岁朋友的朋友认识上，说不定可以拿到助攻，没想到等了几秒，听见这人道： “他男朋友。” 第15章 chapter 15 沈辞岁喜欢他，原星野想。 虽然沈辞岁一直藏着从未说过，但那些无意识的举动还是将这份爱恋暴露出来。沈辞岁在他身旁总是很乖，睡熟之后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还会对他耍点儿小心机。他还不像他以前的那些情人，总是找各种理由要名贵礼物。 沈辞岁图的，就是他这个人。 既然沈这样喜欢他，那他不介意对他好一点。 一旁的女生听见原星野的回答，眼珠子瞪得仿佛要掉出来，一口气卡在喉咙管，上不去下不来。 “他现在有主，就别想着打他的主意了。”原星野慢条斯理说道。 女生一把捂住脸跑开。 沈辞岁对阻断场外的这段对话一无所知，更不清楚原星野的到来。他坐在机甲驾驶舱内，指尖悬在操作台上，表情冷静，侧脸美得像一幅工笔画。 肖恩叮嘱沈辞岁别逞强。事实上，沈辞岁对机甲驾驶这一块很熟悉。上个月，他让Lo运出去卖的那两台机甲，就是自己完成测试的。 “设计者不能不会操作自己的作品，就算你请来世界上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帮忙测试，但在细节感受上，仍然不如自己亲身体验。” 这是当年老师教导他的话，说完之后，就把他丢给师兄，带到驾驶舱里进行学习。 -- 第31页 老师和师兄都以为要毒打沈辞岁一段时间，才能将他完全教会，但没想到当天晚上，沈辞岁就通过了困难级别的模拟战，并且打到了A。 沈辞岁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好些难以摸索的技巧，似乎生来就会。 那时候他还生出“要不以后就当个机甲驾驶者吧”这样的想法，但一想到这门专业只在军校开设，而军校每天都要进行狠到死的体能训练，一个激灵，放弃得干脆利落。 机甲实战测试是个大名称，底下分了许多小类，有速度、协调性、爆发力、耐久力等等方面，起码要花上三四个小时才能测试完毕。 过程循序渐进。 一开始，场上看不见太多“敌对人员”，越到后面，障碍物出现的位置越刁钻，无人机和机械兵越多。 对付它们相当耗费驾驶者的体力，小组提前在驾驶舱内准备了营养剂，肖恩特选草莓味儿，但并不好吃。测试过半，Lo几经提醒，沈辞岁才撕开一袋，叼在嘴上，慢慢喝了些。 暗银色的“刺客”游走在机械兵和障碍物之间，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敌方进攻全部落空。 但天上无人机紧追不放，随时可能将携带弹药掷落。刺客不忙不慌，一记流利的滑行转身，掷出手里的弯刀。 无人机迅速躲避，行迹之诡异。弯刀紧追不放，跟在无人机后几次起起落落，骤然转变方位。与此同时，无人机也往这个方向飞，而弯刀抢先来到它前方，稍微一偏，狠狠将它刺穿。 这是沈辞岁的设计，从奥丁手中那杆掷出后必定命中目标的枪上得到的灵感，一路锁定追踪，分析出行动规律后，手动操作发起进攻，不过有效距离不如奥丁那样远。 他不担心这一点灵感来源会被发现。现在的机甲设计师在研制机甲时，多多少少会往奥丁那个方向靠，对于领域内的人来说，奥丁完全是一种来自未来的设计概念，无论哪个方面，都太强了。 解决了无人机，场上还有许多机械兵，乌泱乌泱追在机甲身后。机甲继续作战，加快速度划到某块障碍物后，把它作为掩体，同时弹出炮口，疯狂扫射。 如果用游戏术语来解释，沈辞岁上个阶段一直在做的行为就是在“引怪”，现在呢，放出了AOE招式。 测试过程太长，一开始在外面围观的人都是抽空从自己的测试场上跑来的，看两眼就得回去，否则会耽误本组进度。 场外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只有原星野。他勾起唇，对沈辞岁的判断表示认同。 日近薄暮，测试终于完毕，沈辞岁一身都被汗打湿，神情非常疲惫，不过中途喝了营养剂，脸色倒不算太差。 训练场里没有暖气，但沈辞岁丝毫感觉不到冷，甚至热得想把身上这件衬衣也给脱了。肖恩等人可不敢由着这家伙乱来，拿起他的外套，在他走出来后两秒内把他给捂上了。 “沈，你真是太太太太太棒了！”露露把一早准备好的水递给沈辞岁，欢呼着说道。 其余组员都在鼓掌：“辛苦了辛苦了，一会儿吃火锅！” 沈辞岁抬手揉了下眉心，对他们说：“过几分钟结果就会出来，我的结论是，不需要大调整，只有一些小细节需要优化和改进。” “嘛，你这么累了，先休息一下，等吃完饭再跟我们慢慢说！”肖恩边说，边拱着沈辞岁往外走。 机甲交由训练场送回，一行人往外走。 沈辞岁在脑海中复盘刚才的测试过程，没有注意周围，突然的，听见肖恩发出一声疑惑的“咦”。 紧接着露露问：“怎么了？” “那个人——就那边的帅哥，之前来过我们学校，沈还和他撞上了。”肖恩对露露解释完，扯着沈辞岁停下脚步，扬起下巴示意他：“你看。” 沈辞岁抬头，果不其然看见原星野。 这人今天穿得很休闲，衬衫大衣牛仔裤，还套了根格子围巾，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对上沈辞岁的视线，弯眼一笑。 沈辞岁疲倦到近乎麻木，面部不太做得出表情，简单朝原星野点了下头。 肖恩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流，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嗯。”沈辞岁承认道，这种情况，他懒得反驳解释。 “不撞不相识？”肖恩更惊讶了。 “……算是。”沈辞岁低声道，短暂犹豫后，又说：“我过去一下。” 沈辞岁小步走过去。 原星野身旁是个自动贩售机，他从里面买了瓶运动饮料，在沈辞岁过来的时候递给他。 沈辞岁接得自然，但没立刻喝，而是问：“你来这里工作？” “不，帮你挡桃花。”原星野轻轻哼了一声。沈辞岁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也不解释，而是问：“吃饭？” 沈辞岁第一反应是拒绝：“测试结果才出来，我还要做个分……” 工作狂。 原星野在心里又给沈辞岁贴了个标签，笑吟吟地打断他：“沈同学，忙得连饭都不吃？” 沈辞岁垂眼不答。 “那就是……不想和我吃饭？”原星野故意放慢语速。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当着老板的面说不喜欢他呢？沈辞岁抬起头来，干巴巴说道：“不是。” 原星野重新笑起来：“那就走吧。” 沈辞岁把肖恩帮他拿的包带上，和组员们说了一声，才跟原星野离开。 -- 第32页 依旧是那台经过特别改装的飞梭，一上去，原星野就将一条毛毯丢到他身上——这还是上次原星野把沈辞岁从茶楼里打包出来，遗留在这里的产物。沈辞岁神奇地理解了原星野的脑回路，他要他用毛毯把身上的汗擦干。 沈辞岁跟原星野坦诚相见过太多次，没有任何犹豫，飞快脱掉身上的衣服。衬衫湿得能拧出水，没法再穿，他从包里取出毛衣直接套上，湿衬衫丢进去。 “你竟然会开机甲。”原星野支着下巴欣赏完沈辞岁换衣服，开口说道。 “自己摸索出的野路子。”沈辞岁把大衣裹好，他恢复了点儿精神，冲原星野笑了笑，“可以节省租驾驶员的费用，而且自己亲自上手，和看测试数据、听其他驾驶者说感受，是不一样的。” 原星野对沈辞岁的看法很认同，点点头，又说：“你们那台机甲，灵活度够了，爆发力也行，但持续进攻稍有欠缺，这样的类型，对驾驶者的操作要求很高。” “所以我们叫它‘刺客’。”沈辞岁道。 “刀的设计很好。”原星野予以肯定，紧接着，话锋一转，“我看得出，这对刀是你这台机甲上的大消耗品，对能源需求远高于其他武器。可你有考虑过吗，既然是刺客定位，那么投入到战场中，接受的任务基本都是近身搏杀，远距离进攻并非优先考虑目标。” 沈辞岁一愣。 原星野提出的这一点，可以说完全是沈辞岁之前没有意识到的盲区，他的心思一直在奥丁上，一直在研究奥丁那把枪，设计这台定位完全不同的机甲时，没有摆脱影响。 他蹙起眉，过了一会儿，打开终端，关掉勿扰，在讨论组里和组员说了这个问题，然后思索起该如何改进。 沈辞岁全副心神都投入到这个问题上，下了车，只分出一点余光，来跟原星野上楼。原星野站住脚时，他也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却见是个成衣店。 “你要买衣服？”沈辞岁问。 “给你买。”原星野把飘在半空的那块虚拟屏幕拨回沈辞岁终端里，抓起他手腕往里走，语气无奈，“你难道不觉得直接穿毛衣不舒服吗？” 他不提这点还好，一说，沈辞岁就觉得身上毛刺刺的。 沈辞岁对吃的挑剔，但挑衣服很随便，尤其是心里想着事的时候，随手拿起一件就往更衣室走。 原星野拉住他，扯起这件T恤的一角，提溜到沈辞岁眼前，幽幽地说：“你选这件亮绿色的，是觉得我会做点什么败坏人品的事情吗？” “嗯？我没注意到。”沈辞岁愣愣说道。 “我来挑。”原星野按了按额角，叹气说道。 原星野把沈辞岁从这一片充满了盎然生机的春装区带走，又想了想沈辞岁的穿衣习惯，给他衬衣毛衣长裤外套毛巾配了一套。 数分钟后，沈辞岁从更衣室里出来。 这一身很符合原星野的性冷淡审美风格，以灰色为主调，搭配浅白和深黑，沈辞岁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看上去更加清冷出尘。 “你男朋友眼光真好。”店员小姐站在沈辞岁身侧，伸出拇指赞扬。 “啊？”沈辞岁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店员小姐说的是谁，应道，“是挺好。” 原星野已经结完帐，店员小姐帮沈辞岁把吊牌剪掉，他直接穿着这一身走，留在更衣室的那套由同层清洗店清洗完毕后再送回去。 在这栋楼的顶层吃饭。 来的路上原星野就订了餐，他们到的时候，桌上已上了部分菜。 沈辞岁本觉得自己没什么食欲，但在闻到菜香那一刹那，肚子叫了一声。原星野听见后在对面笑，沈辞岁看也不看他，先给自己盛了碗汤。 他胃不好，吃东西速度慢，且量少，一桌五六道菜，他每道尝几口，再喝小半碗汤、吃小半碗米饭，就不能再吃了。 原星野不知道他这个毛病，调侃着问：“吃这么少，真是兔子吗？” “我饱了。”沈辞岁低低地说，靠到椅背上，打开终端。 沈辞岁的心思又回到机甲上，盯着自己组的设计图纸一直看，忽然间，余光扫到他们班没有班主任和指导员的那个班群图标在不停闪烁。 这群一向没什么人聊天，除非有大事发生。 沈辞岁点进去，开屏刷刷刷过去几条语音，想了想，点开肖恩发的那条，一个震惊又愤怒的声音立刻炸开： “搞毛子搞毛子，我们都大三了怎么还弄家长群？” 跟在后面的语音自动播放： “跟隔壁商学院学的！他们上学期就开始搞了，大考小考重要事情甚至运动会拿了奖都在群里通知家长，这一年，他们不仅逃课率减少了，平均成绩更是直线提高！妈蛋啊！” “这算试水之后的全面推广了吗？草草草这可怎么搞！我能自己弄个号充当家长吗？” 同学们语气都不好，在餐厅里显得格外吵闹，好在除了他们，暂时没有别的客人。 沈辞岁关闭掉语音，垂下眼，眉峰蹙起了些。 他也不喜欢这种家长群，但和他的同学们不同，他没有家长了。 家人去世是私事，沈辞岁没有告诉学校，就连肖恩也没说，他不喜欢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 虽然可以让Lo帮忙解决，但过程很麻烦，因为每个公民ID只能申请一个通讯号，想开第二个，需要到黑市上碰运气。 -- 第33页 原星野看见沈辞岁这副表情，放下筷子。 他记得沈辞岁现在没有亲人。学校搞这种幺蛾子，如果如实告之，肯定能够得到理解，但小兔子似乎不想那样。 那么他不介意帮这个忙。 “把群号发给我。”原星野对沈辞岁道。 “啊？”沈辞岁没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茫然。 原星野笑起来：“我不介意充当一下你的家长。” 哈？ 沈辞岁盯了原星野好几眼，心思很快转动。 以原副局长的繁忙程度，加了这种群，大概也只会丢进勿扰名单，不管班主任和指导员在里面发什么，都不会关注。 这是在帮他省钱。 他做出决定，在班群公告里找到了家长群的群号，复制给原星野，真诚地看着这人，说：“那就谢谢了。” 原星野在申请理由上打了个“沈辞岁”，群管理秒他放进群。 这人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格外好奇，东点点西看看，但当他翻开群成员列表时，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这里都是xxx妈妈，xxx爸爸。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秒，原星野看见自己的备注被改为：“沈辞岁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1%，原老板：我，他男朋友 进度50%，原老板：我，他男朋友 进度80%，原老板：我，他男朋友 进度条拉到底，原老板：？ 第16章 chapter 16 原星野没经历过老师和家长联合起来的管教，对班级家长群内每个人需要把备注修改成什么没做任何心理准备，“沈辞岁爸爸”这五个字突如其来，给他的冲击和震撼极大。 他盯了这个备注好几秒，手指抬起又放下，想修改，但觉得似乎不太好，毕竟这里不是爸爸就是妈妈。 该庆幸这位管理员认真阅读了他的资料卡，没给他改成“沈辞岁妈妈”吗？ 算了。 原星野把群聊窗口划掉，重新拿起筷子。 沈辞岁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问：“是班主任他们在群里说了什么吗？” “没有。”原星野摇头道，紧接着想到什么，勾唇笑起来，温柔地对沈辞岁道：“沈辞岁宝宝，现在我能第一时间得知你在学校的表现了，要乖一点，闯了祸回家是要被打手心的。” 沈辞岁：“……” 他盛了碗汤推给原星野，也温温柔柔笑开，道：“快吃，不然要凉了。” 让这人闭嘴的意思。 原星野就不快，慢条斯理吃了一刻钟才放下筷子。 翡冷翠的夜完全落下，街灯一盏接着一盏沿着道路向前蜿蜒，从上空俯瞰，宛如一条长龙。 沈辞岁又沉浸到先前那个问题上，在原星野吃完后，分了点儿余光给他衣角，跟着那片布下楼。 原星野带着身后的小尾巴来到电梯前，按亮下行键，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就不怕我带着你撞墙？” “我走的是你正后方，要撞也是你先。”沈辞岁头也不抬，专注看着图纸。 “还挺理直气壮？”原星野轻哼说道，把悬在沈辞岁面前的屏幕给他按下去，“沈同学，要劳逸结合。” 沈辞岁又把屏幕拉出来：“没有时间了。” 原星野不再管他。 沈辞岁跟点了自动跟随似的跟着原星野进电梯、出电梯，找到停车的位置，只有在开车门的时候，才短暂地把目光从屏幕上转移出去。 坐进飞梭后，他从背包里找出笔，新建画布，开始打草稿图。 这个过程不顺利，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沈辞岁的注意力被迫从屏幕上转移——他们到了，原星野亲自把他从座位上挖出去。 夜风很冷，吹得沈辞岁一个激灵，进了屋暖气扑面来，他以为自己活过来了，但很快发现不是。 原星野把他放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慢慢脱掉他的衣服。 这张凳子很小，沈辞岁没有撑手的地方，只能环住原星野脖颈，但下一秒，被他抓下来反剪到身后。 沈辞岁垂眼看他，这个姿势让他没安全感，瑟缩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点儿冷？”原星野笑着问他。 “我要画图。”沈辞岁想逃，低声说道。 原星野轻哼：“反正你也画不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沈辞岁发现原星野这方面的需求旺盛了许多。 在吧台来了一次不够，接着又去卧室，结束后到浴室洗澡，没一会儿又硬。沈辞岁浑身透红，宛如熟烂，敏感得不能碰，但原星野偏要。 满足的男人恶劣地笑着，问他：“难道有哪里是我没碰过的？” 沈辞岁闭上眼不和他说话。 看来不能让这男人憋太久，否则吃苦的还是自己。旋即沈辞岁又想到，这家伙之所以先带他去吃饭而不是先上他，存的就是养肥了更适合杀的心思吧？ 在浴室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沈辞岁被原星野裹了条浴巾抱出来，放到床上。 沈辞岁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才恢复点儿力气，把睡衣穿上。身体很疲倦，精神却意外地好，偏头看见原星野，就想起这人点出的他们那台机甲的硬伤。 他在餐厅里想出了一种方案，但回来路上，发现并不合适现在的情况。那方案需要调整的地方很多，而时间太紧了，他们没法进行大改，除非接下来的几天，全部人都不眠不休。 -- 第34页 沈辞岁颇为发愁。 原星野有夜读的习惯，现在捧在手里的，是一本神话书。沈辞岁的目光落到烫金的书封上，犹豫几秒，抬手戳了下原星野，问：“我们组那台机甲，你觉得能怎么改？” 沈辞岁没探究过原星野的过往履历，但能从他的一些习惯上推断出，他并非坐在后方喝茶的那种军官。他上过战场，有长期驾驶机甲的经验，这和只在训练场上操作过机甲的沈辞岁是很不同的。沈辞岁想听一听不同角度上的看法。 “一个考试而已，值得这样重视？”原星野翻了一页书，反问道。 “这和奖学金挂钩。”沈辞岁严肃道。 这话让原星野抬起头，垂眸看定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卷的沈辞岁，问：“缺钱？” 沈辞岁小幅度摇头：“不是一个性质。” “原来是为了荣誉。”原星野哼笑了声，将书合上，拍了下沈辞岁额头，然后放到床头柜上，“明天再想，先睡觉，你需要清空脑子。” 关了灯，原星野躺下后很自然地将沈辞岁圈进怀里。沈辞岁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失望，在黑暗中睁着眼，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原星野察觉出这一点，在沈辞岁耳边说：“不愿意睡？我帮你？” 这人要用什么方法帮他，不用想都知道，沈辞岁认输，赶紧闭上眼：“我睡。” 隔了几分钟，也不见沈辞岁的呼吸放缓慢，原星野猜他没睡着，轻声道：“现在基本是远程作战，近身刺杀类型的机甲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近卫局有几台，明天带你去看看，找点灵感，这比我讲给你听要直观许多。” “谢谢！”沈辞岁睁开眼，眼底亮起兴奋的光，“明天几点去？” “你想几点？” 沈辞岁一句“7点”就要脱口而出，猛地意识到原老板难得休假，他还这样压榨他的睡眠，很不人道，默默改口：“9点？” “行。”原星野道，“睡了，不许再说话。” 沈辞岁“哦”了声，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儿，蒙住脑袋。 卧室昏暗，天花板上倒映出庭院清池中的粼粼波光，远处偶尔车灯闪过，淌出一条转瞬即逝的亮带。 沈辞岁的思绪转了小半个小时才睡着，又在清晨第一声鸟叫响起的时候惊醒，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微微叹气，重新闭上眼。 八点，沈辞岁扒开原星野的手臂起床。 他开了厨房烹饪系统，让家政机器人开始做早餐，然后到吧台做了两杯咖啡，他的加牛奶兑成拿铁，给原星野的那杯什么都不加，接着上楼洗漱，顺便把原星野从床上扒拉起来。 “知道自己像什么吗？”进卫生间洗漱前，原星野停下脚步，问沈辞岁。 “不知道。”沈辞岁答得敷衍，两只手都抬起来，往外摆了摆，催促他：“你快起来。” 原星野哼笑：“像即将出门春游的七岁小朋友。” 沈辞岁不理他，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餐。 出发，沈辞岁一路亢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离九点还差一刻。 周末的近卫局只有值班人员，走廊上冷清得说话都有回声。原星野将沈辞岁到地下深层，刷权限卡进门。这里巨大、空旷，是近卫局特设的训练场，运载机正将三台机甲往场上运送，阻断场慢慢开启。 “手伸过来。”原星野在入门处的控制面板上操作了几下，对沈辞岁道。 沈辞岁把右爪伸过去，原星野将他拇指按到上面。 屏幕上显示指纹正在录入，几秒后一声“滴”，提示录入成功。原星野放开沈辞岁的手，朝场内一扬下颌，道：“可以去了。” “谢谢原副局长。”沈辞岁发自内心感谢，说完快步跑过去，挑了三台之中最合自己眼缘的，下达开启命令，登入驾驶舱。 他没有立刻操纵机甲进行跑跳飞行和射击，而是拉出面板，查看过往战斗数据，对机甲有了大致判断和了解，才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对战练习。 原星野在旁看了他一阵，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辞岁没注意到边上的人离开，试驾完第一台，走出驾驶舱，利用训练场里的一些材料，搭出一张高度合适的桌子，摆出纸笔画图，画到满意了，才去摸第二台机甲。 三台机甲都试完，他回到桌前，画图、汇总。他得到了不少思路，但想要理顺仍旧不容易，瓶颈出现的时候，就跑回机甲里再摸摸瞧瞧。 这一上午，沈辞岁都在这样来来回回，到了下午，就站在桌前不动了，一直不停画图改图。如果不是到了晚上，原星野把他挖出来，估计能在这里站成一棵树。 沈辞岁脸色略显惨淡，但眼睛极亮，一看就知道是有主意了。 第17章 chapter 17 翌日，沈辞岁一大早便来到实验室。昨晚向仓库申请的材料几分钟后送到，他换好工作服、戴上手套，开始处理。 过了一阵，走廊上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别的组也来附楼做实验了。肖恩他们稍晚一阵才到，这人走在最前面，一开门，就看见沈辞岁披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站在工作台前。 肖恩把手插起来，踢着步子朝沈辞岁走，语调拖得老长：“有的人，昨天可是一天都没有音讯呐！依我所见，肯定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 -- 第35页 “我把修改方案做好了。”沈辞岁打断他，把昨晚画好的图纸放到身侧机器人手上，让它拿给肖恩。 “啊？”肖恩一愣，拿起图纸一看，眼睛逐渐瞪大，表情惊喜，接着朝沈辞岁鞠了一躬，“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你的误解，是我思想太狭隘了。” 露露在后面踹了肖恩一脚：“让你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肖恩怪不好意思的，把图纸拿给其他人，走过去看工作台上的东西，问沈辞岁：“你昨天没回来，那在哪儿画的图啊？” “近卫局。”沈辞岁边摆弄手上的东西边说。 “哦，近卫……什么？近卫局？”肖恩惊得跳起来，一脸不敢相信，“你的那个新朋友是近卫局的？” “嗯。” “这可不得了，我听我军校的朋友说，想进近卫局，得是全校前10%的那群人才有资格。”肖恩惊讶得“哇哦”起来，又问，“近卫局里怎么样？” “没注意，我就待在他们的训练场……边上，看他们对战练习。” 沈辞岁戴着护目镜，肖恩看不见他说话时眼睛眨了一下，也没听出他话语里的一刹停顿，只是感慨：“周末也训练啊，真是辛苦。” “你们觉得这样改怎么样？”沈辞岁偏头问其余几位组员。 他们小声讨论几句，露露走出来说：“过几天就是考试，我们没法大改，这是目前最适合的方案了。” 沈辞岁点头：“那就按照图纸上的改，这一部分依旧我来负责，其余的调整交给你们。” “沈，辛苦你了。”露露双手合十说道，“考试完了我请你吃火锅。” “提前谢谢。”沈辞岁笑起来。 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对工作台上的几组材料进行焊接。 早在小组第一次讨论中，他们就做出了近身刺杀这样一个定位，到现在，这个目标依旧没变。 这种定位，对速度的要求很高，这一点他们组做得足够好，隐匿性亦然。而主武器的设计，像原星野所点出的、沈辞岁所反省的，就很是华而不实了。 直接拆除是最简单有用的方法，可这样一来，这台机甲就没有可以展现的特色，泯然于众同类当中，很难找出加分项。 如何改进呢？沈辞岁想到了两种方案，现在正在进行第一种。 夕阳西下。 各项器械停止运转的声音，实验室里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很疲惫。 肖恩抱着扳手在地上坐了好一阵，才放下东西起身，边打呵欠边转头去看沈辞岁，问：“沈，你那里怎么样？” “看起来应该成功了，不过要试一试才行。”沈辞岁把护目镜推到头顶，压得头发有些凌乱，拿起新作出的两把武器，走到机甲前，安装到它手中。 “我们这边也弄完了，也要试一试才能看出成效，就约明天的训练场？”肖恩道。 沈辞岁：“可以。” 露露：“又要辛苦你了，今晚好好休息。” 组员们都向沈辞岁道谢。 他们把刺客放进仓库，人三三两两分开，各自去吃晚饭。 肖恩有个聚会，没和沈辞岁一块儿。沈辞岁一个人坐上校园通勤车，去学校里的美食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阵外面的风景，突然想吃石锅鱼了。 沈辞岁向来不介意一个人吃这种“主要是吃个氛围”的东西，戴上耳机、按亮终端，提前订好位置。 到了店，大堂里人满为患，唯有角落的一张空着，沈辞岁看了号码，是他那张，走过去坐下。 他刚把桌上点单屏幕按出来，听见有人在他对面问：“我能和你拼个桌吗？” 沈辞岁抬起头，说话的是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戴了一幅银边眼镜，脸上笑意亲切。 “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们凑一凑，这样店员就不会觉得你孤单、往你对面放熊了。”这人抢在沈辞岁开口前说道。 顿了顿，又补充：“我也是。” 他还无奈地摊开了手。 男人的话让沈辞岁想起了这家店周到热情的服务，他们会贴心地为独自光临的客人准备玩具熊，免得客人一个人吃饭感到孤单。 对着一头熊吃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是一头内置交互系统的熊，吃着吃着，那玩意儿会操着一口电子音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会辣吗？要不要加点儿醋？”或者说：“是不是无聊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沈辞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惨不忍睹。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同意了？”对面的男人笑着问。 沈辞岁感到牙疼，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姓陆。”男人自我介绍道，“比你大几届，叫我学长就行。” “陆学长。”沈辞岁道，“我姓沈。” 两人各自按出自己那一方的菜单点菜。 这里人虽多，上菜速度却不慢，等了十分钟，服务机器人便将一个双人锅端上桌。 沈辞岁默默吃着，对面的陆学长没有没话找话，让他觉得很舒服。 一顿饭吃得安静，半个小时后，两人先后放下筷子。 结账界面有AA选项，沈辞岁付完自己的那一半，说了声“陆学长再见”，起身往餐厅外走。 翡冷翠的天翻脸迅速，分明整个白天都是晴好天气，到了这一刻，竟哗啦一声下起雨来。 -- 第36页 豆大的雨珠砸落到地上，噼里啪啦，溅起小腿高的水花，可视度瞬间降低，跟在眼前拉了条幕布似的，连十米开外都看不清。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男人走到沈辞岁身旁，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至袖珍的伞，撑开后问：“你宿舍在哪儿？” 要送他的意思。 附近全是饭店餐馆，买不到伞，沈辞岁不想淋雨感冒，犹豫一秒，回答说：“兰溪湖。” 这是一把单人伞，两个人共伞，得靠很近才不会被打湿肩膀。沈辞岁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好在宿舍楼离这条街不远，约七八分钟，就到了。 沈辞岁向这位陆学长道谢。 回到寝室，沈辞岁以为自己多多少少淋到了雨，打算洗个热水澡，脱掉外套一看，竟然一滴水都没沾到。 沈辞岁感到惊奇，又在心中谢了陆学长一遍。 九点的时候，肖恩带着一身湿气冷意回来。他终端屏幕浮在半空，界面上是希伦德沃BBS的一张贴，看见沈辞岁，大跨一步来到这人身后，推了他肩膀一下，大声道：“哥你知道吗，又上论坛热门了！你知道给你打伞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说着肖恩把屏幕一转，将帖子里那张照片怼到沈辞岁面前。 上面是陆学长送沈辞岁到宿舍楼底时被偷拍的画面，沈辞岁看了一眼，回答说：“一个学长。” “你果然不知道。”肖恩“啧啧”两声，对沈辞岁不认识人这一点已经习惯，“那你知不知道，在前几年，我们学校还有国防专业？” 沈辞岁不想听他绕弯子：“你直说。” 肖恩退后几步、抬起双手，在半空里画了个夸张的圆，同时向前迈开脚，打起拳：“他，陆惊尘，我校战术指挥系毕业的大佬，指挥了好几次战役，几乎没有失败，到现在，已经晋升军团团长！” 话到最后是一个独脚鸡亮翅的造型。 沈辞岁盯了他十来秒，觉得这人有点儿癫，想了想，歪头问：“其实你喜欢的是陆惊尘这一款？” “滚呐！”肖恩隔空给了沈辞岁一脚，“老子喜欢的是妹子！腰细胸大的妹子！” 但很快，肖恩又变得疑惑，坐进椅子喃喃自问：“说起来陆惊尘回学校干嘛？近期没什么校友会啊？” 数公里外，希伦德沃以南，临湖别墅。 华光满室，宫涯站在原星野面前，向他汇报刚接到的消息：“少爷，陆惊尘被调来三区了，军部见复刻计划进展缓慢，派他来协助您。” 宫涯说这一句，语气平直无波，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但紧接着，眉头皱起，不满道：“复刻计划的确难度很大，可军部明知道您和陆惊尘关系不好，还特地派他来，未免太……” 原星野抬起手，示意他住口，漫不经心笑了：“这么多年了，那帮老头子爱看的还是这种戏码。” 宫涯：“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怕丢了话语权？”原星野对这个命令不以为意，偏头看了眼窗外的雨，吩咐宫涯：“去把沈辞岁接过来。” 宫涯露出为难的表情，道：“沈先生明天要去测试机甲，晚上飞南格灵顿，到当地的一所中学进行演讲，大后天回来参加考试。他说过，如果这几天您要找他，都没时间。” 这真是一长串行程安排，原星野听完后挑起眉，哼笑一声道：“行啊，比我还忙。” 第18章 chapter 18 希伦德沃机械学院学年设计考核当日，天气由雨转雪。 考核场地在学校礼堂，这里高且宽广，足够容纳机甲跑跳飞行，离考核开始不剩多少时间，坐席上除了本院老师和学生，还有几位来自不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以及其他院系跑来围观的同学。 沈辞岁回到翡冷翠后，整个上午都在宿舍里补觉，踩着时间点走进礼堂，正好听见本院院长江周在台上宣布：“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现在请每组派一名代表上台。” 肖恩一个箭步过去，把沈辞岁拱上台作为本组代表抽签，然后坐回底下，双手合十不停念经：“别抽第一别抽第一别抽第一……抽中间抽中间抽中间……” 上台来的一共三十多号人，其中不少拿上了免洗洗手液，在边上洗手搓手，没拿的那些站在另一边笑。 江周耐心地等他们折腾得差不多了，才摇晃签筒催促。 沈辞岁第一个过去，抓住一根便取走，翻过来看了眼，然后到记录员处登记。转身时候，迎面遇上索菲亚，沈辞岁瞥了她一眼，就要绕开，听见这人说： “我是14号，你呢？” “15。”沈辞岁道。 索菲亚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那就多指教了。” 沈辞岁没理她。 “不会就这样算了。”索菲亚一见他这态度就气，笑容里透出凉意，“我们组的设计，会是最好的。我们请的驾驶员，也是这一届里最优秀的。这一次考核的第一名，将会是我们。” “而你，只能居于我们之下，或者运气不好出点什么意外，沦为倒数，甚至不合格。这样一来，你的校级奖学金是拿不到了。我听说过，你好像非常在意这个？啊，毕竟都需要勤工俭学嘛。” 索菲亚的语气变了又变，沈辞岁表情始终如一，对这挑衅没有任何兴趣，绕过她、走开。 “她哪来的底气？钱堆出来的吗？”Lo在耳机里对沈辞岁道。 -- 第37页 沈辞岁想象得到，如果自家这个人工智能有虚拟形象，现在肯定是翻白眼的表情。 “不管她。”沈辞岁轻声对Lo说。 沈辞岁下台，他看见杨琳坐在嘉宾位置上，隔了几个座位，则是那晚和他拼桌、下雨后送他回来的陆惊尘。 杨琳和陆惊尘也看见了沈辞岁，前者朝他眨了眨眼，陆惊尘则向沈辞岁颔首。沈辞岁对两人点了下头。 肖恩他们选的位置在中间，又将中间的中间空出来留给沈辞岁，唯一的女组员露露则准备了零食和饮料，仿佛他们不是来接受考核，而是来看电影的。沈辞岁往回走的路上，一组人就伸着脖子等待，活脱脱应了“翘首以盼”这四字。 “没抽到第一。”沈辞岁笑着对几人说道。 众人都紧张了：“多少多少？” 沈辞岁：“15号。” “中间的号！愿望实现了！沈你真是小红手！”肖恩激动得跳起来，又把沈辞岁摁进座位里，一副伺候主子的模样，端茶倒水送零食，“快请坐快请坐。来来来，您老请喝水。这是露露昨天排好久队才买到的酥饼，您尝尝。” 考试不是演出，每个队伍都希望排那个压轴位置，好在观众心目中留下印象。 第一组上场是最不讨好的，那时候老师们注意力都很集中，精神都好，很容易被条细节错误。最后也不行，那会儿没什么耐心了，也容易被挑刺。比较起来，中间是最理想的出场顺序。 参加考核的小组有三十多个，时间紧张，抽签完后几分钟不到，第一组就上场了，第二组到等候区做准备。 阻断场开启。 礼堂内采取了虚拟现实技术，让实际上数百平米的场地看起来更为辽阔。填充在机甲内的弹药也进行了更换，采用光感控制，无论驾驶者还是观看者，都能看见炮口里喷出光束，光束击中无人机和机甲兵后，两者会根据准度和力度做出对应反应，实际上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每一组的平均考核时长在一刻钟左右，当场给成绩，起初几个小组，沈辞岁还有兴致看一看，后来困意翻上来，索性闭了眼，继续补觉。 沈辞岁睡了两个多小时，到第12组快结束的时候，肖恩把他推醒，让他清醒清醒，活泛脑子。 ——机甲需要有人在里面操作才能完成考核任务，他们这一组的驾驶者，依旧由沈辞岁担任，可不能让他迷迷糊糊地坐进去。 沈辞岁喝了半杯柠檬水提神，又到外面走廊上吹了吹风，等第13组结束，跟组员们一起去等候区。 抽到第14号的是索菲亚那组，他们和他们从军校租来的一位驾驶者一起上台，紧跟着，升降台把他们的机甲送到场中。 “嚯，他们这个看起来还挺带劲儿！”肖恩看到那台机甲，尽管非常不情愿，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 这台机甲外形美观大方，外壳是故意做旧的铜色，完完全全的人型，有着明显的女性特征，身后背着双翼，低垂双眼，一柄巨剑佩在腰间，一手则按在剑柄上。 它一出现，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老师们也是，光凭这份外表，就露出赞许的神色。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做出这样的外观设计。” “很大胆，有想法，没有被现在模板式的思维给困住。” 几个老师低声交流。 学生席上也在窃窃私语：“不说性能如何，光是外表，它应该是我们这些当中最出色的，这一点上肯定能拿高分。” 索菲亚站在一旁，目送驾驶者通过升降梯进入到机甲内部，唇角的笑容很大。 沈辞岁眯起眼。 下一刻，Lo咆哮说道：“那不是咱们卖出去的吗！果然，我上次说什么来着？就是被人买来应付这次考核的！” “妈蛋，是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这个女人！” 这种场合下，沈辞岁没法开口安抚顺毛，只能敲了敲耳机，示意Lo别炸。 机甲启动，眼睛的位置亮起光芒，索菲亚一组的组员从阻断场上推开，演示开始。 无人机和机械兵出现在场上，机甲敏捷地越过障碍，精准射击。它滑行、跳跃，身姿灵活，仿佛女武神从远古神话里走了出来。 机械兵们一波又一波来到场上，无人机也升级，不仅携带了弹药，行迹愈发诡异。它没有漏掉任何敌对目标，更没有受到半点攻击，看得台下的人惊讶连连。 “光外形就甩我们好几条街了，连性能也这么好？” “他们请的这个驾驶员也好，完全发挥出了这台机甲的优势……” 这大概是考核开始以来，台下人讨论最热烈的一次，更有不少其他院系的人闻讯赶过来参观。 沈辞岁靠在墙上，转着他随身携带的笔。 肉眼可见，这台机甲现在的情况，比起他最初设计时，有了好几处改动——改动到符合一个由三年级学生组成的团队所应有的水平。 他内心没有太复杂的情绪，当初就和Lo说过了，只要给的钱到位，他不会在意买家买这台机甲的用途是什么。 肖恩在沈辞岁身旁，又是欣赏又是发愁，他本以为，他们组可以拿第一的，现在看起来悬了。 “完蛋完蛋，我觉得我们干不过他们，沈，你的校级奖学金可能拿不到了。”肖恩丧着一张脸，捅了沈辞岁一手肘。 -- 第38页 组内其他成员也是如此心情，就在他们连番叹气的时候，机甲来到距离他们不远处，对机械兵利落地使出一记绞杀。 演示完成。 坐在台下的老师们对这一场进行打分。 十来秒后，大屏幕上公布综合得分：97.8分。 百分制，这是目前最高分数，也是近十年来，机甲设计专业学年考核上出现过的最高分。 索菲亚站在她的组员之间，冲沈辞岁扬起下颌，目光挑衅。 “肯定不会被超越了！”索菲亚身旁的女生笑道。 “那是当然。”索菲亚一脸笑意。 台下的人对此抱有复杂的情绪，毕竟索菲亚前不久才因为违规抢实验室遭到警告处分……但没几秒，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一个感染一个，掌声如雷鸣。 下一组是沈辞岁他们。 肖恩垮着个上坟脸，把他送到机甲前面，拍着肩膀说：“拿多少分我是无所谓啦，但你的奖学金……哎，尽力就好，不要太难过。” “我没有难过，不一定比不过那台。”沈辞岁道。 “为什么？我们的短板很多哇！”肖恩不信。 沈辞岁笑了笑，没解释，脱下外套交到他手里，登上升降梯。 驾驶舱舱门闭合。沈辞岁坐到位置上，双手往操作台上一悬，抬眼看向前方。 猛然之间，他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与此同时，Lo愤怒地在耳机里大叫：“有人动过瞄准器和倍镜！” “不是动过，是直接被毁坏了。”沈辞岁对他的用词进行纠正，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很平静。 Lo的情绪比他要丰富许多，几乎暴跳如雷：“淦！是肯定索菲亚那伙人，这他妈……拿第一的双保险啊！我们要怎么办？” “手动瞄就行了。”沈辞岁飞快调节模式，语气不以为意。 “这……这实际距离是不远，但礼堂里做了光学调整，对面那个无人机看起来远得像从外星飞来的，你真要手动？”Lo觉得很离谱。 沈辞岁勾了下唇，声音清清淡淡：“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 演示开始的倒计时数字正在跳动，嘟嘟嘟的声音响彻全场，Lo回忆起以前沈辞岁在他老师和师兄手底下经受过的魔鬼训练，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便道：“我去查昨晚的监控，他们肯定是在肖恩他们把机甲送到保管处之后才动的手脚。” 沈辞岁“嗯”了一声。 倒计时数字跳到1，紧接着，正式开始。 Lo的说法不准确，眼睛观测到的距离其实没有来自外星那样远——虽然也不近就是了。沈辞岁闭上一只眼，操纵暗银色的刺客升到半空中，炮口瞄准从远处来的无人机。那家伙在他视野里就是个小黑点，他紧紧盯着，手指在操作台上迅速敲击。 0.01秒后，机甲露出炮口，喷出一道灼人眼球的光束，从此端一路烧到彼端，稳准狠地将无人机掀翻！ 轰隆！ 声势骇人。 沈辞岁脸上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手指起落翻飞，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机甲随着他的操作猝然回身，一记旋踢，将从身后靠近的机械兵踹到远处。 刺客擅长的是近身作战，如果真的运用到战场上，不会遇到太多来自远距离的威胁，但这是一场没有针对性的考试，无人机源源不断，并且在升级。 手动瞄准很耗费体力，尤其是在高频率下次次精准，没有浪费半点攻击，加上对付近处的机械兵，到了演练后半段，沈辞岁汗如雨下。 但他眼神亮得惊人，背挺得笔直，操作速度越来越快。 他在加速战斗节奏。本来，刺客的续航能力就不算太优秀，速战速决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13123，23787。”Lo对沈辞岁报出一个坐标，它在翻查监控的同时，入侵了学院系统，经过一阵计算，将每一架无人机、每一个机械兵的出现位置及运动轨迹都掌握了。 “谢谢。”沈辞岁轻声道，根据它提供的坐标迅速调整炮口方向。 轰—— 又是一架无人机从天空中坠落，携带在上面的炸弹跟着落下来，不偏不倚砸向地上的机械兵，然后炸开。 一次漂亮的双杀。 Lo又报了个坐标，然后对沈辞岁道：“不如让我来接管。” “那就是分列式操作。这里人太多，可能会把你暴露。”沈辞岁拒绝得毫不犹豫。 Lo想想也是，不再提这话。 机械兵越出越多，这些玩意儿一旦锁定目标就会一直傻乎乎跟着。 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沈辞岁使出引怪战术，带着它们在场上绕了几圈，利用无人机和炸弹清理掉部分，然后躲到“掩体”之后。 刺客身上所有炮口都探出头，疯狂扫射。 直接清场，无一遗漏。 沈辞岁没有松懈。 “567，769。”Lo报出一个坐标。 刺客转身。 一只比先前出现的那些体型都要大的机械兵出现在沈辞岁视野中。 Boss来了。 沈辞岁首次启动隐匿功能，暗银色的机甲在演练场上消失，而机械兵，则按照定好的线路往前。 Lo再度报出坐标，是机械兵将在五秒后抵达的位置。 隐身的刺客提前埋伏到附近，当机械兵出现，迅猛利落地从后方出击！ -- 第39页 这个机械兵比之前的更智能，防御装甲更是好，刺客手里的弯刀没能将它一击毙命，它立刻往后撤离，闪躲着回击。 下一秒，刺客抬起另一只手。 在最初的设计里，这只手本来也该拿弯刀，后来却被原星野点出不妥，沈辞岁到近卫局找灵感，连夜画图、修改设计，将弯刀换成了一把钩索。 但见那钩索闪电般从刺客手中甩出，钩进机械兵头和颈的衔接处，将它狠狠拖回！ 钩索不止这一个用途，机械兵还被充斥在上面的能量震了一下，短暂失去行动力。 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内，先前的弯刀再出，快准狠削掉机械兵脑袋。 演示结束。 “这是——把游戏做成真的了！”台下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句。 “一般人也就这样想想，沈辞岁你们牛逼！” “牛逼大发了！” 很多人都在尖叫。 一位负责考核的老师笑道：“比起上一组，刺客的外观的确不算太出彩，但刺客就是要藏在人群里不被发现呀，这很符合定位。” 他身旁的陆惊尘推了下眼镜，道：“注意到了吗？最后的Boss战，他其实是可以在第一刀就结束的，但他没有，而是收了力。” “没错，这是为了向我们展示，这名‘刺客’的最大优点。”江周点头赞同，“这可以叫控场能力？” “算是一种反向思维，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这样的设计了，用到战场上，或许真的能出其不意制胜。”有人说道。 接下来是打分。 沈辞岁靠在椅背上轻轻喘着气，等待结果。 “我了解这些人打分的规则。‘女武神’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正是因为各方面都优秀，就显得没有突出的地方。如果这是纯粹的机器测评，它拿到的分肯定比刺客高，但这是一次人工考核，每个人都很主观。”沈辞岁知道Lo在担忧，低声对它说道。 Lo小小地“哦”了声，告诉沈辞岁它那里查到的情况。 它话音落地，屏幕上公布分数—— 98.3。 比上一组高出0.5分！ 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肖恩几个人兴奋得成了尖叫鸡，蹿进阻断场中，不断拍打刺客的机械腿，嗷嗷叫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又说：“快出来，快出来，我们去吃火锅庆祝！” 台下，索菲亚瞪大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分数，一脸不可置信。似乎是确认到这是真实的，她把目光转向刺客，豁然起身，大声道：“院长，副院长，众位主任、教授，我不认可这个分数差距！” “你们的作品，每个单项都很优秀，外表让人眼前一亮，但综合看来，在战斗特性方面，略输一筹。”一位教授转身对她道。 “无论是持续作战能力，还是防御能力，这一台都不如我们的女武神。”索菲亚说得掷地有声，“我记得，我院3110届学年设计考核中，有过两组队伍因为不认同分数差距，进行再回比试的先例，现在，我在这里请求通过比试决出胜负！” 肖恩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这女的，就知道——” “不敢比？”索菲亚冷笑起来，“是因为知道在比赛场上，你们的机甲绝对战胜不了女武神吗？” “你——” 眼见着肖恩就要当众骂起来，沈辞岁拦住他，道了声：“那就比吧。” 虽然他脸色看起来略有些差，但精神很饱满，注意力正处于旺盛阶段，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说道，“我还没和人比过这个呢。” 既然双方都同意了，女武神被重新送回场上。因为有这样的先例，学院事先做了准备，场地布置换得很快。 再回比试，并非是机甲和机甲的对战，硬要说，可能有些像赛车，谁先将最后一个机械兵或是无人机击杀，谁就赢。 这种场面，是看客们最喜欢的，短短几分钟，礼堂里人多了一倍。 刺客和女武神各自补充能源，准备时间完毕，同时冲出初始线。 Lo在耳机里向沈辞岁汇报无人机坐标，他手动调整炮台，依旧是精准无比的射击，可就在他接连击落两架后，变故发生—— 距离刺客十几米的地方，女武神对机械兵完成了一记绞杀，动作刚完，这台机甲竟停止不动了。 新的机械兵边射击边向它靠近，它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机动灵巧，呆呆站在原地，任由攻击拍到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出故障了吗？” “引怪也不是这样引的啊！” 台下的人发出疑惑，台上的机甲仿佛站成了一座女武神塑像，就是不挪动。 这种情况持续了七八秒。 七八秒后，一声异响从机甲上传出，紧跟着 “火力控制系统不对劲，温度降不下去，这台机甲估计再过几分钟就要炸开了！其他地方也出现了问题，舱门无法开启，救生舱被锁死，无法从内部逃脱，请帮帮我！”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整个礼堂都安静，像被定格。 索菲亚那一组人站在阻断场外，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打开终端上的机甲控制面板，手指不停敲击屏幕，可是十来秒过去，机甲不仅没有打开门，反而腾起了肉眼可见的烟雾。 驾驶舱里的男生重复着请求帮助的话，声音颤得要哭出来。 -- 第40页 台下老师们纷纷起身，但他们坐的位置太远，又有一排又一排座位阻拦，加上场地里障碍物很多，跑步冲刺过来也需要许多时间。 沈辞岁离男生最近。 刺客在一秒钟内滑行过去。 “报告温度。”沈辞岁从刺客里出来，走到女武神侧方。他只穿了件毛衣，仰头时露出脖颈，眉目沉着冷静。 里面的人回答说道：“45……50摄氏度！” 沈辞岁又说：“别慌，找到位于座位正上方、凹嵌进墙里的那个黑色圆点，那是备用的防过载装置开关，按下它。” 从扬声器传出的动静可以判断出男生照做，过了一会儿，他疑惑道：“我按了，但是好像没用啊……温度还在上升，现在57了！” 当然没用，因为那就是个装饰，纯属安慰剂。 “耐心等待三秒，它需要时间启动。”沈辞岁面不改色说着，紧跟着，手指在女武神滚烫的外壁上摸索几下，用力一抠。 “好的，那我现在要怎么配合你？”男生的语气果然镇定了不少。 他话音一落—— 啪嗒。 是机括咬合的声音，还算比较清脆。 下一秒，但闻一声哐当巨响，驾驶舱舱门整个垮下来。 沈辞岁后退数步避开，站在满地灰尘中，对里面的人喊道：“快出来！” 那个男生二话不说跳出来。 但危机不算完全解除，机甲仍旧有炸开的危险，沈辞岁在附近的刺客上借力，三下两下，爬进女武神驾驶舱。 他看见还有一个人和他同时进来，陆惊尘。 刚才沈辞岁救那个男生的过程，陆惊尘看在眼里，他已经知道沈辞岁对这台机甲很熟悉，相信他的能力，但免不了担心。 他和沈辞岁并肩站在操作台前，对过热的机甲进行抢修。 外置扬声器没有关，陆惊尘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礼堂每个角落。 “机甲设计师在进行设计的时候，通常会给自己留个后门，以备不时之需，你能够打开驾驶舱，就是走的这个后门。”陆惊尘声音温和带笑，话语肯定，“所以，这台机甲的设计师其实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原老板：这、不、对、劲 宫涯：少爷，这是那天沈先生想买但您不让买的那件绿衣服，您要不要收着？ 第19章 chapter 19 “……这种时候承认，不太好吧？”沈辞岁低低笑了笑。 “有哪里不好？”陆惊尘问。 陆惊尘是在引导沈辞岁说出实情，沈辞岁并不介意说出来，谁让秦家人一个比一个讨厌呢？ “这台机甲是我之前就托人卖掉的，但谁能想到，人生的巧合会有这么多呢？”沈辞岁回答说道，以闲聊的口吻。 陆惊尘“哦”了一声，很是惊讶，接着又道：“它被进行了一些向下改装，就是这些部件导致了故障，得把它们拆掉。” 这话一出，礼堂里顿时有人笑出声来。 陆惊尘话中的“向下改装”，是指将高级构建降级成低级构建，意思很明显了，索菲亚他们将这台机甲买回去后，为了不显得太超出自己的水平，故意把机甲改差了些，结果差到了驾驶几次就直接报废的地步。 “所以说，这两台拿高分的机甲，一台是沈辞岁自己设计的，一台是沈辞岁他们小组设计的？” “这是什么名场面，我PK我自己！” “没听见说出故障的那台是之前卖掉的吗，这叫现在的我战胜了从前的我。” 笑过后，众人又开始骂，整个礼堂更加吵闹。 索菲亚这一组才因为违规抢实验室吃了警告处分，全校人对她印象差到极点，现在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更是被恶心得不行。 “学校一向严惩作弊行为，他们几乎就要闹出事故了，这算情形最严重的作弊，院长，是不是该开除他们？”一个本系学生站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学院的脸都被丢光了！滚出机械学院！” “滚出希伦德沃！” “开除！”“开除！”“开除！”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声音震天，一声接一声，整整齐齐喊成口号，青年学生们的愤怒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力量。 索菲亚等人的脸色极不好看，打算从最近的那道侧门走掉，却被反应快的同学拦住去路。 “口说无凭，你们就这样相信他？”一个男生说道。 拦在路上的同学说：“凭沈辞岁对那台机甲的熟悉程度比你们高，凭他能够用设计师留下的后门救人，但你们不能！” 场面一度混乱，有老师去把他们拉开。江周走上台，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说道：“请大家保持冷静，这件事，我院一定会严肃处理、给大家一个交代。” 沈辞岁在陆惊尘和随后赶到的几位老师的帮助下，几分钟不到，就将故障部分拆卸完毕，顺便修好升降梯，回到地面。 驾驶女武神的男生没走，冲过来朝沈辞岁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下次……不，以后你需要驾驶者帮忙测试的时候，请都来找我，我不收你钱！” 他先前直接从离地面三四米高的驾驶舱里跳下来，虽然长期的训练让他在落地的时候本能做出一番规避，但手还是被地面的一些东西划伤。沈辞岁见他手臂还在流血，忙道：“你快去处理手。” -- 第41页 男生听见他的话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低头看了一眼，简单压住伤口止血，但不走，注视着沈辞岁，神情坚定：“你救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你！” “你救了他，如果不让他还，他心里会不好受。”陆惊尘来到沈辞岁身侧，轻声说道。 这话说动了沈辞岁，他抿了抿唇，朝男生点头：“把你的通讯号和名字告诉我吧，到时候找你。” 男生笑起来，报出一串数字和名字，又问：“你叫什么？” “我叫沈辞岁。” 沈辞岁输入这串数字后便拨出，男生那边也有了提示，他把这个通讯号备注好，挥挥手去处理伤口了。 “沈，你没哪里伤着吧？” 肖恩他们跑过来，陆惊尘和沈辞岁说了一声，适时地退开，这几人又抬沈辞岁胳膊又围着他转，仔仔细细检查。 沈辞岁被他们转得头晕眼花。 还是女孩子心细。露露把肖恩代替沈辞岁保管的、刚才紧张得几乎要搓成个饼沈的外套扯出来，抖开披到他身上。 “比试肯定不进行了，我们送沈回座位上休息。”露露说。 沈辞岁递给露露一个不急的眼神，上前几步，对江周说：“院长，我想现在举报一件事。” 这时候需要调整好秩序，继续进行考核了，但江周知道这个学生不会做和当下无关的事，偏头看向他：“你说。” 沈辞岁没有直接说，他将终端连上了礼堂里的投影仪，调出一段视频。 ——监控视频，屏幕右上角显示，是昨天深夜，门禁时间之后。 播放开始，画面里出现挡住了脸的男生，鬼鬼祟祟溜进机械学院仓库楼，来到学生作品保管处。他打着手电，在保管处小心翼翼找寻什么，最后停在了机甲刺客面前，然后掏出一张卡、解锁权限。 这一幕一出，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紧跟着，画面中的人坐升降机来到机甲上方，取出背包里的工具，对着某个位置用巧力敲击。 立刻有人认出这是在干什么：“他在弄机甲的自动瞄准器！” 然后又有人道：“还有倍镜！” 视频里，破坏还在继续，全场都是杂乱的讨论，只有沈辞岁一个人是平静的。他对学院后勤部的老师说说：“这是仓库楼里摄像头拍到的，您可以去核实。”Lo已经将所有被删除替换的都恢复了。 “所有瞄准器和倍镜都被……那你刚刚全程手动瞄的？”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落到沈辞岁身上的目光不一样了，有震惊，有钦佩，有崇拜。 还有气愤。 肖恩气得发抖，那个人每敲一下，他心就跳一下。他扭头冲到自己组那台机甲前，爬上去细细一看，看完站在升降梯上回身冲下面大喊：“是谁？谁他娘的这么不安好心？我****！是男人就站出来，别藏着缩着？有本事打一架！” 这个时候，监控视频里迎来转折点。 那个人一直戴着鸭舌帽和围巾，又在冬天，穿得多，外面还套了人手一件的希伦德沃的外套，非常难判断出身形，但当他破坏最后一下时，手不小心打到了鸭舌帽的舌头，将帽子给掀掉了。 眼睛露出来。 那是一双棕色的眼睛，眼角长了雀斑。 ——有着这样的眼睛的人，就站在索菲亚那一组里。 肖恩把脸转过去，咬牙切齿喊出他的名字：“科恩·维奇！” “不是说……都删干净了吗！”科恩·维奇脸上尽失血色，礼堂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手不停发抖。 几秒之后，他转身冲身旁的人说：“索菲亚，我是听你的吩咐才去干这事的，我不是主犯！” 索菲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涂成大红色的指甲狠狠嵌进掌心：“明明是你自己不甘心。你处处被沈辞岁压一头，年年都拿不到校级奖学金，有他在一天，你永远是老二，你不服气，为了赢这一次考试，所以才去的！” 科恩·维奇眼睛红得要出血：“你记恨他们把之前的事告到院长那，害你吃了处分！” “被拍到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索菲亚，买机甲作弊的事总是你干的！” 他们吵了起来。 礼堂里挤了数千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空气不流通，又吵又闷。沈辞岁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加上之前手动瞄准委实消耗精力和体力，竟开始头晕目眩。 他身形也不稳了，晃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好在旁边还有露露他们，被几双手同时扶住。 “沈？沈？你怎么了！”肖恩在升降梯上看到这一幕，匆匆忙忙下来，“这是晕倒了吗！去校医院！快快快，我们送他去校医院！” 之前驾驶女武神的那个男生冲过来：“我背他去，我军校的，跑得快！” “别挪动，把人放平！别围在周围，都散开，保持通风！”江周制止了几人可能对沈辞岁造成危险的行为，紧接着又对礼堂里所有人道：“麻烦靠近门口的同学把门都打开，也请同学们不要拥挤，给正在赶来的校医让出一条路。” 江周重复说着那段话，肖恩几人把沈辞岁放平在地上，怕他冷，还给垫了盖了好些外套，然后散开。 肖恩红着眼瞪向索菲亚那一组的人：“你们组半夜偷偷摸摸破坏我们的机甲，有预谋有分工合作，是故意伤害罪，我他妈现在就报警！” -- 第42页 校医院的人来得很快，推了张床把沈辞岁带出礼堂。 沈辞岁有意识，并非肖恩所认为的晕倒，就是一贯的低血糖犯了。不过这次有点儿厉害，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说不出话，四肢没力气动。 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沈辞岁觉得好受了些，但也没就此睁开眼睛。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精神和身体都很累，干脆睡一觉算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飞快睡了过去。 近卫局，二十三层会议室。 原星野一身黑衣，下巴抵在风衣立领上，坐在最上首的转椅里，有一搭没一搭转笔，听底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汇报本周工作总结。 这种会议很没趣，偏偏局长一直告病半隐退，他必须来主持。 窗外雪越落越大，很快就将对面的屋顶染成一片白。原星野余光瞥见了，笔又是一转，打开终端开始画画。 突然的，一条消息推送到屏幕上： “沈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儿子沈辞岁在学年设计考核中发生意外。我院已将他送往校医院诊治，结果出来后，将会立刻通知您。” 来自希伦德沃机械学院3113机甲设计1班家长群中班主任的私聊。 原星野眯起眼。 正做汇报的人见副局长表情变了，还以为是对他哪里不满，舌头吓得打了个结，接下来的报告都忐忐忑忑。 原星野向他投去一瞥，也不管，招手示意身后的宫涯上来，低声道：“沈辞岁在希伦德沃出了点意外，你去走一趟。” 顿了顿，又说：“开我的车去。” 20分钟后，原星野接到宫涯的电话。 会议还在继续，原星野打了个手势，示意暂停。 宫涯给原星野陈述了整个事件经过，从昨夜沈辞岁那组机甲被蓄意破坏，到索菲亚那组购买成品机甲充当自己考试的作品，结果被一场突发事故曝光。 原星野听完，唇角勾出点儿弧度：“瞄准镜被破坏后，他全程手动瞄敌，但没有一次失误？” “没错。” “我们沈同学深藏不漏啊。”原星野轻声哼笑，旋即问：“这些事的处理结果呢？” “作弊这件事，学院已经拿到了确切证据，但——”宫涯说着，停了半秒才继续：“沈先生之所以出了状况，就是因为机甲被动过手脚，他的同学用故意伤害罪报警，可警局并没有重视。” “没有重视。是连个笔录都没做吧？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原星野嗤笑。 宫涯在那头不说话。 原星野问：“索菲亚·秦，秦家的那个？” “是。” “以前有句话，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秦大小姐蓄意谋害同学，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就被放过呢？”原星野慢条斯理说道，语气听起来相当随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已经生气了。 宫涯立刻道：“我这就联络警局作出处理。” 原星野丢掉手上的笔，靠到椅背上，看了眼窗外的雪，问：“他人怎么样？” 稍晚一些时候，雪晴了，夕阳悬挂西山，烧得大地通红。 原星野在希伦德沃外停车，走进校园后，忽然意识他到来这里的次数好像有些多。车开不进去总是不方便，不如让沈辞岁帮忙申个通行码好了，用他的名义，否则临时通行码的期限很快就会到。 带着这样的想法，原星野来到校医院。 宫涯告诉了他沈辞岁的病房是哪一间，他直接过去，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病房门没关，里面不只沈辞岁一个人，还有个剃板寸头的男生坐在他对面。 从坐姿和发型可以看出这人是个军校生，某些细节还表明他应该是个机甲驾驶者。他一边和沈辞岁的说话，一边削苹果，不仅削掉了皮，还切成块，往空处摆上一把小叉，才端给沈辞岁。 他一直在笑，看上去有些腼腆，眼神和动作里藏了点儿小心翼翼，送完苹果，又问：“快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吗？我帮你买。” 看不出这人怀的什么心思就有鬼了。 原星野面无表情走进去。 他上午走了趟任务，身上的军制风衣和军靴没换，衬得身材挺拔修长，从校门口一路走到医院，沾上了融雪时分的冷意和寒气，倚在门上，垂低眼眸，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男生觉得背后一寒，下意识不敢动了。 沈辞岁余光瞥见有人来，偏头一看，脸上浮现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还是很白，瞪大眼，看起来有点儿愣，跟方才和那男生说话时温温和和的语气相比，怎么听怎么像是不欢迎。 原星野给气笑了，凉幽幽问：“我不能来？” 第20章 chapter 20 原星野这话一出口, 沈辞岁就知道是自己表情管理不到位了，立刻弯起眼，笑得乖巧：“我没有这个意思。” 然后往原星野那儿探探脑袋, 问：“是班主任在家长群告诉你的吗？” 希伦德沃给学生家长建群的事，在翡冷翠众高校内广为传播，其他学校的人生怕这一招什么时候就推广到自己学校了，都警惕防备着。 坐在沈辞岁对面的男生听见这句话, 猛地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的身份，噌的从椅子里起身, 忐忑地转向原星野, 朝他打招呼：“叔、叔叔好。” 这个年代基因手术发达，许多人都选择维持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对这个男人外表上看起来比他们只大了六七岁，但实际上高一个辈分的情况很能接受。 -- 第43页 原星野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沈辞岁没料到还能有这样的误解, 生生憋住笑, 转头对男生说：“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自己去。” “那我走了。”男生小声说道。沈辞岁“家长”在侧, 他有些尴尬, 不敢待太久, 但仍不忘叮嘱沈辞岁，“再过半个小时点滴就能打完，记得按铃让护士来取针。” “谢谢。”沈辞岁笑着点头。 路过原星野时，男生很有礼貌地说：“叔叔再见。” 原星野没给他眼神，而是看沈辞岁, 这家伙别开了脸，一看就是在忍笑。 男生一出去，原星野立马关门。 沈辞岁终于忍不住了, 低下头放开了笑，肩膀一抖一抖。 病号服都很宽大，这里暖气充足得需要开门通风，他嫌热没扣最顶上那颗纽扣，这样的动作让衣服滑落下去，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白得刺眼。 原星野逼近几步，冷着脸问：“很好笑？” 沈辞岁知道他不高兴了，但就是想笑，慢慢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从头到尾都遮住，就露出打着点滴的左手。 医院的被子雪白，原星野面无表情看着这坨白色被子在床上不断抽抽。 “不许笑。”原星野道。 那坨被子不听他的话。 原星野往前倾身，隔着被子按住沈辞岁的腰，威胁他：“你再笑，我在这儿办你。” 被子底下的人顿时不敢动了。过了几秒，沈辞岁掀开一截，露出眼睛，看定原星野，说：“你不能这样。” 原星野冷冷一哼，坐进椅子里。 他把先前那个男生给沈辞岁削的苹果端到过来尝了一块，觉得太甜，又嫌弃地放回去。 沈辞岁调整好表情坐起身，问起之前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们班主任怎么告诉你的？” “沈先生，您的儿子沈辞岁……”原星野找出那条消息，一字不漏说给沈辞岁听，后面还有一条，是告诉他医院诊断的结果，但懒得念了。 “就这样？”沈辞岁眨了下眼。 沈辞岁在被子里折腾了一会儿，头发散散乱乱落下来，搭在胸前肩头，芝麻般黑亮，原星野想抓一绺来玩，但距离不对，伸直了手也够不着，便作罢。 他关掉终端，靠到椅背上，道：“就这样，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打完这半瓶点滴就可以走了。”沈辞岁抬起右手一指吊瓶架，随后想了想，又说：“没出大事，一个小意外而已。” 沈辞岁对自己的机甲被人动了手脚、曾经的作品被人买来应付考试的事，只字不提。 原星野撩起眼皮，不着痕迹打量沈辞岁一圈，“嗯”了声：“是没什么大事，也就是瞄准器坏了，手动瞄完全程，体力和精神透支，当众昏过去而已。” 旋即打趣似的说道：“沈辞岁宝宝，体能不行啊。” 说到这份上，沈辞岁就知道这人弄清前因后果了。想来也是，当时全校来了几千人围观，估计现在校园里还在讨论这事，原星野都不需要刻意问，稍微听一两耳朵就行了。 “我不是专业的机甲驾驶者。”沈辞岁为自己辩解，言下之意是他没有经受过专门的训练，在那样的情况下身体支撑不住再正常不过。 “你天分很好，没考虑过往这方向发展？”原星野难得在沈辞岁面前露出严肃的表情。 沈辞岁回答得干脆：“不考虑。” “为什么？” “我更喜欢设计。”沈辞岁道。 “也行。”原星野点了下头，不再提这事。 沈辞岁挂的点滴有困倦的副作用，并非全程，而是一阵儿一阵儿的，这个下午，他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原星野不再和沈辞岁说话后，他又睡过去。 醒来是一个小时后，沈辞岁下意识不去动左手，坐起来后一看，才发现左手手背上的针已经被拆了。 对面椅子里坐的仍是原星野。他似乎很无聊，把床头果篮里所有的苹果都切成瓣，却不好好削皮，每一瓣上都刻意留出点儿，像一只只兔子，新削出来的白白嫩嫩，其余的全变成了黄兔子。 “这样就很可惜。”沈辞岁看着那些黄兔子，委婉地提醒原星野浪费可耻。 原星野跟没听出来似的，将刀一丢，抽纸擦手，站起身：“睡醒了？那就走吧。” 沈辞岁只好把惋惜放进心里，起身换衣服，收拾好医院给他查的心电图等七七八八的东西，跟在原星野后面出门。 一走出去，他就被横在路中央写着“施工中”的指示牌吸引住目光。这块牌明显是用来指示他这个病房的，沈辞岁感到疑惑：“怎么有这东西？” “避免这里每三分钟就要迎接一波你的访客。”原星野回头看他，幽幽说道。 沈辞岁知道原星野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此深表歉意，转而听前面的人问：“想吃什么？” 这个时候当然要以老板为先，沈辞岁表情乖巧：“你想吃什么？” “没特别想的。”原星野想了好一阵，丢出这样一个回答。 于是沈辞岁试探性说出他想吃的：“烤肉？” 原星野“嗯”了声，几秒后又道：“多吃点。” 沈辞岁直觉原星野这话有深意。 上次这人带他吃饭，一进门就开始吃他，跟饿了几天几夜的狼似的，一下比一下狠，每每想逃，都被提前察觉出意图，拦腰捞回去。 -- 第44页 他算了算，似乎又有好几天没和原星野见面了。 沈辞岁在心底长叹一声，认命地跟原星野离开希伦德沃。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散去，晴雪的夜晚，天空和地面都很亮。 依旧是原星野提前订好坐，他们到的时候，侍者正将烤好的五花肉剪进盘子里。沈辞岁去洗手，坐下后拿起一张生菜叶，把蘸了酱的五花肉小心包好，送入口中。 座位临街，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外面喧嚣，但一墙之后，只有烤肉时发出的滋滋声，又是那样安静。 沈辞岁喜欢这种远观的氛围，见原星野饭吃到一半，被一桩工作打搅，便好心情地给他包了个肉卷。 吃完饭自然是打道回府。沈辞岁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原星野不太过分，他都可以随便他。 但当他打开车门，来到那个熟悉的门口时，发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花园里不少工人抬着东西进进出出，宫涯站在台阶上监督指挥，定睛一看，他们正在抬放安装的，全是健身器材！ 再联系起原星野说他体能太差的话—— 沈辞岁明白了，往后退了一大步，说：“其实也不必如此。” “这非常有必要，能够强身健体。”原星野没下车，坐在驾驶座上，冲沈辞岁微微一笑，“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玩。” 车内光线明亮，光打在他脸上，这一笑非常温柔。 还说完就走，半点不给沈辞岁拒绝的机会。 “沈先生，少爷为您制定了如下锻炼计划。每日晨跑晚跑各两公里，深蹲跳、俯卧撑各……”宫涯把一份训练计划表发给沈辞岁，并走到他面前，亲自复述。 沈辞岁表情越听越不好看，宫涯想了想，说：“考虑到您的情况，锻炼从明天开始。” 所以才让他今晚多吃点，因为是最后的快乐吗？沈辞岁面无表情问：“他以前是不是当过教官？” “少爷的确训练过三个月新兵。”宫涯道，“沈先生，这样的运动强度不大，很适合您目前的状况。” 沈辞岁决定迂回：“我可以在学校操场上锻炼。” 宫涯摇头：“少爷说了，在学校锻炼的时候，身边总跟个机器人，会显得很奇怪。” 沈辞岁：“……” 还要让机器人监督他？沈辞岁觉得很窒息，想到宫涯也不能替原星野决定，不再跟他讨价还价，大步流星进屋、上楼。 他把房门反锁掉，扑进床里。 和那混账分手吧。 哦不，他们没正儿八经在一起过，应该说是辞职才对。 晚上九点，翡冷翠旧宫，阿斯加德研究院，地下五百米处。 这里是数百年前的一个军械库，面积相当于两个足球场，高度足有四五十米。 三十年前，第一次奥丁复刻计划便在这个军械库中开展。三十年后，这里多数区域一片漆黑，没有投入到使用中，唯有最深处的那一片有人在走动。 冰冷的瓷砖反射惨白灯光。这里监控严密，防卫森严，每时每刻都有机械兵和士兵巡逻来回，藏在暗处的电子眼配备了精尖武器，一旦发现未授权人员进入，立刻射杀。 保密等级为S级，阿斯加德研究院院内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本院底下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哒哒哒。 脚步声缓慢回响，身披近卫局深黑风衣的人踏着慢条斯理的步伐，走进军械库最深处。 这是军械库里最大的一片区域，也是最大的实验室，现在四面高墙都被调节成透明模式，站在外面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一台机甲伫立于此。 一台高达十米、手持巨枪、头盔如鹰的机甲。它身上伤痕累累，头颅深深低垂，给人的感觉却并非重伤后的疲惫。它如同临世的君王，周身泛出的寒意即使远隔十数米都能感受到，像冬天最为寒冷的那个夜，冻得指尖都无法颤动。 奥丁。 传说中的神级机甲，奥丁。 阿斯加德现任院长带着几个研究人员对它进行检测。另一个站在实验室外的人回过身，摘下头顶的军帽，冲来者道：“原副局长。” 原星野扯唇笑了：“陆团长。” 那人是陆惊尘。 两人站在实验室前，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打过招呼后，谁也不在看谁，都注视着一墙之隔的奥丁。 沉寂数分钟，陆惊尘道：“听说原副局长今天去了希伦德沃。” 原星野面不改色：“听说陆团长今天也在希伦德沃。” “希伦德沃是我的母校。”陆惊尘道。 “希伦德沃是我的邻居。”原星野也道。 短暂交谈之后，气氛又陷入沉默。大概过了三分钟，陆惊尘换了种放松的站姿，道：“军部这次派我来协助原副局长进行奥丁的复刻任务，我想了解一下如今的进展。” 原星野向前一扬下颌：“如你所见，除了希伯特院长正带人在对奥丁本体进行修复外，别的没有任何进展。” “原副局长，其实我不赞同这个复刻计划。”陆惊尘偏头看向原星野。 “你的态度不重要。”原星野语气不咸不淡。 “那你呢？” 原星野再度笑起来，回视他的目光，说：“我的态度也不重要。” 他们隔着一米的距离，陆惊尘能清晰地观察到原星野脸上每个细节表情，但他除了一脸漫不经心，别的什么都没有。 -- 第45页 陆惊尘收回目光：“新的研究人员需要充分了解到奥丁的内部情形，才能着手复刻事宜，在一点上我无能为力，但会尽我所能，帮原副局长找到上一次计划的参与者。” “多谢。”原星野笑道。 陆惊尘转身离去，军靴踩在地上，声音清脆沉稳。 原星野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终端震动，收到了宫涯的通讯。 “少爷，刚刚得到线索。”宫涯将一份资料发给原星野，“上一次复刻计划中，这人负责奥丁H-1部位的研究，现在是第五星域费诺维拉的一个仓库管理员。” 这份资料上，假名假身份无数个，原星野一行一行扫过去，深思一阵，对宫涯道：“先别惊动，过段时间再把人接过来。” 宫涯道“是”，旋即道：“少爷，还有一件事。” “说。” “沈先生对您为他制定的锻炼计划非常不满，听我说完就上了楼，接着没多久……回学校了。”宫涯小声说道。 夜色下的希伦德沃像是清丽的少女，尤其在穿上雪做的冬装后，群星和灯光相辉映，点成闪烁着的眼眸。 沈辞岁坐校园通勤车到机械学院，熟门熟路来到仓库楼被废弃的负三层。他刷卡进门，听见Lo在耳机里对他说：“我这一路都在想，原老板的安排挺好啊，就是事先没跟你商量，但事先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你身体本就差，赶着去上课的时候，稍微走快一些就喘，的确该好好锻炼了。” “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设计机甲而不选择驾驶机甲吗？”沈辞岁问。 “因为军校天天搞体能，你非常不喜欢。”Lo知道这个，语气很无奈，“可这两种不是一个强度的呀。” 金属门在沈辞岁身后关闭，他伸手按开灯，让炽白的光线洒满屋室。 “我没那么多时间。”沈辞岁走向工作台，“我得抓紧把奥丁做出来。” 沈辞岁有一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在椅子里稍微坐了会儿，才拿起笔。 进入状态的速度没变，几分钟不到，纸上就有一个结构图成型，又过十来分钟，所有细节都画好了。 Lo让机器人送来沈辞岁需要的材料，他戴上护目镜，开始焊接组装。 装好后便是测试。 小部件，不需要像之前的刺客那样声势浩大地进行检测，就在这间工作室里就可以。 Lo又把测试工具运过来。 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中途还滋出了一朵小火花。 沈辞岁没有流露出多少失落。这样的失败经历过太多，早就习惯了。他把能重复利用的都拆下来，目光落到图纸上，进行反思。 “大方向是对的，但细节肯定错了，所以逻辑非常奇怪，无法顺畅运行。”沈辞岁轻声道。 “能把逻辑做正常吗？”Lo问。 沈辞岁：“正常逻辑就不是奥丁了。” “这其实很矛盾。”Lo小声嘟囔，对这台机甲很是抱怨。 “奥丁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体，是各种看似完全相反的、甚至相克制的设计融合到了一起，才制造出了它。”沈辞岁比他的人工智能情绪还要平静，“可惜没有正确图纸让我对比了。” Lo竟然没能马上接话。沈辞岁老师和师兄出事之后，除了推测缘由、商定如何找出凶手的那一阵子，沈辞岁从不提起图纸。这一度是他的禁忌，Lo也不敢问。 沈辞岁起了个头，Lo立刻打开话匣子，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到底是多少年前看到的完整图纸啊？” “我被设计好后就一直跟在你身边，但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在我生出来之前看的，这不是得有六七年了？” 它没对沈辞岁的回答抱有期待，也就过过嘴瘾，但沈辞岁回答了。 他告诉Lo：“八年前。” 八年前，是沈辞岁从秦家那场谋杀中逃出来的第二年。 当初他为了脱逃，受到的伤几乎致命，在医院住了将近两年，各个科室辗转，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拼拼缝缝，总算治好，得到出院的许可。 老师和师兄带沈辞岁回到那栋小楼，但陌生环境让他格外恐惧。他害怕极了，没人的时候，就会躲到角落里去。 书房是最让他感到舒适的地方，因为窗帘很厚，拉上能够完全隔绝阳光，让房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中。就是那段时间，他敲开了书房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一叠机甲的内外结构图。 沈辞岁从小就对手工制作感兴趣，看到那叠结构图后，第一次主动打开了书房里的灯。 少年盘腿坐在地板上，翻过一页又一页，看得入迷，浑然不觉外面有什么变化。 他专心致志看了大约有两个小时，直到读懂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细节图，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挪开，琢磨起如何把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 就是这时候，有毛茸茸的东西扫了扫他鼻尖。 沈辞岁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对面，和他用同样的盘膝姿势坐着，手里拿了根还在晃的狗尾巴草。 他第一反应是死定了，下意识要缩到桌子底下去，但老师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笑着问：“沈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吗？” 很温和的语气，仿佛在说，沈小朋友，你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吃什么吗。 沈辞岁盯了他好几分钟，老师坦坦荡荡拿着那根狗尾巴草让他盯。那时候沈辞岁想，反正已经看完了，不亏，便道：“虽然上面没有注明是什么机甲的图纸，但我看得出，是奥丁。” -- 第46页 然后揣摩出老师当真没有怪罪的意思，又问：“奥丁是真实存在的，是吗？” 对面的人含笑把问题抛回给他：“你觉得呢？” 那时沈辞岁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他坐在书房里思考了一整个下午，到晚饭时坐上餐桌，才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那年他十七岁，看到了完整的奥丁的结构图。 正因为是那年十七岁，数年后再作回忆，细节总有遗漏。 “人的记忆真是不可靠的东西。”沈辞岁敲了敲额头，颇为感慨。 “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找到正确的触发回忆的线索。”Lo安慰他。 听见这话，沈辞岁不由想起从前的生出过的念头——那时也如现在这样陷入瓶颈，他开始希望自己是个机器人，记忆储存在记忆条中，输入关键字就能提取出。 “他是在你看到一半的时候进来的，为什么没阻止你继续看下去？奥丁可不是普通机甲，很危险的。”Lo问出心底的疑惑。 “因为他知道，除非把后半部分撕掉，否则我一定会找到，然后看完。”沈辞岁边说边笑起来，“甚至还会在那个过程中钻牛角尖，干些危险的事。” 话毕，沈辞岁把错误的图纸丢进粉碎机，坐回位置上，望着天花板开始思考。 嗡嗡嗡—— 终端震动起来，有人来电。 沈辞岁点开屏幕一看，是之前在圣降节晚会上认识的、今天有出席他们专业学年考核的杨琳。 他按下接听，杨博士轻快喜悦的声音在工作室里响起。 “沈，你们的学年设计考核全部结束了！恭喜你，你们组拿了第一名！”杨博士说道，听她那里的背景杂音，应该还在礼堂内。 杨博士又问：“我应该是第一个通知你这个消息的吧？” “没错。”沈辞岁笑着回答。 “你们的期末考也要开始了。亲爱的沈同学，请问考试结束后，有兴趣到阿斯加德研究所实习吗？”杨琳奔向这次联络沈辞岁的主题。 上次圣降节晚会的时候，沈辞岁就对此有意向了，他的思路被禁锢了太久，迫切需要接触新东西、获得新灵感，因此没有任何犹豫，回答说：“当然有兴趣。” 杨琳更高兴了：“明天早上，人事部会给你发一封邮件，约你面谈薪资待遇这方面的问题。” 稍微停顿，补充道：“你这么优秀，不用跟他们太客气。” “谢谢你，杨博士。” “不客气，期待你的加入。” 挂掉通讯，沈辞岁顺便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十点二十分。 十一点是宿舍门禁时间。他起身收拾东西，从仓库楼离开。 从机械学院走回宿舍，正好错过了从礼堂回去的那波人潮，沈辞岁不紧不慢上楼，楼道里倒是传出许多说话声，都和这次考核有关。 肖恩没回来，沈辞岁打开终端一看，这人说他高兴大发了，要去酒吧喝几杯。 沈辞岁回了一条，去卫生间洗漱，爬上床铺后，找到一部感兴趣的电影，打算看一会儿就睡。 手指按向播放键的前一瞬，沈辞岁突然想到什么，喊了声：“Lo。” “我在。”人工智能立刻回答。 “希伦德沃距离阿斯加德有多远？”沈辞岁问。 人工智能回答迅速：“单程一个半小时，不塞车的情况下。” 沈辞岁垂下眼，轻轻一抿唇：“到时候，仓库楼里的工作室就不能用了。我需要在阿斯加德附近租个仓库。” “还要租房，还要购买辅助设备和操作台——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蹭学院的。”Lo对他说道，“我们放在这里的东西，也很难全部带走。” 沈辞岁很快做出决定：“把非必需的东西都卖了。” “好。”Lo应道，并开始进行租房的筛选。筛着筛着，它看见离阿斯加德不算远的近卫局，想到一点：“你今天走掉了，原老板没让宫涯把你找回去，他会不会……” Lo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忧愁。 沈辞岁经Lo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算起来这是我第三次……”沈辞岁没把话说完，他说不好那个词该怎么形容。 他有过数日不理原星野消息的前科，也有过身为“员工”却让老板在哪个时间段里别来烦他的先例，今天更是直接不接受老板的安排。 沈辞岁不知道原星野对情人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但估摸着不会高到哪里去，毕竟在他对原星野有限的了解，这个人相当没耐心。 三番四次不听话，应该是要被打入冷宫了。 想到这一点，沈辞岁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和原星野，是孤苦之时的阴差阳错，始于慰藉和金钱。这种关系很稳定，也很不稳定，沈辞岁一早就做好了喊停和被喊停的准备。 “随他吧。”沈辞岁想了想，轻声说道。 “那不如我给你筛个快死了但家产一大笔直系亲属全死光的富豪出来？你嫁过去或者娶回来，然后继承遗产。”Lo真诚地提议。 沈辞岁提出质疑：“万一我嫁过去或把人娶回来，人家就不死了呢？死不死这种事，没有绝对。” Lo被这话问住了。几秒后，沈辞岁看见终端上的灯闪了闪，Lo继续用真诚的语气说：“那我给你做个假身份，你诈死逃走不就好啦。我们把这个作为备案1吧。” -- 第47页 沈辞岁不置可否。 睡前，沈辞岁让Lo帮他预约到了图书馆的位置。 学年设计考核结束，沈辞岁他们专业正式进入期末考前的复习周，这段时间没有课程安排，学生们自行进行预习复习做习题。 翌日早上八点，沈辞岁带好书出门，到隔壁街的面包店买吃惯了的三明治，正沿着步道向图书馆走，忽然注意到迎面开过来的那辆飞梭特别眼熟。 这是辆哑光黑的飞梭，前几年的款了，价格不菲，外形设计相当低调，低调到很容易和某一中端款“撞脸”，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精致奢华的。 沈辞岁看得很仔细，确定了它的低调奢华，心说着别是原星野吧，就见飞梭变了个道，来到他边上。 车窗降下，赫然是原星野。 沈辞岁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但不妨碍他的反应速度。 他弯下腰，脸上带着笑容，问车里的人：“你来学校做什么？”有了昨天的经验，这一回，沈辞岁的表情管理很到位。 衣摆在晨风里摇曳。正是朝阳升起时，沈辞岁迎着清辉，眼底微光细碎，像一支沾了清露的玫瑰。 原星野对上沈辞岁的眼睛。 他顶着“沈辞岁爸爸”这个备注找到沈辞岁他们班主任，以沈辞岁在学年设计考核上发生意外为理由，申请到了希伦德沃的临时通行码。 然后让宫涯黑了沈辞岁住的那栋宿舍楼的门禁系统，弄到沈辞岁的出门时间，再在他宿舍附近转了一圈，这才逮到人。 现在听见沈辞岁问，哼笑了声，道：“逮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沈·看见原老板仿佛看见八条单杠你滚呐·辞岁 原·万万没想到隐藏属性竟是辛勤老父亲·星野 第21章 chapter 21 沈辞岁不明白原星野什么意思, 眨了下眼。 原星野没跟他解释，换了话题，说：“你们应该没课了。” “是。”沈辞岁点头。 “上来, 带你去个地方。”原星野勾起唇。 男人风衣前襟敞开，深黑的衬衫被胸肌撑起，他很英俊，脸上每一寸线条都经过精心雕琢, 又生了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 眸底的风流和多情快要溢出来。 降下的车窗让这张脸展露无余, 而沈辞岁本就是走到哪都能惹人注目的长相，两人在近处说话, 路过的人都不住打量。 沈辞岁垂眼，将声音压低了些, 话中不乏拒绝之意：“我要到图书馆复习。” “不会耽误你学习。”原星野道。 沈辞岁认真地说：“希伦德沃的图书馆是预约制, 如果约上了但不去，会上黑名单。” 原星野哼笑出声：“我觉得应该可以取消预约, 希伦德沃一向很人性化。” 的确可以取消, 早上九点前就行, 现在还不到九点，原星野显然打听到了这点。 沈辞岁看出原星野的坚决。这人从前可不会这样，说什么带你去个地方，难不成是想把昨天的锻炼计划贯彻到底？ 何必呢，他说什么都不会照做。 “我不同意你制定的那个锻炼计划。”沈辞岁跟他摆明态度。 “说说原因。”原星野歪了下脑袋。 “没有原因, 就是不喜欢。”沈辞岁道。 原星野沉默了一阵，点头：“好，不强迫你。” 转而道：“上车。” 沈辞岁还是没动, 问原星野：“去哪？” “告诉你不就没惊喜了？”原星野摊开手。 他故意藏着不说，沈辞岁心里没有底，不太愿意去，可这人把车停在半路上，大有他不上车就不开走的架势，很有碍观瞻。 还招摇。 不少人认出了这台飞梭，站在不远处咔嚓咔嚓拍照。 伴随着这样的背景音，沈辞岁和原星野对视十几秒，最终选择退让。 他坐进车里。飞梭向前行驶，原星野的心情以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问：“早饭吃了吗？” “还没。”沈辞岁低头系安全带。 原星野：“那先吃过再……” “我已经买好了。”沈辞岁打断原星野的话，从书包里拿出三明治，开始拆包装。 上车之后，沈辞岁就没给过原星野任何眼神。原星野察觉到他的不满，抬手过去，在沈辞岁头顶上方做了个抓的动作。 “干什么？”沈辞岁撩起眼皮。 “帮你把怨气抓走。”原星野说得一本正经，还开窗假装丢掉，过了会儿，又说：“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 沈辞岁：“哦。” 他戴上耳机、打开终端，登录教务系统，把图书馆的预约取消掉。 Lo给他弹出了几个窗口，全是它筛出来的还不错的租房信息。 “我做了充分的计算，租一个大点的三室，比分别租一室和仓库要划算许多。”Lo在沈辞岁耳边说道，“租三室，主卧你住，大些的次卧改成工作间，最小的卧室用来放东西，客厅也能用来堆货。” 沈辞岁在屏幕上打下四个字：“高度不够。” “我找过仓库，阿斯加德附近的都没有闲置出租的，距离最近的一个，单程要花1个小时。”Lo语气无奈，“除非在那附近租人家建好的工作室，否则高度问题得不到解决。” 意料之外的情况。沈辞岁抿起唇，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Lo打开的网页以一一看过去。 -- 第48页 租房网都会在当前浏览页面上推送相似房源，沈辞岁看完Lo找到的这些，目光被相似房源吸引。他划拉一阵，眼神微微一动，点进最后那个。 这是一个独栋小楼，三层高，内部螺旋式楼梯设计，空间留很足，而价格，比单独租一室和仓库加起来都还便宜。 “不如我去找废弃的防空洞好了，就是可能会……”Lo小小声念叨着它的备用方案，倏然间一顿，抬高音调道：“这个我昨晚也看到过，价格是便宜，但我查了，这里发生过命案！” “什么命案？”沈辞岁打字问。 Lo：“一对恋人，一方出轨，另一方就手起刀落，把人给杀了。住这里很不吉利的！” “没事。”沈辞岁神情淡然，“就它。” Lo知道这是做出决定了。这个世上，能说动沈辞岁更改决定的人都已经不在，Lo只好道：“那等你和阿斯加德的人签了合同再租。” “不，和阿斯加德签完合同，去这里实地考察过再租！” 沈辞岁收起和Lo的对话框，把这个网页加进收藏夹，新建一个画布，画起图来。 阿斯加德研究院人事部的邮件如约而至，约沈辞岁明天下午进行面谈，沈辞岁做了回复，这时候，Lo推送了一张帖子到屏幕上方。 他扫了眼，紧跟着切进来一个电话。 是肖恩。 接起后肖恩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你上论坛看了吗？索菲亚那群人的处分出来了！全、员、开、除！” 沈辞岁想到刚才一扫而过的帖子标题，道：“看到了。” “没想到你今天也在学校论坛上啊！靠，真是解气，我本来还困着呢，看见过后整个人就精神了！”肖恩说这话格外兴奋，紧跟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再告诉你个不知道的！” 沈辞岁：“你说。” 肖恩：“我昨天不是报警了吗，他们半夜对我们的机甲动手脚，今天警察局给我发来了回执，大意是已经在处理中了，主犯从犯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绝对不会放过。” 这人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沈辞岁听见后，却觉得诧异。肖恩当时嚎得厉害，说用故意伤害罪报警，但实际上，科恩·维奇的举动对他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更何况，那里面可是包括了索菲亚·秦这位秦家小姐。虽说她并非本家人，但她们那一支，亦不可小觑。 竟然就这样处罚了？不可思议。 不过沈辞岁没把这些告诉肖恩，说话时语气带上了点儿笑：“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吗？”肖恩哈哈笑着，“就是告诉你这两个消息的，我打游戏去啦，再见。” “再见。” 通讯挂断，界面回到之前的画布上，沈辞岁没对这件事做过多的探寻，继续画自己的图。 车开了有一阵时间才到。 下车后，沈辞岁发现他们来到了山里。前方是一片辽阔的湖泊，湖水湛蓝，阳光微风之下，泛起粼粼波光。侧面有一个搭好的烧烤台、一张长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食材、调料和水。 竟然是带他来郊游的吗？沈辞岁有些不敢相信，问：“你不用工作？” “我需要打卡吗？”原星野语气轻描淡写，继而对沈辞岁笑：“沈同学，你可以开始学习了，不到中午不许玩终端。” 沈辞岁四处打量，问：“我们在这里待多久？” “太阳下山。”原星野道。 这里很安静，风吹得舒服，比在图书馆里闷着要好太多。沈辞岁选了块整个上午都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把椅子搬来，从书包里拿出书。 他几乎不逃课，上课听得认真，期末考试是小事一桩。 空气里偶尔响起他用笔写字的沙沙声。 原星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根鱼竿，拎着桶到湖边钓鱼，坐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湖面反射的光刺眼，掏出一副墨镜戴上。 沈辞岁抬起头就能看见他，而每次抬起头，原星野的鱼竿都一动不动悬在水面上，明显没有鱼上钩。 次数多了，沈辞岁不免生出感慨。 时间渐渐过去，日影偏转，沈辞岁看完一本书，抬起头来伸懒腰。 视野中，原星野的姿势变了，这人从坐变成了躺，不知打哪弄来顶一草帽，将脸给遮住。 应该是睡着了，但就算睡着，也没放开手里的鱼竿，显得有点儿执着。 沈辞岁盯了原星野几秒。他算是发现了，原星野忙起来能够脚不沾地，闲下来也是真闲。 他拿出第二本书。 到了中午，原星野醒来，把鱼竿一收，看了眼光秃秃的钩子，遗憾地摇摇头。 原星野往回走，路过沈辞岁的时候，伸手敲了下他脑袋，道：“吃饭了。” “我把这一题算完就来。”沈辞岁头也不抬说道。 原星野平平一“啧”，去了食材桌前。 鸡鸭牛羊猪各类肉都有，全都腌制处理好了，还有马铃薯、青椒、西红柿、茄子等蔬菜。原星野把烤架里的炭烧上，等热度够了，往上面刷油、放肉。 不一会儿，就有炭烤的香气飘出来，随着风在湖边起落转悠。 这味道诱人，沈辞岁算题的手一顿，忽然觉得有点儿饿。他偏头看向原星野，几秒后，放下笔、合上书，起身走过去。 他站到原星野斜后方，离烤架不远不近，眨了眨眼睛。原星野听见沈辞岁的脚步声，问：“吃不吃青椒？” -- 第49页 “吃。”沈辞岁回答。 便见原星野夹起一个青椒丢到烤架上。 原星野手法利落，一面翻肉，一面把青椒剪开、摊好。他脱掉了外套，衬衣解开袖口，往上折了几折，手在烟雾中来来回回，很是赏心悦目。 沈辞岁站一旁看了会儿，转身去拿盘子，回来时肉正好烤熟，原星野刷上酱料后用青椒包起来，放进他的盘子里。 等温度下去，沈辞岁非常自觉地拿起筷子，咬了一小口。肉很细嫩，酱汁鲜美，而青椒的微涩中和了油腻，各方面恰到好处。 “味道怎么样？”原星野问。 “好吃。”沈辞岁点着头说道，旋即又吃了一口。 原星野转身向着沈辞岁，等他吃完后，把手里的烧烤夹递到他面前，眼带笑意，“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来，接下来自己来。” 沈辞岁端着盘子后退一大步，表情认真严肃：“不不不，千万不能我来，如果我来，恐怕整片山都会烧起来。” “没瞧出你还有这种本事。”原星野流露出些许震惊，紧跟着，面上浮现好奇，笑道，“没见识过，露一手给我瞧瞧？” 沈辞岁道：“放火烧山，牢底座穿。” 原星野脸上的笑意温柔得如同三月春风，烧烤夹再往前递了少许：“放心，我捞你。” 沈辞岁：“……” 沈辞岁心说着露一手就露一手吧，这世上就没有在见识过他的料理技术后还敢让他再进厨房的，施展一次，绝对能断绝原星野以后所有心思，从这人手里接过烧烤夹。 “它们已经刷好了油是吧？”沈辞岁边问边转身，把盘子放下，犹豫不决要先对哪块肉下手。 原星野倚在食材桌边上笑看他，正要回答，面色骤然一凝。他大步走向沈辞岁，走路带风，猛一下将人扑倒。 下一刻，响起两道闷声。 有两颗子弹从湖对面飞来，一颗打穿食材桌、落到地上，另一颗嵌入到烧烤架里。 沈辞岁对这样的声音不陌生，立刻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可刚抬头，就被原星野给摁下去。 原星野迅速把沈辞岁拉到烧烤架后，停在不远处的飞梭得到命令飞速驶来，沈辞岁抿唇不出声。 这种时候，每一秒都漫长。 他靠在原星野胸膛上，原星野一下接一下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几秒后，飞梭来到他们面前，车门自动弹开，原星野让沈辞岁先进去。就在这时，山林间又有破风之声。 原星野捕捉到了。他抽走沈辞岁还抓着的烧烤夹，回身掷出。 深黑风衣衣摆在虚空中拉出一刹光弧，银色烧烤夹折射阳光。 当啷—— 一声撞响，子弹偏离原轨。 原星野反手把沈辞岁塞进车里，冲他笑了笑：“乖，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原老板：可总算让我帅了一回 第22章 chapter 22 原星野藏回先前的位置, 从腰后抽出枪，缓慢拉开保险。 对面没有再开枪，烧烤架上烟雾徐徐飘起, 湖畔似乎回归到了之前的平静。 沈辞岁坐在车内，透过单向玻璃往外打量。 这辆飞梭经过特别改装，只要不拿机甲直接轰，防弹没有任何问题, Lo没在里面搜出其余武器，沈辞岁终端屏幕亮着, 显示正在拨打电话, 联系的人赫然是宫涯。 数秒后，通讯接通, 沈辞岁扫了眼他们在地图上的定位，对宫涯报出坐标：“我们遇到袭击了, 人数不确定, 但至少有两把狙。” 沈辞岁声音冷静，语速快, 但不至于让人听不清, 每个咬字都准确。宫涯一听, 语气沉下来：“现在情况如何？” “对面开了两枪，我在车上，他在车外，目前没事。”沈辞岁道。 “我立刻带人过来。”宫涯道。 耳机里传来宫涯匆匆的脚步声，沈辞岁挂断电话, 向他发起定位共享。 “入侵完毕！就两个人，其中一人藏在三点钟方向的树林里，另一个在十二点钟方向的湖对面。”伴随着Lo的声音, 屏幕上弹出两张实时卫星地图，放得很大，细节清晰，但如果不是Lo把人都圈出来了，一眼扫过去很难发现埋伏着人。 那两个人完全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光学迷彩。”沈辞岁说出这种技术的名称，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说，“原星野会优先击杀树林里那个。” “你要怎么做？”Lo问。 沈辞岁：“他一个人过去，湖对面肯定开枪，我们掩护。” Lo：“好。” 光学迷彩能改变衣服的颜色和亮度，却掩饰不了呼吸和心跳。 经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能将呼吸和心跳控制得缓慢且轻，可这不代表着没有心跳和呼吸。原星野对这种情形太熟悉了。 作为原家本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他遭到过许多次暗杀刺杀，进入军部开始执行任务，更是经历了无数生死瞬间。他的听觉、视觉，甚至直觉都被锻炼得敏锐至极。 他闭上眼。 四周风不停吹拂，林叶沙沙响动，背后烧烤架里炭噼里啪啦，烧得很旺，而被他打中的那个人，正在更换位置。 原星野静着心听了几十秒，猝然睁眼，抬枪开火。 与此同时，飞梭90度转向，绕过烧烤架，朝着三点钟方向的树林疾驰。 -- 第50页 湖对岸和树林里都响起破风之声，两个方向，两颗子弹，高速旋转着逼近，Lo操纵飞梭在地面压出一道S形车辙，完美躲过。 原星野闪身进入树林。 藏在树林里的人又一次更换位置，原星野背靠着一棵树不动。他故意透出了点儿呼吸声，然后戛然而止。 每隔十来秒，他换一次方位，很随机，换了十几次，他听见东南方传出很轻微的异响。 原星野当即离开掩体，扣下扳机。 砰—— 一枪打穿身穿迷彩服、贴着树干、缓慢朝他靠近那人的头颅。 飞梭在原星野身侧停下，车门弹开，传出沈辞岁的声音：“上车。” 原星野一步跨上去，利落关上车门。 车从树林里倒开出去，原星野笑起来，夸沈辞岁：“开车技术不错。” 沈辞岁坐在驾驶座上，手按方向盘，双目平视前方，语气淡然：“也就是你这车上没有装武器。” “是，我们沈辞岁宝宝的射击天赋相当好，如果这是台机甲，他们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原星野弯眼的弧度更深，抬手揉乱沈辞岁的头发，“但下次别这样了，很危险。” 沈辞岁一把拍掉这人的手，问：“人是冲着你的来的，仇家？” “大概是吧。”原星野挑挑眉，隔了三四秒才回答。 大概？沈辞岁觉得他说得含糊，不过没多问。 原星野和沈辞岁换了位置。沈辞岁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目光落到窗外，轻声道：“他们至少还有一个人。” 在原星野上车前，沈辞岁关闭了Lo弄到的实时卫星地图，并且摘掉耳机——这样的情况下还记得戴耳机，看起来委实有些诡异，现在沈辞岁和原星野一样，都无法确定对面的位置。 “敌暗我明，找起来太麻烦。”原星野说道。他将车开离了那片湖畔，现在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速极快。 “你打算怎么做？”沈辞岁问他。 原星野：“让他们自己出来。” 沈辞岁：“如果不出来呢？” “那当然是一路开回家了。”原星野笑了声。 走的确实是出山的路，沈辞岁心说这真符合原星野的一贯性格，稍微调整坐姿，告诉他：“我通知宫涯了。” “好。”原星野点头，紧跟着琢磨出点什么，偏头看向沈辞岁：“你怎么这么冷静？” 沈辞岁任由他打量，不慌不忙道：“你要我害怕得缩到车座底下吗？” 原星野想象了一下画面，觉得挺有意思，但一看沈辞岁严肃的侧脸，收起笑容，道：“好像我们沈辞岁宝宝的确做不出来这种事。” 过了会儿，他垂下眼：“谢谢，还有抱歉。” “这件事在意料之外。”沈辞岁小声道。 盘山公路曲折蜿蜒，话语之间，已转过四五次弯，沈辞岁抓着车窗上方的扶手，不敢放松警惕。 又是一次转弯，当他们驶出拐角，沈辞岁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辆涂着迷彩的飞梭。 ——军用的。 这里是双车道，但对面飞梭和他们走的，恰是一条直线！沈辞岁立刻判断出对方意图：“手动驾驶状态，他打算直接撞我们！” “别怕。”原星野又揉了一把沈辞岁脑袋，“这是个山坡，他从下面开上来，而我们往下走，我们占优势。” 沈辞岁不觉得这能有什么优势，车上没有配备武器，又不能借助地利往下开炮。 车速越快越难停，加上双方没多少距离，停下来等于让给对方撞，在高速行驶下跳车，和送死没有区别。 他后背绷得笔直，紧接着，看见原星野打了方向盘。 他们走的是靠近山壁一侧的车道，方向变动，便绕到了外侧。 对面跟着改换方向。 原星野又把方向盘打回去。 那辆军用飞梭照做。 下一秒，原星野把方向盘打到底，180度调转方向，提速往山上冲。这不算出乎意料地应对，另一辆提速猛追。原星野的飞梭性能好过后面那辆，但他没有再提速。沈辞岁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唇抿得很紧。 原星野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伸手过去，用指尖摩挲他唇角，低声道：“解决这种袭击方式很简单。” 话音落地，他一拉操纵杆，向后倒车。 他终于提了速。 后面的飞梭距离他们不足10米，没预料到原星野会这样出牌，急忙打转方向盘回避。原星野哪能让他如意，趁着他这一让，将车倒到中间位置，猛地一记转向，顶着车门，把它顶到悬崖护栏上。 原星野拿捏得很好，当他刹车后，这辆飞梭半挂在悬崖上，将落不落。他看向沈辞岁，把刚才那话的后半句慢条斯理补完：“就是对车不太好。” 这辆外观低调、细节无一不奢华的飞梭屁股深深凹陷进去，许多地方擦伤刮伤，把哑光黑变得丰富多彩。 还能开，但原星野没兴趣用这种辣眼睛的方式进城，而且前面车里的人没死，进城意味着要亲自押人，车里空间小，万一这人狗急跳墙对沈辞岁出手，就不好了。 原星野没挪动车的位置，在丑陋的车屁股里一阵翻翻捡捡，找出两个警示牌，下车一前一后放好，一副很为他人着想的模样。 另一辆飞梭里的人被拖出来绑在了悬崖护栏上，原星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这样把人晾在外面，任第三星域的冬风吹拂。 -- 第51页 这里是山的阴面，晒不到太阳，风冷得渗人，天上云越聚越多，似乎要下雨了。 沈辞岁坐在车里，把车窗摇下去点儿，问靠在车门上的原星野：“你就不怕他们还有人吗？” “如果还有别人，刚才撞我们的，就该是两辆车。”原星野伸出两根手指，给沈辞岁比划了一下，“前后夹击，这才是最正确的对策，我想跑也跑不掉。” 沈辞岁心说的确只有两个人，原星野的思路很正确，点点头。 “宫涯半个小时后就会到。”原星野看了眼终端，转而看回沈辞岁，想起什么，问：“你是不是马上要实习了，来近卫局怎么样？” “我已经找研究所了。”沈辞岁拒绝，“明天就去签合同。” 原星野不好再说什么，哼了声转开头。 一阵风吹进车内，沈辞岁脸色变了变，迅速扭头，抽出张纸巾挡脸，肩膀一颤，打了个喷嚏。 原星野闻声回头，沈辞岁眼角红了，鼻尖也是，看起来像着凉了。他觉得不可思议，开门进来，找出那条毛毯丢到沈辞岁身上，奇道：“不过是在湖边坐了一上午，就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原老板：还是锻炼少了 第23章 chapter 23 沈辞岁把窗户升上去, 抖开毛毯盖好，塞上耳机，不和原星野说话。 宫涯在二十分钟后赶到, 带着一队人，见到原星野立刻敬礼。这队人分成两批，一批到湖边树立林去处理尸体，一批将原星野绑在栏杆上的人押进车中。 原星野摇醒蒙着毛毯睡觉的沈辞岁, 换到宫涯那辆飞梭上。 比起原星野飞梭里的冷淡布置，宫涯的就要温馨许多, 车前挂了平安扣, 后座摆着两个可爱的抱枕和玩偶。 沈辞岁下意识把抱枕抱在身前，就见原星野伸手过来, 用两个指头捏走、丢到前面副驾驶座上，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他家小孩在上面流过口水。”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早就洗干净了。”宫涯坐在前面, 表情无奈。 原星野不为所动。 回程的速度比来时快上许多。沈辞岁跟原星野在近卫局附近的餐厅吃午饭，然后就近去了原老板的办公室看书——他落在湖边的书包被原星野手底下的人一并带回来了。 原星野不在,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沈辞岁一人, 本该乐得自在, 但看了几行书后，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着凉了。 脑袋昏昏沉沉，抬手一摸，还有点儿发烫。 “37.6度。”Lo通过终端检测到沈辞岁的体温，“在发烧了, 你得吃药，不然晚上又难受。” 沈辞岁靠在沙发上，神情恹恹：“这里没有药。” Lo：“从近卫局正门出去, 往左走53米，就有药店，往右走183米，有一家社区医院。我觉得去医院比较好。” 沈辞岁说了声“行”，却没立刻动身。Lo催促几次，他在沙发上赖了将近十分钟，才穿好外套、围上围巾出去。 翡冷翠的天空完全阴下来，整个世界都灰蒙蒙，行人很少，倒是有几只麻雀在马路上来来回回。 沈辞岁在近卫局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热饮，慢慢吞吞跟着Lo的指示往社区医院走。 这个季节感冒着凉的人很多，门诊大厅里挤满了人，沈辞岁去自助机前排队，轮到他时，往感应区刷了一下终端。 个人信息弹出来：“沈辞岁，男，22.5岁，身份证号3……” 他按下确认，选择要挂的科室，然后付费。 在诊室门口排队倒是快，医生非常流程化地让沈辞岁测体温，检查舌苔和喉咙，再问了几句情况，便开始写药方。 沈辞岁听到这种敲击键盘的声音就头疼，问：“有什么能好快一点儿的药吗？” “好得快与慢，看你个人体质和习惯。”医生对他道。 “那有能稍微好快一点儿的方法吗？”沈辞岁换了种问法。 医生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稍作思考，道：“给你打一针吧，效果会更强一些，不过还是要配合吃药，饮食也要多注意。” 沈辞岁：“谢谢。” 接下来便是去窗口拿药、到护士站打针。沈辞岁凝血功能不好，护士小姐拿棉花帮他按了好几分钟，才把血止住。 沈辞岁穿好衣服，拎上那一袋子药离开社区医院，走出十米不到，就觉得困意不断往上涌，停下来打了个哈欠。 “医生有说这玩意儿副作用是瞌睡吗？”沈辞岁眼里浸润着水光，看起来很迷茫。 “他没说有副作用。”Lo道，半秒后又说：“我查了，给你打那药的确含有助眠成分。” “我就不回近卫局了。”沈辞岁打了第二个哈欠，困得睁不开眼睛，他不仅不想回近卫局，甚至还想到医院开张病床直接睡下。 “回原老板的别墅吧。”Lo说，“我瞄了眼，肖恩在宿舍打游戏呢，他太吵啦。” 沈辞岁不反对，让Lo帮他叫了辆飞梭，又发消息和原老板说了声。 这里到原星野的别墅有一段距离，加上路况不好，某些路段堵车，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沈辞岁在飞梭上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醒来，进了屋、坐到沙发上，才舒服些。 Lo让家政机器人给他倒水，又是一阵催促，沈辞岁才把药吃下。 他倒在沙发里，拿了个抱枕挡在脸前遮住光，对Lo说：“之前没找到机会问，中午那两个人，真的是冲着原星野去的吗？” -- 第52页 近卫局。 顶层副局长办公室，宫涯敲了三下门，得到一声“进”。他推门而入，对坐在办公桌后的人道：“少爷，审出来了，是您二叔派来的人。” “哦，二叔啊。”原星野背靠上椅背，表情并不意外，细细看起来，甚至还有点玩味，“难怪说人老了越活越回去，他不会真以为，派那样两个人就能杀我了吧？” “您打算如何处理？”宫涯问道。 “好像是挺久没去问候过他了。”原星野望向窗外，唇角勾起些许弧度，“过段时间空闲了，安排一下。” “是。” 宫涯点头，转身就要离开，被原星野叫住：“还有件事，沈辞岁回去了，晚上给他订个饭送去……清淡点的。” 别墅。 Lo听见沈辞岁的问题，略加思索，回答道：“他们去世后，曾经在外围盯你的那群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按照那群人以往的习惯，不会什么都不问就对你下杀手。他们应该早就打消对你的疑虑了。” 沈辞岁赞同Lo的说法，轻轻笑了声：“如果他们知道了我有被杀的价值，那一定要先从我口中问出奥丁的情报。” “怪我，到现在都没查出他们是什么身份。”Lo的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沈辞岁安慰它：“就连我们看到的他们的脸都是假的，又要从何处查起呢？” “所以今天那两个人，的确是冲着原老板去的。你睡吧，别想这些了。”Lo低声道，“原老板这套房子安保系数很高的，再加上有我，不会有危险。” “好。”沈辞岁点头，把眼闭上。 沈辞岁这一觉睡了很久。中途被Lo催起来吃晚饭，又很快睡下。 晚上十点，黑云压天，酝酿了大半日的雨噼里啪啦砸落下来，风狂乱地拍打窗户，撞出的声响像是鬼哭。 原星野就是在此时打开门。客厅里灯开着，沈辞岁缩在沙发里，紧紧抱着怀里的靠枕，他出了许多汗，漆黑的头发黏在脸侧，一张脸白得触目惊心。 “怎么睡在这里？”原星野快步过去，伸手贴到沈辞岁额头上。 这人没发烧，但冷得像块冰。原星野蹙眉，伸手把人抱起来，往楼上走。 他的房间和沈辞岁的房间在不同的方向，走到楼梯最上一阶的时候，问：“睡自己那还是和我睡？” 沈辞岁没回答。 原星野想起上次沈辞岁生病，半夜跑来找自己的事，脚步一转，去了主卧。 他替沈辞岁盖好被子才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发现这人歪成了一道斜线，正正把一张床分成两个部分，无论横竖，都没留出原星野的位置。 原星野又气又笑，把沈辞岁挪到一边去，躺下之后，又习惯性把人给捞进怀里。 “怎么还是这么冷。”原星野捏住沈辞岁的手，轻轻揉了揉。 沈辞岁一直在打冷颤，察觉到原星野身上的温度，翻了个身贴上来取暖。比起手，他脚丫子更冷，但皮肤质地很好，让原星野排斥不起来。 脑袋还在原星野怀里拱，东蹭西蹭，好像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原星野把他挪开，他又拱回来，似乎是对这人先前的举动不满，咬了一口。 不重，偏生咬的地方很是过火。 “你勾我。”原星野嗓音哑了些，手往下，掐住沈辞岁的腰。 而沈辞岁还在找哪块位置合适埋脸，原星野额角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把他脑袋摁住了，低声凶道：“快睡，你是兔子又不是猫，大晚上闹腾什么？” 沈辞岁不满意了，手脚并用挣扎，但力气大不过原星野，小小地嘟囔了一句。内容是什么原星野没听清，但从语气上判断出，这家伙在骂他。 “行啊你，等你好了就收拾你。”原星野冷笑道。 一夜过去。 沈辞岁完全不记得他做了什么，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原星野怀里，也没太大惊讶，只是吸了吸半堵塞状态的鼻子，在心里暗骂了声那医生给他打的什么鬼针。 他把自己往外挪了点儿，点开终端一看，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十一点。 沈辞岁一下子清醒了，他下午还要去阿斯加德研究院和人家面谈工作的事。 原星野跟着他醒过来，非常自然地收紧手臂，再一翻身，压住沈辞岁，低头寻他的唇。 “唔……”沈辞岁冷不防被吻住，快到窒息才被放开。他眼角泛红，带着鼻音对原星野道：“我感冒了。” 这语气听上去竟有些委屈。 “沈辞岁，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原星野笑起来，看上去又帅又痞，手渐渐开始不安分，“我说过想做吗？还是说其实你想？” 沈辞岁用力把身上的混账推开。 他到阿斯加德研究院的时候，正好赶上约定时间。负责和沈辞岁面谈的是一位女士，很温和地给他倒了杯水。 阿斯加德开出的待遇一直优于同行，沈辞岁挑不出任何不满，签了合同和三方协议，约定到岗时间。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做完这件事，沈辞岁便让Lo联系租房网的中介。 因为出门前才吃了感冒药的关系，沈辞岁又开始犯困，没太注意周围的情况，走到一楼大厅，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学弟。” 一个很温沉的声音。 沈辞岁抬头，面带惊讶看向对方：“陆学长。” -- 第53页 围巾挡住沈辞岁大半张脸，陆惊尘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弯出一道小扇似的弧度。他朝沈辞岁伸手：“恭喜你们组拿了专业第一。” “谢谢。”沈辞岁和陆惊尘的手握了一下。 陆惊尘猜测起沈辞岁的来意：“你是来和阿斯加德签实习合同的吧？” “没错。”沈辞岁点头。 “恭喜。”陆惊尘笑道，“这样一来，或许我的新机甲的某些设计，会交到你的手上。” 沈辞岁摇摇头：“我只是个实习生，应该没这么快参与这些。” “错了，他们把你分配给我了！等你到岗，就是我的助手！”杨琳笑着出现，她本就是高挑的身材，这会儿踩着高跟鞋，很轻易就勾住沈辞岁的肩膀，道，“而我呢，将会担任陆团长新机甲的总设计师，你作为助手，参与设计责无旁贷。” 沈辞岁略略吃惊，陆惊尘望定他，眼里带着笑：“看来我和学弟很有缘分。” 嗡嗡—— 沈辞岁戴在手指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他说了声抱歉，低头一看，发现是原星野打来的电话。 原老板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沈辞岁以为有什么事，对杨琳和陆惊尘说了句“我接个电话”，戴上耳机，走到一旁。 这是视频通话，原星野还在家里，穿着睡衣，神情懒洋洋的，一副刚睡醒不久的模样。 “晚上吃……”原星野朝沈辞岁那边打量，本来是要问晚上吃什么，忽然间捕捉到沈辞岁的镜头里还有某个熟人，眼睛眯起，“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哪家研究所实习。” 第24章 chapter 24 沈辞岁简单和原星野说了两句, 挂断电话。杨琳有工作要忙，已经离开了, 就陆惊尘还在那，沈辞岁向他走过去。 “是打算回学校吗？”陆惊尘问。 “嗯。”沈辞岁点头。 陆惊尘把手里的空咖啡杯塞进不远处的垃圾桶，笑着道：“我送你。” 沈辞岁第一反应是拒绝：“太麻烦学长了，不用。” “不是特意，是正好顺路，我有事要去那附近。”陆惊尘说道，镜片后面眼睛弯起的弧度很温和。 听他这样说，沈辞岁点头：“谢谢学长。” 两人并肩走向门口。 忽然的，沈辞岁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心音犹如擂鼓，砰砰砰作响。他脚步倏地顿住，手捂住胸口。 “怎么了？”陆惊尘注意到沈辞岁的异样。 “没事。”沈辞岁蹙着眉，朝陆惊尘摆手, “就是有些感冒，不太舒服。” 陆惊尘：“那你在里面等我，我去把车开来。” 沈辞岁又向他道了次谢，等他推开旋转门走出去, 低头看向胸口。那种感觉只存在了短暂一瞬, 像一次突然的心悸，沈辞岁认真回想了一下目前的身体状况，觉得大概真是因为感冒。 半分钟后, 陆惊尘将车开到阿斯加德研究院门口，沈辞岁开门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车往希伦德沃的方向前进。 和陆惊尘相处很舒服，他不多话, 但每次开口，都温和有礼，考虑周全，所有细节都被照顾得妥帖。他本来没打算进学校，见沈辞岁感冒着，便一直将人送到楼下，看着沈辞岁走进宿舍楼，才离开。 希伦德沃南面的临湖别墅。 冬日的花园看起来有些寂寥，原星野坐在屋外廊下，手里拿着一把飞镖，一支一支向着远处靶盘掷去。 第一支正中红心，第二支穿透第一支的尾羽、扎入杆部，接下来的都如此，一支一支，连成一条长线。 当他手上还剩最后三支时，终端响了。 低头一看，是宫涯。 “什么事？”原星野语调懒散。 “少爷，Hollow的人向我询问了您现在的穿衣尺寸，下一季度的衣服将会在2月送到。”宫涯在终端那头向原星野汇报，顿了顿，又问：“需不需要让他们给沈先生也做一份？” 这是宫涯第一次这样问。从近段时间来看，原星野对沈辞岁似乎上心了，走到哪都乐意带着，这在从前可是没有过的情况。 原星野这个人，耐心非常不好，喜欢和热情更是有限。宫涯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了解得相当清楚，原星野唯一喜欢过的人，只有十八岁那年相遇的秦淮。其他的人，都是因为和秦淮的模样有一两分相似，才勉强入了眼。 沈辞岁也一样。但那些人，总是一两个月不到，就被原星野赶走了，原因可能是说错了某句话，或者哪儿惹得他生了气。像沈辞岁这样，公然唱反调还能不被丢开的，绝无前例。 宫涯的询问里带着点儿试探。原星野听见后，丢出倒数第三支飞镖，对他道：“颜色不要太花哨。” “好。”宫涯将事应下。这通通讯为的就是汇报这个，说完便挂断。 宫涯的通讯让原星野想起下午给沈辞岁打的那通电话，一开始，他打算问沈辞岁晚上吃什么。可被其他的耽搁了，这事忘了问。 原星野看了眼时间，又给沈辞岁打了个电话，数秒后接通，听见沈辞岁鼻音很浓地问什么事。 他丢出倒数第二支飞镖，在它刺穿前一支时，开口道：“晚上想吃什么？” “我回学校了，晚上不过来。”沈辞岁回答道。 原星野勾了下唇，似笑非笑道：“行啊，是感冒好了晚上自己能睡得着了？” -- 第54页 他是昨晚发现沈辞岁有这个毛病的，沈辞岁感冒后睡觉，身旁离不得人，否则就难受，房间温度再高，身体都像快要结冰似的。 果不其然，原星野这样一说，沈辞岁陷入了沉默，大概过了四五秒，他说：“……我晚点过来。” “过来吃饭。”原星野不满意这种说法，态度变得强硬，“不许拒绝。” “我要看书，先挂了。”沈辞岁的态度也很坚决，话音刚落，便挂断通讯。 漂浮在空中的屏幕消失，原星野眯起眼，看了眼终端，掷出手里最后的飞镖。 咻—— 一道影子破空而去，擦破冬日的灰蒙。 最后啪嗒一声，歪了。 不仅如此，还撞得前面那地飞镖串散架落地。 沈辞岁在寝室，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肖恩在背面。沈辞岁打完电话，肖恩将椅子一转，面朝着他，问：“是你那个近卫局的朋友？” “对。”沈辞岁头也不回，目光一直在书上。 肖恩把椅子滑过去，板着一张脸，紧紧盯着他：“沈辞岁，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什么？”沈辞岁偏了下脑袋，边说还边转手里的笔。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的狗了？”肖恩把脸凑近沈辞岁，幽幽问道。 沈辞岁停下转笔的动作，肖恩抢在他开口前，按住他肩膀：“别急着否认！” “就是那个近卫局的对不对？”肖恩道，靠回椅背掰起手指给沈辞岁数理由，“前两天学年设计考核，你在校医院挂点滴，晚饭时候我来看你，被他一眼给杀了出来。” “那会儿我就觉得奇怪了，但没仔细想。现在一琢磨，他那眼神，就跟你是他的什么所有物似的，别的人不许靠近半步！普通朋友会对你这种态度？” “昨天上午有人看见你上了他的车，然后你一晚没回来！” “还有你刚才接电话，语调和你跟别人打电话大不相同！” 沈辞岁：“……” 沈辞岁竟无言以对。 肖恩却表情一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靠回椅背：“小沈啊小沈，爸爸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吧，干嘛瞒着爸爸呢？” “我和他的关系有些复杂。”沈辞岁说得一本正经。 肖恩撩了撩眼皮：“哦，复杂。” 沈辞岁抬头往上望了一眼，语气变得无奈：“……其实也算简单。” 肖恩扯了扯唇角：“哦，又简单了。” 沈辞岁：“……” 他不解释了，把两个笔记本递给肖恩：“下周一要考的两门的笔记。” “你啊你——算了，不说算了。”肖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沈辞岁一眼，收下这两本笔记，回到自己的桌前。 两人各在一边复习，快到饭点的时候，默契地收拾东西出门，下楼时商商量量，决定吃酸菜鱼。 沈辞岁打开终端订座，刚走出宿舍楼，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辞、岁。” 三个字，一字一顿，低沉的嗓音，质地像一杯酒加了冰，浓醇中透着冷，沈辞岁抬头一看，不是原老板是谁。 原星野倚在一辆银色飞梭上，穿咖啡色风衣，衣摆在风里翻转着，桃花眼轻轻一弯，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 肖恩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沈辞岁瞥他一眼，朝原星野走去。 原星野把玩着不知从哪棵树上扯下来的叶子，注视着沈辞岁朝他越来越近，笑了：“真不打算带我吃饭？” 人都到眼前了，沈辞岁不好再说“不”，只能问：“你想吃什么？” “你打算吃什么？”原星野把问题丢回给他。 “酸菜鱼。”沈辞岁道。 原星野轻哼一声：“都行。” 沈辞岁指了下站在不远处的肖恩：“但要和我室友一起。” “没问题。”原星野点头笑起来。 原星野和他们一起步行去希伦德沃的美食街。 二人行变成三人，气氛有些诡异。到了酸菜鱼馆，沈辞岁和肖恩习惯性地坐到对方对面，原星野则非常自然地在沈辞岁身侧坐下。 点完菜后，桌上无话，肖恩在桌下轻轻踢了沈辞岁一脚。沈辞岁接收到信号，调整好表情，为这两个还不认识的人做介绍。 “他是原星野。” “这是肖恩·马扎斯。” 肖恩朝原星野伸出手：“你好，我是沈的室友。” 原星野看了一眼沈辞岁，笑着和肖恩握手。沈辞岁眼皮跳了一下，旋即听见原星野说：“你好，我是他男朋友。” * 阿斯加德研究院，某层楼办公室内，正在休憩的人被一道视频通讯叫醒。他从沙发上坐起，揉揉眼睛戴上眼镜，将视频接通后。 视频里的人有着漂亮张扬的长相，短发洒脱利落，眼眸是金色，如金子一般灿烂。 他喊了视频里的人一声：“郁洲。” “宗叔。”秦郁洲朝他点头，“我过段时间就回翡冷翠。” “你就要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被称作“宗叔”的人笑起来。 秦郁洲的神情却不喜悦，隔了几秒，才道：“原星野身边跟着个小情人。” “众所周知，这些年他找的那几个情人，都不过是你的替身。”宗叔无所谓地笑笑，转而用肯定的语气说，“他爱的人一直是你，否则也不会这样做。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你们都比从前成熟，只要你表态，他马上就会回到你身边。” -- 第55页 “可我听说，这个情人跟在原星野身边有一年了，这还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秦郁洲冷冷说道，“还听说，他欺负了索菲亚，让索菲亚被希伦德沃开除了。” “索菲亚被开除了？”宗叔面色大变，翘起的腿放下，坐直了背，“不简单，这个人到底是谁？” 秦郁洲道：“他叫沈辞岁，很快就要来阿斯加德实习了。” “沈辞岁？听上去有些耳熟。”宗叔低喃一句，冲秦郁洲点头，“记住了，我会处理干净。” “多谢宗叔，下半年的一级机甲师评定会，我一定会将我的那票投给你。”秦郁洲道。 “郁洲真是见外。”宗叔笑道。 第25章 chapter 25 吃完饭, 原星野理所当然地把沈辞岁带出了希伦德沃。 坐上飞梭后，沈辞岁戴在指间的终端就时不时震一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肖恩那家伙在给他塞消息。沈辞岁没回没看，把模式调成静音，让肖恩一个人冷静冷静。 他盯着围巾上的花纹出神，忽然的，听见原星野问：“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别扭？” 沈辞岁一怔，抬起眼皮，不明所以道：“哪里别扭了？” 原星野觉得哪里都有。 从那一句“我是他男朋友”开始，他就发现沈辞岁的神情里出现了点儿微乎其微的微妙，一顿饭下来, 也不太跟他眼神交流。 可沈辞岁没有反驳那句话。不仅没反驳，还笑着冲他室友点了下头。 原星野看着沈辞岁的侧脸，心中涌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喜欢他喜欢了太久，却从不是以正大光明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这会儿突然听见被认可，就变得患得患失了？ 一定是这样，原星野想，接着又觉得, 这样还挺可爱。 他笑了声, 伸出手勾住沈辞岁下颌，轻哼道：“沈辞岁，跟我坦白一下, 你偷偷喜欢我有多久了。” 沈辞岁又是一怔。 这是什么鬼问题？什么偷偷喜欢？当情人不是身体合拍、长相对胃口就行了吗，什么时候多了一项喜欢？ 是因为喜欢你的人很多，所以要竞争上岗吗？ 沈辞岁暗地里腹诽，并思考起直接回答就没喜欢过的可能性。 很显然, 不能这样回答。原星野还是他老板，这个月初刚发过工资。但要他违着心给个答案，这恐怕容易露出端倪吧？ 想来想去，沈辞岁把原星野的手打掉，围巾往上拉了拉，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看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原星野望定沈辞岁，盯了他大概十几秒，就见沈辞岁又把围巾扯高了一截，连眼睛都蒙住了。 这肯定是害羞了。原星野在心底“啧”了声，戳着沈辞岁手背说：“你怎么这么好玩儿？这样不闷吗？要不要给你扯个缝透气？” 沈辞岁再一次拍开原星野的手，扯低围巾瞪了瞪他，脸转向窗外。 希伦德沃坐落在翡冷翠西面的群山之中，夜色弥漫开后，山间起了层薄雾，轻盈飘渺，像神女的裙摆。 银色飞梭在山道上疾驰。这台飞梭是双人座，也经过了改装，速度比原星野常开的那台哑光黑还要快些，从远处看，像冬夜里的一道闪电。 它载着两人来到临湖那栋别墅。 沈辞岁还在感冒。 鉴于这人有不安时吃药的前科，Lo给家政机器人做了设置，一旦吃药时间到，便拿上药去找沈辞岁，无限循环播放“该吃药了”这四个字，直到他乖乖吃下药。 而沈辞岁下午没回来，别墅里就原星野一个人，指令没有触发，这会儿他一出现，家政机器人便一手拿着杯水一手托着几粒药丸来了，追在沈辞岁后面大喊：“该吃药了该吃药了该吃药了……” 原星野比沈辞岁后进门，看见这幅画面，止不住笑。 沈辞岁这回感冒，持续了小半个月才好，痊愈的第二天，便到了去阿斯加德研究院上班的日子。 他搭了原老板的车过去。 近卫局在阿斯加德研究院前，原星野下车后，飞梭继续前行，送沈辞岁到目的地。 这一次阿斯加德研究院招了四个实习生，其中三人都是希伦德沃机械学院的学生，上次和沈辞岁见过面的HR带他们参观研究院，讲解规章制度和工作守则，便将几人送到各自的部门和小组。 杨琳给沈辞岁发了几份资料，让他熟悉。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下班后，沈辞岁去了一趟他租的那套房子。 小楼高三层，前后都有花园，还带了个地下室。许久没住人，很是清寂，但不脏乱，房东听说沈辞岁愿意租，特意过来做了卫生，并把家电都给维护了一遍。 沈辞岁存放在学院仓库楼负三层的东西，非必需品的全都卖掉了，剩下那些都被Lo运过来，堆放在一楼客厅。沈辞岁把房东留在这里的几个家政机器人找出来，让它们启动运转，整理物品。 机器人忙碌的身影让小楼增添了几分热闹，Lo指挥着它们，对沈辞岁道：“这里生活用品还不齐全，你今晚还是回原老板那吧，我看着这边就好。” 沈辞岁站在一楼大厅中央，抬头仰望螺旋向上的楼梯和吊顶，沉默几秒，问：“我现在有多少钱？” “东西都是折价卖的，加上之前卖的两台机甲，有348万。”Lo回答说道，“看起来是挺富裕，但你前几天写了张材料单给我，要买的不少，还预计着购买一批二手工作设备，去掉这部分钱，我们就不富裕了。” -- 第56页 “哦。”沈辞岁垂下眼。 用机甲工作室的标准来衡量，这栋小楼在高度上勉强合格，但宽度就显得很吃力了，机甲没办法跑和走。沈辞岁原本的打算，是将这里作为过渡，等过了瓶颈期，有了靠谱的想法，再租一套专门的工作室。 专门的机甲工作室租金不算太高，昂贵的是管理费和设备维修费，且起租时间长，三年以下基本免谈。 沈辞岁手里的钱完全不够。 “反正现在没有思路，就回原老板那吧。”沈辞岁叹了声气，转身走向门口的时候，补了句：“还省饭钱。” 他搭公交到近卫局，蹭原星野的车回去，晚上继续看杨琳要他参与的项目资料。 第二天，同样的起床时间，同样的上班线路，沈辞岁打完卡到工位上坐下，没多久，听见有人来到他们小组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是个男人，身上穿阿斯加德研究院的工作服，戴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他的目光看向杨琳：“第十一陆军团计划明年更新一批装备，本月内就开招标会，院长把这事交给了我，现在要准备提案。杨博士，你这里有比较空闲的人吗？” “沈，麦娜，他们俩手上事情比较少，可以跟你去做提案。”杨琳看了看沈辞岁和另一个女生，对来者说道。 来者点头：“好，十点一刻，到1号会议室开会。” 沈辞岁看着宗明达，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等人走后，将头转向杨琳。 杨博士冲他微微一笑：“他叫宗明达，叫宗主任就好。不要紧张，到了时间去开会就好，他应该已经梳理出思路了，就是个任务分配的会议。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他，也可以来问我。” “好。” 沈辞岁应下这件事，时间一到，和组里的另一个女生去开会。 新来的四个实习生都被抓来了，很有默契地坐在一块儿，在宗明达没来之前，低声说话。 如杨琳所说，宗明达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规划，开会只是一个讲解说明和分任务。但这两项工作仍旧冗长，会议一直进行到吃饭时间。 结束后，包括沈辞岁在的四个实习生都被留下。宗明达站在PPT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今晚九点前，你们画出初稿，发给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实习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不好。 宗明达离开会议室。实习生们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炸了：“这什么意思啊？别人都一天后交，我们新来的就要今晚？” 他旁边的人安慰道：“可能是我觉得我们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肯定做不好，先整个初版出来，他当晚检查一遍，把不行的挑出来，让我们改。” 也有人忍不住嚎：“现在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还剩九个小时。九个小时，从接到任务到画出初稿，这是要榨干细胞啊……” “算了算了，谁让咱们是实习生呢，先去吃饭吧，开了一上午会，要饿死了。” “看来晚上要留下来加班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顶着张上坟脸走出会议室，下楼去食堂。 沈辞岁没跟他们一块儿，来到楼道尽头，走进卫生间，确定无人后，戴上耳机/他将手伸到感应龙头下，水流哗啦啦流出来时，轻声说： “我确定了一件事。” “去年，不，该是前年了。前年年底，我会塞琉古处理老师和师兄的后事，见过这个宗明达几次。” “我现在就查！”Lo异常激动。 过了不久，有人来上厕所，沈辞岁抽纸把手擦干，去了楼下的员工食堂。 他选了个人不算多的窗口排队，听见Lo说：“宗明达，阿斯加德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现任……履历就不说了，前年年底，他一共在塞琉古待了一周半，并非出差，用的是圣诞假加私人事假。我查了他的行踪，居住的酒店、常出没的区域，都在你家一公里内。” 话到末尾，Lo语气低沉。 “人际关系。”沈辞岁简短说道。 Lo：“这个宗明达脾气不好，但偏偏有几分才能，恃才傲物，研究院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和他共事，平时朋友也不多，但——和秦家关系很好。” “秦家。”沈辞岁重复了这两个字，从打饭阿姨手里接过餐盘，转身走向大厅，寻找空座位。 “是，就是你出生的那个秦家。”Lo道。 沈辞岁从这之间的关系里琢磨出几分古怪，坐下后，对Lo道：“盯他。” 第26章 chapter 26 沈辞岁在下午下班前完成了初稿, 发给宗明达后，没一会儿, 就收到带有批注的回复，红色字体几乎要把整张图纸覆盖，简而言之，让沈辞岁重画。 他看完批注，又切进下午加入的实习生联盟群里瞄了眼，发现不只他一人如此，但凡交了稿的，都被打回来了。 不得不留下来加班。 阿斯加德的员工食堂有几个窗口供应晚餐，沈辞岁过去简单吃了些, 回到座位上改图纸，一直到晚上九点，终于改完二分之一。 夜色深黑，整个阿斯加德研究院就剩沈辞岁在的这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他靠到椅背上，抬起头，活动肩膀和手臂。 “别画了别画了，其他几个实习生也没画完就走了, 那个姓宗的, 就是折腾你们新人罢了！”Lo在耳机里气愤地对沈辞岁道，“管他呢！到最后提案拿不下来，受到责备的人是他, 而不是你们。” -- 第57页 “你说得好像很对。”沈辞岁打了个呵欠。 Lo把打探到的告诉沈辞岁：“下午的时候我到处溜了溜，听说这玩意儿就算拿下来了，你们做提案的也就发小几百块奖金，得参与到后续制作, 才能拿到大提成和大奖金。” 沈辞岁闭上眼，没应这话，Lo又说了些，几分钟后，他从椅子里起身，穿上外套往外走。 “对嘛对嘛，这才对嘛。”Lo欣慰说道，沈辞岁走出办公室后一秒，帮他关了灯。 研究院里很是安静，沈辞岁打完下班卡，按亮终端，打算叫一辆飞梭，回他租的那栋小楼。 就在他距离大门还剩两米的时候，Lo忽然提高音量警告道：“等等，别忙着出去，外面那两个人很可疑！” 沈辞岁倏地驻足，从终端屏幕上抬起视线。 外面月光白得惨淡，街道冷冷清清，两个人分别倚在路灯和休息椅上抽烟，都是男人，都正对着阿斯加德研究院院门，衣着不算整洁，但眼睛里放着精光。 隔着玻璃门，沈辞岁和其中一个人对视上，下一刻，就见那人冲着他提起嘴角，舔了下唇。这是个很恶心下流的动作，沈辞岁意识到危险，转身迅速往回走。 那个男人见他这样，笑容更大了些，和另一人交换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叼着嘴里的烟，大步来到旋转门前。 他把卡靠近门口的感应器。 Lo的声音响起：“他们有门禁卡！他们刷卡进来了——” 刷卡进来，意味着不会被机器人保安阻拦。沈辞岁飞快朝外看了一眼，低声对Lo道：“按顶层，然后关门。” “那你呢？”Lo按他的话照做，同时问。 沈辞岁没做回答，闪身拐进一旁安全通道，尽可能放轻脚步声下楼。 阿斯加德研究院所处的地方，是一座名为旧宫的宫殿。这片区域，地下没有修建车库，全是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这是旧宫本身的设计，阿斯加德研究院搬来后，没有进行改动，也就意味着，楼下没有出口。 沈辞岁来到负三层才发现这个问题。他朝上看了一眼，紧跟着，听见上方传来轻轻重重的脚步声。 “阿岁，他们兵分两路了，高的那个正在下楼！”Lo大声说道，“现在，直走，走到尽头左拐，那里有个不怎么用的带密码门的杂物间，我正在解锁！”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辞岁一抿唇，开始快跑。 楼道里间或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弱光灯，勉勉强强照亮了路，沈辞岁拿出50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尽头那扇门前。 Lo刚好开了门，他闪身进去。 脚步声被合拢的门隔绝在外，门沈辞岁靠在墙上喘息，太久没这样跑过，他又犯低血糖，脑袋有些发晕。 “咦？”Lo的语气里带着疑惑，“这里竟然不是个房间。” 沈辞岁颇为费力地撩起眼皮，往四周一扫。 这里不宽敞，但空荡荡，没有堆放任何东西，四面都是金属墙，门口有一串按钮和一道小小的屏幕，显示着“B3”字样。 ——绝不是杂物间，而是一部电梯。 “但这个地方，在研究院楼层索引图里，就是个房间，清楚写明了是杂物间。”Lo的语气里充满了探究，“它是一部需要密码的电梯，只有两个楼层键，第一个是本层，第二个指向不明，我查不出下面是什么，不然还可以下去试试。” “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沈辞岁顺着墙面坐下，垂下眼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他在负三层找你……他来到门外了！”Lo透过监视器查看外面人的一举一动，“我怀疑他磕了药，他走路姿势很奇怪，体温高得不正常，但精神很好。” 沈辞岁没有出声，过了大概三分钟，敲出终端屏幕，问Lo：“走了吗？” Lo道：“没走，他守在门口，想等你藏不住了自己出去。” 下一秒，拔高音量：“操，他找了根棍子打算砸门！这可不是木门，他以为他——” “你都说他磕了药，举动再不理智都不足为……。”沈辞岁打断Lo，示意这个人工智能要冷静。 话还没说完，金属门上传来一声砰响。 电梯材质很结实，这一砸没有引起震荡，但沈辞岁还是飞快把位置换到最里那一侧。 “别担心，既然这是一扇需要密码才能开启的电梯门，肯定不会被这样暴力打开。”Lo赶紧安抚沈辞岁。 令人没想到的是，话音一落，警报声骤然响起。 叮铃铃—— 尖锐响声中，电梯急速下行。 Lo惊了，它查不出底下是什么，只能不断向沈辞岁报告他们下行了多少米。 沈辞岁本就不舒服，这样的下坠让他头晕目眩，面色白得像纸。 电梯下坠的时间长达两分钟，停下之后，门自动朝两侧打开。 入目是一片白。 白色瓷砖反射白色灯光，通道长而冷寂，像没有人的医院走廊，但这里更宽更广。 更有十几个机械兵整齐列队，正正朝着电梯门。 沈辞岁眼瞳一缩。他对这些玩意儿了解得很清楚，如果通过识别，机械兵们则会敬礼致意，如果没通过—— 滴。 机械兵们眼部红灯一闪，纷纷举枪对准沈辞岁。 沈辞岁第一反应是退到侧方、关上电梯门，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见这些机械兵眼部红灯跳绿，放下枪，各自散开巡逻。 -- 第58页 好像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错觉。 “不是我做的！”Lo震惊说道。 “……你的入侵速度没有这样快。”沈辞岁轻轻喘息了一声，语气复杂至极。 他站在电梯里，想了一会儿，走出去。 一棵树映入眼帘。 一棵世界树。 世界树并不是罕见的东西。它是远古神话里的一棵树，传说有着和天空一样的高度，世界便是由它巨大的树枝构建而成。 许多影视和文学作品中都有它的身影，沈辞岁现在所在的阿斯加德研究院，标志也是一棵世界树，不过为了区别于其他的，做了一番独有的更改和修饰。 这里的世界树和研究院的对外标识不同，这棵世界树的模样狰狞凶恶，仿佛在挣扎怒吼，而树冠上，停着巨大的、正展翅的鹰隼，让沈辞岁感到熟悉。 沈辞岁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八年前，他在书房暗格里翻出的奥丁的图纸，右上角就印着这这样的一棵树，老师和师兄死后，也曾画出来在网上搜索过，但一无所获。 他眼睛缓慢瞪大，做了一个深呼吸，向着那棵世界树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四散巡逻的机械兵们又聚拢过来，将手里的武器对准它。 “阿岁，退回去！”Lo在耳边大喊，生怕沈辞岁被这些机械兵手里的枪射成筛子。 沈辞岁站在原地没动。 那些机械兵也没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Lo又道：“上面警报声一直没停过，那两个人跑了！阿岁，我们现在必须上去，否则解释不清为什么能够进电梯来这里，更可能因为来过这里，被灭口！” “这棵树很重要，我知道的！给我一些时间破解这里的防御系统，到时候，我们再来！” 人工智能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沈辞岁一动不动，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苍白的侧脸滚落豆大汗珠，漆黑的眼睛折射灯光，亮得惊人，定定注视立在不远处的世界树。 几秒后，他捏起的拳头松开，转身走回那部电梯。 “Lo。”沈辞岁轻轻喊了一声。 “我知道要做什么。”Lo应道，可没过半秒，惊讶地叫了一声，“奇怪，竟然有人比我快了一步！那两个人追着你进门后的所有监控都删掉了，伪装成了整栋楼监控系统故障，手法很干脆！” 沈辞岁皱起眉，用肯定的语气说：“这里还有别人。” 电梯无声上行，沈辞岁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很显然，有人在暗中帮他，但不希望他向更深处探索。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及，那两个对他不怀好意的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嗡嗡—— 戴在手指上的终端震动，沈辞岁撩起眼皮一看，是原星野。 他把视频通话转成语音，刚“喂”了一声，那头的人道：“刚才阿斯加德的警报响了，你还好吗？” “还行吧。”沈辞岁回答说道。 第27章 chapter 27 “……我躲在负二层, 那个人以为我在负三层，就一直在那里找我。过了没多久, 我听见他在底下破坏东西，然后就触发了警报，那声音特别响，他应该是吓着了，就慌慌张张跑了。” 警局里，沈辞岁坐在两名警察对面，低声叙述十来分钟前发生在阿斯加德研究院里的事情。 这场笔录持续约有二十分钟，结束之后，原星野递了一个眼神给宫涯, 走到沈辞岁面前，朝他伸手：“回去了。” 原星野的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向上摊开, 五指微曲，沈辞岁盯着它看了几秒，才把手放上去。 “别怕了。”原星野把沈辞岁拉起来，抱到怀里, 轻声说道。 夜色被疾驰的飞梭甩在身后, 很快来到临湖别墅，沈辞岁一路都很沉默，进门后换鞋, 径直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原星野把外套挂在进门的衣帽架上，正要跟上去，手指间指环模样的终端震了震——是宫涯的来电。他停下脚步, 挂好耳机，接起电话。 “少爷，审问结束了。”宫涯的声音传来。 “说。”原星野丢出一个字，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转身走到吧台后。 宫涯道：“那两个人是15街区有名的地痞流氓，有吸毒史，磕了药来的。之所以对沈先生下手，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钱。” 原星野挑了瓶白兰地出来，拔开瓶盖，翻起一个酒杯，问：“要他们做什么？” “毁掉沈先生的名声。” “说明白点。” “……下药迷·奸，然后在社交网上公布视频。”宫涯压低了声音，犹豫几秒，才道。 原星野倒酒的动作一顿，唇缓慢上勾，眼底尽是冷意：“指使的人是谁？” “暂时没有查到。”宫涯的语气里带上些许抱歉，“那个人很小心，联系他们用的是黑市上专用来租借的通讯号，确定交易后，定金放在指定地点，由他们自行去取——他们两个人都没见过本人。” “钱呢？” 宫涯：“被拿去还债了。” “就是找不到线索的意思了，是吗？”原星野往酒杯里加了一块冰，轻轻摇晃着，似笑非笑说道。 二楼客卧。 沈辞岁盘膝坐在窗前，耳里塞着耳机。 “岁岁，这不好查。那个通讯号是黑市上的出租号，用了点儿技术手段，所有租借者可以同时使用。这业务很受欢迎，用的人很多。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确定那通电话是哪个租借者打出的，甚至确定不了是哪一天哪个时间点租的。” -- 第59页 “而那两个混混取钱的地点，在一个热门景区的热门项目附近的卫生间，它每天接待的人流量上千，可是——卫生间内没有监控摄像头。” Lo长吁短叹诉说困难。 沈辞岁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像在思考，更像在发呆，从神情上看，很难判断他听进去没有。 Lo思索着要不要重复一遍，这时，沈辞岁轻声道：“如果是想杀人灭口，不会找两个磕了药的混混，我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硬要说的话，索菲亚·秦那一组的人都记恨你。”Lo道，说完立刻去查，不到半分钟，就有了结果。 “他们都没在那个时间段去过景区。我还查了账户，包括索菲亚·秦本人，最近都没有和类似的支出款项。零零散散的支出金额加起来也不接近。” “所以，就是查不到线索？”沈辞岁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和神态，语气平直无波。 “不是查不到，是有一点点难度。”Lo的语气听起来闷闷的，身为世界上最顶尖的强人工智能，却在这种事上碰壁，简直是奇耻大辱。 它现在很想自闭。 一楼客厅。 原星野喝掉半杯酒，倚在吧台外侧，抬头往沈辞岁卧室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慢条斯理对宫涯道： “如果是针对我，那就该把人绑架了，对我进行要挟。这场事件很明显针对的是沈辞岁本人。最近和他发生过冲突的人里，也就秦家的蠢货比较有能耐买凶伤人。但显而易见不是那个蠢货本人，而是托了其他人办事。” “这个人很清楚沈辞岁今晚留在阿斯加德加班，所以要么是阿斯加德的人，要么能从阿斯加德的人那里拿到消息。” 一通分析，范围缩小，宫涯在终端那头连声道“是”：“少爷，我这就去查。” 原星野把剩下半杯酒喝了，挂断电话。 沈辞岁保持着盘膝坐的姿势，上半身慢慢前倾，将额头抵在窗玻璃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他低声对Lo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查不到就别查了。” 最重要的是阿斯加德研究院地底深处的那棵世界树。 说完这个，沈辞岁不再说话，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在那片区域里的所见所闻。 那个地方安全等级很高，要么藏着什么机密物品，要么在进行某项重要实验。沈辞岁直觉是后者。 阿斯加德研究院是机甲研发领域内最富盛名的所在，在这样一个地方遮遮掩掩进行的一项重要实验，会是什么？ 会不会就是奥丁？ 虽然老师曾经明确地说过，对奥丁的研究很早之前就被叫停，所有资料数据都遭销毁，却不代表不会有人重启。 如果计划重启，现在的进展如何？而他，又该如何突破那里的防御系统，去深处探个究竟？ 难题。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 沈辞岁朝门口偏头，迟缓了一两秒，才从地上爬起来，挪过去开门。 原星野换了居家服，被澄黄光线照耀着，眼神看起来很温和。他倚在门框上，捏了下沈辞岁的脸，道：“从明天开始，我都会来接你下班。” 沈辞岁点了下头。 “如果我来不了，会派你认识的人来。”原星野补充。 沈辞岁再次点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眸里揉碎灯光，看上去湿漉漉的，像是林间小鹿。原星野看定他，语气更柔了些： “自己睡还是跟我睡？” 沈辞岁仍是不说话。 他肯定是被吓到了。原星野心想着，又捏了沈辞岁脸颊一把，向前一步，把人抱起，放进浴室。 “时间不早，洗澡睡觉，我在这边陪你。”原星野揉了下沈辞岁脑袋，笑着说完，替沈辞岁关上门。 原星野去主卧拿了本书过来，坐在沙发上看。 浴室里传出哗哗水声，可没一会儿突然停了。沈辞岁推门而出，赤着脚，一身水珠，来到原星野面前。 他眼眸清黑，像是窗外无尽的夜色，看了原星野几眼，将这人手里的书抽走丢开，跨坐到他腿上。 然后勾住原星野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水珠一滴滴滚落，打湿原星野的衣裤。 “沈辞岁宝宝这是要做什么？”原星野和沈辞岁对视着，弯眼笑起来，压低声音，语气漫不经心，“还是说想要什么？” “要你。”沈辞岁低头，在原星野颈侧咬了一口。 …… 半夜时翡冷翠开始下雨，到第二天清晨还在淅淅沥沥，整座城市都蒙上溶溶水色，风冷得刺骨。 沈辞岁裹紧围巾走进阿斯加德研究院，眼皮子上下不停打架，脚步有几分虚浮。 昨晚是他先惹火，但没想到，原星野这么不做人，晚上连着弄了他三次不够，一早醒来还能升旗。现在他整个人跟快散架似的，所有骨骼拆开重组，打卡之后来到办公室，刚挨着自己的工位，就倒了下去。 隔了大概三四分钟，沈辞岁才打开光脑，把昨天发给宗明达的初稿、批注版本以及正在画的那一版都调出来，平铺排在屏幕上。 沈辞岁盯着它们，思绪有点儿散，周围的同事陆陆续续到办公室，回答人家的招呼都是条件反射。 “小帅哥，怎么黑眼圈这么重，难道昨晚没睡好吗？”杨琳端着咖啡走过来，一把勾住沈辞岁肩膀，笑着问道。 -- 第60页 沈小帅哥含糊地“嗯”了声。 他屏幕上那张满是红色小字的设计图太抢眼，杨琳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看了几秒，发现不对。 “给你这么多批注，全都不是因为你画错了，而是推翻你的思路，给你指一条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让你重新设计。”杨博士脸上表情冷下来，“是就你一个这样，还是别人也这样？” “好像我们四个实习生都是这个待遇。”沈辞岁小声回答。 “呵，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杨琳轻蔑地笑了声，旋即伸出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三张图都关掉，对沈辞岁道：“别改了，就给他昨天那稿，上午还是熟悉我给你的资料，11点的时候，我带你出去一趟。” “出去？”沈辞岁眼神茫然，还没正式接手任务就出外勤？ 杨琳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第一天让你熟悉的那个项目，已经接近收尾阶段，实际上费不了什么功夫。为了防止你偷懒摸鱼，我决定带你去见见下一个项目的‘甲方’。就是你的——陆学长。” * 11:30AM。 一辆银色飞梭从近卫局出发，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入繁忙的车流。 原星野坐在驾驶座上，按亮终端、打开通讯录，手指悬停在“沈辞岁”几个字上，犹豫好几秒，都没有按下去。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没控制住，把沈辞岁折腾狠了些，结果上班路上，沈辞岁没搭理他半个字。原星野估摸着，这气可能要很久才能消，如果告诉他自己要过去，指不定就是冷冰冰的“请回”两个字，或是被避而不见。 不能提前通知，得直接上去堵人。 这样想着，原星野收回手，把终端按灭。 飞梭速度很快，两三分钟的时间，就来到阿斯加德研究院附近。 原星野放慢车速，四下看了一圈，寻找车位，忽然之间，目光定住。 ——街角咖啡馆窗明几净，靠窗的一张桌上，错落摆着甜品和小食，两人对坐，赫然是沈辞岁和陆惊尘。 他们在说话，陆惊尘眼带笑意，时不时抬手比划，而沈辞岁看他的目光认真专注。 原星野慢慢眯起眼，坐在车里，盯了咖啡馆里那两人足足三分钟。 三分钟后，沈辞岁被陆惊尘逗笑了，忍俊不禁的那种，手捏成拳抵在唇上，肩膀细细地抖。 跟朵花儿似的，花枝乱颤。原星野面无表情地想。 沈辞岁这样看过他吗？ 没有。 沈辞岁这样对他笑过吗？ 没有。 那家伙只会在别人喊他叔叔的时候胆大包天地嘲笑他。 呵。 原星野冷冷扯了下唇角，推门下车，大步流星走向咖啡馆。 第28章 chapter 28 这本该是一次三个人的会面, 以杨琳和陆惊尘为主，沈辞岁担任助手, 记录他们商谈中的相关事宜，但在出发前，杨琳手底下的某个项目突然出了点儿紧急状况，她不得不赶去解决，于是来和陆惊尘见面的，只有沈辞岁。 陆惊尘是甲方，对委托给阿斯加德研究院设计的这台新机甲有一定的要求和构想，沈辞岁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了解这些。 约见的地方在阿斯加德研究院附近, 沈辞岁提前十来分钟到达，按照杨琳的叮嘱，点了些招牌甜点和小食。 陆惊尘来后，开门见山、直切主题。他说话条理分明, 提出的设想不天花乱坠，却不乏独到新颖之处。 一个完美的甲方。沈辞岁在心里给陆惊尘打了个A。 陆惊尘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给沈辞岁说完整个思路。沈辞岁帮陆惊尘把快要空掉的茶杯倒满，道：“你这个的灵感, 是不是来源于奥丁？” “一个奥丁就能够摧毁一个要塞, 这样的机甲，谁不想要呢？”陆惊尘微笑说道，继而话锋一转, 问沈辞岁：“前段时间你们学院考核上，你设计的那台女武神，也是从神话里找的灵感吧？” “没错。”沈辞岁点头。 “我喜欢那把剑。”陆惊尘道，“我仔细注意过, 它应该是能□□的吧？” 沈辞岁抿了一口洋甘菊茶，眨眼笑道：“的确能够使用。那其实是个彩蛋，剑柄能够变成一口炮。” “我还以为，你设计的目的是，当双方能源耗尽，女武神出其不意拔出佩剑，将对手腰斩。”陆惊尘道。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材料太难找了。”沈辞岁无奈地摊开手。 陆惊尘抬手托住下巴，看着对面的人道：“还可以在团战时候，女武神非常炫技地在对手面前耍一通剑，把对方迷惑住，与此同时己方趁机发动袭击。” “这个思路还蛮清奇的，说不定会有效？”沈辞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背负双翼的女武神在一堆热武器里耍剑，缭乱剑光里，她的队友突然冲着对面开炮。 那真是相当混乱的场面，沈辞岁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原星野推开咖啡馆的门。他穿着近卫局的深黑长风衣，脚踩长靴，踏在地上哒哒作响。 大堂里放着轻音乐，气氛很舒服。沈辞岁背对门口，首先注意到原星野的是陆惊尘。见这人朝他们走来，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多了点儿惊讶：“原副局长，中午好。” “陆团长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原星野轻轻勾了下唇。 -- 第61页 沈辞岁脸上笑容顿住，诧异偏头，就见原星野在他身侧坐下，手一伸，揽住他的腰，动作自然熟稔。 对面的陆惊尘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原星野的目光在沈辞岁身上，和他对视几秒，靠上沙发背，转头对陆惊尘道：“陆团长你们继续说事情，当我不存在就好。” “我们已经谈完了。”陆惊尘和原星野的视线相撞，他笑了一下。 “那陆团长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原星野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陆惊尘客客气气回绝：“不了，还有事要忙。” “慢走不送。”原星野道。 陆惊尘拿上外套起身，冲沈辞岁笑了笑：“学弟再见。” 沈辞岁朝他摆手：“陆学长慢走。” 他目送陆惊尘离开咖啡馆，察觉到腰上那只手逐渐收紧，回头看向原星野。这人目光略沉，沈辞岁想到早上的事，不由自主往窗边挪了挪，低声问：“你怎么来啦？” 原星野被沈辞岁的举动和问题气得想笑，凉幽幽反问：“我不能来？” “你当然能。”沈辞岁赶紧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你们在说什么？”原星野将沈辞岁捞回去，冷哼着问。 “陆学长是我们的甲方，甲方爸爸来给我们提要求。”沈辞岁道。 “陆学长”这称呼让原星野很不舒服，沈辞岁的后半句话让他更加感到不适，咬牙切齿道：“我准你叫别人爸爸了吗？” 沈辞岁没搭理这话，他的目光被咖啡馆外、停在斜对面马路上的银色飞梭吸引住了。他盯着看了几秒，回过头来兴奋地对原星野道：“你怎么把车停在那儿了，你被贴罚单了哈哈哈哈哈！” 他手指的方向，交通巡逻机器人站在那台银色飞梭前，将它吐出的一张罚单稳稳贴在了车窗上。 原星野投去一瞥，手在沈辞岁腰上捏了一把，“你就会幸灾乐祸。” 他没太用力，却碰到了沈辞岁的痒痒肉，沈辞岁忙躲开，后背贴在玻璃墙上，和原星野隔开一段距离，笑完了问：“所以，你过来干嘛？” “路过。”原星野丢出两个字。 “那我先回研究院了。”沈辞岁把外套穿好，站起身。 “不吃饭？”原星野不让路，抬起头，自下而上看定沈辞岁。 “我吃饱了。”沈辞岁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这些多是甜点和油炸小食，东缺一块，西空一点，一看就是沈辞岁这只兔子下的手。原星野眉梢轻挑：“就吃这些鬼玩意儿？” “我吃不下了。”沈辞岁低声说道。 “我还没吃。”原星野轻哼道。 “这一碗没有动过。”沈辞岁在桌上挑了挑，推了个碗到原星野身前。 原星野一看，是碗土豆泥，笑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沈辞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碗土豆泥对原副局长来说的确太寒碜了，迅速把碗挪开：“你想吃什么？在这里吃还是去吃别的？” “吃隔壁那家兔子。”原星野从沙发里起身往外走。 沈辞岁到前台结账，发现陆惊尘临走时已经结过了。 他默默跟上原星野，走进隔壁的餐馆。这人点了一桌全兔宴，他象征性吃了几口，喝了一碗汤。 下午的任务是整理陆惊尘的要求，做杨琳分给他那个项目的周总结汇报，这些活很无聊，沈辞岁有些瞌睡，到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回办公室的时候，他往楼下大厅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宗明达出去。 不是正常状态下从大门走出去，而是被几个人近距离监视着离开。 发生什么了？ 沈辞岁眸光一转，打开终端，打字问Lo。 “那几个人是近卫局的，没说原因，直接就让宗明达跟他们走。”Lo很快回复。 “注意着。”沈辞岁对Lo道。 半个小时后，沈辞岁的屏幕上弹出Lo的消息：“宗明达到近卫局了。” 过了一分钟，Lo又说：“他直接去了副局长办公室。” 三十秒后，Lo发了个很丧的表情：“原老板那没有可以利用的监控，我试过入侵他的终端了，但他的防火墙好厉害，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翻过去。” 沈辞岁手指搭上虚拟键盘，飞快敲击：“到那时候，人可能已经从近卫局走了。” 近卫局顶层，副局长办公室。 原星野站在落地窗前，搅拌着手里的咖啡，垂目眺望阴云下的翡冷翠。 宫涯带着人进来，恭敬说道：“少爷，人到了。” 押送宗明达的几人自觉退出办公室，原星野转身，端着咖啡一步一步走过去，弯起眼，似笑非笑看着他。 “宗明达主任，阿斯加德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秦家的机甲顾问、军□□品走私线上的主管，身兼数职，很是忙碌啊。”原星野慢条斯理开口。 “四天前，你从你老婆的账户上取了3万现金；三天前的中午，你操纵一架无人机，把这笔钱放到国王大道西北路段公厕男厕里第三个隔间的马桶抽水箱下方；当天下午，这笔钱被15街区的两个混混拿走；而昨天夜里，这两个小混混磕了药，摩拳擦掌开始帮你办事了。” 宗明达双手被绑，可神情倨傲，挺直腰板站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道：“原副局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星野坐进办公椅里，放下咖啡，翘起腿，语气带了点儿笑：“听不懂没关系，我让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你明白什么。” -- 第62页 他看上去温柔又随和，仿佛现在说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宗明达听出了原星野的弦外之音，不寒而栗，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扯唇冷笑：“看来原副局长要护短到底了，我这样做，只能怪他害索菲亚被学校开除，还被警局拘留。” “被学校开除是咎由自取，让警局秉公执法的人是我。”原星野道。 如刚才所言，他是真的没打算跟宗明达说什么，也一如既往不太有耐心，喝了口咖啡，轻描淡写道：“这次请宗主任过来，是了解到宗主任似乎喜欢下药和迷·奸这类活动，还很希望把视频照片发布到网上，所以我特地找了些人，来成全你，请一定要享受。” 这话让宗明达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开始往门边退：“原副局长，你要杀我也就算了，但你不能——” “谁说我要留你的命？”原星野嗤笑说道。 宫涯快步上前，将宗明达按压在地，取出一支药剂，对准颈部注射进去。 宗明达安静了，原星野嫌弃地摆手：“去处理吧。” “是。”宫涯点头应道。 第29章 chapter 29 深夜, 一段低俗淫·秽视频被人发布到第三星域流量最大的社交网站上，该视频存在时间仅有短短十分钟, 依然引起轩然大波。视频中的主角被人认出，是阿斯加德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某科室主任，经网站核实，和账号使用者属同一人，系本人误发。 凌晨三点，有目击者称，这位阿斯加德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无法接受打击，在码头跳河自杀。 沈辞岁一醒来，就被Lo告知了这两条消息。他头发睡得很乱, 刘海呆呆地翘起两根，看到终端屏幕上的文字，一时间愣住。 Lo打字说道：“昨天，宗明达是被近卫局的人带走的, 在原老板办公室待了几分钟就被宫涯拎鸡似的拎出去，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而那晚的审问，是宫涯审的，警局的人没有参与。宗明达的遭遇, 和那两个混混打算对你做的, 一模一样。” Lo就说了这些，接下来的话不用点明，就是沈辞岁不带脑子, 也能明白是谁操作的这件事。他微微偏头，看向卫生间——原星野在里面洗漱。 过了几秒，沈辞岁掀开被子下床，推门走进去, 低低喊了声：“原星野。” 电动牙刷嗡嗡嗡辛勤工作，原星野刷完牙，把牙膏沫子漱掉，回头盯着沈辞岁，幽幽道：“昨晚还抱着我不撒手哭哭啼啼喊哥哥，现在就冷冰冰地叫名字了，沈辞岁，你有没有心。” 这人赤着上半身，胸前和颈侧各有几条抓痕，沈辞岁看了一眼别开目光，拿起自己的那根牙刷，挤上牙膏，问：“你几点出门？” “八点半。”原星野走出去，顺便揉了一把沈辞岁脑袋，“有事要提前走，还是延后？” “就问一下。”沈辞岁说完，把牙刷头塞进嘴里。 沈辞岁没和原星野说太多。 依旧是固定的上班路线，到阿斯加德后，沈辞岁听见不少人在议论宗明达的事。宗明达在研究院的人缘不好，基本没人同情。 打了卡，沈辞岁到茶水间泡咖啡，这里暂时没人，他忍不住对Lo说：“原星野是不是对我太好了？” 这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Lo知道沈辞岁的顾虑，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才说：“原老板是个好人。” “我还不起的。”沈辞岁把咖啡粉倒进杯子里，按出热水，注视着水流和飘散的热气，轻声说道。 沈辞岁和宗明达之间没有任何矛盾，这个人却突然把手伸向他，后面肯定还有人。而原星野以牙还牙折磨了宗明达一通，还把人逼死了，不光是除掉这个人，更是在杀鸡儆猴。 原星野在保护他。 “不过很可惜，死掉的是宗明达。”Lo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影响。”沈辞岁把接满水的水杯从出水口下挪开，走出茶水间。 一开始，沈辞岁发现宗明达曾在老师和师兄遇害那段日子里出现在了塞琉古，是意外收获。可后来Lo把他的过往行踪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出现在阿斯加德研究院，也不见这人就这事联系过谁。打那时候起，沈辞岁就决定不再在宗明达身上费功夫。 “还是按原来的计划。”沈辞岁对Lo道。 时针指向九点，上班时间到，沈辞岁打开光脑，新建了一个画布。暂时没有实质性的工作落到手中，他有些无所事事。 杨琳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拍了一下沈辞岁肩膀，问：“沈，‘狮鹫’熟悉得怎么样了？”狮鹫是杨琳让沈辞岁熟悉的、即将进入收尾阶段的机甲的名字。 “差不多了。”沈辞岁道。 “好，那就跟我走一趟研发室。”杨琳满意笑道。 沈辞岁起身跟在她身后。 阿斯加德研究院的研发室比希伦德沃的实验室要大上许多，一应设备都是顶尖的，杨琳给沈辞岁简单介绍了一圈，找来一个人让他带着沈辞岁工作。 临走时，她想起一件事，对沈辞岁道：“狮鹫的驾驶者一会儿要过来看进度，到时候你不要紧张，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沈辞岁点头称是，岁去换了工作服。 这里的工作氛围算不上严肃，有时候还能听见小声闲谈和开玩笑，不过半个小时后，气氛不再松散。 -- 第63页 ——狮鹫的驾驶者，项目的甲方到了。 他是军方的人，穿的是便服，但遮挡不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腰背挺得笔直，走出的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离，短发利落干脆，眼眸是灿烂的金色，模样张扬漂亮。 他独自来的，研发室里级别最高的人负责接待。 沈辞岁本没打算抬头看这人的长相，但接待人喊了声“秦先生”，而回答的那一声，格外熟悉。 沈辞岁投去目光，来者也正好在将视线扫过来，这人神情冷淡，一瞥即过。他也低下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继续手上的工作。 接待人开始向这位秦先生介绍目前的进度。机甲已经成型，可以打开驾驶舱坐进去，这位秦先生便尝试了一下。 他在驾驶舱里待了三四分钟，出来后绕着狮鹫走了半圈，停下来的位置距离沈辞岁不远。 “有几个问题需要改进。”他整理着袖扣说道。 接待人马上询问是哪些方面的问题。 这位秦先生冷冷淡淡说完，视线来到沈辞岁身上。他注视了沈辞岁手上动作一阵，开口道：“我对你们研究院很感兴趣，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话是对沈辞岁说的。 沈辞岁撩起眼皮，脸上找不出什么表情，正要找个理由拒绝，带他那位前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非常抱歉我们手上都有工作，一楼大厅有引导机器人，你可以让它带你参观。” “是吗？那行。”这人扯唇笑了一下，说完离去。 等他走远了，说话的前辈翻了个白眼，道：“最烦的就是这种要求了，我们是机甲师又不是导游，再说一个研究院，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个男生朝带沈辞岁那位前辈竖起大拇指：“甲方了不起啊？你今天这态度很给力，就该这样。” 气氛缓和下来，刚才接待他的女生伸了个懒腰，问众人：“说了好多话，渴死我了，我去上面买水，你们要帮忙带吗？”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开口说要。 研发室里将近二十来号人，女生拿不了这么多水，目光一转，对沈辞岁笑了笑：“沈小帅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那位秦先生回到一楼大厅。 这时阿斯加德研究院的旋转门被推开，走进一个披散着棕色卷发、涂大红指甲、穿高定冬裙的女人。 她是索菲亚·秦，往里一番张望，看见要找的人后，兴奋跑过去，笑着道：“郁洲哥，你竟然比我先到！” “我已经看完机甲了。”秦郁洲仔细看了看索菲亚，发现她眼底有血丝，低声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其实还行啦，他们不敢苛待我。”索菲亚摇摇头，紧接着目光一凝，抬手指向大厅另一侧的自动贩售机，咬牙切齿道：“就是那个人——他就是那个沈辞岁。” 秦郁洲偏头看过去，平平一“嗯”：“刚才见过了。” 近卫局迎来一位客人。 就这人身型和体格来看，壮实又魁梧，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很像一个保镖，实际上却是一个情报工作者，名叫雷鸣，在地下世界很有名望。 雷鸣直接来到顶层副局长办公室，在原星野的办公桌对面坐下，将一张纸推过去：“原副局长，之前你让我注意的，有了新进展——我查到了一份秦家人体实验的名单。” 顿了顿，又说：“当年你要我查的那个孩子，名字就在这上面。不仅如此，秦家的继承人秦郁洲，也是实验对象。” 原星野垂下眼，名单上“秦淮”这两个字让他心头一跳，而在这一串名字下方出现的“秦郁洲”，又让他生出些许古怪情绪。 秦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也用来做人体实验？这到底是什么实验？ 原星野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叩了两下，问：“内容？” 雷鸣摇头：“还是之前查到的那些，开发大脑，增加神经强度。” 他知道原星野会做怎样的评价，抢先叹了口气，把话说出来：“我知道，这都是表面东西，但更深一些的很难挖。” 又看了一会儿，原星野将手上的名单放到一旁，让雷鸣继续注意着，继而问起另一件事。 雷鸣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压低声音道：“原副局长，我都听说了，您已经找到了参与过上次复刻计划的人——您迟迟没将他接过来，其实……您打心底反对这次复刻计划吧？” 他语气带了些试探意味。 原星野注视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笑了声。 近卫局副局长办公室里有片刻沉默。 沉默过后，雷鸣郑重说道：“我知道了，如果我发现别人也在找相同的资料数据和人，一定阻拦。” “真是多谢。”原星野笑道。 “老熟人了，不客气。”雷鸣道。 雷鸣起身离去，偌大的办公室重归安静，但没一会儿，原星野指间的终端震动起来。他扫了一眼，看见是个陌生号码来电，直接拒接。 下一秒，那个号码又打过来，原星野依旧挂断。 对方坚持不懈。 终端第四次震动的时候，原星野盯了这串号码片刻，按了接听。 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是秦郁洲，我回三区了，现在在翡冷翠，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第30章 chapter 30 晚上七点, 绚丽灯光溢满长街。翡冷翠中心区，高楼直入云霄，顶层餐厅里室内乐团奏乐悠扬, 香氛清雅。 -- 第64页 来这里吃饭，需要提前很多天订位，索菲亚用了秦家的名号，在下午时订到一桌。沈辞岁跟在她身后, 坐进侍者替他们拉开的椅子里。 “不知道秦小姐特意带我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事。”沈辞岁问, 他坐姿优雅, 神态萧闲，对这种高档场所没有半点不适应。 索菲亚挑起唇, 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笑容轻蔑：“沈辞岁, 你没几天可得意的了。” 说着眼波一转, 下颌一扬，指了指斜对面的方向。 沈辞岁看过去。 他们在的这个角度很巧妙, 被几株绿植遮挡住, 但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 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情形。 原星野穿着深色立领风衣，翘起一条腿靠坐在椅子里，桃花眼似弯非弯，风流又薄情。这是他一贯的神情。而他对面，是一个模样漂亮张扬的青年, 短发利落，眼眸灿烂如金。 沈辞岁一眼认出，那是上午才见过面的秦郁洲。 “他是我哥哥, 秦家的大少爷。”索菲亚摆弄着她大红色的指甲，勾着半边唇，幽幽说道，“原星野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我哥哥，你不过——是他的替身罢了。” 语罢看向沈辞岁，慢条斯理补充：“众多替身之一。” 沈辞岁神情间短暂地浮现了几分古怪。他挑了下眉，拿起汤匙，喝了口面前的罗宋汤。 索菲亚目不转睛注视着沈辞岁，没有错过他那一刹的怪异的表情，面上笑容更甚，手指点了点终端屏幕，调成分享模式，转到沈辞岁可以看见的角度，轻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也不愿意信，但我有证据。” 屏幕上的照片每三秒更换一张，前面是年少时的原星野和秦郁洲，他们在校园里携手对视，后面是原星野和别人的，分别在不同的年月，算起来其实没多少张，也算不上“众多”，但原星野后来找的每一个人，都和秦郁洲有几分相似。 最后是沈辞岁——和秦郁洲长相相似的，也当然包括沈辞岁。 沈辞岁自己也很清楚，就算他的脸换过一次，却也没有脱离原有的骨架——他原本，就和秦郁洲同父异母。 “我哥这次回来，是要和原星野订婚的。”索菲亚把终端屏幕收回去，看着沈辞岁的眼睛，慢慢说道，“秦家的继承人和原家的继承人，门当户对。” 沈辞岁敛低眸光，半秒后抬起来，看了隔在绿植之后的原星野和秦郁洲一眼，喝掉半碗罗宋汤，从椅子里起身，对索菲亚道： “多谢款待。” 他走了不会被原星野和秦郁洲看见的那一边离开餐厅，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打开终端叫了辆飞梭，塞上耳机。 “淦！淦！淦！”lo充满怒气的声音灌满沈辞岁耳朵。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和他本来就是金钱关系，也无所谓是否拿我当替身。”沈辞岁轻笑一声，看了看玻璃墙上映出的那张脸，又生出几分感慨，“不过怎么说呢……看上秦郁洲，他眼光是不是有点差？” lo没好气地问：“秦郁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那位少爷接触不多——但秦家人，不都那样？”沈辞岁语气轻描淡写，继而意识到什么，又开始笑：“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lo问。 “为什么宗明达要雇两个混混来整我。”沈辞岁“啧”了声，“果然，不愧是秦家人。” 电梯到达lg层，沈辞岁一路直走，离开这栋高楼。 这里正当道，附近有好些飞梭在待机，沈辞岁走到上车位置时，约的那辆已经等着了。 他拉开门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笑：“说起来，既然是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我是不是该乖乖收拾东西走了？不然太影响人家感情。” 对比起沈辞岁的轻松，lo的声音闷闷的：“你先告诉人家飞梭要去哪里吧。” “阿斯加德研究院。”沈辞岁拉开车载系统，语音告知目的地。原老板今晚应该很忙，他要趁这个机会，去研究院下面再试试。 lo“哦”了一声，几秒后，低声道：“阿岁，正常人在得知到这种真相的时候，不会像你这样反应。” “啊？是吗？”沈辞岁一怔，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捏了捏脸颊，“难道我这时候不该笑？” 之前的大楼顶层，餐厅里室内乐团开始演奏一首爵士乐，曲风轻快跳跃。 原星野用热毛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似弯非弯的桃花眼里看不太出情绪，声音听起来淡又冷清：“找我有什么事？” 秦郁洲用那双下漂亮的金色眼眸注视着他，轻声问：“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不能。”原星野答得干脆。 这话噎了秦郁洲一下，他抿起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侍者及时到来，缓解了秦郁洲的尴尬。他看了眼端上来的菜，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点了你喜欢吃的……” 原星野打断他：“秦少爷，有话直说，你我都应该没什么时间闲聊。” 秦郁洲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他一直等到侍者离开，才抬起眼，定定看着对面的原星野，道：“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次，原星野，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所以，我们和好，行吗？” “不行。”原星野不假思索回答，顿了顿，还补充：“我也没跟你好过。” 他对面的人脸色刹那一白，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意思？” -- 第65页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原星野擦完最后一根手指，丢开毛巾起身。 翡冷翠的夜又深了一些。 阿斯加德研究院大部分人都下班了，一楼大厅灯光昏暗，安保机器人伫立在各个位置上，沉默着尽忠职守。 沈辞岁悄无声息从安全通道下到研究院负三层，找到那部电梯，敲了敲耳机，示意lo开始干活。 楼道有弱光灯，上次来去匆忙，没注意周围情形，这回仔细一看，发现地面上有运输机压过的痕迹。 他蹲下去仔细分辨，这些痕迹有旧有新。 “阿岁，这里的密码升级了，我无法解开。”lo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沮丧和奇怪，“而且，这个人好像很清楚我的弱点在哪里，特意做了加强……” 沈辞岁伸到半途的手一顿。 像lo这样的强人工智能不多见，沈辞岁一直把它藏得很好，没用它做过太多特别的事情，怎么会有人那样轻易就知道它的弱点了？ 沈辞岁站起来，思索着，抬头注视面前这扇与普通密码门没有区别的电梯门，过了一会儿，转身面朝最近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低声道： “我以前从来没有探究过老师和师兄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像他们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会带着一身伤来到塞琉古。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一向尊重。但现在，好像不得不查查了。” “既然那棵世界树位于阿斯加德研究院地下深处，我想老师和师兄，应该和这里有些关系。” 沈辞岁垂下眼，他这话像是对lo说的，又像对可能存在于监控器后方的那个神秘人说的，更像在自言自语没，语气越来越轻，甚至带了点儿笑。 “就从上往下查吧，先查查历任的院长和副院长……” 叮铃铃—— 警报声乍然拉响，尖锐刺耳。 这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沈辞岁停止说话，再度朝着那个摄像头看了一眼，快步往上跑。 研究院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下班了，还有零零星星一些人在加班，沈辞岁来到一楼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同事从安全通道下来，他混进他们之中，走进大厅。 “怎么了怎么了！”“哪里被袭击了吗？”“妈呀好突然我正画图呢……” 震惊和紧张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院长专梯也从楼上下来，走出来的其中一个人是陆惊尘。他穿军装，一身笔挺，压低眸光往大厅里一扫，径直走向沈辞岁。 lo忙在耳机里提醒，沈辞岁一回头，正好撞上陆惊尘的视线。 银边眼镜之后，陆惊尘的眼神带着担忧。沈辞岁疑惑地眨了下眼，看见陆惊尘越走越近，站到他面前，指着他的手说：“学弟，你的手在流血。” 被这样一提醒，沈辞岁才想起他上楼的时候撞到了栏杆。他低头一看，手背擦伤严重，血顺着指尖不断往下淌。 “可能是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在哪撞的。”沈辞岁解释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陆惊尘却把他拉到一旁的休息区，按着他肩膀让他坐进一张椅子里，说：“你待在这里，我去找医药箱。” 临走前不忘温声安抚：“警报应该是误响，没有出事情。” 陆惊尘快步走远，沈辞岁视线逐渐降低，落到手背上，对lo道：“血迹。” “你是在负二层转角那儿撞的，已经被清洁机器人处理掉了。”lo道。 “监控。”沈辞岁又说。 “同样被处理了。”lo的语气复杂至极，“那个人在保护你，同时竭尽全力不让你去靠近底下的东西。” 沈辞岁蹙起眉，背慢慢靠在椅背上，顶着角落里亮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低喃道：“是因为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你到底是谁。” 陆惊尘提着医药箱回来，沈辞岁坐直背，道了声谢，伸出手去拿里面的消毒喷雾，却被陆惊尘拨开。 “我来。”陆惊尘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可以的。”沈辞岁道。 陆惊尘把医药箱推到沈辞岁够不到的地方，望定他的眼睛，说：“你伤的是右手，用喷雾消毒是简单，但包扎呢？这不是小伤口，用一张创口贴就能解决。” 好像是这个道理。沈辞岁垂下左手，把受伤的右手伸出去，小声道：“谢谢。” 沈辞岁脖子上的围巾散开了，穿的毛衣领口不高，陆惊尘站的角度，刚好看见他颈侧有一小块红痕。 他皮肤白得跟新烤出来的瓷似的，衬得这一点红格外惹人注目，像是烙下的标记。 陆惊尘的目光一触即收。 沈辞岁不喜欢喷药。消毒喷雾按钮刚按下去那一刻，他就下意识缩了手。 水雾全淋到衣服上，沈辞岁非常抱歉地朝陆惊尘笑了笑，说下次一定注意。但下意识的反应快过大脑指令，第二次的喷雾，还是被沈辞岁闪避了个干净。 陆惊尘不得不拽住他手指，把他的手固定住，道：“你别盯着伤口看，看着我，或者和我说说话。” 沈辞岁被逗笑了：“然后你趁我的手不注意，给我喷上去是吗？”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陆惊尘跟着笑起来。 lo在耳机里又对沈辞岁提醒了一句，沈辞岁听见后保持着表情不变，余光瞥见一个人不断靠近，这人穿着深色立领长风衣，脚底下踩着军靴，一路过来哒哒作响。 -- 第66页 站定后，他一把拿走陆惊尘手上的消毒喷雾，然后把沈辞岁的手从他手上抽走、抓在自己手上。 这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向陆惊尘投去一瞥，转头对沈辞岁道：“乖，别动。”语气很温柔。 “原副局长。”陆惊尘打了个招呼。 “陆团长。”原星野头也不抬回道。 “我就不打扰了。”陆惊尘看了眼沈辞岁，把医药箱留在桌上，转身离开。 沈辞岁慢慢垂下眼睫，向后收手，想把手从原星野手中抽出来。 原星野把沈辞岁的手抓紧，温声道：“就疼那一会儿。”他捏了沈辞岁指尖两下，眼疾手快给这人手背喷上消毒喷雾。 这喷雾是消毒、消炎、止血一体的，追求疗效，相当不温和，沈辞岁右手连带手臂都抖了一下。原星野替他揉了揉，才放开他去医药箱里取纱布。 回过身来时，他发现沈辞岁抬起了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爪子抬高一点。”原星野笑了一笑，把沈辞岁的手往上拉。 处理伤口对原星野这种曾经上过战场的人而言是小事，手法相当熟练。 沈辞岁仍看着原星野，等他把纱布缠好、打了个结，用很轻的声音说：“原星野，我们是不是该结束这段关系了。” 第31章 chapter 31 原星野手上动作明显僵了一瞬, 蹙起眉，定定看着沈辞岁那双漆黑的眼睛，道：“疼得说胡话了。” “不是说胡话。”沈辞岁否认说道。 “原因？你喜欢上别人了？”原星野扯了下唇, 想起方才沈辞岁任由陆惊尘抓着他的手，两个人说说笑笑那一幕，声音透着一股子凉意。 他的目光也凉，眼眸的颜色很深, 像翡冷翠寒风刺骨的冷夜，沈辞岁不由自主别开脸, 小声道：“也不是这个。” 原星野不许沈辞岁移开目光, 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把脑袋转回来, 看回自己，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的人回来了, 我这个替身就该把位置让出来, 不是吗？ 因为我们之间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当初也说好了, 想走随时可以走, 不是吗？ 可沈辞岁没能把这些说出口——原星野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话音一落，就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他从椅子里拉起来，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以后不准在这事上耍脾气。”原星野冷声说道。 他的飞梭停在门外不远处，把沈辞岁塞进车里后, 他亲手给这人系上安全带，就跟绑人似的。 车汇入主路时，还冷笑说了声：“没事待在这里加什么班, 会给你多开工资吗？” 这人的反应出乎意料。沈辞岁有些懵，注视着车窗上的倒影，过了好一阵，决定暂时不提那话，问：“你为什么来了？” “警报叫得太大声。”原星野仍在生气，没给好脸色，轻哼说道。 沈辞岁把围巾往上拉了一截，遮住半张脸，垂下眼眸。 他直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原星野是近卫局的人，近卫局不管治安问题，但两次了，阿斯加德研究院的报警器拉响之后，他都很快赶到现场。 报警器连接的应该是警局，近卫局却能立刻收到消息，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沈辞岁小幅度转头看了原星野一眼，收回目光。 一路无话，原星野的气压很低。沈辞岁觉得这样的原星野颇为棘手，便没去踩雷，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翌日，沈辞岁提前了一个半小时起床，将自己收拾妥当出门。 天刚蒙蒙亮，山里漂浮薄雾，沈辞岁用围巾挡风，到车库开走了原星野最常用的那台飞梭。 他坐在后座，很习惯地把备在车上的毛毯揉进怀里，戴好耳机，对lo道：“查原星野回三区后，这台飞梭的行驶路线。” 终端屏幕当即亮起。 lo知道沈辞岁的意图所在，几秒钟后，筛选出十数条行车路线。出发点各不相同，有临近希伦德沃的临湖别墅，有近卫局，还有其他一些地方，但终点，都是阿斯加德研究院。 沈辞岁抿唇扫了眼，对lo下达第二个指令：“查他到研究院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lo依然没花多少功夫就筛选出结果，沈辞岁的终端屏幕被切割成一块又一块小区域，开始播放原星野进入阿斯加德研究院后的监控画面。 ——他走院长专梯直达研究院负三楼，每一次，画面都终止在那部密码电梯前。 “果然。”沈辞岁盯着终端屏幕，神情豁然开朗，“这就能说通了，如果阿斯加德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秘密研发，为了保障安全，一定会有军部的人参与。” lo接话说道：“原老板是近卫局副局长，而近卫局局长很早处于养病半退隐状态，所以近卫局的大权，其实都掌握在他手中。他的权限很高，能刷开这部电梯，肯定也能通过底下的防御系统。” “我是不是该庆幸，原老板没有同意和我分手？”沈辞岁轻轻笑了声。 “去吧阿岁，去拿到原老板的终端。”lo的语调变得轻快。 沈辞岁偏首看向窗外，片刻后向后一倒，靠上椅背，用毛毯盖住整张脸，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过能够和他见面。” * 午后，风把阴云吹散，阳光如薄金，静悄悄洒向大地。 -- 第67页 原家主宅，铁艺雕花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将一辆飞梭放进来。飞梭停在前坪，门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挺军靴，紧接着整个人走出来，赫然是秦郁洲。 管家迎在门廊下，秦郁洲点头致意，跟随他来到二楼书房。 白檀在香立上缓慢燃烧，香很清幽，原家家主握着一根手杖站在窗后，背对来者。 秦郁洲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原老先生。” “秦少爷来了。”原老爷子转过身，慢条斯理坐进一把椅子里，管家欠身离开，轻声带上房门。 秦郁洲对他道：“原老先生，三年前你问过秦家，愿不愿意联姻，现在我来给您这个答复——” “我愿意。” 原老爷子喝了口茶，抬起头打量站在书房里的人，过了一阵，问：“秦少爷这次来，代表的是秦家，还是秦少爷个人？” “我是秦家的继承人。”秦郁洲道，继而压低声音，紧紧注视着原复的眼睛，道：“也是那一批实验中，唯一的成功者。原老爷子想知道的东西，我都可以告诉您。” “秦少爷消息灵通。”原老爷子笑起来。他年岁已经很高了，做过好几次基因手术，但仍旧无法抹去时间的痕迹，这一笑，那双和原星野极为相似的桃花眼里多出几分慈祥和和蔼。 他抬起手，冲秦郁洲道了声“坐”。 “投其所好。”秦郁洲依言坐下，语气谦逊。 * 沈辞岁思索了一天，要如何才能拿到原星野的终端。 这人的终端和他一样，都是一枚简单的银环，戴在手指上，防水耐热抗低温，洗澡都不必摘，想要拿到手，难度大过上天。 lo的建议是直接给原老板来一针麻药，沈辞岁翻了个白眼驳回，如果真那样做，搞不好明天早上就被近卫局通缉了。 lo又建议说不如告诉原老板你的终端坏了，但你有急事，想借他的用一用。沈辞岁又翻了个白眼，对lo说原老板书房里有七八个全新未拆封的终端。 一直到下午下班，原星野卡着时间点来门口接人，沈辞岁都没想出什么妙招。 原星野似乎比昨晚还要生气，板着脸不怎么说话，只在吃饭时把菜单丢给沈辞岁，让他先点。 晚饭后回到临湖别墅，沈辞岁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在院子里慢慢悠悠地走——这是在原星野逼迫下养成的饭后散步习惯。 原星野和他一起。 日子渐渐靠近二月，翡冷翠天黑的时间晚了，但夜里的温度没有回升迹象，太阳一落山，风就变得刺骨。 沈辞岁裹紧围巾走在原星野身旁，垂眼盯着他手指上的终端，盯了大概半分钟，伸手握住他的手。 原星野先是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随后反手抓紧沈辞岁，将人一把拉过去，扯掉围巾，低头啃咬。 他很用力，惩罚似的，一口一个红印。 沈辞岁挣扎着后退：“这是在外面！” “又没有人。”原星野说得无所谓，沈辞岁步步退，他步步逼近，直到这人靠上一根树干，退无可退。他抬起手，抵在树干上，将沈辞岁困在这狭小空间里。 “但冷，我会感冒。”沈辞岁咬唇看了眼四周说道。 原星野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又低沉，在风里转瞬消散：“那就感冒好了，生病了你会乖一些。” 他继续刚才的动作。 如果说沈辞岁是一朵玫瑰，原星野就是在一点点折断玫瑰茎身上的尖刺。 路过的一辆飞梭解救了就要妖艳盛放的这朵玫瑰。 车上的人不怕冷地开着敞篷，大笑着朝两人吹了声口哨。 原星野惯来占有欲强，被他划入领地内的东西，他正在拆吃入腹的东西，一眼都不能给别人瞧见。 有了这样一出，他把沈辞岁带进屋，却不再给前戏，压在门板上就开始做。 乍然的温暖和疼痛刺激得沈辞岁直掉眼泪，一颗接一颗如豆如珠，顺着脸颊滚落。 原星野一怔，停下动作。 沈辞岁把脸别开，过了会儿，察觉到什么，说：“你终端弄疼我了。” 原星野的终端在左手食指上，这会儿左手握着沈辞岁的腰。听见这话，他不仅不挪动手，还送了下腰，嗤笑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娇气？” “你终端弄疼我了，你也弄疼我了。”沈辞岁又说。 原星野置若罔闻。 沈辞岁将脸转回去，眨眼弄掉眼眶里那滴将落不落的泪珠，面无表情看着原星野：“我不想和你做。” 说完用力将原星野推开，转身去碰门把手。 ——他要走。 原星野的心乱跳一拍，慌忙拉住沈辞岁。 “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原星野低声说着，从背后紧紧抱住沈辞岁。 左手食指上的终端折射着灯光，原星野余光瞥见了，将它摘掉，抓起沈辞岁的手，套在他手上。 “不走好不好？”原星野小声问。 沈辞岁骤然安静。 原星野抱他抱得更紧，吻异常温柔。 …… 夜过零点，沈辞岁趁原星野睡熟，从主卧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找了套衣服穿上，没发出半点声音，走出这栋别墅。 他手上戴着两个终端，用自己的叫来一辆飞梭，直奔阿斯加德研究所。 -- 第68页 “阿岁，你真伟大。”lo感慨说道。 “闭嘴。”沈辞岁用围巾挡住半张脸，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普通飞梭没有原星野那两台改装过的快，好在凌晨不堵车，一个小时后，便到了目的地。 下车前，沈辞岁对lo道：“明早叫一个快递，把原星野的终端给他寄回去，不要留地址。然后告诉宫涯，我和他老板没有关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不要再来找我。” 第32章 chapter 32 凌晨一点半, 阿斯加德研究院大楼在工作时间攒下的那些暖气都跑光了，这个时间点的大厅，冷得如同冰窟。沈辞岁一进门, 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快步走到负三层。 密码电梯在尽头拐角处安静站立，沈辞岁喊了声“lo”。 人工智能这一晚上都在对原星野的终端进行破解，听见命令, 终端上立刻弹出权限卡，刷开电梯门。 和上次一样的下行速度和时间, 但和上次不同, 这是沈辞岁通过“正常途径”进来，机械兵们没有扎堆在电梯门口, 一旦发现不对便抬枪开火。 他开着权限卡，遇到巡逻的机械兵就刷一下, 一路上畅通无阻。 lo拿到了这里的监控权限。整个地下被划分成许多区域, 唯一处于使用中的，是最深处那一片。 越是靠近, 沈辞岁心跳速度越快, 咚咚咚咚犹如擂鼓。他放轻放慢脚步, 在距离十米远的时候，小心谨慎地，将那片区域的墙壁调节成可视模式。 沈辞岁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呆在原地。 机甲巨人无声伫立在墙后，手持巨枪、头盔如鹰, 漆面折射冷光，气息威严凛冽，如同临世的君主。 是奥丁。 八年前, 沈辞岁从图纸上看见过它。 八年后，他在阿斯加德研究院地底深处，一眼认出，那就是本体。 沈辞岁下意识进入到戒备状态。 他完全没有料到，藏在研究院底下的竟然是奥丁本体，这可是传说级别的机甲，拥有极高的自主性，残暴至极，说不定下一秒就举起枪，把他钉死在原地。 这个想法刚出来，一个声音响起：“它现在处于无法开启状态，不用紧张。” 是个男声，从奥丁的外置扬声器上传出，语气里夹杂着叹息，“我真是没想到，你能这样拐弯抹角地闯进来。” 无论声音还是语气，都太过熟悉，沈辞岁睁大眼，不敢相信：“师……兄？” 沈辞岁怔怔看着对面。 刹那间，他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是故意设下的陷阱，还是幻觉，抑或者，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很快，他又听见声音说：“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你用近卫局副局长的权限卡来到这里。我跟你说过许多次，要在十二点前睡觉，不然你的身体扛不住。” 仍然是熟悉的责备语气。正是因为太过熟悉，沈辞岁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充满了警惕：“师兄？” “是我。”那个声音道。 沈辞岁：“证明。” 那个声音想了想，说：“你十八岁那年的夏天，和老师去河沟里抓螃蟹，结果两个人都被螃蟹钳夹住了手，但你们很倔强，即使是那种情形，也□□着把给螃蟹带了回来。 ——以被螃蟹夹住手的姿势。那之后的一个星期，你们俩的手指都是肿着的。” 沈辞岁：“……” lo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上来就揭人从前的丑事，是你师兄没错了。”继而话锋一转：“但我扫过了，奥丁里没人，你到底是在哪里？” 它通过耳机和沈辞岁说话，但被师兄一字不漏地听去。师兄淡然道：“这个问题等会儿说。” 随后对沈辞岁说：“阿岁，那个原副局长，他是你男朋友，对吧？” “不是。”沈辞岁条件反射挺直腰板，手背到背后、藏好终端，表情又乖又倔，像是被家长训话的小朋友。 “嗯？”师兄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他每天送你上下班，我还看见过你们接吻，这样的关系，总不会是炮友。我查过他，未婚未育，不是需要搞地下情的类型。你说他不是你男朋友，那仔细跟我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沈辞岁：“……” “分手了。”沈辞岁说得干脆，并摘掉了手指上属于原星野的终端，悄无声息放进口袋，“今晚分的，以后我和他不会再联系了。” 但师兄没有放过他，幽幽道：“分手了还拿着他的终端、破解了权限卡来这里？你很会利用前男友啊。” 沈辞岁又是一阵无言。 他垂下眼，复而撩起，边向前走边说：“我觉得我的事情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师兄，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lo说奥丁里没人，如果单纯和我说话，没必要通过它，那你是……奥丁？” 说完停下脚步，认真地凝视可视墙后的机甲。 “也许你要听我从头说起，比较容易懂。”师兄道。 “那你说。”沈辞岁点头。 “我是lo的开发设计者。” “对。”沈辞岁又点头。因为他是开发者，知晓lo的所有弱点，所以能够有针对性地对防御系统进行升级，将他们拦在门外。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制造出它吗？”师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 第69页 沈辞岁偏头：“难道不是因为你编程很厉害？” “因为我也是一个人工智能。”师兄定定说道，“我是为了研究奥丁而被开发出来的，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工智能能够强过我。我的主机在奥丁里面，所以我能在里面对你说话，而上次被烧掉的，是我的外装机。” 沈辞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师兄平静地问：“如果把lo换到一具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的外壳中，你会对他产生怀疑吗？” 不会，沈辞岁在心中回答。lo的情绪模块非常高级，它曾经无聊的时候，还跑到游戏逗小男生谈过网恋，从未翻车过。 他又回想那些年和师兄的相处。有的时候，师兄的确展示出了比较非人类的一面，比如严格自律，精准守时，但凡是制定了的计划，从来不会因外力阻拦不去执行。那时，沈辞岁只觉得这个人好变态罢了。 原来如此吗？ 好像并不是特别难接受。沈辞岁琢磨半晌，迈出脚步，离那面墙更近一些，问：“那……老师呢？” “很遗憾。”师兄只给了这三个字。 沈辞岁脸上表情逐渐退去。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又开始往前走，周而复始，来到奥丁面前。 走近了，奥丁更显高大，他抬头仰望，更显渺小。 “其实，我早就接受了。”沈辞岁轻声说道，“现在你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和我说话，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他抬手碰了碰奥丁，敲了一下它的腿。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沈辞岁猛地跌倒在地，瞪大的眼睛没有焦距，面色倏然一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侧脸滚落。 他的心脏在狂跳，擂鼓似的砰砰砰跳个不停，明明睁着眼，却无法视物，也无法听音，耳边只有沉重迅速的心音，疼痛从脑海深处来袭，仿佛撕裂一般。 “这是怎么了！”沈辞岁耳机掉了，lo的声音从实验室中一台机器人上传来。 “不应该……奥丁启动了，它不应该在这种条件下启动！”师兄更是震惊，“奥丁在主动和阿岁进行神经接驳！” lo大吼说道：“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继续下去，他会被奥丁吞噬。”师兄凝重说道。 “断开！断开链接！想办法断开链接！” “我正在尝试！” “你快点！你不是很牛逼吗！” “闭嘴。” “那你搞快点！” 两个人工智能一左一右吵了起来。 沈辞岁听不见他们的话，眉头紧蹙，手撑地面，竭力起身。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朝奥丁抬起头，就在这时，奥丁眼中光芒一闪，向后退了一步。 接驳在这一刻断开，沈辞岁一步踉跄。 “接住他！”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师兄和lo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机器人转向抬手，稳稳把又要倒下的沈辞岁架住。 “我……”沈辞岁恢复了一瞬间意识，但更多的话没有说出口，眼睛一闭，坠入深黑之中。 他昏了过去，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从昏厥过度到正常睡眠。 翌日是周末，晴日，天空湛蓝，云绵软如絮。 沈辞岁卧室里拉着厚重的垂地窗帘，阳光只能在外徘徊，室内昏暗，他躺在床上，被子紧裹，眉梢蹙着，睡得很不安稳。 一通电话打过来，手指上的终端开始震动。 这让沈辞岁眉头皱得更深，隔了好久，才撩起眼皮，一看，是陆惊尘。 他手指动了动，接起。 “学弟。”陆惊尘在那头轻轻喊道。 沈辞岁“嗯”了一声。 “你还在睡觉？”陆惊尘从他的嗓音里判断出，“你听上去似乎不太舒服。” “可能有点感冒。”沈辞岁在被子里小幅度挪动着，低声道。 “你现在跟原星野在一起？”陆惊尘问。 “没有。”沈辞岁道。 “那你知道……那个消息了吗？”他语气里有片刻的迟疑。 “什么？” 陆惊尘：“原家的继承人和秦家的继承人，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沈辞岁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原星野和秦家的少爷。”陆惊尘道。 沈辞岁“啊”了声，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纹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寻常，仿佛得知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这让陆惊尘担忧：“你……你还好吗？” “我还好。”沈辞岁道。 说了几句话，他感到口渴。lo一般会在床头准备一杯水，让他早上起来后喝，沈辞岁偏头一看，果不其然，便坐起身、伸手过去，谁知道手上没力气，拨了一下却没抓稳，一声清脆的“啪”，玻璃杯摔到地上。 这声音传到陆惊尘那边，他口吻严肃许多：“这样怎么算还好？你现在在哪，我过来看你。” 沈辞岁的目光落到地上，看着一地玻璃碎片，拒绝道：“就是打碎个杯子而已，不用。” “你身边有人能照顾你吗？”陆惊尘问。 沈辞岁脑袋想说有，可脑袋突然晕了一下，没能马上说出口。 陆惊尘从沈辞岁这数秒沉默里得出答案，说：“既然没人，那就让我过来。” 沈辞岁抬手扶住额头，没有再拒绝。 -- 第70页 挂断电话，家务机器人上楼来，给沈辞岁重新倒了杯水，把地上的玻璃清理掉。 终端上传出lo的声音：“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我被迫和奥丁进行神经接驳了。”沈辞岁靠在床头，喝完水后重新闭上眼，“这事有古怪。” “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找原因。”lo的语气听上去闷闷的，“378度，你在发烧，等会儿陆惊尘来了，让他带你去医院，打个退烧针。” 紧接着抬高音量，咬牙切齿道：“原星野太渣了！一面不许你和他分手，一面还和别人订婚！还好你昨天走得快，如果待在那边，谁知道那个姓秦的会不会做点什么！” “我可不知道我要和人订婚了。” 临湖别墅，二楼书房，原星野斜倚落地窗，桃花眼轻轻弯出一道弧度，似笑非笑看着视频里的人。 屏幕上是个老人，坐在镂雕精致的红木椅里，有一双和原星野很像的桃花眼。听见这话，他笑起来： “他是秦家的继承人，你是原家的继承人，你们门当户对。自古以来，强者只有和强者联手，才能创造出更辉煌的未来。你们的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原星野也笑，不过是一声嗤笑：“听起来，你有把我当成是家族的继承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继任家主的标准来培养你。”原复挑了下眉，缓慢说道。 “可我有说过，要继承你家吗？”原星野一抬下颌，语气里多了点儿不耐烦，“我亲爱的爷爷，我是不会和秦郁洲订婚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强强联手，那就自己去订婚吧，反正你丧偶多年，正缺个伴儿，不是吗？” 他说完这话，切断视频。 宫涯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纸盒：“少爷，沈先生寄来了一件东西。” 原星野接过，三下两下拆开，里面躺着他的终端——是指环式的终端，昨晚他摘下来，戴在了沈辞岁手上。 这时宫涯又道：“沈先生还说，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先生您好，我是您亲友为您订购的七夕蛤·蟆，现在我要开始叫了 第33章 chapter 33 沈辞岁一大早就不见了人, 也联系不上，原星野只当他是生气离家出走, 没急着去找，打算先处理完订婚这破烂事，等他回来再解释。 没想到等回来的是他的终端，和一句分手的话。 被人主动提分手，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不对，第二遭，上一回也是沈辞岁。 原星野从纸盒里拿出自己的终端，缓慢套回手指上，抿着唇没有说话。 书房中气压很低。 这里除了原星野和宫涯, 还有一个赵斯宇。他一听说原星野要和秦郁洲订婚的消息就跑来了，本想着对他说一通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再把人拉出去喝酒庆祝，谁知道一进门, 就赶上了这人皮笑肉不笑地和原复对峙。 而刚对峙完，就是眼前这一幕。 赵斯宇整个人往沙发里缩了缩，小心翼翼出声：“你……不是一直喜欢秦郁洲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原星野面无表情投去一瞥。 眼神太冷冽，赵斯宇把靠枕挪到身前, 象征性挡了挡, 说：“上学那会儿啊。再说，他还是你唯一公开过的男朋友啊。” “看来我演戏演得挺好。”原星野扯了下唇，幽幽说道。 “你真不喜欢他？”赵斯宇瞪大眼, 一脸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找的情人一个比一个像他！” 原星野没回答这个问题，转了身，面朝落地窗外的远山和湖泊。 赵斯宇看了看宫涯, 目光回到原星野背影上，喃喃问：“……难道你就好这一口？” “他在哪里。”原星野道，问的是沈辞岁，说话对象是宫涯。 宫涯迟疑半秒，道：“快递上没有地址。” “哦，这样你就查不到了，是吗？”原星野偏头看向他。 这人眼眸里的温度又冷几分，宫涯赶紧打开终端，开始搜寻追查。 数分钟后，宫涯道：“沈先生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阿斯加德研究院，截至目前，也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原星野看也不看他，倚着落地窗，把玩手里的打火机。 火花明灭中，宫涯额前流下一滴冷汗：“我继续查。” 敲击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拟屏幕不需要发出声音，宫涯屏息凝神。赵斯宇轻手轻脚给倒了杯水，假装自己不存在。 原星野依旧倚窗，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看起来耀眼又温暖，却无法融化他眼眸里的冷意。 他一下又一下按亮打火机。 啪嗒。 啪嗒。 这是整个书房里唯一的响动。 赵斯宇盯着那朵火花，觉得或许下一秒，这房子就要烧起来。他很是窒息，就在他终于决定夺门逃走的前一刻，宫涯从终端屏幕上抬起头：“少爷，大半个月前，沈先生圣罗兰大道上租了一套房。” “大半个月前。”原星野轻轻重复着宫涯话里的某几个字。 “看日期，是在沈先生和阿斯加德研究院签下合同之后。”宫涯谨慎地做出一番解释，“圣罗兰大道离阿斯加德研究院不远，沈先生应该是为了工作方便，才租下那里。” “具体地址发给我。”原星野说完，径直下楼出门。 -- 第71页 他连外套都没拿，身上就一件衬衫，宫涯喊了赵斯宇一声，话语里藏着明显的担忧。 “哎……”赵斯宇丢开靠枕，一声长叹，从沙发上下来，追出门，“原哥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飞梭一路疾驰。 是赵斯宇的车，他担心沈辞岁看见原星野的车不给开门，好说歹说、生拉硬扯，把原星野塞了进来。 原星野和赵斯宇到的时候，沈辞岁的小楼里没有人。 这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墙外爬满藤蔓，屋顶垂萝如瀑，都是耐寒的品种，这个时节依旧绿意盎然。 敲门无果，赵斯宇把飞梭停在附近的一棵树下，原星野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紧盯着门廊。 等了好一会儿，有车声由远及近，赵斯宇精神一振，拍掌说道：“应该是回来了！” 的确回来了。出现在视野中的一辆明显经过改装的飞梭，原星野看见后蹙起眉头，旋即就见飞梭停在小楼门口，沈辞岁从副驾驶一侧走出来，而从另一侧下来的，是陆惊尘。 沈辞岁穿着件深棕色大衣，脖颈上围着米白色围巾，挡住小半张脸，露在外的眼睛漆黑清亮。 他过去开门，陆惊尘则绕到后备箱，从里面提了牛奶和水果出来。 赵斯宇瞪大眼张大嘴，不太敢看旁边人的表情，他很清楚，原星野在军校时候，就和陆惊尘很不对盘。 而沈辞岁和陆惊尘一前一后进屋。 沈辞岁在医院打了退烧针，又吃了些消炎和治头痛的药，现在人舒服许多，关上门后，对陆惊尘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去给你泡杯茶。” “泡茶我来，你坐着休息。”陆惊尘摇头。 “我已经好多了。”沈辞岁笑着走向厨房，“医生也说我要多活动，再说了，客随主便。” 从外面可以看见厨房里的情形，阳光轻洒，料理台干净整洁，厨具井井有条，恒温水壶正在工作，旁边摆着新鲜的蔬果，很有居家味道。 沈辞岁进去的时候，已经脱掉厚重外套和围巾，贴身的毛衣勾勒出宽肩细腰。阳光为沈辞岁的头发镀上一层灿金。他新接了一壶水放到灶上，然后转身，从某个储物柜里取出一套茶具和茶叶。 这两样都是以前莉莉丝送的，茶叶是礼盒装，各式各类都有，沈辞岁收拾宿舍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有这样的东西，便一并带来了这里。 他选了红茶。 泡茶不需要太长时间，先用头道茶给茶具预热，注入第二道水后，掐着秒抽走茶漏，留一壶澄澈茶汤，手法很是讲究。 飞梭里的原星野冷笑了一声。 赵斯宇同时注意着原星野的表情和里面的情形，感觉明白了什么：“他是不是……以前没给你泡过茶？” 原星野又是冷笑。 何止没泡过茶，就连杯水都被给他倒过。 原星野伸手去开车门，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唇角半勾，桃花眼轻弯，可任谁都看得出里面的冷。 赵斯宇大惊失色，连忙把人按住：“哥你冷静啊哥！你知道你现在像是要去干什么吗？你现在这样子，像是要去杀人啊！” 原星野乜了赵斯宇一眼。 “你自己看看这满天飞的绯闻。”赵斯宇给飞梭落了锁，腾出手按亮终端，把早上浏览过的页面调出来，怼到原星野面前。 “是，答应和秦郁洲订婚的不是你，这事你我知道，但沈辞岁不知道啊！人家沈同学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进去……一副捉奸的表情进去，跟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他又指着门口陆惊尘的车：“再说了，那是陆惊尘，从来跟你不对付的陆惊尘，你要当着他的面和沈辞岁解释？这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哥，冷静，千万要冷静——” 赵斯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原星野顺毛。 原星野往椅背上一靠，扯开领口，说了声“行”。他紧紧盯着厨房里的沈辞岁。 “阿岁，赵斯宇之前来敲过门，他的车也在外面，一直没走。” 小楼内，Lo通过厨房里的家务机器人，小声对沈辞岁道：“车窗玻璃是单向可视，看不见里面，但我觉得，原老板也在。” “不理他。”沈辞岁表情不变，并未向外投去哪怕一瞥，端着茶回到客厅，坐到陆惊尘对面。 沈辞岁泡茶的手法是跟师兄学的。他这位师兄，什么事都能做得不差分毫，虽说在厨艺方面没能把沈辞岁培养出来，但茶艺上，还是把沈辞岁拉扯到能够摆上台面。 茶香四溢。陆惊尘早上过来时带了点心，这会儿配着茶吃正好，不过他还有事要做，没有久留。 沈辞岁把陆惊尘送到门口。 离开前，陆惊尘温声道：“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去医院。”这是他们在医院就约定好的，沈辞岁点点头。 陆惊尘很隐晦地往旁边看了一眼：“那辆飞梭，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 沈辞岁笑着打断：“我自己处理就好。” 他目送陆惊尘离去，转身关门的一刻，Lo提醒道：“原星野从车上下来了。” “不管他。”沈辞岁把茶杯送去厨房。 就在这过程中，Lo又道：“他来到门口了。” 话音落地，门铃响起，沈辞岁半秒没耽搁，拉出屋主系统，设置静音。 原星野发现后给气笑了，在门外说：“如果不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你总不能一直不出门。” -- 第72页 窗户没关，沈辞岁听见了。他无言片刻，打开门铃的对讲模式，对外面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透过电子设备传出来的声音有几分失真，原星野盯着门上只开了语音模式的门铃，道：“你开门。” “这样说话就行。”沈辞岁不为所动。 “开门。”原星野执着说着。 “既然没事，那就挂了。”沈辞岁道。 话毕，他把手伸向挂断按钮。 “我没有要订婚。” 在沈辞岁手指触碰到按钮的前一刻，原星野道。 外面起风了，爬满墙面的藤蔓开始摇晃，屋顶的垂萝发出沙沙响声，原星野站在风中，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 翡冷翠冬日的阳光掠过原星野，透过窗户玻璃来到小楼内。沈辞岁盘腿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那一袋从医院带出来的药，说：“你订不订婚，好像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原星野道。 “没有关系。”沈辞岁语气坚定，“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金钱交易，那时候，你让宫涯转告过我，如果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这是原星野的习惯，如果金钱交易的情人提出离开，他从不挽留。可听见沈辞岁提起，原星野心头一阵烦躁，他抿了下唇，说：“要是我不同意你走呢？” 沈辞岁觉得原星野的做法很奇怪：“你喜欢的人已经回来了，你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不是吗？” “我说过了，我没有要和他订婚，也不会和他订婚——还有，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原星野皱起眉，加重语气。 “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和他长相相似的替身？”沈辞岁又问。 原星野愣了半拍，眉头蹙得更紧：“谁和你说的这些？” “这不重要。” 沈辞岁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原星野和门外的情形，他却没有看一眼，他目光从药袋上挪开，一点点升高，看向路过窗口的一根藤蔓，声音很平静，“原星野，既然当初说好，我要走，你不能拦。” 这话说完，他伸手点向挂断按钮。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先生您好，我是您亲友为您订购的七夕蛤·蟆，现在我要开始叫了 第34章 chapter 34 小楼内外都安静, 唯余满墙的藤蔓和屋顶的藤萝在摇曳喧闹。沈辞岁换了个位置，把靠枕塞进怀里, 不远处家务机器人上传出声音：“网上那些原星野要和秦郁洲订婚的消息全被删除了。” “和我没关系，不用跟我提他的事。”沈辞岁低声道。 家务机器人滑到门口，看着墙上壁挂屏幕里显示出的画面，说道：“可是原老板看上去好可怜哦。” “他或许就是喜欢这种模样的人，再去找一个不就是了？”沈辞岁说，表情很是无所谓，“当初是因为复刻奥丁需要一次又一次买材料做实验，很烧钱，我才做了他的情人。现在奥丁本体就摆在那, 师兄也在那里，我需要做的事情只剩一件了，不用再费那么大的功夫，当然不会再和他继续下去了。” “再说了, 一个人多方便，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做事情的时候，也不怕牵连到谁。” 最后一句近乎小声嘟囔。 Lo沉默了，不再就这件事说什么, 离开门口的门铃屏幕, 去厨房里洗茶杯。 “我还有好多事没问师兄，能联系上他吗？”沈辞岁走到厨房门口，站在不会被外面看见的位置, 问。 “尝试过，但没成功。”Lo回答说道。 沈辞岁蹙了蹙眉：“为什么？按理说，他不会拒绝我们的联络才对。” Lo隔了好几秒才道：“我想，是他主机设置的问题, 硬件原因，没办法脱离那片区域。” “晚上过去看看。”沈辞岁垂下眼。 原星野回到飞梭上。 驾驶座里的赵斯宇目睹了他被沈辞岁拒绝在门外的全过程，心中无限感慨，抬手拍了拍原星野肩膀：“原哥，在感情上受点挫折，是人生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正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走，我陪你去喝杯酒。” 说着就要启动飞梭、打道回府，却听见原星野道：“你先回去。” “啊？”赵斯宇把脸扭回去，只见原星野半垂着眼，侧脸线条绷得很紧，整个人处于极度的不爽和烦躁当中。 “好吧，你自己静一静——” 赵斯宇放开方向盘，紧跟着意识到某件事，道：“这好像是我的车，你这样赶我走不合适吧？” 原星野打开终端，点了两下，语气冷淡：“帮你叫了一辆，再过三分钟就到。” 三分钟过后，赵斯宇立马走了。原星野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过了半个小时，Lo对沈辞岁道：“阿岁，原星野还没走。” 沈辞岁窝在沙发里画图，闻言“哦”了声，说：“准备午饭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走过中天，逐渐向西坠落。 午睡醒来，沈辞岁吃掉半块蛋糕，问Lo：“他走了吗？” 家务机器人很拟人化地摇摇头：“没有。” 又到黄昏。 沈辞岁坐在餐桌旁吃饭，Lo地声音从终端上传出来，说道：“宫涯来了，给原老板送了些东西，还给原老板换了辆车。” 沈辞岁：“……” “他是要住在外面吗？”沈辞岁翻了个白眼。 -- 第73页 原星野真在外住了一晚，打乱了沈辞岁入夜后去研究院地计划。 沈辞岁气得又翻白眼，到了时间点只好去吃药，然后裹紧被子上床睡觉。 他睡得不好。 尽管房间内暖气充足，但四肢依旧跟冰块似的，头昏得厉害，眼皮沉重，可身体太冷了，迟迟无法入睡，大概凌晨四五点，才近乎晕厥般昏睡过去。 翌日起床格外艰难。沈辞岁脸色白得像纸，胸口发闷，连呼吸都难受。他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喝了半杯蜂蜜水，才稍微缓和。 九点的时候，陆惊尘如约过来，接沈辞岁去医院。他们出发后，那辆在沈辞岁小楼外停了一夜的飞梭，不慢不紧跟了上来。 “不用管他。”沈辞岁看了眼侧视镜，扯高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对陆惊尘道。 “好。”陆惊尘应了一声，又问：“早餐想吃什么？” “都行。”沈辞岁道。 陆惊尘在医院附近的一家早餐厅前停车。 热门地段，人来人往，沈辞岁幸运地选到了喜欢的靠窗座位，孰料刚点完餐，就见原星野过来，一言不发坐到他身旁。 “我们谈谈。”原星野道，继而看向对面的陆惊尘：“陆团长可以回避一下吗？” 这人太执着。沈辞岁抱歉地冲陆惊尘笑笑：“不好意思，陆学长。” “我一会儿再过来。”陆惊尘体贴地把机器人服务生送过来的早点摆到桌上，才起身离去。 沈辞岁看向原星野：“你说。” 原星野把早点一一放到沈辞岁面前：“你先吃东西。” 上来的是生煎包、蒸饺和玉米排骨汤，沈辞岁的确饿了，没拒绝。 他喜欢蘸辣酱，蘸着吃了一个包子、两只蒸饺，再喝了几口汤，便抽纸巾擦嘴，对原星野道：“好了，你说。” “你吃得太少了，平时就算了，现在生着病……”原星野不自觉皱起眉。 离这里不远就是医院，他猜出了沈辞岁此行目的地。这人眼底带着血丝，眼下有浅浅的青黑，他太熟悉沈辞岁了，一看便知是怎么来的，同时心底升起内疚，沈辞岁又感冒了，基本可以断定是他折腾出来的。 沈辞岁打断他的话：“我胃不太好，不能多吃。” 原星野一愣。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这人习惯如此，不太爱吃饭，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对不起。”他的语气低下去，带着浓浓的歉意，视线落到沈辞岁手上，伸手过去，想要抓住。 沈辞岁躲开他的手，声音平静：“你不用道歉，我没告诉过你。” 原星野手僵住，很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其实对沈辞岁很不了解，他说不出沈辞岁的偏爱，不清楚他行为习惯的原因。 他熟悉的，只有身体， 餐厅里人越来越多，环境喧嚣嘈杂，他们这一方却很静。沈辞岁抬起眼，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原星野，无声催促。 “我没喜欢过秦郁洲。”原星野捻了捻手指，轻声开口，“当初和他交往，不过是为了借他的身份挡掉原家某些人的视线，那时候，我的处境不像现在这样好，然后再通过他，查一些事情。至于为什么跟过我的情人都长得有……” “我对这些没兴趣，你不用告诉我。”沈辞岁道。 原星野的声音顿时哑了，片刻后，他敛低眸光：“好，我不说这些。” 沈辞岁倒了杯茶握在手上，看着轻轻袅袅升上来的雾气，道：“我以为我昨天解释得够清楚了。你需要从我身上获得慰藉，我需要从你这里获得金钱，所以我们确定了关系，但现在，我不需要了，我们之间，可以宣告结束了。”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原星野满口苦涩。 “我当情人，当你喜欢的人的替身，为什么要动感情？”沈辞岁反问他。 沈辞岁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他眼眸清黑，折射出灯光和天光，晶莹透亮，亮得让原星野心惊心痛。 “你以前都是装的。”他古怪地笑了一声。 “是你自己误会了。”沈辞岁道。 原星野别开视线，顷刻转回来，迎着沈辞岁的目光，道：“你生病了，晚上一个人睡不好，我陪你。” “不用。”沈辞岁声音轻却坚定，垂下了眼，又蹙起眉道：“原星野，你这样纠缠很没意思。” 纠缠。 二十八年来，原星野从未被人用这种词形容。 他喉结上下滑动，倒了杯茶一口喝光，压住心头那股烦躁郁闷，道：“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和我分手。” “对。”沈辞岁点头。 “好，分手就分手。”原星野扯唇笑了笑，手里的茶杯被他猛地一下捏碎，血顿时流满手，却看也不看，从椅子里站起来，大步流星离开。 “岁岁……”耳机里传来Lo的声音，话语里充满了担忧。 沈辞岁坐在位置上，小声说：“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而且没什么耐心，我这样一而再地拒绝，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过了会儿，他估摸着原星野已经走出餐厅，拉好围巾打算去找陆惊尘，却没想到这一起身，眼前骤然一黑。 天旋地转中，沈辞岁失去意识。 哑光黑飞梭一路疾驰回到临湖别墅，原星野一脚将门踹开，丢开手里的玻璃渣，直接从吧台里开了瓶烈酒，对着伤口冲洗。 -- 第74页 终端震动，他接起。 是宫涯的通讯，这人声音里有明显的担忧：“少爷，你是不是没在医院，我听说沈先生他……” “不管他。”原星野冷着脸打断宫涯的话，将整瓶酒倒空，丢进垃圾桶，“以后别和我提他的事。” 哐当—— 声音在偌大别墅里回响。 宫涯怔住了，好几秒才找回声音，语带犹豫：“少爷？” 原星野扯开衣领，冷笑了声：“他说得对，他就是个替身。一个替身，要走就走，我犯不着低三下四去求。” 作者有话要说：　　原星野，一个专业的添柴人，特长是让火烧得更旺 第35章 chapter 35 “醒醒, 你才不是把他当替身。” 阳光照耀在吧台深黑大理石台面上，淌出一片溶溶金色。赵斯宇两只手肘撑在上面, 倒出两杯酒，往里加入冰块，其中一杯推向对面的原星野，语重心长说道。 “如果真是个替身，你会在被告知分手后，拉着张脸跟要去上坟一样吗？如果真是个替身，你会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出去找人吗？如果真是个替身，你会在人家屋外坐一整天，就为了第二天早上他出门时能见上一面吗？” “如果真是个替身, 你不会做这些。” 赵斯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长长叹了一声气，做出结论：“原星野，你就是喜欢他, 你喜欢沈辞岁。” 原星野坐在高脚凳上，被玻璃划伤的那只手绑好了纱布，另外一只手晃着酒杯，听见这话嗤笑一声, 道：“我不喜欢他。” “你摸摸你心口, 再跟我说这句话。”赵斯宇满脸恨铁不成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原星野说得冷淡。 赵斯宇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他都不喜欢你，你何必上赶着喜欢他。” 他又抿了一口酒, 觉得太烈，挤了些柠檬汁进去，再兑上一点蜂蜜，喝完后远眺着落地窗外的湖泊和山脉, “啧”了声：“我看陆团长这人挺好，沈小美人和他相处挺融洽的，长相般配，职业也互补……” “闭嘴。”原星野眼刀飞过去。 “就这样你还说不喜欢？”赵斯宇不禁乐了，“你看见他们从一辆车里走出来的时候，那表情，恨不得直接上去杀人啊。” 赵斯宇模仿起那时原星野的表情。 原星野又是一记冷瞥，丢出一个字：“滚。” 这一眼太锋利，跟淬了冰似的，冻得赵斯宇后背一抖，赶紧滚去原星野看不见的地方。 沈辞岁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一天，由发热门诊转入神经内科，做了各项检查，但什么病症都没查出，各科医生会诊，对突然昏倒的原因做出总结：体质虚弱，睡眠不足，过度劳累。 尽管如此，还是被安排住院一晚，第二天上午挂完两瓶点滴，才拿到出院允许。 陆惊尘接沈辞岁出院。 在沈辞岁的执意要求下，他只请了半天假，周一下午便复工。陆惊尘送他回去换了身衣服，吃过午饭，一起去阿斯加德研究院。 “有件事，本来该昨天告诉你。”路途中，陆惊尘突然对沈辞岁道。 “什么事？”沈辞岁偏头问。 “你负责的项目会有变动。”陆惊尘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冲沈辞岁笑了笑，“接下来，会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交到你手上。具体内容我不便现在跟你说，一会儿见过你们院长后，你就会知道。” 沈辞岁靠在椅背上，眨了下眼，轻轻道“好”。 到研究院的时候还在午休时间，一楼大厅里人很少，陆惊尘带着沈辞岁搭院长专梯，直接上到顶层。 沈辞岁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影子，心中有了些猜想。 叮咚。 电梯抵达目的层，门往两侧滑开。沈辞岁看了陆惊尘一眼，走出去。 转角便是阿斯加德研究院的院长办公室，敲门后进去，院长阿方索坐在宽大办公桌后，像是等待多时。 阿方索起身和陆惊尘打了个招呼，坐到待客的沙发上，同时让沈辞岁也坐。 “我看过你以前的作品，你的许多理念，似乎都带着奥丁的影子。”阿方索对沈辞岁道。 “奥丁是每个机甲设计师都梦想着能够设计出来的东西。”沈辞岁挑了句场面话回答。 “在你心中，奥丁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呢？”阿方索笑了笑，看着沈辞岁的眼睛问。 沈辞岁迎着阿方索的视线，跟着一笑，眼神里充满向往：“我希望它是真实存在的。” 陆惊尘给沈辞岁倒了杯水。 “很好。”阿方索的表情变得严肃，“下面我要告诉你的，属于最高级别保密内容，当你走出这扇门，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受到制裁。你是否愿意接受？” 沈辞岁没有立刻回答是与否，他笑容消失了，谨慎地握住水杯，问：“阿方索院长，请问可以告诉我，是关于哪方面的吗？” “关于奥丁。”阿方索回答说道。 沈辞岁心中的猜想落实，当着两个人的面，眼睛逐渐瞪大，充满好奇。 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 临近尾声，沈辞岁在一份保密协议上签字。 阿方索给他开了权限，带他来到负三层，换乘那部密码电梯，一路来到地底深处。 一起来的还有陆惊尘。 这里和沈辞岁上次来没有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系统已经识别通过了他的脸，不必一路开着权限卡过去。 -- 第75页 奥丁伫立在尽头的区域里，手持名为昆古尼尔的巨枪，漆面折射寒光，一身冷冽。 “它就是奥丁。”陆惊尘道，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到正处于沉睡的君王。 沈辞岁驻足，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撼。 “计划的目的是对它进行复刻，首要任务是完成修复工作。”阿方索道，“目前正在尝试打开驾驶舱，进入到内部。” “走吧，走近看看。”阿方索挽起衣袖，朝着奥丁走去。 沈辞岁没有动。 他不敢靠近。他摸不准上次的情况会不会重演，倒不是害怕再度昏厥，只是如果在这两人面前和奥丁精神接驳，想必这巨大地下实验室中，很快就会有他的专属位置——一个新鲜的被研究对象。 “怎么了？”陆惊尘低声询问。 沈辞岁抿唇笑了一下，看上去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虽然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过去摸一摸，就能确定是真是假了。”陆惊尘微微一笑。 沈辞岁不便再说什么，冲陆惊尘点头，追上阿方索的脚步。 阿方索调出了工作日志，让沈辞岁过去看。 日志数目不多，沈辞岁粗略一翻，便发现阿方索的团队曾有过进展，但比起收获，瓶颈来得更快。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抬头对阿方索说：“院长，我可以按照日志上的过程，从头走一遍吗？” “当然可以。”阿方索道，“对于如何修复奥丁，我们没有确定好的主思路，换而言之，任何一种思路，都可能成为主要思路。” 沈辞岁说了声谢谢，来到奥丁面前，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 一秒、两秒、三秒…… 奥丁虽如庞然冰山一般冰冷，却似个死物，没给半点反应。 沈辞岁抬起头，稍微退后，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伸手再试。 结果依旧如此。 他放心了些，将升降梯调过来，来到奥丁中部位置。 沈辞岁保持着高度谨慎，他不敢贸然和奥丁里的师兄交流，也不去回想脑海里的那些图纸，完完全全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奥丁的初次接触者。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沈辞岁一如既往心无旁骛，习惯性地将终端调成勿扰模式，顾忌外人在，也没有戴耳机，因而没发现陆惊尘是什么时候走掉的，又是什么时候，实验室外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眉眼冰冷，注视着可视墙后一身素白工作服的沈辞岁，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我记得他是你们这里的实习生，他为什么会在里面。” ——原星野。 阿方索站在他身侧，闻言作出解释：“原副局长，鉴于上一次复刻计划的资料与数据被销毁得实在干净，参与过的研究员无从寻找，而我亲自带出来的几个后辈，也对此束手无策，干脆换了种思路，启用有天赋的新人，让他参与到这次计划当中。” “沈辞岁虽然年轻，却很有才华，思路新颖。现在的奥丁和一堆废铁无异，不如就让他来试试手。”阿方索看向沈辞岁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我想，进展应该会不错。” 沈辞岁用了一个下午就将工作日志上曾经进行过的实验走了一遍，现在正尝试解决那个困了前一批研究人员许久的问题。 对比先前，当真是进展神速。 原星野瞥了阿方索一眼：“院长忙了一下午，先去休息吧。” “那就告辞了。”阿方索笑笑，提步离开。 实验室外就剩原星野，他的目光慢慢从沈辞岁身上落到奥丁上，推门而入。 沈辞岁正巧转过来，看见来者，一愣。 他戴着护目镜，挡住大半张脸，显得下颌更为瘦削。人也清瘦，手腕从雪白的袖管里伸出来，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原星野压下心头那些情绪，径直过去，站到距离沈辞岁仅有三步远的地方，说：“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他们安排你进来，没经过我的同意。” “原副局长不想让我参与这个复刻计划。”沈辞岁品出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奥丁。”原星野道。 沈辞岁和他打机锋：“奥丁是每一个机甲设计师的梦想。” “我想，你应该已经了解过它的危险性。”原星野的声音沉下来。 “但凡武器，都存在危险。” “不分敌我的武器，毁灭敌人的同时，还会吞噬掉驾驶者的意志。” “这一点，该由我们机甲设计师改进优化。” “你要怎么优化？” “要进行过实验才知道。” “谁来给你做实验？实验失败，你能承担后果？”原星野面无表情，“沈辞岁，别在这件事上倔，它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听见这话，沈辞岁短促地笑了一下，又琢磨出点别的意思：“原副局长，作为计划负责人，你却不赞同计划本身？” 原星野没接这话。 沈辞岁无声和他对峙。 过了片刻，原星野看了眼时间，道：“现在五点半。” “怎么了？原副局长赶时间，要去约会？”沈辞岁摘掉护目镜，笑着说道。 后半句“那就不送”还没说完，原星野半眯起眼，上前一步抓住沈辞岁，拉着他往外走。 第36章 chapter 36 -- 第76页 “你干什么？”沈辞岁没料到原星野会突然出手, 表情愣了一瞬，倒退着停下脚步，将自己的手往回收。 原星野回头, 言简意赅：“下班, 吃饭。” “这是我的私事。”沈辞岁道。 “我是这里的总负责人，我随时可以把你的权限抹掉。”原星野瞬也不瞬地看定沈辞岁，语气很冷, 也很认真。 他是真的反对沈辞岁参与。 沈辞岁亦不错目，漆黑眼眸映着灯光，映出原星野的脸，道：“你该给我个原因。” “没有原因。”原星野回答说道。 两人目光相接, 态度都强硬，谁也不肯让谁。 “放手。”沈辞岁又一次试图从原星野手中抽走自己的手。 原星野不放, 拉起沈辞岁继续往外走。 一出实验室, 有人迎面走来，冷白灯光从顶上洒落, 在那副银边眼镜上折射一刹，看起来很凉。 陆惊尘来到原星野面前，目光从原星野抓住沈辞岁的手上掠过, 复而撩起眼皮, 似笑非笑对上原星野的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 伸手揽住沈辞岁肩膀, 再顺着沈辞岁的手臂往下一滑, 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和原星野拉出一段距离。 “原副局长。”陆惊尘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凉意，“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男朋友动手动脚。” “男朋友。”原星野重复着这三个字, 神情更冷几分，看向沈辞岁。 沈辞岁没有否认。 对视几秒，原星野扯了下唇，大步流星走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陆惊尘松手、从沈辞岁身侧退开半步，轻声道：“抱歉。” “谢谢学长。”沈辞岁小声说道。 陆惊尘不再提这事，笑着问：“该吃饭了。附近新开了一家料理店，要不要去试试？” “好。”沈辞岁点头。 原星野走出阿斯加德研究院大门，坐进飞梭，砰的一声摔上车门。他唇角勾着点儿弧度，眸光凉得渗人，像刀，又像隆冬时节的风，刺得人骨头都疼。 坐在驾驶座上的宫涯后背一寒，稳了片刻才把车开出去，透过后视镜打量原星野好几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番纠结，终究还是选择开口：“少爷，沈先生他同意……” “闭嘴。”原星野丢出两个字。 “其实，您还是在担心沈先生的。”宫涯不再看原星野的眼睛，视线平视前方，忍不住小声道，“奥丁如果复刻成功，战争必定随之爆发，但首先被抹杀的，就是他们这批没有身份背景的研究人员。您从前可不会考虑他们。” 原星野嘲讽一笑：“他才不会死，他找靠山的速度，可比你想象得要快。” “哈？”宫涯不明所以。 原星野不跟他解释，面无表情转移话题：“东西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行动。”宫涯回答说道。 吃过晚饭，翡冷翠的天空中暮色和夜色交融，陆惊尘送沈辞岁回家。饭是陆惊尘请的，为表达谢意，沈辞岁给陆惊尘泡了一杯茶。 这人走后，沈辞岁稍微休息了一阵，Lo便告诉他研究院里人都走光了。 沈辞岁穿好外套出门。 回到研究院。 他对通往地底深处的那条路已经很熟了，又有出入权限在手，不再跟之前做贼似的处处警惕。 整个地底静谧无声，沈辞岁径直走向奥丁所在区域，推门进去，四下环顾一周后，轻轻舒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奥丁，道： “师兄，你在吗？” 话音落地，一道投影出现在沈辞岁面前，是个面容成熟的男人，穿条纹西装，领结打得一丝不苟。 这是沈辞岁记忆中师兄的模样，投影完全立体，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沈辞岁没想到师兄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眼睫狠狠颤了一下。 师兄注视着他，不管他情绪如何，声音严厉：“原副局长说得对，奥丁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它危险而神秘，所过之处，留下的痕迹都是死亡，它一旦被复刻成功，战争无可避免。你不该参与这项计划。” “可我已经参与进来了。”沈辞岁低敛眸光，半倚着工作台，语气有几分倔，又有几分胆大无畏。 这是沈辞岁少年那会儿，耍赖不听劝时惯有的语气和神情，可师兄没有动容，表情依旧：“我会用我的方式送你出去。” 沈辞岁抿唇，片刻后站直身体，直视师兄的眼睛，问：“师兄，你们是怎么死的。” “意外失火。”师兄语气平平。 “我知道不是。”沈辞岁道，眼神坚定又肯定，“是有人想要奥丁的图纸，但老师不肯给出去，所以才死的。” 对面的人对他知道这点并不意外：“那你该直接问我，是谁下的手。” “我直接问，你会直接告诉我吗？”沈辞岁冷冷笑了一下。 师兄没有说话，沈辞岁替他做出回答：“你不会，你不希望我报仇。” “你也清楚，我不会告诉你。我知道，你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用奥丁将那些人引出来。”师兄话语里充满不赞同，“我有很多种办法阻止你。” 沈辞岁的脸上又流露出倔强，“你的活动范围有限，阻止得了我进入这间实验室，能够拖延我的修复进度、让我从这项计划中离开，但你阻止不了我复刻它——我看过所有的图纸，现在见到了它的本体，再过一段时间，完全能够自己造一台出来。” -- 第77页 他和投影里的人对视。 片刻后，师兄神情里浮现出无奈。他来到沈辞岁身前，抬起手，做了一个拍头的动作。“老师不希望你去复仇，他希望你幸福地活着。”师兄放柔声音。 “如果不报仇，我不可能幸福。”沈辞岁垂下眼。 他的视线里，师兄的衣摆从工作台边缘穿透过去，而师兄的动作，没有温度，没有触感，是幻影，是虚无。 “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会按自己的计划去做，也会想办法把你从奥丁里面弄出来，给你个新的外装机。”沈辞岁小声说道，“明天见。” 沈辞岁说完就走。 师兄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Lo”：“阻止他。” Lo的声音从角落的机器人上传出，语气闷闷的：“很抱歉，我的初始命令是，保护沈辞岁。第二条命令，帮助他完成想要做的事。这些都是你设置的，所以你很清楚，我无法违逆他的意愿。” “他的选择已经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了。”师兄厉声道。 “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我判断不了是否存在生命危险。”Lo说，“言肃，你不如告诉我们真相。” 接着改为劝说语气：“你告诉我们真相，省去阿岁用危险手段去查，终归是……能够避免一些危险。你最清楚他的脾气，他倔起来，谁都说不动。” 沈辞岁的脚步没有因为这两人的对话而减慢或停下，眼眶却是逐渐红了。 他没有回头，但这里遍布监控摄像头，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无论Lo还是言肃，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言肃的记忆里，沈辞岁从来没哭过，就连当年救下他，满身是血几乎濒死，都没红过眼睛。 言肃闭上眼，半秒后睁开，出现在沈辞岁身侧，和他肩并着肩：“阿岁，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不许——” “你可以不帮我，但如果条件是要我不报仇，那你还是别告诉我的好。”沈辞岁打断他。 “你真是…”言肃不着痕迹叹息，正预备着说点什么，表情倏然一凝，道：有人下来了！” “谁？”沈辞岁警惕起来。 言肃告诉他：“原星野。”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沈辞岁蹙起眉。 Lo忙不迭说道：“你还是先躲起来比较好！” 沈辞岁：“怕他做什么，现在我有很正当的理由……” 言肃沉着声音：“他的下属用非常规手段入侵了系统，现在监控处于故障状态，我看不见他。我把你的来访信息和画面都抹掉了，藏好。” Lo打开角落里的柜子：“阿岁，来这里。” 意外来得太快，沈辞岁心底涌出几分古怪和不安，他按照Lo的指示躲进柜子里，用终端连上师兄的主机，通过奥丁的传感器查看情况。 言肃的投影从虚空里消失，实验室里唯余冷白灯光和冰冷冷的奥丁，以及围绕在它身旁的器械，阿斯加德研究院地底深处寂静无声。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从言肃发现原星野到这人出现在实验室里，全程不过五分钟。 原星野依旧穿着之前见面时的那件长风衣，军靴锃亮，身姿挺拔。 他左耳里扣着耳麦，奥丁的声音采集器相当优秀，沈辞岁听见里面传出宫涯的声音，紧接着，看见着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金属盒。 金属盒四四方方，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花纹和图案，从外表无法判断里面装了什么。 当原星野打开它，取出里面的东西时，沈辞岁眼瞳一缩。 Lo为沈辞岁开的是存放武器配件的柜子，里面有现成的枪和子弹。沈辞岁一把抓起枪，上好子弹、拉开保险，单手开门，对准原星野的手开火。 砰—— 没有□□，这一声犹如雷响。 在生死关头走过无数遭练就出的敏锐五感让原星野及时闪躲。深黑色的衣摆在半空里拉出的弧度还没落下，他偏头看向角落。 沈辞岁推开柜门出来，漆黑的眼睛对上原星野的视线。 “Saviour-98，全星域的数量仅有三件的装置，专门为破坏机甲而研发，能够穿透任何材质的金属外壳，进入其内部、毁掉中枢系统。” 沈辞岁一步一步走向前，发烫的枪口直指原星野眉心，“原副局长，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原星野：虽然被枪指着，但媳妇儿他向我出柜了了（。 白大仙掐指一算，大概再过两三章岁岁就能掉马了……！ 第37章 chapter 37 惊讶只在原星野脸上出现了半秒, 他很快恢复神情，桃花眼弯出漫不经心的弧度，似笑非笑对沈辞岁道：“如你所见, 如你所说, 来破坏奥丁。” 沈辞岁抬高下颌，食指缓缓扣上扳机。 原星野不躲不避、站定不动，完全将自己暴露在沈辞岁的枪口下, 把玩起手里的装置，看上去很是随意。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原星野问。 “如你所见，阻止你破坏奥丁。”沈辞岁道。他脸上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实验室里的冷白灯光, 倒映着不远处原星野的身影，但寻不出任何私人的情绪。 这一眼, 刹那间将原星野拉回十年前, 那个叫秦淮的少年，看人也是这样的眼神。 原星野忽然发现, 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起过秦淮了。 -- 第78页 他垂下眼皮，短暂笑了声，抬眸对沈辞岁道：“宫涯没有在监控中发现你, 系统也没有你的访问记录。沈辞岁,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实习机甲设计师。”沈辞岁轻声回答。 “你阻止不了我。”原星野微微偏头, “普通的实习机甲设计师。” 他把手里的装置抛起再接住, 下一刻, 骤然发力，向前冲刺。 沈辞岁和原星野相隔不过数米，见状立刻开枪。 却是没有快过原星野。 这人迅捷如一道闪电, 他手指往下扣的时候原星野已然来到身前，紧跟着被抓住手，往旁侧压了一下。 砰—— 子弹又一次打偏。 声音在这地底深处回荡，原星野迅速利落卸掉沈辞岁手里的枪，将他双手反剪到身后。 羁押的姿势。 “缺乏经验技巧，体能也跟不上，反应速度似乎比先前还差了点。”原星野不咸不淡给出评价。 实验室里的机器人们都动起来，悉数朝向原星野，与此同时，分散在各处巡逻的机械兵们疾行来到门口，排成队列，高举枪口，直指着他。 原星野缓慢挑了下眉，向沈辞岁投去一瞥：“哦？普通的实习机甲设计师？” 沈辞岁看见这一幕，半闭上眼。他早上才出院，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碌，刚才短时间内开了两枪，现在体力有些透支。他轻轻喘了一口气，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怎么退？” “你放开我。” “那你呢？” “我让它们退开。” “然后我从这里走出去？”原星野含笑说道。 他们一问一答，可这一次，沈辞岁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原星野：“沈辞岁，你搞反了，我才是这里最高权限的拥有者。” 话音落地，门口机械兵们身上闪烁的红灯转绿，如潮水般退散归位，实验室里机器人纷纷转向，回到该在的位置。 一滴汗从沈辞岁额前滑落，挂在眼睫上，将坠不坠。他眨了下眼，转头看定原星野，道：“你还是打算要毁掉奥丁。” “当然。”原星野给出肯定答案。 沈辞岁视线转向伫立在实验室中央，自始自终沉默不语的机甲巨人。 他离它的距离很近，三步就可以走到。 沈辞岁又眨了次眼睛，侧过身，吻住原星野。 一个深吻，很有挑逗的意味。 他们接过无数次吻，熟悉彼此的每一个敏感点。 原星野眯起眼。 他猜沈辞岁想借此让他放松警惕，丝毫不放，将人抓得更紧，上前两步，抵在奥丁外壳上。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结束的那一刻，沈辞岁错开脸。 原星野依然禁锢着他的双手，不过姿势换成了面对面。沈辞岁呼吸急促，手却悄无声息张开，贴在奥丁冰冷的外壳上。 他闭上眼，缓慢低下头，轻声续上之前的话：“那我们不如来试试，是你先毁掉它的中枢系统，还是我先用它杀死你。” 这个瞬间，沈辞岁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突然变成死灰一般的白，而一直低着头的机甲巨人抬起脑袋，将手中巨枪对准原星野的脑袋。 ——精神接驳。 算是无师自通，也算是有迹可循，这一天的下午，沈辞岁思考过许多次这个问题。 想要启动奥丁，需要负面情绪。 沈辞岁成功了，意识十分混乱，大脑神经像被什么撕扯着，疼痛无以复加，但视野清晰——即使闭上了眼，却能通过奥丁的传感器，清楚看见实验室里的画面。 言肃的投影出现在对面，厉声大喊：“沈辞岁，停止精神接驳！” 沈辞岁不理会，歪了下脑袋，问原星野：“要试试吗？” 一滴血，从沈辞岁眼角流下。 很难用言语形容原星野这一刻的表情和心情，他的动作从钳住沈辞岁双手改为搂住这人的腰背，带着他飞快退开数米。 沈辞岁离开了奥丁，但精神接驳并未因此断开，奥丁的枪随着原星野移动而移动。 突然之间，角落里有个机器人窜上来，将手里的东西对准沈辞岁。 ——□□。 原星野没有阻止。 一声轻响过后，沈辞岁眼瞳猛地一缩，意识涣散，软倒在原星野怀里。 奥丁的动作戛然而止，它和沈辞岁的精神接驳被断开。 接下来的几十秒钟，实验室里充斥着沉默。 原星野注视着沈辞岁，不着痕迹抬手，把他往上带了带，避免滑下去。 言肃朝原星野走了几步，把距离拉到不远不近，开口：“近卫局的原星野副局长，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你是谁？”原星野问。 “我是专门为研究奥丁开发出的人工智能，诞生于37年前，正式称呼是苏格拉底。这是一位古代哲人的名字，如果介意，你可以叫我言肃。” “37年前。”原星野稍微扬了下眉，这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时间。 言肃坦然道：“是的，第一次奥丁复刻计划的时候。” 原星野没接这话，等待他的下文。 “原副局长，你想毁掉奥丁，我非常赞同。”言肃的目光落到原星野一直握在手中的装置上，扫了一眼，重新看回这人的眼睛，“我可以让你将Saviour-98放进奥丁内，并且制造一场意外事故作为掩饰，确保你和你的近卫局不受影响和牵连。” -- 第79页 “为什么要帮我？” “我有个条件。” “条件？”原星野流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言肃语气郑重：“把沈辞岁带走，让他远离翡冷翠，不再接触任何和奥丁相关的东西，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不让他受到任何威胁。” “我为什么要答应？”原星野反问，“没有你，我一样能毁掉奥丁，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如果不答应，在你毁掉奥丁的那一刻，视频证据就会出现在军部各高层的终端上。”言肃说道，“你拥有这里的所有权限，你的助手能够控制在场所有器械，但无法控制我，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原来是威胁。”原星野笑了。 言肃没有否认：“你可以这样认为。” 原星野问他：“如果我出去之后毁约呢？” 言肃表情冷静，并不意外他的问题：“那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此言一出，实验室又陷入沉静。 过了许久，原星野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也是这时，沈辞岁猛地咳出一口血，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抬起头，从原星野怀里退出去，转身看向言肃。 沈辞岁脸色灰白，更显得一双眼睛漆黑深沉，唇角那抹血迹，简直触目惊心，可神情很平静，平静如同不起波澜的湖面。 和言肃对视，渐渐的，沈辞岁扯唇笑起来，向前走了一步，道：“师兄，你说的那些，征求过我的同意吗？” “说到底，你根本没打算要告诉我那些人是谁，对吧？” 言肃凝视他的眼眸，沉声说道：“沈辞岁，你知道老师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让你安全活下来吗？你现在，是要让他的努力白费吗？” “如果没有老师，我早就已经死了。”沈辞岁又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充满了怀念。 言肃加重音量：“他救你，是希望你活下去，而不是沉溺在仇恨当中。” 沈辞岁一步一步朝着言肃走过去，在距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伸出手，掌心摊开朝上，像在讨要什么，又像在邀请他走近。 如果有检测仪器处于启动状态，能清楚地感知到空气中有细微粒子流动。 言肃站在原地没动，一脸凝重。 “师兄，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吗？”沈辞岁慢慢垂下眼，“师兄，告诉我他们是谁。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话音落地，沈辞岁翻转手腕，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刹那间，奥丁手中那杆名为昆古尼尔的枪高调转枪头，指向沈辞岁头顶。 沈辞岁抬起眼睛。 第38章 chapter　38 沈辞岁从噩梦中惊醒,　梦境记忆在睁眼的那一刻消散退开，再记不起，惊魂不定的感觉却留了下来。他喘着气,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阳光裹挟着细小尘埃在空中旋转,　天花板上映着水的影子,　浅浅又深深。 一切都熟悉，是原星野那栋别墅里他的房间,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　他的床前多了一个点滴支架，挂钩上还剩着半瓶水没打完。 “醒了？”原星野从不远处的沙发里起身,　合上书走到落地窗前，慢条斯理说道,　“距离我们在阿斯加德研究院底下见面已经过去21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5点23分。” 正是日落时。翡冷翠的黄昏很美,　夕阳如火，霞光所经之处，都是一片绚丽绯色。原星野站在这片暮色中，背对着沈辞岁,　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不清就不看。 沈辞岁坐起来，塞了个枕头到背后。 终端还在手指上,　他打开检查,　网络信号正常。 “第一个问题，你能够在没有和奥丁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完成精神接驳，是怎么做到的？”原星野远眺着窗外的湖泊，低声问道。 “就协议内容来看，我只负责奥丁的结构分析和原理研究,　以及修理复刻，没有向你报告自身情况的义务。”沈辞岁哑着嗓子回答。 原星野偏头，再转身，倚着落地窗，定定注视沈辞岁：“正常情况下，奥丁的每一次启动，会对驾驶者的大脑造成10%到20%的损伤。这个损伤不可逆转，但你没有，你只是体力消耗过度。” 沈辞岁的目光在终端上，闻言一怔，随后说：“我身体好。” 原星野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心中有了些猜测，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他：“第二个问题，你想利用奥丁做什么？” “这属于我的私事。”沈辞岁慢吞吞说道，“我没有对奥丁造成损害，相反，是原副局长对它危险的想法。再说，我进入实验室属于正常程序，在没任何过失错误的情况下，你没有权利审讯我。” “你知道，对近卫局的人开枪，是什么罪名吗？”原星野幽幽道。 沈辞岁：“……” 沈辞岁反应很快：“你没有可以提交的证据。” “是，监控都被抹掉了。”原星野被沈辞岁气笑了，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那个名叫苏格拉底的人工智能，也就是被你称为师兄的人，现在在我手上。” 沈辞岁眼眸清黑，揉碎了晚霞余晖，透亮惊人。他不错目地和原星野对视，过了许久，极其真诚地道：“多谢原副局长，没有把我铐起来。” “你不担心我对他不利？” -- 第80页 “原副局长打算拆掉他的主机，破解他的程序吗？但据我推测，您应该打不开奥丁驾驶舱吧？” 沈辞岁话语里多多少少带着点儿狡黠和狡诈。放在从前，换做别人，敢这样和原星野说话，早被丢出去了，但现在，原星野发不出任何的火。 他害怕。 心中只有害怕。 为了让奥丁不被破坏，为了从言肃口中得到答案，沈辞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原星野很肯定，如果当时言肃晚一秒告诉沈辞岁，奥丁的枪就落下来了。 沈辞岁站在那里，两只眼睛都在流血，神情坚决。 他是真的没想活下去。 原星野有些颓然地松开手，转回身去，面朝着落地窗，道：“我重新查了你的资料。” “不知到原副局长得出了什么结论。”沈辞岁声音很轻。 “收养你的人叫燕西维，这是个假名，如果我没有推测错，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阿斯加德研究院前副院长——西奈亚·塞巴格·蒙蒂菲奥里，也就是上一次奥丁复刻计划的总负责人。”原星野道。 沈辞岁眨了下眼，继而又笑，缓缓舒了一口气：“不瞒你说，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又问：“别的呢？” “你被收养之前的经历伪造得很好，认证物证全在，查不出任何破绽。”原星野面无表情说道。 “毕竟是师兄出手。”沈辞岁点头表示认可。 “前年的圣诞夜，你的老师和师兄在一场意外失火中身亡，但真相应该是，有人想得到副院长手里关于奥丁的资料。那群人是谁，最后言肃还是告诉了你。” 话到此处，原星野稍微顿了顿，隔了数秒，才继续说：“是你的家族。” 奥丁的手中□□高悬在沈辞岁头顶，瞬息间就能将他杀死，甚至连尸体都不留下。这样的威胁，言肃没办法不告诉他。 他之后没有再说，沈辞岁垂下眼，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你想问我原本姓什么，可我不想告诉你。” 原星野扭头看着他：“你想用奥丁做什么，我能猜到几分。你这时候不告诉我，但如果你要对那个家族出手，我就能知道了。” “那就知道好了。”沈辞岁说得无所谓。 “你想报仇。”原星野语气肯定。 沈辞岁没接这话。 “能把你老师的死做成意外事故，并且各方面不出破绽的，不会是什么小家族。”原星野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床边，望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沈辞岁，你没有胜算。” “我要睡觉了。”沈辞岁往下滑了滑，缩回被子里，闭上眼。 原星野认真道：“告诉我，是哪个家族，我来帮你。” 沈辞岁沉默不说。 原星野又问了一次。 沈辞岁仍然保持沉默。 这样过去好几分钟，原星野站直身体，把沈辞岁没盖好的地方给他遮上，再把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给捞出来，压在被子上。 “行，你睡，晚饭一会儿给你送上来。研究院那边帮你请过假了，奥丁也被我换了地方，现在我有事要出去，不过这外面24小时守着人，乖乖待着，别想逃跑。”原星野道。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离开这间卧室，去了楼下。 沈辞岁睁眼，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身。他做这一连串动作时速度太快，冷不防眼前一黑，跌了回去。 “你现在不能大幅度动作，包括起床这种小事，都得慢慢来。”lo的声音从终端上传出，满是担忧，接着，小声说了句：“昨晚何必那样做。” “不那样做，我得不到答案。” 沈辞岁陷在被子里，满头冷汗，半闭着眼，声音沙哑，“不仅得不到答案，还被他猜到了我原本的计划，接下来的日子，他肯定会一直阻挡在前面，不许我进行下去。” lo沉默了，过了好几分钟，低声道：“阿岁，你现在想做的事情，是不是只剩报仇了。” “我很清楚，你对未来的人生没有任何规划，除了造出奥丁复仇。” “可是如果，你没法成功呢？” 人工智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越说越焦急。沈辞岁听完后，慢慢睁眼，将右手抬起，张开五指。他看了自己的手一阵，说：“我早该死了，死在十年前。” 近卫局。 顶层副局长办公室，宫涯敲门而入，低声道：“少爷，关于沈先生的从前，查不到半点痕迹。” 原星野在一份文件末尾签好名字，转了下笔，道：“毕竟收养他的人是蒙蒂菲奥里副院长，副院长身边还有一个高级人工智能，怎么会留下漏洞。” “那还要继续查吗？”宫涯问。 “你能查到吗？”原星野反问。 宫涯不语。 原星野挥手示意宫涯离开，宫涯在原地犹豫着，没动。 他抬头：“还有事？” 宫涯表情很是愁苦：“秦郁洲来近卫局了，劝了几次都不离开，一定要见你。” “见我？”原星野又转了下笔。 “我想，和三天后秦家要举行的晚宴有关。”宫涯点头。 原星野“哦”了声：“那就见。” “好，我让他……哈？”宫涯原以为原星野会说不见，愣了一下，放低声音：“好，我这就去带他上来。” “谁让你带他上来了。”原星野“啧”了声，“连线一楼大厅的值班室，让秦郁洲过去接电话。” -- 第81页 宫涯立刻去办。 视频通话，秦郁洲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原星野轻声笑起来，道：“秦少爷，晚上好。”他语气很是礼貌。 秦郁洲撩起眼皮，正要开口，原星野又说：“秦少爷，我们来做一道推理题。” 他半点不给秦郁洲反驳的机会，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背靠上椅背，施施然理着袖扣，说：“你和原复商量订婚那天，是你自己去的。” “按理说，像我们这种人，这样的家族联姻，应该双方长辈都出面，正正经经会个面才对，但你家只来了你。” “据我了解，秦少爷回翡冷翠也有一段日子了，但并没有和父母见过面，是吧？” 原星野眼带笑意，天生的桃花眼让他看起来多情又风流，而语气散漫，像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谈。 话却狠。 “你被家族舍弃了，想和我订婚，其实是打算找个靠山。”他轻声说道。 “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说服我家老爷子同意这门婚事的？是不是拿你家秘密进行的人体实验。数据资料作为交换？” 视频中，秦郁洲脸色一点点变了。 * 夜色安静，天空里星辰倒悬。 偌大别墅中，沈辞岁没有开灯，黑暗里只有终端屏幕散发出微光，映得他脸色苍白。 原星野离开后的这几个小时，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骗过外面的看守逃走，但没有想出答案。 这里前后左右都有人，活人，没法黑掉关机，还定时换班，不留一个死角。 沈辞岁叹了一声气。 没过多久，屏幕上弹出一通电话，来电人姓名：莉莉丝。 沈辞岁接起。 “沈，你最近有空吗？”莉莉丝的声音从终端上传出。 沈辞岁斟酌片刻，给出答案：“我还行，不忙。” “哎，三天后，我得代表我们家出席一个晚宴。我缺个男伴，但我不想找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莉莉丝拖长语调，语气带着愁苦，和些许不难发现的期翼。 “所以你想我帮忙？”沈辞岁把她没说完的话补完。 莉莉丝把语音切成单向视频，双手合十，对着沈辞岁拜了一下：“可以帮帮我吗？” “是什么晚宴？”沈辞岁笑着问。 “秦家的晚宴。”莉莉丝道，旋即解释了一句：“不是索菲亚·秦他们家，他们只算秦家分支，这次晚宴的举办者是他们主家。” 这话一出，沈辞岁眼神里带上了点儿若有所思，问：“在什么地方举行？” “秦家本家大宅，地点在……”莉莉丝说出一个地名，真挚恳求，“你能来做我的男伴吗？” 沈辞岁眨了眨眼，对莉莉丝道：“好，我陪你去。” 第39章 chapter　39 和莉莉丝通完电话,　沈辞岁犯起了困。他忍着没睡，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披了条毛毯,　下楼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约过半个小时，沈辞岁正对的大门从外打开。原星野回来了,　身上裹挟着夜凉,　看见灯光下的沈辞岁时，轻轻愣了一下。 沈辞岁抬起头,　注视着原星野脱下外套、换上拖鞋,　慢慢走近，道：“我觉得你应该没权利关我。” “你需要调养身体。”原星野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在你家调养不合适。”沈辞岁道。 原星野轻挑眉稍，来到沈辞岁身前,　手撑在他肩膀两侧的沙发背上,　不错目盯着他的眼睛,　问：“我同意分手了吗？” “你同意了。”沈辞岁说得认真，“如果原先生不记得了，我可以联系那家餐馆，把监控调出来,　让你回忆回忆。” 原星野又挑了下眉。 他们的距离很近，无论是谁再往前倾一些,　就能吻在一起。沈辞岁朝后靠了些,　说：“我要回去。” “你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我和你一起解决他们。”原星野道。 “我要回去。”沈辞岁重复先前的话。 “你在这里，应该住得更习惯一些。”原星野偏头看了眼自己的房子，慢慢说道。 谈判失败。 沈辞岁合上手里的书,　从原星野手臂下钻出去，连鞋都不穿，直接上楼。 原星野跟在身后。 他琢磨出这人有跟进房间的意思，进去后反手将门一拍，迅速利落反锁。 咔嚓。 原星野被拦在门外。 他敲门，没得到回应，打电话，提示处于对方的黑名单中。 一时间，原星野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靠上墙，慢慢抽了一根烟。 翌日清晨，沈辞岁起床洗漱。守在外面的人还在，他按照原星野平时的习惯，估摸着人已经走了才下楼，没想到拐进餐厅，这人还在餐桌旁。 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摆着三明治、煎蛋和牛奶，原星野那边吃完了，只剩半杯咖啡。 沈辞岁无语片刻，坐进椅子里。 “你打算关我多久？”沈辞岁用叉子戳着煎蛋，语气不善。 “如果我说一辈子呢？”原星野慢条斯理说道。 沈辞岁撩起眼皮：“你已经知道了我老师的事情，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你这样关着我，不许我出门，很容易让我怀疑，你知道当初是谁下的手，选择了站在他们那边。” 原星野定定看着他：“你清楚我没有。” -- 第82页 “很抱歉，我不清楚。”沈辞岁耸耸肩，“我现在只觉得你想杀人灭口。” “在煎蛋里下毒？”原星野“啧”了声。 他把咖啡喝完，咖啡杯放进洗碗机里，回来时说：“九点半的时候会有医生来给你打针、做个体检，十二点厨房会给你做午餐，下午六七点的样子，我接你出去吃晚饭。” “原星野，我们之间，正当的关系没有过，不正当的关系早就结束了，你没道理我关在这里。”沈辞岁丢开叉子，对上原星野的视线，瘫着脸说道。 原星野面不改色道：“出门了，晚些时候见。” 别墅大门开了又关。 沈辞岁重新拿起叉子，戳了盘子里的煎蛋几下，溏心被戳破，流得到处都是。 “lo。”沈辞岁喊了一声。 “我在。”人工智能的声音从沈辞岁终端上传出。 沈辞岁问：“查一查，原星野把奥丁转移到哪里去了？” 片刻，沈辞岁眸光一转，又说：“帮我买根绳子，要方便结实的。” 两天后的傍晚，城市里红霞灿烂，位于翡冷翠东北，雄伟庄严的彭布罗克宫，警报骤然拉响。 过了半分钟，近卫局顶层副局长办公室门被推开，宫涯一脸严肃地走进去：“少爷，彭布罗克宫遭到入侵，初步怀疑，目标是奥丁！” “彭布罗克宫里陈列着诸多举世闻名的珍宝，有很多人打过它们的主意，但知道奥丁也在那的，只有你和我。”原星野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忽然意识到什么，问：“沈辞岁呢？人还在吗？” “我让人进去看。”宫涯道。 临湖别墅，正门由外打开，守在外面的人接到通知，迅速走进屋内，分头寻找。 二楼的某间次卧里，沈辞岁打开窗户，将提前准备好的绳索放到机器人手中。 “阿岁，他们正在上楼，一些人朝着你的卧室去了。”lo在耳机里告诉沈辞岁。 “好。”沈辞岁将绳子从窗户丢出去，另一头被机器人稳稳拽住。他飞快爬上窗，顺着绳子一滑而下。 他选的这间卧室，窗口正好朝着大门。室内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下了，不用担心立刻被客厅里的人看见。 落地之后，楼上的机器人松开手，沈辞岁将按钮一按，绳索自动收缩。 一辆飞梭来到门口，副驾驶的门已经打开，沈辞岁大步流星穿过花园，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坐稳后沈辞岁一连咳了好几声。驾驶座上的陆惊尘将车倒离别墅附近，给他递去一瓶水，说：“应该让我直接进去接你。” “那样的话，原星野会怪到你头上。”沈辞岁摇头，“我不能给你添太多麻烦。” “我不进去，他就不会怪我了？”陆惊尘笑着问。 沈辞岁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眨了眨眼，说：“该怪我才对吧？” 陆惊尘没解释，又递了盒纸过去，让沈辞岁擦汗。 他忙道谢。 经过特别改装的飞梭速度极快，眨眼间，窗外的风景就换了一轮，沈辞岁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戳开终端屏幕，联系莉莉丝。 近卫局。 宫涯再度推开副局长办公室大门，语气复杂：“少爷，彭布罗克宫的入侵是……” “是幌子，沈辞岁搞的，他现在从家里逃走了。”原星野一双桃花眼轻轻弯出弧度，似笑非笑，扫完刚收到的消息，偏头看向宫涯，“我该夸他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宫涯只觉得额头冒冷汗：“我这就去找。” “有人在外面接应他，是陆惊尘。”原星野又说。 “那接下来……”宫涯话到这里止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星野脸上表情褪去，起身走到玻璃墙前，背对宫涯，眺望着暮色里绚烂华美的翡冷翠，过了很久，低声问：“我是不是很可笑？那个陆惊尘，他就那么喜欢信任？” 宫涯：“少爷……” 宫涯抿唇之后无声一叹，说不出什么。 如火的暮色将原星野整个人笼罩，素白的衬衫被烧成一片绯红，他凝望着遥远之处，逐渐沉没进西山的夕阳，笑了声。 “我一直希望，他告诉我那些人是谁，让我和他一起解决。” “现在想想，我何必管他呢？他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要做什么、需要人帮忙，永远都不会想到我。”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自己是死还是活，为了从我这里跑掉，敢从二楼窗户出去。我把他关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走就走吧，我不留他了。” 原星野的声音越来越轻，打火机从手里抛起又接住，按压下去。 一声轻响，蹿起火花。 温度迅速上升，到滚烫的那一刻，原星野松手。 火花又熄灭了。 晚上八点，夜色如水，漫过整个翡冷翠。这个时节，冬天还未走远，晚间的风又急又寒。 沈辞岁推开车门，踏入这样的冷夜中，身穿一件深黑色燕尾服，配深红色领结。他扫了面前的大宅一眼，转身将车里的莉莉丝牵出来，眼带笑意。 莉莉丝穿着和他同色的礼服裙，脚踩深红色高跟鞋，金色卷发披在肩头，化了精致淡妆，挽上沈辞岁手臂，对侍者出示邀请函，走进秦家大宅。 礼堂里灯火辉煌，长桌上摆满酒水点心，宾客成群，衣香鬓影。 -- 第83页 “之前忘了问，这是个什么性质的晚宴？”沈辞岁给莉莉丝递了一个她喜欢的小点心，低声问道。 莉莉丝眉开眼笑：“再过几天，是秦家大家长的生日，他们家这些年，习惯在生日前弄一个慈善晚宴。” 旋即又说：“我一会儿要去跟人打个招呼，你不想去的话，就在这里吃东西吧，如果觉得闷，可以去外面花园走走。” 沈辞岁点头道好。 莉莉丝和沈辞岁在角落里一起吃完一个六寸冰淇淋蛋糕，便提着裙摆，去和家中常来往的长辈问好了。 沈辞岁目送她离去，把酒杯放到桌上，将耳机扣入耳中，悄无声息离开礼堂，来到主宅西侧的配楼。 “lo，开门。”沈辞岁轻声道。 * 这是自傍晚以来，宫涯第三次敲开原星野办公室的门。 原星野正和赵斯宇视频，对方身处酒吧，背景音杂乱喧嚣，而他大声呼喊吆喝着邀请原星野过去。 宫涯来到原星野身侧，道：“少爷，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您，沈先生和法兰切斯科家的小姐一起……” “他和谁在一起，我有必要知道吗？”原星野漫不经心打断他的话。 “少爷，我觉得沈先生的做法……” “宫助理，我之前想法给你一样，就觉得我们原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该珍惜。但现在一想，留不住的还是不要留了，人家没那个心思，强扭的瓜不甜。” 赵斯宇语重心长对宫涯说完，将脸扭向原星野，继续之前的话题：“原哥，我跟你说，看见坐在我斜后面那个小男生了吗？看见那腰那身段，滋味儿肯定很好！我替你打听过了，人家喜欢的就是你这款！” “手上还有点事，半个小时后过来。”原星野挥手让宫涯出去，对赵斯宇道，语气不咸不淡。 第40章 chapter　40 夜很冷。 秦家主宅,　西侧配楼，高大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往两侧打开，露出一条刚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 沈辞岁闪身进去。 耳机里,　lo向他报告情况：“这里人的数量不少，都带枪；机甲数量不多,　一共三台,　安全等级略高，我需要花两分钟时间才能将它们解锁。” 楼里一片昏暗,　只能借助远处照进来的灯光视物。配楼高五层,　四周是一些房间，中庭面积非常宽敞,　三台机甲就在此，排列整齐,　高大冰冷。 沈辞岁一一打量过去,　走向其中一台。 一步。 两步。 第三步的时候,　周围灯光，骤然亮起。 沈辞岁被光芒一刺，眯起眼。 在他正对面，三楼走廊上,　出现不下十个人。为首的人一身正式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一双金色眼眸,　紧紧盯着中庭里的沈辞岁，赫然是本该在晚宴上举着酒杯和人谈笑的秦家大家长，秦中甫。 “蒙蒂菲奥里副院长的养子，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沉声说道。 “这个称呼……” 适应了光线，沈辞岁对上秦中甫的视线,　开口之后略一停顿，随后继续道，“看来秦先生知道，我知道当年是你们下的手了。” 秦中甫面无表情道：“如果你没有故意避开人群，偷溜进这个地方，我不会知道你知道了。” “一直说来说去有些绕口。”沈辞岁垂眼，继而勾唇笑了一下，“秦家的大家长愿意亲自来，我真是荣幸之至。” “但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竟然想着偷我的机甲，来对付我。”秦中甫道。 “10秒。”lo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 与此同时，三楼的秦中甫抬起手，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的人举枪上前，动作整齐划一。 秦中甫：“别弄死了。” “5秒。”lo又说。 沈辞岁站在中庭，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滞，除了lo不断向沈辞岁进行倒计时，整栋楼里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3秒。” 漆黑枪口折射寒光，沈辞岁又往后退了一步。 “2。” 三楼走廊上持枪的人手指有了细微动作，lo朝沈辞岁大吼：“左前方！” 沈辞岁毫不犹豫跑出去。 砰！ 砰！ 砰！ 枪声响起。 却见本该伫立不动的三台机甲之一窜出来，举起手中盾牌，将子弹全部挡掉。 驾驶舱门正对沈辞岁，升降梯放下，他迅速上去、进入舱内，将操纵杆一拉，炮口对准三楼那群人，开火。 轰隆—— 响动如雷，大地为之一颤。 一面微粒子墙倏然出现在秦中甫面前，炮火触及那一刻，轨迹猝然更变，向着上方飞去。 这一切不过眨眼，下一刻，这栋楼的屋顶被狠狠打穿。 秦中甫站在原地，注视着仍对准他的炮口，道：“你不仅是个机甲设计师，还能驾驶机甲，身边似乎还有个很厉害的黑客朋友，这些我很早之前就清楚了。” “这个老狐狸果然有准备。”沈辞岁道。 lo：“还在我们的计划内。” “嗯。”沈辞岁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漆黑的眼睛直视前方，手上动作飞快，手指数次起落，机甲腾空，飞出屋顶洞口。 再陡然一转身，向着下方开火。 又是一声——轰！ -- 第84页 微粒子墙发挥今晚的第二次作用，秦中甫一扬下颌，冷声道：“追。” “是。”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直接翻过栏杆跳到地上，启动余下的两台机甲，一前一后离开配楼。 沈辞岁直奔最近那座山，银白色机甲擦过夜空，快得像一道流光。 两个追兵也快，咬得很紧，在沈辞岁后方不断开火。漫漫硝烟中，那抹银白色又宛如蝴蝶，忽闪着，翩翩飞舞。 很快来到山间，沈辞岁一记甩尾，绕过巨大山头，借此隐藏了身型，将机甲驶进一个防空洞。 这里停着一辆飞梭，有人这一晚上都等在这里，听见动静立刻抬头，大步流星走过去：“学弟。” 机甲急停，沈辞岁走下升降梯，语速飞快：“陆学长，追过来的有两个人，我试探过，应该有从军经验，技术不错。” “你要的东西都在飞梭上，所有权限都开给你了。”陆惊尘道。 “谢谢学长。”沈辞岁感激一笑，旋即语气警惕：“大概两分钟，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你要小心。” “要小心的是你。”陆惊尘一揉沈辞岁发顶，走到升降机上，“秦家的反应肯定很快，如果一击没有成功，立刻离开。万一中途被拦下，不要紧张，这是我的车，他们不敢查。” “好。” 沈辞岁和陆惊尘分别坐进飞梭和机甲。 飞梭先一步离开。半分钟后，机甲疾驰出防空洞，当空转向，炮口对准迎面冲来的机甲，猛然开火。 炮声如滚滚惊雷。 秦家主宅，晚宴被迫终止，宾客们被疏散，觥筹交错的盛景，衣香鬓影的华美，都消失不见，只剩通明的灯火，和散落一地的酒水餐盘。 秦中甫站在顶层露台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拿酒，目不转睛注视远处的情形。 “过去多久了。”秦中甫问。 管家看了看时间，回答道：“家主，一刻钟了。” “这个沈辞岁，有些手段。”秦中甫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光靠阿信和阿哲两个人，很难抓住他。” 旋即压了压耳麦，道：“原复，轮到你出场了。” “人来了。” 半分钟后，秦中甫得到这样一句回答。 车队从敞开的大门驶入，居于中央那辆飞梭停稳后，走出一个握着手杖的老人。 在他之后，还有一个人被拽出车门，这人和秦中甫一样，有着灿烂的金色眼眸，往日里利落的短发凌乱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无比狼狈。 “父亲，原家主，原来你们早就联手了。”秦郁洲双手被捆在背后，抬头看了眼露台上的人，又看向面前的原复，冷冷说道，“答应我和原星野订婚，是为了稳住我，不让我离开翡冷翠，对不对？” “强强联手，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原复冲他一笑。 “你不该逃走。”秦中甫居高临下俯瞰秦郁洲，酒杯里晶莹酒液轻晃，“虽然出了些问题，但到底是最完美的实验品，我并没有想过要抛弃你。” “呵。”秦郁洲嗤笑。 “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那个叫做沈辞岁的机甲设计师，抓回来。”秦中甫伸出手，指向远处山间，忽明忽灭的火光，“可以伤，但不能死，他的手和脑子，必须在。” 酒吧喧闹，舞池人头攒动，重金属乐队在台上燥得翻天。这样热闹的地方，却有一个角落气氛冷得吓人。 原星野靠坐在沙发上，头轻轻歪着，一条腿翘起，分明是很放松的坐姿，但桃花眼半垂，侧脸线条冰冷，看不出任何表情，气质凌厉又凛冽，像一把锋利的刀。 今晚赵斯宇找来的那些个小男生全被他这身冷意吓跑了，酒吧里看上他的人也都不敢过来搭讪，连他附近都不敢坐，直接造成了这样一片真空地带。 赵斯宇抬头一声长叹，放弃给原星野找下一春的想法，倒了两杯酒，一杯塞到原星野手里，一杯自己喝了。 有个聊天群一直在进消息，他抖着腿点开，爬了十来秒聊天记录，高喊一声“艾玛”：“原哥，秦家办的那个慈善晚宴，有人闹事！” “卧槽，还是机甲对轰，你看你看，房顶都没了！” 赵斯宇边说边把点开的视频拿到原星野面前，原星野脸上显而易见浮现出不耐烦，但当画面跳过某一帧时，愣了一下。 他伸手一拉进度条，将视频倒回去。 那是一台银色机甲从秦家配楼里飞出去那一刻，回过身来利落开火的画面。 一个说不出来由的念头涌入脑海中，这一刻，心音犹如擂鼓。 原星野打通宫涯的电话。 他还没开口，宫涯的声音就传来了，带着几分焦急：“少爷，你应该知道秦家晚宴上有人闹事的消息了吧？沈先生也在那里！” “和法兰切斯科家的人一起去的？”原星野闭上眼。 “是！”宫涯回答道，“法兰切斯科家的千金！” 原星野没再问宫涯什么，掐断通讯，深呼吸后其身，快步走向门口。 “喂，你怎么突然走了！要去哪？”赵斯宇不明所以，冲原星野的背影大喊。 原星野置若罔闻。 周围人的说话声，舞台上就要爆炸的音乐声，他都不想听。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都是黑白默片，他只愿听见心底那个声音。 -- 第85页 沈辞岁想复仇。 沈辞岁耍了点计谋从他家里逃出来，是陆惊尘接走的，然后跟着法兰切斯科家的人去了秦家的晚宴。 这样的情形，沈辞岁不可能为了玩乐过去，他定然有目的。 现在秦家晚宴上有人闹事——已经不是闹事这样的简单词语能够形容，是有人在秦家晚宴上交火，出手不留半点情面，直奔着杀人而去。 谁敢这样不顾一切玩命地闹？ 恐怕只有沈辞岁。 他想起那天傍晚，夕阳余晖漫遍山野，沈辞岁从昏睡里醒来。他根据查到的消息、沈辞岁和言肃的对话，分析推测出某些东西，慢条斯理说给沈辞岁听，想从沈辞岁嘴里挖出，杀死蒙蒂菲奥里副院长的人到底属于哪个家族。 沈辞岁倔强着不开口。 当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想用奥丁做什么，我能猜到几分。你这时候不告诉我，但如果你要对那个家族出手，我就能知道了。” 沈辞岁闭着眼，回答的语气很无所谓：“那就知道好了。” 现在，沈辞岁出手了。 所以他也知道了。 第41章 chapter　41 飞梭疾驰,　撕开晚风，车前灯光如刀，笔直割破黑夜。 原星野紧紧注视前方,　面沉似水。 他的身旁，赵斯宇死命抓着车顶的扶手。赵斯宇在原星野离开酒吧的前一秒,　豁然想通某些关节,　直觉原星野要去干的是人生大事，急匆匆跟上来,　这会儿被提到最大的车速弄得心脏砰砰直跳,　飙着泪嗷嗷叫唤：“原原原……原哥你这速度太快了！” 原星野理都不理。 一路风驰电掣，半分钟后,　飞梭来到交火地点附近，猛地一个急刹,　在荒芜山野上压出两道深深车辙。 银白色机甲在高空中起起落落。一开始,　追击它的有两人,　后来又多了一人，这会儿它已击落两个敌人，正在和后到的那台机甲缠战。 赵斯宇瘫在副驾驶座上，大喘着气远眺这场景。 原星野抬头,　眼底映出纷飞的火光，渐渐的,　他眯起眼,　表情变得古怪：“那不是沈辞岁。” 赵斯宇往前凑了凑，试图看清楚点儿，满脑子疑惑：“刚才不还是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是了？” 原星野没跟他解释，调出一幅大比例地图,　旋转着查看，十来秒后关闭，将方向盘一打，踩下油门，飞梭如离弦的箭冲出。 赵斯宇猝不及防倒向椅背，一脸惊恐：“卧槽啊——哥，你他妈这是要直接去鬼门关啊——” 秦家主宅一公里外，山坡顶上，飞梭停稳。沈辞岁提着一个箱子走下来，将它放在车顶，验证指纹打开。 里面是最新型号的火箭炮，尚需一番组装。沈辞岁对这些东西很熟，三下两下便搭出雏型，开始细节部分。 “阿岁，秦家所有监控系统都关闭了，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lo闷闷道。 沈辞岁对此毫不意外：“毕竟秦中甫已经知道，我有一位厉害的黑客朋友。” 夜黑得深沉，天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云层极厚，似乎在蓄积一场暴雨。山上风烈，将沈辞岁头发吹乱，他手指瘦而白，迅速起落着，有条不紊组装武器，在虚空中划出残影。 “有人接近！”lo惊声提醒。 下一刻，一辆哑光黑飞梭出现在视野中，直往山顶冲来。 lo又道：“是原星野的飞梭，里面情形看不明确。” 沈辞岁手上动作一顿，但很短促，几乎让人捕捉不到，眼垂着，目光从始至终没从火箭炮上离开过。 俄顷，哑光黑飞梭在距离沈辞岁不到三米的地方停下，原星野推门下车。他手扶车门，抬头看着沈辞岁，做了一个深呼吸，朝前走了一步，却又不自觉停下。 沈辞岁的外套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他头发比一般的男生都长，散下来能到肩，此刻在风里翩飞，凌乱起舞。 而他的人瘦得好像成了一道影子，仿佛风再大一些，就能把他吹散。 “看来你知道了。”他没有转头，侧对着原星野，声音很轻。 这一刻，又让原星野想起了从前。 他们在荒岛上，在丛林中，背抵着背杀了一整晚上的狼。 破晓时分，天光落下，远处海面波浪翻滚，犹如浮金，少年筋疲力尽靠在树上，临时基因修整的时效过去，露出本来面容，被原星野发现，神情一如既往平静，只低声说了一句—— “你看出来了。” 和现在的语气何其相似。 可今日与往昔，又是何其不同。 原星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的世界好像又无声了，颜色转瞬间褪去，山川天空都远，唯余沈辞岁，和他领结上的那一抹深红。 风还在吹，时间的流逝变慢，沈辞岁双手每一次起落，都成了慢动作，每个细节都在原星野眼中放大。 而他组装完武器，终于偏头，看了一眼原星野。 犹如光芒落下。 原星野惊醒了，脱下风衣，大步上前，把沈辞岁裹起来。 “对不起。”原星野轻声说道，手不由自主颤抖。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沈辞岁奇道，漆黑的眼睛充满疑惑。 原星野嘴唇嗫嚅。 对不起，当年没有早一些来接你。 -- 第86页 对不起，重逢后没有早一些认出你。 对不起，没能及时发现你背负的仇怨。 对不起，我还想过不管你。 对不起，我现在才走回你身边。 原星野心中五味杂陈，理不清该先说什么好。 沈辞岁把头转回去，打开瞄准器，缓慢移动炮口的方向：“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不过我现在有点事要忙，先……” 他话没说完，lo在耳机里大声道：“阿岁，趴下！” 同一时刻，原星野将他一拉，按倒在地。 咻—— 一颗子弹从沈辞岁方才肩膀所在的位置穿过去，重重打入泥土中。 沈辞岁耳机被甩出去，他刚一伸手，被原星野按住。 “别动。”原星野沉声道，说完起身，手指扣上车顶那台火箭炮扳机，略微调整方向，开火。 轰！ 轰！ 轰！ 原星野一连三次开火。 透过瞄准镜，他清楚地看见这几发弹药，都被一台机甲挡了下来。 机甲朝着这座山的方向抬起炮口。 “那台机甲叫做狮鹫。”沈辞岁站了起来，隔着遥远的距离，认出那个小成一个黑点的庞然大物，“没有意外的话，里面的驾驶者是秦郁洲。” 沈辞岁说这话语气很淡，原星野额角一跳，第四次扣下扳机。 火光在天空中拉出一道明而烈的弧线，轰燃炸开。 “我真的没喜欢过他。”原星野小声说道，桃花眼半敛，沈辞岁拿余光一瞥，竟瞧出点委屈。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原星野再度开口。 就在这时，一台机甲从天而降，停在原星野和沈辞岁之前，背对着，传出宫涯的声音：“少爷，原复亲自带着人到秦家去了，其中包括秦郁洲。秦宅内具体谈话尚不清楚，总之，他和秦家大家长联手了。” “入侵完毕。” lo的声音从终端上传出，虚拟屏幕漂弹到空中，是秦家主宅内的实时影像。 “目前情况：原复和秦中甫都在秦宅内，保护他们的人共计64人，其中狙击手两名，重型武器三十件，机甲五台。” “阿岁，我方武器弹药不足，成功率已降低至10%，建议撤退。” 另一台银白色的机甲也降落在此，是陆惊尘，他对沈辞岁道：“学弟，我也建议撤退。” 沈辞岁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幽光映亮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先走。”原星野当机立断，抓住沈辞岁手臂，带着他一路后退，塞进自己的飞梭中，紧接着绕到另一侧，坐进来、关上门。 哑光黑飞梭绝尘而去，宫涯驾驶着机甲紧随其后。陆惊尘蹙着眉从那台银白色机甲里出来，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走向自己的飞梭。 “那、那我呢？”赵斯宇愣愣说道。 先前原星野下车，赵斯宇也跟着下车了，对面的狙击手开枪，他吓得忙躲到树后，一直没敢出来，这时原星野带着沈辞岁走了，他孤零零一个站在山坡上，显得委实可怜。 转了一圈，赵斯宇看向陆惊尘，朝他走了两步：“陆、陆团长，让我搭个车呗？” 原星野给沈辞岁披上毛毯，同时吩咐宫涯：“让近卫局的人去把秦家围上，再派一部分人盯紧本家。理由是伤害研究人员，妨碍复刻计划。” “是。”宫涯立刻应下，“不过这样没法抓人，只能限制行动。” “还有一项盗窃破坏罪名，目标是奥丁。”原星野补充。 “是！”宫涯的语气明显振奋了。 通讯挂断，原星野看向沈辞岁。 他的飞梭里依旧没有太多个人物品，便显得空空荡荡，沈辞岁坐在后座，裹着毛毯，侧脸精致漂亮，又苍白脆弱。 “彭布罗克宫的事情是我做的，扣到秦中甫身上有些麻烦。”沈辞岁低声道，羽睫如鸦，随着眨眼上上下下，“你不用这样帮我，这是我的私人恩怨。” 原星野抿唇沉默，片刻后从驾驶座翻到后座上，轻轻抱住沈辞岁：“我错了。” 沈辞岁偏头看向窗外。夜还不算太深，离开那片山回到城市，辉煌绚烂的灯火和如织的人流便回到视野中。沈辞岁看了好一会儿，头转回去，目光落到原星野身上，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总之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你宁愿找陆惊尘帮忙，也不愿意把事情告诉我。”原星野道。 “我和他之间，是交易。”沈辞岁道。 “帮你杀了秦中甫，你帮他完成奥丁的复刻？”原星野心念一转，明白了是什么交易，语气压低，柔柔的，像是在哄：“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沈辞岁又眨了下眼，伸手推开原星野，道：“不好。这是我的事，你没关系。” “原家，我会处理。或者说，我早该处理。至于秦家……秦家也早该处理了，当年你出那场事故，就该血洗一遍。” 原星野抓住沈辞岁的手，一点点掰开指缝，扣住五指，视线渐渐升高，凝视沈辞岁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 “为什么？”沈辞岁问。 “因为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原星野定定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岁：谢谢，你是个好人 第42章 chapter　42 -- 第87页 沈辞岁把手从原星野手里抽出来,　拉了拉毛毯，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沈辞岁的动作拉开。原星野眼神黯淡下来，沈辞岁抿了下唇,　慢吞吞道：“你一直喜欢的人是秦淮？” “当年你选择回秦家，我本打算过段日子就来找你,　但没想到我回到原家后,　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等处理完他们去秦家找你,　却被告知你的死讯。” 原星野盯着沈辞岁锁在毛毯底下,　只露出一截的手指，低声道：“我不相信你死了,　但所有的线索都表明你不可能还活着。那时候秦郁洲突然跑过来说喜欢我……” 接下来的话忽然有些难说出口，他清楚秦淮的身世,　也查清了那些年里,　秦家对秦淮是什么样的态度,　话音一时止住。 沈辞岁把话说了下去：“你就顺水推舟，答应和他在一起，深入查这件事。” “顺便利用他挡一挡我家这边某些人的视线。”原星野这才继续道，“后来我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和他分手去军校了。” 原星野小幅度朝沈辞岁挪了点儿，又说：“我错了。” “按照当时的情况,　这是最直接的捷径,　你没有做错。” 沈辞岁掏出贴身藏着的一把枪，不客气地打开保险，冲着不断靠近的原星野摇晃枪口，并道：“你能知道我原本姓秦，这很简单,　但你为什么这么快能够确定我是秦淮？” 原星野讪讪停下挪动。 “秦家这些年的动向，我基本都清楚，包括本家的婚生子、私生子们的情况。在你那场事故之后，秦家没有再出现过死亡或者失踪事件。”原星野回答道，“符合所有特征的只有你一个，而且你的很多习惯都没有变。” “可就算这样，你喜欢的人是秦淮。”沈辞岁歪了歪头，低声说道，“我现在是沈辞岁。” 原星野沉默了。 飞梭穿过城市的繁华灯火，驶向翡冷翠西面的寂静群山，山间树影重重，在风吹之下不断翻动。 沈辞岁没有去看那些远远近近的影子，他靠在沙发背上，盯着毛毯上的花纹，眼睛清黑，眨也不眨。 原星野把沈辞岁手里的枪抽走，上好保险，再塞进他手里，轻声道：“以前喜欢秦淮，后来喜欢沈辞岁，现在发现沈辞岁就是秦淮，所以我喜欢的一直是同一个人。这不矛盾。” 沈辞岁皱了下眉。或许不能说皱，他只是单纯地动了动眉毛，目光落到那把枪上，语气很是不解：“你为什么喜欢秦淮？他不喜欢笑不喜欢说话，就爱一个人坐在树底下，自己和自己玩。那些年里，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 “不是没有人喜欢，我就喜欢他。”原星野道，“喜欢他不爱笑不爱说话爱一个人玩。” “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沈辞岁？”沈辞岁又问，“沈辞岁话多爱笑朋友还不少。” 这话一出，原星野眼皮一跳，直觉被沈辞岁坑了。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本来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而前一个回答中，他给自己加了太多限定。 原星野轻哼一声，反问道：“那么多人喜欢沈辞岁，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沈辞岁没有说话。 “我喜欢的就是你。”原星野不再管沈辞岁手里的枪，倾身抱住他，认真地说，“我遇见过其他话少不爱笑喜欢独处的人，也遇见过有很多朋友、把生活过得热热闹闹的人，可他们都不是你，所以我不喜欢。” “我不建议你喜欢我，无论是秦淮还是沈辞岁。”沈辞岁敛低眸光，轻声道。 “可我已经喜欢上了。”原星野语气听上去有点儿混。 飞梭停了下来，别墅前亮着门灯，原星野放开沈辞岁，让他下车。 家务机器人煮好了姜茶，就摆在茶几上，这时温度正好。为了不感冒，沈辞岁自觉主动地喝了一碗，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原星野跟在沈辞岁身后，在关门的前一秒闪身进去，顶着沈辞岁冷冷淡淡的目光，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睡衣，双手拿着，递给沈辞岁：“回来的路上我就帮你把水放好了，睡觉之前泡个澡。” 沈辞岁面无表情：“谢谢。” 原星野望了眼窗外的浓云和狂风里剧烈摇晃的树影，又道：“今晚大概要下雨，雨声太大你睡得不舒服，我在这边陪你。” “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沈辞岁道。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原星野问。 “不好。”沈辞岁从原星野手里抽走睡衣，走向浴室，砰的一声拍上门，并毫不犹豫反锁。 原星野走过去，桃花眼耷拉着，敲了两下浴室门，说：“真的不好吗？” 他没等来回答，于是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问。”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消耗的精力太多，沈辞岁在浴缸里就开始犯困，稍微泡了一会儿便出来，难得睡了一个早觉。 翌日早起，他画了两三个小时图纸，打算等原星野出了门再下楼吃早餐，没想到一直到十点，那混账都坐在餐桌边上。不仅如此，宫涯还特地过来，给他送了一些需要处理的文件。 沈辞岁瘫着一张脸打开房门，踩着拖鞋下楼，看见宫涯，道：“宫助理真是敬业。” “我一会儿要出去，他来照顾你。”原星野盛了碗粥放到沈辞岁的位置上。 -- 第88页 “哦，监视。”沈辞岁将目光投向原星野，“我完全可以把宫助理锁在某个房间里，自己出去。” “似乎是这样。”原星野挑了下眉，“你打算去哪？” 沈辞岁目不斜视路过了原星野给他的粥，慢条斯理走进厨房，点开烹饪系统，让家务机器人帮他煮面，然后才回答：“我要去一趟医院做个体检。” “宫涯陪你去，这段时间外面很危险。”原星野道。 沈辞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盯着切青椒丝的机器人，小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秦家应该会丢几个人出来当替罪羊，来解决昨天的事情。他们背后有军部的势力，你不如直接把人撤了吧。” “你是嫌我的人围着他们，你也进不去。”原星野拉长语调，点出沈辞岁的心思，起身走过来，和他一起盯正在做青椒肉丝浇头的机器人。 家务机器人迅速煮了一碗青椒肉丝刀削面，沈辞岁吃完，原星野便出门了。 他说的体检不是临时找的借口，好几个月前，lo就帮他约上了，在翡冷翠第一公立医院，下午两点开始。 宫涯和他一起。这之中有许多外人不允许旁观的项目，沈辞岁把其中一项留到最后，故技重施，再度从二楼窗户溜走。 在外接应的依旧是陆惊尘。 他跳上陆惊尘的飞梭，二十分钟后，回到租的那栋小楼。 昨夜半夜下了一场暴雨，这会儿仍然细雨绵绵，花园里一地断枝，边上还有棵树被风吹得将倒不倒，沈辞岁放了两个机器人出去打理，将门半掩，方便它们进出。 厨房里在烧水，沈辞岁取出茶盒，问陆惊尘：“你想喝什么？” 陆惊尘随便点了一种。 又是红茶，用七八十度的水冲泡正好，沈辞岁设置了一下，水温到达80的时候，灶火自动熄灭。他将茶叶放进茶漏，杯中注入热水，头道茶用来温热茶杯，第二道才端给陆惊尘。 茶汤清澈，幽香四溢。 他们就在厨房，陆惊尘将茶吹至能够入口的温度，抿了一小口，问沈辞岁：“你是在躲原星野，为什么躲他？” 沈辞岁拨了一下茶壶盖，过了好几秒，才说：“因为我还不起。”他的声音里藏了点儿情绪，但很难辨明，说完端着茶走向客厅。 陆惊尘在他身后，又问：“那我呢？” “什么？”沈辞岁脚步一顿。 陆惊尘绕到沈辞岁面前，从他手上取走托盘，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回来，双手按着沈辞岁肩膀，凝视住他的眼睛，说：“有一些话，现在说，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今天天气不错，大雨转了小雨，又觉得合情合景，所以想这时候说。” “学弟，我喜欢你。” 沈辞岁抿了下唇，轻轻眨眼：“陆学长，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算起来，大概两个多月？”陆惊尘笑了笑，眼神温柔，“但喜欢这种感情，不适合用时间来衡量。” “我喜欢你，是始于冲动，所以在希伦德沃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贸然过来和你拼桌。是嫉妒，因为你身边总有他人。” “我曾气愤不满，更深思熟虑，现在想把这些都讲出来。学弟，我喜欢你。我不太满足于现在的合作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 陆惊尘的语气很认真，沈辞岁不由别开目光：“陆学长，我……” 就在这时，半掩着的大门被人猛然拉开，风夹着雨灌入客厅，原星野来到门口，似笑非笑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一挑下颌，道： “我来得还真是巧啊，接下来，是不是该祝福二位百年好合？” 第43章 chapter　43 原星野越过玄关,　走进客厅，目光如刀，盯着陆惊尘按在沈辞岁肩膀的手上,　道：“陆惊尘，手放开。” 陆惊尘转头迎上原星野的视线,　不畏不惧,　反问：“我如果说不呢？” 原星野扯唇笑了一声，旋即掏枪,　漆黑枪口直指陆惊尘。 沈辞岁脸色一变,　上前半步，喝道：“原星野！” 原星野又笑,　拿着枪，慢条斯理靠近,　对沈辞岁道：“你让开。” 陆惊尘将沈辞岁往旁一推,　同样举起枪。 两人各自拿枪指着对方,　风从门外吹进来，冲淡室内的暖意，温度骤降。 气氛压抑，沈辞岁闭眼复又睁开,　快步走向原星野，将他拿枪的手压低,　转头对陆惊尘道：“学长,　对不起，今天恐怕不能招待你了。” 陆惊尘也放下枪，轻轻笑了笑：“是我唐突。” “改天请你喝茶。”沈辞岁语带歉意。 “好。”陆惊尘点头。 他走向门口，和沈辞岁擦肩而过时，低声说：“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 陆惊尘离开时带上了门,　不久后，院子里传来飞梭启动的声音。沈辞岁丢开原星野的手，乜了他一眼，走向里面，沉声道：“疯子！” “疯子就疯子吧。”原星野追上来，在沈辞岁身后伸出手，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越过胸前扣住肩膀，将人紧紧锁在怀里，“我不许你答应他——别人也不许。” 他的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手也是，轻颤着一寸一寸往回收，陡然间意识到太用力沈辞岁会难受，又停下来，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轻声说：“是我先来的，你只能答应我。” “谁规定的？”沈辞岁头偏了偏，反问。 -- 第89页 “如果你答应他，我真的会把他杀了。”原星野咬牙切齿说道，接着语气放软，低又温沉，“我先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你。”沈辞岁的拒绝很干脆。 原星野并不气馁，额头在沈辞岁颈间蹭了蹭，说：“我爱你。” “我也不爱你。”沈辞岁道。 原星野垂下眼，祈求着说道：“那你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沈辞岁不假思索回答：“不好。” “你不可以这样。”原星野抬起头，绕到沈辞岁面前，桃花眼望定他，看上去可怜兮兮。 “就这样，放开我。”沈辞岁瞥了眼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威胁。 却得到了反效果，原星野非但不放，还把他重新按在怀里，边说：“好吧，你暂时不接受我，我过一阵子再来问。” 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你不要再外出了，起码在事情解决前不能出来，外面太危险，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尾随暗杀。” 这人说得强硬又无赖，沈辞岁不由蹙起眉：“我的事情，我会……” 意料之中的回答，原星野没让沈辞岁把话说下去。他把人往怀里又按了一下，取出准备好的安定针，打进沈辞岁颈间。 药效来得很快，沈辞岁眼一垂，意识涣散，跌入梦中。 “昨晚你的确找了陆惊尘帮忙，但他负责的不过是帮你引开人，和秦中甫正面冲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沈辞岁，你是不是没打算……”原星野指腹抚过沈辞岁脸颊，声音越来越低。 他凝视沈辞岁片刻，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小楼：“我来处理，都安排好了，用不了多少久就能解决。” 哑光黑飞梭向着翡冷翠西面疾驰，原星野抖开毛毯，轻柔地披到沈辞岁身上，帮他掖好边角。 外面的雨变大了，一颗接着一颗砸到车玻璃上，碎成一朵又一朵转瞬即逝的花，原星野挑起沈辞岁脸侧的一绺头发，将它一圈一圈卷在手指上。 忽然间，沈辞岁的终端闪烁起来，虚拟屏幕弹到半空，画面打开，出现一只撑着荷叶的绿色青蛙。 它“呱”了一声，顺带跳了两下，声音是机械的电子音，但语气很拟人：“原星野副局长，趁着阿岁还没醒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你是谁？”原星野不动声色握住沈辞岁的手，问道。 “我是阿岁的人工智能，全名logos，你可以叫我lo。”青蛙说道，“昨晚查到秦宅具体情况的就是我。” “出现方式和声音的确一样。”原星野挑了挑眉，“你想告诉我什么？” lo：“我就开门见山了，阿岁没有想过复仇之后的事情。” 原星野神色微凝，几不可察地眯起眼：“什么意思？” “他没打算活下去。”lo道，“由于诞生时间较晚，我并不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我知道，阿岁曾经濒死过一次，是燕西维——也就是蒙蒂菲奥里副院长——把他救了回来。对于他来说，蒙蒂菲奥里副院长是把他从黑暗和痛苦里拉出来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在他心里，蒙蒂菲奥里副院长才是他的父亲。自从蒙蒂菲奥里副院长死后，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复仇。他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复仇，但从来没有计划过，要怎么从这场复仇中活下来。” 原星野的心音漏跳一拍。 这一刻，他的某些猜想得到了证实。 为什么沈辞岁在明知如果一个人行动，会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执着着独自前往？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他也没想过要活，他一开始想的，恐怕就是用奥丁和秦中甫那些人同归于尽。 沈辞岁走的是一条死路。 “他不希望我把这些告诉你，但我认为你应该知晓。因为我希望他能够活下去。”lo的声音低下去，听起来闷闷的。 原星野闭上眼，手紧紧抓住沈辞岁的手，道：“我会让他活着。” “谢谢，原副局长，希望你能成功，也祝你好运。”屏幕里的青蛙跳了跳，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翡冷翠逐渐入夜，雨水挂在各式各样的建筑上，到处一片湿冷。 哑光黑的飞梭驶入临湖别墅，稍过片刻，调头离开。 车队在途中集结，机甲在高空紧随，径直逼向原家本宅。门岗处的安保人员似乎没看见这些人来势汹汹，将所有飞梭和人放行。 山野上急风骤雨，远处传来阵阵雷鸣，连天的炮火声被掩盖。 机甲开始交火。 原星野掐着时间上山。宅院外铁艺雕花大门刚往两侧打开，飞梭迅如闪电窜入，直到距离主屋门廊台阶不到半米，刹车停下。 滋啦—— 地面压出两条车辙，车门打开，漆黑锃亮的军靴踩在雨水中，原星野探身出来，手上战术手套雪白刺目。 管家挡在大门前，目光沉沉，逼视今夜这位不速之客。 原星野站在一地残破里笑道：“好久不见。” 后到的飞梭全都停进这片前坪，下来的人人手持枪，其中一人用枪柄狠狠捅入管家腹部，将他丢开。 原星野推门而入，手下的人迅速将一楼和二楼的房间搜查一遍，人都缴械，押到门外。 他搭电梯上三楼，慢条斯理走向尽头那间卧房。 这扇门很明显反锁了，原星野眉梢轻挑，取出一张卡，刷开。 -- 第90页 卧房里没有开灯，但窗外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照亮原复那张惨白的脸。他坐在椅子里，紧握手杖，愤怒又恐惧。 “我明白了，你围了秦家，却放我出来，是故意的！故意分散力量！”原复抬起手杖，重重杵地，“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这一切，不久后我都会交到你手上，你怎么敢……怎么敢用近卫局来对付我！” 原星野倚在门口，闻言幽幽笑起来：“74次暗杀，49次‘意外’事故，这些都是在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发生的，现在你好意思说，我是你唯一的继承人？” “那都是对你的考验！”原复大声说道。 “你从来没想过把握在手上的东西放出去，只想着如何抓得更紧，所以选择了和秦家合作，为了他们那个人体实验。”原星野摇摇头，提起脚步，向原复走去。 “其实那些暗杀和事故，我都没有太追究，否则你早就死了。我也没有想过要争你的家产，毕竟在我看来，你有的那些都很没意思。” 说到这里，原星野轻声叹了一叹，继而抬眸，沉下语气和眼神：“但你不该帮秦家对付沈辞岁。” “原来你是为了他！” 震惊之后，原复从椅子里起身，将手重重按上墙壁，“但你别忘了，这座宅子里，还有足够杀死你们所有人的武器！” 原家是历史久远的世家大族，保卫这栋宅院的，除了人，还有先进的安保系统。本家宅院里的几台机甲都被引开，雇佣的那批安保人员在近卫局面前不敢轻举妄动。原复怕死，怕原星野夺权，早早做下了准备。 原复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快意和笑容。 下一秒，墙上亮起一块屏幕，飞速读条后，弹出一个鲜红的： “error！” 原复的笑容僵住，眼睛瞪大，紧盯着这个红色的“error”，似乎不相信，又往上按了一下。 那个“error”仍然停留在屏幕上，大宅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原复呆立在原地，许久后才回神，声音变得嘶哑：“这……怎么回事！” “不做好准备，我怎么敢回来这里？”原星野笑着说道，神情很是斯文有礼。 “你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宫涯的水平，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和原星野极其相似的那双桃花眼圆瞪，原复胸口剧烈起伏。 “放你从秦家出来之前，请了一位高明的黑客朋友。”原星野漫不经心说着，将手从风衣口袋里抽出，枪口对准原复，“好了，解释得够多了，再见，我亲爱的爷爷。” 话音落地。 砰—— 第44章 chapter　44 夜空浸黑,　雷一声接着一声，雨势吓人，如同河水从天上灌落,　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临湖别墅里亮着灯，暖气盈满室内,　白雾凝结在落地窗上,　让窗外的树影和湖泊都变得不真切。 沈辞岁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吃了一小碗砂锅粥,　看向不远处的宫涯：“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四分,　宫助理，你不会想在这里守一个晚上吧？” 无论从沈辞岁的表情,　还是他的语气，都能判断出他在生气。下午的时候,　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原星野打了一针安定,　昏睡很久,　直到十分钟前才醒来。 原星野倒是将一切准备得妥当。 厨房里一直温着粥和汤，醒来可以直接吃，浴缸里放了一缸子温水，不舒服就洗澡,　甚至客厅角落还新添了沙包和拳击手套，如果他生气,　能够打沙包出气。 哦,　还配了个宫涯，要是打沙包不够解气，还可以冲宫涯发火。 沈辞岁哐铛一声，把碗丢到茶几上，冷冷注视宫涯。 宫涯起身,　从玄关的鞋柜上拿了份文件过来，小心翼翼递给沈辞岁：“沈先生，这是你在医院体检完后，忘记取走的报告。” 沈辞岁神情冷淡：“原星野呢？” 宫涯手指轻轻缩了一下。沈辞岁将这个动作清楚地收进眼底，一扬下颌：“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会直接说不知道，而不是遮遮掩掩、犹犹豫豫。他干什么去了？” “少爷过一会儿就回来。”宫涯道。 沈辞岁唇抿成一条线。外面雨太大，天空黑得跟墨汁似的，沈辞岁直觉要出什么事。见宫涯不回答，他嚯的一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宫涯迅速挡在门口：“沈先生，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沈辞岁道，说完转了个方向，走向后门。 就在这时，宫涯的终端亮了，客厅里出现一个投影。 “阿岁，我想知道你这次体检情况怎么样。”投影里的人对沈辞岁道。他穿条纹西装，模样年轻，眼神温和，就拦在沈辞岁面前。 “师兄？”沈辞岁脚步猛地顿住，转而看向宫涯：“你把他弄出来的？” “言先生的主机还在奥丁内部，奥丁的舱门无法打开，暂时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让他出现。”宫涯说道。 沈辞岁又将视线落回言肃身上：“那你一定看过报告的电子档了。” “阿岁。”言肃的语气加重几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沈辞岁敛下眸光，几秒后走向茶几，拿起上面的体检报告，一页一页翻给言肃看。 “情况还算行。”言肃看完后道，“但身体素质有些差，需要加强锻炼。再过段时间就是春天了，到时候天气暖和起来，你可以试着晨跑。” -- 第91页 “没空。”沈辞岁把体检报告丢回去，转身朝着门口。 他手就要碰上门把手，一道闪电突然从天边劈下来，整个房间里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巨响，震得室内的灯乱晃。 lo的声音也炸开：“卧槽卧槽卧槽，原老板把原复给杀了！” 沈辞岁表情僵住。 下一秒，客厅里多了一道青蛙投影。 青蛙撑着把荷叶伞，上下蹦跶着：“他带近卫局的人去的，开着机甲轰过去，还破坏掉了原家本宅最高级的那道防御系统！” 说到这里，lo转身冲着言肃，问：“这事是你干的吧？” lo的语气肯定，而言肃没有否认。 “师兄！”沈辞岁深深吸了一口气，瞪着言肃，片刻后看向宫涯，冷笑了声：“我算是明白了，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不是就该是秦家了？” 宫涯垂眼不答。 沈辞岁问lo：“原家死了多少人？” 他的人工智能如实回答说道：“就目前情况来看，只有两个，一个是原复的安全主管，另一个是原复本人。” 沈辞岁闭上眼，又一次深呼吸，稍微平复情绪，睁开眼后，对宫涯道：“好，原星野杀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家族内斗，但他一旦用近卫局去对付秦家，绝对不止两个人这么容易——他这是公器私用。宫助理，你不会不知道他这样，会上军事法庭吧？” “少爷都安排好了，不会受到实质性的处罚。”宫涯依旧垂着眼，不和沈辞岁对视。 “那会受到什么处罚？”沈辞岁冷冷发问。 宫涯又不答了。 沈辞岁注视着他：“我知道他手里功劳不少，秦中甫这些年也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杀秦中甫，罪不至死，大概也不会被□□，至多不过是把他丢回边境线上，让他在那里守个十年八年。” 宫涯还是不说话，但他不反驳，沈辞岁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沈辞岁目光转向窗外，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 突然的，言肃表情变了一下，显然受到什么新消息：“秦家也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开启了防御场。” 沈辞岁立刻走向门口。 宫涯赶紧跟上来：“这不是坏事，一旦防御场开了，人就会躲在里面，不会想方设法往外面逃。沈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就算你现在去，也做不了什么。”言肃也在劝。 “我的确做不了什么，而且双方都没几个人认识我，我一进去就会被打成筛子。”沈辞岁沉声说着，拉开大门，卷着落叶和雨，呼啸灌进室内。 沈辞岁的头发在一瞬间被吹乱，他回头看着这两个人，定定地说：“但至少，不要让我坐在这里。” 言肃和他对视数秒，作出决定：“我们和你一起去，但你先上楼，把外套穿好。” 暴雨没有忘记光临秦家主宅，幽光流淌的防御场内，狂乱摇晃的树影之中，机甲巨人巍然伫立。 秦郁洲坐在驾驶舱内，透过传感器注视着防御场外的近卫局车辆。他侧脸苍白，曾经灿烂的金色眼眸已失神采。 冲突随时有可能爆发，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爆发，他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无聊。 不期然的，终端上弹出一条通讯，来电人是原星野的助理宫涯。秦郁洲眉梢微动，又看了眼外面那些已经监守他们二十多个小时的人一眼，选择接通。 屏幕上出现的是沈辞岁的脸。他坐在一辆飞梭当中，身上裹着一条毛毯，看起来有些畏寒，和秦郁洲的目光对上，开口道：“你昨晚没有出现在晚宴上，结合他们对奥丁的企图，我差不多能够猜到，当年的实验出问题了。” 秦郁洲面色一沉，眼神冷下来，抿唇不言。 沈辞岁继续道：“家族抛弃了你，或者，还没到抛弃你的程度，但你害怕了，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准备逃跑，找新的靠山，所以来找原星野订婚。原家同意了，但你没有料到，秦中甫早就和原复联手了。” 都说对了。 在摄像头捕捉不到的地方，秦郁洲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出现了轻微颤抖。他审视沈辞岁好几眼，看着他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寒声问：“你到底是谁？” 沈辞岁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今晚过去，你还能体面活着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秦郁洲笑了声，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古怪。 “你可以不信，我不和你讨价还价。”沈辞岁神情不变，声音平静到了极点，和不断砸落在车窗车顶的骤雨对比鲜明，“我希望你做一件事，很简单，在近卫局的人动手之前，先开一枪。” 他很干脆，说完便挂断视频通讯。 秦郁洲表情里的古怪还未褪去，惊觉远处传来响动，扭头一看，道路上车队正在疾驰，空中机甲列队，逼近速度迅雷不及。 秦宅里拉响警报，所有人都变得忙碌。 秦郁洲切换传感器视角，注视着后方的动静，扯唇笑了一声。 机甲在接近，秦郁洲闭上眼，约过半分钟，他调整炮口方向，向着天空中打头那台机甲——开火。 轰隆！ 暴雨和惊雷遮盖得住声音，却掩饰不了火光。近卫局立刻进行反击，重型武器对着秦宅外的防御场狂轰。 车队和机甲抵达，原星野推门走入暴雨中，向后抬起手。 -- 第92页 数秒后下压。 重型武器和机甲炮口同时调整方向，向着他所指之处集中开火。 再坚实的防御场也抵不过高度密集的轰炸，一刻钟后，防御场出现裂口。 原星野下令停止射击，从属下手中接过火箭筒，大步流星上前，筒口对准防御场的裂痕处，扣下扳机。 又是一声伴随着沉沉雷鸣的轰响，硝烟四起时，防御场尽数破碎。 原星野踏雨走进秦宅，近卫局迅速封锁四周、清理人员，不闪电的时候，天空漆黑，落下来的雨如墨。 “副局长，秦中甫和他几个手下在东面的配楼里！”耳机里传来汇报声，原星野平平一“嗯”，把火箭筒交给身后的人，提着一把□□折向东面。 这栋配楼只有两层高，里面一片黑暗。原星野倚着门，站在光与暗的分割线上，幽幽道：“速战速决吧，秦先生。” “原副局长急什么？”黑暗里响起秦中甫的声音。 “急着回家喂兔子。”原星野语调漫不经心。 话音落地，原星野纵身一闪，转向旁侧！ 风衣衣摆扬起。 砰砰砰！ 至少三个人冲他刚才的位置开枪。 原星野躲到一个柜子后，屏住呼吸，闭上眼，仔细辨认这些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但窗外雨太大，增加了困难。 “加上秦中甫，这栋楼里一共有六个人，其中一个在你两点钟方向，距离六米。十点钟方向也有一人，距离五米。” 耳机里突然传出沈辞岁的声音，一把清澈又冷淡的嗓子，语气冷静。 原星野不由抬眸，往窗外看了一眼。 “我不在你附近，不用找我。”沈辞岁又道，“师兄帮我入侵了你的私人频道，宫助理帮我放了一只伪装成蜜蜂的无人机进去，你那里的情况，我看得很清楚。” “那两个人都在朝你靠近。” 原星野无声笑笑，下一秒，从柜子后闪出来，迅速向着两点钟方向开枪，再一扫枪口，对准另一边，又开火。 “二楼，九点方向。”沈辞岁继续向原星野报位置。 “二楼，五点方向。” “门口。” 砰！ 砰！ 砰！ 一枪又一枪，三分钟不到，原星野清理完配楼里秦中甫的手下。他走到灯控开关前，啪的一声，按亮。 秦中甫在二楼，企图跳窗，原星野三两步冲上去，对准秦中甫脚踝，猛地开枪。 没有中，但秦中甫停止了跳窗的行为。 秦中甫转身，眼眸慢慢抬起，盯紧原星野。 两人都在看对方，渐渐的，秦中甫竟笑了：“这些天，我听说了一些你和沈辞岁的故事，你现在为了他来到这里，杀这么多人，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令人感动。” 原星野换了一只手拿枪，闻言也笑了笑：“这些天，我也了解了不少。据说秦家曾经进行过一场人体实验，目的在于开发大脑，增强神经强度和精神力。” “你了解到的应该不止于此。”秦中甫道。 “当然，还有你们实验方式——将别人的、相关的、优秀的基因转移到你儿子秦郁洲体内，替换掉他的那些缺陷片段，将他打造成一个精神不灭的怪物，再依靠生物科技手段，保持身体的永恒。” “不愧是原副局长。”秦中甫眼神里流露出赞许之色，抬手鼓起掌，“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找你当合作伙伴才对？” “你的实验在当年的确完美，可随着时间推移，出现了错误，不是吗？”原星野慢条斯理问。 秦中甫脸上笑容逐渐扩大：“你了解得很清楚。” “一年前，你杀死了隐居在第六星域的蒙蒂菲奥里副院长，他是上一次奥丁复刻计划的总负责人，你想从他口中得知点什么，但他不愿告诉你。”原星野转了话题。 秦中甫点头：“没错。” “为什么想得到奥丁？”原星野问。 “原来原副局长不知道原因？”秦中甫似乎觉得有趣，倚着窗，摊开双手，“虽然从前驾驶过奥丁的人多半精神崩溃至死，但他们的身体，都得到了强化，犹如机械那样坚硬不摧，很适合我的下一步实验。” “你想把人变成机械。”原星野眯起眼，“那还是人吗？” “怎么不是？只要精神和思维存在，人，就是还人。”秦中甫笑着说道，说完，利落地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原星野耳机里响起沈辞岁的厉喝：“正上方！” 原星野毫不犹豫后退，下一刻，一颗子弹从顶上出现，打中了他刚才的位置。 天花板上探出了一个枪口。 枪口移动，在重新定位，原星野抬起□□，指向斜上方，另一只手掏出手·枪，对准趁机跳窗的秦中甫。 砰—— 两声枪响落到同一个节拍点上，如果这场暴雨是伴奏，那之后的沉闷落地声，就是主旋律的休止符。 秦中甫摔落在窗下的草地里。 原星野快步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近卫局的人去看，正要和沈辞岁说点什么，听见有人上楼。 他回身。来的人是秦郁洲，这人一身狼狈，头发被雨打湿，凌乱耷拉着，嘴唇失了血色，身上还有落叶和泥土。 “原星野，我记起来了，你当年来我们家找过一个人，他的名字叫秦淮。”秦郁洲在走廊的另一头停下脚步，紧盯着原星野的眼睛，低声说道。 -- 第93页 原星野没有回答的打算，提脚走过去，准备下楼。 “沈辞岁就是秦淮，对不对？”秦郁洲手指死死抓着阶梯旁的栏杆，大声问，“你喜欢的人，其实是秦淮，对不对？” 原星野挑了下眉。 沉默。 这栋楼里，除了秦郁洲粗重的喘息，就剩雨声、风声，和原星野的足音。 “没错。”和秦郁洲擦身而过时，原星野终于开口回答，“我喜欢秦淮。” “当年你是利用我……他不过是一个私生子，就值得你……”秦郁洲大瞪着眼，脸色惨败如纸，“一个私生子，值得你拿自己的前途来……” 这一刻，风声倏地停住。 秦郁洲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原星野手中冰冷的枪口，抵上了秦郁洲额头。 “想和你父亲一起下去？”原星野冷声问。 秦郁洲嘴唇动了动，整个人不自觉发抖：“我……” “留着他。”原星野耳机里传出沈辞岁的声音。 片刻，沈辞岁解释了一句：“我要用他做点别的。” “好，听你的。”原星野轻声说到，收枪，继续下楼。 第45章 chapter　45 沈辞岁没有见到原星野。他到秦家主宅的时候,　原星野已经被军部的人带走。 飞梭原路返回。沈辞岁喝了一口宫涯递来的水，偏头看向窗外，轻轻问了一句：“他会被关在哪里？” “暂时不清楚。”宫涯回答道。 “那应该不会被允许探看了。”沈辞岁又问,　“上军事法庭是逃不过的，大概会在什么时候？” 宫涯略加思索,　说：“最快一周后。” 沈辞岁“嗯”了一声,　缓慢闭上眼。 “阿岁。”言肃的投影出现在沈辞岁身旁，表情凝重,　“你很清楚秦家的那场人体实验,　当年你是不是也在里面？” “是。”沈辞岁点头。 言肃变得担忧：“那你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或者状况？” “这些年我年年体检，不都很正常吗？”沈辞岁抬眼,　摊开手笑了笑，“放心,　秦郁洲身上是应该出了点什么岔子,　但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为当时的实验对象只有秦郁洲一个,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给他提供基因的原材料。”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第二个投影出现在车厢内，是lo弄出来的青蛙。 沈辞岁向它解释：“就好比你玩游戏,　想要升级武器或者道具，必须打很多材料。秦郁洲就是那件武器,　而我,　则是那些材料之一。” “那其他材料呢？”lo问。 沈辞岁沉默片刻才回答：“都被抹杀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似乎更大了些，大概要将这座城市浇透。雨持续整整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天空总算放晴。 奥丁被一辆运输机从彭布罗克宫接出来,　运回阿斯加德研究院。沈辞岁已经恢复了工作，早上打完卡，来到位于地底的巨大实验室内。 除他之外，先前那批尝试对奥丁进行修复的研究人员也回到这里，他把这些天里画好的图纸分下去，一番详细解说，修复工程正式启动。 半个月后，达万扎蒂宫。 武装人员将四周出入口严密封锁，远处机甲列阵，漆面折射寒光，炮管随时能够开火。 一辆深黑色军用飞梭驶向侧门，原星野在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监视之下，走入这座宫殿。 这里是第三星域的军事法庭，仍旧位于翡冷翠，各部高官已就坐，等待着即将进行的审议，表情各不相同。 原星野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桃花眼轻垂，一步一步，慢条斯理走向正中的被告席位。 没有原告，没有辩护律师，原星野不主动说话，倚着栏杆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四周也没人开口，整座宫殿鸦雀无声。 过了大概三分钟，坐在正上方的一位老者沉声道：“原星野副局长，1月21日21点03分，你派近卫局将西斯廷大道17号的秦家大宅严密看守，并限制秦家人的出入。这项举动没有得到任何相关许可，你严重违反了规定。” 原星野抬起头，朝他欠了欠身，笑得斯文有礼：“近卫局负责奥丁复刻计划。秦中甫蓄意入侵当时奥丁所在的彭布罗克宫，还谋害我手底下的研究人员，我有权这样做。” “可1月22日22时，你率近卫局众人，向秦家发起了进攻。”那位老者又说。 “先生，您的用词不准确，我们那是反击。”原星野道，“秦家人先向我们开火。” 高处立刻有人道：“秦家死伤共23人，你这反击得未免太狠了些！” 原星野摊手，语气似有些无奈：“他们手上有许多重型武器，还派出了机甲，我不可能让手底下的兄弟们送死。” “你还杀死了秦家家主秦中甫，他在军部的保护名单上。” “一年前，他谋害了阿斯加德研究院的蒙蒂菲奥里前副院长，并计划窃取奥丁，满足私欲。证据前些日子就提交了。” “但你应该先汇报上级，等到正式文件下来，再采取行动！” “先生，我为了防止秦中甫逃跑，打的是他左肩，他是自己跳窗下去砸到头，摔死的，并非我所杀。这一点，法医应该已经做过检查、并向诸位提交结论了。” 问话人的声音大得几乎是在争吵了，偏偏原星野语带笑意、句句在理。 -- 第94页 阿斯加德研究院的前副院长，西奈亚·塞巴格·蒙蒂菲奥里在机甲设计领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权限远远高于秦中甫。而秦中甫谋害蒙蒂菲奥里副院长，对奥丁有所图谋，是亲口承认。 “没有许可就是违反规定！” “可如果动手晚了，秦中甫恐怕早就跑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藐视规则！” 坐在高处的高官们争吵起来，最初开口的那位老者将自己的手杖重重杵地，沉声道：“都住口！” 争辩变成了低声交谈，商讨持续约有一刻钟，做出决定：“原星野副局长，滥用职权，予以半年停职……” 侧后方的门突然开了，一位军官小跑进来，将一个终端交到审判席上某个人的手中。这人扫了眼新收到的消息，笑容满面起身对在场人道：“诸位先生们，由原星野副局长负责的奥丁复刻计划，目前已完成第一阶段，奥丁已经完成修复，即将进入试驾阶段。” 话毕，达万扎蒂宫内再度鸦雀无声。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有人抬起手：“我同意原星野副局长无罪。” 阿斯加德研究院，沈辞岁亲自来到一楼大厅接一个人。 这个人姓秦，有一双金色的眼眸，穿着军装，背挺笔直。沈辞岁和他没太多话说，一路走到地底实验室深处，才道：“你要去的地方是训练场，你的任务是对奥丁进行试驾。” “秦淮。”秦郁洲走在沈辞岁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低低喊了声。 “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沈辞岁头也不回说道。 秦郁洲换了称呼：“沈辞岁。”接着问：“你是不是一直怨恨着我和父亲？” “怨恨？”沈辞岁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秦郁洲一眼。 秦郁洲一直注视着他，对上视线后，道：“如果不怨恨，那就是嫉妒了。” 沈辞岁做过基因修正，但两个人的模样仍旧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神情，都一样的冷淡。沈辞岁漆黑的眼睛映着实验室的冷白光线，平静反问： “嫉妒你妈名正言顺嫁给了你爸，你是他为数不多的婚生子？嫉妒你有一个好父亲，把别人身上的优秀基因提取出来，把你改造得更强？嫉妒你靠着别人的基因，拿到了少校军衔？嫉妒你现在家破人亡？” 说着一扬下颌，指向前方：“已经给你开好权限了，请吧，秦少校。” 秦郁洲紧紧抿唇，双手握成拳头，朝前看了一眼，提步走过去，但在伸手开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沈辞岁一眼，问：“你就不怕我借助奥丁，完成实验？” 沈辞岁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神都不给，转身走进另一间准备室。 金属门身后自动闭拢，一只青蛙出现在他面前，蹦跳着来到桌上，头顶顶着张荷叶，哼哼唧唧道：“其实驾驶奥丁根本就没有那种‘副作用’，对不对？” “如果有，你启动了奥丁那么多次，早就变成钢铁巨人了。” “这个姓秦的太蠢了。” 沈辞岁轻挑眉稍，拉下护目镜，登上二楼，和其他研究人员汇合，将墙面调整为可视模式，居高临下，注视着训练场内的情形。 想要高完成度修复并复刻奥丁，需要精神强大的驾驶者。沈辞岁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但和奥丁进行神经接驳，消耗的体力和精力过于大了。 这是一次全面的测试，整个试驾过程长达五个小时，结束之后，秦郁洲是被抬出去的。 得到的数据数量庞大，沈辞岁和同事们加班加点分析，直到夜色沉沉，才弄完第一部 分。 已经入了春，但晚风依然料峭，沈辞岁用围巾挡住大半张脸，打卡下班，推开阿斯加德研究院的旋转门。 街灯亮了一路，沈辞岁一抬眼，就看见他停车的地方，多了一辆被灯光渲染得偏了色的哑光黑飞梭，和倚在车前的原星野。 原星野也看见了沈辞岁，无聊的神情顿时收起，弯眼笑起来，大步流星走过去。 他和下午在达万扎蒂宫时很不同，剃了胡茬，换了身挺括的衬衫和风衣，衣摆随着步伐起落飘飞，划出光弧，风度翩翩。 “你这就出来了？”沈辞岁微有些惊讶。 “你嫌我在里面待得不够久？”原星野拉长语调，故意带上点儿委屈。 沈辞岁不理会他股子语气，走向原星野飞梭隔壁的车位，按了按口袋里的车钥匙，给停在那里的飞梭解锁。 上车前，他问原星野：“来这里做什么？” 风吹起沈辞岁的头发，晕黄的灯光从侧方打来，照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清澈透亮。 原星野克制住上去亲吻的冲动，从副驾驶上抱出一捧玫瑰，来到沈辞岁面前：“想和你一起吃饭。” 他把玫瑰递向对面的人，语气认真，又略带忐忑：“沈辞岁先生，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 第46章 chapter　46 沈辞岁没接原星野的花,　也没答应和他一起吃饭，但还是被原星野以矫捷的身手蹭到了车里。 初春清寒的晚风被车门挡在外，原星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把花放上去,　一扭头，看见沈辞岁瘫着一张脸瞪他。 原星野在这样的瞪视下,　眼疾手快系上安全带,　冲沈辞岁笑了笑，颇有些装乖的成分在里面,　也亏得他脸好,　否则这样的表情很有碍观瞻。 -- 第95页 一个青蛙投影弹出来，不偏不倚挡住原星野视线,　对他道：“原老板，你知不知道,　想和我们岁岁吃饭,　需要排队的。” “为什么叫我老板？”原星野轻哼一声,　“那我现在排多少号？” lo立马改口，说得郑重其事：“原副局长，你现在排1001号。” 原星野眉梢轻挑，浮现出不满的神情。 “不管了。”原星野说了这样一句,　往前倾身，穿过lo的青蛙投影,　望定沈辞岁的眼睛,　言辞诚恳、语气真挚，充满了可怜：“岁岁，我下午三点被放出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沈辞岁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别开脸,　道：“还没有恭喜你。” 原星野意识到沈辞岁想到了什么，收起那副表情，声音轻了些，变得正经：“如果不是你带人完成了奥丁的修复任务，他们不会这么快同意我出来，谢谢。” “不用。”沈辞岁垂下眼，“是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用走这一趟。你想吃什么？” “这个时间是有些晚了，先回去吧。”原星野道。 沈辞岁喊了声“lo”，青蛙投影消失，飞梭倒出车位，开上主路。 街景飞逝，街灯的亮光在身后拉成长弧，沈辞岁解下围巾，叠了两叠，放到腿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原星野忽然问。 “研究院配的。”沈辞岁道。 原星野“哦”了声。 他一时没想到再说什么，飞梭内安静下来，看了会儿窗外，再回头，发现沈辞岁睡着了。沈辞岁睡颜恬静，一绺发歪歪地垂下来，又让他多了几分乖。原星野帮他把头发拨开，敲了车前屏幕两下，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青蛙跳出来，回答道：“没有，岁岁一直在忙。” 原星野听完后，按亮终端。 到沈辞岁的小楼时，餐厅的人正好将饭菜送来，lo让两个家务机器人出去接餐。 原星野轻手轻脚将沈辞岁从车里抱出来，准备上楼把他放到床上，沈辞岁醒了。原星野当即后退几步，将人放到沙发上。 “我叫人送来了晚饭，有番茄牛腩和糖醋排骨，还有鸡汤，吃一点？”原星野接过机器人递来的热毛巾，边给沈辞岁擦脸边问。 “嗯。”沈辞岁意识还有些模糊，低低一应，把毛巾抓过来，盖在脸上半分钟，睁眼起身。 菜已在桌上摆好，原星野给沈辞岁盛了小半碗米饭和汤。 沈辞岁胃不好，不能多吃，尤其在晚上睡觉前。他稍微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等原星野吃好，便离开餐桌。 原星野却坐在椅子里不动，拉长语调说：“岁岁，你都没给我泡过茶。” “茶叶在厨房，要喝自己去泡。”沈辞岁淡淡道。 “哦。” 原星野真去了厨房，先烧上水，然后问：“在厨房哪里？” 沈辞岁：“左边第二个柜子。” 原星野按照指示打开，扫了眼里面，又问：“哪个盒子装茶？” 沈辞岁来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目光落在最面上那个写着一个硕大“茶”字的铁盒上，幽幽问：“你难道认不出？” 原星野装作没察觉他话里的讽刺，把茶盒打开，扫了眼，问他：“这些茶我都可以喝吗？” “可以。” “那你喜欢红茶绿茶青茶白茶还是黑茶？”原星野又问。 沈辞岁：“……” 这人变着花样找他说话，沈辞岁怎么会察觉不到。他将眼一垂，转身：“我晚上不喝茶。” 原星野挑了个茶杯，给自己泡了一壶白茶，走出厨房，在一楼书房里找到沈辞岁，靠在门上问他：“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没有。”沈辞岁在找一本书，头也不回说道。 “有事？什么事？”原星野心中生出警惕。 “和你没关系。”沈辞岁找到了要用的书，手指一勾，抽出来，偏头对原星野道，“喝完茶就走。” 原星野装模作样看了眼时间，一副可怜神情：“现在很晚了，我能留下来吗？” 沈辞岁：“不能。” “我睡客房。” “没有收拾。” “真的？”原星野不信。 沈辞岁不说话了，就这样站在书架前，定定看着他。 “好，明天见。”原星野垮下肩膀。 他回到客厅，把茶喝完，穿上外套出门，但门关之后，没有立刻走。他抬头看了眼门上的门铃，轻声问： “喂，lo，他明天有什么事？” 门铃没有反应。 原星野撩起眼皮：“我知道你在。” 青蛙投影从原星野终端上弹出，依旧顶着张荷叶，嘴巴一开一合，重复沈辞岁之前的话：“和你没关系。” 原星野“啧”了声：“言肃的主机现在在宫涯那，等于在我手上。” “原老板，如果让岁岁知道你拿这个威胁，会很生气的。”青蛙做出个凶脸。 “所以我威胁你。”原星野弯眼笑着。 lo叹了叹气：“那就告诉你吧，肖恩周六生日。肖恩你记得是谁吧？阿岁的室友。明天正好周五嘛，他约了一群人，周末上山露营。” 原星野神情变得无语：“现在天气不暖和，去露营不得冻死？这人脑子有坑？” 青蛙翻了个白眼：“又不在翡冷翠露。” -- 第96页 说完这句，投影消失。 原星野手指动了动，道了声谢。 翌日是个晴日，气温还算舒适。下午五点，还不到阿斯加德研究院的下班时间，原星野便来到门口。 他昨天开来的那辆飞梭还在这里，位置正好。他换到上面去，靠着座椅椅背，紧盯住对面的旋转门。 沈辞岁今天没有加班，5点35分，便出现在门口。原星野捞起副驾驶座上的那束花，推开车门，快步走过去。 昨天那束是香槟玫瑰，今天是红玫瑰和永生花的混搭，他趁沈辞岁还没反应过来，塞了沈辞岁一个满怀。 “哇！” 走在旁边的同事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偏头围观，原星野冲他们笑笑，绕到沈辞岁身后，推起他的肩膀，来到飞梭前。 “喂。”沈辞岁低低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行程，要到阿斯蒂去，是不是？坐我的车去，快，这样我们到机场前还能吃个晚饭。”原星野替沈辞岁拉开车门，微偏头，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沈辞岁抬起下颌。这时候还没有日落，阳光还是淡淡的金色，在空中轻盈地流淌，淌进沈辞岁眼眸，像湖面微澜，波光明亮。 “听你的意思，你也要去。”沈辞岁道。 原星野说得理直气壮：“我跟你室友说过了，他非常高兴我也一起。” 沈辞岁：“……” 沈辞岁真没料到这人会直接去找肖恩。肖恩是这次生日聚会的主角，他都同意了，沈辞岁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行”，走去把行李箱从自己的飞梭里提出来，放到原星野飞梭后备箱里，钻进车内。 原星野哼笑一声，绕去另一边。 飞梭启动。原星野转头想找沈辞岁说话，就见他把花放到后座，从包里取出一片眼罩戴上。 “沈辞岁？”原星野手指在沈辞岁面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岁岁？”原星野去撩沈辞岁的头发。 还是没有反应。 “沈辞岁宝宝？” 沈辞岁依旧不理。 原星野把手收回去，极轻地哼笑一声。 原星野依言，在飞阿斯蒂前，带沈辞岁到餐厅吃了些东西，然后调头去机场，和肖恩他们汇合。 肖恩这次生日，请来的都是大学里的朋友，沈辞岁基本认识。好些人带着家属，凑在一块儿十分热闹。沈辞岁和原星野一到，后者便被肖恩热情地勾住肩膀，冲着众人招呼：“就是他！他是沈的男朋友！” 沈辞岁：“……” 沈辞岁面无表情别开目光，他就知道会这样。 原星野立刻笑起来，把准备的礼物送给肖恩：“生日快乐。” 肖恩快乐地拆礼物去了。 原星野退回沈辞岁身旁，满眼笑意，问：“男朋友，要不要喝水？” 沈辞岁面无表情走开。 原星野看了看沈辞岁走的方向，跟在身后道：“男朋友，我陪你去上洗手间。” 沈辞岁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 原星野又开口：“男朋友……” 沈辞岁忍了忍，转身瞪着原星野：“你几年级？” 接着补充：“你好烦。” 第47章 chapter　47 烦人的原星野用了点儿特别手段弄到沈辞岁身旁的位置,　还是靠窗的座位，并且非常体贴地让给了沈辞岁。 翡冷翠和阿斯蒂都在第三星域，过去需要的时间不长,　三个小时后便落地。阿斯蒂仍是下午，还要两个小时,　才是晚饭时间。 这里温度宜人,　穿一件单衣就行，一行人换了衣服才出航站楼。 肖恩一早就联系好了车。驱车前往景区,　到了之后,　便去租帐篷和烤架等东西。 食材是山上农家乐备好的，露营地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那些带了家属的人自然晚上住一起,　其余的各自分散。原星野到后备箱里挑了个帐篷，转身去找沈辞岁,　就见这人已经抱着个帐篷,　正在选位置了。 “男朋友,　我们晚上不睡一起的话，别人会觉得很奇怪的。”原星野提溜着东西走到沈辞岁身旁，低声说道。 “吵架了就不用睡在一起了。”沈辞岁回得不假思索。 “吵架了我会不哄你？”原星野轻声反问。 沈辞岁抬起头，语气幽幽：“你好像很进入状态。” 原星野说得一本正经:“我一直在这个状态。” “你自己住。”沈辞岁道,　说完转身。 肖恩从远处走来，边擦着汗边冲沈辞岁这边喊：“沈,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烟火吗？我跟你说,　这个地方就是著名的烟火之乡，每到周末都会有烟火大会……哎不是，你俩干嘛一人拿一个帐篷？” 肖恩愣愣指着这两人的手。 “喜欢的颜色不同。”原星野垂眼一扫，给出一个解释。 肖恩神情变了，三步两步上前,　把原星野拉到边上，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原哥，咱们年长一些，就让着年纪小的一点，你说是不是？” 原星野故作思考神情，数秒后，点头：“你说得很对。” “这才靠谱，我兄弟就托付给你了。”肖恩捶了捶原星野肩膀，抽走他手里的帐篷，“那我拿走了啊？” “去吧。”原星野冲他摆手。 肖恩扛着帐篷走了，原星野回到沈辞岁面前，朝他展示空荡荡的一双手，说：“岁岁，我没有帐篷了，今晚能让我借住一下吗？” -- 第97页 沈辞岁瘫着一张脸，瞪着原星野。 “我发现你现在和小时候好像。”原星野忍俊不禁，把沈辞岁手里的帐篷抽走，“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沈辞岁喜欢湖水和溪流，原星野找了个一眼能看见溪涧，又有充足阳光的地方扎帐篷。沈辞岁在一旁帮忙，后来发现似乎帮的是倒忙，默默去了边上。 几分钟时间不到，原星野便把整个帐篷搭好了，沈辞岁坐在树下石头上，目睹全过程，不由道：“你搭得很熟练。” “野外生存必备技能。”原星野勾唇笑道。 他脸上挂着汗，沈辞岁拆了包纸巾丢过去，问：“要不要喝水？” “当然要。”原星野一点都不客气。 另一边，烤架也搭好了，因为人多，肖恩租了好几个。食材摆在一张大方桌上，中间是一头乳羊。 “羊单独烤啊，烤架摆不下！”肖恩大声说着，招呼人过去。 沈辞岁对烹饪料理一向敬而远之，肖恩清楚这点，从前会帮着给他烤东西，但原星野在这里，他选了个离沈辞岁非常远的位置。 “到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唯独我们单身狗身上散发着清香。我不要和你们待一块儿。”肖恩挥舞着烧烤夹，冲草坪上的几对情侣说道。 其中一对儿听见这话，当场开始接吻。 沈辞岁两耳不闻这些琐事，一脸凝重地来到食材桌前，挑了两个提前腌制过的鸡翅中，再捞了几条金针菇，一些馒头片、土豆片，找了个空着的烤架，将这些玩意儿丢上去，然后看着时间，大约半分钟，举起烧烤夹，开始给这些东西翻面。 他成功翻面了馒头片，可轮到土豆片时，竟然夹不起来了。 ——薄切的土豆片紧紧糊在了铁架上。 沈辞岁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叹了声气。 旁边有人笑了声：“中间火大，容易糊，土豆就别管了，把馒头片移到边上来。” 是原星野。 沈辞岁想了想，照着他的话做，又听见这人说：“金针菇也是。” 他赶紧把金针菇挪到了边上。 “岁岁，你怎么这么乖？”原星野又笑，走过来，从他手上拿走烧烤夹，去捞正中间的鸡翅中。 不碰不打紧，他这一夹，鸡皮就掉了，跟刚才的土豆片一样，和铁架紧紧相黏。 “你没刷油？”原星野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 沈辞岁蹙着眉：“它不是会自己出油？” “所以这些你也不刷油？”原星野指了指金针菇和糊住了的土豆，“它们难道会自己出油？” 沈辞岁：“……” 沈辞岁无言以对，沉默着去拿了个油壶来。 “如果火小，等它们自己慢慢出油，是行的，但这里碳多，温度太高，容易糊。”原星野解释着，拯救了那几条金针菇，抬眼一扫食材桌，问沈辞岁：“给你烤个五花肉？” “行。”沈辞岁点头。 “吃鱼吗？” “不吃。” “因为刺多？”原星野哼笑，挑了些猪肉和牛肉回来。 沈辞岁则拿了两个盘子，一盒生菜，以及一些酱料。过了一会儿，他还找到一只水壶，便接来一壶水，在烤架上烧开，泡了两杯茶。 烤肉吃的是情趣，当夕阳西下，有人拿了把吉他，坐到一块石头上，沐着晚霞光芒弹唱。 沈辞岁学过音乐——当年秦中甫为了保护他那个宝贵的婚生子，对私生子们进行严格培养，从礼仪到文学艺术，以能代替他的婚生子出席一些可能遇到危险的场合——跟着吉他的节奏，用筷子敲碗玩。 原星野注意到，等待着一曲结束，问沈辞岁：“要不要跟我去看一个好玩的？” “是什么？”沈辞岁偏头。 “找到你就知道了。”原星野笑得神秘，拉起沈辞岁，带他从草坪上离开。 溪涧流水潺潺，天色向晚，东方升起一牙弯月，在山间穿行的风带上凉意，薄雾逐渐弥漫开。沈辞岁站在岸上，原星野打着灯在溪流里走来走去许久，摸上来几块石头，甩掉水，一字排开。 沈辞岁一眼认出他打算做什么。 原星野把灯放到一旁，取出一根适合敲击的棍子，开始敲石头。 小石头敲出来的声音清亮，大石头低沉，连起来，正好是五声音阶。 “以前我们一起玩过。”原星野敲了一段旋律出来，轻声道，“这是我们当时瞎弹出来的。” 沈辞岁站在岸上，背倚着树，听见后笑道：“你记性还挺好。” 这段旋律很短，大概二十来秒结束，原星野又敲了些其他的，其中一些沈辞岁认得出是什么，另一些就不知道了。 原星野突然停下。 到此时，夜色融化暮色，在这山间天地铺开，苍苍又茫茫。天上星辰很亮，映照溪涧，光芒轻旋跳跃。 远处的喧嚣声已远，溪涧里水流湍急，却愈发宁静。 原星野背对着溪面，抬起头，望定沈辞岁，缓慢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很想你。想过去的事，想不久前的事。” “还很害怕。害怕等我回来，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辞岁别开目光。 原星野站起来，丢开手里的棍子，一步一步走向他。 “或许你都不知道，其实没有你所说的那样不喜欢我，答应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他语气温柔，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在距离沈辞岁两三步的地方停下，不远也不近，伸出手。 -- 第98页 沈辞岁抿起唇，没有回答。 天上的星辰徐徐缓缓流转，风仍在吹，薄雾拂过脸颊，起起落落，飘远不见。 原星野压低眸光：“我明天再来问。” 他的手垂下去，就要落回身侧，沈辞岁撩起眼皮，开口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直接。” “我已经迂回十年了。”原星野反驳道。 沈辞岁慢慢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十年前，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肯定已经死在那个荒岛上了。十年后，也就是前些日子，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也死了。” “我不怕死，因为人本来就是要死的。” 原星野苦涩说道：“怕你死的人是我。” “你听我说完。” 沈辞岁望定他，漆黑的眼眸揉碎星光，一把清澈低冷的嗓音，像是山涧溪水淌出了旋律：“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擅长活着。我不擅长喜欢别人，更不适合喜欢别人。我脾气不好，这么些年过去，依旧喜欢独处，忙的时候会把一切都忘掉，谁也不理会，包括和我交往的人。” 原星野眼神亮起来，朝着沈辞岁又走了一步，定定道：“我会等你忙完。” “我记得你耐心不好。”沈辞岁歪了下脑袋。 “我以后耐心会很好。” “我不会关心人，很少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我行我素，固执。”沈辞岁又道，“我不会改变这些。” “我不要你改变。” 原星野走出最后一步，伸手抱住沈辞岁：“你说这么多，意思是答应和我和好，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如果你依然愿意的话。”沈辞岁眨了下眼。他没有所说的那样不喜欢原星野，他从头到尾都清楚。原星野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他愿意放下防备的人。 “我当然愿意。”原星野回答着，收紧手臂。 他们拥抱在一起，烟火倏然升空，辉光照彻山野，砰然绚丽。 第48章 chapter 49 烟火在沈辞岁漆黑的眼眸里绽放,　拖出明亮的长尾，开谢成花。 原星野单手撑在沈辞岁脸侧，凝视着他的眼睛,　问：“男朋友，我能亲你一下吗？” 继而自己答：“我觉得你都是我男朋友了,　这应该是不用问就可以的。” 他偏头吻上沈辞岁的唇,　极轻极柔极慢厮磨。沈辞岁下意识仰起头，被原星野趁机探到更深处。 或许是天空中擦过的焰火太多,　气氛逐渐燥了起来,　原星野的唇一路向下，手也变得不安分。 “嗯……你不要太过分……”沈辞岁压抑着,　嗓音变了调，伸手推了原星野一下。 沈辞岁的身体远比他的嘴诚实,　腰软得一塌糊涂,　眼底的水雾像要凝出来似的,　手上更是没力气，被原星野抓住不放，从指尖吮到指根。 原星野抬起头来笑他：“我哪里过分了？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 过了会儿，又说：“我很想你。” “就是这样想的？”沈辞岁皱眉。 “想你所有的样子——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原星野道。 他跃跃欲试,　要让沈辞岁的眼眸染上更多水色，声音变成泣音。 突然的,　沈辞岁终端上弹出一道投影,　是条长了腿的鱼，头朝上，鱼嘴张合，愤愤道：“我说你们，能不能搭理搭理正四处找你们的人。” 从语气到声音都能判断,　说话的是lo。 原星野的动作停下，沈辞岁偏头。下一秒，原星野把终端从沈辞岁手指上扒下来，就要扔出去，鱼当空一蹦：“接电话啊！” lo话音落地，屏幕上接进来一通电话。 来电人是肖恩。 沈辞岁飞了原星野一眼，把终端抓回来，点击接听。 “你终于理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肖恩在那头长舒一口气，“你和原哥在一块儿吗？” “抱歉，开了静音……” 沈辞岁的嗓音听起来又软又哑，还带着些许的鼻音，自己却未察觉。话到一半，被原星野一脸不满地捂住嘴。这人扭头冲着终端道： “放心吧，在一块儿呢，丢不了。” 肖恩没发现什么不对：“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问一声，挂啦！” 原星野眼疾手快掐断通讯，回头对沈辞岁轻哼：“不许你用这种声音和别人说话。” 沈辞岁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得寸进尺。” “我说你们两个，我还在这呢！”通讯挂断了，但投影还在，这条鱼翻了个白眼，生气说道。 原星野一贯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沈辞岁的这种勾人模样，哪怕是个人工智能，迅速帮沈辞岁把衬衫扣好，又将他眼角的泪痕擦去，偏头看了lo一眼，问：“你怎么不用之前的青蛙了？” 半空中的鱼蹬了蹬腿：“突然间不喜欢青蛙了。” “你这个人工智能还有喜好？” 说完的一瞬，原星野猛地意识到什么，眯起眼，问沈辞岁：“以前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一直也在？” 沈辞岁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神情复杂地垂眼，把终端带回手指上。 “以后晚上睡觉记得关机。”原星野狠狠磨了下后槽牙。 天空里烟火仍在盛放，沈辞岁和原星野回到露营地，肖恩正给大家分吃的，目光掠过这两人牵着的手，心中生出点奇妙感觉：“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 -- 第99页 “你感觉错了。”沈辞岁说得理直气壮。 “是吗？”肖恩挠挠脑袋，寻思一会儿，似乎觉得真是自己感觉错了，把东西给沈辞岁，走向下一波人。 夜里温度降下来，沈辞岁到帐篷里穿上外套。 烟火大会持续时间不长，结束后，他钻进帐篷，打开终端，发现lo正在玩游戏。他切成双屏，检查了一下消息箱，回了几封邮件，从背包里抽出一本书。 “阿岁，我们玩双人模式好不好？”一局结束，lo对沈辞岁说道。 恰巧原星野从外撩开门帘，闻言回了一句：“他要和我玩。” “哼，那我去找新认识的小男生好了。”lo小声说道。 “你这个人工智能很会啊。”原星野幽幽说着，把漂在半空的虚拟屏拨远，坐到沈辞岁身后，手脚并用，把沈辞岁环在身前，和沈辞岁一起看书。 看了大概半本，原星野忽然道：“等回翡冷翠，你搬回我那吧。” “你不觉得我那离上班的地方更近吗？”沈辞岁问他。 原星野想了想也是，问：“那我住你那去？” “随你。”沈辞岁翻了一页书，淡淡说道。 “就先住那吧，我让宫涯留意着，如果阿斯加德研究院附近有合适的房子，就买下来……嗯，买两套，一套给你改成工作室。”原星野说着，点开终端联系宫涯。 沈辞岁往后仰了仰头：“我手上项目都是研究院的，你不觉得单独弄个工作室很浪费吗？” “又不是没钱。”原星野笑着亲了沈辞岁一下。 沈辞岁：“……” 沈辞岁不想和有钱人原星野说话，合上书，从他怀里钻出去，到外面洗漱。 这一夜睡得相当安稳。 翌日，沈辞岁醒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原星野跟个抱枕似的搂在怀里。他往外挪了挪，还没挪出几厘米，就给原星野又捞了回去。 沈辞岁和原星野分开了有一段日子，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习惯。他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着，打开终端刷新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跳到9点。 9点01分的时候，沈辞岁的终端突然收到数十封邮件，嗡嗡嗡震个不停，点开一看，发现全是资产过户成功的消息——原星野移了8套房10辆车到他名下。 原星野也被这番震动弄醒，蹭着沈辞岁颈窝，说了声“早”。 沈辞岁转身，把屏幕怼到原星野脸上，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向我显摆你房子车子很多？” “是聘礼……不是，上交财产。”原星野扫了一眼，发觉沈辞岁表情有细微变化，赶紧改口，紧接着又道：“我们家你管钱。” “我不管。”沈辞岁面无表情拒绝。 “好吧，我管。”原星野轻哼着，语气很是不情愿。 沈辞岁拍开他的手起身出去洗漱，原星野慢条斯理跟过去，在沈辞岁挤完牙膏后，把牙刷递过去。 刷完牙，原星野郑重其事地说：“沈辞岁宝宝，既然我管钱，以后想吃什么就要跟我说，知道吗？” “你幼不幼稚？”沈辞岁嫌弃地问他。 原星野自我感觉了一下，说：“我觉得还行。” 沈辞岁：“幼稚。” “比你好一些。”原星野笑道。 肖恩请过来玩的人不少，都是成年人，又有好几对情侣，各自有想法，没必要非得在一起玩。一些人已经离开了露营地，沈辞岁找到肖恩，跟他说了声生日快乐，才和原星野去别的地方。 山里空气清新，林木茂盛，山脚谢了的花在这里仍然开着，纷纷繁繁连片，十分美丽。沈辞岁不爱走着赏景，想叫一辆飞梭上来，被原星野严厉批评。 沈辞岁身体很虚，用散步的速度走了大概两公里，开始喘气。 原星野在后面推他。 终于走完一条长坡，前方出现休憩的凉亭和自动贩售机。沈辞岁眼前一亮，精神振奋起来，一路快跑过去。 他买了苏打水和饼干，坐在凉亭里慢吞吞地吃。 原星野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眺望山间郁郁森林，和掩藏在林间、偶尔露出一截、绸缎似的河流，问：“我记得你老师葬在塞琉古？” “嗯。” “我想去看看他。”原星野道。 塞琉古在第六星域，从翡冷翠出发，单程就得花上二十多个小时。沈辞岁抬起头：“得等放长假的时候了。” 原星野思索片刻，说：“或许不用。” 三个月后。 原星野去第六星域出差，找了个理由把沈辞岁从阿斯加德研究院“请”过来，随行出发，等到了地方，又把事情都丢给宫涯，带沈辞岁回到塞琉古。 已是暮春时节，道路两旁草木深深，雨淅淅沥沥落下，但不冷。 塞琉古是座小城，车和人都不如翡冷翠那样忙碌，一切都是慢悠悠的，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拉长。 沈辞岁撑着伞，和原星野走在算不上宽阔的墓园石阶上，一路蜿蜒向前，最后停在某块墓碑前。 墓碑照片上的人坐在开满金色月季的花园里，笑容温和。 “他应该和我一样做过基因手术，这不是他原本的样子，但……有什么关系呢？”沈辞岁轻声和原星野说着，俯身捡走墓碑前的落叶，又从他手里接过毛巾，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和泥土。 -- 第100页 原星野把带来的花放上去。 沈辞岁低声道：“老师，好久不见，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完！ 应该会有番外，让我想一想写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