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 书名: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穿书] 作者:慵不语 文案: 齐宥穿进暴君文中,在原著里,他是个在国子监念书的炮灰小公子,被暴君掳掠到龙床上肆意玩弄不说,最后还被打断双腿囚禁在深宫。 暴君性情暴戾厌恶读书人,整个文官预备团国子监对他避之不及。 穿书后,默默准备好逃亡计划的齐宥试图拖延侍寝时日,暴君冷眼看他挣扎。 不知何时,古早的暴君文画风逐渐向甜文靠拢。 齐宥委屈巴巴为暴君考虑:学校膳堂菜色不好,我若骨瘦如柴,日后如何承宠? 第二日,满汉全席安排上了!暴君:把你养肥点,等春闱后也好入口。 齐宥哀叹练字手疼,同窗皆言这是朝廷规矩,第二日,科举考卷有专人统一誊录的圣旨新鲜出炉。 暴君:齐卿手累坏了,谁来给朕按肩啊! 齐宥准备溜之大吉。 暴君再不纵容,直接把人提回宫里,森然道:齐卿轻易毁诺,可知有何后果? 到后来,人人皆道齐宥是皇帝视为腹心的宠臣。 皇帝牵着眉目如画的红袍少年登上殿台,昭告天下:宠臣宠后,皆是卿一人。 备注: 1偏执冷厉幼稚鬼暴君攻VS娇气软糯机灵鬼团宠受 2标粗:古代校园甜文,少年上学的日常为主,涉及友情师生情,几乎没有权谋线。 3本文架空,朝代背景和风气参考明代。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宥雍炽 ┃ 配角:萧朗吟魏九朝赵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君爱上小书生的古代校园甜文 立意:真爱至上 作品简评: 杠精惹怒了暴君,暴君以戏谑的态度让受侍寝。受用一系列神操作让暴君攻不知不觉被套路,但受一直怕攻,酝酿逃跑,结果逃跑路上遇险被攻救下,两个人也在感情拉扯中渐渐发现对方不为人知的过去,开始共同成长学会爱人,各种校园撒糖之后,受也顺利毕业考过科举,和攻开始并肩御敌朝堂撒糖。 是一篇古代校园甜文,没有太多权谋斗争,攻受感情互动处理得细腻动人,攻是个非典型暴君,既狠戾冷酷又有少年的一面,曾经受过很多伤,习惯用暴力压迫让别人臣服自己,喜欢上受之后做了很多傻傻的小事。受也很乖很甜,两个人都非常愿意为对方付出,逐渐学习怎么去爱,从戏谑到暧昧再到放下戒备两情相许,每次转变都酸酸甜甜非常合情合理。配角是校园少年组,鲜衣怒马很是可爱。 ============ 第1章 入宫 初夏,晴空如碧,扑棱翅膀的黄莺儿穿过傍晚余晖,轻巧落在国子监院堂里的柏树枝头,在茂密的树荫间啾啾鸣叫。 日晷指针对准酉时,散课钟声敲响,黄莺儿在久久回荡的钟声中振翅飞走。 课室后排,方才还热得不住打扇的少年们第一时间扔下扇子,把桌上的书往箱笼里塞。 安静!授课博士崔忱扬声,边清点纸笺边扫视屋内:这是去年会试时的题目,你们拿回去好好研读,做出文章来给我看,切不能敷衍。 少年们哀声一片。 去年出的题有什么好看,您老儿要是能拿来今年的题我服您 去年出了,那今年肯定不会再出啊,既如此为何还要做呢? 崔忱清咳一声,威严道:书目不一样,道理却是融会贯通的。齐宥,后日早课时你把课业收上来。 半晌,崔忱也没有听到回应,他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的齐宥。 少年穿着月白色圆领袍,如墨长发被发带扎起,清朗灿然的初夏日头洒在他挺翘的鼻梁上,愈发眉目如画。 只是此刻他眸光散漫,分明是在走神。 崔忱皱眉,不管旁的学生多散漫,齐宥一向是用心刻苦的,怎么今天他也 他沉下声音:齐宥? 在座的少年齐刷刷转头。 古代的老师没有扔粉笔头的技能,只是口头警告。但齐宥向来是国子监的好学生,此刻被当众点名,神色已有几分羞窘:先生,我晓得了。 他也不愿走神只是一想到压在书页里的东西就如芒在背,根本没心思学习 崔忱面色肃然:离春闱还有十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天下的学子皆云集京师,你们要专心备考,方不堕京城国子监的名声啊! 说罢叹口气,走出门去。 崔忱前脚刚走,少年们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读什么书啊,真的!读书越多死得越快 我爹非让我考科举,我怀疑他是看我不顺眼准备借刀杀人 旁人金榜题名是光宗耀祖,我们上的是阎王的生死簿。 齐宥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心底默默叹口气。 他穿进这本暴君文中已经一年多了,每日都提心吊胆,所以也不能怪同窗太学渣,只是大家的求生欲都很强罢了毕竟此时高坐帝位的是有名的暴君雍炽,若考过科举位居朝堂之上,那便意味着天天和暴君朝夕相处 暴君嗜血残暴,一言不合就见血。即便是为朝廷养士的国子监,也常被他的雷霆手段荼毒。 去年春日,一个学长在喝酒时诗兴大发,当场挥毫做诗,诗中故意提到暴君的兵败之地查山,玩弄文字游戏对暴君暗中讥讽,暴君看诗后大怒,随即下令把那人的皮剥下,填满稻草立于国子监门口,以此提醒监生谨言慎行。 同窗们皆是京城小少爷,向来养尊处优,哪儿见过这等架势?好几人回家后被噩梦魇住,再也不敢来上学。 血腥味还未散去的人皮稻草虎视眈眈戳在校门口,完全是大型劝退现场!刚开始时齐宥也不习惯,每次进校门看见站岗的学长都觉得脖颈处有阴风吹过,上学如上坟般难熬。 哥哥齐贞言知道他向来胆小,还怕他受不住,主动问他需不需要请假。 可齐宥只是摇摇头,仍然认真背书,全力备考。 即使在家中躲几日又怎样呢?暴君雍炽才是他的终极梦魇,只要暴君在位一天,他就无处可逃。 而就在今日,他最怕的事情终于一步步逼近了 你也会在课上走神?同窗萧朗吟高大的身影走来,年轻的眉宇间英气灼人:连先生的话都不应了。 在原书中,萧朗吟是怂恿原主逃出暴君手掌心的关键人物,萧朗吟是镇远将军之子,对原主有些异样情愫,知晓齐宥被暴君所迫成为男宠后,主动帮忙策划逃亡。 原主只想到了逃脱暴君后的快乐生活,却没想过被抓后要付出何种代价。 毫无意外,两个人的逃亡失败。 这次的作死行为成功惹怒了暴君,被抓回来后,暴君看原主的眼神愈加冰冷,不久后原主和萧朗吟无意间多说了几句话,恰好被暴君看见,暴君不由分说打断原主的双腿,直接用链子把人锁在了宫中 自此后,暴君愈发冷戾嗜血,原主囚在深宫中,被百般折磨折辱,哭得嗓子沙哑。 真惨。 更惨的是,齐宥因为和原主同名,穿进了书里。 想起原书里令人窒息的情节,齐宥笑容凝固在嘴角,忍不住对萧朗吟退避三舍。 身畔的萧朗吟一怔,挑起轩朗的长眉:阿宥,你有心事? 齐宥没想和他交心:无妨,夏天总有些犯困,走神了。 萧郎吟正欲说话,一个俊朗少年凑到齐宥身边,勾勾唇角:二位,放学一起去春风楼听曲儿啊! 萧郎吟看向他:怎么,九朝懒得糊弄你父亲了? 魏九朝的父亲刚从南京调任到京城内阁,为了给初来乍到的老爹留个好印象,魏九朝开始规规矩矩重新做人,每天和书本相亲相爱。 不是懒得糊弄,是放下伪装和我老爹坦诚相对。魏九朝呼一声打开折扇,耸耸肩道:你们去不去?听说春风楼里新来的琴师是从排云台出来的,有排面吧? 排云台!!! 齐宥指尖一颤,忙垂下眼眸。 排云台是暴君雍炽的别宫,雍炽生性喜欢射猎纵马,因觉得宫中拘束,特修筑耗资颇巨的排云台,台中有射圃有马场,暴君经常和锦衣卫切磋功夫,时不时还会传有名气的伶人唱个小曲儿。 至于是真的听曲儿还是日夜欢好,自然无人知晓。 久而久之,在传闻中,排云台成了暴君纵欲嗜杀的不堪之地。 旁人闻之胆寒的排云台,在少年人眼里却满是猎奇和兴奋。魏九朝话音一落,周遭登时嘘声四起,少年们纷纷围过来探听情报。 魏九朝揽住齐宥脖颈邀请:阿宥也一起去看看? 我不去了。齐宥垂下眼眸,压住书本,做出困得不行的样子:在学里练练字便回家补觉去。 齐宥的毛笔字出了名的大,大到辣眼睛,几人闻言笑成一团:你那字是该练练,但也别太难为自己了。 对对对阿宥你悠着点练,也省点墨水儿。 齐宥气咻咻的把打趣他的同窗们推出门外,看到他们走出太学门,齐宥才松口气,在位置上坐了半晌,缓缓从书本里拿出灿若朝霞的排云令。 不知是谁开始传言,说是暴君只要看到可心意的少年,就会下一道排云令把人强掳过去。 齐宥的父亲是御史,向来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前几日刚揪住排云令写奏疏讽谏暴君,结果没几日,排云令就落在了自家儿子头上。 想必此刻,国子监外头已经有人在接应他。 齐宥苦中作乐的想,若他还能回来,同窗们倒可以向他打探排云台的情况,也不必舍近求远了 他穿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每天都在担忧看到这玩意儿,甚至在梦中看到都会吓醒。 如果说这本书是齐宥的噩梦,那这张令就是噩梦的开始。 毕竟书中的小公子就是被暴君一纸邀请送至排云台,从此成为暴君的掌中物。 记得当时作者更到这章时,读者都在文下面嗷嗷狂叫说刺激,连他这个小GAY也嘴角上翘,还连夜打赏作者! 结果他毫无预兆的穿到了这小公子身上后,就再也笑不出声。 还好他穿书过来时此处剧情未开始,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齐宥都安安分分在国子监念书,和同窗们玩乐吐槽,熟悉古代环境。 其实齐宥表面笑嘻嘻,心里紧张得一逼,连出门都带个小帷帽,唯恐被暴君盯上。直到今日看到那张排云令,才知道该来的避不开 往昔所有的清贵优雅都是在为日后屈辱的剧情做铺垫齐宥睫毛微颤,排云台巍峨高大,能封锁所有的求救声,这意味着他将完全被暴君掌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齐宥深吸口气,大步迈出课室。 夕阳低垂,国子监门口,平日接他放学的小厮已不见踪迹,只有两个身着箭袖衣衫的男子站在黑漆马车旁躬身等待。 齐宥停下脚步,心陡然一紧。 那两个男子也瞧见了齐宥,身着圆领袍的小少爷面带桃花,皮肤薄而透,如春夜的清亮月色,让人移不开双眼。 怪不得是皇帝下令要找的人。 他们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不容违逆:是齐小公子吧?时间不早了,请快随属下上车。 齐宥呼吸一滞,身侧的手轻轻握拳,他回头看了看国子监的重檐碑亭,终究垂下眼眸,沉默的提袍上车。 马车轱辘轱辘朝前行驶,齐宥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中,心思纷乱。 其实按照原书中所写,暴君也算得上是所向披靡的枭雄。 身为先帝嫡长子,他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十四岁那年,太子雍炽随父皇北上亲征,两人双双被蒙古骑兵所擒。蒙古条件恶劣,人也凶蛮,半年后先帝死在了蒙古,当时人们嘴上不说,心里都认为,十几岁的太子殿下再也无法回到故国了。 雍炽却在雪夜持弓突围而出,从蒙古骑兵手里厮杀出血路,一人一马撞开了京城城门。 暴君归来后,立刻从刚继位的弟弟手中夺回皇位。此后,雍炽凶悍狠戾的练兵,一年后荡平蒙古,收复燕北十六州,还顺手屠了几座城。 那一年,暴君刚满十七岁。 仗打得漂亮,朝野上下满是赞颂之声。 脱戎装,入庙堂,众臣都以为雍炽会重整山河,从此,君主年少有为,王朝中兴在望。 然而暴君让所有人失望,他恣肆嚣张,甚至在大臣奏疏时,竟歪躺在龙椅上爱抚膝上的奶猫,满脸戏谑不屑。 本朝大臣讲究官体,哪儿能受得如此侮辱,当时有个阁臣觉得皇帝年幼,自作主张担起了管教君主的重任,派太监把那只奶猫偷出来亲手溺毙了,还写了封折子,劝诫皇帝莫要玩物丧志。 那阁臣借此名扬天下,结果没多久,暴君直接把豢养的东北虎带上朝,笑着扔给这两人一把剑道:朕知卿想做忠臣,朕近日沉迷此物,特赐剑于你,请即刻斩杀,为君除害。 之后血漫朝堂,二人惨不忍睹。 自此后,众臣皆知雍炽的暴戾冷血,不敢把他当十几岁的少年拿捏,而是把他当战场浴血的杀神供起来。 不待齐宥细想,车窗外已听传来太监冷漠的声音:小公子,地方到了,您请下车。 此时夕阳已坠,已到掌灯时分。负山临水的排云台檐角耸立,笼罩在如墨的沉沉夜色中,一眼望去,令人心悸。 齐宥站在马车旁,周遭的侍卫们用盯猎物的眼神锁定他,生怕他凭空消失一般。 晚风吹拂起他的发带和衣摆,明明是夏日,齐宥身上却直发冷,他垂头道:公公,我没来得及准备换洗的衣物,怕是多有不便。 小公子放心。太监笑吟吟道:台中都已为您准备妥当了。 您只准备好能经受蹂,躏的身心便好。 齐宥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一刻他无比热爱学习:公公,我后日还要去国子监上课怕不能久留。 太监笑着道:若陛下恩允,自然会放您回去。 说话间,太监侧目打量齐宥,只觉眼前小公子清亮的眸子如含星光,懵懂俊俏得让人心疼。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 听说还是国子监的学生,放学道儿上被堵截拉来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太监在心底叹息一声,对这位骄傲又可怜的少年开口催促道:公子,随奴才进去吧。 甬道深深,太监手持灯笼引路。齐宥心如擂鼓,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投在寒意森森的宫墙上,如梦寐般虚幻。 齐宥随太监一路行至内殿,殿内烛火明亮,极为安静,连夜风吹拂起纱幔的簌簌声都听得清晰。 他不敢抬头,不甚自在的双膝跪地,战战兢兢行了大礼:臣拜见皇上。 一道冷然的声音响起:你是齐宥?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儿子? 齐宥警铃大作,总觉得下一秒要上演验明正身,拖出午门的剧情。 头顶传来的声音倨傲中有几分懒散:抬头。 齐宥深吸口气,缓缓抬头,却不由一怔 不知是刚换下正装,还是暴君放浪惯了,此时他只着了轻薄的玄色衾衣,双眉轩昂,眸如寒星,强劲利落的胸肌轮廓在交领处若隐若现。 明明是很强悍的人,只因此刻唇间含淡笑,指间衔酒杯,便多了矜贵和散漫。 这暴君倒有一张好皮囊。然而再好看,也只是个金玉其外,暴戾其中的凶神罢了。 此时凶神正手扶桌案,双眸淡然掠过齐宥,不愧是齐家的芝兰玉树,稚嫩的身姿挺拔如竹,气质和衣衫都纤尘不染,怎么看都很乖的模样。这么个小夫子的打扮,定是如他父兄一样无趣呆板。 雍炽俊朗的黑瞳波澜不惊:都说左都御史的小儿子眉目如画,朕看也不过如此。 齐宥:??? 他很想给暴君挂个眼科,但转念一想,还是让他继续瞎着吧。 但愿不过如此的他下一秒能被驱除出传闻中美人如云的排云台。 雍炽不理会他的心思,语气懒散微带调侃道:你父兄屡屡违逆朕的旨意,却为齐家赢得了好名声。朕倒想把你这没长成的芝兰玉树叫来,看看你能经受住什么催折! 齐宥在国子监又文采出挑,因此朝中众人便称赞大小齐公子为齐家的芝兰玉树。 结果暴君听到了却冷笑道:修剪树木要趁未长成时,朕听闻小齐公子尚在念书,有树堪折直须折,就传旨让他觐见吧! 一句话掷下,前程万里,刚满十七岁的小齐公子被送进暴君的宫楼高台,几经辗转后,终究还是和朝堂无缘。 此时雍炽垂眸,只见齐小公子的月白色发带箍成如兔子耳朵的圈圈,委委屈屈垂在长发两边儿,衬得人愈发如同春日无暇朝露,让人想碾碎。 这齐小公子倒是有几分趣味。 雍炽微抬下巴,手指漫不经心敲着檀木桌案:听说你是国子监的学生,说说吧,你都会什么? 齐宥垂头:臣身为学子只会念书。 这在齐宥心里是最安全的答案。 毕竟书上说了,暴君爱玩乐,最厌读书,看到文官朝臣一般都是再见三连。 当然如果他突然喜欢上这口,齐宥也不介意教他几句四书五经人生格言,好好给他补补思想品德课。 念书?谁知雍炽星眸微眯,竟是很感兴趣的模样:来人呐,把朕特意收拢的书拿来,让齐小公子好好念给朕听。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别惹朕,朕不凶,惹了朕,后果自负。 阿宥:惹惹惹 路过的小可爱收藏一下文呀,要不然茫茫晋江我们很容易走散的~ MUA~ 第2章 羞辱 书是雍炽特地嘱人备好的。 既然齐家奏折如飞雪,字字骂他沉湎酒色,纵欲伤身,那他不介意在齐家小公子面前表演一番。 最好能纵欲到把他吓哭。 看他那模样,此事定是不难。 书很快找过来,直接摆在齐家小公子面前。 雍炽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齐宥身上,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 都说齐家孤傲,齐小公子看到这种书,定会满面涨红,打死不读一个字吧? 齐宥接过侍从手里的书,打开一看,皆是缠绵在一起的男子。 能看出画师在竭尽所能的露骨,画风却依然抽象。 画术不够字来凑,配图上方的小字写得挺色气,只是对齐宥产生不了太大冲击感。 雍炽微微一笑,语气轻佻:齐卿既然是读书人,就好好念书给朕听吧,此书文采风流,让齐卿来念,也算物尽其用了。 齐宥瞪着那小人书,抿唇良久也不好开口念出声,主要是屋内还有十几人,各个衣冠楚楚,这一对比他简直羞耻到想自闭 雍炽闭目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个字:念! 声音很淡,但含着不容违抗的冷意。 齐宥垂下眼眸,强忍忍住把书倒扣在雍炽头上的冲动。 他思索了一下,暴君不就是想借此羞辱他,乃至羞辱齐家羞辱读书人么?他决定自行阉割,敏感字眼统统以叉叉代替,把满是色气的小黄,文改成了清水版叉叉传,读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雍炽没看到齐家小公子羞红脸哭着求他,却被铺天盖地的叉叉刺激得头昏脑胀。 雍炽意外地挑起眼角,冷冷注视面前的少年:停! 齐宥抬头,用最无辜的目光看向他。 明明是一张很乖很好拿捏的脸,却做着表里不一的勾当,雍炽的眼神微暗:不知齐卿读的叉叉是何意?可否为朕解释? 就是想把你做成叉烧的意思! 雍炽的目光有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齐宥怂巴巴的垂下头,小小声道:我臣不认识那些字,在学里,不认识的字就以叉叉代替的 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齐宥心如擂鼓,瞪着无辜的眼睛努力装无辜。 雍炽半晌未语。 齐宥悄悄抬头望去,只见暴君眉目间神情冷戾,似乎已在思索他的花式死法。 齐宥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忙干笑两声补救:臣平日里读惯了四书五经,乍从别的书上看到这些字,还有点面生,竟然不认得了哈哈哈 那齐卿慢慢认。雍炽语调散漫,并不拆穿他,只略挑眉道:只是念书时若有错字漏字,按国子监的规矩是要挨打罚的吧? 齐宥微怔,国子监学规森严,念错书的确会被先生罚。 他心下一颤,勉强稳住神色,抿抿唇角:是 那朕自然也要严格要求齐卿。雍炽周身气势如寒潭般摄人,紧盯齐宥道:你念错一字,便算一次惩戒如何? 话是问句,但丝毫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只是朕这里并无戒尺,雍炽微顿,神色颇有些遗憾:只得用板子代替了,还望齐卿莫要介意。 !!! 您说的是一人多高,二十下就能把人打残的板子么? 齐宥眼前一黑,立刻想起书中原主被暴君打断腿的可怕描述难道! 难道竟是要提前上演了? 不过朕会召太医随时候命。雍炽走过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无比体恤:有太医在,齐卿定不会出大差池的。 齐宥登时怂了,怂到连暗骂暴君的心思都没有了。 毕竟暴君勾勾手指,他就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这种亲身体会才能拥有的领悟,远比看小说刺激百倍。 空气凝结,齐宥再次展开书时,腿禁不住发颤。 雍炽似乎很喜欢看他这模样,唇角含笑,说出的话却满含让人颤栗的威胁:念吧,想必这次,齐卿定不会再出错。 强硬的命令如利刃般击破少年脆弱的自尊,无处可逃的齐宥一抖,忙磕磕巴巴念下去。 书中尽是缠绵,但少年双眸含了水汽,读得句不成句,让人毫无遐思。 磕磕绊绊读了几章,看雍炽并无不悦,齐宥又忍不住在断腿边缘开始作。反正他也是结结巴巴的模样,干脆趁机把敏感词拆得七零八碎,断句断得人想崩溃。 这次,雍炽冷眼望着齐宥抑扬顿挫念书,却没有再出声打断。 半晌,齐宥合上书,无辜又殷勤的禀道:皇上,臣读完了。 大殿内很沉静,空气有如实质般压在齐宥肩头,让他喘不过气。 暴君沉默,齐宥的小心脏已经开始打鼓,不得不说暴君真的好懂威慑人的技巧! 半晌,雍炽勾勾唇角笑了,眼前人明明乖巧捧书,双眸含着讨好,却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小聪明。 和他父兄一样,身上带刺,胆子大得很,但又比他父兄多出几分圆滑狡黠。 倒是有几分趣味。 有趣到他第一次想震慑人却隐隐占据下风,需要临时想法子。 雍炽边思索边缓缓踱步:齐卿的断句倒是和旁人不同,这也是国子监那位崔忱教的么?若是如此,朕看他这先生也不用当了。 不是不是,和先生无关。齐宥被雍炽的话吓住,手忙脚乱赔笑道:是臣心中害怕,才没有念好,还望陛下莫怪。 少年一着急,眼尾都泛了红,看上去挺可怜,离哭出来只差一步之遥。 怕?雍炽捏住齐宥清秀的下巴尖儿,强迫他半仰起头,戏谑道:怕朕杀你,还是怕朕幸你? 如果真的怕,又怎会当面忤逆朕的命令? 清浅的龙诞香萦绕在鼻尖,齐宥被突然直白的暴君吓得心跳加速,差点没咬破舌头 今日你书读得不好,朕很生气。雍炽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唇,语气隐含警告:朕要想个好法子罚你。 屋内的气氛陡然暧昧,齐宥心跳怦然,忙对着暴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陛下 笑容很笨拙很僵硬,但露出了两个白生生的小兔牙。 那声陛下也又软又怯,直往人心里戳。 教不严师之惰。雍炽眸中的冷意褪去,再开口时已添了几分戏谑:齐小公子书没念好,终究是师傅的责任。明日崔忱会来排云台,朕便好生罚他吧! 而现在正躺在床上看书的崔忱打了个喷嚏,还不知自己明日的命运已经被安排明白了。 说罢,雍炽神情冷淡的转身离去:齐卿今晚便在这排云台好生休息,明日朕带你去看场大戏。 眼看暴君要走,齐宥反而怔住 看齐宥眼巴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雍炽唇角浮现清浅的笑:怎么?齐小公子还有话和朕说? 齐宥生怕暴君误会,忙有样学样按照古装剧里赶客的方式扑通跪在地上:臣跪安! 声音干脆清亮,比方才念书时大多了。 雍炽抿唇,大步走出内殿。 冯公公瞥一眼暗自傻乐的齐宥,连连摇头。齐宥的父亲齐鸣泰总是骂陛下纵欲,要知道陛下还没传人侍过寝呢!背了这么大的黑锅,陛下却隐忍不发,他起先还以为是齐鸣泰任左都御史,官居二品,又是先帝托孤之人,陛下有所收敛谁知回头就把人家小儿子召见过来,还不是想把邪火放在这小公子身上? 陛下向来难以揣测,也不知会用何种手段处置这位小公子 稚子何辜啊!冯公公在心里叹息一声,躬身跟随雍炽走出内殿。 第二日一早,齐宥起床洗漱罢,正迷迷糊糊揉眼睛,蓦然看见暴君坐在大厅桌案前,几个清秀的小太监垂着头,恭敬地为他夹菜。 齐宥吓一跳,不甚熟练的上前请安。 他漂亮的眼珠上蒙了一层薄雾,显然是没睡好的模样,月白色发带松散系于发间,多了几分稚嫩懵懂。 齐家人的嘴惹人厌,脸却还是能看的。 雍炽指尖轻敲桌案:坐下,陪朕用膳。 齐宥顺口推辞:臣不敢。 齐卿何必欺朕?雍炽冷眼看他坐下夹菜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淡淡道:朕看你胆子极大。 早餐极为丰盛,齐宥胃口大开闷头吃菜,缩着脖子没有回话。 多吃些。雍炽的姿态甚是闲适:再过半个时辰,你先生想必就赶到排云台了,你随朕一起去城楼观景。 说罢,状若无心的看一眼窗外:黑云压城,今日想必有雨。 齐宥登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跪在地上,小脸很严肃:昨晚之事和先生无关。先生无罪,还望陛下莫要迁怒旁人。 他有没有罪,皆取决于朕。雍炽俯视他,眸色微凉:齐卿是打算做朕的主? 语气里有森然的压迫之意,激得齐宥轻轻一颤栗,在心里叫苦不迭,暴君都是这种脑回路么! 雍炽沉声命道:起来,坐下吃饭! 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有太监慌慌张张跑来:陛下,有不少官员聚集在排云台外求见您呢。 雍炽薄唇微勾,冷冷道:如何?朕就晓得他们定不会罢休! 说罢起身离席,齐宥等人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二人一起登上城墙。今日天色阴沉,风吹起衣袍,有几分凉意。 正如小太监所说,排云台下站着不少头戴乌纱,身着或绯或青官袍的朝臣,他们正三三两两聚集着议论,一抬头看到皇帝,登时跪倒在地。 每年这时候都要来翻旧账!雍炽俯视群臣,神情冷肃:你们不厌烦,朕都厌烦了! 听到皇帝斥责,城墙下的大臣们静默了一瞬,但随即有人走出队列道:陛下,赵王当时承继大统,实乃情势所迫,如今他圈禁多年,早已知错,还请您顾念兄弟之情,释放赵王! 雍炽淡然道:这是陈年旧事,众卿每年都要来闹一场,朕此前忙于征战,无暇理会。 听这意思是要把人放出来了?众人精神一振,谁知雍炽话锋陡转,冷冷道:日后再有人借此事喧闹,朕便立即传旨杀了赵王!朕也定会成全诸卿的赤子之心,让诸卿追随赵王于地下! 乌云翻涌过巍峨的城墙上空,朝臣们仰视着面容冷厉的暴君,不由自主静默在原地。 齐宥此刻终于忆起了对应的原书剧情。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 雍炽随先帝被捕时,同胞弟弟赵王雍辞尚在京城,他并未援助父兄,反而在太后的支持下继位称帝。等到太子雍炽回来,才发现京城风起云涌,江山早已易主! 临时皇帝丝毫没有让位给哥哥的表示,继续装聋作哑。雍炽自不会任人拿捏,不出三月,他便和萧朗吟的父亲联手,夺回皇位。 当了将近半年皇帝的雍辞从此被囚禁在赵王府。 雍辞温和宽厚,在暴君雍炽的对比衬托下,更是散发着人性的温暖光辉,让臣子不由自主想跟随。 因此每逢雍辞生辰这日,朝臣们便三五成群来找雍炽求情加恩,一心想把他们的白月光小皇帝放出来。 齐宥记得在书中,他的老师崔忱就是因此事下狱,在狱中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崔忱死时也不过20刚出头,想想也挺不忍心的。齐宥趴在城墙上认真搜寻下面的人群,果然在队伍后方看到了崔忱的身影 安安稳稳呆在家不好么?非来掺和高危的事情! 此时身畔的暴君沉沉开口:叫锦衣卫过来! 齐宥呼吸一滞:陛下想如何处置他们? 暴君人狠话不多,懒散道:自然是下诏狱治罪。 齐宥知道此事是雍炽碰不得的逆鳞,不敢直接求情,只能打擦边球:陛下,城墙下有将近百人吧,都塞诏狱里,诏狱也装不下啊 齐宥很同情负责缉捕审讯的锦衣卫,自从暴君继位,他们就天天加班,996的工作地点是牢里,工作内容是审人简直毫无幸福感可言,暴君还总是隔三岔五额外添加巨大的工作量,锦衣卫没有集体辞职堪称奇迹 这倒不用齐卿担心,朕对诏狱有信心。雍炽似笑非笑:齐卿若有疑虑,朕可送齐卿进去瞧瞧。 !!! 齐宥吓得赶紧闭嘴。 片刻功夫,锦衣卫已如疾风骤雨般纵马前来,他们身手敏捷狠辣,齐宥遥遥望见崔忱被身形魁梧的锦衣卫狠狠扭搡在地上,不由心里一酸,忙别过头去看城楼的团寿云拱。 雍炽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齐卿是不忍心么? 齐宥生在现代,看到最凶残的暴力时刻就是同学打架但那场景和眼前的一比,简直是菜鸡互啄。 而且同学打架,他还能冲上去拉一下!现在却连求情都做不到! 齐宥看着这么多人受苦,不忍道:陛下,先生去年才入京,一直在国子监任教,并不清楚赵王做的事情,您能不能 可他教出的学生连书都念得磕磕绊绊,雍炽英挺的侧脸有几分残忍的味道:朕罚他在狱中呆几日,难道不应当么? 雍炽轻轻一笑:不过,若是齐卿今晚能把书念好,朕倒是愿意放他一次! 又是昨晚的事! 他就知道,暴君性情睚眦必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齐宥又羞又怕,气得眼圈微红,胸口起伏不定,显而易见正在强忍羞辱。 雍炽唇角轻勾,星眸微眯欣赏齐宥的模样。 齐宥顶着暴君的目光,握紧拳头又松开,他想想书里老师的结局,心里涌上寒意。 终于,齐宥在城楼上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暴君耳边轻声道:臣,今后会认真给陛下念书。 声音很轻,如呢喃般擦过耳际。 雍炽眸中闪过冷厉的笑意。 他自然不在乎齐宥念不念书,他只是生来爱磋磨人的风骨,看骄矜圆滑的齐小公子低头服软,便如在战场上看到敌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有种志得意满的乐趣。 齐宥精致的双眸雾气弥漫,轻轻抿唇道:陛下,别让他们欺负人了! 声音不大,底气也不足,倒真像是被外人欺负得狠了,委委屈屈找他来撑腰一般。 雍炽望着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忽然想给齐宥出这口怨气。 他做了个手势,凶悍的锦衣卫登时齐齐收手,恭敬立于城墙下候命。 齐宥眼巴巴看着,不得不承认当暴君真的很有排面! 既然齐卿不愿看到先生下狱,这次便算了。齐宥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道谢,已听雍炽凉薄道:但犯错不能不罚,便让他们跪两个时辰吧。 齐宥盯着雍炽,一瞬间脑海中所有的昏君都有了脸! 这种人竟然在位七年才被萧朗吟搞翻?齐宥打心眼里佩服大臣的忍耐力。不说旁人,他只和暴君相处了一日,已经很想让他原地驾崩了 乌云凝聚在恢弘肃穆的城墙上空,此时终于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 在排云台前罚跪的大臣们一惊,登时想给老天翻一百个白眼。 这雨也太会挑时候了吧? 齐宥看着愈下愈急的雨,冷冷望向雍炽。 他相信,这一切都是暴君算好的,否则,他不会专门挑罚跪的处罚,也不会在今早提起下雨一事。 朕已遂齐卿的心愿并未将他们逮捕下狱。雍炽望着跪在雨中瞬时浑身湿透的朝臣,神色平稳:这场雨是天意,天要降罚,他们只能受着。 雍炽的语气很淡然,并未把在雨中罚跪的一百多人放在眼里。 也许在暴君眼里,这还是他的恩典吧? 可他们并未做错什么,不过是来组队来求个情,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并未强行去做什么,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为何结果却如此狼狈呢?望着崔忱跪在雨中歪歪斜斜的身影,齐宥眼眶发酸。 齐宥环顾四周,城墙不起眼的角落里立着数把玄色布伞。 他被邀来排云台的事暴君并不想声张,否则也不会只派遣两个人暗中等他放学。 今日站在城墙下的都是敢和暴君叫板的朝臣,若是他们看到左都御史的小儿子,国子监的学生被暴君押在排云台,定会上折子花式骂暴君。 虽然上折子动摇不了暴君的决定,但想到能多几个人和他一起骂狗皇帝,齐宥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齐宥抿抿唇,鼓起勇气,缓慢且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城墙角,提起雨伞冲下城楼。 冯公公大惊,忙提步要去追齐宥。 雍炽冷冷开口:让他去! 望着齐宥冲进雨幕里的身影,雍炽眸中染上阴戾。 这位齐小公子为离开他,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媳妇儿不听话总爱惹怒朕,吓唬几次就乖了 阿宥:你后来是挺乖的 第3章 给我吹吹 齐宥顶着风雨走至崔忱面前,躬下身,不由分说把那伞往他手中一塞。 跪在地上的崔忱一怔,忙抬起头,看到是学生齐宥,又惊又惧:齐宥?你怎会在此地? 齐宥压低声音:是陛下召我来的。 此话一出,崔忱自然明白弦外之音,一时间只气得发抖,没想到皇帝竟肆无忌惮到把手伸向国子监的学生身上! 但转念一想,普天之下皆为王臣,陛下相中的人,自然是逃不掉的。 只是苦了齐宥,他才十七岁,正该是好学上进的年龄,身为齐家子却被陛下召入排云台,想必以后的日子定是艰涩。 崔忱眼眸中闪过心疼,低声道:朝廷大臣皆在此地,他若真的扣下你,我们定是要上书替你讨回公道的 夏雨入注,雨珠从崔忱年轻的眉骨间滑落,齐宥垂眸,望着先生沾染污泥的青色官袍,突然打消了求救的念头,只苦笑着摇摇头:先生,我们各自珍重吧。 说罢,他举袖遮住细密雨丝,踩着水洼跑向城楼。 崔忱望着齐宥被雨水冲刷的背影,眸色闪过黯淡。 此时,太监尖利的嗓音透过雨声从城楼上传来:天降暴雨,陛下体恤,有旨意,免了诸臣工罚跪,趁早散去吧。 一句话撂下,笼罩在雨幕中的一百多人终于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 齐宥正扶着灰色转墙沿着楼梯上城楼,闻言叹口气,一言令其生,一语令其死,他深深觉得古代的大臣太卑微了 等他爬到城楼之上才发现雍炽已带着侍卫太监离开,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还他们顺便带走了城楼上所有伞! 齐宥挠挠头,忙向手握长矛屹立在暴雨中的侍卫求救:您知晓哪里有伞具么? 雨具皆在冯公公手中,小公子可向他去要。 齐宥闻言,小跑着走下台阶,气喘吁吁找冯太监。 一转身,发现雍炽正端坐在四人抬着的肩舆上,如星如曜的锋利眉眼冷冷俯瞰他。和他们同行而来的太监侍卫皆撑着伞紧紧相随在肩舆之后。 齐宥环顾四周,没发现多余的伞。 既然公子已把伞送与旁人,只得委屈自己了。冯公公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皮笑肉不笑的传达旨意:还请公子即刻步行回宫吧。 齐宥紧咬唇瓣,抬眸哀怨的望向雍炽。 踏雨而行,也是人间乐事。锦袍玉带的男人眉目如刀,透过雨帘冷冷注视他:齐卿,莫要让朕等你太久。 说罢缓缓一扬手,众人浩浩荡荡向大殿而行。 齐宥望着雍炽远去的方向直想翻白眼。既然是乐事,怎么也没见您亲自下来跑着啊? 雨滴密密匝匝落下,打湿了齐宥的衣袍发丝。他举目四顾,廊檐下有躲雨的人,雨幕中也有不少举着伞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劝他避雨,没人敢把伞递向他,甚至没人敢和他对视 一道旨意,足以把所有人的善意抹杀。 齐宥叹口气,决定自立自强,凭借回忆往大殿走。 前路被雨水溅起的白雾覆盖,寒冷的湿意沁入心底。 齐宥是个路痴,刚进大学校园时,好几次都在下课后找不到宿舍楼排云台很大,大到齐宥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急雨轰然落下,比方才还猛烈不少。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齐宥白净的脸上沾满雨珠。 夏雨下得急,停得快,齐宥举袖过头,眯着被雨水蜇得涩涩的双眸,决定先寻找避雨之地。 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周遭竟看不到一个亭子,连个廊檐也遍寻不见! 齐宥全身湿透,冒着大雨奔向汉白玉石桥旁的柳树,树木粗壮,足够他避雨。 齐宥刚呼出一口气,便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响过 齐宥:??? 都说雷不劈好人,但他既然穿进这么毒的小说里当炮灰,可见老天并没有把他划入好人的阵营。 齐宥决定还是离树远点为妙,一咬牙再次跑进风雨。 终于在雨帘中望见半人高的石桌和几把石椅。齐宥顾不得许多,猫着腰躲在石桌下,终于呼出一口气 大殿内,雍炽望着如瀑般汹涌的雨水。眉目愈发冷峻。 冯公公窥他脸色,赔笑道:瞧瞧,这雨竟还越下越大了,想必西北的干旱今年定是能缓解,这是好兆头啊 雍炽凝重的面色丝毫没有缓和。 脑海中闪过少年冲进雨中的背影,只因前路有他敬爱的人,冰冷浸骨也不会有丝毫恐惧。曾几何时,年少的他也曾冒雨跪在阶下,呜咽着向父皇苦苦恳求一道恩旨如果那时的少年知晓赤子之心会换来欺骗,还会那般无畏么? 此生不会有答案。 望着窗外暴雨,半晌,雍炽倏然开口道:听说雨中观荷最是有趣,也不知万寿湖中的荷花如何了? 冯公公眼珠一转:陛下不如亲自去瞧一眼,若是荷花有灵,也要感谢陛下冒雨前来的恩典呢。 一道雷声轰然落下,雍炽大步走出殿外:起驾,朕要去万寿湖! 冯公公忙摆着拂尘催促小太监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乘舆伞帐呢,赶紧备好! 迎着滂沱大雨,雍炽起驾,垂帐华盖遮住漫天雨丝,湿意丝毫落不到君主身上。 侍奉雍炽的皆知道他是个任性的主儿,眼下只能冒雨奉陪,心里却在埋怨万寿湖的那几株破荷花。 肩舆上的雍炽很快看到那抹月白色的袍角,他用玉扳指轻叩扶手:停! 电闪雷鸣,雨声劈里啪啦接连不断,齐宥躲在堪堪能躲避风雨的石桌下,想着前世的亲人朋友,头脑开始混沌,委屈得直掉眼泪。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委屈,心态直接塌方。有雨声做遮掩,周遭又空无一人,齐宥独自哭了个尽兴。 此时他哭到尾声,头脑昏昏沉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雍炽走下肩舆,撑伞走到齐宥面前时,正看到少年啜泣的场面。 石桌的桌柱宽大,他正拼命缩着手脚往桌下挤,想要少受一些暴雨的凌虐。可那雨丝裹着风,依然毫不留情的砸到他身上。 漫天的大雨快把少年吞噬掉了。 雍炽眼眸微暗,走至桌边蹲下身,撑伞笼罩住桌沿,对里头的少年冷声命道:出来! 少年非但不出来,反而更往后移动了几分,喃喃道:不要,回我要回家 雍炽半蹲着身本就不耐,听他说出不字,神色更是一冷:再敢耽搁,朕立刻叫人把你拖出来! 齐宥浑浑噩噩中被吓得肩头一缩,正想抬起头,额头登时撞到石桌上。 好痛,齐宥捂着愈加昏沉的脑袋,嗓音夹带着无助,不管不顾的轻声恳求道:我想回家,放我回家吧。 他好想回家,就是让他离开大学重返高三,再熬一次高考都比在这儿伺候暴君强 雍炽神色不予,冷冷扔下伞,一把将那团湿漉漉的月白色揪出来,打横抱起。 冯公公一怔,立即轻手轻脚的帮二人高举起伞。 雍炽垂眸,齐宥脸上的倔强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湿透的发带可怜巴巴垂在胸前,双眸迷蒙,嘴里还念叨着:放我回家 声音沾染雨意,软软糯糯像撒娇,嘴里说着放我回家,湿冷的身体却感受到了雍炽炙热的体温,忍不住想要贴得更近。 雍炽想起万寿湖畔刚出生的小鸭子,湿漉漉的,却偏爱贴人,等人真的要上手逗他时,却奶凶奶凶的拿着嫩黄的嘴巴啄人。 他冷哼一声,脱下大氅把人裹住,皱眉丢到肩舆的角落。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 沿路上,齐宥半昏半醒,嘴里偶尔轻轻浅浅的念叨:我要回家 雍炽皱眉,齐家向来迂腐,齐宥被召入以荒淫为名的排云台,齐家定是又羞又恼,以往的进谏皆是齐家父子领头,今日两人却如同鹌鹑般躲在家无颜踏入排云台一步,还不是因为这位齐家小公子被扣押在了台中! 这本是雍炽预料到也盼望的场景,但此时听着齐宥一声声的回家,却觉得胸口发闷,他入了排云台,还不知道外头会怎么编排,齐家那对父子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也不知今后会如何对待他 偏偏齐宥还一心惦记回家! 雍炽冷着脸抬手覆上他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他收回手,察觉到手掌沾染了齐宥额头的雨水,神色倏而冷淡,他皱着眉头,看齐宥外袍胸口处还算干净,满脸嫌弃的伸手抹了两下。 冯公公看到陛下趁小公子昏睡时这般欺负人,眉眼狠狠一跳 陛下要临幸人自然是好的,只是为何非要放着那么多琴师舞师不选,要选家世清白且无意于此道的齐小公子呢 为了羞辱齐家,陛下也真是肯舍得自己 大殿干燥温暖,炉中燃着轻袅的香料。 太医为齐宥诊脉后禀道:小公子身体无碍,只是惊惧过度,又兼淋雨,寒意侵体,头脑昏沉,难免会说些胡话,喝些参汤,将养两日就好。 齐宥意识模糊,只隐隐觉得自己被抱进了很暖的房子,还有人轻轻柔柔为他擦拭发梢。 可他头发这么长,要擦到什么时候啊! 头发湿着睡,对脑子很不好的! 他迷迷糊糊的想,要是有个吹风机就好了:要吹吹。 雍炽望着齐宥喃喃自语的模样,冷声道:他说什么? 周遭人一脸难色,雍炽却懂了,齐宥额头上碰破了皮,渗出血迹,想是痛得厉害,想让旁人给他吹吹! 雍炽冷笑,真以为是在家中,还有人纵容他的孩子气? 谁知齐宥却伸出手,准确的抓住皇帝的袍摆,轻声道:给我吹一下啊。 雍炽冷嗤,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发个烧把胆子也烧大了,竟还敢使唤朕! 正要伸手把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拍落,忽听床上的人带着鼻音又道了一句:求求你,帮我吹干。 语气带着软软的哭腔和恳求,分明是极怕疼的模样。 雍炽一脸森寒站在床边,不耐烦的皱皱眉,正要提步离去,却发现袍摆被齐宥抓得死紧 齐宥后脑勺又湿又重,昏昏沉沉的召唤神器吹风机:吹一下吧,好难受啊。 雍炽垂眸,望着床上说胡话的小公子。其实给他吹吹伤口也没甚大不了,就当他是一杯热茶好了雍炽只想尽快脱身,他俯身,挽起齐宥垂下的鬓发,对那光洁剔透的额头轻吹了两下。 小时候,自己贪玩受了伤,母后便是这般照应他的,母后总说,吹吹就不痛了。 长大后才知道那都是假话,身上的伤有药石医治,心里的伤要用血去祭奠。 这世间没哪一种伤是吹两口气就能治好的。 也只有小孩子还信这些吧? 被轻吹了两口气,躺在床上的少年果真安分了不少。 雍炽早已不耐烦,正欲离去,谁知床上的人又轻声道:还要! 雍炽眸色寒凉:你放肆!立即给朕松手! 齐宥纵使在梦中,也被吓得身子一颤,紧揪他衣襟的手终于怯怯放开了。 雍炽挑眉,莫不是吓到了?这般不禁吓? 雍炽抬手按按眉心,有些烦乱的走出大殿,望着将歇的雨丝。 冯公公见状,上前笑道:陛下准备把小公子安置在何处? 雍炽皱眉,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句含着哭腔的我要回家。 不是心心念念要去上课么?雍炽嘴角噙着冷笑:放他回去! 陛下宣召齐小公子入排云台侍候,冯公公心疼齐小公子,可眼下陛下要放人,他又犹豫了:陛下不喜齐小公子么? 他想不明白,陛下既是为了躲避后宫女子修筑排云台,又隔三岔五的宣召会技艺的美貌少年来此地,为何从不临幸呢 他都替陛下喊冤,替陛下心疼修排云台的银子! 方才看到陛下把齐宥打横抱起,还趁着人睡过去,以为开窍了这怎么一眨眼要毫发无伤的放回去! 陛下不是真的不成吧?冯太监偷偷看他一眼。 朕只是找个由头震慑齐家罢了,顺便也给自己找个乐子。赵王生辰已过,齐家两父子都没露面进谏,想是羞得家门都未出吧。雍炽轻轻一哂,眼皮也没抬:朕目的已达到,本也没想拘着他。 他早就想磋磨一下未长成的齐家小公子,免得他入了朝堂和父兄一起天天进谏惹人心烦。近日赵王生辰,正巧把他宣入排云台呆两日,让他父兄无颜进言。 冯公公笑着:小公子若是知晓能离开,定是极为高兴的。 雍炽眼神瞬时转冷。齐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此地,他冒雨给先生送伞也存了求救的心思。 毕竟他不是等闲唱曲卖艺的,而是齐家之子,来年就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国子监学生。 若是许久不回去,在排云台瞧见他的清正大臣也定会闹得满朝风雨 雍炽不怕麻烦,但不意味着他能原谅齐宥想给他添麻烦。 世间之事自然不会皆如他心愿。雍炽凤眸微眯,语气危险又轻佻:一入排云台,他就是朕的人,要想离开,还要受朕给他备好的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冯公公:陛下,您袭胸了! 雍炽冷淡挑眉:你误会了,朕只是擦擦手,至于他?只不过是给朕挂抹布的工具人而已! 齐宥神色未变笑眯眯:陛下你也误会了,你只不过是吹风机的替身而已(还是自己主动要当的那种) 第4章 轻贱 齐宥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床顶的帐幔,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这儿是暴君的排云台,自己还淋了雨 齐宥依稀记得暴君抱着自己上了肩舆,路上摇摇晃晃,之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 头还是很重,脸颊发烫,想是烧还未褪。但他能察觉到发梢干燥,干净的衾衣上没有雨水的味道,反而还有一缕淡然的香气。 定是有人替他精心打理过。 齐宥抬起身子,试探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少年从屏风后快步走出,满脸欣喜道:公子您终于醒了,奴才是专门来侍奉公子的,您有吩咐唤奴才一声便好。 齐宥立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衣裳谁给我换的?陛下呢? 齐宥声线有几分颤抖,生怕暴君趁他昏迷时已经顺手把他办了 是奴才给公子换的。不需要再多提点,那少年已笑说:陛下给公子宣太医后便走了,冯公公传来话,说等公子您将养好再去侍奉陛下。 正是光线黯淡的黄昏时刻,这少年声音轻缓,落在人心上,又温柔又妥帖。 齐宥朝他望去,此人年纪不大,眉目清俊伶俐,鬓角梳拢得整整齐齐,看着就叫人喜欢。 齐宥忍不住暗想,这该不会也是暴君的人吧?可为何自称奴才呢? 齐宥起身披上外衣,坐在床边想了想问道:嗯?你叫什么? 那人低眉垂眸,给齐宥规规矩矩的行礼:奴才念恩。 齐宥的笑登时僵在脸上。 他记得这个名字,这是萧朗吟之父镇远将军在谋反前,安插在皇帝身边的重要眼线! 原书剧情中,正是念恩把原主进排云台的消息私下透露给了萧朗吟,萧朗吟痛心之余前来质问,二人从此擦出爱的火花 但齐宥根本不想让萧朗吟知道任何他进排云台的事情,也不想承受萧朗吟突然的关心和追问 齐宥看他衣衫齐楚,穿的却不是太监的服色,转念一想又笑了笑:怎么?公公要出宫? 念恩含笑点点头,齐宥的心却重重一坠。 以齐宥对原书的了解,推敲时间点,料定念恩此行必是要去镇国公府报告这几日的消息! 若念恩把他进入排云台的事情告知萧朗吟,以萧朗吟的性情,定会愤然质问,到时丢面子事小,和萧朗吟纠缠不清事大! 毕竟雍炽虽能容忍他卖个惨抖个机灵,但他若真的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暴君绝不会轻饶他 一定不能让萧朗吟知晓自己入排云台的消息,一定要阻止念恩去报信 看着眼前的小太监,齐宥陷入沉思,开始疯狂思索自救方法。 念恩。齐宥倚在枕靠上,尽量绷着面皮道:名是好名,只是不知公公要念的是谁的恩情? 原书简单交代过念恩的身世,他是被阉入宫的罪臣之子,按理只能从事最低贱的杂役,是萧父把他送入太监念书的内书堂,还把他调到殿中伺候贵人。 就连念恩这名字,也是镇国公把他安置在暴君身边后亲自给他取的。 其意如何,不言而喻。 念恩闻言,面色微变,忙笑道:这自然是念主子的恩,奴才现下的主子是公子,那奴才念的自然是公子的恩情。 笑语晏晏,言辞伶俐,在原书里,念恩正是因为伺候原主时在暴君身边有了露脸的机会,地位才扶摇直上。 后来原主被暴君打断双腿软禁在宫中时,念恩已是雍炽身旁得力的大太监,还负责看管原主。 被锁宫中的时候,雍炽对齐宥没有半分怜惜,他每月依然会来几次,每次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疼,特别疼,原主被锁在床上,哭着喊疼。 暴君丝毫不动容,原文中,暴君曾在这个时期压在原主身后冷冷道:哭,哭大声点,既然你是个没心的,那朕就干到你哭! 到后来,只要听到暴君的脚步声,原主就会浑身颤栗。 最严重的一次,原主被暴君弄得受不住,一声声哭着求暴君杀了他。 这要多疼?多无望啊? 齐宥没穿书前读原文时都头皮发麻,不住吞咽口水。 在这次之后,暴君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收敛了几分,叫太医给原主看了伤,还允许他在天气好的时候走出小院子。 然而原主并没过上好日子,因为他身边有念恩。 念恩表面上答应着雍炽和萧朗吟,一定会好好照顾,回过头却连水都不肯给原主喝。 齐宥收回思绪,目光深深望向念恩,气场端得挺足:这我不敢当,公公请记住,您的主子是陛下,日后莫再乱认主子乱说话了。 齐宥不禁感慨,自己不愧是在暑假陪老妈看了几十集甄嬛传的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一到关键时刻却能直接秒进宫斗剧情,说话都有那味儿了。 念恩一怔,他内心根本没把这位十几岁的小公子放在眼里,只随口拍个马屁才把他说成主子。 没曾想却引出他这么一段话! 仔细一琢磨,念恩心里陡然一惊。难道他悄悄把排云台情况告诉给镇国府的事儿被这小公子知晓了? 陛下向来最恨背叛,昔日能把向来亲厚的伴读韩霁驱逐出京,他一个小太监,在排云台中向来命如草芥,若让陛下知晓此事,还不活剐了他? 念恩颤抖着对上齐宥那依旧澄澈含笑的眼眸,却再也不敢把他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对付,冷汗淋漓的跪下道:谢公子提点,奴才必不敢忘。 公公起来吧。齐宥双眸水光潋滟,少年的声线依旧天真懵懂:公公不是要出宫吗? 念恩面不改色:本想趁公子熟睡出宫买些物件,公子既然已醒,那奴才自然要时刻伺候,不便出宫了。 眼前状若无害又暗藏锋芒的的齐宥让念恩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应对,他回想那句警告,最近这段时日再也不敢登临镇远将军府惹麻烦。 齐宥从此便在排云台的偏殿住下。 那日淋雨后他有些发烧,每日辰时都会有太医前来诊脉,但雍炽再也未露过面。 至于念恩,每日都守着齐宥,赔着小心,周到谨慎的伺候。 齐宥皱着小脸喝下汤药,翻出先生给他的去年春闱试题,在窗下勾勾画画沉吟思索。 不管在何时,齐宥都不想把课业拉下,他记得原身在书里文采斐然,被锁深宫后,朝臣皆愤愤不平,为齐小公子念上一句可惜可叹,顺便暗骂几句暴君糟蹋天之骄子。 但若是齐宥无成绩傍身,甚至春闱时跌落三甲那朝臣对他的同情分一定会大打折扣,甚至只把他看作暴君的无名男宠罢了 在这个时代,科举名次是大部分人衡量男子的重要标尺,即使这凭仗在暴君面前微不足道,齐宥也一定要抓住。 念恩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伺候得格外殷勤。齐宥念书,他端茶倒水,齐宥写字,他捧砚磨墨。 齐宥接过念恩小心翼翼递来的狼毫笔,吹吹笔尖:念恩,你侍奉人挺用心啊。 公子是贵人!念恩微微躬身,陪笑道:奴才怎敢不用心! 齐宥淡淡道:今日你出宫去,帮我给哥哥带封信。 公子,这不妥当吧!念恩瞪大双眸:这里是排云台 怎么?陛下有旨意不准我和家中联系了吗? 这念恩不敢多说什么,硬着头皮道:不知公子要传什么信? 我去给师傅送伞时感冒了,一直未退烧,你让哥哥把我常喝的药方写一个过来。齐宥眼角微红,鼻子也堵着,说话时自带几分可怜:我早些好起来,也不耽搁侍奉陛下。信就在这,你可以拆看。 念恩拆开信匆匆一瞥,发现果真如他所说,只好点点头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出宫去。 望着念恩的背影,唇角勾起笑意。 兄长齐贞言对他疼爱有加,暴君召齐宥入台侍驾,齐贞言自然明白这背后的意味,焦虑得夜不能寐。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 只是作为奉君以忠的臣子,兄长必然会为君王遮羞,对此事躲避遮掩,绝口不向旁人提起。 毕竟,若是吵嚷出去,齐家的脸丢尽不说,也对君王名誉不利。 在原书中,恰是因为这个原因,齐宥才在排云台呆了整整三个月,后来因为撞见入台奏事的崔忱,才得以重返国子监。 三个月的时间里,兄长对外只是称齐小公子突生重病,卧床不起。 齐宥送出那把伞,是为了救崔忱于雨中,亦是想自救。 他要让旁人亲眼看到他,还要让哥哥知晓旁人已看到他。 事已暴露,哥哥不管是念在亲情,还是顾虑同僚的看法,都一定会打消顾虑,不再遮掩,而是和清正的大臣联手想办法解救落入暴君之手的年少弟弟。 排云台正殿,雍炽坐在椅上,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心腹锦衣卫统领蒋辰。 他们年纪相仿,又都射得一手好箭,关系比普通君臣亲密几分。 雍炽开口道:齐家那小儿子,前几日被朕宣进来了,你送朕的那话本也让他念了。 蒋辰想到那场景,忍不住嘴角翘起:齐家人向来刻板严肃,想必定是羞愤欲死。 雍炽回想那晚场景,一哂道:他家那小儿子倒是能屈能伸,不像个迂腐的书生,朕看让他读那种书,倒也不算是难为。 齐家人言之凿凿说朕纵欲!齐鸣泰一大把年纪,羞辱不了他,折辱齐贞言,他能直接抹脖子给朕看!也就只有这个齐小公子有几分趣味。雍炽面上有急切,也有几分少年人的好奇:纵欲之人都会干何事?你快帮朕出出主意! 蒋辰脸上丝毫没有被皇帝信任的荣幸:臣并不精于此道。 雍炽不说话,双目灼灼望向他。 蒋辰暗叹一声,心思一转,沉吟道:齐家那小公子长相真如传闻中般好看? 还成,乖学生样儿。雍炽冷哼:没他哥哥那般冷,扎个长发带,跟个家养的兔子一样,一吓他就要哭不哭的。 蒋辰观察雍炽翘起的唇角,心里有了计较:身子呢? 身子?身子骨看着还成雍炽误解了他的意思,蹙眉道:他一个学生,没什么罪责,动刑终究不妥。 蒋辰一怔,只能引导尚是青涩的陛下:臣没说他身子骨,臣是说他的身子长得如何,可不可人意。 电光火石间,雍炽脑海中想起齐宥被雨水淋湿的小身板,白皙精巧,似乎是挺可人意的。 他顿了顿,难得犹豫道:朕不懂你们那些事儿,该是尚可吧。 蒋辰点点头,喝口茶随意道:那陛下干脆顺水推舟,幸了他吧。 幸了他!? 雍炽瞳孔轻震,他是想借此吓唬齐宥折辱齐家,但他从未真的有过这念头。 他既长得还成,权当让陛下尝个鲜儿。只需一次,看他日后还有何脸面科考上朝。蒋辰愈想愈觉得自己主意不错,鼓动道:陛下,齐大人定会被气得全家请辞。 蒋辰素来玩得开,不觉此事算什么,那小公子定然干净,权当是个乐子,也不耽误皇帝娶妻子嗣。 雍炽沉吟:朕本是为了折辱他,这么一来,朕岂不是也轻贱了自己? 怎会?蒋辰只叹陛下常年只懂弯弓策马,还未懂人事:一来陛下居上他在下,二来此事极为勾人,那话本上所写绝无夸大,您试一次,一举两得。 殿内香炉冒着轻烟,雍炽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他起身走至窗边,轻咳道:不成,这么一来朕倒真成了纵欲之人有没有退一步的法子?朕不想碰他。 蒋辰: 也是,陛下连女子还未临幸过,第一次就硬要幸一名陌生男子,定然不能接受。 臣觉得欢好时用的物件儿,也许能派上用场。蒋辰又生一计:陛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公子的,臣帮您采买! 蒋辰拿出一本画册,雍炽狐疑的翻开,眼神渐渐幽暗。 他指尖轻点了某页,蒋辰会意,立刻起身。 正在此时,冯公公躬身禀道:陛下,齐小公子给齐府递出一封信。 雍炽不语,过了一个多时辰,等采买的太监回来,他才对冯公公道:朕采买的物件你知晓了么? 他语气散淡,周身登时溢满将要看一场好戏的玩世不恭。 冯公公脸上闪过难堪,轻咳道:老奴知晓,下头的人都已办妥了。 冯公公一摆手,有个环髻宫女捧着托盘走进殿内,托盘上盖着贵重灿烂的云锦,遮住了盘中之物。 小宫女眼观鼻鼻观心,耳根红透。冯公公也眼神躲避,似乎不愿多看那托盘一眼。 雍炽沉声命道:你去偏殿,宣齐卿今晚侍驾!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在这一章疯狂立FLAG 第5章 礼物 小太监进殿时,齐宥还在看春闱试题,小太监上前躬身道:小公子,陛下让您今晚侍驾,时间不早了,您随奴才准备去吧。 侍驾?准备?齐宥放下试题,皱眉道:你说准备什么? 小太监加重语气:陛下说,让小公子今晚侍驾。 齐宥怔愣在当场,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 原书中的雍炽暴戾恣肆,甚爱找乐子,但并不是个滥情的君主。 他修筑排云台,宣召面容姣好的男子与他一起研习琴艺音律,也宣召强健勇武的男子和他一道蹴鞠打猎,却从未真的临幸过谁。 就连把齐宥召来,乍一见面骚话连篇,也是为了吓唬素来清雅自持的齐小公子,羞辱他一番而已。 原书并未仔细描写雍炽和齐宥的互动,但齐宥清楚的知晓,齐小公子在第一遭入台的三个月里,并未被暴君临幸。 说难听点,原书中齐小公子只是个炮灰,没那么大的脸第一次面圣就让素来在床上自持的暴君办了他。 原书中,除了刚被宣进来的几日,暴君看在他是齐家人的份儿上还对他冷嘲热讽逗弄羞辱几句,剩下的时日雍炽从未宣他觐见,毕竟人家是暴君,乐子甚多,每天打猎杀人不亦乐乎,早就把齐小公子给忘在脑后了。 之所以三个月才把他放出去,纯粹是因为齐宥三个月后才遇见进台奏事的崔忱罢了。 崔忱不知内情,是真的抱了破釜沉舟的心召集大臣呈上洋洋的万言折子,暴君阅过,终于想起台中还有齐宥这号人,二话没说立刻放人,连午膳都没让他多用一顿。 眼下雍炽多日没露面,齐宥终于松了口气,本以为如同原书走向,自己早被暴君抛在脑后,安安心心等待被放出排云台就好。 谁知暴君竟派人来宣召,还让他今晚侍驾? 齐宥心里有些打鼓,只得打起十二分小心随小太监前去排云台正殿。 正殿里烛火摇曳,空无一人。小太监脚步不停,径直把他带到热气蒸腾的汤池中。 齐宥望着从龙头中缓缓吐出,流淌入池中荡开的温泉水,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这是殿内汤池,通向雍炽的寝殿。以暴君的孤僻自傲,定不会恩允旁人在此脱衣沐浴。 原书中的齐宥,只在还算得宠时被小太监带到此地几次,一出浴池,便被人抬上了龙榻 难道暴君要动真格? 齐宥摇摇头,他还是不相信,不相信暴君为了羞辱打趣他能牺牲掉自己。 果然,他出浴后直接被小太监带到寝殿外厅,寝殿内室门紧闭,明显没打算让他进去。 过了半晌,处理完政事的雍炽缓缓推门走进来。 月色明亮,雍炽英俊逼人的眉眼在夜色里少了冷意,被殿内昏幽烛火染得缱绻。 诺大的殿内空无一人,齐宥忽觉耳根发烫,忙移开目光,垂头看脚下的织锦地毯。 齐卿可知朕宣你来是为何事?雍炽自顾自坐在圈椅中,语带戏谑的提醒:此处是朕的寝宫。 呵呵,一开口,还是熟悉的狗皇帝调调。 陛下说笑了。夜风拂过,齐宥紧了紧衣袍的领口,轻描淡写道:此处是寝宫又如何?臣心里清楚,陛下对臣从未有过旁的心思。 烛火摇曳,齐宥长睫投下的阴影也随之颤动,雍炽闻言,不知可否的一笑:齐卿倒是笃定。 齐宥呼出一口气,他当然笃定,大半夜直接把刚泡了温泉的他扔到冷板凳上,连寝殿门都没能进,只差把嫌弃写脸上了。 雍炽望着被温泉蒸过,尚且还冒着热气的齐宥,心念一转笑道:齐卿所言不假,但朕是个随性之人,难保一时兴起,做出齐卿意想不到之事。 齐宥神色自若,心里却不由一紧。 雍炽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笑问:齐卿还没断了回去读书的念想吧? 齐宥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臣躬逢盛世,自然想用心读书报效朝廷辅佐陛下,让陛下江山永固,让陛下开心如意。 雍炽皮笑肉不笑:你们每日在国子监消极怠学,当真以为朕不知晓? 齐宥: 本以为出去无望,谁知雍炽话锋一转:齐卿想出去读书,日后学成侍奉朕,朕自然要应允。 齐宥双眸登时亮起:臣可以走? 自然可以。雍炽看他满脸喜色,在心底冷哼一声:卿将远离,借此时机,朕有份大礼送上,就当朕为你送行吧。 不等齐宥开口,雍炽对桌上的托盘扬起下巴,示意齐宥掀开。 齐宥如同掀盖头般小心翼翼的掀开那云锦。 那是条穿在长袍下的亵裤,薄而柔软,烛光能直接照透。从腰身到大腿却是半开孔式,大腿两侧有细细的链条可挂在腰身的拌扣处,链条上还缀了粒粒红豆大小的绯色串珠。 朦胧烛火下,亵裤外侧的冰冷链条闪着细碎幽暗的光,说不出的撩人。 齐宥面色登时赤红欲滴 雍炽猛然伸手揽住他后颈:朕知晓在齐小公子心中,朕乃暴戾荒淫之主,你穿着它念书做学问,日后才能更好的侍奉朕这样的君主啊! 齐宥如同被火烧到般缩着脖子:陛下,这亵裤中间是空的 齐宥在现代母胎单身,从来没放飞过自我,如今听到暴君这般无耻的命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日也该穿得随意些,再说,不是还有外袍么?雍炽扬眉,轻嗤道:你们素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谁又会知晓你们衣冠之下是何模样呢? 齐宥求饶似的抬起双眸:陛下,陛下你冷静,国子监是为国养士的清雅之地,我穿成这般模样入内,咳咳,是不是不太得体? 果然是齐家子弟,这语气和他父兄如出一辙,雍炽在心底冷笑一声,安然自若道:去国子监的确不妥,朕这排云台是笙歌之地,齐小公子穿上此衣裤被朕锁在台中,倒是最合适不过。 齐宥打了个寒颤,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MMP,哭丧着脸道:多谢陛下美意,臣还是去上学吧。 齐宥再次垂眸看看那羞耻的亵裤,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只是若要让旁人知晓,臣只能选择死亡了。 听到死这个字,雍炽微微眯起眼:名声对齐卿来说,就如此重要? 齐宥快哭了:就算名声不重要,我还要脸啊。 这句话倒是把雍炽逗得微微一笑,他沉吟片刻,唇角噙笑道:每日穿它去学里的确为难了齐小公子,你每月逢五穿它去学里,放学后便即刻来见朕好了。 雍炽用施恩的语气威慑道:一月中逢五也没几日,朕素来宽仁体贴,你也莫要在私下自作聪明,否则欺君之罪,齐卿承担不起。 第二日,齐宥苦着脸,捧着包装的严丝合缝的赏赐回到家中。 齐府,齐鸣泰和齐贞言父子二人穿着绯色的圆领官袍站在廊下,望见齐宥抱着木匣进门,面上均是一喜。 回来了?齐鸣泰压下喜悦,望着儿子威严的清咳一声: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陛下赏的。齐宥懒懒抬眼:你稀罕你拿走好了。 齐鸣泰被儿子噎的一滞,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齐贞言上前给父亲解围道:今日我把春风楼的厨子叫到了家里小厨房做菜,阿宥你先沐浴歇一歇,待会儿来花厅尝尝他手艺。 齐贞言今年二十一,面容俊美气质清冷,是京城公子中的门面担当,此时负手而立,一身官袍愈发衬得他挺拔如竹姿态端方。 不吃。齐宥目不斜视的从齐贞言身侧走过:你弟弟差点被人吃了,你还有心思吃美食,佩服佩服! 不知好歹的东西!齐鸣泰登时沉下脸:那是你哥哥知晓你今日回来,怕你受委屈,专门给你请的厨子! 我受的委屈难道是在吃的饭食上?齐宥翻个白眼,抱着木匣进屋关上门:我承受不起他这好意。你们父子二人好好享用吧! 齐鸣泰被震耳的关门声气得胡须直抖,上前一步声如洪钟的骂道:这混账,愈发不懂规矩! 父亲!齐贞言眸色一黯,拉住齐鸣泰作势要擂门的衣袖:阿宥刚从那地方出来,想必惊惧交加,我们莫要扰他了。 齐鸣泰想起儿子在排云台呆了好几晚,也是又心疼又无奈,冷冷一甩袍袖道:还好这畜生没做下让祖宗蒙羞之事,否则我饶不了他! 齐贞言却摇头道:若真有错,也是陛下行事不当,阿宥才十七,除了听命于陛下,他还能如何? 贞儿慎言!齐鸣泰不悦的打断他:私下议论人主是非,岂是臣子所为? 强掳国子监的学生深夜入台侍驾,又岂是人主所为?齐贞言挑眉冷声道:上奏言事本是庙堂之争,他若不满大可降旨责罚于我!为何转过头欺负阿宥一个未入朝堂的孩子?父亲,此事若有下此,你也不必阻我!我就算拼了性命,也定不让阿宥为人所欺!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 此事关乎圣上和阿宥名声,你一腔孤勇又有何用?若真宣扬出去,你弟弟他怕是性命堪忧!齐鸣泰眉头轻皱,叹了口气:他此番能安然回来也实属造化,明日便让他去国子监吧!学里人多热闹,比日日闷在家中好! 第6章 同窗 盛夏时节,国子监种满高大的樟树,一眼望去绿意盎然。 魏九朝踩着太学门前的斑驳树影呼哧呼哧跑进监院,看到学堂里的同窗尚在玩笑打闹,才算放下心:还好路上跑得快,赶在学正前头到了。 你运气好。赵昭笑道:今儿是刘学正的课,依他的性子定是要课前唱名的。 魏九朝回头看一眼窗边空着的位置,奇道:阿宥今儿又没来?真成京城失踪人口了? 我也奇怪呢,他家中也不遣个小厮来告假,被记名儿可是要受罚的。赵昭拍拍他肩膀:今个儿你替阿宥应付刘学正。 魏九朝一脸无语:怎么还是我? 若齐宥只有他一个好友,那连着帮一个月也是他义不容辞!可分明大家平日里都一起玩闹,凭什么出了事儿只让他一个人上呢? 你抄他课业时怎么不说?赵昭笑道:抄一次答到一次,这么算起来阿宥春闱前都不必来了。 还不待魏九朝答话,萧朗吟已开口道:前几日麻烦你们了,今日我替阿宥答吧。 两人一顿,眉间掠过诧异。 魏九朝回过神,立刻道:不必! 正说话间,刘学正已经走进学堂内,清清嗓子,二话不说展开花名册开始依次唱名。 等唱到齐宥名儿时,萧朗吟埋头在书间,低低替齐宥道:在。 魏九朝被他抢了先,满脸不悦。 刘学正听见响应,眼皮也未曾抬,继续往下念名字。 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口气。 唱罢名,刘学正拿起朱笔在未曾缺员处画了勾,随即展开书本准备讲课。 门被倏然推开,齐宥气喘吁吁站在门外,一张小脸沁着薄汗,额发微微凌乱:学正对不住,我迟到了。 刘学正一眼认出他,挑眉冷冷道:在学里玩起真假李逵的把戏了?方才那位齐宥,你们一起站出去! 教师中随即发出一阵低笑。 夏日骄阳洒在枝叶如盖的树冠上,如水波般闪出粼粼的光泽,二人靠窗站在廊檐下罚站,依稀能听到学正已开始讲课。 身畔的紫檀雕花窗棂被悄然打开,窗户缝中递出来两本书,窗后的少年悄声道:这是你们的书。学正讲到第二十五页子路问强那里了! 萧朗吟微哂,他坐在里头尚且不怎么听课,罚个站时还能分秒必争?也难为同窗们把书传过来,萧朗吟道谢后接过书,扔给齐宥一本。 齐宥站在窗外也毫不敷衍,捧着书垂头研读,支棱起耳朵认真听一墙之隔的学正讲解。 日头下的少年神色专注,全身闪着我爱学习这四个大字。 萧朗吟眉眼懒散半倚墙面,百无聊赖之下,干脆把手里的书本顶在头上遮阳。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里头安静下来,想是学正结束了讲义,让少年们自己做八股。 萧朗吟走至齐宥身旁,开门见山道: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我身子不舒服,盛夏骄阳高照,齐宥鼻尖儿上沁出了汗:在床上躺了几日。 萧朗吟挑挑眉,没有多问。 齐宥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他疏远萧朗吟,除了逃亡被抓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书中原主的结局。 萧朗吟因帮助齐宥逃亡被圈禁在侯府中,但他因祸得福,胸腔中疯长的仇恨激得他和父亲联手,起兵谋反,杀入宫中。 没曾想还成功了。 暴君当时正在外平叛赵王,腹背受敌,落了个力战而亡的结局。 齐宥被萧朗吟解救,这本该普天同庆,诡异的是,原主出来没多久就被萧朗吟手下的太监念恩给毒死了。 那太监这么做,据说是文官指使,为了大义。毕竟原主曾是前朝男宠,有亡君之兆。 书中写到,快要断气的齐宥躺在萧朗吟怀中,还在喃喃劝告新皇莫要为他大开杀戒 萧朗吟大怒,杀了给他下毒的太监,清洗了文官集团,开始帝王之路,在文中赢得众人无数彩虹屁。 说到底,眼前这位才是最终上位的男主。 而自己,看似是男主的白月光,说白了就是帮男主觉醒的工具人。 齐宥自觉是个普通人,他怕疼怕苦,不愿成为男主的试金石。对萧朗吟敬而远之,是最好的态度。 恰在此时,下课钟敲响,刘学正从课室里走出来。 二人神色一敛,忙规规矩矩站好:学正。 以后要堂堂正正,代人答到非君子所为!刘学正斥道:早些去膳堂,莫误了下午的课! 魏九朝在学正身后吐吐舌头,拉着齐宥一起朝膳堂走去。 膳堂的菜肴五荤六素,另有每日更换的甜品羹汤,价钱便宜实惠,算是学堂福利。 国子监年初定了跟读小厮不准进入校舍的规矩,因此不管平日里多么养尊处优的少年,进了国子监连吃饭都无人侍奉,起初监生们很有意见,觉得自己上了一中午的课还要亲自动手取餐太过辛劳,但祭酒放出话来说不吃就饿着,监生们立刻表示能习惯这般辛苦 膳堂的四方桌长条凳依次摆开,少年们寻了处干净的桌子坐下。 齐宥一看膳堂今日的饭菜,登时要自闭荤菜连肉星儿也无,羹汤的成色也让人提不起食欲。 魏九朝举着糖葫芦喜滋滋过来:看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 啊!糖葫芦!怎么就一串? 膳堂里最后一串,分着吃吧。魏九朝献宝一般把糖葫芦横在齐宥面前:阿宥,你先咬! 山楂裹满香甜的糖浆,格外盈润诱人,齐宥牵着魏九朝的袖子,轻轻咬住签子最上头晶莹欲滴的山楂。 赵昭望着二人拉扯,挑眉道:我也要吃。 魏九朝挣扎了片刻:好吧,你只许吃一个。 说是只吃一个,但滚圆的山楂个个被糖浆粘连得紧密,很是不好咬,赵昭一张嘴,登时把相连的山楂糖衣也咬出一个豁口。 赵昭: 魏九朝咬牙:罢了罢了小爷再赏你一个! 赵昭接过,大咧咧启唇,果不其然,紧挨的山楂上裹着的糖衣又裂开了 赵昭表情一僵。 魏九朝嘴角抽搐一脸嫌弃,故作大方的忍痛挥手:你全都吃了吧,我现在怀疑剩下的糖葫芦都沾上了你口水! 赵昭志得意满,吃着糖葫芦安慰魏九朝:算哥们儿欠你的,改明儿我让人把糖葫芦架子背到你们府上,让你吃个够。 魏九朝眼睁睁看着一整只糖葫芦被人吃得渣也不剩,气道:等本少爷回了家还稀罕一个破糖葫芦?红宝石珠子串起来都能吃一整年! 哟,原来小少爷的生活就是回家啃宝石。赵昭笑着打趣:见世面了见世面了,您牙口真好。 魏九朝捧起自己精致的白玉食盒,里头却盛着膳堂的清汤寡水:哼,膳堂这吃食也太难为我们了,简直难以下咽。 听人说,王掌馔是蒋司正管家的儿子,油水自然都被他们克扣了。 蒋司正他竟把手伸到膳堂中了?齐宥向来在意饭食,对蒋司正的怨气登时满点,撇了撇嘴道:你们想想此事多严重,饭都吃不好自然无心学习,日后还怎么为君分忧啊?而且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都长成矮冬瓜,岂不是影响朝廷风貌? 几人都笑出声来:阿宥为了一口吃食,真会唬人! 用罢膳食,齐宥一进教室,同窗掌班便拉拉他衣袖问道:齐宥,崔先生病了,我们商量着午后一起去看看他,恰巧你来了,要一道去吗? 齐宥点点头:算我一个。 雨中一别后至今未能相见,先生看见他返校安好,在病中也能放心一些。 齐宥亲亲热热搭住魏九朝的肩:阿朝和我们一同去吧? 魏九朝立刻表示拒绝:那是你们好学生的活动,我去添乱蹦跶干嘛? 哎,萧朗吟的大名还在这儿赫然写着呢。齐宥拿来报名册怼到魏九朝脸上:你何时把他强行划入好学生了? 一旁的同窗掌班吃吃笑起来,魏九朝还是满脸不乐意去:朗吟课业不出挑,骑射课名列前茅啊,我呢,是样样拿不出手,注定成不了他崔先生的宠儿,他看到我,气得病情加重怎么办? 以毒攻毒说不定病就好了。齐宥向来喜欢和魏九朝在一处打闹玩笑,笑嘻嘻拉住他:一同去吧,路上给你买糖葫芦吃。 午后的夏日阳光洒在齐宥微微翘起的精致嘴角处,魏九朝神色开始动摇。 去看崔师傅,不上下一节课也不记过。齐宥眼睛转了转,悄声提示:下一节是算学课啊! 算学!魏九朝双眸登时发亮,二话不说夺过笔在本子上飞快写上名字。 教室也登时炸了,监生们长于文字策论,对算学很是无感,九章算术被戏称为国子监的九九八十一难,听说今天可以逃难,少年们纷纷踊跃报名,本子上瞬间多出十几个人。 不知崔忱若得知自己成了学生们合理逃课的工具人,心里会是何滋味 可以了可以了。掌班看形势不妙,吓得赶紧捂住报名薄喊停:崔先生在病中喜清净,去的人太多会叨扰到他的 午后,盛夏的光影洒在鲜亮的绿叶上,草长莺飞,眉目精致的少年皆穿着同色月白襕衫,一路上说说笑笑,衬得周遭都闪闪发亮。 崔忱住在东三条胡同深处,离国子监步行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小院简洁方正,堂屋和厢房的檐瓦皆是深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只院中一角种了修竹,清幽怡人。 这次来探望他的少年有八九个,十几岁的少年个高腿长,往院子里挤挤挨挨一站,小院落登时显得逼仄。 按照惯例,自然是好学生站在头排撑住场面。 崔忱脸上微带病容,双眼却光彩熠熠,坐在竹林前的石凳上,捧着汝窑瓷杯和学生们笑着喝茶谈天,精神大振。 至于那些平日里爱贪玩,本就是为了逃算学课才来此地的,心里难免有鬼,缩着脖子站在后头巴不得当隐形人。 崔忱在病中和善许多,极为亲切的和他们说了几句玩笑话,一句也没提学业的事儿。 半个时辰后,学生们准备告辞。 崔忱状若无意的瞥过齐宥,语气淡然道:齐宥留下,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等到学生们都告辞离开,崔忱才郑重神色,注视齐宥缓缓道:这几日在排云台中,他可有难为你? 齐宥呼吸一滞,耳根渐渐浮现淡淡绯色。 第7章 搞事情 陛下好奇国子监的功课,命我念了几页书。日头洒在身上暖暖的,齐宥避重就轻道:先生莫再为我分心,您这些时日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 毕竟在原书中,崔忱大约是在此时离世的,此次因为齐宥的出现,崔忱没有被关进诏狱,但齐宥还是隐隐担忧剧情会不会按照原书的路子走下去 崔忱紧盯着他:陛下就这么把你放了? 崔忱知晓暴君的性子,也耳闻过排云台的风评,进到嘴里的食儿,暴君怎会轻易放过? 齐宥脸一红,立刻想起那令人不安的亵裤,他当然不会在师傅面前说出此等难堪,只轻描淡写道:陛下向来喜爱新鲜,没几日便觉得国子监功课无趣,陛下厌了听书,自然放学生出来 崔忱微一沉吟:此事你哥哥知晓么? 齐宥思索片刻,终究点点头。 他也有他的无奈,你莫怪他。崔忱叹口气:日后陛下若再来宣你,你便推说监生面圣要有祭酒的签字,等过几日批字下来,你再面圣。 祭酒是国子监的最高领导,相当于后世的校长,但祭酒自然也不敢抗旨,这个法子只不过是拖延几日罢了,最好的结果自然暴君在这几日有了别的乐子,把这道旨意抛到脑后。 齐宥很乖的点点头:先生说得,学生记住了。 崔忱抿了口茶道:学里可还好? 您别提这茬。齐宥委屈的嘟囔着:膳堂的菜根本没人能吃得下,吃得没油水脑子自然也不灵光,这是恶性循环,学里还能好么! 崔忱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照你这么说,你成绩下降是膳堂厨子不够努力的缘故了? 齐宥认真地点点头! 膳堂的厨子不知不觉间背上好大一黑锅 也不能全怪厨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的膳食费被蒋司正克扣,厨子自然做不出好吃食。齐宥委屈巴巴:司正有几分心思在学堂?满脑子只想捞钱罢了。 慎言。崔忱嗔道:你也晓得他的身份,说话怎么还如此口无遮拦。 蒋司正是太后的侄女婿,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国戚,这身份在宫中不算什么,放在国子监却足够他狐假虎威。 齐宥气鼓鼓的撅嘴:自从他管了事儿,学里便没有安生的日子,采买古籍,修缮孔庙,扩建射场哪里都要交钱,结果我们用上什么了? 来国子监的多是京城官宦子弟,家里人重视学业,在求学银子上自然不会吝啬,也正因如此,学生们在蒋司正眼中成了人傻钱多,最容易刮出油水的一帮人。 交银子倒还罢了,但学生们向来没享受到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崔忱看着眼前的告状精笑了:他虽有靠山,但我们也不是惯会忍气吞声的人!我在家休养这段时日,你们先莫要和他敌对,日后等我回去,再一起想法子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 齐宥又陪崔忱说了一会子话,便起身告辞离去。 几人刚踏进国子监,便看到同窗成群结队的行过拱桥,往太学门前的广场上走去,太学门广场是平日里各堂学子集会之地,国子监若有庆典和大事,皆是在此地通告。 魏九朝忙拉住一人问道:这是要去开会? 司业让各堂学子都去,听说是和修缮孔庙有关? 赵昭皱皱眉:又要修缮?上个月不是刚交了银子? 先去看看吧。魏九朝一脸坏笑:太学门广场开会哎!各堂的学子都来,你又能偷看喜欢的陆唯时,惊不惊喜! 别胡说,我哪儿有喜欢的人!说了多少遍我是崇敬他诗才!赵昭清俊的小脸涨得通红:两个大男人,又不是话本上的才子佳人,有什么好偷看的? 国子监里皆是男子,日日在一起求学,难免有些人会滋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大家对断袖之事都不陌生,赵昭把学长陆唯时的诗写满批注,放在桌旁时刻翻看,有几次去膳堂还红着脸偷看人家,从此总被身边人拿来说笑。 齐宥勾勾唇角:那你脸红什么? 赵昭一脸不愿和你们多理论的样子,径直转身朝太学门走去。 太学门前的广场上五大堂分队站立,监生们衣袂翩然,年轻的脸庞在夏日骄阳下闪闪发亮。 哥们儿,换个位置。魏九朝誓把月老当到底,伸手拉了拉和陆唯时站得近的同窗:赵昭个子太高,站在前面挡人,这地儿靠后,你要不和他换换? 这人也好说话,忙不迭的让出位置。 赵昭满脸不自然,用手推搡齐宥,非要让齐宥去站到陆唯时身旁。 你是不是男的?齐宥一脑门子问号,语气有些急:站个位置而已,羞什么? 在穿书之前,齐宥最好的哥们儿也是这样的怂货,明明是个打架从没惧过谁的校霸,升国旗站在喜欢的隔班女孩儿旁边都红着脸不敢抬眼睛! 结果他哥们儿始终没有在女孩儿心里留下姓名!穿书后的齐宥自然不能让悲剧重演!二话不说卡住赵昭的腰,把他摁到陆唯时身边的位置上,结果二人推搡之间,赵昭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往陆唯时的方向倒去。 赵昭察觉到身子被人轻轻用手一拦,抬头,陆唯时正挑眉望向他。 陆唯时衣袖上有清冽的味道,如人一般清冷疏离。蓦然间,周遭的喧嚣远去,赵昭窘得耳朵尖儿红透,站稳后连连向陆唯时道歉:失礼了。 陆唯时眉眼泛有雪意:无碍。 日影倾洒在碧色如洗的葱茏树叶上,萧朗吟和魏九朝站在队伍前面,挤眉弄眼的扭头瞟他们这儿的情况,早已捂着嘴笑成一团。 赵昭抬手擦鬓角的汗,已在心里把这几人暴打一番。 恰在此时,蒋司正挪动肥胖的身子,走上广场中间的高台,神态庄严的轻咳道:诸生肃静! 我们司正还真是官威十足,齐宥听到身旁有人讽刺道:是不是应该再请上几个衙役给他呐喊声威武啊。 蒋司正清清嗓子,拿着官腔:孔圣人是我们的立身之基,立官之本,为表对先圣的敬意,下个月要重新修缮国子监孔庙,一名监生二十两银子,须在十日内交齐! 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甚至是六七品小官三个月的俸银,家境普通的监生们一下子炸了锅,纷纷低头侧身,开始在队伍中窃窃私语。 上个月刚修缮了孔庙,怎么又要交钱?这借口都懒得换一个了? 我父亲上个月刚被罚俸,真不知该如何向父母亲开口 站在高台上的蒋学正看学生们议论纷纷,终于忍耐不住,出声维持秩序:肃静肃静! 你们有何不满?蒋司正冷冷道:大声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大部分学子看司正发怒,皆噤声不言,唯有萧朗吟上前一步,挑眉道:司正,上月刚交了修缮的银子,这月又要交?怎么,这孔子像也要一月一换衣么? 按照原书里的设定,萧朗吟是声张正义,热血澎湃的少年,他此时站出来发声,倒也在情理之中。 大胆!孔圣人是你等的进身之阶!给孔圣人修像自然要精益求精,花再多的钱都是应该的!看到有人真的敢站出来和自己叫板,蒋学正脸色又沉了几分:萧朗吟啊萧朗吟!你竟然问出这等话,可见对圣人已生出不敬之心!不尊先贤,不敬师长,这就是你们萧家的家风么? 司正的判语很重,萧朗吟却丝毫不惧,挑起长眉冷冷道:孔圣人是先贤,你却把堂堂圣人当成摇钱树!不敬圣贤的是你还是我们? 此语一出,监生队伍里立时有人扬声道好。 趁司正语塞,萧朗吟已经大步走出监生队伍,向他紧逼而来:至于你,一个仗着裙摆关系上位的外戚罢了!无才无德,连科举都未考过,还敢在国子监中以师长自居?告诉你,这银子我萧朗吟一分也不会出! 夏日光影微茫,少年挺立的身影如箭矢般凌厉,初露机锋,满是倨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KK的再次出现~不管再写多少本文,你都是我心里的可爱宝贝~MUA 第8章 少年 在场的不少寒门子弟都看向萧朗吟,目露敬意,他们未想到门第高贵的萧朗吟会带头站出来,毕竟,他们萧氏家大业大,二十两银子不过是一个丫鬟的月俸罢了,他们这些被逼到极点的寒门都未开口,萧朗吟倒是替他们说话了。 只是现在局势未明,他们尚且不敢跟随萧朗吟发声。 反了反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小监生,竟敢如此诋辱师长,日后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蒋司正气得胖脸涨红,厉声吩咐道: 来人!此学生对圣人不敬,给我狠狠地杖他四十!让他长个记性! 负责执刑的绳愆厅有人站起身,却踌躇不敢上前。 毕竟国子监中虽有刑罚,但对高官子弟向来体恤,犯错多是罚跪罚站罚抄书,他们怎么敢贸然责打镇远将军的贵公子呢? 怎么?忌惮镇远侯?司正看穿了他们心思,冷笑道:你们安心打!我倒要看看他回家后敢不敢拿这事儿去和父亲说嘴! 镇远侯对萧朗吟的管教向来严厉,这事儿落在他的眼里,只会觉得儿子因为区区二十两银子忤逆师长,还为此受罚,以镇远侯的处事风格,萧朗吟说不定会再受斥责。 刷着朱漆的长条凳被人抬上广场,紧随其后的两人拿着施罚用的竹杖,令人望而生畏。 学生们一个个紧握双拳,怒火中烧,但各堂师长皆在台上,他们不敢站出来相抗,皆在私下低语。 这儿哪里有点司正的样子?倒像是东厂锦衣卫的做派。 朝野上下都要用棍棒教人信服么?都说上行下效,我们司正学得倒是挺快。 不论台下如何议论,萧朗吟皆无半点惊慌,他抱着双臂冷然站在原地,气势如虹。 蒋司正愈发恼怒,正要出声催促,忽听一道清朗之音掠过:司正为何自居为圣人? 司正闻言一惊,待看到说话的少年眉目如画,皮肉细嫩,一看便是不知疾苦的小公子,立刻生出几分轻视:放肆!你一个小小监生,懂什么是圣人?为何出言诋毁本官? 齐宥丝毫不惧,侃侃而谈:司正说我们交的银子是修缮孔子像的,但我看国子监的孔子像依旧是素身泥胚,倒是司业你,衣着光鲜体面,还带起了犀牛角的腰带!司正代孔圣人收费,又替孔圣人花钱,岂不是自居为圣人么? 齐宥点评精妙讽刺到位,别说各大堂的监生们纷纷叫起了好,就连坐在台上的师长看他的目光也满含赞意。 蒋司正已经认出眼前人正是齐家的小儿子,一时又气又怕,这学生张口就是犀牛角腰带,言语之间透露的信息,似乎知晓自己服饰僭越的事情? 可自己明明只是在家穿着过过瘾啊! 最后还说他自居为圣人,这这不是想要他的命么! 此事自然是齐宥从书里看的,他记得书中有段剧情是蒋司正当上太后的侄女婿后开始飘了,用学生上缴的钱采买名贵服饰用具,所穿所用皆僭越了身份,还经常向太后进言释放赵王的事情,这些行为在暴君眼里无异于作死,蒋司正也因此被逐出京城。 蒋司正紧盯住齐宥,沉着脸思索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正要出言处置,忽听台下又有人扬声道:司正! 站出来的少年青矜飘袂,眉目微冷,竟是丞相之子陆唯时。 陆唯时并不激昂,只神情淡然的揖手道:司正,孔圣人曾说有教无类,司正的做法却让寒门子弟求学之路愈加艰辛,若圣人知晓,也会不悦吧。 齐宥转动黑而润的眼眸,立时抓住这个绝妙的切入点,接过话道:是啊司正,人皆有灵,圣人的灵也是圣灵,您若得罪了圣灵,走夜路怕是要小心啊! 司正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憋得脑门直冒汗。 司正,你要是缺钱花,直接给我说。搞这些弯弯绕绕也不嫌寒碜?魏九朝闲散的倚着广场中的槐树:笑嘻嘻的插科打诨:几百两银子罢了,小爷我就当捐款济难。 司正胖脸通红,却不敢出言斥责魏九朝,魏九朝母族显贵父亲入阁,又是家里人的眼珠子,若是伤了魏九朝一根汗毛,郡主能活撕了他。 他搜刮监生的油水向来毫无忌惮,毕竟监生父母若地位卑微,想反抗也有心无力,至于像萧朗吟这般地位尊崇的,按理绝不会为区区几十两银子跳出来争论。 谁知今日众贵胄子弟皆出面相抗,司正只得退一步道,气咻咻道:本司正原想着大考将至,修缮孔子像也是为你们的前程积德!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觉得孝敬孔圣人的银子多余,那此事暂且作罢,你们自行散去吧! 说罢径自拂袖而去。 当蒋司正的身影灰溜溜逃离高台,人群登时在沸腾中爆发一次次欢呼。 他们皆是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最不能容忍世间的不公和阴暗,只觉得今日凭借一己之力掀起风浪荡涤污秽,击败了人人痛恨的蒋学正,实乃人生快事! 广场上不少人兴奋得双眸泛光,争相簇拥着萧朗吟和齐宥。同窗的热情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萧朗吟和齐宥被围堵在中间,面对众人的追问夸赞,齐宥插科打诨,引得笑语连连,萧朗吟安静的站在他身畔,很少说话,双眸却频频落在谈笑晏晏的齐宥身上。 回学堂的路上,魏九朝一手勾着萧朗吟,一手搭着齐宥的肩:行啊哥几个儿,今日咱们一闹,司正的脸又被气大一圈,哈哈哈哈太解气太爽快! 魏九朝不关心什么银子和修缮费,只要看到师长吃瘪气闷,他就狂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懂不懂?齐宥低声笑道:你收敛点儿,旁人都在看我们呢。 做了好事儿还怕人看?魏九朝得瑟道:什么毛病! 齐宥不理他,拉过赵昭道:你过一会儿去承平堂找陆学长道谢,就说就说为表达谢意,我们请他吃饭! 齐宥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但回想看过的电视剧小说,请吃饭往往是关系破冰的第一步。 赵昭被整得一脸懵:我为何要去谢他? 他本可以不发声的,却在紧要关头帮了我们,当然要道谢啊!齐宥大有摁头小分队的架势,头头是道的分析:而且他是丞相之子,向来谨言慎行的! 在原书中,陆家几乎是宰相世家,陆唯时他爹是当朝首辅,他本人在萧朗吟继位后也是妥妥的宰相,不论是出于赵昭的私情还是日后的利益,拉拢这个人绝没有坏处。 齐宥坦然道:再说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和崇敬他的学弟吃顿饭,对他来说也算一件美事吧? 赵昭犹豫道:那明日晚间一起吃如何? 明日?不行不行齐宥声音渐低:明日我有人要见,商量旁的时日吧 一想到明日,齐宥小脸上的朝气登时散去一半儿 明日便是十五逢五!他要去见暴君的日子! 第9章 竹马 在家中用罢晚膳,天已擦黑,齐府房内渐次燃起烛火,齐宥心神不属,正琢磨着打开那匣子瞧上一眼,丫鬟宝桐正捧着脸盆帕子进来,要给他净脸。 齐宥被唬得一跳:怎的不敲门? 宝桐并不惧他,反笑着调侃道:小爷真是大了,连规矩也日渐多起来,改日少奶奶进门,我们更落得一身不是了。 哪儿来的少奶奶?每日净是胡说。齐宥伸手接过帕子胡乱的擦擦脸:你们去睡吧,莫扰我。 待宝桐退出去,齐宥忙打开那匣子,半开孔的亵裤赫然摆在里头,提醒他过往的一切都不是梦。 齐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时想着不如穿平常的衣裳过去,大不了放课后去换上,可暴君亲口说过不许他耍花招,思及雍炽的所作所为,齐宥在夜里轻轻打了个寒战,他并不想和暴君赌命 还是安安稳稳穿着吧,又不是侍寝,只不过是件儿衣裳,穿书以前,他每逢夏天还穿大裤衩呢,这亵裤虽一言难尽,好在外头有宽大襕衫挡着,谁也看不出门道 想着想着,齐宥朦朦胧胧睡过去,但心里终究有事儿,天刚蒙蒙亮,他便从床上一跃而起。 拿出那亵裤,强忍着不适套上,那细细的链子带了凉意贴在大腿外侧,后头开孔处裸露的一部分臀瓣也凉飕飕的,让齐宥直想骂人。 平复好心情,他穿好外袍对着镜子前后走了几步,整体看不出异样,只有在撩袍子大跨步时能隐约瞧见侧边儿的细金链和一片巴掌大的肌肤,齐宥这才呼出口气。 几个大丫鬟轻手轻脚的打起帘笼,瞧见齐宥穿戴整齐站在花窗前,面庞清隽如玉,不由惊诧道:小爷今儿是怎的了?比洒扫院子的妈妈们起得还早?竟还自己系好了带子? 齐宥向来嫌束带麻烦,每日自己穿好里衣后,外衫束带皆由丫鬟服侍。 齐宥一脸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挑眉道:小爷今个儿体恤你们,给你们放假,我饿了,早膳备好没?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8) 咱们房里的早膳向来是辰时二刻才备上的。宝桐想了想:您去花厅吃罢,大公子今儿要上朝,花厅定备好了膳食。 齐宥一听不乐意了,吃早膳本是他的快乐源泉,这倒好,源泉旁边摆了块儿碍眼的石头。 还能吃爽么? 他宁可饿着!饿得嗷嗷叫也不和齐贞言同桌用膳! 但一想到花厅里的香菇腊肠蟹黄粥,炸饺春卷小酱菜,再想到国子监味同嚼蜡的午膳,两条腿便如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受控制的向花厅走去 齐贞言未着官袍,正端坐在桌案旁用膳。 齐宥眼皮也不抬的打了个招呼:早啊,哥。 说罢也不等他哥回应,小心翼翼撩起袍摆,动作幅度很小的坐在椅上。 齐贞言本还疑惑,瞧见齐宥睁着水汪汪的双眸盯着菜肴,心下了然,吩咐下人道:给他拿双碗筷。 齐贞言用帕子缓缓擦手:今日你去学里? 椅垫的花纹针脚直接磨到臀 腿处稚嫩皮肤,让人稍稍有些不适。齐宥嗯一声,筷子快准稳的夹住烤鸭包。 齐贞言瞥他一眼,忽然道:你今日身子不舒服? 咳咳齐宥轻咳两声,简直佩服齐贞言的敏锐:没有,就是饿了。 我去翰林院。齐贞言道:可顺道送你去学里。 不必,你忙你的。齐宥咬了一大口煎饺,含糊道:我和九朝约好了在阁老胡同口见。 填饱肚子,齐宥再也不敢在家逗留,慌慌张张赶去学里。 即使对着镜子再三确定过走路时并不会露出那里裤,可齐宥每次迈步时都能察觉到随着步伐移动,细链一松一紧的贴着大腿外侧,里裤边缘儿紧紧兜住自己的臀 瓣从齐府一路走进学里,齐宥羞耻得耳尖红如朝霞。 国子监,今日的齐宥格外安静乖巧,课上认真听讲,课间趴在课桌上睡觉,所有追逐嘻笑的热闹都和他无关。 魏九朝很快看出不对劲,凑上来道:阿宥,你今天屁股怎么黏在凳子上了? 齐宥今日没心思和魏九朝聊天打屁,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警告道:我打坐静心,修身养性,总之你今天最好离我远点。 当心发现他身上的秘密被人灭口。 魏九朝满腹狐疑的离去,倚着窗子独自寂寞了一上午。 按照惯例,逢五的日子,午后是音律课,有古琴可弹奏的音律课向来是监生们最喜爱的课程,没有之一。 用罢午膳,少年们便开始兴冲冲的收拾课本,准备去侧院的琴房。 音律课的位置不固定,先到先得,少年们都有趁手的琴,一个个小跑着过去抢位置。 别说跑了,齐宥都不敢大步走,生怕走路带风,卷起衣袍,被人看到异样! 一路上,魏九朝赵昭都心急了:阿宥,以往音律课你比谁都跑的快,非要抢二排第二个古琴,怎么今日拿出了散步消食的架势? 你们先走吧。还能替我占个位置。齐宥只想把这两人打发走,胡诌道:我腿方才抽筋了,走不快 魏九朝面色登时变了,在齐宥面前蹲下,皱着眉头欲掀齐宥的袍角。 齐宥吓得一抖,条件反射般双手牢牢按住长衫,脱口道:魏九朝,我拿你当好哥们儿,你竟想轻薄我? 轻薄?魏九朝愣了愣,缓缓抬头,眉眼间闪过诧异。 齐宥轻咳一声,正想解释,忽觉身子一轻,已被人拦腰抱起。 萧朗吟的声音淡然响起:再不走快些,真的要迟了。 说罢也不管齐宥反应,扛着他大步朝琴房走去。 萧朗吟个高腿长,占尽先天优势,稍一加速,立时越过不远处的几位少年。 魏九朝面色发冷,握紧齐宥的古琴课本,拔腿狂追。 哎,你等等我。赵昭看他突然臭着脸狂奔,忙跑几步拉住他喘吁吁道:你又没心仪的古琴,为何突然跑这般快? 魏九朝面色不善:没看见阿宥被旁人扛走了? 害,那是朗吟,又不是劫匪。赵昭弯着腰,用书本扇风:都是同窗,哪儿有什么旁人? 魏九朝不服气的瞪眼道:我们三个才是从小玩到大的!那萧朗吟和我比,自然是阿宥的旁人! 说罢一甩袖子,小跑着追上去。 齐宥模模糊糊趴在萧朗吟肩上,只依稀察觉到他背着自己过了方庭,穿过垂坠着海棠花的甬道,又绕过青石照壁。 萧朗吟肩胛魁梧,隔着衣衫的肌肉紧致有力,午后阳光洒下,齐宥趴在上头,倒是很舒服踏实,也懒得挣扎。 琴房内有三十多个排列整齐的红木矮脚方桌和坐垫,每桌上皆摆着古琴。充沛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琴上,也映得空气中飞洒的尘埃都能清晰可见。 齐宥到的时候,琴房内只有五六个少年,他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本飞过来的书啪一声落在桌案上。 齐宥抬头,望见魏九朝一头薄汗,冷着面孔眉眼望天的走过来。 齐宥笑道:九朝,你来得倒快,角儿里的位置我已经替你占好了。 旁人都抢正中间的好位置或者有名气的琴,偏偏魏九朝每次都抢着雄踞角落。 若是以往,齐宥替他占位也没什么,可今日魏九朝看了看坐在齐宥身侧的萧朗吟,又瞟了眼遥遥的角落,发冷的脸愈发黑了几分。 敲过上课钟声,少年们纷纷撩起袍角,跪坐在垫子上。 齐宥垂眸望着地上矮矮的坐垫,一脸为难。 萧朗吟轻挑琴弦试音,看身侧的齐宥始终未落座,皱眉道:腿还是不舒服? 唔,我午后容易犯困,齐宥努力做到面不改色:站着听课,精神! 琴艺先生进了琴房,一眼瞧见下首眉目如画的少年,立在古琴旁,满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微有些诧异,和蔼出声道:这位监生,古琴是要坐下弹的。 琴乐虽也是男子该熟悉的六艺,但书生们向来埋头苦读,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书生,在古琴前束手束脚,脑子一懵连是站是坐都搞不清也是有的。 他看齐宥年纪小,又手脚局促的站在那里,还以为他是从未见过古琴的寒门子弟呢。 齐宥脸色一红,只得认命般坐下去。 他不像别的男子般撩动袍摆,倒下意识的用双手拢住袍子后襟,规规矩矩跪到垫子上。 跪下的一瞬间,齐宥脑海中依次闪现出按着短裙落座的女孩儿们,害,他算是理解走光有多苦了! 他垂头整理袍摆,确定外袍把里衣遮挡得严严实实,方才直起腰,把手摆在琴弦上。 周围的监生:??? 这还是那个下课时一言不合就抬腿踢魏九朝的小少爷么? 有人强忍住没笑出声:瞧阿宥这羞涩放不开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抚琴招徕生意的女子呢。 就连萧朗吟,也望着齐宥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齐宥自动屏蔽周围人目光,跪坐在垫子上,认真的随琴艺先生缓缓拨弦。 齐宥熬到一节音律课结束,简直汗流浃背。 赵昭过来拍拍他肩膀:走啊,一起上茅厕。 齐宥脑海中刚松了的弦又紧绷起来:不去,你怎么每次去茅厕都拉着我啊,是不是日后洞房还给我留个地儿? 赵昭摸不着头脑:之前不都一起去的么? 魏九朝一节音律课上完,怨气也消散了,听他们插科打诨便伸头过来,高深莫测的一笑:阿昭,这你就不懂了吧,算起来,阿宥比你还小两岁呢,他知晓自己还没长大,自然不愿坦诚相见。 齐宥一琢磨才品出味儿来,追着魏九朝猛打:你说谁小呢魏九朝!告诉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这话讲出来你是要负责的! 赵昭已经笑得说不出话,魏九朝一脸促狭:不服气去比比? 齐宥欲哭无泪,这书里都什么人!一天天书不好好念,满脑子黄色废料。 几个人去膳堂简单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已经快到散学的时辰,齐宥心事重重的和他们一起走到国子监门口。 魏九朝扫他一眼:阿宥,别是有什么大事儿瞒着我们吧? 齐宥简直汗毛倒立,他身边的人都是福尔摩斯转世么? 恩,我瞒着你准备上你家去提亲。齐宥逼近他笑逐颜开道:放心,弟弟我早就长大了,不会苦着我们九朝的! 魏九朝明眸微挑,半晌说不出话。 齐宥看魏九朝不说话,以为他羞恼得无话可说,心里的担忧和烦闷登时一扫而空,嘴角也忍不住的上翘,愈发对他连连打趣。 魏九朝侧脸被落日照得泛红,偶尔反唇相讥几句,但火力远远不如齐宥。 齐宥愈发得意。 过了片刻,魏府的马车到了,魏九朝踮起脚尖冲马夫摆摆手,和齐宥二人告别后逃也似的飞跑过去。 齐宥也早已看到那辆停在宽阔僻静处的黑漆马车,等赵昭离去后,他深呼一口气,刚迈出两步。 忽听身后传来清越熟悉的男声:齐宥? 齐宥回头,萧朗吟站在国子监廊檐下,薄薄的窄袖襕衫卷起,露出坚韧强健的小臂。 齐宥抿唇:你怎么现在才走? 他估摸着这个点同窗大都离校归家,谁知萧朗吟竟还在学里? 萧朗吟擦了擦鬓角的汗珠,笑道:我趁着放课早,去射圃练了一个时辰的骑射。 朝廷盛夏照例要举办骑射赛,作为镇远将军的儿子,萧朗吟自然要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成绩。 齐宥点点头,准备等他离开后再上车。 谁知萧朗吟淡淡扫过那辆纹饰精美的黑漆马车:齐府换车了? 齐宥登时头大:是,我哥哥前几月不是升官了么 心里却很莫名其妙,萧朗吟作为原书男主,向来人狠话不多,怎么也开始过问马车这等微末小事儿了? 萧朗吟看向齐宥:这马车我倒有些眼熟。 齐宥心脏登时狂跳,只得干笑几声道:黑漆马车不出挑却能镇住场面,想是京城不少官宦人家都有差不多的吧。 萧朗吟微抿唇角,点点头道:那明日见。 齐宥心虚的应了一声,尽量面色镇定的钻进马车。 夕阳将坠,萧朗吟望着远去的马车,眸底浮现一抹疑惑。 第10章 你最可口 齐宥进入排云台后已是酉末,簇簇宫灯初上,雍炽望向他,微微凝眉:齐卿来了,和朕一起用膳。 雍炽今日语气倒是和善,但齐宥根本不想和这喜怒不定的暴君一起吃饭! 只是刚看到托盘里的菜肴,拒绝就说不出口了! 酸笋松茸滑鸡汤,香茄肉沫,冬菇虾丸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齐宥正是疯长的年纪,因国子监午膳不合胃口,简直是靠着早膳撑到了现在,他被饭菜香味勾得食欲大开,也不再推辞客气,行礼后便在雍炽身旁落座。 雍炽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在国子监还好? 呃齐宥夹了块烧鹅脯,肉质细嫩到他顾不得诚惶诚恐回复暴君:还成 雍炽并未恼怒,只挑眉道:你是放学回来还是从京郊逃难来的? 逃难来的!正经的郊区难民!齐宥吃得畅快,顺嘴儿拍记甜甜的彩虹屁:都说陛下您爱民如子,能不能给您的难民儿子再来一碗松茸滑鸡汤? 冯太监听得暗自咋舌这小公子真是吃撑了,连胆子都被撑大几分。 他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挽救局面,已听雍炽开口吩咐道:让小膳房再做一份鸡汤送来。 冯太监一怔,忙抬起头,也许是错觉,灯火映照,陛下向来清冷的眼眸竟含有几分趣味。 又一碗热气腾腾的松茸鸡汤下肚,齐宥很是感动,觉得暴君还是残留了几分良心的。 雍炽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眼眸深深:朕本想着齐小公子今夜入台,定是紧张得毫无胃口,没曾想是朕多虑了。 齐宥因酒足饭饱而满足的小脸登时垮了,缩缩脖子如实道:臣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对排云台已是轻车熟路,倒没有从前那般紧张。 雍炽轻抿茶水,低笑一声:看来齐小公子真是把朕的排云台当家了。 齐宥: 那他想当一个不回家的浪子可以嘛? 齐宥把桌上的餐吃干净,舒舒服服瘫在椅上。雍炽低眸望着他惬意的模样,嘴角噙笑开口道:齐卿用罢晚膳便去沐浴吧,算来这是第一个逢五的日子,朕要看你今日是否遵旨。 此话一出,齐宥立刻软怂怂的垂下头,满脸不情愿的跟随太监进了后殿。 温泉水声潺潺,热气氤氲,齐宥的心蓦然提起来。 隐秘的寝宫,羞耻的里衣,暴戾又让人难以捉摸的雍炽 齐宥满腹心事的套上那套亵裤,全身说不出的尴尬僵硬。 这次太监把他送到了一张挂着轻软纱帐的大床上,床很大,铺着精致的软褥床罩,床尾叠着银线罗衾。 至于是不是雍炽平日休憩的龙床,齐宥也看不出,他的心咚咚跳,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可能要到来的雍炽如果暴君要让他侍寝?只这么一想,齐宥就口干舌燥两眼发黑 门被缓缓推开,烛火曳动,雍炽星眸微眯,踏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殿内。 齐宥抖着肩膀跪在地上,用全力克制住自己拔腿逃跑的冲动。 雍炽走到齐宥身畔,径直用折扇挑起齐宥的衣袍下摆,少年果然顺从的换了里衣,烛火下微微泛红的肌肤皎洁如月,大腿侧边的细碎金链扣在腰胯侧,不堪重负般绷紧到最长。 雍炽轻抖折扇,命道:提着。 齐宥又羞又怕的颤巍巍遵旨,偏过头用漾着水汽的双眸望向雍炽,神色如兔子般惊慌。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9) 雍炽轻笑,如奖励般用折扇轻拍他裹着薄薄亵裤的腿根:你很乖。 齐宥羞耻到眼角直冒泪花,双肩轻轻颤抖。 雍炽走上前,俯身把跪在地上的少年横抱在怀中。 察觉到雍炽向床的方向走去,齐宥惊惧交加,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声音不自觉的抖:陛陛下你是准备让臣侍侍奉您么? 雍炽望着他泛着怯意的黑眸,饶有兴致的一挑眉:齐小公子果真懂朕。 齐宥眼前一黑,刚被放在大床上,便手脚并用瑟缩着向床角挪去,像个在躲避人的可怜猫崽。 雍炽眸光微沉,哪里容得他逃脱,如铁钳般的手扣上齐宥手腕,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烛火闪烁,齐宥能感受到雍炽炙热的呼吸和不容反抗的力量。 能不能等我考完春闱再迎着潋滟的烛火,齐宥明眸含着哀恳: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那时候我长大了,能更好侍奉陛下 春闱来年二月份开考,算起来也不过是大半年罢了。齐宥慌乱的口不择言,只想能拖几日便是几日,也许拖到雍炽那伴读回京便好了,也许拖到齐贞言调离京城便好了 齐卿还是没想明白。雍炽紧紧从背后拥住齐宥,唇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朕幸你不看时间,全凭兴致。 齐宥气得快闭过气去,这么狗的话雍炽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这种事情向来讲究两厢情愿,他本人完全没有兴致啊! 雍炽意识到了他的抗拒,脸色冷下来:怎么?齐小公子是要抗旨? 毕竟是在战场上杀戮征伐过的暴君,此话一出,已带有逼人的压迫之势。 我还小呢。齐宥红了眼圈,语气委屈,他忍着弑君的冲动,伸手拉住雍炽的袍摆轻摇了两下:陛下,我不敢抗旨只是,你等等我行么? 雍炽打量齐宥,齐小公子的确还很稚嫩,耷在床边的裸露双足此时瑟瑟缩缩缠绕在一起,想要躲避他的目光。 雍炽似笑非笑扫过齐宥被薄薄亵裤覆盖的下身:恩,是还没长大。 齐宥登时想起今日和魏九朝的对话,又窘又气的鼓起脸颊。 雍炽并不急色,上次本是为了齐宥父兄才把他宣进排云台,可谁知齐小公子如一尾鱼般灵动,让人愈发想抓他到掌心。 今夜偶然看了齐宥穿那旖旎亵裤的模样,才发觉齐小公子不止容色动人,身子也惹人遐思。 雍炽虽爱玩闹,但因厌恶女子远离后宫,还从未经过人事,破天荒第一次对人有了冲动。 他暗暗定下要了齐宥的心,但并不执拗于今晚。 一是男子那处怎生用他并不确切知晓,还要用心研究一番。二是若等到春闱后,颇有名气的齐小公子中了功名再侍寝承欢,齐家父子定会比现下更加恼怒,对齐家的羞辱也更甚 齐宥年纪倒不大,把人放在国子监里养上两年再传进宫里也不是不可 也罢了。朕便等你考过春闱再说。雍炽懒洋洋的望着齐宥登时发亮的眼眸,淡然笑道:只是你今日既来了,便给朕画一幅画吧。 齐宥猛然点头,乖得不像话,只要不侍寝,别说画画,让他把画纸吃了都成。 朕甚喜爱齐卿穿这里裤的模样。雍炽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炸开:你便让这帐中美色入画吧! 齐宥一秒崩溃,吃力道:陛下,臣跟着兄长学了不少画,臣会画山景,会画庭院,对,还会画花鸟 齐卿听不懂朕的话?雍炽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齐宥的下巴:上一个和朕顾左右而言他的人,被朕割去了双耳,朕是看在齐卿还算机敏可喜的份儿上,才处处宽容齐卿。齐卿若是再忤旨,朕也保不住你了。 臣,臣这就画。齐宥心惊肉跳的开口道:只是未画过人像图,怕怕画不妥当 雍炽神色未变,眸底浮出一抹玩味:朕常常想念齐卿的模样,可惜齐卿在国子监求学,不能常伴朕,画像本是朕想出的折中之法。若齐卿的画失了趣味神韵,朕也不勉强,只得想念你时随时宣你觐见了! 随时宣自己觐见? 齐宥一噎,仿佛在深夜听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鬼故事,全身忍不住地战栗:不,不必,臣能画好。 齐宥缓缓咽下口水:臣不能时刻陪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定会为陛下尽心画这张画,陛下日后还是多看看画吧。 言外之意是暴君你最好抱着纸片人遐想去吧,别再来打扰我谢谢。 雍炽语气随意:画一个跪着的吧,要有脸。 齐宥: 齐宥伏案作画,昏黄的烛火洒落在他精致的侧颜上,格外撩人心弦。 雍炽叫太监端来宵夜和清酒,便饮酒便望着作画的齐宥。 半晌,齐宥搁下笔,直起身子禀道:陛下,臣画好了。 画上是个戴着网巾的小少年,眉眼素净,唇如点朱,正跪在地上提着月白色的长衫衣摆,回过头眼巴巴望着人。 衣摆之下,春光诱人。 雍炽笑着饮尽杯中酒,满意道:挺像你。 齐宥一脸你在说什么一切都和我无关的神色,垂着眼皮站在屏风旁。 衣服,再撩上去些。雍炽弯弯唇,趁着酒意指点江山道:齐小公子的腰身柔韧,当然要露出来。 齐宥一脸忍辱负重,修修改改,让腰身从若隐若现到显露无遗。 第二日清晨,两人一起坐在桌案旁用早膳。 相比雍炽的矜持而优雅,齐宥简直如饿虎扑食。 在齐宥伸手去拿第五块糯米甜粽时,雍炽出手阻拦了他:齐卿毫无节制,日后如何堪当大任?朕向来极爱吃这甜粽,也才吃了三块而已。 齐宥在心里呵呵一笑,昨晚你吃宵夜喝酒撑得半死的时候可是连一片牛肉渣都没分给我。 臣饿的都快没有日后了。齐宥可怜巴巴的望着甜粽:陛下有所不知,臣吃完这顿早膳,也只有等到晚间才能舒舒服服进食。 雍炽挑眉:国子监有专门的膳堂,还能短缺你吃食不成? 齐宥哭丧着脸:国子监的膳食味道难以形容,臣真的难以下咽! 齐小公子这般娇气,还去国子监求学受罪?雍炽好整以暇的望着小口吃甜粽的齐宥:不如就在朕这排云台住下,甜点日日受用不尽,也不必再吃任何苦头。 暴君的嘴,骗人的鬼,齐宥眨眨眼,对雍炽所说一个字都不相信。 真的不是臣娇气。齐宥鼓起腮帮,小小声告黑状:陛下,监生们都说饭菜清汤寡水,没有一个菜可以入口!而且膳堂收了我们很多银两,就是不给我们做好吃的! 雍炽看着眼前软糯认真的告状精,不紧不慢道:国子监是求学之地,岂能只顾口腹之欲?膳堂餐食不能入口,也算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是对你们好,也是对朕好。 什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齐宥咬牙望着雍炽,这个大骗子,自己在排云台有成群的厨子侍奉着,却忍心看他挨饿受苦! 臣想不明白这为何是对陛下好,臣只知道春闱后,臣是要侍寝的。齐宥放下筷子,澄澈如清泉的双眸满是无辜:可臣要是饿瘦了,或者身体虚弱没能承受住您的恩泽,岂不是扫兴?这怎么能是对陛下好呢? 雍炽恍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齐卿所言甚是。 昨夜他大致瞧了瞧齐卿的身子,难得的骨肉匀称,雍炽并未见过旁人的身子,但昨夜却隐隐心跳加速,若是到了春闱之后齐卿饿得不成样子,那岂不是一件憾事? 雍炽抬首,沉声下旨道:去查查国子监膳食一事,再让尚食局的人备上几十名好厨子负责监生们的饮食! 齐宥得了旨意,笑逐颜开道:谢陛下! 齐卿要用心领略朕这道旨意,齐卿喜爱吃可口之物,朕也是!雍炽笑着轻拍齐宥明朗软嫩的脸颊:把自己将养得用心些。 日后也好让朕入口。 第11章 膳堂 国子监祭酒一大早收到礼部尚书的传见,一刻也不敢耽搁的穿好官袍,飞奔到礼部衙门拜谒上官。 蒋司正也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暗自猜想礼部会有什么动作,正焦虑间,望见祭酒手持官帽,沉着脸从二门走过来。 蒋司正忙走过去接过祭酒的官帽:大人,尚书议了何事? 祭酒脸色不善,劈头问道:最近监生膳堂的菜色如何啊? 膳堂?蒋司正一怔,没想到尚书会过问此事:那些监生好歹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膳堂向来有荤有素的伺候着,还有甜点吃食供应,想来还算不错。 祭酒早知晓蒋司正中饱私囊,但碍于他是太后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哼道:你可亲自去瞧看过? 蒋司正闻言皱眉,胖胖的脸上写满大大的疑惑:尚书把你叫过去只为了此事?堂堂礼部尚书管起我们膳堂的事儿了? 国子监虽归属礼部管辖,但礼部官员向来只对皇帝祭天,国朝大典上心,根本懒得插手小小国子监的俗务。 祭酒摇摇头,声音沉了几分:是陛下对此事上心,尚书只是传个话罢了。 陛下?蒋司正惊得从椅子上站起:陛下亲自过问咱们的膳堂? 陛下向来对文官冷心冷情,连带着文官预备团国子监也讨不到半分好处,之前那道不准监生带小厮入学堂侍候的命令就是皇帝下的,倒连累国子监的官员被监生暗中痛骂。 此番陛下竟然亲自过问国子监的膳堂?难道是觉得监生们吃得太好过得太舒服了? 定是如此! 思及往事,蒋司正已大致知晓该如何动作:想必是陛下觉得这帮小兔崽子吃得太精细,我说也是,这帮学生顽劣蛮横,对朝廷无尺寸之功,只仗着身为官宦子弟,便顿顿吃有荤有素的膳食!抬举了,真是太抬举了!这日后啊,膳堂的餐食定会从简,绝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服! 祭酒望着愤愤不平的蒋司正,沉默许久:司正你先坐下,来来来,喝口茶。 蒋司正端起盖碗,心情逐渐平复,自己早就开始对膳食做手脚,没想到还合了陛下的心意,有陛下撑腰,那帮小兔崽子还不是任由他整治! 祭酒缓缓道:陛下的意思是,监生们年纪虽小,但前途无量,日后的身量气度更是关乎朝廷风貌,一食一饮皆不能大意。 蒋司正喝茶的手顿住,一时呆若木鸡:那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特从宫中派了十几名南北各地的厨子,照顾监生饮食。祭酒状若无意道:陛下还听闻监生以往交了不少膳食费,以后厨子采买食材便从那笔银子里出,如若不够,剩下的由陛下从国库出钱补贴。 蒋司正一个哆嗦,国库是陛下的私人小金库,陛下向来爱钱,每月总要兴致勃勃查点,上次清点时发现少了三百两银子,陛下勃然大怒,让管事的十个人一起挨了三百板子 蒋司正不敢让皇帝花钱,说不得,只能自己垫上了 想起嗷嗷待哺一个比一个能吃的少年,蒋司正心头发疼 祭酒又在蒋司正受伤的心上插了一刀:陛下听说之前的膳食是蒋司正一手操办,想必那菜肴定是蒋司正极为钟爱的,陛下体恤你,命司正每日照旧例用膳。 蒋司正如遭雷击:我是司正!那些饭菜是给监生的!按规矩,我该去何来院用膳啊! 何来院菜肴精美,只有博士以上职位的国子监官员方才有资历来此地吃饭。 祭酒叹口气道:蒋司正说的是规矩,我说的是旨意,按哪个办,你自己想想吧。 说罢,就要起身离去。 蒋司正揪住祭酒的袖子,欲哭无泪:以祭酒大人看,陛下为何会下这道旨意? 他是真的被这道旨意整懵了,陛下向来不喜国子监,对那帮总爱指点江山的监生出手向来狠辣,人皮稻草立在门前血迹未干,暴君怎么可能会让宫中伺候娘娘们的厨子来此地给监生做膳食吃?还从国库里出钱补贴? 别说是雍炽这个暴戾成性的君王,翻遍史书,就连最礼贤下士的皇帝也没这般行事过! 蒋司正虽四舍五入是个国戚,但向来和那位冷面暴君不熟,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根本摸不清雍炽的心思。 你若是把国子监里头的学生全当十几岁的少年来欺哄,那早晚要跌大跟头。祭酒叹口气,对他推心置腹道:孩子们的家世你也晓得,那个魏九朝,是郡主家的小少爷吧,还有陆唯时,她母亲也常去宫中陪贵人们说话,层层牵连,上达天听也不是不可能! 蒋司正倒抽凉气,忙不迭道:属下知晓了。 监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家里一个个金尊玉贵娇养着。祭酒沉着的望向他:家里人送他们到国子监,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受委屈的!这一点,你要时刻谨记啊! 是是是!蒋司正满头冷汗:属下铭记在下,定会把此事当头等要事来办! 国子监膳堂,宫中厨师做出的各色美味菜肴依次排开,等待监生的选择,苔条湖藕,红烧脆带鱼,脆炸乳鸽眼花缭乱饭香扑鼻,别说监生,就连一向在何来院吃饭的官员们也闻讯赶来,端着饭盘直勾勾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食欲大开。 然而所有的美味都和蒋司正无关。堂堂一校司正,正蹲在角落里苦着脸,孤独的吃着国子监以往清汤寡水的菜式。 圣旨说得分明,他在国子监一天,便要吃这菜式一天。 蒋司正也是个极重口舌之欲讲究品质的人,家中养着十几号厨子,南北佳肴一应俱全。结果被圣旨发落到来吃这等玩意儿,说好听点是调理饮食,说难听点是生不如死。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0) 这顿午餐大大破环了蒋司正的职场幸福感,他甚至动了想要卷铺盖回家的心思。 天天吃清水煮菜,他留在国子监再风光,活得也没滋没味儿! 偏偏那些不长眼的监生们还总是成群结队,端着冒香气的餐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陆兄,待会儿尝尝我的荷包里脊,听说是宫中名肴呢。 司正紧盯挂汁鲜亮的里脊,愈发觉得今日饭菜格外难以下咽! 我点的是红烧狮子头,好久不回家了,方才一看那掌勺的气势,我就知道这道淮扬菜绝对正宗。 蒋司正默默放下筷子,准备起身离开这伤心之地。 司正也在这里。走过来的两位监生并不知有圣旨,恭敬问道:今日菜色极佳,司正菜肴为何如此清淡?不如屈尊和学生们一起用膳? 不必了。蒋司正按耐住蹭饭的心,狂咽口水,胖脸抽搐:郎中说我体胖,不宜吃肥美厚味之物。 蒋司正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干脆直接把锅甩给郎中。 原来如此!佳肴当前,犹自岿然不动,司正真乃奇人,学生佩服!两位监生恍然大悟,望着蒋司正餐盘里的豆腐煞有其是的点点头:多吃豆腐,司正定能延年益寿。 蒋司正深吸一口气,延年益寿个鬼,他快被气得原地昏厥了好吗! 旁人都去膳堂享用皇帝恩典时,齐宥却始终没现身,他因写得字太不规范,被先生留堂了。 齐宥一撩帘子出厅堂,在外头等半晌的魏九朝赵昭忙围上来道:先生没罚你吧? 齐宥摇摇头:先生也知我努力了,只是看着我的字叹气,没多说什么,只让我回家再练练。 赵昭颦眉:这是何意? 齐宥嘀咕道:没救的意思呗。 说罢惨兮兮回头看魏九朝:九朝你说,我写的字不算丑吧,你不也夸过我写的大字好看么! 齐宥觉得自己够有天赋了,穿书之后勤学苦练,从毛笔都没摸过到能写出规规整整的大字,他都想为自己的进步鼓掌。 可惜春闱要用的是比小楷还要端正几分的台阁体。 魏九朝点点头道:阿宥的字写得还成,只是瞧着大得吓人。 齐宥想起往事,立刻得意道:小爷我这是字如其人。 别闹。魏九朝笑着推搡他:此事你要上心,春闱之前还是要好好练台阁体的。 就算春闱你能侥幸躲过,日后入了朝堂,上折子也是要用端正的小楷。赵昭压低声音:你想想陛下的耐心,你敢给他写大字,折子动不动一百多页,他能把你脑袋摘了。 这倒不假。魏九朝分享道听途说的暴君鬼故事:前任的礼部侍郎写的台阁体不够端正,被陛下申斥后直接扔进了牢里。 齐宥点点头,给自己命运做简短总结:总之再写大字,我日后便是大写的惨呗。 几个人说笑着走进学堂课室,准备拿餐具去膳堂,谁知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饭香。 齐宥走近一瞧,自己的乌木桌案上已摆满热气腾腾的各式菜肴,不由疑惑道:这是谁的盛情,竟帮我把饭菜打到课室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又是谁在造谣朕,吓到媳妇怎么办! 宥宥:口亨 阿炽:朕以后爱看大字只看大字,你们就照着宥宥的字练吧,但是都不能比我媳妇的大! 第12章 恩宠 尚在课室的几个同窗围上来,红着脸解释道:这是我们帮齐公子打的饭菜。 不是齐宥更懵了:你们为何给我送饭菜? 咳咳,当日若不是齐公子等人站出来,蒋司正怎会收敛?如今饭堂菜色好转,想必也和当日几位公子挺身而出有关。说话的圆脸男孩挠挠头:我们看今日膳食菜色好,你又被先生留堂,便挑些过来,免得你去晚了没得吃。 不知道你的口味,我们各样都选了些。另一位高瘦的少年腼腆开口道:那日看到你出面和蒋司正争执,说了我们想说却没敢说得话,我们心里是极感激你的,改日我们再请你,还要萧小侯爷去宝庆楼用餐。 虽说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但少年们的身份仍有云泥之别。 给齐宥送饭菜的这几人皆是低阶京官或外地官员的子弟,蒋司正剥削学生,伤害的也最是他们的利益,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和齐宥,萧朗吟等高官权贵子弟来往并不多,有时说起这些人时,心里还有几分不以为然。 经历了这次事情,他们态度改观,很是感激齐宥几人,心底有种微妙却清晰的同窗情谊缓缓滋生。 齐宥根本不晓得同窗密谋着要给自己酬谢,他和这些人不太熟,面对一桌佳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 魏九朝却不客气,大咧咧提把椅子坐在桌边:这些菜有我的份儿吧? 有的有的。那几个少年忙道:我们要的量多,就是七八个人吃也使的。 魏九朝笑着点点头,把自带的乌木象牙筷从餐盒里拿出来:那你对我们三个的饭量估摸的挺准。 此话一出,少年们都笑了,课室的气氛登时松快。 齐宥早就饿了,也不再客气,和赵昭一起走过去把桌子合并,摆菜摆椅子。 满桌珍馐,饭香扑鼻,魏九朝夹了一块儿钵香鸡,惊得双目圆睁:这是哪里来的厨子?竟比我家里的饭菜还好,我吃着比宫宴也不差什么! 一旁高瘦少年笑道:魏公子尝的挺准,这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厨子所做。 魏九朝和赵昭停下筷子,面面相觑:宫里的厨子不该侍奉太后和各宫娘娘们么?怎么会跑来给我们做菜? 少年点点头:听先生们说是陛下体恤我们,特地派遣宫里的厨子过来给我们改善伙食。 赵昭觉得匪夷所思:陛下竟对我们这般关爱? 魏九朝夹菜的动作却是一顿:你们吃完这饭菜可有不适? 齐宥咬着香甜的核桃糕问道:这些厨子想必就留在国子监了吧? 雍炽不至于那般小气,总不能连几个厨子都是借用给他的叭! 谁知那少年笑道:本来是要留下的,但听说内阁大臣和御史们都很生气,要我们祭酒上书谢恩,把厨子退回宫中去。 齐宥惊得差点跳起来,忙道:这是陛下的恩典,为何要辞? 他穿书后容易么?为了吃顿好的,连春闱后侍寝的豪言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好不容易让狗皇帝良心发现赏了几口吃食,现在竟有人想把厨子遣散? 当初这批厨子是给后妃们预备的。那少年皱着眉头轻声道:听大人们的意思是,如今陛下只在排云台玩乐,后宫妃嫔却空缺,大臣们屡屡上书,想让陛下为子嗣一事选拔后宫,结果陛下非但不纳谏,还把伺候后妃的厨子下放到国子监,这事儿在内阁大人们眼里,自然是陛下拒谏的示威举动。 齐宥吃着香软的西湖醋鱼,语无伦次道:不成不成,我不同意,陛下现在后宫空缺,厨子们回去也是闲着,再说,后宫嫔妃是为了侍奉陛下,我们也是为了辅佐陛下,身份虽有所不同,但也是相通的! 阿宥你为一口饭食差点把自己卖了。赵昭怪笑道:后宫嫔妃能为陛下诞育小皇子,你能么? 齐宥抿抿唇,气得夹一块肉放嘴里,不说话了。 齐公子不必忧心。那少年声音和缓:陛下定的主意,向来不会轻易更改。这些宫里的厨子既已进了国子监大门,自然不会轻易出去。 齐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不由翘起唇角:你说得也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这少年是中途入堂的,平常不声不响极为安静,因此齐宥虽和他当了快半年的同窗,还叫不出人家名字。 那少年并不失落尴尬,侧头一笑,从容道:我叫贺珥,抚长剑兮玉珥的珥。 齐宥放下筷子,又看了这少年一眼,他记得暴君当太子时的太傅姓贺,这个叫贺珥的人在书中也出现过不少次,但因为是支线剧情,齐宥并未仔细看,他锁着眉头想了半晌,只想到书的尾声,萧朗吟杀入宫中,江山易主后,满朝文武皆对萧氏俯首称臣,唯有这位贺珥直截了当一口回绝新朝的官职,甘心去为暴君守灵。 暴君的尸骨,由他亲手收殓。在为暴君守灵的日子,他亲笔为暴君修撰列传。 当时齐宥还惊诧了片刻,毕竟这位贺珥并未受过暴君一刻恩宠,始终是个微末的七品小官能这般对待暴君,贺珥堪称人性光辉的制高点 看着眼前尚且年少的贺珥,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同情和不解。 好好的一个人,也不知脑子啥时候中的毒? 贺珥一怔:齐公子? 贺兄的名字真好听。齐宥回过神笑笑:方才我在回味贺兄的诗,一时入神了。 贺珥也语含笑意:那下次学里休息,我们做东,请齐公子在宝庆楼用膳。 半晌不言语的魏九朝挑眉看向他:我能去么? 能,当然能!贺珥眸色浅浅,内敛道:魏公子若能赏脸,我们求之不得。 他们皆是官宦人家子弟,和齐宥自然亲近些,也更好相邀。魏九朝母亲是先皇堂妹,当朝郡主,身份不同,他们难免拘束,只没想到魏九朝性情竟这般和善有趣,倒让他们少了些顾虑。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听窗外廊檐下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几人啪一声推开。 为首的是个年约二十四五,扎淡蓝儒巾的男子,他走进门深吸两口气,登时掩住口鼻,满脸嫌弃:贺珥,你们怎么在课室里吃东西?荤腥味儿把书都给污了! 贺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要解释,魏九朝按住他,语气丝毫不客气:崔銮,你每日惜时如命,这几个月晚膳皆是在课室里用,边用膳边翻书,怎么,你吃的玩意儿就没把你书给污了? 崔銮脸色忽红忽白,冷道:我是为了备考,勤学苦读省时间,自然和你们这些懒到连膳堂也不愿去的人不同! 魏九朝冷笑道:我看你吃的饭没污了书却把脑子给堵坏了,竟然敢来管小爷我?还好意思说勤奋苦读?好几年连个进士都他妈的没考上! 崔銮刹时变色,大步走到魏九朝身边,盯着他劈头道:你再说一次! 齐宥看魏九朝一把推翻椅子,气势汹汹站起身,忙按住他肩膀笑着打圆场:误会误会,崔哥您是认真科考的人,目标是高中金榜,和我们计较什么?这次是我们没注意,以后午膳不会再带到堂里来。 贺珥也忙道:崔哥,是我的错,这菜是我带来的,当时没想那么多。若扰了你学习,还请多担待。这是国子监,你们千万别闹得不能收场。 崔銮似乎也不愿再和魏九朝敌对,缓缓移开视线,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语气冷硬:我来拿书。你们慢慢吃。 说罢,几个人啪一声关上房门离去,力气之大震得讲台旁的汝窑花瓶半晌晃动不止。 崔銮扬起的声音透过窗纸传进来:一个个是没腿还是没脚?不去膳堂吃非要在课室吃!我这书染上了腌臜气,真恶心。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来:回去让精细的丫头多熏几次香 魏九朝脸色阴沉得吓人。 贺珥等人都不敢说话,如同做错事般惴惴不安。 齐宥往魏九朝餐盒里夹一筷子肉,用胳膊肘撞撞他:吃,我掐指一算,你方才生场气耗了心力,又该饿了。 能别把谁都想的和你一样成么?魏九朝气呼呼: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打他! 我这是可怜崔哥,你看他天天闷头苦读,虚得风一吹都打转。齐宥伸手,隔着衣衫捏捏魏九朝年轻有弹性的胳臂肌肉:我们九朝哥哥这般有气势,一出手还不直接把他撂倒打成重伤啊!崔哥那么大年纪,也不容易,饶了他吧。 魏九朝正练习骑射呢,最喜欢别人说他健壮,被齐宥几句彩虹屁哄得没绷住,笑了。 课室里的气氛渐缓,那个圆脸少年轻声道:齐公子,是我们考虑不周,差点为你们惹麻烦了,你说,他不会去找师傅们告状吧? 国子监的确有规定,餐食不能带入授课之地,但近几个月来大家都有些散漫,再加上午膳实在不能下咽,经常会有人带点心等吃食,也没人死盯着这规矩不放 但若崔銮真的叫来师长,也有些麻烦 那我们一起毁尸灭迹。齐宥从容的开始招呼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吃,拿起碗筷相当于上了同一条贼船, 课室里登时笑声四起,经此一闹,那些请客的少年们也有些饿了,纷纷拿了碗筷,三下五除二笑闹着把菜肴横扫干净。 吃罢饭,几人快速而悄声的把餐盘收拾干净,有共同秘密瞒着师长,少年们皆觉得心里又亲近了几分。 贺珥想着,怪不得同窗们都喜欢和齐宥三人玩闹,他们明朗如盛夏,总能驱逐阴霾。 正暗自出神,袖子被身侧人拽了拽,侧头看,齐宥正满脸疑惑:贺兄,我们吃了半晌饭,午课的师傅怎么还没来? 过两日要开经筵。贺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御前不能有丝毫错处,师傅们去排课练习,自然顾不上我们。 经筵是臣子们给皇帝讲课,给皇帝讲课自然要有排面,所以不少国子监的官员都会去,有的当展书官,有的站一旁当人肉背景板。 齐宥点点头:我们的师傅有要给陛下讲书的么? 给陛下讲书是个高危职业,齐宥记得原书中暴君好几次在经筵上发飙,他可不想经筵一过,师傅们消失一半。 没有。贺珥偏头一想,疑惑道:我记得这次经筵,该是轮到齐大人主讲啊。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1) 我爹?齐宥怔住:我爹他最近的确常常在书房休息,害,我也没多留意 自从打排云台回来,齐宥和父兄的交流四舍五入接近于0,特别是老爹,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但此刻一得知经筵的消息,再一回想原着,齐宥登时吓得满头冷汗,在原书里,这是一段他印象深刻的剧情。齐鸣泰在这次经筵中狠狠得罪了暴君,暴君一怒之下查封齐府,齐小公子为了搭救父兄,夜扣排云台向暴君陈情! 齐宥眼前一黑,二话不说拔腿朝齐府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齐宥气呼呼撅嘴:厨子是给后宫预备的,那陛下这么安排明明没毛病嘛! 第13章 经筵 齐府,齐宥喘吁吁的跑到书房道:爹,这次经筵你是主讲? 齐鸣泰看着儿子的模样直皱眉:是有如何? 齐宥神色一变,急道:您准备讲什么呢? 他记得原书里,他爹就是在经筵上凭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惹怒了雍炽,让他们整个齐府都被查封。 齐鸣泰瞪着儿子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 爹,我明年要科考,日后若是进了翰林院,说不定也会给陛下讲书。齐宥已经明白了他爹的套路,急中生智央求道:爹爹给儿子传授一些经验,耳濡目染也好过将来临时抱佛脚。 齐鸣泰展眉,频频点头道: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经筵的本意是规劝陛下,自然要结合当下朝政,你可知最近朝堂上有何大事? 齐宥乖乖摇头,异常配合。 自然和你们国子监借用宫廷厨子一事儿有关。齐鸣泰轻咳一声:陛下正是少年情动之时,却不置后宫,不选秀女,此举有违天时,有悖人性,我此番必须要进谏。 齐鸣泰说话文绉绉的,但那语气和神情还是让齐宥联想到前世住在他隔壁的催婚大婶。 怪不得人家雍炽不待见他 齐宥在心底叹口气,忙劝道:爹,这是陛下的私事,你直接指出来,陛下多没面儿啊。而且这种事儿哪儿有什么天时,以后大家都是看心情 你金榜提名后再来指导老夫也不迟!齐鸣泰和儿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登时冷下脸训斥:你如今才念几本书,还不滚回去温习功课! 齐宥苦着脸回到房里,拼命想化解之法。 在原书里,本次经筵后雍炽查封齐家,齐宥泪眼汪汪夜扣排云台,想为父兄求情,就是在此时,雍炽一时情动,占了齐宥的身子。 齐宥还记得书里的原文:月色清朗,夜风拂动,齐宥跪扣紧闭宫门,眼眶微红。宫门缓缓开启,雍炽凤眸微眯,望着不胜夜风般轻轻颤抖的齐宥,第一次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 描写很唯美,但过程再销魂,雍炽在此时,也不过是把原主的身子当成一道可口的菜而已。 齐宥丝毫不想当唯美剧情的男主,和雍炽上演强取豪夺的大戏。 思前想后,他连夜亲手写了张诚恳的谢恩表,通过冯太监递给皇帝,开始自救计划。 但愿雍炽能看在他把彩虹屁写成小论文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他倔得像头驴的老爹。 内阁,国子监,翰林院,左右春坊选拔出的官员们垂手恭侍在铺陈明黄锦缎的书案前,等待皇帝驾临。 经筵时皇帝亦是学生的身份,所以是历代帝王礼贤下士的最好时机,不少皇帝会提前莅临课堂,绝不让师傅苦等,课罢后还会起身答谢并赐宴慰劳,给足大臣们面子。 但在雍炽这里,一切都不存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雍炽在锦衣卫的簇拥下纵马翩然到场,按礼制,经筵时皇帝需要穿盘领大袖龙袍以示庄重,可雍炽却穿着飒然随意的劲袖骑装,大步跨过本该拾阶而上的经筵台,年轻英挺的脸庞在阳光下烁烁生辉。 不管皇帝规不规矩,官员们立即按照礼仪规范跪倒请安。 雍炽轻甩袍襟坐于书案后:起身吧。 随着唱礼官的程序步骤,展书官战战兢兢上前,把雍炽面前的书翻至今日要学的一页。 齐鸣泰上前一步,行礼如仪后,清清嗓子开始讲述课业。 正直夏日,没有一丝风,经筵周遭合抱粗的垂柳被阳光蒸晒得发蔫儿,时不时传来的几声蝉鸣令闷热更难忍耐。 雍炽正欲出言打断,忽听齐鸣泰话音陡转道:譬如陛下,年岁正当时,宫中却无一嫔妃在侧,与国与己,皆百弊无一利。 雍炽目光顿冷:齐御史此话何意? 把皇帝越凶我越浪当作人生格言的齐鸣泰立刻道:陛下年已十九,也该广选秀女,册妃封后,为子嗣考虑了。 齐御史这话倒让朕不明白了,朕昔年建排云台,也是你率众臣出面,说什么建台劳民伤财,是朕的纵欲之举。雍炽冷笑道:如今你又进谏,想让朕广选秀女,这难道不是劳民的纵欲之举么? 当然不是。齐鸣泰怼道:选适龄女子填充后宫繁衍子嗣,是为江山传承国运昌隆。而陛下建排云台召见美貌少年,却是旁门左道,伤身害己 雍炽暴戾,大臣们的劝谏向来迂回,谁知齐鸣泰这番话却如此直白侍立在一旁的大臣们冷汗直流,恨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 雍炽面色如挂寒霜:齐御史好大胆量,竟敢当面指责朕? 一时间剑拔弩张,大臣们双股战战跪倒在地,不敢抬头。齐鸣泰也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 雍炽紧盯齐鸣泰跪倒的身影,双眸闪出杀伐之意,正欲开口发落,冯太监及时俯身过来,压低声音悄悄道:齐小公子方才送来了谢恩折子,说是感激陛下送的厨子,您要不拆开看看? 雍炽冷哼一声:几个厨子而已?还要劳烦朕看什么谢恩表? 雍炽沉着脸接过那封谢恩表,来来回回看了两遍。 也许是膳食吃得满意,这张谢恩表写得很甜,从多个角度歌颂了雍炽对国子监的关心爱护,末了还写道:有陛下的精心照顾,臣定能养好身子,春闱后好好侍奉陛下。 谢恩表的字体不是他眼熟的规矩台阁体,很大很憨稚,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赤诚。 雍炽望着齐鸣泰,不知为何怒意渐消,眸中反而划过一丝讥讽,当爹的慷慨陈词宁折不弯,儿子却悄咪咪递上谢恩表,为一顿饭食甘愿自比为君主后宫,这对儿父子倒不像一家人。 雍炽摆手示意冯太监俯耳过来:去国子监,传他侍驾。 冯太监一怔道:现下么? 即刻就去。雍炽看了眼侍立的干巴巴的众臣,愈发想念齐宥不含杂质总是含笑的双眸,又道:别让旁人瞧见,徒惹麻烦。 雍炽扬声,懒散道:齐大人,起身吧! 齐鸣泰懵懂起身,望着雍炽似笑非笑的双眸,尚不知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 齐御史的意思,朕明白了。雍炽唇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想让朕填充后宫又有何难?来年开春,朕便要册封一人!到时,还要请齐御史亲自为此人拟定封号! 一想起来年开春,齐鸣泰眼睁睁看着高中榜首的儿子未入朝堂却进后宫的画面,雍炽便觉身心愉悦。 齐鸣并未听说陛下有心仪的女子,抬头道:不知陛下心仪谁? 雍炽心情极好,只嘴角微翘道:此人御史也认识。 雍炽不理会齐鸣泰疑惑的模样,展颜道:他日佳人进宫为妃时,朕必告诉他齐御史今日之谏言,好让他日夜感怀齐御史的爱国忠君之心。 众人本以为此番齐鸣泰在劫难逃,谁知陛下眨眼之间转怒为喜,都有些面面相觑 雍炽淡然起身离席,与齐鸣泰擦肩时他忽然止步,轻声道:齐御史,你今日这一番议论,究竟是关心社稷,还是在担心自己儿子呢? 言语中夹带戏谑之意,未待齐鸣泰反应,雍炽已大踏步离去。 众臣在皇帝离去后窃窃私语。 齐家侥幸逃过一劫,真是悬呐 唉,皇帝早就恨了齐家,念在是先皇所封的顾命大臣份儿上才屡屡放过,只是日后那齐小公子进了朝堂,还不知要受一番怎样的磨难 始终侍立在一旁的蒋司正灵光一闪,陆唯时萧朗吟魏九朝个个有后台,他个个不敢惹,那日后若只拿捏被暴君厌恶的齐家小公子,定能万无一失! 他计上心来,开始重新在心中谋划被齐宥搅合的孔庙香火钱一事。 齐宥刚下第一堂课,去隔壁堂找了陆唯时,趴在窗户上正说话,听到敲预备钟,急忙往二门跑。 还未到课室,就被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拦住:公子,公子,陛下宣你去排云台。 不成吧。齐宥心登时一提,他往课室看了看:算学师傅已经进门,快要讲课了。 公子跟随小人走便是,整个国子监没人敢查公子的课! 齐宥: 齐宥被径直带到排云台射圃,远远望去,暴君披着束腕的薄黑长衫,正在几个锦衣卫的陪同下张弓搭箭。 齐宥不得不承认,这些练武之人的身材一眼望去皆格外高大飒然,气势极为摄人。 他咽口唾沫,心里忽生出几分羡意。前世齐宥极为重视健身,即使在高考前,也不忘举举杠铃,朝同桌炫耀炫耀稚嫩的肱二头肌。 可自从穿书过来,接触的大多是文雅书生,一个个眉目精致,轻袍缓带,倒让他忘记修炼身材这档子事儿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觉耳畔一道凌厉风声飞过,发带倏然随风飘起,几乎同时,身后传来箭尖没入树杆的声音。 齐宥惊魂未定的抬头,雍炽双眸映着浅金色日光,正持弓笑看他。 齐宥胸口跳若擂鼓,头上的淡蓝色锦带也如受到惊吓后的兔耳般瑟瑟发抖。 皇帝身旁的锦衣卫笑睨齐宥:陛下,你方才那一箭吓到他了。 他们读书人,向来胆子小。雍炽神情带了几分雀跃,对齐宥倨傲地扬起下巴: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一秒吓哭宥宥,不愧是朕嘻嘻嘻 第14章 正中靶心 那声音如唤猫狗,齐宥紧抿唇角,身形未动。 这些锦衣卫皆是雍炽亲军,向来玩闹惯的,看见齐宥的模样登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看他这模样,不是吓得走不动道儿了吧? 瞧瞧那睫毛比女娃的还要长几分,脸蛋也是盈一汪水儿般嫩,啧啧,别再直接尿裤子了? 雍炽视线紧盯齐宥,笑容缓缓僵在脸上。侧头对那些人冷道:你们闭嘴! 齐宥握紧手掌,偏头咬咬唇,深吸口气调整好表情,快速走至雍炽身边。 他怎么会对雍炽有期待呢?怎么会在雍炽吩咐厨子进国子监后在一瞬间觉得他在照顾自己呢? 写那份谢恩书时,齐宥心底除了保命的紧迫,还有几分戏谑。也不知为何,甚至不知从何时起,他心底总觉得雍炽不会像原书里那般真的为难齐家,也不会真的想要他的命。 明明才和雍炽接触过两三次,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方才那一箭堪堪从耳际滑过,雍炽明明只是把自己当个如兔子一般的玩物,兴致所至,手持之箭可以毫无顾虑向他射来。 这种暴君,最好原地去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一来就给朕脸色看!你胆子愈发大了!雍炽一掌把檀木角弓拍到桌案上,冷冷注视齐宥:谁给你委屈了,说来给朕听听? 锦衣卫们察觉到皇帝的不悦,射圃的气氛登时凝固。 没没人给臣委屈。齐宥被吓得身子轻颤,含怨含屈的垂眸:只不过是差点被人一箭射中罢了。 雍炽脸色阴沉,围着弓架踱步,他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本被烈阳灼烤的心思焦灼,忽然看到齐宥的身影遥遥出现在视野里,顿觉暑气渐消神清气爽,恰巧手中持弓,本想用箭给他打个招呼吓吓他,却看到齐宥满脸惊慌,委屈又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眼下竟然还觉得自己想杀他! 雍炽冷着面孔,径直拿起羽箭搭在弓上。 三支箭嗖一声倏然离弦,齐齐正中靶心,弓尾反射阳光,灼灼逼人。 雍炽手持弯弓,不可一世的赌气冷哼道:朕若想射你,还会失手么? 齐宥心里莫名一轻,他被那三只正中靶心的箭吸引目光,即便再看暴君不顺眼,也不得不在心底暗暗赞叹。 射完这三支箭,雍炽不再解释,也不再理会齐宥,只和身侧的锦衣卫们探讨箭法。 齐宥在一旁津津有味的旁观,渐渐忘记方才的惊吓,只觉人人箭法出众,搭弓射箭极为恣意。 雍炽本以为齐宥看到自己逃课玩闹,即便没有苦口婆心进谏,也会连声叹息,谁知他站在一旁,满脸跃跃欲试的神情,双眸竟有倾慕之意。 今日本是经筵日。雍炽眯眼射出一箭,状若无意道:朕是偷跑出来的。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些骄傲? 齐宥不知所措:难不成我还要夸夸陛下? 雍炽又道:今日经筵的主讲人是你父亲,朕是逃了你父亲的课。 语气依然谜之挑衅。 正常。齐宥饶有兴致望着一旁搭弓射箭的锦衣卫:我父亲讲话我也不爱听,哪儿有射箭好玩。 别说是逃课,暴君逃命他都不想管。 雍炽: 他逃掉经筵在这儿偷懒射箭,任是哪个大臣都要吃惊的劝谏一番吧? 齐家的小公子怎么对挑衅无动于衷?简直是身为臣子的失德! 雍炽看齐宥对箭有兴趣,忽然挑眉道:你想试试? 齐宥眼睛一亮,目光还停留在那锦衣卫身上:想,看你们射箭真是潇洒肆意。 江斌,你累了,去一旁歇歇吧。雍炽冷冷出言把人打发走,侧身对齐宥道:过来,朕教你。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2) 齐宥忙乐颠颠过去,却发现雍炽根本没有给他准备弓箭,只顾自己拉弓搭箭,把他晾在一旁。 齐宥气鼓鼓的站在雍炽身侧,全场的锦衣卫都下场休息了,他手里又没弓箭,只能站在暴君身畔,眼睁睁看暴君耍帅。 雍炽飞射出一箭,长眸微眯道:朕逃课玩耍,把齐御史晾在那里,齐卿难道不会觉得愤怒难过么? 他对齐宥的反应很是讶异,倒真是有几分猜不透。 对逃课并不陌生的齐宥撅嘴道:我爹向来话多,经筵想必极为无聊,今日风晴云朗,谁乐意上课啊? 别说皇帝,他齐宥听见上课钟声,也是一脸哀怨脚步沉重。作为两世都被课业蹂躏的男人,齐宥在这一点上特别理解雍炽。 雍炽望着他若有所思:朕还真是看错了齐卿。。 所以你什么时刻可以把弓递给我让我试试? 齐宥紧紧盯着雍炽手里的弓,神色充满渴望。 雍炽侧头望了望齐宥,没看到他愤怒无奈的模样,心里隐约有几分计划落空的失落,却又依稀觉得今日的齐宥更想让人亲切几分。 你试试。雍炽把弓递给齐宥,眸色深处划过琢磨:齐卿今日所想,倒令朕惊讶。 大弓以千钧之势压过来,齐宥被带得身子一偏,双臂登时发酸,但一想到暴君方才轻松拉弓的模样,齐宥立刻强撑着稳住身形,状若轻松道:陛下知道的我哥哥素来庄严,但陛下不晓得他在家里总爱吃蜜饯吧?人有千面,陛下又为何要定性我是哪种人呢? 雍炽唇角噙笑,语气冷淡道:齐卿真会说大道理,想必又是要劝朕不可偏听偏信,遇事不能只凭自己喜好? 臣不是劝谏。齐宥抬眸望着远方的箭靶,低语道:臣只是想让陛下少生点气罢了。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能让雍炽少生点气,也算功德一件。 毕竟人人瞬息万变,擅自把人定性归类,即使贵为君王,也不能保证旁人做的事情样样合你心意。 雍炽似笑非笑眯起双眸:朕从不知齐卿如此会讲话。 齐宥面不改色的点头:臣一片爱君之心,自然是有感而发。 雍炽的目光落在齐宥抬着的檀木大弓上,出言催促道:齐卿话说了不少,这箭怎么一只也没射呢? 这箭也不知是用什么笨重材质做的,只拿在手里就压得齐宥胳膊直哆嗦脸通红,简直是一巨大的弓形杠铃。 眼看到了见证实力的时候,齐宥只得羞耻的实事求是道:陛下,是臣无能,弓太重,臣举起来也十分吃力,想是拉不开了 不是齐卿无能,是朕的弓太过霸道!雍炽单手接过弓,轻松射出一箭:朕昔年打出长城,威压蒙古,也多亏这把八千石的好弓常伴朕左右啊! 八千石的弓,的确为难齐小公子了!不待齐宥反应,雍炽已扬声愉悦吩咐道:来人呐,把朕八岁时用的牛角小弓拿来,让齐卿试试。 什么?八岁时?牛角小弓? 看不起谁呢? 体测满分的当代青年齐宥从未受过此等侮辱,他凤眸微眯,开始用心打量不远处的箭靶,这是一个小型射圃,目测靶子离自己不过二三百步的距离。 这种距离用八千石的弓?齐宥替手里的弓感到委屈。 齐宥垂眸,漫不经心的拿过一只羽箭,用皎洁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箭杆,轻轻梳理箭尾的翎毛,姿态优雅安闲。 雍炽侧头笑道:箭不是把玩之物,是要射入敌人胸膛的! 齐宥不语,眼中却乍然闪过锐利,他抬腕,身子前倾,徒手投掷的羽箭破风而出,穿过夏日阳光,稳稳地正中靶心之上。 在场诸人,从雍炽到锦衣卫到小太监,看齐宥的眼神登时变的震惊无比。 齐宥垂头站在盛羽箭的桌案旁,发带随风飘扬,满身温润无害,仿佛方才掷箭的人根本不是他。真是开玩笑,小爷没摸过弓,飞镖却是天天玩,体育课又选的铅球每周苦练,这个射程还用得着弓箭,徒手不在话下好么? 当众露脸,齐宥难免飘飘然,在暴君面前开始得瑟。 陛下,承让。齐宥活动着手腕,神色愈发恭谨的提出建议:臣看您那八千石的大弓也不必在此地用了。 齐卿随手一掷,竟能正中靶心!雍炽打量他的手臂,眉心闪过不甘:齐卿一介书生,怎会有如此神技? 按时上体育课罢了。 齐宥此时激动得恨不能给当初逼他练铅球的体育老师隔空磕头,面上却谦和一笑,惋惜道:臣从小爱玩飞镖罢了,可惜臣八岁时把玩的飞镖没带过来,不能让陛下观摩,真是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朕面子没了 这个射圃超袖珍,阿炽平常放松用的! 阿炽的武力值还是甩宥宥几条街的,这次翻车纯属偶然!偶然!! 第15章 闹鬼 齐宥赢了暴君一把,兴致勃勃回到国子监,刚一进课室,同窗便告知蒋司正寻他。 齐宥满腹疑惑的去找蒋司正:司正,你找我? 前几日你聚集学生们一起闹事,我念你年幼,决定不再追究,蒋司正端坐在红木椅上,很有官威:如今有个戴罪立功的法子,不知你可否有意? 我本无罪,谈何戴罪立功?一句话激得齐宥火气直冒,看在他是师长的份上,才硬邦邦添一句:学生不需要这机会,司正去找旁人吧! 站住!蒋司正望着齐宥要出门的身影厉声道:不妨告诉你,你爹在经筵上又触怒圣上。齐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齐宥身形一顿,侧头看他。 蒋司正摇头冷哼道:咱们陛下是何等作风你也清楚,即使他看在你爹身负顾命的份儿上,不去动他,又会有几分恩情留给你?齐宥,你日后的仕途不好走啊! 说得好像他多想去伺候狗皇帝似的! 齐宥淡淡一笑:看来蒋司正是打算趁人之危了。 你以为你有的选?蒋司正冷哼一声道:我劝你一句,别再和魏家萧家的儿郎们厮混,他们是皇亲,是勋贵,有封爵在身,你齐家能依靠谁?驳了我的面子,对你没好处! 齐宥久久未语,似在思索方才的一番话。 蒋司正面色缓和道:孔庙的香火费还是要收,当时是你带头闹事,眼下这笔经费就由你来收!把银子交给我,此事就算了结! 齐宥不可置信:你让我来收这笔钱? 没错,是你!蒋司正坚决道:这笔银子非收不可!七日之后,把银子收齐交付我! 在蒋司正心里,齐宥俨然是领头闹事儿的,让齐宥收敛任他拿捏,余下的人自然好对付的多。 齐宥没和他正面刚,回到课室对那几个正聊得热烈的狐朋狗友招招手,把事情简单扼要说了。 魏九朝登时脸色一变,怒道:他还有完没完?为了这么点银子整天纠缠于你,我这就回家取钱袋砸死他! 齐宥被这话逗乐了,上前挽住他脖子笑道:哥哥就喜欢你的气势,只是你这招儿太抬举他了,他配挨银子的揍么?不配! 萧朗吟的目光沉沉划过齐宥挽着魏九朝的胳膊,冷然道:此事不仅关乎银钱,蒋司正向来爱借孔庙名头敛财,我们要想个法子让他忌惮,再也不敢动孔庙的心思。 齐宥偏头道:如何能让他忌惮,我们还要想想。 我想起你那日说的话,你说圣人有灵,让他走夜路小心。萧朗吟沉吟道:不如我们今夜就把他堵住,替圣灵给他个教训! 冒充圣人吗?赵昭倒吸口气,结结巴巴:这是大不敬,要砍头的! 齐宥双眸倏然亮起,一本正经的纠正:我们不是冒充圣人,是冒充圣灵。 赵昭:这有区别? 魏九朝也觉得此法子甚是刺激,把贺珥叫过来一商议,贺珥立即鼓掌叫好。宣纸铺开,少年们围坐桌前开始商议。 今日恰巧轮到他当值,他大约亥时末从办公的正堂出来,定要经过杂草丛生的承思堂右侧游廊。萧朗吟画着地形说道:我趁着月光飞过照壁,贺珥在此时把咱们写得笺子扔下去。 萧朗吟看向魏九朝:你们几个埋伏在周围的墙头。 我也想飞过照壁。魏九朝做鬼也不愿当背景板,挑眉道:我练了好几个月的武,还没显过身手呢! 听从指挥。萧朗吟毕竟本书男主,齐宥对他的安排很放心,安抚魏九朝道:我和你一起在墙头趴着。 魏九朝这才嘟着嘴点点头,忽然笑嘻嘻的看向赵昭:要不要叫上陆唯时? 赵昭还没接话,齐宥已笑道:叫上叫上,这种事群演越多越好。 不一会儿,赵昭从陆唯时处跑来报信:陆兄说可以,让我们在散学后在监内的栈桥见。 爽快!齐宥拍拍赵昭的肩膀:阿昭你没看错人! 少年们藏着心事,早在课室里坐不住,散学的钟声一响,立即嬉笑着冲出去。 我们分头去置办衣裳物件儿,萧朗吟道:莫要声张莫要走露风声,亥时一刻在太学门集合。 正值夏夜,亥时一刻天色将沉未沉,刚爬上柳梢的弯月把太学门映照得静谧。 少年们集结完毕,赵昭从包笼里拿出几个面具轻声道:你们看这个成吧?去年我们家请道士驱鬼,留下的空白面具。 我看成。齐宥点点头:我这里有笔墨,咱们先找个地方武装好。 几人心跳加速,冒险的欲望趁着夜色在胸腔里疯长,步伐轻快,嬉笑着跑到太学门旁边的小亭子里。亭子周遭满是如伞盖的槐杨树,就着疏疏洒下的月光,少年们蘸着丹青给对方画起面具。 重点是朗吟要好好画一下,再粘个胡子,赵昭像模像样的指挥妆容:齐宥那个,取点黑石脂加粗眉毛,再狰狞一些。 魏九朝拿粗笔在墨色盘上狠蘸了两下,笔尖朝齐宥面具的眉毛处伸去。 面具倏然移开,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灿然笑颜,齐宥倚着白荼蘼花架,满穹星空点亮他的鼻尖眉骨,少年俏皮望向他,笑得肆意张扬。 别闹。魏九朝笔尖一颤,摆正面具盖住那张笑颜:我刚差点画你脸上。 省着点用。齐宥在面具后面对魏九朝闷闷道:这是我哥作画的颜料,托人从画院买的,说是价值千金。 啰嗦。魏九朝把面具上那两道浓眉再次放大加粗,道:画成了,还有些墨,你给我粘个长胡髯。 你年纪轻轻什么审美啊。齐宥想象那场面,笑弯了腰,毫不犹豫拒绝:别浪费染料啊,真的丑。 少年们嬉笑打闹,萧朗吟早早装扮好,独自端坐亭中,约莫到了时间,他缓缓开口道:分头行动吧,大家都谨慎些,记住我们商量好的时间点。 他静默一瞬,侧头看向齐宥轻声道:你若是躲在孔庙中,要多加小心。 齐宥笑着应了。趁着月色,几人轻身翻过花墙,悄悄沿廊穿堂,按计划前往不同地点。 月光婆娑,齐宥,魏九朝,赵昭趴在花墙后面,伸头望着前方荒草深深的长廊和尽头高大的照壁。 天色愈加黑沉,远远望去,能看到办公正堂摇曳的烛火,和映到窗纸上的蒋司正的身影。 望着那荒草萋萋的长廊,赵昭有点怯了:这地方晚上可真渗人,别再把他吓出个好歹。 做亏心事儿的人胆子一般都挺大的。魏九朝瞧了瞧赵昭画工拙劣的面具,扑哧一笑:你也别高估自己,你这面具没什么杀伤力。 这是唯时哥给我画的。赵昭抬手轻触面具:唯时哥的手是画沙汀芦雁,风月山河的,画这个自然是难为他了。 齐宥和魏九朝抖着被赵昭激出来的鸡皮疙瘩笑作一团:这才几日,都叫上唯时哥了? 几人打趣笑闹半晌,眼看亥时末将近,窗纸映照的身影依然纹丝不动。 他怎的还不出门?魏九朝不乐意了:等了半个时辰,小爷我还没吃饭呢。 别吃了。齐宥探出半截身子往办公正堂张望:两眼发青走路飘忽一会儿能更好的进入效果。 魏九朝正欲说话,赵昭忽地撞撞他的手臂,他抬眸,望见蒋司正缓步走出办公正堂,招呼小厮落钥。 几人心登时提起来,目不转睛凝望朝长廊走来的身影。 夜色如墨,晚风把蒋司正的衣袍吹得晃荡,走到荒草丛生的长廊处时,蒋司正脚步一滞,但仍没停下。 一缕若有似无的笛音渗过来,如悲吟呜咽,眼前的池塘,长廊,照壁在这声调下格外沉暗可怖,清浅的月光都变得惨白,蒋司正汗毛乍立,颤声问:谁?谁在吹笛? 无人回应,那似笛声又非笛声的调子紧紧跟在他周遭,不绝如缕,蒋司正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空寂的黑漆漆的长廊。 蒋司正颤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壮着胆子往长廊尽头的照壁走去。 刚迈出两步,照壁上空的月光似乎黯淡了一瞬,再抬眼,只见空中一人身着春秋时的高袍大袖,衣袂飘飘,冷然回头,双目冷然威慑的看向他。 孔孔圣人?蒋司正惊得哆哆嗦嗦后退两步,喃喃道:见鬼见鬼,这怎可能 蒋司正被眼前的诡异景色吓得双目圆睁,忽见从天穹落下一块儿如挽幛般诡异的白色纸笺,直直往他脸上飘来,他一声嚎叫,拔腿往右边的小道疯跑。 他往孔庙处跑了。魏九朝神色雀跃,拍拍赵昭的肩:我们去截他再吓一吓,你堵住左边那条路。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3) 蒋司正撒腿逃命,根本来不及想这是哪条路,那笛音犹在耳际,带着冷意丝丝缕缕缠绕上他脖颈,逼得他喘不过气拔腿狂奔。 他看到房门方才停下脚步,破门而入钻入桌底,罩在桌布内瑟瑟发抖。 过了半晌,他察觉那诡异之音渐消散,索命的纸笺也未追来,才稍稍松口气,颤手掀开桌帘,从缝里猛然望见两个双眉倒立,满脸煞气的凶鬼面庞,登时吓得在桌内嚎叫不已,桌案上的红烛供品洒落一地,尖叫声划破长夜久久未歇 赵昭沿着长廊走向约定集合的荷花池畔,他到的早,魏九朝他们都还未到,只有陆唯时手持长笛站在满池菡萏旁,眉笼月光,翩翩如仙。 初夏的夜风爽朗干净,赵昭脚步放缓,想要摘面具的手轻轻放下。 陆唯时回眸,望见顶着两团腮红,默默站在廊下的赵昭,笑道:不摘面具,还想再去吓谁? 赵昭不知如何作答,翘起嘴角笑了,忽又想起带着面具,他哪儿能看见自己的笑呢,站在原地,愈发局促。 恰在这时,少年们的脚步声笑闹声纷至沓来,冲淡了夏夜流转的月色。 朗吟连衣角都在撩人!贺珥已经变身萧朗吟的马屁精:真是做鬼也挡不住的气质。 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蒋司正最后的模样。魏九朝也笑得前仰后合:吓得失魂落魄,也许以后连国子监的大门都不敢踏进来了吧。 齐宥看到陆唯时和赵昭,忙跑过来笑道:原来你们已经到了。 到了。陆唯时轻晃手中提的酒壶:我们喝一杯,庆祝庆祝。 国子监内不许饮酒,但今晚没人会顾及规矩,少年们嬉笑着坐在河畔边,夜色如水,映着密密匝匝的荷叶,空气润凉夹杂阵阵清香。 齐宥抿口酒,不由自主哼起歌儿,侧头看赵昭把面具放在怀里,捧着酒杯手足无措的样子,奇道:没喝过? 不会吧,他一个在父母严密监控下的当代少年在高中都喝过酒,赵昭难道没喝过? 赵昭麻溜儿的给自己灌了几口,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悠着点。赵昭抬头,月光正倾入陆唯时笑着的眸中:辣。 满园清辉,酒杯轻碰,魏九朝笑了:要说深藏不露还是陆兄,多风雅守礼一人,其实揣着酒来的。 陆唯时抿口酒,扬眉笑笑道:何止酒,说不准我还揣着刀呢。 魏九朝闻言忙站起身,二话不说非牵着陆唯时的袖子往里头瞧,几个人嬉笑着打闹在一起,池畔边满是少年笑语,久久未歇。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朕正在寝宫独饮一杯苦酒 赵昭唯时本文副CP,也是要拥有姓名的人~ 第16章 骑射课 过了几日,蒋司正还没销假,国子监里都开始传言蒋司正休养的事儿。 同窗七嘴八舌的议论:蒋司正四五日没来学里,听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魇住了! 这怎可能,他体虚,身子一向不好,想必是旁的病症在家休养吧? 听说是一大早被人孔庙里发现的,都晕厥过去了,还能有假? 齐宥和魏九朝对看一眼,又匆匆埋下头去。 正心思忐忑,忽见同窗一脸笑意的走进来,催促道:琴艺师傅请假,今日换成骑射课了,大家快去换装束。 齐宥登时炸了,今日逢五,他长衫下是那件让人耳根发烫的里裤,怎么去参加骑射课啊? 思索一番,齐宥拉住那人道:我身子不适,骑不了马。 那人摇摇头:咱们国子监的学生向来爱请假,骑射课的师傅有严令,说今日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出现在马场。 马场旁一溜儿灰檐小院,是监生们的换衣处。 换衣处有屏风做隔断,分出五六个四尺见方的小空地。屏风隔断少,监生们向来随意,都在大厅里解腰带换骑装。 齐宥抱着衣裳等在屏风外,等里头的人出来。 你要排队去屏风里头换?赵昭笑道:这儿只有我们几个,有什么脱不得。 齐宥白他一眼:就怕你们几个。 魏九朝也觉古怪,之前的骑射课,齐宥向来是说说笑笑中便换好衣裳,今日怎的非要进屏风里头? 进去的这几个同窗,人家都是南方来的。赵昭轻声道:听说南方特精细,哪儿像咱们这般大大咧咧的,泡泉子都混在一起。他们换衣泡澡都有隔断,再不济也是有纱帘的。 说话间,齐宥已迅速钻进屏风换好了窄袖骑装,魏九朝笑着伸手道:你看看你腰间的带子,都是歪的。 齐宥一巴掌打在他刚伸出来的手背上:动手之前先打个招呼。 你他妈动手之前打招呼了么?魏九朝甩着泛红的手,疼得倒吸冷气:你今天又抽哪门子风? 齐宥看着他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上前给他胡乱揉捏两下:我今儿脑子有病,你别计较。 魏九朝: 啥话也不说了,魏九朝低着头,任劳任怨的给齐宥扎好腰间的蹀躞带。 授课地点是在国子监自带的马场里,马场是废弃院子改造而成的,方方正正,周遭灰檐矮墙,八百米的跑马道覆着薄薄两层黄土,虽和外头的马场比不了规模,也足够监生们上课使用。 齐宥等人换好装束,皆是同色的烟青色窄袖衫,比日常宽袍大袖的飒爽不少。 一进马场,就看到萧朗吟等人正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聊天。 灿烂的日头透过窸窣的叶片洒在少年身上,魏九朝把手放到唇边大声嚎:我们也来了 那边儿人也用同样的姿势,念出来了二字,愣是把魏九朝的尾音念成山谷回音的效果。 齐宥笑了:真傻。 赵昭也摇头:偏偏有人和咱们一起傻。 正笑闹间,教骑射的关师傅一身窄袖劲装,利落飒沓的走进马场,少年们齐齐行礼:师傅早。 看一众俊朗少年皆换好衣裳,发髻整齐,关师傅点点头满意道:先排好纵队,做些课前准备活动,你们平常久坐,是要锻炼锻炼筋骨! 少年们开始扭动胳膊活动腿脚,齐宥迎着日头眯着眼,胆战心惊的弓背伸腰,小幅度活动身体。 齐宥,你把姿势做标准!关师傅呵斥道:瞎比划能有用么? 随着他的动作,那亵裤边缘也时刻摩擦腿根的细嫩皮肤,一举一动都在提醒齐宥它的存在。 好容易课前活动做完,齐宥还没松口气,就看见助教牵来几匹鞍子配好的温顺黑马,让人试骑。 少年们登时沸腾,排着队要试骑那高大昂扬的马匹,萧朗吟自然是第一批上马的人,他弓马娴熟,轻扯缰绳临风驰骋,一圈缓慢跑完,不少人都叫起好来。 魏九朝蹲守在换马处两眼发亮,一看到这些人回来,忙上前追赶着正在控马的萧朗吟道:郎吟,我相中你胯下这匹马了,下圈我要骑你这匹。 萧朗吟安抚着忽然尥蹶子的马儿,冷道:旁人勒马时你莫再猛然凑上前,若是惊了马,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般的骑术! 魏九朝也不敢再追,神色恹恹等萧朗吟把那匹黑马安抚好,才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魏九朝骑术没有萧朗吟那般精湛,但也娴熟稳当,衣摆飘扬,别有英姿。 齐宥安静的站在马场外侧,越看越心惊,上天仿佛故意为难他一般,让他在今日上骑射课,那撩袍衫时的动作,策马时的风向,下马时的翻身都让他觉得今日要完。 正思索间,关师傅已经冷冷传话道:剩下的还未跑马的人,站在前面来,等你们跑完,所有人再跑一次马,就可以去练习射箭了。 齐宥硬着头皮走上去,紧拽马鞍,视死如归的翻身上马。 刚一落座马背,齐宥便不自然的清清嗓音,假装不经意的朝熙熙攘攘的同学那里望去,同学们都七嘴八舌议论接下来的箭课呢,就连魏九朝也正在试弓,连眼角都没看他。 齐宥微微放下心,忍着身下粗糙马鞍的不适,挥鞭策马。 马背颠簸,裸露在外的皮肉本就细嫩,此刻紧贴马鞍的织物勾线,齐宥被热辣辣的刺痛激得差点掉眼泪,抬着屁股身子歪歪斜斜,迎着风艰难打马跑圈,忍不住又把雍炽骂了几百遍。 一下马,齐宥忍不住直吸鼻子,他能察觉到大腿根儿被那马鞍磨得生疼,也许皮肉都破了。 齐宥看同窗们都自顾自骑马射箭,没人注意他,忙侧着身子,忍痛往换衣房走去。 沿途路过亭子,几个同窗围坐在亭中石桌旁,对他嚷道:阿宥,这儿有脆藕有葡萄,你快来尝尝。 不了。齐宥有苦难言的摆摆手,努力让自己步伐正常:我有些热,去那头儿的树阴处消消暑。 换衣房里空无一人,齐宥四下望望,轻嘘口气,打开乌漆柜拿了房里备用的纱布伤药,侧坐在屏风里的榻上喘气。 过了半晌,稍稍平复,他迟疑着伸手撩起衣衫,用纱布轻触疼痛之处,齐宥肩头轻颤,几乎要轻咬住唇才能把呻吟堵住。 再看纱布,果然染上了血,齐宥向来畏痛怕苦,哼哼唧唧的趴在榻上缓了半晌,才慢吞吞给自己上好药。 齐宥整理好衣衫,刚迈出屏风,登时惊得如木桩子般戳在原地 萧朗吟站在屏风外,望着他手里拿的纱布伤药,神情变幻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体育课着装不规范超危险的! 第17章 侍寝倒计时 齐宥目光躲闪,下意识轻咳一声:你没去上射课? 萧朗吟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纱布上。 齐宥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轻描淡写道:噢,我方才骑马时磨到腿,已经无碍。 萧朗吟目光变得幽深难测,屹立在他面前,宛如铜墙铁壁。 齐宥侧身想离开,刚迈出步子,萧朗吟已捏住他的手腕。 齐宥一怔,开口道:射课想必已开始,我们现下赶过去想是还不晚。 萧朗吟望着他,神色莫测,许久才缓缓道:那天来接你的马车,不是齐家的。 齐宥微微用力想挣开手腕,谁知萧朗吟钳得极紧,根本不由他挣扎。 齐宥眉宇间浮现恼意:你连我家的大门都没踏入过几次,又怎能断定那不是我家马车? 萧朗吟放开他手腕,抿抿唇,一字一句道:那是排云台的车。 齐宥揉手腕的动作一滞,随即皱眉:排云台?那是陛下住的地方,怎会派马车来国子监? 齐宥戏精附体,人畜无害的眸子里闪着大大的疑惑。 两人对视许久,也许看齐宥懵懂不似作伪,萧朗吟面色略微和缓,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排云台的马车通体黑漆,檐角微挑也许是大同小异,我看错了。 就为这事儿?我手差点被你掰断。齐宥揉着手腕,瞪着眼睛瞧他:我若真有去排云台的门路,还用受蒋司正的气? 萧朗吟又看看那纱布,英眉皱起:出血了,我帮你上药。 纱布内侧,竟留有晕染开的淡淡血迹。 不是大事,药也上好了。齐宥心里一惊,忙甩动手腕笑道:还没你捏我手腕疼。 今日为了低调的离校进排云台,最后一节堂课上到一半,齐宥便举了事牌告假,给魏九朝使个眼色后,抓起文物匣子提早离校。 比往日早出来一个时辰,本想着在校门口等等那马车,最好趁同窗们都没放课时溜之大吉,谁知一出太学门,赫然瞧见那辆黑漆马车立在国子监旁。 齐宥走过去,见一个穿着便装的十几岁少年坐在马车前头打瞌睡,想必是台中的小太监。 齐宥看四下无人,悄悄走上前,敲敲他肩膀。 那小太监迷迷糊糊张开眼,看到齐宥登时吓一跳:公子? 他忙又看看日头,疑道:公子今日怎的出来这般早? 齐宥熟门熟路爬上马车:知道今日该见驾了,心里着急,特请假出来的。总不能让陛下等着急了。 公子的觉悟和适应能力让他无话可说。 也许是今日出来的早,马车驾驶得很温和,齐宥懒懒散散躺在有靠枕的马车里,听着车帘外的市井喧哗,竟一时间觉得此时比闷在国子监上课还要好些。 到排云台时天色还未沉,齐宥背着文物背笼步行前往内殿,雍炽并不在此处,大太监迎出来笑道:公子,陛下在前头议政呢,您先请便。 齐宥点点头,也不客气,在殿内挑个位置坐下,从背笼里拿出书本,默背关键段落。 眼前出现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容置疑的拿起齐宥面前小木板封面的倒计时。 齐宥抬头,雍炽正饶有兴致的翻看那由大到小的一连串数字:这是何物? 齐宥硬着头皮道:倒计时。 雍炽挑眉,齐宥虽是国子监学生,倒和那些刻板朝臣不同,就连他常用的玩意儿都不循常规,透着灵巧。 齐宥抬头,沉吟道:这和你们用的月历日历有些像,都是在记录时间,但倒计时为特殊的重要日子准备,时刻提醒你不要忘记。 雍炽信手翻动那薄薄的倒计时木笺,他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东西,倒觉得有几分趣味。翻开半晌,他倏然眯起双眸:你所念所想的又是何事? 齐宥想起家中父兄的殷殷嘱咐,顿觉头大:春闱考 春闱考试,算起来那也是你该侍寝的日子。雍炽把倒计时放在桌案上,挑起唇角:不如就叫侍寝倒计时吧,齐小公子饱读诗书,觉得朕这名字起的如何? 齐宥本还算明朗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他又看看那倒计时木笺,瞬间觉得心浮气躁,不忍直视上面的数字。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4) 过了片刻,排云台传来晚膳,桌案上的菜肴香气扑鼻,道道精致。 齐宥小心翼翼的坐在椅上,往日颇有神采的小脸恹恹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筷子拿在手中许久,却半晌不去夹菜。 心不在焉的过于明显了。 雍炽脸色沉下去,虽然明知道齐宥不会心甘情愿的来排云台,但他还是想看到齐宥如同往常般兴奋用膳的模样。 看到他香喷喷进食,一日的疲惫也会褪去。 雍炽放下筷子:菜不合口味? 骑射课之后,磨破的皮肉始终辣辣作痛,此刻坐在椅上,稍一动身也是煎熬。 齐宥硬着头皮夹了口竹笋:菜色精美,只是臣今日胃口不太好。 雍炽面上更是阴云密布:看来是国子监的膳食过于可口了! 雍炽很不开心,以往哪次上菜,齐宥不是眼巴巴的流口水?今日的菜色这般精美,他却心不在焉。 定是在外头吃多了好东西。 雍炽最不能忍受他人的应付,冷冷道:若是连菜都做得不合人口味,这厨子留着又有何用? 齐宥眼皮跳了跳,他知晓暴君的作风,也许一个不喜,真把做菜的厨子拉出来砍头也说不准。 他不敢敷衍,忙夹了两筷子菜,露出一个开始营业的标准微笑:能陪陛下享用这般美味的佳肴,真是臣的荣幸,臣今日特地早放学了两刻,便是等不及想陪陛下一起用膳了。 雍炽冷哼一声,面色转晴。 晚膳用罢,宫女们躬身上前,轻手轻脚把碗碟收拾干净。齐宥伤处早被椅子蹭的生疼,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陛下,七日后国子监要举行祭孔大典,听说陛下您也去 雍炽:哦? 方才礼部官员已和他议过此事,三年一次的祭孔大典,于朝廷也算大事。 齐宥声音渐低:臣今日想早些歇息,养精蓄锐,也好在当日精神满满看您的风采英姿 雍炽盯他半晌,终究微微摆手示意他退下。 齐宥恨不能原地瞬移立刻窜回偏殿躺下,然而却只能借助椅子扶手颤巍巍站起身,随着步伐的牵引,布料一下一下扎着伤口处,双腿生疼,齐宥走得缓慢,努力不让旁人看出异常。 雍炽冷声:站住。 齐宥身形一僵。 雍炽站起身,神色冷冽直冲冲朝他走来。齐宥缩缩脖颈,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别动。雍炽声音如淬寒冰:不知道自己在流血? 齐宥低头,才发现零星几点血渍染在袍衫上,且还在不断晕染放大,显出几分触目惊心。 齐宥面色通红,尬到低头做鹌鹑状,伤口登时疼得要命,连带着鼻子都酸酸的。 雍炽垂眸看齐宥,小脸委委屈屈皱着,清秀的眉宇间闪过痛楚,不知是出于尊严还是礼节,强忍着没有出声。 身上的伤都严重到血染衣裳了,人还能走回去么? 雍炽没多想,抄起他腿弯,轻巧的把齐宥抱到怀里,大步朝偏殿走去。 陛陛下齐宥紧张得登时不知手该放哪儿,无措道:您不必如此,臣自己也是可以的。 可以让伤更严重?雍炽凝眉,俯瞰怀里的齐宥气呼呼道:莫乱动,朕可不愿沾上你的血。 嘴上这般说,去往偏殿的脚步却走得飞快。 齐宥默默闭嘴,任由雍炽抱着他走向偏殿。 即使被暴君以这般姿势抱在怀里,齐宥也察觉不出丝毫亲密,雍炽双眉冷蹙,凤眸微眯,宽厚结实的胸膛裹在近在眼前的黑金龙袍里,给人说不出的威压之感,齐宥全身皮肉不自觉的紧绷。 说说。雍炽把他放在床上,居高临下问:怎么受得伤? 听他这般冷淡的逼问,齐宥心头反而涌上委屈:今日逢五,臣只是遵旨行事而已,那衣裳本就容易磨破皮肉,陛下既然心疼臣,不如免了臣日后逢五的请安。 雍炽冷笑,齐宥倒是敏锐,竟妄想用他的一丝怜惜从此摆脱他。 谁说朕怜惜你。雍炽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你平日里也该多穿几次,适应一番,想必也不会弄到今日这番惨烈局面。 和暴君没什么可谈,齐宥咬咬唇,不想反驳。 伤口不便让太医处理,冯太监叫来念恩,他曾给太医打过下手,会处理一些简单的皮外伤,念恩撩起衣衫,轻轻往齐宥磨破的大腿上涂药,皮肉翻卷血迹渗出,被莹润的肤色一衬,也有几分骇人。 齐宥咬唇,疼不过了才软软呻吟一声,和小奶猫轻叫似的。配上汗津津的小脸,倒是挺招人疼。 雍炽面无表情的站在床侧,瞥一眼那雪白无暇的皮肤,又看看那肿起渗血的伤口,心里发赌,闷着头自己生气。 等人都退下,雍炽终于憋不住,冷冷开口:那衣裳以后也不必穿了。 此言一出,雍炽脸色又阴沉几分,他向来令出如山,这次却被齐宥几声呻吟扰得心烦意乱,朝令夕改! 雍炽皱皱眉,说不出的烦闷。 齐宥苍白的小脸却闪过喜色:谢陛下! 哼!雍炽看到齐宥喜滋滋的模样,忍不住恶声恶气的补充:等日后你进宫侍奉朕了再穿不迟! 本就是贪图他身子,怎能因为他娇气就束手束脚?雍炽才不愿放过那般良辰美景。 齐宥缩缩脖子: 谁知道日后还要多久,总之当下躲过一劫,齐宥还是止不住的喜形于色。 齐小公子皮肉细嫩,穿个朕喜欢的衣裳都能磨破双腿,又如何承受朕的恩泽?雍炽想起自己看的小话本,凶巴巴的给齐宥敲警钟:你这般娇气怕痛,进宫后定要吃苦头,到时候不要指望朕再怜惜你! 雍炽默默在心底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怜惜收回旨意,也是最后一次!即便齐宥在床上哭着求饶,他也不会有片刻停顿! 齐宥上完药趴在枕上,一听他说到日后入宫便怕,忙装作痛得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模样,闭着眼哼哼唧唧。 装着装着不自觉地睡过去,再一醒来,天光大亮。 齐宥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便看到窗外两道模糊的宫女身影走过,压低的议论声随即传来。 齐家公子竟是好手段,用受伤博得陛下怜惜,倒是让陛下守他好久。 一个解闷子的玩意儿罢了,你也不必放心上。 我哪里有放心上,只是惊讶国子监的学生怎会生出般龌龊心思,书都白念了 齐宥屏住呼吸,默然半晌,掀被起身,匆匆套好衣裳。 看到念恩进来,齐宥问:陛下呢? 陛下去开朝会,还要和大臣们议事,想必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 七日后国子监要举办祭孔大典,我要回去做些准备事宜,不便在此地久留了。齐宥想了想道:陛下也知此事,想必也正为此事忙碌。 念恩知晓皇帝也没有强迫留齐宥的意思,因此用和缓的语气道:公子何不在台中用了早膳? 齐宥轻咳一声,满脸真诚:陛下不在,我一个人吃也没滋味,改日吧。 念恩: 雍炽议事回来,随意道:齐家那位呢? 宫人忙躬身道:公子起身后连早膳也未用,匆匆离台回府了。 雍炽抿唇:连早膳也未用? 是,公子说几日后便是祭孔大典,他不敢怠慢,因此特地回府准备。 雍炽面色阴沉,祭孔大典一个离世几百年的人还能比侍奉眼前的君王更重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默默看老攻真香 最近三次元忙成狗,不能保证小暴君日更啦,一般会隔日更或者三日更~ 再次谢谢小可爱们~ 第18章 大典 国朝注重礼仪,朝廷盛典向来不少,但只有一个祭孔大典能和国子监扯上关系,全监上下自然极为重视。 今日本是休沐,但为加紧排练,全监师生还是被叫来国子监走场子。 祭孔大典大致分为奠帛、祝文、祭祀三大步,大多数国子监学生都是典礼的背景板,只需要排好队形,按照唱和行礼便好。 排练半个时辰后,大家都坐在树荫处的台阶上歇息,只见崔銮从司正房里出来,脸色阴沉的沿着长廊往这边走。 贺珥小声在齐宥耳畔道:他本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儿,给先师念祝文的人,结果似乎上头另有人选,把他换掉了。 齐宥抬眸:崔銮是咱们这几次旬考最出挑的人,祝文自然该让他念。 念祝文差不多相当于国旗下讲话,能给国旗讲话的都是各班的好学生,按照国子监惯例,祭孔大典上的祝文按例由下回科考最有希望夺魁的人来念,崔銮文章向来写得好,念这祝文当之无愧。 贺珥摇摇头:谁知司正是什么意思?也许是看他已参加过两次春闱却未中第,不愿用他吧。 齐宥: 复读生已经够艰辛了,能不能别搞歧视。 贺珥又悄声道:这样也好,谁知陛下那日心情如何,他不去读那祝文,虽不能出风头,却也安稳 正说着,崔銮已走到他们面前,狠狠剜齐宥一眼道:祭酒和司正找你! 齐宥不敢怠慢,忙走到先生们的值房,祭酒见了他便笑道:齐宥,你好大的面子,蒋司正见你年少有才,特来举荐你诵读祝文,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陛下也会来,你在他面前混个脸熟,日后殿试也能顺利几分。 蒋司正休养过来,见到齐宥,也阴阳怪气的赔笑道:齐宥,你也不必报答我什么,只要日后好好侍奉陛下便是了。 齐宥: 浑浑噩噩的走出祭酒房,齐宥简直欲哭无泪,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愿当着同窗的面和暴君有任何交集,他若诵读祝文,雍炽再心血来潮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他也没脸在国子监呆下去了 蒋司正望着齐宥的背影冷哼一声,他已经着人调查,知晓那日的鬼把戏是怎么回事儿,又羞又怒,本想直接给齐宥难堪,忽又想起皇帝对齐家向来不满,祭孔大典将至,若让齐家小公子在皇帝面前多露脸几次 自己不用多说什么,陛下就不会让他好过。 齐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祝文,这祝文由祭酒亲自编撰,文采斐然,读起来也不是一般的拗口。 齐宥站在廊檐下默念几遍,熟悉文风句法。崔銮则始终在一旁瞪他,满脸怨恨。 齐宥恨不能把这一纸祝文拍在他脸上。 真以为他这个背诗苦手很想出这个风头吗? 即使不情不愿,齐宥也极为用心的准备祭孔一事,回家路上都在马车里背诵,简直如同高考背古诗词般分秒必争。 祭孔大典那日,京城天空澄蓝如洗,国子监生皆身着长衫,侍立在重檐九脊的国子监正门前,等候皇帝的到来。 辰时方至,雍炽乘辇车驾临国子监,他身着黑金盘龙袍,迎着碎金般的阳光缓缓拾阶而上,神色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国子监众人战战兢兢跪俯在地,齐宥低着头,只看到皇帝绣有蟠龙的衣角从眼前闪过。 祀礼舞之后,蒋司正高声道:赫赫儒祖,至贤至圣,广施教化,君子之风,国子监生献祝文。 齐宥应声走出人群,朝皇帝所在之处微微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太学门广场中央的汉白玉高台。 庄重的礼乐随即响起,齐宥的声音清越:祖述尧舜,宪彰文武,开创私学,修诗书,定礼乐 他念的很认真,每句段末咬字都紧扣典礼大乐的尾音。 下面的学生悄悄议论:这次上台的是谁啊? 是齐宥,齐御史的小公子,长得还挺清俊,想必又是一甲里的人物 国朝注重言行身判,气质出挑在官场是很加分的一项。 他资质好又能怎样?听我爹说,陛下厌恶齐家人,才不会给他好出路 台上,齐宥劲秀的身姿站在夏日阳光下,字字清晰的诵道:德以载物,慧明智通,仁者爱人,和而不同。 蒋司正站在雍炽身旁,额头冒汗。 他安排齐宥上台自然不是什么好心,眼下天气又热又躁,祝文又臭又长,若是陛下知晓眼前罗里吧嗦念祝文的人是齐家小公子,定会更厌恶齐宥几分。 谁知他偷眼觑看陛下,向来对诗书不耐烦的陛下竟耐心地站在烈日下听齐宥诵书,嘴角还有隐约的笑意。 蒋司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自己凑上去主动科普:陛下,台上的那位是齐家的二公子齐宥,他成绩向来出挑,人称齐家玉树,想必定会和他哥哥一样,在殿试中夺魁。 所以陛下你一定要阻止他啊! 雍炽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齐宥身上。 微风吹拂,少年发带轻扬,透着如云开雨霁般的干净朝气。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雍炽凤眸微眯,这般老生常谈他听过不少,从来过耳即忘,说得人不信,听得人亦不信。 但雍炽望着齐宥蓬勃明亮的身姿,绷得严肃的精致小脸,只觉得这稚嫩赤诚的言语盘旋在胸膛之间,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蒋司正见雍炽面无表情,忙上前赔笑道:陛下,烈日高悬,这祝文又过长,不如臣陪陛下去房内休息片刻? 雍炽不语,冷漠的挥挥手,此人甚没眼色,竟遮住了汉白玉高台上的少年。 蒋司正移移身子,笑道:陛下,这齐小公子人不大,话却不少,和他父兄一样聒噪。 他本想着皇帝厌恶齐宥,说这番话定能讨个好。 谁知雍炽登时沉下眉眼,冷冷吩咐道:来人,把他舌头割掉。 身旁侍卫立刻应声而动。 陛下蒋司正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扑通一声跪下哀嚎道:陛下为何啊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5) 周遭的学生登时出现骚动,台上的齐宥虽未中断祝文,也疑惑抬眸向此处看。 今日是祭孔大典,最好不要见血,雍炽沉思一瞬,也不愿让齐宥分心,他冷着脸挥挥手,示意侍卫把人拖下去:朕看你的话最多,再敢多说一句,朕定不饶你。 蒋司正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这狗皇帝阴晴不定,若是再不知趣,舌头定然保不住了。 祝文之后,皇帝率诸生一起去文庙大殿祭拜孔子像。 本朝尊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祀礼规格完善奢靡,孔子塑像常修葺妆金,比肩帝王。 雍炽站在鎏金铜炉前,目光森冷。 祭酒见皇帝并不跟随唱礼官行礼,忙硬着头皮走上前问道:陛下? 雍炽面色阴沉不定,仰首冷冷开口:这是你们的孔子像? 祭酒一抬头,登时吓得腿软,眼前的孔子像通体无半点鎏金,木胎泥塑,破败黯淡。 一旁管理孔庙的官员以为陛下是嫌弃国子监怠慢了孔子,登时跪下道:陛下,修缮塑像的银两皆有蒋司正收缴,此事也是由蒋司正负责,臣丝毫不知内情啊。 陛下容禀,休息片刻,已满血复活的蒋司正终于等来了盼望许久的时刻,立刻跪下扑嗵嗵磕头:此事臣也十分无奈,臣想收纳银两,国子监却有顽劣嚣张的奸生蛊惑众人不交银两不敬先贤,还还装圣灵的模样吓臣! 雍炽表情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他这是藐视圣人,陛下您要给臣做主啊!蒋司正哭丧着脸道:请陛下严惩此人,肃清学风。 魏九朝等人脸色齐齐一变,他们都知晓皇帝厌恶齐家,若是指出齐宥,皇帝也许顺水推舟严惩齐家。 萧朗吟立刻站出来:陛下,此事是臣所为。 臣亦参与其中 臣也有份。 这些人的确都有参与。蒋司正唯恐皇帝被魏九朝等人带偏,忙道:但为首者正是齐家二公子,齐宥。 话音刚落,雍炽的眸色倏然又阴沉几分。 全场人皆倒吸口冷气,齐刷刷望向齐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敢说宥宥坏话,还想害我媳妇,准备好脑袋吧 第19章 喂朕 在场人皆觉得齐宥要完,却听雍炽的声音沉沉响起:你们有谁见过孔子? 学生们满脸问号,虽然天天看这位老人家的书,但没人和他碰过面,而且也没人想早点和他见面。 国子监的官员也安静的大气不敢出,他们不敢配合皇帝,生怕一张嘴说出没有,暴君就来一句那朕送你。 你们没见过,朕也没有。雍炽抬眸,注视那泥胎塑像:既然几千年来,人人未曾见过此人,那塑像又有何讲究?又何必非遵循所谓礼制? 蒋司正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说,他正犹豫要不要再添把火,站在身边的祭酒已沉不住气: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我等与先师虽未谋面,但日日受文章教化,怎能不存敬重之心? 敬重与否若只看形式,那祭酒方才迎驾迟缓,朕是不是要治祭酒一个不敬之罪啊? 冒出一身冷汗的祭酒: 雍炽气势冷凛:朕之所以不计较,是因为体恤祭酒年迈,知晓你迟缓并非本意,朕最厌虚礼!虚文!难道塑个金身,就能让心底不曾有敬意的人恭敬吗?难道泥胎木牌,就能让赤诚之人丢掉敬意么? 雍炽在徐徐青烟间缓步徘徊,沉声道:亏你们还是每日诵读圣贤的读书人!不想着让寒者得衣,饿者得食,天天借古人敛财,真打量朕不知道呢? 雍炽虽性情暴戾,但极为睿智通达,对各大朝政了如指掌,大多时候只是觉得事不关己,懒得过问罢了。 此时他神色端凝,气势如刀似剑,让人不敢直视。 齐宥之前还对雍炽指挥战争保持怀疑,现下却完全能想象出他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模样。 蒋司正早已吓得两股战战:是臣愚昧! 你的确愚昧!雍炽眸中闪过冷厉的光芒:口口声声圣贤之礼,转身却克扣监生们的膳食!可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今日当着朕,竟妄图陷害无辜学生! 无辜学生齐宥听了,立刻抬脸和雍炽对视,眨着纯澈黑润的双眸拼命点头,愈发像朵可怜无辜,要依赖明君替自己做主的小白花。 雍炽抿抿唇,移开视线。 今日是盛典,朕不愿杀生。雍炽从容自若,望着蒋司正淡淡吩咐道:拖下去杖八十,给旁人做个警醒。 侍卫立刻上前,也不管蒋司正如何喊冤,直接拽手拽脚的把人拖下去了。 蒋司正在国子监里是个万人嫌,雍炽对他公开处刑,立刻让国子监生对他这位皇帝的好感值拉到满格。 齐宥也不得不服气,关键时刻,某个狗皇帝还挺会做人。 雍炽看了眼监生的队伍,状如无意的清清嗓音道:至于领头的那个国子监生,藐视学规,不成体统 萧朗吟等人目光一紧。 朕看也需要管束,他太过顽劣,国子监管教起来怕是艰难雍炽摇头叹息,似突发奇想般道:朕觉得经筵师傅们倒是通达严厉,日后便让他随朕一同听课,多几个师傅提点警示,于他也是一件好事! 齐宥在人群里气得差点蹦起来,狗皇帝果然好不过三秒,总是想方设法搞他!每天听国子监的师傅们讲课都欲哭无泪,雍炽还要再给他塞几个? 还陪雍炽一起上课?暴君就是暴君,自己痛快玩耍的时候不叫他,听课不痛快了绝逼拉着他! 齐宥眼睁睁看着雍炽翩然离去,没有半点以权谋私的不安。 学生们也三三两两的往课室走去,边走边吹雍炽彩虹屁。 啊,陛下明辨是非,风仪气度真是让人见之难忘。 是啊是啊,之前还觉得陛下过于暴戾,今日却觉得这才是一国之君的模样。 我觉得陛下有雷霆手段,也有赤子之心。同窗认真道:齐宥,你觉得如何? 齐宥唇角抽搐,彩虹屁词典都该让你们几个写,我还能多说啥?只哼哼唧唧违心道:陛下圣明 国子监退省门后的正殿被改成皇帝的临时更衣处,供雍炽休憩,雍炽在殿内除去龙袍冠带,放松筋骨。 他看窗外槐柏葱茏,阳光甚好,便道:朕去外头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官员们不敢抗旨,只得止步。 国子监前头的太学门广场宽阔明亮,后头的院子却绿树成荫,石板路两旁皆是古槐古杨,空气清凉湿润,雍炽目光落在远处的监生身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齐宥的模样。 怪不得齐宥对那不堪入目的画册无动于衷,得知君主逃课也丝毫不恼。 身为读书人,连孔子像都敢动手脚! 雍炽思索半晌,愈发觉得齐宥不像束发受教的书生。 至少和他之前想的小书生大相径庭。 他骨子里藏着离经叛道,还偏偏做出乖巧的模样。读书极好极用功,但并未觉得读书一事如何庄严,如何高人一等。虽为齐家之子,但并不为规矩所束缚,想法倒常常和自己如出一辙。 只是因为权势所限,处事方式上比自己收敛罢了。 忽然很想纵容他。 想看他摘下面具,到底能不守规矩到何种地步。 回想齐宥得知要侍奉经筵时,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雍炽嘴角忍不住上翘。 皇帝驾临,一会儿还要赐筵,随行太监们端着新鲜水果来到课室,让监生们垫垫肚子。 皇帝一来,待遇果真不一样,各类时兴水果冰在瓷盘里,惹人垂涎。 齐宥端了盘杨梅,拿起尝了一个,唇舌间盈满凉森森的酸甜之味。 哈哈哈哈看你这舌头。身后响起魏九朝响亮的笑声,他正嘲笑吃桑葚的赵昭:你中毒了,没救了。 赵昭嗷呜一声,挤眉弄眼的凑近魏九朝,作势要舔他。 魏九朝笑得不行,拖着长音向齐宥伸手道:阿宥,快来救我 齐宥: 若是以往,他早就和这几人打成一团,今日却心思纷乱,在喧闹的课室里有些坐不住。 齐宥端着一盘杨梅出去,漫无目的的乱逛。两侧皆是古树,头顶有黄莺飞向杨树枝头,轻啾两声,振翅远去。 齐宥举目前望,看到雍炽高大的背影,他身旁无人侍候,气势透出几分散漫。 齐宥跟在他身后过了乌漆大门,门后是古槐环绕的四方院落,数排校舍前,几名少年正嬉笑打闹,甚是愉悦。 陛下?也许是周遭人的热闹映衬的雍炽有几分寂寥,齐宥头脑一热,竟鬼使神差主动上前:真巧,陛下也在此处。 雍炽回头,齐宥看他眸色沉沉,忙干笑两声,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他是多想不开来招惹这位。 眼看雍炽阴沉不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齐宥眼眸一转,忙笑着递上那盘杨梅:陛下,多谢陛下为我解围。这杨梅甚甜,陛下尝尝? 夏日阳光浓烈泼洒,耳边蝉鸣阵阵,少年言笑晏晏。 雍炽注视着他:朕未曾净手。 齐宥轻呼一口气,心里毫无波动,甚至觉得你不吃真的太好了。 臣也未带净手的帕子,不如我们回去,想必快到开宴时间了 雍炽脸色阴沉:朕何时说要回去? 雍炽望着齐宥清透懵懂,含有几分畏惧的眸子,冷冷出声命道:你喂朕吃! 齐宥面不改色的找借口:臣似乎也不曾净手,怎敢冒犯陛下? 雍炽道:无妨。 暴君真是个双标狗。 齐宥不敢拒绝,颤颤巍巍捻起一枚杨梅递到暴君唇畔,雍炽紧扣住他手腕,缓缓咬住他指尖的梅子。 齐宥蓦然被他扣住手腕,心脏登时狂跳,不知为何想起在动物园隔着栏杆投喂猛兽的经历。 齐宥耳根微红,想说些什么转移微妙的气氛:今日之事,多谢陛下严惩蒋司正,为臣说话 雍炽看出他羞涩,心里登时极为愉悦,神色恢复往日的戏谑,轻扣他手腕,故意俯身低声道:你是要入朕寝宫的人,朕自然要多照拂呵护。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哎,目前朕也只能嘴上调戏媳妇儿,真到了床上,其实朕也不懂朕也怂 宥宥:我好苦哇 第20章 不退 一场硝烟消弭于无形,众人都极为轻松,相携走出课室,说说笑笑地去礼堂用膳。 祭孔大典要和暴君面对面,他们心里一直绷着一根筋,此刻发现没一个人的脑袋被砍,都齐齐舒口气,况且今日不用上堂课,简直美滋滋。 魏九朝笑道:我听说陛下素来对齐家有意见,还为阿宥捏把汗,没曾想陛下竟直接叫阿宥去听经筵。 赵昭也摇头笑:是啊,真是因祸得福了。 魏九朝撇撇嘴:崔銮那几人还酸呢,说是陛下想借此机会好好磋磨阿宥,真以为陛下和他一样闲呢,看人不顺眼砍了就好,还会专门带在身边? 他们说得热闹,萧朗吟却神色沉沉,并不多话。 赐筵大堂,礼乐起鸣,国子监官员陪坐在皇帝下首,监生代表依课室两人一桌,分坐在旁。因国子监学生极多,大部分学生的餐桌都布置在厅外。 烈日灼灼,学生们宁可顶着太阳也想和暴君保持距离,除了崔銮等人抢着当监生代表,冒着生命危险和暴君混个脸熟外,大家都安然坐在殿外。 厅外也有小太监布菜伺候,人多皇帝远,无拘无束甚为舒服。 也不知蒋司正之后还会不会留在国子监了,他是太后的人,挨打定会向太后哭诉。 这是陛下的旨意,太后又能怎样? 唉,太后陛下母子本就失和,只怕经此一事,朝廷又有变动 齐宥伸向糖醋湖鱼的筷子一顿,悄悄声道:太后是陛下的母亲,关系怎会不好? 齐宥想起之前看过的书,说是亲子关系失和的人,长大后更容易有暴力倾向。暴君长成今日这模样一定是有原因的,齐宥很想知道原因究竟出自哪里,毕竟长偏成这样的人着实不多,虽然雍炽不能算个人,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样本啊! 那人说话也没太多避讳,压低声音对齐宥道:陛下一出生就被先帝立为太子,但太后一直想立幼子赵王从那时候起,陛下和太后关系便闹的很僵。 齐宥叹口气,果然知子莫若母,若太后当初真的立赵王为太子,也算为民除害了 后来查山之变,先帝和陛下被蒙古人掳走此事人人皆知,但人人避讳,此人悄声道:后来朝廷和蒙古人谈判议和,蒙古人也不敢真的和朝廷闹翻,提出用八千金来换皇帝和太子,想狠咬朝廷一口要点利益罢了 齐宥深吸一口气,他之前在书上知道雍炽曾被蒙古人所掳的事情,并未觉得如何,眼下却觉得,以狗皇帝的傲气和脾性,这真的是奇耻大辱。 怪不得一登基就苦练兵马,剑指蒙古。 当时京城是太后做主,太后让使臣回话,说国库空虚,拿不出这笔银子,还说什么堂堂大国不能被蒙古要挟,总之,直接立了赵王雍辞当皇帝,并没出这笔钱。 齐宥: 绑匪绑人还开价呢,人家蒙古打场仗,好不容易抓了皇帝太子回去,一城一池都不要,就让你拿点银子,还被你拒了? 还直接立了新皇帝? 这也太没把人家蒙古放在眼里了,明显想让对方撕票的架势啊? 那人又道: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呢,在蒙古等了好几个月,本以为会盼来朝廷的兵马,结果呢,却得到朝廷已立新帝的消息,太后明摆着不想管他,陛下自然对太后心冷。还好陛下雪夜提弓,从蒙古厮杀出来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6) 齐宥眼眸低垂:陛下那时也不过十三四岁吧。 那人点点头:也就十三岁吧,别看咱们陛下如今对朝政民生多有懈怠,当年在战场上,也是百战不退的少年呢。 百战不退,定是极为威风的吧。 可齐宥却在想,百战不退,会不会只是因为退无可退呢? 十三四岁的孩子,又是如何在风刀雪刃的塞外求生?那般桀骜暴戾的人,会不会深夜饮泣? 满桌珍馐,突然没了滋味,齐宥默默放下筷子,独自出神。 在座的人都吃着香喷喷的佳肴,无人理会陈年旧事。 齐宥说不出的心烦,一时只恨自己多事去问这些,反正春猎时自己就要溜之大吉,暴君的过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齐宥果断结束谈话,闷头吃菜。 席间,闷头吃菜的除了齐宥,还有萧朗吟。就连向来迟钝的魏九朝都察觉出气氛不对,悄悄问齐宥: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啊?齐宥心不在焉:不曾。 那他怎么饭也不吃,一脸讨债似的盯着你。魏九朝哼哼唧唧:膳用到一半起身就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国子监夹道,念恩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朝面前的萧朗吟赔笑:公子,近日不出台,实在是排云台里大事小事特别多,我抽不出时间 我知道公公一向是大忙人,听说除了我们府,公公和太后也来往密切? 萧朗吟轻轻一哂:太后近日身子骨可好? 太后身子骨念恩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公子说笑了,太后住在宫里,我在排云台伺候陛下,怎么知道她老人家的身子骨 萧朗吟道:你不知道太后的身子骨,总知道排云台的事儿吧? 念恩艰难的咽口水:这公子,最近台里真没什么事儿,您最近怎么对排云台这般上心呢?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镇远侯关注台里的消息,是有心造反,但公子还在念书,向来不关心朝中事,怎么如今也巴巴儿来询问 萧朗吟沉下脸:我只问你,排云台的马车是不是黑漆所制,车体绘有并蒂莲的暗纹! 我的公子哎,你这脸色吓人的把我叫过来,我以为打听什么惊天大事儿呢,弄了半天就打听马车?念恩擦擦汗,松了口气:是,车的四角耸起来,跟屋檐有点像 萧朗吟眼眸又深了几分,他猛然攥住念恩的手腕,声音发闷:你老实说!最近排云台有没有进新人? 新人?念恩想到齐宥的威胁,忙摇着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萧朗吟冷冷道:想清楚了再说! 真的没有。念恩只觉手腕剧痛,带着哭腔无奈道:公子,我素来只在偏殿伺候,就算真的有新人承宠,我也难知晓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打败仗被掳走不是因为怂不是因为菜!是有深层原因的~后文会交代 看到大家的留言和调侃,更文更有动力拉,隔着屏幕MUA一口!感谢在20200530 17:12:22~20200602 00: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643705 3个;krz□□ 2个;小阔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学习侍寝 萧朗吟在逼问念恩,齐宥却和魏九朝说笑。 你是八级残废吗?齐宥看魏九朝艰难的夹扇贝里的花生米,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夹个花生米跟玩杂耍似的。 魏九朝郁闷地停下筷子,直接耍赖:很难夹的好么?在家里直接有丫头布菜,哪儿需要我亲自动手? 齐宥直接夹了筷花生米就要笑着往魏九朝嘴里塞:真是少爷,张嘴,我来伺候您。 众人大笑,魏九朝脸红着张嘴准备接过。 忽听远处传来暴君一声冷呵:齐宥! 两个字满是威慑警告,齐宥被吓得手一抖,筷子中间的花生米咕噜咕噜,可怜巴巴滚到桌角。 齐宥没心情去管可怜的花生米,怯生生抬眼去望雍炽,暴君脸色发黑,冷冷望着他持筷的手。 齐宥轻轻打了个哆嗦,本以为在场监生过百,自己离雍炽也远,不必过于注意言行。 谁知暴君放着满桌佳肴不观赏品尝,偏偏把他盯得死紧 他生怕暴君开口便抛出一句拖出去,忙怯怯的喊一声:陛下 恰在此时,传菜太监嗓门响亮的喊一句:此道菜:炙烤乳牛。 一个小太监推着小车走上来,车上是一整只烘烤过香气扑鼻的小牛犊,这是本次宴会的重头菜,别的菜品每桌都有,这道菜却只有一份,专供天子和近臣享用。 推着菜肴小车的太监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吓得两股战战,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乳牛用专门的香料腌制过,火候到位,肉香四溢,引得齐宥扁扁嘴,忍不住偷偷去瞧。 雍炽看到他馋得要命又惨兮兮的小眼神,气倒是消了一半,冷冷命道:站过来,给朕试菜! 在座的监生倒抽一口凉气,同情的看向齐宥。试菜向来是太监宫女的活儿,国子监生现在虽没功名,但日后是要为官的,向来注重体面陛下竟让齐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过几年齐宥入了朝堂,此事就是朝野上下的笑谈 国子监祭酒的脸色也不好看,当着他的面让学生做这般杂役,陛下也是打他的脸。但眼下还能如何,只对齐宥温言道:齐宥,陛下叫你过来试菜,你还不领旨? 齐宥站起身,咬咬唇,走过去乖巧应道:陛下,臣遵旨。 雍炽看着他离那些监生愈来愈远,一步步走至他身边,脸色才好一些。 侍奉的太监往齐宥手里塞筷子,示意他去尝新上的菜肴,历来规矩,服侍试菜之人向来是没位置的,齐宥拿个小托盘,可怜巴巴站着吃烤得嫩嫩的牛肉。 雍炽冷着脸等了半晌,身边依然无人落座,一眼瞥见齐宥依然站着,登时冷道:谁让你站着吃了? 祭酒一怔:难道要跪着不成 崔銮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盼着齐宥再丢些脸。 谁知雍炽又瞥齐宥一眼,硬邦邦道:坐下吃!齐宥长睫轻抖,两个爪子举着碗,颠颠坐在雍炽身畔。乖得不像话。 试菜的确是卑微的活儿,但若是坐在皇帝身边试菜 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精彩纷呈,一时猜不透皇帝对齐宥究竟是当成奴役来羞辱,还是当成侍读来亲近了 祭酒也松口气,在他看来,陛下此举虽有些过分,但毕竟没有给人太大难堪,他如常笑着向雍炽道:齐宥从小就聪明,五岁背论语七岁背大学,也是堂里的好学生,背书好,策论也写得极好,真是文采风流,一点就透。陛下选他做侍读,准没错! 齐宥脑海中登时浮现出电视剧里老鸨拉客时的说辞,感觉祭酒的句式几乎和她们一模一样,只声调和内容微调。 看雍炽朝他望过来,齐宥忙配合的露出职业假笑。 而且陛下别在意蒋司正方才的言语,齐宥是个乖巧的孩子,向来最讨人喜欢。 雍炽唇角轻翘:朕知道。 雍炽餐时所带仍是天子头冠玉带,炙烤乳牛等菜肴流程走罢后,他冷声道:朕有些乏,先去更衣。 齐宥没见过饭吃到一半非去后头换衣服的,但在雍炽压迫的眼神下也只得站起身子,悻悻然挥别菜肴,跟在雍炽身后离席。 崔銮望着齐宥止不住的摇头,比起试菜,服侍更衣这种活儿更为屈辱,要不人家李白醉酒后怎么命令高立士脱靴呢? 同窗们登时对齐宥投去同情的注目礼,觉得齐宥的忍辱负重程度堪比勾践司马迁。 室外,正在逼问念恩的萧朗吟抬头,恰巧看到齐宥跟随陛下往更衣的偏殿走,陛下面色虽冷,嘴角却始终有上翘的细微弧度。 萧朗吟站在原地,瞳孔紧缩 念恩看他不说话,忙道:公子,你若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席间忙碌,我怕人手不够,你问的事儿我以后多留意,有了消息便 萧朗吟目光落在二人离去的背影上,冷冷打断他:不必了。 偏殿,雍炽两手张开,繁复的龙袍衣袖随臂垂下,他望向齐宥:过来。 陛下齐宥缩缩脖子,他没曾想雍炽会这般直白,竟然张臂向他索取拥抱:这不好吧,毕竟是在国子监。 让他更个衣还分地方?雍炽面露不悦:侍奉朕是齐卿职责所在,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推三阻四? 齐宥一怔,耳根先悄悄羞红了,在原书里,现如今二人已经上了床,更何况自己也是答应过他的,春闱后便进宫承宠,若是以后当了男宠,在床上侍奉君主的确是职责,抱一下也的确算不上大事儿 既然承诺了暴君,总要硬着头皮习惯新身份。 齐宥走上前,雍炽比他高出一个半头,他生涩的踮起脚尖,怂巴巴的拥住帝王凛然的身躯。 雍炽身子一顿,居高临下望向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公子,他瑟瑟的缩成一团,温热的脸颊贴着自己胸前金丝绣成的威严盘龙,好似是祈求神明怜爱的小动物。 雍炽垂下双臂,眸中闪过意外和无措,但随即垂臂,用和齐宥同样生涩的模样,缓缓拥紧怀里的身躯。 陛下察觉到雍炽手臂的钳制,齐宥的心登时咚咚直跳:该更衣了。 雍炽面无波澜:朕本就是让你解玉带的。 齐宥:嗯? 齐宥眸色间露出一丝尴尬,忙要和雍炽保持距离。 然而雍炽的手臂如铁钳般箍在周遭,根本挣脱不开,齐宥羞耻的耳根发烫道:陛下,是臣领会错意思,冒犯陛下。 抬眸,雍炽的黑眸戏谑的注视自己,唇角得意上翘:将错就错,朕看也不错。 齐宥耳根微红,伸出手摸索雍炽腰际的玉带盘扣,齐宥没解过这般繁杂贵重的玉带,更别说被雍炽环在怀里,心咚咚跳得快出腔子,狗皇帝根本不上手来帮他,好整以暇的微抬下巴,享受他的窘迫。 你日后是要入宫的,玉带都系不好。还怎么侍奉朕?雍炽望着齐宥乖巧的头顶,发带在他的髻上打了个结,让人想起未拆封前的礼物:你要好生学。 臣要学着侍寝,还要学系玉带。齐宥委屈,特别委屈:臣要学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寝都侍了,这点小事不能教给宫人么? 学着侍寝这四个字太过勾人,让雍炽登时眼神暗沉几分,他喉结微动,伸手拍拍齐宥的后腰:齐卿要分清主次,学着侍寝才是你的份内事,此事妥当了,朕给齐卿系带子也不是不可。 果然是一心为床的狗男人!哼! 但是听雍炽的语气,侍寝似乎是一种工作,和更衣,上奏折差不多。齐宥忽然福至心灵,想出另一种解决方式试探:陛下,臣若学习后仍不擅长侍寝一事,陛下是否可将此事另托他人? 雍炽唇畔的弧度僵住,他冷声道:那齐卿做什么? 臣臣可以用其他侍奉来抵。臣为陛下更衣,为陛下打扇,为陛下揉肩齐宥可怜巴巴搜肠刮肚,想着平常伺候人的方式:臣还可以为陛下按摩穴位缓解疲惫 皆是太监所做之事。雍炽冷冷打断,盯着他双眸若有所思道:看来齐卿是想换个身份? 臣不想。齐宥吓得脑袋直摇,急得差点咬住舌头:臣日后会好生学的。 雍炽眉心舒展,这才满意点头:既然祭酒都说齐卿好学聪颖一点就透,想此事也难不到你。 也许臣臣在这方面天资驽钝。齐宥猛咳两声,艰难张口道:臣是怕耽误陛下 这话也不假,齐宥从小就知晓自己的性向,但一直未遇见合适的人,别说上床,就连牵手接吻都不曾有过。 侍寝这般重任,他真的有点顶不住 更可怕的是,雍炽完全没有找旁人切磋的意思,只一心一意盯着他,定是对他寄予厚望 万一到时他的笨拙让暴君没了兴致,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雍炽这次倒是笑了,拍拍他的腰身低声道:那这一课由朕给你来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炽:每天都想给媳妇儿补课怎么办? 第22章 拉扯 祭孔大典后不久,就是魏九朝的生日,在原书里,齐宥依稀记得,魏九朝在生日宴上和崔銮发生争执打斗,过程中吏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被砸落的花瓶砸伤脑袋,从此言语失灵。尚书家揪着此事不放,魏九朝父亲去求了太后,才把魏九朝救出来。 从此,魏家就渐渐和太后愈走愈近 齐宥想着书中的情节,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避免此事发生。 国子监的消息传到齐鸣泰耳朵里,他诧异道:陛下要你当伴读? 他一直以为陛下传召自家儿子在排云台过夜,定是居心叵测,谁想陛下这次竟光明长大的让儿子当侍读 明里一套暗中一套不是暴君的风格,所以,难道刚开始竟然是自己听到排云台想多了? 齐贞言眼神里有几分狐疑,也有几分了然:也许咱们当日都想错了,陛下把阿宥叫过去,也只是让他念书,看来陛下还是心里有数的,也就是看阿宥有趣,想当个侍读解闷罢了。 齐宥在一旁闷着头不说话,不敢告诉他爹和他哥暴君当日让他念的是什么内容。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7) 齐鸣泰望着软乎乎没心眼的齐宥,提点道:宫中可没什么娇儿弱儿,陛下犯错,挨打的都是你,在宫里没人心疼,自己照顾自己! 齐宥委屈的挠挠头,他好像知道侍读的作用了,一个替暴君挨打的工具人。 齐贞言看看齐宥被吓得白生生的小脸,笑道:父亲也别吓唬阿宥,经筵以后按照先帝时的规矩办,一周也就一天,到时谨言慎行,别出差池就好。 祭孔大典后,齐宥被雍炽整成校园风云人物,走哪儿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一下课,窗边站的人都是拿眼角给他行注目礼的。 看见没?陪陛下读书的是坐窗边那位。 他顶撞师长装神弄鬼的,陛下也没怪他,还废了孔子像呢 那又如何?陛下不待见他父兄,他入宫做侍读若犯了错,必要殃及家人 我看他明明是备受圣宠 齐.备受圣宠 .宥脸上一僵,还未来得及回应,只见那扇窗啪一声被人关上,那些人的议论声登时模糊。 萧朗吟关上窗,面色沉沉径直坐回自己的座位。 不止同学对齐宥另眼相看,就连国子监的先生也开始格外关注他。 从古至今,老师表达关爱的方式,就是上课频频点你名。 没过几天,齐宥就承受不住这份沉重的关爱了。 课堂上,齐宥看着明显超纲的问题,气呼呼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回道:先生,这道题我回答不出。 这题明明还没学到啊?这是超纲! 教课的先生比他更刚:那你回去把这一段默写十遍。 齐宥不服气,苦着脸申辩:这段是还没学到的内容。 是啊。先生更有道理:你若是殿试后再去服侍陛下,进度自然不算晚,可你过几日便要去做侍读,若是连四书的意思都没理解透彻,如何辅佐陛下? 齐宥: 去伺候暴君,要被当成猴子观赏不说,还要被动跳级。 齐宥咬牙切齿的坐下,不得不佩服起雍炽,之前人家是亲自变着法子折磨他。如今倒好,根本不用出面,就有人替他出手百般整治他了。 终于到了魏九朝生日,齐宥和几个哥们儿约好放学去春风楼喝酒,虽然早早定下了座位,齐宥还是心事重重,打算着多观察环境,发现端倪便上前拉架,谁知宫里传旨,陛下临时开了小经筵,要齐侍读前去伴驾。 齐宥抿抿唇,原书里明明写过暴君最厌读书,他本想着他这侍读就一摆设,谁想到暴君最近大小经筵都到场,从来不逃课。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准备喜滋滋过生辰的魏九朝脸黑了:陛下怎么又读书? 陛下爱读书,对朝廷也是好事。赵昭道:经筵也就一个时辰,阿宥,我们等你,你快着点儿啊。 齐宥没奈何,只好嘱咐过二人别和旁人发生争执后,便急匆匆往宫中赶。因为太后寿诞将至,雍炽也从排云台移驾到了宫中,宫中规矩多,门禁检查耗费了不少时间,齐宥赶到时,雍炽已等得一脸不耐。 授课师傅被陛下的脸色惊吓得瑟瑟发抖,此刻看雍炽面色稍霁,才微微松口气。 齐宥请安后按规矩坐在雍炽身侧,一垂眼,看见雍炽衣袖下是块红漆彩绘的木制品,看上去挺像立体拼图。 齐宥眼睛发亮,他对游戏兴趣不大,但从小就爱玩积木,央着父母买了好几款乐高。 自从穿到古代,手头上已经多时没有了精巧的玩意儿,此刻看到这拼图,登时忍不住心痒,悄声试探道:陛下衣袖下的物件儿可是红漆拼图? 雍炽本不觉得这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多精巧稀罕,但一看齐宥如同饿狼扑食的目光,登时觉得怀里的拼图宝贵起来,忙用宽大的龙袍袖子掩盖住那拼图,眉毛一竖冷道:齐卿竟敢肖想朕之爱物? 齐宥一头冷汗:臣怎敢夺陛下之爱只是臣素来喜欢这些玩意儿,方才一时情切,真把陛下当成了同窗,忘了陛下身份,是臣之过。 雍炽顿了顿,不知为何,他想起齐宥在国子监时,和同窗玩乐笑闹的画面,如果齐宥那般对他 不知为何,雍炽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罪过。 雍炽看看齐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依旧用龙袍的宽大袖口牢牢地盖住那红漆拼图,生怕自家媳妇走光似的一眼都不让齐宥看。 齐宥看他如此,忙恭恭敬敬的端坐,收回期盼的目光,目不斜视。 雍炽等了半晌,等到那夫子都开始讲课了,也没等来齐宥偷偷瞥来的眼神。雍炽脸色更冷,如果齐宥真的把他当同窗,不应该继续追问,甚至靠近拉扯么? 怎么缩着脖子不动弹了? 雍炽憋了半晌,冷声问道:你是想和朕一起玩这红漆拼图? 齐宥望着雍炽压抑着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自家表弟,表弟钟爱自己的玩具,又盼着旁人和他一起玩,因此总跟精分一样,时而摆出凶巴巴的模样不让人碰他的玩具,时而拉着你的衣袖让你陪他玩 只不过表弟时今年刚过八岁生日的小学鸡,雍炽是十八岁生日都过了的皇帝 不管心里怎么腹诽他,齐宥还是恭声应是。 雍炽气派的一拂衣袖,整块儿红漆拼图呈现在齐宥眼前。齐宥从没见过这般雅致写意的拼图,红漆拼图由四五十块儿小正方形组成,上头是青绿朱砂填色的工笔画,精巧细致,和后世的像素积木完全不同。 还未看清全貌,雍炽又把那拼图揣在衣袖里。 齐宥惊鸿一瞥,自然不甘心,求道:陛下能否让臣再看一眼? 雍炽愈发觉得拼图珍贵,护得更紧:朕不许。 齐宥: 雍炽道:你真想看?齐宥摸不清他心思,只得鼓起腮帮儿,诚恳的点点头。 雍炽:到朕怀里,自然能看清。齐宥一滞:这陛下松松衣袖,臣也能看清。 雍炽面无表情:你进来。齐宥悄声道:您松开。 雍炽:你进来。 齐宥无奈:倒也不必,您只要松 陛下。讲课的夫子做够了透明人,擦擦汗识趣道:此章节已讲演完毕,臣请告退。 雍炽头也没抬的摆摆手,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照例,侍读要和讲课的夫子一起跪安告退。齐宥跪下磕个头,站起来正准备撤,耳边已沉沉响起雍炽的命令:齐卿留下。 齐宥一怔,只得留在原地听命。 雍炽一言不发,只沉沉的盯着他。 齐宥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况且他心里有急事儿,没工夫和他大眼瞪小眼:陛下把臣留下,不知有何吩咐? 雍炽挑眉:齐卿急着走? 齐宥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臣的身份是陛下侍读,课已结束,臣自然要告退。 雍炽嘴角轻勾:别忘了你还有一层身份是侍寝男宠,寝尚未侍,自然要候着。 一句话掷下,齐宥好不容易武装好的尊严又碎成渣渣。他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的继续听命。 雍炽从龙袍底下抽出那拼图扔桌上,冷道:一起拼,拼完再走。 齐宥看着时辰已不早,生怕魏九朝那边儿出事,此刻根本没心情去欣赏这拼图,但暴君发了话,他也只能屏息凝神,琢磨起玩法来。 之后要拼哪一块儿,朕已想了许久,雍炽悠悠然道:齐卿是聪颖之人,可有什么想法? 拼图是被打乱的貂蝉拜月图,齐宥毕竟有多年玩拼图的底子,略一琢磨,已经把最关键的那块难点移动到对应位置上,剩下的花色自然一目了然。 雍炽眼眸深深:朕依然毫无头绪。 齐宥按下焦灼,左右滑动了两块拼图,答案更是呼之欲出。 雍炽脸色阴沉:还没拼好。 两个人一起动手,这拼图也好拼,但雍炽袖手旁观从不上手,这拼图拼好少说还要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将黑,架可能都要打完了,齐宥愈发像火烧尾巴一样着急:剩下的皆是细枝末节,以陛下过人才智,定能完成。 齐宥抿唇:臣当然要侍奉,只是臣的好友今日过生辰,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还望恩允臣早些告退。 他的好友雍炽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国子监里,那个和齐宥打闹的少年。 你最好有些耐心。雍炽面上毫无震怒之色,眼底却翻涌着真实的杀意:否则生辰过成忌日,明年此时,齐卿只能祭朋友一杯薄酒了。 齐宥立时想起书中原主被暴君打断腿的事由,如寒刃擦身而过,齐宥一惊,红漆木块应声而落。 稳着些。雍炽状若无事般捏起那块拼图,微带薄茧的大手覆住齐宥修长的手指:别分神。 齐宥再不敢提一句离去之词,屏气凝神的侍奉暴君,直到最后的拼图落定,他才恭敬的倒退而出。 雍炽看齐宥走远,扬扬下巴吩咐冷道:替朕盯住他。若是他做出失了规矩的事儿,速来报朕! 一旁的侍卫跪地领命,速速跟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二十八新更新了一版~ 第23章 生辰 侍卫表面平静领命而出,内心却疯狂猜想陛下嘴里的规矩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想着定是臣下要守的规矩,但这位小公子还未进入朝堂,能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儿呢。 侍卫满腹狐疑的跟着,齐宥已经提着心跑进了春风楼。 刚走进门,已经听到二楼的喧哗争吵声,一楼的顾客有的抬头张望上头的重帐竹帘,有的连饭也不吃,脚步匆匆往外赶,齐宥心一沉,大步跑上二楼定好的房间。 刚走上连廊,一个汝窑花瓶兜头飞过来,齐宥闪身,花瓶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一抬头,看见魏九朝气势汹汹站在人群中间,明显是已经杠上了。齐宥急得扒开人群,喊道:九朝,你们先住手。 魏九朝根本不理会他,上前一把揪住一个男子的衣襟:那花瓶你他妈砸下去的? 这人刚一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魏九朝已出手将他掀翻,狠狠将人往门边的多宝阁上一扔。 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多宝阁上的花瓶滚落,重重砸在此人额头上,额头伤口瞬时涌出血迹,顺着眉骨滴滴答答蜿蜒而下。 少年们嘴上喊打喊杀,但哪儿见过这血肉模糊的可怕模样,登时慌了神色,也不顾接着打架,吵嚷着要去请郎中。 隔的人太多,齐宥一时也看不真切那人伤势如何,但能辨认出此人的确和原书中一样,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这不是定好位儿了么?齐宥急得去扯赵昭:怎么又打起来了? 就是因一道菜。赵昭也满脸气愤:明明我们先点的,崔銮非说是他先要的,半路拦住小二要截,我们听到了站出来理论,没说两句就动起了手。 齐宥还未答话,已听到外边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转头一看,随着郎中过来的,还有兵马司的人,他们神情冷肃,一进门就把人团团围住。 带头的总兵看了眼魏九朝沉声道:是你在闹事? 你谁啊?魏九朝推翻椅子,满脸戾气:今儿我生辰,若是不想让我好过,你们京兆尹也好过不了。 齐宥和赵昭忙去拉他,生怕魏九朝扛怒了那人。这人倒也没见的多恼怒,只轻勾唇角,摆摆手道:你把尚书家公子打成这模样,还敢威胁朝廷命官?肃清京城是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来人,把这些闹事的带走关押! 不等齐宥几人出声,已经被人按住带出春风楼。跟在齐宥身后的侍卫见状,不敢耽搁,忙跑去宫里禀报雍炽。 随着马车颠簸,齐宥陷入思索。原书里,魏九朝生辰日把尚书公子打伤后,尚书不依不饶,非要严惩魏九朝,魏父身为阁臣,位置虽清贵,却无实权,只能找陛下求情,雍炽却根本懒得理会这些许小事,到最后还是郡主去闹到太后处,太后对魏家施恩。 从此后,魏家开始逐渐对太后听命,到了书后期,魏父更是成为赵王在京城的内应,雍炽最后兵败,魏父的作用不可小觑 兵马司的人毫不客气毫不顾忌,直接把这闹事的两方直接关押在牢房里,兵马司监狱的夹道幽深昏暗,如簇的烛火悬于壁上,气氛令人生畏。 他们怎么把我们塞到这儿来了?魏九朝乘着醉意,直接大咧咧拍着门:有话快问,等我爹来了,你们想问也问不到了。 兵马司的人按剑徘徊,眼角都不甩给他一个。 闹事的虽是几个少年,背后的牵扯却多,没人敢处置,直接上报到雍炽那里。 京城挑衅滋事。雍炽冷道:这种小事也来问朕? 身份不同,都是勋贵大臣的子弟。属下犹豫道:郡主也来了,哭得很可怜,说是让您救救九朝。 雍炽一脸冷漠,无动于衷:朕不想见。 他对亲戚向来淡漠,也毫无拉近关系的意思。 恰在此时,跟随齐宥的侍卫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雍炽皱眉:不是让你跟着他么? 侍卫艰难道:公子闹事,被抓了。 雍炽一顿:又是和那个姓魏的一起? 是,魏九朝今日生辰,公子去赴宴,他们应该是关在一处。 关在一处?雍炽微一沉吟,冷道:去叫那郡主进来。 魏九朝之母虽是皇帝的远方亲戚,但一年也面不了几次圣,这次纯粹是被逼无奈,才夫妻两人一起来求情。 魏父跪地道:陛下,今日本是小儿生辰,筵席时却和邻桌冲突了几句,没曾想兵马司直接把人带走了,臣去要人,他们却不放,臣知道不该为此小事叨扰陛下,但臣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雍炽冷道:尚书小儿子的头都被打破了,听说已人事不知,此事恐怕不是一句冲突玩闹能掀过去的。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8) 魏父一滞,磕头求道:都怪臣之前常驻南京,疏于教导,家中人把犬子宠得太过骄纵,才让他心性不定。日后臣定会好好教训规劝,但这一次,还请陛下看在臣的薄面上,为犬子转圜。 雍炽沉沉看了他们一眼,突然道:心性不定,亲事也该定下来。 ??? 二人噎住,不知为何皇帝竟会突然过问此事,只搪塞道:九朝还小 雍炽冷冷道:不小了,如果有家室约束,想必也不会这般冲动行事。 魏父拦住还想说什么的郡主,赔笑道:其实九朝从很小的时候就和远方表妹定下了娃娃亲,等九朝从国子监出来考到功名,就安排他们成亲。 雍炽的回答简洁直接:先让他们定亲。 不顾郡主疑惑震惊的目光,魏父笑得谦卑:是是是,等九朝出来了,就赶紧让他们把亲事定下来。 你们回家等吧。雍炽达成目的,摆摆手让一小太监去传话:去兵马司,让他们把人放了。 魏家父母满怀感恩的告退,那小太监也领命而去。 雍炽望着渐沉下来的夜色,眸色深深。 齐宥急匆匆的告辞离去,就是为了赴此人的生日宴吧?脑海里浮现齐宥和魏九朝在学堂开心打闹的模样,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齐宥,鲜活肆意,却不属于他 两个人在牢里,定不会再嬉笑打闹了吧?看着那森森的刑具,耳畔萦绕着求饶哀嚎,是不是会瑟瑟发抖吓得要哭? 苦苦求盼着旁人能救自己,看到传旨意的小太监前来,定会有逃出生天之感。 劫后余生,齐宥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又会是何种表情呢? 若在那时见到自己,会不会哭哭啼啼又真情实意的谢恩? 只要想到那场景,雍炽心里就涌起满足感,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想看了,就立刻要见到。 雍炽大步走出,命道:备匹快马,朕要去兵马司。 兵马司的监狱,魏九朝等了两三个时辰也没等到家人来救,不自觉地有点焦灼,连酒也醒了大半:阿宥,你看到那人被我打成什么样了么?没打死吧? 齐宥默了默,在原书里,尚书小公子是在这次事故里直接傻掉了,但他现在也不敢断言是否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只得道:他撞到架子上,被花瓶砸的满脸血糊糊的,我也说不好。 也太不耐打了。魏九朝和齐宥背靠背倚坐在地上,哼道:不会打架偏偏还不老实,非要来挑衅我。 你也太冲动,下手那么重。齐宥揉着眉心:这京城的权贵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惹毛了他们,对你,对魏叔叔都没好处。 道理我都懂。魏九朝梗着脖子,嘟着嘴:但我见不得旁人欺负你。谁让那人手贱朝你扔花瓶。 这话说得透着赌气和护短,牢里很静,齐宥透着清亮的月色看向魏九朝尚显稚嫩的脸庞,心里滋生出无限的温暖和感激。 认真说起来,这只是书里的世界,可身边人的真心,赌气,和时不时流露的小委屈,都让齐宥想起自己前世的同学和朋友,每到此刻,齐宥都会觉得自己依然活得真实可知。 齐宥透过如水的月色,望着牢中木桌上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九朝,别再去想那些了,今日是你生辰,我还没向你道贺。 雍炽刚在官员诚惶诚恐的引领下来到牢房外,看见两人倚着月光背对而坐,落难时还相濡以沫,眉心已经紧紧皱起。 魏九朝委屈道:在牢里过生辰的,整个国子监也就我一个了。 齐宥轻笑:那我让你的生辰再特别一点儿。 说罢,他从地上爬起来,径直走到木桌前端起那盏盈盈烛火,背着月光,一步步朝魏九朝走来,唇边轻吟着轻快的小调,字句简单,却字字温柔: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九朝,这是你十九岁生辰日,不管身在何处,有我陪你。 月光洒在破旧的木桌上,洒在斑斑血迹的牢里砖地,明明阴暗肃杀,令人生怖的背景,却被齐宥简单俏皮的歌声反衬得格外特别 雍炽目不转睛的看着齐宥,他的低唱悠远真挚,缓缓走来时,如跋山涉水他那么专注的看向魏九朝,就好像好像他此番只为此人而来,只是为他轻声低唱这首歌 双拳握紧,雍炽只觉得有怒火和无措在胸膛横冲直撞,他眉眼冷冽,手握马鞭静静峙立在牢房之外。 魏九朝似乎过了许久才缓过来神,轻声道:阿宥,我从来没听过这种简单的小调儿,词儿也好,我很喜欢。 齐宥看向那呲啦作响的烛灯,示意道:九朝,书上记载有个地方,他们那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有在生辰这天对着烛火许愿的传统,你要不要也许一个愿望。 魏九朝点点头,清咳一声,便要开口。 齐宥笑了:愿望轻声许,说给你自己听。 这也是那本书里写的?魏九朝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听话的静默了一会儿,看上去满脸认真。 齐宥的面庞沉浸在朦胧如梦的烛火中:许完愿望,该吹灭蜡烛了。 吹灭?阿宥你脑子想什么呢?魏九朝笑了,伸手往他脑壳上拍了一巴掌:哪儿有生辰日吹灭蜡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看媳妇儿哭哭啼啼求保护,结果看到他在给别人过生辰,生气气 第24章 逃离 齐宥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默默垂头,走过去把跳动的烛灯放置在桌上。 这是书里的世界啊,自己怎么能执拗的想让这里和自己的记忆靠拢呢? 齐宥默然不语,虽早有心理准备,仍然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失落。 他不能融入此处的原因并不是衣食住行,而是这些微妙的细节 在这里,不会有人陪他吹蜡烛,不会有人理解他生辰日为何许愿 这些没办法解释,却又无比在意的无用之事,再也没人陪他一起做了。 齐宥叹口气,哥哥对他已算包容,他兴冲冲的说自己生辰时想要对着蜡烛许愿,哥哥只会摇着头笑他胡闹。 即使是魏九朝,也会质疑,也会疑惑吹灭蜡烛举动背后的意义。 齐宥坐在长凳上,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神色怅惘。 魏九朝也察觉出齐宥情绪低落,有点懵逼无措的喊他:阿宥,你是生我气了么? 你是因为我拒绝生气了?魏九朝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齐宥身旁拍拍他肩膀,无奈道:真不是我拒绝你,你看谁家过生辰吹灯拔蜡的,多不吉利啊。 齐宥摇摇头,也释然的笑了:你过生辰,自然是你开心重要,我不会勉强你的。 气氛一时有些冷,魏九朝试探道:那本书里关于生辰,还有什么习俗么? 还会和朋友一起吃糕点,许愿的蜡烛是插在糕点上的,吹熄之后大家一起吃。 魏九朝使劲发挥自己被限制的想象力:那要多大的糕点啊,烛泪落在糕点上,岂不是脏了? 会有专门的细烛,你今年几岁,就插几个蜡烛,一口气吹灭,来年才会有好运气。 魏九朝连连倒抽冷气,摇摇头:你看的那本书也够奇怪的。阿宥,既然是书中编造之事,那自然是一场虚妄,你别太认真。 齐宥神色一震,抬眸望向魏九朝,动动唇角,但终究没说什么。 雍炽始终站在门外,望着月色下齐宥略显清冷苍白的小脸,陷入思索。 夜色静谧,牢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这次来的人是马统领,他和齐魏两家向来交好,此时带着几分熟稔道:宫里已有旨意,尚书大人也不会再追究,你们家人都在外头等着,今晚就可以出去。 齐宥道:是太后的旨意吗? 那人略一停顿,还是如实道:是魏大人求到了陛下的旨意。 齐宥疑道:陛下?不是太后? 快走快走。魏九朝拉着他往外走:你管是谁,我们今晚能出去就成。 少年们三五成群走出兵马司,夜色茫茫,各个府的马车停在兵马司外,都是等待接自家公子的。 齐宥一眼搜寻到了自家马车,看到齐贞言立在马车前焦灼踱步,一直以来的怨气消去大半,瑟瑟发抖的跑过去,软软叫了声:哥,你来了。 齐贞言扫过弟弟可怜巴巴的模样,没说什么,只皱着眉头伸手帮他摘去发间的一根稻草。 齐宥有些尴尬,陪同他出来的马统领忙上前解释道:贞言,陛下曾有旨意,凡是在京城斗殴挑衅者,皆要下兵马司狱,被打的又是尚书公子,当时我也是没办法转圜 哥哥你别怪马伯伯。齐宥羞赫的道:我一共也没在牢里呆几个时辰陛下的旨意来得还是挺及时的。 谁说要怪了?齐贞言轻嗔道:别说关你几个时辰,就是马伯伯揍你一顿,也是你该受的教训。 是亲哥么,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儿好?齐宥嘟着嘴:我日后成了陛下伴读,还能少得了挨打么? 齐贞言看他说话没轻没重,忙轻咳一声。 马统领见状,打个哈哈过去,走到魏家马车旁慰问。 魏九朝也知道这次玩得有些大,站在父亲面前没敢言语,魏父这次没什么好脸色,盯着儿子面色发沉,潦草的对齐家点点头,率先策马先行。 弯月如钩,齐宥终于松了口气,半倚半靠在自家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哥哥聊天:哥,前一段我为了排云台那事儿,有点上头,你别往心里去啊。 齐贞言摇摇头:不怪你,怪我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往火坑里送。 齐宥转转眼珠,嘟囔道:这话怎么说得,那是陛下住的排云台,怎么就成火坑了? 不是火坑,也是龙潭虎穴。齐贞言叹口气: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 齐宥翻了个身,认真的看着齐贞言:哥,你和我想到一处了,何止是排云台,就连京城,我看都是火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引火上身了。 齐贞言皱皱眉,思索齐宥的话。 齐宥坐起身来,试探道:哥,你想过离开京城么? 在原书里,齐贞言曾调离京城,齐家随他一起出京,齐贞言在离京前夕,费尽心机想带走已经入宫的弟弟齐宥,但那时齐宥已经被锁深宫,要走谈何容易? 但现在,暴君和他还是泾渭分明,一没失身二没丢胳膊腿儿,齐宥觉得只要好好谋划,那一切大有可为。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离开京城这片王气最足的地方,总是能喘口气的。 齐贞言闭目道:离京,是做官,还是种田? 难道只有这两个选项么?齐宥乖巧的凑过去:我们还可以经商,开铺子,或者收租也可以啊。在哪里不比在官场仰人鼻息好呢? 世事不是尽如你想的那般容易。齐贞言叹口气,给齐宥裹上毯子:水已经烧好了,你这次受惊,回家好好洗个澡。 我还好。齐宥看哥哥不愿意谈此话题,便乖巧的转移道:可惜九朝一年过一次生辰,今年还弄得这般狼狈。 这也是给你们长个教训,吃个饭而已,哪儿就能真的动手打起来?齐贞言揉揉弟弟的额发:这么沉不住气,日后进了朝堂,还不是别人手里的箭。 朝堂真可怕,我八成混不出名堂。齐宥做弱小状伏在哥哥身边,扁扁嘴:哥,我这样的,留在京城入了朝堂,可能要被别人吃得渣也不剩了 齐贞言轻勾唇角,温声道:有我呢,你怕什么。况且你是陛下侍读,有此出身,只要陛下不厌弃你,也没什么人敢难为你。 齐宥: 齐宥咽咽口水:哥,你是不是觉得陛下真的把我当侍读了,特纯的那种? 那是自然。齐贞言轻咳一声,严肃道:若陛下当真对你有意,直接下旨宣你入台即可,还用和你兜兜转转打哑谜?再说你已是他侍读,若是让侍读侍寝传出去也不好听啊,陛下何必呢? 齐宥欲哭无泪,他哥竟然真对雍炽这头饿狼丧失警惕了:哥,你想想,你要是看上一姑娘,是不是也不能直接把人扑倒,是不是也要请媒婆,提亲什么的这都有循环渐进的过程 齐贞言沉下面色,轻斥道:满嘴胡沁!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不,我就是怀疑齐宥疯狂暗示齐贞言:你看陛下让我当伴读,是不是也是用得这种手段啊,他若直接宣召让我进宫,我定是百般不愿,但若是侍读呢,你们都觉得无妨,就这样一步步降低警惕,和我拉近关系,那最后,也许还是为了不可告人之事 齐宥看着齐贞言越皱越紧的眉头,终于点题道:所以我还是想着,咱们齐家趁此机会离开京城比较好 齐贞言听完倒是摇头失笑:你是太不了解陛下,他生来桀骜,向来出手狠绝一击必中,从不屑蛰伏等待,他要是馋了你,直接一道旨给你,哪儿会陪你玩这些弯弯绕绕?你日后好好陪陛下念书,莫要多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呜呜呜哥哥不信我,我没多想,多想的是馋我的小暴君呜呜呜 第25章 共骑 后日国子监开学,齐宥和赵昭看见完好无损的魏九朝,拉着他前前后后围观半晌,忍不住啧啧称奇。 还以为这次你爹会打你一顿呢? 这都能囫囵出来,不愧是魏家一霸。赵昭简直瞠目结舌:你这个挑事儿的没啥事,我这个陪打的倒是被罚跪一夜,膝盖都会碎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19) 魏九朝没被逗笑,反而一脸闷闷不乐:别提了,你碎的是膝盖,我碎的是对日后的所有期望。 这话就严重了,齐宥和赵昭双双变色,拉住他问出什么事儿。 比打我一顿都难受。魏九朝郁闷道:我爹过几日要给我定亲了!还是个从来没见过的远方表妹。 赵昭放下心:要死要活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你这打一架直接打了个妹子回来,偷着乐吧。 有什么好乐的。魏九朝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我从来没见过这表妹,而且我根本不想定亲,我还什么都没玩呢,就来个管束我的人。 齐宥特能理解魏九朝心里的苦,好好的婚姻大事被预定,面都没见直接强按头,怎么会开心会情愿呢? 我爹这次吃了两斤秤砣。魏九朝摇头道: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执意让我和那表妹定亲,就连我母亲劝他慎重,他都听不进去,说这亲必须先定下。 齐宥一顿:你这要是个姑娘家,旁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儿,急着成亲避祸呢。 可你是个男子,平常天天和哥几个儿在一起,也没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小姑娘啊。赵昭迷糊了:昨天还没这个人呢,今天就定亲,这么着急真没必要 要是有个说话我爹能听进去的人,为我讲情就好了。魏九朝垂着头,可怜巴巴看向齐宥道:要不让你爹去我家劝劝? 我爹肯定不会干涉此事。齐宥叹口气:再说他说的话又不是圣旨,你爹听了也就是表面笑呵呵,私下还是恨不得赶紧给你扎个大红花赶你去提亲。 魏九朝蔫头蔫脑地歪倒在课桌上,嘟囔道:要是能求来圣旨,我还用发愁么? 齐宥一怔,陷入思索。 还未到下次经筵之时,宫中的人便来齐府宣齐宥侍驾,齐宥忙准备换掉便装,换成日常侍奉的侍读长衫,谁知却被小太监笑着阻挡:陛下这次召见,不是为了经筵,也并不是有课业请教,大热的天,公子也不必再换那长衫。 齐宥也没说什么,只穿着随意的家常轻衫赶去宫中。 因着太后寿诞临近,宫中处处张挂着彩幔灯笼,连玉阶上的铜鹤铜龟都用红绸装裱一新,处处洋溢着喜气。 齐宥看看大热天一身甲胄侍立在宫内的侍卫,又垂眸瞧瞧自家这一身过于随意的装扮,心里难免有些打突。 谁知刚一抬头,就看见雍炽穿着玄色轻衫稳步前来,他腰间系着卧龙袋,手持湘妃竹扇,倒是一身要出宫的打扮。 果不其然,雍炽目光在齐宥神色停留,不由分说直接开口吩咐道:朕要出宫,你陪朕去个好地方。 齐宥应声是,忙乖乖跟在雍炽身后。 今儿天色好,咱们骑马去。雍炽扬眉看向齐宥的身板儿:先说好,没有轿子马车可以坐,你能成么? 齐宥被这目光一激,立刻挺起胸开始膨胀:我最不爱坐轿子马车了,男人出行本就该骑马! 雍炽没说什么,到了马场摆手让侍卫给齐宥牵过来一匹矮矮的小马。 齐宥立刻条件反射般想到雍炽那句朕把八岁时拉的小弓拿来给你,对这小马充满抗拒,委屈道:陛下的马为何比臣的要高这么多?难道连骑马这种小事儿,陛下都要压臣一头吗? 雍炽已翻身上马,对齐宥的反映倒有几分意外,挑眉道:朕是怕马匹过大,你不好驾驭罢了,齐卿想骑大马,换一匹便好。 齐宥气鼓鼓望着骑在高大雄健骏马之上的雍炽,马匹通体黑亮,他又一身玄衣眉眼利落,整个人恣肆中透着锐利锋芒。 自己骑在这小马上,岂不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并肩骑乘更是说不出的不相配! 齐宥哼道:当然要换,臣也想要一匹大马。 骑上马背,才觉受罪。齐宥颤颤巍巍坐在马背上,一路双手紧紧揪住缰绳,心惊胆战的摇摇晃晃,深悔自己干嘛要赌这一口气。 他向来以让自己舒服了为先,怎么一不小心干起这种傻事儿了? 啊啊啊这该死的胜负欲! 雍炽看他在马上连身形都稳不住,挑眉道:朕记得,国子监有开骑射课。 这摆明了是嘲笑他的马术,齐宥看他在马背上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说不出的委屈,自暴自弃道:怎么?我还不能当个学渣啊? 雍炽一怔,显然没听懂,但眸中却闪现一抹笑意,轻轻策马到齐宥身畔,减慢马速,直接拦腰将他抱起,齐宥骤热被人环住腰身,不由轻呼一声,全身紧绷,脸色泛红。 等到安安稳稳坐在马鞍上,才觉一颗心缓缓落地,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立刻察觉到男人紧贴自己脊背的强韧胸膛,头顶有调侃的声音缓缓响起:和朕同骑多好,偏要逞强。 语气里没有责怪,倒还有几分宠溺勾人。齐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诞香,知晓是被雍炽抱在了御驾上,心跳莫名加速,不知怎么回话,只能埋头装鹌鹑。 可惜后头的人却不老实,把缰绳往自己手里大大咧咧一递:拿着。 齐宥犹豫地接过,奇道:陛下怎么把缰绳给臣拿? 马背颠簸,雍炽被怀里微微摇晃的身子勾得心里发烫,直接伸手从背后握住齐宥的腰身:朕有正事要做,自然要腾出手。 齐宥察觉到雍炽的大手紧贴自己腰际,身子瞬时一麻,没忍住扭扭腰身,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么正事? 雍炽轻笑一声,把他揽得更紧,双手还肆无忌惮揉捏他的腰侧:朕正在做啊,齐卿察觉不到么? 雍炽愈发放肆,双手在齐宥腰身上不住游走,竟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意思。齐宥全身紧绷,想下一秒就扔了缰绳和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暴君同归于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直接松手,干脆利落,结果马儿依然平稳温顺的行进,丝毫没有尥蹶子的预兆。 甚至,还体贴主人心意般慢下脚步 齐宥: 背后的手臂逐渐收紧,雍炽把他整个人紧紧揽在怀里,唇畔贴近他耳朵:朕今日才得知,齐卿抱起来竟如此舒服。 齐宥呼吸急促,马背上地方小,他只能吃力地往前倾着身子:陛下说笑了,大热的天,衣服都紧贴在一起,哪儿还有什么舒服可言? 一句话说出口,雍炽立刻收紧手臂,声音也冷了几分:阿宥,你似乎并不喜欢和朕亲近。 齐宥腾的一下冷汗直冒,在原着里,暴君就是轻声念着阿宥的名字,把原主打断腿囚禁的他一听到暴君念这两个字,就禁不住神情紧绷回想书中的可怕片段 陛陛下九五至尊,臣怎会不喜和陛下亲近。齐宥的腰身被暴君牢牢卡在有力的臂膀里,如同被猛兽擒住喉咙:臣臣只是怕冒犯陛下,而且臣的小名儿过于普通,实在不配让陛下叫出 朕觉得这名字甚好。雍炽不由分手打断齐宥的话,紧箍他腰身的手腕暗暗发力,让他离自己更近,语带威胁道:还是阿宥觉得,这名字只有不相干的旁人能叫,朕却叫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什么叫正在做?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谢谢 小暴君冷冷一笑:这只是预热罢了,日后你会哭的 下章入V,一章只要几分钱,绝美爱情在眼前!爱你们呀~ 下本开《我在古代当校霸》点开专栏可收藏,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收一下呀~ 顾澄在高中毕业之夜喜提穿越,成了古代国子监的学生。 于他而言,穿越也没啥,只是换个地方当校霸而已。 日天日地,盘踞京城,小少爷顾澄的古代生活很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他的校霸生活一夜之间画上句号武校搬到了国子监隔壁,新来的武学生们个个肩宽腿长,眼神凌厉。最可气的是,他们毕业之后是令人闻之胆寒的锦衣卫,名正言顺的朝霸! 绝对的压制之下,国子监夹着尾巴做人,对隔壁礼让八分。 顾澄为重振国子监,他决定擒贼先擒王,放学后堵住隔壁校里最冷峻凶悍的少年乔岳,提出约架! 众人都劝:莫要任性,若招惹锦衣卫上门,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的一天雨夜,乔岳真的冒着大雨,立在顾家门口。 凶神上门,顾澄握紧拳头,咬牙开门:不就是锦衣卫上门么,小爷我见的世面多了,还从来没怂过! 乔岳看着门内咬牙切齿的小野猫,忍俊不禁的靠近:上门不怕,上床怕么? 霸道冷戾锦衣卫攻VS日天日地健气小少爷受 第26章 失控(倒V开始) 齐宥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忙卑微道:陛下叫臣小名自然是给臣脸面,哪儿有什么叫不得的?就算陛下再给臣取个新名字,臣也会觉得是陛下的恩典。 新名字?雍炽盯着他, 笑了:那朕要好好想想。 不必费神齐宥简直想哭:您操劳国事要紧 雍炽双手依然牢牢箍在他身侧, 嘴角上扬:朕要给阿宥想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只有朕能叫的。 齐宥: 我谢谢你啊。 约莫半个时辰后, 到了离京城十七八公里的郊外,齐宥抬眼望去, 隐隐看见绿树掩映后的一排园林长廊。看守在园林门口的太监早已接到消息,此时看到雍炽策马前来,皆匍匐于地。 雍炽没做停留, 打马径直进了园门。 一进园林, 齐宥登时惊了, 此处有山有湖, 古木成林, 比皇宫多了几分随意, 又比排云台多了几分清幽。 齐宥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 傻傻问道:陛下, 这个园子也是您的么? 真的不怪他没见过世面,这地方搁现代活脱脱是个众人向往挤爆的景点,即使知道雍炽是皇帝,但这么好的地方总不能是皇帝一个人享用吧? 雍炽听罢这话, 微翘唇角轻笑道:天下都是朕的。 齐宥呼吸一滞,雍炽说这话时眉目飞扬, 透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但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移不开视线。 齐宥忙垂下目光:是臣又说傻话。 雍炽轻握住他的手,眉目间满是倨傲: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天下。 齐宥起初对这话还有些纳闷, 等到看到那亭台楼阁的景致,才渐渐明晰。清雅曲折的江南园子,酷似苏堤的堤岸,几乎和扬州二十四孔桥一模一样的拱桥,甚至还有宽广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雍炽是把整个天下都搬进了园子,每个风格雄踞一个角落,互相映衬互不牵扯。 看到齐宥目不暇给的模样,雍炽得意的扬扬眉,拉着他在长廊上奔跑起来:你看看,这是朕仿江南的长廊,每个廊沿都有画。 长廊到了尽头,雍炽又拉着齐宥去湖边的草原。 夏日风轻,青草疯长,雍炽仰面躺在草原上:这是朕平日策马的地方,在蒙古有很多不快,但朕还是想念那片草原的。 被蒙古人所俘是雍炽不能提及的雷区,谁碰谁炸,齐宥不知雍炽怎么会自己主动提及这不堪回忆,吓得赶紧噤声。 朕收复蒙古后,特建了这草原。雍炽淡声道:这个地方让朕清晰的明白,朕是在执掌天下。 齐宥躺在雍炽身畔的草地上:陛下富有四海,这些只不过是陛下拥有之万一罢了。 朕从前也这般觉得,这天下没有朕办不到之事,也没有朕到不了的地方。 齐宥敏锐的捕捉到雍炽语气里的一丝怅惘,虽不解其意,但真情实感道:在臣心里,全天下没人能于陛下为敌。陛下一直都挥兵破阵,所向披靡。 齐宥这话倒是不假,雍炽在原书中虽得了个力战而亡的结局,但其实也是他无心恋战所致。 暴君虽幼稚鲁莽,却也是真的战无不胜。 雍炽轻声默念: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雍炽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齐宥为魏九朝唱生日歌的模样。 所向披靡么?那为何他在那一瞬间束手无策,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怕被齐宥看到? 战无不胜么?那为何他根本不敢出面一战,只敢躲在角落,将说不清的心事散在月色里? 雍炽在心底叹口气,以往每次失落,这片只属于他的天下便是最好的慰藉,只要他置身其间,便有掌控之感。 可这次,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掌控了谁,反而有些失控。 齐宥望着身侧久久未语的雍炽,忽然开口道:陛下好像不喜欢在宫中久住?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样问既唐突又冒犯,万一暴君发飙可怎么好。 雍炽睁开双眸,定定望向他,眸中没有怒意,反而有隐隐的欣喜:阿宥察觉到了?朕的确不喜在宫中居住,那地方规矩多,女人也多,甚是麻烦,朕自然不喜。 不知为何,齐宥忍不住唇角微翘:陛下不喜女子?臣有时也觉得女子心思难测,不如和男子在一起利落爽朗。 雍炽唇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双手撑在草地上,立起上身定定望向齐宥:看来阿宥也想和朕在一起。 雍炽仰着头,下巴线条流畅硬朗,眸中满是期待,这一瞬间,齐宥竟觉得暴君只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大狗,外表凶悍,却总想得到人的爱抚肯定,齐宥差点忍不住想去顺顺他的头毛 打住打住,齐宥立刻从这种可怕的想法里抽身而出,面前的是一国之君,不是自家的宠物,这般想想已是大逆不道,若真把他当成大狗对待,自己的狗命肯定要早早交待。 他忙干笑两声,打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 雍炽却有些不依不饶:阿宥说自己不喜欢女子,是觉得女子麻烦么?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0) 齐宥脑子里立时闪过魏九朝之事,点头道:臣自然觉得女子麻烦,不光是臣,凡是这个年纪的男子,皆不愿过早婚配吧。 出身贵胄的少年自然不肯委屈自己,不少人在十几岁情窦初开时就有了侍妾,因此对正经婚配看得更是寡淡,压根没什么期待。 只因古代注重家族联姻嫡庶之分,才必须娶个身份相当的妻子罢了。 雍炽一听这话,面色更喜:阿宥不愿婚配,倒是和朕想到了一处。朕明白了你心思,日后更不会有迂腐之人迫你。 齐宥想了想道:那如果臣父亲突然说臣幼时曾和远方亲戚有婚约,或者突然塞个陌生女子给臣呢? 无稽之谈!雍炽冷道:幼时婚约怎么能作数?再说婚约是大事儿,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强人所难! 齐宥听到这话,立刻可怜巴巴跪在地上:陛下所说皆是臣之所想,臣有个朋友如今就面临此事,陛下深明大义,还望您能出面帮他。 雍炽凝眸望向他:哪个朋友? 齐宥忙道:和臣同在国子监念书的魏九朝。 话音一落,雍炽面色倏然冷淡,直起身子大步离开。 齐宥: 齐宥不知哪里突然惹怒了雍炽,但还是迅速深吸口气,跑上前拉住他的袍摆:陛下,陛下是不理臣了么?此处离京城甚远,您要臣怎么回去啊? 雍炽面色冷淡,一语不发,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减慢。 雍炽的脸色依旧很臭,任谁看到都会吓得发抖,齐宥此刻却不怎么怕他,揪住他衣袖闷闷道:陛下,是陛下把阿宥带过来的,您总要对我负责吧。 雍炽垂眸,齐宥精致的双眸水雾弥漫,满是小小的委屈。 雍炽眯起的双眸暗沉几分,此地是行宫,仆役甚多,但却无人居住,若眼下把齐宥锁在此处呢? 不必操心齐家,儿子丢了,再急得团团转也不敢真的向皇帝要人。 也不会有非议,毕竟此处隐秘,不如排云台那般惹眼 齐宥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的降临,还在轻轻摇着雍炽的衣袖。 雍炽扫过齐宥紧拉着衣袖的双手,缓缓道:若想今晚侍寝,你就接着摇。 齐宥立时变了脸色,如同被吓到般缩回手,怯怯望向他。 就好像侍寝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雍炽总爱用此法恐吓挑衅齐宥,以往每每看到他受惊后乖巧听话,都会觉得心情愉悦。 可眼下却有说不出的烦躁,甚至还有一丝沉沉的空茫。 侍寝对他来说,就如此不堪可怖么? 雍炽闭上双眸,只觉烦躁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只要几分钱,绝美爱情在眼前~MUA 第27章 自诩 齐宥的手还牢牢揪着雍炽的衣襟:陛下, 你方才生气了? 雍炽垂眸看向齐宥,少年柔软的鬓发间还挂着细碎的草梗,不由伸出手去为他拂掉。 齐宥微怔, 随即轻咧唇角:谢陛下。 清朗诚挚, 笑起来如灼目的细碎阳光。 若自己真将他锁起来,会不会再也看不到这种笑意了? 只这么一想, 雍炽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雍炽在心底暗叹一声,仍大步不停, 径直上了长廊。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齐宥毛茸茸的小脑袋径直从身子左畔伸过来:是陛下把臣带到此地的,陛下不能不管臣, 不能丢下臣。 雍炽气消了大半, 却不愿让他看出来, 只冷哼一声道:跟上来。 齐宥忙小跑着跟上去, 也不敢再提方才魏九朝之事了。 两人并辔回京, 一路无话, 离别之时, 雍炽才冷冷开口道:知晓魏九朝父亲为何突然逼他定亲么? 齐宥一脸问号的抬头。 雍炽沉着脸丢下一句:这是朕的意思。 说罢也不等齐宥反应, 气鼓鼓地果断打马远去。 这话只说了一半,齐宥却秒懂,他反思自己和魏九朝的行为,也不知到底哪个举动惹怒了雍炽。 但总归是因为自己, 朋友才遭到这种糟心的事儿,齐宥心底难免矮人一截, 去国子监上课时面对魏九朝都不太自在。 这日课间,司正开始统计名单,说是皇帝下个月要去京郊射猎, 在京城五品官以上的少年也有机会同去。 魏九朝跃跃欲试,拉着齐宥便要去报名。 齐宥有些抗拒,含糊道:我我不一定去。 魏九朝嘴巴长得老大:为何? 依他看来,射猎简直是出去发疯的大好机会,没有课业负担,还能和同窗们一起玩。 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骑射课,而且我过几个月恰好要陪我家人去西山祈福,齐宥沉吟道:大约是没机会去的。 尽量去吧,咱们明年就春闱了。魏九朝拉住他:日后再这般毫无心事轻轻松松一同出去聚就难了。 齐宥苦笑,在原书里,这场射猎中的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真的把它当成轻松玩闹的,也只有大大咧咧的魏九朝等人了。 齐宥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在原书里这场射猎是暴君对原主态度的转折点,射猎之前,两人有床笫之欢,因雍炽次次餍足,对齐宥倒还有几分疼宠,齐宥在经筵后夜扣排云台,第一夜一过,暴君隔天就把齐家人从牢里放了出来,此后也并未将齐宥禁足排云台,倒还能允许他去国子监上课。 甚至还把离暴君主殿最近的排云台偏殿专门留给他,拨了念恩等人周到殷勤的侍候甚至因着齐小公子,对念恩等人也有着好脸色。 可惜好景不长,一切温情都在此次射猎之行中渐渐化为乌有。 射猎之行过后,雍炽对原主日渐隔阂冷淡,直到有一日又撞见原主和萧朗吟在宫墙外谈话,二话不说打断了原主的腿 这为期二十天的射猎之行,发生了太多事,雍炽遇刺,赵王恰好及时救驾,萧朗吟对原主正式表露心迹,夜深时的逃亡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齐宥不寒而栗,虽然他穿书后和萧朗吟刻意保持了距离,感情进展陷入迟缓,但齐宥也不敢保证射猎的一路上都会平稳度过 齐宥不敢赌,他怕射猎之行时雍炽的爆发,也怕自己的命运最终和原主的一样。 更别说此次还有赵王救驾之事,雍炽在此事后,对同母弟弟赵王软了几分心肠,没过多久就把此人从囚禁处放出来,让他重新回到封地,赵王回到封地,没多久便起兵造反,若是没他这一出,雍炽也根本不可能惨死宫中。 齐宥叹口气,他不愿掺合到处处是雷点,日日惊心动魄的射猎中,但是他是唯一知道雍炽将要遇刺的人,也是唯一可以让赵王救驾失败的人。 若这次射猎他袖手旁观,岂不是眼睁睁看着雍炽去送死? 但转念一想雍炽的所作所为,齐宥又释然几分,只是个臭屁自大,逼男人为妃的暴君罢了,前几日还让他穿羞耻到自闭的亵裤暴君丢掉江山丢掉性命,关自己屁事? 当然还是选择远远观望,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齐宥放下毛笔,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在报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回家,齐贞言也找齐宥说此事:再过几个月,我要陪陛下去京郊射猎,你们国子监也有名额,你报个名儿,我们一起去。 齐宥没直接否掉,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啊。 太后的寿诞也要到了,虽说我们是前朝臣子,此事也不能疏忽。齐鸣泰道:我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想把此事大操大办起来。 齐宥一噎:爹,你确定猜对陛下心思了么?我听外头的言语,都是说陛下和太后母子失和的 齐宥觉得自家爹脑子有泡,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偏心眼到不顾自己死活的妈,自己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更别说想给她办个风风光光的寿诞了。 你们小孩子懂什么?齐鸣泰叹口气:陛下要是真的像表面那般冷漠,倒是最好的,可惜啊!我看查山之变的大亏,陛下是白吃了。 齐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听出了老爹是在说暴君有人情味。 齐宥懵了:爹,他都几次三番羞辱你,还把您儿子直接绑到排云台了,您还能为他说话呢? 齐鸣泰刁钻奇特的洗白角度超过了人类理解的极限,齐宥不想试图理解,直想敲开老爹脑壳看看里面装了啥。 我也是先帝的顾命大臣,算起来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齐鸣泰摇摇头:自诩冷漠,却最为多情,我至今记得陛下从蒙古回来,顶着飞雪跑到我面前,揪着我的衣襟,带着哭腔质问我从京城到蒙古的那些大臣真的是母后派去的么?真的是母后不要他了么? 那时陛下刚从蒙古杀回京城,尚且发着高烧,事后他解释说当时情绪激动才说了那几句胡话,但我却觉得那几句话才是他最想问的。 最想问的不是谁执掌了天下,不是京城的局势如何,是母亲到底有没有不顾自己的生死,是母亲为何会那般冷漠的对待自己 毕竟当时的所谓陛下,也只有十几岁罢了。 可惜问前者,尚且有人侃侃而谈给予答案。问后者,等到的只能是无尽的沉默和叹息。 齐鸣泰陷入追忆,惘然道:我还记得,当时我提醒陛下及时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报平安,他当时还不愿去,说是自己在蒙古黑了糙了许多,将养几日再进宫不迟,可惜后来接风宴上,太后的眼睛里还是只有赵王,根本没过问陛下几句,陛下究竟是黑了还是瘦了,太后根本不关心。 齐鸣泰喝口茶,缓缓道:只可惜到了如今,陛下也难放下对太后的执念和期待。 陛下从赵王手里夺回皇位,囚禁废帝赵王后,太后便一气之下去了莫愁山吃斋念佛,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宫中过生辰。齐贞言也道:陛下定是想要用心,也想让太后开心的。 齐宥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想起书里的场景,心竟然开始隐隐作痛:照您这么说,太后有什么心愿,陛下为了让她老人家开心,定会竭力满足的? 齐贞言点点头:再说陛下贵为一国之主,也没什么心愿是他不能完成的吧? 齐宥缓缓抬头,轻声道:若是太后想放出赵王呢? 齐鸣泰和齐贞言皆是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齐宥。 第28章 太后 没过几日就到了太后寿诞, 齐宥一早就被雍炽宣进宫陪宴。 齐宥看着满是喜庆的宫闱,忧心忡忡地撅嘴道:我现在是国子监的学生,参加太后生辰于理不合吧。 雍炽一脸理所当然:你是朕的人, 太后寿诞自然要露面。 齐宥哼一声, 瞧瞧这宛如霸总的语录,这不是明明白白的道德绑架么? 齐宥虽是局外人, 也能看出雍炽对太后生辰真的很在意,从选寿礼到拟定出席名单, 事事亲历亲为,知晓太后喜欢西城的戏班子,特地命人寻了来给太后惊喜。 雍炽对在意的人, 可真是用心的紧。 想什么呢?齐宥一抬眸, 看到雍炽拿着玉带对他摆手, 才从沉思里回过神, 认命地走过去接过带子给他系上。 自从上次在国子监里齐宥给雍炽系了带子, 雍炽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齐宥在场, 系带的活儿准会牢牢地落在他头上。 如果只是系带子这般简单, 齐宥也不说什么了,只可惜每次他一上前,雍炽便如狼似虎的借机抱住,齐宥系带子又不熟练, 每次都会便宜雍炽抱个半晌。 雍炽弯唇,好整以暇的望着环住自己腰身的齐宥, 谁知这次还未等到他来得及做什么,玉带的系扣便咔哒响起。齐宥有点小雀跃的声音随即传来:陛下,臣系好了。 ??? 雍炽抱着齐宥, 闷闷道:你这次好快。 这次只是手巧,但齐宥有自认完美的现成理由:重臣贵眷都在外头等陛下主持大典,臣自然不敢拖延。 雍炽闷闷不乐地放开他:朕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罢,雍炽心思急转,望着齐宥半晌,面上忽然现出一抹笑意:阿宥今日不想拖延,如此快就能系好带子,可见前些时日系带温吞笨拙,是有意为之,故意向朕撒娇了? 齐宥望着恍然大悟般喜笑颜开的雍炽,憋得耳根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会有这般无耻又自大的人啊? 雍炽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心头一动,强自按捺住没上前□□,状若无事般走出宫门前往后宫。 寿宴还未开始,太后的亲族贵眷们齐聚一堂,有说说笑笑的妇人,有玩闹追逐的孩子,也有容貌光鲜的年轻男女,他们纷纷围着太后说吉祥话凑趣,望上去倒是有几分人间烟火。 只是众人一见雍炽进来,都纷纷站住脚停了腔,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雍炽面色含笑,等开宴后还手持酒杯给太后以及几位长辈敬了酒,但在座的众人皆知雍炽的狠戾手腕,即使他今日极为温善,也无一人敢在席间说笑。 甚至雍炽正当年华却迟迟不立皇后,席间都无一人敢以长辈身份催问一句 齐宥遥望端坐高位,自斟自饮的雍炽,觉得当皇帝果然肆意,逢年过节没一个亲戚敢问敢惹,但想着雍炽在草原奔跑的笑脸,又在心底泛起揪痛,本性那么爱玩爱闹的一个人,要如何抵挡这一日日的形单影只? 太后处传来一阵难得的笑语声,齐宥抬头,是雍炽在给太后送生辰礼。 是雍炽前一个月就在寻的成色绝佳翡翠镯子。 太后笑着接过,摆弄着手上带的旧镯子道:本宫这镯子都戴了五六年,也该换个了。 这个还是前几年,辞儿去云南当差时特地寻来的翡翠。太后摘下旧镯子,带上雍炽新送的,抬起手腕笑道:还是炽儿送的成色好些。 雍炽不语,唇角轻翘。 太后叹口气:成色不成色的,本宫老了,也不在乎那么多。过个生辰也只是想和家人团圆罢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1) 雍炽面色未变,翘起的唇角微微僵住。 齐宥也听出了太后的话外之音,只想团圆?先帝早已过世,太后的亲戚都聚在此处,却还说遗憾没能团圆,不就是明摆着想念被囚的雍辞么? 齐宥暗暗捏一把汗,正在猜测雍炽会如何作答,已听太后身旁的大宫女笑着解围道:您不是还嘱咐小厨房给陛下冰了汤,要让陛下尝尝么? 太后笑着让人端过一煲汤,对雍炽关怀笑道:本宫最近看了不少药典,知晓炽儿体热,又正逢酷暑,特用乌梅和山楂熬制了解暑汤,还放了冰块豆蔻,你尝尝。 雍炽愣了一瞬,随即站起身,不自然地接过白玉汤碗尝了尝:入口甘甜清冽,儿臣很喜欢,多谢母后。 齐宥闷头吃菜,结果没一会儿,发现自己桌边出现了一碗乌紫色不明液体。 小太监低声道:陛下给您的,说是这滋味特别,让您也尝尝。 齐宥抬眸看了雍炽一眼,雍炽正和太后等一众亲戚说笑,并未看向他。 他端起汤盅尝尝,觉得味道有些熟悉,再细细一品,唔,酸梅汤罢了。 用罢膳,众人前去戏园听戏。雍炽难得好兴致,也愿意跟了去,还嘱咐冯太监道:把太后做的汤也带上,听戏时暑气大,这汤也能解暑。 齐宥见多了雍炽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狗腿吹彩虹屁的样子,心下好笑的摇摇头,一盅酸梅汤罢了,前世烂大街的东西齐宥不禁想,若是雍炽能去现代呆几日就好了,有柠檬水有奶茶还有冰可乐,那才叫人间值得 一行人到了水榭旁的戏园落座,戏台高起,很是精致。雍炽亲手把戏本子递给太后:您来定几出。 太后接过,随手翻了翻:《麻姑献寿》就不错,旦角儿甩起水袖招人疼。 太后一声令下,戏班子立刻下去准备,不多时,便看见几个眉眼娇媚的花旦沿着长廊翩翩而来。 戏唱得正酣,太后状若无心的悠悠叹一声:看着这场面,倒想起辞儿拿着寿桃给本宫拜寿的情景了,我也不求什么,只要看见他,就是添寿了。 在场人闻言,齐齐噤声,只有远处戏台上的旦角儿用心的舞动水袖,咿咿呀呀唱着。 雍炽要喝梅子汤的手一顿,面色倏然阴沉,周身气势如寒渊般摄人。 太后看他这般神色,情真意切道:你弟弟和你是一张肚皮里出来的,有什么不能容的?你就这般狠心,准备囚他一辈子么? 雍炽双眸冷厉的眯起:母后还是不要再提此事,史书中狠绝之人数不胜数,朕对他,算是和善了! 让他当皇帝是本宫的主意,他是被迫的!太后情绪起伏,不由泪水纵横道:你若是心里不满,囚了本宫就是,一直锁着你弟弟算怎么回事儿?辞儿不出来,本宫哪儿还有心思过生辰? 太后的几个侄女儿忙过去安抚太后,旁人不敢议论雍炽,目光却满含谴责。 雍炽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冷声下令道:太后累了,江统领,扶她去歇息吧。 不命令太监却命令殿前指挥,雍炽之意不言而喻。侍卫们立刻上前,半胁迫般跟随在太后身侧往后宫走去。 太后面色冷肃,丝毫看不出刚哭过的模样,经过雍炽身旁时冷冷抬眸,对峙般望向儿子。 众亲眷见状,如鸟兽散般跪安后仓皇离去。 冯太监对那戏班子摇摇手,厉声道:都停了停了。 丝竹管弦戛然而止,烈日下只余难堪的沉默,雍炽直起身,大步朝院外走去,冯太监觑看雍炽的脸色,赔笑道:陛下,要不然老奴陪你转转? 雍炽头也不回:谁都不许跟着朕! 声音不高,却透着冷意,冯太监如冻住般停下脚步,求救的望向齐宥。 齐宥已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住张望雍炽离开的方向,眼看那身影渐行渐远,忙小跑着要追上去。 冯太监拉住他嘱咐道:陛下这次是真生了气,公子千万小心。 齐宥眼睛盯着雍炽的背影,心里满是焦急:公公放心,我有分寸。 齐宥小跑着追上去,他明知前路有危险,脚步还是不受控制般奔向那孤绝的身影。 一路走走停停,齐宥始终和雍炽保持一段距离,渐渐松懈时,没料到雍炽猛然转身,齐宥吓了一跳,忙躲到路旁的槐树后面。 好在雍炽没多停留,又大步往前走,齐宥呼出一口气,继续悄悄跟随他。 雍炽背影高大挺拔,玄色龙袍黑沉如墨,步伐和身姿皆看不出情绪,齐宥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烈日高悬,鼻尖沁出一层薄汗。 路途渐窄,一座隐秘的木屋出现在卵石铺就的小路尽头,雍炽独自提步走入。齐宥躲在树丛里,等半晌也没有等到雍炽出来,树丛中的花蚊子咬得人极为烦躁,齐宥猫着腰悄悄走出来张望,看见门扉未关,犹豫半晌,上前故作镇定的推开门走进去。 木屋窗扉高悬,仅有一扇窄小的透光之处,屋内摆设简单,齐宥望着简陋的桌椅,略覆尘土的甲胄,莫名有森森的寒意。 他不自觉退后几步,想着还是出去蹲守比较好,谁知蓦然撞到了一人的胸膛。 齐宥惊疑不定的回头,雍炽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后,微眯的眼眸透出从未有过的狠戾。 齐宥吓得头皮一麻,轻声道:陛陛下? 雍炽一步步朝他走近,欺身上前把他牢牢按在墙上,冷厉道:朕说了不让旁人跟着,你听不懂朕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亲亲预警= 第29章 亲了 阴影落在雍炽锐利的眉眼上, 让人不敢直视。 齐宥贴着墙壁大气也不敢出,他这才发现雍炽比他高大这么多,似乎下一秒就会伸手掰断他的脖颈。 从清暇园一路跟到这里。雍炽捏住他两手腕, 高举过头直接扣在墙壁上:齐宥, 你很有耐心。 齐宥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双脚离地半点挣扎不得, 下意识望向雍炽口不择言求救道:陛下,我疼。 雍炽冷哼一声, 手上反而又用了几分力气:朕早就说是你太娇气! 齐宥惊觉雍炽臂力惊人,方才还能吃力够到的地面,如今脚尖绷紧也够不到, 不知是手腕疼得让人难忍, 还是雍炽说话让人难过, 泪花噙在眼眶里将坠不坠:陛下, 你先放手! 别装可怜。雍炽伸手拍拍他的脸, 带着逼人的寒意贴近他, 一字一顿道:以为朕有几分喜欢你, 就可以无视朕的命令?就想仗着感情操纵朕?还想用眼泪威逼朕? 齐宥朦朦胧胧望向雍炽, 他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在一切都被自己牢牢掌控时,可以任你戏谑任你调侃,但只要他觉得身为君主的尊严受到挑衅, 便会立刻如猛兽般暴起,狠狠撕咬住你。 早就不该对他有什么指望。 齐宥两只脚悬空, 手腕也要被雍炽捏断了,他眼神躲闪,眸中是晶莹的脆弱:我哪儿敢威逼你, 是你一直欺负我招惹我,还要来倒打一耙。 他在国子监好好上课,是雍炽强硬地把他宣到排云台,他一直秉持为臣之礼,是雍炽一次次招惹调戏不放手 就连今日,也是他不放心雍炽才一片好心悄悄跟过来,倒被人一言不合直接吊起来挂墙上。 雍炽神情松动,望着齐宥抖动不停的睫毛,泛着少年光泽的脸蛋,抿抿唇把人放下来按在怀里。 齐宥越想越委屈,眼眶微红:陛下对臣忽冷忽热,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掌握分寸,不如陛下放臣出京吧,臣再也不会冒犯陛下,再也不会违抗陛下命令,也再也不会出现在陛下面前了。 雍炽眯眼,把齐宥牢牢箍在怀里:朕不可能放你出京。 齐宥欲挣脱开口,却被雍炽出声打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齐宥眨眨带着水汽的眸子,疑惑地望望这气氛凝重的木屋,没有说话。 朕在这里杀过几个人,那时朕刚从蒙古归来,手握兵权的贵戚们私下看不起朕,把朕的不堪当笑谈。雍炽唇角挂着笑,淡声道:他们不听话,朕就把他们约到此处杀掉,其中有一个,是朕的亲叔叔。 齐宥不可控的在雍炽怀里微微发颤,抬手擦擦冷汗,扯出一丝笑:陛下果真杀伐决断,可堪 可朕不愿。雍炽声音很轻,有一丝仔细听才能察觉的颤抖:朕不愿让父皇失望,可他们聚众诋毁朕,无所忌惮,半点颜面也不给朕留。 齐宥心里一软,鼓起勇气回抱住雍炽。 雍炽的大手覆上齐宥的后脑勺,温柔轻抚:你呢?你又是为何公然抗命?朕明明说过不许人跟来! 雍炽声音平稳,但暗藏的寒意格外凌厉。 齐宥身形一僵,轻声道:我就是怕。 雍炽手一顿:怕什么? 齐宥抬头,澄澈的眸子里映出面前神情阴沉的君王,齐宥看清了雍炽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抖着声音道:怕你心里难受。 雍炽一怔,他积蓄力气竖起全身的刺,没料到被铺天盖地的柔软包裹,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轻咳一声:就怕这个? 这不是就。齐宥肩头瑟缩,轻声道:你开心与否,对我而言,从不是一件小事。 齐宥知道此时此刻,这么说能最大程度让雍炽放下戒心,但说出这句话时,他丝毫没有弄虚作假被识破的惊惧,齐宥垂眸,望着轻颤的手指。 倒像是鼓起勇气直面内心时才有的恐慌。 在国子监时,知晓他在,连和魏九朝打闹都没了心情,端着杨梅看似漫无目的走出去方才在戏园,看到他当众被太后要挟,心头弥漫的是担忧,和一丝浅淡的心疼 看到他独自一人离去,自己竟然焦急到跌跌撞撞追上去。 急着想要陪陪他,想要安慰他。 但雍炽不是高中时同班玩闹的小男生,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自己为何这般不自量? 齐宥轻轻闭上眼睛,种种反常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自己在心底并不厌恶雍炽,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欢。下颌被人强硬抬起,齐宥睁眼,看到雍炽微暗的目光:陛陛下 话还未说完,唇瓣已被雍炽强制含住。 窗外蝉鸣正盛,隐秘的木屋里,二人柔软的唇缠绵,齐宥手指蜷缩,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嗜杀阴沉暴君的唇么?竟然这般柔软? 呼吸渐渐滚烫,盛夏的燥意从紧绷的脊背缓缓爬升,齐宥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意识恢复清醒,他立刻缩回脖颈,躲避雍炽的气息。 雍炽垂眸,怀中人乖乖巧巧缩着脖子,简直勾着人蹂躏。 他二话不说,直接强迫齐宥抬头,齐宥动弹不得,又不敢挣扎,被雍炽摆弄成迎合他的模样,半闭双眼,屈辱羞耻到耳根发红 半晌,雍炽指尖拂过齐宥眼尾,轻笑道:瞧你娇气的,方才都被朕亲哭了。 齐宥火气登时被点燃,嗓音微哑反驳道:才没有,是我刚进门时你弄疼我手腕了。 亲哭还是疼哭有区别么?雍炽得意道:总之是被朕弄哭的。 ??? 齐宥气得想自闭,小说里再绝情的男主亲亲之后,也会来个温情三秒吧?也会说几句糖分爆表的话吧?暴君怎么对弄哭自己这么得意? 雍炽这狗男人真的不配称之为人。 齐宥气得直接捶他,舌头一滑直接叫了名字:雍炽,你对弄哭我很得意? 雍炽刚被齐宥给的美妙滋味下了降头,看着他又捶自己又直呼其名的模样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愈发可爱,抱在怀里道:是朕过激了,要不你捏回来? 齐宥嫌弃地看着眼前健壮强韧的手腕,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说话。 雍炽回味着方才的感觉,不知为何,想起眼前人将来要入宫侍寝,欢喜得腔子都要炸开。 一年之后,齐宥褪去几分稚气,又正是最有少年风致的时候,被自己扣在床上动弹不得眼角含泪,那该是何等蚀骨欢愉? 愈想愈狂躁,雍炽原地徘徊两步,禁不住冲到齐宥身畔,直接抄过他腿弯,把人从桌案上抱起,往空中一抛。 齐宥没防备,身子登时凌空,吓得惊叫一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一双稳稳的胳膊托住。 雍炽傲慢的眉眼含笑望着他:朕在呢,你怕什么? 陛陛下,齐宥几经起落,泛白的唇瓣直颤,但还是忍住恐惧强笑道:臣胆子小,您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是朕失态了。雍炽亲亲他额头,笑呵呵道歉:朕想到小时候,朕被父皇抛起时很开心,也想让阿宥感受感受。 这话一出,冷静自持情况下的齐宥定是要谢恩,再说几句彩虹屁夸雍炽的,然而也许是那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也许是说这话时的雍炽语带撒娇,不像阴戾的君主倒像个明朗的少年。 齐宥不自觉地迷失,不自觉地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他轻捶雍炽肩头,轻声怨道: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提前说一句,可曾有半点尊重过我? 雍炽脸色冷了几分,把他轻轻放到地上,委屈道:你是在怨朕?朕一国之君,亲自抛你上天,你竟还怨朕? 齐宥又好气又好笑,按按眉心:不是怨你,是想你之前经过我同意再 为何?雍炽满腔热血被浇灭,赌气道:朕行事向来不听从于人,为何要经过你同意? 齐宥一滞,只觉得喘不过气,摇头认真道:陛下,您真的把我当作人来看待么?凡事皆凭你喜怒,我只能听命,只能笑是么?我只是稍微表露一些自己的意愿,你都不愿退步是吗? 雍炽一甩袍袖:什么叫不把你当人看?照你这么说,父皇也没把朕当人看?朕若是强硬命令你,若是不把你当人看,你早在排云台夜夜侍寝下不来床了!还能天天去国子监?去和那魏家的小儿子说笑? 一说到笑,说到魏九朝,雍炽立刻条件反射般想起那晚在牢狱里偷偷看到齐宥笑着唱生日歌的场景,登时怒气升腾。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2) 齐宥被雍炽直白的话激得面色赤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雍炽气鼓鼓道:还有,朕允许你叫朕名字了么? 一句话,让齐宥陡然清醒。 那个缠绵的吻如此奇妙,悄悄融化了二人的身份,齐宥沉醉其中,竟不自觉以平等的身份要求雍炽。 雍炽是君,他是臣。 连叫名字这般小事,也必须由他恩允才可。 自己本就是他心血来潮时的玩物,还有何公平讨要? 齐宥退后两步,安安分分跪在地上道:方才臣冒犯陛下,请陛下治罪。 雍炽: 他本已经想好收场,齐宥若是再生气,自己直接二话不说狠狠亲他,亲服气亲乖了再放开他 谁知齐宥竟突然不再赌气?非但不生气,还客客气气跪在地上请罪?面上也无一丝委屈的神色 这转变让雍炽措手不及,他望着跪在地上的齐宥,踌躇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冯太监焦急的声音:陛下,陛下您在里面么?太后回宫后旧疾发作晕厥过去,眼下太医都到了太后宫中,陛下您过去 雍炽再不看齐宥,如落荒而逃般大步走出房门道:即刻去太后宫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气鼓鼓:看你多坏,总是欺负我总是让我哭 小暴君一脸坚决保证:朕错了,朕以后只会让你在床上哭 气炸的宥宥:你滚开! 推荐好基友的文:坑底吃瓜《我成了白月光的朱砂痣(穿书)》 病娇阴狠女装大佬攻X英俊潇洒帅受 于少陵穿进了一本男频修仙小说中,成了书中收养白月光的炮灰反派哥哥。 为了保住小命,他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绝不让书中全家惨死、宗门全灭的悲剧再演一遍。 为此他对白月光妹妹极尽宠爱,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给月亮 终于妹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推心置腹、形影不离,一起尿尿 等等!尿、尿尿。 好好的妹妹变成了弟弟。 于少陵也只能认命,顺便为男主挽尊。 却没想到,妹妹不仅就是男主本尊,还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 好好的白月光彻底变成了黑月光。而他就是黑月光最后的软肋,唯一的弱点。 为了救世,他给了黑月光一剑。 却成了他的心魔。 直到有一天,黑月光来到了他的床前 挑开了帘子,他说,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 我是万魔转生,本就没有感情。我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是母亲。母亲爱我,我便是仙,母不爱我,我便是魔。 后来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便只有你。你若爱我,我便成佛,你若不爱,我便成魔。 世间之事本就无奈。所以只能请你,以身饲魔。 高亮:非骨科,攻受没有血缘关系。攻是女装大佬,不是好人。 第30章 示好 太后那日昏厥过去后很快转醒, 之后直接来了个一病不起。国朝向来重视孝道,太后又是在生辰上被他气得旧病复发,雍炽再肆意铁腕, 也不能不对太后低头, 每日都要前去问安。 但太后只推说病体未愈,自始至终没有再见雍炽。 宫中人尚且不敢多说什么, 外朝那些初出茅庐,自诩正义的大臣们却纷纷坐不住, 洋洋洒洒狂写折子,就差顺着护城河游到宫里指着雍炽鼻子骂了。 雍炽不和他们理论,依旧用百试不爽的老招数, 直接挑了几个刺头下狱, 一时间朝堂内总算平复些许。 再焦头烂额, 雍炽也不敢把经筵停下。 毕竟, 经筵现在是他和齐宥唯一名正言顺的联系。 但齐宥自闹别扭后, 再也没进过宫。雍炽只当他闹脾气, 也没派人催促相请。 但十几日过去, 齐宥仍然避而不见, 雍炽起先还有几分兴味,没几日便心下不耐。 在他看来,齐家的小公子早晚是要进宫侍寝的人,既然如此, 那当日发生的小事只是兴之所致,算不得什么。 齐宥愿意撒娇任性, 即使有些过火,他也愿意纵他几日。 但若是给了台阶还不下,那就是下他的脸面。 雍炽向来专横, 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他心里不悦,面上的示好却不停下,除了暗暗嘱咐礼部多给国子监加餐,送应季水果,还特地把装好冰块的齿轮风扇送去。 有时候小矛盾当场解决不是事儿,一旦搁置,再提起多少有几分尴尬。齐宥现在尚未侍寝,若是两人尴尬,就此疏远,即便之后能勉强他侍奉,到底不是滋味。 雍炽思前想后,觉得此时闹僵总归是自己吃亏,立即不愿再拖,直接命冯太监带上礼物去齐府见齐宥。 宥儿。齐府里,觉出不对劲儿的齐鸣泰正拉着儿子询问:陛下这几次的经筵,你怎么都没露面啊? 不露面也还罢了,陛下那边儿竟然也没人过来催促 齐宥移开目光:陛下不喜我,自然不愿我再面君扫兴。 陛下不喜你,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齐鸣泰横扫儿子两眼: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齐宥垂眸道:我性情乖张,陛下不喜也是情理之中事。 就此断掉也好,省去很多麻烦,齐宥抿抿唇,正欲起身离去。 忽听一尖细笑声自门外响起:陛下怎会不喜小齐公子?您此番真是误会陛下了。 齐宥抬头,看见笑得如一朵花般的冯太监走入花厅,对父亲揖了一礼。 冯公公真是稀客。齐鸣泰相让着冯太监:不知公公前来有何事? 当然是传旨。看到齐家上下面色登时一肃,又想到雍炽的嘱咐,冯太监嘴角抽搐道:其实也不算传旨,是陛下派老奴来慰问齐小公子。 冯太监脑门直冒冷汗,还好他找到了个体面的字词,总不能当着齐家上下的面说是代陛下向人来道歉的吧? 齐鸣泰忙道:宥儿只是个侍读,怎当得起圣上挂怀,冯公公亲自慰问?真是折杀犬子了! 冯太监是陛下身边的头等大太监,几乎没有旨意能劳烦他亲传,至于慰问,也向来只有首辅阁臣等能当得起 齐鸣泰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对冯太监执礼甚恭。 当得起当得起。冯太监谄媚的笑意不似作假,眼巴巴道:陛下念在小公子年纪尚小,前一段陪读甚为辛苦,特地送来些消遣的物件慰劳小公子。 说着摆摆手让手捧礼匣的一行人进来,礼物并不多,也并不是走套路的珍珠金银,但每件都很别致,齐宥不经意一瞟,却看到了制作精巧的红漆拼图,和雍炽在课间时把玩的一模一样,只是上头的插画不再是美人图,而是两个男人共乘一骑的画面。 齐宥耳根泛红,怕父亲瞧见生疑,忙把那拼图压在下头。 看来陛下并未厌弃宥儿。将耿直进行到底的齐鸣泰求助般望向冯太监:那老夫怎么多日未见宫中之人宣宥儿觐见了? 陛下这几日没让小公子去陪侍,一是前朝事务众多,太后又二呢,是陛下觉得酷暑难耐,怕热着小公子。冯太监把锅甩给天气,巧妙地为雍炽解围:虽说这几日没见面,陛下却向老奴念叨过好几次小公子呢。 话未说完,冯太监就觉得脸疼,不是念叨好几次,是不自觉念叨了十几次谢谢。 齐鸣泰立刻上道:那下次经筵,我立即送宥儿过去。 齐宥: 老爹你大可不必卖儿子卖得这般迫不及待。 冯太监笑得合不拢嘴,心想这朝堂中的怼王齐大人总算体察圣心了一次:是是是,齐大人为君分忧,陛下定会感念。 说罢轻咳一声,对齐宥拼命暗示道:小公子可有什么话要老奴捎给陛下? 他也不指望齐宥说些好听的,只盼着他能面色缓和的答应一声,也足够他回去给焦灼的雍炽交差降温了。 齐宥温声道:天气酷热便免了臣侍读,陛下真是体恤臣。 可怜冯太监一辈子没尝过情爱的滋味,哪儿晓得这话背后的小心思,只听得齐宥语气温和,忙喜道:应该的应该的,陛下是开明的君主,自然不舍得小公子受苦受累。 齐宥淡淡道:我看这日头毒辣依旧,陛下既然体恤我,之后的经筵我也不方便再去。\ 冯太监被唬得眉心一跳:那那公子您什么时候方便? 齐宥把制作精美的冰扇往礼匣中随手一扔:入了秋再说吧! 冯太监瞠目结舌,看看齐宥面色也不敢多留,马不停蹄向雍炽报告。 雍炽皱皱眉道:入了秋?他究竟什么意思? 都是奴才的错。冯太监快哭了:奴才解释说前几日是陛下担忧酷暑天气热到公子,才没催促公子前来侍读。谁知公子听到了,接住话头说说他要等秋天再入宫 冯太监觑看着雍炽愈发阴沉的面色,声如蚊蝇:秋日天凉气爽,公子到时再来侍读也合适 秋日天凉不凉朕不知道!雍炽冷哼道:朕只知道此事再拖下去你就凉透了! 冯太监被吓得欲哭无泪:陛下老奴是真的没主意了 雍炽冷声道:再想! 雍炽起身踱步,心里有几分迁怒齐宥。 陛下,这事儿其实真没那么难。冯太监叹口气,破罐破摔提出最朴实无华的法子: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小公子不来找您,您去找他啊。 放肆!雍炽下巴微抬,神色透着傲慢,冷哼道:这不成了朕向他低头?朕被他拿捏?朕给他道歉? 冯太监: 您巴巴儿给人家府上送礼低头低得还不明显么? 您日日念叨人家被拿捏得还不够明显么? 但他是服侍雍炽长大的,深知雍炽的脾性,忙道:陛下万乘之尊,自然不能找臣下赔礼,即使是找,面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换句话说,即使陛下私下再怂,面上还是不怒自威的暴君,丝毫不跌份儿。 冯太监看雍炽沉吟不语,殷勤道:陛下自然不能去齐府,但是可以去国子监啊!小公子每日都要去国子监上学,定能遇到。 雍炽心思翻转,认为此计可行。他自然明白表面功夫要做足,沉吟半晌道:传旨下去,国子监生是朕日后之肱骨,向来极为看重,明日朕要去视察学宫,检查课业,犒劳诸生! 国子监,魏九朝正神神秘秘拿出物件撩拨齐宥去看。 跟藏宝贝似的。他越神秘,齐宥越被勾得想去看:我看到了,似乎是一柄折扇。 这不是一般的折扇。魏九朝忙不迭张开扇子,让齐宥看扇骨上的机关:这是京城时兴的冰扇,把冰磨碎成小块儿安置在扇骨里,握着凉津津的,最奇妙的还是这扇出来的风,也会凉上几分。 齐宥伸着脖子道:扇两下试试。 魏九朝挥扇,对着齐宥的脑袋扇得呼呼作响。 齐宥心满意足感受着凉气,张开眼笑道:并未感到区别啊,和普通折扇差不多。 魏九朝打扇更是卖力:你仔细感受! 齐宥望着宛如打扇小厮般的魏九朝,没绷住笑出声,魏九朝登时回过神,把折扇向齐宥怀里一掷:又在戏弄我! 齐宥接过冰扇,笑容渐渐凝固,这样的扇子,他在雍炽送给自己的礼物里也看到了一个 那个人,眼下在做何事呢? 国子监虽然得到了陛下莅临的旨意,但只有短短一日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做,干脆完全放弃,用原生态迎接陛下。 祭酒行礼后上前道:陛下,监生们大多还不知晓您御驾来此,有失礼处还请您见谅。 雍炽满意的点点头:没看朕也是轻装简行,连侍卫都没带几个?朕此番来国子监,也是随心而已。 寒暄几句后,雍炽在众人陪侍下来到课室窗外。 夏日午后,齐宥穿着干净的襕衫倚窗而坐,他倦怠地以手撑着侧脸,精致的眉宇间闪过一抹恹色,在那长睫的衬托下,格外撩人心魄。 雍炽望着齐宥将睡未睡的侧颜,微微开合的唇瓣,几乎无法自控地想要上前,忽然垂眸看到齐宥莹白如玉的手指间握着一把乌木折扇,那扇骨上缀有冰层,显然是一把冰扇。 难道齐宥竟大胆到把送他的那柄折扇带到国子监来? 望着齐宥莹润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想象着他握住的折扇里所画景像,雍炽只觉得口干舌燥,甚至后悔没有提前亲自出面。 既然馋了人家的身子,主动求和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雍炽:这世上没有人能让朕低头! 宥宥撅嘴冷哼 炽炽:别不理朕 今天依然是遇敌则强,遇宥则怂的小暴君一枚 PS:两个人离真正的喜欢还有一段距离要走啦,小暴君现在还是把阿宥当侍寝小玩物,在意的是自己的掌控欲和占有权,但是他已经开始掌控不了自己的心啦 第31章 占便宜 陪同的国子监官员看到陛下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靠窗的学生身上, 而这位学生正恍然不知的打着瞌睡,不禁汗如雨下,轻咳一声拼命暗示。 可惜那学生丝毫未察觉, 双睫微垂, 看上去和入睡只差一步之遥。 那官员偷觑雍炽专注的模样,愈发觉得陛下沉默不语是被这大胆的学生气到震惊, 气到连眸子都忘了眨。 一念及此,那官员也顾不得许多, 低喝道:齐宥! 有人打断他观赏齐宥睡颜,雍炽轻轻皱眉,一旁的官员见状, 更是心焦, 声音稍提:齐宥!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3) 一时间, 齐宥的前后桌纷纷回头, 看到窗外面色森寒的祭酒司正司丞, 少年们吓得简直要惊叫出声, 忙悄声叫醒齐宥。 夏日困乏, 齐宥也不知自己何时竟在课堂上睡去了, 听到同窗们叫自己的声音,忙抬起似醒未醒的双眸,重振精神,结果身子起到一半, 登时僵住了 正对着他的窗外,雍炽正唇带笑意看向他。齐宥不自觉地眨眨眼睛, 怀疑自己的噩梦还没醒来。 雍炽领略完齐宥刚醒来时的憨态,微微一笑,大步走进课室门。 齐宥再次眨眨眼睛望向窗外, 却发现已空无一人。 难道真的是幻像? 恰在此时,有人走至身旁,曲起手指轻敲他桌面:困了? 未等齐宥反应,在祭孔大典上见过雍炽的同窗已经开始激动:这这是陛下吗? 雍炽在监生呆若木鸡又如痴如狂的目光中稳稳走到课室前面:朕知晓你们平日里伏案苦读甚是辛苦,来日你们入朝为官,都是朕要倚重的人,朕心里念着你们,特地来看看。 雍炽这波人心收割得极好,不少人眼冒热泪,差点当场跪了。 你们不用慌乱,朕也是下朝之后,心血来潮过来的。雍炽语带笑意看向齐宥的方向:朕看有些同学甚是疲惫,课上都睡着了? 同窗们看齐宥的目光充满同情,陛下嘴里的那句困了无疑相当于你完了。 祭酒擦着汗,忙出来解围:想是天气太燥,引人困乏,还望陛下莫怪。 朕改日再让礼部送些纳凉的冰块。雍炽缓声道:课业讲到哪一处了? 祭酒会意,忙把课业递给雍炽,监生们又是一阵骚动,向来只有到了殿试,他们才有机会把文章呈于陛下。 而现在陛下却不辞劳苦,冒着大太阳亲自查看作业!简直是大写的感人至深好么? 之前竟然还有人说陛下是暴君,简直让人痛心。 雍炽名正言顺的点了齐宥的名,又随口点了几人:这些人的文章别出心裁,朕倒是想单独听听你们的见解。 话已至此,齐宥只得起身,在同窗的注目礼中认命地跟随雍炽去了一旁的耳房。 几人一离去,课室登时炸开。 齐宥的前桌忙给大家送上重磅消息:齐宥打瞌睡,被陛下抓到了。 啊,陛下这次会惩处他么?有人道:在课上打瞌睡,坐实了不用心学业,藐视师道尊严的错处。 即使陛下宽仁,不处罚又能怎样?有少年叹口气:陛下心里定会觉得他惫懒不堪大用,仕途都断送了。 不少人暗暗惊心,天气引人困乏,方才他们有好几人都朦朦胧胧睡过去了可惜只有齐宥打盹儿被陛下看到撞在了枪口上,少年们不住唏嘘齐宥的点儿背。 魏九朝急得团团转:阿宥被陛下叫去了,听说他上课打瞌睡,以陛下的行事风格,定会抓他严惩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赵昭摇头道:阿宥是陛下伴读,我看两个人处得不错,方才陛下不是还夸他文章独特么。 魏九朝压低声音:陛下喜怒无常,本就不是顾念旧日情谊之人。 赵昭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他是被陛下叫去的,我们能有什么好法子? 魏九朝看了一眼萧朗吟空了几天的座位,沉吟道:隔壁耳房已被侍卫围住,我们绕过后山去耳房后头听陛下有没有难为阿宥,也好知道陛下因何而怒。 魏九朝赵昭一出去,崔銮等人开始嘀嘀咕咕:他们一定是去听壁角的。 皇帝的壁角,有人敢听么? 崔銮的堂弟被激起莫名的勇气:这有何难?左不过是陛下对他一顿申斥,又不是什么私密要事。我们也去听听吧? 崔銮看看满院的侍卫,对身旁少年沉吟道:二弟,你先去吧,我肚子有些疼,要先去方便一下。 魏九朝正撩起袍襟,胆战心惊的趴在后窗上往耳房张望,一抬眼看到崔銮的堂弟过来,立时如小豹子般呲牙凶巴巴瞪他一眼。 那人忙赔笑后退两步,也学着魏九朝的样子蹲下趴在窗角。 二人蹲到腿都麻了,总算等到雍炽处置完那些少年,独留齐宥在房中,隔着半敞半掩光线虚暗的窗纱,依稀望见陛下缓步走至齐宥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逼问道:还在生朕的气? 这话撂下,吓得魏九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脚滑从矮墙上直接跌下去。 齐宥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倔强:臣不敢。 你不敢生朕的气,却敢惹朕生气。雍炽踱步,声音波澜不惊:细论起来,哪一项罪责更严重?嗯? 齐宥声音很低:当日是臣僭越陛下,失态了。 那是齐卿职责所在,倒也谈不上僭越。雍炽淡然冷哼道:只是你胆子愈发大了,事后使性子,竟妄想朕屈就于你?那等到你侍寝入宫,难道还要凌驾于朕之上? 齐宥知晓雍炽心里真有几分火气,乖乖垂头谢罪:臣知错,当日是臣发昏,还望陛下恕罪。 齐宥一身玉色襕衫,眉目精致清簪束发,因心里有怯意,潋滟的薄唇抿得很紧,雍炽扫一眼齐宥背光而立,被襕衫勾勒得极为诱人的腰身,心中愉悦几分。 这是他的掌中之物,还未真正吃到嘴里,怎能让他因着赌气跑掉? 雍炽乘胜追击:那经筵呢?你是朕亲封的侍读,突然消失玩忽职守,是在藐视朕? 齐宥轻声道:是臣的错,下次经筵,臣定会好好侍奉陛下。 齐宥乖得不像话,听之任之,一切似乎都圆满了,雍炽心里却有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似乎把刚破冰的关系又给定格成了居高临下,威逼要挟。 但这种关系是他最能掌控,也是一向最习惯的。 雍炽按按眉心,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终是雍炽打破了沉默:上课打盹儿,你很困? 齐宥解释道:臣昨晚睡得晚,今日有些懈怠。 雍炽望着齐宥的模样,这么困乏的天气,他才十几岁,上课打盹再正常不过。想到齐宥的侧颜,心里又软了几分,戏谑道:想睡便回家睡,去朕的排云台睡也成。 这话本是宽慰,却让齐宥肩头明显瑟缩:臣铭记于心,再不敢犯。 雍炽坐在上首,牢牢盯住他:朕这几日特遣人送来冰块降温,还送来不少时兴水果,你尝了? 齐宥犹豫一瞬,才道:看到同窗们在吃。 那是朕给你的。雍炽心里憋气,冷哼道:倒是便宜了旁人! 那水果姓崔的吃得最多,在窗外偷偷听着皇帝和齐宥的对话,小腿肚直发颤。 雍炽扫视齐宥,忽然状若无事的笑道:说到占便宜,齐卿不会真的大胆到想占朕便宜吧? 齐宥一脸懵懂: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你只说春闱后会侍寝,却是空口无凭。你和朕周旋了这么多日子,说到底却是毫发无损,朕前几日亲近于你,倒引得你埋怨了一场! 雍炽眼眸眯起,饶有趣味道:你若是在春闱前溜走或是跑了?岂不是白馋朕一场?倒勾得朕善待你,给你不少好东西?嗯? 齐宥心里发慌,努力翘起嘴角道:陛下说笑,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臣又能逃去哪里?再说臣难道还敢欺瞒陛下吗? 朕只是回想这一月发生的事情,觉得并没有占到真正的便宜。雍炽若有所思,贴近齐宥耳畔:朕是提醒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 齐宥瑟缩抬眸,心中刚刚成形的射猎逃亡计划正在逐渐瓦解。 你这几日也好好想想,何物才是朕真正想要的,别再藏着掖着,趁早拿出来给朕。雍炽漫不经心扫过齐宥腰身,语气很直接:朕为何对你好,齐宥,你心里要有数。 齐宥抬眸回望雍炽,雍炽却偏离视线看向别处。 雍炽终究开始不耐烦,那个吻像是引诱的开始,引得他想要更多。 齐宥呼吸急促,最近几日,他愈发看清二人的关系走向,若是再不逃离此处,他定会被暴君剥开,恶狠狠地享用。 即使过程中雍炽流露出真心,也是转瞬即逝似有若无,他抓不住,若是执意再去捕捉索取,反而会触碰到雍炽的逆鳞。 齐宥闭眼,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回去上课吧。雍炽顿了顿,命道:过几日射猎,朕要你同去。 魏九朝浑浑噩噩走出后山,这次的偷听简直是他十几年以来的人生暴击,最好的朋友竟然是皇帝的男宠,还是预约侍寝,任由皇帝养成的那种 烈日高悬韶光明媚,魏九朝却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撑不住背倚后山崩溃大哭。 赵昭今日穿了宽大的袍衫,拼尽全力也没能翻过去后山的墙壁,正打着转儿焦急等魏九朝出来,结果人还没看见先听到嗷嗷的哭声,忙追着过去找到人,惊问道:阿宥怎的了? 还未等魏九朝回答,那姓崔的就从旁边窜过来,少年人不知利害,笑嘻嘻勾住赵昭脖颈道:你想听啊,我给你好好讲讲,你那朋友 话还未说完,腮边狠狠着了一记拳头。 他吃痛抬头,只见魏九朝眼角挂着泪,凶神恶煞的盯紧他:你闭嘴! 姓崔的捂着脸怒吼道:你敢打我? 魏九朝不说废话,直接一脚把人踢翻在地,骑到他身上出拳,一拳比一拳狠:你再敢胡说,我他妈就把你的脑子也打废! 因前一段魏九朝失手把尚书家的小公子打成脑残,引起京城热议,所以暂时京城一霸的身份没人敢和他抢。 姓崔的不想因伤致残,双手抱头求饶求得特别到位。 事后,国子监不少人回忆那日看到的盛况:魏九朝哭得特惨,边哭边打人。 说完还看看四周,心有余悸的缩着脖子:当然,被打的那人哭得更惨!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朝:哭着殴打 JPG 小可爱们多留言吖,看不到你们冒泡,码字简直要自闭! 放一个新文预收,下本开《恰逢少年时》,还是古代校园文 点开专栏可以收藏,这样我就跑不掉拉~ 高中生顾澄在毕业之夜喜提穿越,成了古代国子监的学生。 古代校园生活只是看上去很美,熟读并背诵让他夜不能寐,当众抽查让他胆战心惊, 稍不留意,等待他的将是国子监的公开处刑。 还好,顾澄虽然是考场边缘人,在京城小少爷圈子里却是数得上的第一人。 他的将军老爹骄纵幼子,任凭他在纨绔之路上越走越远,只提出两个要求: 别太娇养自个儿,免得日后成亲,都找不到比他更娇气的女孩来配! 别去招惹隔壁学里那群要当锦衣卫的武学生,他们虽是少年,但个个手段狠辣,喜欢用刀说话,不光上学时要保持安全距离,日后上朝为官也要敬之远之。 可惜这两个要求,顾澄一个也没做到。 因为隔壁学里个头最凶悍,眼神最凌厉的少年放学后拦住他,贴近逼问道:何时带我回家?免得你爹再白白费心满京城给你找女孩相配! 第32章 计划 魏九朝一哭成名, 顺利接任齐宥的位置成了国子监最受人议论的当红人物。 但齐宥对他的继任者没太多关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逃跑上。 要说之前还有些犹豫,齐宥现在的心理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逃走。 雍炽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那个吻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激起了他更多的贪欲。他食髓知味,定会向自己不住索取。 但齐宥知道, 在雍炽心里,从始至终, 从未正视过自己。 雍炽喜欢他时不时提出的放纵要求,但绝不原谅他的违逆,正如侍寝一事, 雍炽纵容齐宥可怜巴巴的推搪拖延, 但若齐宥真心抗拒, 用计逃离, 或者妄图真正和他抗衡, 雍炽定会大怒, 甚至会觉得自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一次次违逆的后果, 小命八成要交代。 齐宥承认, 作为母单小受,自己曾对雍炽有过一丝悸动,甚至在在太后寿诞那日恋爱脑发作,觉得可以和暴君好好恋爱。 但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齐宥简直恨不能穿越回去掐死作死的自己,并且在死前问一句, 你还想谈恋爱么?时刻会掉脑袋的那种? 原书记载,接下来的射猎途中,齐宥靠着萧朗吟的帮助, 将拥有一次逃离暴君的机会。 可是他穿过来后,努力拉开和萧朗吟的距离,这次还会有人帮他么? 齐宥心思纷乱,努力回想书中有关此事的一切细节。 黄昏时分,齐宥在放学路上边走边沉思,忽然一道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宥。 齐宥回头,萧朗吟衣袂翩然站在路口,黑眸深邃定定地望向自己。 齐宥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轻咳道: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去学里? 陛下过几日要去燮州射猎,到时京城不少人都会跟去。萧朗吟道:我这几日随父亲去视察探勘射猎的场地。 齐宥点点头,正准备抽身离去,手臂却被萧朗吟牢牢扣住:阿宥,你到时也会去吧? 嗯,齐宥动了逃离的心思,自然不愿放过这次射猎。他状若无事的点点头,抽出手臂道:会去,和赵昭他们一起。 萧朗吟依旧凝眸看向他,似乎想看进他的心底:阿宥,我今日等在这里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私下进出过排云台? 齐宥深吸一口气,转头笑道:我是陛下的侍读,出入排云台有什么不对么? 萧朗吟被这生疏的态度刺得心中一痛,直接发问道:只是侍读? 他毫不理会齐宥冷下的面色,接着沉声道:若只是侍读,陛下也不至于派马车私下接你。 齐宥眉心紧皱,看着他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4) 这是射猎场的地图。萧朗吟靠近他,悄然递给他一张地图,咬咬牙道:阿宥,你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你也莫要再瞒我。 齐宥不动声色的接过,抬头对上萧朗吟的视线,恍若听不懂般笑道:这是让我熟悉地形方便射猎的么?好啊,我回去好好看看。 萧朗吟望着齐宥的笑颜,心头却是满满的无力感。 他已经尽己所能坦诚相待,齐宥却仍躲躲闪闪如雾里看花。 阿宥。夏日蝉鸣阵阵,萧朗吟健朗的身形格外引人瞩目,他目光暗流涌动,艰涩道:这不是方便你射猎,是方便你逃走的。 齐宥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在原书里,齐萧二人此时已经互通情谊,萧朗吟冒着风险帮原主还能理解,可他穿过来后,对萧朗吟一直刻意回避,谈不上交情,此人为何还这般不遗余力地帮他? 真的只是出自对原主的恋慕么? 齐宥心思飞转,面上只调侃道:你这是算到我骑射不精只能落荒而逃了?谢谢你好意。 萧朗吟未再多言,齐宥说什么不重要,他真真切切收下了那地图,话里话外也并不抵触自己的帮助。 这已足够。 他凝目齐宥隐隐有倦意的脸庞:我是骑马过来的,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吧。 齐宥一怔:京城不能纵马。 不打马,你安稳坐着就好。萧朗吟启唇吹声唿哨,一匹枣红马立刻乖乖踱步而来:游游很乖的,没我的命令不会乱跑。 萧朗吟把齐宥送到马背上,很自然地牵住缰绳仰头笑:慢慢走,不会颠簸。 枣红色的傲娇游游看主人把自己当成代步工具似乎很是生气,气呼呼停步不前,被萧朗吟轻抚几下脖颈,才乖乖迈步向前。 齐宥坐在马背上,侧眸看向萧朗吟。 风吹动他的额发,年轻的眉眼明朗英气到让人移不开双眸。健壮得有些悍然的身姿,也在落日中格外温和。 这是书中的天之骄子,却对齐宥一往情深。 至于为何情深,书中并未提及,但齐宥相信,没有不知所起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总会有一件事成为萧朗吟爱恋齐宥的种子,一日一日破土而出。 原主做出何事,才在这冷然男子心中栽下种子呢? 齐宥有些狐疑,但他不好发问。 思来想去,只能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你送我回去,回家定然会晚些,你父母不担心么? 我和父亲关系并不好。落日的余晖打在萧朗吟侧脸上,显出几分落寞:阿宥你也是知道的。 齐宥:??? 是他看书不够仔细么,印象中书里并未交代这段剧情。 萧朗吟又道:我如今也未常住在镇远侯府中,大多还是在之前的宅子里单住。 齐宥不自然地看向别处,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原书里,他记得这对儿父子夺位合作时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难道关系不好么? 而且为什么他会说自己也知晓? 齐宥揣摩着萧朗吟的话意,难道原主还了解萧朗吟家中之事? 目光落在萧朗吟挺拔的背影上,齐宥轻轻摇摇头,前尘过往和自己有何关系,只要书中没有提及,想必定是无关痛痒之事。 齐宥笑笑,没有多问。 夏日余晖掠过,把两人青石板上的身影渐渐拉长。 到了齐宅的胡同口,齐父的马车也刚到,显然是刚从都察院回来。 萧朗吟拱手有礼道:伯父好。 齐鸣泰只看到儿子骑在马背上,没留意牵马的人,和萧朗吟对上目光后才惊道:是朗吟啊,多日不见,又长高了。又横眉埋怨儿子道:让朗吟为你牵马,你倒也能坐得稳! 萧朗吟是镇远侯之子,细论起来,要比齐家的门楣尊贵许多。 齐宥只把他当同窗,被父亲一提及才觉不妥,忙下马朝萧朗吟笑着道歉道:对不住,那下次我给萧兄牵马好不好? 萧朗吟望着他的笑颜道:我和阿宥多年同窗,关系不比旁人,为他牵马我心甘情愿,伯父不必和我客气。 齐鸣泰颔首,一边让家中小厮牵那马去后头喂些草料,一边把萧朗吟让到花厅。 齐鸣泰待人客气,但面对萧朗吟,眉眼间远没有对魏九朝那般热情,寒暄中夹杂着戒备。 萧朗吟一脸无知无觉,身形高高大大,却偏偏笑得人畜无害,直接跟随齐鸣泰往院中走。 齐宥只能认命地跟着二人走进花厅。 齐鸣泰随意问道:你们国子监射猎的名单拟下来了? 嗯。萧朗吟双手微微握拳:我,九朝,阿宥都去。 你们正是年少,策马驰骋也是人间快事。齐鸣泰抿口茶水,状若无意道:令尊去么? 父亲几十年不碰刀箭,弓马已生疏。萧朗吟前身微倾:这次他不随驾。 齐鸣泰笑笑,并未答话。 萧朗吟主动问询:伯父此次要和我们同去么? 我留在京城。齐鸣泰摇摇头,谦道:我一介书生,不会射箭不能骑马,让阿宥随着你们见见世面也就是了。 沉默半晌,萧朗吟声音沉稳:伯父,这几日我不在京中,听说太后有恙? 齐鸣泰叹口气:太后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这次来势汹汹,听说已多日不能起身了。但有祖宗庇佑,想必定能转危为安。 萧朗吟沉吟:太医可有法子? 齐鸣泰不置可否:太医只说是心病。 萧朗吟一怔,心病自然要心药医,说到底,太后此番病倒还是因为赵王一事,那心药究竟是何物呢? 两人都无意再聊,萧朗吟笑笑起身道:瞧着天色不早,朗吟先去牵马,改日再来叨扰伯父。 齐鸣泰点头笑着,把萧朗吟送出大门。 等到萧朗吟骑马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齐鸣泰才嘱咐齐宥道:以后莫要和他多亲近,免得受他连累。 第33章 地图 老爹如此说, 齐宥丝毫不吃惊。 毕竟他对雍炽的忠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原书中后期,儿子都被囚禁在宫里, 也没人成功将齐御史策反。 齐宥看过原文, 知晓萧家虽也是辅佐陛下重夺皇位的重臣,但和太后来往密切, 老爹眼里只有雍炽,那看萧朗吟不顺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不再理会老爹, 匆匆吃完晚饭,伴随着忐忑的心跳回房里,让人赶紧掌灯。灯烛闪烁, 齐宥从袖中拿出地图, 独自认真观看。 不得不说, 地图上处处可见萧朗吟的细致周到, 不仅是写满重要地点的地形图, 地图后面还写满了对每个地点的详细介绍。 例如寝宫旁的一处河塘, 翻到背面, 便有朱笔所写的简介:水深五尺, 河道宽可纵舟,遍布莲蓬,薄荷,芦苇等, 从上游通向赛马场约半个时辰。 这地图拿在手中,齐宥第一次明白何为主角光环, 何为成竹在胸。 他静下心,目光落在地图左侧的甘泉殿上,在原书中, 他记得雍炽便是在此处给自己庆贺生日,席间遇刺的 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对,自己是要逃亡的人,第一时间不应该看萧朗吟给自己策划的豪华逃亡路线,畅想以后的新生活么? 怎么又开始关注暴君的生死? 齐宥暗暗叹口气,自己真是不知不觉被老爹同化,不知不觉凡事以暴君为重了。 不成,这画风不对。 齐宥清咳一声,不愿再深想雍炽,重整心思,把目光移到萧朗吟用朱笔标划的出逃路线上。 第二日,齐宥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国子监,过走道的时候恰巧看到魏九朝,齐宥屏气凝神,猫着腰走到魏九朝身后,趁他不注意直接窜起来勾住人脖子,把魏九朝按在布满藤萝的墙上嬉闹。 魏九朝躲避着他的眼神,嗓音嘶哑道:别闹。 四目相对,气氛竟有些从未有过的尴尬。齐宥一怔,不由放开他站在一旁。 魏九朝脚步不停,闷头闷脑来一句:快上课了,先进课室吧。 齐宥:??? 魏九朝的心事向来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能看透,这次也没有例外,齐宥知晓魏九朝定是极为郁闷。 例外的是,以前齐宥用膝盖都能猜出来他郁闷的原因,这次却摸不着头脑。 难道还是因为那未曾谋面却要定亲的表妹? 即使如此,齐宥也没想着主动过问。既然魏九朝不愿主动来倾诉,那定是不愿启齿之事,晾他几日,大家还是能一起笑嘻嘻。 齐宥在国子监不缺朋友,课间空闲,他去和贺珥玩。 然而贺珥也没有兴致,一个人垂着头坐在窗旁,和喜气洋洋商讨出游时拿什么弓箭的同窗格格不入。 齐宥拍拍蔫头蔫脑的贺珥:你怎么了? 贺珥轻声道:这次射猎名单上没有我。 怪不得在同窗衬托愈下发寂寥呢,这热闹根本没有贺珥的份儿。 齐宥这才想起原文中有关贺珥的身世,贺家也是世代簪缨,只是到他祖父辈上得罪了雍炽,被开除豪门的行列。 就连这国子监,也是祭酒看在他家的背景份儿上,再加上他聪明伶俐,才让他来读。 表面上看大家是同学,其实背后的家世地位差一大截。 也没那么严格吧,射猎本就是人多才热闹。齐宥安慰他道:你和祭酒讲一讲,又不差你这一个。 贺面上闪过犹移,半晌轻声道:我怕陛下看到我,迁怒国子监。 雍炽当太子时,也有太子太傅和伴读,当年查山之变,太子太傅也随雍炽一起被蒙古人所擒。 只是蒙古人不久便把这位太子太傅放了,原因很简单,总要有一个朝廷官员去向京城报告此事,拿回赎金。 雍炽当时对太傅也很依赖,满怀希望亲自送走太傅。 结果没几日,太傅趾高气昂的来了,对着蒙古人便是一句朝廷已有新帝,赎金一分没有。 说得毫不委婉,简直是在打蒙古人的脸。 太傅是使臣,传递完消息潇洒离去,雍炽父子在蒙古的处境却急转直下,每日在被撕票的边缘徘徊。 悲伤的是,那位趾高气扬的太傅不是旁人,恰是贺珥的祖父。 雍炽夺回皇位时,贺珥祖父已病死多日,但雍炽仍罢了贺珥父亲的官职,勒令他辞官归田。 这是摆明了不愿让贺家人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 贺珥天赋禀异,六七岁时便是享誉京城的神童,贺父的同僚喜爱这名出口成诵的小神童,特地在他十五岁时接过来送到国子监读书。 雍炽对此事并未多问,祭酒心里却有数。别的庆典倒还罢了,像射猎这种事儿还是不让贺珥露面为妙,免得雍炽思及往事,龙颜不悦。 齐宥望着贺珥低垂的毛茸茸鬓角,心里也有几分失落,射猎这种事儿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诱惑极大。 再说他们班上几乎全员都去,成群结队的,单独撇下贺珥,这不是非要给人心里留阴影么? 为了雍炽一闪而逝的不悦,就要牺牲贺珥一个月的心情,齐宥觉得此事不妥。 他想了想沉吟道:此事也不难,我找陆唯时想想法子。 陆父是首辅,只要陆唯时想帮忙,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陆唯时办事效率和萧朗吟一样绝,第二日便派小厮给齐宥带来消息,事儿已办妥。 贺珥知晓后,凝结几日的眉宇终于云开雾散。 齐宥心里油然而生出责任感,在原书中,贺珥在射猎时被狠狠欺负了好几次,齐宥心里暗暗想着,此番自己定要护好他,莫让他被旁人欺了去。 国子监风平浪静,朝堂之上有关射猎一事的争执,却远远没有这般简单。 关键人物还是赵王。 太后曾拖着病体多次表露出想让雍炽释放赵王,哪怕是让赵王跟随他去射猎一月散散心,回来继续关着都行,但雍炽始终没有表态。 朝中大臣有的认为太后已为此事病倒,心力交瘁,陛下身为儿子,该为太后排忧解难,再说射猎又不是国家大典,只是皇家的游射散心逸事,赵王此去,理所应当。但也有不少人坚持说赵王乃废帝,高墙囚禁已是陛下仁德,若陡然放出,朝廷上下必然非议,招引风波 在朝廷大臣分成两派争论不休之时,离京城最近的泰山地震了。 钦天监连夜占卜,得出结论,母子失和,致使天怒人怨,此次地震,实为上天预警,还望陛下遵从天意,早做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过渡章,马上开始射猎拉~阿宥的逃跑计划也步步逼近= 第34章 丸子头 先不说旁人, 国子监的学生都觉得此法子威胁不到雍炽。 你们还记得吧?陛下连孔圣人的牌位都敢废除,还说自己最厌虚礼虚文,可见本就对这些东西将信将疑。 对啊。有一个少年接话道:陛下是何等人, 以天意为由要挟他就范, 我看这次是打错算盘了。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钦天监占卜结果出来的三日后, 雍炽传出旨意:特允赵王雍辞以亲王身份,随驾射猎。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京城到处都是在议论此事的。 有人说雍炽惧怕天意,以此举动平息上天怒火。有人说雍炽虽暴戾,但对太后还有孝心的, 释放赵王只是不愿母亲在病中煎熬 圣旨说得很清楚, 赵王只是暂放, 暂放到何时, 无人得知, 朝廷默认是一月之后, 射猎结束, 赵王依旧将回到高墙之中。 但让前几日还策马射猎之人重回死气沉沉的囚禁之所, 此事是否还会有什么波折,每个人都在心里打了一个闪闪发亮的问号。 议论归议论,赵王走出囚室,直接登堂入室进宫给太后请安。 齐府, 齐鸣泰气得直瞪眼:不成体统!不成体统!翻遍史书,被废之帝能留下性命的都少之又少, 哪儿还有和今上一起射猎游玩的?有人在此时借天机谋私欲,唯恐朝廷不乱,简直其心可诛! 要说此事谁最为不忿, 那自然是始终站在雍炽身后,且和他一起夺位成功的老臣。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5) 当年他们壮着胆子打了皇帝雍辞的脸,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谁知一道旨意,皇帝再次登堂入室,甚至可能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谁受的住? 陛下想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您又何必去触他霉头。齐贞言未参与当时的夺位之政,比老爹平和许多:再说赵王风华正茂,硬是被囚了好几年,说起来他比宥儿还小两岁呢,何必把人逼到绝路。 这么说,我倒成了不讲情理之人?齐鸣泰痛心疾首:天家哪儿有情理可讲,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啊 您放心吧。齐贞言从容道:赵王和陛下毕竟是兄弟,明面上还是不能太僵。只是去射猎,又不是放回封地。一路都有守卫,不会出事。 齐宥几次想出言提醒,又咽了回去,他在他哥眼里只是个不懂朝政的国子监学生,赵王救驾一事倒不如直接说与雍炽,或在路上见机行事。 此次射猎之处位于燮州,距京城五百多公里,紧靠太行山南麓,是从先帝幼时便开始修建的大型射场,有供皇室贵胄居住的行宫,也有为陪同官宦等人建造的山庄苑子。 从京城赶过去要三四日,按照雍炽的意思,至少要在行宫待一个月,赵王又日夜随侍御驾左右,朝臣们难免惴惴不安。 但自家的崽子因为跟随皇帝同去射猎,一个个兴奋得两眼冒光。 他们不好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按照约定,七月初三离京,时间已较为紧迫,齐宥和宝桐等人一起收拾行囊。 帘子被挑开,齐贞言走进来看看齐宥的行李:礼部那边的意思是后日辰时出发,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 嗯,哥你放心,经常用的都分门别类装好了。齐宥悄悄把桌上的地图揣进袖口:哥,你手头宽裕么? 齐贞言立时明白了:缺银子? 齐宥可怜巴巴的摊手:听说燮州物价高昂,我们又在射场里,除了住宿都是自己的花销,哥,请给你贫穷的弟弟一些银两救济吧。 齐贞言本就担心他路上的钱财不宽裕,看弟弟张口,直接叫来管家支了五十两银子。 齐宥心思翻动,若逃去江南齐家,五十两银子很够生活一段时日了。 齐贞言目光停留在齐宥鬓边散落的发上:今日的头自己梳得? 齐宥撩起那缕头发别在发带里,轻咳一声点点头。 齐宥穿书后,最难忍受的不是暴君似有若无的威胁,不是远在天边的危险,是每天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及腰长发。 现在正是夏日,骄阳似火,每次到晚间散了头,齐宥都默默许愿想变秃头。 最可怖的是,他到如今也没学会带发冠绑发带。 射猎时,国子监生都是以皇帝侍从的身份去的,侍从自然不好再带侍从。 因此衣食住行,事事都要自己亲历亲为。 天气越来越热,你散发岂不是要中暑?齐贞言道:你这两日多用心,让宝桐好好教教你绑发带,梳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生一世,谁能保证自己日日有人伺候?你动辄如垂髫小儿般披头散发,岂不是惹旁人笑话。 知道了哥,你怎么和爹一样啰嗦。一提此事齐宥心里就发慌,往外推他哥:明天还有一天呢,我拼着什么事儿都不干,就在家里练梳头练系发带,成么您? 不就是一丸子头么?他前世班里那么多女同学都每天扎,难道还能难住他不成? 他只是没有过心里这关罢了。 第二日一大早,齐宥就开始和这一头长发较劲,半个时辰过去,胳膊酸沉,发型还停在原点。 被嘱咐不能上手的宝桐在一旁笑弯腰,连连指点道:公子您要梳高一些,太低稳不住,会垂散的。 齐宥的自信已经被打碎成渣,两边的头发遮住大半张清秀的脸。齐贞言走进来,挥手示意宝桐退下,轻轻拢住齐宥如墨长发,帮他在头顶束了个利落的小圆髻。 齐宥回眸,脸颊迎着日头白得透明:哥 齐贞言望着弟弟,上扬的眼梢微红,满脸含屈带娇,束发后仍摆脱不了少年的稚嫩之气,反而愈发显出几分伶仃。 让他一个人出去一月,真有些放心不下,齐贞言暗中盘算着再给他添些银两。 眼下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我在随行队伍里给你安插了两个人,一个是照顾国子监生起居的尚衣局小宫女四穗,一个是运送冰块车的尚马监内侍沛生。 齐贞言顿了顿又道:他们人微言轻,极不显眼,但都听命于你,你若在路上遇到困难,找他们就成。齐贞言笑着拍拍他脑袋:比如这梳头,让四穗来就成。 齐贞言的手掌宽大温暖,罩在人脑袋上极像大号保护伞,齐宥小脸上写满感动:哥,你真是我亲哥哥! 齐贞言也笑呵呵道:一去射猎,少则一月。阿宥,你这次的生辰要在路上过了。 齐宥上下打量着他亲哥,愈发觉得不对劲,瞪大眼睛道:看你这喜气盈盈的模样,我怎么觉得你求之不得? 齐贞言挑眉道:哪儿有?明明是形势所迫。 齐宥:行吧 齐宥望着齐贞言,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真的一走了之去了江南老家,也许不用暴君出动,他哥也许就直接拍马赶往江南把他捉回来了? 两人说笑半晌,齐贞言忽然道:阿宥,你最近可发现九朝有何异样? 异样?齐宥这几日一直觉得魏九朝说不出的古怪,但觉得八成和那要定亲的表妹有关,没太多过问,眼见哥哥提及,才一怔道:他怎么了? 他昨日在我下朝回家路上拦住我,吞吞吐吐说有要事要商议。齐贞言无奈摇摇头,眉宇却闪过一丝隐忧:他憋了半日并未说清什么,只问我能否让你别去射猎。 齐宥:??? 魏九朝向来最盼望和他一起射猎,一日三催他去报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竟然半路拦截他哥让他别去射猎? 齐宥心里一沉,不由觉得心跳加速:那他可有说原因? 齐贞言望向他,目光中有探究之意:他只说,射猎路上人多且杂,怕有人欺负你,他护不住。 齐贞言望着良久不发一言的弟弟,缓缓道:阿宥,九朝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第35章 发车 齐宥耳根腾一下红透, 猜想魏九朝也许已知晓雍炽之事。 要不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看谁不惯直接拳头说话,怎么可能吞吞吐吐有所顾忌? 若是前几日发生此事, 他定要好好和他哥声讨雍炽的狼子野心, 再敲敲齐家离开京城的边鼓。 但现在形势变了,那日过后, 两个人的关系愈发扑朔迷离,连齐宥都说不清, 究竟是威胁,是强制,还是牵绊。 他不愿意让齐贞言卷入。 更何况, 他如今地图在手, 逃离雍炽亦是指日可待, 何必告知齐贞言, 徒增尴尬忧心呢? 齐宥做出满脸问号的样子, 疑惑道:九朝前几日天天看话本小说, 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等齐贞言回答, 齐宥恍然大悟道:哥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他爹给他定了一门他不满意的亲事, 自那之后,他便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不少人对我有意思,还总让我长点心眼儿防备着,免得和他一样, 被私下定了终身都不晓得对方是谁。 齐贞言紧锁双眉,若有所思地盯着齐宥。 齐宥偏头凑到他哥身边, 笑得一脸无辜憨稚:哥,你和爹不会和魏九朝他爹一样,偷偷把我卖了吧? 齐贞言终于没忍住, 笑着轻拍齐宥一掌:胡说八道!人人皆是要成亲的,爹前几日还给我说都察院王大人的女儿今年刚及笄,性子和你相配呢。 齐宥见成功带偏了话题,心头一松,结果听到后半句话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哥不带你这么玩弟弟的!你赶紧给我好好说说,爹真的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齐贞言哭笑不得:娘走得早,这种事儿爹当然要多操心些,其实从去年爹就开始和我商议此事,只是前几日你和陛下咳咳,好在只是误会一场,朝中之人大多也并不知晓,爹自然不愿太拖,也准备春闱后给你说亲呢。 春闱后现在齐宥一听这三个字,脑海中便自动浮现雍炽含笑等自己落入网中的模样。 眼眸微动,悻悻道:别提春闱后。 哦?齐贞言倒有些意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春闱后本就是成亲的好时候啊,怎么?阿宥等不及了? 齐宥看向他哥,忽然笑道:哥哥等得及,我就等得及。 他哥比他还要大好几岁呢,自己都没成亲,没立场说自己。 果然矛头一指向自己,齐贞言立刻偃旗息鼓,含糊道:成,你先收拾东西,我到别处看看。 夏风吹拂,绯旗招展。几队精骑并无数卤薄仪仗,围绕着雍炽的御驾,浩浩荡荡出京,直奔五百公里外的射猎场。 出发之前,冯太监笑着来找齐宥:小公子,路途辛苦,您就不必和国子监众人同行了,坐前头的辇车,又宽畅又舒服。 前头的辇车?齐宥登时炸毛:那不是陛下和赵王,还有各位郡王坐的么?怎么,侍读都有份? 冯太监一怔,赔笑道:别的侍读自然是无此恩典,但您 别人没有,为何我就有?齐宥清亮无辜的眸子望着冯太监,坚决道:不必多说了,我和同窗们一起走。 他一个御史之子,竟和皇室同坐辇车,让他的同窗们怎么想怎么看? 这不是大庭广众下惹人非议么? 即使那马车如席梦思大床般舒服,他齐宥也不会上车,打死都不会上车! 冯太监倒也不勉强他,直接让他请便。 齐宥微抬下巴,带着刚拒绝完九五之尊的小小清高走到国子监学生的行列中,准备荣登马车,却被礼部一官员伸手阻挡。 齐宥:??? 礼部官员一脸正义:这位公子,国子监生此次来射猎的人数过多,若都乘坐马车唯恐耽误行程,您可以选其它法子。 齐宥据理力争:名单皆是一早递上去的,又没有临时加人,怎能无车可坐? 而且车队都是跟随圣驾的行进速度前行,进度只会被陛下影响,怎么会因为马车过多就耽误行程进度? 不是齐宥小人之心,这绝对是有人故意整治国子监,诺大的朝廷怎会连几辆马车都配不齐? 礼部官员无奈道:您若是执意要坐马车,便上檐角有铜铃那辆吧,人还少些。 齐宥走上前,掀开车帘一看,笑容登时凝固。 同窗们像沙丁鱼一样挤挤挨挨塞满了马车,看着都透不过气。 在家都是被宠上天的小公子,跟暴君出来就要吃这种苦。 即使如此,同窗脸上还都是喜滋滋的笑。 齐宥方才的骄傲已荡然无存,脑门上全是黑线:要不我还是骑马吧。 齐宥不喜欢骑马,无他,那此骑射课之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看见马鞍,大腿根儿便隐隐作痛。 可是他没得选。 冒着烈日,齐宥苦着脸翻身上马。还好魏九朝,贺珥,赵昭等人都选了骑马。 车队缓缓行进,国子监的车辆在队伍中间位置,他们完全没有压力,坐在马背上徐徐行进,望着周遭旷远开阔的山水,心情顿时畅快,一路说说闹闹,几个人的笑声都没断过。 雍炽闭目端坐在辇车中,偶尔能听见齐宥的笑声,很薄很飘渺,如在天外般不真切。 他不由自主的拧眉,伸手轻敲车壁。 齐宥正和贺珥说笑,只见远处有一穿飞鱼服的俊秀青年策马前来,勒马扫视他们一眼道:齐宥,陛下对此地名称来历有些疑惑,传你前去问询。 齐宥沉默一瞬,正想策马随他上前,左腕却被人倏然抓住,魏九朝冷冷道:不许去! 魏九朝看向来人,把齐宥护到身后,满含戒备冷道:陛下身边有朝臣阁臣相陪,个个是饱学之士,我们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罢了,连个进士都不是,学识有限,实在不敢有扰圣听! 来人没料到竟会遭到拒绝,面色登时沉下,一拉缰绳道:这是陛下旨意,你若有异议,就随我去御前禀报吧! 这话本是威胁,没曾想魏九朝一抬下巴道:去就去。 空气中立即弥漫起剑拔弩张的味道,唬得齐宥忙道:陛下既然召我,我去一趟便是。 贺珥也忙拉魏九朝,对来人拱手道:小将军勿怪,我同窗也是担心齐公子学艺不精误导圣上,您千万见谅。 那人冷哼一声,径直带齐宥策马向前。 到了雍炽辇车旁,他才放缓马速,恭声道:陛下,小公子宣来了。 高大尊贵的辇车垂着厚厚的玄色车帘,车中极为安静,一时间只有铜铃摇曳和车轮滚动的辘辘声,齐宥一颗心没来由提至半空。 半晌,才听雍炽不含情绪的声音透过帘幕稳稳传来:方才露过的寺庙听说是唐代遗留的,可有什么典故? 齐宥也一本正经道:据史书记载,是一名将军在战争过后,把将士的尸骨收敛后带回长安埋葬,后人为纪念他们,特建了这座寺,听说那佛塔里还有将士的尸骨。臣知晓的也不甚清晰,陛下若仍存疑惑,可召旁人解答。 一语终了,车内再也没有回应,但他既然已到了此处,自然不可能未经雍炽允许离开,齐宥只得认命,安安稳稳骑马跟随在辇车旁。 雍炽辇车旁的气氛和国子监处截然不同,再也没人陪他说笑打闹。 齐宥顶着灼热的大太阳骑了十几公里,只觉得腰酸背沉,娇气的大腿根儿磨得生疼,他垂眸硬撑,心里不自觉有几分后悔。 早知道如此艰难还不如还不如 雍炽抬手,拉开车帘一角,瞥见齐宥正对着他车窗骑马前行,少年的脊背弧度柔顺,格外惹人怜爱,时不时用手背轻蹭眼角,也不知是汗盈于眼睫,还是忍受不住路途艰辛暗自哭呢。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6) 雍炽想起冯太监的回禀,不禁冷哼一声,轻敲车璧缓缓道:停车。 第36章 同住 冯太监忙上前, 忐忑道:陛下? 雍炽挑起御辇车帘,恰与齐宥目光相对,齐宥和他的视线一碰, 又迅速移开。 看起来还在倔强, 雍炽心思一转,只对冯太监道:朕有些口渴。 说罢身子又微微探出车外, 拉住冯太监低声道:去问问他,若是撑不住了就来朕车上。 冯太监答应一声, 忙遣人送来果盘,蜜瓜,荔枝等铺在剔透的冰块上, 让人一望便口舌生津。 齐宥眼巴巴望着那果盘被端进辇车内, 想着若雍炽再命自己上车, 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无论如何总不能抗旨吧? 谁知雍炽并不给他遵旨的机会, 果盘呈上后, 雍炽掀开帷帘扫视他们一眼, 沉吟道:卿可疲累? 众人见陛下亲自询问, 登时精神抖擞,皆七嘴八舌道:在京城拘得久了,托陛下之福骑马看看这大好山河,心神飒爽甘之如饴, 怎会疲累? 齐宥敛眸,默默开启自闭模式。 雍炽抬手扔给亲军一个橙子, 不经意间淡声道:前行十五里处有一官驿,卿一路辛苦,到了此处便可歇息。 在一片谢恩声中, 雍炽再次把车帘垂下,辇车徐徐前行。 还有十五里?齐宥嘴角浮现苦笑,只得策马向前。 方才去宣他的那名年轻统领始终在他身侧,看到他神情恹恹,上前笑道:公子还安好? 齐宥忙打起精神笑道:还好,久未骑马,您莫要见笑。 那人温声道:公子说笑,当日公子在射圃时的好身手让我们众人都惊叹不已,此番来射场,公子定能一展身手。 有些面熟,才认出他就是当日和雍炽一起在射圃射箭的锦衣卫,挠挠头有几分尴尬:莫取笑我了,我平日都没摸过几次箭,这次来也是充数,围观你们英姿的。 那人被他逗得一笑,身上的凛冽随即消散。 齐宥怕魏九朝和此人结下梁子,忙借气氛融洽道歉道:方才我朋友有些冲动,还望您莫要挂怀。 公子多虑了。此人也知道齐宥是常伴陛下身畔的侍读,自然不愿开罪,笑道:那位公子所言也有道理,我怎会和他计较? 有人聊天,齐宥顿觉身上的疲惫感减轻几分,他笑道:还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青年笑道:我叫蒋辰,是陛下的近卫统领。 齐宥心里登时一动,蒋辰身居要职,自然清晰此次射猎的守卫安排,倒是可以向他打探些情况 齐宥眼神亮了亮:蒋大哥,那想必此次随扈人员您都认得了?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骑马而来,俯身对齐宥耳语几句,随即告退。 是暴君让他随时可上车的旨意,齐宥心里一暖,看来暴君还是能做个人的。 但他想到原书里即将发生的两次刺杀,还是想和蒋辰多打探一些情况。 这关系到自己的逃亡,也许还能让雍炽避免一些潜在的危机。 他稳稳心神,笑着道:蒋大哥,我们继续聊。 蒋辰点点头:这次射猎声势浩大,只动用近卫远远不够,大多侍从还是镇远侯从京城营地安排过来的,但陛下身边的随侍人员,皆是我手下,公子有吩咐,可以直接告与我等。 镇远侯是萧朗吟之父,雍炽继位后一直执掌京营,因他是辅佐陛下夺位的肱骨之臣,众人皆对他很是放心。 那此番射猎为何会混入刺客呢?还恰好让赵王撞见并救驾成功? 看原书时,众人皆道这刺客是赵王安排的,因为这刺客的醉翁之意不在雍炽,而是成全赵王,让赵王的救驾之举得以实现。 在那此舍身救驾后,雍炽对赵王的态度明显温和许多,因赵王从返京时还身负重伤,雍炽也不忍将他再次圈禁,本想等他养好伤后再说,结果 世事常常如此,有一次退步和松动后,从此便防线崩塌。 若没有这次刺杀,也许赵王就不会重回封地,没有放虎归山,也许雍炽便不会御驾亲征讨伐赵王,也不会有原书中萧家称帝的结局 那这次刺杀,萧家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公子?蒋辰看齐宥久久未语,笑道:在出神? 齐宥回过神,笑道:我只是觉得陛下也是戎马征战过来的,没曾想到身边的近卫人数竟连射猎都应付不来。 蒋辰听了他的话,倒是一怔,眉宇间掠过思索,正欲开口,忽听身后有少年骂骂咧咧道:这种吃食你也敢拿来给本王?我是来射猎的,不是来受虐的 齐宥蒋辰相对皱眉,转头看去,紧随雍炽辇车后的车驾上站着一锦衣华服的娃娃脸少年,正一脸骄横的斥责下人。 那太监低眉躬要,不住赔着小心:殿下,咱们这不是赶路要紧么,路上不方便,您先凑合凑合,等到了地方,再去寻新鲜的果子可好? 本王何时凑合过?少年拿起果盘中的荔枝便朝人身上丢掷,跋扈道:新鲜果子没有,冰块也没有么?这荔枝吃着都烫本王的嘴! 站在车驾旁的太监也不敢动,任由他砸,唯恐招惹这位小祖宗。 齐宥平日只道魏九朝已经够有少爷脾气了,没曾想这儿还有个他的加强版,疑惑道:这位是? 他看少年衣饰华丽,车驾又紧跟在皇帝辇车旁,定是皇家贵戚,但在脑海中搜罗一圈,也没找到对应的人。 谁曾想蒋辰头疼道:还能是谁?赵王殿下! 齐宥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这是赵王? 不得不说,赵王给他的冲击感太强烈了。 在他的脑补里,赵王应该是个被囚禁多年,韬光养晦的小可怜,谁知竟这般鲜衣怒马满身骄纵? 吃水果还嫌不够新鲜不够冰,比当皇帝的雍炽都挑。 他是被圈禁了么,分明是圈养吧? 看着还在耍赖任性,要吃新鲜果子的少年,齐宥不禁开始怀疑,赵王这模样,真能自导自演救驾这种事儿? 气氛正僵持不下,忽听雍炽冷声道:老四,你又发什么疯? 三哥!赵王看雍炽回头看他,骄狂的气焰登时消散一半,耷拉眼角委屈撒娇道:他们欺负我,给我的果子不新鲜。 雍炽并不吃他这一套,神情冰冷道:那你回京去吧,京城什么果子都有。 赵王吓得噤声,可怜巴巴缩着脖颈钻进车里。 车帘掀开,外面灼热的气焰登时倾泻入车内,照得人睁不开眼睛。雍炽按按眉心,抬眸瞥过齐宥,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晒蔫儿了一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做了个手势冷声道:你随朕进来。 齐宥翻身下马,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尽量面无表情地随雍炽快步走进辇车,然而刚迈进车门,还是忍不住愣了半晌。 辇车内部极为宽畅,齿轮风扇转动,冰块的凉气袅袅吹来,俨然和外面的酷暑天气是两个世界。 雍炽稳稳坐在辇车中,并没有赐他座,只盯着他狼狈的模样淡淡开口:为何不随朕上车?是国子监的马车好坐,还是外头的日头好晒? 齐宥咬咬唇,低头盯着马车内绵软的地毯:臣的身份只是小小监生,不敢逾矩 话还未说完,腰身已被人紧紧扣住,雍炽薄唇如宣示主权般不容置疑地印在他唇角,随即又轻轻擦过他耳畔,低笑道:阿宥,你总是忘记自己另一个身份,那就别怪朕提醒你。 齐宥紧紧贴住车壁,风吹起,帘子随风荡漾,依稀能看到车外的仪驾马匹,他脸色登时涨红,觉得那一声声马蹄踏在了自己心上。 别拘着自己。雍炽压在他身上,一手紧紧扣住他两个手腕,一手去撩他被汗水浸透,贴在鬓角的发丝,笑吟吟叹道:瞧你脸都憋闷得红了。 齐宥深吸口气,艰难道:陛下误会,是晒的。 雍炽唇角轻翘,松开桎梏齐宥的手臂。 齐宥逃出生天,歪在舒适的背垫上,在凉风中吃着爽口的水果,本是舒爽惬意的时刻,但因为要顶着雍炽灼灼的目光,齐宥仍然一阵燥热,启唇吃荔枝时心里竟涌上一股奇异的羞耻感。 甚至宽敞的马车都开始逼仄。 雍炽轻敲桌案,饶有兴致的盯他半晌,倏然冷不丁开口道:这次射猎,你和谁同住? 和谁住?齐宥怔住,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踌躇道:臣是以监生身份来的,自然是和同窗们住,想必是同来的司正分房吧。 想好再开口。雍炽凝眸看他,沉声缓道:路上受得苦还不够?还不长记性? 齐宥一滞,瘫在柔软的垫子上不再多言,脸上大写着你说了算。 国子监学生人数不少,只能住在别院里,没有风轮扇,皆是硬板床。雍炽叹口气,绘声绘色恐吓道:你这般娇气,一夜过后定会腰酸屁股痛,满身青紫不说,还要忍着酸痛去骑马。 齐宥听见骑马二字,想起方才的颠沛之苦,如惊弓之鸟般双肩一抖。 雍炽眸光轻扫,唇角噙笑:和朕住一起,至少阿宥醒来之时屁股不会痛。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任凭谁都很难开口拒绝。 齐宥抿抿唇,终究还是压下心头的惶恐道:臣听陛下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砍人我最行,骗人第一名 第37章 别扭 第二日黄昏时分, 一行人终于到达燮州射场。这里比京城靠北,地势平坦天高地阔,和京里燥热的气候迥异, 因前几日夜里下了雨, 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齐宥下了辇车,不住往国子监那边儿张望, 雍炽亦要接见当地臣子,放他去国子监点卯。 齐宥路走到一半, 和魏九朝撞了个满怀。齐宥奇道:你怎会在这儿? 魏九朝视线闪躲:我看那边儿有狐狸,想去射几只练练手。 齐宥没头没脑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国子监队伍的方向走, 结果一回头, 魏九朝闷着头跟在他身后。 齐宥疑惑:你怎的不去了? 魏九朝道:突然觉得天色已晚, 明日再说吧。 说罢也不再多解释什么, 只默默走在齐宥前面。 齐宥和哥哥谈完话, 已经料想魏九朝八成已猜到, 今日见了他这模样, 心里更是一沉, 一路上别说和魏九朝说话,连偶然对视都不自觉想躲闪视线。 落日余晖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赶到同窗们住的别园时,天色隐约黯淡。 赵昭看到魏九朝跨进门槛, 忙上前:你不是去寻阿宥 魏九朝身子一让,贺珥看到他身后紧跟而来的齐宥, 顿时轻咳一声不再多说。 燮州天气并不燥热,并没想象中难熬,别院住满了人, 显出几分属于夏夜的热闹。院子里还种了些松树樟树,衬着夜色很是凉爽喜人。 魏九朝冷眼望着齐宥:你住哪儿? 齐宥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我我住北边。 北边是陛下行宫,魏九朝面色沉下来:和他住一起? 没有!齐宥忙否认,小心翼翼道:我一个人睡,他就是怕别院里人太多 齐宥望着好友的目光,心里很后悔在马车上轻易向雍炽屈服,但再一想,雍炽执意要办的事儿,即使他不同意,雍炽也会有成千上万个法子强按头的。 魏九朝冷笑一声,认真看向他:能不能别去? 我齐宥脸色倏然通红,慌乱道:我不敢。 这是实话,雍炽的身份摆在哪里,没有他们任性的余地。魏九朝默默出神,似乎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看向齐宥:那你陪我去寝室收拾收拾东西吧,我没和他们混住。 齐宥点点头,沉默地跟随魏九朝穿过游廊上了二楼,别院本就是为随行人员建的,有前中后三个院落,能住上百人,此次全分给了国子监。前院里只有一座单檐式小楼,小楼有三层,每层面阔三间,皆分给国子监里身份显贵的少年,魏九朝住二层最靠南的一间。 齐宥推开门,临窗的小几上堆满了魏九朝的东西,汝窑的盂盒茗碗,白玉打磨的骰子,并几条穗带杂乱堆在一起,齐宥看不得,不自觉上手收拾:你没带仆从过来? 魏九朝坐在床边:书善和我一同来的,去北苑领骑射服了。 书善是魏九朝家养的小厮,从小侍奉魏九朝的。 齐宥松口气:那就成,要不我真怕你死在这儿。 魏九朝用手顶住太阳穴:阿宥,我不想和你弯弯绕绕,你若拿我当朋友,就告诉我你和他究竟如何了? 齐宥一怔,半晌低声道:他本就是为了羞辱我爹才宣我进的排云台,也没真的看中我。我就和他说要真想羞辱我爹,不如等我春闱提名之后再,他也同意了,现在就一直拖着。 魏九朝道:你这是与虎谋皮,不定哪一天连骨头渣都被吃个干净。 齐宥半晌才轻声道:我知道,我当时没更好的法子 但是你有我!魏九朝直接打断他,眼睛微红委屈道:你都没想给我说! 齐宥望着他,没说话。 你不能去他那里。魏九朝偏过头:之前你们什么样儿我不管,现在我知晓了,就不可能再闭上眼当瞎子!今儿你住我这里,我倒要看看他身为一国之君,好不好意思大半夜跑来国子监这边儿要人! 齐宥登时急了,他最怕身边人和雍炽顶上,要是旁人还好,知晓个分寸,可魏九朝长到十几岁,向来是个不拘形迹不懂低头的纨绔,这样下去怕是要吃大亏。 哥,哥!你小点儿声!齐宥去扯他袖子:崔銮就住隔壁,这地方隔音又不好,自从你上次生日宴时把尚书家的小儿子打出毛病,他们就一直盯着咱们,我当初不告诉你是怕你惹事,你还在这儿吼!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7) 他们都去领骑射服了,不在,在又如何,小爷不惧他们!魏九朝上前扣住齐宥手腕,带着初出茅庐的莽撞:阿宥,你是我朋友,我不准旁人欺负你,陛下也不行! 齐宥现在看见魏九朝便头大,真让他在这儿住一夜,心理压力不比和雍炽住一晚小,他无奈道:九朝你清醒点,他是皇帝,是陛下 魏九朝眼眸中没有丝毫退缩:陛下也不能为所欲为! 九朝,醒醒吧!你这叫以卵击石!除了激怒他毫无用处!齐宥挣脱他手腕,推开他狠狠心道:你以为处处都如同国子监,能让你逞能耍威风?你以为人人都如同我们的师傅,同窗,拿你的任性无可奈何?这世上有的是人能磋磨你,有的是人能让你认笨认怂认命! 齐宥偏过头,胸膛微微起伏,窗外皓月依旧高悬,他从穿书之后,我命不由我的感觉常常特别强烈,他渐渐学会做大人,学会承受降临在他头上的命运,甚至,还要筹划怎么巧妙的逃离 这大概是和魏九朝最大的不同。 魏九朝沉默半晌,闷闷道了句:我先去洗澡。 齐宥看他听进去劝了,总算松口气,但心底却隐隐发疼。 魏九朝转身出去,门外立刻传来反锁的声音,齐宥一怔,忙冲上去拍门道:魏九朝,你疯了? 隔着门,魏九朝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仍然坚定:阿宥,你说得都对,但就算你任由他欺负,我也无法袖手。我不能不能由着他作践你!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 齐宥直接捶门:你他妈真疯了?我今晚不出现在他面前就是抗旨,明日怎么办? 我今儿还偏想抗旨试试!门是我锁的,你是我关的,他要追问,也皆是我一人所为。魏九朝毫不犹豫道:我去浴堂,你安心等我回来。 齐宥握住门栓死命摇动,门扇微晃,但无济于事。 齐宥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望着满室狼藉,只觉得身心皆惫。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齐宥抬起头,忙轻声道:九朝? 门外传来疑惑的声音:齐公子? 是书善回来了。 齐宥喜形于色,连连拍门道:书善,是我,你家公子不小心把我锁在屋里了,你有钥匙吧?快把我放出来。 外面传来细细簌簌开锁的声音,书善道:这门本来只有一把钥匙,带在少爷身上,我怕少爷不小心弄丢,悄悄配了好几把备用。 话音刚落,门扇吱呀打开,齐宥松口气,他不敢久留,拍拍书善肩膀道:真有你的!明儿我再好生谢你,我先撤,等你家少爷回来,给他说一声。 书善望着齐宥离开的背影,一脸懵逼站在原地。 别院里极为安静,蝉鸣清晰入耳,少年们正是最能闹腾的时候,乍然来到此处,自然呼朋唤友去尽兴玩闹,谁也不愿呆在院中房里消磨。 齐宥默默拿出那把冰扇,想起当初和魏九朝嬉笑的画面。 如同魏九朝所说,等考过春闱入了朝堂,大家的闲暇会越来越少,想无忧无虑的出来玩闹更是难上加难。 魏九朝那么期待和他一起射猎,可盼望多日的射猎场近在眼前,两人却分道扬镳。 一切约定都被硬生生破坏,齐宥心里说不出的气闷失落。 他不晓得魏九朝是从何处得知,也不知道他究竟知晓了多少。 这件事儿像梗在二人之间的山堑,齐宥没办法装做毫不知情,厚着脸皮上前和魏九朝谈笑一如往昔。 甚至今夜之后,齐宥都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贺珥刚领完骑射服回来,看到齐宥独自走出院子,忙追上去。 贺珥也明显看出齐宥的不对劲,道:你和九朝是不是闹别扭了? 齐宥含糊道:嗯。 你们向来床头吵架床尾和贺珥漫不经心的调笑,他总旁观他们闹别扭,已经习惯了:还没消气? 齐宥闷声道:这次情况特殊。 你生辰要到了。贺珥和魏九朝一起沿着步道往南走:到时我们聚着闹闹,定能说开的。 说开齐宥觉得头更痛了,但也不好再说什么,顺着贺珥的话嗯了一声。 半晌无话,齐宥随口道:赵昭呢?总看不见他。 去找唯时了。贺珥道:自从开始射猎,两个人常在一处。 夜凉如水,齐宥蓦然想起他们几个人装鬼吓蒋司正的事儿,此时繁星满空,映着射场的明灯万盏,遥遥望去如银河倾泻。 美景如斯又能如何?还没有半夜潜入学里那夜开心呢,齐宥百无聊赖踢着石子,垂头往前走,隔着竹林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二弟,这口气我们可不能忍,今儿晚上我非打断他的腿,让他日后也学乖一些! 一会儿你先从后头拿袋子套住他头,我们几人上前摁住他。 齐宥和贺珥都听出了是崔家那几个人,一时有些发蒙,都放缓脚步,屏住呼吸细听。 怎样?今晚过后你这口气算是出了。 这只怕魏家闹事。 他怎知是谁打的?月黑风高,挨了闷棍只能认怂呗! 齐宥总算听明白了,崔家那伙人带了人手,打算在半路上趁魏九朝不备下手。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穿过竹林走到几人面前,冷道:你们要揍谁? 崔銮盯着齐宥,半晌才阴阳怪气道:哟,原来是陛下侍读小齐公子啊。怎么,今儿没去侍奉陛下? 崔家的堂弟当日也去了后山,知晓齐宥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忙拼命拉拽崔銮:表哥,算了吧,咱们捶魏九朝,别沾他。 齐宥冷声道:你敢动他就是和我过不去。 呵,你有什么沾染不得?还敢放这种狠话?崔銮嗤笑道: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当了侍读便能横着走,我今儿告诉你,我姐姐是要当皇后的人! 齐宥微怔,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崔銮想起家里人的嘱咐,顿时把显摆的话噎回去:要你管? 齐宥蹙眉。 贺珥道:崔銮,这是射场不是京城,陛下来此是为了散心消遣,你惹出事端,是要给陛下找不痛快么? 他声音很淡,话锋却咄咄逼人。 崔家几人登时被问住,崔銮憋红脸找不到说辞,干脆开始人身攻击:行啊你贺珥,前几个月还巴巴儿跟在我身后呢,这几天又换人舔了? 这话太过刺耳,齐宥忍不住上前两步想打人,贺珥忙揪住他衣袖。 贺珥抬眸,声音听不出起伏:今晚撞见我们,事发后定是瞒不住,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散了吧,九朝出事魏家定不会善罢甘休,崔公子,你又何必和魏家结仇呢? 几个人见计划被撞破,心里都萌生出退意,犹犹豫豫站在原地。 贺珥看向崔家的堂弟:当日魏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你,为何挨打你心里最清楚,你想让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么? 那堂弟登时一怔,忙去扯崔銮衣袖:表哥,明日还要射猎,咱们今晚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崔銮也顺势下了台阶,狠狠瞪了贺珥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38章 落水 第二日辰时方至, 国子监学生们都穿着崭新的骑射服立在箭场,这是他们来燮州后第一次比试,皆双眸发亮跃跃欲试。 齐宥隔着人群瞧见了面色不善的魏九朝, 两个人目光隔空相交, 魏九朝登时转过头。 昨晚他回房看到自己偷偷溜掉,还不知要怎样生气齐宥暗叹口气, 准备待会儿上了射场再伺机道歉。 为激励监生们踊跃比赛,特地把他们分成了三队, 上场后分队角逐,赢家能得到一柄玉如意。 彩头倒也罢了,关键比试时陛下也会在场, 陛下向来厌恶诗书, 对国子监疏远冷漠, 却偏爱亲近弓马娴熟的锦衣卫, 若是在射场赢得个好名次, 投其所好, 定能拉近和陛下的距离。 比起做能臣, 还是做宠臣更划算。 崔銮打定注意要赢得圣心, 一转眼却看到齐宥和自己分到了一组,脸色登时冷淡。 齐宥懒得理他,独自站在一旁,望着魏九朝分到另一组, 和那几个少年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写写画画讲解围场形式,眉飞色舞很是肆意的模样。 崔銮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我们组怎么少四五个人呢? 祭酒早上叫了些写字好的同学去北苑誊写碑林, 一些人雇了船及时返回,还有一些人听说是步行回来的,应该是正在路上。 燮州北苑有不少古人留下的碑林遗迹, 祭酒为了让大家多些练字帖,特地派学生前去誊写,但北苑离射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里物价奇贵,学生里家境好的自然能雇船回来,家境稍逊的却只能沿岸步行。 崔銮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屑:一帮穷鬼! 我们也别去接他们了,本来就没几个人,一来一回还要耽误时间。崔銮不耐道:再说贺珥也和我们一组,陛下看到他,迁怒于我们怎么办? 齐宥记得原书里,贺珥在射猎里被同窗欺负得很惨,简直处在被孤立的处境,这次贺珥是因为他才来的燮州,昨夜也是因为他才和崔家发生冲突,齐宥立刻道:我们组比旁的组整整少三四个人,比赛会很吃亏,贺珥的骑射课成绩也很好,没有不让他上场的理由。 齐宥想到地图上的标注,沉吟道:从河塘沿着曲廊划有一近道通往北苑,不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他们。 射猎结果看的是队员的总成绩,人员减少,打猎时自然不占优势,同组的少年们估摸时间还早,皆想去接那几个人。 几个人雇了一条船,由射场向北缓缓划去,碧波荡漾,莲蓬摇曳,他们穿过拱桥,拨开岸边的垂柳,恰巧望见贺珥几人正沿着岸边走,齐宥几人在船上喊了几嗓子,给他们拼命挥手。 贺珥等人也看到了他们,停下脚步。 齐宥催促道:师傅,再划快些。 船调头靠岸,船夫搭好跳板,岸上的少年既惊且喜,连声道谢后依次上船, 崔銮抱臂站在船头,一直在连声催促:走啊!一会儿陛下驾临,耽误了比赛你们能担待么? 贺珥恰排在这些少年里的最后一位,他前头的少年一上船,崔銮便命令船夫开船。 贺珥没留意,一脚已踏上船板,谁知船忽然滑动,他身形不稳,登时落入水中。 船上的少年一时间大骇,不住朝岸边喊人。 两岸寂寂,只有风拂柳梢之声,齐宥眼看贺珥挣扎下沉,再也顾不上许多,脱去外衫鞋子扑通跳入水中。 齐宥顶多是游泳馆深水区的水平,从没游过野泳,一下水心里先怯了几分,只能屏住呼吸,两臂打水,从背后摸索着搂住贺珥的腰。 还好离船近,齐宥咬着牙拖着不住挣扎的贺珥,在同窗的帮扶下艰难爬上船。 贺珥衣衫尽湿,不住发颤,显然吓得不轻,齐宥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心在冰雪中滚了一遭,整个人湿湿嗒嗒忍不住瑟缩。 同窗皆看不过去,声讨起崔銮:你再急也要等等人啊!差点闹出人命! 崔銮面色发白,不情不愿道了歉。末了又道:谁让你们不雇船回来呢,我们雇船来接你们,磨磨蹭蹭不上岸,我也就是催了几句,谁知 崔銮嘴里是道歉,但字字是在甩锅,齐宥披着湿漉漉的外衫坐在晃动的船头,没心思听崔銮放屁:我想去岸上歇会儿,师傅,麻烦您靠下岸。 贺珥和同窗们也跟着他上了岸,岸上白日正烈,坐在发烫的石板上良久,两人才渐渐回过神。 这次歇够了吧?崔銮一心想在皇帝面前射猎露脸,连声催促道:快快快,只有小半个时辰了,赶紧上船返程。 你们先去吧。被人连声催促,齐宥也来了脾气,一脸不愿奉陪的表情:我魂儿还没找回来呢,还要再缓口气。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好走掉,崔銮冷冷道:你们都不去?少两个人我们还怎么比?再说掉个水而已,没必要耽误一个组的前程吧? 齐宥贺珥还未反驳,剩下的几人都忍不住了,纷纷表示不介意,看表情简直想集体退赛让崔銮一人返程算了。 气氛一时僵住,贺珥咬咬唇,强撑着站起身道:我和大家一起去吧,阿宥方才消耗了不少体力,大家也理解一下,让他歇口气。 几人皆点点头,又轮流安慰齐宥一番,登船离去。 正是午时,烈日高悬,岸边阳光灼晒的人睁不开眼睛,平日里齐宥早换地儿了,今日死里逃生,却觉得这晒在身上的日头格外让人心定,干脆穿着里衣抱膝在岸边晒太阳,准备等到把身上衣裳烘烤干再撤。 雍炽坐在肩舆上,顶着大太阳无精打采地往射场赶,瞟一眼周遭,正巧发现坐在河畔石板上的齐宥。 少年背对他,乖乖抱膝而坐,衣衫尽湿,圆润的肩头瑟瑟发抖,水珠顺着如墨的发梢滚落,滴滴答答在身后凝成小水涡,姿态很是令人遐思。 雍炽走下肩舆,眼睛扫过齐宥:衣裳怎么湿了? 齐宥转身对上雍炽的视线,心里一惊忙跪好:陛下万安。 他顿了顿,垂眸低声解释道:方才臣在湖边和同窗玩闹片刻,弄湿了衣裳。 齐宥不想让雍炽知晓和插手国子监的事儿,本是同窗间的矛盾,若雍炽干涉,事情立时会沾染上残酷的血腥。 雍炽嗯了一声,摆手示意齐宥起身。 雍炽的视线从齐宥身上划过,停留在衣摆下方,脚踝嫩生生的白透,沾染水珠愈发显出不盈一握的脆弱。脚趾也如桃瓣般粉嫩可爱,泛着诱人的色泽,此刻没有半点遮掩的摆在自己眼前,像是不用费力便能攀折到的嫩藕。 雍炽眯眯眼,眸色深沉几分。 齐宥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他也顾不得穿鞋袜,尴尬地忙要退下。 缩着脖颈走过雍炽身旁,一双有力的臂膀瞬时拦住他湿哒哒的腰身,雍炽轻佻的扬扬眉道:这模样还想去见人?朕带你去换衣裳。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8) 说罢不待齐宥说话,直接把人提抱在怀里,大步朝行宫走去。 薄透的衾衣湿漉漉贴在身上,整个人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齐宥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托住自己腰身的大手微带薄茧,正抵在最敏感的腰窝处。齐宥耳尖犹如滴血,不由自主开始挣扎。 他一身皮肤本就光滑白嫩,被水洗濯后如嫩豆腐般不留人手,雍炽却轻而易举地扣他在怀里,步子迈得又准又稳,不容置疑道:听话,朕带你去行宫。 不必劳烦。齐宥察觉出雍炽盯着自己的锁骨,双手不自然地掩住衣领:臣自己去国子监别院换! 雍炽眼神透出危险,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他竟然还想往人那么多的别院跑。 你最好听话。雍炽压低嗓音,轻飘飘的嗤笑道:免得朕回头剜了他们的眼睛,你再来骂朕是暴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和在观看的小可爱MUA感谢在20200702 21:22:52~20200704 14: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krzsf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掌中刺 一到行宫, 冯太监忙迎上来,看到齐宥狼狈的模样,动动嘴唇没说话。 去备热水, 找身干净的衣裳。雍炽偏头想了片刻, 补道:衾衣就可。 冯太监微微犹豫:行宫内只有陛下的衣衫,奴才拿陛下未穿过的给小公子可好? 甚好。雍炽唇角轻勾, 星眸里盛着笑戏谑道:朕穿过的也无妨。 齐宥刚洗好热水澡,肤色被热水熏染出桃花色泽, 衾衣的袖口宽大,正松松搭在他皎白的手腕上,大两号的衾衣披在身上, 让本来温润挺拔的少年显出几分弱不胜衣的味道, 望去极为诱人。 身着皇帝的衾衣, 齐宥无所适从, 双手谨慎的提着衣角, 唯恐衣摆划落地面脏污了。雍炽看他那小古板的模样, 轻笑一声, 伸手揽过他腰身, 手指划过少年形状精致的唇瓣。 陛下!齐宥如梦初醒,惊觉身下的床竟然是行宫的龙榻:陛下请自重! 齐卿还未习惯朕的行事?雍炽扳回他下巴,迫他专心:何须这般惊讶。 齐宥察觉出灼热的气息紧贴耳畔,一颗心都要炸开:陛下说好等臣考过春闱的。 齐宥已和萧朗吟商定, 生辰日从东门逃出行宫,沿水路去江南。他离逃出生天只差一步之遥, 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前功尽弃。 雍炽觉出他的抗拒,抚摸他光滑柔韧的腰身,眼眸微暗, 在安抚中推进关系:朕没打算毁约,上次朕和阿宥已有唇齿之亲,这次不妨更进一步。 齐宥听得心惊胆战,亲一次之后便是上手,那下次岂不是 齐宥不敢再想下去,觉得还是要从头拗正雍炽的观念才是长久之计,搪塞道:陛下,臣觉得陛下太过于仓促心急 心急?雍炽眯眼,大掌抚过齐宥柔韧的腰线,轻拍他圆润臀瓣:朕冲锋陷阵从来都是一鼓作气,朕对阿宥,已经手下留情了。 臣臣都还没体验出滋味呢,怎么又开始更进一步了?齐宥牙关轻颤,紧张道:陛下,好书不厌百回读,此事也是一个道理。 雍炽双眸染上笑意,在他耳畔低声道:看来阿宥还是喜欢亲亲? 齐宥硬着头皮点头:是臣想着不如从头开始切磋,徐徐图之。 齐宥一心想逃离眼前的危机,丝毫不觉已将自己卷入危险境地。 看来阿宥还亲上瘾了。雍炽轻笑,视线在他漂亮的唇上一转:那你觉得何时才算体验出滋味? 齐宥心思一转,红着脸轻咳道:怎么也要上百次。 上百次只是他的随口一说,这庞大的数字足够支撑他逃离暴君身畔。 雍炽顿了顿,忽道:这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 书?齐宥不知他为何这般发问,紧绷身体胡乱嗯了一声。 雍炽轻笑:也好,那今儿就别下床了。 齐宥迷惑的抬头。 现下才是正午,朕让你尝出味儿,到了晚间恰好下一步。雍炽面不改色地把他压制在身下,声音愈加得意:阿宥觉得这计划如何? 雍炽看他的眼神如同盯紧志在必得的猎物,半个时辰后,齐宥觉得嘴肿了一圈,羞得眼角泛红。 雍炽轻抚他泛红的眼角,轻声呢喃道:阿宥,你眼角红得真好看。 齐宥装死般任由雍炽的大掌捧着自己的脸,轻轻垂下眼眸。 朕想看看你身上泛起红晕是何等模样。雍炽志在必得的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不容置疑道:早晚有一天,全身要被朕看个光! 这句话悄悄钻进耳朵,齐宥立时全身燥热,似乎全身都红透了。 雍炽翻身拥住他,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齐宥心里一动,抬眼轻声道:陛下我能在这儿睡一会儿么?去偏殿也成。 齐宥不知怎么面对雍炽时污时甜的攻势,只想一睡百了。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是龙榻,自己既然不侍寝,按例没理由逗留于此。 睡吧,朕陪你睡。雍炽伸臂,紧紧环住他,看齐宥确是精神不好,轻声补充道:朕不会扰你。 雍炽说到做到,气息沉稳渐渐睡去。 齐宥闭上眼睛,背倚坚韧宽厚的胸膛,方才落水的惊慌被一点点驱散,午后一梦香甜,齐宥迷迷糊糊睁开眼,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他看见雍炽躺在身侧,右臂还搭在自己身上。 齐宥想要挪开,顿了一顿,终究怕吵醒雍炽,没有去动。 雍炽闭着眼,杀伐暴戾之气减淡不少,齐宥壮起胆子偷偷打量他,薄唇,长睫,画上都难以描摹的长眉斜飞入鬓。 齐宥觉得雍炽只要不再随意打杀人,长得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正看得出神,冷不防雍炽张开双眸,直直对上自己的眼睛。 齐宥吓得差点扬手一巴掌打上去,忙移开眼睛,雍炽低笑一声,也不点破他,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既然醒了,陪朕去园子走走吧。 雍炽因着太后寿诞在宫中憋闷了半月,久不玩耍。行宫园子里的玩意儿多,雍炽路过箭靶要射两支箭,看到小太监斗蛐蛐也要瞅几眼,齐宥看得直笑,觉得雍炽很像囿于牢笼终被放出的大狗,蹦跳着撒欢。 两人踩着稀疏分布的石头穿过一方池塘,齐宥想起方才的惊吓,忍不住移开视线。 雍炽看出他躲闪,弯腰捡起光滑的鹅卵石,轻轻扔到湖中心,涟漪微荡。 雍炽偏头笑道:你看,水很浅的。 齐宥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浅的湖水里,几尾银光闪闪的鱼灵活摇曳。 雍炽促狭心起,先是脱掉鞋袜踩水,之后直接曳起袍角走下池塘。 池水尚未没膝,阳光洒落如碎金铺陈,雍炽弯腰在池中摸索,快而准地从勾连浮动的水草中捞起一只大鱼。 鱼尾尚在摆动,水珠甩在雍炽如星子般曜目的眉眼上,让人移不开视线。 齐宥甩着白净的小腿,坐在岸边输出不着调彩虹屁:陛下不愧是天子,抓的这只鱼似乎是同池中最胖的,应该是鱼中之王。 阳光炽热,雍炽也不上岸,手捧拼命求生的鱼王趟着水走至齐宥身侧:伸手。 齐宥双臂伸着,身子却直往后撤,还是被求生欲爆棚,不住挣扎的鱼甩了一脸水。 最后还是交接失败,鱼王扑通一声掉进碧波微漾的池塘,甩甩鱼尾飞速溜走。 两个人俱是满脸水珠,齐宥看着雍炽,忍不住扑哧一笑:陛下竟然还会摸鱼,真是让臣意外。 雍炽愈发得意,灿然道:这算什么?朕在蒙古时,有次冬天饿急了,趁人不备去找鱼吃。河水结了二指厚的冰,我凿开去摸鱼,好几次鱼都进入掌中,结果手被冻得无法屈伸,硬是看着他从朕的掌心溜走。 齐宥想象那场景,忍不住笑道:那陛下饿肚子了么? 雍炽扬眉,很是雀跃:后来朕自制了钓饵,每餐都能饱食 讲着讲着,雍炽心头陡然一惊。这分明是他埋于心底,从来不向人提及的过往。每次深夜梦回,也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悲愤。 可毫无预兆地,竟然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对齐宥和盘托出。甚至开始觉得那段往事并不是只有不堪。 至少他学会了抓鱼。 至少在这一刻,齐宥因为此事笑得真切。 雍炽站在没过膝盖的水中,仰首望着齐宥闪闪发亮的脸庞,愈发眉飞色舞,不自觉地想多讲一些事,好让齐宥唇畔的弧度停留得更久。 讲什么呢? 那些难以启齿的苦难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了别有回味的谈资,雍炽忙从脑海中捡起一件:朕还会烤鱼,架起木柴用明火烤炙,你定没吃过,皮焦肉嫩,不比御膳房的厨子做得差! 说着便来了兴致,转身又要去抓鱼来烤。 手腕倏然被人抓住,雍炽疑惑回眸:怎么? 齐宥翻过他的大手,望向他逐渐肿起的虎口,皱眉紧张道:手心扎进了刺。 水中藻荇交横,又有些尖锐的蔷薇科植物,想是方才捉鱼时不慎扎进去的。 过了这么一会儿,右手虎口红肿得发硬。 无妨。雍炽不在意的冷哼道:朕是武人,并不畏痛。不像你似的娇气。 齐宥把雍炽的手掌朝上,平摊在他细皮白嫩的手心里,雍炽的大手骨骼分明,望上去便有厚重的包裹感。 只是手心有不少或深或浅的疤痕,不太像个皇帝的手。凡事只要稍微在意稍微护理,也不至于留这么多疤。 齐宥皱皱眉,捧着那手叹气道:不畏痛是英雄,自己找疼那就是傻,陛下以后少做傻事吧。 雍炽微怔,一眨不眨的盯着日头下齐宥扬起的侧脸,他脸颊上有一层细细的金色绒毛,乖巧得让人忍不住想揉搓,雍炽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齐宥对着阳光找准了掌心的那根刺,轻轻拔出:忍住,会有点痛。 刺扎得不浅,被拔出后,虎口开始渗血。 齐宥双眸登时睁大,他他似乎把陛下弄流血了,细究起来,这是不是冒犯圣驾,侵害龙体呢? 他一时后背发紧,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中抬头,发觉雍炽深不可测,锐利似箭的黑眸正定定望向他。 齐宥心里一惊,吓得忙将功赎罪似的轻轻捧起他的手,怂巴巴道:我给你吹吹! 雍炽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到齐宥乖乖俯身,精致的唇瓣轻翘,对准那伤口认真吹起来。 雍炽呼吸一滞,不习惯的皱起眉头,从边境回到京城,他得到过很多悉心的照顾,太监宫女把他服侍的无微不至,夏有人打扇,冬有人生炉火,出行有人陪同,进门有人换衣。 可没人主动用这般笨拙亲密的姿势接近,或者讨好他。柔软气息猝不及防闯入手心,拂过时堪比肌肤之亲,引得雍炽渐渐燥热,从腰脊处升起阵阵酥麻感。 他双眸渐深,想要收回手臂。可齐宥很认真卖力,扳着他的手臂,吹得耐心又细致。 雍炽别过脸去,忽然觉得掌心有灼热的刺痛感。 他一向认为自己最能耐痛,之前可以忽略流血不止的箭伤追敌数百里,然而此时此刻,掌心的疼痛并不是作伪。 难道这根刺比昔日的箭还凶猛么? 在雍炽心里,通过吹伤口缓解痛楚只是弱者的慰藉,让人耻笑轻视。 可今日他又分明感知到,年深日久的刺被拔去,袒露的伤口正在齐宥安抚的气息中悄然愈合。 那份清浅的慰藉辗转于手心,却能荡平前路跌宕,如化寒冬冰封。 雍炽握紧手掌,掌心再次禁锢,似乎是强硬的隔绝,让一丝温柔都不得而入,又似乎只是想抓住那若有似无的安抚。 他侧头,摆出冷厉的模样:朕说过,朕不畏痛,你不必如此。 齐宥只以为雍炽发怒,心里更是惊惧,无措低声道:陛下,臣是无意之失,陛下息怒。 雍炽无语,齐宥看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心下愧疚,轻声道:陛下说自己不畏痛,其实臣知道,陛下也是怕的。 雍炽似笑非笑: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臣能感觉到,臣拔刺时,陛下屏住了呼吸。齐宥懊恼的垂下头,愧疚道:结果臣还是让陛下流血受损,臣该让太医过来的,陛下息怒。 雍炽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平复内心的惊悸,再看向齐宥时,眸中已多出几分戏谑调笑:想让朕息怒? 不待齐宥回答,他欺身压过去,不容反抗地吻住他软而糯的唇。 齐宥两只手臂颤抖着撑在身侧,在雍炽极具侵略性的攻势下勉力支撑,许久才微带喘息的垂下头。 不是想让朕息怒么?雍炽看他躲避,淡声道:还敢躲? 少年的唇微凉而甜润,遮住了那一瞬间的慌乱。明明亲吻是比方才更缠绵的姿势,雍炽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齐宥侧头,对他掌心呼气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我让你流血让你疼了,是我错了= 炽炽眼神暗哑:这句台词很危险,不该你说。 阿宥:陛下你就是害怕嘛,你屏住呼吸我都知道! 炽炽:我那是看媳妇儿太专心了谢谢。 第40章 探花 两个人回到室内, 恰巧看到几名貌美的侍女捧着一大束时节花朵,插在案头清供的白瓷花瓶中。 少女抬腕插花,真乃人间美景。 雍炽驻足观望, 唇角掠过笑意。 齐宥以为他在看那几名肤色皎白的侍女, 脑海中蓦然响起崔銮说的话,心里竟没来由一沉。 雍炽并未察觉, 偏在此时凑到齐宥耳畔悄声道:猜猜朕在想何事? 齐宥在心里悄悄翻个白眼:陛下的心思,臣怎敢揣测?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29) 又搪塞朕!雍炽屈指敲他光洁的额头:说话阴阳怪气! 齐宥揉着被敲疼的地方, 气鼓鼓不语。 雍炽用臂膀环住他,眸光停留在那束花上,戏谑道:朕是在想, 此花再次开时, 阿宥已成朕的枕侧之人。 雍炽的语气很缓慢, 乍一听色气满满, 细品之下竟含着满足的怅惘。 他馋自己身子到这种地步了? 齐宥一顿, 心里生出涩涩的不自在, 嘴上只大着胆子调侃道:陛下怀着这心思赏花, 臣觉得花都不干净了。 这样最好。雍炽反而嘴角轻翘, 得意道:朕回去就要在寝殿里遍植芍药海棠,好让你每次进殿,都能时刻谨记朕对你的心思! 齐宥: 果然这种程度的调侃非但没有杀伤力,还能让暴君更得意。 可心里竟然密密匝匝牵绊出愧疚, 雍炽若是知道他一心筹谋离开,会不会失落半晌?还是会直接冷冷一笑, 直接打杀人? 心思纷乱,齐宥没说话,默默进了内殿。 雍炽望着他又道:听说阿宥的生辰日快到了。 生辰日是他和萧朗吟的出逃日, 齐宥心里一紧,轻轻点头。 你想如何过?雍炽看向他:尽管说,当闲话,当笑话讲给朕都可。 他记得那夜,齐宥捧着烛光一脸虔诚的模样。 臣并无想法。齐宥压下心中的慌乱,笑道:旁人如何过,臣便如何罢了。 哥哥和魏九朝无心的取笑打趣在脑海中响起,既然在这里过不了心目中的生日,齐宥也渐渐褪去对生辰的盼望。 雍炽却眸光一闪,拥住他轻声道:朕清楚了。 雍炽不得不承认心里倏然涌起的失落,他知晓齐宥的期待,因此亦知晓,此时的齐宥绝不是并无想法,只是并不愿将心底的期待尽数告知于他罢了。 在这般小事上都遮遮掩掩的搪塞,分明是从未试图让自己靠近 齐宥真配不上自己的用心。 强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雍炽表情依旧四平八稳。 齐宥悄悄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既然两人早晚要分开,何必袒露内心所想呢? 唉,由着暴君去吧。 只是夜晚来临,开始独自躺在床上心思纷乱。 雍炽略带灼热气息的吻,年轻明朗的眉眼不断在齐宥眼前闪回,心思一转,又忽然想起崔銮那句我姐姐要入宫当皇后 齐宥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崔銮既然说出这句话,那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也许是大臣们早已私下商议筹谋皇后人选准备上折子递给雍炽,也许雍炽自己也早已有了选后的打算。 想想也是,暴君已二十岁,选后选妃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儿,前朝那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会坐视他不置后宫。 若是不逃离,齐宥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时间久了纸包不住火,他在前朝,会是同僚们鄙夷的娈,宠,在后宫,也是被众人耻笑议论的稀罕物儿。 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他都难以立足。 齐宥闭上眼,将脑海里雍炽在湖边灼灼望他的模样驱散,又把逃亡的路线在心里默念几遍。 他绝不能,绝不能让自己处于那般被动屈辱的境地。 齐宥在床上天人交战一番,迷迷糊糊沉沉睡去。 第二日,按照行程众人暂停射猎,随圣驾一起去射场旁的眉山祈福,眉山山顶有所皇家寺庙,本已荒废许久,但因前几年太后来此修行,特再次修缮,这次一行人来眉山祈福,多少也是看在太后的面上。 国子监众人步行上山,非但没把此行当苦差,还喜滋滋的。 只因山顶除了佛寺,还有一座传说中极为灵验的孔庙。 本来国子监是有孔庙的,经过上次祭孔一事,孔像硬生生变成了牌位,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介意,总觉得要拜真人像才能求得孔夫子庇佑,这次出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都满怀虔诚想要参拜。 齐宥望着振奋不已的同窗,难免有几分感叹,也就是在前几个月,同窗们还闻君色变,皆不愿入朝堂侍奉暴君。 正因雍炽光顾国子监两次,没有酷烈的打杀人,甚至能称得上和善,这些少年又开始眉飞色舞,信誓旦旦规划起未来的宏愿。 自己担惊受怕,暴君却在找他时顺便在国子监做了公关,洗白了自己,堪称暴君界的时间管理大师。 眉山在射场西南角,山上遍植花树,上山途中,海棠,栀子,玉兰等随着微风花飞叶落,如簇云雾,格外妩媚。 三品以上官员和皇族随圣驾走铺着地毯,极有排面的石板路,国子监一行人则要从后门走未修整完善的石子路,一路上连爬带攀,简直是户外体能训练。 齐宥踮起脚尖,看见魏九朝正和班里另外几个人说笑着爬山,看都没往自己这边儿看。 满山都回荡着魏九朝的笑声,齐宥皱眉冷哼,爬山还说话,这人倒也不嫌累。 到了半山腰,众人都累得直不起腰,三三两两坐在石头上擦汗喘息。 赵昭坐在齐宥身畔,正侧头跟陆唯时说话:石子又进我鞋里了,硌得疼。 你穿的鞋不太合适。陆唯时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好听:要不换我的靴子吧。 齐宥:??? 几日不见,两个人亲密到换鞋穿的地步了? 齐宥呼啦一声展开扇子:赵昭,和你家时哥哥熟得挺快啊。 赵昭转过头,才发现齐宥就坐在自己身后,惊道:阿宥,还以为你和九朝在一起爬山呢,结果半日也没瞅见你,全程也没听见你说话,不是落单了吧? 远处,魏九朝停止喝到一半的水,耳朵悄悄竖起,落单两个字立刻刺痛齐宥,他当即郁闷反驳:谁爬山还说话,一路喝风么? 齐宥声音提高八度,缓缓挥扇,硬拗出睥睨天下的气度:我节省体力,才不想和旁人说笑呢! 说几句话就体力不支了?不远处,魏九朝展扇冷冷一笑,直接往脸上怼他:那你是真不行! 齐宥说话也一点儿不客气:是啊,你最行,喘气儿声都比旁人大! 后山路难走,大家刚开始还说笑几句,之后便闷头爬山,只有魏九朝,一路上极为活跃,逗弄这个逗笑那个,还不断夸张的笑出猪叫。 齐宥憋了一肚子气,等到在半山腰歇息时,听见魏九朝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才开始偷乐。 让他话多,这不是活该么? 贺珥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上前拽拽魏九朝的袖子转移话题:对了九朝,你昨日打猎时不是给阿宥准备了礼物么? 赵昭回过神,把魏九朝连拽带拉的推到齐宥面前,开始拼命暗示:九朝,拿出来拿出来。 魏九朝没动:时候不对,不想送。 周围的少年开始起哄:送个东西还挑时候 又不是送聘礼?难道还要鸣锣喝道才可么? 齐宥狐疑的望向魏九朝。 魏九朝不想在这个时候送礼,好像他主动道歉似的。 在起哄下没办法了,一脸不屑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白狐围领,围领是缀在冬日衣边儿上的,细细一条,毛质轻盈,毫无杂色,下头还挂有两个精致的小白球,在阳光下蓬松柔软得如同不会飘散的蒲公英。 齐宥挺喜欢,也做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接过来道:谢了,还挺讲究。 他正想收起来,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礼物好是好,可惜不太应景。 一回头,瞧见崔銮折扇轻摇,和堂弟几人从一旁的小道走出来:昨日你费尽心机和我相争打下那只白狐,就为了送他这围领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费尽心机了?魏九朝冷道:随手射到的。 崔銮讨个没趣,又凑过去瞧瞧齐宥握着的围领,嗤道:这要等到冬日才能用啊,送礼也不看看时节。 魏九朝面色一沉,众人正担心他发作,齐宥已冷冷道:九朝送我的礼物,无需你指教。谁说非要等到冬日才能用? 他一会儿要爬山,拿着那围领本就不便,被崔銮一激,干脆反手当发带松松系在头上。 众人没见过这样的用法,都一时愣在原地。 齐宥才不理他们,绕过人群径直和贺珥赵昭开始爬山,他今日穿着宝蓝色锦袍,背影格外俊俏。蹦跳打闹时,身后纯白发带随之旋舞荡漾。 做成围领不太显眼的装饰,被少年当成发带系在发髻上,登时有了明朗的灵气。 爬山的少年都正值爱打扮的年龄,不少人心里也嘀咕着回去要做条这样的发带。 魏九朝望着齐宥背影,唇角轻翘。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登上山顶,因前头皇帝贵胄还在祭拜,他们又再山顶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得以进入孔庙。 齐宥并没有进去,都说这儿的庙最灵,万一孔子福泽众人,把他点化怎么办? 他对朝政毫无兴趣,只想早日顺利离开暴君过安稳日子。因此始终在庙外踱步,和神像保持安全距离。 步出庙外,看见魏九朝一个人坐在石椅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搭讪:你不去拜拜? 我读书本就是为应付我爹,考进国子监已经够意思了。旁的我也没兴致。魏九朝撇撇唇角:你呢,怎么不去? 我也不想入仕。齐宥坐在他身边:你该是明白的。 魏九朝紧绷的脸色终于云开霾散,齐宥不愿入仕,原因两个人心照不宣。 他能这么说,自然想从陛下那里脱身。 魏九朝确定了齐宥的心思,不由轻松许多。 我们去旁的地方。魏九朝从石椅上站起来,笑道:这里庙小神仙多,万一谁许愿把我们牵扯进去就冤了。 也不必太过担心,你那成绩神仙想扶也扶不起来。 魏九朝骂一句,扬手捶他,正在打闹间,同窗们都来了,见此情景立刻嚷嚷道:方才还扭脖侧脸呢,如今又缠在一起。 赵昭抿嘴一笑:本就不该为你们操心。走走走,饿死了,下山吃烤肉去。 一行人勾肩搭背正准备下山,忽被一群太监拦住去路,冯太监笑吟吟站在前列,望着齐宥道:圣上有旨,拜祭孔庙时忽想起齐侍读宵衣肝胆侍奉朕躬,令朕身心舒泰,特有礼物慰劳,还赏您做小轿从前边儿下山。 这本是正经话,但齐宥自动脑补了暴君做得不正经事儿,一时间字字皆有弦外之音。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冯太监递过来一个紫檀木箱:侍读把东西拿出来,老奴还要拿这匣子给陛下复命呢。 齐宥手都抖了,这匣子的模样让他想起上次的亵裤,一时头皮发麻,生怕里头装着不能示人的玩意儿。 打开一看,匣子里是一束花,都是应季的海棠芍药,倒像是爬山时就地取材摘下来的,花梗已细细剪裁好,饱满的花束用精致的丝带扎着。 众人都愣住了,陛下赏赐臣子物件儿常见,但从没这般随意中又透着用心。 陆唯时沉吟道:公公,陛下这是何意? 冯太监似笑非笑:陛下的心思谁又能说明白呢?齐侍读自个儿好好体悟吧。 冯太监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陛下听完跟随小公子的侍卫汇报消息,脸立刻冷了几分,还嗤笑一声,让他即刻把这束花送去给齐宥。 冯太监拿着匣子离去,兴奋的少年们开始围着齐宥做阅读理解。 陛下怎会送你一束花? 这还用说?齐兄已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对对对,前朝时,只有中了进士赴琼林宴,陛下才会以花相赠,齐兄,陛下定是对你报以厚望! 而且陛下说了,齐兄让人身心舒泰,这是极高的赞语,看来陛下很亲近你。 齐宥捧着花只想苦笑,陛下是对他报以厚望,只是这厚望偏偏不在朝政上,脑海里响起雍炽昨日那句关于花开的话,脸色登时红透。 这哪里是赏赐和看重,分明是提醒和警告。 还当着这么多人。 这花倏然变得烫手,齐宥喘不过来气,偏偏还要强迫自己进行表情管理,挤出受宠若惊的微笑。 送束花就是探花?你们也真敢猜。崔銮看到齐宥那不知所措笑呵呵的模样,满脸愠色的冷哼道:齐家这两年也没接过什么正经赏赐吧,我劝你赶紧把这花拿回家供起来,祈求它多活几日吧。 说罢大摇大摆径直离去。 官员常常会把陛下的赏赐摆放在家中,但大多供的都是如意翡翠之类,即使是花草,也是稀种的牡丹菊花,崔銮却让齐宥供奉一束不值钱的花。 分明是在说齐家不得圣意,拿束野花也要当宝贝。 阿宥,别去理他。同窗七嘴八舌劝告:他考了好多年还没抓住金榜的尾巴,就让他酸吧。 齐宥不在意这个,深吸口气,认认真真抱着那束花,在一圈人的簇拥下钻入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暴君:时刻监视,时刻掌控 阿宥捧着花花坐上小轿子啦,四舍五入是婚礼了叭感谢在20200711 23:33:05~20200714 16: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Alice、桑音、kr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送命题 这几日齐宥住进了陛下行宫, 只是两个人不仅分床,还分殿而居。 倒不是因为齐宥矜持,实在是雍炽也很难令人琢磨。明明眼冒火花跃跃欲试, 但一到月黑风高, 仍然乖乖溜回自己的主殿。 齐宥仔细琢磨,想到雍炽在排云台虽肆意洒脱, 但也仅限于射猎游乐,细究起来, 从未在床榻上荒唐过。 说到底嘴上再过分,其实也是个没经过人事儿的。 齐宥紧绷几日的神经放松几分,那日午后相拥而眠, 并未再上过雍炽的床。 但他不靠近龙榻, 雍炽却每日都要来他的偏殿, 磨蹭半晌。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0) 这夜, 幕色沉沉, 梆子敲过, 雍炽还赖在他房里不走。 每次雍炽一来, 齐宥便会遣退身边的侍女, 这样一来只要雍炽不走,凡事都要齐宥亲力亲为伺候。 第二十八次把雍炽面前的茶碗斟满,齐宥实在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夜色已晚,陛下还在臣的房中怕是不妥当! 雍炽单手撑着侧脸, 专注地翻过面前的话本书,骚话张口就来:朕本就是你房里人, 有何不妥当? 说罢饶有兴致的一把拉过齐宥:阿宥,你是朕的侍读,朕有学问请教你, 难道你还准备赶朕出去? 齐宥挑眉,看到雍炽的确拿着书,便道:陛下有何不懂之处? 雍炽翻着书,闷声道:祭酒说你聪敏,事事皆能一点就透,朕看却不见得。 齐宥疑惑的望向他,雍炽接着翻书道:你前几日拒绝朕,还说是朕心切,朕特地找来这本书揣摩,发觉我们尚停在话本第一页! 齐宥越听越迷糊,凑过头看了看那话本,第一页是两个人穿着小衣躺在榻上唇贴唇,勉强还能入眼,往后粗略一翻看,皆是活色生香的双人图。 雍炽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谴责和质问。 齐宥: 陛下说过,会等臣春闱过后的。 朕知道。雍炽沉吟半晌,委屈的暗示道:二者之间,也大有可为。 齐宥翻看那书,也许是夏夜蝉鸣阵阵,撩得人心神不宁,本觉得是不堪入目之事,代入雍炽清朗的眉眼后,心里竟浮浮沉沉,如春风拂动柳梢。 齐宥心烦意乱,啪一声把书合上,轻声道:臣困倦了,陛下能否改日再说? 雍炽从未吃过闭门羹,但看他脸色不善,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悻悻转身离开,齐宥以为自己能清净两日,结果第二日一早,醒来刚迷迷糊糊翻个身,便发唇上隐约有痒意。 睁开惺忪的眼,望见雍炽正隔着一床棉褥亲他,眸中含戏谑道:品出味儿了么? 齐宥望着雍炽锋利俊朗的轮廊,困意登时烟消云散。 这是雍炽最爱问的送命题。 若他沉默,雍炽立刻俯身给他绵长的吻,让他再品品。 若回答尚可,雍炽的手掌便不老实地揽住他的腰,想要试探着进入下个阶段。 可还是不可,真是个两难的答案,每次都能让齐宥头秃。 唯一庆幸的是,雍炽并未满心扑在此事上。 他精力旺盛,极爱射箭,来到离京千里迢迢的射场,总爱和一干锦衣卫跑出去策马射猎。 他们纵马娴熟,驰骤如风,齐宥借口骑不了快马,便不再随驾,准备一个人在寝宫苟到逃跑。 除了射猎,雍炽还爱在寝宫给齐宥捉鱼吃。 雍炽摸鱼堪称一绝,几乎没有空手而归过,他能徒手捉住珍稀漂亮的西域金鱼,也能捞上来十几斤的草鱼。 不论什么鱼,结局都是做成菜送入齐宥腹中。 御膳房看到陛下隔三岔五送来鱼,以为陛下爱上这一口,也花费心思研究出各种花式做法,鱼的味道格外鲜美。 齐宥每日在寝殿睡懒觉吃鱼,快被养成猫了。 雍炽有天笑着问他:想不想换个口味? 齐宥眼睛一亮:吃什么? 雍炽抿唇笑笑:朕要和蒋辰他们一起去北苑猎场,你也一道吧,那里有不少猎物,让你尝尝新鲜的烤鹿肉。 齐宥听到北苑猎场的名字,心登时一颤,北苑猎场是燮州皇家猎场里人迹最罕见的一个,和旁的猎场不同,北苑猎场没有侍卫做过清场,是百分百纯天然猎场。 换句话说,这里不只有狐狸,小鹿等无辜纯良,杀伤力为0的生物,还有不少老虎,狼群,熊,豹子等出没 一般人是想玩的尽兴,但不想玩命,所以此猎场常年无人踏足,只有雍炽嫌被开发过的猎场不刺激,常常带着弓马娴熟的锦衣卫们前去北苑极限挑战。 但齐宥心颤不是因为害怕虎狼猛兽,而是因为在原书中,雍炽曾在北苑猎场被人刺杀。 这次刺杀还和原主有关,在原书里,雍炽此时早已和原主开上了车,感情正处在升温期,陛下想玩些不一样的,便带着他到了北苑猎场。 之前雍炽来这里很多次都没事,只有带着原主来这一次遇到刺客,虽然雍炽立即射杀刺客,毫发无伤的出来了,但事发后,仍有不少人借此进言,让陛下远离男色。 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还是考虑到雍炽安危,齐宥都不想和雍炽一道去北苑猎场。 他垂下双眸,猛加了几筷子鱼:臣不需要换口味,陛下烤的鱼好吃,臣爱吃。 雍炽看他馋馋的模样,心下好笑,接过帕子帮他擦擦唇角:你在猎场尝了朕烤的新鲜鹿肉,就又要闹着换口味了。 齐宥: 是他天真,雍炽决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改变呢? 他只想安安生生苟到逃跑!暴君为何不放过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去北苑猎场的时间越来越近,齐宥却愈发不安,原书里记载这次刺杀只是虚惊一场,雍炽并未受伤,但自从他穿书后,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连该侍的寝都没侍,那这次刺杀,自然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齐宥每晚都忍不住看随身携带的地图,妄图找出北苑射场周遭有何潜在的危险。 仔细分析后,齐宥还是觉得最好自己莫要踏入那地方。 毕竟原书中,只有原主出现在猎场那次,刺客才开始行动。 齐宥鼓起勇气对雍炽道:臣多日不见老师同窗了,让臣搬去国子监的院子住几日可好? 雍炽面色登时冷沉,定定看向齐宥。 齐宥忙道:臣没旁的意思,只是一行人去北苑猎场定是极为张扬,臣怕旁人非议。 他顶着侍读的名头夜夜宿在皇帝寝宫,时日长了总归会引来议论猜测,更何况哪儿有侍读随驾去北苑猎场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齐宥都不知该找何借口。 雍炽淡声道:想回去? 齐宥看雍炽眸子里闪过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不敢点头,犹豫半晌,试探的问道:可以吗? 可以。雍炽抬起手臂,直接把齐宥拦腰抱起:朕抱你过去。 齐宥:!!! 若是真的被雍炽一路抱到同窗面前,那岂不是人人都晓得他披着侍读的名声在干何事么? 别说入朝为官,就连之前在国子监取得的成绩,也不会让人信服。 齐宥拉住雍炽衣袖,把头如鸵鸟般埋在雍炽怀里:陛下,若是让他们看到,臣干脆退学算了。 即使他过几天就要逃跑,也想要脸啊!一脑补自己逃跑后,国子监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自己是因为强迫和陛下欢好,不堪折辱逃跑的,那离开的姿势多不优雅! 有何可惧?雍炽声音带着不自知的残忍冷酷:谁敢非议,舌头和脑袋都莫要了。 齐宥身子一僵,庆幸自己从未在暴君面前吐槽过同窗,唇角轻抿道:陛下能不能少随意打杀人啊?多用正经的律法立规矩,旁人自然不会非议。 齐宥看不惯雍炽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暴君做派,他在国子监读了不少史书,知晓历代仁厚明君,是立法之人,更是守法之人。 那朕封阿宥为后如何?把喜帖下到国子监让他们瞧瞧。雍炽的手掌贴着齐宥柔韧的的腰身,戏言道:夫妻间亲密些名正言顺,任凭谁也说不出什么。 齐宥一脸冷漠:陛下别再拿臣打趣,臣是男子,如何为后? 雍炽脚步不停:都说你极为聪慧,这还用朕教? 到最后还是齐宥求了半路,雍炽才把他放回地面,吓得齐宥不敢提回别院住的事儿。 按常理,一个人拒绝了你的要求,面子过不去就会答应你下一个要求,齐宥酝酿好情绪,进入正题:不去国子监别院住倒也罢了,只是臣骑射生疏,能不能不随您去射场? 雍炽面无表情:知道你骑射生疏,你看朕射就好。 齐宥暗叹口气,拉住雍炽衣角道:陛下,臣听说北苑猎场有许多凶兽,臣胆小,能不能待在寝宫等陛下得胜归来?鹿肉也可以在寝宫吃呀。 雍炽呲牙,摆出凶巴巴的鬼脸吓齐宥:看清朕了?再凶的凶兽和朕比都差点儿意思。你连朕都不怕,还怕它们? 说罢揽住齐宥的腰,直接把人掳上马背。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朕正在为吃掉媳妇儿偷偷补课== 第42章 好疼 齐宥终究被雍炽掳上马背, 本来想到了射场再随机应变,结果进去一看,射场周遭全是连绵不断的树林, 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这里寻找刺客的踪迹,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且他被雍炽牢牢禁锢在怀中, 连行动自由都没有。 侍驾的大多时那日在园子里和雍炽谈笑的锦衣卫,雍炽毫不避讳, 坐在马背上,直接把齐宥牢牢圈在怀里。 雍炽背上挂着长达四尺的□□和漆木箭筒,英姿勃然, 驰骤之间, 风声呼啸。 这本是极为养眼的事儿, 但齐宥心里压着石头, 难免心不在焉, 周遭有风吹草动都要张望一眼, 生怕哪里窝藏着刺客。 雍炽微微皱眉, 反手持弓, 把齐宥牢牢摁在怀里:方才朕射杀了一头黑熊,战场上方寸之间就能差之千里,你再乱动,换口味的就不再是我们而是他们了。 众人都轻笑起来。 风声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飘过来, 齐宥从未见过此等杀戮场面,难免心惊胆战, 嗓音微哑道:陛下,我不想在这里吃烤肉,我们回寝宫去吧。 雍炽玩兴正起, 持弓搭箭,凌冽而专注的眸光扫过山林:为何要回? 齐宥一心想带雍炽离开此地,暂时放下面子,抬起双眸轻声恳求道:臣胆小,有些害怕血腥味儿。 雍炽闻言,非但没减缓马速,反而挑挑眉愈发往树影深处策马,在他看来,齐宥的恐惧是对他的轻看和不信任。 雍炽自然不能忍受,他把齐宥紧紧圈在怀里,声音满是倨傲:你在朕马背上,还有何可惧? 陪侍的人看雍炽满面笑意牢牢环着齐宥,早已把他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纷纷凑趣道:小公子,陛下的马背是整个射场最安全的地方,你定不会受伤的! 齐宥微微握紧拳头,雍炽等人武力值再高,终究是在明处,而这里处处是树林死角,藏匿刺客太过容易。 也许现在就有人拿箭瞄准他们,只等时机来临,射出致命的一箭。 齐宥轻声道:陛下,射场周遭全是树林,极为隐蔽,若有危险隐蔽在暗处,恐无法招架。 他不可能直接大喊一声周遭可能有刺客,只能拼命暗示雍炽。 在暗处?雍炽从背后抽出箭矢,眯眼搭在角弓之上,似乎正和前方摇晃的草丛对峙。羽箭破风射出:那朕也要留下它的命! 随着话音落地,前方树林深处迸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虎啸。 众人这才意识到雍炽竟然一箭射中猛虎,皆真心实意地来给雍炽道喜。 雍炽年轻的眉眼满是轻狂,手持马鞭略抬下巴道:你们也试试身手。 锦衣卫听命,上前补了几箭,三下五除二把那体型庞大的老虎擒住扣押到笼中。 开局射中猛虎,几人玩性大增,皆跃跃欲试。 齐宥放弃了劝告的打算,只轻扯雍炽衣袖:陛下,臣想去另一匹马上。 雍炽垂眸看向他。 在陛下怀里,臣只能看到猎物倒下,却看不到陛下弯弓搭箭。齐宥神色认真又憧憬:臣也想骑马,亲眼看看您的英姿,为您叫好。 齐宥眉目微敛,双眸清澈稚嫩,整个人乖巧又天真。 这话句句戳在雍炽心坎,他笑着一摆手,立刻有人牵马过来。 他轻拍马匹,缓缓靠近那温润的小马,齐宥从他怀中直起身子,慢吞吞地翻身上马。 和雍炽等人一比,模样显而易见的笨拙,有人要给齐宥弓箭,被雍炽阻止:你拉紧缰绳,下次再来射吧。 齐宥独自骑乘后,雍炽马速明显变慢,总在他的小马周遭徘徊。齐宥为支开他只得道:陛下,那边儿有头猎豹,不知有没有陛下的箭快? 雍炽傲气哼道:这有何悬念? 说罢轻拍马臀,往齐宥指的方向奔去,齐宥拍马跑几步做出要跟上的模样,随即暗暗减缓马速,看看马蹄下的草坪还算松软,咬咬牙,松开缰绳。 雍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回头望去,已见齐宥身形一晃从马背上跌落。 他呼吸一滞,立时如箭般策马奔去,身形一跃落地,焦急地俯身查看齐宥伤势。 齐宥摔到了腿,万幸的是落在软绵的草地上,雍炽拉起他轻巧的绸裤,看到圆润白皙的膝盖上已显出淤青,望去触目惊心。 雍炽皱眉,面色登时变得凝重。 齐宥冷静的看那伤势,心中微哂,他跌落时没掌握好力度,身体下意识地选择了保护自己,此时看去只觉得伤口比想象中轻了很多。 他看雍炽面色不善,登时对自己的计划没了底,心思陡转,伸出爪子软软搭在雍炽护腕上,硬着头皮用小鼻音撒娇道:陛下,臣好疼,臣的腿怎么了? 齐宥本想跌落受些轻伤,好让雍炽快些离开射场这个是非之地,谁知这轻伤真得太轻,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更何况久经沙场见惯血腥的暴君? 以雍炽的脑海路,也许会直接拍拍他肩膀,说一声小伤不碍事儿,转身继续打猎玩闹,齐宥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撒娇,展露脆弱把伤势装得严重一些。 以前他不想上学,总用这一招骗哥哥,百试百灵,只是不知暴君吃不吃这一套? 齐宥一颗心七上八下,还要抬手捂住脸装作不敢再看自己伤口,把头埋在雍炽□□的肩膀上,擦着眼睛磕磕巴巴道:我的腿好疼,可能是伤到骨头了,陛下 雍炽能察觉出齐宥在他怀里颤抖,不知为何,自己抱着他的臂膀也开始轻颤,他稳住心神,俯身轻轻去捏齐宥的膝盖下侧:阿宥,告诉我,这里痛不痛? 齐宥没觉出疼,只是做戏要做足,窝在雍炽怀里轻声道:疼,陛下别碰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1) 雍炽一连按压了好几个地方,齐宥都迷迷糊糊得都叫疼。 雍炽愈发着急,他从未见过齐宥这个模样,也不多话,就这么软软的一声声喊疼,喊得他没了注意,喊得他胸腔里的心都皱巴巴缩在了一起,雍炽看那伤口,想着若是在自己身上,自己定能承受的住,结果偏偏是伤到了齐宥身上。 随侍的锦衣卫们此时也赶了过来,只看见少年跌在地上,裤腿高高卷起,委委屈屈埋头在陛下怀里,轻声喊疼。 他们一时间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雍炽已经把他拦腰抱起来,翻身上马,简短吩咐道:回宫! 众人一怔,有人没眼色,不甘心道:要回去?听说前头还有好几头老虎呢,陛下的弓要派上用场,怎么这时候返回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那小公子受的是皮外伤,陛下若是担心直接派遣几个人护送回去就好,哪儿至于耽误射猎,还这般如临大敌? 雍炽没有回头,冷声道:再多说一句,朕送你去喂老虎。 众人皆知雍炽不是戏言,一时间大气不敢出,纷纷策马往行宫赶。 齐宥微微松了口气,谁知雍炽忽然轻扯缰绳停了马,抱着他从马上翻身而下。 齐宥躺在雍炽的臂弯里,仰望着雍炽疑惑道:陛下,怎么了? 方向是往行宫走的没错,但他没弄明白雍炽为何突然弃马步行? 第43章 念朕 朕担心你的伤。雍炽冷哼道:马背颠簸, 你又娇气,骨头别再错位了。 齐宥怔住,面色闪过一丝错愕。 雍炽看齐宥状若感动, 冷冷补一句: 若是还未入宫就折了腿, 岂不是朕吃亏? 齐宥抿唇,久久未发一言。 雍炽以为他还在害怕, 低头看他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忍不住道:别怕, 朕脚速快,不会耽搁你看伤的。 明明是暖人心的话,从暴君嘴里说出却总含有淡淡的讽刺。 齐宥抬眸望着雍炽, 夏日暖阳洒在他乍看拒人千里的面庞上, 悄悄融化了冷厉的棱角。 他没想过事情会成这个模样。 齐宥在心底是拿不准雍炽的, 他不敢保证雍炽会为了他让步, 为了他回宫, 所以才会装出疼得受不了的模样, 唯恐伤得太轻, 打动不了暴君的心。 谁曾想雍炽何止是让步, 简直是丢盔弃甲,原地缴械。 自己喊两声疼,雍炽竟到了连骑马都嫌颠簸的地步 齐宥有些迷惘,他总听人说欺君是大罪, 可是从没有人给他说过,暴君的心这般好骗。 好骗到他还没努力, 暴君就已经准备将又坦诚又炙热的心意放在他的手心。 可是他就要离开了,这是他最不需要的牵绊,齐宥忽然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觉得这份心意无处安放,甚至有些烫手。 齐宥揉揉眼角,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 雍炽却觉得他又要哭,冷哼道:你今年几岁,受了疼就揉着眼睛哭鼻子,羞不羞?等你日后侍寝,还不淹了朕的龙床! 从句里行间,也能感受暴君对侍寝愈加急切的盼望。 齐宥这次却没被他的粗声粗气吓到,他记得雍炽经常这般威慑自己,因为原书的阴影,自己总是忍不住对他恐惧,但仔细想想,雍炽从未伤过他分毫。 就连侍寝也是嘴上说得起劲儿,真上了场却不会轻举妄动 再过两天,自己就要逃出他的掌心,去江南过舒心日子了。 齐宥保证雍炽一定会难过的。虽然他嘴上很可能会冷冷地说些无情的话,但他心里肯定会难过。 之前不能保证雍炽会难过的时候,齐宥特别想走。 现在能保证他难过了,齐宥又不敢保证自己想离开了 想着想着,想到自己鼻子发酸,齐宥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抱着,怔怔看雍炽俊朗的面庞,忽然叫了声:雍炽。 雍炽挑眉:嗯? 齐宥眼角微红,又吸吸鼻子道:没没事儿,我就是想叫叫你。 相识这么久了,其实认真算算,叫他名字的时候真的没几次。 那次两人唇齿相接,自己迷迷糊糊叫了他,却惹得他发了好大的火儿。 回去仔细想想,其实是自己操之过急,而且他夜里仔细思索那次雍炽生气,好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吃魏九朝的醋。 到后来,妥协的人还是雍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可能踏足国子监 然而他要走了,有可能一辈子再也无法碰面。 雍炽脚步飞快,只顾着赶路,哪儿知晓齐宥正一个人在脑海里上演生死离别的苦情剧呢,只道他是又疼又害怕才想着多喊自己几声,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你害怕时念朕几声,保证你龙气护体,百病不侵。 齐宥道:害怕时人人都念佛,念你有何用? 朕是天子,她是天上的佛祖。雍炽信心满满道:这都是本家,相通的。 齐宥: 在走与不走之间反复横跳的齐宥立刻决定,还是晚上回去继续收拾行李。 逃跑计划照常行动,一秒钟也不耽误的那种。 雍炽走得再快,也不是个办法,齐宥想到还未出现的刺客,觉得还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轻扯雍炽衣袖:咱们还是骑马吧,我想要快点回去。 雍炽低头看看齐宥覆着薄汗的额头,轻声道:好。 雍炽带齐宥跃上马背,在他耳畔道:再撑片刻。 齐宥正待说话,忽然看到身后有身影掠过半空,刺目的刀光直逼雍炽而来,电光火石间,蒋辰一个翻身,拿刀把那人硬生生格开。 原书中的刺客果然还是出现了!齐宥越过雍炽手臂,想看看身后到底有几人。 雍炽解开身后的玄色披风,不由分说把齐宥从头裹了个严严实实,嘴上冷道:别看,一会儿再吓哭了你。 齐宥被披风盖住,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耳听刀剑相撞,心里又急又慌,奈何那披风被雍炽箍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挣脱不开。 过了片刻,一切重回寂静,雍炽策马而行,马速快而平稳,除了他呼吸有些沉重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齐宥被雍炽桎梏在怀里,披风也不允许掀开,只听得自己的心一上一下狂跳:方才是不是有刺客? 刺客?他们也配?雍炽冷哼道:几个玩杂耍的罢了。 齐宥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淡淡的血腥味儿如影随形,不可能是刺客的:那没人受伤吧? 在原书里,此次刺客被雍炽一行人斩杀,雍炽等无一人受伤。 但是齐宥也不敢保证,情节真的会和书中一模一样。 雍炽简短道:无人。 让我看看。齐宥挣扎,怒道:我又不是姑娘家,你蒙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儿? 风声呼啸,雍炽似乎从这句话里寻到了兴味儿,戏谑道:盖头都蒙上了还问干嘛,当然是抢亲。 齐宥忍不住想笑,唇角轻咧,却突然觉得不对劲,雍炽每次说笑,那帮锦衣卫定要赔笑两句,然而刺客出现后的一路上,周遭安静得似乎只有他和雍炽两个人。 齐宥后背升起一股冷意,他屏住呼吸,觉得耳边似乎只有雍炽的马蹄声,而这北苑猎场似乎无边无际,马儿不住狂奔,却仍未到尽头。 齐宥颤声道:雍炽,让我看看你。 这么想看朕?雍炽强硬地把他箍在怀里,声音透出几分懒散:你从齐府搬出来住吧,搬到朕的排云台,日日夜夜看个够如何? 齐宥知道说不通,索性不再说话,雍炽的心跳和马蹄声都听得很清晰,他闭上眼,乖乖伏在雍炽怀里。 回到行宫,齐宥直接被送入偏殿内室,一群太医围着他诊治。 但齐宥始终没再看到雍炽。 正殿大厅,烛火摇曳,萧朗吟单膝跪地道:今日射场防卫不利,让陛下受伤,是臣之过,请陛下惩处。 雍炽没看他,只问道: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射场的荷塘通往外界,此时又恰恰是清理荷塘的季节。萧朗吟垂眸道:那些人通过暗河游进来,臣等疏忽,没能及时发现。 暗河隐蔽,也怪不得你看守不利。雍炽示意他起来:你还是学生,学业为重,扈从的事儿先交给蒋辰,此事你也莫要自责。 萧朗吟一怔,拱手称是。 等萧朗吟退下,雍炽才侧身倚到椅背上,墨发轻垂在俊美苍白的侧脸旁,不似以往咄咄逼人,反而显出几分疲惫和脆弱。 蒋辰犹豫道:陛下,您换过药了么? 他看那些太医一股脑去了齐宥住的偏殿,而陛下的伤口还是当时仓促包扎的,也不知有没有再处理。 无事。雍炽按按肩头,眉色有点暗淡:他们几个都要厚葬,家人你去安抚好。 蒋辰黯然道:臣明白。 两人对视,想起射猎场上骤然闪现武功高强的刺客,难免心有余悸。若不是侍从冒死守护,二人身手矫健杀出一条血路,也许雍炽真就折在那里了。 依你看,那些刺客真如萧朗吟所说,是通过荷塘游过来的? 蒋辰犹豫道:萧小侯爷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真的。 萧侯爷是雍炽登基的重要助力,雍炽和萧家关系甚好,蒋辰不敢多议论萧朗吟。 你是朕的亲卫!雍炽皱眉:你如何想的? 臣觉得此事蹊跷。蒋辰道:那些刺客倒像是有备而来,而且臣揣测,也许还和随驾人员有联系。 雍炽看向他。 通过暗河游到猎场何其艰辛,况且北苑射场那么大,刺客怎会知道我们的路线。蒋辰看着他的面色,沉吟道:臣觉得有个人很可疑。 他看到雍炽示意自己往下说,才鼓起勇气道:不知陛下有没有发觉,齐小公子始终不愿我们在射场逗留,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宥此时正睡在雍炽床榻之上,说着刺杀竟说到帷幕之内,雍炽臂膀上的伤隐隐作痛,声音登时冷了几度:蒋辰,你胆子很大。 蒋辰跪地道:臣担心陛下安危。 射场上的血光刀影太过惊骇,打破了射场看似平静祥和的表象,蒋辰身负重任,不敢让雍炽涉险。 雍炽耐下心道:他手无寸铁,一个国子监学生,还能和刺客有关联? 但齐公子的确表现得让人怀疑。 雍炽皱眉,射场上的画面开始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万一有藏匿在暗处的危险怎么办? 臣害怕,臣想回行宫吃鹿肉 陛下,我们快些回去,我好疼 雍炽指尖轻敲桌案,久久未语。 齐公子一定知道什么。蒋辰道:陛下把他交给臣,臣定能有所获。 雍炽面色未变,淡淡道:他还受着伤呢,你就敢跟朕要人? 蒋辰一滞,不敢再提,踌躇半晌道:还有一事,臣也要禀明陛下,在来行宫的一路上,小公子问了臣很多问题。 雍炽语气不善,缓缓道:说。 公子问了臣射猎场上的布兵防控。蒋辰思索:臣能明显感觉出,公子是在打探消息。 雍炽眉心紧锁,黑眸中划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捏着衣角:再见雍炽,我明天就要去远航了,走之前想叫你几声 雍炽冷冷:你叫 宥宥软软叫了几声后去开门,门打不开 雍炽得意:哼,方才你叫的时候朕让人把门锁死了 别被刺杀什么的吓到,炽炽不会怀疑媳妇儿的,甜甜甜恋爱快要来啦 第44章 败露 烛火微摇, 雍炽始终没有再开口。 蒋辰默然静立,也不敢再多说话。 在他看来,齐宥身上疑点重重, 和行刺之人定然有所联系。 但陛下今日遇刺, 情况危急,仍执意护着马背上的齐宥。他有些拿不准齐宥的份量, 出于谨慎,只好点到为止。 半晌后, 雍炽按了按眉心,神情有些低落:此事不必再议,朕相信齐家。 蒋辰抬眸, 陛下说得是相信齐家, 却不是相信齐宥。 相信齐家, 是相信齐家怀有忠君爱国之心, 不会做与刺客勾连的叛臣。 相信齐宥, 则只是单纯的相信此人绝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这其中的差别微妙又巨大。 蒋辰心思一动, 抬头道:陛下万乘之尊, 今日却因齐公子疏忽自身安危, 臣真是惊心。 他踌躇,低声补充:毕竟当初陛下对臣等提及此人,是当作玩笑取乐的。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雍炽对他提到齐宥, 眉飞色舞说自己找了个新乐子。 那语气和议论起尚宝局进贡的新奇玩意儿,驯兽所豢养的稀罕犬马, 没有任何区别。 他心里明白齐宥的身份,表面上丝毫不开罪,心里却有看笑话的轻视。 然而这次出猎, 陛下把他弄糊涂了。 蒋辰,你记不记得当初朕为了驯服一匹北疆进贡的战马,摔断了两根肋骨。雍炽在光线昏暗的大殿中踱步,轻描淡写:倒不是因为那马多重要,而是朕就是这样的性子。 雍炽受伤,很多人想要把战马斩杀,雍炽拒绝,在他心里,战马是他心爱的猎物,他自然要保它周全。 战马驯服后,雍炽极为兴奋地兜风撒野,但没几个月,兴趣也就淡了。 雍炽负手而立,显得胸有成竹,眼神却下意识的避开:战马如是,人亦如是,齐宥的身份你也明白,朕自然不能让他出差池。但孰重孰轻,朕心里有数。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2) 蒋辰放下心:是臣多虑。 雍炽摆摆手:下去吧。 大殿昏暗,雍炽站起身,伫立良久,他何必要给蒋辰说这么多? 是为了解释真相,还是为了掩盖真相? 雍炽自己也说不明白,他只是忽然想起了齐宥满脸促狭和他说笑话的模样,认真捧着他手掌的模样 雍炽心里竟然涌起一丝愧疚。 随即皱皱眉,在心里为自己抱不平,受伤的明明是他,这莫名其妙的愧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深吸口气,缓缓推开侧殿大门,齐宥闭合双眼睡在床上,膝盖下方青紫的伤口刚上了药,裤腿微卷,露出压在被单里的光滑柔韧小腿。 昏黄的烛光幽幽暗暗扫在上面,雍炽强忍住伸手去抚的冲动。 趁着烛光走到床头,坐在床边儿看着他。 齐宥很快张开眼,望着他轻轻叫:陛下。 眸子里微含水汽,整个人望去有几分脆弱。 雍炽想起方才的浑话,混杂着愧疚和悔意,淡淡嗯了一声。 齐宥丝毫不知方才的对话,他眯了一会儿,但睡不踏实,梦里都是雍炽抱着他策马飞奔,雍炽的胸膛很温暖,而他们背后,血流漂杵。 齐宥侧躺着,左脸压在枕上,朝雍炽伸出手:陛下真的没受伤? 夜色朦胧,窗外树影微晃,他忽然格外依赖雍炽。 雍炽眸色渐沉,嘴角勾起:朕褪了衣衫让你前前后后过目一遍如何? 齐宥在夜色里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朝床榻里头挪挪身子,轻声道:陛下没受伤就好,时间也不早了,陛下去歇息吧。 尾音软软的,如小钩子般精准的牵动雍炽的心,雍炽轻笑一声,声音很低沉:躺在床上对朕说这种话,算不算你自荐枕席? 齐宥声明道:臣的意思是让陛下去正殿,那里才是陛下歇息之地。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身下的床自然也是朕的。雍炽忍着疼,理所当然脱掉外衫,硬躺在齐宥身边:朕赐一半床给你,现在要收回另半边。 齐宥看着反客为主的某人: 月光微凉,装满冰块的纳凉扇轮转动,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雍炽能觉出臂膀上的箭伤随着呼吸起伏隐隐作痛,他不理会,侧转身,抱紧齐宥。 齐宥身子微微一僵,看到雍炽没有下一步动作,终究没有挣扎,闭上双眼假寐,他的意识在雍炽温热平稳的呼吸中渐渐昏沉,没一会儿竟真的沉沉睡去。 雍炽缓缓张开双眸,趁着月色扫过齐宥朦胧的身影。 少年合衣而卧,衾衣的纽扣系得很规整,白皙的脖颈因此显得愈发禁欲。也许终究有几分拘谨,即使睡着了,他仍双臂交叉摆出防御的姿势,睡相谨小慎微。 夏夜闷热,雍炽的视线落在齐宥浮起薄汗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伸手解开齐宥脖领处的扣子。 扣子解开的瞬间,一张纸帛从齐宥怀中滑落到床上。 雍炽偏头,神色微凛。 那是一张燮州射场的地图,有行宫各处的清晰防控,守卫薄弱处还特地被人勾了圈圈。 臂上的箭伤隐隐作痛,雍炽不禁皱了皱眉,他不相信齐宥会和刺客有关联,但这封地图又清晰的摆在他眼前 雍炽顿了顿,继续往下看,发现有条路线被朱笔粗粗地标注,直通向行宫东门。 地图上的字遒劲有力,飘逸醒目。 但这不是齐宥的字,也不是齐家人的字。 雍炽瞥一眼尚在熟睡的齐宥,冷笑着翻过纸帛。 反面的字迹密密麻麻都是齐宥所写,提到了有事儿去找国子监别院的四穗,运送冰车的沛生。 还有从京城到江南的几条路线以及乘船摆渡费用。 看来不是刺杀,是逃跑,还有一个不明底细的男人在帮他。 背叛!欺瞒!好得很! 雍炽蓦然升起羞恼,腾的坐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 齐宥模模糊糊感觉到了闷热,在梦中无意识的拉住雍炽手臂,嗓音哑哑的吵着热。 齐宥没有用力,轻轻一挣就能摆脱,雍炽却瞬间被拿捏住,半晌没有回过神。 雍炽眼眸微暗,本想起身叫人把齐宥拉出去,结果最终亲自起身,在扇轮里添了两块冰凉风习习,齐宥在梦里舒服的哼唧了两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的香甜。 雍炽又扫了一眼逃跑路线,把地图原原本本塞回齐宥怀里,还再次替人系好了扣子。之后回身躺下,伸臂把人紧紧锢在怀中。 察觉怀中人平稳的呼吸,雍炽微微勾起唇角,他想逃也由得他,再抓回来慢慢把心拴住就是了。 自从射场回来的一夜过后,已经有四五日了,齐宥再也没看到雍炽。 他去问侍奉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赔笑说陛下近来事务繁忙,又要调查当日的刺客行踪,又要督促礼部给您办生辰宴,自然没太多时间,等生辰过了,再让陛下好好陪您。 齐宥心头泛起苦意,在计划中,生辰那日的夜晚,便是他逃亡之时。 本来想借这几日多和雍炽说几句话,来一场郑重些的告别。 谁知他却每日消失的无影无踪,射场时他的搭救,自己都没来得及道一句谢。 但这一切也不重要了,生辰之后,他拿着银子跑去江南小镇,等风头过了再和哥哥联系,等哥哥外调出京团聚就好。 至于雍炽想必这一生再无交集。 齐宥叹口气,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 他垂着头,唉声叹气去国子监别院找哥哥所说的四穗。 四穗是个圆脸的小宫女,看上去挺可爱,齐宥把信给她:这是我写给魏九朝的信,三日之后你帮我把信给他。 信有两封,一封是写给魏九朝的,一封是托魏九朝转给哥哥的,两个人看了信,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处境,知晓自己要逃离的苦衷。 齐宥知道,父兄从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光耀门楣的,然而自己留在京城又有何用?只能给齐家平添羞辱。 至于魏九朝他们几个,以后选官选来江南,大家照样团聚,即便不能,一年也能见个三四次。 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是齐宥心里头一点儿也不痛快,脑海里总是闪过雍炽讥嘲的嘴角,和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四穗眨着眼睛:你三日后去哪儿? 你莫管。齐宥费力翘翘唇角:信要安安全全送到他手里,知道了么? 四穗撅撅嘴道:知道了。 回到行宫,还是没看到雍炽身影,桌案上的海棠兰花娇艳欲滴,应该是侍女每日都来换新鲜的。 想起雍炽那日的戏言,齐宥没来由红了耳根。 下次夏日花开时,别说侍寝,他连自己躲到哪里都不知道吧。 脑补雍炽无计可施的模样,齐宥心里涌起一阵小得意,嘴角刚浮现上翘弧度,又瞬间僵硬。 毕竟无论雍炽是何等模样,自己都无法亲见了。 齐宥闷着头走回偏殿,呆呆地坐在椅上,看着日头往西边落下。 天刚擦黑,窗外响起嘟嘟嘟的扣窗声。 齐宥走过去打开窗,萧朗吟站在窗外台阶处,夜色中长身玉立。 萧朗吟定定看向他,低声道:还有三日。 话未说完,齐宥却立刻懂了。窗外天色沉沉,坠在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齐宥缓缓吸口气,抿抿唇道: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20:31:30~20200712 18: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灯火夜微明、小阔爱、瓜、Ali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妲己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掌控 萧朗吟点点头, 压低声音:生辰宴那天晚上,你要想办法脱身,我还是在商议好的地方等你。 萧朗吟口中的地方, 是行宫东门附近的废弃台矶, 那里本来要修建温泉,结果打了一半地基就废弃了, 非常隐蔽。 两个人在台矶相遇,再由萧朗吟把他带到燮州渡口, 齐宥连夜坐船去江南。 这个计划比原书中在大殿门口相遇隐蔽很多,齐宥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然而时间逼近, 他还是觉得不安心。 齐宥沉吟道:前几日陛下在射场遇刺, 这几日看守想必会严格许多。 萧朗吟点点头:此事我知晓, 听说陛下正在调查刺客一事, 不过阿宥放心, 东门的守卫由我统领, 带你出门绰绰有余。 齐宥没说什么, 只点了点头。 只是你怎么从内宫逃出来还要好好琢磨琢磨。萧朗吟道:那日是你的生辰, 陛下钦定的行猎晚宴也恰好是这一天。 这些齐宥都知道,行猎晚宴只是一个幌子罢了,雍炽想让他生辰那日热热闹闹的,但他只是一个国子监监生, 不好大张旗鼓,雍炽便想了一个行猎晚宴的名头, 作为他的庆生宴。 在原书里,这次晚宴上舞剑的伶人拔剑向雍炽刺去,还好赵王救驾, 宴后,原主和萧朗吟商议逃跑,被雍炽抓了个正着。 被抓的过程很简单,雍炽在宴席间看到原主匆匆离席,也起身跟随,少年心性下,想着在树林无人处和原主亲密私语一番。 谁知刚出大殿没多久,就看到了萧朗吟和原主碰面,商量逃亡事宜。 雍炽毫不留情,直接令侍卫把两个人牢牢绑住,萧朗吟被丢到暗室里,原主则被丢到雍炽的御床上。 萧家是侯爵,萧父又是雍炽当年夺位的顶柱,雍炽给萧家留面子,饶了萧朗吟一命,让萧父把他带回家圈禁。 至于原主,简直是一个大写的惨。扣在床上,衣衫尽褪,毫无反抗之力,在原书里,这是一场带有惩罚意味的进入,原主哭得凄惨,雍炽却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冷冷告诫他,再看到他和萧朗吟站在一处,会打断他的腿,把他锁在宫里。 事后,雍炽也的确这么做了 想到原书中的可怕剧情,齐宥头皮发麻,所以为了行动的万无一失,他这次除了把相遇地点改在更隐蔽的东门,还准备把雍炽灌醉,等雍炽睡熟之后再溜。 齐宥犹豫道:我要等到陛下喝醉后再出去,但但万一事情有变,陛下没有醉呢? 不会,陛下酒量很浅。萧朗吟眸色晦暗,低声道:阿宥定会顺利的。 齐宥却心事重重的模样。 萧朗吟促狭道:那日去祭祀,我还专门为此事算过一卦,是上吉,阿宥不必担心,你离开京城是天意。 齐宥垂眸,没有说话。 你大概几点能出来? 齐宥心乱如麻:大概戌时末吧。 萧朗吟看看四周:好,我是换防时过来的,不能久留,你凡事小心。 齐宥点点头,准备合上窗扇。 萧朗吟蓦然伸手,轻轻刮他鼻梁道:三日之后,阿宥的噩梦要醒了。 噩梦?齐宥深深吸口气,胡乱的嗯一声,快速关闭窗户。 噩梦这两个字在心头反复碾压,噬咬的齐宥坐立不安。 穿书后,雍炽的确是自己的噩梦,让他避之不及,胆战心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对这场噩梦有了眷恋? 齐宥心乱如麻,想打开门出去透口气,一推门却怔在原地,大殿烛火昏黄,雍炽独自坐在桌案旁,高大冷寂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压迫得人心头砰然。 齐宥的心猛然被抛向半空,他缓缓移动脚步走过去:陛陛下,您何时来的? 雍炽是何时来的?方才他和萧朗吟的对话,他是否听到了只言片语 齐宥吓得一身冷汗,指尖轻颤。 雍炽缓缓抬头,恰对上齐宥的视线,齐宥一怔,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眼前向来嚣张睥睨的年轻帝王,眼底竟然藏着一抹黯淡。 烛光微晃,雍炽的唇角重新衔有起玩世不恭的笑意:阿宥的生辰到了,朕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具体事宜。 齐宥松口气,状若无意道:臣听陛下的吩咐。 朕还是想着办场宴会,以射猎的名义,酒乐相贺,才有气氛。 齐宥本不想张扬,但想到要把雍炽灌醉,乖乖点头答应道:臣觉得甚好。 宴会过后,朕也有份大礼要给阿宥。雍炽声音很缓:你这几日可以琢磨琢磨会是何物。 齐宥呼吸登时一滞,想起雍炽前几次送给他的大礼,忍不住苦着脸试探道:陛下,你确定臣会喜欢么? 雍炽唇角轻勾,定定望向他:确定。 齐宥想起一事,问道:陛下,这次宴会上有表演么? 听说有西域舞女,伶人击剑。雍炽漫不经心:朕明日让念恩把名单给你。 果然有击剑,这次的击剑伶人会是赵王布置的刺客么?齐宥心思飞转,点点头道好。 两日过去,终于到了齐宥生辰。 雍炽骑在马背上,对齐宥招招手:上马,朕带你去殿。 齐宥一怔:还要骑马? 自然。雍炽伸手,把齐宥拉上马背:此处是射场,大殿之间动辄相隔一里,朕不耐烦做肩舆。 齐宥翻身上马,却发现这马不是雍炽从前的坐骑,疑惑道:陛下从前的那匹棕马呢? 他记得那匹马双眸灵动,四蹄修长,远远望去顾盼神飞,在射场上极为潇洒。 怎么今日冷不丁换了一匹? 雍炽紧握着齐宥手腕,冷笑道:他啊,来了射场心就野了,学什么不好,偏偏想出逃,前几日半夜溜出马厩,被捉回来让朕狠狠抽了一顿。 齐宥忽然觉得后背涌起寒意,他想起原书里,原主出逃后被雍炽捉回来绑在床上,承欢时还要挨马鞭,被活活折腾个半死,哭得嗓子都沙哑了。 小马驹被关得久了,自然想出去野两日。雍炽的鞭柄正巧贴在齐宥腰间:抓回来挨几顿鞭子才能学乖,你觉得呢?阿宥? 齐宥压下慌乱,努力笑得毫不在意:陛下说得有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3) 干嘛要在这个时间点给他说这些? 看来阿宥也认同了?雍炽靠近他耳畔,声音低沉撩拨:不会觉得朕暴戾吧? 齐宥挤出微笑:陛下多虑。 这问题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 暴君简直是暴而不自知! 雍炽心情甚好,策马奔向射猎晚宴大殿。 齐宥头皮发麻,有一种雍炽已掌控一切,只是布坑等自己跳的错觉。 嗯,定然是错觉! 计划那般隐蔽,定然不会被他发觉。 齐宥暗暗搓着手指,心里有鬼,表现得更乖巧几分。 下马时,雍炽当着蒋辰等贴身侍卫,伸手揽住他的腰,要把他抱下马。 齐宥耳根微红,没敢反抗,乖乖地任由雍炽把自己抱下马背。 雍炽望着齐宥逆来顺受无比委屈的小脸,轻勾唇角,牵着他的手走进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我要逃啦,狗炽炽看不到我~ 再吓唬媳妇儿,炽炽你就真要凉了感谢在20200718 18:55:01~20200721 23: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rz□□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kr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音 21瓶;扣大不留扣 9瓶;WiFi 走我们去天天、男票vi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劝酒 大殿灯火通明, 笙歌管弦声萦绕,还未正式开宴,席上还未坐满。 齐宥一抬头, 恰巧看见国子监的同窗们, 贺珥等人看到齐宥站在陛下身边,不敢造次, 小幅度挥了挥手。 齐宥趁雍炽不注意,抬起手朝他们的方向迅速摇了摇。 雍炽余光看到齐宥这模样, 淡淡道:朕不拘着你,你想和他们坐在一处亦可。 说罢径直提步登阶,在众人簇拥下坐在宴席上首。 齐宥乐得被放出樊笼, 转身去和赵昭几人厮混在了一起。 好啊你阿宥, 你们这侍读当的真是风光。赵昭笑道:直接搬出咱们别院, 住到陛下行宫去了。 齐宥一怔:侍读们都没住在国子监别院么? 对啊, 有太监传旨来, 说是陛下厚待你们, 怎么?你没见他们几人? 原来雍炽知晓自己的心思, 为了掩人耳目竟把所有侍读都召来了行宫, 只是行宫甚大,除了他住在了偏殿,那些侍读可能都分散在了偏殿的外围。 雍炽向来不惧人言直来直去,这么用尽心思,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齐宥抿抿唇,侧头看宴席上首, 雍炽身着玄色礼服,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冷冽,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雍炽的脸色似乎比平日苍白几分,连眸底的散漫都收敛干净,只余帝王薄凉。 齐宥打个寒颤,收回视线支吾道:行宫甚大,我不太出去,没碰过面也正常。 阿宥,今日是你生辰。贺珥走过来笑道:在射场条件有限,我们自己做了个小玩意儿给你。 贺珥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巧的鹿皮弹弓和一小袋弹丸:你喜欢投掷飞镖,弹弓应该也很好上手。 齐宥接过,很喜欢这精致轻便的礼物,道谢后推推赵昭:哎哎哎,你礼物呢? 我们的心意都合成一份儿了。赵昭拿着弓柄讲解道:这弹弓是我和贺珥射的鹿,弹丸是魏九朝凑的份子,别小看那包弹丸,都是足两的金子,你偷着乐吧。 齐宥打开袋口,被赤裸裸的金子晃的眼花,这这比他哥哥给他的路费都多出好几倍,本来还要凑合开支的逃亡路线瞬间升级成了豪华版。 生辰礼,还是送你最急缺的东西好。魏九朝扬脖干了杯酒,笑道:你拿着,路上用。 他已经看了齐宥的信,自然知道齐宥今夜的计划。 齐宥唇角微动,正想上前和他多说几句,忽听陛下传令宴席开始,只得压下情绪,和众人一起跪拜行礼。 宴席开始,烛火微摇,歌女水袖翩跹,齐宥却吃不下菜肴,不过一个时辰的晚宴,他却有两个事情要做,一是要趁宴会把雍炽灌醉,好在席间逃脱,二是要制止名为舞剑实则刺杀的伶人,不给赵王表演救驾的机会。 他坐在国子监监生之间,找不到理由把陛下灌醉齐宥正思索找个借口和雍炽一起离席,去后殿灌他几杯酒,忽听冯太监传旨,说是大家不必拘束,放开了尽情畅饮。 这句话在宴席上是皇帝发出的隐晦指令,大概就是说本陛下觉得现在气氛有些僵硬,朕现在想与民同乐,你们快来敬酒吧。 众人知晓了陛下的意思,刑部,吏部等官员立刻三五成群走至御前敬酒。 齐宥一喜,自己正愁没理由呢,雍炽却直接送上来。他准备直接享受胜利成果,然而臣子们来来去去,雍炽也喝了几杯酒,眸色却仍然清明冷戾,没有一丝醉意。 齐宥正暗自着急,听到祭酒提议国子监众人一起去敬酒,登时精神一振,把唯时赵昭等人都叫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座,行至阶下。 陆唯时等学长随祭酒站在前列,躬身为雍炽斟酒,齐宥站在后排靠边的位置,随众人一起敬酒,雍炽高坐椅上,目光如施恩般降临在他们身上,转瞬收回。 他们都恭恭敬敬喝尽了杯中酒,然而雍炽只是低眸淡淡一抿,随即放下酒杯。 呵,怪不得没喝醉呢,齐宥气鼓鼓的,雍炽光明正大搞双标,能醉才有鬼 他只能盼着多些人去找雍炽敬酒,好赶紧逃跑 然而他再次失望,每个人的求生欲都很强,随部门一起露个脸也就算了,没人想给暴君单独敬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宥只得去找几个侍读商量一番,找了个由头一起到雍炽面前敬酒。 齐宥硬着头皮给雍炽斟了满满一杯。 雍炽把玩着指间玉杯,漆黑的眼眸定格在齐宥身上,忽然轻笑一声,抬头饮尽。 齐宥一怔,雍炽已俯身到他耳畔低声道:阿宥斟的酒,朕不舍得剩下。 齐宥耳根一红,同时又不禁松了口气。 雍炽啊雍炽,你既如此说了,那我就只得多敬你几次,也让你睡个好觉。 没过多久,齐宥再次提壶至御前,表情殷切又热烈:今日是臣生辰,臣心甚喜,陛下满饮此杯,就算为臣祝寿了。 雍炽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宥搜肠刮肚想着吉祥话,又上前敬了几次酒。他偷偷觑看雍炽,觉得眼眸有几分迷离。 是不是离喝醉不远了? 崔銮在席间冷冷看着齐宥再三劝酒,对身畔的崔家人道:你看那个马屁精,为了讨好陛下连命都不要了。 陛下也真赏他脸,尚书敬的酒都只是沾沾唇,偏偏是他敬的,每次都饮尽了。 哼,还不是他会说吉祥话,什么河山永固荡尽敌寇,陛下能拒绝么? 那我们也说,还能在陛下面前露露脸呢。 崔銮闻言起身,满斟一杯酒跪在阶下:祝陛下早日觅得良人,相爱相守。 崔銮知晓陛下后宫空悬多年,特有此一说。 雍炽看向他,微醺的眸底起了一丝波澜:卿所言,正是朕所盼。 说罢,也饮尽了杯中酒。 众人见此等情形,皆纷纷而至,轮番给雍炽敬酒。 雍炽来者不拒,敬酒的人如过眼云烟,唯有杯中酒,才是雍炽此刻想要的。 他很想喝醉。 从小到大,雍炽酒量傲人,再加上心志坚定,往往喝再多的酒也不会妨碍他的清醒自制,他还没怎么尝过喝醉的滋味。 过往饮酒,敌人醉意朦胧,他缓缓拔剑一击毙命。在觥筹交错间运筹帷幄,是他最擅长之事。 他曾趁蒙古人得胜大醉,在雪夜策马奔逃出蒙古,几年后回以致命一击,杀得蒙古人片甲不留。 他也曾在刀光剑影中劝醉赵王手下的将领,自己却清醒离席,和萧家率兵攻入宫门让江山易主。 雍炽一直认为,唯有清醒才能取胜。 只是在今夜,他第一次输给了所谓清醒,清醒的看着齐宥暗中筹谋灌醉他,清醒的感知伤口灼裂的疼 也许喝醉,会好过一些吧。 没人劝酒的时候,雍炽开始自斟自饮,好快些让齐宥得偿所愿,自己也不必再旁观。 冯太监看不过去,上前带着哭腔轻声劝道:陛下,陛下您不能再喝了,您身上还有伤 雍炽冷冷望他一眼,冯太监吓得立时噤声。 齐宥又战战兢兢端着酒杯来劝酒,雍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眸子却愈发冰冷。 此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陛下,舞剑的伶人已进殿等候,要传他此刻献艺么? 大殿角落,一个身着黑衣的劲瘦男子持剑而立,齐宥皱眉,双拳轻轻握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的留言,宥宥下章逃跑,之后狗炽救妻,还有三四章被抓回来~感谢在20200712 23:38:35~20200714 00: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桑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生辰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刺客? 齐宥转过头对雍炽悄声道:陛下, 我不想看舞剑,能不能让此人退下。 他知道雍炽吃哪一套,尾音带点撒娇, 像是在说只有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 雍炽眸色一沉, 挥手让那人退下。 齐宥在一侧旁观,如果真的按照原书所写, 此人是刺客的话,那他背后的人眼看计划落空, 很可能会坐不住。 果然,赵王把酒杯放在桌上,对雍炽道:臣弟想看舞剑, 听说此人剑术高明, 退下岂不可惜了? 雍炽不理他, 萧朗吟却在此时笑道:殿下想看舞剑还不容易, 日后臣为殿下舞也使的, 此刻毕竟是御前, 还是小心些为好。 赵王撅着嘴坐下, 脸上满是遗憾。 齐宥眉头微皱, 觉得隐隐有些怪异,如果刺客真是赵王的人,那他这般行事也太不避嫌疑了,而且看他那模样, 倒像是毫无心机的幼弟,怎会有策划救驾的心机 站在角落里的剑客微微拱手, 随即退下。 齐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皇帝不想看,背后之人自然不敢过于逼迫。 雍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朕去内殿一趟。 齐宥忙起身, 跟随在雍炽身后进入内殿。 内殿烛火摇曳,处处是朦胧的光晕,桌案上有个精美的圆形红漆食盒,雍炽轻叩桌案,示意齐宥打开。 齐宥狐疑地打开,却登时怔住。 食盒里装的竟然是一块粉蒸糕,上头用朱色配料写了斗大的生辰安康四个字。 齐宥还没来得及说话,雍炽已拿出几个细如小指的蜡烛,小心翼翼插在那如脸盆大的蒸糕上。 齐宥一脸惊恐: 眼看着雍炽持烛要点燃蒸糕上的蜡烛,齐宥才恍然,哭笑不得道:陛下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朕从书上看的。 齐宥: 救命,暴君又在骗人。 雍炽看齐宥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挑眉道:朕和你读的同一本书,不行么? 齐宥思索了片刻,肯定道:当日你派人偷听我和九朝在牢里的对话了。 雍炽没好承认是亲耳听到的,把那蒸糕捧在他面前,挑眉催促道:你吹不吹? 烛火摇曳,蒸糕虽有些不伦不类,但能看出是想要按照他当时的描述去做的。 只是这想象力实在让人惊恐。 跳动的烛火跃上雍炽的眉睫,倒映在双眸中如淬星辰。 呆呆看朕干什么?雍炽道:还不许愿? 齐宥闭上眼,像穿书之前过的无数个生辰一眼,闭上眼,对着烛火默默许愿:我很想念穿书前的家人朋友,希望他们都能平安,最好有个人替代我陪伴他们。二呢,当然是许愿自己今夜成功脱逃,去江南过美滋滋的日子,等哥哥外调出京团聚。三三 齐宥顿了顿,悄悄张开眼睛看了看雍炽的侧颜,轻声说出在胸膛翻滚几遭的话:三愿暴君不要战死不要被人夺走江山,一辈子都平安肆意。 说完睁开眼,看到雍炽正紧紧盯着自己,齐宥有种默念的愿望被人读懂的羞耻,烛火烫得脸发热,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吹蜡烛吧。 雍炽望着他,眸中是少有的正经:朕陪你。 齐宥拦住他,支支吾吾道:这个会不会有忌讳啊? 古人最讲究风水,雍炽贵为天子,日常燃烛都没吹过,更何况是一下吹这么多蜡烛。 真的不用去找钦天监算一算么? 吹灯拔蜡?人死如灯灭?雍炽不在意的挑挑眉,冷哼:朕知道。 齐宥想起魏九朝抗拒的模样,莫名有几分感动:陛下竟然想陪我同生共死? 雍炽单手拥住他的肩,声音里裹挟几分酒意道:是朕从不信天意。 火光颤巍巍闪烁,在二人同时呼出的气息里倏然熄灭。 齐宥未曾想过他会在穿书后过这样的生辰,更未曾想过给他过生辰的竟然会是书中残戾的暴君。 齐宥咬一口香甜的蒸糕,向雍炽投去深深的一瞥:陛下,今日生辰,臣很开心。 少年笑得时候很好看,额发松散,还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梨涡儿。 吹灭个蜡烛就能开心,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朕有些困。雍炽移开目光道:喝了太多酒,头痛。 齐宥跟随他去床边坐下。 朕想要你。烛光幽暗,雍炽忽然借酒装疯,炽热的唇贴在齐宥耳畔:你呢,想不想要朕? 声音中有一丝隐隐的恳求和脆弱。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4) 齐宥忙不迭后退两步:陛下您醉了。 齐宥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既让他挑不出毛病,又让他够不着。 也罢,齐宥最会拿捏距离。 雍炽疲倦地闭上眼,渐渐呼吸平稳。 齐宥轻声唤了两声陛下,没人应他。 齐宥试探的叫他名字:雍炽? 雍炽紧闭双眸,一动不动。 雍炽,我要走了。齐宥没跪,蹲在他身畔摸摸他额头:听旁人说你不久后就要选后成亲,再过几年,你定会忘记这段荒唐事。 齐宥认真道:还有,我也不信天意。 齐宥不相信自己会在深宫里苟且半生,不相信雍炽会失去江山失去所有,悲凉又近乎自弃的战死。 都说雍炽是手段可怖的暴君,可他现在双眸轻闭,戾气尽敛,看上去只是个让人贪恋的俊朗少年。 齐宥低眸道:我要去江南齐家了,那里没有人逼我写字读书,也不用总担心会不会惹怒你 说出一大段话,齐宥总算心里轻松些。 他讨厌生杀予夺,荣辱都握在旁人手里的感觉。 离开雍炽一定是正确的决定。 齐宥走几步,回转身,树影婆娑,映在大殿的窗上,殿内空无一人,雍炽独自躺在榻上,月光落在他俊朗的眉眼上,无端惹人怜爱,又带着几分彻骨的冰凉。 像个被人遗弃的凶神,又可怜又可惧。 齐宥不再回头,匆匆逃出大殿。 殿内,雍炽在月光中冷冷张开眼,撩开齐宥为他盖好的锦被,沉声道:来人。 蒋辰早已候命,闻言单膝跪下:陛下。 雍炽注视着齐宥离开的方向,眸中泛起冷意:随朕看场好戏。 他的眸中却有让人胆寒的光芒,根本不是要去看好戏的模样。 第48章 暗处 齐宥走出大殿, 人们觥筹交错相谈正欢,没有人发现他。 远处的天际黑云滚滚,眼看急雨将至, 齐宥轻呼口气, 加快脚步。 为掩人耳目,他没有从袖中拿出地图, 只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萧朗吟的叮嘱,绕过廊檐, 沿着最左侧的小路往前疾行。 这条路人烟罕至,一眼望去很是荒凉。 大殿的管弦声渐渐缥缈,齐宥倏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抹男子的身影, 不由停下脚步。 一身劲装, 身形敏捷, 在阴沉天色的衬托下, 形如鬼魅。 是方才在殿中要献艺剑术的男子。 也是原书中本该在此时行事, 却因为齐宥的打断而未能得逞的刺客。 齐宥不由屏住呼吸, 隔着两个廊柱, 默默跟在他身后。 天边雷声轰然而过, 那刺客形色匆匆,远离宫苑,明显是要做不为人知之事。 但他非常低调,也极为聪明, 做事儿做人毫不张扬,还专门挑最热闹的时候出来。 除了齐宥, 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也不会知晓他来此地是为了刺杀陛下。 一想到此,齐宥简直无语, 暴君到底是有多少仇家,这一天天的,见的刺客比大臣都多。 他都要逃跑了,还不能让他放心的逃。 齐宥心里腹诽,脚步却丝毫未停,毕竟,刺客在明他在暗,刺客对他毫无防备,形势极为有利。 齐宥不禁想,若是在逃跑前帮雍炽找出幕后之人,也算对得起和他相识一场 刺客看四周无人,从怀中放飞了一只信鸽,随即快速转身离去,身影湮没在沉沉的天色中。 鸽子振翅盘旋两圈,停在屋脊上用嘴梳理羽毛,想是看天色阴沉,也有几分惧怕。 鸽子后腿缠着卷成细筒的信纸清晰又醒目,似在诱惑齐宥抓捕。 齐宥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拿出揣在怀里的弹弓,弹丸对准,眯眼朝那信鸽射去。 鸽子落地,齐宥快步走上前展开信纸。 纸上密密麻麻,但不是文字,是类似甲骨文的暗号,齐宥看了一脑袋问号。 揣摩半晌,齐宥的视线停在落款上,信的左下角,是个类似弯月刀形的家徽。 家徽精致讲究,定然属于名门望族。 这会是谁家的家徽呢?哪个家族会处心积虑的刺杀雍炽呢? 齐宥脚步减缓。 若是没看到也罢了,手里已然有了线索,齐宥没办法狠下心坐视不理。 走之前为暴君铲除荆棘,也不算太对不起他。 蒋辰正在抓捕刺客,不如把这信交给他彻查? 总之他人刚出来,也没人知晓他是要逃跑。 齐宥权衡一番说服了自己,决定把这封信交给蒋辰。事出紧急,齐宥还是想先给萧朗吟打个招呼,东门离此处已经很近,回返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免得萧朗吟等得着急。 天空愈发阴沉,狂风呼啸而来,吹得松梢呼呼作响。大雨倾盆之前特有的闷热让人浑身粘腻,齐宥皱皱眉,朝东门台矶狂奔。 台矶处有一人轻裘乌靴,提灯而立,正是萧朗吟。 齐宥跑到他身畔。 萧朗吟笑看向他:阿宥,生辰快乐,还未给你送生辰礼呢。 齐宥点点头,急道:我要回去一趟,再跟你去码头。 萧朗吟忙上前拉住他:你以为此处是国子监,由得你出出进进? 陛下已经醉倒。齐宥指了指北边:我也不去行宫,去侍卫所,也就一盏茶的时间。 萧朗吟眯眼:为何去侍卫所? 你记得宴会上要献剑术的男子么?他是刺客,要在今夜刺杀陛下。齐宥道:但是他没能得手,方才放出去一个鸽子被我截获,应该是传递消息的。 萧朗吟倏然看向他,眸中闪过讶色:那你如何得知? 齐宥不能说自己是从原书上看的,只能支吾道:总之我有了线索证据,去给侍卫所的蒋辰说一声。 萧朗吟顿了顿,伸手笑道:何必舍近求远,给我也是一样的。 齐宥手指动动,想去拿那衣袖中的纸帛,手伸到一半却顿住了。 这次刺杀的幕后指使者依然隐藏在暗处。 那又会是谁呢? 齐宥看了一眼站在屋檐阴影下的萧朗吟,随意笑笑道:蒋辰负责生辰宴,他想必更了解情况,你还是等我片刻吧。 阿宥。萧朗吟的笑忽然变得意味不明:你不是已经决意要离开京城么?怎么还担忧陛下的安危。 齐宥一顿。 陛下万乘之尊,有的是人为他舍生忘死,他不缺人保护。而你呢,谁又会真心护着你?萧朗吟压低声音,缓缓道:你该担心自己,别拎不清。 齐宥不语,正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他们是锦衣卫的人,不归我管辖,正在到处搜寻当日猎场刺客的线索。萧朗吟看向齐宥道:此处偏僻,你又在此时此刻出现,被他们看到也没办法解释。还有,你拿着一封信,非要说此信是刺客所写,那你又如何得知?你要如何让蒋辰相信你? 一连串的发问咄咄逼人,让齐宥微微有些措手不及。 齐宥沉吟半晌,依然不愿就此出逃:此事毕竟被我撞见,做不到装聋作哑,逃出去心也难安。 说几句话的功夫,杂乱的脚步声愈发靠近,齐宥侧身去看,几个带刀的侍卫在这片刻功夫竟然把东门堵住,禁止出入了。 齐宥心道糟糕,转头低声道:我去北门一趟,把这信交出去就随你走。 北门离此处亦不远,只是此门常用来运送行宫的食材水果,人迹罕至,监察亦较为松懈。 从此处往返一趟,顶多也就小半个时辰。 今日陛下设宴,若北门亦防守严密呢?萧朗吟看向他:我们既已顺利逃出来,何必要冒着风险回去? 齐宥看了眼不远处按着腰间佩刀,严阵以待的侍卫:最近宫中频繁出事,证据也许只我一人手里,我总要回去一趟。 突然改变主意。萧朗吟郁闷道:我们本是说好的。 齐宥不语。 萧朗吟接着道:不管你回不回去,陛下定然安全,而你此行若是遇见他,必定凶多吉少。 不会。齐宥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见到陛下也无事,他被我灌醉,对一切都不知情。 乌云滚滚压过天际,齐宥看不清萧朗吟的面色,许久才听闻一句:你想好了? 齐宥点点头,正准备朝北门走去。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阿宥!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更,么么各位小可爱 第49章 寒意 齐宥回头, 看到魏九朝小跑过来,额发凌乱,额头满是薄汗。 齐宥眸中闪过惊讶:九朝? 我看你离席, 过了片刻也溜出来了。魏九朝笑笑解释道:你的信我也看了, 总要来送你一程。 闪电划破夜幕,天边响起闷雷, 一场大雨正在逼近。 不远处,依稀传来士兵搜查过往人员的盘问声。 萧朗吟沉吟片刻道:此刻处处在搜查刺客, 你们太令人怀疑。身上还有地图和那封信,怎么都说不清楚。 我们顺着这条小道从北门进。齐宥拉住魏九朝道:运送冰车的沛生认识我兄长,会帮我忙的。 萧朗吟沉思半晌, 终究妥协, 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他:拿盏灯引路, 一切小心。 齐宥接过, 道谢之后和魏九朝一起离去。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尽头, 萧朗吟站在原地, 久久没有离去。 黑夜中大雨落下, 肆虐抽打摇晃的树梢枝桠。 雍炽满身冷戾, 立在出东门后的阶下,冯太监摇摇晃晃为他举伞,被气场震慑,不敢太过接近。几名侍卫手扶刀柄站在周遭, 雨滴顺着眉骨落下,如夜幕中伺机而动的猎手。 雍炽望向雨幕, 目光愈发冰冷。 他本可以让蒋辰派人在此地守护,直接抓齐宥回去。 但他执意要来。 他想亲眼看到齐宥走出行宫离开自己的模样。 会慌慌张张?还是游刃有余? 知道自己逃不掉之后,又该是何种心情? 雍炽冷冷想, 他要将这幕场景牢牢印刻在脑海中,好让自己少点怜悯。 烈酒,暴雨,肩膀上的箭伤隐隐作痛,胃亦在叫嚣。 雨滴拍打屋檐,齐宥带笑的嗓音在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响起:自己找疼就是傻子。 雍炽自嘲的翘起唇角,沉沉眸色和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他何尝不是傻子? 放着大殿的娇艳如花的歌女不看,忍着伤痛跑到冷雨中抓人。 雍炽冷声道:东西都备好了? 备备好了。皆是精通此道之人寻来的。冯太监忧心道:都安置在寝殿了。 床上整治人的法子说来也多,燮州远离京城,花样却丝毫不少,鞭子细烛锁链虽说是在床上助情用,但单拎出来,每一样都让人害怕。 冯太监不忍心,小声劝道:也不知小公子能不能受得住 受不住就多受几次。大雨如注,雍炽的神色愈发冰冷:朕又不会心疼! 冯太监张张口,只能闭上嘴巴。 然而大半个时辰过去,远处依然没有出现齐宥的身影。 查看情况的侍卫回来报信,也说从此处到东门沿程都未发现公子。 雍炽皱起眉头:派去跟随他的人呢? 也和属下失去了联系,似乎刚出东门不久就失踪了! 闪电劈开夜幕,雍炽瞳孔倏然收紧。 通往北门的路平坦开阔,平日里为行宫运送吃食什物,此时一路无人,齐宥和魏九朝并肩走着。 两人沉默走了半晌,魏九朝突然叹口气:你根本没下定决心逃跑。 我下定决心的。齐宥张张嘴:我拿到了证据,事出紧急,总不能坐视不理。 那还是没放下。陛下是个不留情面的人,若是旁人心血来潮逃跑,他能让人血溅三尺。魏九朝犹豫半晌,认真道:我想你也不是很怕他。 也不是很想离开他。 齐宥沉默。 魏九朝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我来的时候都想好了,你若是想走,我是来送行的,你若是想回去,我就是来陪你出来透风的。他就算知晓了也说不出什么,顶多打我一顿。 可进可退,可攻可守。齐宥望着远方阴云盘旋的天空笑了:可真有你的。 两个人顺着小路走,没多久就看到了运送冰车的队伍。 魏九朝道:你要找的那人靠谱么? 我哥塞给我的人,肯定信得过,也帮我办过几次小事儿。 魏九朝点点头:我们也不必和他说太多,让他带我们一程便好。 齐宥点点头。 他们顺着队伍找人,很快看见了沛生。 沛生是个白净的小太监,长着一双笑眼,看到二人惊道:齐公子?你怎么在此处。 齐宥点点头:我方才从行宫出来了片刻,你能带我从北门进去么? 北门向来只运货,不准人员通行。沛生奇道:你怎么不从东门进? 东门已戒严。魏九朝直接道:我们两个出来玩,结果回不去了,你能不能把我们从这儿捎过去。 沛生以为是两个小少爷偷溜出来玩,爽快点点头:我和守门的太监有些交情,一会儿看看情况。 闪电划破黑云,雨隐藏在层层浓云背后,始终未下。 天气是夏日暴雨前独有的闷热,三人并肩,顺着前往北门的车流缓缓向前走。 齐宥看了看周遭:这都是运送到行宫的吃食? 沛生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个时间的大多是冰车,白日怕化掉,要傍晚送。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5) 魏九朝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冰车咋舌:竟然要这么多? 当然。沛生笑道:天气闷热,从陛下到随行大臣,哪一处都不能断了冰扇,还有御膳房和各处小厨房,贮存食材也少不了这东西。 快到北门时,沛生踮起脚尖看了看城门口的情形,皱了皱眉头:北门怎么也戒严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侍卫。怕是很难带进去啊。 沛生想了想,倏然跳下车道:要不你们进车里吧,也就过北门这片刻功夫。 齐宥和魏九朝看事情有变,不由对视一眼:这能成么? 沛生胸有成竹的一笑:当然成,这地方只是行宫射场,又不是京城皇宫,前几日,别监的小宦官宵禁之后没进门,都是躲在车里由我拉进去的。 等到打开车门,他又有些犹豫:只是有些冷,怕冻着二位公子。 车厢四尺见方,从车壁到车顶垒满了晶莹的冰块,车门一开,冷气飕飕袭来。 闷热的夏日大雨未至,两个人跑了一头汗,察觉出冷意反而有几分欣喜。 齐宥还未开口,魏九朝已经率先跳上了车,嘴角翘起:啊,这是什么好地方,我能在里面呆三天! 齐宥坐上马车,周遭凉气四溢,顿觉闷热消失。 我快些进城门,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沛生搓搓手:进北门后,就能放二位公子下来了。 马车里没有座椅,两人倚着冰坐在地上点点头。 只是这马车没窗,一关上特别黑。因为冰层厚,也听不到公子们叫我。沛生不好意思道:要公子们忍忍了。 齐宥点点头:无妨。 冰车的马车门不是雕缕花窗和薄薄窗纸,而是两扇厚重的,密不透风的樟木门。 两扇门缓慢沉重的关闭,将风雨欲来的天空隔绝在外。 齐宥倏然心中一沉。 魏九朝嘟囔了一句:这车门一关,里头简直像个冰棺材。 寒气沁骨,齐宥缓缓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两章炽炽救妻=知道小可爱想看甜甜的恋爱,两个人马上就要开始杀狗了= 第50章 冰车 北门, 雨丝倾泻而下,劈里啪啦打在马车顶上。 沛生坐在马车前的横梁上,抽鞭缓缓驱动马匹, 顺着队伍缓慢行走。 他心里叹口气, 没想到眼看要到北门了,排查时间又长了起来。 早知道让公子晚会儿再进去, 呆得久了,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正在思索, 忽听身畔有人笑着叫他:巧了沛生,咱们也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吧? 沛生回头,看到旁边车上坐着一个年过三十的汉子, 登时笑道:老魏, 总算又看到你了。 老魏是京城制冰所的杂役, 并不是宫里的人, 这次出行他协助燮州人制冰, 偶尔负责运送, 但并不能出入猎场和行宫。 因此二人虽已经认识了一年多, 但每次碰面都是全靠偶然。 哎, 我们哪儿能和你比。老魏笑着递给他水壶:宫里的营生又不是天天有,说到底,还是你有福气啊。 沛生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有一儿一女, 这也是福气。 他客气的抿了一口,把水壶递过去:老魏, 你冰饮做的越来越老道了。 老魏除了在制冰所帮忙,家中也利用制冰的优势开了家凉饮铺子,以往每次见面, 老魏都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请他喝茶。 这次沛生心中有事,没敢多喝,只抿了一口聊表心意。 结果也不知为何,没多时腹中开始作痛。 老魏看他眨眼间面色蜡黄,额头一层薄汗,忙问道:你怎的了? 我腹痛难忍。沛生艰难道:之前从未如此过。 老魏皱起眉头:定然是闹肚子了,一旁有茅厕,你去方便会儿? 沛生皱眉,望向近在咫尺的北门。 你不用急,今日排查慢,别看这三步的路,能查个好一会儿呢。 此处已到北门口,人多眼杂,沛生也不能让车里的人再下来,犹豫间腹中疼痛加剧,沛生忍不住,给老魏塞了一角银子道:我去去就来,我的车麻烦你看好了。 好说好说!你且去吧,一车冰还有人来偷不成? 片刻间沛生回来,面色已经恢复,他一屁股坐到马车前,拉住缰绳笑道;老魏,多谢了。 小事儿。老魏看已经轮到沛生登记进门,也不多打扰:你先忙吧,改日遇见了请你喝酒。 进入北门,沛生忙把马车停下,提着油灯打开车门:公子?咱们进来了,北门这帮人磨磨蹭蹭,时间比我想得长一些,不过也算正常 一道闪电划过,沛生话音顿住。闪电照亮了布满寒冰的马车内部。 然而马车内已空无一人。 他面上一惊,手中油灯倏然滚落。 冰车中,两人皆穿的单薄,渐渐觉出寒气逼人。 还真挺冷。魏九朝牙关打颤,说话时嘴里冒出哈气:什么时候才能进门?我觉得时间不短了。 半晌未听到齐宥回答,魏九朝皱了皱眉:阿宥? 冰车密闭极严,车内黑漆漆没有一丝光,齐宥传来的声音有点抖:我们可能有麻烦。 魏九朝疑惑道:怎的了? 齐宥缓缓出声:你没觉得这马车开得极快?进出门禁向来不能纵车的。 魏九朝奇道:是啊,看不出沛生还挺有门路,那这也早该到了啊。 北门从进到出不过五百步的距离。齐宥沉声:这车中途改道,定然不是开往北门的。 也许反而离北门越来越远了。 寒气如刀,割得皮肤生疼,魏九朝头皮发麻,从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意。 他倏然起身,拍着车壁大吼:有人么?沛生? 那冰有三指厚,你捶也无用。齐宥无奈:车外的人应该已不是沛生,即使听见也不会理。 那会是谁?魏九朝简直崩溃:这他妈是闹着玩还是玩真的? 魏九朝真的懵了,他除了在家当小少爷,就是在国子监上课,除了那次失手把尚书家的小公子头打歪之外,什么纷争都没参与过。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儿,谁能费劲心机杀他啊? 我猜是后者。齐宥道:保存体力,少说话吧。 齐宥把两人的外衫脱下来系在头颈处,催促魏九朝活动手脚。 这里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一个小型冰窖。 他们自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做的是延长时间,等待救援。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赵昭贺珥完全不知情,此刻定是在宴会上谈笑,萧朗吟倒是最知晓二人行踪的,也许他等得久了,倒是会寻过来? 但齐宥不知为何,对萧朗吟的感觉始终有说不出的奇怪。 也许是不知晓他为何喜欢自己,所以对这份心意,也总有几分质疑。 齐宥脑海中掠过一个个可能,又一次次自己否决掉 唯一剩下的也只有雍炽了 那人已经睡下,连自己要出逃都不知道,更别说前来搭救吧 再说以雍炽那讨人厌的性子,若知晓他偷偷逃跑遇到此事,定然会出言讥讽。 不是想逃么?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齐宥搓搓手,直接脑补出雍炽嘴角的冷笑。 这时,魏九朝蹭过来抱住他左臂:你身上有派的上用场的东西么? 你送的冰扇,你送的弹弓。齐宥把袖子里的东西依次拿出来:你当时怎么不送个汤婆子? 我要是未卜先知,肯定把毛毯带上,地龙烧上。魏九朝委委屈屈,突然回过神儿,一拍大腿:不对,我要未卜先知,我干嘛上这车啊? 齐宥沉默一瞬:对不起,你是来寻我的。 如果不是自己要逃跑,没有给魏九朝写那封信,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这哪儿能怪你啊。魏九朝叹口气: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拦,这事儿说到底还不是怪陛下? 齐宥没说话,原书里没有这一段剧情,但原书中有魏九朝的结局。 萧朗吟称帝后,他官拜少卿,当时群臣都在请诛齐宥的奏折上签字附议,他坚决不签。 此事让魏九朝不容于朝,齐宥死后,魏九朝也离开京城,随魏家去江浙隐居。 也可以说是安好的结局。可他穿过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和原书不同。 仅凭原书中魏九朝的结局,齐宥没有自信他们一定会在今日逃脱。 他那天给你送花,什么什么意思?魏九朝头脑渐渐昏沉:还想让你科举考出好成绩? 哼,他啊,想变着法子提醒我侍寝的事儿。齐宥声音渐渐含糊:他是在吃醋,其实他这个人,最幼稚了 魏九朝:? 是错觉么?他怎么硬是听出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他真的很幼稚。齐宥声音颤抖,随着理智的模糊,刻意深埋在心底的画面渐渐浮现,摇头道:摆出人见人怕的模样,威胁我做的,说到底也无非是喂喂他杨梅,和他一起骑马,少和旁人说话 魏九朝:??? 闭嘴!他不想死到临头还吃狗粮! 齐宥声音很轻,如梦中絮语:他当皇帝太久了 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用威慑和压迫实现目的。 可是他对自己有何目的呢? 忽视虚张声势的威吓,他的所谓目的,无非是一件小事儿罢了喜欢一个人,也想让那个人喜欢自己。 齐宥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竟然还划过一丝可笑的念头。 自己这次,似乎是真的不必再侍寝了。 好冷啊,像是整个人被埋进了雪里,连呼吸的都是冰渣,扎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 齐宥把脸深深埋在胸口,忍不住想念他的怀抱,想念抵在他颈窝处的温暖。 齐宥喃喃道:雍炽 雍炽面色冷厉,率人策马朝东门赶去。 东门台矶处是齐宥地图上标注出的地点,此刻空无一人,暴雨如注,天色阴沉,荒凉得形如鬼魅。 东门守卫亦没有见到齐宥,想必是这些守卫到达时,齐宥已经离宫。 雍炽反复思索,齐宥既然已经离宫,为何会没有踏上如地图中规划的路线? 难道他觉察出路线泄露,换了另一条路? 自己派去跟随他的两个侍卫皆是高手,一只手就能把齐宥抓回来。 即使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那眼睁睁看他换了另一条路,总会过来给自己报信。 为何直到现在,也没有二人的消息? 正思索间,有侍卫跑来跪下禀道:陛下,在前面树丛里发现了两个影卫的尸体,皆为暗器所伤,一刀致命。 大雨倾盆,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明明是陛下宫中的人出逃,结果却闹出了人命,那就不再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陛下要抓的人,恐怕生死未卜了。 察觉到危险气息的临近,蒋辰等人立时拔剑出鞘。 大雨湿透了雍炽的玄色长袍,俊朗强健的身形被勾勒的淋漓尽致。 他面色阴戾,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扬鞭指着发现侍卫尸体的小路:这条路通向何处? 专供马车运送食材器具,通向行宫北门。属下战战兢兢回话:小公子出来的当口儿,应当会有冰车通过。 雍炽双眸微眯,出东门后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他守候的路口,一条通向北门。 齐宥没有走他所在的那条路,那只能是走这条通往北门的路了。 侍卫的尸体躺在通往北门的路上,且没有被人搬动的痕迹,也说明了齐宥是往北门走的。 也许是被迫,也许是自愿。 齐宥会是哪一种呢?若是自愿,他明明已经从东门逃出来,为何要去北门?还是说他只是经过北门,又有别的目的地? 雍炽让侍从沿着通往北门的路上寻找,自己则站在路边,冷静思索着。 很快有人来报:通往北门的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小公子的身影,说是他在冰车里来回穿梭,像是要寻人。 冰车?雍炽立时想起齐宥地图上的人名:去把一个叫沛生的太监寻来。 沛生知道这是皇上,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把事情都交代了个彻底。 雍炽皱眉道:那人是谁,可有名册? 冯太监忙道:老魏不是宫中的人,并未登记在册,但是他在京城有铺子,定然跑不了。 雍炽握紧拳头,在雨中展开地形图飞速查看。 他敢断定,齐宥定然还是在冰车中,且把马车开走的人定然想置他于死地。 那人不必把齐宥放出来,只需要保证人在冰车里带够一定时间,自然会毙命。 而时间够长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地方隐秘无人发现,一个是即使有人发现,也会因无法施救而放弃。 这种地方会是哪里? 冯太监看雍炽也没个斗篷,一身黑衣皆湿透贴在身上,忙举着伞上前道:陛下,您身上还有伤,可不能淋 滚开! 声音冰冷刺骨,吓得冯太监再不敢上前。 大雨把雍炽的眉眼冲刷得愈发冷戾,他用鞭柄指着地形图道:这里是何处? 这是附近的一处山崖峭壁,叫碎石滩。侍卫不知雍炽为何偏偏过问此处:离这里有三公里,峭壁极为险峻,下雨天还有滚石滑坡,更是人迹罕至。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6) 燮州多山,所以才在此处建了皇家猎场,有峭壁也不足为奇。 事关性命,容不得一丝错漏,雍炽仔仔细细查看地图,又圈出几个关键地点,派侍卫前去。 雍炽在雨中轻抖缰绳,对蒋辰道:上马!随朕去碎石滩。 久经沙场的敏锐嗅觉让雍炽即刻断定,那辆马车定停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嗨,下章救妻,下下章捉回来对手戏 不会有误会,放心的呀 剧情线后面会慢慢带,目前不影响感情线~谢谢留言的你们啊,么么~ 第51章 捉回来 燮州不比京城, 四周环山,人烟稀少,一到晚上到处黑漆漆的, 又恰逢雨夜, 雷声轰然作响,瓢泼大雨始终不肯停歇。 高大的山林峭壁更如同黑夜鬼魅, 令人望而生畏。 从北门再往北去,一串马蹄印和车辙清晰可见, 雍炽等人沿着宽不过十丈的悬崖,往碎石滩策马狂奔。 碎石滩怪石嶙峋,因常有巨石滚落, 当地人才取了这个名字。 山路愈来愈险峻, 大雨中地面湿滑, 几人驰骋的皆为名马, 但在黑夜中, 马蹄还是有几分踌躇迟疑。 雍炽在雨中挥鞭疾奔, 身影如急速闪电, 没有丝毫停顿。 雷声在山间回荡, 不时还有巨石滚落,几人循着山道向前,天色黑透,在山形复杂之处找一个马车谈何容易? 身后的蒋辰心思急转, 他本也是想要一心找齐宥,陪陛下来此处没有丝毫犹豫。 但眼看山路愈发狰狞, 心里渐渐涌上不安。 陛下和齐宥的事儿,说到底前朝的大臣们都不知晓,知情的, 能数得着的人也就冯太监和他,他之前只觉得陛下是在玩闹,从未放在心上过,然而自从射猎遇刺开始,他渐渐觉得事情在失控。 带伤淋雨,山麓纵马,即使攻城亲征,也不能让陛下冒此风险。 然而如今,只是因为一个齐宥,陛下已经急迫到对周遭的危险毫无察觉,甚至明明察觉,却仍执意孤身前来的地步。 不管是哪种可能,蒋辰都觉得不寒而栗。 陛下动情了。 若是陛下玩个男宠,他为之遮掩助威,那朝中的清流顶多在背后骂他无德,骂皇帝昏聩。 若是眼看陛下对男子动情却不阻拦,那他绝对会成为万劫不复的佞臣小人,载入青史,永世不得翻身。 陛下也会深受其害。 只要齐宥活着,谁能保证射场的事儿,今日的事儿不会再出现? 蒋辰不想再寻找,甚至开始暗暗盼着齐宥永远不要再出现。 他马速减缓,身后的侍卫亦如同心有灵犀,同时勒马。 雍炽觉出身后不对,在雨中回眸。 蒋辰下马跪地:陛下,臣觉得小公子定然不会在此处,马蹄湿滑,臣请陛下以大局为念,速速回宫! 什么时候了还在放屁?雍炽双眸被雨水淋得发红,他狠抽马臀一鞭:起来找人! 也许那边的侍卫们已经找到了呢。蒋辰跪地苦苦哀求:陛下,求您,随臣回去吧。 莫再跟着我,你们去那边的山麓找!雍炽神色凝重:这是圣旨,不准耽搁!快! 几人劝谏无果,只能无奈起身,正准备策马,忽然一道闪电劈下,远方黑云翻滚的陡峭悬崖被照亮,一辆马车卡在半空,摇摇欲坠。 几人脸色微变,策马前去。 马车悬在半空,马却不知所踪,可见是有人斩断缰绳故意为之,雍炽翻身下马,穿着一身湿衣,和几个侍卫徒手缓缓的挪动周围石块垫在马车轮子周遭,再尽量轻的抬起。 冰车沉重,几个人在雨中费尽力气把车搬到地面。 雍炽拔剑劈开锁扣,打开沉重的木门。 寒气扑面而来,冰车的角落里,齐宥和魏九朝紧紧抱成一团,像是拼命取暖的小动物。 齐宥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一层冰霜,格外令人怜惜。 雍炽拨开魏九朝的胳膊,俯身抱起齐宥。 低头的一瞬,发现齐宥身侧有两柄微微张开的冰扇,扇面一模一样,皆是山水。雍炽一怔,才明白齐宥日日拿在手里的扇子根本不是自己送的那一把。 雍炽冷冷看了一眼魏九朝,把齐宥打横抱在怀里。 雨还在下,一旁的侍卫忙打伞笼在二人头顶。 雍炽看着怀中人,轻拍他脸颊:醒醒。 齐宥安静的一动不动,但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手也许是冻得僵住,还维持着方才抱魏九朝的姿势,雍炽冷哼,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塞进去。 也许是察觉到手心多了丝暖意,齐宥手指轻轻动了动。 就像是给他的回应。 雍炽不再耽搁,立刻翻身上马。 陛下。蒋辰一脸为难的看看魏九朝:这位可要一起带回去? 那是魏家的小公子,没有不救的道理,但方才看雍炽的面色他也拿不准该不该救。 雍炽在马背上冷哼一声:他?还有气么? 有的。 命挺大。雍炽冷冷道:也拉出来吧! 蒋辰弯腰把魏九朝拎出来,魏九朝和齐宥不同,察觉出人身上的热气,忍不住的往蒋辰怀里钻。两只手有意识般在人身上摸索,想找到温暖之处栖息。 蒋辰不厌其烦的拎住他后颈:老实点! 雍炽垂眸哀怨的看一眼怀中无比老实的齐宥,不由心底叹口气。 人和人的差别为何如此大? 他不是喜欢冰扇么?雍炽瞪着魏九朝,冷冷吩咐道:拿出来塞他手里! 蒋辰立刻遵命行事。 魏九朝手也僵得不能动弹,握着冰扇哼唧了两声,老老实实被人拎上了马背。 齐宥做了一个飘渺的梦,梦中他一个人在大雪中踉踉跄跄走了很久很久,天寒地冻,路遥山远,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 前方的雾越来越大,遮住视线,让他寸步难行,快要撑不住了齐宥腿一软,向雪地里跌去。 预想中的寒冷刺骨未曾出现,接住他的,是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 齐宥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护住他的怀抱强悍坚定,是风雪中最好的栖息地,齐宥迷迷糊糊的环住来人的脖子,把冰冷的脸和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 那人把他送到温暖的大床上,半梦半醒之间,齐宥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人在冷笑,他在梦中睁开眼,看到雍炽手持马鞭,冷冷的站在床边凝视他:想逃跑的小马驹多抽几次鞭子就乖顺了,你说呢,阿宥? 齐宥吓得一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眸怯怯道:我没逃跑,我是去抓刺客了陛下。 雍炽用鞭柄缓缓敲手心,一语未发,已震慑得齐宥不住发抖,他怂巴巴钻出被子,想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雍炽。 可还没等他拿出信,鞭子混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他身后。 他疼得喊出声,不住的哭着求饶。 雍炽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该哭! 寝宫的床上,齐宥不住挣扎着,喃喃道:不要,不要打我,真的有刺客,雍炽 侍女忙上前摇醒他:小公子?您醒醒? 齐宥在潸然冷汗中缓缓醒来,看着大殿燃烧的香炉,半晌问道:这是哪儿? 殿内常常侍奉他的侍女已经和他熟悉,叹口气:当然是陛下行宫,小公子,您是陛下亲自抱过来的,奴婢还没见过陛下那么紧张过一个人呢! 行宫?他不是在冰车里么?是雍炽去搭救了他? 齐宥忙问道:陛下呢? 陛下冒着大雨去救您,回来就发了高烧。那侍女叹道:您就是去找刺客,也不能单独行动啊,太危险了。 齐宥半晌未说话,看来梦中的前半部分是真的,真的是雍炽救了他,为了救他自己还发烧了。 齐宥垂眸:陛下不碍事吧? 您也醒了,陛下就在您隔壁躺着呢。那侍女偷笑道:碍事儿不碍事儿,您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 梦的后半部分是原书中的剧情,想起原主被抓回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处境,齐宥登时一头冷汗,他现在不想见雍炽,也不敢去见他。 齐宥往被子里又缩了缩:不不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我的新文,卑微作者在线求收,下本开《恰逢少年时》 古代的甜甜校园文,校草和隔壁校霸的故事啦~收藏一个嘛,mua 第52章 惩罚 那侍女点点头, 也不再多说。 齐宥又安安稳稳的在偏殿过了几日。 每日午后,他躺在帐幔里悄悄往外看,都能看到有太医出出进进, 浓烈的药味也总是往他鼻子里钻。 齐宥忙问侍女:这是谁喝的药? 是陛下, 他身上本就有箭伤,又喝酒又淋雨, 整整昏迷了两日,比你还凶险呢。 齐宥心头一跳, 忙道:他身上有伤? 对啊,去北苑猎场那次被刺客伤到了。侍女疑惑道:那日您不是也跟去了么?怎么我都知道,公子却不晓得? 齐宥眼眸微敛, 轻轻抓紧身下的被子, 别过头没有回答。 那一日, 雍炽果然受了伤, 却始终瞒着自己。 两人同住一殿, 这本是不好隐瞒的, 只是那段时间自己每日都在准备逃跑计划, 哪里会有心思多去关注雍炽呢? 如今回想, 他那几日面色苍白,想来是身上有伤,多少有些勉力支撑吧。 生日宴上,自己却花式找理由灌他酒。费尽心机, 只是为了顺利离开他 齐宥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疼。 那么强悍的人,也会病倒, 也会喝药吗?他那日明明醉倒,又是如何去救的自己? 齐宥忽然很想去正殿偷偷看看雍炽。但每次一下床,心里先怯几分, 只是在屋内悻悻徘徊。 挣扎半晌,终究还是担心压过恐惧,揣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蹭到正殿门口。 正想趴门边偷看,却听到里头传来雍炽略显疲惫的声音:谁说朕救他就是不爱惜自个儿?你们也别跪着了,朕心里有数。 齐宥一怔,透过窗纸看向屋内。 雍炽侧躺在榻上,眸色黯淡,面色比往日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虚弱。但单薄衾衣下,年轻饱满的肌肉轮廓依然充满张力,让人不敢小觑他的强悍。 冯太监和蒋辰并肩跪在地上,似乎在拼命劝谏雍炽。 奴才是真的怕了。冯太监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要玩要闹,奴才都由着陛下性子,只是这次射猎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此等事儿,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社稷可怎么办啊! 冯公公所虑也是臣所虑。蒋辰的声音沉沉传来:臣忠于陛下,凡事都以陛下的喜怒为先,陛下喜欢齐公子,臣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臣觉得陛下对他的爱重与日俱增,臣极为忧心。 雍炽按按眉心:他擅自出逃,难道朕能不追究?不把他抓回来? 朕把他抓回来也是要罚的,又不是供着他宠着他!雍炽冷哼一声:你们还有何顾虑? 门外,齐宥听到那句抓回来是要罚的,本就紧缩的心登时一抖。 蒋辰抬头:那陛下会如何惩治他? 雍炽冷冷扫他一眼:你是在质问朕么?蒋辰,你不是外头的文官,别学那一套! 蒋辰动动唇角,终于没再说什么。 朕这两日就回京,刺客的事儿朕亦有眉目,你们不必担忧。雍炽面色微微缓和道:至于齐宥,朕自有主张。 两人无奈的从地上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蓦然撞见齐宥站在门外,登时尴尬道:公子。 齐宥倒不生二人的气,只是害怕被雍炽抓到,忙把食指竖在唇边,拼命使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忙加快步伐离开。 齐宥踮起脚尖,也准备跟在二人身后开溜。 雍炽沉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想逃? 齐宥脚步顿住,还想试图溜走:陛下,我没逃,是怕影响你休息。 雍炽瞥他一眼,命道:进来! 齐宥有些迟疑,但还是听话的打开门,磨磨唧唧走到雍炽床边。 齐宥觉得好久没有见到雍炽了,悄悄用眼尾看,他半倚在床上,脖领处的扣子未系,衾衣松散,虽然整个人还是很冷厉的模样,但齐宥也不知为何,心里不怎么怕他。 雍炽拍拍床边,示意他坐下。 齐宥提心走过去,试探着刚坐到床边上,就被雍炽一把拉到怀中。 手臂有力地禁锢住他,雍炽低眸,沉声道:还想逃么? 也没等齐宥回答,直接伸手捏住怀中人的脸颊,带着惩戒的力度捏了捏:朕警告过你,怎么还敢不听话?嗯? 齐宥被捏疼,暴君余威之下,心里还是有几分怯意,只是以往害怕时都想躲雍炽远远的,这次却全然不一样,只想再往他怀中钻。 透过单薄的衾衣,他亲眼看到雍炽胳臂上的绷带。 明明受了伤,当时还执意护着他,又冒着雨从冰车里把他抱出来 齐宥心里生出酸酸涩涩的依恋,乖乖把下巴尖儿顶在雍炽胸膛上,伸手揽住他脖颈,软软道:我没有不听话,陛下,我是去找刺客了。 少年清澈的双眸含着雾气,眼梢微红,带点怯意和委屈望向他。 雍炽身形一顿,没有说话。 陛下?齐宥看雍炽始终沉默,忙眨眨眼睛主动邀攻:陛下,这次我还找到刺客的线索了,陛下不夸夸我么? 说到最后,挂在某人脖颈上的手臂还撒娇似的微微晃了晃,让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雍炽望着怀中人,他到现在还在遮掩逃跑的事儿,可自己心里并没有被欺骗的恼怒,反而觉得齐宥的小模样可爱至极。 想起找冰车时的绝望惊慌,和再次拥住齐宥的失而复得。雍炽把他抱得更紧,声音却波澜不惊:朕当时说过,小马驹逃跑被抓回来该怎么罚?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7) 这问法和自己梦中的一模一样,齐宥又往雍炽怀里缩几分,肩头瑟缩,嘴上偏小小声执拗道:小马驹逃跑了我没逃跑,我是帮陛下抓刺客去了。 不待雍炽回答,齐宥又咕哝一句:我真的没逃跑。 雍炽不理他,直接拉开床榻旁的案几隔层:你自己选一样吧。 声音不大,但不容违拗的味道一如往昔。 桌上放着托盘,托盘里放着鞭子和小巧的乳夹小铜球等物,令人望之生畏。 齐宥迅速偏过头,红透的脸颊埋在雍炽怀里蹭蹭,闷声道:陛下又要欺负我。 劫后余生,对雍炽生出前所未有的亲近,想要拥抱,想要撒娇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可偏偏,雍炽抓住逃跑的事情不放!太狗了! 即使自己真的逃跑,那也发现刺客线索了,难道不能将功赎罪么? 哼!都不知道夸夸他! 雍炽不理他,径直拿起那小乳夹:这个如何?夹在阿宥身上定是好看。 齐宥看了一眼,羞耻得耳根发红,埋头时嘴角却上翘:疼!不要! 雍炽手抚着他的背,眯眯眼:敢逃跑,就该让你疼。 话和梦中的很像,但语气却全然没有梦中的冷酷,反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色气。 勾得齐宥全身都泛起绯色。 羞耻到想埋头在雍炽胸口,像鸵鸟一样再也不起来。 说什么惩罚,还不是暴君为了达成自己心中所想! 雍炽拿起小鞭子,拍拍齐宥腰侧:朕替你选好了。 齐宥把脸埋在雍炽胸膛里,根本不抬头:不要不要。 雍炽唇角轻勾,拿起托盘里的绑绳,干净利落的把齐宥双手牢牢捆住:由不得你。 齐宥没想到雍炽看起来憔悴,力气仍这般强悍,他心里发慌:陛下 少年双手被缚,眸中浮现惊慌之色,坐在床上眼巴巴望向自己。 雍炽压下怜惜,努力让自己不为所动,冷声道:阿宥,事到如今你还在欺君!你想偷偷逃走,却连自身都难保。朕今日必须让你知道规矩,免得你再肆意妄为。 欺君,背叛,不顾惜自己安危,哪个事情,都该给他个教训。 雍炽把正往自己胸膛缩的少年揪出来,大手握住他小巧的脚踝,要把他绑在床角。 梦中的情景闪现在脑海,屈辱,委屈,恐惧同时袭来,齐宥挣脱不得,慌乱叫道:雍炽。 雍炽动作一顿。 我找到了刺客的信。齐宥抓着雍炽的衣角,小脸贴在床上,小声道:我我就是想回来拿给你看看。 齐宥没说明白,雍炽却听懂了言外之意。 齐宥着急回来,只是因为不愿让自己陷入危急。 雍炽感受到温热绵软的暖流萦绕在胸口,喉结一动,不由自主停下动作。 陛下不能欺负我。趁着雍炽分神,齐宥白皙的脚踝如一尾鱼,从他手中轻易溜走:而且,我以后要侍寝,如果看到你就怕,还怎么侍啊? 雍炽抬起小鞭子又放下: 齐宥看他表情,知道小暴君又被自己说服了,微微放下心,用两只捆在一起的手怂兮兮去拉雍炽衣角,继续撒娇:陛下看我立了大功的份儿上,不要凶我了好不好? 雍炽低眸看他,声音略沉道:你瞒着朕出逃,此事不能轻易揭过。 齐宥心里直叫苦,愈发委屈的抬眸,尾音上翘:陛下 雍炽移开视线:等你养好身子,回京之后,自己去内宫领二十杖。 齐宥没领旨,反而拉着他衣角认真道:陛下,臣挨二十杖事小,让旁人知晓则事大。 雍炽挑眉看他。 有不少太监都知道臣是什么身份啊,若是知道臣想逃跑,定会猜测逃跑原因。齐宥一本正经:那些人肯定越说越离谱,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是陛下满足不了臣呢。 雍炽: 宫里的不少下人嘴碎猥琐,虽然面子上顾及暴君威严不会多说,私下里还不知怎么编排呢。 再联系雍炽始终不立后宫,流言想必更是不堪入耳。 陛下,那你就太可怜了啊。齐宥自言自语道:臣绝不允许你拿我的错误惩罚自己。 而且,臣春闱后还要侍奉陛下。齐宥睫毛轻颤,哼哼唧唧道:臣还有用,打烂了还是陛下吃亏。 雍炽看他狡辩,笑意再也隐藏不住,隔着齐宥衾衣拍拍他臀,意有所指:是,你身子金贵,朕要爱惜。 齐宥羞得耳根红透。 那打手吧。打二十下长个记性。雍炽抱他在怀中,用商量的语气道:手无事吧? 不,不要打手。齐宥立刻把手藏到身后,水润的鹿眼满是委屈,呜呜咽咽道:手,手手也有用。 臣可以写 嗯?写什么?雍炽抬起他下巴,逼问道:写折子骂朕? 不是。齐宥掀起眼角飞快看他一眼,小小声道:臣可以给陛下写情书,臣可以给陛下写情诗。 雍炽面上闪出满意之色,失笑道:好,屁股这笔帐暂且记下,你这手呢,尽快利用起来吧。 齐宥背着手抬起头,抿唇看他。 哼,狗男人!太过分了! 若不能每天写一封,阿宥就要好好承担后果。雍炽去捏齐宥背在身后的爪子:听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两个人对手戏,少点威胁多点甜的那种~ 之后就不会虐啦也不会有误会,狗炽炽也会越来越宠妻的! 再次MUA大家 第53章 孰重孰轻 每天的任务量压在头上, 齐宥登时拒绝道:我倒不是不想给陛下写,只是我写的字句可能都不通的。 他穿书后为了科举,背的都是经史子集, 很少看诗词话本, 哪儿能写出文言文的情书啊? 雍炽盯着他:朕想看! 我的字很丑,还特别大。齐宥很认真的在劝退:陛下看了定会皱眉头, 看得多了,人也会变得和臣的字一样丑。 朕不会! 齐宥拗不过他, 怏怏道:好,臣知道了。 雍炽凝视他片刻,哼道:不愿意? 敢不愿意么?齐宥瞥他一眼, 气鼓鼓的小声道:不愿意直接挨打警告。 其实不是他不愿意, 给雍炽写情书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被迫每日上交, 跟个小学生被检查作业似的, 谁能情愿啊。 雍炽盯着齐宥轻颤的垂睫, 一言不发。 齐宥被他看得耳根发红, 轻轻侧过身。 雍炽眸色微暗, 缓缓道:朕有话问你。 齐宥看向他。 雍炽道:你不是想逃跑么,怎么又去了北门?临时起意想回来? 齐宥一滞,额头登时浮出薄汗。 雍炽不放过他的窘迫,嘴角含笑继续道:为何不想逃?是看到刺客线索担心朕了?还是本就舍不得朕? 话到最后, 雍炽声调渐缓,灼灼逼视齐宥, 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齐宥前前后后的心思都被完全猜中,情急之下想也不想,登时反驳道:我当然想逃, 你总是恐吓强迫我,我怎么会舍不得你? 哼!他绝不能让暴君得意! 雍炽嘴角弧度继续上扬,方才还说没逃跑,被自己一激,立刻乖乖交代。 某人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模样最可爱了。 嗯,朕还不知你对朕竟有如此多的不满?雍炽望着齐宥涨红的小脸,眯眯眼:接着说! 你你喜怒无常,总是威胁我,比如方才,威胁我写情书! 齐宥每日都在心里抱怨雍炽八百次,然而此刻真的被问及,脑子却不知为何突然卡壳,想到的全是暴君的好! 他当然不能丢了面子,只得把方才发生过的事儿拿来搪塞,顺便脑子飞速旋转,开始快速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准备正面声讨暴君! 雍炽果然没有善罢甘休:还有呢? 齐宥搜肠刮肚,颇为狼狈:你!你之前还强迫我穿那个怪模怪样的亵裤上学,我不敢跑不敢跳,每天战战兢兢 话说到一半,齐宥看到雍炽一脸向往,眸中透露着回忆的满足,立刻知晓了缘由,也顾不上继续声讨,握住小拳头狠狠捶他,又窘又气:你不准想! 他在这里认真严肃声讨,小暴君却自动脑补了他穿那亵裤的模样,齐宥简直想打人。 还有!齐宥真的被雍炽的反应激怒了:你从不顾及我!上山那天,你知晓我和魏九朝亲密,立刻派人送花给我,还不是为了提醒我侍寝之事?你从没想过我的面子和感受,只是由着你心情。 越说越委屈,觉得自己特别像小暴君的玩物! 雍炽默默记在心里,淡声道:还有么?看你这不吐不快的模样,索性全说出来吧。 你总爱打杀人,比如国子监门口那个人皮稻草,我们看到就怕,好几个同窗都被吓得不敢上学了!听说你在朝里也动不动把人拖出去杖毙,我们对科举都有心理阴影,都不想认真读书了 雍炽挑眉,似笑非笑:嗯,继续。 齐宥顿住,他用眼尾瞥了一眼还没被暴君收回去的小托盘,还有暴君手里始终把玩的小鞭子,忍不住默默吞咽口水,渐渐消了声 方才只顾着证明自己没有舍不得他,小嘴叭叭叭说得爽快,得意忘形,也忘了眼前暴君的性子。 一想到方才当面说了小暴君这么多缺点,齐宥恨不能给自己舌头打个结 其实那些缺点早已被齐宥渐渐淡忘,都是他绞尽脑汁想的 然而反观雍炽,发现此人非但没有失落,嘴角还愈发上翘。 齐宥:??? 雍炽缓缓道:可是阿宥,你还是回来了。 齐宥一怔。 即使到了今日,你也并不知朕早已知晓你的计划,当日就在东门附近守株待兔。雍炽凝视他:你为何不干脆按照那地图上的路线一走了之,还偏偏再去一遭北门? 齐宥沉默。 他总不能说是临时发现刺客线索,自己不管不顾执意要再次回来,还因为太过急切差点丢命吧? 先前叭叭叭说了那么多暴君的缺点,结果一转脸为了救人家,办了那么多傻事 那自己该多丢人啊! 雍炽探究的看着他,催促道:怎么不说话? 齐宥板着小脸,一言不发。 哼!不能承认!承认之后暴君肯定会更自大! 你不说,朕却知道。雍炽从怀中取出那张薄薄的信笺,笑声沉沉:傻阿宥,还不是为了给朕送这个。 齐宥低眸,那是刺客所写,自己拿到后揣在怀里的信。 你说朕执拗,朕暴戾,说了那么多缺点,雍炽握着那信笺,笑意隐藏不住:可你在当日却选择回来,阿宥,你开始放不下朕了! 齐宥微怔,那封信写的都是有关刺杀的关键信息,血腥阴暗,雍炽却爱惜的日夜揣在怀里,当成自己对他动心的证据。 齐宥偏头,语气戏谑的调侃:陛下,臣看您不只是执拗,还挺自大。 雍炽不放过他,看着他眼睛缓缓道:阿宥,朕知道你放不下朕。 不等齐宥回答,雍炽轻声道:你对朕动心了。 听到暴君的第一句话,齐宥想也没想,就准备反驳。 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听到是雍炽急切补上的下一句。 雍炽语调很坚决,尾音却不易察觉的发颤。 与其说是强势的下定论,倒不如说是满怀希冀,却怕听到否定,所以自己先反复肯定 让人心里一酸。 雍炽还在逼问:是不是? 齐宥在心底暗叹,含糊道:算是吧。 雍炽没曾想他真的会回答,眸色被倏然点亮,立刻贪得无厌:什么时候能去掉算和吧啊? 齐宥: 幼稚! 刺客消息摆在这儿,你怎么还一个劲儿追问这些有的没的?齐宥耳根泛红,小声嘟囔的准备岔开话题:这两个事,孰重孰轻啊? 雍炽看他半晌,突然把齐宥一个打横抱在怀中,朝空中轻抛,又稳稳接住。 齐宥想起两个人在木屋里的一幕,忙搂住雍炽脖颈,微微皱眉:你怎么又玩这个把戏? 是你问朕的,孰重孰轻?雍炽嘴角得意上翘,在他耳边轻声道:朕当然要亲手掂量。 齐宥被雍炽俊美的眉眼晃得心头狂跳,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唉,看在他受伤的份儿上,今日由得他去吧。 雍炽看齐宥乖巧,忍不住低头亲亲他小巧的鼻尖,心满意足的笑了。 齐宥:可以去查刺客了吧? 没见过对自己安全这么不上心的暴君。 朕心里有数,不会让他跑了的。雍炽望着齐宥,耍赖道:现在朕不想去,朕刚才掂了掂,觉得还是阿宥重。 第54章 幕后 齐宥把头埋在雍炽怀里, 不想理他。 雍炽笑笑,抱着怀中少年往床榻走,准备再鬓厮片刻。 刚走到床榻旁, 就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小托盘, 以及方才随手放在床上的鞭子。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8) 雍炽清晰的察觉到齐宥身子一僵。 他轻勾唇角,拿起小巧漂亮的乳夹。 怀中少年果然又往自己胸口深处扎了几分。 雍炽唇角带笑, 唤道:阿宥? 齐宥抱着雍炽脖颈,小脸整个陷在宽厚的胸膛里, 闷闷道:嗯。 叫他干嘛?不是已经说好罚他写情书了么? 雍炽把玩了一番,又把鞭子和乳夹都放回原位:你晓得,朕摆出这些东西, 本打算严惩你。 齐宥身子一颤, 缩着肩膀点点头。 旁的事儿你朕都不计较, 你背着朕想逃跑, 还要离开京城!此事朕绝不能容忍。雍炽语气沉沉, 大手依然轻抚齐宥脊背, 算是一种安抚:知道朕这次为何饶过你? 每天写一封情书也不算饶过吧?不只手疼, 还要疯狂脑力输出啊! 但这个时刻, 齐宥自然不敢插科打诨,乖乖摇头:阿宥不知道。 朕之前折辱你,你逃跑,朕能理解。不处置你, 是因为此事朕亦有过。雍炽声音很稳,不容置疑道:你方才说的, 朕都会记在心里。 雍炽凝视他:以后阿宥对朕有何不满,可以乖乖说出来。但不许再逃跑! 齐宥被他抱着,倒也很乖的小小声服软:雍炽, 我不会再逃了。 雍炽指腹轻触他侧脸:再跑,朕就让你再穿上那亵裤,用链子把你锁床上。 齐宥身子一颤,忍不住抬头望向雍炽。 朕没给你开玩笑。雍炽看他眸中闪过疑惑,直接拿出藏在床头内隔层的细细赤金锁链:你看。 锁链一头是个小巧精致的锁铐,目测尺寸正好能扣住他脚腕。 锁链并不长,被锁住之后,人几乎只能在床上辗转。 怯意浮上心头,齐宥忍不住吞口水。 雍炽看他怂巴巴的模样,心情愉悦,又故意低声补充道:再敢跑,朕就用它把你锁在床上,让你好好哭一场长个记性。 哼!齐宥又羞又怕,毫无气势的威胁:我喊我哥哥上奏折参你。 喊哥哥没用。雍炽顿了顿,意味深长:喊声炽哥哥兴许有用。 齐宥脖颈腾的红了,小暴君怎么这么无耻啊! 还想让他在床上喊哥哥?脸真大! 休想!哼! 齐宥继续埋头在雍炽怀里,索性不用对视,一了百了。 某人漂亮强健的胸肌隔着衾衣在眼前若隐若现,像是似有若无的勾引。 勾得人想狠狠咬一口! 齐宥暗中凶巴巴磨了磨牙,又怂巴巴闭上嘴巴。 还是不敢 上头传来低笑声,齐宥抬头,撞进雍炽笑意深深的眸子。 齐宥轻咳一声,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在雍炽眼里都是透明的。 他面红耳赤,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既然知道我出逃,怎么我还被人关到了冰车里? 以暴君的掌控欲,此事本不该发生。 朕派去跟随你的侍卫被人暗杀了。想起那一夜的惊心,雍炽不禁把齐宥抱得更紧:是朕大意,朕没曾想他们会对你下手。 齐宥一怔,越品越疑惑: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了? 雍炽嗯了一声:大约能猜出来。 朕大概能猜到宴会舞剑之人也许是刺客,还知道这个刺客并不想杀朕,雍炽自嘲一笑:他是个死士,抛下自己的性命不要,只是想让赵王救驾受些轻伤,好让朕一时心软,赦了赵王的圈禁,把人放回封地。 齐宥愣住,这是原书里的剧情,雍炽所说,和原书里的剧情竟然丝毫不差。 他看书时一直以为,书里的暴君之所以把赵王放回封地,都是因为被那场自导自演的刺杀救驾蒙蔽了。 没曾想雍炽心中却全然清楚。 那他为何还要把赵王放出来呢? 若是赵王没有回到封地,自然不会造反,雍炽也不会有书中那般腹背受敌,力战而竭的结局 齐宥眉尖微蹙,开始思索刺客背后之人。 最想让赵王出来的,除了赵王自己,便是太后 雍炽沉吟:谁知道你从刺客手里拿到了这封信? 那封信上包含的信息不少,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人想对齐宥痛下杀手。 让雍炽疑惑的是,从走出大殿到东门,一路上也不会遇见多少人,齐宥怎么会从刺客手里拿到这封信?还正巧被人瞧见? 齐宥一顿,他不愿让雍炽知道萧朗吟,摇头道:没人知道。 雍炽冷哼:魏九朝也不知道? 齐宥:他知道。 雍炽救齐宥时,正是魏九朝和齐宥在一起,因此雍炽一直觉得魏九朝就是帮助齐宥逃跑的人,甚至曾经怀疑过魏九朝和刺客的关系。 但是两人既然同时被关在马车中,还差点丢掉性命,那显然魏九朝不可能策划这一切。 幕后定是另有其人。 雍炽捏捏齐宥的脸蛋,语气不悦:你倒是什么都和他说。 齐宥: 雍炽淡淡道:那封信你又是如何得来的? 齐宥把正巧看到那人用鸽子传信的事儿给雍炽讲了讲。 雍炽沉思道:当时的情形,是刺客在明处,你在暗处,所以这封信才会落在你手里。只是从何时开始,你成了那个在明处的人呢? 齐宥细细思索,这封信他只给萧朗吟和魏九朝说过,若和二人无关,那定然是他捡信时被人撞见了 只是那人为何不直接出手,反而用冰车这般迂回的法子呢? 雍炽道:是啊,他为何不直接出手?却用更隐晦的法子对付你呢? 一是他顾忌你身份,怕朕日后追查,所以此人应该大致清楚你的身份。 雍炽继续分析:二是此人心思缜密,颇有应变能力,能想到冰车杀人。还有,此人定然不是无名之辈,到处是他安插的眼线,才能立刻派人解决你们坐的冰车。 明明是盛夏,齐宥后背却倏然升起凉意,难道他和魏九朝逃跑的一路,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们,伺机暗害? 齐宥用眼角飞快扫了雍炽一眼 也怪不得某人生气,自己处心积虑灌醉他,结果闹了半晌,刚出行宫门小命就差点交代。 那般手眼通天,在自己拿到信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想到杀人之法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齐宥把原书的情节仔仔细细回想一遍,原书里的这个关卡点,赵王顺利护驾,萧朗吟和原主也因为直接约在宫门口见面。被雍炽抓了个正着 但现在剧情发生了转变,赵王没能救驾,他逃跑又被雍炽所救齐宥捋了半晌,却仍旧毫无头绪。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争执声。 雍炽皱眉:外头是谁? 冯太监忙道:是赵王,他听说陛下淋雨病倒,来看望陛下了。 雍炽披衣坐起,冷冷一笑:叫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有些小可爱觉得宥宥这次的惩罚有些轻描淡写,这些道具呢,之后还是会用上的,虽然不一定是逃跑,但是等到两个人真的恋爱了,还可以有别的事发生嘛,我们小暴君是一定会抓住契机的,所以这些道具是绝对不会被浪费的!只是到那个时候会少些强暴,多些色气~ 感谢在20200731 17:09:34~20200731 23: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呆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票via 4瓶;四季殊途、373541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打招呼(倒V结束) 外头的喧闹声瞬间平息, 赵王大步走到内室:皇兄! 雍炽已披衣坐起,刚给齐宥穿戴好外衫,赵王已经心急火燎的走进来, 雍炽皱眉道:你有事? 臣弟无事。赵王看雍炽面色不善, 说话也没有了底气:臣弟是怕皇兄有事 受了风寒静养几日。雍炽皱皱眉:能有什么事儿? 赵王年纪十六七岁的模样,再加上顶着个娃娃脸, 天生有种恃宠而骄的幼弟劲儿。 只是这股劲儿被雍炽压下去,此刻显得委屈巴巴:皇兄就别瞒着我了, 你受了箭伤又淋了雨,太医都说凶险了,哪儿是普通风寒啊? 雍炽看他一眼道:你消息很灵通。 赵王似乎并未听出雍炽的话外之音, 眉宇间满是气愤:行宫看守严密, 竟然会有刺客?皇兄, 您一定要加强身边防卫, 顺着线索严查刺客啊! 雍炽不动声色:嗯。 赵王信誓旦旦:如果臣弟当日和皇兄一起去北苑打猎, 定不会让皇兄受伤的。 雍炽啼笑皆非:怎么?难道朕还要靠你护着? 赵王缩缩肩膀, 不接话了。 齐宥纳闷的看了赵王一眼, 赵王看上去真的没什么心计, 而且对雍炽有种不设防的依恋和亲昵 然而在原书中,赵王的确是因为刺杀时护驾才被放出来的,到封地没多久,也真真确确和太后联合, 起兵造反。 看书时,齐宥脑补的赵王对雍炽定是笑里藏刀, 可是看眼下的场景,又有几分迷惑。 难道赵王是个演技担当? 皇兄。赵王招呼自己的内侍走进来,笑嘻嘻道:这篮子里都是新鲜的水果, 这桃还是我去行宫南边的桃林亲手摘的呢,您尝尝。 雍炽:这葡萄,荔枝,总不能是也是你去岭南摘的吧? 赵王道:这是小厨房给臣弟的,臣弟是借花献佛。 雍炽剥了个葡萄吃,看赵王还笑着坐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皱眉道:礼也送了,人也看了,你还有事儿? 赵王:没事 雍炽点点头:那你跪安吧。 赵王看了齐宥一眼,悻悻然的起身:那不打扰皇兄养伤了,臣弟告退。 雍炽看了他一眼:嗯,下去吧,葡萄挺甜。 赵王眉开眼笑,又想凑上来了:皇兄,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就这两日。雍炽瞥他一眼:你也收收心。 这句话很微妙,不知是让他收收心准备回京,还是收收心再次圈禁。 赵王眉眼垮下:臣弟清楚了。 雍炽摆摆手示意他下去,顺便又给自己剥了个葡萄吃。 齐宥看着雍炽方才的模样,忽然明白雍炽为何对刺客按兵不发装聋作哑。 大概是不愿戳破现存的片刻温馨。 不管背后之人是太后还是赵王,都不是雍炽想要看到的结果,与其挑明了鱼死网破,倒不如不闻不问,让心里微弱的希冀保存得久一点。 可惜,最后得来的仍是至亲背叛,力竭身死的结局 看原书时,齐宥一直不明白,书里的暴君明明武力值很高,也算得上有谋略,可为何知晓萧家攻入宫城时,不寻求破解之法,反而出奇的平静,让萧家白白占了便宜? 可他现在有些明白,得知母亲和弟弟联手欺骗他,想置他于死地时,暴君定是生无可恋,无心抗敌吧。 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萧家攻入宫城,最后说是力战而死,不如说是用惨烈的方式求了个解脱。 仔细想想,原书里的暴君,没得到过亲人的温存,也没得到过爱人的欢愉。 齐宥暗叹一声,上前夺过雍炽手里的荔枝:你受伤了,荔枝是发物,不能吃。 谁说朕要吃?雍炽双臂环住他,继续剥荔枝:朕给乖宥宥剥。 齐宥被雍炽圈在怀里,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剥荔枝,嘴角上扬。 忽听上方传来一声悠悠然叹息。 齐宥忙问:怎么了陛下? 他以为雍炽是想起什么事儿难过了呢,忙想抚慰一番。 哎,齐宥在心里想,自己真是大写的善良啊。 谁知雍炽淡然道:朕是在想,这荔枝真听话。 齐宥:??? 乖乖躺在朕手心。雍炽剥好荔枝,递到齐宥唇畔:任凭朕剥开,露出白白香香的果肉。 雍炽嘴角上翘,低声道:朕在想,阿宥也白白香香的,只是何时也能这般听话? 刚咽下去荔枝果肉的齐宥猛咳起来。 雍炽忙轻轻拍他的背。 齐宥咳得脸色涨红,他万万没想到,暴君连剥荔枝都能联想到怎么剥了他!哼! 还是趁天色尚早,赶紧溜回自己的偏殿吧! 雍炽直接把他抱回大床摁住:不准走! 都说要等到春闱,我还没长大呢。 雍炽摸着他的腰身,小声嘀咕道:怎么还要等到春闱啊? 声音很小,但齐宥立刻敏锐的竖起耳朵:陛下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要? 雍炽忙觑看齐宥面色,觉得也不算生气,便道:事情有变,阿宥和炽哥哥现在两情相悦,当然不必等春闱之后。 齐宥立刻反驳:春闱后是陛下对臣说的诺言,难道还能出尔反尔?他顿了顿:而且陛下这般说,知道臣会如何想么? 雍炽挑眉。 臣会觉得陛下还是看中了臣身子,也许有真心,但还是为了那种目的!齐宥道:难道陛下方才一番真情实意的剖白,都是为了床 事? 当然不是! 齐宥点点头,直接背过身子:那就等到春闱后吧,等射猎结束回到京城,臣也要专心备考。 雍炽看着齐宥可爱的小背影,忍不住从身后黏上他,亲亲他的耳垂耍赖:可是朕好喜欢乖宥宥,都亲不够。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39) 齐宥小脸埋在枕头里,嘴角轻勾。 而且朕觉得阿宥好委屈。雍炽低声道:除了小脸,别的好多地方都没有被炽哥哥亲过呢。 齐宥:??? 雍炽抱着他:别的地方该问了,为什么炽哥哥只亲宥宥的小脸,从来不亲我啊? 你说,朕到时候,该怎么回答啊? 齐宥漂亮的眼珠转了转,回过神来:你放心,他们不会问。 臭雍炽狗雍炽!目标那么明确,刚确定了真心,就开始搜肠刮肚套路他! 好吧,朕不亲亲。雍炽看情势不对,直接大撤退:朕也怕吓到他们呢。 但是朕还是想看看。雍炽柔声哄着:朕也要和他们慢慢熟悉,你读书,朕看望他们,都是为春闱做好准备。 齐宥一口回绝:你不用准备。 不行!雍炽隔着薄薄的衾衣,捻着齐宥的胸口:朕必须爱护好他们,循序渐进。朕多和他们打招呼,免得春闱那夜他们乍然见朕,受到惊吓朕要慢慢熟悉阿宥啊。 外面的日头越来越暗,暴君的大手在身上不住游走,齐宥心跳加速,想溜走:陛下和阿宥熟悉就可以了,不用和他们打招呼。 这怎么一样呢?你不是总说朕不尊重你么?雍炽拍拍他小屁股:朕决定好好尊重你,每晚和他们一一打个招呼。 齐宥快被雍炽气笑了,怎么打招呼?难道还要每晚对自己的胸问声好?还是拍拍屁股说句朕再过几个月就要上你? 不行不行,想到都羞耻到脚趾蜷缩 臣要的不是这种尊重,陛下还是没懂臣的意思。 总之朕今日不会放你走。雍炽抱着齐宥,开始耍赖:让朕见见吧,朕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好不好? 齐宥推他:没必要! 朕都受伤了。雍炽在推搡之间捂住伤口,双手还在试图解开亵衣侧边的绑绳:让炽哥哥看一眼。 朕保证今晚只是见个面,打个招呼。雍炽扬眉,急切的伸出小指:阿宥若是信不过,就和炽哥哥拉个勾? 齐宥望着雍炽认真的模样,小指微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的套路:朕只是想提前和他们打个招呼朕只是想和他们亲近亲近朕只是吸溜,吃掉啦 第56章 醋王 齐宥望着雍炽笑意深深的眼眸, 心跳骤然乱了,他拉开雍炽的手:陛下身上有伤,还是好好休养吧。 说罢看看窗外渐深的夜色, 从床上坐起身, 准备离开。 雍炽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放下手, 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你也知朕受伤了?受伤了能不能改善改善待遇? 齐宥无奈道:陛下若是想吃些好的补补,臣这就让人招呼小厨房。 不是吃就是睡!雍炽也坐起身来, 赌气的捶捶床板:朕就不能有点更好的待遇了? 齐宥坐在床边穿鞋,根本不想和他理论。 阿宥留下陪朕。雍炽把少年拉到怀里,在月光的清辉下亲吻他的前额:让朕看看, 朕这几日失眠, 让朕看看朕也能做个好梦。 少年刚刚动情, 还不会控制节奏和进度, 也不懂遮掩眸中的渴求。 只想急切的, 贪婪的想要和对方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齐宥对雍炽这种恨不能一下子把进度条拉满的恋爱方式有点惶恐。 他觉得一天之内,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太过飞跃, 理智告诉他,应该往回拉。 他调整好略有些不稳的呼吸,从雍炽怀里坐起身:陛下,我认床的, 等回京后再说好么? 齐宥站起身,手腕却仍被雍炽抓在掌心。 雍炽看着他毅然决然的模样, 心里忽然有几分伤心和委屈,主动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好吧,乖宥宥今天早点休息。 说罢, 自己委委屈屈躺回了宽大的龙床上。 齐宥这才注意到,正殿的床竟然那么大,凉薄清冷的月光洒下,衬得雍炽的身影格外落寞。 要是他留下,和雍炽相拥而眠,大床会不会显得不那么空旷? 打住打住,白天刚说开了一点儿,晚上就直接爬床。 就是放到现代,恋爱进度也不会这么飞速 还是离开吧! 齐宥一个人默默挣扎半晌,还是离开正殿,缓缓走回自己的偏殿。 然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时而想着原书里接下来要发生的情节,时而想着雍炽独自睡在大床上的情景。 小暴君孤孤单单的身影在齐宥心头挥之不去,不知为何,虽然雍炽坐拥天下,可自己却总觉得他孤立无援 之前怎么没这般想法呢? 齐宥叹口气,又翻转身子。 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不待齐宥出声,门已经被推开。 月光下,俊朗夺目的面容愈发撩人心魄,那双向来含笑凌厉的眸子夹着点试探,在慌乱中和他对视了一眼。 竟然是雍炽。 齐宥:雍炽? 雍炽看他还没睡着,神色有些尴尬:朕还以为你睡了呢,深更半夜,你怎么还没睡着? 齐宥算是彻底明白此人的心思:是不是如果我睡着了,陛下就直接偷偷摸摸爬上床了? 哪儿有偷偷摸摸?雍炽被人戳穿,索性也懒得装了:天下都是朕的,你的床自然也是朕的。 齐宥微笑:这句话陛下从前说过。 说过么?朕忘了。雍炽也懒得装客套,大步朝他走过来:朕以后还会再说的。 齐宥道:不强迫臣是陛下今日说得话,总不能连这句也忘了吧? 雍炽脚步微顿。 你认床,朕只认你。雍炽很自觉地坐到床边,乖乖躺下:朕还是想和你睡。 只要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你就赶不走我。 果然,齐宥终于不再赶他,认命的躺在床上,任由雍炽抱住。 今晚,朕还是想给他们打招呼。雍炽贼心不死,又缠上来:给朕看看嘛。 齐宥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妥协的伸出小指:那拉勾吧,陛下说好了,只看一眼的。 雍炽忙伸手,月光下,两个人的小指缠绕。 拉完勾,雍炽迫不及待拉开齐宥的衾衣带子:乖宥宥! 月光如轻纱般笼罩,少年的身躯缓缓展露在眼前,光裸的肩头白皙小巧,胸前景色在夜幕中看不甚清,却足够惹人爱怜。雍炽睁大眼,正要仔细去看,衾衣已经再次掩住。 雍炽回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忙道:阿宥? 齐宥迅速掩好衣裳:陛下说只是打个招呼,本也用不了多久。 齐宥原以为雍炽肯定会和他理论,谁知对方顺从的放开手,心满意足的拥住他:好吧,天色不早,朕抱着你睡,总之来日方长。 温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拥抱住自己,齐宥嘴角轻翘,把脸埋在雍炽胸前,闭上眼睛。 雍炽的声音试探的响起:阿宥? 嗯? 你白日是不是想咬朕?雍炽压低声音,微哑的声音带着蛊惑和怂恿:咬吧。 咬就咬,谁还怕他不成? 齐宥张嘴,毫不留情的咬住眼前漂亮的胸肌。 雍炽闷哼了一声:属小狗的,牙尖嘴利。 肌肉坚硬又柔韧,嗦一口的感觉还不错,只是随呼吸起伏的轮廓上清晰的浮现出两排牙印,在夜色里看,意味不明,让人不由脸红。 头顶传来一阵闷笑。 齐宥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以后就把这个当作惩罚吧。雍炽的声音在夜里低沉的响起,格外撩人:朕做错了事儿,阿宥就咬朕一口,阿宥做错了事,就要被炽哥哥锁在床上。 齐宥不乐意了,总觉得自己吃亏:我又不是小狗。 好,那换换。雍炽低笑:阿宥做错了事,让朕咬你一口? 不要齐宥在雍炽怀里蹭啊蹭,脸又红了:我才不会做错事。 傻宥宥。雍炽笑得开怀,恨不能把人揉进身体使劲宠宠:睡觉吧。 第二日一早,齐宥醒来时,发现雍炽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 他托侍女给雍炽带个话,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跑去国子监看望魏九朝。 从被救出冰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他还没和魏九朝见过面,难免有些担忧。 刚一进国子监的别院,齐宥就撞见迎面走来的萧朗吟。 萧朗吟看到他,面色一怔,随即惊喜道:阿宥? 说罢也不待齐宥回答,二话不说攥住他手腕,把他拉到了假山后面。 当日我一直等在东门,却始终不见你回来,我只能先回行宫打探消息。萧朗吟看看四周,焦急道:前几日我还找到了沛生,他却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宥望着他的关怀疑窦顿生,之前因为原书的缘故,再加上萧朗吟一心要带他逃出暴君魔爪,每次看到这个人,虽然表面疏远,但内心总觉得此人可亲切可信赖可现在也不知为何,愈发觉得此人陌生。 齐宥笑笑:无事,恰巧被陛下撞见,没逃掉,事情紧急,这几天也没顾得上派人给你传话。 是吗?萧朗吟探究的目光落在齐宥身上:听说陛下那日还淋雨了呢,和你无关? 嗯?齐宥看向他:你为何会觉得和我有关? 随口一问。萧朗吟看向他,试探道:阿宥,你若是还想离开,我我还是会帮你的。 承情了。齐宥笑笑:日后我应该不会再麻烦萧兄。 说罢,齐宥抬步准备离去。 萧朗吟叫住他:还有件事儿。 齐宥看向他:嗯? 那封信,萧朗吟眸光闪动:你交给蒋辰了? 噢,那封信啊。齐宥做出你不说我都忘了的模样:没有给他。 那你放到何处了?萧朗吟凝视他,缓缓道:既然和刺客有关,还是要谨慎。你没再给旁人说罢? 齐宥偏头:萧兄如此关心那封信? 我不是关心那信,我是关心你。萧朗吟别开视线,似是怨他不懂利害:那信事关刺客,若是让旁人知晓信被你看过,把你灭口都说不定。 萧朗吟看齐宥不说话,又奇道:所以你当日心急火燎的回去,竟然没把那封信交上去? 齐宥急匆匆回去就是为了上交那封信,结果却还是没把信交出去,根据以往了解,萧朗吟觉得齐宥不会骗他,但这难免让人生疑。 没有。齐宥面不改色:我当日见到雍炽就后悔了,心想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倒也不那么紧急。再说,就算是紧急,和我也无甚关系。就像你说的,我把这封信交上去,自己也解释不清来龙去脉啊,百害无一利,我干嘛要把信给旁人? 还是把信给我吧。萧朗吟明白了齐宥的苦衷,道:你天天和陛下在一起,放在你身上也不安全,他看到信,真以为是你和刺客有瓜葛呢。 我看这几日风平浪静的,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信也不知道放哪里了。齐宥抱歉的笑笑:改日吧,我今日来,是想看看你和九朝。 不知为何,萧朗吟面色露出犹豫:你要去看九朝? 嗯?他怎么了? 你去看看吧。萧朗吟叹息一声:他这两日不是很好。 齐宥愈发疑惑,快走几步到了魏九朝的房舍门口,推门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 魏九朝抱膝坐在床上,双眸恍惚游离,眸中也没了往日的神采,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齐宥走上前,摇摇他肩膀:九朝? 魏九朝看向他,唇角动了动:阿宥?你你还活着? 齐宥: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么? 齐宥叹口气:你这是犯什么毛病了? 虽然说冰车那事儿是挺吓人,也不至于直接把魏九朝吓萎吧? 这丢人的狼狈模样,看他日后还好不好意思叫嚣自己横行国子监 看看凌乱的床,齐宥眉头皱起来:你这房间也没人给你收拾? 魏九朝还抱膝坐着,听到齐宥这句话,呼吸一滞。 书善呢?齐宥抬头四下找人:你都快不能自理了,他怎么不在身边伺候? 魏九朝看向他,声音干涩:他走了。 齐宥心口一颤:什么意思?说清楚。 魏九朝张张口,却不再说话,扭过头,眼神又露出茫然。 齐宥皱眉,魏九朝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满脸都是出了事儿的神情。 等了半晌,魏九朝才艰难开口:书善不在了,现在是夏日,他们怕尸身腐烂,已经把人拉出去,准备就近埋在燮州。 齐宥惊讶道:前几日不是很好么? 虽然书中有杀戮和人命,但齐宥穿过来并未目睹过谁的死亡,细论起来,书善算是第一个。 魏九朝闭上双眼,闷声道:前几日有人送来冰好的梅子汤,我不想喝冰的,就给了书善,谁知他当日晚上就开始肚子疼,我以为是他吃坏了肚子,结果他却吐了血。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0) 就在我怀里。魏九朝声线有几分颤抖:眼看他断了气。 齐宥怔在原地。 他知道书善和魏九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向来亲密,是魏九朝最贴身的小厮,这次来燮州,也是书善不放心才自愿跟过来。 我把此事报给司丞,他说只是死一个小厮,不让我声张,还非说书善是吃坏了肚子。魏九朝看向齐宥,眼眶微红:但我知道他是中了毒,而且这毒本是下给我的。 齐宥暗叹一声,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事已至此,你也别太钻牛角尖,还是先想想法子保住自己。 那人下毒未遂,很有可能会再次伸出手。 魏九朝点点头:国子监的人不管,我只能告诉蒋辰,他是陛下的人,奉陛下之命护住了这个院子,对外只说最近有刺客出没,保护国子监安危。 齐宥放下心:有人管就好,我进门时看外头侍卫不少,你还是挺安全的。 魏九朝默了半晌,突然道:我没曾想陛下还会派人过来,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有人情味儿不少。 齐宥道:怎么?派过来几个侍卫,直接把魏少爷收买了? 魏九朝点点头:是啊,毕竟此事和他无关,他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派过来人。 齐宥戳戳他不开窍的脑袋:你真觉得此事和陛下无关啊? 魏九朝疑惑抬头:啊?不然呢? 你就没想过为何前有冰车后有毒药,你又有何特别之处值得旁人连环追杀你啊? 魏九朝撇撇唇角:想过,只是我想不出哪里招惹到谁了 齐宥叹息一声: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是你是被牵连的那个。你还记得我执意要从北门返回行宫,是要给陛下送信吧? 魏九朝点点头:对,刺客写的信落你手里了,对了,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 齐宥摇头:信上也没多说,只简单的交代任务失败,我想,只是因为那信笺上有个类似家徽的标记,这些人才会想杀我们灭口。 魏九朝恍然:你是说,那冰车还有毒药,都是因为我们拿到了这封信? 齐宥看向魏九朝的眼神充满关爱:对。 魏九朝张张嘴正要说话,看到齐宥的眼神,立刻觉得被冒犯:你干嘛这么看我?跟看傻子似的! 齐宥移开目光: 说他傻吧,有时候偏偏还挺敏锐。 你说下手的会是谁呢?魏九朝纳闷:如果他是为了那封信而来,为何并不从你这里拿走那封信呢? 他没必要拿到这封信,只需要销毁就成了。齐宥顿了顿:所以他才想把我们关在冰车里,一了百了,我们能出来,是侥幸,所以幕后的人立刻急了,我在寝宫,他不方便动手,才想先把你解决掉 魏九朝并不笨,只是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从来不熟悉刀光剑影的世界,他默然良久,已然明白一切,苦笑道:这么说,下毒也不一定是最后一次,只要我们两个还在,就是幕后之人的心病,总要趁机除掉我们。 齐宥拍拍魏九朝肩膀:对,所以别皱眉了,万一是最后一天,亏不亏啊? 魏九朝把他爪子划拉掉,没好气道:会不会安慰人? 齐宥看他好些了,沉吟片刻才道:九朝,你觉得萧朗吟如何? 他?魏九朝渐渐恢复神色,想也不想立刻道:比小爷我差远了,齐宥,不是我说你,逃跑这事儿你他妈憋到最后才告诉我,却让他帮你谋划,哼!摆明了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这个人。齐宥叹口气:我是信不过你的脑子。 听到前半句还觉得被安慰的魏九朝立刻炸了:你觉得我比不上萧朗吟?他课业有时候还没我考得好呢,也就骑射课比我成绩好,名次才排到我前面! 齐宥按按眉心,觉得心累:我说的不是这个 魏九朝疑惑的上下打量他:那你想问什么? 嗯齐宥思索着:之前的不少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在我印象中,他似乎一直对我不错,我们之前是有什么交集么? 在原书的一开始,萧朗吟对齐宥已经开始另眼相待,默默关注。 齐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万人迷属性,想不通哪里吸引到了萧朗吟。 当时原文完结后,作者还更新了一章萧朗吟和齐宥的相遇番外,只是当时的齐宥对这两个人没兴趣,也就没买 不知不觉,就丧失了最后了解二人前情提要的机会 穿书之后,不管他怎么疏远冷淡,萧朗吟对他也是照顾有加,齐宥很想弄明白这一切。 你们的交集?魏九朝看他一眼,奇道:你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记得了? 齐宥面上一脸无辜:我做过什么? 你多管闲事呗。魏九朝冷哼一声,道:萧朗吟看着威风,其实呢,他虽是镇远将军的儿子,但只不过是庶出,当时我们都开学很久了,他才转校过来。 没几天吧,他爹就来校里了,找到祭酒说是他们侯府的儿郎向来是马背上夺取功名,来国子监是萧朗吟自作主张。 当着很多人的面,他爹就要拖他回府。 魏九朝拍拍他肩膀:是你,你齐小公子当场站出来,义正言辞讲了一堆大道理,直接把人给拉回了课室。 后来,萧朗吟就留在国子监了,成了侯府第一个没去战场,反而来念书的公子哥儿。魏九朝眯眯眼:他对你好,那也是理所应当。 齐宥久久不语原来,他和萧朗吟之间还有这档子事儿? 那萧朗吟对自己的好也不算无缘无故吧?只是这么一点微薄的善意,能支撑萧朗吟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吗? 魏九朝看他沉默,挑眉道:怎么?怀疑到他头上了? 齐宥没说话,算是默认。 魏九朝挠挠头道:是挺惹人怀疑的,只是如果是他要害你,那也太能伪装了吧? 也没说一定是他。齐宥沉吟道:总之我们提高警惕,莫要轻易相信旁人。 大殿,蒋辰躬身道:臣有件事要向陛下汇报。 小公子逃蒋辰在雍炽眼神的威逼下立刻改口:小公子去抓刺客那日,有个事儿很蹊跷。 雍炽看向他:别卖关子,快说! 臣当时想,小公子既然从东门出去,想回来,直接从东门进入就可,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北门?蒋辰顿了顿:臣事后调查才发现,东门当时正在查刺客,严禁人员出入。 雍炽皱眉。 可陛下从未下旨在当日排查刺客。蒋辰道:臣顺藤摸瓜,发现东门那日的查刺客,只是借个幌子,没一会儿那些侍卫就散了。臣想,查刺客是假,让小公子一踏出宫门,就不能再轻易回来是真! 雍炽面色阴沉,眸中溢出戾气:立刻查清楚是谁做的。 臣再去侍卫所仔细盘查。蒋辰顿了顿:只是有好些人都隶属镇远将军,臣怕指挥不力。 萧家难道不是朕的臣子?雍炽冷下声音:你尽管去查,这是朕的旨意。 气氛一时凝固,正当这时,冯太监走进门道:小公子回来了。 雍炽摆摆手,示意蒋辰退下。 齐宥一进门,就看到雍炽眼神阴郁,面色不善。 他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还以为雍炽看到自己不在殿里又生气呢。 齐宥乖乖凑上前,规规矩矩的请安:今早醒来没看到陛下,臣出门前才没给陛下说。 看他这么乖,雍炽才面色稍缓,也不管他外袍未解,直接把人抱到腿上:告诉朕,去哪儿了? 齐宥如实交代:去国子监别院看魏九朝 哼。雍炽眉头皱起:看来朕当时就该把他留在冰车里! 齐宥没被这句话吓到,两个人相处下来,他知道雍炽嘴上凶巴巴,暗中一直关照自己朋友。 陛下派侍卫过去的事情,魏九朝都对我说了。齐宥扯住雍炽衣袖,眸中有了笑意:臣是来道谢的,替九朝谢过陛下呀。 雍炽凶着脸靠近:再说一次! 齐宥面露疑惑,没觉得哪里有不妥:臣给陛下道谢啊。 你替他?替的着么?雍炽俯身,二话不说先对着某人脸蛋亲了一大口::你是朕的人,是不是又忘了?亲疏远近都不会分?嗯?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隔着衣衫去捏他屁股:还替旁人给朕道谢?说,屁股是不是长歪了? 齐宥耳根泛红,双手环住雍炽脖颈,羞耻的扭了扭身子:没有。 看到主动环上自己的小爪子,雍炽眼底才浮起笑意,径直抱着齐宥走向内室:以后不许提他!也不许替他谢朕! 齐宥无语:你真是醋王! 雍炽笑意渐深:哟,乖宥宥给朕封王了。 齐宥撅嘴,不想理他。 雍炽用鼻尖去蹭怀中人的小鼻尖,嘴角上扬:你是第一个敢给朕封王的人。 齐宥看他一脸喜色,也不知这得意从何而来,语气糯糯的含糊道:嗯嗯,满足你满足你,你还是色王,难缠王,幼稚王 齐宥偏头,思索道:都给你,这次够了吧? 你说得对,朕就是又色又难缠。雍炽把齐宥丢到大床上,眸子倏然被点亮,靠近悄声道:朕又饿了,今儿想吃点荤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MUA感谢在20200801 15:08:42~20200803 17:5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 2个;青河北去、啊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季殊途、琲琲 20瓶;阿萨辛 13瓶;张云雷女友 11瓶;吉安 10瓶;0v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人间烟火 齐宥故作一脸懵懂:正巧到饭点, 不如传膳吧。 说罢也不待雍炽反应,直接对外殿扬声道:冯公公,陛下饿了! 雍炽和齐宥两个人在内殿时, 冯太监已经自觉地不敢迈步进入, 在门口候着问:不知陛下想吃什么? 齐宥直接替某人回答:陛下想吃点荤的。 冯太监:那奴才去传江浙籍的厨子做些稍清淡的? 内殿无人回应。 半晌,冯太监硬着头皮:陛下还传膳么? 传。雍炽的声音有些暗哑:你按照以往的菜色上就好。 打发完冯太监, 雍炽又凑上来,俯身眼巴巴望着齐宥:朕受伤了, 不能吃荤的,朕的小阿宥好坏,还非要点肉。 臣可以吃啊。齐宥毫无愧疚, 在雍炽怀里眨眨眼睛:陛下看着臣吃就好。 雍炽双手环住齐宥的腰, 把脸埋在他颈窝委屈道:这是不是你折腾朕的计谋, 总是让朕看在眼里吃不到嘴里。 菜也是, 人也是。 齐宥: 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昨天晚上还说只想看看, 今天就又开始动别的心思。 齐宥:陛下身子不舒服, 太医既然嘱咐不能开荤, 自然要禁欲静养两日。 朕可以!雍炽张嘴,不由分说亲住齐宥修长的脖颈,含糊道:太医禁的是口腹之欲,朕还可以有别的! 齐宥好笑:臣觉得陛下不可以有别的。 雍炽不说话, 在齐宥并不严密的防守中左一下右一下亲他颈窝,乐此不疲, 似乎有品尝不尽的趣味。 齐宥如被锁定的猎物,局促不安里又心跳怦然,脊背处渐渐升起前所未有的酥麻, 他有些窘迫道:陛下! 雍炽不松口,轻咬住他后颈,好像猛兽叼住了自己珍爱的幼崽崽。 半晌,才放开他悄声道:朕好喜欢你,乖宥宥。 齐宥无意间瞥见,说这话时,雍炽耳根飞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绯色。 看来爱脸红的不止他一个啊,齐宥嘴角微翘,忽然觉得不那么丢人羞耻了。 冯太监的声音恰从门外传过来:陛下,小公子,午膳已备妥当。 内室,两个人对望半晌,齐宥白皙的脸和脖子都红扑扑,晶晶亮的眼眸望着雍炽半晌,抬起头主动轻触雍炽唇畔。 没什么情色意味,倒有几分少年人的顽皮和真心。 雍炽觉得胸腔满满涨涨,唇角上翘到自己都忘记了,他打横把齐宥抱起,大步走出内殿:乖宥宥吃饭啦,吃得白白圆圆,再让炽哥哥吃掉! 两个人坐在膳桌旁,雍炽状若无意道:阿宥,你在燮州还有想去的地方吗?朕陪你去。 齐宥抬起头:怎么了? 朕准备五日后回京。雍炽道:这次出来的时间不短,秋日将近,也该回程了。 齐宥一怔:这么快? 他竟然很喜欢在燮州的生活,也许是这里远离京城,没有那么多束缚和规矩,这几日和雍炽相处,常常忘记他是皇帝,自己是国子监的学生,可是回到京城呢,为了备战来年的春闱,国子监的课程定会吃紧,每日上课念书,雍炽也会回到宫中或是排云台,出入排查严密,同吃同住时间久了定会惹来非议更别说回到京城还有父兄盯着,哪儿还能明目张胆的和雍炽粘腻?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1) 雍炽看齐宥小脸黯淡,倒是有几分意外:朕还以为你早就想回京呢,朕听说国子监别院里那帮学生,天天都想着回去念书,还总念叨着射猎时间过长,耽搁了明年春闱,让朕给他们补点分数。 说着说着,雍炽的眉头皱起来:这帮学生,出发时踊跃报名,整个班都要来!现在玩痛快了,又惦记着想要分数,难道全天下的好事都要让他们占了? 齐宥知道雍炽不喜国子监,安安静静吃菜,没有说话。 雍炽忙道:朕不是凶阿宥你,只是觉得他们太异想天开。 齐宥点点头:臣也这样觉得,既然出来玩是自愿的,哪儿能事后发牢骚呢? 这种人不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说不定来年考砸了,还要把耽误科举的大锅扣在雍炽身上呢! 太讨厌了! 雍炽这才松口气:只是他们想回京备考也是人之常情,朕以为阿宥也和同窗一样,想着早日回去呢。 齐宥筷子一滞,的确,他身为国子监的学生,春闱将近,自然该为日益临近的备考时间着急。 可他听到回京的消息,脑子里率先浮现的念头竟然是会不会影响到和雍炽的相处 不行不行,他最近是怎么了?中了雍炽的毒不成?晚上想着他,白日里念着他不成!他才不能当恋爱脑!他要用心科举! 齐宥摇摇头,把不相干的心思抛开,眼神躲闪道:臣也想回京备考。 骗人精。雍炽伸手去捏他的脸:满脸的言不由衷。 雍炽思索半晌,还是想不通齐宥为何不想回去,抚着他肩头笑道:去京城不好么?朕没事儿就去国子监以公谋私,天天赞你夸你,让你被全校捧着! 陛下不可。齐宥立刻摇头道:国子监的学术自然有师傅们点评,不必陛下插手。况且陛下登临,全监上下都要迎驾,一来一回,又要打扰同窗们学习备考。 行了行了,不就是几个进士么?雍炽知道齐宥说得对,但看到某人这般理智的分析,把自己说得又麻烦又扰人,还是有点伤心,不以为意道:朕大不了都录了还不成? 齐宥脸色冷淡下来:陛下莫要如此,臣也请陛下今后不要拿国家的抡才大典开玩笑! 看你这小古板的模样,和你父兄倒是挺像。雍炽笑意不减,伸筷喂给他一块肉:朕听乖宥宥的,你不许生气。 齐宥忍不住暗叹口气,在原书里,此时原主已经和雍炽逐渐冷淡,直到不久后再次和萧郎吟见面被抓,直接被囚到后宫。可他呢,反而和雍炽渐入佳境,如胶似漆 这意味着他巧妙的躲避了原主遭遇的危险,也意味着他的行动将不再有坐标和参考,只能自己去走一遭 齐宥穿书后,最大的倚仗便是知晓原书内容,虽然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但至少知道大概脉络,但现在,他完全不知道他和雍炽之间到底会是什么走向 不经意的瞬间,齐宥心头总有一份不安。 回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行宫,射猎中的两次刺杀,只有极为少数的人知晓,随驾的官员侍从们都觉得此次射猎顺利和睦,大多满脸喜气,结伴去燮州逛夜市买稀罕的什物,准备带给京城的家人朋友。 燮州多山,人们为了在夜里走山路方便,在经常走的路上安置盏盏夜灯,逐渐成了不输于京城夜市的美景。 山崖高耸,曲曲折折的小路被一盏盏灯照亮,从行宫望去,整个夜市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雍炽这几日一直在和蒋辰讨论回城路上的布防,很是忙碌,再加上两次的刺客事件,晚上出行毕竟太过冒险,在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谏下,不准备再去夜市。齐宥想念国子监的朋友们,求了雍炽,带着侍卫跑去国子监别院。 别院里的少年一个个喜上眉梢,手里提着不同花样的灯饰照明,呼朋引伴的准备爬山去夜市。 齐宥忙加快脚步,跑着去叫魏九朝赵昭下来。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陆唯时站在院中央,夏日炎热,他把衣衫卷至肘部,露出清瘦又好看的小臂线条,一眼望去极为显眼。 齐宥蹦过去给他打招呼:唯时,你在等人吗? 陆唯时手里提着两盏灯,清冷的眼尾有了笑意:我等昭昭下来。 昭昭齐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赵昭啊成吧,我上去催催他。 三步并作两步窜上二楼,推开魏九朝的房门一看,果然贺珥,赵昭两个人都在。 哟,稀客!魏九朝看到他,心里喜悦,面上还讽两句:陛下开恩,准你出门了? 明明是撒娇求来的假,但在兄弟们面前自然不能丢面子,齐宥冷哼道:什么叫准啊?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是陛下又怎样?还能绑了我不成? 话音刚落,齐宥登时想起雍炽说过他再敢乱跑就要绑床上,脸腾然红了,忙咳嗽着赶紧转意话题:赵昭,你磨蹭什么呢,让人家唯时在下头等你半天? 我和唯时哥去逛夜市。赵昭心不在齐宥身上,低头自顾自系腰间带子:让九朝帮我选腰带呢。 怎么?齐宥在魏九朝桌案上发现了自己的冰扇,摆在手里挥几下:为宽衣解带做准备呢? 赵昭根本不理他,换好腰带,哼着歌跑下楼,看背影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三个人推开窗,遥望着月光下的陆唯时赵昭,魏九朝吹了一声口哨:昭啊,早点回来。 赵昭朝窗台上挤成一团的三个脑袋挥挥手,随陆唯时渐渐走远。 我总算知道我娘亲望着我姐姐出嫁的心情了。魏九朝趴在窗口看二人背影走远,努努下巴酸道:这两位?他妈的真勾搭成奸了? 等赵昭亲口给我们说吧。贺珥偏头笑道:他不说,我们只当他们是朋友。 九朝。齐宥叫住魏九朝,展开那冰扇:这把不是你送我的么?怎么在你这儿? 别提了!魏九朝没好气道:就从冰车出来那次,我醒来觉得身上都已恢复,怎么两个手还冷冰冰不舒服呢?一看这两个冰扇子都被我捏在手里。 齐宥拿走一把:那肯定是你抢了我的。 魏九朝:哼! 三个人走出门,沿着山道缓缓往夜市走去,明月皎洁,夏末的气候舒适,盏盏灯火如星闪烁。 路上总会偶然碰见同窗,大家一起打趣说笑,很是热闹。 只是齐宥总在说笑的间隙里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忍不住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远处山麓的行宫之上。 从此处望去,行宫高遥,屋檐和皓月比肩,如天边宫阙般疏离清冷。 此刻住在里面的人,感受不到这喧嚣温暖的人间灯火,会不会落寞孤寒呢? 哎哎哎。魏九朝拉住走神的齐宥:你刚才又差点撞到人,你一个劲儿往后看什么啊? 是不是累了?贺珥忙解围道:前头有个凉饮摊,咱们坐下来喝一杯再走。 三个人坐在凉饮摊旁,贺珥去结账。 魏九朝看了齐宥一眼:他没让你受委屈吧? 这话问的,真把我当成小媳妇儿了。齐宥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嘴角上翘:我们挺好的。 挺好的?魏九朝看着齐宥和以往不同的笑意,又想了想赵昭的模样,疑惑道:和他在一起,比起和我们在一起有何区别啊? 和你们在一起更自在吧。齐宥望着天边的圆月笑笑:其实算起来,还是和你们在一起开心。 和雍炽在一起总是会慌乱,舌头也总是爱打结。还动不动就控制不住的脸红。 回想和雍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齐宥觉得自己很笨拙,冒着傻气,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羞耻得恨不能在床上打几个滚。 可是和好哥们儿在一起不会,和魏九朝笑完,互相拍拍肩膀,回去照样能睡个好觉。 魏九朝正要回答,忽听身后传来冯太监一声轻咳。 二人回转头,雍炽站在他们身后,俊朗的面色隐有笑意。他的身影挺拔而夺目,一袭黑袍映着月色,落在齐宥眼里,周遭一切登时黯然失色。 他腿软道:陛下 雍炽盯着他,眸光深邃:好巧,齐卿也在此地? 明明已经事先请示过,事到临头齐宥依然有被抓的不安,忙点点头心虚道:对,我们也刚出来。 雍炽笑意未减:只有两个人么? 还有贺珥。齐宥赶紧道:陛下,他去结账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的,一会儿还想和国子监的同窗们会合呢。 魏九朝: 本来还想帮齐宥说两句话,但看看两个人的氛围,突然觉得自己没立场去替齐宥解围 他只想原地消失。 雍炽眸光锁定齐宥,拉长声音:是吗? 齐宥像小鸡啄米似的乖乖点头:是的。 这时贺珥也结完账回来了,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朕想和齐卿讨论讨论学问。雍炽目光沉沉扫过二人:你们先退下吧。 不等雍炽说完,二人递给齐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溜烟闪没影了。 齐宥: 周遭登时变得安静,齐宥飞速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轻轻叫:陛下。 本来很威严冷酷的两个字,被他叫出来语气糯糯的。 雍炽没说话,扫了一眼齐宥手中失而复得的冰扇,不由分说扣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墙后头带。 齐宥心跳怦然,刚才他的话不会被陛下听到了吧? 他不想让陛下觉得自己和朋友在一起更开心 齐宥用眼尾看着雍炽面色,一个不留神傻傻问:陛下,方才我说得话你听到了吗? 噢?方才离得远,雍炽是真的没听到,但看齐宥眼神飘忽很难受的模样,便道:朕知道,你们肯定是聚在一起讲朕的坏话呢。 其实聚众非议陛下是很严重的罪名,可是齐宥根本没想到这些,他就是怕雍炽伤心,看墙后头人不多,两个爪子怯怯的搭上雍炽的肩头:我才不会说陛下坏话,我方才说得不对,其实我和陛下在一起也开心。 声音越说越细,后头两个字被外面夜市的噪杂声掩住,雍炽没有听清。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着眼前少年红着脸的模样,眼眸愈发暗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讨厌的冰扇不是被朕扔掉了么,怎么又出现招惹朕!! 宥宥:惹惹惹 第58章 过往 齐宥被他步步紧逼, 决定先发制人,直接牵起他的手反问:陛下不是说不来夜市吗,怎么又过来? 望着少年盛满笑意的双眸, 雍炽一怔, 伸手把那冰扇直接从齐宥手心抽出来:朕知道你不乖,亲自来监视。 自然不会说只是想见他, 想和他一起在夜市上走走。 雍炽松开齐宥,两人牵着手从墙后面走出来。 拐角处有个丢弃杂物的圆坑, 雍炽趁齐宥不备,悄悄把手背在身后,一不留意把冰扇掉了进去。 灯市摩肩接踵, 两个人在人群中缓缓走着, 沉默半晌后, 雍炽轻声道:阿宥, 你和贺珥很熟? 齐宥点点头:是。 他看雍炽不说话, 想起往事, 顿了顿试探道:其实祭酒本不想让他来的, 是臣看全班都来燮州射场, 怕他心里难受,才想了法子让他跟过来。 雍炽:你在意的人倒是挺多。 并肩站立时,雍炽比齐宥要高一头,齐宥微微仰头道:陛下不开心?是不是看到贺珥想起贺家啦? 雍炽脚步微顿, 看向齐宥:你如何得知? 当然是看书,齐宥当时还想, 暴君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贺珥的祖父都去世了,暴君还要因为陈年旧事把贺家人全部罢官,赶回家乡去。 可这几日换位思考, 却觉得暴君对贺家已经是仁至义尽。 齐宥环住雍炽胳膊轻轻摇晃:陛下,你别不开心。如果你还在意,那我尽量避开你们见面。 不至于。街上人多,雍炽强忍住揉他头顶的冲动:只是看到他偶然想起往事,心血来潮才问你一句。 那段往事自然有关查山,有关兵败,是暴君多年的逆鳞,没人敢主动提及。 齐宥偏头,故意懵懂的眨眨眼:往事?陛下是说贺家祖父当太子太傅的事儿吗? 是。灯火闪烁,雍炽眸中亦闪出追忆:朕当时是太子,他祖父是朕的太傅,从朕八岁时任职,教了朕六年。 直到十四岁查山之变,他们一起被掳到蒙古。 以往,雍炽不愿提及这段耻辱,但今日光影灼灼,少年在侧,愤懑不甘渐渐远去,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 两人沿着朦胧的灯市缓缓而行,雍炽没有避讳:之后的事儿你也知晓,查山之变后,父皇,朕,还要不少臣子都被蒙古骑兵掳至蒙古都城甘宁贺珥的祖父也是臣子之一。 齐宥点点头:臣知道。 那时候朕十四岁,还是太子,连京城都是第一次出。雍炽自嘲道:被掳到蒙古,觉得身边能信赖的只有太傅,第一个夜晚狼嚎声传到帐篷,朕当时害怕,大半夜忍不住爬起身,冒着大雪偷偷去找隔壁帐篷的太傅。 齐宥看向他,努力从如今的雍炽身上看出昔日少年的痕迹。 可是太傅却把朕推出来,还怒斥朕,说朕的书都白念了。雍炽摇头笑道:朕只能灰溜溜回去。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2) 看起来无所不能,凶悍强大的暴君,也在十四岁时,有过因为害怕而寻求庇护的时候。 齐宥动动唇,凝视雍炽:太傅也真狠心,毕竟陛下当时才十四岁。 此事朕倒是能理解太傅。雍炽望向远处灯火:朕是太子,身处敌营,一举一动都关乎朝廷体面,当时朕的做法的确欠妥。 齐宥低下头,玩弄着雍炽骨节分明的手指,嘀嘀咕咕还是念叨那一句:可是,陛下当时才十四岁啊。 十四岁,左右不了战争的胜负,却要承担战败被掳的后果。 齐宥看书时完全无感,此时却撅着小嘴为雍炽抱不平。 雍炽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讲述旁人的往事:那一夜之后,朕再也没露过怯意,京城路遥,朕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回去,可是突然有一天,穷疯了的蒙古人说只要朝廷缴纳三千两银子,就能放我们回家。蒙古人选出太傅回京,向朝廷禀告此事。 父皇他们都很丧气,觉得即使回去也不知如何面对众人,可是朕却无暇他顾,一心一意只想着能回去就好。雍炽眸中映着灯火,眼神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寂寥:太傅一走,许久未归,等太傅回来成了朕在蒙古唯一的念头。朕觉得老师那么有办法,一定能把我们都带走的。 灯火氤氲,雍炽的侧脸有些模糊不清。 齐宥知道故事的结局,悄悄把雍炽的手扣得更紧。 朕风雨无阻,每天都去等。总算等来了太傅。雍炽淡然道:他没带来一两银子,却带来了满嘴的大义和天下。朕听懂了,没人愿意拿出那笔银子接父皇和朕回去,三千两,对于国库来说微不足道,可他们觉得朕是耻辱,新帝已立,太傅说,朕是弃子。 雍炽永远记得那一天,太傅策马而来,双袖鼓满风,他迎上去,太傅却不愿再看他,说朝廷已立雍辞为帝,朝廷从无被掳的皇帝,若雍炽登基,此事记入史书,将是朝廷耻辱。 那些话也许都对,可是,为什么当时没人抱一下他,或者对他抱歉的笑一下呢? 对而冷的话,因为怀抱和微笑融解了冷意,就只剩下对。如果没有任何温情,那些掺杂冷意的正确,会在夜深时成为加倍刺痛人心的利器,痛到让人再也看不见曙光。 难道只因为他习惯强忍住怯意和眼泪,就不配拥有怀抱吗? 蓦然,一个笨拙的怀抱轻轻拥住他。 雍炽低眸,看到齐宥扑在自己怀里,眼巴巴盯着他。 雍炽一怔:怎么了,乖宥宥? 齐宥被问得不好意思,含含糊糊道:抱抱着讲。 雍炽却登时明白,齐宥的模样像只小猫咪,看你难受了就过来蹭蹭,沉默着,却甘愿用软乎乎的身子无声无息治愈你。 即使他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学会了自愈。 他的傻宥宥。 偏偏要给他吹吹,偏偏要眼巴巴抱着他。 雍炽拥住齐宥,胸膛霎时被填得满满当当:朕听了太傅话,也不打算和赵王相争。后来才知道,哪儿有什么大义和朝廷?太傅投靠太后当了新朝丞相,是奉太后之命阻朕回京,更可笑的是,父皇在蒙古驾崩后,他们真的分给蒙古高官三千两银子,不过不是让朕回去,而是让他们看住朕。 雍炽曾为老师的话黯然神伤很久,好几次是有机会回京的,可是想到所谓的朝廷体面,雍炽几乎自暴自弃的选择留在蒙古。直到有次蒙古晚宴,有人醉酒后笑谈,他才在帐外听到事情真相。 他的亲生母亲,他敬爱的老师,联手蒙古人,想要把他永远囚在边境的风雪里。 他曾学过的典籍,曾信奉的大义,都成了一场笑话。 杀回京城从此成了雍炽唯一的念头,之后雪夜回京,荡平蒙古,收复燕云,雍炽渐渐忘了所谓道义所谓良善,却记得追杀途中,蒙古人沾满血腥,跪地求他饶恕的狼狈面孔。 血腥和暴力比书中道理更能让人绝对臣服。 脱戎装,入朝堂,雍炽知道,全天下都在期盼他当一个好皇帝。 可他为何要当? 既然他的期望早已被打碎,那他为何要做个合乎他人期望的明君? 雍炽在登基第一天就想,他要一生手握权柄,一生肆意,让所有看轻他,背叛他的人以最惨的死法离开。 他再也不要被所谓的规矩体统束缚,也不想听读书人假惺惺的大道理。 所以朕讨厌读书人。朕总是能从读书人身上看到太傅的影子,嘴里说着大道理,心里却有不为人知的阴暗,永远可以为自己的私欲找冠冕堂堂的理由。 雍炽气鼓鼓的,眼神也很凶,可齐宥却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像被欺负的小狗 看齐宥挑眉,求生欲满点的雍炽忙补充道:当然,朕不是在说阿宥。 齐宥: 然而我怎么还是觉得被内涵了呢,陛下! 雍炽想了想,忙补充道:说到贺珥,朕才不知不觉说起来往事,其实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又是他祖父的事儿,朕自然不会迁怒他。 他可不能让乖宥宥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男人! 齐宥没说话,唇角上翘,一眨不眨凝视他。 许久,齐宥才道:陛下,曾经背叛你的是贺珥的祖父不是贺珥,也许贺珥真的和他的家人不一样。 在原书里,为你守灵的是他,为你收敛尸骨,写列传的也是他。 你还记得你当日冒雨去给崔忱送伞么?朕一下想起曾经的自己。雍炽不再纠结贺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提及初见:有次父皇生气,把朕的老师,侍读都关进牢里,朕年少气盛,顶撞父皇,曾冒雨为他们求情。 齐宥一怔,原书里雍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侍读,书中有关侍读的剧情不多。 查山之变时侍读也在,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被掳到蒙古,到剧情中后期,赵王谋反,这个小侍读被赵王手下的一个首领扣下,压到城墙上威胁攻城的雍炽。 旁人都以为雍炽不会在乎多年不见的小侍读死活,出乎意料的是,雍炽在城下徘徊良久,也没有下令放箭。 齐宥依稀记得小侍读叫韩霁。 齐宥心里泛起酸意,语气还故作轻松:冒雨求情哎,那陛下到底是为了师傅,还是为了侍读啊? 雍炽不解其意:当然是都有。 齐宥蹦到雍炽面前拦住去路,拉长声调:算起来,我也是你侍读。 雍炽:??? 我第一次去当你侍读时,你就开始这样那样不正经了!齐宥扁扁嘴:谁知道以前是不是呢? 你说朕是醋王。雍炽越听笑意愈深,直接把齐宥的手腕举过头顶,摁在墙上:朕看你才是个小醋精! 齐宥:哼! 小暴君没正面解释,生气气! 小醋精!灰色的砖墙衬得少年脸蛋洁如皓月,雍炽忍不住猛亲两口:又醋又嗲,朕拿你没办法。 齐宥:陛下还没回答呢。 嗲不是说女子的么?他才不嗲! 暴君没读过书,总是爱乱用词! 朕没对别人这样那样过。雍炽故意做出思索状,嘴角是溢出的笑意:朕长到现在,好像只想对乖宥宥这样那样。 雍炽瞅着齐宥澄澈的双眸:让炽哥哥这样那样一辈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你读书多,给朕解释解释什么叫这样那样? 小可爱们,本文日更,每晚九点后更新,如果放鸽子,会请假条说明~ 第59章 入帐 又过了几日, 众人开始返程回京。 风和日丽,一路上还算平稳,唯有赵王, 总找借口时不时来雍炽车辇, 一会儿说自己很久没有像射猎时这般开心,一会儿又谈起和雍炽幼年玩耍的趣事。 连坐在一旁的齐宥都能用膝盖猜出来, 赵王百般旁敲侧击,还不是为了让雍炽放他出来, 早日回到封地。 雍炽静静看赵王表演,面上毫无表情。 等赵王和齐宥都离开,蒋辰才进来禀告道:陛下, 东门侍卫一事有眉目了。那天东门临时安插的侍卫一共八位, 都归萧家管辖。 蒋辰顿了顿:臣还发现其余三个门也有萧家安插的侍卫, 每个门各有五个。 萧家一直把控射猎守备, 虽说北苑射场一事后, 陛下口头免去了萧朗吟的职务, 但萧家想在行宫门口安插侍卫, 仍然易如反掌。 萧家?雍炽眸光一冷:朕记得萧朗吟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和阿宥同堂? 蒋辰点点头,犹豫道:要不要臣去传萧朗吟? 半晌后,雍炽道:那封信上的家徽,是萧家的么? 不是萧家的。蒋辰谨慎道:但也不能证明萧家和此事无关, 北苑那次,刺客出手毫不留情, 是真正刺杀。宴会舞剑的那人只是为了让赵王救驾罢了。雍炽看向蒋辰:想杀朕的似乎有两波人。 蒋辰跪下:是臣之罪。 雍炽望着他,忽而笑道:朕还要请你再罪己一次。 蒋辰抬头,一脸不解。 离京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你若是那些任务失败的刺客,会怎样? 蒋辰一怔,对于太后和赵王来说,射场之行是翻身的最好机会,若回到京城,赵王再次回到高墙之内,再想翻身难于登天。 既然第一次救驾失败,赵王没有立功,那为何不能有第二次刺杀和第二次救驾呢? 他们必定不甘心,正在暗处盯着朕蓄势待发。雍炽淡淡道:赵王天天往朕这里跑,想必也已经做好救驾准备了。 蒋辰握住手中刀柄:臣必不让贼人有可趁之机,必 雍炽抬抬手:听朕说完,你防守得太严密了,让人无机可乘。朕想,今夜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 蒋辰一怔:陛下? 他怎么听不懂了,难道陛下是要给贼人刺杀的机会吗? 陛下是万金之躯,这也太冒险了。 雍炽道:传朕的旨意,听闻此处星空甚美,今夜众人不去驿馆,安扎毡帐露营。 露营比驿站危险百倍,陛下这是故意引诱暗处的刺客现身! 刺客背后之人不是赵王就是太后陛下此举是想给他们一个震慑?还是不愿继续迁就他们,准备抓住刺客后干脆连根拔除,对太后赵王下手? 蒋辰一怔:臣劝陛下三思! 雍炽冷冷道:朕不想忍耐,从登基到如今,朕对他们足够宽容,他们并未有丝毫悔意! 太后在演戏,赵王也在演,雍炽陪他们演一场又一场,只为了那么一点儿微末的真心。 也到了给他们提个醒的时候。 蒋辰默道:陛下觉得赵王可知晓此事? 他看赵王还有几分任性天真,虽然倔强,对雍炽倒也还算恭顺。 也许刺杀不是他本意,但他定然知晓此事,要不怎么承担救驾的重任?雍炽眼神淡漠:他本心不坏,觉得自己会救驾,朕也不会受伤。只是想借助此事走出来而已。 但雍炽不喜赵王利用自己达成目的。 从小自作聪明,其实拙劣得可笑。 蒋辰觑看雍炽的面色:陛下就为这一个原因吗? 引诱刺客出来,再顺利捉到刺客公布刺客身份如果只是这一个原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在刺客眼里,宴会上舞剑行刺是一个赵王可以救驾的绝佳机会,可惜没成功,阴差阳错,还被小公子拿到了那封信,小公子知晓了刺客的内幕消息,所以才会被幕后之人除之后快。 即使陛下已经派人暗中保护小公子,但日后到了京城,小公子要上学念书,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保护小公子的最好举动,自然是给刺客机会,等刺客再次出现时,在大庭广众下直接逮住刺客,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佯作审问,雍炽事后都会把信上的内容公布出来。 从此,知晓刺客秘密的就不再是小公子一个,而是所有人。 当小公子知道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小公子自然也就安全了 雍炽冷冷扫他一眼。 蒋辰一秒闭嘴:臣去布置毡帐。 蒋辰有点头大,要让刺客有机可乘,还必须在伤到陛下前及时制止 那要不要给赵王救驾的机会呢? 陛下真会给他出难题,他还不能说这道题他不会做 安营分帐的消息传到国子监,众少年瞬间沸腾。 我早就想露宿扎营,本以为只有行军之人才有这样的经历,没想到我们也可以! 太棒啦,你看今夜星空漫天,真的是极好的观星之处。同窗又开始吹彩虹屁:没想到陛下如此豁达,竟让我们在此处观星。 你们看,这帐篷上还有小烛台呢。少年兴奋道:星空烛火,陛下真有心思。 那当然!有人接话道:听说排云台里花样心思更多,你想不想去看看 算算了吧! 齐宥安静的坐在角落,看着同窗们嘻嘻哈哈的分帐,咽了咽口水,耳根泛红。 臭雍炽狗雍炽,一定是为了吃掉他才想出这个花招! 真的不是他多想!曾经两个人吃饭时,有过一段关于帐篷的对话。 刚开始是雍炽在说行军安营,齐宥没忍住,问了几句帐篷的事。 雍炽立刻看向他:宥宥喜欢睡帐篷啊? 是。齐宥点点头:星空浩渺,臣一直想露营看星空。 高三上学期,齐宥已经在网上买好露营的装备,准备在和好基友高考过后去新疆拍星空,结果猝不及防,他就穿书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3) 雍炽当时面色平静,只是缓缓道:星象观测,事关国运,历代以来,只有钦天监官员可以窥探。 齐宥低着头,嘀嘀咕咕:臣说的是星空,不是星象!连抬头仰望星空的自由都没有,那该多可悲啊! 他对什么气运才没有兴趣好吧!而且之前是谁说自己不信天意的? 雍炽看着齐宥,笑道:阿宥果真比朕还略胜一筹。 再如何肆意,雍炽依然是帝王心性。 他可以不信天意,但这不代表他允许别人窥探天意。 对于权柄,雍炽看似随性,但始终牢牢掌控。 齐宥呢,看起来乖顺守礼,没想到比自己更为放纵。 和喜欢的人一起仰望星空。齐宥面露憧憬:一定是快事。 雍炽轻笑:朕记住了。 齐宥当时还故意强调:臣说的是和喜欢的人。 没说喜欢的是你,略略略。 结果这才几天!暴君就故意分帐! 暴君嗜肉成命,今夜又把气氛布置得恰恰好,费了这么多心思,自然不会是只和他盖着被子看星星! 还不是绞尽脑汁,想在入京前吃掉他! 臭雍炽狗雍炽,就不能安安生生谈个纯情的恋爱吗搞得他好被动! 齐宥正在挠头想法子,忽看到别院门口有个太监对他使眼色。 齐宥认命的走过去。 那太监年纪不轻,一脸温和笑意:奴才是春官人,今日专门来请小公子入帐,还请小公子面圣前做些准备。 面圣就面圣吧,今日怎么这般郑重?齐宥压下心头疑惑,跟在那人身后。 直到走进热气蒸腾的浴室,看着若隐若现的屏风,齐宥才登时警惕:公公,什么是春官?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当然是负责陛下敦伦之事的。 啊齐宥忙摆手道:公公您误会了,我只是陛下侍读! 陛下今晚,特意召您入帐。那太监笑了:公子怎么能说是老奴误会呢? 齐宥一怔,难道是狗雍炽背着他私下安排的? 齐宥摇头:不可能我和陛下商量好的。 那春官人没理他,摆摆手示意几个小太监上来:你们伺候小公子洗浴吧! 说罢替齐宥掩上房门,语气微妙的提醒那几人道:动作快些,时候也不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好基友的文,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康康! 坑底吃瓜《我成了白月光的朱砂痣(穿书)》 病娇阴狠女装大佬攻X英俊潇洒帅受 于少陵穿进了一本男频修仙小说中,成了书中收养白月光的炮灰反派哥哥。 为了保住小命,他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绝不让书中全家惨死、宗门全灭的悲剧再演一遍。 为此他对白月光妹妹极尽宠爱,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给月亮 终于妹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推心置腹、形影不离,一起尿尿 等等!尿、尿尿。 好好的妹妹变成了弟弟。 于少陵也只能认命,顺便为男主挽尊。 却没想到,妹妹不仅就是男主本尊,还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 好好的白月光彻底变成了黑月光。而他就是黑月光最后的软肋,唯一的弱点。 为了救世,他给了黑月光一剑。 却成了他的心魔。 直到有一天,黑月光来到了他的床前 挑开了帘子,他说,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 我是万魔转生,本就没有感情。我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是母亲。母亲爱我,我便是仙,母不爱我,我便是魔。 后来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便只有你。你若爱我,我便成佛,你若不爱,我便成魔。 世间之事本就无奈。所以只能请你,以身饲魔。 高亮:非骨科,攻受没有血缘关系。攻是女装大佬,不是好人。 第60章 直奔主题 此时, 赵王正随侍在雍炽身边,望着在夕阳余晖中布置毡帐的侍卫:皇兄,我们要扎营几日啊? 试探的过于明显, 雍炽在心里冷笑, 瞥他一眼道:只今晚。 言外之意,今晚是你最佳的动手时机。 赵王不知为何, 眸光垂下:只有这一晚吗 雍炽唇角浮现冷笑:怎么?还嫌短? 赵王忙道:臣弟倒不是嫌短 只是觉得不安全,毕竟前几日, 还有逆贼想谋刺皇兄。赵王看雍炽沉默,面上显出一丝惶恐:臣弟只是疑惑,皇兄怎么突然想搭帐篷宿营? 雍炽神色莫辨:朕听闻此处观星极佳, 不想闷在驿站, 拘在京城久了, 难免想透透气。 他向来心血来潮不循常例, 这倒也符合一贯作风。 雍炽顿了顿:赵王认为呢? 雍辞大好年华, 被哥哥圈禁在高墙之内, 对此番话当然发自内心的认同。 只是这话题敏感, 他不敢多说, 免得雍炽认为他心有怨气:臣弟听凭皇兄安排。 雍炽点点头:今晚朕对月小酌,良辰不可多得,赵王陪朕饮一杯吧? 雍辞眸子亮了一瞬,又刹那黯淡:臣弟遵旨。 皇兄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和颜悦色的对他说过话了, 雍辞欣喜之后转念一想也明白。 所谓的良辰不可多得,言外之意大概是回京后还会继续囚着他 也是, 当时他生辰日那么多大臣去排云台求情,皇兄都没有饶过他,怎么可能突然高抬贵手放他出来呢。 那为何又要答应母后的要求, 让他陪驾射猎? 雍辞抬眼望着雍炽冷然的侧脸,心底浮现绝望。 今晚对酌大约是皇兄对他最后的温情吧赵王恭敬的应下邀约,忍不住在袖底悄悄握紧拳头。 如同萧朗吟私下同他所说,他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雍炽心事重重地走进已搭好的主帐,双臂舒展由念恩帮他宽衣。 无意间瞥了念恩一眼,雍炽疑窦顿生:你为何事而笑? 念恩嘴甜,立刻跪倒:奴才心向陛下,当然是为陛下之喜而笑。 雍炽面无表情:何喜? 念恩卖了个小关子:陛下一会儿就知晓了。 雍炽皱眉,懒得再问。 然而走进内帐,脚步却登时顿住,内帐中暗香浮动,沐浴后的齐宥半披着轻而透的羽织衾衣,乌发如墨,眼眸如星,整个人清灵中透着纯澈,如坠落在自己帐中的皎洁月色。 只是少年正气势汹汹的内殿徘徊,看到他进来,也不请安,下巴抬起,眸含声讨冷冷看他。 雍炽手足无措道:这是怎的了?这么这打扮? 那衾衣太透,少年身躯的弧度被雍炽尽收眼底,雍炽忙手忙脚乱的掩住他,伸手抚摸少年背脊:傻宥宥,朕让你入帐观星,你怎的还穿上了寝衣? 寝衣还如此露骨,处处春色撩人。 他只想观个星,顺便吸引刺客让赵王救个驾,上天为何非要在今晚考验他的意志? 不过这寝衣穿在乖宥宥身上真好看,雍炽忍不住,贪婪的目光黏在齐宥臀腿处。 真的要熬到春闱后吗? 他觉得快要熬不住了 齐宥立刻察觉雍炽眼神的落点,冷冷道:陛下看够了吗? 雍炽立刻察觉到齐宥语气中的冷意,虽不知何故,但立刻收回目光,关切道:阿宥为何不开心? 齐宥嘴角噙着冷笑,暴君的表情凛然又无辜,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 但狗皇帝偷看的粘腻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他从来不知暴君竟还有敢做不敢当的一面,冷笑道:陛下该问问自己。 自己?雍炽困惑,看齐宥面色极为阴郁,又不敢不搭理,只得胡乱安抚道:阿宥是不是困了?要不我们今晚不观星,先睡觉? 雍炽看到寝衣,自然想到睡觉。既然齐宥无心观星,有些犯困,那自己抱着他哄睡安生之后,再去应付赵王也是一样 只是不能和齐宥一起看漫天星光了 齐宥面色愈加冰冷,果然,狗雍炽急不可待,连观星这个最后的遮羞布都扯开不要了! 借口不要,脸也不要了! 呵呵,先睡觉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好得很!直奔主题! 陛下的借口都不要了,还要如何行事呢? 雍炽满腹心事,进殿后又被齐宥绕的云里雾里,听到此句才震道:阿宥怎知朕今晚有要事? 观星的确是幌子,主要还是想给刺客机会,让赵王救驾? 可是齐宥怎会知道呢?难道是蒋辰透露给他? 雍炽面色登时凝重。 齐宥的面色比雍炽还要凝重:知道是要事,陛下还自作主张? 让春官人奉旨传召,齐宥沐浴后直接被换上寝衣抬进大帐,整个过程没人问他一声是否情愿。 狗皇帝刚乖巧两日,这暴君的习性怎么又犯了? 此事都要告诉你么?雍炽捏他脸,戏谑道:你又不是朕的皇后。 雍辞一事不但关乎朝堂,亦是雍炽不愿于人道的家事,再说齐宥知晓此事,反而更危险。 倒不如瞒着他。 没曾想齐宥竟是为此事生气? 齐宥直接拂掉雍炽的手:难道臣不是皇后,就能任由陛下轻薄?连招呼都不打一句么? 雍炽立时察出不对劲,皱眉道:阿宥所说究竟是何事? 齐宥气得眼尾泛红唇瓣抖动,暴君欺人太甚,把他捉过来就罢了,还非要逼他亲口讲出来么。 雍炽看齐宥的模样,立刻明白八九分,拿来大氅把少年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才冷冷扬声:让念恩进来! 念恩喜滋滋进门,一来就跪地磕头:给陛下道喜。 一脸讨赏的模样。 雍炽声音如浸寒冰,兜头劈下:狗奴才,你敢做朕的主? 念恩抬头,看看屋内的气氛,登时明白过来。拼命磕头支支吾吾道:陛下奴才只是看陛下和小公子感情甚笃,今夜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才想才想着给陛下还愿,奴才擅作主张了,奴才的心是好的,陛下 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不能言语。 之前看在你主子的面儿上给你个好脸色,就敢眼窝子朝天擅自行事?雍炽站起身,气势冷然严峻:将这狗奴才拉出去杖毙,传旨,今日轮值的春官人全部剁了双手,发配边疆去! 雍炽眸中满溢杀气,自己明明是传齐宥观星,他们就敢擅自按侍寝的那一套折腾齐宥! 是他疼齐宥疼得不够?还是给狗奴才的脸色太好了? 陛下!齐宥没曾想雍炽发这么大的火儿,暴君一发飙,立刻衬得他方才的火气像小猫撒娇,他忙拉拉雍炽衣襟:陛下,您息怒。 杖毙剁手这般血腥的手段立刻让齐宥头皮发麻,甚至不敢在雍炽气头上撒娇求情。 雍炽看向齐宥,自己粗粝厚重的氅衣挨着他细嫩光滑的胸前皮肉,不知为何,满腔怒气登时消散一半。 阿宥。雍炽别开眼,冷道:你别劝朕,朕必须严惩这些狗奴才,免得他们再敢动你! 齐宥一怔,原书里,也有类似的情节,大概发生在齐小公子给父亲求情,第一次侍寝之后,皇帝不上心太监上心,每次皇帝传原主,不管是干何事,念恩都要嘱托春官人把原主洗净抬进寝殿。 在原书里,雍炽从未对此有过任何不满,有时来兴致,摁住人直接幸了温存两日,没兴致,挥挥手让太监把人拖走。 好几次原主被抬出宫,刚沐浴过的发丝还在滴水。 原主对萧朗吟哭诉,也多是发生在被太监硬生生拖出大殿之后。 可现在,雍炽竟然发了这么大脾气 小暴君最爱吃肉,自己穿寝衣的模样他定然爱看,可眼下也装作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冷如寒冰的训人。 齐宥看向雍炽,方才的屈辱气愤再无踪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意,伸手拉住他衣襟任性道:陛下要责罚可以,但不许剁人手,也不许杖毙人! 雍炽神情僵住,犹豫道:不用手段,如何能称得上是责罚? 上有所好,下必讨好。 雍炽不能忍受齐宥成为旁人讨好谄媚他的手段。 责罚这些人,自然越严厉越妥当,也好为后人所戒。 齐宥不能接受酷烈的手段,也知道念恩是萧家的人,留下日后必有用处,眨眨眼笑道:不见血也可以是责罚啊,臣想到了绝佳的惩治方法。 念恩吓得瑟瑟发抖,句不成句:公子饶命 雍炽也看向他,饶有兴致:你说怎么办? 让他们今晚绕着毡帐跑圈吧,跑两个时辰。齐宥偏头,特别认真的建议:陛下,那么多人大汗淋漓一起跑圈,很有震慑的。 比如他们班主任,总是让迟到的同学去操场跑圈,看着他们气喘吁吁还不能停的样子,齐宥觉得这惩罚很到位。 反正他再也不敢随意迟到了。 太便宜他们。雍炽不愿推掉齐宥的意见,略沉吟道:跑圈可以,带上枷吧! 说罢冷冷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要拖走念恩。 带枷罚跑,让本来还算温和的惩罚,登时有了暴君味儿。 齐宥张张嘴,没好再说什么。 念恩保住性命,感激涕零的磕头:谢陛下,谢公子!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4) 念恩被拖下去,帐内只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气氛陡然一变。 陛下!冯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破坏了酝酿好的氛围:赵王应召前来,说是陪您小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朕真的想干正事 宥宥:把最后两个字去掉我信你 之前发红包可能把一些小可爱漏掉啦?这章!每个伸爪爪的小可爱都会被捉住,都会有红包~(卑微的作者毫无办法,用□□裸的金钱交易吸引你们多露头了哈哈哈哈哈) 悄咪咪说一句,专栏预收文《我在古代做校霸》下本开求收藏,MUAMUAMUA感谢在20200804 12:30:04~2020080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桑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秋暝 9瓶;一粟 6瓶;冬眺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哄朕 雍炽面色微沉, 没有立刻传进。 赵王奉旨前来,本在意料之中。 但想到他此行目的,心头仍是一寒:让他直接去帐外观星处候着。 齐宥闻言挑眉:陛下今晚要和赵王一同观星? 若是雍炽不知刺客底细也就罢了, 明明知晓之前的刺客和赵王有关, 甚至连原书中赵王想借此救驾的事情都猜出来了,还要佯装无事和赵王扮演兄友弟恭? 本来是打算带上阿宥一同去的。雍炽按按眉心:你不是生朕气了么? 齐宥揪着羽衣上的软毛, 声音闷闷的:此前是臣误会陛下了。 其实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愧疚。 齐宥觉得自己误会雍炽, 还二话不说直接横眉冷对。雍炽亦觉得是自己没管束好下人,才让齐宥被人欺负。 四目相对,眼神不免有几分躲闪游移, 都以为对方在心里生气。 雍炽深吸口气, 把齐宥牵回床上, 盖好被子:别多想,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此事对齐宥来说总是尴尬, 雍炽想着让他睡一觉, 醒来也能淡忘些许。 不睡!齐宥本觉得愧对雍炽, 乖乖的任由摆布, 谁知雍炽竟想把他留在帐内,一伸手掀起被子: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都说今夜月色明朗繁星满天,外头已经布置好了赏月场地,不时有说笑打闹的声音传到帐内, 勾得齐宥心里痒痒的,他才不想一个人闷着头睡大觉。 雍炽沉默, 并未直接答应。 齐宥心不由一坠,雍炽前几日刚和他袒露心扉,正是甜蜜之时, 私下和他说话时,那双原本锐利的眸中满含笑意,藏都藏不住。 可眼下笑意却淡去几分。 难道雍炽真的生了气? 齐宥忙伸手揪住雍炽衣袖,有点紧张地恳求:陛下带我出帐去看看好不好? 雍炽听出齐宥语气里的撒娇,本想答应,话到嘴边却有邪念闪过心头,立时改了主意:帐外人多杂乱,你安心在朕这里睡觉吧。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微妙的博弈。雍炽从生下来便是掌控者,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此时就是他和阿宥之间的博弈。 若是自己先阿宥一步道歉,少年肯定会摆出气鼓鼓的模样,要自己费尽心思安慰好一番才会懒洋洋赏脸出门。 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般,眼巴巴看着他,还主动撒娇求和牵衣袖 雍炽心思一转,已经知晓该如何从齐宥手中拿回主动权,把少年重新压得死死的,尽管心里乐得扑簌扑簌开出花,面上仍丝毫不露,摆出高冷严峻的模样。 齐宥从未恋爱过,哪懂人心的弯弯绕绕?看雍炽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哄他抱他粘他,登时急了:我不睡,我要和陛下在一起。 雍炽强压下唇角的笑意,绷着脸道:莫任性,外头还有你同窗在。 齐宥瞟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很认真的摇摇头:我不去找他们,一直和陛下在一起,他们就看不到我。 一直和陛下在一起,这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如掺了蜜糖般进入雍炽心里,他用尽必生的克制,故作矜持的轻咳一声:好吧。 说罢自己径直转身往帐外走去,并不像以往那般恨不能时时刻刻抱着齐宥。 不能主动,冷淡克制,这是场博弈,只要赢了,阿宥就会主动抱抱他,主动牵他的手。 雍炽边走边竖起耳朵听,齐宥果然吧嗒吧嗒跑来,一只小手悄悄钻进他掌心:陛下。 乖宥宥主动拉他手了,生平第一次。 雍炽立刻把齐宥的手牢牢扣在手心里,面上波澜不惊道:嗯。 两个人走到大帐门口,雍炽继续摆出不为所动的姿态:你是朕侍读,从朕的大帐里走出去,让旁人瞧见不好。 齐宥咬咬唇,狗雍炽怎么忽然变了,说话时没有揉他脸,也没有抱抱。 无措涌上心头,齐宥静下心稍一琢磨,立时想出对付雍炽的妙计。 陛下说走出去不好,那要不齐宥努力挺着胸,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陛下抱我出去吧? 他刚洗完澡,全身上下透着甜,齐宥不相信小暴君能禁得住这般诱惑。 雍炽闻言,喉头微动,双眸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刚洗完澡,还冒着热气的齐宥。 少年像一只本该怯生生躲着恶狼,结果却头脑一热,主动自荐投入狼口的小乖羊。 这样的小乖羊,就该被恶狼叼走圈养。 雍炽眯眯眼,舔舔唇:你说什么? 那句话太动听,他还想再听。 我是说齐宥环住雍炽健朗的腰身,瞅着他小声道:陛下抱我出去好不好? 帐外的月色照亮少年水润无辜的双眸,雍炽眼神微暗,躬下身抄起腿弯,一把将少年抱起,走出大帐,沿着暗处的小路走向赏月台。 天河夜转,星垂平野,帐外搭好了高一丈的赏月台,皇亲贵眷和随驾的三品官员们坐在上面,剩下的人席地而坐。 雍炽沿着月光朦胧的小路走得缓慢,齐宥在雍炽怀里窝着,未束的乌发散落在脸侧,遮住了大半个面容。 他抬眼看到远处的赵昭他们手里拿着小杌凳,正说笑而来,在赏月台下头的空地上摆放凳子。 雍炽不住回味着齐宥主动乖乖跑上来牵住他的画面,心情大好,故意挑衅道:乖宥宥要不要给同窗打个招呼?朕抱你去。 不去。齐宥看雍炽恢复了笑意,才缓缓放下心,但想着刚才的场景,却觉得心里酸胀得发堵,连星星都不愿意看了:陛下,我难受。 雍炽立刻下意识的抚摸他脊背,微微皱眉:身上不舒服? 心里难受。齐宥抿抿唇,看着眼前雍炽关切的模样,脑海里却出现雍炽方才冷下脸径直往外走的背影,闷闷不乐道:陛下方才好凶,也不对我笑。 雍炽唇角的笑容凝固: 他不是凶,只是是想让齐宥也能主动牵他抱他雍炽是君王,向来是由别人侍奉,就连齐宥在房事上,按理说也是要听他摆布使唤的,可这几日呢,别说房事,什么事儿都要他往上够着哄着。 齐宥看他不语,继续追问:陛下是生阿宥气了吗? 雍炽: 他就是觉得前几日太被齐宥拿捏,想找回点面子而已。 不用很多,主动抱他哄他几次就可以了。 齐宥垂下眼眸,神色失落:不都说伴君如伴虎么?陛下心思难辨,日后还是会动不动就对我冷脸斥责的。 朕不会。雍炽看齐宥想岔,要疏远自己,忙别扭的解释道:阿宥当真了?朕想让你哄朕,故意跟你闹着玩呢。 话音刚落,齐宥的神色倏然亮起:当真? 雍炽尴尬道:真的。 方才百转千回的心思套路,眼下尽数和盘托出。 雍炽暗叹口气,还不如不要费尽心思找回面子,这倒好,丢的脸更多。 齐宥不肯放过他,在他怀抱中扬眉重复道:陛下只是想让我主动哄你? 雍炽生无可恋的点点头:对。 齐宥放下心来,认真端详雍炽眉眼,嘴角上扬:你多大? 雍炽端正神色:阿宥,日后不准再提此事,这是旨意。 齐宥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想了想又犹豫道:陛下,那如果你以后再沉下脸,会不会就真的厌恶我,甚至要打杀我了? 不是他多想,从对念恩的态度可知雍炽依然是暴君脾性,齐宥回想方才雍炽的冷淡,又想起原书中暴君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晓得两个人走下去,会是何种结局 朕当然不会打杀你。雍炽抱着齐宥,解释的口干舌燥:朕生气时,乖宥宥就把手钻到朕的手心,朕会消气的。 齐宥暗暗记下,想了想又道:那如果你不消气呢? 他真的觉得暴君生气很可怕,整个人如深渊般散发着慑人气息。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他齐宥何德何能,牵个手就能扭转雷霆之怒? 雍炽看他认真求教,笑意愈深,含糊的悄声道:那你就像朕抱你一样,主动抱抱朕。 雍炽说罢,回头看冯太监和蒋辰等人正躬身低头,远远跟在自己身后,才微微放下心。 雍炽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偏偏齐宥还不依不饶:那如果还哄不好呢? 这都是他以后的保命招式,虽说用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四周无人,雍炽也不再矜持,收紧手臂,俯身到齐宥耳畔,嗓音微哑,一字一句道:你说呢? 齐宥不回答,勾起唇角,张嘴咬上雍炽的胸肌。 雍炽疼得闷哼一声,狼狈看向四周。 四周环境嘈杂,大家都在月下说笑饮酒,没人注意暗处的他们。 雍炽低眸,始作俑者正窝在自己怀中,捂着嘴笑得明朗。 雍炽恶作剧般蹭他鼻尖:阿宥你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咬朕? 臣是遵旨行事。齐宥理直气壮,澄澈的双眸特别无辜:是陛下说的金口玉令,您做错了事,我就咬您一口。陛下刚才佯装生气想引我哄你,自然是做错了事,臣咬陛下一口亦是不敢违抗旨意。 雍炽: 齐宥眨眨眸子,灵巧轻快的从雍炽身上落到地面:陛下您看,赏月台到了,赵王还在上头等您呢。 雍炽只得把话咽回去,收收心,和齐宥一起登上赏月台。 赵王立即恭敬站起,只是看向雍炽的目光有几分躲闪。 兄弟二人寒暄之后,赵王把目光看向齐宥:这位是? 朕的侍读齐宥。雍炽道:亦是齐贞言的幼弟。 赵王笑道:原来是小齐公子。 他和齐家相熟,和齐宥也年龄相仿,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齐宥想起原书之后的走向,对赵王提不起好感,只是冷淡的点点头。 赵王笑道:臣弟还以为皇兄对读书没了兴致,没曾想还是和从前一样,日日把侍读带在身边。 听到有人提起雍炽和前侍读的事儿,齐宥耳朵立刻竖起来。 雍炽冷冷瞥赵王一眼,声音不怒自威:多话! 第62章 酥山 提及往事, 气氛登时一僵,冯太监掌心出汗,朝赵王递眼色。 雍辞心领神会, 立刻噤声。 齐宥探究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几位, 又挑眉望向雍炽。 雍炽面色平稳,看不出一丝情绪, 挥手道:传膳吧。 一声令下,丝竹阵阵, 侍女手捧托盘登上观月台,观月台下头坐在杌凳上的官员侍卫也起身,去周遭桌上用膳。 齐宥忍不住偷看身畔的雍炽, 这几日两个人缠绵, 离得太近, 如今雍炽重拾冷峻威严, 当着外人拉开距离, 对他也不再一脸色气的垂涎, 这陌生感反而让齐宥怦然心动。 人前人模狗样, 人后眼巴巴爬床。 狗皇帝演技一流。 席间, 赵王看向面容清俊的少年:你是齐家人,又是皇兄侍读,想必功课定是很好? 一般。齐宥捻着酒杯浅笑:怎么?陛下的侍读成绩都很好么? 雍辞轻声一笑:本王也不晓得,要不你问问皇兄? 齐宥偏头看向雍炽。 雍炽面不改色的立刻回应:都没你好! 说罢不等齐宥再追问, 弯起食指轻叩桌案命道:用膳。 席间,雍辞把盏笑对齐宥道:春闱将至, 本王预祝齐小公子高中一甲。 一甲是科举考试里的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都是能策马御街, 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人物,也算是古代的顶级学神了。 齐宥和他轻轻碰杯,饮下杯中酒:多谢。 夜色如靛蓝墨般匀而淡的铺开,繁星漫天,月色皎洁,有酒助兴,席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几个人正在说话,侍女又添置了一道点心,盘中盛着的乍看是普通烤饼,掀开热腾腾的饼盖,才能看到里头是绵软甜香的冰酥山。 这不是现代的面包冰淇淋么? 齐宥正想夹块尝尝,却看到赵王抬筷半晌又踌躇。 雍炽神情一顿,侧目避开这道点心。 皇兄雍辞拿着食筷,手足无措的犹豫道:这怎么吃啊? 雍炽不答,低眸沉默饮酒,席间静默无言。 齐宥毫不客气,直接夹了一块烤焦黄的馕饼,裹了一圈香甜的酥山塞在嘴里做示范。 问他啊,这道菜他会吃! 雍辞定定望着雍炽,艰涩道:许久不尝,臣弟都有些记不得。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5) 雍炽眼眸垂下,视线落在那道精致的菜肴上。 雍辞小时候最爱吃酥山,小孩子贪凉,父皇母后严令他不准多吃,雍辞总是来牵他衣摆,让他想办法。 雍炽从小就有的是套路,他灵机一动,暗中嘱咐小厨房把还未融化的酥山装在酥脆的烤馕里,酥山乔装打扮,瞒天过海成了另一道普通的菜肴。 父皇母后自然不会再过问,直到有次二人正在偷偷用膳却偶然被父皇撞见,才真相大白。 此事在皇亲贵胄中流传甚广,酥山烤馕饼歪打正着,渐渐成了一道改良后的菜肴,后来流传入民间。 大多数人只知此菜有新意,根本不晓得这道菜背后的隐秘天家往事,亦不晓得这平淡无奇烤馕里盛着的不仅是一口酥山,更是哥哥对弟弟未宣之于口,却藏于心底的宠溺纵容。 雍炽自然不会过目菜谱,没曾想这菜时隔经年,竟然再次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江山几经易主,往事已不堪追忆,雍炽一脸淡漠:你长大了,吃不惯就算了。 忽听观月台下一阵躁动,似乎是大家看到晴朗夜空下出现的星云,都在赞叹惊呼。 齐宥坐在雍炽里侧,闻言忍不住放下筷子,往外探身。 雍炽眼锋横扫,沉声命道:坐好。 当着众人,齐宥自然不敢违抗他,委屈的扁扁嘴,很乖巧的坐回他身旁。 刚落座,耳畔倏然擦过剑鸣之声,夜幕沉沉,一道黑影掠过眼前,直奔观月台上的雍炽而去。 齐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雍辞大呼道:皇兄当心!说罢身影一闪,倏然纵身挡在雍炽面前。 刺目银光闪过,雍辞捂着小臂,闷哼一声。 一支早已瞄准刺客多时的羽箭干净利落的射出,正中刺客腿部。 刺客还没来得及在观月台着地,便重重摔在台下。 蒋辰持弓而出,率领侍卫围住刺客,将人彻底制服。 整个刺杀像是电影的闪回片段,发生的太快,很多人面面相觑怔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雍炽从座位上站起,沉声吩咐台下的蒋辰:留下活口。 话音未落,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刺客嘴角渗出滚烫刺目的血,血迹微微发黑,显而易见是服毒了。 蒋辰抬首回禀:陛下,他服毒身亡了! 刺客牙缝间藏毒,任务失败直接咬破本是常事,然而观月台下头坐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和低阶官员,一时间众人大哗。 蒋辰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朝刺客怀中探去,神情一滞,摸出一柄小巧的铜符。 众人登时屏息。 蒋辰面色凝重,朝雍炽单膝跪下:属下在他身上搜到贴身铜符,上头似乎有身份标识。 立时有人把那物件呈上来,齐宥扫了一眼,眉心登时皱起,铜符上刻的赫然是那封信中的家徽。 这标识怎么又出现在这刺客身上?难道这刺客也是赵王一伙的人? 齐宥忍不住看向雍辞,他捂着鲜血直流的小臂,唇瓣泛白,一双眼睛还定定跟着雍炽转。 你拿着这铜符下去,也让大家都瞧瞧。雍炽吩咐冯太监:若有人知晓线索就报给朕。 冯太监领命,捧着托盘躬身走下观月台,在众人面前走了一遭。 下头的人哪里见过这个,知道这是从刚死的刺客身上取下来的,一个个避之不及,纷纷摇头。 雍炽自然也不是真的找线索,只是想让那标记人尽皆知罢了。 铜符传阅到萧朗吟面前,他神色阴郁,不辨喜怒的扫了铜符一眼。 冯太监笑道:公子可是知道线索? 萧朗吟抬眸,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知。 观月台上,雍炽皱眉看了雍辞一眼,面色不悦的吩咐蒋辰:你去传太医来。 雍辞疼得额头沁汗,和兄长对视,眼神立刻不自然的闪动道:臣弟无事。 蒋辰看雍炽面色沉重,也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然领命而去。 他率众侍卫盯了那刺客半晌,终于等到出手。 他本来没打算给赵王表演救驾的时机,谁知赵王动作却快得出乎他意料。 这是安排演练好的吧? 观月台地势高,雍炽起身,夜风灌满宽大袍袖。 望着脸色惨白的赵王,雍炽脸色阴沉的踱步,他此行引出刺客有两个目的,一是让那标记人尽皆知护齐宥周全,二是回京后沿着那标记顺藤摸瓜,让锦衣卫把刺客一事往太后赵王身上引,把赵王再次圈禁,顺便借机严办几个太后党羽,也算是给太后提个醒。 但赵王在众目睽睽下救驾,立时让事情有些麻烦。 赵王捧着小臂血迹沾衣,夜风中也有了浓浓的血腥气,即使知道他是自作自受有所图谋,雍炽也忍不住避开目光。 雍炽按按眉心,挥挥手召来宫女:你,扶赵王下去休息。 赶紧让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雍辞咬唇,强忍着不发出呻吟:谢皇兄。 齐宥看着赵王离去的落寞背影,凑对雍炽唇畔悄声道:陛下,赵王毕竟是因为救你受的伤,我去陪他说说话。 原书中,赵王回到封地后在亲信的鼓动下,养精蓄力图谋造反,最终剑指雍炽。 齐宥当时看书时,下意识以为赵王从小就心怀鬼胎狼子野心,所以才会趁雍炽被掳时称帝,被放回封地还贼心不死的造反。 现在他的心头却泛起一丝微妙的疑惑雍辞究竟是从何时想要图谋这江山的? 作者有话要说:  酥山:古代的甜甜冰淇淋 狗炽骄傲脸:朕从小就套路多 感谢在20200807 23:54:44~2020080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肉的大包子 39瓶;自渡沉星. 7瓶;徐文烜的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大骗子 毡帐内, 雍辞冷冷靠在枕上,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今夜,他知道雍炽不会在菜品这等小事儿上用心, 才故意布置了那道菜想让兄长念及旧情。 为此他还伏低做小, 委屈着说了不少试探的话。 他知道兄长吃软不吃硬,从前面对他示弱总是招架不住, 结果雍炽今日毫无反应。 就连他为了护驾受伤,雍炽亦是眉宇紧皱, 并未表达只言片语的关切。 雍辞眸子渐渐染上阴霾,他此番回京,定然不会任由雍炽再次把他圈禁。 若雍炽并不吃感情牌这套。那他必须要想别的法子。 皇兄, 到时候, 你可莫要怪我。 齐宥走进毡帐时, 雍辞正垂眸侧躺在床上, 任由太医给他包扎, 他伤在右臂, 随着太医的动作指尖止不住的轻颤, 血色褪去的双唇抿得很紧, 在脆弱中显出几分倔强。 齐宥走上前问太医:伤势如何? 太医知晓齐宥是雍炽亲近之人,回答的很恭敬:回公子,殿下是皮肉伤,但失血不少还需静养, 此处大血管甚多,万幸的是没伤到跟脉, 要不然整个手都保不住了。 齐宥不动声色的听完,悠悠然扫过雍辞,状若无意的轻叹口气道:瞧瞧, 若真废掉一只手,岂不是亏了? 雍辞闻言,眉心微皱。 这侍读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舍身救驾是事君以忠又不是做买卖,哪儿有什么赔了亏了? 还是说此人早已知晓他和刺客的渊源?想到此处,雍辞心里咯噔一跳,额头登时起了冷汗,双眸紧紧盯着齐宥。 其实那只是个小刺客而已,陛下定能出手制服。齐宥浑然不觉雍辞渐渐冷凝的目光,气定神闲道:难为赵王殿下还要舍身护驾听闻殿下幼时,曾和陛下一同练习功夫骑射,身手应当不差,为此负伤倒真是臣意想不到。 齐宥唇角噙笑:不过殿下舍身救驾,臣真心佩服。 雍辞脸色脸色几经辗转,终于阴郁下来。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旁人拿他和雍炽比较,再用雍炽来压他一头。 就连救驾负伤,被齐宥说出来,都透着一股他身手太差,力不能敌的耻辱。 齐宥这番话,不偏不倚,恰恰反复踩中赵王的雷区。 雍辞语气冷冰冰道:本王看情势紧迫,情急之下哪儿能想得周全? 他上下打量齐宥,语气微顿,反戈一击:倒是齐侍读你,离陛下不过咫尺,却毫无应对之策,千钧一发之际,还能衡量出陛下和刺客谁的功夫更胜一筹,侍读如此冷静,本王亦是十分佩服。 雍辞唇角轻勾,尚存稚嫩的脸颊显出几分咄咄逼人:若皇兄听到侍读这一番权衡,不知会是何种心情? 也许会伤心吧。齐宥展眉一笑:真相总是伤人,但臣想殿下既然如此体恤陛下,定不想让陛下知晓真相吧。 雍辞胸膛起伏,哑然道:你 齐宥方才在雍炽身畔,双眸微眨乖软听话,很是规矩讨喜,雍辞也愿意凑趣,逗弄这齐家小公子几句,结果私底下却如此暗含机锋让人无法招架 雍辞知晓齐宥是雍炽的亲信,只是猜不透他此番过来问话是雍炽起了疑心故意试探,还是旁的? 他又不敢怠慢,只能忍着疼痛,强打起精神应付齐宥。 谁知齐宥却不再意有所指,反而关切道:臣方才听闻殿下前几日失眠难寐,如今有伤在身,毡帐隔音亦不好,特求陛下拨了几名擅于按摩穴位的侍女侍奉您入眠,还请殿下安心养伤。 说罢不待赵王反应,翩然转身离去。 赵王反复琢磨齐宥的话,愈发心惊,每句话乍看无意,其实都在意有所指的在敲打。 难道皇兄知晓救驾一事的真相了? 赵王急得想要坐起身,挣扎挪动时碰到伤口,不禁痛呼出声。 齐宥方才带入毡帐的一群侍女登时七嘴八舌的围上前来,想要探看他伤势。 雍辞: 他想传萧朗吟暗中商议,但二人相见向来极为隐蔽,齐宥方才又传太医又传侍女的把他团团围住,根本抽不出身。 雍辞被赌在帐内,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 齐宥走出帐子,沿着星光去寻雍炽。 仲夏夜微凉,今夜云层很薄,如烟如雾般层层簇拥在圆月旁,清亮的星子高悬在夜幕,衬得夜色格外静谧。 观月台的人也都散了,闹出那么一档子事儿,大家自然没了观月赏星的兴致。 齐宥远远看到同窗们拿着小杌凳,乘着星光意兴阑珊的走回国子监毡帐,忙闪身择了条隐秘的小路走,缓缓回忆原书剧情。 原书中,赵王回封地后起兵谋反,一路打到南直隶附近的古北口。 赵王一路遇阻不多,除了拥有兵马强健的队伍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一路专挑郡邑小城经过,那些小城的守城官员不少是太后和萧家安插的人,因此赵王几乎畅行无阻。 齐宥记得雍辞谋逆之前,还煞有其事的专门找人写了篇声讨雍炽的檄文,历数雍炽十大罪状,最后点出主题,即他比兄长雍炽更能当个好皇帝。 雍炽当时看到这檄文,气极反笑,立刻点兵奔赴古北口。 平心而论,雍炽打赢这场仗并无问题。毕竟雍炽掌控朝廷大部分兵马,令行禁止所向披靡。 赵王虽来势凶猛,雍炽按常理说也不必亲征,让镇守南直隶的将军出征亦能擒住赵王。 雍炽最终亲征有两个原因。 一是赵王是皇亲国戚,手下人难免顾忌,来回拉锯战,反而不利于快刀斩乱麻。二是雍炽甚喜带兵征战,此时赵王来送人头,他当然要亲自平叛,把赵王生擒回京。 然而雍辞并不恋战,只让手下的将士对付雍炽,自己则神出鬼没,偷袭后便迅速撤离,和雍炽玩捉迷藏。 战术不同,但不约而同的是,两个人都曾叮嘱麾下将士生擒对方。 可惜雍辞对军队并无多少管控,毕竟他手下的兵士有不少听命于萧家。 这些人和雍炽对战,自然招式狠辣,没有丝毫留情,雍炽亦被激怒,攻势迅猛。结果兄弟二人酣战半月,反而给了萧家可乘之机 齐宥回想席间雍辞冲出来护驾那一幕,觉得即使事先有预谋,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关切亦不似作伪 思来想去,齐宥不禁加快脚步,想去找雍炽商议。 刚走两步一抬头,便看到被月光照亮的回廊旁,有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在伫立沉思。 雍炽竟然独自跑来小路上等他了? 齐宥小跑着来到雍炽身边:陛下。 雍炽伸手接住少年,眸底的沉郁消散些许:他伤势如何? 太医说,只是皮肉伤。齐宥看向他:陛下不必忧心。 雍炽一哂:朕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面上还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单纯担心雍辞,还是因为伤势轻,不必承赵王的情分。 两个人并肩在朦胧的星光下走着,周遭隐约有虫鸣传来,更衬得夜色寂静。 齐宥望向身侧,眨一眨眼睛:陛下,今夜你是故意引得赵王出手吧。 雍炽曾向他说过怀疑席间刺客和赵王的联系,那今夜又邀约赵王饮酒,又是不住驿站住毡帐的,定是想在回京前吸引刺客现身。 雍炽噗嗤笑了,揉他脑袋调侃道:小阿宥还挺聪敏。 语气里的出乎意料立刻让齐宥轻哼一声,没好气道:臣当然聪明。 君心难测。雍炽停住脚步,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他:你若真聪明,就该知道君王最忌讳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意。 雍炽说这话自然是逗弄他,但齐宥立时想到原书里自作聪明妄断圣意的臣子被雍炽杖毙的事,忙停下脚步站在雍炽面前,一脸无辜的嘀咕道:阿宥和陛下心有灵犀,不好么? 雍炽嘴角上扬,双手抄住齐宥腋下,把少年整个人抱在怀里,又瞅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侧,在夜幕下晃晃悠悠的两条小腿,声音微哑:那你猜猜,朕此刻在想什么? 齐宥察觉雍炽滚烫的掌心趁着夜色,悄无声息贴上自己的腰际,不自然的扭动道:不说。 坏宥宥,该猜的不猜!雍炽隔着衣衫揉捏少年柔韧的腰,挑眉道:快猜猜,必须猜!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6) 齐宥抬眸,立刻看到狗雍炽眼神滴溜溜粘着他转,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还有什么猜不出的? 他冷哼一声,也不说话,认认真真竖起五个指头,把自己白白圆圆的手掌伸到雍炽面前。 雍炽飞快扫过周遭,眼看四下无人,立刻凑上去亲他掌心。 齐宥被气息挠得心里发痒,赶紧憋住笑调整好面色,继续凶巴巴盯着雍炽:陛下先猜猜这是什么? 雍炽一脸懵懂,思索道:是巴掌? 伸巴掌是何意?难道他家小乖羊猜出了他心思想揍他? 雍炽心里立刻浮现出齐宥伸爪子打他的画面,非但不觉得震慑或被冒犯,反而觉得莫名好笑可爱。 齐宥气得真想打人,他气呼呼的,声音加重道:是五天! 狗雍炽! 从和他互明心迹到如今也不过五天!五天之内,正经话没说几句,全部心思都是哄弄着他上床! 雍炽立刻明白齐宥所指,眼珠滴溜溜一转:五天了啊 你不提醒朕,朕差点忘掉。雍炽举起怀中的少年,在半空中抖动着摇晃两下,又俯身狠狠亲两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五天还没被吃掉?恩?朕够纵容你了! 齐宥: 你还知道是五天? 五天都已经迫不及待?狗雍炽到底有没有心? 齐宥面无表情:若陛下真的这般急切,那陛下就是大骗子 雍炽没想通,一脑门问号:朕怎么又成骗子了? 说过的话不算数,那就是大骗子。齐宥赶紧补充道:既然是大骗子,那大骗子以后就是说再好听的情话,阿宥也不会当真。 齐宥一口咬定一个大骗子,雍炽有苦难言,到最后只能抿抿唇:行吧 他瞅瞅齐宥,眼珠一转低声道:那朕今晚要再给他们打个招呼。 齐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 自从他今日穿上那寝衣被送入帐中,狗皇帝的眼神就开始不对劲,若是连个肉渣都尝不到,还不定今晚要闹腾出什么。 沉默自然是同意,雍炽双眸倏然亮起,忍不住想揉怀中乖顺的少年。 没等雍炽上手,齐宥小嘴一张,立刻开始说正事: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赵王? 话题转换太快,雍炽一顿,缓缓道:怎的了? 陛下会放他回封地么? 原书里,赵王护驾受伤后,太后出面哭诉,大臣又日日吵得他头疼,雍炽最终同意放赵王回去。 朕本不想放他。雍炽一脸不在意道:但眼下事情有变,若是他去到封地严加管束,倒也不是不可。 赵王闹出救驾一事,若不能昭告天下证明此事由他策划,那赵王自然是立功了,既然立功,那帮向来对赵王观感不错,又想要天家和睦的大臣肯定会蹦出来替雍辞求情。 原书中,赵王去到封地,的确也有王府长史管束,还有锦衣卫监视,只是天高皇帝远,时间长了,自然管束不住。 齐宥不置可否,直接问道:你就不怕他会谋逆? 谋逆?雍炽冷笑:那蠢货要是能从朕手里夺走江山,朕倒是要高看他一眼。 齐宥: 嗯,救你聪明。 最后江山没被你弟弟夺走,倒是落在了萧家手里。 齐宥觉得雍炽很是自大,若不是对赵王总含轻蔑疏于防范,事后又想生擒他,也不至于浪费很多机会。 雍炽太过轻视对手,亦太过心不在焉。 如果太后和赵王联手,在封地谋反呢?你可能觉得赵王不会有谋反的心,用救驾之计只是单纯的想被放出去,但赵王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不可不防。齐宥毕竟看过原书,条理清楚:还有,赵王不是最可怕的,如果他和权臣联手了呢?再退一步,如果那权臣只是隐藏着狼子野心,曲意逢迎利用赵王呢? 这都是原书里的剧情,齐宥和盘托出,可以说引导得非常到位。 雍炽隐隐猜想过此种可能,但从未深想,此刻经齐宥一点拨,登时把事情放在心上。 即使赵王成不了大器,但他毕竟是做过皇帝的先皇嫡子,皇家血脉。 倒是个极易被利用的身份。 雍炽盯着少年叭叭叭的小嘴,俯身亲了两口笑道:朕的小阿宥真厉害,不做朕的小状元郎都可惜了。 双唇分开,齐宥看向他:陛下,我在说正事! 阿宥说得很对。雍炽眸中闪过锐利,终于正色道:此事朕会留意,回京后也会借刺客之事试探一番。藏在暗处的人快要露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回国子监开始校园撒糖啦~么么 第64章 加分项 又过了两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从射场回到了京城。 齐宥终于回到家,躺在他舒服的大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抱着被子睡个爽。 第二日, 齐鸣泰和齐贞言都从部里请了假,毕竟齐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挂念, 想和他好好聊聊射场的趣事儿。 结果齐宥一觉睡到将近午时,才散着头发,又打哈欠又伸懒腰从房里懒懒走出来。 齐鸣泰本来还打算和小儿子谈谈心, 结果看见齐宥这模样, 火气直往上窜, 登时冷下脸:你这是什么样子?衣冠不整, 不修仪容, 连鞋都没穿好就出房! 齐宥半睡半醒, 揉着眼睛答了句:我困。 懒洋洋挪动到桌案前, 把热羊奶咕咚咚喝掉。 喝完奶, 齐宥对他这便宜爹又生出几分感情,不管嘴上怎么冷淡责骂,还不是背地里给他准备好了温温热热的奶。 这么一想,面上也缓和几分, 对齐鸣泰很乖的请安,还甜甜叫道:爹爹。 齐鸣泰冷哼一声, 瞅着儿子有点泛青的眼眶,也知道他们回来路上住在毡帐里住了一晚,皇帝还遭了刺杀, 腹诽着陛下胡闹连累他娇气的儿子受苦:是不是在帐子里没睡好? 齐宥耳根泛红:恩。 其实那帐子倒也舒服,主要是雍炽太狗。 不管怎么说,总算平安返程。齐鸣泰叹口气,敲敲桌案:你也该收收心了!知道离春闱还有几天么?满打满算也就七个月!你们射猎一来一去耽搁不少时候,回来要加把劲补上这段光阴啊。 春闱本来挺正经严肃一词,听到齐宥耳中却莫名色气羞耻,他张张嘴,勉强答应道:我晓得,国子监也抓得紧,明日就开学 老爹一番言语,说得齐宥也不敢再荒废下去,忙唤宝桐给他拿来明日上课的书,先温习看看。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没逃成功,那自然要面临科考。 到时候全班成绩一出,他可不想吊车尾。 宝桐笑嘻嘻把礼记捧过来,偏头看看齐宥,若有所思道:少爷,您从射场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齐宥:??? 宝桐眨眨眼,忽然问道:您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没看上哪家姑娘吧? 哪有姑娘去射场的?齐宥没好气道:我给你们几个带了香囊,你拿出来,回头和宝月宝珠她们分分。 宝桐喜滋滋的道谢,一掀帘子转身出门。 第二日,齐宥来到国子监课室,已经辰时,课室里的同窗却歪七扭八的趴在桌子上补觉。 大家在射场都玩疯了,回家才晓得疲累,恨不能睡个几天几夜,却被家长老师合起伙逮来上课,能有精神才见鬼。 崔忱进门,面色凝重,连拍桌案道:都醒醒!书都拿出来了? 少年们打着哈欠,懒洋洋抽出课本。 崔忱扫过课室,声音严厉:有些人伴驾射猎一趟,就开始拎不清自己,对功课开始敷衍!科举不看你是否伴过驾,看的是实实在在的分数! 你们都知道,咱们有南北两榜,所以你们面对的是北方各省,不是只有京城!你们出去射猎时,山东的考生正三更灯火,你们玩笑打闹时,河南的考生已经写好了一篇策论 不行了不行了赵昭捶着胸膛:听了他这一番话,我怎么觉得呼吸都是浪费时间呢。 齐宽也被这排比句刺激得精神紧绷,用眼尾看看四周,发现不少同窗都开始拿出书默背。 堂课结束后,掌班过来通报消息:科举的加恩补分项开始上报考核了,有加恩补分项的来报名。 从最早的世卿世禄,前朝的九品中正,再到本朝的科举,勋贵官宦家的子弟不再那么背靠大树好乘凉,平民子弟也逐渐有了出头机会,但终究做不到一视同仁,多多少少还是会给特殊的官宦子弟一些科举补分,也就是所谓的加恩补分项。 写过众人吟诵的诗篇名句或有其他过人才华的,曾在京城衙门历事旁听的,挺身而出拘拿过罪犯的,或是侍奉过皇家曾受明旨手谕褒奖的,都可以有补分。掌班拿着登记薄,在课室里转着:哪位同窗有补分? 掌班转到了齐宥身畔,他知晓齐宥是陛下侍读,多问了一句:阿宥,你要报名吗? 齐宥正在练字,抬眸道:我没有补分。 啊?掌班挠挠头:按理说你是侍奉陛下的人啊,趁陛下心情好磕个头讨个情,总能要到一份手谕啊? 你害人呢?还没等齐宥说话,一旁的同窗就看不下去了,忙转头对齐宥道:给陛下讨情,那叫挟恩邀宠,陛下最不能忍这种事儿! 去年,有个和雍炽一起打江山的将领恃宠而骄,看到雍炽赐给他的宅子后,不满意规模,说这宅子门头不够高,配不上他的功勋。 立刻有锦衣卫报告给雍炽,雍炽冷冷一笑,果真给那人提升了住宿规模。 可惜提的不是门头是坟头。 之后满朝文武,都是雍炽赏什么接什么,没一个人敢大胆到主动讨赏的。 我知道。齐宥垂眸在纸上练字:我不会为此事去求陛下的。 没加恩补分项也不打紧。掌班怕齐宥心里难受,拍拍他肩:你是陛下送过花的人啊,殿试时肯定沾光的,小齐探花。 那次爬山,雍炽当着众人送齐宥一捧花,再加上齐贞言也是探花及第,国子监不少人都开始凑趣叫他小齐探花 来来来。崔銮斜靠着窗,对那掌班轻蔑的招手:你问错人了,你该过来问我,我有加恩分啊。 那掌班是外地来京城求学的,忙走到崔銮身畔:你有什么加分项? 看到咱们国子监进门的牌匾没?崔銮扫他一眼,满脸不屑:你不知道?那是我写的。 掌班嘴巴登时成了O形: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有少年替崔銮回答:崔銮从小就写一笔好字,不少人家的牌匾都是他写的呢。 对啊,想求崔兄写匾额的人能从国子监排到宫门口。有人笑道:崔兄以后做了官,那价格肯定还要升。 窗旁,齐宥安静垂眸,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认真练字。 仲夏光影笼罩在少年周遭,构成赏心悦目的画面。 毕竟不是从小习字,控笔能力欠缺,笔画还是粗粗大大的,字看上去自然笨拙稚气。 他摇摇头,恨铁不成刚的把字揉成一团放在桌边。 一只手倏然拿起那纸团。 齐宥抬头,崔銮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缓缓把那纸张拆开。 齐宥皱眉,站起身冷冷道:给我。 崔銮轻笑,非但没给他。反而高高举起那宣纸,在课室来回走动:来来来,看看啊,这就是小齐探花的字,你们觉得,这字到了科举考场能成么?字比脸都大,这是要浪费朝廷多少宣纸啊? 众少年低头,不愿掺和。 但课室里还是时不时有两声低笑传来。 前前后后伺候陛下几个月,我还以为齐侍读多大能耐呢,没曾想连个加恩项都没。崔銮把宣纸团成一团扔给齐宥:齐宥,你伺候人的本事不太行啊。 齐宥面上并不恼怒,看着他缓缓道:事关科举,陛下自然慎重,难道在你心里,陛下就是公私不分,擅自加恩的人吗? 崔銮心里一抖,登时哑口无言:你 别人的加分项都只有一次,你这加分项用了多少次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齐宥矜贵一笑,说话却毫不客气:难不成你的是终生有效?也好!重复利用倒是没浪费! 一般人有了加分项,科举大多可以顺利提名。只有崔銮虽有加分项,但仍名落孙山 齐宥言语之间,自然是在讽刺他科举屡次不中。 崔銮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敢咒我? 行了行了。同窗看崔銮脸色难看,忙上前拉扯他:少生些事吧。 最近京城不太平,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联手,这几日一直在查那夜发现的刺客标记。暗探无处不在,若是暴君被激怒,一句话封了学校,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说话间,齐宥身侧的窗户被打开,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齐宥认出这是雍炽身边常常跑腿传话的小太监,全身登时一僵,看看周遭才压低声音道:小公公 公子,我不打扰您上课。那小太监一脸急切,也悄声道:陛下让您写的东西,您写好了么? 雍炽让齐宥写的东西,自然是情书。 齐宥本来觉得两个人浓情蜜意的,雍炽所说的惩罚早就不作数了,谁知返京前的那一晚,雍炽又看又摸,心满意足之后突然眯着眼说了句狗言狗语:齐卿,当时你逃跑被抓,说要每日给朕写情书赎罪的事儿,没忘记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7) 齐宥一听雍炽懒洋洋喊他齐卿,就知道事态严重,不是撒娇能糊弄过去的,但他真的是不想写啊!一个大男人矫揉造作,而且他字那么丑,还有脸写情书? 齐宥一脸无辜的抬眸道:逃跑的是从前的阿宥,现在的阿宥喜欢陛下,那为何让现在的阿宥受罚啊? 雍炽轻笑,俊朗的黑瞳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却直接起身,作势要去开床旁的暗格。 齐宥知道里头是什么,吓得不管不顾,忙按住雍炽的手:陛下我写,我每天都给陛下写。 雍炽声音微微下沉,眸色不明:阿宥答应朕的事若做不到,就是欺君。 齐宥: 雍炽会变脸,若是撒个小谎骗他骗得开心沾了光揩了油,那就是和炽哥哥开玩笑。若是作死骗得他没讨到便宜,那就是欺君。 至于什么时候是欺君,什么时候是开玩笑。 呵呵,都是雍炽说了算! 要不然怎么说某人是真狗呢! 雍炽既然出言给他立了写情书的规矩,齐宥并不敢违逆,只能哀叹一声:公公,你能帮我在陛下那里拖些时日么,下周可以么? 那我只能说是小公子没写,无法交差。 别别别齐宥心一抖,苦着脸求道:您找个别的借口吧。 也成。那太监勉为其难道:小公子,那您明天必须给我三封,陛下催得紧,我实在不好交差。 齐宥抿抿唇,心中忽生一计:成明日我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狗炽:想看情书 宥宥:???想看你挨打谢谢 从这章开始进入校园发糖期! 齐.全校最受宠.谁都不敢惹.国子监一级保护动物.宥 看到小可爱说想看春闱,不要急哈,该有的都有。 第65章 捧住 齐宥看向正埋头刷刷写字的赵昭:昭啊, 你平常是不是爱看话本? 赵昭忙捂住桌上的小本子,满脸警惕:什么话本? 你侬我侬那种。齐宥思索着说:最好有两个人互道情谊 这年代的话本也有两种,一种类似于现代的小黄片, 二话不说提枪上阵, 另一种则是一唱三叹缠绵悱恻,里头有不少动人的情诗, 能解齐宥的燃眉之急。 赵昭有些纳闷:你要看话本? 记得齐宥和魏九朝经常嘲笑自己,怎么可能主动要看。 恩, 你给我推荐两本。齐宥补充道:两个人互通书信多点的那种。 话本里有很多情书,改动改动直接抄三篇应该费不了什么功夫。 赵昭以为齐宥想给女孩儿写情书表白,结果书到用时方恨少。挑眉道:情书都让旁人代劳, 阿宥你很过分啊! 齐宥视线落在赵昭护着的纸笺上, 本只是有几分狐疑, 拿起一看, 登时乐了:我说你闷着头干嘛, 给唯时哥哥写情书呢? 不是给他。赵昭悄声道:我在写话本。 啊?齐宥没想到身边人卧虎藏龙, 一会儿一个会写匾额的, 一个会写话本的, 纳闷道:你给别人看么? 当然,要给话本铺子。赵昭神神秘秘道:这都是最新版,要过几日才刊印。 你能给我几章么,省的我去买了。齐宥方才瞟了一眼, 正巧看到上头有互传书信的情节,顿了顿补道:不会给旁人看, 也不会流传。 赵昭很大方的点点头:给你几章可以,只是若事情败露,那女孩儿生气, 我可不替你兜着。 齐宥:放心,他不会看话本,也不会晓得。 还是自己写比较好。赵昭道:毕竟是情书,难道你就没有想对她说的话? 齐宥犹豫一瞬,拿起笔又踌躇,他的字本就丑,要是内容辞藻再平平无奇,雍炽定会怀疑他国子监好学生的名头是有名无实吧 也许雍炽压根不在意什么好学生坏学生的,可是齐宥自从两个人表明心迹后,愈来愈在意这个人设 齐宥垂下眸,一笔一笔抄得认真,安慰自己反正雍炽绝不会闲的无聊看话本,情书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个意思,而且自己专门挑了符合自己心意的句子,算起来也不算欺君吧? 只是把想你改成了一别之后,两地悬念。 把时时刻刻在一起改成了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 恩,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算欺君呢? 等齐宥把三篇情书都笨拙的抄好,小太监也恰恰好再次出现在窗边,齐宥把信递过去给他:小公公,这下我们都可以交差啦。 那小太监接过信,惊喜道:小公子三篇都写好啦? 那当然。齐宥眨巴剔透如琥珀的眼珠:小公公,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小太监一怔:公子有何事? 千万别说我是赶工,也不要说得好像写得很容易一样,就说我功课繁忙,还要见缝插针写,急得直掉头发,手也写疼了。齐宥甩着手腕,认认真真道:总之把我说得越惨越好。 他巴望着雍炽知道心疼他,能免了这罚。 小公公忍俊不禁的看他一眼:公子放心,奴才明白! 他并没有明白齐宥的意思,以为公子卖惨是想多讨要些宠爱。 眼看公子和陛下二人感情好,小公公当然也愿意夸大一番齐宥的用心,哄得陛下开心,也能让齐小公子多得点好处。 大家在暴君眼皮子底下混饭吃,都不容易,自然要互相帮衬。 小公公出了国子监,转到宫城大街的铺子旁问:有新出的话本么? 书铺老板瞟了他一眼:是要画的? 不要画的。小公公避开目光:要书,正经的书。 素的啊。老板叹口气,素的卖不上价格,他拿出几本递过去:这都是新出的,听说是个国子监学生写的呢,有文采。 小公公摆摆手:把这些都包起来。 说罢揣着齐宥的信和刚买的话本,回排云台给陛下交差。 小公公跪下,恭恭敬敬的把信递给雍炽:陛下,奴才奉旨办差回来了,这是小公子给您的信。 雍炽正在批奏折,但还是第一时间抽出信,读着读着,紧锁的眉宇舒缓开,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小公公看雍炽心情不错,自然没忘了齐宥嘱咐他办的事儿:小公子很用心呢,课业繁重也每日给您写信从不懈怠,说是给陛下的信,自然要认真对待。 都说字如其人,雍炽手指轻轻拂过纸笺,上头的字迹很圆很大,灵气可爱中又透露出几分笨拙。 和他的小阿宥如出一辙。 朝臣们向来用规规整整的台阁体上奏疏,都说这是最能让人看得舒服,减压缓乏的字体。 雍炽此刻觉得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纸笺上的情书用的不是台阁体不是柳体不是颜体,可就是写到了他心里,让他没来由的舒坦,让他如着魔般想要一看再看,直到纸笺上的字迹淡去,面前依稀浮现出少年的面庞。 雍炽爱惜的把信放在枕边的匣盒中,望着大殿闪烁的烛火沉思他很想见阿宥,阿宥此刻还在念书备考吗? 小公公偷偷看到陛下把信放在枕边,强自压下嘴边笑意:陛下,公子的信,您还满意么? 雍炽道:前几日怎么没送来?倒磨蹭好几日。 小公公眼珠一转:小公子在国子监读书,那自然是饱学之士,甚么题目都是信手拈来,奴才想唯情一字才最能让人提笔踌躇吧。 雍炽正巧回忆起信中那句心中千言,道不尽万一,下笔踌躇,再三思量。,嘴角愈发上扬:就你会说话,赏你五十两银子,去领赏吧。 小公公忙笑嘻嘻的跪下谢恩:谢陛下,那是新上的话本,奴才一并买来了。 雍炽目光投向那封皮的话本,点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雍炽最近看了不少话本,自从齐宥逃跑被捉回来,稀里糊涂的明了心迹,雍炽就有种越来越强的失控感。 以前是他掌控小马驹,现在呢,简直野马脱缰,甚至想带着雍炽跑。 未知,陌生,新奇,雍炽欢喜到日日嘴角上扬,也总是免不了有几分恐慌,他习惯了牢牢握住缰绳,习惯了发出指令,旁人听令。 可面对齐宥,雍炽常常手足无措,有心无力。 他想知道旁人面对心动之人是如何招架,如何让人乖乖听话,最好有个什么法子能立即让人心甘情愿直接欢好的 结果一看,全都是某男子求饶,某王爷买礼物,某状元郎再三忏悔登门致歉发誓重新做人啦。 不切实际。空旷的大殿里,雍炽把书扔下,冷哼一声:镇守一方的王爷怎么可能眼巴巴登门致歉,在大街上出乖露丑,哼! 没找到男子硬气的降伏另一方的法子,脑子里全都是各种认错求饶的法子。 雍炽长叹一声,关键他是一国之君,知道这些也用不上啊! 雍炽惆怅半晌,再次拿起话本,齐宥说什么两情相悦只是第一步,还要慢慢来,雍炽对这句话存疑,也想看看话本里旁人的进度。 前几日看了两本,都是两个人刚说明心意就夜半扣窗直奔主题了,小暴君觉得自己落后于人,抓耳挠腮,气得直捶桌案不想再看。 那模样好像全天下就他吃了大亏。 若是之前,他早就直接下令把人掳掠来,可是他眼下总觉得齐宥正用心冲刺备考,又不愿频繁去打扰他心境。 思来想去,只得闷头再看几本,一来知晓互明心意后的弯弯绕绕好顺利降伏齐宥,日后占据上风,二来还是免不了把话本里的云雨之时当个参评,到时候拿例子说服齐宥,也不必眼巴巴等甚么劳什子春闱。 今晚雍炽翻看的这本书,主角是一对儿国子监的学生,这是第一册 ,粗略一翻,第一册结束,两个人刚刚拉上手,那男子百般想法子,连嘴儿都没亲上。 真惨,比他还不如。 雍炽总算找到优越感,心满意足看了下去。 国子监,小公公看四下无人,悄悄对齐宥道:陛下看到信可开心了,奴才悄悄告诉您,您千万莫笑陛下,他把公子的信放在枕头旁的小匣子里,就寝前都要看几遍呢。 齐宥一怔,心里生出酸酸涩涩的甜意,他的字被很多人弃之如敝履,没曾想却被雍炽再次捧在手心。 齐宥垂眸道:他没说我的字丑么?看到信没有皱眉么? 不管是师傅还是父兄朋友,看到他的字,第一瞬间都是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小公公一怔,笑得嘴都合不拢:皱眉?怎么会皱眉呢?陛下眉头本来皱得紧,一看您的信,眉眼全都是笑,我看陛下啊,眉毛都要笑出花来啦。 齐宥刚被责骂过,师傅也是着急,骂人骂得特别狠,说谁看到他的字都会难受得吃不下饭。 可是他昨天夜里都在练字,经常只睡两个时辰,除了和同窗们一起承担背书赶功课的压力,还要承受练字的苦楚。 可是齐宥从前十几年都用的水笔,忽然用软哒哒的毛笔,怎么可能写出好字呢。 所以师傅看到,还是会皱眉叹气。 我想陛下了。齐宥看着小公公的笑脸,想到雍炽摸他的头,笑着叫他小阿宥的模样,忽然鼻子发酸,很想很想埋头在雍炽宽厚的怀抱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挺想陛下的 特别特别想,从来没这么想念过。 小公公看到齐宥眼尾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心想小公子也真是,年纪小,竟然想陛下都想哭了 眼下只能低头装没看见:公子不必难受,陛下也想您呢,过两日国子监放假,陛下说要和您好好玩几日,还要带您去夜市逛逛。 齐宥沉默,手悄悄伸进桌斗里。 其实他偷偷给狗皇帝写了好几封情书,只是都没送出去而已。 那些情书都是特别白的大白话,齐宥觉得不太尊重不太体面,又怕雍炽笑话,犹犹豫豫半晌,还是没给。 现在他准备再好好写一封,一股脑都交给陛下。 嘲笑就嘲笑吧,小暴君的床头只能装自己写的信。 公公。齐宥别过头,认认真真道:您下次来,我再多给您几封。 下次他要把最真实的自己交出去。 小公公急着去寻新话本,点点头:成,过两日我还来,小公子也别难过,好好上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全都是认错的,朕看了无用,对了,下章朕生气预警 阿宥:好好学,你用得着 第66章 火气 齐宥回家后掩上房门, 把刚买的纸笺铺平整,开始思索明日要给雍炽的信。 信纸上有明明暗暗的细碎金粉,望去缠绵旖旎。 是他今日放学时特意买来的。 齐宥低下头, 在信纸最前头提笔落了两个字:陛下。 正欲往下写, 忽然想起前几封信,为了掩饰抄书的心虚拉近距离, 他开头落的都是雍炽的名讳,暴君若是抓住这点小事儿吹毛求疵, 倒十分麻烦。 齐宥把信纸团成一团,拿过新的宣纸,在开头写了雍炽二字。 雍字复杂, 笔画也难写, 写出来横看竖看, 都挺丑的。 齐宥犹豫半晌, 又抽出一张新的纸笺, 乖乖在信的开头写上炽哥哥。 倒是顺眼多了, 就是脸上火辣辣的。 前几日雍炽总是想让他这么唤, 齐宥觉得太嗲, 从没当面叫过。 如今这么写也不是他本意,只是雍字太丑了而已。 写完炽哥哥三个字,齐宥把脑海中百转千回好几次的话刷刷写在纸笺上。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8) 横竖撇捺,一笔一画, 不知不觉写到天色渐渐亮起,齐宥揉揉微微发酸的肩膀, 把信小心翼翼的包好。 宝桐刚刚洗漱好,端着茶盏推门进来道:少爷又用功呢? 没规矩。齐宥把信封盖上:以后不敲门不许来。 宝桐狐疑的看他一眼,每日一问再次上线:少爷, 您真的没相好的姑娘? 齐宥: 第二日,小公公一大早就等在国子监,齐宥立刻很乖巧的把厚厚的一叠信递给他。 都是他平日里悄悄给小暴君写的。 也不知雍炽看完会有何反应 小太监把信拿在手里掂量一番:挺重,小公子竟然还额外给自己添差事啊? 心里嘀咕着,怪不得陛下宠小公子呢,这要是旁人,陛下要什么给什么,哪儿有胆子多给? 小公子这胆量心思,他还真学不来。 齐宥听他这般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小公公,这都是我之前写的,你给陛下看就成。 奴才明白。小公公发自内心的欣喜:陛下又能反反复复看好几日了。 他真是佩服齐宥,虽说没按陛下一日一封的规矩来,但总能捏住陛下的三寸。 他都能想象到陛下看到从天而降这么多信笺后,嘴角上扬的模样。 大殿,雍炽正半靠在椅上,捧着国子逸事录读到第二册 ,读着读着,他眉心微皱,渐渐挺直身子。 他方才懒散懈怠,身上那股戾气也一同收敛,如今倏然坐起,一股凌厉气势登时四散,侍奉在内殿的太监虽不知何事,但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不妥,肩膀忍不住微微瑟缩。 雍炽凝视着书上的一段话,这段话似曾相识上次,是在齐宥给他的情书中看到的。 雍炽走至御床旁,立刻从枕边的小匣子里拿出那几封薄薄的信笺。 一一对应,雍炽脸色愈发阴沉,他把书冷冷扣在案上,唇角浮起冷笑。 齐宥这几日给他写的所谓情书,全都是从话本上照搬。 没有一个字能信。 雍炽冷冷握拳,只觉得怒意涌上头顶。 最让他难堪的不只是齐宥骗他。 是他每日的思量翻阅,是他曾为那些词句辗转反侧,甚至琢磨每句话背后的心思! 可惜,全都是为应付差事,搪塞他的! 雍炽神情冷凝,他一不能容忍背叛,二不能容忍欺骗。齐宥在射场蓄意逃跑,是在触他的逆鳞。 事后一番情谊互通,说好的严惩,轻飘飘化成罚写情书。 雍炽眉峰微拧,在大殿来回踱步,他下决心要严惩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脱。 他已经对齐宥网开一面步步退让,为何还不知足?为何竟敢这般戏弄他! 齐宥也许还很得意,拿捏住自己不舍得罚他。 背叛在前,欺骗在后。 若论君臣,礼法难容,若不论君臣,亦是负了他的情谊。 雍炽深呼一口气,简直忍无可忍! 小公公刚走至大殿,就看到当值的太监站在檐下,一个个噤若寒蝉。 看到他拿着信过来,立刻围上前:小公公,您总算来了。陛下不知为何,突然满脸怒容,你赶紧把齐小公子的信呈上去吧。 这几日,他们都曾瞧见过陛下唇角上扬,拿着齐小公子的信一读再读的模样,此刻盼齐宥的信如同盼救命灵药。 莫慌。小公公拍拍鼓鼓囊囊的信,悄声道:小公子今日写了好多呢,陛下再大的火气也能没影儿。 几个人匆匆聊了几句,结果小公公一进大殿便觉得后背发冷,气氛不对。 他从前听闻过雍炽暴戾,虽说雍炽有时心性上来,还会给他们开几句玩笑,但小公公面上陪笑,其实吓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可自从近一月,陛下和齐家的小公子来往多了,倒是有了几分人味儿 可眼下,小公公遥遥望向坐在大殿暗影中的陛下,觉得那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冽,他哆哆嗦嗦,几乎不敢进殿。 偏偏雍炽冷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进来! 小公公腿一软,欲哭无泪的抖抖索索跪下,像拿免死金牌般把怀里的信一股脑呈上去:陛陛下,这是小公子给您写的信。 雍炽看到他恐慌的模样,以为他也知道实情,冷厉道:既然无心,何必多此一举? 啊?小公公懵懂抬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小公子当然有心,他想您想您都想哭了 他亲眼瞧见的。 你受了他多少好处?雍炽的脸色阴沉:敢和他一同欺瞒朕? 小公子小公公不知此话何意,只能不住磕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 他又把那一叠视为救命稻草的信往前递递,哭丧着脸道:这是小公子给您的信,陛下您看,有好几封呢,都是小公子熬夜写的 真不少。雍炽没接,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抄顺手了吧?还准备继续欺君? 你,立刻带人去国子监传旨。雍炽面色平静,修长的双指夹起纸笺,口吻冷得像冰:把朕这道手谕给他看! 小公公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多说,拿着手谕带人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齐宥望向萧朗吟的座位,眸中闪过沉思之色。 从射场回来,萧朗吟已经有好几日没来过课室。 正是课业最紧的时候,同窗们免不了议论纷纷。 回京后暗探出动,以搜索刺客的名义,在京城好一番盘查。 不少人都被举证为和刺客有勾连。 为了自证清白,大多数人都会归家待罪,并主动请旨,让皇帝派人彻查家中。 一传十十传百,这法子逐渐成了摆脱嫌疑的必备规矩,不管你是否情愿,都要走这么一遭。 雍炽借着搜刺客的名头,倒是趁机抄出好几个受贿结党的大臣,不动声色间收拢了权力。 很快,如击鼓传花一般,和刺客有勾结的矛头直向萧家。 可萧家却一反常态,非但没请旨自查,反而紧闭家门销声匿迹,就连萧朗吟,都没再来国子监 同窗们一同去了射场,自然知道萧朗吟不来课室不像想象中那般简单,忍不住议论纷纷。 你说查了这么好几日,到底是谁和刺客有关联啊?赶紧站出来,免得人心惶惶。 是啊,你说说,这不是折腾人么?同窗叹气道:赵王从射场回来,到现在还没被圈禁呢,真不知朝局又要发生何种变化 莫论国事。学正拍了两下桌案上的镇纸,正要上课。 课室门忽然被打开,十几个侍卫手按佩刀,站在两侧,几个宫内的公公穿着麒麟的窄袖补服,冷冷走来。 那学正没见过世面,吓得连连拱手道:不知内贵人来国子监有何事? 公公下巴微抬,皱眉道:奉旨来问话。 奉旨问话学正呆住,不知谁惹了天大的事儿惊动了天子近臣,结结巴巴道:问谁? 来人没理他,径直走到齐宥身边:齐小公子,和在下走一遭吧。 齐宥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抬抬眼皮道:不去,我要上课。 说好不耽搁他课业不惊动同窗呢?雍炽最讨厌,答应他的事总是出尔反尔。 您这课怕是上不成了。来人短促的笑了一声:陛下有旨意,您若是不想私自接,就只能当着师傅同窗的面儿接了。 齐宥周身登时绷紧,他在同窗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定定心,压低声音道:我和你们走。 说罢起身,随那一行人翩然离去。 看着他们走出门的背影,课室内一时间大哗。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委屈:写情书作个弊而已,臭炽炽至于上纲上线凶巴巴么感谢在20200811 13:37:30~20200812 23: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六 2个;不会被盗号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问话 齐宥随着他们走出课室, 领头的公公一言不发,直接带着他往国子监偏僻的殿堂走去。 一路上师生来来往往,看到这阵势, 都大气不敢喘的纷纷让路。 齐宥看他们脸色阴沉, 又都不是自己平日熟识的人,心下登时说不出的心虚慌乱。 看到找他要情书的小公公灰头土脸跟在众人回头, 忙悄悄凑到他身边问到:小公公,陛下要问我什么?宣你来传话还不成么? 以往雍炽给他传话, 都是遣身边人通传,向来用不到大的阵仗。 小公公并不愿多说,干巴巴道:小公子听了旨意就晓得。 齐宥眉心微皱, 以往这小公公来找他时, 都是穿着便服, 一团和气很是可亲。这次却一身内宦官服, 倒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齐宥忙拉住他道:小公公, 陛下怎么啦? 小公公被他牵连, 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不耐:公子问我, 我还要问你呢?你究竟写了些什么, 才能惹陛下发怒。 齐宥始料未及,漂亮的眸子闪出无措:陛下他生气了? 每天被逼迫写情书的明明是他?陛下生的是哪儿门子气? 难道是雍炽看到他今日递上去的的情书都是大白话,觉得受到了轻视? 还是之前的信东窗事发? 齐宥想不明白,眼下的情势也来不及让他深想。 他被一行人直接带去国子监的偏殿, 那些腰背笔直的侍卫佩着刀,齐刷刷围在门外, 登时无人敢靠近此地。 齐宥屏息凝神的进门,还未说话,领头的公公便神情冷厉的看了他一眼:齐公子, 陛下有旨,请您跪下接旨。 齐宥又是一怔,在他印象里,即使是去射场前,两个人刚刚熟识时,雍炽也从未让手下一本正经的给他传过旨。 这阵势透着一股疏离,也使齐宥心头颤颤的浮起怯意。 他咬咬唇,垂眸跪在地上。 殿内逼仄,四五个内侍齐刷刷站在他面前,领头的太监看他乖乖跪好,才展开手谕:齐宥身为朕侍读,恃宠生骄欺瞒朕躬,现拟打手板十下,若再敢耍心思敷衍朕,定另有严旨惩戒! 最后一句是威胁的话,为彰显皇权威严,传旨太监故意加重声调,登时有几分森然之意。 齐宥听完圣旨,整个人头脑发懵。 怎么?这些人气势汹汹过来?竟然是要责罚他的? 还是雍炽下的旨? 不待齐宥多说,一个拿着长木戒尺的内侍立刻走上前来,朝他躬躬身:小公子,方才的旨意您也听见了,您看这 齐宥这才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惊醒,情急之下,咬唇道:雍陛下呢,我想见他 他不相信,雍炽前几日还抱着他千哄万哄,怎么一到京城,看了几封信,连面都没见,就让别人拿着戒尺罚他。 传旨的公公没去侍奉射猎,并不知齐宥的太多事儿。眼下登时皱起眉头,齐小公子果然太没规矩,张口闭口直呼圣上名讳,这若是要细细追究下来,又是一桩大罪。 以后侍奉陛下,倘若再不改,打手板都是轻的。 公公清咳一声,也是出于好意提点齐宥道:陛下的名讳也是你喊的?本公公传旨时见到过不少人,也都是一个个嚷着要见陛下,可惜没一个能见到的! 说罢直接给掌罚人冷冷使眼色:还耽搁什么?没听懂陛下的旨意? 那掌罚人再也不敢耽搁,直接把齐宥的左手牢牢抓住,把戒指搭在上头道了声:小公子,得罪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齐宥还未回过神,已经吃了一记手板。 他穿书之后被打过几次手心,却从没像此时般委屈,齐宥偏过头,薄唇轻抿。 雍炽竟然自己不露面,下了旨意派旁人来责打他 掌罚的公公看齐宥双唇紧抿跪着挨打,心里登时一抖,落下来的手板又轻了几分。 唉他这个打人的比挨打的还要难熬。 他执刑多年,心里自有章法,本以为陛下怒气冲冲,按以往常例,那人定然非死即残。 可陛下的却只让他来国子监打人十个手板。 他没掌过这罚,接下旨后正暗自掂量轻重,陛下却状若无心般冷冷凑过来:他是国子监学生,功课一向甚好,你要晓得轻重,别耽搁他研磨习字。 当时他一时怔住,忙抬头看雍炽。 雍炽又冷淡的补了一句:朕不是心疼他,是为国惜才,他毕竟是要科举的人 掌罚的公公嘴上应着是,心里却在腹诽,以往陛下发怒时,多少个状元郎出身的官员都没了命,也没见陛下心疼惜才 他是跟着冯太监去射场伺候雍炽的,一路上多少也知晓齐小公子的身份,脑子一转立时有了数。 这分明是小情儿间的赌气闹别扭,陛下缩在殿里,不亲自来国子监打罚,倒是派他们出这个头。 陛下如今在气头上,定然是要罚齐小公子。 那再过几日,等陛下消了气,以他们射场时的黏糊劲儿,说句不好听的,还不知谁要罚谁呢。 因此掌罚公公的手板自然高举轻落,十个板子打下去,听着声儿不小,其实齐宥的手心都没红痕,比国子监的责罚还轻些。 传旨太监看十个手板打完,才冷冷道:小公子回去之后,按规矩还是要再给陛下写一封折子请罪谢恩,此事莫要耽搁了。 齐宥握住泛红的手掌,抿抿唇漠然道:臣知晓了,谢陛下恩典,折子会按规矩办的。 之前传递情书的小公公缩脖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眸望向齐宥。 在他心里,小公子性子乖软,对陛下非但不记仇,反而很是依恋粘人,前几日来来回回递信时,小公子还委屈巴巴眼尾含泪直接说想陛下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49) 可如今小公子一声不吭的挨了打,唇角惨白,脸色也冷得吓人,眸中再也没了听旨前的灵动狡黠。 就连谢恩时硬邦邦的话,也透出泾渭分明的决裂之意 他张张嘴,也不敢多劝,只能埋着头,随着众人走出国子监,回宫复旨。 晚间,齐宥回到齐府。 他关上门,坐在桌案前抚着微微泛红的掌心,漂亮的眸中闪出几分恍惚。 他想不明白,雍炽为何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就能直接叫旁人来打罚他。 望着窗外的月色,齐宥想起在射场时的那夜,繁星满天,雍炽笑着对他说,炽哥哥不会生气,倘若真的生气,只要乖宥宥把手钻进炽哥哥掌心,气也会消。 齐宥一直信以为真,直到今日才知晓自己多可笑。 雍炽若真的发怒,根本不会再见他一面听他撒娇辩解,直接一道旨意,就能让旁人发落了他。 旨意可以是打手板,也可以是旁的,就算是赐死,自己再挣扎呼喊,也不会有人理会吧。 他根本没机会把手钻进雍炽手心,更谈不上让他消气。 手掌早已不疼,可齐宥只觉得头脑昏沉,心里空空落落的。 他垂眸,看到案上新买的信笺。 他本来是想好好给雍炽写信的。 就算功课很紧,晚睡两个时辰,他也想给他每日写一封。 齐宥自嘲的冷笑一声,把那信笺一股脑收起,放在柜子最下层。 他的眸色在烛火中渐渐冷凝,重新铺开纸张,毕恭毕敬的给雍炽写了封请安的折子。 折子写完,齐宥忽然想起一事,把宝桐叫进来:哥哥回来了么? 不曾呢,宝桐把烛火剔亮:老爷也不曾回来。 齐宥心中登时打了个突,起身道:随我去门前迎一迎。 齐宥刚走到齐府大门,就看到齐贞言和同僚一起说笑着走进来。 齐宥这才放下心:哥,你怎么才回来? 部里有事,耽搁了两个时辰。齐贞言看着迎到府门口的齐宥,有些纳闷:阿宥找我? 齐宥摇摇头,费力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对雍炽依然惧怕,甚至怕他因今日之事迁怒家人。 齐宥苦笑的摇摇头,似乎 他对雍炽也没有多少信任。 宫中,小太监规规矩矩的回禀道:陛下,奴才们已经去国子监行完罚宣了旨。 雍炽望着殿外的月光,伫立在窗旁,半晌还是闷声问道:他可曾说些什么? 小太监怔了怔,才明白陛下口中的他是谁,忙道:小公子很是乖巧听话,还说要给您写请罪折子呢。 请罪折子?雍炽眼帘微抬,双眸微微眯起。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章开始追妻,今天没带电脑,用手机码的字,可能排版或细节有错误,之后会精修一下 第68章 赌气 雍炽微微皱眉, 按例,臣子受了皇帝的惩处,自然要闭门思过, 上封请罪折子。 可他责罚齐宥, 并不是出于国事,只是想敲打敲打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小阿宥, 结果齐宥非但不思弥补他,反倒是一板一眼把朝廷规矩学了十成十。 他要的是这个么? 雍炽冷哼一声, 眸色反而又暗沉几分,在夜色中望去更显暴戾落寞。 小太监吓得噤若寒蝉,磕个头退下了。 第二日辰时, 齐宥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昨夜反反复复, 他一直在失眠, 凌晨将将睡去, 还做了个离奇的梦。 光线朦胧的大殿内, 他跪在地上听旨, 念恩宣旨后摆摆手, 立刻有人上前摁住他, 要把鸩酒灌入他口中,他拼命挣扎,去喊雍炽。然而雍炽只是一脸冷肃的旁观,丝毫没有救他的意思。鸩酒灌下, 血从自己的唇角溢出,和原主在书中的死相一模一样, 这时候雍炽忽然跑上前抱住自己,温柔的伸手帮自己揉肚子,嘴里说什么炽哥哥不会让乖宥宥难受着死, 揉揉肚子也能死得舒服些 这梦又可怕又可笑,齐宥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早晨,回想起梦境还有些心悸。坐在摆满早点的桌案前,齐宥摇摇头,努力忘掉荒谬的梦境。 齐贞言抬眼,看自家弟弟如美玉般剔透的脸庞满是恹恹,问道:阿宥,这几日在学里有事? 齐宥摇摇头。 我听旁人说,国子监最近在审查加恩分。齐贞言道:你是陛下的侍读,我这几日面圣时旁敲侧击一下,看看陛下能不能给你个恩典。 齐宥一怔,还未说话,齐鸣泰已冷冷开口:阿宥身为臣子,侍奉陛下是理所当然,要什么加恩分?京城之外,寒门学子千千万,都是一分一分考上来的,难道没了这加恩分,就不能金榜题名了? 齐贞言: 齐宥忙道:爹爹说得有理,再说我对朝廷并无尺寸之功,哥哥你千万莫为此事打扰陛下,离春闱还有好几个月,我好好备考就是了。 齐贞言看看弟弟微微泛青的眼眶,叹口气:阿宥,你这几日不要再挑灯夜读了,哪怕早起半个时辰补上,也别再熬着。 齐宥应了声是,和提着书笼的小厮一起走出府门。 齐府离国子监不到一公里,齐宥上下学大部分时间都是步行,偶尔坐马车。 刚走到第一个岔路口,齐宥便对身边的小厮道:书笼给我吧,今儿我自己去学里就成。 小厮点点头,把肩上的书笼递给齐宥,嘱咐两句转身走了。 齐宥没有沿着大路走去国子监,脚步加快转向旁边的小道。 小道分岔口多,齐宥兜兜转转,背后的脚步声却紧追不舍,齐宥眼眸渐渐转冷,猛然转头。 几个穿便衣的高大侍卫果然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回头,毫不遮掩的恭敬行礼,还主动发问道:小公子,您上课快迟到了,怎么不去上学还要在巷子里兜圈子? 齐宥冷冷道:从今日开始,你们不许再跟着我! 这些侍卫都是雍炽派来的,从射场回来,雍炽非要说刺客之事还未尘埃落定,说是要派些人护着他。 齐宥本也没说什么,结果雍炽不但在路上安排了侍卫,还在齐府中给他安插了下人,国子监课室里安插了新同窗。 雍炽独占欲极强,这分明是借着保护他的名义掌控他所有的生活。齐宥受不了,拉着雍炽衣襟求了半晌,雍炽才妥协,只保留了路上护送的侍卫。 齐宥这几日已经渐渐被驯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便会想起雍炽,还会感到踏实又甜蜜,有时候去同窗府中做客,还很乖巧的专门给后头的人报备一声。 可今日听见脚步声,他心里泛不起半丝甜意,反而如芒在背。 那些侍卫一怔,硬着头皮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公子莫要为难属下。 我说了不许再跟!齐宥背着书笼大步走出巷子,态度很坚决:陛下当时嘱咐你们凡事听我命令,现在我命你们不许再跟,立刻回去。 侍卫一时停下脚步,当时陛下的确命令他们惟小公子之命是从但此事太大,他们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回宫报给雍炽。 雍炽正批改大臣替雍辞讨赏的折子,闻言冷笑道:不许再跟?这是跟朕赌气呢? 昨天受了罚,今日就不让侍卫跟着,齐宥这分明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侍卫头领有些无所适从:小公子既然这么说,那属下是要撤散还是? 他们武功高强,奉命看顾一个国子监学生上下学,也算是怀才不遇了。 不必听他的。雍炽批着奏折,头也不抬淡淡道:照常在暗处护送,脚步轻些。 京中不太平,齐府的小厮丫鬟也都是文弱的,雍炽自然不放心齐宥。 那小公子若是生气,再赶属下 他气性倒是比朕还大!雍炽把折子猛然合上,寒声道:他要是再敢负气,也不必再去上学!直接抓来排云台让朕管教。 属下心里一抖,忙应道:是。 殿外,之前给齐宥递送情书的小公公战战兢兢捧着折子,准备进殿。 冯公公刚办完外头的差事,看到他苦巴巴的模样,随口问了句:这是谁的折子? 小公公低声道:是齐小公子的请罪折子。 冯公公这几日在京城办差,没贴身伺候雍炽,并不知晓二人之事。闻言吓了一大跳,压低声音:齐小公子惹陛下生气了? 在射场,两个人你侬我侬,冯太监当时旁观,就想着也许回到京城宫墙阻隔,两个人就不知不觉冷下来了 谁曾想竟冷得这般快? 陛下盛怒。小公公简单说了事情经过,悄声道:我都快吓死了 冯公公倒抽一口凉气:那小公子 小公公压低声音:陛下派人打了小公子十个手板。 冯太监: 还以为是什么重罚,没曾想只是轻轻打两下手板看来还是两个人之间使性子赌气呢,冯太监压低声音笑道:这也不是大事,陛下也年轻,和小公子闹着玩呢,再过几日就又要好成一个人了,你莫要到处说嘴。 可我看小公子不对劲小公公却没笑,悄声道:昨天我们去国子监传完旨意,小公子整个人冷得跟结霜似的,脸色也不像是闹着玩。 冯太监嘀咕:几个手板而已,他总不至于还和陛下负气吧? 小公公瞅瞅四周:咱们是不是也提点陛下一声啊。 免得那头心都冷了,这头还当没事儿人一样等着旁人道歉呢。 冯公公接过那谢罪折子,沉吟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雍炽抬头,看冯太监走入殿内,淡然问:办差回来了? 是,奴才又能伺候陛下了。冯太监笑着把折子双手奉上,状若无心的叹一句:这是齐小公子写的折子,奴才碰巧接过来的。唉,真是可怜小公子,上着学挨了打,还要写折子。 雍炽批阅奏折的朱笔一顿,却没有接,淡淡道:放桌上吧。 冯太监依言放好,斟酌言辞道:陛下,奴才这次出宫,发现京城的夜市很是好看,摩肩接踵,走走逛逛,心情甚好。若是陛下也能和齐 雍炽头也没抬,冷冷打断道:若是没什么事儿,你就跪安歇息吧。 冯太监悻悻告退,雍炽故意晾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的缓缓打开齐宥的折子。 折子上全都是谢恩的套话,字里行间毕恭毕敬,似乎两个人从未熟识过。 雍炽冷冷一笑,很好! 前几日还愿意耐下心搪塞他,如今赌上了气,明明知道自己惦记想要什么,却非要背道而驰。 雍炽眸色渐深,缓缓合上折子,既然齐宥对自己敷衍欺哄,视心意如玩笑,那他身为一国之君,又何必贴上去自取其辱? 眼下主动拉近关系,也只能让齐宥看轻他拿捏他,雍炽冷冷的想,齐宥还真当自己离不得他,舍不得他?凡事都要对他低头? 真是笑话! 他雍炽怎么可能被人拿捏? 雍炽不屑的嗤笑一声,却不知为何忽然忆起前几日在射场二人玩闹的模样,心里倏然泛起密密匝匝的疼,强撑着上扬的嘴角弧度渐渐凝固。 偏殿,念恩正带着小太监收拾打扫。 桌案上,厚厚的一沓信吸引了他的目光,念恩走上前拿起信,看到炽哥哥三个字悄悄缩在信封角落,像是不能言说的心事。 信还未被打开,想是雍炽当时正在气头上,并未来得及拆看这一沓信。 念恩冷哼一声,登时知晓信的来处,叫来小太监厉声训斥道:这不是齐小公子的信么?你们也知道陛下为了信的事儿发了多大火气,怎么还敢把这信摆在明面儿上! 打扫的太监犹豫道:本来是想收起来的,只是毕竟是小公子的信,我们不好动吧。 你懂什么?念恩敲打他脑门:陛下前几日龙颜大怒就是因为此人的信,你还不赶紧把这信拿到别处,陛下也能眼不见心不烦,我们也有几天好日子过! 那打扫的太监答应着,忙把那写着炽哥哥的厚厚一沓信放到柜中下层锁起来。 念恩望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陛下真有排面,冷冷看你还能稳多久 狗炽悄声:这都是假像,下章朕就要跪了 宥宥:哦 第69章 袒护 国子监课间休息, 赵昭把魏九朝和齐宥二人拉到台阶上:你们听说了么?赵昭神神秘秘:萧朗吟要办退学,说是家里人还是觉得侯府的公子不该走科举的路,不让他继续念了 退学?魏九朝有些吃惊:现在正是课业最紧的时候, 眼下退学, 是不准备来年考科举了么? 难道你也觉得只有科举才是出路?赵昭一脸不以为然,悄声道:若是在前朝, 科举还能算是出路,可眼下哪个官员不是日夜惶惶不安, 萧朗吟退学有什么奇怪,就连唯时哥哥也不想侍奉陛下呢。 齐宥今日一起床便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要发烧的前兆, 他垂着头, 正在琢磨此事, 忽听赵昭问道:阿宥, 你是陛下侍读, 对此事又是如何想的? 赵昭在射场日日去找陆唯时, 并不知晓齐宥已和雍炽交好一事, 魏九朝闻言, 轻轻挑眉,好整以暇的看向齐宥。 齐宥不闪不避,很认真肃然的对赵昭道:陛下虽有些战场上遗留的习性,但也并非昏庸之辈, 荡平蒙古,收复燕北, 陛下所为,也算得上是少年雄主。 他不理会赵昭不以为然的模样,淡声道:这几年地方吏治清明, 官员清廉,已经被百姓传为美谈,而且陛下并不是嗜杀之人,你看看咱们的同窗,之前还不愿入朝呢,现在也都在认真备考。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0) 赵昭用陌生又同情的眼神看向齐宥,半晌摇头道:阿宥,自从你当上侍读,心思就变了,你莫要被人蒙蔽双目,愈陷愈深。 齐宥:??? 齐宥跳下台阶,立刻不甘示弱的回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自从你和那唯时哥哥交往甚密后,心思早就不在科举上了,赵昭,萧家有爵位陆家是首辅,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为所欲为? 陆家是宰相世家,萧家更是根基深厚,在原书里,这两个人一个是新朝皇帝,一个是新朝宰相,都是最后的胜者,至于赵昭,原书里甚至都没有浪费笔墨交代他的结局。 赵昭声音里有一丝愠怒:他们怎么了?我看都比你眼巴巴贴着陛下强,射场宴席时你费尽心思给陛下敬酒,同窗都瞧见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么?阿宥,前几日宫中来人气势汹汹,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有人责难你,你真以为当天子近臣很威风么? 你他妈闭嘴!不待齐宥开口,魏九朝已经挡在他身前:明年才春闱,你们两个有必要现在就互相伤害?还有你赵昭,别事儿都没弄明白就乱说,你到底是哪儿头的? 魏九朝个高腿长,身形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飞扬挺拔,虽然语气还有些幼稚,但字里行间毫不遮掩的袒护却让齐宥心里好受很多。 赵昭迅速低下头,抿抿唇不再说什么。 此时课室的钟声响起,三人别别扭扭的一起进了门。 齐宥面上冷静,心下却是砰砰直跳,射场劝酒,本是为了逃跑,但落在同窗眼里,自然是自己百般讨好,前几日雍炽的人闯进课室,事后大家谁都不提,但背地定是议论纷纷,觉得他惹怒了陛下。 这些都可以按下不提,最让他心潮波动的,是赵昭对他说萧朗吟要退学的消息。 在原书里,萧朗吟也是差不多此时从国子监退学,原因不是什么镇远侯府不许他读书,而是因为帮助齐宥逃跑被抓,事发后,齐宥被锁进深宫,雍炽看在镇远候的面子上,下旨把萧朗吟囚在府内严加管束。 结果萧家暗度陈仓,萧朗吟名为圈禁,却在家中近水楼台,和父亲一起暗暗策划谋反,到了后期,镇远候还曾偷偷把萧朗吟送到赵王封地。操练兵马了几月。 现在逃跑事情有变,萧朗吟本可以继续安稳读书,却自己退学了? 寒意缓缓渗入,齐宥越想越不安稳,原书萧朗吟继位后,直接立陆唯时为宰相,赵昭今日又说陆唯时不愿科举,想要别的出路 齐宥当时看文时,似乎有不少人在小说评论区留言说这本书细思极恐,但齐宥向来都觉得这是网友的加戏,没当成一回事儿,此刻却忍不住一条一条,逐步回忆当时细思极恐的留言。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家都骂暴君,但是齐宥和暴君在一起那么久毫发无伤,怎么这个深爱他的萧朗吟一继位,就直接一杯毒酒嗝屁凉凉? 这点真的细思极恐,这个萧朗吟,每次出现都没好事儿啊,带齐宥出逃被抓,他借此机会退学被关到侯府,结果关起门来和自己爹商量造反,打入宫中还说是为了救齐宥,结果呢,他一继位后齐宥就喝了毒酒,萧朗吟还非说毒酒是几个官员联名送的? 哈哈哈哈哈联名送毒酒可还行给男宠一杯毒酒还要众筹么?这分明是借此事铲除异己吧? 更过分可笑的,他登基之后还让齐宥写回忆录声讨前朝暴君呢,你说他若是真喜欢齐宥,巴不得他永远忘掉伤疤,怎么可能再旧事重提 是啊,我还是喜欢九朝,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唉,就是有点傻,根本护不住自己。 我就是觉得小暴君好,上战场前还写了封血诏偷偷藏在衣襟里,看势头不妙就把血诏给亲近侍卫,让他们立刻回京把齐宥救出来。呜呜呜这还不是爱吗? 此言一出,评论区立刻骂声一片:???暴君还能洗白? 救出来之后还不是继续当玩物虐待?暴君这是明摆着没玩够吧?楼主三观真够歪的 无数评价在眼前飞来绕去,齐宥后脑勺愈发沉重,他按按眉心,正想要理清思路。 齐宥!正在讲课的学正忽然冷冷开口:我看你在课堂上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眉心紧皱?怎么?我讲的课就这么难以入耳? 齐宥想的入神,此刻听到先生开口,才收了心思。 课室内登时传来窃窃笑声。 学正从讲台上走下来,很是不满,直言:你的字本就是最不能入眼的,只有文章还能看,现在课也不听,昨日的文章也写得七零八落,你说说你,还有何长处? 齐宥面不改色的继续沉默。 你平时练的字也没有丝毫进益。学正长叹口气:你能不能多参考参考崔銮的字?自己学艺不精,就要虚心求教,只叹气字也不能自己变好啊! 先生你多虑了。崔銮掀掀眼皮,得意笑道:我觉得齐宥叹气不是在担心字写不好。 哦?学正皱眉道:那所谓何事? 崔銮笑嘻嘻道:应该是担心从此失宠,再也无缘得见天颜吧。 齐侍读失宠是班上心照不宣的事儿,学正一时尴尬,又不愿在背后议论暴君,登时沉默,摆摆手让齐宥坐下。 齐宥回去就发起了烧。请假后好几日没去上学。 小公公立刻把此事报到了雍炽处。 雍炽垂眸注视着茶盏,沉默半晌后忽然道:原来是发烧了,罢了 他赌气这两日,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见齐宥的心思,只是齐宥毫无动静,他也只能不肯服输般强撑,听到齐宥发烧,雍炽的倔强和倨傲登时瓦解。 他自嘲的叹口气,他家阿宥怎么可能冷淡他 ?还不是因为发烧,这几日才没了消息。 还有那情书,也许也许是发烧之前困乏疲惫,才偷了懒。 一定是这样。 小公公说出发烧两个字,雍炽已经为齐宥找到了无数借口,也为自己找到了苦寻多日的台阶,心头蓦然一软,随即释然,之后涌上的,是难以言说的挂念。 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拂过茶盏,声音清冷道:怎么发烧了? 听说是被国子监的师傅当堂训斥,回去就发烧请假了。 当堂训斥?雍炽皱眉,冷哼道:国子监还能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 他记得阿宥在国子监很是乖巧,也很得那帮老夫子欢心,怎么忽然当堂训斥了? 对陛下您不是大事,对国子监却是大事。小公公道:听说是小公子字写得不合规矩,才被责骂了,师傅还说让小公子参考另一位同窗的字,那同窗在小公子面前,很是得意呢。 阿宥的字不好?雍炽皱眉,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极为明显:朕看他的字很是不错,再说字如其人,阿宥人如璞玉,字又怎会差? 小公公冷汗潸然而下,抖着声音继续道:这奴才也不知,还有一桩事有关加恩分,陛下也知道,小公子侍奉您多日,结果呢,却连个加恩分都没讨到,他们自然开始议论小公子失宠。 雍炽神色终于晦暗下来,他咬牙道:可恶至极!可笑至极! 阿宥说了很多次,学业上的事儿,不要他帮衬。 结果这落在国子监那些人眼里,就成了不得志? 之前闹别扭,他也是一时情急才传旨到了国子监,没曾想那些人开始拿捏齐宥。 还有什么失宠?他正盘算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求和,请齐宥去夜市散心呢? 又是失宠又是再不来往,这不是摆明了断他后路么? 可不是笑话?小公公苦着脸:可是那些不知道陛下心意的人,自然就信以为真。 雍炽抬脸思索半晌,忽然冷冷道:他那个同窗,字很好? 那人曾经写过国子监的匾额。小公公擦着头上的冷汗:能写匾额,那自然是可以。 写过国子监的匾额就是好字?雍炽不屑的轻嗤:朕去过国子监,看那匾额,明明和阿宥的字差得远! 小公公见雍炽眸中闪出怒意,不知道如何搭话。 这冯公公忙上前解围,他本来想品评齐宥的字,但实在找不到可夸之处,只得陪笑道:奴才也看不出字的好坏,只是陛下您也知道,那帮子文人自诩清高,又华为不实,谁写了有名的匾额题词,那自然算是好字,一传十十传百,名声也就起来了 你立刻带上药材去齐家。雍炽心中已有打算,沉声吩咐道:再去叫几个声名远扬的书画大家过来! 是! 雍炽沉吟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报给朕,听清楚了? 小公公觉得好难做人:是,奴才明白。 齐府,齐宥头脑昏沉,刚沉沉睡去,忽听窗外噼里啪啦响起炮仗声,忙坐起身道:外头怎么了? 是陛下送来了赏赐。宝桐喜气洋洋道:老爷和大少爷都去接旨领赏了,您是不是也该起身去见见人。 齐宥眉心微皱,眸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瞅瞅窗外,拉过被子迅速躺下,背过身哼道:又没说非要我露面,就说我病重,起不了身 他已经打定决心,雍炽给的罚都恭敬的领,赏赐示好一概不软不硬的回绝。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就是知道小公子起不了身,才特意送来赏赐,这不?还遣太医看了您的脉象,连药都熬好送来了。 齐宥看着熟悉的小公公,心中涌起难言的酸涩,却又蓦然有几分安定。 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认真备考,雍炽为何又要来招惹? 他尽量让自己的拒绝不带情绪:臣谢过陛下,只是臣方才刚用过药,这药也没让我家郎中看过,怕用过相冲,还是先不服了。 放肆!君有赐,臣不敢辞!齐鸣泰万万没想到儿子不但没出来领旨谢恩,还当着公公说出这种话,气得口不择言立刻道:别说是相冲的药,就是毒酒,你也要接下。 在齐鸣泰心里,儿子只不过是一个侍读,陛下亲自点派人过来,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药的,他连屋门都不出,一直冷着个脸 这不是嫌他齐家命长吗? 父亲的话让齐宥登时想起他做的梦,冷冷道:那就等陛下赐毒酒给我,我再谢恩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朕马上要到手的媳妇儿呢呜呜呜呜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文笔很好~霸王别鹅《诱仙》 程元玉是冥翼山的传人,天纵之姿,无可挑剔。 他命有死劫,没有朋友。直到他遇见了命中的知己,对他掏心掏肺,却被他欺骗利用,九死一生。 那人说,我知道你爱我,遇见我就是你的死劫。 程元玉:死劫我认,但谁说我爱你了? 第70章 匾额 齐宥在家将养了几日, 刚把病养好去国子监,一进课室就发现不一样。 同窗们一个个研磨提笔,都在悬腕练字。 就连崔銮也不温习功课, 反而一直在练楷书。 齐宥怔了, 忙问道:大家怎么都在练字? 你还不知道么?我们过几日有书法评选。同窗一怔,忙解释道:这次评选阵仗不小, 我们和翰林语,书画监的人一起选比, 就在乾德殿广场!听说陛下要挑出最独到的墨迹,你知道评选出的魁首有何奖励么? 齐宥挑眉:什么奖励? 给陛下的寝宫写匾额!同窗眉飞色舞:没想到吧!那可是陛下的寝宫乾德殿啊!字如果挂在那飞檐上头,可真是太有脸面了! 不过, 我们肯定是去凑个数, 翰林院写字好的人不少。我们很难比得过。 那人说罢, 又把目光看向崔銮:崔兄, 你的字很是出挑, 也许还有机会为国子监争光, 陛下寝宫的匾额哎, 比国子监的有排面多啦。 崔銮冷哼一声, 翰林院算什么,他这次是志在必得。 齐宥一脸淡漠的站在人群外,随着同窗一起进宫。 当众写字对于他来说就是公开处刑,不过齐宥听了太多有关他字的点评讽刺, 已是习惯。准备安安静静当个分母,就当是皇宫一日游, 乐得自在。 国子监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乾德殿广场,宫殿气势恢弘,汉白玉栏杆围绕, 御湖水波微漾。 他们就读在京城国子监,是来年科举的种子选手,说起来算是天子预备门生,但宫禁森严,监生们大多不是贵戚没有功名,大多也是头一遭踏足宫闱。 乾德殿广场,一人一桌,相隔四五米,众人战战兢兢在乾德殿前广场排列开,只等一声令下,开始挥毫落纸。 齐宥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毫无感情的写了一行字,心里盘算着何时能结束。 传闻中的书法圣手在桌案间徘徊,忽然停在齐宥面前,一脸震惊的俯下身子,仔细辨别观看。 齐宥面无表情: 他的字丑得张扬放肆,能把人吓得原地倒退好几米,这人倒好,还把脸贴上头找虐? 书法圣手抬起头,对上齐宥的眸子:敢问这是小公子写的? 你敢问我就敢答,齐宥点点头,一脸破罐破摔的意思:对啊,这都是我方才写的。 小公子的字真是举世无双自创一体,那人忙叫来同僚,像是突然发现宝藏般震惊喜悦:你看看,这字如何? 同僚立刻做出吓一跳的模样,认认真真捧起来:真是好字,这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我还从未见过,小公子练字几年了? 齐宥懵了:大人,你们确定是在品评我的字么? 什么走笔起伏,跌宕有致,明明就是他写字时困得不行手抖了谢谢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1) 这些人不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圣手么?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不待齐宥反应,朝中懂书法的大臣立刻围拢在他桌前,真情实感的吹彩虹屁:齐小公子的字比旁人的都要大些,看起来也宽绰大气,最难得的还是不照搬前人笔法,运笔圆润亲和,陛下把此字挂在殿上,也能彰显爱民如子之心。 齐宥:??? 不是你们真的不是合伙骗雍炽么? 是的,公子笔锋规正,这正合乎老子所说,处其实,不居其华,挂在陛下寝殿,真是相得益彰 这人边点评边点头,长须飘飘特别能唬人,别说齐宥,众人也开始深信不疑。 这边儿有人吹捧,那边儿立刻有人把消息报给雍炽。 雍炽立在玉阶之上,目光始终未从齐宥身上离开,闻言点点头道:把齐小公子的字拿来让朕看看。 太监立刻双手奉上。 雍炽看看那熟悉的墨迹,唇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吟半晌吩咐道:这字不循常规,朕看着也喜欢,传旨,朕寝殿的匾额就让齐卿来吧。 乾德殿广场,立刻有人研磨铺纸,为齐宥捧砚道:小公子,陛下也相中了你的字,说是让你题匾呢。 一旁的同窗都倒吸一口凉气,崔銮脸色煞白,陛下竟然真的被那些鬼话糊弄住,让齐宥担此重任? 这可是乾德殿的匾额?他那笔字怎么配? 齐宥没敢接笔,漂亮的眸子里含着丝怯意,望向师傅们挠挠头道:先生,我的字真的不出挑,方才可能是我超常发挥,我不敢保证这次能写出方才的效果 他的字每次都丑的千奇百怪绝不雷同,可能上次碰巧丑到众人的萌点上?可是他已经忘记方才是如何写的,万一写不好又碰到雷点呢 怎么会?众人一本正经的塞笔:小公子的书法底蕴已经成形,放心写就好,陛下肯定会喜欢。 齐宥狐疑的接过笔,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了个工工整整的乾字。 唉,齐宥觉得还是有点丑,若说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那就是似乎丑的很认真。 谁知旁边的人立刻叫起好来,从结构到字型夸了个遍,齐宥有些羞赫,也第一次生出些自信,心里美滋滋,提笔流畅的把匾额名写好。 小太监忙捧着齐宥的墨宝,拿给玉阶之上的雍炽过目。 乾德殿,三个大字圆圆滚滚,很是讨喜可爱。 雍炽微带薄茧的手指轻拂过字迹,嘴角上扬,如宣示主权般在字迹下方盖上自己的天子衿印:做成匾额挂在朕的寝殿上,众卿家眼光独到,选的字甚是合朕心意。 是呢。翰林院的臣子上前笑着道: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官员们看陛下如此在意笔墨,也都觉得欣慰还有国子监的师傅们也 都是些不相干的人,雍炽微微皱眉,打断道:那写匾额的齐小公子呢? 他用心良苦,一日之内凑了这么一帮子人百般赞扬,就连齐宥写的匾额,也悬挂在了全天下最瞩目大殿。 阿宥他会开心吗? 不知为何,雍炽心底竟有几分忐忑。 齐小公子?来报信的臣子一怔,才道:齐小公子似乎没说什么,谢恩之后和同窗一起返回国子监了 雍炽双眸微暗。 同窗们刚走进国子监,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我之前就觉得齐宥的字虽然和我们的都不一样,但是看起来就舒服,原来竟是自成一派,真是没想到啊。 对啊对啊,之前都以为崔公子写的好呢,其实认真想想,还是齐公子的字特别 大部分人根本不具有品评字的本领,都是人云亦云,评选结果一出来,大家立刻都带上了滤镜,对齐宥的字百般夸赞。 崔公子写个国子监匾额都能有加恩分,那写了陛下寝宫的,这能加多少分啊? 同窗挠着头,被分数限制了想象力。 这不是加多少分的事儿。有人摇头认真道:这是陛下的荣宠,只要那匾还在大殿上悬着,齐家的祖祖辈辈都跟着风光 啊啊啊好羡慕啊。之前还有人说齐宥不得宠呢,真是可笑 之前师傅还说让齐小公子参考崔銮的字呢,若是真参考了,咱们朝岂不是少了个书法大家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刚够崔銮听到,他面色一变,缓缓握紧拳头。 他自幼便因习字受过颇多赞扬,也一直引以为傲,齐宥的字,明明就不能上台面,为何一日之内,大家都开始指鹿为马吹捧起来? 就连陛下也被那些人的鬼话蒙蔽双目!竟然把齐宥的字高悬在大殿上! 何其可笑! 但是他心里也有一丝质疑和惶惑,那么多名家都说齐宥的字自成一派,定然有其可取之处 难道,真的是自己眼拙不成? 崔銮在心中思量再三,走到齐宥课桌前,冷冷提议道:齐宥,我们也不能只听朝堂上的大人一面之词,放学后一起去卖字再比试一场如何? 齐宥:??? 崔銮冷声道:京城的百姓不比寻常,懂字的人很多,若是买你的字比买我字的人多,那我就认赌服输,好好向你求教! 齐宥懒懒抬起如琥珀般潋滟的眸子:可我不想教你。 崔銮: 你是不想还是不敢。崔銮气的七窍生烟道:是不是怕自己写的字根本没人要? 齐宥沉默,同窗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阿宥的字本不是寻常人能看出门道的,让百姓来品评,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他么? 对啊对啊,再说阿宥的墨宝已经被高悬在宫中大殿上,再流传市井岂不是自降身价 齐宥在窃窃私语中看向崔銮,淡淡道:好啊,我比。 齐宥被朝廷的书法大家们花式彩虹屁,但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几分不敢相信,这也是一个验证的机会,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此法子真金白银很是直接,若是他的字有猫腻,那自然不会有人来买。 两人立刻开始研磨习字,一笔一画,不多时便各自写出二三十个扇面。 等候在一旁的小厮忙上前接过,趁着放学沿着国子监大街向路人售卖。 每个扇面都是五两银子,沿途有不少人被吸引住目光,前来问询。 崔銮的字飘逸俊俏,齐宥的字圆润规整,似乎一时间不相伯仲。 齐宥和魏九朝望着不远处问价的人群,双手握拳,面上都有些紧张。 崔銮站在他们身边,面上闪过一丝屈辱,他竟然在和齐宥比拼字迹,还一时间比拼不出胜负? 崔銮今日一直有浓烈的不真实感,一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还没等他感叹完,两个人的小厮已经喜滋滋跑过来:结果出来了,齐公子卖完三十个扇面花了半个时辰,崔公子比齐公子多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局齐公子险胜。 齐宥若是碾压获胜,反而会因为太过离奇而引人怀疑,可偏偏是险胜,在场的人登时沸腾。 魏九朝双眼泛光,立刻跑过来和齐宥击掌:阿宥,你赢了你赢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 赵昭和贺珥也忙拿着笔上前凑趣:齐小公子,赏个脸啊,给哥们儿写个只言片语,也让我们拿出去显摆显摆。 齐宥眸中满是笑意,接过笔嘻嘻哈哈的往赵昭衣衫上伸去,画了个栩栩如生的猪头。 赵昭乖乖等了半晌,一低头看到是这玩意儿,登时啊啊啊的冲过去和齐宥扭打在一团。 夕阳将坠,天色有几分阴沉,国子监围墙旁,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负手而立,嘴角也有几分笑意,冲淡了周身的冷厉。 陛下,奴才说的没错吧。小公公大着胆子,伸头出来讨赏:小公子回校后,定是还会和同窗有一番较量。 雍炽衣袍被风吹动,他垂眸看看手中的扇面,嘴角轻扬,还好身边人提醒,他才把此事布置的天衣无缝。 看小公子笑得多开心啊。身边人都凑趣道:好几天没看到小公子这模样了。 透过夕阳的光晕,雍炽的目光久久定格在远处的齐宥身上,若是从前,他望到齐宥和同窗打闹嬉笑,定然不悦,可这几日总是听闻齐宥闷闷不乐,乍然看到他明眸清澈笑意朗朗,心情莫名轻松。 唉,也顾不上心底微妙的醋意了,只要他家小阿宥还能蹦蹦跳跳的就好。 雍炽把手中的扇面递给太监,淡然道:你把扇面拿到宫中存好,朕还要去齐家一趟。 大家心照不宣的应了声是,自然知道陛下是想趁着小公子开心,去齐家露露脸。 齐宥前几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一路从国子监哼着小调回家,在脑海中回忆今天的经历,哈哈哈哈哈,肯定是他前世练过几次国画,再加上前几日练的字找到了章法,这才突然开了窍 朝堂和民间竟然都喜欢自己的字,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雅俗共赏? 要是早知自己的字别具一格,前世就该去写字直播 齐宥忍不住嘴角上扬,特别是回想崔銮吃瘪后天崩地陷的表情,简直爽翻。 他一进门就洋洋得意的喊:爹,哥哥,书法界后起之秀回来了。 他喊了好几声,结果别说是他爹他哥了,连个小厮都没瞅见,齐宥一溜烟儿跑进花厅:爹爹哥哥,你们在么?以后我再也不用练字啦,整个朝廷都夸我的字好,我还卖字挣钱了呢,我们一起喝杯酒庆祝庆祝。 落日西沉,花厅内烛火微曳,很是安静,齐宥有点纳闷,正欲走出门,忽听身后有人沉沉道:齐小公子好风光。 屏风后显出一道背影笔挺的身影,清冷的男声略带懒散的响起:不知朕能不能向你讨杯酒喝? 齐宥回眸,雍炽一身玄色衣袍,从屏风后缓缓负手走出,棱角分明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清晰可辩。 四目相对,齐宥不禁退后两步,声音微颤道: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朕的寝宫当然要挂媳妇儿的字,他们以为朕被鬼话骗了,其实那些鬼话是朕熬夜写的 宥宥:这么说夸我的话是鬼话喽? 炽炽:朕不是,朕没说 推荐基友的文:坑底吃瓜《我成了白月光的朱砂痣(穿书)》 于少陵穿进了一本男频修仙小说中,成了书中收养白月光的炮灰反派哥哥。 为了保住小命,他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绝不让书中全家惨死、宗门全灭的悲剧再演一遍。 为此他对白月光妹妹极尽宠爱,她要天上的星星,他绝不给月亮 终于妹妹越来越依赖他,对他推心置腹、形影不离,一起尿尿 等等!尿、尿尿。 好好的妹妹变成了弟弟。 于少陵也只能认命,顺便为男主挽尊。 却没想到,妹妹不仅就是男主本尊,还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 好好的白月光彻底变成了黑月光。而他就是黑月光最后的软肋,唯一的弱点。 为了救世,他给了黑月光一剑。 却成了他的心魔。 直到有一天,黑月光来到了他的床前 挑开了帘子,他说,当日你欠我一诺,如今我来讨。 我是万魔转生,本就没有感情。我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是母亲。母亲爱我,我便是仙,母不爱我,我便是魔。 后来与这世间唯一的牵绊,便只有你。你若爱我,我便成佛,你若不爱,我便成魔。 世间之事本就无奈。所以只能请你,以身饲魔。 第71章 对你好 雍炽本还未觉得书法评选有何了不起, 直到方才看到齐宥跑回家兴奋报喜的模样,才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会儿功夫,齐宥已经神色自若, 按规矩跪在地上给雍炽请安。 执礼甚恭, 直往人心里扎。 雍炽面色微冷了几分。 齐鸣泰恰巧这时回来,问被堵在园子里的管家:咱们家这是怎的了?丫鬟们呢? 管家满头大汗:老爷, 陛下来了,正在咱们家花厅呢。 齐鸣泰大惊失色:陛下来了?这也没听到消息啊。 陛下是微服来的。管家悄悄道:就带了五六个贴身侍卫, 应该不想惊动旁人。 齐鸣泰皱眉:谁陪着陛下呢? 他家能独当一面的大儿子部里忙碌,今晚不回家用膳了,他这个嘴又是向来不被陛下所喜, 正愁没人伴驾。 管家神神秘秘:陛下正和咱们家小公子说话呢。 齐鸣泰一怔, 忙一路小跑进了花厅, 在门口跪下请安。 齐御史不必惶恐。雍炽很是随意的摆手叫起:朕今日出宫闲逛, 正巧路过这巷子, 想起你家在附近, 就想着看看你。 齐鸣泰前几日和雍炽杠了几句, 难免心虚:陛下, 您真的无事找臣? 朕自然也是想和你探讨一番国事。雍炽笑道:今晚,朕一行人要在御史家中用膳了。 齐鸣泰忙命人传膳,雍炽叫住他:再备些好酒,阿宥今日有了喜事, 朕陪他喝几杯。 齐宥: 狗雍炽不打招呼就带着人来他家混吃混喝,脸皮真厚。 席间, 齐鸣泰望向儿子:听陛下说,你的字进益了? 是啊爹爹,还有人买我的扇面呢。齐宥双眸如清亮月牙般弯起, 举起三根手指:半个时辰卖出去三十把。 傻阿宥。 雍炽嘴角噙笑,他家小阿宥还是如以往一样招人疼爱。 雍炽眼神始终黏在齐宥身上,闻言立刻做出饶有趣味的模样道:朕正好缺扇面,齐卿如今也是书法大家了,闲了也给朕写一个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2) 齐宥闻言,立刻放下筷子,一脸恭敬疏离的回话:陛下的书画院中人才济济,臣还是莫要献丑。 雍炽也不强迫,唇角微弯道:好吧。 不给就不给,反正你三十把扇子都在我这儿。 三人一时尴尬,齐鸣泰忙用朴实无华的法子挑动气氛:阿宥,你当侍读这几日,陛下对你颇多照顾,趁此机会,你也给陛下敬杯酒。 齐宥一怔,也只得起身走到雍炽面前,替他斟酒。 熟悉的气息贴近,雍炽凝望着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两人离得很近,齐宥的睫毛都清晰可辨。 他已经很久没有靠近他了。 放在桌案上的手轻轻握拳,雍炽忍耐住不顾一切,把少年抱在怀里的冲动。 雍炽觉得自己很是奇怪。 没见齐宥之前,过不了心里的坎,爱面子有别扭,想着拖延冷落,互相较量。 可一看到他家小阿宥,心中叫嚣的欲望根本止不住,想要狠狠抱他在怀里,亲他哄他。 雍炽独自在齐府花厅踱步时,还在后悔一时情急直接堵人家门口真是没面子,如今却在后悔没有提前出现。 可惜齐宥倒酒后便冷冷回到原位,没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一句话,就连动作,也是毫不拖泥带水。 雍炽的眼眸黯淡几分。 齐鸣泰看看陛下,又看看自家儿子,他脑子一根筋,这场面落在他眼里,就是儿子倒酒,陛下欣喜,儿子落座,陛下落寞。 眼珠子一转,看来陛下想让阿宥伺候? 下道菜一端上来,齐鸣泰便道:阿宥,那菜离陛下有些远,你帮忙夹一下。 齐宥一脸懵逼,但还是拿着公筷乖乖照做。 雍炽想要离席,齐鸣泰看向齐宥吩咐:你快去搀扶着陛下。 齐宥正吃得香,闻言眉尖轻挑,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雍炽摆摆手止住齐宥,立刻道:朕自己就可以。 说罢不待齐鸣泰反应,一溜烟出了门。 雍炽刚回来落座不久,齐鸣泰又催促齐宥:阿宥,你为陛下打扇片刻。 齐鸣泰也不是故意折腾儿子,下人们都被陛下赶得远远的,除了上菜的,花厅里就三个人,生怕怠慢陛下,也就只能支配齐宥了。 齐宥皱眉: 雍炽瞪了齐鸣泰一眼,夺过扇子自己来,声音已有冷意:打扇有什么要紧?阿宥正用膳呢。 齐鸣泰忙笑道:陛下不必客气,这些小事让阿宥侍奉就成,他伺候您,那是应该的。 齐宥闷头吃菜,一言不发。 雍炽眉心紧皱。 这齐鸣泰在朝堂上就天天怼,怎么到了家,还总给自己挖坑? 晚饭吃的差不多,齐鸣泰开始对雍炽大讲自己的治国□□之论,今日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和陛下亲近了不少,机不可失,自然要多进言。 雍炽当时为了搪塞齐鸣泰,找的原因也是和他探讨治国之道,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听,眼眸却控制不住的看向齐宥。 说着说着,齐鸣泰开始劝雍炽为江山社稷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齐宥面色微冷,放下筷子道:爹,你们先聊,我去书房先温习功课去了。 齐鸣泰正讲到精彩处,摆摆手道:下去吧。 雍炽没来得及答话,齐宥已经退出花厅。 这边儿,齐鸣泰还眉飞色舞讲个不停,齐宥不在,雍炽早没了应付他的心思,面色淡淡打断道:齐御史,这在朝堂上为官,要么是会说话,要么是会做事。 齐鸣泰:?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但今晚上他还是挺有眼力见儿的啊。 雍炽不愿和他多说:你自己琢磨琢磨朕对你说的话还有,朕还有事儿要去和齐小公子商议,今夜就歇在齐府了! 说罢不待齐鸣泰反应,已经起身疾步赶去内院。 齐宥把今晚的功课从书笼里拿出来,却在烛火下怔然的举着毛笔发呆。 他没想到雍炽竟然会真的登上齐家的大门,言语之间还总是偷窥自己的表情。 雍炽霸道强悍,从来没给谁低过头。却在方才的餐桌上,一次次跟着自己笑 齐宥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心思再次拉回功课上,谁知这时候,书房的门却被推开。 雍炽双眸含笑,没有丝毫犹豫的大步迈进来,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别人家中。 烛火微摇,书房很是安静,窗外的虫鸣声清晰入耳,齐宥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雍炽,脸色一变,从桌案后头站起身来。 四下无人,雍炽深邃的眸光盯着他,忽然轻叹口气,语气是未加克制的挂念:朕的小阿宥,多久没见朕了? 齐宥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雍炽再如何行事,自己都要把恭敬疏离进行到底,然而雍炽语气微哑的说出一句话,他就开始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才冷冷道:请陛下自重。 话未说完,腰身已经被一双熟悉的大手不容置喙的握住,耳边响起雍炽略带委屈的声音:朕已经自重了好几日,阿宥不知,朕很是辛苦。 雍炽眸色微暗,他自重了好几日,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过来找阿宥,阿宥还要让他自重。 齐宥瞬间僵住,他大着胆子移开雍炽扣在腰侧的手,冷着脸认真道:陛下,臣还有课业要做,明日就要交给师傅,实在没时间侍奉陛下。 他不知道怎么应付雍炽,只能慌乱中把作业拿出来当挡箭牌。 你不必顾及朕。雍炽听话的放开箍在他腰身上的手,轻声道:朕自己在这里转转就好。 虽然他很想亲阿宥的额头唇瓣,很想抱着他说傻话说无数句想念,很想佯作生气追问情书之事,让齐宥像以往那般撒娇。 可是阿宥看他的眼神只余冰冷没有依恋。 雍炽只能收敛情绪,装作淡然的模样,一边思索一边在书房里踱步。 花梨木的置物架上还摆着春闱倒计时的牌子,雍炽走过去翻动两下,觉得甚是可爱。 说不理他,齐宥就真的拿出了书本,板着小脸坐在桌后默默温习明日的功课。 本来是为了做个样子,慢慢也就看进去了。齐宥垂眸看书,忽觉耳畔凉风习习。 一抬头,吓得他差点把书扔了。 雍炽长身玉立,正站在他身侧持着蒲扇,一下一下的给他扇风,烛火下的俊美黑眸盛着笑意,定定的看着他。 齐宥忙避开扇风,扔下书本站起身。 雍炽向来倨傲,又是万金之躯,竟然会做小伏低来伺候自己? 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景象。 雍炽看向齐宥,笑问:不热了? 何止不热?齐宥觉得自己后背直发凉。 陛下不必如此,臣不热。 撒谎。雍炽伸手帮齐宥整理黏在脖颈处的发丝,声音很沉:阿宥,你总是在骗朕。 齐宥: 他拿捏不准雍炽的态度。 若雍炽强硬倨傲,他也可以恭顺冷漠。 可偏偏,威逼中夹杂着一丝笨拙真挚的讨好,让齐宥无法招架。 他在雍炽清冷深邃的眼眸中缩着肩头: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给臣打扇 朕喜欢。雍炽把齐宥摁坐在椅上,□□的胸膛环在他身后,不由分说摇扇道:好了阿宥,从今日开始,不许再和朕赌气! 动作是温柔取悦的,语气却仍是命令的口吻,还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凌厉。 言外之意是,朕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朕既然已主动来齐府,那一切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好像只要他愿意低头,那过往的一切伤害都可以在顷刻之间消弭。 狗雍炽,认个错都是压迫傲慢的意味。 齐宥抬眸看向他,唇角闪过冷笑:陛下真是肆意,想处置臣时,圣旨一下,臣无可反驳,也无力反驳。想要和好如初,也是一句话撂下,臣就要再次被您摆布? 雍炽被他的笑意激得微微皱眉,语气微冷:阿宥,你是在质问朕?朕倒是想问问,到底是你轻慢了朕,还是朕摆布了你! 齐宥抄话本上的情书戏弄他,事情已过,他也不愿追究,只是他已经亲自来到了齐家,齐宥为何还要拒人千里之外? 说到摆布,难道不是他这个皇帝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齐宥偏过头,已然不愿多说,伸手按按眉心,一脸疲色。 若是二人没有共处一室,以雍炽的性子,话说到这份儿上,定然不可能主动低头。 可齐宥就在他面前。 烛光把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温润单薄,狭长漂亮的眼尾,也染上难言的落寞。 雍炽立刻觉得心密密匝匝的疼,他不想争论,也不愿再旧事重提,那些曾经在意的事,都飘渺到不值一提。 他看不得齐宥受委屈的模样。 闷着头一声不响,雍炽把齐宥撑着脸颊的手扯到眼前。 手掌心光滑可爱,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可雍炽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按,声音微哑:还疼么? 齐宥呼吸一滞,偏转过头不去看雍炽。 少年的侧脸被烛火映亮,让雍炽蓦然想起,他们在射场捉鱼那日,自己的手不小心扎进了刺,齐宥认真给他吹伤口时的侧脸。 少年那么在意他的疼痛,可是自己却打了他。 虽然只是十个手板,雍炽心底却翻腾着难以言喻的自责心疼:炽哥哥给乖宥宥吹吹,好不好? 昔日的甜蜜一下子涨满心头,齐宥把双眸睁大,猛然将手抽离:陛下真的不必如此。 雍炽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做,微微怔在原地,手掌依然向上摊平,像是在确定他的离去。 下一刻,雍炽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慌乱:阿宥 齐宥微微闭上双眼,整理心情后缓缓开口:陛下,那日我从国子监回来,到了晚间,哥哥爹爹都未回府,我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我觉得他们可能因为受我牵连被你下狱了,甚至会想你会不会因此事牵扯我哥哥。 雍炽嘴角噙起苦笑:朕又不是毫无人性的禽兽,怎会 他的确长成了暴戾的性子,但并不是如传闻般嗜杀,即使之前,齐家百般在朝廷忤逆他,他也是想叫来齐小公子戏谑一番,从未真的动过杀心。 在齐宥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何种样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对陛下其实并无多少信任。齐宥声音很轻,一字一句道:甚至在内心深处,我觉得陛下总有一日,会厌弃我甚至杀了我。 这是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每次关键时刻,都提醒着他远离雍炽。 雍炽眉峰紧皱。 他家阿宥到底在说什么? 越说越离谱。 齐宥索性一股脑把心中所想都说出来:雍炽,这几天你是不是已经有厌弃我的念头,甚至还想还想旁人打杀我。 他看过宫廷剧,帝王凉薄,自己宠爱过的妃子没过几日就成了眼中钉。 电视剧中,太监宣旨赐死妃子时的表情,和前几日来国子监传旨的人一模一样。 齐宥小嘴还在说个不停:我看到那些太监气势汹汹,就知道定然是你发火了,你之前说你发火时,我只要牵你抱你,你就不生气,其实都是骗人的,我根本见不到你,你 话未说完,唇瓣就不由分说被堵住,雍炽把他摁在椅上,手指挑起他下巴,居高临下的亲他。 唇齿相依,雍炽用舌尖轻轻撬开他牙关,温柔又深入。 齐宥含糊的□□出声,后背窜起酥麻,觉得书房内的空气渐渐稀薄。 雍炽的嗓音微含哑意,在齐宥耳畔炸开:朕的傻阿宥,你竟不知,朕每天都在想你。 明明都快想念的发疯了,结果傻阿宥却在想自己会不会杀掉他。 雍炽摇摇头,觉得可笑。 他家阿宥每日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雍炽思索半晌,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是炽哥哥之前的错,以后不会再动不动吓唬阿宥了,好不好? 齐宥喘息方定,在雍炽怀中沉默许久。 雍炽粗粝的手指划过齐宥脸蛋:我们还是像在射场时一样,阿宥也莫要多想,总之朕以后再对你更好就是。 齐宥轻而短促的一笑,声音很是清冷:陛下对我好,其实只是为了春闱之事吧? 少年把自己脖颈处的扣子解开,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神色却很是决绝:今日臣就可以陛下如愿以偿,也请日后不必再对臣花费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宥宥赌气说要给朕,但是朕要忍着不能动,还要拒绝呜呜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宥宥:我故意馋你,略略略感谢在20200816 16:30:16~20200817 16: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z□□ 2个;小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云雷女友 11瓶;徐文烜的老婆 2瓶;382044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你选的 月光朦胧, 齐宥面色平静的垂眸,漂亮的脖颈肩头被烛火氤氲的格外诱人。 他知道雍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自己已然沾惹了他,若不让他如愿以偿, 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他年纪小, 对那种事儿自然畏惧。 但他不知和雍炽走下去会有何种结果,倒不如今夜了结雍炽心心念念的愿想, 还自己一份清净。 齐宥觉得,以雍炽的性子, 定然不管不顾的急着上手。 然而许久之后,他都没有等到雍炽的动作。 齐宥略感诧异,缓缓抬头。 雍炽一身黑衣立在椅旁, 冷着眉眼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眸中非但没有沾染迷醉, 反而比方才还冷峻几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3) 室内静谧, 能听到窗外虫鸣和齐鸣泰悄声指挥小厮的声音, 齐宥心一抖, 羞耻立刻涌上耳尖。 他看雍炽完全没有动作, 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轻轻别开眼, 木着脸准备把衣裳悄无声息的穿好。 好羞耻,羞耻到自闭,就当作没发生此事吧。 悄悄拉衣襟的手被一只微微粗粝的大掌制止,齐宥抬起眼睛, 雍炽眸色微眯,正灼灼盯着他的肩头。 觉得这是朕想要的?雍炽强压怒火, 质问声冷冷响起:想给了朕,让朕不再花心思? 这的确是齐宥的心思,只是夜深人静, 这话从雍炽嘴里说出来,没来由让齐宥惶恐,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还没等齐宥回过神,领口已经被人揪起,他被人拎着进了内室,又被一股大力甩到床上。 他惊魂未定,从床上战战兢兢爬起身。 脱!雍炽站在床边俯瞰他,眸色冰冷,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柔:不是觉得朕就是想上你么?脱那么一点儿怎么够?现在就脱,朕看着你脱! 雍炽的神色并无丝毫急切,冷如寒潭之冰。 他在生气。 齐宥被雍炽扔在床上,仰望着雍炽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身子僵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他一动不动,□□的肩头轻轻发抖。 这样的雍炽齐宥很陌生,以前他只要一做出什么动作,雍炽立刻便双眸泛光的蹭过来,现在他衣衫半褪,雍炽却并无一丝旖旎心意。 齐宥望着双目冷然的雍炽,惶恐的软声道:陛下 他想赶紧把炽热的雍炽唤回来,不管是真的做一场,还是拒绝,都比现在这鬼模样强。 雍炽丝毫没有动容,看向齐宥的眼睛,嗤笑一声:怎么不脱?还想让朕主动帮你去衣?嘴上说着取悦朕,就这点儿诚意? 齐宥一下子怔在原地。 雍炽在发怒,他对自己的做法很生气,还借此反戈一击,羞辱自己。 齐宥的设想中,觉得雍炽大不了直接扑上来,要不然温柔的给自己掩住衣衫,继续道歉。 结果雍炽哪个都没选,反而冷着眸光命令自己取悦他。 委屈和屈辱一同涌上来,齐宥抬头望向雍炽,又快速别开眼:陛下欺负臣。 狗雍炽,明知道他羞耻得不成样子,还要让他自己来。 从前他不会这样的。 雍炽凝视他:这是你自己选的,朕是在成全你,阿宥。 齐宥怔住,过了半晌,咬咬牙,抖着手把衾衣褪去,上半身尽数袒露。 这的确是他自己选的,闭上眼一口气满足了狗雍炽,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哼! 想学侍寝那一套,还不知道侍寝的规矩?雍炽托起齐宥下巴,强迫少年睁开眼睛:这还不够,继续! 齐宥双眸盛着水汽,求饶又依赖的看向雍炽:陛下你也帮帮臣。 他本想着二人意乱情迷,也就直奔主题,结果雍炽衣衫体面,冷冷的俯视着他,让他根本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齐卿既然不想和朕好,不想当朕的乖宥宥,那自然是准备服侍朕了。雍炽作势沉下眉眼,眸光漫不经心的扫向少年胸前:朕今夜不会帮你,帮朕把腰带解开,你自己乖乖趴床上去。 齐宥颤抖着伸手想要解雍炽的腰带,可想到一会儿还要自己趴床上主动承欢,已经恨不得原地死亡。 是他的错,他低估了狗雍炽的无耻。 齐宥低下头,语调像明灭的烛火般颤颤的:陛下,臣第一次,真的做不来 雍炽捏住他下巴,压下心头的恐慌,面容依然矜贵又强势:继续当炽哥哥的乖宥宥,今夜就不必再做。 他来齐家,他求和,他撒娇,似乎都没用。 齐宥褪去衣衫说出那种话,是对他的羞辱,雍炽想也没想,直接怒气上头,只能下意识用压迫的方式让齐宥遵从。 齐宥垂着睫毛,小小声别扭道:不敢做了,也不想做啦。 雍炽冷哼一声,弯弯唇:那就如你所愿吧,听清楚,你今夜自己来,好好取悦朕,莫要再浪费朕时间。 齐宥乖乖点头,防线已经崩塌,雍炽那么冷淡倨傲,语气中没有什么怜惜。 这才是原本的他,只是他在自己面前当了炽哥哥,自己才把他的原本模样忘记了。 齐宥忽然特别想之前哄着自己,眼巴巴求着馋着的炽哥哥。 齐宥红着眼眶,忍辱负重的想要去解雍炽的玉带。 手刚触碰到雍炽腰际,就被一双大手轻轻握住。 齐宥抬眸,看到雍炽不动声色的望向自己。 雍炽叹口气,轻轻吻上齐宥额头,顺便把人扯到自己怀里:阿宥,就算你不想当朕的乖宥宥了,朕也想当你的炽哥哥啊。 少年忍辱负重侍寝的模样太可爱太诱人,让雍炽几乎把持不住。 可他不愿意。 他不舍得他家的小阿宥这般委屈别扭。 齐宥被雍炽大力的怀抱拥住,心口砰砰跳,那句夹杂着无奈和怜惜的话不知为何,轻轻戳到他心里,让他忍不住的想蹭雍炽的胸膛。 他憋着气,想着方才雍炽的狗言狗语,忍住了。 先把他逼到绝路再抱抱,狗男人的招术。 朕的小阿宥不许赌气了好不好?雍炽想着他方才的模样,叹口气:朕被你气得头疼,又总是被你打败,你还要和朕别扭到什么时候? 齐宥沉默。 你沉默就是还想当朕的乖宥宥。 齐宥立刻想大声说不是,但想到方才雍炽说不当宥宥就要自己来声音一下子变低了几分,没什么底气:才不是! 不当朕的小阿宥对你有什么好处?雍炽好言好语的诱惑他:你看,朕不会放过你,你不当小阿宥了,那到时候不但要侍寝,还要伺候朕,要自己乖乖洗干净,要自己脱衣裳趴床上 雍炽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夜晚听得人心里发热:当了朕的乖宥宥,这些事儿朕都能代劳这是只有小阿宥才能有的圣宠。 齐宥从雍炽胸膛里抬起憋的通红的脸,半天才道:陛下,你总是诱惑我 雍炽大笑,把齐宥拥紧。 他有好多话没说。 他想说当他的小阿宥,朕能保你一世无忧,守着你疼惜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朕会一直输给你,一直让着你。 可雍炽现在不敢说这种话不敢说一辈子,只能用戏谑的方式逗弄他。 阿宥,朕以为我们只是赌气,你怎么就开始想要离开呢? 恰在此时,窗外响起齐贞言请安的声音:陛下,天色已晚,您若是留宿臣府,请随臣前往主宅。 他今晚回家晚,听了爹爹的话才知道陛下还在齐宥房中逗留,立刻想起排云台一事,不敢怠慢,拿着灯笼来催雍炽离开。 房内,齐宥轻声道:陛下,您去别的房内住吧,哥哥在外头呢,他若是疑心就不好了。 雍炽点点头,在他的发顶轻轻一吻:乖阿宥,不许再赌气。 齐宥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浑身无力的倒在床榻上。 计划非但没按部就班,反而被雍炽四两拨千斤,搞得自己头昏脑胀。 狗雍炽。 总是比他棋高一着。 太后宫中,雍辞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正窝在太后宫里,和母亲谈天。 你也是实在。太后拍着小儿子的手,嗔怪道:本来就说是伤到皮肉,结果这么深,将养一个多月了。 雍辞打个哈哈:当时不是一时情急么?我看差点真伤到他,再说伤得狠了哥哥才能心疼,算起来也不吃亏的。 伤到他身上怕什么?他身子骨素来强健,不碍事的,再说,他就是伤了,也有药滋补着,人侍奉着,能有什么事儿?偏偏是你,从小就爱生病。 雍辞:母后,您也别这么说,他信任您,也从未想要我性命,我们怎能真的伤他性命? 太后摇摇头:真以为他不想杀你?还不是朝臣们上奏疏,他自然不敢动手。你啊,还偏偏当了真。 雍辞没说话。 太后沉吟道:射场的事儿,没人疑心吧? 陛下身边有个侍读,就是齐家的小公子,和陛下形影不离的,他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要关心不是关心的样子,总之安置了一堆丫鬟,让我和朗吟一面也没见到。 齐家?你父皇顾命的齐家。 对,就是齐鸣泰家的。 齐家的人长得都好。太后感叹一句:怎么又是侍读? 雍辞道:以前的侍读是侍读,眼前这个可能就是个幌子,算起来,陛下也没听过几次经筵,那小公子伶俐,许是齐家给陛下的谋臣什么的。 太后思索了半晌,想起一桩事:韩霁那孩子,我们寻了这么久,怎么都找不见?我看你哥哥对他还有几分惦念。 雍辞摇头道:不见得,陛下很不愿我提起他,查山之变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他心里的坎可不好过呢。 正说话间,已经有小太监过来报:娘娘,陛下来给您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留言我都看啦,这是个甜文哈,两个人肯定越来越甜,直到彼此成为唯一MUA,小可爱们可以点开专栏看看我的预收吖,我在古代当校霸和赐绯这两本都是古代校园文,飞鱼白兔是锦衣卫X小太监的(不是念恩那种,顶锅盖逃~) 第73章 较量 雍炽进殿, 余光瞥到雍炽,脚步微微一顿。 皇帝来啦?太后一脸笑意:哀家正说呢,好几日没看到皇帝了。 雍炽淡淡一笑:这几日忙些, 没来给母后请安。 雍炽端起杯盏饮了口茶:不过有赵王在, 母后想必也不寂寞。 太后淡淡一笑,拣着不相干的事儿聊了几句。 还有件事儿。见雍炽一一应下, 面色也算温和,太后如话家常道:萧家那小子, 想从国子监退学呢,他侯府的主母过来给哀家讨要恩典,说想让儿子去京营混几年, 哀家想京营离京城近, 对于这些没出息的勋贵子弟, 也算是个好的安置处, 就答应了。 京营一直由萧朗吟之父管辖, 但镇远候年迈, 京营的下一任将领还悬而未决, 若是萧朗吟去了京营, 那这只兵力定会继续被萧家把持。 若此事拿到朝廷上议论,雍炽也许会反对,但若是走裙带关系拿到后宫,就似乎成了家里的事儿, 再加上太后出面,雍炽一般都不会反驳。 然而今日, 雍炽一反常态。 母后,此事怕是不妥。雍炽不禁皱眉:儿臣也是为萧家考虑,朗吟正是读书的年纪, 好好的书说不念就不念?又要去京营,这样能成什么事儿,再说京营也是有选拔的,这么下去朝廷制度何在? 太后一怔,没料想皇帝会反对,含糊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哀家和镇远候夫人谈着家常,也就应下了。萧家那孩子功夫身手也好,若是选拔,也是定然能进去的。 此事和萧朗吟的功夫身手无关。 雍炽想收权,自然不愿萧家势力继续在京营渗透。 但是太后硬是要把此事当成家常来说,雍炽便也笑着,依然拿出为萧家儿郎考虑的态度来拒:母后,朗吟在国子监念书的时间也不短了,来年眼看就要科举,若是真想历练,明年考了科举拿到功名,再去营中岂不是更好? 雍炽百般搪塞拖延,太后心底冷冷一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皇帝既如此说,那哀家还能说什么?只是哀家若连这脸面都没有,还不如去莫愁山上,吃斋念佛呢! 说罢心头忽然涌上悲意,拿着手帕在眼角擦了两下:哀家人老了,也糊涂了,陛下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想来也不用哀家多说。 雍辞见状,忙走过去轻言软语,安慰母亲。 雍炽夺回皇位,囚禁赵王后,太后一气之下便离宫去了莫愁山,虽说在雍炽的再三邀请下回来了,但两个人一有别扭,太后立刻开始去莫愁山预警。 偏偏雍炽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还每次都吃这一套。 母后想岔了。雍炽忙走上前,亲自倒茶为太后解释:您也知道,儿臣去射场时遇刺,也多亏赵王出面,才躲过险情,回京后又搜查了一阵,还没确切结果,朕自然不是疑心谁,只是此时总要避嫌。 萧家当时帮雍炽夺位,比起太后和赵王,萧家表面上对雍炽其实更亲近些,雍炽也一直厚待萧家。 齐宥说的话,倒是让雍炽对萧家有了几分警惕,回京后本想借着查刺客的名头彻查萧家一番,谁知萧家遮遮掩掩。 这更加深了雍炽的怀疑。 雍炽既然已经对萧家起了疑心。此时自然不愿放权。 眼下他驳了太后的面子,为了防止生事,自然要从旁处找补。 果然太后叹口气,顺着雍炽的话道:你弟弟这伤也快养好了,只是太医嘱咐说是忌讳忧思,哀家想若是再把他圈起来,对养伤也没益处。 赵王回京后一直住在宫内养伤,一个多月过去,雍炽没提圈禁的事,但也没有明旨要放人出来。 雍炽闻言,双眸如电看向雍辞:赵王的意思呢? 这雍辞顿了顿道:臣弟听陛下的。 雍炽淡淡道:太医说忌讳忧思,自然有道理。只是若人心不足,那自然不论身在何处,都是心事重重。 雍炽看了眼太后倏然冷沉的面孔,终究没把话说死:中秋眼看也要到了,母后,先让赵王陪您过了中秋,之后的事儿过完中秋再说吧。 太后看他松了口,心下已有计较,并不过分逼迫,反而对大儿子难得嘘寒问暖几句,雍炽淡淡回应,殿内气氛一时间还算和谐。 太后忽然状若无意道:炽儿,你有心仪的女子么?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4) 心仪的女子?雍炽一顿:儿臣尚未遇到。 此事大臣们不敢多说,也只能哀家上心。太后叹口气,满是不胜其劳的模样:辞儿已经有好几个侧妃,你却连个铺床叠被的人都没有,还是几个小太监伺候。 雍炽不愿意拂了母亲的关怀,按耐住烦躁,笑道:母后也不必为此事烦扰,朕不是不上心,实是没遇到倾心的女子。 哪儿有一见倾心?夫妻都是相处出来的。太后如百姓家的母亲般对雍炽笑道:哀家看崔氏就不错,书香世家,无门无派,女孩儿长得也水灵,家里还有一个在国子监念书的弟弟,听说来年科举。 太后自然不愿雍炽娶权贵之家的女儿为后,甚至不愿雍炽配陆唯时陆家这般的文坛领袖。 挑个平平无奇又美貌的皇后,崔家的女儿倒是合适。 雍炽对婚事心不在焉,只听到了国子监三字,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国子监的学生吗?朕说不准还见过呢。 太后立刻笑道:是啊,听说写的一笔好字。陛下若有意,也可以提携他。 雍炽剥着葡萄点点头。 说起字,太后立刻想起一事:你是不是叫人新给乾德殿写了牌匾,哀家看选出的那块匾也没有多出挑,听说你连夜召见对书法精通的大臣,什么事儿这般着急? 她自然不愿意管雍炽有多胡闹,雍炽怨声载道,倒是方便行事。 只是知道那匾额是齐宥所写,想试探雍炽罢了。 雍炽动作一顿,声音很缓,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匾额上的字是书法大家和朕一起选出来的,母后如此说,是在责朕没有识人之明吗? 太后笑笑,不在意道:乾德殿是你的寝宫,皇帝喜欢就成,哀家只是多嘴一句罢了。 雍炽独占欲强,从来不允旁人对他的喜好说三道四,极介意时,他反而会微微带笑。 看来写匾额之人,的确很得雍炽爱重。 言语交谈间,太后已把齐宥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雍炽走出太后寝宫,脸色已然阴沉。 他前几日连夜召见大臣这种细节,太后竟然会知晓。 看来是身边的人不干净。 雍炽冷冷瞥了眼冯太监:你手下的人长本事了! 冯太监默默跟随,战战兢兢不敢搭话。 那一晚上,都有谁在殿中伺候? 有阿福,常寿,念恩。冯太监忙回忆道:还有两个茶水房的小太监。 雍炽脚步微停,眼中闪过一丝阴戾:让他们立刻来见驾! 念恩一直是萧家安插在宫内的心腹,只是近年来萧家和太后来往过密,他也开始两头跑起来。 他人机灵,又会说话,虽说在太后和萧家处两头横跳,但从未翻过车。 雍炽对他本也很是和善,还偶尔和他玩笑几句。 只是在射场时他自作聪明,遣了春官人侍候齐宥,惹得雍炽从此对他厌烦。 念恩侥幸保住性命,用膝盖想也知道自己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心里的盘算比以往还多几分,传起消息也比之前主动。 他把那情书锁在柜里,又看雍炽未再提起,眼看着雍炽齐宥关系冷淡,心里不住窃喜。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伺弄着花草,哼着小调儿很是惬意。 远处有小太监跑过来禀道:念恩公公,陛下宣您过去呢。 念恩以为是信的事儿,自然有计较,眼珠一转问到:陛下是从哪儿过来。 太监宫女们在大殿里多日,也都互相熟稔了,传话的太监如实道:陛下从太后处过来的。 原来不是信的事。 念恩脚步一顿,大概已经知晓出了何事。 雍炽冷冷坐在殿内。 冯太监看他们进来,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直接了当道:你们几个谁办差时嘴不干净了?想找死不成? 还不等大家反应,念恩便跪地道:公公,奴才这几日总是在殿内看不见常寿,差事没人办,一问才知道,他总是往旁的宫里跑。 雍炽尚未大婚,旁的宫自然只有太后处了。 常寿是念恩手下的人,听到此言一怔道:念恩公公,你说差事时我都在的,除了给别的宫中送份例,奴才从未再多走动过。 陛下,奴才还见他把一沓信给塞在柜子中了。念恩磕了个头,一板一眼,说得无比真实可信:至于是什么信,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那不是你让我锁的么?常寿没想到念恩竟如此颠倒黑白,直接把什么都说了:你还说这是齐家小公子的信,免得让陛下看到生气 齐家小公子的信? 雍炽闻言,冷冷抬手止住二人争论,抬眸对冯太监道:你亲自去,把信拿来给朕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似乎有野男人出场,好像是你的白月光?我再确认一次,我穿的不是替身文吧(边说边退) 狗炽抓狂:什么白月光?朕哪里有白月光?那个是真正的侍读!朕都快忘了他了,朕追妻已经够难了呜呜呜呜野男人不要再出现 第74章 小事 雍炽冷冷看着他们, 恰在此时,冯太监颠颠的拿着信跑进殿内:陛下,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这些信, 奴才掂量着份量还不轻呢。 雍炽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信封, 才想起前几日自己识破齐宥花招正发火时,小太监战战兢兢送上来的信。 当时没顾得上看, 事后也不愿主动提及,直到现在, 才算是真正见到。 信很厚,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好几日积攒的情书。 齐宥哄骗他的功夫倒是做得足。 抄有余力,还顺便超额完成任务。 雍炽摇头, 自嘲的一笑, 这也勉为其难, 算是他家阿宥对自己的看重吧。 顾不得发落跪在地上的太监, 雍炽伸手接过信封。 因着之前的事情, 雍炽拆开情书的瞬间颇有种被欺瞒之感, 深吸口气, 才皱眉拆开齐宥的信。 打开一看, 却怔住了。 信的开头,赫然写着炽哥哥三字。 笔迹笨拙,但很是规整认真。 雍炽立刻意识到这些信的不同,倏然坐直身体, 认真读起来。 这封信不同于以往的辞藻精致,骈句对偶, 直白的可爱:陛下,你看完这封信不会生气吧?我没有不尊重陛下,陛下说想看我写的情书, 可是在我心里,情书就该是这个样子,简简单单写出心里的话就好。 有点意思。 雍炽浅笑着,迫不及待往下看:可是炽哥哥,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想在你面前把缺点都悄悄藏起来。即使是那些无伤大雅的,也不想让你看到所以,我去别处悄悄看了一些句子 雍炽一怔,原来,阿宥早就对他解释了抄情书一事的由来 并不是敷衍他,反而是因为太看重。 残留的一丁点委屈被抚平,雍炽眼眸亮起,忍俊不禁的接着往下看。 信里的语气脆生生的,比平日见到的小阿宥还要俏皮几分:炽哥哥,我不是骗你的。其实那都是我想说的,只是那些句子把我心里的话都给说出来啦。 雍炽差点笑出声,饶有兴味的再打开一封。 这一封,是齐宥在回忆他们之前的事情:炽哥哥,其实我很怕你,你也知道,我们国子监门口有个被做成稻草的学长吧?唉,简直是我的心理阴影,所以我很想逃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不舍得你呢,我自己都没想好 我找了很多原因,比如你给我摸鱼吃,你曾经给我过了生辰,陛下你暗中帮我很多次 我找了很久,似乎都没有寻找到答案,其实真正的答案早已在心底呼之欲出了只是因为喜欢。 雍炽心弦微微一颤,渗出酸涩的喜悦,几乎拿不住薄薄的信笺。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陛下,我没给您说过我一直喜欢男子,这个事情我爹爹我哥哥都不知晓 唉,我就是因为陛下长得好看才第一眼就有些喜欢陛下的。 到后来,炽哥哥更是让我移不开眼睛了。 这封信随之结束,短小,却随意又真挚, 雍炽拿着信,怔忡良久。 长得好看吗?阿宥竟然这么说自己 作为男子,雍炽极少关注容貌,他也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但那都是弯弓策马,或是比拼剑术时,旁人夸他的功夫 被人直接夸长的好看,雍炽心里涌起微妙的奇异感。 雍炽僵硬的抚了抚自己脸颊,看向冯太监:你觉得朕长相如何? 冯太监没想到陛下竟会这么问,一时呆住:陛下万金之躯,奴才不敢直视不敢妄自品评。 不敢直视? 雍炽闻言不悦道:这么说,你从未看过朕了? 阿宥都说了看见他移不开眼睛,冯太监在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正眼看过他? 雍炽莫名有种英姿错付的感觉。 念恩眼珠一转,立刻道:陛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不知能得多少女子的欢心呢,民间都说,谁要是被您选入后宫,那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对陛下的仪容赞不绝口呢。 念恩还想继续发射彩虹屁,一抬眼发现雍炽冷冷看着自己,才悻悻闭了嘴。 雍炽把目光再次落在信上,不禁回想二人初见时自己在干何事。 皱眉思索半晌,也一无所获。 毕竟当时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最平淡不过的日子,也没用心记住。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当时并没有练剑射箭。 雍炽放下信笺,很是惆怅遗憾。 要说他最好看的时候,那还是射箭之时。 若是第一次见阿宥时直接来个百步穿杨,那阿宥定然更会心仪陶醉。 真是失策啊! 怎么就没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射箭的模样呢? 雍炽叹口气,恨不能直接把进度条拨回二人初见之日,好让齐宥对他更加一见倾心。 想着想着,雍炽神情一滞。 他忽然觉得,阿宥写信时的心情,和眼下的自己定然一样吧。 只是因为喜欢了,才想尽心尽力又小心翼翼的,让那人看到最好的自己。 若是那人瞧到了自己的窘迫和短板,就会格外在意格外放不下。 这些都是别人眼里无用的小事,可在情人之间,却是天大的事儿。 所以才想百般掩饰,眼巴巴找来那些辞藻堆叠上。 雍炽本来觉得齐宥的心思很飘忽,时而热烈时而敷衍,昨日还甜得要命,今日连写个情书都要轻忽怠慢,动歪心思。 可他如今看到了这些信,才知晓齐宥好猜的很。 如同自己很想回到初遇一样。 看似九曲回肠般别扭绕弯,却又直白到只有一个目的想让那个人看到出挑的自己,好让喜欢再多一些 仅此而已罢了。 可是自己呢,不由分说,直接派人传旨斥责,甚至责打了他。 雍炽叹口气,几乎没脸再继续看这些信了,信里天真炽热的话语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心上。 话语越真挚,抽得愈疼。 雍炽忍着疼看完剩下的信,踱步良久,恨不能立刻传旨上朝,和齐鸣泰等人来场会谈。 他此刻太需要有人骂他杠他了!! 他难道不该骂吗? 他家小阿宥早就把真心交了出来,是他没有及时接住! 还自以为是的传旨,三下五除二把人越推越远! 昨日去了齐府,非但道歉不到位,反而逼着人家脱光了衣裳 雍炽无奈又绝望的按按眉心,急着思索解救之法。 他想起齐宥信中所写的话。 我每天都有给陛下写信,其实陛下不说我也想写。雍炽几乎能想象到少年赌气的模样:可是陛下偏偏要用那种下令的语气。 你说这是惩罚,陛下还说之前的事儿你也有错。那陛下为何从没想过也给我写信呢? 陛下,我写了那么多封信,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回一封。 我也很想看陛下的信。 陛下是不是也不会写洋洋洒洒的好词句?我看了陛下的信,就不会不好意思写了。 雍炽深吸口气,直接磨墨蘸笔,开始写信,几乎一气呵成。 念恩窥探雍炽面色带笑,趁雍炽搁笔立刻便上前道:陛下,这是给小公子的么?奴才侍候过小公子,不如让奴才去 雍炽看向他,似笑非笑:谁准你起来的? 在射场时,雍炽已经看他不顺,若不是齐宥求情,他怎么可能只是带枷罚跑? 还一日日的不老实。 念恩立刻跪好。 你的心思太活泛,朕留你不得。雍炽面无表情的发落他:去慎刑司呆着吧,也让那里的人教教你规矩。 被慎刑司的人教规矩是宫中内侍的噩梦,念恩立刻哀嚎道:陛下,陛下为何啊?奴才没有做错事情啊陛下 你那次罚跑过后,不是说朕暴戾么?雍炽冷笑:朕既然暴戾,自然不用讲道理,难不成你还想去太后宫中讲讲道理,好让她救你? 念恩脸色发白,不知雍炽是如何知晓的,还知晓多少他的事儿,喃喃道:陛下,奴才冤枉,真的不是奴才! 雍炽厌烦的摆摆手,一旁候命的侍卫立刻把人堵住嘴拉出大殿。 雍炽看向冯太监:朕留他一命不是白留,他若是出去报信别拦着,你盯紧他就好。 念恩被罚,定然会和背后之人有所动作。 冯太监点点头:奴才晓得。 雍炽冷冷看向跪地发抖的人。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5) 那夜伺候的人不多,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雍炽自然也是一并惩处。 刚想下令,耳畔忽然想起齐宥的声音:陛下,我都怕哥哥被我牵连 陛下,我真的很怕你 都说您暴戾成性,也许有一日,您也会厌弃我,甚至杀了我吧。 没说出的命令卡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雍炽冷冷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常寿:前几日,是你去国子监的? 是!常寿苦着脸:那情书都是奴才送来的,奴才和小公子也熟识了,怎么会藏着小公子的信呢? 若是齐宥知晓自己杀了一批日常伺候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定然会更心惊惧怕吧。 雍炽冷哼一声,他最怕胆小鬼。 可谁让他动心了呢。 还是别让胆小鬼多想了。 派个熟面孔去找阿宥,阿宥他总是能安心几分。 雍炽看向常寿: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将功赎罪。 常寿没想到雍炽竟会开恩饶过他,连连磕头:奴才一定尽力。 你把这封信给他。雍炽轻咳道:就说是朕给他写的回信。 国子监,齐宥身边的窗户再次被叩开,小公公一团和气的脸庞出现在窗外:小公子,情书。 狗雍炽还有脸来要情书? 齐宥半点面子没给,直接没好气道:没有! 您误会了。小公公四处瞅瞅,从怀里拿出情书双手递过去:是陛下给您的情书。 齐宥:??? 陛下说了,之前是他误会您敷衍。小公公忙道:您之前不是写了很多情书给陛下么,陛下今日才看,这是他亲手给您写的回信! 齐宥一怔,原来那些情书他今日才看 怪不得 他手指微动,但还是没有去接。 常寿可怜巴巴道:小公子求您了,您不接我真的没办法交代啊。 替我谢谢陛下。齐宥轻声道:只是递送书信就大可不必了。 公子,您到底是何意?小公公刚受了陛下恩惠,登时急了:您不会和陛下生分吧? 不会的,你可以告诉陛下,我和他的约定还作数,只是最近我学业也紧,比不得射场能天天玩闹。齐宥声音依然很冷:总之,实在没时间和心思陪他,也请他以国事为重。 这话奴才都会传,只是这书信您先接了吧 齐宥摇头,他不能收,收了就会有第二封第三封 他经受不住雍炽的招数,总是会很快败北。 不能再这样下去 齐宥把窗扇落下,声音很是坚决:我不能要,你送还给陛下吧。 大殿,小公公哭丧着脸给雍炽交差:陛下让奴才戴罪立功,结果功没立成,罪又多了一桩。 雍炽抬眸看向他。 小公子没收。常寿跪在地上,脸皱成一团:奴才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雍炽淡淡道:这本就是朕的罪,也不能记在你头上。 小公公更不敢答话。 雍炽抬眸思索:你去把国子监上下学的时辰都给朕查清楚,包括阿宥的课业表,也拿来一份给朕。 雍炽的心思一向和旁人不同,小公公也猜不出他要干什么,只道:是,奴才这就去拿。 雍炽想了想,轻咳一声道:朕之前看的那些话本还在么? 之前看的?小公公一怔,说得直白:陛下不是说那些话本尽是些男子道歉的招数,出乖露丑很是无趣 他常去书铺,和老板也熟识了,想了想推荐道:陛下若是想再看,奴才可以帮忙寻些男子做主的话本,听说那些话本里头,男子都是由媳妇儿伺候着,媳妇儿一日日可乖可规矩了,男子还能打媳妇儿呢。 这种话本如今卖的也很好,小公公觉得以雍炽的个性,定然喜好这些。 雍炽冷着脸: 就你话多!冯太监拼命给他使眼色:陛下就要看之前的,你快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狗炽弱小卑微:到现在了!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朕需要什么类型的话本么???就是出乖露丑的那种谢谢 宥宥:我知道,给陛下囤了好几大箱呢,我给陛下念念题目《挨打时求饶的36种方式》《跪姿赏析图鉴》《追妻现场,除了认错你还能干点啥》 感谢在20200819 11:49:21~20200820 23: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胡六 5个;不爱吃糖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欢若、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摸到了 一大早, 齐鸣泰从房里出来,发现管家正在院里抬头望天。 他疑惑道:怎的了? 老爷您瞧。管家倒退两步,站在廊檐下:这纸鸢在咱家盘桓了一个多时辰了。 哟, 怎么这时节有纸鸢, 尾巴还拖得这么长。齐鸣泰脚步微停,仰头惊道:似乎还有字呢。 两个人被这怪模怪样的纸鸢吸引视线, 追着小跑了几步,然而那纸鸢如故意捉弄二人一般, 时而高时而低,缀在尾部的字条摇摇晃晃,太阳光又烈, 根本看不清。 齐鸣泰急着去部堂, 懒得再管, 悻悻低下头选择放弃, 登轿走人。 管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犹自对着空中的纸鸢思索 齐宥背着书笼从房里走出来, 一眼看到了飘在半空中惹眼的风筝, 风筝上绘制的是个正在拉弓的男子, 有点像皮影画里的将军,惟妙惟肖。 齐宥不禁感叹道:这风筝好精致啊。 画风有点像他之前从雍炽那里看到的漆盒拼图。 话音刚落,那飘在空中的男子直直坠下,不偏不倚落在齐宥身上。 齐宥狐疑的拿起这从天而降的风筝, 左看右看,待到目光落在那排字上, 耳根登时涨红 狗雍炽竟然把情书写到风筝上,放到他家院子里来了 就连那风筝上的射箭男子,细看之下, 眉眼间也有几分和雍炽神似 管家探头探脑:小公子,上头写了啥? 我也没看懂。齐宥抱着庞大的风筝往,给身后的小厮打声招呼:我把这风筝放好再走。 齐宥回房,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把那人形风筝藏到了柜子里。 越想越古怪,有种背着家人,在卧房里藏汉子的诡异之感 上学路上,齐宥胆战心惊,生怕再落下一个风筝, 还好一路平安无事。 按照课表,今日第一节 是骑射课,课上到一半休憩,几个少年去河畔旁打闹。 贺珥疑惑的声音响起:阿宥,这河里的鱼似乎有古怪。 精神极度紧张的齐宥忙道:怎么了? 雍炽总不能丧心病狂到对无辜的鱼动手动脚吧? 你看。贺珥面色有几分凝重:鱼嘴里有东西。 说罢,从鱼嘴里取出来一个四寸见方的尺帛。 这也可以? 齐宥心里一惊,二话不说劈手夺过来。 贺珥: 齐宥悄悄打开一看,发现尺帛所写的并不是家里那般直白的情书。 最终在同窗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齐宥被迫乖乖把那尺帛交出来。 少年们立刻争相看纸帛上的字,前头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引语,重点还是这段话:虽身在九重,心系之人,位于京城之北,河畔以西,且有文气聚于首。 这尺帛写得神神秘秘,但少年们立刻破解出了背后之意。 身在九重,那不就是陛下么,心系之人看来这是暗示国母的天书! 少年们登时沸腾:京城之北,河畔以西,咦,这不是咱们国子监么? 得了吧,国子监怎么可能出陛下的心系之人,这定然另有所指。 可是你们看最后一句,文气聚于首,这暗示的不就是国子监么? 不一定吧,也许是说名字或者旁的 齐宥默然。 国子监是文气荟萃之地,他的名字恰好也含文,足可见雍炽花费的功夫,只是不晓得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狗雍炽会不会直接秃头? 魏九朝瞥了齐宥一眼,直接推开人群把尺帛攥在手中:鱼嘴里的话怎么能当真?什么文气聚于首?骗小孩的把戏你们也信?散了散了。 崔銮立刻顶道:魏九朝!你读过史书没有?鱼腹藏书向来是上天传达指令,这锦鲤分明是向我们交代国母消息,陛下多年未立后宫,眼下正是最好的契机! 齐宥: 什么上天预警,这明明是雍炽搞出的鬼把戏。 他本就爱摸鱼,自然知道鱼的构造。 肯定是派人偷偷把鱼捉上去又悄悄塞了这尺帛。 说话间,忙有同窗三两成群的要离去:九朝,你们看好这锦鲤,我们去寻司正,咱们国子监要把这祥瑞供起来。 齐宥一脸黑线: 哪里有锦鲤?说白了就是条工具鱼! 祭酒得到消息,气喘吁吁跑到岸边,看了看架起来的烤架:阿宥,锦鲤呢? 你是说那个一直翻白眼的鱼么?魏九朝不耐烦的举起竹签:趁着它还有最后一口气,我们把它烤了吃啦。 祭酒颤抖着举起手指:你 还没等祭酒一口气喘匀,又有同窗从铺着卵石的道上跑来:司正,司正,不得了,这次是真的不得了! 祭酒:你慢点说。 同窗气喘吁吁,拿手指着国子监校门口的方向:学生刚从国子监门口过,发现那那人皮稻草被宫里派来的人挪走了! 这消息不亚于平地里一声炸雷,少年们都一脸震惊,再也顾不得那锦鲤:你是说因为作诗被作成人皮稻草的学长吗? 天啊,不会吧陛下不是说要把此物立在国子监,日夜警示我们么? 呜呜呜,我的噩梦终于结束了,每天上学进大门都是闭着眼睛的。 咱们学长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都别吵!祭酒脸色煞白,望着那同学颤声问:陛下既然开恩移走,莫不是有了旁的替代?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大哗。 陛下暴戾,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们这个恩典八成是嫌那人皮稻草旧了破了震摄减弱,想用旁的煞物更新换代! 你们想岔了。陛下真的只是想把那玩意儿移走。报信的同学忙安抚惊弓之鸟般的同窗:那小公公还说,陛下知道我们每天上学受了惊吓,准备借机好好安抚我们呢。 陛下!同窗一脸感激涕零:我一定要认真考科举,报答陛下拳拳爱护之心! 陛下并不是滥杀之人。夸炽担当贺珥立刻出言道:而且作诗一事,事后不也调查清楚了,那学长是受人指示,还准备暗中搭救赵王谋取江山。 没人想听他为雍炽洗白,大家纷纷成群结队,准备去国子监门口观看盛景,来个眼见为实。 门口的木头桩子赫然被移走,再没了以往逼人的肃杀血腥之气。 几个宫中的小太监喜气洋洋的布置桌椅长凳,手里提着不少精致的紫檀木匣。 那木匣最后都统一装在系着红绸的大瓮中,也不知意欲何为 众少年躲在门后,眼巴巴望着小太监们忙前忙后。 他们正是好奇的年纪,自然想过去一探究竟,只是那地方毕竟他们曾经避之不及,心里还是又怕又怯,不敢妄动。 常寿早就瞧见了这些小公子,声音愈发提高几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木匣里装的是什么?装的是当今圣上亲手写的批语!一分钱都不要你的,只要你伸手,只要你伸手来摸一把,摸到哪个是哪个,一摸就能得到陛下亲笔, 不远处,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的雍炽面色越来越臭:这常寿怎么回事儿?朕亲笔所赐的寄语,怎么从他嘴里吆喝出来,竟像是白送的? 他不好开口说是像青楼叫卖的。 常寿出身市井,这也是难免。冯太监忙笑道:不过陛下您看,这叫卖多有用啊,学生们都出来了! 雍炽望去,果然看见学生三三两两从门口走出,围拢到那瓮旁,伸手抽匣子。眼看齐宥也被同窗们拉着走过来,雍炽才面色稍霁。 国子监门口,那些木匣中装的都是陛下的寄语,对学生诱惑极大,再加上常寿长得也讨喜,吸引了不少人。 常寿又清清嗓子:但是,瓮中只有一个独特匣子,里头不仅装了陛下十几封信笺,还有一块免死金牌,可以保自己和家人一生无虞! 众人齐齐倒吸凉气。 这简直太诱人了好嘛! 他们入朝堂,其实都有些七上八下,要是有金牌护体,那还有什么好怕! 说话间,又有一批人蜂拥而至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6) 小公公,我直接伸手摸出一个就成是吗? 是。您摸到哪个是哪个,每个匣子里都装着陛下亲笔。 少年闭着眼,把手伸进瓮中,顺利摸到了一个匣子,在众人好奇的眼光下缓缓打开,匣子里装了一张,上面是五个遒劲的大字:尽展青云志。 啊!这是陛下送我的话!那少年激动得把信笺拢在胸前:我要悬挂在书房上,日日夜夜激励自己! 众少年不禁都有些眼馋,这可是陛下亲自下场,书写的批语啊!明年中了举,结合着批语,那就是快事一桩,即使落了榜,也是可以到处夸嘴的。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瓮旁又集聚了不少人,浩浩荡荡堵在大门周遭。 果然如常寿所说,瓮中的每个匣子都有陛下的寄语,都是些有志者事竟成,笔落惊风雷,厚积薄发等劝学之语,总之没有一个是空的,每个抽取了匣子的少年面色都无比雀跃,还互相传阅着看。 只是那传闻中的免死金牌,始终没有出现。 众人窃窃私语,睁大眼睛看着轮番来选盒子的少年,猜测谁会有天大的好运气。 我真的不想选。齐宥被赵昭和贺珥拖到了瓮旁:我看你们选就好 选一个吧,贺珥劝道:这也是陛下的心意。 对啊,又不会有空的匣子,来来来,你也来一个,说不定还能抽到金牌呢。 齐宥: 他从小到大都是中奖绝缘体,即使雍炽想帮他,他的手也不会争气。 而且那匣子都是自己摸出来的,根本不存在作弊空间。 齐宥心不在焉的摸出一个匣子,走到一旁的桌案上登记。 登记的小太监仰头看他一眼,飞快的拿过匣子瞅了瞅侧面的编号,喊了声:十九号匣被取出。 齐宥从他手中接过匣子,和众人一同站在桌案旁开匣。 匣子一打开,齐宥还没来得及看,旁边已经有人发出惊叹! 有金牌的匣子真的被摸出来了,啊啊啊是齐宥!是齐宥摸到的! 哇,里面真的有十几封陛下亲笔所写的信,天啊,阿宥方才,明明是随手一摸啊 阿宥真的是气运之子。 众同窗都挤过来要摸齐宥的手:齐宥,你又写匾额又抽中金牌,这手是被开过光吧? 让我蹭蹭好运吧,我再摸一下。 齐宥抬眸,一眼望到人群之外的陆唯时。 他非但没和自己握手,就连匣子都没去取。 在喧哗的众人之外,他如同高山之巅清冷的雪色。 齐宥应付完众人,走到他身畔笑道:唯时兄,你怎么不去摸一个匣子? 若论书法,陛下的字,尚不足观。陆唯时淡淡道:若论权势,世事无常,又何必为一句批语趋之若鹜? 齐宥咋舌,也只有陆唯时,有胆子在国子监门口淡然的说出这些。 唯时哥!赵昭捧着匣子走过来,脸色有点不好看:你看,陛下给我的批语是有花堪折,不如旁人的有气势有大志。 怎会?有花堪折,有人可念,有闲可度才是一生盛景。陆唯时望向他:你不是总嚷着喜欢呆在春日?这句子配你,比那些劝学的句子还要好些。 赵昭眉开眼笑道:既然唯时哥说好,那我就把它裱起来。 齐宥: 恩。陆唯时也笑道:我认识书画铺的人,让他找最好的师傅给你裱。 齐宥摇头,方才还不屑呢,结果看到赵昭在意,陆唯时也不自觉开始重视起来。 他们两个真是好,让旁人看了都艳羡。 齐宥低垂眸光,落在那小巧的免死金牌上。 当然,和雍炽比还差些。 为了想方设法让他看到信,雍炽竟然耐着性子给大半个国子监的学生写了赠语 真是又狗又傻。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委屈:朕写字写的手疼了,要媳妇儿亲亲才能好 阿宥作势要去亲,忽然冷冷抬头:有多疼?有直接被打十个手板疼吗? 炽炽:卒感谢在20200820 23:41:20~20200821 23:4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柠、兰亭序、我嗑的cp都是真的、欢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脚链 陆唯时笑道:这还是上好的紫檀松烟匣, 密闭不透风,墨宝放进去,很久都不会褪色。 陆唯时平日极少夸赞, 能被他夸上一句, 那自然是顶顶好的。 赵昭把玩着手里的匣子,满是爱不释手的模样。 是挺精致。贺珥走过来笑道:还有个小锁呢, 倒适合放些珍贵的物件。 从国子监回到家,齐宥把匣子放在桌案上, 在烛灯下写明天要交的策论,眸光却不由自主被匣子吸引。 他轻轻抚着匣子上的缠枝莲纹打开,朦胧烛火下, 匣中摆着整齐的书信和一个精巧的金色令牌。 齐宥捏起那圆而薄的令牌, 轻轻放在手心。 雍炽定是知晓了他的顾虑, 变着花样让他放心。 正怔忡间, 忽听窗扇外响起吧嗒一声, 似是有东西击在窗上。 齐宥微微皱眉, 没有理会。 稍顷, 连续的敲击声轻轻重重落在窗扇上, 一声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齐宥打开窗子,探身向外。秋初的夜风有几分凉意,吹动覆在窗旁的藤曼。 他垂眸, 借着清凉的月光,看到窗外的台子上堆叠了几十个金裸子。 谁半夜在他窗外扔金子? 齐宥大乐, 立刻拿起一块仔细瞧成色,却发现每个金裸子上都刻着话。 又是雍炽的鬼主意 刻的话不似国子监的晦涩,也不文雅, 和他当初给雍炽写的情书一样,直白又露骨。 乖宥宥,朕想每天晚上给你打声招呼。 再拿起一个看:想咬你,想听你叫炽哥哥。 一条比一条不忍直视,齐宥登时觉得金子烫手 夜深人静的这不是半夜调戏良家少年么? 齐宥探身张望,窗外的庭院隐在沉沉夜色中,只能望见树的轮廓,并无人影。 齐宥在不管那么多,趁着月光把那刻着字的金裸子统统归拢到胸前,如同囤积了粮食的小仓鼠般喜颠颠的道:这么多金子,比我爹一年的俸禄还多呢。 他正要伸手关窗,忽而看到雍炽噙着笑意,蓦然出现在窗外。 雍炽功夫好,倒悬在屋顶上笑望着他,双眸在月色下如流萤般璀璨。 齐宥一时呆住,怀里的金裸子吧嗒掉在地上一个。 雍炽直接翻窗而入,抬手一掷,金裸子稳稳落在齐宥怀中。 齐宥看他进了卧房,脑筋才转过来弯儿:哎哎哎,陛下您怎能破窗而入? 朕一掷千金,难道还不能入窗? 雍炽把手心里的金子抛向空中,又快而准的接住,大大咧咧往齐宥的椅子上一坐:朕来检查功课,看看来年考春闱的人有没有偷懒啊。 齐宥现在一听春闱就条件反射的想炸毛,他捧着金子,腾不出手去揪雍炽,只能任由眼前人为非作歹。 雍炽本是无心,谁知瞟了一眼齐宥的策论,嘴角登时噙上坏笑:哟,这不是朕给你写的情书么?怎么还亲手誊抄了一份儿? 齐宥这才想起那策论上的内容,面色登时涨红,他本是安安心心做作业的,只是一日之内受了那么多刺激,难免分神,下笔时不由自主地把雍炽写的信默了几句出来 谁知恰好被雍炽看到 齐宥立刻转身打开柜子,当鸵鸟背对雍炽,语气还是很不善:天色已晚,陛下还是趁早回宫吧,还有,以后来臣府邸请走正门,那才合乎您身份。 走正门?雍炽嘴角上扬,别有意味:宥宥这么想让朕登堂入室啊? 齐宥正往柜子里塞金子呢,闻言啪唧,手里的金子掉落了一个 果然是狗雍炽。 逞口舌之利,自己永远比不过他。 齐宥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沉默,安心搬运小金子。 哼! 雍炽看着他忙忙碌碌的小背影,懒散道:怎么?阿宥不想让朕来找你? 齐宥立刻道:那那当然! 别嘴硬。雍炽托着下巴:你在窗边偷笑,都被朕抓住了。 有人给我送金子,我当然笑。齐宥勤勤恳恳搬金子进柜,鼻尖儿都冒汗了:臣才不是看见字笑呢。 雍炽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宥宥真乖。雍炽好整以暇的看着吭哧吭哧往柜子里搬金子的齐宥:这么爱护珍藏朕送的情书啊? 臣都说了不是。齐宥时时刻刻都没忘记自己还在生气:我是在存金子。 一夜之间坐拥黄金百两,他真是发家致富第一名,略略略。 是吗?雍炽拖长声音走到柜门旁,猝不及防拿走那风筝举高高: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儿呀? 给我。齐宥急得踮脚去够:我只是看这风筝很怪才存下来的。 雍炽垂眸,少年只顾着抢风筝,穿着衾衣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如束的腰身若隐若现,裤腿卷起,露出一小段光滑白嫩的小腿。 心口不一的坏阿宥。雍炽眼神暗哑,顺手把风筝扔在桌案上,抄起少年腿弯向床榻走去。 齐宥坐在床边,看向雍炽的眼神有警惕,还有些难以言明的忐忑,他刚洗濯过双脚无辜的耷在床侧,十个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 雍炽捏住少年细白的脚踝,低眉一笑:宥宥既然喜欢朕给你写的情书,朕再送你一封如何? 还未等齐宥答话,只听咔哒一声,少年白皙的脚踝上登时出现一个串着小牌的脚链。 脚链泛着白光,有暗扣可以锁住,细而精致,有点像后世里女孩常带的手镯首饰。 只是牌子上赫然刻着炽哥哥三个字。 齐宥脸色立刻涨红。 这脚链很合乎他的尺寸,恰好卡在脚踝处,刚好够他时时刻刻感受到 那三个字简直把雍炽的野心说得明明白白,狗皇帝就是想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占有他。 齐宥不喜欢带首饰,前世里耳钉项链一概没有,觉得那都是女孩带的。 更别说一个挂着炽哥哥的脚链了 齐宥弯着身去解,雍炽目光黏在他背脊的弧度上。 解半晌无果,齐宥气鼓鼓瞪向雍炽:给我解开! 雍炽眸色深深:为何要解? 这像女孩儿带的。齐宥支支吾吾:不适合我一个大男人。 雍炽不语,蓦然俯身贴住齐宥的唇。 齐宥没防备,脑海中轰然一响,耳根登时红透。 雍炽很爱看他这模样,凑近他耳畔低笑:大男人被朕轻薄还脸红? 齐宥最恨自己在雍炽面前动不动就上头,遐思登时消弭,立刻气鼓鼓道:有人突然亲你,不管是男子女子,你也会脸红啊! 是吗?雍炽一脸恍然,笑意渐深:朕不信。 朕心性一向异于常人,阿宥若是不信,可以一试。 齐宥瞟了雍炽一眼:不亲。 可惜他卧房里没镜子,要不然真该让雍炽瞅瞅他此刻耳根红得多打脸。 看到雍炽难掩失落的眼神,齐宥心一软,终究还是道了句:若有机会臣趁陛下不注意时行事,这样才能真的测出陛下心性。 齐宥看雍炽面色稍霁,轻轻去拉他衣摆:陛下?给臣解开吧? 这玩意儿夜深人静时扣着还成,一想到时时刻刻扣在脚腕上,还是挺羞耻的。 雍炽面不改色道:朕钥匙没了。 胡说!方才我还看到在你掌心。 雍炽伸出大掌,自证清白:你看,没有的。 齐宥转转眼珠,立刻道:你定是藏在身上了! 真的没有。雍炽张开双臂,无辜的表情很欠打:不信阿宥你来摸。 齐宥伸手就要去搜。 等等。雍炽很是速度的脱掉外衫:朕外衫上有缂丝,太厚重不好摸。现下好了,阿宥来吧。 齐宥看着一身衾衣的雍炽,硬着头皮往他胸口探去。 紧致结实的肌肉触感温热,心跳声传到指尖,齐宥缩回手,不敢再摸。 怕雍炽还没觉得如何,自己先硬为敬了。 那他真的会羞耻到原地暴毙。 阿宥怎么不找了? 说话间,狗皇帝已经面不改色的爬上他的床。 齐宥也不再找,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内侧,直接翻身对着墙,把后背留给雍炽。 万籁俱寂,两个人停下打闹,才发现夜色如此静谧。 齐宥侧身躺着,半晌,感到背后之人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腰身。 朕误会阿宥了,都是朕的错。雍炽的声音微哑,不似方才的戏谑,在深夜听来格外动人心弦:朕给你写的情书你都看了,此事的过程,还有朕的心意你该知道的。 齐宥全身紧绷,没有应声。 雍炽揽着少年柔韧的腰身,忍不住的凑上去亲他小巧的耳垂和颈窝:宥宥,朕炽哥哥好想你。 被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背后抵着温暖的胸膛,齐宥想起今日那一封封情书,忽然再也忍不住,转身把小脑袋埋在雍炽怀里:当时陛下连解释都没有一句,我还以为还以为陛下是不喜欢我写的情书。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7) 若是那十个手板是来自皇帝的打罚,齐宥自然不会介意。 可是一想到是雍炽的意思,他就特别受不了。 炽哥哥特别喜欢。雍炽牢牢抱住齐宥,下巴抵着他头顶,闷闷道:看了好多遍,都快会背了。 齐宥埋头在他胸膛,闻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人前满是高冷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和他一样的。 雍炽听他笑,微微放下心,正要再开口,忽觉胸口传来闷痛。 低眸一看,胸前已浮现一圈浅浅的牙印。 这次是陛下做错了。齐宥哼哼唧唧的:咬你一口。 在射场,雍炽曾说过只要犯了错,就让齐宥咬一口的话。 他家小阿宥对这句话倒是乖觉,时时刻刻不忘践行。 雍炽嘴角上扬,捏捏他的脸:解气了? 齐宥立刻把头埋在雍炽宽厚的胸膛里,不言不语,像个钻进洞穴藏身的小动物。 好了。雍炽轻抚他的背:中秋要看也到了,到时阿宥陪朕一起去逛京城夜景吧。 第二日,雍炽刚回宫,冯太监便来报:果然不出陛下所料,那小杂碎进了慎刑司,刚把伤养好,就鬼鬼祟祟出宫去了。 雍炽恩了一声:他是去萧家了? 冯太监点点头。 雍炽冷笑道:你派人远远看住他,莫要打草惊蛇。 念恩因为和旁的宫殿往来而被逐出乾德殿,他背后的人定要浮想联翩,以为这是皇帝敲山震虎的第一步,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今天也是努力追妻的一天 谢谢一直追文支持的各位小甜心~感谢在20200821 23:44:12~20200822 23: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9119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咳咳咳 15瓶;汐月 5瓶;灯火夜微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公开 念恩赶到萧府时, 将领正对着图纸,在给镇远侯讲弩/箭:侯爷,以前的弩箭都是单发, 属下做出的是连发弩, 这种弩做出来,自然能以一挡十! 镇远侯肃着面孔点点头。 镇远侯如今刚过四十, 正当壮年,当时雍辞在位, 话语权被文官把控,朝堂没他的一席之地,他正在图谋篡位之时, 雍炽竟然杀出了蒙古, 风雪迢迢来到京城。 雍炽来京城时, 手上并无太多兵马, 十几岁的少年, 又不得亲妈喜爱, 无亲无故, 简直奇货可居。 他动了心思, 真心实意的和雍炽联手,助雍炽夺位。 以他的计划,自然是过不了多久,就准备让雍炽暴毙。 谁知雍炽继位后不久, 就一脸真情实感的对他说要练兵打蒙古。 蒙古是劲敌,是梗在本朝人心中的一根刺, 早晚要打一场硬仗。 若雍炽能征服蒙古,那他接手朝堂时也能算太平,倒是很省心。 若雍炽和蒙古两败俱伤, 也是便宜了他乘虚而入。 镇远侯心思一转,开始任由雍炽继位后练兵。 雍炽很快剑指蒙古,收复燕北十六州。 镇远侯大惊失色,知道事情已然失控。 他以为雍炽被俘多年,磨灭了心性,骨子里定然是个好拿捏的羔羊。 谁料想雍炽是在风雪中长成的孤狼。 借出兵蒙古,雍炽训练出自己的精锐和将领,且遍布天下,如今的雍炽,再也不是刚入京时,为了借他三千兵马夺取宫门,多日上门献殷勤的少年。 天下承平日久,雍炽性子戏谑玩闹,但手段的暴戾始终令人闻风丧胆。 镇远侯早已摩拳擦掌多日,但手下的人想起雍炽的手段,总是无人敢动弹,一直静观其变。 直到从射场回来,雍炽不仅开始借刺客一事彻查侯府,还贬斥了念恩,甚至还不动声色的收拢他的麾下。 镇远侯自然觉得,雍炽这是在一点点蚕食他的权柄。 眼下他只剩下京营的兵马,若再为鱼肉,登临天下注定是一场幻梦。 他必须要行动了。 镇远侯冷着脸审视图纸:射程有多远?射的准么?真能以一当十? 雍炽射术如有神助,手里又养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纵马弯弓所向披靡。 雍炽如今对他面上和气,其实把他看得死紧。 镇远侯苦于不能扩充军队人数,那只能在改良武器上下功夫。 射程有八百步,虽没有将士射的准,但好在可以数十支箭齐发! 镇远侯点点头,满意道:你带去咱们的兵器铺子做,连发弩的悬刀处要刻上图腾。 所谓图腾,其实是一个道士给镇远侯占卜后得出的新朝命符。 镇远侯深信不疑,凡事都要再三强调用上这符。 父亲。萧朗吟皱眉道:这图腾在射场时曾被陛下撞见过,刺客一事还未平息,此时再用未免不妥。 铺子千千万,他怎会盯上本王开的那个?镇远侯不容置疑道:弓弩是我们的最重要的武器,怎能没有图腾? 萧朗吟不说话了。 之前你百般不愿退学,去了射场回来,却一反常态。镇远侯转头,冷冷看着他:现在不会是想退缩吧? 自然不会。萧朗吟忙道:孩儿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自然谨遵父亲吩咐。 镇远侯这才面色稍缓,点点头:下去吧。 萧朗吟离去之前,状若无意的看了念恩一眼。 念恩也逐渐猜到了萧朗吟的心思,没多久便跟了上去。 萧朗吟看他一眼:你被罚只是因为去太后宫中? 奴才的心可是向着您的。念恩先表明立场,才道:其实除了太后的事儿,还有一桩事小公子每天都给陛下写情书,奴才看不过眼,偷偷藏起来,结果陛下一怒之下,直接把奴才发配到慎刑司。 萧朗吟眉宇紧皱:你是说,阿宥他竟给陛下写情书? 以齐宥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自从小公子被捉回来,两个人就好的如胶似漆。您看不见,奴才可是每天都瞧着呢。念恩看着他面色,百转千回的叹口气:回京后两人更是相思难耐,我看小公子满纸都是炽哥哥的叫,可露骨了 萧朗吟默默捏住拳头。 当时明明能逃,齐宥却百般顾虑,他那时就猜想到,齐宥也许是对陛下动了心 谁知二人竟发展到如此境地。 萧朗吟艰难开口:陛下有国事,国子监也课业正紧,想必也没有很多空闲时间 空闲还不是挤出来的。念恩笑道:前几日,陛下还念叨着约小公子中秋逛夜市呢。 中秋? 萧朗吟眸色闪过锐利,点点头:我知晓了,公公先回宫吧,劳烦忍耐两日,我会留意搭救。 念恩得到这句话,总算稍稍放下心,忙顺着后门溜出府。 街头的小酒铺,魏九朝,赵昭和齐宥今日散学早,团团围坐在木桌前喝酒谈天。 小二端着条盘过来,把几个小巧精致的玉盅连带一壶清酒摆在三人面前。 赵昭端起酒壶给二人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从射场回来憋好几天了,今日总算坦诚相待:我有个事儿给你们说。 赵昭已经做好二人掀桌的准备,舔舔唇:我和国子监的人好上了,就一个男子。 魏九朝和齐宥头都没怎么抬:你吞吞吐吐就为了这事儿? 赵昭觉得不对劲:你们怎么连是谁都不问啊 还用问?魏九朝吃着菜,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你家唯时哥哥呗,这又不只是好看的摆设。 赵昭挠挠头默认,忙低头饮酒。 半晌后,齐宥看了魏九朝一眼,顺着赵昭的话面不改色道:恩其实吧,我也和人好上了。 赵昭一怔,立刻看向魏九朝:成啊,你们在我眼皮底下 齐宥瞟了魏九朝一眼:不是他。 啊!赵昭瞪大眼:那是谁? 齐宥喝了口酒,吐出两个字:陛下。 赵昭愣了半晌,站起身劈手夺过齐宥的酒杯,痛心道:才三杯阿宥你就醉成这模样?来来来吃点菜。 是真的。齐宥止住赵昭给自己夹菜的手,看向好友的眼睛,语气很平静:之前就想给你们说,只是前几日闹出点岔子,才耽搁了。 齐宥垂眸,看向杯中潋滟的清酒:当时在射场,我灌他酒也不是为了讨好取悦,是想把他灌醉逃跑。陛下当日也是装醉,事后还救了我 三言两语讲不清事情经过,但赵昭却能从齐宥的话语里听出认真刻骨,他一时半会儿没晃过神,一脸受到暴击的模样。 不是他强迫,我屈辱,也不是我讨好,他在上。齐宥看向呆若木鸡的赵昭,启唇轻笑:就是和你一样,简简单单,和人好上了而已。 赵昭调整好情绪后,立刻恍然:怪不得前一段陛下经常来国子监,还有还有那金牌也被阿宥你摸到。 赵昭飞快回想,愈发觉得两个人早就有了端倪,他捅了捅一言不发喝闷酒的魏九朝:你吓傻了,不说两句? 魏九朝独饮苦酒: 两个哥们儿都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还他妈心甘情愿当被压的那个,他除了表演苦笑还能干啥? 赵昭回忆过往的细节,不由感叹道:陛下可真有心。 语气中满是钦羡。 魏九朝觉得今日这酒局和自己格格不入,无语望天道:还有正事儿说么?没事儿我先回府一步,还要写课业呢。 两个人都大乐:你什么时候爱学习了? 我又没人爱。魏九朝满脸被虐后的不高兴:只能爱学习了呗。 赵昭一笑,忙正色道:我还有事儿说,就是我总觉得唯时对我很是疏远。 不会吧。齐宥皱眉:我看他对你很是体贴入微呢。 他记得在射场,当时爬山满地碎石子,赵昭的鞋口低些,陆唯时穿着小短靴,还主动要和赵昭换鞋子。 再过八百年狗雍炽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只会疯狂嘲笑,顺便不顾反对,把自己扛到肩上往山顶跑。 那不一样。赵昭垂眸:他都谁都是温和淡然,彬彬有礼的。对我只是多关心几分,也许并未倾心。 魏九朝被关心倾心绕得头晕:你为何这么觉得? 我也说说酒。赵昭已然半醉,他看向酒杯,面上掠过怅惘:其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他了,去年春天,我出国子监时天色已晚,沿着台阶出课室,不经意仰头,发现树梢上有人自斟自饮。 赵昭回想起初见那天,月色流光,春樱飘落,陆唯时倚树而坐,对月饮酒,宽袍大袖,宛如谪仙。 我从此知晓了他的癖好,记好他每月去树上喝酒的日子,偷偷把酒摆在树下。 齐宥这才恍然:想起来了,好几次课室内都有酒味儿,学正还说让贺珥好好查呢。 也不知赵昭是怎么藏的,每次检查到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恩直到现在,我也经常去送。可是他没一次邀请我去树上喝酒。赵昭声音低落:而且,不管我在树下站多久,他也不会为我下来。 陆唯时待他体贴温和,但赵昭却始终如雾里看花般不真切。 赵昭没人可以倾诉,翻来覆去想了半晌,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哥们儿。 你也别想太多。魏九朝看赵昭一脸悲春伤秋,强忍住没笑出猪叫:他可能单纯觉得爬树是难为你。 赵昭肢体不协调,之前两个人商量好翻围墙偷听雍炽和齐宥说话,结果赵昭翻了半天,硬是被堵在围墙外。 魏九朝偶尔会把此事拿来说笑。 赵昭无言以对,直接自闭。 魏九朝轻咳一声:要不你趁着中秋把他约出来? 赵昭点点头,不禁看向齐宥,犹豫道:不如把你的陛下一起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他强迫,我屈辱,也不是我讨好,他在上。就是简简单单和人好上了而已。 宥宥等夸脸:陛下,我公开啦~说的是不是很好。 炽炽逼近:好是好,只是不是他在上这句就很有灵性,都好上了,还不是朕在上???感谢在20200822 23:16:20~20200823 16:1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瞳剪水 20瓶;41453191 5瓶;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中秋 中秋原本是亲人团聚, 在家赏月的日子,但京城人喜好看灯,八月天色明净适合出行, 家家户户都想去街上透透气。 逐渐地, 中秋成了不亚于上元日的观灯时节。 一轮圆月遥挂,京城明灯千盏, 璀璨的烛火照亮青石路面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少女们持灯笑闹, 分食月饼,格外俏皮轻快,让人忍不住多望几眼。 碧波微漾的河畔站着几位打眼的少年郎, 正是在等雍炽和陆唯时的齐宥三人。 魏九朝踮脚, 透过朦胧的光影看岸上的人群:快到约定的时辰了, 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来呢?若是陛下不来, 总要遣个人说声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8) 赵昭道:今日是中秋, 陛下也许抽不开身。 赵昭当时喝酒上了头, 怂恿齐宥约雍炽, 可事后想想却不由的后悔, 和陛下连远远的照面都没打过几次呢,直接私下见,多难为情啊。 齐宥身着薄锦长衫,提着月饼食盒倚桥而立, 随意束起的墨发微垂,月色灯影下, 眉眼比往常还精致几分,引得不少人频频用余光瞥他。 他则丝毫没有察觉,忽闪着眼睛搜索来来往往的人群。 雍炽站在河畔旁的夹道里, 对面前的几人淡淡道:你们重复一遍朕方才的话。 他一身家常长衫,长发用玉冠束起,冷戾之气褪去不少,倒像京城官宦人家的贵公子。 凡是小公子看上的想要的,奴才都买下来。常寿笑嘻嘻道:就是街上没有的,只要小公子喜欢,也要在下个街口出现。 这前一句还罢了,后一句能做到么? 陛下放心,就是小公子要天上的月亮,奴才也能有法子。 雍炽负手而立,恩了一声:还有,不许紧紧跟着朕,不该听的不许听! 雍炽嘱咐好属下,才翩然走向河畔。 齐宥的眸光穿过人群,登时锁在雍炽身上。 待人走近,齐宥忙用双手攥着食盒的提把,举到雍炽面前如同献宝一般:陛下这是我家中厨子的蛋黄月饼,可好吃了,你尝尝。 雍炽唇角含笑,顺其自然的揉揉他的头,接过食盒递给了身后的侍卫。 赵昭如确认般看了雍炽好几眼: 总觉得今日的陛下这么不真实呢? 魏九朝别过去脸: 四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忽听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阿宥? 三人一回头,才发现陆唯时站在他们身后,长袍染上潋滟灯火。 陆唯时这才认出雍炽,一怔拱手道:陛下也在? 看陆唯时面色,显然吃惊不小。 看来赵昭并没有给陆唯时明说,齐宥笑笑,忙道:我们也是刚遇到陛下,嘿嘿,也真是巧了。 雍炽不由好笑的瞥他一眼。 在陌生人面前,雍炽站在齐宥身畔尚且有几分克制,只是素来冷峻的眉眼有掩不住的雀跃。 陆唯时忍不住看二人几眼,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河畔两岸点缀着花灯烛火,五个人很难行走。 几个人自觉地站在雍炽身后,恨不能直接跑个八百米直接消失 雍炽回头,看看路旁成双结对的佳侣,又看看在自己身后缩成一团的少年和左右为难的齐宥,不由沉了眉眼。 齐宥把始终闷着头的赵昭揽在怀里,坏笑道:陆兄,赵昭有话给你讲,你不如和他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管赵昭尚在故作矜持,直接把人往陆唯时方向推。 陆唯时看看赵昭,勾唇笑道:也好。 两个人并肩率先离开。 场面立刻切换成三人行。 齐宥道:九朝不如和我 话还没落,雍炽的大掌立刻从背后捏住他的腰。 我就是陪你们等等人。魏九朝坚强的哼唧道:这就回家吃月饼了,回见! 魏九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雍炽立刻凑到齐宥耳畔:坏阿宥,你是想把整个国子监都搬来么? 齐宥:??? 他前几日给雍炽说了此事,雍炽满口答应,还说直接去见他老爹齐鸣泰都成。 这怎么一转眼,语气又变得哀怨? 齐宥直接去捏雍炽的脸:陛下你真的是狗脸摘毛说变就变。 雍炽攥住他手腕,压低声音:说谁狗脸呢? 望着倏然逼近的雍炽,齐宥心里一惊: 他以前都是腹诽,方才没留意竟然脱口而出了。 要完。 齐宥立刻摇头,双眼眨巴眨巴:这是俗语啊,大家都会说的,我可没说陛下的脸是狗脸。 雍炽一脸不置可否。 而且狗是阿宥最喜欢的动物。齐宥转转眼珠:陛下也是我喜欢的人,自然不由的做个类比,结果发现很多相通之处 为何要让朕屈就它?雍炽没听懂类比,但依稀明白点儿意思:你喜欢朕,那以次类推,喜欢的的动物怎么也要改成老虎一类。 我就想要小狗。齐宥哼哼唧唧:我一直喜欢小狗,我爹爹不让我养。 雍炽眼眸含了笑意:随你还不成?要小狗就小狗吧。 刚走到下个街口,就发现有人在沿街叫卖,笼子里的几只小狗毛色柔亮,很是可爱。 齐宥惊了:这里怎么还有卖狗的。 雍炽淡淡一笑,选了只白色的小狗付了银两:这是朕买下送阿宥的,带回家放心养,你爹也不敢打它的。 齐宥立刻把软乎乎的小白狗抱在怀里,狗狗伸出嫩嫩的湿润舌头舔齐宥掌心,齐宥满心柔软,开始喜滋滋的幻想站在老爹面前奉旨撸狗的画面。 雍炽见他两个手都被占用,立刻揪住小白狗的脖颈,也不管狗狗如何噫噫呜呜,直接丢给了身后的侍卫。 齐宥还没来得及反对,手已经被雍炽的大掌牢牢握住。 齐宥正要说话,看到一边的铺子上摆着剑状的竖条花灯,目光不由的被吸引。 他记得原书中,雍炽幼时常和雍辞拿着这种花灯互相打闹比剑法,以至于赵王听到雍炽阵亡的消息,对着灯火出神许久。 这灯很别致。齐宥望向雍炽:你把这灯遣人给赵王。 哟。雍炽揉捏齐宥的脸,又要打趣他:阿宥真有主事夫人的样子,连朕的弟弟都开始管了? 齐宥的脸被揉搓得发红,瞪他道:你送不送? 雍炽双眸直勾勾看着他:送! 齐宥看侍卫拿着那盏灯快速离去,才微微放下心。 送盏灯沟通沟通感情,总归没坏处。 齐宥看向雍炽: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赵王? 你说得不错,萧家行事确实古怪。雍炽唇角噙上冷笑:他们已有反意,只是没有名头,他们不是盯上赵王了么?让他们狼狈为奸搭上线后,反状显露,朕再一网打尽。 齐宥一怔,雍炽既然已经开始忌惮萧家,又把赵王留在京城,自然会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怕还是因为想等赵王,所以才猫玩老鼠般旁观。 如今赵王没去封地,萧家又处处被掣肘,自然不是雍炽对手。 齐宥犹豫:你这不是把赵王推向不归路么 赵王是雍炽胞弟,又有太后袒护,犯的任何罪状都能大事化小。 除了谋逆。 若赵王真的和萧家谋逆,那雍炽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他,就连太后都说不出什么。 朝上那些总赞颂赵王的大臣,也可以顺便打击一波,甚至看哪个不顺眼,也可以送上顶谋反的帽子的给他。 回京之后,赵王和萧家联系并不多。齐宥摇头道:我觉得他并不是有野心的人,只是不想被你摆布而已。 雍炽沉默,齐宥说的他自然也知晓,赵王回京后安心养伤,并不见外人,甚至在有意避嫌。 雍炽冷哼一声:救驾一事难道不是他的主意?根子都是坏的,还能救? 本是同根生。齐宥看他一眼,戏谑道:这么说陛下的根子也是坏的。 雍炽掐他后腰,双眼危险的眯起:这么久了朕的坏不坏,你不知道啊? 齐宥一脸无辜,面不改色:这么久了,我倒也没真的验过吧。 雍炽语塞: 虽然两个人从来没正经干过,但雍炽言语间总是两人已云雨多日的样子,齐宥为了他的面子也乐意配合,这么直勾勾点出二人尚是清白还是第一次! 雍炽悲凉的闭嘴,像个无法用实绩证明自己多无敌的将军。 齐宥飞快地扫了雍炽胯/下一眼,捂嘴笑道:当然,肯定不坏,也不会有不妥,我相信陛下。 雍炽胸膛起伏:你 齐宥一手给雍炽顺气,一手抓住他的手:陛下说好了,日后阿宥向赵王示好,陛下你要配合我。 雍炽眼眸微动:好。 恰在此时,前面走过两个手提花灯,身穿粉色襦裙的女孩。 今晚过后,再想逛夜会便要等到上元了。 是啊,一天天数着盼着,结果到了这一天,连这条街都没走到头,天就要黑了 知足吧,张家的小女儿哭了两个时辰,家里人也没放她出来。 方才的冰饮真好喝,以前都是哥哥给我拿回家去,可是在街上喝完全是两番滋味 两个女孩儿身影渐行渐远,柔声细语消失在夜色里,二人久久伫立,一时间都有些动容。 男子不论出身官宦世家还是平民百姓,都有进身之阶。 而女子连出入都受限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所度的天地只有庭院的一隅,禁锢得久了,连走上街头看看花灯,喝瓶冷饮都是奢侈之事。 齐宥喃喃道:真是不公平 是不公平。雍炽看向齐宥,叹口气道:不仅此事,科举的加恩分亦不公平,笔试考策论,有些人长在京城官宦人家,从小听门客清谈,长大后甚至能听经筵,可是那些远离京城之外的学子呢,只能熬夜苦读,这本就不公,然而除此之外,还要有加恩分,岂不是愈发打压京外考生? 齐宥很是惊讶,加恩分一事他本也觉得有几分不妥,只是别说古代,就是在现代时,同样的试题,不同地区录取率也是不一样的,世上并无公平可言,他也慢慢学会缄默。 齐宥偏头,看向灯火下雍炽俊朗的侧脸。 不过雍炽身为帝王,能说出这番话,倒是出乎他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放下豪言:媳妇儿怀疑朕了,朕必须要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下不来床感谢在20200823 16:11:43~20200824 23:3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948291 15瓶;CYFdashg 5瓶;负歌于途 2瓶;南川柿子谷、兰亭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有幸 乘着月光, 齐宥抱着小奶狗回府。 一进府却直接愣住了,萧朗吟竟然正坐在花厅椅上和父亲谈天,看他回来, 立刻止住话音含笑抬头。 齐鸣泰的眼神直接落在狗身上:从哪儿来的狗?怎么也进了咱家? 齐宥质问的眼神刚好落在萧朗吟身上。 萧朗吟: 怎么瞬间觉得被内涵了? 齐鸣泰这才想起还有客人, 也顾不得再说狗的事儿:朗吟大过节以为你在家呢,特地来找你玩, 等了一个时辰,结果你到现在才回来。 言外之意, 自然是声讨齐宥没在家过中秋。 齐宥没给家里人提过陛下的只言片语,只简单说和朋友出去,眼下有几分心虚, 忙打个哈哈, 抱着狗随萧朗吟一起去了内室。 看着萧朗吟挺拔的背影, 齐宥缓缓皱起眉头。 从射场回来后, 雍炽一直派侍卫暗中护着自己, 萧朗吟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才会直接杀到家中。 只是他已经退学, 来找自己还能有何事? 阿宥。萧朗吟轻笑了下:听说国子监举办了书法选拔, 你是头筹? 那声轻笑立刻变得别有意味,齐宥撸着狗,皱皱眉: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啊? 萧朗吟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对你很是有几分用心。 齐宥一怔, 撇了撇嘴道:哼,你和哥哥一样, 都觉得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赛后我明明又比了一次,很多人都买我的字。 萧朗吟并不执意于此事, 微微一笑便作罢,只扫了一眼他怀中的奶狗道:阿宥如今很是惬意,想必也不会再惦记离京了? 看他这么执着,齐宥立刻想起原主逃跑后的惨状,皱眉道:你对我的事儿未免太过上心,学都退了,还专门大过节跑来我家问我这些? 我只是想尽一份力而已。萧朗吟气定神闲:毕竟上次出逃遇到意外,我也很是过意不去。 齐宥闻言,翘起唇角冷道:上次你尽的心意已经足够了,那些在门口戒严的侍卫是你安排的吧,目的就是让我一旦出了行宫再也无法回头。 这是陛下告诉你的?萧朗吟眸中闪过惊疑,随即看向他笑道:我怎会如此做?再说这对我又有何好处? 齐宥不语。 你被侍卫阻拦不能进行宫,情急之下才进了冰车,陛下又正好搭救了你萧朗吟道:这每一步都算得很准,事后你也不再想着出逃,反而愈发死心塌地 萧朗吟唇角噙着一丝笑:阿宥,你该怀疑的人不是我。 这不是影射雍炽自导自演么? 若不是自己细细回忆原文,对萧朗吟有了疑心,也许已经被这几句话说得摇摆不定。 齐宥快被气笑了,直接冷下脸:我没想离开京城,即便是日后离开,也不必再和你一道。 他的语气很凶,怀中的小奶狗似乎察觉到什么,立刻甩甩脖颈冲萧朗吟汪汪汪狂叫。 萧朗吟并未纠缠,一笑道:阿宥,我虽退了学,但还是你朋友,日后若需要我关照,来我府中就好。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59) 说罢凑近他轻声道:你也不能把路给堵死,是不是? 还未等齐宥说话,萧朗吟便率先离去。 齐宥皱皱眉,这人怎么愈发阴阳怪气,下次若见到,都不用多说直接撵出去。 第二日齐宥到了国子监,却看到照壁上挂着高悬着停课通知,大意是说师傅们都去了前朝论政,特此停课一日。 只有较为重大的议政,国子监才会全员参加。 会是何事呢? 同窗们都三三两两走了,齐宥却不由记挂着雍炽,独自往宫内走去。 议政在前殿,齐宥出示了进宫腰牌,第一次在无人带领下进了宫。 他举目四望,不远处,高耸森严的大殿门大开着,里头站满了穿不同袍色朝服的官员,依稀能听到他们的辩论之声。 齐宥走到殿外,对着正在躬身等候的常寿笑笑,蹑手蹑脚趴到窗沿上望向大殿内部。 大殿内的石板泛光,御座下的炉中燃着龙诞香,殿阶下站了很多人,雍炽玄衣冠冕,森冷的眉眼很是威严。 齐宥立刻移不开目光,在殿外踮起脚尖,贪婪的想看看此时有些陌生的雍炽。 有侍卫想上去阻拦,常寿忙使个眼色,侍卫会意,也不再去管。 有大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孟子曰: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女子本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怎能抛头露面,每日在夜市集会上闲逛?陛下问臣等的意见,臣等都觉得这实在是有碍风化体面。 齐宥一怔,才意识到殿内的讨论,和他前几日中秋时和雍炽一起出行有关。 妾妇之道?雍炽轻嗤道:人生一世,要遵循的道可真不少。 雍炽冷冷扫过众人:朕却觉得,听从己心才是最要紧的道,朕想让天下的女子都可以出门,可以和男子一样,尽兴赏月赏灯,难道这就有碍风化体面了么? 雍炽向来特立独行,殿下的臣子已被允许畅所欲言,自然是嘘声阵阵。 唯有殿外的一道目光,在一片嘘声中定定看向雍炽。 夜市皆是要到黄昏后才开放。有人站出来道:晚上常有作乱之人,女子柔弱无力,这禁止女子出门也是为了女子考虑。 朕也想到了这项,特地加强了京城夜间的防护,每个巷口都会有侍卫驻守。雍炽认真道:若只是因为作乱之人便禁锢女子,岂不是让女子承担旁人的错误? 人群里噪杂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少人开始逐渐向雍炽靠拢。 大臣词穷道: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这这是古人千百年所定的规矩,自然不能轻易改变。 古人的道理难道就不能变通?古人还茹毛饮血呢,你昨日回家怎么还吃了热腾腾的炖鱼? 意识到被雍炽密切监视,大臣立刻直冒冷汗:这 陛下!齐鸣泰站出了队列:陛下继位以来,威震蒙古,收复领土,又减免赋税,眼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 雍炽被拍了彩虹屁,面色略微缓和。 既然是盛世,那自然要有礼仪规制,齐鸣泰缓缓道:女子们谨遵圣人礼教,这才是朝廷的气度。若随意出门,和不通教化的蛮夷有何区别? 齐御史说的盛世,和朕心中的盛世不同。雍炽蓦然转身,目光灼灼:朕心中的盛世,是人人喜乐,是女子也能在碧天青夜下走过人间灯火,而不是对月徒增惆怅!若人人困守,连出门迈哪个脚都要想想规矩,这样的盛世,朕宁可不要! 齐宥目不转睛的看向殿内。 周遭的一切都在此刻褪去了颜色,雍炽站在高处越众而出,成为唯一炽热又夺目的光。 这本书里的世界是如此僵硬黯淡,大部分人皆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从没想过求证前人的想法是否正确,也未想过打破禁锢。 唯一庆幸的是,越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就越能感知到雍炽的珍贵。 他和他相爱,何其有幸。 还有不少大臣在挣扎:例来只有在上元中秋七夕,有盛大灯会时,女子才可以出门赏灯,这对女子已经是恩赐,还望陛下遵循祖制啊。 所谓上元中秋七夕,难道不也是前人所定?雍炽冷冷道:以你所说,只要悬灯千盏,那日日都可以是上元中秋七夕了? 不等他答话,雍炽已沉沉道:传朕旨意,京城举办灯会,从今日起,夜夜有灯节,夜夜皆是所谓上元七夕,办灯会的银子从国库里头出! 齐宥看着殿阶下的大臣气得脸色涨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想要破除一天的特殊性,自然是让每个普通的日子变得特殊起来。 此举定会让京城女子逐渐习惯每夜都可出门赏月赏灯的快活日子。 雍炽继位以来休养生息,全国余粮充足四海升平,他自然也有办灯节的底气。 朝堂上登时议论纷纷。 齐宥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径直跑回家,逮住宝桐就问:我的银钱匣子呢? 在柜子里锁着呢。宝桐看他心急火燎的回家,还以为有什么事:怎得了? 把里头的钱全部拿出来,我要用。 即便这点钱微乎其微,亦是他的心意。 他为改尽京城设了万千灯火,齐宥亦想点燃哪怕其中一盏。 宝桐看他要花钱,立刻急了:这这是少爷您的体己钱!听大少爷说,是给娶少夫人预备的,您若没了这笔钱当根基,还怎么盖宅院找媳妇儿?您可不能动那笔钱的主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你家少爷不找媳妇儿,马上要当朕的小媳妇儿了 七夕哎,大家快活了嘛? 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码字的不语被朋友圈虐,还要被文里的崽子虐(挥手走掉)感谢在20200824 23:33:25~20200825 2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子川、CYFdashg 5瓶;39741696、溯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心甘情愿 赵王看着那剑形的花灯, 眸中露出思索之色。 这是他和雍炽幼时曾一起玩闹的温馨记忆,雍炽此时送来,难道也是想起了往事? 正思索间, 有太监进殿禀道:殿下, 陛下今日朝会,把所有大臣都召了去, 还争执了起来。 赵王问:可知所为何事? 那太监略想了想:是为夜市灯火一事,陛下想让女子也能夜夜出门赏灯, 到最后竟然下令,这半月京城夜夜燃灯,让京城每晚都是上元。 赵王默了一瞬, 并未答话。 他想起幼时上元节, 自己曾在灯影中对兄长笑言:只有中秋, 上元, 七夕三日可看灯会, 若是夜夜有灯会, 夜夜都可以出宫该多好啊 赵王的眼神再次落在雍炽送来的花灯上, 神色缓和, 眼眸中透出追忆。 看来陛下嘴上不说什么,也许心里还是在意他救驾之功的,会在看到花灯时想起来给他送一盏,还会惦着他之前的心愿。 赵王叹口气, 没再多说什么。 殿内一时无声。 前殿,雍炽正拿着朱笔批示着什么, 常寿悄声进来禀道:陛下,小公子来了。 雍炽一怔,以往都是他派人去国子监通传齐宥, 齐宥才会过来,还从未见他主动现身过。 嘴角上扬了几分,雍炽放下手中笔。 齐宥其实是来送自己压箱底钱财的,抱着小箱子进了殿,一抬眸看到雍炽穿着玄色龙袍坐在桌案后,眉眼尚存几分凌然,心头忽然涌起羞意,忙把手里的小箱子悄悄背在身后放在桌案上,思索一会儿该怎么开口。 雍炽看他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两只爪子也背在身后,倒是笑了:两日不见朕,还害羞了? 齐宥这才立刻吧嗒吧嗒跑过去,牵住他的手,悄悄道:陛下。 雍炽眸中盛满笑意,揉揉他头顶:炽哥哥今日没叫阿宥,阿宥怎么进来的? 齐宥一怔,忙乖乖答道:我拿着陛下赐我的腰牌进来的,陛下曾经给过我一张腰牌。 说罢还悄悄看了雍炽一眼,补充道:臣没有仗着陛下喜欢乱闯乱闹。 一边说还一边解下来腰牌递到雍炽面前让他看。 小傻瓜。雍炽亲昵的吻上他唇角,低声道;朕不想看腰牌,想听阿宥说想炽哥哥才进来。 齐宥眼巴巴瞅着雍炽俊朗的面容,眸中满是依恋,但小嘴巴矜持的什么都没说。 眼神一斜瞟到桌案,齐宥忽然看到了奏折旁倒扣着的话本,饶有兴致的伸手拿过,道:陛下,这是什么? 他之前还纳闷情书的事儿怎么会露馅,眼下才知道原来雍炽在背地里偷偷看话本? 这倒不像是他爱看的书。 雍炽面色突然前所未有的涨红,伸手就想夺过来:放下,这不是你该看的。 齐宥看他这样子,以为又是什么污图,忙抓起书跑到桌案另一头,笑嘻嘻打开一页。 书中并未有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是普通的铅字印刷的话本,空白处还写满了雍炽的字迹。 齐宥一怔,未想到雍炽看话本竟如此认真,正想认真瞧瞧,忽听雍炽语气凶巴巴的吓唬道:好了好了,你想知道,朕告诉你就是,里头都是些强迫人欢好云雨的招术。 齐宥动作顿住:??? 雍炽看他表情顿住,才微微放下心,一步一步逼近:比如晚上约你喝酒,还有还有做一个有机关的箱子,骗你说里头装着好东西,扣住手让你不能动任由朕摆布 齐宥气得说不出话。狗雍炽本来就有那么多套路。 还要从书上再学习? 那还不直接翻了天? 如果不是我今天看到了书,陛下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齐宥眼尾泛红,把书狠狠一扣:你是不是一天天总想着这些? 雍炽还未说话,一张薄薄的纸笺从倒扣的书页中缓缓飘出。 齐宥无意间俯身去拿,上面赫然写着:第35页的法子可以一试,若阿宥还未解气,可再多用40页之后的标注。 齐宥眉心一皱,翻开书页挑了雍炽的笔记批注去看。 登门致歉这法子可行,朕可借和齐鸣泰谈论国事拜访齐家,挑个好日子,朕要亲自上门。 齐宥觉出不对劲,又翻开一页:此男子的弥补法子是堂堂正正公开关系,八台大轿迎娶,阿宥最厌声张,此法子不适合朕。 齐宥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雍炽已然急了,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给朕!朕不许你看! 齐宥第一次看到雍炽着急的样子,忍住笑,又往后翻看:送金子一事可行,朕忆起在射场时,魏九朝给阿宥金子,阿宥很是开心,朕也准备给他金子。 齐宥再也忍不住,眼含笑意望向雍炽悠悠道:这就是陛下强迫我的法子? 哪里是强迫,分明是绞尽脑汁对他低头。 雍炽面色涨红,在大殿围追堵截遍看遍朗诵的齐宥:给朕! 他宁可要齐宥以为书中都是自己强迫他的法子,也不愿让他知晓自己在背地里抓耳挠腮想求和 太丢脸了 眼看齐宥把该看的都已经看的差不多,雍炽第一次只能像鹌鹑般垂着头,恨不能直接消失在大殿。 陛下不用觉得羞赫,日后也不必再强迫我。 明明早就想要和他重归于好,可偏偏要藏着掖着,情急之下,甚至还说这些是强迫他欢好的法子。 差点就被雍炽骗了。 雍炽偏头:嗯? 齐宥的声音很轻:陛下总是这样,之前明明是想让我亲您,非要摆出要杀人的模样,想让我写情书,却不直说,非要用惩罚的方式 齐宥看着雍炽:想让我做什么,陛下总会不自觉的强迫压制。 雍炽不自觉的避开视线:朕知道是朕错了,怎么又提起那情书,以后不写便是,朕也不会强迫你 以后不必如此。齐宥温声打断:以后陛下不必再强迫臣,把想要的直接告诉阿宥便可。 雍炽一时怔住,眼底闪过一丝迷惘道:为为什么? 因为臣喜欢陛下。陛下也是臣的心上人。 齐宥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满足心上人,取悦心上人,不必觉得羞赫,也不必遮遮掩掩,更不必再有强迫,写情书也好,做些陛下喜欢的旁的也好,阿宥喜欢陛下,自然想让陛下开心。 雍炽一时口干舌燥,胸前涨得满满当当,半晌才憋出一句:那那朕要如何做? 他习惯用压迫和威胁表达自己的渴望,时间久了,已不知如何用旁的方式说出自己的想要。 齐宥看向他:陛下只要笑着说出来就好啊。 只要陛下笑着,我就会奔向你。齐宥眨眨眼,调皮的轻声道:心甘情愿的。 四个字酥酥麻麻的钻进心里,和当日射场时那轻柔的气息一样,让雍炽欲罢不能。 自己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和他血脉相连的母亲,从小辅佐的老师,一起长大的弟弟,伴读都只是虚情假意的爱了他一下。 可有一天,有个双眸清澈的少年,给他一张不闪不避的笑脸,对他说,心甘情愿。 雍炽想说的有很多很多,结果最后喉结滚动,只胡乱的嗯了一声:还是还是阿宥笑吧,朕朕会去找阿宥的。 他抵抗不住阿宥的笑,即使隔着万水千山,也会去寻他的。 齐宽宥看他笨拙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 阿宥知道陛下想做什么,齐宥把箱子摆在雍炽面前,笑道:这是我特意拿来给陛下的,陛下打开看看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0)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5 22:55:20~20200826 16: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恨执 3瓶;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彩礼 雍炽打开箱子, 面色登时凝固。 箱子里躺着的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半晌,雍炽疑惑的抬头:给朕送银子做什么? 他原以为齐宥神神秘秘又满脸羞赫,给他的物件即使不是和欢好有关, 也必然是传情达意, 让人脸红的。 结果竟然是一箱银子? 齐宥在雍炽质问的眼神下很是坦然:陛下不是说要举办灯会?臣也想贡献心意。 雍炽心头涌过暖意,揉了揉齐宥的脑袋, 还是把箱子合上了:朕也不缺你这几两银子。 陛下收下吧。齐宥偏头道:臣收了陛下的金子,总是不亏的。 雍炽忍俊不禁:你倒是会算账。 他将手掌覆上齐宥的手背, 含笑望着少年精巧的侧脸。 齐宥能把自己的小钱匣拿来,雍炽自然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感动。 只是齐家素来清廉,这些银子不知是齐宥存了多久的压岁钱和月例。 乖乖带回去。雍炽语气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压制:听话。 那我就带走啦。齐宥抬头, 转转眼珠:也是, 哥哥说这是娶媳妇当彩礼用的, 还专门找月老庙开过光, 可不能随意给人呢。 雍炽脸色一变:回来! 齐宥抱着箱子止步, 依然背对雍炽:陛下还有事儿? 雍炽冷哼一声:把箱子放下! 齐宥悠闲的把箱子放在桌上:方才陛下还说不要呢。 雍炽不理他, 直接把箱子拉过来按住。 齐宥嘴角抽动, 强忍住没笑出声。 戌时初, 无数盏描金细花的灯火渐次亮起,鳞次栉比的街道亮如白昼,京城很是热闹,买冰饮的, 打首饰的,满面喜悦的站在街两侧叫卖。 不少女孩子拉着自己的邻居好友, 在潋滟的灯火下说笑玩闹,比平日里只有男子出现的夜晚多了丝旖旎,如同画中一般。 雍炽拉着齐宥从宫中出来走动, 看到此情景自然得意:满城灯火,才子佳人,就算是天上宫阙,也不过是京城模样。 齐宥穿着青衫,倚着墙,端着冰酿桂花酒小口啜饮,看着往来嬉笑,讨价还价的人群。 灯火朦胧,恍惚间如看到前世时,人们随意闲逛的场景。 本是沉闷的京城,愣是有了说不出的朝气。 齐宥看往来的人群,雍炽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他身上。 少年吃了酒,本就白皙的面孔晕染出薄薄桃花红,颧骨,眼尾,皆如被春意点化过,潋滟得让人想吻住。 正巧此时齐宥身畔走过几个穿淡粉衫子的少女,执着团扇姗姗而行,所经之处余香清幽。 她们笑语嫣然,很是惹人注目。 雍炽看到她们愉悦的模样,也不禁嘴角上扬。 齐宥抬眸,正巧看到这一幕:陛下? 刚喝过冰过的酒,少年的语气也凉凉的。 雍炽收回目光:怎么了? 齐宥对着那几个女孩远去的背影努努嘴:陛下看到她们,很是开心? 自然。雍炽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很是坦然的模样:朕做这些,本就是为了让子民安康喜乐。 原来是子民啊。齐宥凑过去,偏头看雍炽:可陛下方才的笑意不对劲。 雍炽一头雾水:??? 我不喜陛下对旁人笑,齐宥直接攀住雍炽的腰身,双眸亮晶晶的:既然是子民,陛下笑自然也有道理,只是也该是更慈爱的笑意。 雍炽摸不着头脑:怎么是更慈爱的笑意? 跟我爹对我笑似的。齐宥吸吸鼻子,表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陛下一笑,别人都把你当爹,也只会把你当爹。 雍炽唇角浮上笑意:成,朕努力。 努力靠笑当上众人的爹。 他本以为齐宥很是淡然,没曾想独占欲倒是和他不相上下。 活脱脱一个小醋精,醋味儿都溢出来的那种。 几日过去,此次的灯会很是被京城的百姓喜爱,赞颂声不绝于耳。 起初,来街上逛的女子并不多,大多还是观望犹豫。 最先坐不住的还是那些贵女,她们心性本就爱玩,看到街上灯火辉煌,按捺不住,呼朋唤友的率先出来。 百姓家刚听到夜游的事儿,本觉得有伤风化,可看到京城尊贵的女子都出来玩闹,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子们谁都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纷纷穿着最喜爱的衣裳观灯笑闹。 刚开始,家人难免担心,结果看到各个巷子口都有巡逻保卫,甚至还有人专门护送女儿回家,便又转忧为喜,赞不绝口。 朝中有些刺头大臣,本来还想上奏折说几句,齐宥也对此早有准备,已提前派人给他们家人通了气。 夫人爱妾们早就喜欢上了每晚都能赏灯玩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听丈夫竟然从中作梗,还想要上折子取消,立刻横眉冷对,又打又掐:老娘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你就看不下去是不是?朝廷的事儿那么多,管什么不成,非要管我们娘几个?你要是敢把这折子递上去,就别再进我房里! 大臣们连连告饶,也一个个的偃旗息鼓。 雍炽本已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结果等来等去,朝廷大臣们并无异议,反而不少人看到成效,还写了赞颂的折子。 民间的赞颂声不必说,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雍炽很是得意的向齐宥提起此事,还纳闷那些杠精大臣这次皆没闹事,一个个闭嘴保平安。 齐宥笑了半晌,才神神秘秘的向雍炽说起关键所在。 雍炽恍然大悟,思索半晌才摇头笑道:朕可想不出,阿宥是如何想出这釜底抽薪的招数的? 齐宥得意的抬起下巴:夫人们和丈夫朝夕相处,心中自然有降伏夫君的招数,让她们出面,保证那些大臣服服帖帖。 即使书里的世界表面是夫为妻纲,但古今同理,女子定然有辖制枕边人的手段。 雍炽盯着齐宥,若有所思。 齐宥一笑:陛下也觉得臣厉害? 厉害。雍炽舔舔唇,在少年耳畔低声戏谑道:厉害到朕都有几分怕你。 夜游事件不久,雍炽又在朝堂上宣布,科举考试为招才纳贤从本次废除加恩分,京师考生和其他北地考生一样,同卷同分。 此事一出,朝堂大哗,连已经半隐退的首辅陆茗都被惊动。 臣子们聚在陆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陛下此举,表面看是公平行事,其实是在收拢权力啊陆相。 陆茗喝着茶,久久不语。 京城的权贵子弟科举,历来有照顾,加恩分就是最重要的一项,毕竟这些子弟书读的不精通,在科举考场也不好动手脚,但借助所谓特长和曾经侍奉过君主,还是可以混些分数,只要上了榜,又有父辈们提携,那自然青云直上。 因此,朝堂的重要职位,几乎都是由京城子弟把持,外地的考生只能被打发到边缘。 今日来陆家聚集的,多是身居要职,由加恩分加官进爵的京城本地人,说白了,他们大多数都是文臣领袖陆家和贺家的门生。 只是前几年,贺家开罪了雍炽,贺家如今只剩下一个贺珥,独木难支,陆家身为首辅,一家独大了好几年。 雍炽废除加恩分,又准备大力拔擢平民子弟为己所用,进一步消弱世家的权力,自然有损于这些人的利益。 陛下前几日搞什么夜游,也是幌子吧,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这等事儿!一人很是气愤:若再观望下去,岂不是让那些泥腿子都要爬到我们上头! 不行!一句赶一句,群情立刻激昂:还等什么?赶紧回家给陛下写折子,说好了,明儿个早朝,一人一本递上去! 众人接二连三的答应着,准备回去准备。 正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各位大人请留步。 众人回头,只见陆唯时轻挑门帘,从内室款款走出:各位大人不必着急,陛下想做的事情,只上折子,是拦不住的。 立刻有人皱眉道:陆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叫我们坐以待毙? 自然不是。陆唯时浅浅一笑:我劝大人们不要着急,是因为有人比你们还要着急。 众人面面相觑:谁? 陛下此举,伤的是谁的利益?陆唯时缓缓道:还不是国子监那些学生? 各位大人们觉得,是你们亲自露面好,还是让那些年轻气盛的学生替你们出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6 16:45:24~20200827 23: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蛙蛙大帅 20瓶;过期洋芋片 10瓶;想吃嘎嘎 6瓶;沅水、46902048 5瓶;39741696 2瓶;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孔像 加恩分消息传到国子监, 学生们登时群情激昂。 有加恩分的人自不必说,即使没有加恩分的,也不乐意看到这结果。 毕竟这项举措除了短时间的利益, 还是一个信号透露出陛下开始疏远京城的世家子弟, 想要提拔出身平民的人。 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大多是官宦世家子弟,自然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 京师的学生历来比外地的考生多些恩典,陛下如此行事, 是要帮扶外省么? 听说陛下前几日提拔了很多江浙,徽州出身的官员进内阁,若是放在从前, 怎么会有此事? 陛下还说策论一事, 说我们本就比外籍考生沾了便宜 学生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 愈发群情激昂。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去找陆相, 让他评评理! 陆家向来是文坛领袖, 又是现任首辅, 学生们立刻准备赶往陆府讨主意。 走至国子监中庭, 有同窗忽然福至心灵, 突然开口道:陆唯时是首辅之子,又是我们国子监的同窗,我们不如先去找他打探打探风声。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 沿着廊檐去堂里找陆唯时。 陆唯时没在上课,他位置靠着窗, 此刻正卷起衣袖伺弄窗台上盆栽中的花草。 听完同窗所述,陆唯时依然是浇水的闲雅姿势,淡淡道:陛下本就打算抑世家, 扶白身,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即使去找我父亲,他也没什么注意的。 众人一时都静住,半晌才有人愤慨道:那为何偏偏要把我们这一榜考生时才闹出这种事儿,这不公平!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不成? 他们还未入朝堂,风声就来了个大转弯,如果此次不争不抢的松了口,那日后的宦海沉浮岂不是更被左右? 此事关系到日后,简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半晌,陆唯时才开口道:找我父亲没用,但有些事还是可为的。 你们还记得早几个月,陛下来国子监视察,废除孔子像一事么? 众同窗一怔,皆点点头。 陆唯时叹道:只怕当时,陛下就动了心思,诸位想想,事发之后,只有我们国子监没了圣人像,其余省市考生却每日祭孔祈福,从不怠慢。如今想来,真后悔当时太过冲动。 想走科举路途的人,大多都对孔子很是尊崇,考试之前,也会把祭孔当成仪式,来祈求先人的庇佑。 当时雍炽废除国子监孔像,正是蒋司正借孔像横征暴敛,人人愤慨之时,学生们自然拍手称快。 然而时间一长,国子监的监生开始犯嘀咕,特别是那些课业成绩下滑的人,总觉得也许就是孔像不在,才导致自己接连失利。 陆唯时是当时带头主张废除孔相的人,他既然都这么说,同窗们自然开始觉得废除孔像一事不妥。 对啊,我们为何要废除孔子像?别的学校都有,我们没有,岂不是吃了亏,科考时又怎会顺利? 有道理!我说为何课业成绩下降,想必和此事也有关系! 当时蒋司正借孔像一事欺压学生,站出来反抗的齐宥等人受到全国子监拥戴,雍炽对蒋司正的处置也是大快人心,如今事势有变,此举立刻成了别有用心, 陆唯时此刻才道:加恩分是陛下在朝堂上和大臣们议论的,我们还未入朝堂,此事虽和我们密切相关,我们也不便议论政事,但孔像一事是发生在国子监之内的,我们师出有名,以次为契机做文章,才可先发制人,徐徐图之。 这番话入情入理,同窗们的心登时定了几分。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国子监不准议政,那我们就不说朝堂之事,只说孔像!有人站在台阶上,面对众人大声道:我们把孔像一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他们也知晓我们不是好拿捏的! 立刻有人问:如何闹大? 一时间众人静默,都看向陆唯时。 陆唯时道:此事如果只是等闲的闹一闹,的确容易无声无息的过去,方才那位同窗说得很对,只有闹得沸沸扬扬,才能让朝廷晓得我们京城国子监的决心,京郊孔庙里有孔子的塑像,我们可从京郊一路抬至国子监。 立刻有人拍手响应道:陆兄这主意好,此番沿途要经过不少闹巷,也好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知晓此事,他们都是京城百姓,自然要站在我们这头。 一语激起千层浪:对,我们就按这路子来,别的学校都有孔像,我们把孔像抬过来,这是我们国子监自己的事儿!谁也说不出什么!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1) 众人走出国子监,当即浩浩荡荡向京郊走去。 京郊的孔子像已经有上百年历史,巍峨肃穆,众人齐心协力把孔像抬至轿杆上,由五六个学生抬出门外。 陆唯时见事情已定,便拱手道:我便不和诸位同去了,我先走一步,去给家父通禀一声,也好让他照拂多多各位。 话说得漂亮,但真到了露面往上冲的时候,陆唯时爱惜羽毛,自然是不愿冲锋陷阵的。 正准备开路的同窗们一怔。 其实今日义愤填膺的人不少,吵吵嚷嚷来的人也挺多,只是真到了搬孔像这一步,大家还是不敢惹事,三三两两,不约而同的散去了,以至于到现在,只不过还剩二十多个人。 陆唯时离场,大家不免打了退堂鼓,只是听他说是分头行动,让陆相多多照拂,心里登时有了底,立刻道:陆兄快去吧。 京城街道登时乱成了一锅粥,众人围绕在街道两侧,打量着这些喊着号子的学生。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抬着孔像? 你们还不知道呐,没看见这都是穿襕衫的,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齐宥三人正在国子监午休,听到此事的消息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没有明确的圣旨下达,但废除孔像一事的确是雍炽亲口下的命令,同窗这般做,这不是摆明了和他叫板么。 赵昭忙问来报信的同窗:你看清楚了?他们真的去了京郊,要抬孔子像? 那当然。同窗道:领头的是陆相的公子陆唯时,你不是总和他在一处么?他竟没告诉你? 赵昭神色一变,立刻放下书跑出去。 齐宥和魏九朝对视一眼,匆忙跟上去:赵昭,你先别急着去寻他,听听消息再说。 赵昭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他脚步不停,思索着从孔庙到国子监的距离,反向去堵□□的队伍。 齐宥二人没法子,也只能快步跟上。 刚刚走到棋盘中街,便听到喊声沸腾,远远望过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把巷陌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人逆着人群往前走,艰难的推搡着周围的人,目光从那些监生的脸庞上扫过。 在前头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陆唯时的影踪。 你先别着急。齐宥被人推搡得站不稳,艰难的朝赵昭喊道:若陆唯时过来,定然是站在前列。 前列既然无人,那陆唯时露面的可能性并不大。 赵昭顾不得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双目仍然焦灼的看向人群道:以唯时哥的性子,他定然是会来的,我我再去后面找找。 齐宥和魏九朝相隔不过一米,紧紧跟在赵昭身后,陪他一起找人。 人潮拥挤,只听一串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呼啸而来。 有百姓喊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棋盘中街本就拥挤,人群又堵塞在了一起,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维护京城秩序,看到眼下场景,怒喝着斥退人群。 人群散去些许,国子监的二十几个监生和兵马司的人终于狭路相逢。 兵马司的头儿知道这些人是国子监的监生,翻身下马,语气也算和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学生们群情激愤,脸涨得通红:我们要把孔子像抬到国子监。 兵马司已经耳闻陛下废除孔像一事,当下冷哼道:你们这是想抗旨?趁事情还没闹大,赶紧回校里去吧! 你算是哪个衙门的,也能管到我们国子监头上?学生们已然上头,根本看不上这些城管,立刻怒道:耽搁了我们前程,你们赔得起么? 说罢,不顾阻拦,还要愣是往前冲。 兵马司的人登时出了一脑门子汗,再往前走,就是御街,此事若是传到宫里,负责治安的兵马司首当其冲,定然也要受到连累。 他脸色陡然阴沉,一挥手道:先把这几个人扣起来! 魏九朝和齐宥一路跟随赵昭,只是人潮涌动,赵昭又横冲直撞,不多时便跟丢了。 他们被人群挤出了巷子,干脆歇在巷子口,准备等到兵马司的人维持好秩序,再进巷子找人。 没多时听到巷子平静下来,两人忙大步流星的去找赵昭。 谁知别说赵昭,就是方才那些闹事的学生,此时也都无影无踪了。 齐宥一怔,忙向身旁的人问起。 我也不晓得你们说得是谁,过路人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只是方才好些个闹事儿的学生,都被官差抓走了! 齐宥和魏九朝对视一眼,目色中闪过一丝惊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7 23:54:31~20200829 16: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吾邪 74瓶;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石头 陆唯时已回到家中, 捧着茶问父亲:这两日萧家有消息么? 说是已经造好多发弩了。陆茗压低声音:你莫要声张,我们家不掺和他那边儿的事儿。 我自然是安心上学。陆唯时淡淡道:只是问一句罢了。 陆茗看向他:那些学生被抓了? 是的。都关在五城兵马司大牢里。 陆茗摇摇头:可惜只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只负责京城的治安管理,不能审讯问罪, 牢里都是些小贼和地痞, 自然也掀不出大风浪。 陆唯时小口小口啜饮着茶,半晌后忽然抬头对管家道:去备马车, 我今夜要探望探望同窗。 是该去拉拢探望。陆茗道:别急着回来,就是住一夜也无妨。 陆唯时脚步不停:您还真挺舍得您儿子。 刚走到院中准备上车, 忽看到魏九朝从门口大步走来,一见他便道:赵昭来寻你了么? 不曾。陆唯时一怔:怎么了? 他听说你带头□□,便过去找你, 我们赶到后也没看到人。魏九朝皱眉道:围观百姓说人都被抓进兵马司了, 我们还侥幸想着他也许会来你府中, 眼下看来真被捉进去了。 陆唯时转头对管家道:你看看名单上是否有叫赵昭的? 管家低头查找被捕的学生名单, 片刻后道:是有一个叫赵昭的, 也是和闹事的监生一起被抓进去的, 就关在五城兵马司。 陆唯时眉心一皱。 你先回家吧, 莫担心, 陆唯时眸光闪了闪,拍拍魏九朝肩膀:正巧我要去兵马司。有我在,会照拂他的。 魏九朝皱眉,眼看着马车缓缓驶向暗夜深处。 五城兵马司把这些学生抓进牢里, 也是为了暂时息事宁人,这些学生大多出身世家, 还有着功名,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动怕惹出事端, 只是把他们扭送到了此地,拘在一处牢里。 几人看到陆唯时进来,皆是一怔,纷纷站起身道:陆兄,陆相怎么说? 陆唯时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想是抓捕时发生了争执,他们身上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 赵昭也站起身,在人群里不声不响的看着他,脖颈处赫然有一道擦痕。 陆唯时暗暗叹口气,移开目光,打开带来的匣盒,取出药递过去:各位放心,家父一定会想法子的,这几日就能有消息。 两个提着箱笼的小厮随他进来,开始布置牢房,陆唯时带来了不少东西,有绿植,有烛台碗筷,还有棉被。 陆唯时笑着把几本书递过去:我还遣人把你们的课业拿过来了。 监生们道了谢,还打趣道:这么一布置,倒是比国子监的监舍住得还要好。 陆唯时陪着说笑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走出牢门到拐角处,陆唯时终究止住脚步,抬首想了半晌,终究摆摆手叫来狱卒:你,把里头那个穿绿衣裳的叫出来。 狱卒知晓他是首辅的公子,这些学生也没定下罪名,便也不难为,进牢中四下望了望,示意赵昭出来,直接带到了一旁的耳房。 赵昭推门进去,陆唯时转过身,看向他。 赵昭没想到陆唯时竟在此地等他,忍不住一怔。 陆唯时看看他脸颊上的伤口,抿抿唇:你,怎么也跟着他们闹? 赵昭犹豫了一下,没说实情: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怎么就不能参与? 陆唯时亦不点破,只道:你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吧。 赵昭避开他的眼神,摇头道:还有他们呢。 就在此地睡。陆唯时走过去,细细铺平床单的褶皱道:我陪你。 夜色渐浓,赵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去看床边椅凳上坐着的陆唯时。 秋风飒然,他清隽的侧脸轮廓泛着光华,即使他坐在床边,近在咫尺,赵昭依然渺然看不真切。 睡不着。赵昭试图抓住什么,轻声道:唯时哥,能陪我说说话么? 陆唯时笑笑,径自解下腰间长笛,横在唇边吹奏。 一阑笛声回荡在秋夜里,赵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喃喃道:真好听。 说罢从怀中拿出简易的纸笔,简单记了一些什么。 陆唯时看向他。 赵昭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笑道: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在写话本么,就想着把想法随时记下来。 陆唯时放下笛子:你总说在写书,也不告诉我名字。 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儿。赵昭悄声道:你瞧了要生气的。 陆唯时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 四下无人,夜色寂静,赵昭侧躺在床上,思索半晌,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探陆唯时的腰带,双眸如灼灼烈火:唯时哥 陆唯时摁住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晦涩:那夜是喝醉了酒。 赵昭半晌没说话,眸中的火闪烁了一下,倏然泯灭,只恩了一声:是,那夜我也醉了。 陆唯时在月色中闭上双眸,心下一片冰冷。 他本和赵昭不太熟,只记得此人总是来树下给他送酒,送完也不走,站在不远处,不知等什么。结果自己每次和他对视,他都不好意思的跑掉,还有两次跑的时候差点摔跤。 窘相百出,陆唯时自然不屑结交。 早在入夏时,萧朗吟便向他透露过齐宥和皇帝的事儿,他心下想着,还是要和齐宥混熟才好。 他皱眉思索,自然而然想起经常来给他送酒的赵昭。 结果还没等他去接近,齐宥竟站出来为孔像一事出头,还主动来找他商量。 陆唯时自然愿意帮这个忙,帮了这个忙,也算是和齐宥做上了朋友。 后来他和齐宥魏九朝熟稔,对赵昭却一直半生不熟。 这三个人在陆唯时心里,都有一番考量三个人都是涉世未深,魏九朝是个少爷,家世好,人也肆意。齐宥是陛下侍读,偶尔有些小聪明,但并无太多心机,是块值得利用的璞玉。至于赵昭,家世普通,人也无可取之处,没什么存在感,是个笨拙的石头。 即使拉拢,也是废棋。 笨拙的人自然不懂得掩藏,没多久,赵昭对他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陆唯时没功夫理会,只做不知晓,对他仍翩翩有礼,若即若离。 结果一切都终结在射场的一个晚上。 那天他乘醉而归,路过一片竹林。 竹林畔,沾着桃花酒香的少年披着长发,提着桃花酒,站在夏夜清亮的月光里,拦住他,说要让他点评诗。 陆唯时认出这是赵昭,却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同,双眸中满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陆唯时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向他询问诗稿。 赵昭衾衣半褪,转过身去,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脊背覆着一层薄而紧致的肌肉,诗用清丽的小楷蘸着桃花色泽写就,如云霞般晕染在少年背上。 那是首自己写的情诗。 香艳,清丽又不媚俗,恰恰好击中了陆唯时的心。 借着朦胧的酒意,陆唯时揽住少年的腰身,要把人往竹林深处带。 月光奔涌,意乱情迷,两个人如疯魔般缠绵,亲吻,陆唯时拥着少年的身子,忽然觉得这石头一点儿也不傻。 至少知道怎么引诱他。 事后,陆唯时对赵昭亦很是温存,毕竟那滋味并不坏。 两人一次又一次的夜半出来,在射场的荷花池畔,在草丛中,在监生别院隐秘处的石凳上,饮酒,亲吻,放浪形骸。 陆唯时是个寡淡清冷的人,却也渐渐觉出了妙趣。 他以为自己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对赵昭本身,心底并无太多依恋。 回京后,陆唯时不愿再找赵昭,私下去寻了男倌,结果摆弄半晌,却没滋没味。 陆唯时经过此事,并没有珍惜赵昭,反而有种被拿捏的厌烦,开始逐渐疏远。 他清雅,温和,端方,心却是一汪深潭,结果偏偏是让赵昭这块最不起眼的石头,溅起了浪。 今日,魏九朝来家中说赵昭竟然傻傻的去找他,还被人抓到牢里。 陆唯时没觉得感动,只觉得蠢笨的人就是麻烦,自己安排再绝妙的事儿,也要被蠢人打断。 他恨自己那晚的放任,徒惹许多麻烦。 却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陆唯时还是忍不住把人叫出来,任由他拉着自己说些无聊的话。 真是让人厌烦。 陆唯时深吸口气,尽量温和的帮他掖住被角:别想太多,睡吧。 第二日,赵昭揉着朦胧的眼睛从梦中醒来,盯着耳房的梁顶,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正要去寻陆唯时,忽听房门外响起一声尖叫,随即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赵昭心头一凝,忙起身推开门。 狱卒一脸惊恐的喊道:那些学生好几个口吐白沫,都都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9 16:20:08~20200830 20: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2)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梦如人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受伤 一大早, 齐宥和魏九朝来五城兵马司寻赵昭。 他们本打算昨夜就来,只是听说陆唯时已经动身,还在牢里住了一夜, 觉得凭二人的关系, 他定会照拂赵昭。 两人才各回各家,但忍到今日, 还是悬心,作伴一同赶来。 陆唯时刚走出五城兵马司, 没曾想和齐宥二人撞了个满怀,微不可察的皱皱眉。 齐宥也看见了他,忙道:唯时, 赵昭没事吧? 他很好, 我陪了他一夜。陆唯时眉宇间微有倦色, 拦住他们:你们也不必去了, 里头也不干净, 回去一同上课吧。 我们已经向学里告过假了。齐宥笑笑道:都到门口了, 还是进去看看吧。 陆唯时笑意一敛:也好, 见了你们, 他也能更安心些。 说罢负手翩然离去。 齐宥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 魏九朝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齐宥顿了顿:我们去看赵昭吧。 刚迈入牢门,便看见几个郎中被兵士围着走出牢房。 有人焦急道:那些人,真的一个也救不回来? 这一看就是中了毒。郎中叹气道:只是老夫医术有限,也看不出头绪。 要不再试试?狱卒哭丧着脸扯住郎中的衣袖: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这一下子死好几个,怎么交待啊? 魏九朝看了眼欲哭无泪的狱卒, 纳闷道:也不晓得是谁出了事,这狱卒倒挺着急。 齐宥脚步不停:先看看赵昭再说。 我们也是国子监的,是我们的同学。齐宥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狱卒推开耳房的门, 赵昭正在熟睡。 两个人窃窃私语的议论:这里倒是还有个活的。 是陆公子专门叫出来的。 狱卒看看双目紧闭的赵昭,松了口气:他也不知晓实情,先叫醒放走吧。 赵昭察觉到有人推他,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缓缓张开惺忪的双眼。 醒醒。那狱卒不耐烦道:天亮了,赶紧走吧。 赵昭走出去,作势左右看看:同窗们呢? 是陆公子保你,让你先回家的。 那他们呢? 有陆相作保,自然没什么事儿。狱卒已经不耐烦了:你走不走? 齐宥和魏九朝正巧看到他,忙匆匆走过来:赵昭,你没和同窗们在一起? 还不待赵昭答话,那狱卒已在赶人:你们也是国子监的?赶紧去上学,别在我们这地方转了。 齐宥正要答话,赵昭已经拉住他衣袖,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出去。 齐宥垂眸看了一眼赵昭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节,拉着魏九朝快速走出兵马司。 三人出了兵马司,赵昭脚步飞快,绷着脸拖着二人走出很远,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齐宥隐隐觉得大事不妙:那些人呢?我们进来时恰巧看到有郎中经过,说是牢里有人出了事? 恩。赵昭深深呼出一口气,脸色煞白:他们应该都不成了我一大早听外头吵闹,听到狱卒吵嚷说那些同窗一夜之间口吐白沫,都断了气还急急忙忙叫郎中来。 齐宥心头一震:是用刑了? 在牢里的都是世家子弟,又是因为加恩分的事情进了牢里,若此事不明不白定会惹得朝廷非议。 赵昭摇摇头,像是要从噩梦中摆脱出来:我不清楚,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 今日一大早,他听到喧哗推开门一看,电光火石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重重的一颤,忙合上门跑去床上假寐。 还好那些人忙于和郎中交涉,也没注意到他。 听到二人脚步渐行渐远,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齐宥回想郎中说的巨毒,忽然道:陆唯时过来都干了何事? 他吗?赵昭咳嗽一声:他是想来看我,顺便送些东西。 齐宥顿住脚步道:他都送了什么? 也没特别的。赵昭回想道:都是咱们平常的课业,哦,还有棉被,连蜡烛,盆栽都送来了。 齐宥一怔,垂眸恰巧看到了赵昭脸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恩。赵昭不在意的抚抚脸颊:这还不算严重,他们身上也都有。 齐宥心里一颤,忽然想起原书中一个不太起眼的情节。 萧朗吟之所以能继位,是因为镇远侯谋反在即时,忽然出了事。 而镇远侯的死因,说来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他出门时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膝盖处有了一处淤青,结果房里恰好有金钱草,金钱草能驱蚊虫,对人并无伤害,只是若身上有伤痕,这草顷刻间就能要人性命,堪称见血封喉。 书中并未直接写明金钱草出自何处,但若有若无的提到陆唯时夏日为了驱蚊,窗台上常常摆着金钱草。 后来萧朗吟继位,陆唯时亦位居首辅。 齐宥再一联想那郎中所说的中毒,有些不寒而栗。 稍顷又听赵昭道:但是那伤都不严重,只是抓捕时争执造成的淤青。眼下要如何办,此事定然瞒不了多久,那些同窗的父兄都是朝廷里有脸面的人,此番怕是要大乱。 齐宥轻呼一口气:兵马司的人定然不愿此事过早被旁人知晓,我们还有几日的时间去查明。 即使未曾查清也无法。魏九朝知晓齐宥为雍炽担心,劝慰道:陛下尚不知晓此事,皆是兵马司的主意,到时把兵马司的人处决几个也就是了。 齐宥摇摇头:那些学生在兵马司,他们怕出事还来不及。此事定然和他们没关系,还是要找出元凶。 几个人走回国子监,齐宥状若无意道:赵昭,我们一起去找唯时吧,他这次也是帮了你。 三个人沿着廊檐走到陆唯时的窗台下,齐宥敲敲他窗户:唯时。 赵昭出来的还挺快。陆唯时笑笑:同窗们也都一起回来了? 还没呢。齐宥也笑道:听说还要过几日。 陆唯时笑着:那就好。 齐宥垂眸,摆弄着窗台上的绿植盆栽:唯时,你可真有闲情雅致,还伺弄花草。 我养的东西怎么会没有用处?陆唯时眼角带笑道:这是可以驱蚊的,放在窗台上,一整个夏天都没蚊虫叮咬我。 齐宥笑笑:陆兄也给我一个? 陆唯时抬眸看向他道:已经入秋了,明年吧。 齐宥笑笑,正要说话,赵昭看陆唯时对自己朋友如此小气,心下已然不悦,开口道:盆栽而已,阿宥想要就给他吧。 陆唯时顿了顿,笑道:我只有这一盆了,阿宥想要,就抱走吧。 齐宥笑着道了谢,抱着盆栽回了家。 金钱草的叶子厚厚大大,有手掌般的肉感,捏上去软软的,很是可爱,齐宥看了半晌,觉得这和后世花卉市场上经常出现的绿植没区别,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可以致人于死地的植物。 齐宥沉吟半晌,拔下一片叶子,在灯下仔细查看,苦思冥想证明的法子。 第85章 金钱草 国子监放学, 监生们一涌而出,发现大门旁站着不少朝廷官员,都在焦急的东张西望。 监生们自然有几分惶惑, 他们家中人都忙碌, 来接他们的多是仆从,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 有一官员经常去齐家, 认识齐宥,看齐宥走过, 忙拉住他衣袖道:阿宥,我看你们都散学了,怎么还不见朝阳出来?他已经两三天没回家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齐宥沉下一口气:他们前几日去□□, 听说被抓进了五城兵马司。您去那里找找看吧? 嗨, 我前前后后跑了三趟了。穿朝服的官员擦擦额头上的汗:那边儿的人都说, 也就扣押了一晚上, 早就把人放出来了, 我去赵家一问, 赵昭也在家, 怎么朝阳就没回来呢? 这齐宥沉吟道:我和他也不是一个堂的,好几日没看到他了,您再找旁人问问吧。 那人叹了口气,也只得站在路边, 望向来来往往学生。 齐宥没多逗留,直接进了宫, 把游街之事告诉雍炽:此事你知晓么? 知晓。雍炽摇摇头道:这些学生就是该教训,在闹事□□,兵马司把他们关起来不为过。 雍炽的暗卫几乎遍布京城, 他自然迅速知晓此事,只是还没待他下令,兵马司的人已经为息事宁人,先他一步下手把学生关起来。 兵马司不比诏狱那般阴森,把人关在此处,证明事情可大可小。 雍炽觉得这处置并无不当,也就没多过问。 齐宥沉默。 阿宥是来给同窗求情的?雍炽拥住他亲了亲:朕只是小惩大诫,又不会真的打杀他们,吃几天牢饭,出来后也会老实一些。 他们可能出不来了。齐宥神色有些黯然,对雍炽摇摇头道:在牢里过了一夜,已经都不成了。 雍炽亦很是惊讶,思索半晌道:那些学生都有些背景,兵马司按理不敢朝他们下手,朕亦没有旨意,难道他们私下动刑了? 齐宥摇摇头,迟疑了一瞬,还是悄声把陆唯时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给了雍炽。 我想不出陆唯时为何要下此毒手。齐宥顿了顿:金钱草一事,也是我偶尔从书中看来的,也不能很是确定。 雍炽听了沉吟半晌,转头吩咐道:去狱中提几个带伤的死囚来。 齐宥忍不住出声道:这是要 雍炽恩了一声,温声解释道:现在正是秋后,牢中有好些死囚,对于他们来说,这比上刑场仁慈多了。 齐宥松了口气,安慰自己就当是换了种死刑执行方式。 立即有人领命去执行,第二日,便过来禀告那些人全都断了气,皆为中毒而亡,且伤口附近都有被抓挠溃烂的痕迹。 雍炽心一沉,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准备。 那草确实是陆唯时送的? 是他送的。齐宥迟疑了一瞬,还是把担心说了出来:不过我昨日去找他要了一盆,也不晓得他会不会起了戒心,来个金蝉脱壳。 雍炽沉吟道:此事还是我们先下手为强的好。 传旨给兵马司,此事不用再遮掩。雍炽缓缓道:知会死去监生的父兄,让他们去兵马司一趟吧。 第二日上朝,雍炽刚落座,群情鼎沸。 一个胡须泛白的老臣颤巍巍站出来,语气中难掩悲伤:陛下,臣弹劾兵马司,臣一家三代单传,昨日刚去领了孙子的尸首。臣不想当无礼之人,却不得不当廷向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雍炽还未答话,又有不同的臣子站出队伍陈情,说的和那老臣的相差无几。 他们自然都不愿和雍炽闹到不能收场的地步,只是眼睁睁看着昨日还活蹦乱跳的自家儿郎,今日就冷冰冰没了声息,自然难掩悲愤,想要讨要个说法。 雍炽眼中浮现出愧疚:诸位也知晓,此前这些学生在街上闹了一场,兵马司也是想息事宁人,才把他们暂时关押起来。 只是朕也未曾想过他们会动刑,雍炽道:叫兵马司的人到殿上来,朕要亲自问他! 兵马司的人颤颤的走进朝堂,跪下禀道:臣没有圣旨,哪里有胆子向诸位公子用刑?再说即使用刑,也不能一夜之间不分青红皂白,毫无缘由的打死十几人吧,而且当日臣就宣了郎中查看,郎中说说是身上似乎有毒,还请陛下明鉴。 老臣立刻抢白道:臣以为不然,臣觉得他们此举定然是有意为之,陛下要废除加恩分制度,这些学生公开作对,自然有擅自揣摩圣意者,欲把这些人除之而后快。 众臣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话里话外,分明暗示此事就是由雍炽授意,还如此理直气壮,怕也是被绝望击昏了头脑。 雍炽却没恼怒,只道:朕并无此意,这些学生也都是要明年科举时的,朕怎会扼杀有才之士? 他扫视了一眼群臣,淡声道:此事尚有蹊跷,朕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说法。诸位爱卿也留意,难免哪里就出现了蛛丝马迹呢? 陛下既然这般说,臣请陛下恩允臣能进兵马司进行搜查探勘。一位出身刑部的官员登时道:臣有多年查案经验,若事情真如陛下所说还存疑点,臣定能查出个八九不离十。 此番话正中雍炽下怀,若直接把证据摆明,这些人定然不信,甚至怀疑这般蹊跷之事定不可能,倒不如他们亲自查出来的可靠。 陆相?下朝后,有人看陆茗走神,忍不住叫他一声道:您怎么了这是? 无事。陆茗轻咳一声:只是为那些孩子伤心罢了,都是正当好的年纪,是老夫无能,没有救下他们。 过往的官员听了,都七嘴八舌的劝慰起来:陆相莫要自责,此事怎会怪你?唉说到底还不是兵马司那帮兵痞子,成天在京城耀武扬威,正事没干成什么,就每日在这里欺负孩子。 我们也不必先过早下定论,不是说此事有蹊跷么?有官员道:陛下既然给了我们查案的机会,那我们就要牢牢抓住,这也是还孩子们一个清白啊!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3) 说得对说得对,咱们还是先去牢里看看吧。 陆茗叹口气:老夫和诸位同去吧,也当时尽一份心。 兵马司牢房依然是原样布置,这牢房被陆唯时送的东西装点过,和平常的牢房很是不同,打眼一看,就干净精致。 那些官员想到自己的孩子最后一夜是在此牢房中度过的,心里也多少好受一些,叹口气道:也多亏了陆相和公子,若不是他们照拂,这些孩子在兵马司岂不是更遭罪? 那些官员眼眶都有些泛红,在牢里左看看右看看,说是查案,其实还是心有不甘,想看看自家孩子最后躺过的地方罢了。 还有盆栽呢。有官员看到了桌面上,煤油灯旁精致的盆栽,忍不住道:还是陆公子心细,瞧瞧这地方布置的,该有的都有了。 那个在朝堂上出声的刑部官员却未和旁人搭话,蹲在地上,认真仔细的查看那些学生躺过的被褥,双目一凝。 陆茗亲自蹲下身:怎么?查到线索了? 陆相不必。那人见陆茗亲自蹲下身,忙行礼道:属下只是有些细微的发现。 陆相您看。刑部官员拿起棉被,沉思道:棉被上有点点血迹,但是出血量很少,若他们真的被用了刑,棉被定然不会是这般模样,那这血是从何而来呢?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话道:你这么医说,我倒还真想起一事,仆从给我家哥儿换最后的衣裳时,发现了腿上有血迹,我也看了,但是说来也怪,出血的地方虽然也有伤,但那伤虽是一片淤青,血也不是被打出来的,倒像是像是挠痒时抓破了。 是,我家阿哥也是这情况。有人惊诧道:侍郎不提起,我差点忘记此事,那伤也是如侍郎所说,如抓痒时挠破皮肤,我看那伤附近都是指甲的痕迹。 难道是这监狱里有毒虫一类,让孩子们先是肤痒难耐,最后中毒而亡?陆茗叹气道:此事虽然不是兵马司本意,但终究还是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啊! 定然是毒虫一类!牢中阴气重,最容易滋养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们又住在同一个房里,那有了毒虫,还不是一个也逃不过? 这里是牢房,众人自然都觉得毒虫一说最为符合现状,都叹口气,除了默默垂泪,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被毒虫咬死,即使和兵马司有些关系,但他们又能拿兵马司如何? 这些孩子说到底,还是无辜送了命。 不成!有人愤怒道:若是受刑,受了毒打,咱们还能明正言顺的找兵马司出口恶气,如今倒好,这算什么?毒虫而亡,这岂不是让我们吃了个一个哑巴亏,有泪往肚子里咽? 我咽不下这口气!有官员擦着眼角:看来陛下并未想难为咱们的孩子,都是兵马司 陆茗摇摇头:只是为何这么巧?老夫方才也看过牢房,牢房里都住着不少人,也都安好无损,为何只有这间进了毒虫?要知道孩子们只在此处带了一夜而已 陆相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若是毒虫而亡,那自然是有人动手脚,否则怎会有如此巧合? 我们已经查出了真相!现在到了讨要说法的时候了! 诸位先稍安勿躁。那刑部官员摆摆手:毒虫一说,尚且未有完整证据,下官再仔细验看验看,进此处的机会难当,要想吵嚷,我们尽可以出去再议,现下我们还是多看看多审查的好。 众人停下议论,仔仔细细勘探了一圈,只是说着容易,真的要查起来,却无从下手,况且大部分说都对毒虫一说深信不疑,心下已然放弃继续查看的欲望。 诸位的公子身上还有什么特征?那刑部官员道:大家尽可以想想。 众人一时间又纷纷议论,此人在一旁安静倾听,渐渐归出几大共同特征。 一是方才说的,这些人身上都有瘙痒难忍的痕迹。 二是不少人嘴角有流过口啖的痕迹。 三则是所有人的瘙痒痕迹都出现在伤口附近。 赵家的小子也被捉了过来,为何毫发无伤?有人忽然道:听说已经去上学了。 是,我去国子监讨要说法时看见赵昭了,并无异样。 立刻叫牢头:为何赵公子并无异样啊? 陆公子送了东西,让这位公子单独住了耳房。被吓得:这也许是毒虫没没进去? 商量半日,依旧没有个结果,那位刑部官员在回家路上,依然皱眉苦思。 路过书本铺子,忽听有人叫卖道:卖新话本了,毒虫毒物毒药,真的很毒,三毒系列,应有尽有喽。 他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掏出铜板买了一本。 齐宥在一旁看着,终于松了口气。 所谓的话本,自然是他自己写的,他说想要出书,赵昭也乐意帮他的忙。 因为那金钱草虽在原书里有记载,但翻遍典籍却没找到出处,也不知陆家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方子。 说不得,只能勉为其难,自己亲自上阵,动手写一本了。 图文并茂,简单易懂。 那刑部官员翻到金钱草这一页,眉头渐渐紧皱。 第86章 风雨 这金钱草和他在牢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平常能驱蚊,但若是身上有伤口,便是致命毒物。 他额头上登时冒出细密的冷汗, 边走边翻看。 齐宥看到这情形, 终是放下心来,悄悄离去。 宫门前, 那些官员齐聚在一起,吵着要面圣, 为毒虫一事讨要说法。 不管如何说,那毒虫都是兵马司出现的,我们的子弟不能这般枉死 陛下必须严惩兵马司, 给我们一个交代! 蒋辰皱眉道:陛下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也愿意配合诸位调查, 只是此事尚存蹊跷, 诸位还不能盖棺定论啊 话没说完, 就被几个官员打断:郎中都说是中毒而亡, 我们也都去牢里看过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 围守的侍卫几次弹压不住, 眼看众人情绪高涨,立时抽刀,周遭气氛登时剑拔弩张。 各位!恰在此时,那刑部官员举着书本喘吁吁跑来:他们是中毒不假, 但和毒虫无关。 众人一怔,都朝他看来。 诸位请看, 那刑部官员擦着汗水,指着书上的插图:这草和我们在牢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书上写了, 若是身上有伤痕淤青,此草便是致命巨毒,看来它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那本册子开始在众人之间竞相传阅,一时间,不少人脸上表情开始再三变化。 这这不是陆公子送的么? 对啊,我也在牢房里亲眼见到了,这和陆公子送的盆栽一模一样。 先不急着下结论,我们也买几个金钱草,一试便知 蒋辰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收刀入鞘:各位大人还有事? 无事。这些人心里明白八成是闹了误会,登时怂了:这我们再私下里去调查一番,等事情全部查清楚,再来禀明圣上。 蒋辰点点头:各位大人查案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开口。 说罢,吩咐属下调来几名死囚, 那些官员领了死囚,千恩万谢的走了,采买好几束金钱草,把一切布置妥当,第二日推开门,立刻真相大白。 众人看着一个个昨日还精神尚佳的死囚,横七竖八的吐着白沫歪在房中,身上的伤口周遭还都是抓痕,一时都默不作声。 半晌后,有人低声说了句:这陆公子也是好意。 这些官员大多是陆相一派的,私交甚笃,当时子弟们闹事被关入兵马司,几人还一同作伴去陆府,求陆茗多加照顾。 谁知却照顾出这种结果。 几个人面面相觑,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陆公子出于好意又怎样?要不是他那盆劳什子的草,至于成现在的局面么? 陆相当时说是毒虫所为,我们几个头脑一热,差点要闹到皇上那里。有人叹口气:还好及时查出了真相,否则愈发不好收拾。 几个人心有戚戚,忍着火气一同赶到陆茗府中。 陆茗听了,亦吃惊不小,皱眉望着那株草,半晌后一拍桌案:竟然是这株草做得孽?管家,去把那逆子叫过来! 还没待管家反应,陆唯时已经大步赶来。 陆茗抬眸,把书冷冷扔给儿子:瞧你做得好事!这是什么毒草,你就敢胡乱送人? 陆唯时紧紧攥着书,扫过书页时脸色泛白。 还不等旁人开口,他已经一撩袍襟,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陆茗举起拐杖,狠狠敲了他两下,嘴里不依不饶:我让你照拂同窗,你就是这般照拂的? 陆唯时任他打骂,只沉痛道:牢里的都是儿子的同窗,出了人命,儿子也痛心,只是只是谁晓得他们身上有伤呢。这草儿子日夜摆放在窗边驱散蚊虫,从未想过会是毒草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人自然是因为有伤在先,才会碰到金钱草毒发。 陆茗却不听他解释,举起拐杖狠狠往他肩头打道:你还敢辩?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众人见陆相气得面色通红,风度仪态都丢尽,一下比一下狠,俱是惊心。 再垂眸看到陆唯时跪在地上不闪不避,恍恍然的模样,也有几分心酸。 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罢了。 他们也不好干瞪眼看着,只能走上前抓住陆茗手中的拐杖,作势安慰几句后纷纷离去。 来陆府一趟,没讨要到便宜,反而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无奈憋闷。 再责罚陆公子,那些孩子也回不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算了算了,以后不登他家门就是,免得徒惹伤心。 公子?管家拿着伤药进来,叹口气道:方才老爷在气头上,您别和他计较,没伤到您吧? 陆唯时摁着肩膀摇摇头,示意他把伤药放下。 管家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把伤药放在桌案上,缓缓退下。 伤处隐隐作痛,陆唯时双眸转冷。 他本想借此事搅动的朝堂大乱,等这些大臣前去逼宫,仇恨值达到巅峰时,再让萧家乘虚而入,自己则说服拉拢他们一起谋反。 自家子弟活生生的性命都断送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站在雍炽一头。 谁知真的会东窗事发,这些人倒是和自家愈发疏远。 陆唯时想起齐宥寒暄金钱草的模样,嘴角渐渐浮现冷笑。 他摆摆手,叫来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你可知那本印着金钱草有毒的话本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刑部的老爷从书摊上买的。那小厮皱眉道:正巧听到叫卖,看到有各种毒虫毒草,就随手买来翻阅。 书摊?哪家书摊?陆唯时冷笑:还真是巧。 隆福,赵公子写的书就是在这书家卖的。小厮道:这家历代科举的试题也不少,您的几位同窗也经常光顾。 陆唯时微微眯起双眼,想起齐宥状若无意,向他打听金钱草的画面。 即使齐宥旁敲侧击的问询,他也不觉得齐宥能怀疑到一株草上。 这计划隐蔽,他家的藏书阁有前朝太医留下的绝版药典,这金钱草的药理也是自己从几乎烂掉的书上偶然翻看来的 齐宥怎么可能知晓? 再说就算齐宥怀疑这株草,也不会联想到淤青和伤口,依然无法论证啊 陆唯时皱眉,无论如何,齐宥都已经晓得了,按现在的局势来看,此人定是站在雍炽那边的。 陆唯时叹口气,一路赶至南城茶馆,这是个不起眼的二层小馆子,开在长街尽头。 他和萧朗吟每次见面,都约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陆唯时赶到时,萧朗吟正负手立在窗旁,面容冷漠,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讽:陆公子,你们陆家说一月之内朝堂必乱,这两个月都过去了,我看倒一片祥和。 陆唯时单刀直入,低声道:除掉齐宥。 萧朗吟一震:为何? 陆唯时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事儿没搞起来,倒是被他摆了一道。还不是借着卖书的手段透露消息。 萧朗吟皱眉。 当然,我对他动手也不只是为了这次的事。陆唯时淡淡道:他和陛下感情甚笃,若他被除掉,倒是会有乱相,也能有可乘之机。 朝堂上能钻的空子不少,何必非盯着他?萧朗吟一哂:毕竟是同窗,你倒是比我还绝。 他是陛下的人。 那不一定。萧朗吟转过身道:你该知晓,阿宥是被迫的。 我不理会你们的事儿。陆唯时瞥他一眼,斩钉截铁:但齐宥定要除掉。他是祸患,我能察觉到他知晓的事远比我们想象中多。 萧朗吟偏过头,沉吟道:我不会对他动手。 不让您动手。陆唯时冷笑道:我动手,您别插手,成么? 萧朗吟皱眉:你想如何做? 这几日迟迟没动静,太后也坐不住吧?陆唯时不经意道:我听闻太后先前已经对齐宥不满。 而且他还是陛下娈宠,太后知晓了又该如何做?陆唯时道:太后要清理门户,谁都没得说。 萧朗吟刀削般的眉宇冷冷凝起。 你不必管。陆唯时优雅的弹弹衣袖:此事绝不会再出纰漏。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4) 太后宫中,太后笑着看向长身玉立的陆唯时,很是亲和:时儿最近很久没进宫了,功课忙么? 陆家和皇家亲近,陆唯时从幼时就常常出入宫禁,太后眼看他长成芝兰玉树的模样,自然更是喜欢。 陆唯时笑着落座:臣心里常常念叨着要来给您请安,只是来年要科举,臣自然不敢懈怠。 你有这心思是好的。太后寒暄几句,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你身边有不少书法大家,你也给哀家举荐一个,好让他帮哀家抄抄佛经,这些女孩儿的字还是太阴柔秀气,哀家瞧着也不喜。 陆唯时沉吟一瞬,心思翻转间已顺水推舟:最近的新起之秀有个叫齐宥的,字迹很受京城之人追捧,臣恰好也认识,不如让他去抄写佛经。 齐宥?太后露出一丝疑惑:这名字哀家耳熟,是谁家的孩子? 齐鸣泰家的小公子,大殿上的匾额便是出自他手。陆唯时矜持一笑:臣和他皆在国子监念书,若太后有这心思,臣回去便知会他一声。 太后唔了一声,面色有几分不善:听说还当过陛下的伴读?陪陛下一起去了射场? 陆唯时道:正是此人。 太后抿了口宫女捧过来的茶:就他了,你传哀家的旨意,让他后日进宫。 赵王在一旁听到,眉梢不由一皱。 中秋灯展之后,他和雍炽关系缓和,虽然还达不到握手言欢的地步,但有旁人在场时,也能淡淡言语几句了。 赵王亦听说雍炽给他的剑形花灯是齐宥的意思,再加上这几日齐宥的刻意亲近,倒是令赵王对齐宥的观感好了几分。 他一出太后宫殿,便去禀告给雍炽。 雍炽皱眉:抄佛经? 赵王点点头:对。 不去。雍炽头也不抬道:阿宥课业繁忙,哪儿有时间伺候太后? 他家小阿宥最近天天挑灯夜读,看得人心疼,一日之内好不容易有几个时辰的空闲,也要陪他才对。 齐宥正巧在殿中,闻言走出来道:太后的吩咐,臣哪儿能违抗呢? 说罢看向赵王,嘴角轻勾:多谢殿下,不就是抄佛经么?我定然会去的。 定然又是诡计。雍炽看赵王走远,贴近齐宥冷哼道:陆唯时去了太后宫中,他心思毒辣,定然有后招。 他和萧家是同路人,我们拒掉佛经,他还会想别的。齐宥低声道:与其担心他下次何时出手,倒不如见招拆招。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呜呜呜呜,前几日在外地太忙了没顾上更新,小可爱们还在对嘛,渣作者给留言的小可爱准备了红包~谢谢你们呀 我会每天日更直到完结!!!(超大声) 如果不能日更也会请假(小小声)感谢在20200902 23:55:26~20200907 21: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奶糯 20瓶;41118706、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吃了蜜 因着抄写佛经, 齐宥来宫里的机会倒是比先前还多一些,从太后处领了佛经,齐宥估摸着雍炽刚刚退朝, 绕去前殿找他。 雍炽坐在桌案后头, 脸色有些臭,瞧见齐宥喜滋滋过来, 还故意把头偏过去。 齐宥强忍着没笑,走到自家陛下面前, 很是自然的攀住他脖颈:哟,陛下又被谁惹到了? 还用问?雍炽冷哼一声:朕让你干些什么, 你从来都是学业繁忙, 根本不上心, 如今母后让你抄佛经,你倒是愿意天天往宫里跑? 从射场回来,两个人始终别别扭扭, 好不容易中秋过后解除误会,齐宥学业又登时紧张,一心扑在来年春闱上, 两个人只能见缝插针亲热几次。 结果太后一发话,齐宥倒是挺爱乐颠颠往宫里跑! 雍炽看到自然觉得委屈。 太后是让我抄写佛经。齐宥不在意的摇摇头:我自从到了国子监,罚抄都练出来了,一本金刚经,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你倒是慷慨。雍炽依然不悦, 闷声哼唧道:朕去找你不也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又不会过夜。 自然不一样。齐宥偏着脸思索道:抄写佛经是静心的,抄一两个时辰,就是一两个时辰。 见陛下用一两个时辰,其实远远不止一两个时辰。齐宥掰着手指, 算得认真:见面之前,阿宥会想很久很久,见面之后,也会反反复复回味半晌,阿宥自然不能每日都来见陛下呀。 齐宥俯身到雍炽耳畔,悄声道:见陛下一面,臣的心就乱了。 雍炽心里立时像吃了蜜,捏捏齐宥手背:朕也是。 即使这样,也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齐宥不由得抿唇一笑,调皮道:况且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呀,若是按男女之情算,我也要好好侍奉太后,不能怠慢。 齐宥记得上一世,身边哥们儿对女友的父母都是百般讨好献殷勤。 放到雍炽这里,也是一个道理。 雍炽不语,定定的看着齐宥。 齐宥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还挺知道规矩。雍炽哼了一声,很是满意的俯身尝尝他的唇:阿宥说这话的模样,愈发像朕的小媳妇儿了。 两个人打闹了片刻,天色已黯,齐宥向来讲规矩,起身要在宫门下钥前回去。 朕许你走了?雍炽半躺在榻上,径直伸手拉住齐宥衣袍:今夜陪朕睡,抄佛经抄得晚了,留在宫里宿上一晚也不是大事。 这理由自然说不通,齐宥瞪他一眼:谁说抄佛经非要在宫里,我去家里也能抄。 那朕和你一同去齐府。雍炽亲他脸蛋,说什么都不放手:炽哥哥住你房里,你爹看你和朕这般亲密,说不准还要夸你争气呢。 齐宥脸色登时涨红,他爹脑子里根本没有这根筋,这几日雍炽总往齐府跑,甚至在家里非要和他挤着住了两晚,齐贞言眉宇紧皱,每次都满脸写了不情愿,可是他老爹愣是没往别处想,还喜滋滋张罗铺床叠被呢。 朕特别喜欢看齐大人忙前忙后的样子,雍炽嘴角噙着暧昧的笑意,悄声道:朕一留宿,你们家上上下下跟招待新姑爷似的。 齐宥脸更红,扭转身子哼道:你就会欺负我,欺负他们。 雍炽嘴角上扬,亲亲齐宥脸蛋:那你乖乖留下! 齐宥拗不过他,心底也愿意和他多厮磨片刻,只得顺水推舟,由得进来的人伺候着脱了外头的衣袍,洗了漱。 这佛经太后要的急,齐宥亦不敢怠慢,趁着雍炽还未上床入眠,穿着衾衣坐在桌案后准备再抄一篇。 正专心的抄写,纸张上的光线忽然明亮,齐宥抬头,雍炽正立在烛台一侧,轻轻把烛芯挑亮。 齐宥心里一暖,没作声,低下头继续抄写。 手中的毛笔登时被人握住,雍炽不依不饶:朕好吧? 齐宥语气一顿:好,陛下总算干了件人事。 雍炽望着他柔润的黑发,低声道:朕一会儿还想干一番人事。 正经点。齐宥细白的手指一颤,脸上腾起滚烫:我抄佛经呢。 假正经。雍炽夺过他指尖的毛笔,去咬他耳朵:坏阿宥! 两人腻着说笑,到后半夜才拥着沉沉睡去,冯太监悄声走到殿内,觑看了一眼床帐,看两个人穿着单薄的衾衣抱得很紧,不由叹口气。 本以为陛下只是图个新鲜,结果这新人都成了旧人,中间也是又吵又闹没个消停,怎么还不见陛下放手呢? 按理说雍炽继位后就该大婚的,拖来拖去拖到了现在,如今陛下年岁愈发大了,大婚一事迫在眉睫,这么由着性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几日齐宥抄写佛经,雍炽也并未忽视此事,他在太后宫中亦安插了人,有什么消息,冯太监自然会报过来。 太后没难为齐小公子。冯太监自然知晓雍炽的顾虑,笑道:每次收到佛经,都赞不绝口呢,还说要等到齐小公子抄写到一百卷时去寺中敬天礼佛。 雍炽合上一封奏折,淡淡道:阿宥说什么? 冯太监一怔,笑道:太后心情大好,小公子自然也喜庆,还主动请缨,说要陪太后一起去礼佛呢。 雍炽听罢,不禁嘴角轻勾。 陪侍太后敬天礼佛,向来是皇后妃子的重要事务之一,他家小阿宥只想着和太后拉近关系,却傻乎乎的把自己绕进去了。 冯太监禀告的大都是后宫之事,有关前朝,仍然是蒋辰探听。 蒋辰按例向雍炽禀告京城官员的动向,听着听着,雍炽的眉头渐渐紧锁。 他声音冷淡:你说钦天监的官员这几日去了陆府? 蒋辰道:是,不过都是陆相家宴饮,钦天监的官员也是随众人同去的,只是筵席散后,陆相把人留下座谈了几句。 雍炽早在京城布置下成批暗探,对大臣施行严密的监视监听,他丝毫未觉出不妥,闻言冷冷追问道:他们都聊了何事? 钦天监能识星相,预国运,查兴衰,大臣们一般对钦天监的官员都避让三分,免得瓜田李下牵扯不清。 陆茗和钦天监的官员座谈,自然惹得雍炽不悦。 他们并未深谈国事。蒋辰道:听属下禀告,是陆相对京中南城的游民规划很是上心,问了几句几时易破土动工,搭建房屋的消息,钦天监的人随手卜了一卦。 陆茗贵为首辅,安置南城流民自然责无旁贷,建造房屋前找钦天监算一卦,也不算什么大事。 雍炽放下心,重新拿起奏折:那钦天监的人算出日子了么? 钦天监说本月不宜在南城动土。蒋辰顿了顿:据占卜那人说,他曾观测过地动仪,说是南城本月也许会有地震。 雍炽眉心一皱,本朝最忌讳地震,特别是京城地震,立时便会被人视为不详之征兆,先帝继位时,京城恰发生了一次地震,立时引得民怨沸腾,先帝为了安抚民心,还特意下了罪己诏 也正因此,钦天监的人查出将要发生地震,亦不敢往上报,毕竟若预言成功,也没什么赏赐可讨,若预言失败,那免不了一顿板子 雍炽按按眉心,吩咐道:你暗中去钦天监调查,把他们预言地震的一带标出来给朕。 蒋辰点点头,领命而去。 陆家,陆茗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看看自己的几位亲信,眉宇间闪过忧国忧民之色:迁移到南城的流民近几日纷纷入京,大多没有固定住处,老夫奉圣上之命,本想和工部诸位同僚为这些人建栖身之所,可惜钦天监说地震将至,不宜动土,百姓一日也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陆唯时站出来道:既然南城这几日也许有地震,我们还是不要把流民安置在南城,免得到时出了事无法收场。 前几日,他们陆家想在京郊扩建庄子,自然觉得这些在京郊生活的百姓碍眼,还好人也不多,干脆以朝廷的名义把这些京郊百姓的地收过来,说是在南城补给他们房子。 京郊的百姓都是庄稼汉,哪儿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能束手就擒,迷迷糊糊把世代居住的地方交给了旁人。 朝廷是有计划在南城建屋子,但这是雍炽体恤前几日被洪水淹了的难民,分给他们住的,这些京郊的百姓被赶到南城,才发现连南城的难民营都轮不上自己,地也被陆家收走,日日夜夜无事可做,大人小孩饿得直哭,把朝廷又骂了十几遍。 陆家看这些人的怨恨被移到朝廷身上,自然在下头偷着乐。 陆茗叹口气:民生多艰啊,依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陆唯时道:这些人都是朝廷子民,父亲身为首辅,理应为朝廷分忧,若真的发生地震,咱们家的山湖庄子不在地震区,不如让那些人在那里住些日子。 陆茗胡须抖动,他家的山湖庄子被人誉为群山入斗,湖水环绕,是极好的地势,也是他们家的脉势所聚。 如今要分给这些穷苦不堪之人,他如果愿意? 但他身为首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还是懂的,沉吟点头道:时儿能如此想,为父甚是欣慰,若是真有了地震,我们陆家收留他们就是。 第88章 袒露 雍炽不动声色, 照旧上朝,只是状若无意般在下朝后把陆茗留下。 听说陆相今日在忙南城的事宜?雍炽体恤道:房屋搭建不易,陆相辛苦。 臣谢陛下关怀。陆茗在雍炽面前很是恭敬:能为陛下分忧, 是臣之幸。 雍炽笑笑:听说里头有些人并不是难民, 以往也是有田契有庄子的? 听闻这话,陆茗心里登时一颤, 但是并无多大慌乱:是,臣是想着陛下明年要建别宫, 京郊的地势甚好,臣特意把一部分百姓迁挪出去, 好给陛下建筑行宫。 雍炽甚爱建造别宫, 京城除了排云台, 还有不少仿江南塞北的建筑。 陆茗出身工部,这些都是他督促着为雍炽所建,可谓很得圣心。 陆茗看眼下有了危局, 自然打算故技重施。 当然。陆茗笑道:臣自然不会亏待百姓,那些人原本世代生活在京郊,很是偏僻, 如今臣把他们移到南城,由朝廷给他们建屋。 雍炽漫不经心道:恩,这也算是安置妥当了。 嘴上如此说,心下却不禁冷笑,什么给自己修筑别宫?明明是陆家人心不足, 总想着拧拧百姓身上的油水,如今看事情败露,才忙把锅扔给自己,说是为建行宫, 再说那些百姓虽然在京郊,但那地契都是自家的,如今被赶到南城,说好听了是进京安置,说难听了是流离失所。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5) 陆相的心意朕领了。雍炽顺水推舟的笑道:那些百姓的地契还是拿来给冯公公吧,他近日也闲,建造行宫的事由他督办。 陆茗只得道:是,臣今日就把地契拿来给公公。 雍炽点头:陆相办事,朕一向放心。 陆茗高居首辅,除了家世渊源,也是因为他的确是能臣。 雍炽对之所以闲的自在,自然是因为有陆茗这种能臣帮他干活儿。 所以即使雍炽知晓陆茗贪婪,手头不干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偶尔提点打压一番,一来二去,陆茗手里的账目,其实大半都进了国库。 只是如今雍炽知晓陆家在后头搞事,甚至和萧家有勾结,那自然不愿意容忍。 陆茗却还不晓得其中关卡,仍觉得如同往常一般,破财就能免灾,还咬咬牙,主动把前几个月矿山的油水分出一大半给雍炽。 雍炽心满意足,偏偏还要叹口气,状若无意道:朕贵为一国之主,还要要仰仗陆相,给你讨钱啊。 陆茗半点便宜都没讨到,气得牙酸,还要恭敬道:臣的自然都是陛下的。 出了宫殿,陆茗胸口憋闷。 雍炽明明是个年轻的帝王,平时也散漫慵懒,总给你一种有机可乘的错觉。 然而只要是自己稍有动作,雍炽就能把他手里的账目摸得清清楚楚,他贵为首辅,也只能上赶着巴结!今日没说几句话,已经把他占来的地契,银子都一并要了过去。 陆茗叹口气,肉疼自己的银子。 雍炽只想首辅干活,却不愿首辅像从前那般占便宜 这也是陆家想要和萧家联手的一个原因。 京城这几日阴雨连绵,南城的百姓居无定所,眼巴巴望着朝廷来人盖房安置,但等了半晌,却等到了太后的敬天礼佛大典。 太后信佛,京城的百姓们更信佛,在京郊有不少佛寺,每日的香火都很旺盛。 敬天礼佛一年一度,是皇家为天下祈福的重大典礼。 齐宥一早就随太后前往檀拓寺,此处是位于京郊的皇家寺院,专门供皇亲贵眷礼佛,今日太后率众人敬天礼佛,京城的百姓们站满了沿途,恭送太后等人入庙祈福,齐宥纵马立于队伍前列,显得乖巧又精神,引得不少人议论。 听说这位就是齐家的小公子,书法是一绝,本次礼佛的佛经都是他写的 太后敬天礼佛,但愿我们也能沾些好运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京郊,太后等人自然是寺中贵客,檀拓寺早已清散人群,专等太后一行人到来。 齐宥和众人随太后拾阶而上,走到恢弘正殿中。 太后把齐宥所写的佛经恭恭敬敬放在佛龛前,虔诚跪拜礼佛。 三叩之后,太后虔诚的念诵佛经,事毕,正要把手中燃烧的香插在香炉上,忽听外间传出一阵喧闹。 太后皱起眉头,对身畔的齐宥道:你出去瞧瞧,这是又闹什么呢? 齐宥答应一声,正准备站起身出门,已有官员来报:娘娘,京城地震了,南城的山崖塌陷,陛下派人前去勘测,如今外面有些乱。 太后眉目一震,望向高大的佛像:京城地震了? 是,就刚才。那官员擦着汗:陛下嘱咐让您也快些回宫,莫再外头耽搁。 太后敬天礼佛向来是百姓翘首以盼的,结果这边正礼佛,那头就地震了,那些百姓情急之下,不定会对太后做出什么不敬之事。 太后并未惊慌,按规矩恭恭敬敬上完三柱香,拜别了寺内方丈,才缓缓走出佛寺。 齐宥跟随在太后身侧,心里不禁开始惦念雍炽。 地震一来,安置难民又成了头等大事,他那边难免会忙乱 太后又问陪同的官员:陛下可去了南城? 凡出现灾害,皇室高官按理会露面慰问一番。 官员忙躬身道:陛下未去,但是陆相已经前去安抚,还把南城流离失所的人都带去了自家的别院,不少人都夸朝廷仁厚呢。 太后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陆唯时正在别院照拂蜂拥而至的难民,他生性妥帖,照顾人亦极为细心。 这茶怎么是凉的?陆唯时用手背贴贴茶壶,吩咐下人:还不去换一壶热茶? 下人领命而去,众人看丞相公子竟然丝毫没有架子,不但把自己请到家中,还事无巨细的照顾,心下都很是感恩。 哥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上前拉住陆唯时衣袖:我弟弟手好疼,都流血了,娘说哥哥最有办法,你能帮帮我们么? 陆唯时转眸望去,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手掌血肉模糊,站在院子里,瑟缩的直往母亲怀里扎。 陆唯时忙走上前,撩袍蹲下,熟练的替他包扎好伤口。 他蹲在地上,袍角曳地,整个人却依然纤尘不染,如谪仙般清雅,却又如邻家的少年般妥帖,望之让人亲近。 有谁不喜欢这样的少年呢? 没多时,南城的难民已经对陆唯时掏心掏肺,并纷纷向他讨主意。 陆公子,你来说说,我们本来世世代代,好好守着庄稼过活,结果朝廷非要让我们移居到南城。这些人涕泪横流:本想着到南城好好过日子,又闹出了地震陆公子,你说说,上天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此事有关陆家,陆唯时眼眸一转,笑着不说话。 这地震好巧不巧,偏偏赶在朝廷给我们建屋时来了,按理说这是天灾 陆唯时淡淡打断道:这不是天灾。 地震时上天降罚,自然是因为有人触怒了佛祖。 那些人面面相觑,他们本觉得太后一礼佛,京城就地震,实在太过诡异,但他们人微言轻,自然不敢说这种叛逆的话。 太后礼佛过很多次,从没出过事,晚辈认为此事和太后无关陆唯时叹口气,语气很是沉重:其实此事说到底还是怪晚辈大意。 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不知他此话从何说起。 陆唯时站起身,把齐宥的字拿来给大家传阅:这位是京城最近的书法名家,晚辈本觉得他的字太过特别,但觉得最近他声名鹊起,也就把此人举荐给了太后,此番礼佛的佛经,便是此人所写。 陆唯时很是悔不当初,摇头道:晚辈如今想想,的确不该把此人举荐给太后,佛经讲究的就是规矩平整,此人的字太过肆意,自然不被佛祖所喜。 齐宥的字在这些人之间来回传阅,一时间,众人纷纷怒形于色。 真是笑掉大牙,此人竟然是书法名家,还抄佛经?我们家八岁的小娃都比他写得好! 用这种有碍观瞻的字礼佛,佛祖自然会雷霆大怒 陆公子你不必自责,这个叫齐宥的心里也真没数,自己的字写成这样,别人客气举荐他也好意思当真? 他就是京城的灾星! 一句话,立刻把在场的众人都点燃了。 他们颠沛流离,受够了生活的苦楚,如今事势把一个少年推出来承担这一切,他们自然把所有的怒火和恨意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都是他!有人恨道:若不是他,我们怎会这般凄惨,连个栖身之处都无? 灾星!灾星!这种灾星还想科举上朝堂?难道他还要继续害人么? 我知道他!有人在人群里喊道:他是齐御史家的小少爷,家离这里不远,他引得佛祖大怒,我们非要把他打出京城! 他若安稳度日,佛祖说不定余怒未消,还会降罚我等! 几个人愤怒的拿起农具和筐子,声势浩荡的要去齐家讨债。 陆唯时懵懂的站在原地,忙去阻拦,他人微力薄,自然拦不住。 望着气势汹汹远去的人群,陆唯时轻甩衣袖,悠闲的准备离去。 真是会操控人心。背后的声音响起,明明是声讨,却有些怅惘:你又打算躺在家中闭门不出,让旁人提你出头么? 陆唯时心一颤,缓缓转身。 赵昭立在庭院树下,正偏头望着他。 方才人多,也不知赵昭是何时进来的,看到听到了多少。 陆唯时有种面具被撕破的不适,他一时不知自己该像以往那般笑着和赵昭谈天,还是直接冷冷走掉,依然站在原地。 赵昭走向他,站在台阶下,声调有些异样:你让我去把阿宥写的字拿给你,就是要干这个么? 秋叶随风瑟瑟飘洒,恰落在少年眉心,陆唯时看着赵昭恳切仰头的模样,眉宇轻轻皱起。 少年那么赤诚的望着你,好像是一种勾引,勾引你褪下伪装,又好像是一种请求我如此待你,你也该对我不设防,你不该对我有任何隐瞒。 陆唯时默默闭上双眸,他,真的很讨厌这种真实和袒露。 第89章 示警 赵昭却根本不待他反应, 直接跑到他面前:你为何要让他们去找阿宥? 陆唯时皱眉,淡然道:佛祖降罚,他们要去找阿宥讨回公道, 我又如何能拦得住? 我都看到了, 你主动给他们提的阿宥!赵昭神色很冷:让他抄写佛经也是你举荐的他?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专门想害他? 又说疯话呢?陆唯时哭笑不得, 主动去牵赵昭的手:连地震都能算出来?你呀,也真是看得起我。 陆茗认识钦天监的官员, 能约莫算出太后礼佛前后正是地震之时,他们自然和太后商讨了礼佛时间, 力求礼佛在先, 地震在后,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发生在同一天 不过这倒是更合了陆唯时的心思。 他去牵手,赵昭却执意把手背在身后,陆唯时挑眉去看他, 发现少年眸中水雾弥漫,满脸委屈倔强。 陆唯时知晓赵昭眼里都是自己,也看多了赵昭依从的模样, 还第一次看到他这神色,心下叹口气,握住他背在身后的手,声音低沉:为个外人给我置气?很值当么? 赵昭许久没有说话,迟疑良久, 终于鼓起勇气把思索良久的话说出来:那夜你去牢房,为何要把我单独叫出来,还陪我一夜? 陆唯时一怔,抓着赵昭的手戏谑道:你不清楚?还非要我再把心意说给你听? 这话很是暧昧, 听得赵昭心里直发痒,但他没被糊弄住,片刻整理好表情道:可是那一夜,同窗们都在牢里不成了,事后查案,也是因为你因为你送的那株草。 一提此事,陆唯时的笑开始凝在脸上:是啊,出此意外,事后我也很是忏悔悲痛,你如今提此事又是为何? 赵昭看着陆唯时淡然的脸庞,以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唯时哥哥如松如月般皎洁清雅,如今看着,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发憷恐惧,吞咽着口水道:当时你知道那金钱草有毒么? 陆唯时没回答,定定看着他,蓦然道:你是怀疑我? 赵昭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陆唯时一声轻笑道:知道又如何? 他这是算承认了吗?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赵昭没有解脱之感,却觉得心重重的往下一跌。 为什么?赵昭不晓得身边怎么会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他艰难道:那些都是我们的同窗,甚至和你很是交好 陆唯时轻轻拥住赵昭肩膀,顾左右而言他:当日我去了兵马司,看到你身上也有伤,便想着叫你出来。 我不愿伤你。陆唯时想去拢赵昭的头发:你要明白,若是我当日不叫你出来,齐宥也许根本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又怎么会有之后的事? 赵昭脸一偏,躲开了陆唯时的触碰。 他想要和眼前之人决裂,冷冷的说出再也不要见面,可想起那日在牢中,他叫自己出来的模样,竟然在凛冽寒意中感到一丝温暖。 自己在他心中,终究和常人是不同的吧。 他虽然完全不能理解陆唯时的逻辑,只是想要声讨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本就是你害人在先 那谁是你心中的良善之人?陆唯时发出一声嗤嘲,步步紧逼:陛下此举,是要废黜世家,扶持平民子弟,说到底还不是看我父亲和众官员碍眼,为了专权?我不还击,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还有齐宥,你真以为他和你一般什么都不懂?从始至终,天真的只有你一个,齐宥他是要帮雍炽,帮他爹和齐家谋划,他不可能一夜之间明白金钱草一事吧?也许他早就知晓我要做何事,只是不动声色罢了,他远比你想的可怕。 你不了解阿宥。赵昭转过头:他向我问起你送了些什么,我告诉他之后,他一刻不停去了兵马司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无所不用其极,你你真的不该害他们的性命。 陆唯时看向他,双眸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是,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乱了方寸。 我本不是良善之人,但是陆唯时突然变得温柔,用手指轻拂赵昭的耳垂:你是我的例外。 赵昭心一颤。 陆唯时放下手,忽然叹口气,低低道:有时候我挺羡慕陛下的。 我们说他是暴君也好,说他滥杀无辜也罢。陆唯时语气中透露着怅惘:不论如何,齐宥都会执拗的站在陛下那头,和他共担风雨。 我也想要我的齐宥。陆唯时看向他,嗓音很是蛊惑:你会和我站在一处的,对吗? 赵昭仰头看他,久久没回答。 他向来并不是口舌伶俐之人,和魏九朝齐宥在一起,只有被损的份儿,如今被陆唯时抢白几句,头脑又乱了:我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6) 我最近真的很难受憋闷。陆唯时难得的流露出一丝脆弱:案子查清了,陛下和齐宥借此事离间了我父亲和那些官员之间的感情,那些人如今都不来我家了。 赵昭本想回他一句自作自受,但犹豫了半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发生再多事,我对你都不会变。陆唯时捏捏他手心,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赵昭眼尾:我从没对旁人说过实情,对你和盘托出,是我怕你太过良善,会被人骗了。 赵昭心思纷乱,木然的点点头:嗯 我知晓你看我可怕,但齐宥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陆唯时贴近赵昭,如宠溺般嘱咐:昭昭,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要来找我拿主意。 赵昭如傀儡般呆呆的走出陆府,从陆府走回家的路,他已经走了几百次,这次却心不在焉的走错了,完全不辨方向的在街上游荡。 怎么走路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匆忙间撞到他身上:在街上晃悠能靠靠边儿么? 赵昭忙赔不是道:得罪了。 他看看周遭,发现不少人气势汹汹,手里提着篮筐,很是凶恶,忙拽住那男子问道:这些人是要去哪儿的? 你还不知道?男子冷冷道:自然是去齐家!他是京城的灾星,这次地震就是因为他,我们自然要去把他赶走,为京除害! 说罢气势汹汹大步朝前走去。 赵昭心里一抖,忙要上前阻拦,结果刚迈出一步,又忙止住脚步。 他脑袋晕晕沉沉的,陆唯时和齐宥之间的事,他此刻并不想参与。 再说,齐宥又陛下护着,自己过去又能有何用呢? 拖着夕阳照射下长而寂寥的影子,赵昭一个人往反方向走去。 齐府门前已经乱成一团,刚从陆唯时处出来的难民群情激愤,围在齐府门口,朝门口投掷菜叶。 守门的小厮也被激怒,推搡着人群道:这是朝廷命官的宅院,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赶紧离开! 那些人却是什么都不怕的架势: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就能不顾我们死活?齐家有灾星,他一日不出京城,我们一日不罢休! 对!有男子振臂一呼:即使陛下知道了,想必也会给我们做主!他一抄佛经就地震,日后入了朝堂,我们还活不活? 你可真会甩锅。魏九朝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上去拉住人衣领,把人拖到人前:抄佛经和地震之间有个屁关系?你今儿给我把话说清楚! 自然是上天降罚!那人也毫不示弱:灾星抄写佛经激怒佛祖,佛祖才会降下惩罚,要不你说,为何如此凑巧? 你再说灾星两个字试试?魏九朝危险的眯起眼:知不知道小爷把好几个人的脑壳敲傻过? 不过我看你这脑子不用我动手,已经傻得不轻了,魏九朝冷冷扫视有些胆怯的男子:以后你他妈闭嘴,不许再说那两个字,听见了? 那人被魏九朝的目光震摄,不由得倒退几步,显出几分懦弱。 我就说他是灾星!旁边立刻有人群搭腔:京城地震,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们还怕他不成? 南城的山崖塌陷,这是上天示警! 把灾星赶出京城! 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们愤怒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逼得魏九朝不由得步步后退。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足以压制这些喧嚣:谁敢说他是灾星?你们是在质疑朕的旨意么? 众人一怔,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一青年负手立在人群后,容颜俊美,眸色森寒。 他们回味着方才听到的话,一时间不敢动作。 唯有魏九朝不见外的招招手,一脸喜色的喊道:陛下陛下! 第90章 棉花糖 众人被雍炽慑住, 不敢再多言语。 雍炽面色沉静的扫过周遭:为何说他是灾星? 太后礼佛多年,向来是国泰民安。沉寂半晌,终于有人站出来振振有词:如今只有抄佛经之人有变化, 京城就突遭大难, 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雍炽冷冷看着他,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似是在思量。 请陛下为我们讨回公道!众人见雍炽并不咄咄逼人,立刻觉得真理掌握在自己手里:严惩灾星! 雍炽气定神闲:朕听你们的意思, 是把地震一事归结到佛经身上了? 当然!事已至此,这些人一口咬定:定然是佛经触怒佛祖, 上天才会降祸! 雍炽:那若降的不是灾祸, 是喜事, 也和抄佛经之人有关了? 这是自然。众人不明雍炽之意:可是南城已有地震,自然是灾祸,难道还能有喜不成? 福兮祸所伏, 祸兮福所倚。雍炽眸光望向人群:朕已派人去清理现场,朕昨日召见钦天监官员,据星象显示, 此次地震和以往不同,危机中亦蕴生机,你们稍安勿躁,也许时来运转也说不定。 众人听雍炽如此说,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鱼死网破的气氛登时平息,人群中弥漫着疑惑和期待。 听陛下所言,难道此次地震还能有旁的好事? 怎么可能,山麓都震得塌陷了我怎么看不出半点好事要发生的模样? 对啊, 别异想天开了。有人冷哼道:能有什么好事儿降到我们头上? 这是钦天监之人所探看的,也许真的有转机呢 众人议论间,齐宥已和贺珥连同不少官员,从南城回来。 他随太后礼佛,听到地震的消息后还没回转过神,就被雍炽所派之人叫到南城清理地震现场,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 此刻刚忙完回家,就看到大批百姓手提篮筐站在自家府门前,路上全都是烂菜叶子,不由得停住脚步。 雍炽已越过人群看到齐宥,嘴角微微扬起:回来了? 众人立刻自觉地分开一条路,双目炯炯充满忌惮的望向齐宥。 齐宥摸不着头脑,在众人逼视下走到雍炽身畔,悄声道:陛下,今日这气氛怎么有些古怪? 人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倒像是自己一夜之间成了京城恶霸似的。 这位就是抄写佛经之人。雍炽拉过齐宥,冷冷对众人道:南城地震一发生,朕就派他去清理现场,直到如今才返家。 齐宥白嫩的脸上还脏兮兮的挂着彩,一眼就能看出方才清理现场定然极为艰辛。 十几岁的少年去南城苦兮兮的打理灾后事宜,自己却堵在别人家门口喊打喊杀,围观的人不由得心虚,默默低下头。 蒋辰!雍炽偏头唤道:你们去了南城,可有何发现? 蒋辰立刻跃众而出,声音提高几度朗朗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人:??? 都说这是地震,臣看却不尽然。蒋辰满脸喜色:这哪里是地震?分明是天降大喜,南城山麓陷落,臣和齐公子前去探查搜救,却发现了塌陷山崖下方有一处洞穴,里头埋着古代的书籍,还有些银两,臣清查了一番,少说也有三千两金子。 众人都懵在原地,脑子没转回来弯。 书籍什么的他们不关心,这金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蒋辰道:这应该是南城前辈留下的产业,按例,既然无人继承,便是上天所赐,该收归国库。 雍炽眼角微挑,此时,立刻有善解人意的官员上前为众人解答:不过陛下向来宽仁,听闻你们一路颠沛,很是辛苦,既然是天降大喜于南城,那这三千两金子自然是上天赐予诸位的,明日,我们会把金子分到诸位手中,做你们置办家当的费用便好。 众人这次听懂了,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窃窃私语半晌,灼灼的目光直直望向雍炽:陛下是说,要把地震出来的几千两银子给我们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儿,比如挖矿时挖到宝藏,开山时遇到金矿等,但是向来都是收归国有,和当地百姓毫无关系。 雍炽竟然想把几千两银子给他们南城人?! 雍炽点点头,挑眉道:你们刚迁至南城,上天便降下祥瑞,那一代属于你们南城,你们地盘上的银两,朕自然是要给你们的。 这些人都是穷困之人,走投无路才会聚在此处,闻言登时沸腾! 本以为地震后流离失所,结果竟然白得了几千两银子! 而且这是上天所赐的祥瑞啊! 再看齐宥,这哪儿是灾星,分明是给他们送钱送福气的可可爱爱小公子啊! 雍炽看了看喜气洋洋的众人,吩咐冯公公道:把之前的地契也给他们。 冯公公立刻上前,笑意盈盈的把众人抵押给陆家的地契分发,还别有用心道:陛下可从来没说要在那头建行宫,底下的人不晓事,难免误传了消息,陛下知晓此事,亲自过问,各位的地契都在这儿,来,一个个领,别急 百姓离朝堂很远,在他们眼中,身边的官员便是朝堂,如今圣躬亲临,还和气的把地契发给他们,众人登时觉得,朝廷是好的,是有小人作祟! 收他们地契的是陆相的家人!之前以往陆相也是受陛下所托,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不少人在此刻默默把陆家划入官员黑名单 他们得了南城的金子,地契又失而复得,形势立刻峰回路转,回过神来,立刻跪地拜谢雍炽。 雍炽淡淡道:还觉得此事是灾祸么? 众人手里拿着地契,想着南城凭空出现的银两,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个热心大婶登时亲热的拉起齐宥的手:这若是祸,那我们每日都要眼巴巴盼着呢!我看这小公子眉清目秀,哪里是灾星?分明一看就是有福气,能让国运昌隆的。 是啊是啊。众人对发现金子的齐宥登时生出亲切之感:我看小公子眉宇满是灵气,这分明是哪家菩萨座下的童子,来普渡我们呢。 此事说起来也算佳话。雍炽嘴角噙着笑意,淡淡道:你们不是有说书先生?也可多去通传。 百姓本就对这些猎奇之事很感兴趣,又听到陛下支持,登时已经在心里润色如何添油加醋把此事宣扬一番。 齐宥:??? 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呗? 他面无表情的受着众人的追捧,忍不住频频望向雍炽。 百姓们还不舍得散去,围着随雍炽同来的钦天监官员,喜滋滋的听南城的运势。 钦天监的官员抚抚长须,讲得一本正经:还有,南城的山麓属于泰山余脉,贵气凛然,只是被跌宕盘结的石块所阻,才使的南城向来贫瘠,如今石块塌陷,被阻的脉势可以自由流通,南城的格局和形势由衰转盛,俨然是腾飞之势啊! 齐宥看那些南城的百姓对这次地震恨不能拍大腿叫好,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场景让他想起前不久的书法大赛。 肯定又是雍炽在自导自演。 齐宥在人前懒得揭穿他,等到众人都散去,雍炽轻车熟路的和他一起进了齐府,齐宥才拉住他衣袖:这又地震又金子的,陛下玩得挺大啊? 小傻子,这语气是对朕说话呢?雍炽去捏他的脸,悄声道:知不知道?你家相公运筹帷幄,把你救了还给你了个好名声?再过几天,你就是京城人眼中的祥瑞! 齐宥依稀明白,但是还云里雾里,一旁的魏九朝已经笑着凑过来眉飞色舞道:阿宥,陛下来的太是时候了,那帮人非要说地震是佛祖看了你抄的佛经后降罚,我简直想把他们头打歪!还好陛下来了,这地震一会儿发现了金子,一会儿贯通了贵气,哈哈哈哈,唬得他们一个个甚是服气,简直要把你捧到天上,真是爽快。 齐宥看向雍炽,思索道:你想到太后让我抄佛经会出事? 嗯,有些顾虑。雍炽看向他:后来听说陆相见了钦天监的人,太后又把敬天礼佛的时间提前,朕大致能猜想出他们要干什么。 雍炽并没有去阻拦,反而将计就计,这样一来,百姓口口相传,倒是坐稳了齐宥福气绵绵的祥瑞人设。 齐宥疑惑道:那金子是怎么会事儿? 雍炽很是得意:朕事先埋好了。 破财免灾。齐宥咋舌:你出手还真是大方。 朕没破费。雍炽喜滋滋的贴近他:那钱都是陆相出的,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宥想起陆家忙前忙后策划一切,却得了一场空,也免不了唇角微微上扬。 陛下让他们把此事宣扬出去又是何意?齐宥有点想自闭:我也不想往祥瑞上靠,免得一出门就被人围观十八摸。 朕就是想让旁人多夸夸你。雍炽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你不必担心,他们定然会对你敬而远之,没人敢碰你这个小祥瑞。 齐宥挑眉:为何? 有人敢碰朕的皇后么?雍炽含笑凑到他耳畔,声音有几分认真:朕如此行事,也是想立你为后时,能少些阻力。 齐宥心蓦然漏了一拍,胡乱搪塞道:陛下还真是深谋远虑。 这样的背景,这样的身份他从未想过和雍炽真正的走到一起 齐宥常常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像棉花糖,很甜很诱人。 但你不可能奢望棉花糖始终饱满香甜,若执意挽留,只会徒留一手粘腻。 所以齐宥勉强自己看开,若雍炽真要立妃立后,他也鼓起勇气做好了准备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7) 可是雍炽已经开始暗中为他们的未来谋划了吗? 那是自然。雍炽运筹帷幄,很是得意:从鱼腹藏书朕就想好了,如今你已被他们视为祥瑞,封后也算是顺理成章 雍炽眯起眼,从上到下很馋很馋的扫视齐宥的身子:朕的小阿宥,定然是跑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9 23:46:58~20200910 17: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男后 我没想逃。齐宥的心被立后那句话带动, 一下一下几乎要跳出腔子:是陛下总是说疯话哄骗我。 他从未想过雍炽会真的动和他婚配的心思,也许是觉得不可能,所以下意识的避开这份渴望。 方才那一刻, 他才知道, 他有多盼望和雍炽并肩站立在众人面前。 朕说的不是疯话。雍炽自然知晓他所说的是何事,低头亲亲他:朕一直在谋划, 只是没告诉你罢了,免得你又要觉得朕辱没你, 来个恼羞成怒。 在当今大多数人眼里,男子甘愿雌伏于旁人身下, 和男子欢好, 是极为轻贱之事。 若是把此事昭告天下, 更是会让人觉得不堪不齿。 这种不堪来源于此事本身,不会因为你贵为男后,就能把众人的不堪转为恭敬。 相反, 不少人会用更猎奇的眼神打量揣测,暗中哂笑。 世风如此,雍炽不愿让齐宥遭受这种白眼, 在他心里,齐宥位列朝堂大展身手,比囿于皇后身份要洒脱轻松的多。 可他很想,想和齐宥有伉俪之实,亦想有伉俪之名。 这是他的私心, 只是雍炽自然不好对齐宥开口提婚嫁的要求。 本朝并没有过此种先例,齐宥也许会觉得匪夷所思吧 陛下,我不会恼,也不会怒的。齐宥意识到雍炽亦有想和他结亲的心意, 忙深深吸气,很坦然的说道:阿宥并不在意世人所想,也不会觉得这是辱没。 在他生活的年代,很多国家同性可婚,他们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从不会感到异样。 雍炽倒是笑了,眼眸亮如晨星:那就更没什么能够阻碍我们。 他轻轻握住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带薄茧的指腹让齐宥背脊腾起酥麻,他忙好奇的小声道:陛下是什么时候有这想法的? 之前并未想过。雍炽拥着他,如实相告道:前几日朕知晓你畏惧,便想着多找些法子破了你的心防,想着想着,忽然便有了此念头。 诺言,恩宠,照料呵护这些固然能为齐宥增添几分安全感,可这都生长在情谊上,情谊脆弱,即使自己能做到永不相负,所倚仗的,还是齐宥对自己的信任。 雍炽凝眉细思,想从情谊之外寻找更可靠的屏障,他想到了免死金牌,也给了齐宥,但仍然觉得少些味道。 直到有一日,一个疯狂又顺理成章的念头涌入脑海为何不立阿宥为后呢? 从古至今,君后一体,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罢黜皇后,给阿宥皇后的名分,自然能让他心安。 况且有了夫妻之实,做起那事儿来连借口都不用找,侍奉君主是皇后的职责,齐宥再百般拖延,也是不成的。 刚开始朕还有些戏谑,之后思来想去,发现并无不可。雍炽捏捏他小巧的鼻尖:朕向来离经叛道,立个乖乖巧巧的男后,谁也说不出什么! 陛下齐宥揉揉被捏红的鼻尖,嚅嗫道:陛下还未,还未 齐宥知晓床榻之欢是情人之间必过的关卡,春闱未至,他捡回一个皇后的位置,未免太轻易了。 嗯?雍炽望着他开口道:还未如何? 还未还未行过那事儿,齐宥在雍炽的注视下愈发紧张,说的磕磕绊绊:若是我们之间床事不谐呢? 你以为朕挑皇后是挑货品呢,还要事先验验?雍炽忍俊不禁的笑了,拍拍齐宥小脑袋瓜:此事先莫告诉他人,朕会挑好时机的,阿宥好好想科举的事儿吧。 可是万一不合呢?齐宥想了想,还是认认真真的抓住雍炽衣袖:陛下会失望后悔么? 齐宥心里很清楚,两个人认识的开端便是床事,若不是春闱勾着雍炽,他根本不会有耐心了解接触自己 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雍炽定然是对床榻之欢极为注重的,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只是碍于自己要科举,又曾经有过诺言,才勉强忍耐。 正因为尚在忍耐,从没尝过滋味,雍炽才会眼巴巴的馋着他,连亲一口脸颊都喜滋滋半晌,这也是雍炽愈发疼宠他的重要原因 可若是今后真的上了床他发现自己僵硬又笨拙,不可爱也不灵动,他会不会有种不过尔尔的被戏弄感呢? 到时雍炽还会这般疼惜自己吗? 齐宥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无聊羞耻,但随着春闱临近,这个顾虑总是像泡泡一般环绕漂浮在他脑海中,他戳不破,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只能傻傻的问出来。 小傻瓜,朕会给你好好补课。雍炽愈发觉得眼前少年可爱得要命,好笑道:不都说熟能生巧么?阿宥通透,自然不怕的。 齐宥咬着唇点点头,眉宇间依然有几分隐忧。 一想起少年此刻是在忧虑不能取悦自己,雍炽不自觉地有几分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朕那里有好些册子呢,这离春闱还有一段时日,你学功课累了也把那图拿出来揣摩揣摩 不要!齐宥很气闷的翘起唇:陛下也不许嫌弃。 本来就是要保证的,谁要补习?! 雍炽俯身吻住他唇角,奇道:阿宥为何会如此想朕? 齐宥挠挠头,如实相告:臣是觉得此事是陛下对臣好的初衷,自然难免担忧。 傻阿宥,朕当时还不是被你叭叭叭的小嘴迷住了?雍炽又亲亲他,摇头笑道:你的小脑袋怎么每日尽想些古古怪怪的事儿?朕都琢磨不透了。 齐宥哼唧着正要答话,忽听齐鸣泰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陛下也留在府中用膳么? 是。雍炽不动声色的和齐宥拉开距离,很乖顺矜持道:有劳御史。 齐鸣泰喜笑颜开:好说好说!早就让厨房备好了! 之前雍炽来齐府,全家都要提着心凝着神,如今雍炽走动得多了,齐鸣泰倒发现陛下很是容易相处,他和京城的官员一样,平日里喜欢遛鸟赏字画,雍炽每次来,都要给他带些时兴又难得的物件,拿出去特有面儿,有时候雍炽心情好,还会陪他聊些国事,一来二去,齐鸣泰竟然隐隐盼望雍炽到来了。 而且雍炽虽贵为皇帝,吃穿住行都不挑剔,吃的都和他们一样,就连住也是怕麻烦齐府,和齐宥直接就住在了一个院子,他们年龄相仿,又同吃同住极为亲密,齐鸣泰也渐渐把雍炽当成常往家里走动的魏九朝,随意了不少。 齐贞言刚从部里回来,进厅后本想给雍炽请安,却正巧看到二人嬉笑的模样,脸上登时挂了一层寒霜。 爹齐贞言跟着齐鸣泰走出去,叹口气:你有没有觉得陛下哪里不对劲?怎么突然对阿宥这般亲密? 啊?齐鸣泰正拿着放大镜鉴赏雍炽给他的字画:陛下宠你弟弟,那自然是好的。 爹!齐贞言径直把那字画卷起,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陛下曾经把阿宥宣到排云台,我们还误以为陛下是让他侍寝? 唔,那不是早就澄清的误会么?齐鸣泰对儿子没有什么耐心:再说了,陛下前几日还给我提起过,说他洁身自好,在排云台并未荒淫之事,我当日上折子也是没了解好情况,陛下不责备我们家,已经是恩宽了! 齐贞言道:陛下为何会向父亲您解释自己的后宫之事? 齐鸣泰一怔,前几日他和雍炽对饮一番,雍炽状若无意的提起之前他写的奏折,还言辞恳切道:朕虽居宫外,且常召见伶人,但都是为了听曲赏琴,朕承认自己时而荒唐,但一向立身持正,绝不会贪恋美色,放纵自己。 齐鸣泰当时以为雍炽要问罪,结果又觉得更像是皇帝的澄清 齐鸣泰想不通雍炽为何要拉着他说这些,迷迷糊糊揭过去,如今被儿子一提点,忽然从心底涌起寒意。 难道 我觉得咱们还是要给阿宥提个醒。齐贞言叹口气:他年纪小,别再被 齐鸣泰脸色凝重:嗯,你今日就去探探他口风,还有,让下人把北边的院子正屋都打扫出来。 第92章 约法三章 齐贞言沉吟了片刻, 寻到齐宥道:陛下前几次来府,皆是住你院子里,虽说这是陛下不拘小节, 但毕竟于礼不合, 我已嘱人把另一所院子收拾出来,专门侍奉御驾。 齐贞言觉得如此一办, 齐宥也乐得清净,没理由不同意, 谁知齐宥却立刻挑了挑眉头道:大可不必,我院子够住, 陛下也习惯了, 何必再折腾旁人? 齐贞言皱眉道:你学业这么重, 陛下又在你院子里,能休息好么?明日还要念书,你 齐贞言还要再说, 齐宥拉拉他衣袖,已经开始撒娇:哥我睡得真挺好,那院子也大, 我根本听不见陛下的动静,真的不影响。 他可不敢说,雍炽住在齐府,夜深人静来敲他房门的事儿。 成吧齐贞言想了半晌,还是觉得很是古怪, 不踏实的低声吩咐弟弟一句:陛下今日总是往咱们府里跑,我怕是冲你许是我想多了,但你也要对人有个警惕。 哥你是不是最近政务不饱和啊?齐宥翻个白眼,不在意道:陛下要什么美人没有, 就下死眼盯着你弟弟? 齐贞言正要答话,忽听屏风外传来雍炽笑语:卿在此处和阿宥说何事呢? 声音不大,但齐贞言一对上雍炽近距离含笑的双眸,身子不由反射性的微颤。 那笑眸如森寒的虎口,也许下一秒就会吞噬触怒他的人。 他不知雍炽听到了多少,也不敢撒谎,忙拱手道:是臣多心了,阿宥甚是吵闹,臣怕弟弟夜间影响到陛下,特意来来嘱咐他几句。 朕和阿宥相处甚好,贞言不必多心。雍炽伸手,拍拍齐贞言的肩膀:你的心还是要多放在政务上啊。 齐贞言没说话,总觉得压在肩膀上的力度里有些震慑的意味。 雍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往齐宥那边笑眯眯的靠,带点显而易见的讨好:朕方才闻到饭香,不知你爹又做了什么好吃的,阿宥随朕看看? 堂堂陛下眼巴巴的,非馋我们府中这一口。齐宥看到雍炽的笑颜就忍不住调笑:我们家的厨子,说起来也都算是御厨了。 下个月就给他们放俸禄,雍炽接过话,毫不避讳的笑言道:朕看不如干脆把你家改成行宫算了。 齐贞言被此话激得脸色几变,再看齐宥,却笑得如早春三月的暖阳。 雍炽亦笑得明朗,还轻轻拍拍齐宥胳臂:走,咱们去用膳。 两人并肩说笑着往花厅走去,齐贞言站在原地望着二人背影,半晌没回过神。 雍炽森寒冷酷的眉眼,竟然也可以如方才般盛满纯粹的笑意温柔。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能察觉出雍炽尚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他所看到的,只是雍炽不经意间泄露的惊鸿一瞥 那在旁人望不到的地方,那眼眸会变得如何炽热疯狂? 齐贞言心弦一颤,隐隐察觉出有什么在失控。 用完晚膳,齐宥和往常一样去房中写作业,雍炽和齐鸣泰说笑几句,也借口疲惫溜去院中。 齐鸣泰和齐贞言对视一眼,却毫无办法。 雍炽轻车熟路的走进房里,深邃的眸光黏在提笔写字的齐宥身上:又刻苦呢? 齐宥头也没抬:嗯。 雍炽受到怠慢,不高兴了,满脸色相的贴上去抱住齐宥:朕今日拆穿了那些人的把戏,阿宥还没夸朕呢? 齐宥早就无心学习了,顺势放下书本,亲亲他的鼻尖儿。 只这个?雍炽摸摸鼻尖,贪得无厌的腻上去:来点和平日不一样的呗。 齐宥: 他看了看眼巴巴的雍炽,不知为何总想起幼儿园里仰头等糖吃的小朋友,齐宥笑着用朱笔在宣纸上画了个红花,细细剪下来,放在雍炽手心:给陛下的奖励。 雍炽饶有兴味的看他画画,以为会搞出什么阵仗拿给他,结果却是个小红花。 他不明所以,左右瞅瞅那红花:这是何意? 嘉奖。齐宥认真道:陛下收好。 齐宥觉得这奖励太配狗皇帝了。 骗小孩的把戏。雍炽撇下那红花,恶声恶气的咬住他的唇,含含糊糊道:你越来越会欺负朕了。 唇齿纠缠片刻,雍炽顺势搂住齐宥的腰身,抱他去了小床榻。 感受到被人放在床榻上,齐宥身子难免一僵。 雍炽凑过去,细细密密亲他:别怕,朕今晚不弄你。 嘴上这么说,雍炽竟然也这般做了,两个人在床上缠绵许久,雍炽却侧个身,拦住齐宥的腰准备睡觉。 齐宥意兴阑珊的动动眉梢,雍炽这几日总是如此,每次都撩得他心痒,却又不再继续。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8) 齐宥也说不清自己想进行到哪一步,但总觉得还想继续温存。不禁蹭啊蹭的凑上去,仰头去吻雍炽的唇角。 雍炽唇角含笑,很是温柔的回吻他,却并不深入,显而易见并无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很气! 齐宥顿了顿,委屈的背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怎的了?雍炽打死也想不到齐宥为何生气,扳着他肩头:嫌朕耽误你看书了? 齐宥:哼! 这人撩完又不碰他,不止耽搁学习,还耽搁心情呢! 雍炽的大掌贴到齐宥腰际揉捏了一把:有话就说! 齐宥难耐的扭扭身子,把他的手打掉:不许碰! 雍炽以为齐宥是不愿自己深入碰他,便道:你这次是真的多心了,朕不是说了,不会在春闱之前弄你。 齐宥深吸一口气:为何? 平日里也没见他记性有多好,甚至向来我行我素不和自己商量,偏偏就这句话他记得牢。 朕一弄你,你肯定舒服得无心念书了。雍炽大言不惭道:到时候你肯定天天只想要朕,朕才不愿当恶人拒绝你。 齐宥的遐思褪了个干净,简直快被雍炽气笑了,拿拳头捶他:无耻! 阿宥雍炽握住他拳头,转转眼珠,用商量的语气把早就盘算好的事说出口:凡事有章程便不会容易闹出误会,你也知道,朕很是小气,如今朕想把介意的事儿都讲给你。 齐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上次情书的事儿就是因为自己骗了雍炽,而雍炽最不能接受欺骗,若是刚好时大家便坦诚的说明白,倒也不会闹出乌龙,点点头道:好啊,约法三章也干脆利落,倒也省的陛下再闹出些无名火。 雍炽看他答应,便兴冲冲的去拿起笔:那朕就写了?阿宥你若是越了界,是要受罚的。 怎么又要受罚?齐宥想起雍炽曾经让他看过的玩意儿,立刻变得敏锐:再说陛下既然给我约法三章,我对陛下是不是也要有个章程? 你当然可以给朕写。雍炽很是坦荡:我们一起写,写完交换看看。 齐宥思索半晌,没找出反对的理由:行吧 齐宥大笔一挥,泼墨写下不许雍炽难为家人,不许雍炽刁难朋友,若有不满,不许他人代传等等他先把这几个重点的写上,又苦思冥想了几条,这才不甘不愿的放下笔。 雍炽总是搞突然袭击,不给他打腹稿的机会。 齐宥嘀嘀咕咕间,一抬头看到雍炽奋笔疾书,心里登时一惊:你怎么写那么久? 雍炽好整以暇的提笔蘸墨,毫不避讳道:朕小气。 齐宥: 形势不太妙啊 他也顾不得理论什么,赶忙蘸墨,赶紧又加上几条。 半炷香后,雍炽笑看向他:写好了? 齐宥莫名有点忐忑:嗯。 刚一点头,手中的纸笺已被雍炽夺走:我们交换着看看,若是没异议,便如画押般在下方签上自己名字。 齐宥紧张的吞咽口水,接过雍炽的约法三章,瞪大双眸从第一条细细看起。 雍炽微微一笑,拿过去一目十行,径直在下方提上了自己名字后,这才从第一条仔细看起。 齐宥: 狗雍炽这般洒脱,这一对比倒好似他格外计较!哼! 齐宥眸光放在纸笺上,越看脸越红,雍炽果然舍不下折腾他的玩意儿,惩罚方式千奇百怪,什么若夜不归家,留宿在同窗家中就要主动褪去衣衫由雍炽锁半个月,期间姿势任由狗皇帝摆弄 齐宥:??? 这是什么不平等条约,要知道他给雍炽写的惩罚方式都是唱歌画画才艺展示! 齐宥脑门出了一层汗:这些我都不会犯的,陛下不必这般煞费苦心 雍炽把笔递给他,只悠悠道:把名字签上。 喝花酒要被捉进宫任由炽哥哥惩罚。齐宥擦擦额上的冷汗,指着这条道:你这也想太多了 雍炽挑眉:这条不妥当? 不是不妥,是真的多余。齐宥认认真真保证:我从未去喝过花酒,若是去那种地方,爹爹哥哥也不会饶我的。 多余也无妨,签下吧。雍炽把那张纸拿给他看,道:你看朕也乖乖签了。 齐宥抿抿唇,强按捺住内心的忐忑不安,接过笔再那纸笺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不放过任何一次弄媳妇的机会 宥宥:你赢了 第93章 韩霁 敬天礼佛事件过后, 再加上说书人的有意夸大,此事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京城中人人都知晓了齐家小公子发现宝藏, 贯通南城脉络气象一事。 一时间都把齐宥视为福星, 齐家视为福宅宝地。 甚至有人组团去摸齐家大门上的门钉和门前的石狮子,想以此沾些福运。 真把我们家当景点了?齐宥瞧瞧头顶被摸得光可鉴人的石狮子:才几天, 你就被人摸秃了 随着此事收尾,雍炽顺利把加恩分废除, 开始进入大刀阔斧提拔平民子弟的时代。 众臣自然明白这是信号。 雍炽之前在军事上用心,朝政大权大多交在以陆家为首的世家手中, 如今这般做法, 明明白白是想要收拢权力。 他们自然不敢多加评判阻碍。 再加上有些本来站在陆家这边的世家大臣, 因为陆唯时所送的金钱草一事,对陆家依然心有芥蒂。 即使他们相信陆唯时是无心之失,也不愿再和陆家共事, 免得徒惹伤心。 因此也不愿再辩驳,眼睁睁看着雍炽收权,也只是摇头叹息, 只想着赶紧揭过此事就好。 陆家虽有心反抗,但独木难支,再加上有齐家鼎立相助雍炽废除加恩分,推举平民子弟,陆茗深深觉得心力交瘁。 雍炽看到齐鸣泰激昂澎湃, 大讲推举平民子弟的好处,以为他终于上道了一次,倒很是意外。 毕竟以往,齐鸣泰往朝堂上一站, 满脸都写着猜陛下心意我不行,和陛下吵架我第一名的烙印。 雍炽顺势再次提出改革科举阅卷方式,有专人誊录科举试卷,不必考生手写一事,此举于公有利于阅卷公平,于私也能让齐宥解脱,雍炽觉得齐鸣泰定会赞赏此事。 谁知齐鸣泰直接把他怼了回来:练字是读书人立身持正之道,怎能废除?若是废除,那些投机取巧,不愿下苦功之辈岂不是要被惯坏了? 雍炽沉默,他的确想惯坏齐宥。 齐御史所言有理,但都是细枝末节。雍炽坐在朝堂上,一本正经道:朕此举还是为了阅卷公平,有专人统一誊录试卷,免得有些人暗中买通考官,在试卷上动手脚 至于练字一事,只要他们想日后入朝为官,还是要上折子的,科举时能搪塞,朕可不是好糊弄的!难道他们还敢懈怠么? 但他愿意被他家小阿宥一个人糊弄。 齐鸣泰无言以对,恨恨的看向雍炽: 雍炽别开视线,也觉得心累,他为什么会对齐鸣泰抱有希望呢? 这几日上课,赵昭明显心不在焉,也从不过来找他和魏九朝玩。 齐宥没多想,上前去主动示好:中午散课了一起去膳堂? 虽然齐宥想直接上手打爆陆唯时的狗头,但是和赵昭勾肩搭背玩了这么久还是挺割舍不下的,再说自己总不能搞株连那套吧? 赵昭看齐宥主动来找自己,竟然有点惊慌,吸吸鼻子:你和九朝去吃吧,我下午要出学校一趟 齐宥张张嘴,没多问,转身走了。 阿宥。赵昭看他离去的背影,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叫住他。 但看他真停下了,反而不晓得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明明天一起吃成么? 约个饭还酝酿这么久?齐宥转过身把手里的果子扔给他:明儿见! 赵昭叹口气,把果子放在桌斗里。 自从他晓得陆唯时的所作所为,就对齐宥有种愧疚 他快二十了,自然也能分清善恶。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做不到完完全全站在齐宥这边儿,和陆唯时对立。即使事已至此,他走过陆唯时课室时,仍然忍不住去望向那扇窗子,忍不住去惦念坐在窗旁的少年。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这习惯让赵昭对齐宥更是愧疚难安。 他下午翘课出去,也是要去陆府寻陆唯时 不敢让齐宥知道,怕齐宥叹气难过,也不敢让魏九朝知晓,免得哥们儿一激动上手把他揍一顿。 以前三个人无话不谈,如今自己却要一个人经历这么多。 赵昭叹口气,能怪谁?都是自找的! 他轻车熟路去了陆府,陆唯时却不在家。 赵昭登时慌了:他他也没去学里,那能去哪儿呢? 赵昭是很循规蹈矩那种学生,以前齐宥不来上课,他都不敢顶风作案替齐宥答到,在他心里,逃课是他能想破天最大的罪责,他第一次一个人心惊胆战的逃课,捂着心跳偷偷逃到陆府,结果却连人都没见到 小厮见他失落,只叹口气道:少爷去哪里我们可说不好,他能去的地方多了,赵公子,您还是快去学里吧,您别怪小的多嘴,您和我们少爷,不是不是一路人。 在赵昭心里上学期间,只要是没来上学,那肯定是在家里窝着呢。 可惜陆唯时能去的地方太多,而他一个也不晓得。 也许真的不是一路人吧。 赵昭没再返回国子学去上课,垂头沿街漫无目的走着。 茶馆二楼,陆唯时脸色沉郁,向来含笑的眼眸也只余清冷,他缓缓抿了口茶,他的对面坐着萧朗吟。 这些时日他监制赶造弩,箭,脸庞明显清瘦了不少。 他看向陆唯时:你也别太介意,此事本天衣无缝,谁能想到那深山里头有金矿? 萧朗吟本就不太情愿陆家借齐宥搞事,但太后支持,他也不便多说,如今看齐宥化险为夷,他反而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萧兄真以为那金矿是从天而降?陆唯时冷冷淡淡的翘起唇角:我看是有人故意为之。 任凭全京城都认为是上天显灵,陆唯时也不屑一顾,此事一看就是事先走漏了消息或被人看出了计谋,来了个将计就计。 有权势在南山埋下珍宝,还能瞒天过海的只有雍炽一人。 此番至少让我确定了一件事情。陆唯时悠悠然道:陛下还真是把阿宥放心尖儿上了。 萧朗吟抿抿唇,并不答话。 心里不舒服?陆唯时笑了起来:还想着和阿宥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陆唯时很是敏锐,赵昭的心思他能看破,萧朗吟自然也瞒不过他。 萧朗吟没否认,只是唇角的笑多了丝苦涩:你说陛下看重阿宥,这何以见得? 那金子的埋藏位置和深度显然经过调查。陆唯时一哂:陛下前几日甚至直接到齐府门前,在百姓面前袒护齐家。陛下为了此事用多少心思,你还看不出? 萧朗吟沉默。 陆唯时看他一眼:听说陛下这段日子总是往齐府跑,连排云台都不去了还在齐府留宿了好几晚看来齐大人不想做首辅,是奔着国丈去的。 萧朗吟脸色陡然阴沉,站起身道:我先告辞,改日再聚。 陆唯时抬眸,懒洋洋的叫住他:是我出言不逊,萧兄莫要生气。 萧朗吟停下脚步,但是仍未有坐下的意思。 陆唯时不再提齐宥,笑吟吟道:萧兄,你可知道韩霁? 韩霁?萧朗吟皱眉看向他。 他是陛下幼时的侍读。陆唯时淡淡道:查山兵败后不知所踪,最近广西有官员回京述职,偶然闲聊时提到发现此人踪迹。 萧朗吟挑眉道:那又如何? 查山之变时,除了雍炽等人被蒙古所虏获,失踪的人也不少,他并不觉得一个侍读能掀起多少风浪。 南山出现金矿,全京城转灾为喜,太后亦心焦。陆唯时抬眼:昨日我入宫提起这韩霁,太后登时很感兴趣,还向我说起一件时隔经年的陛下往事。 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十二三岁,韩霁父亲下狱,韩霁仗着和先帝打过两次照面,跑到阶下求情。陆唯时淡淡道:那日恰好下了大雨,韩霁不肯退,我们陛下也跑到雨里,和他一同并肩跪在阶下,先帝无奈,只得赦了韩家的罪责。 韩霁身子娇,也是个贵主儿,没几个时辰便晕了过去,还是陛下亲自把人抱出宫去的。陆唯时笑道:听太后说,当时陛下全身被雨淋透,还不忘嘱咐太监弄个暖轿把人送出宫呢。 这是宫中秘事,所知之甚少,但萧朗吟对韩霁曾有所耳闻,也知晓雍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读极为用心。 这也是雍炽在查山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唯时状若无意道:陛下见阿宥那天,听说也是下雨。 雨雾弥漫,也许陛下雾里看花迷了眼吧。陆唯时笑道:若是那个人再次出现呢? 新人旧人,雍炽重情,又常常为情所困,若是在情场上应接不暇,在朝政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到时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萧郎吟望着惟恐天下不乱的陆唯时:你要去找韩霁? 陆唯时颔首:也就是这几天吧。 多年未见的侍读现身,自然能搅动一番京城风云。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69) 怎样?陆唯时打趣道:我用心良苦,也是在帮萧兄你的忙啊,也轮到你出面一次了。 好啊,此事我来出面!萧郎吟心思一动,已在心底认为此计可行:多谢陆兄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陛下要不要解释一下? 狗炽超大声:朕从身到心清清白白,不信你来查朕!!(一言不合要脱衣) 这篇不是替身文,没有白月光,感谢订阅留言的小可爱~太爱你们了呜呜呜 第94章 谪仙 落叶簌簌而下, 空气逐渐冷冽,一出门,如刀割般的凉意直往发肤里钻, 京城已至初冬。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 齐宥素来怕冷,去上课时总穿着带风帽的斗篷,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雍炽在蒙古呆过几年, 觉得京城的冬日平平无奇,看到齐宥被斗篷周遭一圈白色绒毛衬托得粉雕玉琢, 隔着帽子揉揉他脑袋, 很是好笑道:这是披着小被子来找朕了? 不是被子, 是斗篷。齐宥委委屈屈的摘下帽子:我今日去学里,好多人都夸我斗篷好看呢。 雍炽说他的斗篷是被子,齐宥很忿忿不平。 雍炽帮他整理耳边乱蓬蓬的鬓发, 忍不住笑道:嗯,是披着斗篷的小仓鼠。 一低头,看到齐宥带着厚厚的貂皮手套, 不由握了握问道:带个手炉不成?怎么还带这么厚的手套? 冬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皆很少外出,短暂出行一般都带个小手炉,又体面又暖和。 齐宥这模样,倒像是进山打猎的装备。 我在国子学里去的地方可多了, 要去膳堂,要换课室,有时候还要去露台上大课。齐宥呵着手:当然要带足装备。 若只是从齐府到学里这一段路程,自然是没什么, 关键是国子监甚大,冬日行走甚是不便。 齐家是没领俸禄呢?雍炽捏着齐宥微凉的指尖,不悦道:也不知给你配个轿子? 说着抬声便要喊人给齐宥配轿子。 陛下大可不必。齐宥立刻摆摆手:只要进了学里,大家往来都是步行,我怎么能一个人坐轿子呢? 谁要管他们?雍炽不容置疑道:朕给你的,你就安心坐着,没人敢说什么。 他觉得齐宥很不爱惜照顾自己,着急之下语气有点凶巴巴。 我不要。齐宥抽出手,气鼓鼓道:雍炽你不许擅作主张,我才不要让大家都把我当稀有动物看呢。 本来就稀有。雍炽望着他晶亮的黑眸,凑过去亲他形状漂亮的唇:不是朕的小仓鼠么? 被亲软的齐宥:唔! 第二日,京城飘雪,滴水成冰。 齐宥一行人捂得严严实实,一边儿骂一边出了课室。 就不能派个小厮给我们送饭么?魏九朝揣着手骂骂咧咧:还要让本少爷亲自过去? 赵昭和贺珥直接给他个白眼。 魏九朝直接窜到廊檐下:啊啊啊,日夜苦读的学子还要冒雪去膳堂,简直京城惨案。 你他妈慢慢走,日夜苦读的学子去膳堂路上滑倒磕傻了才是真京城惨案。齐宥拉住他衣襟不让他走这条路:有冰啊大哥,你怎么带的路? 你才有病。魏九朝把手掏出来,嘻嘻哈哈去推齐宥:快到冰上来我推你走。 齐宥: 贺珥: 齐宥正准备和魏九朝一起犯傻,忽听有人笑道:公子可是要去膳堂?您请上车,奴才送你们过去。 四人一起回头,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站在纷飞的细雪里,笑着向他们拱拱手道:天气严寒,陛下知晓国子监路远难走,特给小公子们叫来了几顶大马车,以后人人都有车坐。 小太监身边停着一辆长约五尺,裹着羊毛毡子的马车,毡子毛色很细腻紧密,很是保暖防寒。 掀开车帘,马车里有四五排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摆着精致的小手炉。 几人激动得恨不能在雪地上转几个圈,争先恐后的钻进车里。 陛下的车来的真是时候。贺珥开始吹彩虹屁:今日刚好下雪。 你的傲骨呢?一个马车就把你这京城优秀学子收买了?魏九朝看贺珥一眼,挑剔的敲敲车壁,口没遮拦道:我们以后可是朝廷栋梁,我看这车啊,也就一般。 那您请下车。齐宥一点儿也不跟魏九朝客气,嬉笑的去推他:小公公您请停车,放这位有傲骨的京城学子下去。 魏九朝立刻揽住齐宥脖子:一起下啊。 两个人在车厢里打闹扭动,小公公也不知真假,颤巍巍的把车停在原地,掀开车帘叫了句:公子是要停车么? 没人回答他的话。 四个人眼睛发直,目光穿透小公公,停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一个如谪仙般的男子独自撑着伞在雪中行走,松散的乌发恰恰被风吹起,露出洁如羊脂玉的侧脸,晶莹的雪花似乎登时有了灵性,如追如逐般争相落在他衣襟上。 男子没有被风雪所阻,依然独自前行,只是他的眸色和发色都很淡,整个人如雪景般空远寂寥,又如雪花般美好易碎。 几个人目瞪口呆,没长开的孩子忽然看到风姿绰约的男子,一个个都眼睛发直。 魏九朝:这谁?我们国子监的? 国子监绝对没这号人物,这也太抢他风头了吧! 不是我们国子监的。贺珥默了半晌终究道:他是韩霁,陛下从前的侍读。 齐宥一凝,掀开厚重的车帘,风雪冷飕飕的横扫到脸上,齐宥并不觉得冷,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抹身影瞧。 那身影真是风雅,自己和他一比,有点像个没长开的憨稚孩子。 魏九朝看他低落,忙道:阿宥你别难受,这不是还没看清正脸么,他就是这身形气质唬人,我敢说他脸肯定没你好看。 齐宥看魏九朝恨不能指天赌咒的模样,倒是冷冷笑了,放下车帘轻飘飘道:我堂堂男儿立于世间,为何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比容貌? 几人松口气,结果下车时,齐宥直接把那双手套塞给小公公了。 魏九朝:你不冷么? 齐宥冷冷道:能有多冷?我穿得本身就比别人厚,倒显得我臃肿了。 某人怪不得说自己像仓鼠,仓鼠一个比一个肥硕,还有洒脱飘逸的谪仙劲儿么? 魏九朝:你穿得也不比我们 贺珥忙拉拉他衣袖,使了个眼色。 魏九朝: 还嘴硬,还说没和别的男人比容貌??? 在膳堂用膳时,几个人默契的不再提路上看到的男子,然而膳堂处处是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方才看到的景色。 听说那谪仙一般的男子是陛下从前的侍读,很久不曾露面了! 那他此次来京有何事呢? 他在外地教书,听说此次来京,是受陆相邀请,来国子监商讨改良课本的。 哇,看年龄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呢。有同窗大呼小叫道:我们还在上学念书,他都讲课了? 人家以前是东宫侍读,听说六岁就能作诗了,编个书算什么? 立刻有人啧啧惊叹道:六岁?怪不得是如此谪仙般的人物。 那他此番来京,陛下也许会把他留在京城吧? 那自然。有人悄声道:听说陛下之前找过他一年多呢,好不容易现身,陛下难道还会舍得他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宥宥:我不飘逸我不谪仙我不会六岁作诗不会诗词歌赋人生哲学 炽炽忍不住又亲又rua:小傻瓜,你有多会自己都不知道 白月光是助攻,好的!AND马上要春闱了,我们宥崽不会受任何委屈哒 第95章 联盟 韩霁自从下雪那日惊鸿一瞥般在国子监现身, 从此再也未露过面。 但据宫内的小公公透露,太后每日都宣韩霁入宫请安,有一日耽搁的时间长了, 直接恩准韩霁留宿宫内。 外臣留宿内宫,本就十分微妙, 再加上之前韩霁当伴读时, 宫内那些碎嘴子的太监便说不中听的话,看如今这形势,又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这么想进宫, 干脆去当太监啊。魏九朝恰巧听到, 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话都是谁传的?齐宥皱眉道:陛下知晓么? 都是我们私下传的, 大部分打趣都是在太后宫里, 陛下最近忙前朝的事儿, 想来并不晓得。小公公顿了顿道:公子,您还记得念恩吧?他如今被太后调回宫中贴身伺候了,他生了张巧嘴,很是得太后喜欢。 齐宥已然明了:多谢公公告知, 我大概晓得了。 齐宥决定按兵不动,等雍炽主动来找他解释, 谁知三五日过去,还是没有消息。 齐宥按捺不住,去问了齐贞言:哥,你知道韩霁吧?他最近来了我们国子监一趟,你说他为何偏偏要此时回来? 在原书里, 查山之变后韩霁和雍炽再无正面交集,只有在文末,被人绑上城楼当人质威胁过雍炽。 他此刻出现在京城, 和原书剧情相悖。 齐贞言倒是笑了,看看弟弟道:怎么?不愿意他回来? 那倒也不是,齐宥避开目光:只是听说他是陛下年幼时的侍读,有些好奇。 嗯,他再次来京我也没想到。齐贞言道:不过他这几年一直在各处私塾授课,陆相让他来京城重新刊定国子监教义,他自然热衷。 再说陛下想要改革科举制,此人亦是陛下的助力。 倒真是劳烦他长途跋涉了。齐宥淡淡道:我眼看要科举,入朝堂后还不能帮陛下么? 挺有志气。齐贞言笑笑:那你可要好好读书啊。 科举之后,考生会按成绩分为三个等级,也只有一甲和二甲的头几名有参政的机会,剩下的大多去做了小官,庶务缠身,几乎都在底层沉沦,哪里还能在大政上帮雍炽。 齐宥: 科举考试逼近,他哥也逐渐爹化,什么话题都能拐到劝学上。 齐宥去看了几道策论,想了想还是进宫去找雍炽,准备问个明白。 春闱临近,雍炽整个人意气风发,眼中都冒着喜滋滋的光华,一见到齐宥,便将人往怀里抱了抱。 齐宥一进殿却登时愣了,大殿内暖阁旁,赫然立着倒计时的紫檀木牌,能上下翻页很是灵巧,上头的数字和他在家中卧房的一模一样。 但他的是春闱倒计时,雍炽处的是? 朕的也是春闱倒计时。雍炽迎着齐宥目光,正色道:你之前告诉过朕,倒计时是为重要的日子所设,朕自然也要立一块,时刻提醒自己。 齐宥看着那仅剩90天的木牌,屏住呼吸悄声道:这地方有朝臣来来往往,让他们看到了多难为情。 让他们看到又如何?雍炽很是得意:他们听说这是春闱倒计时,一个个都极为感动,还说朕礼贤下士,日夜为科举操劳,是难得的明君呢 齐宥嗯了一声,斜着眼角扫过雍炽,拖长声音道:陛下还真是日夜操劳呢。 还不是因为你?雍炽揽住他腰身,语气低沉下去:朕当然要好好操劳。 齐宥被逗乐了:成吧,陛下先养好身子骨。 养得好着呢。雍炽盯着齐宥露出的白皙脖颈,愈发把怀中的腰身箍紧:朕如今每日都养精蓄锐呢。 齐宥无言以对,第一次觉得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他没忘了来找雍炽的目的,直接道:你晓不晓得,韩霁去了太后宫中?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雍炽明显身形一僵,随即微微松开了齐宥。 齐宥登时了然:你知道此事啊? 雍炽嗯了一声。 齐宥呼吸一滞,忽然忘记想要说什么。 你也知道,他之前和朕一起去了查山。雍炽又重新把齐宥揽在了怀里,声音有一丝低沉:当时朕和他商议好,先把军队分散,由朕率领轻骑孤军深入,他则绕道后方里应外合,结果他并未出现,查山之战一结束,他就失踪了,连个解释也无。 朕刚回京城便寻找他的下落,结果只寻到了当时跟随在他身边的贴身侍从,侍从说他也想帮朕,只是对查山的地形不熟悉,才迷了路。 雍炽自然知道这是谎言,韩霁母亲是他的庶出姨母,两个人算是表兄弟,韩霁从幼时便和他一起长大,记路向来很准。 后来一想也知,韩家和太后渊源甚深,韩霁和太傅,赵王亦是交好,再加上太傅之后迅速投靠了太后和赵王 也许韩霁早就和太傅有过商议,也许是迫于家族立场的无奈之举,总之韩霁抛下多年的情谊,转身另寻了他人。 雍炽想明白之后,找韩霁的心也随即淡了。 齐宥搂住雍炽轻轻拍了拍:若他真的曾经负你,敢此时来京,胆子倒是不小。 雍炽向来厌恶背叛,韩霁竟然还敢主动往京城凑。 毕竟一起长大,他母亲当初对朕也还算和善,他当时和朕还有赵王一起读书,那段时光也难得。雍炽一哂道:再说时过境迁,朕也不便问他的罪。 齐宥听雍炽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一轻。 只有在意,才会耿耿于怀。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0) 这般恩怨相抵,不亏不欠,倒恰是证明此人在雍炽心里早已风吹云散。 此时,冯公公的声音在外殿响起:陛下,韩霁刚从太后宫里出来,想要见您。 韩霁求见,冯公公也知晓他是雍炽故人,不敢怠慢,只能硬着头皮通传。 雍炽抬眸,略微一顿,才漠然道:传他进来。 齐宥立时坐直身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雍炽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韩霁款款走进殿内行礼,齐宥这才看清当日雪影中未曾看清的容颜,他唇色苍白,下颌尖得有些病弱之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可惜雍炽铁石心肠,似乎并未被跪在地上的病弱美人影响到分毫,语气毫无起伏:多日不见,你怎么想着入京来了? 臣受陆相所邀,来京城编撰新版科举教程。韩霁的声音不似人般飘渺,反而有种沙砾的质感:臣这几年辗转各地私塾,很有心得收获,想来能帮朝廷做些份内之事,也就这几日,便打算离京了。 雍炽不咸不淡道:那辛苦卿了。 二人公事公办,似乎从未有过旧情。 韩霁抬手,捂住唇角轻咳了两声,轻颤的肩头满是不胜霜寒之态:臣来京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太后处,太后要召见,臣也惦念她的贵体,才踏足宫城。臣走过乾德殿,想起殿下已是今日殿中之人,忍不住想来探望。 他用了旧称,雍炽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你的身子还是那般病弱,京城有不少名医,你这几日也可调养调养。 韩霁谢过,眸光落在坐在一旁的少年身上:你是齐公子吧? 齐宥抬起头。 在太后处听阿辞说起,殿陛下有了新侍读,来年要考春闱。韩霁笑笑,很是友善:因此冒昧一猜。 齐宥板着小脸道:嗯,你猜对了。 齐宥一说话,雍炽眸里便登时有了笑意,一个没忍住,凑过去和他插科打诨了两句。 韩霁笑着旁观了片刻便要离开,齐宥看他眼神欲言又止,心思一动,也随着他一同出了宫。 宫中甬道狭长,冬日寒风呼啸,吹起二人的袍角。 韩霁走在他身侧,偶尔在风中轻咳一两声。 齐宥忍不住了:你还好吧? 暂时无事。韩霁轻声道:其实我方才撒了谎,我早就知晓你,我和赵王偶然会私下通信联系,他曾提起过你,虽然说得不多,我却能大致猜出陛下对你的情意。 齐宥瞥了他一眼:啊那你真的很棒。 别对我有敌意。韩霁偏头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尽可能的帮陛下做些事,毕竟当年也算我有负于他。 我只是个国子监的学生,还未入朝堂。齐宥礼貌道:你对国事若有独到见解,可以直接面圣。 国事有那么多大臣,用不上我。韩霁的目光变得灼然,语气却还是很淡很低:我知晓你们两情相悦,当时念书时,我们心里都有倾慕的姑娘,陛下却只爱骑射厮杀,很难对人动心,如今他动了情,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第96章 心计 多谢你啊。齐宥耸耸肩, 无所谓道:我不需要。 韩霁一怔,嗓音很轻:你在皇室中没有根基,可晓得之后的路又多难走? 齐宥唇角勾了勾, 抬头看向韩霁,眼前这张清淡恬静的面庞忽然变得格外让人不适。 可我不同。韩霁道:我和陛下, 赵王殿下一同长大, 对他们的性子都很熟悉,还有太后,我也可以帮你亲近 真的不必。齐宥没什么耐心, 直接出言打断道:别好像救世主一样看着我, 想要的人我自己会去争取。 也许是心底对韩霁有防备和抵触, 即使这些话是出于他的好意, 齐宥听起来依然全身不舒坦。 我知道他很多过去的事情, 我都可以告诉你。韩霁垂眸,语气轻淡: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齐宥无语:可你不是来编教材的么,听说再过半个月就要离京,怎么帮我? 韩霁看起来又仙气又病弱, 让看到的人止不住心生怜惜,即使狗雍炽心如磐石不念旧情, 齐宥也不愿前任侍读在京城晃悠。 我想留在京城,帮殿陛下铲除异己,之后离开也算无憾。 看来此人还想在京城久留?齐宥语气有点刻薄:你之前怎么帮他的自己心里不清楚?他长了记性,不会让你帮第二次了。 过去之事你知之甚少。韩霁的声音含着几分苦涩:总之不像你听到的那般简单。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很温和,但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齐宥不想奉陪了。 过去的事情, 我的确知之甚少。齐宥偏头,缓缓笑道:但我确定他的未来不会再有你。 韩霁身形一晃:你 他从未想过,自己诚心相交, 会换来如此恶语相向。 早些回吧,当心路滑。齐宥狭长的眼眸映着流溢的夕阳光芒:不是我拒绝公子好意,只是北地甚冷,实在不适合公子病体久居。 说罢,齐宥也不理会韩霁,径直离去。 走到轿旁,齐宥想了想方才的场景,忍不住轻咧唇角。 有宫斗儿那味儿了。 小厮看着他的笑颜,摸不着头脑。 齐宥一路上已有了打算,一回家便直奔老爹书房:爹,你知道韩霁来京的事儿吧? 齐鸣泰正愁呢,他觉得韩霁是个不详之人,若不是他,查山之变时皇帝和太子能一起被虏么? 偏偏此人还不识趣,竟然再次现身京城,但这事儿也不算很大,他准备再观望观望。 他看了儿子一眼:怎么? 他眼看要再入朝堂,儿子觉得很不妥。齐宥故意夸大道:他曾经背叛过陛下,若此等人都能再次等到重用,肯定不少人都会认为朝堂无才可用,听说他还是陆相举荐的呢,这事态多严重啊!说不定是有人借故人之手行不轨之事呢。 齐鸣泰心一咯噔,齐宥这番话倒是打进了他心里。 韩霁之前就是个判臣,如今再次来京,万一陛下念着旧情被他蒙蔽,那真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如今朝政有条不紊,刚有了盛世之象,齐鸣泰绝不允许此等潜在的祸患出现。 陛下仰仗您,您可要多叫几个人给他提给醒啊。齐宥热心道:您也是先帝的顾命大臣,此事别人不好出头,老爹你责无旁贷。 齐宥对他爹很了解,使命感爆棚,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而且特别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全天下都要害陛下。 这种人很容易被当成枪使。 被别人当成枪使,还不如被自家儿子当枪使呢。 齐宥揣着小暖炉看着他爹急吼吼的冒着大风出门,心里没多少愧疚。 上阵父子兵,他还挺期待他爹表现的。 齐宥思索了片刻,赶制出两张请帖,轻扣桌面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找陆家萧家碰个时间,我要请两位公子吃饭。 一听说此人是陆相叫到京城的,齐宥便能猜到定然是陆唯时在背后做的手脚。 至于萧朗吟,和陆家里应外合,绝对也跑不了。 小厮很快传来话,萧朗吟和陆唯时明日便有空,会一起来府中拜会。 算起来,三人已许久没见,特别是萧朗吟,自从退学后更是看不到人影。三人如往常一样说笑,陆唯时道:九朝不来?阿宥你做东还不把人请全? 这顿饭没他的事儿。齐宥噙着笑,给陆唯时倒上一杯酒:听说韩霁是陆相送进京的?我这顿饭是想要好好酬谢你。 陆唯时笑意盎然:是啊,他在南地教书,对科举多有见地,邀他改写教材也算是朝廷知人善任了,只是阿宥为何要谢我? 我当然要谢。齐宥笑吟吟的递上一杯酒:他是陛下旧日的侍读,如今来了京,和陛下叙叙旧,倒是能免我辛苦侍奉难道我还不该谢陆兄么? 陆唯时举杯,轻轻抿了口酒:这也是朗吟的意思,阿宥你要谢就谢他吧。 除了道谢,我还想向你们讨个主意。齐宥一脸苦恼抱怨道:陛下我实在不愿侍奉了,韩霁出现的正是时候,只是我爹特死心眼,说什么背叛陛下的人都能再位列朝堂,那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趣,宁可罢官不做,也要让判臣韩霁离京。 陆唯时放下酒杯。 我爹真不让我消停。齐宥叹口气:你们说怎么办啊! 他的语气充盈着少年人的稚气不设防,神色和以往考砸时来找两人讨主意一模一样。 也不算背叛吧。萧朗吟一厢情愿的认为齐宥是被迫侍奉雍炽的,此时自然真情实感的出起了主意:战场瞬息万变,令尊亦不了解情况,阿宥可以劝劝他,让他莫要再议此事。 只是个想为国做事的教书先生,怎么扯到判臣上了?陆唯时听得心惊胆战,轻描淡写道:令尊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是官员们百姓们哪里会深究查山一事的实情呢,他们只在意流言啊。 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地震的事儿,陛下歪打正着,很得京城的百姓爱戴。 齐宥叹口气:听我爹说,要是韩霁还不走,他们就要告诉百姓朝廷有小人当道,要和南城的百姓一起上书把人赶走呢。 陆唯时萧朗吟脸色齐齐一变。 底层百姓大多赤诚单纯,如今拿上了钱过上了好日子,正是最爱戴雍炽的时候, 只要齐鸣泰说朝堂有奸佞,立刻会群起攻之,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判臣骂得不敢出门。 再说首辅本就是微妙的位置,如今皇权和相权博弈,陆茗的很多做法都会让人想入非非。 更何况是在召判臣入京呢。 你也知道我爹的嘴,最是激昂澎湃,煽动煽动百姓,也算轻而易举。齐宥看向陆唯时:听说这人是陆相叫来的?传出去是不是对陆相的声名不太好啊? 召韩霁入京若在从前也许可行,但如今雍炽在百姓中名声甚好,只要把韩霁在查山的事情放大宣扬,百姓们的口水都能淹死人。 陆唯时的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 我也会尽力劝住我爹,我是真的想让韩霁哥哥伴驾啊。齐宥按按太阳穴,一脸悲愤:韩霁本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怎么就不开窍?唉,他也算是你们请来京城的人,你们帮我想想法子吧,陆兄,要不你和你爹说说,帮我顶一阵儿?他是首辅,自然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 陆唯时差点喘不过气。 正如同齐宥所说,大部分人不在意真相,只想宣泄情绪。 朝廷的那些官员,因为金钱草一事,对陆家本就有怨言,而百姓们前几日也知道了兼并土地不是雍炽的意思,自然会把仇恨下移,把账记在陆家身上。 陆家的名声摇摇欲坠,这些人正愁没地方泄气,若把韩霁和叛臣联系起来,说陆相让判臣进京,那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此事说大不大,但若是名声传扬起来,定然不是一件容易解决的小事。 萧家陆家皆是有反心的,但却异常爱惜羽毛,即便是造反攻臣,日后也还想用护驾等名义洗白呢。 怎么会不在意民间的流言蜚语? 在意的要死好吗? 这次就是齐宥跪下求他,他也要收手。 此事本就是小事,令尊和朝廷众人应是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扯,这陆唯时扯扯嘴角:这我们也不敢保,况且查山之变是陛下逆鳞,家父也不便参与。 他这句话自然是警告,若是齐鸣泰执意要把韩霁往判臣名头上靠,那定然会牵扯出查山一事,若此事掀起陛下怒火,那齐家也不好收场。 要是我爹能这样想就好了。齐宥悠悠然叹口气:你也知道他是御史,向来不怕事,什么往事都敢往外说,从来不怕的。 他爹仗着和雍炽吃过几次酒,胆子又肥了不少,好几次醉后拍着雍炽肩膀给陛下讲朝政。 雍炽嘴角抽搐,但也只能乖乖忍了。 陆唯时无话可说,自从金钱草事件之后,他一步走错,步步被动,如今颇有作茧自缚之感。 那只能让韩霁远离京城,也算还朝堂一片清净。陆唯时忍气吞声:还请齐兄先稳住令尊和百姓,莫要到处非议此事。 这些我都懂,只是韩霁要走么?齐宥状若无意的看向萧朗吟道:看来你们也帮不上我了 阿宥,这次对不住。萧朗吟是真的歉疚道:春闱也快到了,等你考过,我带你出去骑马可好? 没帮上阿宥的忙,我心里也有愧。陆唯时维持着谦逊温和的人设,还要对倒打自己一耙的齐宥道歉:这份人情算是我欠你的。 齐宥微笑,把两位有些愧疚的同窗送走。 过了没几日,韩霁此人便在京城销声匿迹。 从韩霁第一次在国子监露面到离开,前前后后不到十天时间。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此人来去如风,来时声势浩大,走得悄无声息。 只有国子监,到处流传着他雪天露面的传说,赵昭还把此事写成雪日初霁,当作新章节写到了话本里。 雍炽也很是摸不着头脑,晚上就寝前还嘀咕:韩霁刚露面,怎么又走了?这几日又是大雪天,他也不知道挑个好日子走 齐宥偶尔会任由雍炽抱着睡一晚,此刻他乖乖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瞟了雍炽一眼:哟,舍不得故人了? 这话醋味儿扑面而来,雍炽立刻察觉到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1) 想哪儿去了?雍炽穿着衾衣坐在床沿:朕只是摸不着头脑,他从大老远的跑过来,没待两天,又灰溜溜的走了。 雍炽摇摇头:倒像是有人欺负他似的。 他虽然对韩霁情分淡了很多,但故人来京城一趟,他还是不愿有人慢待韩霁。 齐宥面不改色,小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是有人欺负他啊。 雍炽声音低沉几分:谁? 我。齐宥眨眨眼道:是我把他欺负走了。 说完不等雍炽追问,大概讲述了一下经过。 雍炽倒吸一口凉气,如不认识般看了齐宥好几眼。 齐宥裹在小被子里,衬着烛火的明眸看向雍炽,语气软得人心疼:炽哥哥,阿宥不喜欢他,可能他是真心想帮我,可是可是我不愿看到他呀。 雍炽歪在床边,俯瞰齐宥,沉默许久。 是我欺负他。齐宥仰头主动亲上他的唇,气息如春风般吹过雍炽心头:我想要炽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炽:乖又甜的小媳妇儿突然露出獠牙了怎么办感谢在20200916 23:56:51~20200918 11: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礼物 雍炽神色一滞, 拍拍他道:先睡吧。 说罢径自躺下,不曾像以往那般搂住齐宥啃咬半晌。 齐宥侧躺着拥住雍炽,悠悠叹息:陛下定然觉得我不可爱了。 雍炽哭笑不得, 抬眼看他:朕是困了,先睡吧。 不想睡。齐宥把脸抵在雍炽背上:你肯定会想我有多坏, 想到睡不着。 朕哪儿有?雍炽翻了个身, 顺手揽住少年的腰身,声音里含着困意:朕是觉得阿宥还挺会把弄人心,但这又不是大事儿, 难道咱们两个还要彻夜聊啊? 齐宥在意此事, 雍炽其实还有点小雀跃, 只是在雍炽心里, 齐宥应该爽快的告诉自己, 由他亲自出面驱赶韩霁,现在齐宥独当一面,想以齐鸣泰上奏折和民意来威胁陆家,借由查山一事拿捏韩霁, 甚至把他也当成棋子欺负,雍炽心里多少有点怏怏的不悦。 你怎么那么容易困?齐宥被雍炽手臂环住, 把自己委委屈屈的缩在男人臂弯中:以往炽哥哥睡前都要给阿宥打招呼的,很久不打了。 前一段两个人睡在一起,雍炽欣喜得翻来覆去,抓着他又亲又啃,还非要把全身上下看一遍说是要好好打招呼, 总之攻陷自己的方式层出不穷,要多狗有多狗。 如今反而越来越稳重了。 齐宥不乐意了。 哼!有本事你稳重一辈子! 雍炽被齐宥几番言语激得倒是不困了,嗅嗅齐宥的脖颈, 眸色变暗了不少:打什么招呼?也弄不成,不是折腾人么? 他前几次和齐宥睡,精神抖擞眼眸直冒光,但那时候两个人你推我拦的,他又亲又摸时带劲,等齐宥睡了却要难受半夜。 雍炽没几次就学乖了,不再动花花心思,只想眼巴巴等到春闱之后好好开荤。 齐宥裹着小被子,眼眸盯着龙床上的花纹,小嘴一张吐出两个字:渣男。 雍炽纳闷:什么男? 渣男。齐宥眼眸一转,面不改色:特指不专情,品行恶劣的男子。 雍炽困意彻底褪去,他翻身压住齐宥:你给朕说清楚! 雍炽强健的手臂撑在齐宥身侧,带些困制的意味:说,朕怎么不专情?怎么品行恶劣? 这不是齐府,是雍炽的龙床,齐宥眨眨眼,躲避开雍炽侵略性的目光,有点惊慌的把下巴缩进被子里,语气也很是软怂怂的可怜:陛下以前特别喜欢看我的,现在没几日就厌烦了,那春闱后过不了多久,炽哥哥也不会想要阿宥了。 这怎么一样?再说朕也不是厌烦。雍炽被他勾得全身滚烫,咬牙切齿:还不是某人调皮,也不管朕如何难受,自己直接呼呼大睡。 齐宥知道自己没理,不再多缠人,眼波流转悄悄问道:那你还想春闱后和我一起么? 雍炽伸出大掌,不动声色的钻到被子里往下移:你说呢? 那你先好好想想,还有之前的侍读没告诉我吗? 没有。雍炽的大掌停留在齐宥臀上,挑逗般捏了捏:朕很爱读书么,哪来那么多侍读? 春闱快到了。齐宥的声音很轻,撩的人酥酥痒痒:那夜我有礼物送给炽哥哥。 雍炽对春闱满怀希冀,听他如此说,登时急切问道:什么礼? 陛下你要先保证。齐宥游刃有余的抬头亲他唇畔:以后有心事还是会对我讲,不会因为此事疏远我。 他不想让雍炽因为此事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好好好,朕保证。雍炽早把此事抛到脑后,急不可耐的问:你先说春闱时,你要给朕什么礼物? 肯定是陛下喜欢的。齐宥在雍炽胸膛上蹭了半晌,语气带点恳求的意味:你要好好疼我。 这话让人浮想联翩,雍炽的心跳激动的漏了两拍,登时把韩霁抛到九霄云外。 他最挡不住齐宥像猫儿般赖在他怀里撒娇。 雍炽被哄弄的□□大盛,扑上来小心翼翼的吻少年纤细漂亮的脖颈,缠着他问春闱的安排。 烛火中,齐宥轻轻勾起唇角。 他知晓如何对付狗雍炽,从来不会失败。 年节一过,春闱将至。 国子监加紧节奏,师傅们恨不能把学问倾囊相授,有时候直到窗外的天都黑沉了,还在讲解策论课业。 齐宥在此期间顺利成为齐府食物链顶端,他爹他哥很自觉地把府中最好的马车让出来给他,就连小厨房也是挑着他爱做的菜谱做。 待到三月,春风轻拂,京城终是迎来了春闱。 春闱是本年最重要的考试,凡考过者皆能参与殿试,由皇帝亲自擢拔,开启仕途之路。 外地的考生纷纷齐聚京城,国子监附近的书店,客栈也挤满了人,少年们说说笑笑,很是意气风发。 齐宥早已把课业准备妥当,春闱来了,倒是也没甚好怕,他惦念的,是另一件事。 春闱当天,齐宥不到卯时便早早起床,打开雍炽当初给他的匣子。 齐宥已经自己动手,把衾裤改到大腿根部的位置,做成了轻便的情趣小衣。 珊瑚色珠子点缀着纤细金链,微闪的丝绸绑定在腰后,白皙的腰身如即将被呈奉的礼物,在烛火下格外诱惑暧昧。 齐宥套好腿侧的小金链,套上薄薄的外裤,穿上规规矩矩的青色襕衫,对镜把脖颈处最上方的扣子也一丝不苟的系好,随即叫宝桐进来帮他束发系带,打扮得又严谨又体面。 齐鸣泰正用早膳,看到儿子衣冠楚楚的出来,倒是满意的叹道:阿宥也长大了,这身打扮很得体。 少年灵动,青衫风流,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句。 齐宥面不改色听了老爹的夸奖,坐在凳上吃早膳。 那链子扣在腿侧,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暧昧,即使在答题时,也会不经意间忆起出考场后等待自己的事情。 齐宥垂下双眸,不安的抿抿唇,穿成这样进考场,很羞耻,可是又意外的很喜欢。 只有他知晓自己有多疯狂。 春闱只是之前他和雍炽保持距离的借口,如今两人情热,齐宥亦早已迫不及待。 想穿着小衣去考场,想出考场后立刻飞奔到雍炽怀里,随他把自己丢到大床摆弄,一整夜都翻云覆雨。 齐宥垂下沾满欲色的双眸,一本正经的提起书笼,随哥哥上了马车去往春闱场地。 作者有话要说:  炽炽:快一百章了,朕终于闻到肉味儿了。感谢在20200918 11:50:31~20200918 23: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疼你 春闱一共考三场, 每个考生有一个单独的号舍,号舍大约五个平方,几乎只能正襟危坐。 齐宥从书笼中拿出笔墨, 挂好帘子,认真应试。 正值春日, 树影微摇, 考场格外静谧,不时有翻阅卷子的声音传来,听得格外清楚。 最后一场考罢, 散考鼓声响起, 齐宥摊开卷子左右翻看检查罢, 递给前来收卷的考员。随即提上箱笼, 随着如潮水般的考生往大门走去。 考生有人在议论争执最后的策论, 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商议出成绩前去哪里游玩赏春,每个人脸色都难掩喜色。 阿宥!贺珥在人群里踮起脚尖,朝齐宥摆摆手喊道:我和九朝在一起呢,等我们一会儿。 齐宥挤出人群站在路边, 等到二人走过来,一起并肩往大门走。 你春闱后要干何事?贺珥笑着问道:我和九朝要去京郊的西山玩三天, 一起去么?听说还有天然温泉可以泡。 齐宥心思早已经飞出考场,此刻丝毫不为所动,连连摇头。 你难道还要更好的计划?魏九朝不满了,那温泉是他找的,所有人都趋之若鹜:那温泉汤池听说是三国时小乔泡过的。 我能去么?立刻有路过的同窗凑上来:终于考完试了, 我还想着叫几个舞女助兴,齐兄不和我们一起去,难道是有人要约? 齐宥脸色泛红, 把箱笼往上背背。 他的心思早被雍炽填得满满当当,这句话道破了他隐秘又澎湃心事。 齐宥轻哼,带着小小的自豪:总之我要做的事儿比泡什么小乔温泉有趣多了。 魏九朝:那你说说啊? 齐宥才不想和他们争辩,随便说了几句打发掉他们,用手拽住小箱笼颠颠跑到考场门口。 他见雍炽的心一刻也不愿等待。 考场门口人头攒动,都是等着接自家少爷的书童,有些家长甚至亲自来接孩子,久久站在门口张望。 然而没看见雍炽。 细细的金链抵在腿侧,齐宥脚步渐渐放慢,想起方才自己跑出考场的样子,在羞耻之外又生出忐忑和担心。 雍炽期盼了这么久,会喜欢今夜的礼物吗? 湛蓝的天色透出浮云皑皑,树梢衬着夕阳的金光,春日的小巷连空气中都酝酿着旖旎。 齐宥站在青草茸茸的路旁,一颗心被风吹得鼓涨,忍不住哼着歌把画本上的步骤又想了一遍,以免一会儿太过生涩笨拙。 他很细致乖巧,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甚至甚至在前夜还照着书本上教的法子自己清洗完毕了。 想起那场景,都难为情到眼角泛红。 齐宥抬眸,在人群里寻找雍炽,猛然忆起自己忘了个重要物事儿。 润滑时用的膏脂还没备好。 他这几日总想着如何才能更好看,想着狗皇帝的喜好,却没想到自己疼不疼。 听说没有膏脂是很疼的,齐宥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最怕疼的,怎么能把这个忘了呢? 齐宥立刻忆起国子监拐角处有个卖这种物件的店,趁雍炽还没赶来,看看时辰,立刻飞奔而去。 一路上春树葱茏,春风温柔,只有一颗心滚烫发热。 走在街上,路边人看齐宥打扮,都知晓他是刚出春闱的考生,纷纷转头朝他看。 眉目俊俏,脚步轻快,飞扬的袍摆能让很多人忆起青春少艾时的心思。 年轻真是好啊,路人望着飞奔的少年,摇头叹了口气,一定是有很想见的人,才会这般旁若无人的奔跑吧。 雍炽本想在考场门口等齐宥出来,结果到大门一看,不少官员都在,甚至陆茗也在门口候着,想是独子陆唯时科考,他也很是上心。 不知为何,雍炽突然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感触,脚步渐缓,转头走到附近的拐角处等齐宥。 考场和国子监相距甚近,雍炽背着手踱步,一抬眼恰巧看到一家门店,香气四溢,墙上除了挂着仕女图,还有不少香艳的当红小倌。 看来是专门卖云雨之物的所在,卖香艳物的店家竟然把店开在国子监周遭? 雍炽眼眸一亮,四下张望,知道齐宥他们还有好一会儿才考完出来,便提步走进去,准备随意看看。 该备好的东西自然早就备好了,雍炽看着透明的柜台里的膏脂,恰巧动了心思想自己亲自挑选个味道。 挑好之后,又被一旁的画册吸引了目光。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店中售卖的画册活色生香,比之前他看到的书铺里卖的要强百倍。 雍炽贪婪的盯了两眼,心里骂了采购书画的小太监两句。 店家看这少年明显有心思,忙来招徕,雍炽估摸着时间不早,不愿在店中久留,直接把画册拿出去,趁着齐宥还没出来,准备再临阵磨枪片刻。 雍炽倚着墙,正拈着书页津津有味的看,忽听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不经意抬头,却看到齐宥背着箱笼急匆匆往这头跑。 雍炽心一颤,忙合上书,一闪身藏到路旁的拐角处。 他可不愿被齐宥发现自己此刻还偷偷看书,倒显得自己满门心思只在意那种事似的。 按理说齐宥会经过这条巷子,怎么人跑到方才的路口就消失了? 人呢? 齐宥跑到店门口,手乖乖的摁着书箱,踌躇良久不好意思进去。 坐柜的是个风情的中年女子,看了他好几眼,了然的笑笑:又是刚考完春闱的学生吧? 齐宥局促的点点头。 诺,前头刚走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长得还挺俊,也是一出考场就过来买了这膏脂。那女子笑道:这有什么可害臊的?那人还买了几本画册呢,一看就是没开过荤拿去揣摩的,不过你瞧着比方才那位乖,连进门都不好意思。 齐宥: 成吧。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2) 齐宥买好膏脂,刚走出店门没多久,雍炽已跟上来,强按捺住心思问道:春闱考得还成? 恩。齐宥没提防,一看到他就开始心跳加速,藏在怀中的膏脂像烙铁般滚烫:考得还成,题都答完了。 自己买膏脂的时候头脑发热,此刻才觉得羞耻,一会儿要怎么拿给他? 这玩意是不是不该自己准备啊? 答完了就好。春风拂面,雍炽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你怎么在此处? 他心里紧张,话也是随口一问,齐宥听到却登时红了耳根,忙悄悄挪动,离那羞人的店铺远一些:我我一路跑过来找陛下,恰好在这个街口停下了。 齐宥和那羞耻的店保持好安全距离,不自然的吹起口哨:陛下怎么在此处? 朕雍炽轻咳一声:朕买些东西。 齐宥看向他:什么? 这此刻阳光明媚,雍炽有些难为情,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让朕好好疼你么?疼你用的。 齐宥想起店家的话,立刻回过味儿来倒打一耙:陛下,你是不是买了那膏脂? 雍炽一怔,下意识道:阿宥阿宥怎么知晓? 你的心思还不好猜?齐宥哼道:是不是还买了话本参考? 没有。雍炽立刻否认,哼哼唧唧挽回颜面:朕是一国之君,你以为朕每日就琢磨你这点事儿?朕方才还在想春闱的题目呢。 是吗?齐宥拉长声音:没有买话本临阵磨枪的学习? 雍炽立刻被齐宥激起了好胜心,双臂交叉在胸前,哼笑道:学习?朕早就能把你弄舒服了再说那种事儿很难么还有必要学习?可笑! 第99章 春色满闱 齐宥望向别处, 有些没话找话:你你为何不去考场门口接我? 不少官员都在门口等着接自家孩子呢,连陆茗也在。雍炽顺势揽住他道:朕往那里一站,还不是谁都认得? 齐宥道:认得又怎样? 雍炽最是不在意别人看法, 怎么到了今天却这般介意。 平日里也还好,只是今日朕还有东西要送你。雍炽认真道:这也是朕给你的。 齐宥以为又是膏脂等不能见人的物件, 偏头一看, 雍炽手里捧着一束细细密密的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闪烁。 齐宥很是惊奇,接过来道:陛下怎么会想到在我出考场时送花犒劳? 他没穿书时, 大学舍友曾经悄悄给他说当时高考结束, 父母一起站在校门口给他送花的事儿, 他当时尴尬到脚趾挠地, 还要在陌生人的镜头下做出笑嘻嘻的惊喜样子。 齐宥当时还特庆幸考场外没人给他送花呢。 但是从雍炽手里接过来的花他却很喜欢, 捧在胸前悄悄数着。 朕也不全是犒劳你。雍炽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朕是提醒你莫要忘记春闱之约,你不记得朕说得话了? 齐宥立刻想起射猎时雍炽说的话和送的花,长长的睫毛垂下, 当时他不曾料到,这一年时光, 眨眼便过去了。更没有料想到,这一年里他会和雍炽一直在一起就像所有正在相爱的普通少年那样,吵闹,赌气,和好, 亲吻。 莺飞草长,齐宥捧着花,任由雍炽牵着走进马车, 马车在春光下马不停蹄的奔跑,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马车里,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内空间有限,两个人又相隔极近,令人脸红的氛围骤涨,暧昧一触即发。 到排云台时,已是掌灯时分,密密匝匝的灯笼鳞次挂起,齐宥一惊,立时想起第一次见雍炽时便是这时间和情景,那时候他百般抵触,如今却心甘情愿,只是那紧张到屏住气息的心情,却丝毫未减。 他刚跨进偏殿,搜肠刮肚想出的寒暄话语已被雍炽的吻牢牢堵住,气息急促的把他摁在门框旁细细亲遍,齐宥立刻察觉出那吻的侵略性,攀在雍炽脖颈处的手抖个不停,心快跳出腔子了。 别怕。雍炽声音低哑,缓缓在耳畔炸开:你乖乖的,朕不会弄疼你。 偏殿灯火微微暗下,愈发衬的雍炽眼神灼亮,如黑夜中盯住猎物,势在必得的矫健小豹子。 齐宥口干舌燥,不由得偏过头,带了点软软的恳求:炽哥哥,我我想先喘口气 他这般退让碰不得,愈发引得人想要采撷,雍炽动作丝毫未停,一手温柔又不容置疑的扶正他的下巴,让他配合愈发深入的亲吻,一手已直接伸向衣襟内侧,抄起齐宥腿弯往大床上走去。 衣衫覆地,缀有珊瑚串珠的小巧金链展露,似乎在引诱人动手去解。 雍炽没心思去观赏,扯住少年腰间的系带,随着丝帛破裂声传来,他把齐宥压在床榻上,稍稍起身去拿床帐一侧早已备好的物件。 齐宥看到了那东西,眼角泛起了脆弱的绯色:我不要 听话。雍炽扣着他肩膀不住亲吻:看起来吓人,不痛的。 不必了,我已经自己洗过了。齐宥羞耻到耳根潮红,为了不受第二次罪,却不得不如实相告,意乱情迷间,在雍炽的亲吻下呻吟道:炽哥哥,你你直接来吧。 这句似呢喃又似邀请的耳语在雍炽心头炸开,齐宥趴在枕头上,紧抿的唇角偶尔渗出细细的呻吟。 真乖。雍炽抱着齐宥,将人牢牢抱在怀中,低声道:下次不许自己弄。 齐宥唔了一声,双眼迷离又灼亮。 半晌后,雍炽终于心满意足的拥住齐宥,帮他细致的擦好,低声道:这几日别走了,就住在排云台。 不好吧。齐宥很想和雍炽腻几日,但现在屁股疼,一听就腿软,忙搬出齐贞言当挡箭牌:哥哥不准我在外面过夜,今晚之后我就回家住了。 雍炽没反驳,看他面有痛色,把人紧紧按在床上问道:屁股还疼? 不疼。齐宥忙抓紧衣衫,推拒道:我们睡吧。 朕不碰你。雍炽扣住齐宥的手腕,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朕给小阿宥上点药,乖乖的趴好别乱动。 齐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被动的任由雍炽摆弄。 雍炽动作轻柔又迅速,上罢药后直接拥住他沉沉睡去。 齐宥本想第二日就走,结果一觉醒来,他双腿直发软,别说行走,连下床都艰难。 雍炽坐在床边,用小勺一口一口的给他喂汤喝,一脸任劳任怨的模样。 齐宥丝毫没有领情,爱理不理的张开嘴,懒散的喝两口。 怎么?雍炽拿帕子给他擦唇角:不想喝呀? 齐宥轻哼道:我想回家。 不是朕不准你回。雍炽耐心的把小勺递到少年唇边:你看你这模样,站都站不起来,回家怎么解释?还不如在排云台住下好好养着。 一提此事,齐宥就忍不住直冒火气:我这模样是谁害的?你是不是就存心不想让我回去,才把我折腾成这模样。 他明明给雍炽说过他过两日就要回家,结果昨夜被狗皇帝欺负得狠了,连下床都办不到! 还说什么让他在排云台养着?有雍炽在,他能安心养身子才有鬼。 阿宥怎么又怪朕?雍炽语气低哑:昨晚你拉着朕的袖子说还想要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 齐宥听了,登时一口气没缓过来,猛烈咳嗽起来。 雍炽一怔,忙坐到床边轻轻替他拍背。 齐宥满脸涨红,昨夜第一次,雍炽在生疏中尚存克制,虽温柔旖旎,两个人却并未尽兴,之后雍炽又反反复复来了几次,在磨合中二人一起痛快淋漓。 少年人刚刚尝到滋味,自然很难罢手,雍炽担心他受不住,搂抱着他准备睡去,齐宥却又央着雍炽再换了两次姿势,前前后后算起来,昨夜也有十数次了 乾坤颠倒时不觉得这次数吓人,如今白日高照陡然清醒,齐宥直接想自闭 明明是陛下前几次生疏才弄疼我了,和后几次有什么关系?齐宥扭头不接伸过来的勺子:我如果不回去,我哥可能来闯排云台。 小太监隔着屏风,听着齐宥对雍炽说话的语气态度,吓得手中的托盘直抖。 向来桀骜的陛下声调却温柔的不像话:阿宥留在排云台陪朕,你哥哥那里朕会有交代的。朕也不会在弄疼你,每日都伺候你还不成? 我可不敢。齐宥哼哼唧唧:你夜里要是不折腾我,白日也不必这般伺候了。 雍炽凑上来亲亲他脖颈,撒娇道:朕愿意。 齐宥看他一眼,忍不住翘起唇角。 你不会一直锁着我吧?齐宥想了想,还是心有余悸:好不容易考完试,我还要去和同窗们玩呢。 雍炽捏着他指尖,神情有些冷:朕不想你去。 齐宥揉揉雍炽的发顶,他觉得雍炽骨子里有很让人生畏的霸道,即使清醒时再理智再温柔,内心深处仍然叫嚣着独占,不自觉地会想要用围城把自己围住。 有人找我玩,我们说好要泡山里的温泉,我不和他们一起下水,但想和他们一起爬爬山。齐宥轻声道:我也舍不得炽哥哥呀,一有空就会进宫找陛下的。 朕明日带你去泡温泉,汤池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雍炽趴在齐宥胸前,晶亮的黑眸直勾勾盯着他:你不许和那些人一起。 齐宥自然也架不住雍炽软磨硬泡,给对家里说要和魏九朝他们去山上玩,其实是偷偷和雍炽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几天小日子,雍炽在这方面领悟力超群,除了第一次稍微弄疼了齐宥,之后都能让齐宥食髓知味,齐宥嘴上不愿意承认,却被雍炽撩拨的一天也不愿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七零八落?被大jj阉割过的 摊手jpg 第100章 花酒 又过了几日, 国子监通知齐宥他们返校,这算是最后一次进校的机会了,师傅们会给大家大概讲述一下春闱策论的思路, 再给大家传授一些殿试的思路。 更重要的是这也算是大家最后一次齐聚一堂,一起上课的机会, 今日过后, 接近而来的就是放榜,到时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 有人常驻京城, 有人被支配到不知名的外地, 再想如同窗时亲密, 自然不容易。 齐宥听完师傅的讲解, 倒是更有了几分自信,他写的思路清晰,立论也和师傅所说相差不大,想来成绩不会太差。 听完课, 魏九朝等人立刻围上来: 阿宥,你这几日跑去了哪里?我们在山上野了好几日, 都不见你人影。 齐宥引开话题:去泡小乔当日泡过的温泉了? 那当然。立刻有人搭腔道:我们十几个人一同去的,在温泉水中追忆美人,真是好不惬意,阿宥,你这几天没来, 也太吃亏了。 齐宥敛眸道:你们玩的开心就成。 我们今日打算一起去春风楼。贺珥笑嘻嘻道:楼里有不少乐姬,听说还有从西域来的,阿宥, 你和我们一同去吧。 没得商量,今日你必须去!魏九朝抬手揽住他脖颈,大有绑架的架势:咱们半个班的同窗都在,听说连师傅们也有去的呢。 不成!齐宥一听春风楼,立刻开始炸毛:那不是喝花酒的地方么,师傅怎么会去? 春风楼做的生意也不同,二楼清雅,那些乐女很是有才华,天生有着好嗓子,又擅长音律,能把你写的诗唱得委婉动听。贺珥道:这种清倌人很受追捧,师傅们也常常拿诗篇过去,把和她们之间的唱和当成风流快事呢。 阿宥,你不会还没去过吧?立刻有人少见多怪的围拢上前:京城的公子们谁没有去过?你若是今日才知晓,简直错过了全天下! 这话说的不像是去喝花酒,倒像是和艺术家会晤。 有人则直接道德绑架:阿宥,这也算是同窗们最后聚聚的时候了,你已经甩下我们一次了,这次不能再单独行动了吧? 齐宥亦很想见识一番西域乐女,只是碍于雍炽,没有冒然答应,偏头问道:我前几日也总是见同窗们作伴去春风楼,原来只是和歌女们讨论诗词音律,那这不是去喝花酒对吗? 自然不算。同窗搭话道:就算是喝几杯酒,也是朋友们之间的礼尚往来,怎么能和花酒勾栏扯上关系呢? 魏九朝则干脆不多说,直接干脆利落的扯住齐宥就往校外头走,齐宥看全堂大部分都去,在热闹的氛围裹挟下,也说不出反对意见,半推半就和同窗们一起到了春风楼。 虽说春风楼早就名声在外,但齐宥对此地向来陌生,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他对此事都比较懵懂稚嫩,今日一踏足红纱悬挂,香气缭绕的春风楼,登时手足无措,同窗们喧闹说笑间选好了相熟的姑娘们,一起推搡着上了楼。 齐宥夹在这些人中间,和几个初次来春风楼的同窗一样,一脸懵逼,有种被钳制的身不由己感。 二楼倒是清雅不少,一行人围在屏风前坐下,那些歌女们有人捧着琵琶,有人奏响古琴,倒是如同窗所说的一般唱着诗词小曲儿。 齐宥渐渐松弛,小口抿着杯中酒,一脸云淡风轻。 谁知唱完曲子之后,那些女孩子如四下翩飞的蝴蝶,飞到了他们中间说笑着坐下,齐宥带着初来此地的稚嫩,但容貌精致玉颜如画,俨然翩翩公子,她们几个今日已经被包了所有时辰,魏九朝也早把该给的钱都结给了她们,这些女子不必顾忌,自然只找可自己心意的少年郎玩闹。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3) 一眨眼,齐宥身旁已经多出了好几个穿着彩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看齐宥拘束,立刻笑着上前搭话:公子是第一次来? 齐宥拿着酒杯的手略微一滞:嗯。 这是我们的招牌琥珀酒。女子把琼浆缓缓倾倒在齐宥杯中,笑道:让小莲敬公子一杯吧。 齐宥眨了眨眼:我不喝花酒。 这不是花酒,公子也别拿我当不正经的人。那女子似乎很是委屈:国子监向来常有人过来玩,小莲和公子们亲近,也是因为真心仰慕。 说着说着,纤纤玉手捏着的酒杯送到了齐宥唇畔。 齐宥前脚刚走进春风楼,跟随他的侍卫已经快马加鞭回宫报给了雍炽。 喝花酒?雍炽轻声一笑,语气却有几分凛然:你看清楚了,他真有这个胆子? 属下看的很清楚,的确是小公子无疑。侍卫说的一清二楚:国子监不少人都去,小公子应该是凑个乐子,属下亲自跟到春风楼前,亲眼看到小公子进了春风楼的门。 雍炽并未如何恼怒,反而阖了眸,轻描淡写道:他倒是出息了。 那属下要如何是好?侍卫一时间摸不清楚到底要不要直接把齐宥抓回来:小公子当下应该还在楼中,只要陛下有令,属下即刻和人一同前往。 他想玩乐,朕还能阻他不成?雍炽冷哼道:你可知他都在里头干了些什么? 小公子上了二楼,据属下所知,应该是一同用晚宴,弹琴喝花酒。 你看着他,不必惊动。雍炽道:找机会把他抓到朕这里来,瞒着他就成。 侍卫立刻知道雍炽何意,领命退下。 春风楼,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那女子依然坐在齐宥身边劝酒,之前她觉得这少年青涩,定然会任由自己摆布,谁知齐宥看起来和善,眸中却始终含着三分淡漠和疏离,倒是令她不敢深劝。 没过多时,有人站起来提议大家一起碰杯,贺珥等人也来和齐宥喝酒,齐宥和他们寒暄几句,饮尽杯中酒。 一杯酒刚入喉不久,齐宥便觉得头脑昏沉,他本就不胜酒力,因此向来不过度饮酒,他哪里知晓春风楼的酒虽然只有一杯,却是酒劲不小的精酿。 那女子见他眼尾泛红,知晓他已然薄醉,她是欢场边缘人,也见过不少男子的醉态,却从未想过男子醉酒之后,也能这般撩拨人心,她心思一转,再次把酒杯斟满,递到齐宥唇边。 魏九朝一转脸看到他这模样,立时知晓他这是半醉了,又看到那女子只顾盯着齐宥灵秀透红的脸颊瞧,心下登时一紧,走过来扶住齐宥:你醉了? 魏九朝并未撒谎,这些女子不做皮肉生意,他包场也是想和几个哥们儿好好玩闹,让这些人唱唱曲子助兴而已,谁知今日来的人多,不少人一进门就暗示了过夜,再加上齐宥又长得这般讨人喜欢,他怎么可能看住? 你去后头睡会儿吧。魏九朝已经后悔了把齐宥带来这种地方,扶着他出了门,去了四层安静的厢房里:京城里能上这一层的人没几个,你在这里好好睡会儿,没人会来扰你。 齐宥揉揉眼睛,微醺的声音含着迷离:我不想在此处过夜。 知道,我应付应付她们就来找你。魏九朝递给他一杯醒酒茶道:你喝完这茶眯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齐宥捧着茶杯,四周寂静,他的酒也醒了几分,垂头坐在床边,安心等魏九朝回来。 窗户大开,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意,齐宥正准备起身关窗,忽听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随着风被吹进来:咱们的铺子虽隐秘,总归要再小心些,那图腾射猎时被不少人看到过,如今弩造成了就好,那花样加不加我看并不打紧 凉润的空气拂过,齐宥不禁微微颤栗,他在墙角处来回走着,寻找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 第101章 绑回家 齐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把侧脸贴在墙壁上仔细听。 那些人声音不大,但是因为离得近,还是会断断续续传来一些消息。 怎么会有人发现?西郊本来就荒僻, 那地方又年久失修,自从殿下继位后就一直废弃, 放心, 不会有人来的 萧公子既然说了要画上,我们就都烙上便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不说了不说了, 大哥, 你不是说春风楼的姑娘姿色过人么, 赶紧叫几个让兄弟饱饱眼福 那些话传入耳, 齐宥的酒登时醒了一半。 他皱眉思索, 隔壁的谈话却渐渐换了方向,随着房门打开,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娇声笑语传来,隔壁的声音登时变得模糊不清。 依说话的人来看, 这并不是如何机密的谈话内容,因为他们深信即使被人听到, 那人也定然云里雾里,从这支离破碎的消息中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可是齐宥是读过原书的人,前后对应,登时拨云见日,恍然大悟。 原书中有写到, 萧家攻陷京城时,一种特定的射程极远的弩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齐宥也曾嘱雍炽当心此事, 但雍炽搜遍京城,只搜到了萧家的武器铺子,那铺子只负责生产,并未储存多少兵器,因此一直没有结果。 齐宥只道也许现实和原书有出入,那弩干脆没被制造也是有可能的,谁知萧家果然还是暗中营造了,甚至已经到了尾声,只等纹绘图案,封存使用了。 原书中,谋反一事由萧家和赵王联手,如今世事有变,赵王虽没能去封地,但和萧家的来往依然甚密,他们口中的殿下定然就是赵王。书中谈到萧家上位时曾经写到一个细节,特质的弩被封存在皇家禁地,雍炽前去征伐赵王时,留在京城的亲信本想在紧要关头前去销毁,却被人以皇家禁地不准擅自出入为由,将雍炽亲信射倒马下。 齐宥以为所谓的皇家禁地定然是胡扯,听完那两个人的话,却觉得也许这些弩就是在所谓禁地储存的。 特质的□□威力无穷,雍炽又鞭长莫及,再加上宫内太后暗中相助已经遣派小太监前去接应,宫城自然不攻自破,雍炽派遣留守在京城的将军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毕竟他们在京城过惯了和平日子,没做好万全的迎战准备,也不敢擅自和太后抗衡,快马加鞭给远方的雍炽禀告消息,还没等到信使再回来,宫门已破,萧家已经长驱直入。 齐宥躺在床上,心中思绪起伏不定,不知为何全身燥热,既然是隐藏在京郊的,又和皇家禁地,赵王等有关,想必雍炽定然清楚具体方向和清晰位置。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齐宥心里一紧,忙偷偷装睡。 门锁被打开,大踏步的声音传来,直奔床帐方向,齐宥闭眼假寐,静观其变。 结果还没来得及他静观,手已经被人熟练的绑在身后。 齐宥:??? 这春风楼名头甚大,也不可能是黑店啊? 还没等他反应,眼前一黑,闭眼也能感知到的光线被一条布条遮挡。 被反绑住双手,眼前也是一团漆黑,在短短三秒之内受制于人,齐宥一头雾水,下意识喊道:魏九朝!你快点滚出来,你他妈的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那酒不对劲就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魏九朝总吹嘘他在春风楼很是得意,结果第一次带自己来就踩雷? 还是能直接让人炸掉那种! 叫不应魏九朝,齐宥更是着急:你们要把我带去哪儿? 听着脚步声,不像是春风楼的女子,难道是难道是那些人发现他偷听,直接进门绑了他? 不可能,他一直屏息静气,而且那些人若是警惕性如此高,也不会大大咧咧在酒后谈起此事。 再说他们谈的才是见不得人之事,怎么可能有恃无恐,在京城当众绑人? 那到底会是谁? 齐宥被那些人带上马车,奇怪的是,这些人虽对他又捆又绑,但对他一路上都有种诡异的恭敬,有人时不时地帮他松背后手腕处的绑缚,他下了马车行走时,那些人也不会凶巴巴的推他,反而还在一旁恭恭敬敬搀扶着。 齐宥被这反差的诡异感吓得一头冷汗。 齐宥依稀感知到进了门,刚坐下准备好好思索一番,冷冷的声音已在耳畔响起:花酒好喝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齐宥紧绷恐慌的情绪霎时间烟消云散,下一秒却想起方才被抓的地点,心又颤巍巍提到半空,齐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脸,轻轻喊道:陛下 雍炽冷道:听说你方才一直喊魏九朝?怎么,找他有何事? 雍炽听闻属下禀告,说齐宥被抓的一瞬间一直喊魏九朝的名字,心底自然不悦,被抓时不知来者底细,对齐宥来说,自然是危险关头。 这种时候不喊自己?喊魏九朝是个什么道理? 齐宥一怔,才想起雍炽所说的究竟是何事,忙赔笑道:这这不是离得近么,而且炽哥哥,我不是喊他,我是骂他,本想着他就在楼下呢,结果骂破喉咙他也没搭理我,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他 放心。雍炽轻描淡写道:朕已经遣人把他绑回家,交给魏驸马管教了。 啊齐宥肩膀一抖,雍炽真狠,这一招,简直借刀杀人啊:九朝他父母对他虽很是宽松,但在此事上家教甚严,他被抓回家定然很惨吧 别担心旁人了。雍炽悠悠道:朕也家教甚严,你被抓回来,也不比他好多少。 眼睛被条布封住,双手也被捆得严严实实,齐宥忽然想起二人曾经立下的不平等条约,心头涌起一阵恐慌,齐宥忙道:陛下,炽哥哥,你先把布条帮我揭开吧。 殿内陷入静默,半晌,脸上的布条被人倏然扯开,雍炽俊眼含冰,沉着脸凝视他。 只偷偷出去喝了这么一次花酒,就被人抓包个正着,齐宥压下心中的怯意,笑得讨好又真诚:陛下,嘿嘿嘿,听说你这两日一直在批折子,怎么也不休息休息? 你看我有在关心你,连你这两日一直批改折子都知道! 是不是盼着朕休息?雍炽丝毫不为所动,脸色阴沉得像即将要下暴雨的天空:好让你和那些人去放纵? 齐宥看雍炽有些误会,忙解释道:没没没,我没放纵,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去国子监了,同窗们都想去春风楼看看,我我也不能煞风景对吧,炽哥哥,你可以去问问,我真的只是和他们顺道去的,我还推阻了三次不,四次呢。 他伸出四个手指杵到雍炽面前,脸上也是调皮懵懂的纯稚憨态。 又纯又诱,雍炽在这时候总是会方寸大乱的。 雍炽眸色沉沉,不发一言。 看雍炽依然面色不霁,齐宥忙补充道:我也不是去喝花酒,春风楼里有不少乐人可以诗词唱和,我们是去瞻仰瞻仰他们的风采。 雍炽盯他半晌,冷哼道:这么说是朕不能体察你了? 陛下肯定能体谅我。齐宥拉拉他衣摆:陛下说过,要和阿宥互相体谅的。 之前?朕倒是记得之前我们有过一纸约定?不知何时,雍炽手里拿着一张轻飘飘的纸:好好看看,你犯的错该是哪一条? 明明是诗词唱和,怎么能是喝花酒呢?齐宥口干舌燥,眼神也逐渐迷离:陛下耍赖,不能按协议上的算。 雍炽捏住他下巴,开口时语气已经有几分严厉:还说没喝花酒?你没觉出不适?若不是朕的人去的及时,看你怎么收场。 齐宥一凛,这才意识到那酒便是传说中又催情之用的□□,怪不得他会全身燥热,急切的渴求亲近和温存 看来不是自己不胜酒力,而是那酒本身就被人做过手脚,想起坐在身边的艳姬眼神热辣,齐宥登时想明白了原委。 齐宥眨了眨带水气的眸子,软着声气道:陛下,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狗作者又滚回来更新了,么么么 第102章 长记性 齐宥眨了眨带水气的眸子, 软着声气道:陛下,对不起 他刚刚喝过酒,皮肤透出桃花色泽, 微醺的少年脸色绯红,用小鼻音撒着娇, 格外惹人怜爱。 雍炽默然一瞬, 过了片刻才硬下心肠深吸一口气道:跪下。 嗯? 情况不对劲这是怎么了?雍炽竟然已经能抵抗住自己的战术了?竟然不吹这一套了?竟然不会在自己面前方寸大乱了? 齐宥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波澜,也没多说什么,抬起眸子哀怨的看了雍炽一眼。 跪下就跪下, 齐宥垂眸看看地面, 很自觉的走到床边跪下。 雍炽转过身, 看到舒舒服服一脸无辜跪在龙床上的齐宥。 两个人对视片刻, 半晌, 雍炽开口道:谁让你跪床上去的? 齐宥眨眨眼,揉揉膝盖很是可怜道:地上凉,炽哥哥,我能不能跪床上啊? 雍炽: 忽然口干舌燥, 无话可说。 雍炽扭头不去看他,拼命重拾尊严冷哼道:随你, 只是这次无论你如何做,朕都不会再继续纵你。 竟然敢背着自己去春风楼那种地方,若是再不严惩,那齐宥还不是要反了天。 雍炽心里有明晰的条条框框,在一纸协议中也都写的清清楚楚, 齐宥若是过了线,他并不会含糊纵容。 炽哥哥。齐宥强忍着身上的燥意,乖巧的跪在床上, 声音比以往多了几分甜意:你打算怎么罚我? 两个人约法三章时,不同的错误都有不同的处罚方法,只是齐宥当时只顾着紧张,条文又多,即使仔细看了,也无法一一对应。 雍炽眼神快速掠过齐宥,灯光渐暗,大殿浮动着暧昧气氛,齐宥又跪在两个人翻云覆雨多次的床上,使得那句本是问询的话多了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味。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4) 雍炽冷哼一声走上前,捏住齐宥的下巴:朕想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我记住了。齐宥的下巴被齐宥捏得生疼,然而身体深处反而升起一种渴望,齐宥咽咽口水:以后再也不会的。 照我们之前说的,你现在该任由朕惩罚。雍炽拿出一个细长的皮制物,一头做成看起来很是可怕的样子:朕要看。 齐宥蜷在床上,已经猜想到雍炽要干什么,哼唧道:不要。 既然说了任由朕惩罚,还推三阻四。雍炽拎着他衣领,不由分说拉住他衣襟悄悄扯开:乖乖躺好。 齐宥服了药酒,一推一拉之间,双眼迷蒙的望向雍炽,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雍炽见状,拿捏着不慌不忙的缓缓靠近,亲上了他的唇畔,随着吻的深入,二人呼吸逐渐开始急促。 齐宥被灌了酒,正是敏感的时候,连被捏下巴都难以自制,更何况是唇齿缠绵气息相缠,睫毛微微颤栗,肌肤也渴求爱抚,偏偏雍炽用了那手段,齐宥情急之下红了耳根,几乎忍无可忍的恳求道:炽哥哥,哥哥 说清楚。雍炽哑着嗓子,眸色又沉了几分:朕听不懂。 少年眼神闪烁,又夹带着无言的邀请和泪意,足以诱惑得旁人不能自持,雍炽眸色沉沉,偏偏忍住没有再一步继续,稳住略微急促的呼吸,好整以暇的任由齐宥的哀求。 陛下,陛下齐宥声音染着水汽,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和委屈:我真的很难受 他心中焦急难忍,想要结束的愿望也一阵接着一阵,齐宥勉强才能忍住泪水,可雍炽偏偏还要以惩罚的名义牢牢拿捏掌控他。 等到齐宥眼尾都染上轻轻薄薄的绯色,哀哀道歉撒娇几番之后,雍炽才微垂眼眸,俯身亲吻住齐宥的唇角。 齐宥本就正是少年,又被几杯酒弄得全身燥热面带桃花,烛火微摇,床帐之内倒是很惹人疼爱。 烛火摇曳,雍炽这次一反常态,即使汗珠滚落呼吸微微急促,床帐之内仍然克制而骄矜,齐宥被逼得眼角含泪,哀哀地叫了无数句好哥哥,雍炽才终于给了他痛快。 齐宥手指轻抓住被单,终于得到安抚的身体渐渐放松。 以后想喝酒,朕陪你。雍炽看齐宥情难自禁的模样,即使明知道少年被就催得情动,也有些心满意足:去外头喝了花酒,还不是要劳烦朕帮你? 齐宥任由雍炽帮他清理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被雍炽神清气爽扬眉吐气的模样气得牙酸,但想想方才自己在床榻间哀恳的模样,又说不出硬气的话。 狗雍炽! 明明是他吃干抹净,反而倒像是帮了自己! 齐宥气得不想去理他,结果刚翻过身,就被雍炽牢牢拥在怀里。 熟悉的胸膛带着令他迅速平息的温暖,齐宥蜷缩在其中,两个人许久无话,齐宥渐渐有了困意。 雍炽捏捏他脸颊,声音有几分低沉:朕知道前几日拘着你了,你要想散心朕也随你,只是不准再去那种地方。 知道。齐宥睁开眼眸,忍不住往雍炽怀里缩:炽哥哥,我对那些歌姬毫无兴趣的,只是听说她们会谱曲作词,心里有几分好奇,也没想到那酒那酒竟然能催情,以后再不去了。 朕只知道酒能助情,没曾想真的有催情酒。雍炽抚上他的腰,打趣道:朕就该让人酿造些存在朕寝宫,兴致来了就灌醉小阿宥,让你在寝宫乖乖求朕。 陛下不必了。齐宥双眸微阖,在他怀里将睡未睡:陛下何必费那个功夫。 雍炽:嗯? 炽哥哥就是阿宥的催情酒。齐宥困意渐起,迷迷糊糊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炽哥哥长得好看又最是勇猛,阿宥一看就喜欢,哪里还需要酒,要是以后不那么狗,每夜让我求炽哥哥也成。 齐宥之前并未有过恋爱经验,对床事难免拘束,今日与其说是催情酒起了作用,倒不如说是酒帮他直面自己。 这话说得直直落入人心坎,雍炽眼底微暗,看他困的不成样子,才忍住冲动,摇头笑道:什么叫别那么狗?看你困的,闭眼睡吧! 齐宥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年轻的帝王正在他身旁批阅奏折,挺拔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落在墙壁上,齐宥偏着头,细细欣赏。 雍炽不经意间抬头,见他醒了,微微一笑道:醒了?披上衣裳去殿里用膳吧,朕批完折子去找你。 齐宥揉揉眼,随口问道:批什么折子呢? 你哥哥的折子。雍炽随手把折子递给他:说是让朕加强宫城守卫,严加操练拱卫宫禁的兵士。 齐宥想起在春风楼恰巧听到的事,忙把消息原原本本尽数告诉雍炽。 陛下,京郊偏僻处有什么皇家禁地么,还和赵王殿下有关。齐宥道:若是能找到隐藏储存弩的具体地点,自然可以不攻自破。 赵王刚封王时,父皇曾经赏过他一座京城的宅子,那宅子风水很好,只是他嫌地方偏僻,并未长住。齐宥给的信息不少,雍炽立刻想起了往事:前几年,太后在京城不少地方都供奉了佛像,朕记得赵王府也有供奉,太后借此不准人出入,久而久之就成了传说中的皇家禁地。 齐宥心里一颤:前几年看来太后早就有打算了。 雍炽沉吟道:朕继位时,也以为萧家是真心帮朕萧家和太后暗中谋划朕知道,只是虽然在射猎时发现刺客和那花纹,回京后明里暗中寻遍京城,也未发现谋反的痕迹,却不曾想他们竟然把兵器隐在赵王废弃的王府中。 一般人若是想造反,手中肯定要有兵力和兵器,在射场虽然发现了蛛丝马迹,但雍炽并未有萧家直接谋逆的证据,因此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在朝堂上互相博弈。 如今既然已知道他们藏匿兵器的所在,自然可以人赃并获。 我也是把这些消息前前后后对照,才意识到他们说什么。齐宥隐去了原书中的情节,只说那些信息都是旁听到的:他们特质的弩已经造好了,我们是不是要尽快动手? 也不必惊动他们。雍炽冷笑道:他有太后照拂,朕若不是十拿九稳,太后自然有法子替他们开脱,事后不晓事的人反而会对朕千夫所指。 投鼠忌器,萧家和太后联手,太后又是雍炽的生母,若是此时动手,萧家咬定那兵器不是谋反之用,太后又在旁边帮腔,雍炽碍于母亲,也只能束手无策。 赵王府现在有人来往么? 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太后的供奉佛像的地方,赵王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再踏足过。雍炽回忆道:那地方隐蔽,又和太后有关,自然人人避嫌,当时朕从射场回来搜查京城,那地方也是漏网之鱼。 可以先试探一番。齐宥沉吟道:下个月初就是佛诞日,不少百姓都要去佛寺拜佛祈福,赵王府虽偏僻,但毕竟也是礼佛之地,只要有香火传出,也会有近处的一些百姓前往,我们可以安排一些人,看看赵王府邸会不会让他们进去礼佛。 京城不少人信奉佛教,即使是皇家寺庙,佛诞日也会对外开放,赵王府既然被太后改成礼佛之地,却不让人在大日子前去礼佛,本就甚是古怪。 这法子好。雍炽点点头:普通百姓前去问询纠缠再是正常不过,也不会打草惊蛇,免得他们再狗急了跳墙。 几个百姓前来问询,守卫的人即使不耐烦和心有警惕,也不可能因为这几个人转移藏兵器之地。 以前几日的情形看,萧家定然已和陆相联合。雍炽冷笑道:陆家之前便首鼠两端,如今既已投靠萧家,朕也不再有顾忌,先按你说得做,等确定了藏匿兵器所在,我们等他动手,再来釜底抽薪。 齐宥顿了顿道:陛下,你觉得此事赵王知晓么? 此事甚大,太后既然想和他们合作,自然是想拥立赵王,赵王府又是藏兵之处,按理说,赵王才是他们的主心骨,只是这几个月来,萧家暗中筹划,陆家上下折腾,赵王却一直销声匿迹,几乎毫无动静。 即便是韬光养晦,也低调得过分了。 雍炽沉吟道:朕也拿不准,这两天朕找个机会,试探他一番! 第二日下朝后,雍炽直接把赵王传入宫中,自从射猎后,赵王在京城就很是尴尬,雍炽没说继续囚着他,也没说把他放出来,就这么拖着,赵王也只能忍着,又盼着雍炽早日提起此事,又害怕雍炽传他。 雍炽看他进殿,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在京城也有一段日子里,你有什么打算? 赵王一惊,忙抬头道:全全凭皇兄吩咐。 他在京城这一段时间,不敢住王府,在皇宫附近找了个宅子,随时听候太后传召,有时候还会仗着太后宠爱,在宫中用罢晚膳后过上一夜。 朕看你很有主意,怎么会听朕吩咐?雍炽看向他:说吧,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对朕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即将完结的气息(拼命暗示) 第103章 放榜 赵王看了看雍炽的面色, 犹豫良久终究道:臣弟想着母后年迈,若是能承欢膝下,臣弟就心满意足了。 雍炽听罢, 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成年皇子为了避嫌都要前去封地远离京城, 赵王所谓的承欢膝下, 言外之意自然是想留在京城,已经是很出格的话。 赵王心惊胆战的抬眸,等待雍炽回应, 谁知雍炽面上并未如何动怒, 反而点头淡然道: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 有这心思也是难免, 乍去封地离京万里, 朕只有你一个弟弟,别说母后,朕又何尝舍得你? 雍炽这些时日对他有缓和,但从没对他温存软语过, 赵王已经有些受宠若惊,连眼睛都亮闪闪的。 只是你毕竟年岁大了, 常住在宫中怕是不便。雍炽看他一眼:想回王府住么? 能让他回王府住,自然是准备让他长期留京,赵王又兴奋又羞赫,一下子红了脸:臣弟自然愿意去住王府,以后侍奉母后, 也会在关宫门前回去的。 此事对你和母后都好。雍炽依旧和颜悦色道:你之前的王府已被母后挪作他用,你有空了问问他,是让你去住之前的王府, 还是让朕再给你建一个? 赵王已经被哥哥言语中透露的甜枣冲昏头脑,想着若是能长期留京,那又何必在意这几次的见面呢?他不敢劳烦雍炽,忙道:臣弟住之前的王府就成。 你想住也成,给母后打声招呼吧。雍炽缓缓道:她曾在你府中供奉佛像,也有些年头了。 臣弟遵旨。赵王眸子发亮,忙道:多谢皇兄。 雍炽不语,久久注视赵王。 赵王兴奋难耐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看来他是真的不知自己的宅邸已经被人暗中挪为他用? 赵王喜滋滋告辞,直奔太后宫中给母后禀报喜讯。 他本认为雍炽放他出来,又让他重回之前的宅邸,母后定会为他欣喜,谁知太后非但并无喜色,眉目反而开始凝重。 他让你留在京城,还让你去住以前的王府?太后皱眉道:你那王府都多少年没修缮了,怎么还能住人? 赵王一怔,觉得母后的关注点奇奇怪怪:不过是一个住处罢了,儿子先在那里安顿下来,真没想到皇兄能允我留在京城! 你也是做过皇帝的人,瞧你这点出息!太后看了看小儿子,满脸怒其不争:他允你留在京城,你就感恩戴德了?你去了封地还能当个有封地的王爷,呆在京城能干什么?还不是仰人鼻息罢了。 母后,射猎前我们说要用手段让皇兄把我放出来,现在我已经出来,您却又怪起皇兄。赵王不在意道:我也不想远去封地,在京城闲散度日,我便知足了。 太后神情一僵,缓了缓神情道:你若想留在京城也随你,只是你那宅子已供奉了佛像,你去了难免惊扰,母后在宫城附近赏你个宅院,以后你出入宫廷也方便。 赵王没曾想母亲竟会如此看重那些佛像,纳闷道:您把他们迁个地方不就是了,或者我专门腾出个院子供着也成,我和皇兄说好了要回去住,现在又要去您给的宅子,这不是给他找不痛快么? 赵王觉得雍炽已经开恩,不愿再节外生枝,执意要搬去之前的王府住。 那王府是先帝赐给赵王的,赵王如今想回去,太后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稳住他道:这几日哀家找些人把那佛像挪走,你也别急,挪动佛像,总要挑个良辰吉日不是? 赵王带着一肚子问号向雍炽禀告了此事,完全不理解母亲的做法,雍炽却心如明镜。 前几日佛诞日,那些要去供奉佛像的百姓也被王府门口的侍卫严防死守在门外。 赵王身为太后一向疼宠的幼子,太后亦这般严阵以待,只能坐实了王府中供奉的不是佛像。 萧家和太后联手制造储存兵器一事,自然昭然若揭。 雍炽看看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疑惑的弟弟,声音有几分低哑:母后既然有难处,你也不要再去追问,等她安排妥当,你再搬进去就成。 事发突然,兵器不容易转移,为了不让东窗事发,太后和萧家定然是要加快动作。 雍炽抬眼,眸中只余清冷。 没过几日,本届科举的成绩也放榜张贴出来。 雍炽为了避嫌,并未参加阅卷,高居榜首的是贺珥,听说他的文章和陆唯时的皆流光溢彩震撼人心,只是陆唯时毕竟是首辅之子,阅卷官员认出了他的文章,阅卷后把他归为第二,特地拔擢了贺珥。 雍炽对此结果并无异议,贺家在离朝将近十年后,得以重返朝堂。 贺家在京城很是有声望,有不少官员知晓贺家太傅的往事,看到贺珥簪花打马,很是惊讶雍炽不计前嫌。 齐宥以探花之名,位居第三,和新晋进士一起去赴簪花宴。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5) 席间,众人皆喜气洋洋,同窗们也凑趣来给他祝贺:阿宥,去年射场时陛下赐你春花一束,果然是赐对了人。 这事说来很是有趣,赋诗一首,也许能传扬天下呢。 齐宥笑着一一谢过,眼神却看向倚宫灯而立的陆唯时。 他高居第二,面色却仍是淡然,笑意未达眼底,远远站在人群外,身形寥寥。 唯时兄因身世屈居第二,自然不会痛快。有同窗低声嘀咕道:要说避嫌,贺家才是最该避嫌的人吧,状元本该是唯时的。 齐宥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他知道陆唯时根本不在意此事,方才在席间,雍炽亲手给他簪花,他垂下眼眸时,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忍耐。 和萧家一样,尚在蛰伏罢了。 科举后,最气鼓鼓的就是崔銮,他位居二甲,成绩也算不错,他气不过的,是齐宥名次竟然位于他前头,还和他一起被分到了翰林院! 翰林院清贵,前程宽广,对于新科进士来说,自然是很好的去处。 崔銮却觉得齐宥的名次完全是沾了今年科考的光,陛下废除了加恩分,还着人统一誊录科举试卷,他的一笔好字没办法见光,齐宥那一笔完全不适合写奏折的字却被搪塞过去。 自己真的是吃了大亏。 崔銮因为写了一笔好字,很久之前便和翰林院的学长有来往,自负清高,常在翰林院里笑道:齐宥的字太过独特,不适合写奏折,写匾额倒是不错。 自从前几个月齐宥给乾德殿写匾后,崔銮便常有意无意的挖苦,给齐宥暗地起名写匾圣手,嘲讽他只会写大字。 来院中一月,翰林院的新科进士要给陛下写第一封奏折了。崔銮早就准备好要看齐宥的笑话,得意道:写奏折可不是写匾,他的大字想必吃不开了,以后有他的苦日子! 他偷偷看了齐宥上交的奏折,厚有五指,堪比话本,陛下日理万机,一看到这奏折,不必看内容,就会火冒三丈吧? 结果三日后,他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消息,匪夷所思的消息已经乘着风吹到了他耳畔。 你知道么?陛下把齐宥的奏折字样做成了屏风,围挡在殿中了! 崔銮嘴角抽搐:什么?陛下怎么批阅那奏折的? 那奏折厚到令人发指,他完全想象不出陛下要怎么翻看。 自然是命人展开了,听说都展到殿外去了。那人笑道:陛下拿着朱笔边踱步边批阅,还说看这样的奏折让他神清气爽呢。 崔銮听完,无语静默片刻,似乎有所顿悟。 他怎么没想到呢? 陛下日理万机,看到密密匝匝的奏折自然头疼。乍看到大字自然神清气爽。 他立刻拿来最粗的毛笔,大笔一挥,两个字占满一整页纸,写了一封堪比史记厚度的奏折! 洋洋洒洒,字体多变,崔銮估摸着内容次要,关键还是想让陛下多看看不一样的字体,舒心片刻。 结果没等来雍炽的夸赞,反而等来了一顿板子。 崔銮被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养伤不能动弹,还要听着窗外的冷言冷语。 哈哈哈哈,某人还总是叫别人马屁精,自己才是马屁精吧。 结果被打烂了屁股,魏九朝故意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被分到了兵部,现在没有战事,每日和京城纨绔们斗鸡走狗好不快活,这几日他每日都要定时定点来翰林院嘲笑崔銮,简直风雨无阻。 崔銮的堂弟知晓了情况,有些不忍心,动了动唇道:你以后别和齐宥置气,也莫再叫他马屁精了。 为何?他本就是马屁精难道还不许别人叫?崔銮本想气势汹汹坐起身,结果碰到伤处,气势登时消弭:哼!我难道会惧他? 堂弟没说话。 你说话啊,崔家和齐家官位不相上下,我和他也都是翰林院的,再说了,我姐姐还是被太后看中的皇后呢! 你也莫要在他面前说姐姐被立为后一事。 崔銮再次奇道:为何? 堂弟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终于道:我对你说了实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旁人。 齐宥被陛下看上眼了。堂弟看左右无人,才悄声道:我们怎么能比得了? 崔銮瞪大了眼睛:他是禁脔? 他万万没想到,齐宥会做到这种地步,登时一阵恶心:他可真能豁出去脸面 别再乱说招祸。堂弟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他是陛下心尖尖,陛下费尽心思宠他,你还没看出来? 崔銮眼睛瞪得老大:你怎知道? 还记得陛下来咱们国子监么?那时候陛下就专程来找他道歉,更别说现在了。崔家堂弟道:之后又是书法比赛又免死金牌的,还不是逗他玩呢? 怪不得我总是输给他崔銮回想往事,又是震惊又是后怕,心中发苦:你为何不早和我说? 事关陛下,我能到处说嘴吗?堂弟苦着脸:我眼下是实在不忍心看你犯傻吃亏,才来提点你。 崔銮喃喃道:真是荒唐! 想了半晌,他忽然瞪起眼:我姐姐怎么办?那鱼腹有藏书,什么河畔以西,什么文气聚于首,我姐姐向来有才名,名字也能对上,书里的人难道不是我姐姐? 要知道他们崔家一直把那书当成上天之意大肆宣扬! 你没觉得崔家堂弟挠挠头,吞吞吐吐:齐宥比姐姐更适合那藏书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宥:呵呵 第104章 暴露 崔銮知道了此事, 却不肯善罢甘休。 不管怎么说,他姐姐才是太后点头,京城不少人心中默认的皇后人选。 家里人一直让姐姐待字闺中, 还不是等雍炽封后。 结果等来等去,雍炽却和自己同窗看对了眼? 崔銮本来怒火上头, 但转念一想, 觉得这也不算大事,齐宥毕竟是男人,还能登堂入室不成? 他想了半晌心生一计, 和翰林院众人露了口风, 写了封劝雍炽早日封后的奏折, 又一起签好名字, 装作无意般在齐宥面前提起立后一事, 让他在下面跟着签名。 齐宥看了看那奏折内容,摇头道:我不签。 你为何不签?崔銮没想到齐宥连面子上都不做做样子,咄咄逼人道:陛下后宫空悬,你身为臣子, 难道不忧心么? 齐宥看向他:我干嘛忧心?你是臣子又不是他爹,我劝你也不比忧心。 你崔銮被齐宥的无礼气得一滞, 缓了缓才道:这是翰林院集体上书,齐宥,我们都签了,你难道要置身事外? 齐宥看他的眼神宛如看智障:你什么时候直接代替我思考了?还来道德绑架,我才不签。 齐宥顿了顿, 抬眸看向他:而且我劝你上折子慎重,天天盯着别人的婚事,很容易惹人烦! 崔銮被气到窒息: 齐宥没再多给他眼神, 径直上了封自己写的折子。 崔銮警惕的看向齐宥:你写了什么? 齐宥不理他,但崔銮很快就知晓了。 齐宥竟然以劳民伤财为理由,要雍炽遣散宫中为后宫置办的宫女,厨子,奶妈,绣女等冗杂人员。 后宫之中的确有不少机构是为女眷设立的,自古至今都是如此,是后宫妃嫔的标配,雍炽虽还未立中宫,但这些人员一个不少,都已经备好了。 齐宥这奏折一上,满朝震惊,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广纳妃嫔的年龄,齐宥让雍炽裁减后宫人员,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结果雍炽直接大笔一挥,准许了齐宥的折子所请,冯公公被迫开始查办后宫,除了适龄的待嫁女子,把绣女,奶妈,梳头的宫人等也一并打发了出去。 陛下这就让她们走了?冯公公看着女子们弱柳扶风的背影,眼巴巴道:您您好歹给自己留个后路啊 陛下真是实在,把后宫都遣散个干净,即使有新妃子进来,也是要啥啥没有 这是铁了心要和齐小公子好了。 雍炽看他一眼,声音里有几分戏谑:什么后路?你少引诱朕犯错,以后有人整治你! 冯公公委屈的闭上嘴,不敢多说,心里却暗恨自己没有在最开始时劝谏雍炽悬崖勒马,阻碍二人在一起。 如今这倒好,两个人一唱一和,要是雍炽动了把齐宥立后的心思,那那自己岂不是本朝的千古罪人? 冯公公一头冷汗已经冒出来,偷偷出宫去向蒋辰讨要主意。 他们两个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凑到一起,也许能商量出让雍炽回心转意的法子。 与此同时,朝堂中开始流传宫廷秘闻,大致意思是说陛下长年不立后宫,也许是断袖。 荒唐!齐鸣泰气得不行:这些人真是长了豹子胆,竟然妄议陛下倾慕男子!陛下怎能被如此诋毁! 阿宥,你说呢?齐鸣泰看向儿子,一脸诚恳:你和陛下常常在一起,你倒是说说,他为何会不立后宫? 齐宥抬头,撞上父亲疑问的目光,那一瞬,他差点以为是父亲猜到了真相。 陛下的确有心仪之人。这句话说出口,齐宥的心跳声开始加快,他低下头含糊道:自然不愿立崔家女为后。 齐鸣泰开始盘问齐宥可知人选是谁,齐宥却直接闭口不言。 断袖一说立刻说服了朝堂中大多数人,雍炽年轻气盛,常年不立后宫,却常邀伶人前去排云台。 而且若是有心立女子为妃,不管人选是谁,奶妈,绣娘都是后宫常备,这般果断遣散,自然让人浮想联翩! 前前后后一对照,分明是男色误国! 冯公公官员们拦住和蒋辰一同现身的冯太监:陛下遣散后宫,是有心仪的男子了么? 这冯公公不好否认,在人群里迅速看了一圈,没看到齐家人,才松了口气道:咱家给各位捎句话,陛下心里的确是有人了,只是咱们不好多嘴 到底是谁?官员们都忍不住了:陛下还未开枝散叶,就直接把后宫遣散,眼看国将不国,冯公公你怎么还能吞吞吐吐,你给我们说了,我们也能一起参谋个主意。 冯公公和蒋辰对望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们吧!崔銮在这时越众而出,一脸不耻:是个男人,还和我们同朝为官这届的新科探花齐宥。 话音落地,全场大哗。 这这不是齐家小公子吗?官员不敢相信:齐家家教甚严,怎么会有此等事? 蒋辰看众人已经知道了此事,兹事体大,他也不敢擅自对众人隐瞒,等众人解散后,悄悄拉住几个雍炽的心腹,把二人的过程简略说了说,叹口气道:陛下本是玩闹的心思,谁知竟发展成这般境地 依你看,陛下是否动了情? 蒋辰沉吟道:与其说动了情,不如说是动了少年意气,陛下年轻,从未经人事,难免假戏真做,情不自禁 那要如何解呢? 这蒋辰摇头推辞道:我一介武夫,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要靠各位化解国难。 眼看雍炽为齐宥出格至此,蒋辰不敢承担推波助澜的后果,思前想后把事情简略的告诉了雍炽的心腹官员,却碍于雍炽,不愿贡献主意。 此事也不难,鸣泰迂腐固执,若知晓此事,定然会亲自管教儿子。那官员道:不必惊动陛下,先给齐家捎句话观望一阵。 此事的决定权自然在雍炽,但此事隐秘,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决定把矛头对准齐宥。 齐鸣泰正在花厅喝茶,管家却神神秘秘拿进来一封信,齐鸣泰狐疑的拆开,愈看眉头皱得愈紧。 信来自一名国子监的匿名学生,从国子监和射猎讲起,讲了几件雍炽和齐宥的小事。 内容细节生动,由不得人不相信。 齐鸣泰拿着信纸的手轻颤,他思绪万千,忽然回忆起很久之前,陛下宣齐宥去排云台住了几日的往事。 他深呼一口气,知道信中所讲定然是实情。 前几日,他还为儿子高中探花,选入翰林笑得合不拢嘴,盼着儿子著书立说,不负所学。 结果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是雍炽的男宠? 齐鸣泰身影一晃,脑海中的不少疑问却在一瞬间有了清晰的答案。 雍炽为何屈尊来齐府,甚至彻夜不归? 自家儿子的字明明如同稚子,为何却开始受人追捧? 什么齐小探花?齐家清白的门楣都让他败光了! 齐鸣泰愈想愈怒,吼道:那不知羞耻的孽畜呢?去去去,去拿绳子!我今日要亲自管教他! 小厮看他怒气冲冲,不敢耽搁径直四散开来,雍炽在齐府安置的人眼看大事不好,忙跑到宫中禀告:陛下,齐老爷看了一封信,气势汹汹的骂小公子呢。 雍炽眉眼一凝,放下手中奏折。 奴才猜想,齐老爷应该是是知道您的事儿了,现下正嚷着要拿绳子,惩治小公子呢。 雍炽冷冷站起身,身上转瞬升起一股戾气,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殿门,直奔齐家而去。 第105章 勇气 齐鸣泰气势汹汹喊人, 等真到了齐宥门口,却没有冲动到破门而入直接逮人。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6) 主要是此事敏感尴尬,儿子也大了, 挑开来说,别说齐宥, 他自己的老脸也过不去。 他沉着脸在门口踱步, 摆摆手让小厮把齐宥的房门直接封了。 封了好,眼不见心不烦,也让儿子好好清净两日, 闭门自省。 齐宥听到动静, 才发现门被锁死, 一头雾水喊道:爹, 你这是做什么???我明日还上朝呢。 你还有脸上朝?齐鸣泰蹭一下子火气涌上来:你做的什么官?上的什么学?什么都别说了, 等老家宅子修缮好,让管家带你回老家种田,以后不准踏入京城半步! 齐宥大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 沉默一瞬后立刻道:我不回!我现在是京城的官员,没有圣旨, 谁都不能强迫我离京。 由不得你!齐鸣泰气极反笑:以后不准和他见面! 齐宥无语,齐鸣泰这模样就是个活脱脱的封建大家长,不过也不能怪他,这事儿就是放到现在,也能让人气炸! 齐宥闷头坐在房里, 猜想此事会如何收场。 齐鸣泰关不住他,有雍炽在,他爹看似蛮横, 其实根本不知该拿他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办,至于离京更是无稽之谈,雍炽性子齐鸣泰也知道,若真擅作主张惹怒了暴君,千里之外也不是安身之所。 然而齐宥心里并不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不安。 齐家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一声声爹叫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冷不丁成了人家的儿子,如今他却不顾齐家的意愿,执意要和雍炽交好,说起来,他对齐家还是亏欠的 雍炽还没进齐府,已经知道齐鸣泰下令封锁齐宥房门的消息。 听到只是禁足,他放慢脚步,遣散了和他一同来齐府的侍卫。 他不愿在此时强硬的闯进齐府威慑齐鸣泰,心思一转,计上心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再爬一次窗而已。 雍炽轻车熟路,睨了一眼周遭,从后墙翻进齐府,越窗而入,径直进了齐宥卧房。 陛下?齐宥很是震惊的迎上去,上下打量后道:你又是翻窗进来的? 雍炽怎么说也都是一国之君天天爬窗□□的,这出场也太没排面了 雍炽拍拍手道:你们府的守卫太不像话,墙都是摆设么?朕直接就能翻进来。 你功夫好当然能来去自如。齐宥轻描淡写道:再说我爹一个穷御史,家无余财,有谁会盯着他? 雍炽的视线落在齐宥脸庞上,他听到消息吓得不轻,小家伙却面无忧色,仰脸乖乖看着自己,眸底依然亮晶晶的。 雍炽伸手拥住他,低声道:你爹知晓了? 恩齐宥老老实实的点头:我爹还勒令我不许和你见面,其实我觉得我爹知道还算无妨,就怕朝廷上的官员们也知晓。 他们知道也无妨。雍炽忽然抬起头,声音很轻又很坚定:阿宥,朕没打算藏掖。 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想的。 起先是抱着玩弄羞辱的心,到了现在,则是想把珍爱之人公之于众。 陛下齐宥瞅他,小声回应道:你是皇帝 如果只和自己有关,齐宥不甚在意,做决定也会更随心,可雍炽是一国之君,牵一发动全身,他自然不敢疏忽。 先别说话。雍炽把他拉进自己怀中,声音低沉:朕过来是想抱抱你。 胸膛贴着胸膛,一灯如豆,罗帐低垂,雍炽哑声道:阿宥,朕不怕他们,也不怕非议。 但是他怕齐宥退缩,也怕齐宥把这当成一场不能见光的年少□□,风扫云开,各自娶亲后,可以不再挂怀。 所以看到齐宥催促他遣散宫人的奏折时,雍炽很是雀跃欣喜。 他想要和齐宥白头,走的自然是另一条路,这条路上没有所谓的折中,只有他和他的小阿宥。 这条路会难走,但朕会走在前头,阿宥要牢牢跟着朕。雍炽抬起齐宥下巴,顿了顿道:怕不怕? 齐宥怕羞得不像话,当时在射场,他抱着齐宥经过国子监的队伍,小家伙都羞耻的把头闷在自己胸膛里,连喘气都不敢抬头。 我不怕。陛下,我之前是怕你轻侮强迫我,也怕旁人取笑看轻,可我现在巴不得他们都知道我和我的陛下有多好。齐宥抬头,忽然灿然一笑,在雍炽的唇边轻轻吻了吻:这条路我要和炽哥哥一起走。 雍炽望向齐宥,少年那双毫不退缩毫不胆怯的黑眸中,映着同样一往无前的自己。 傻阿宥。雍炽忽然不知说什么,用尽全力把怀中的身躯抱得更紧,喃喃说着傻话:你真好。 说起来,我才是赚了吧。齐宥歪头,掰着手指一桩一桩的喜滋滋算起来:皇后哎,那是不是大权在握人见人跪,整个后宫都是我的,想睡在哪个殿就睡在哪里,每天都能体会挥霍国库的快乐? 说着说着,又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像求证般偏头问雍炽:陛下,是这样吧? 雍炽忍不住吻他额头:是! 阿宥,雍炽定定地看向他,缓缓道:朕想一直和你好,朕还想当个好皇帝。 齐宥一怔,雍炽行事向来随心,这般正正经经的说出来,他有些不适,问道:陛下为何突然这么说? 当个好皇帝,是朕该担当的责任。雍炽把齐宥扣在怀里,眼眸深处泛着深深的宠溺:也只有这样,世人议论起朕时,才不会归咎于你。 雍炽不循常规,向来毁誉由人。可他如今前所未有的,无比认真的生出想要当个好皇帝的心愿。 日后他若是离经叛道,治国懈怠,那人们议论时,定然会顺便骂齐宥祸国。 自古至今,后宫都是在替自家的帝王背锅。 雍炽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他不愿让齐宥受到任何指摘。 哪怕是千百年之后。 朕这么做,也是为了朕的后来人。雍炽轻声道:若他们日后有了心爱之人,提起朕也能多些底气。 只有他成了千古留名的皇帝,他的后继者,再面对相同的情形时,才会多些底气,以他为鉴,更勇敢的去拥抱自己与众不同的爱人。 齐宥突然把雍炽抱得很紧,雍炽一顿,抚抚他的肩:怎么了? 无事。齐宥摇摇头,语气软软的:只是觉得炽哥哥特别特别的好。 他忍不住雀跃,忍不住为拥有这样的雍炽骄傲。 本想和儿子来场深夜谈心的齐鸣泰站在窗外被塞了一嘴狗粮,老脸实在挂不住,轻轻抬步,准备悄声离去。 一支毛笔呼地从屋内飞出,雍炽冷然的声音随即响起:谁在外面? 齐鸣泰方才屏气凝神,雍炽又专心的和齐宥对谈,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声响。 如今他迈步有了动静,自然躲不过雍炽的耳朵。 齐鸣泰被抓了个正着,轻咳一声,尴尬的不敢直视雍炽。 雍炽推开窗户,清冷的声音划破夜风:御史是觉得白日还不尽兴,半夜还特地前来训子? 第106章 非议 齐鸣泰石化在原地, 好半晌才找回主人的尊严:陛下万金之躯,深夜亲来微臣府邸,怎么也不告知臣一声? 言外之意, 自然是吐槽雍炽半夜不请自来。 本想提醒雍炽谁主谁客,让人自惭形愧, 结果雍炽理不直气也壮:朕若是前来, 耗费的还不是御史的心力,朕不愿劳烦御史。 齐鸣泰: 这么说该他道谢了? 齐鸣泰强撑着恭敬的表情不崩道:臣已为陛下安置好了院落,请陛下随臣前往安歇。 雍炽倚着窗, 气哼哼丢出两个字:不去。 齐鸣泰望着这样的雍炽, 神色有些复杂, 他本以为雍炽只是玩弄戏谑自家儿子, 让齐家声名扫地, 自然有被轻侮的愤怒。 结果陛下用情甚笃,一番话说得他都有些动情 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也一双眼睛黏到了雍炽身上,显然不介意居于人下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雍炽抬起眼:听说御史想让阿宥和朕断绝关系? 这句话很淡然,传到齐鸣泰耳中却含着莫名的威慑。 齐鸣泰动动唇, 看向雍炽道:是! 其实他虽然耿直,心里却也有分寸, 当时他明明知道雍炽传齐宥进了排云殿,但只能在家叹气徘徊,并不敢擅自闯入,甚至不会和雍炽当面理论。 但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再有所顾忌, 泄愤似得说了这么一个字。 雍炽却没有恼色,目光落在齐鸣泰面上,缓缓道:人之常情, 朕知道你是为阿宥好。 走上这条路,不知要承担多少世人的非议,即使有他护着,齐鸣泰向来刻板,自然不愿儿子离经叛道。 若是齐鸣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儿子和他所谓胡闹。 他反而瞧不起齐家。 齐鸣泰听雍炽这般说,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也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犬子,他也当不起陛下厚爱。 雍炽眉宇渐渐笼上阴云。 齐宥看二人久久僵持,跑到窗旁扯住雍炽的衣袖:你别凶我爹爹! 雍炽摊手,一脸无辜:朕敢么? 其实他在心底还更加看重齐鸣泰几分,总归是自家人,用着也放心。 雍炽一这么说,三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 齐宥又转头对齐鸣泰道:爹爹,咳咳,我们瞒你这些时日的确不妥,你莫要再气了好么 他避重就轻的认错,齐鸣泰当着雍炽的面不好多说,转过头不看儿子。 如果你实在要怪,就揍陛下一顿出出气吧。齐宥拉着雍炽的手,笑得纯澈:他不敢还手的。 雍炽在齐宥的眼色里被迫低头,喉结一滚勉强道:阿宥说得对 他们的这番模样都落入齐鸣泰眼中,齐鸣泰望着眼前的少年们,闷笑了一声:你高估你爹了! 他这么说完,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窗外虎视眈眈望着二人。 齐宥头大:爹,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回去歇息吧。 齐鸣泰望向雍炽:臣想单独和陛下说几句话。 雍炽安抚的拍拍齐宥肩头,只能跳出窗外,硬着头皮摆出奉陪到底的样子。 月色颇佳,二人顺着有苔痕的小道前行闲聊。 齐鸣泰道:陛下,阿宥母亲是京城的清倌人,我赴京科考时偶遇她,二人情投意合,那时臣也年轻,执意要娶她为妻,和家中争执了两年,才算如愿以偿,心力交瘁,哪儿还有那么多情爱可诉?本以为成亲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结果成亲后却流言蜚语不断,内人的身子一直不好,阿宥四五岁时,她母亲便忧思过度逝去了,这府里从此只剩我们父子三人。 雍炽没曾想齐宥母亲还有这段往事,眸中闪过惊讶。 齐鸣泰看了雍炽一眼:阿宥没和你提起过? 雍炽摇摇头。 臣当时目空一切,觉得哪有什么门当户对,只有两情相悦。深夜虫鸣阵阵,齐鸣泰的声音透出一丝迷惘:可如今臣却觉得,若不是臣当日非要逆天意行事,也不至于坎坷至此。 他也曾有过十几岁时炽热的爱恋。 谁又能想到,昔日不顾世俗目光,执意迎娶挚爱的少年,竟然会成为今日孩子们口中迂腐的长辈。 雍炽明白了齐鸣泰讲述往事的原因,略一思索试探道:所以伯父也不是反对,只是担忧我们之后的情形? 齐鸣泰摇头:阿宥和我还是不同,你们都是男子,若没有子嗣,江山何以为继,齐家香火也 雍炽淡笑,眉宇间有几分漫不经心:身后之事多思无益,千秋百年后,谁主江山又岂是朕能左右的?立宗室的旁支为太子即可。 身后之事雍炽不愿深想,他想要掌控的,唯有此生此世。 齐鸣泰: 若是别的君王这般说,齐鸣泰定然不会相信,但雍炽不按常理出牌,想法也常常让人称奇,他知晓雍炽既然这么说,定然也会这般做 至于阿宥雍炽计上心来,直接转嫁压力:伯父您也该催催你大儿子。 在本朝,兄弟之间过继是常事。 忽然成为工具人的齐贞言:??? 齐鸣泰犹豫道:听说太后对选拔秀女一事甚为用心,甚至已内定崔家女为后陛下若执意不放阿宥,岂不是让他左右为难? 朕这几日正和阿宥商议此事。雍炽面色逐渐凝重:您没想过那人为何要给您写信?阿宥行事谨慎,向来不愿让外人知晓此事,可为何一日之内,朝野上下都知晓此事? 齐鸣泰没回过神,怔怔问:为何? 因为有人想让朕的朝堂乱起来。雍炽冷笑道:好让他们浑水摸鱼有机可乘!至于阿宥的事儿,只是有心人刻意挑起来的引线而已。 自从他知晓了藏兵器的地点,让赵王去试探太后,朝野上立崔家女为后的态势便开始加快。 崔家是个只懂妒忌没心机的,一心想让自家女儿进宫,崔銮又恰巧和齐宥同在翰林院共事,自然容易被人当成掀起风浪的棋子。 萧家已暗中造好兵器盔甲,蛰伏在京城准备乘虚而入。雍炽坦诚道:伯父,于私你是齐宥父亲,于公你是先帝顾命,这次的事情你必须稳住阵脚,莫要给他人机会。 齐鸣泰倒吸口凉气:陛下所说当真?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7) 这样说来,此事并不只是齐家的私事,是有关朝堂的大事。 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刚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局势可不能乱啊 雍炽点点头,许久后才道:兵器藏匿的地方已被朕掌控,现在的局面已是千钧一发,他们等不及,朕也不想再纵容。 夜风吹过,齐鸣泰背后涌起一股冷意。 他身为御史,还是太过单纯,每日在朝堂只顾着和人争辩大政,却浑然不觉腥风血雨已至眼前。 怪不得先帝曾说他耿介可嘉,机谋不足。 这不是小事。齐鸣泰梳理好情绪,认真道:请陛下对臣知无不言,臣身负先帝顾命,定会鼎立相助。 第107章 家人 齐鸣泰说得特真心实意, 雍炽一抛出来这重磅消息,他就早把那点私人恩怨抛在脑后,只一心想着帮雍炽分忧。 雍炽所说自然是实情。 只是他专门挑此时说, 自然能让齐鸣泰在震惊之余顾不得再和齐宥置气。 只是他们尚且不知朕已知晓。雍炽冷笑道:朕也打算来个釜底抽薪,只是位置敏感, 朕有了万全准备后才会出手。 萧家在京郊统领京营多年, 但这只是一支禁卫军,兵力自然不能和雍炽能调动的兵马一较高下。 只是若他们有了趁手的兵器,又趁雍炽不备时出兵, 大军来不及支援, 那结果自然说不好。 齐鸣泰很快理清了思路:这么说废掉他们的兵器才是当务之急? 特质的弩是萧家攻城的臂膀, 若是把这些兵器毁于一旦, 自然等于断掉他们的手臂。 雍炽点点头:这些兵器如今被他们保存在京郊, 地涉皇家,朕不愿前去查封,萧家和他背后的人狡兔三窟,若是拿不到谋反的直接证据, 反而打草惊蛇,不好对付。 齐鸣泰点点头, 深以为然:他们既然精心选好了藏匿兵器之地,自然会派遣训练有素的人严加看管,陛下不管以什么理由下手,都会惊动他们吧。 雍炽抬眼望向齐鸣泰:还好有阿宥,他竟然能根据兵器所在地的地形地貌分析出周遭设有地道, 地道通向京营,朕已派人前去查清。 齐宥看过原文,赵王府浮出水面后, 自然把相关的情形都回忆了起来。 在原文里,为了掩人耳目,萧家就是通过地道向外运输弩,箭,和各种兵器的。 至于地形地貌,自然是根据高中所学的地理名次乱侃的。 雍炽本来将信将疑,结果派人查证地道确实存在后,看他的眼神都透着震惊。 根据地形地貌?齐鸣泰面露震惊,思索了一下才道:陛下既已查清确有此事,那臣也不多说什么,臣想这地道定然是为藏匿的兵器所设,若真发生意外,神不知鬼不觉的由地下运出,堪称天衣无缝。 雍炽点点头,声音冷下来:只要那些兵器一被挪动,朕就可以派遣人做手脚,他们现在比朕着急,自然想要朝廷生乱。 不知底细的赵王每日都要去太后宫中问询何时才能让他搬进旧日王府,太后要稳住赵王,还要想办法和萧家联络商量对策或挪动兵器去下一处存放,或直接拥立赵王,图穷匕首见。 商议要事,定然心力交瘁。 雍炽现在还没能对兵器动手脚,眼下自然不能乱。 雍炽看向齐鸣泰,直接诚挚认亲道:伯父是阿宥的亲人,自然也是朕的家人,事态紧急,伯父要小心应对! 齐鸣泰面色沉重的点点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雍炽套路。 他之前也敏感的嗅到了萧家的不臣之心,只是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在暗中谋划,而且如疾风骤雨般呼啸而来。 他既然知晓了消息,自然能想到给他信的人心中在想何事。 他不是个冷静的人,但活了一把年纪,绝不会不管不顾,头脑一热去当别人的棋子。 第二日,齐鸣泰照例上早朝,退朝后,众人一起走出大殿。 崔銮他爹看了看和平常相差无几的齐鸣泰,笑着凑过去道:齐兄,听说令郎很是有出息,和陛下交好多日,哎,我就说你们齐家人生得如芝兰玉树般,还愁没有前程么?这不是,令郎这探花,怕是要落在帝王家了啧啧啧。 齐鸣泰嘴角一抽。 是啊是啊。周遭立刻有旁的官员怪声怪气的搭腔:要说还是鸣泰兄有福气,养了个风流俊俏的好儿子。 是挺好。齐鸣泰面上毫无急色,甚至还挺骄傲:我儿子找到了可心意的人互相托付后半生,我也能放下心,享享儿子们的清福喽。 众人: 齐鸣泰怎么一夜之间改了性情?以往他正经迂腐,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听别人戏言嘲讽。 可如今非但没有面红耳热,还油盐不进,一来一去搭话呢! 而且什么叫可心意的人?什么叫托付后半生?什么叫享享儿子们的清福? 那可是万人之上的陛下! 这话说得简直大不敬,好像陛下是他家上门女婿! 气氛一时凝结,首辅陆茗恰巧路过,看了看齐鸣泰的面色,叫了句:鸣泰兄? 齐鸣泰对他揖揖手:首辅。 听说阿宥做下了糊涂事?陆茗一脸为儿郎后辈操劳费心的大义凛然:你看看闹成了什么样子?不像话!你的官体何在?齐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齐鸣泰没言语。 事关体面,此事你不能忍耐退让。陆茗叹口气,摇摇头道:当时赵王生辰,不少人去排云台闹了一番,陛下知晓了大家心意,这不是,赵王也总算是被放出来了,我看此事啊,你也该找些同僚去和陛下面谈。 你在朝中的好友,我都替你张罗好了。陆茗拍拍齐鸣泰肩头,语重心长道:稍安勿躁,和陛下好好说说,此事说到底,还是要看陛下。 至于阿宥,这几日也别让他呆在京城了,别声张,带他去别处散散心。陆茗轻咳一声:等风头过了,再来做官也是一样的。 若是没有昨夜雍炽的长谈,陆茗每个字都说到齐鸣泰的心坎上。 可现在,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陆茗一眼。 他在朝堂辗转多年,也不是傻子。 齐家是此事的苦主,如果他不去提起此事,那没过几日,此事便会成为过眼烟云不再被人提起。 若是他和陛下理论,甚至和几人同去,言语之间起了争执,那自然会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让齐宥悄然离京,乍看是出于一片好意,只是他昨晚已明了雍炽对齐宥的心意,自然知晓儿子离京对雍炽意味着什么。 若齐宥乍然失踪不见踪迹,雍炽又怎会善罢甘休?定会苦苦寻觅自乱阵脚 到时还不是萧家得利。 齐鸣泰心思又往下沉了几分,以往听说萧家和陆家过从甚密,他还不以为然。 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他淡笑着回绝了陆茗的建议。 看着齐鸣泰翩然而去的背影,陆茗的脸色渐渐黑沉。 雍辞下了轿辇,兴致勃勃的环视已经多年未至的王府。 这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偏僻王府,外墙已布满青苔,门上的红漆也褪色脱落。 比不上他称帝后居住的金碧辉煌宫城,甚至比不上他之前的幽禁住所。 可这阔别已久的王府,却是真正属于他的栖身之所。 雍辞踩着松软的落叶,亲自吩咐搬运行李的仆从。 注意点,别把本王黄梨木的箱子碰坏了。 这个屏风放到南厢房的主屋 看着家具安置的七七八八,他信步走入廊柱背后的庭院,不由叹了口气。 往事渐渐跃上心头,雍辞记得刚搬入这座宅子时,尚是太子的雍炽还特地来做客,贺他乔迁之喜,说他有了自己的王府,以后就是大人了 长大对于那时的雍辞来说很单纯,长大意味着他会和哥哥一样高大,可以骑着马飞驰到天边,可以不再需要旁人的庇护 他当时满心的雀跃,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充满期待。 可是没多久,他就在母后的几声抱怨中,发现了自己和兄长之间如天堑般的区别。 兄长住的宅子离皇宫不过咫尺,自己的王府则远在京郊,兄长有自己的东宫幕僚,可以谈政论道,还能帮助父皇处理要务,自己和大臣们私下约个饭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嫌,兄长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京郊的兵营跑马,自己和他同去了一次,回来就遭到大臣的弹劾 长大没有赋予他想象中的自由,反而一点一点,剥夺了他仅存的骄傲。 深夜里,他偶尔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若是雍炽消失该多好,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人遮挡住他的光亮。 后来,雍炽在出征时竟然被俘。 他稀里糊涂当上了皇帝,在窃喜之余,心底也会浮现一丝歉疚和担忧。 可雍炽还是从蒙古军中杀了回来,边境的风霜让哥哥看起来更加从容,唇角衔着浅笑,依旧漫不经心,又那么无法撼动。 当雍炽回京后,行礼前对坐在龙椅上的自己一哂道:几年未见,陛下真是出息了。 雍炽身形高挑,站在殿内很是居高临下。 他诚惶诚恐的不知如何接雍炽的话,在母后的眼色中才坐稳身子。 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兄长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嘲弄 雍辞收回思绪,不再去想让自己感到羞耻的往事,在自家□□信步走动。 有处院落前站着两名侍卫,雍辞想了想,走上前道:这处院落是母后所说的供奉佛像之处么? 赵王府中的佛像都已被迁移,太后只留下后院的一处偏殿继续供奉。 侍卫们眼看雍辞抬步准备迈入房内,忙伸手阻拦:殿下,此处太后有令,不准任何人踏足,以免惊扰佛像。 在此处看守的侍卫都是萧家心腹,他们知道借赵王的名头行事还成,但赵王并不像个能成事的人。 那些兵器已通过密道输送到了京营,但此处的院落仍然不允其他人踏足,以免发现墙壁暗处通向京营的密道机关。 第108章 棋子 京郊兵营, 萧家的心腹将领按着剑柄,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巡视:兵器存放在此处了? 把守的侍卫点点头:是,新制的□□都在此处。 那人面露不悦:为何不存到专门的兵器库中, 这地方不严密,要是被虫蛀了风吹了, 你能担待的起吗? 这种新制的多发弩, 木头和机枢很是脆弱,对储存之地的条件也很苛刻,需要悉心保护。 在这种地方风吹日晒, 自然对武器有所损坏。 兵器库前几日被蒋辰带着人占了, 他们是陛下的亲军, 我们自然抢不过他们。手下无奈道:再说咱们的弩上都有那印记, 现在放在库里, 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他所说的印记是萧家再三强调的图腾。 这个图案在射猎时曾在刺客身上出现过,很是引人瞩目,不少人都劝萧家舍弃,可侯爷偏偏把这视为庇佑, 一意孤行。 那将领没办法,只能道:你要看好了, 视察探看,不许怠慢! 将军放心。那侍卫道:我们知道轻重,这里每日都有弟兄视察,绝不会有问题。 那将领拍拍他肩头,话语里意有所指:撑住, 咱们也辛苦不了几日了。 这些兵器都是通过密道运送而来,眼下自然是心头宝,但只要等萧家攻陷了宫城, 那这些兵器的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 那将领扔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自顾自大步离去。 齐府,齐宥正和齐贞言一起和齐鸣泰辩论。 爹,你为何还不能放我出去?齐宥真的头大:陛下不是把事情都原原本本给你讲了么? 那和你有何关系?齐鸣泰气定神闲的喝茶,看了儿子一眼道: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官,这等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不会吧,我怎么记得您天天把匹夫有责挂嘴边呢。齐宥跟陀螺一样在老爹眼前团团转:您快把我放出去,我要对陛下负责。 齐贞言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别闹爹了,你安心在家躲过这阵子风头再说,免得出去闯祸。 ???齐宥不服气了,气哼哼的埋怨道:谁说我出去是闯祸的,你去问爹,问问那个通往京郊密道的事儿,是不是我发现的。 齐贞言看向齐鸣泰,齐鸣泰缓缓点了点头。 齐宥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我知道的消息远远比你们想象的多,你们拘着我,不利于齐家,也不利于朝政大局。 齐宥小嘴叭叭叭的,一会儿就把齐鸣泰说得面色凝重,他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道:你若是去找陛下,出门也是可以的。 齐宥绷着面皮,差点笑出声,他爹这转变,以前是畏雍炽如虎,现在直接把雍炽当成□□,想让陛下替他看管儿子。 我当然是去找陛下,有重大消息,必须往宫里走一趟。齐宥往府门口走去,一脸认真道:还有这几日我在宫中和陛下商量要事,就不住家里了。 齐鸣泰看着儿子翩然离开的背影,挠挠脑袋,半晌对齐贞言嘟囔道:你也不知道管管你弟弟? 齐贞言不以为然,淡淡道:陛下和阿宥如今是两情相悦,这是喜事,和儿子有何干系? 他刚开始听到消息也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听到齐宥对他讲了些和雍炽的往事,反而觉得陛下对弟弟很是有心意,两个人看对了眼又情根深种,陛下甚至愿意为齐宥遣散后宫,说起来还挺值得庆贺一番。 齐宥刚出府门不久,抬眼看到前方巷口伫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似乎是萧朗吟。 齐宥皱皱眉,有点发愁,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挥手让跟随自己的侍卫下去,径直走到萧朗吟面前:你是在此处等我? 萧朗吟皱眉看了看跟随在齐宥身后的侍卫,紧抿的唇线如刀锋般凛然:他专门派人跟随你?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8) 他的语气透出几分不善,齐宥回头看了看那几名侍卫,点头随意道:他们是一直跟着我,习惯了也无所谓。 雍炽生性如此,齐宥也不愿因为这些小事和他再起争执,时间久了,他直接把这些贴身跟随的侍卫当成背景板忽略,该吃吃该玩玩。 萧朗吟眸中却闪过一丝痛色:他是想把你豢养在笼中么?阿宥,若当初在射场,你没有临时起意,也许你的生活就是另一番样子。 齐宥:我现在挺好的。 是么?萧朗吟拧了拧眉:你能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当时韩霁来京,你曾说你想让他留下阿宥,从始至终,你都是被迫的对不对 齐宥抬眸看向萧朗吟,不由叹息一声。 萧朗吟并不糊涂,但对于齐宥和雍炽之事,却选择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情投意合,偏偏只有萧朗吟,还停留在许久之前,齐宥被迫屈从的时间点。 可齐宥对他并没什么感激和波澜。 萧朗吟的逃跑计划本身就漏洞百出,说白了,只是为自己设的局而已。 齐宥只是他局中的的一颗棋子。 若棋局不需要,自然可以捧在手心爱惜把玩,若棋局有变,投掷时亦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时他不愿听从萧朗吟的计划,临时反悔执意回宫,又恰巧撞见萧家派来的刺客,萧朗吟对他下起狠手,也是丝毫不会手软。 齐宥顿了顿才道:你放心就是,以前我的确是身在困局想求个解脱,现在呢,我是心甘情愿,没人强迫我,你大可不必在纠结。 萧朗吟没说话,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看,半晌,忽然展眉一笑道:是么?前后不过数月,阿宥的心思倒是转得快,若果真如此,那让你心甘情愿也不是什么难事。 齐宥: 萧朗吟仔细的看着他,忽然意味深长的贴近他耳畔:等我,阿宥。你要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反悔的。 齐宥无语,凝视他皱眉道:你还想如何? 萧朗吟看着他:你说你如今是心甘情愿,我看却未必,陛下向来唯我独尊,又怎会在意你的处境?你和他的事情已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你们齐家走到哪里都要受人非议,这一切还不是拜他所赐? 齐宥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瞬却开始沉默,低垂着头,神情莫测。 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在京城哪儿还能住下去?萧朗吟继续循循善诱:他们都在背地里议论你,你爹又是个好面子的阿宥,你是新科探花,总不能,真去当陛下的男后,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吧? 天色已至傍晚,余晖闪烁,齐宥的眼睫被笼上朦胧的光晕,他没有直接出言反对,忽然抬眸笑看向萧朗吟:成为全天下笑柄又如何?难道昔日我和你出逃被抓回京,就不是笑柄了么? 萧朗吟一怔,震惊的抬眸看向齐宥。 他当时的确不是完全出于真心想要帮齐宥,若齐宥能顺利逃亡,那他就在远离京城的地方置办院落,来个金屋藏娇,若是不能逃出来也没有大碍,总之他只是想激怒雍炽,让齐家和陛下决裂,自己也能名正言顺的从国子监退学,顶着闭门思过的名义,在家中秘谋造反,做事情方便一些 只是他从未想过,齐宥似乎已经识破了他的心思。 他是何时察觉的?是因为此事,他才临时反悔的么? 正在怔忡间,齐宥略带惆怅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总之,这偌大的京城,是没人会站在我这边的。 第109章 职责 齐宥和萧朗吟分开后, 思索着快步往宫中走去。 雍炽看到他,很是吃了一惊:你爹舍得把你放出来? 岂止是放出来,我爹还指名让我来投靠陛下您呢。齐宥轻车熟路的侧躺到雍炽批阅奏折的小榻上, 漫不经心道:那一晚上你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药?直接飞升成了他老人家心中的护儿使者。 雍炽得意的翘起唇角,把他揽在怀中淡笑道:这还用问?还不是朕凭真心感化了你爹? 齐宥抬眸望向雍炽。 雍炽虽是戏言, 说得却没错, 身为一国之君,想他所想,念他所念, 摒除万难, 想要认真的许给他一个未来, 在大多数人眼里, 实属难能可贵。 齐宥看看他, 倒是一脸淡然矜持:恩,还成吧,我其实也没有很想进宫。 雍炽琢磨着齐宥的话外之音,眯起眼睛冷哼道:还是不听话?以为朕不会把你抓进宫成亲? 齐宥耳根一红, 别开视线道:陛下你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威胁?威逼利诱,你可以揣摩一下后两个字 雍炽轻笑一声, 大掌划到齐宥腰线,从善如流的低语道:朕每晚都变着法子伺候,怎么?皇后还不满意? 齐宥登时想起往事,险些喝呛了茶。 狗雍炽,夜里不打算做人, 白日里还厚着脸皮拿来说。 今晚就罚某人去睡偏殿的小榻! 齐宥在心中扬眉吐气了一番,顿了顿道:那兵器已经做手脚了吗? 特质的□□是萧家的王炸,赵王府极为封闭, 又被太后列为皇家禁地,不容易下手毁掉,如今被迫转移阵地,这半个月来在地下密道走走停停,路途颠簸,自然给了雍炽下手的机会。 朕前几日已在密道中暗中布置好了。雍炽缓缓道:又让蒋辰跟去了京营,那些看守的侍卫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朕让他过几日再见机行事。 雍炽特意提前加重了密道的水汽湿度,弓臂等都是木质构造,在阴湿的地下密道中储存这么久,i表面也许看不出,其实定然会受损。 齐宥点点头:蒋辰什么时候能出手? 让他们再做几日春秋大梦吧,雍炽冷笑道:萧家一起事,我们就出手。 雍炽想等到他们起兵,自然不能早早地坏了他们的好事。 齐宥想了想道:他们也真能按捺住性子,从射猎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还是岿然不动。 从射场,甚至从更久之前,这些人已经开始图谋,别人谋反都怕夜长梦多,这几个人却挺能熬。 他们之前不动手,朕也很是费解,如今想来,是在等这批特质的弩用来攻城杀敌吧。雍炽淡淡道:这批□□既然已造好,他们的动作也会加快。 齐宥心里咯噔一声:这次从赵王府转移,他们肯定不安,也许就是这几日了吧 雍炽冷声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还不是朕说了算。 雍炽淡淡道:朕已经给他们挑了个好日子,下月初八,朕按例要去天坛祭祀,朕未立东宫,按例该有首辅监国。 齐宥抬起双眸:这是个好机会,陛下是想引蛇出洞? 他们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侯爷,背后还有朕的母亲,朕不把他们引出来,擅自定罪,无法让天下人信服。雍炽平静道:朕不想再给他们机会,这一天迟早要来。 齐宥想了想,又轻又软的问道:炽哥哥你去天坛祭祀,那我呢? 雍炽抬眸,看少年眨着莹润的黑眸,满是懵懂的模样,唇角含了丝笑意:你是朕的皇后,自然要跟随朕一同前望。 齐宥咬咬唇:陛下,你真的放心把宫城交给陆家? 整个宫城,从角楼到瓮城,朕当天都会布置好兵力。雍炽道:敌在明朕在暗,有何可惧? 在原书中,赵王远在封地已有兵马,雍炽亦是远离京城,萧家和太后里应外合,才会趁虚而入,而这次,赵王在京城无权无势,雍炽也早已明了他们的计划。 这次的祭祀,其实只是雍炽碍于证据,和他们玩场把戏而已,自然并无危险。 结果齐宥开口道:既然没什么可惧,那我身为皇后,想留在宫城。 雍炽注视着齐宥,语气严肃道:不可能,你老老实实跟着朕,别的不必去想。 我想留在京城齐宥收敛笑意,认真的轻声道:炽哥哥,我也有自己想法和计划 雍炽却对他的想法没什么兴趣,语气很不容置疑:阿宥,你胆子愈发大了,这是国事,朕不会迁就你。 齐宥咬咬唇,语气有点委屈:你连我的计划都没听呢。 雍炽按按眉心:你为何要执意留下? 宫城里肯定也需要有人随机应变,我想留下帮你分忧。 朕堂堂一国之君,还需要你去亲自应变么?雍炽扬起下巴:有人帮朕守宫城,皇后守好朕就成了。 齐宥话只说了一半,他之所以想留下,是不愿浪费自己看过原书的天赋,想要和守在宫城的人们一起面对。 而且萧家,陆家和念恩,算起来还是害了原主的罪魁祸首,看着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人生快事。 你不是想立我为后么?齐宥眨眨眼,直接开门见山:留在京城,旁人还会觉得我临危不惧可堪大任,这也是扭转他们印象的绝妙机会。 雍炽狐疑的看向他:朕怎么看不出是机会。 留在宫城也没有危险,为什么不行?再说天坛离宫城也不远,大不了你赶回来嘛。齐宥推推他:陛下你说啊,为何不愿意我留在宫城? 雍炽眉心紧锁:这不是小事,你总要让朕好好想想。 半晌后,雍炽才臭着脸开口道:方才萧朗吟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直到现在,他还不死心,想带你逃走? 萧家攻陷不了城池,但若真的想趁乱带走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齐宥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嘴角上扬道:原来陛下担心这个我肯定不会走,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抢走的,我还等着陛下回来当皇后呢。 守宫有赏,立为皇后,是不是更加顺理成章一些?齐宥钻进雍炽的怀抱中,眼眸无辜又认真:总比陛下见色起意,今年的新科探花当皇后好听多了吧,我也是替炽哥哥考虑呢。 说到皇后两个字,少年还是没忍住红了脸。 还没适应新身份总有种莫名的羞耻。 傻阿宥。雍炽捏捏他的手背,低沉的轻笑道:你该向朕好好请教,搞清楚皇后的职责。 第110章 安危 齐宥软磨硬泡, 最终还是说服了雍炽任由他留下,毕竟京城已经布置安排好,接下来要做的只是请君入瓮, 若齐宥在京城,自然可以大加表彰封赏。 出行前, 雍炽召集留京的官员, 他面色沉静,一一任命。 李将军,你负责联络蒋辰, 跟进新制弓弩的情况! 属下遵命! 你与叛贼正面交锋, 可佯作不敌, 引他们进入宫城。 属下遵命! 明统领, 你布兵在宫城主殿, 莫让叛贼再前进一步。 属下明白! 你隐蔽在赵王府周遭,若确定赵王和叛贼有勾连,再出面一举拿下。 属下遵旨。 雍炽看向常寿,意味深长道:常寿, 你是宫里的人,判臣意图直犯宫阙, 你和阿宥要一同护好太后,莫让判臣冲撞了她。 常寿顿了顿,郑重道:奴才遵旨。 他心里自然明白,太后处在深宫,判臣怎么会轻易冲撞, 陛下此意,自然是让他看好后宫,莫让太后和外头联系。 等众人退去, 雍炽特意示意贺珥留下。 贺珥是本科状元,少年新贵,在内阁任事,已参与了机密政务,他从未和雍炽单独相处过,此刻长跪在地,恭敬道:不知陛下有何事吩咐臣? 雍炽示意他平身,缓缓道:你是朕的新科状元,不管贺家人曾做过什么,朕对你都寄予厚望。 贺珥忙躬身谢恩。 朕准备立阿宥为后,只是素来风俗已久,难免会有人有异议。雍炽开门见山,直接看向他:你和阿宥交好,又素来稳重,要照拂好他,切莫出差池。 贺珥一怔,明白了原委。 他是齐宥的同窗,国子监这些人里,除去魏九朝和赵昭,便只有他和齐宥相熟,魏九朝是少爷脾气,赵昭亦难堪大用,雍炽想拔擢齐宥的身边人参与国政,最佳人选当然是自己。 陛下不计前嫌,予他恩惠,说到底还是在为齐宥筹谋。 贺珥心领神会,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然会鼎力相助齐大人。 齐宥休沐,和魏九朝,赵昭约在常去的酒馆小酌。 魏九朝和赵昭成绩平平,本来都该外放的,因为家中人走动才留在京城,魏九朝在礼部,专门挑了个摸鱼闲差,赵昭被分到担任赵王府的右主薄,赵王都在府邸无所事事,他自然只是在衙门挂个名头,其实连赵王府邸的门槛都未踏足过。 阿宥,你怎么没和陛下同去天坛?赵昭看向他:九朝都去了。 祭祀要十日,齐宥还从未和陛下分开这么久。 你以为我想去吗?魏九朝叹口气道:我爹娘缠着我给我说婚事,看到他们就头大,以后只要有逃离京城的安排,麻烦都叫上我。 齐宥和赵昭忍不住相视而笑,魏家给九朝早就定了表妹的婚事,如今他选了官,家里人自然按耐不住。 阿宥,你和我一道去呗。魏九朝看他一眼:陛下和我都不在京城,你留下也没意思。 赵昭不愿意了,哼道:我还在呢。 你们都走了我才清净。齐宥面不改色的喝酒:你们走好。 魏九朝纳闷道:陛下挺缠你,也同意了?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79) 同意。齐宥点点头道:他还说要送给我一份大礼。 第二日,雍炽的车驾在侍卫官员簇拥下去往天坛,祭天大典是每年的重要仪式,君王按例要在天坛斋戒十日。 萧朗吟等人果然如雍炽所料,都以各种借口留在京城,未跟随圣驾。 局势千钧一发,齐宥以值夜为由,和贺珥等人留守在宫廷的偏殿,日夜警惕,转眼两日过去,京城仍然风平浪静。 贺珥疑惑道:会不会是陛下多想了?还是他们已察觉出事情有变? 齐宥从头到尾仔细翻阅细作送来的奏报,微微摇头道:萧家讲究兵贵神速,既然新弩已打造好,陛下又要去天坛十日,他们没有理由不动手。 在原书中,萧家便是趁雍炽出京攻打赵王时动的手,当下情况虽然和原书剧情略有偏差,但雍炽已经离京,他们有弩在手,又操纵着京营兵马,自然有恃无恐。 两个人正在商议,一名官员忽然推门走进,看向齐宥道:齐大人,京营传来消息了。 齐宥抬眼:如何? 正如我们之前商议,萧家暗中集合了京营的兵力,说是宫中进了贼人,为保护太后,要闯入宫廷,带兵诛贼。 齐宥面色不变,示意继续。 他们另一对人马已经快至宗人府,想是要把赵王府的主事,府丞,左右主薄等属官都叫出来,一起前往赵王府迎接赵王。 齐宥思索片刻道:他们还专门去叫赵王府属官看来赵王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们特地叫上赵王府的属官,自然是顶着朝廷的名义把赵王哄出来。等京营夺宫后,再由太后出面,名正言顺推举赵王继位。 贺珥眉头紧锁:他们要那些官员去哄骗赵王?那些官员若是不从呢? 他们也许身不由己,况且来人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陆相之子陆唯时也出面了。 陆唯时站在宗人府门口,眉眼笑得如沐春风:宗正,赵王未被废黜爵位,又回府了好几日,按例,赵王府的属官们该去前往拜见一番。 赵王府的属官按例应养在赵王府邸,雍炽忌惮赵王,只留下五个属官职位,且让人在宗人府办公。 陆茗是文官领袖,陆唯时又少年得志,宗正自然愿意给他们这个面子:这是应该的,陆大人稍候,我去通传他们一声。 不一会儿,几个官员翩然而至。 赵王府的主事已被陆唯时收买,此刻对视一眼,自然知道将要发生何事,心里已激动不已。 若赵王上位,他们今日自然是从龙之功。 刚一出宗人府,赵王府主事急匆匆跟上陆唯时:公子,事情都安排好了么?宫城处已经开始动手了? 陆唯时径直向前,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尽心做好你的事,其余莫问! 是那主事赔笑着邀功道:公子,我把赵王府的属官都叫来了。 陆唯时脸色一变,这才回头认真看了看那几个官员。 赵昭穿着青色的圆领袍服,正默默望向他,眸中满是疑问。 陆唯时一抬眼,冷道:谁许你自作主张? 公子那主事一怔,以为陆唯时忌惮这些人,忙维持着讨好的笑意道:他们做事也积极敏锐,都是些小官,来充门面的,下官能笼住他们,您不用忌惮 此事毕竟牵扯到身家性命,既然说是赵王府属官都去,主事自然不愿独自前往,若事情未成功,人一多也有转圜余地,黄泉路上做个伴也是好的。 陆唯时看了看日头,翻身上马,没空再去争论:你的人你看好就是!时辰不早,快上路吧。 赵昭几人亦翻上马背,眸中都闪出疑惑。 京城若是没有急活儿,文官很少骑马,他们只不过是去赵王府拜见赵王,为何要骑马? 方才主事和陆唯时神神秘秘,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不像是给朝廷办事,倒像是人贩子。 他们位卑言轻,即使有了一肚子疑问,也只能跟随着他们二人前往赵王府邸。 陆唯时进了赵王府邸,寒暄两句后直接开门见山:殿下,这是太后懿旨,有贼人闯入宫禁,太后特命萧侯爷和您一同进宫,诛杀奸贼,护太后安稳。 雍辞心惊胆战,猝不及防问:皇宫怎么会进贼人。 他不是傻子,这一听便是大写的借口,雍炽不在宫城,这般做法无异于谋逆 陆唯时并未回答,反而笑笑道:这是太后懿旨,赵王殿下若有不解之处,可以进宫亲自问问太后娘娘。 赵王已经领会了太后之意,他摇摇头道:陛下不在京城,你们别太放肆了,若是真有贼人,请母后去天坛报给陛下,有了圣旨,我自然进宫。 事急从权。陆唯时冷道:我们能等圣旨,贼人却不会等?殿下执意不进宫护驾,难道不顾太后安危吗? 第111章 起事 赵王连连摇头, 他从小在皇家长大,有基本常识:宫禁森严,无旨闯入难道不是谋逆? 宫中怎么可能有贼人, 一听便是有心之人编造的借口。 素来斯文雅致,宽仁知礼的陆唯时, 见赵王百般搪塞, 眸中腾起杀伐之气:太后懿旨在此,殿下难道想抗旨不遵么?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兵士顷刻拔剑出鞘, 一左一右挟持住赵王, 整个赵王府瞬间被控制。 赵昭见此情形, 立刻意识到此行并不简单, 他们如此做, 是要谋逆! 赵昭抬眸望着人群中的陆唯时,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他知道陆唯时向来不在意陛下的品评,清高自傲,不染世俗的半点尘埃, 也知道陆唯时因陛下打压世家,对陛下心生不满怨怼, 只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到谋反这一步。 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连暗示都未向自己提起过一句 陆唯时,你好大的胆子!赵王挣扎道:你自己寻死也罢了,偏偏还要带上本王,你说有太后懿旨, 怎么不拿给本王看?你明明是矫诏! 陆唯时无视掉他,转头问道:萧家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攻陷了宫城东北角,事起仓促, 几乎未曾受阻。萧侯爷派人前来催促,请公子护送赵王前去! 一番话掷地有声,赵昭等人立刻哗然。 他们是朝廷分给赵王府的属官,一直谨言慎行,连谋反的边都没沾染过,今日出门还以为只是拜会赵王,谁知竟卷入阴谋中心? 同来的一名官员立刻义正言辞道:本官授命于朝廷,只奉朝廷之命!你们趁陛下不在宫中,竟然暗中筹划造反,若陛下得知,你们定死无葬身之地! 和陆唯时一同的官员侍从本就是心惊胆战,顶着风险起事的,听到这番话,一个个都面如纸色,惴惴不安。 忽见白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陆唯时不紧不慢收回佩剑,冷冷道:此人受恩于朝廷,宫中有贼人奸佞,却退缩不前!若再有不识时务者,此人便是下场! 剑光笼罩下,陆唯时温润的脸庞映出逼人的寒气,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赵昭眼睁睁看着陆唯时手起剑落,眼睁睁看着每日和自己说笑的同僚再无生息,一时间僵了手脚,立在原地。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齐宥说的那句陛下要送我一份大礼 齐宥和陛下素来形影不离,陛下怎会放任他留在京城? 宫城防卫森严,怎会如此容易攻陷连连告捷? 若是陛下布置好陷阱,等着陆唯时往里跳,等待他们的自然是万劫不复 赵昭被自己的脑补惊吓出一身冷汗,频频望向陆唯时。 陆唯时的目光却始终未落在他身上,赵昭看他无动于衷,眸中溢出急切,大步走至陆唯时身畔道:陆陆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唯时眸光扫过,好像从未和他谋面过:你有何事? 赵昭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喉结滚动,轻声道: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当着众人的面,陆唯时移开目光,心不在焉的应付道:这位大人若没有急事,改日再聊吧。 你是要带我们进宫么?赵昭心中砰砰直跳,不管不顾道:宫中守卫森严,陛下征战蒙古,掌着天下兵马,我们如何能赢? 他是想跟陆唯时提个醒,免得他被算计还不自知。 放肆!陆唯时还没说话,赵王府的主事已厉声呵斥道:这话也是你问的?陆大人心里当然有数!你只管跟着陆大人,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训斥完赵昭,他赔着笑走到陆唯时身畔道:陆大人,您别见怪,这是新来的官员,素来不太会说话。 他方才看到陆唯时谈笑间斩杀朝廷官员,已吓得手脚发软,生怕赵昭再次激怒陆唯时,惹得自己遭殃。 陆唯时抬眸,微带笑意道:是不太会说话。 有些人即使笑意盎然也能让人后背生寒。 主事看陆唯时似乎面露不悦,吓得立刻上前推搡赵昭让他跪下认罪。 赵昭被人推着跪在地上,那主事扬起手掌,眼看要当众教训赵昭。 巴掌还未落下,手腕已被人扣住,主事一怔,望向擒住自己手臂的陆唯时,不解道:陆公子,他出言不逊,我替您教训他 陆唯时松开他手腕,神态漠然道:管好你自己。 说罢,把不太会说话的赵昭从地上拉到自己身畔。 赵昭短时间之内受到数次惊吓,一脸惊慌,手撑着膝盖晃晃悠悠站起。 陆唯时暗叹一声,不仅不太会说话,还笨手笨脚 萧侯爷已顺利攻下宫城东北角,只要再攻克内城,就能顺理成章的拿下皇宫,大事必成!陆唯时向来淡漠的双眸亮起,语气坚决:陛下在天坛祭祀,侯爷在祭祀台周遭已埋伏好弓箭手,陛下是回不来了!诸位不必担忧,事成之后,赵王殿下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内城有太后支援,整个皇宫几乎已是囊中之物。陆唯时看了看时辰,翻身上马,赵王所乘的马车跟随在后面,一行人跨马加鞭驰向宫城。 赵昭咬咬牙,眼眸始终跟随着陆唯时,那主事偷鸡不成蚀把米,看赵昭格外不顺眼。 平日里不声不响,竟然会在此刻跳出来砸场子。 真后悔把此人带来! 宫城东北处有一角楼和殿门,陆唯时一进殿门,抬眸便看到角楼处已换了旗帜,衬着晴朗无云的天空,令人心情舒畅。 萧朗吟端坐马背上,一身轻甲展示出利落的英姿,身后是京营的几千名将士。 陆唯时策马前来,拱手道:恭喜侯爷! 萧朗吟被将士们簇拥着,格外意气风发:赵王到了么? 陆唯时向后方示意,立刻有人掀起车帘一角。 萧朗吟看罢,微微一笑:辛苦陆兄,等新弩到了,我们攻陷宫城后,烦请你带赵王出面主持大局。 陆唯时眉目一凝:怎么?□□还未用上? 除了角楼,宫城还有一道高达六尺的城墙作为屏障,若有新制□□,再加上太后里应外合,攻陷自然轻而易举,但若是无弩无弓,宫城的侍卫又悉心备战,即使人马再翻一倍,也无计可施。 起事仓促。马蹄徘徊,萧朗吟拉动缰绳望着远方:想是即刻就到。 □□引人瞩目,攻陷角楼也不必用到,因此镇远侯下令萧朗吟率先攻陷角楼,之后再集结主力和□□,在太后的暗中援助下攻陷内城。 太后宫中的人呢?陆唯时有些焦灼:这个时候总该出来了吧? 他们出兵的理由是诛灭宫中奸贼,保护太后安危,这只是个出兵的名头罢了,其实是想借太后之名行事方便,也显得冠冕堂皇,可太后并不愿把诛杀奸贼的旨意明文交给他们,只是是口谕而已,待事成之后,补发亦可,萧陆二家没法子,只能忍气吞声后退一步。 只是按理说攻陷角楼后,太后会派贴身太监和他们接应,引路并送上入宫的牙牌等,以至于让大多数守宫侍卫都云里雾里,以为他们带兵是真的来拱卫宫禁的,不敢阻拦他们前行。 然而直到现在,宫门仍然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第112章 宫墙 角楼离宫城内还有段距离, 再加上守角楼的将士有意放弃抵抗,喊杀声并未传入宫中,几个不明就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跑到齐宥几人的值房道:大人, 角楼出大事了,萧家带着京营的兵士前来, 已经已经快要攻打到宫城了。 齐宥几人早就从暗探处得到消息, 眼下并不惊慌,贺珥起身道:时辰已到,我们该去太后宫中了。 几人对视一眼, 立刻起身朝太后宫中走去。 宫中, 念恩揣着牙牌, 一路张望着, 准备走出宫去。 站住!齐宥几人和他狭路相逢, 冷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念恩看了眼他们的服色,笑道:各位大人,奴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要帮娘娘出宫办些事情。 贺珥并不放行:哦?何事? 自然是太后的私事。念恩语气加重:怎么?什么时候本公公出宫还用经得你这个外臣同意了? 你可知方才宫城出了大事, 东北处已被叛军攻陷。贺珥道:此时情况危急,宫中严禁外出, 否则以通敌论处! 念恩被罚后,是萧家使手段把他从慎刑司中调到太后处,他为人谄媚伶俐,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再加上萧家的引荐, 已成心腹太监,此刻怎么会把这些外朝的官员放在眼里:我说了,我奉的是太后的命令!至于叛军攻城, 和我有何关系?太后娘娘的差事,你们耽搁的起么? 贺珥废话不多说,摆摆手道:搜!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80) 登时,几个身穿甲胄的守城士兵把念恩团团围住,扭着手臂摁在地上。 念恩面色大变,他身负太后命令,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怎么敢胆大到不管不顾,直接搜身,他在地上挣扎,拼命喊道:放肆!我身负太后懿旨,你们几个竟然敢对我动手,等同谋逆!陛下素来仁孝,等他回来,你们就等死吧放开!放开我! 陛下仁孝是不假,但也要看看太后值不值得。齐宥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冷冷看向念恩道:城外就是叛军,公公却丝毫不怕,执意外出,是舍生忘死不负使命?还是说太后的懿旨就是护身符,连判臣也不敢伤公公分毫? 言外之意,自然是影射太后在和叛军勾结。 念恩心中一惊,破口大骂:齐宥,你仗着陛下宠爱,竟敢无法无天,诋毁太后!当心陛下回来亲自责罚 恩。齐宥有恃无恐的摊摊手:我等着。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从念恩怀中搜出四五个牙牌。 牙牌是出入宫禁的凭证,向来一牌一人管制极严,念恩身藏牙牌,按例当斩。 念恩面色发白,只是恨恨地盯着齐宥。 你也别不服气。齐宥淡淡道:你是太后的人,我带你去太后处讨个公道。 几人捉着念恩进了宫,太后看到他们,并未惊讶,只是略微皱起的秀眉透出薄怒: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帮外官无旨擅闯哀家寝宫,陛下离京,你们无法无天了么? 齐宥等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心底清楚太后背后的动作,但此刻太后佯装无事,还来倒打一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请安:回禀太后,萧家心怀不轨,竟敢起兵谋逆,眼下已攻陷了宫城一角,您尚在宫中,若是有个闪失,陛下回来,我们如何交待?此乃非常之时,大家一道来您宫中,也是为护卫太后安危! 太后道:那你们几个不去捉拿判臣,怎么反而把念恩抓了?他是哀家的人,你们不清楚? 贺珥道:太后息怒,这奴才擅藏多个牙牌出宫,已经触犯宫规,臣等特把人抓来,交给太后处置。 不至于。太后摆摆手,示意侍卫松开念恩:他只是去帮哀家办几件私事,只是几个牙牌,何必小题大做。 说罢,她凌厉的扫过念恩,念恩会意,一步一步向门外挪去。 站住!齐宥拉住想要趁乱夺门而出的念恩,站在门扉前,低声缓缓道:私藏牙牌出宫,按律是死罪! 念恩面色发白,如惊弓之鸟般望向太后:娘娘,娘娘救我 齐宥!你还不是皇后,这宫规,也不是由你说了算!太后冷冷一笑,眼神透出几分鄙夷:陛下暴虐成性,又要逆□□事,即使他日你身为皇后,也要为皇帝着想,劝他为自己添些福报,怎么也学得动辄杀起人来? 请太后见谅。齐宥语气恭敬,态度却坚决:陛下不在宫中,宫外刀戈已起,念恩在此时身带牙牌出宫,自然是死罪!太后若有心庇护,那这些牙牌究竟是无意之失,还是开门揖盗,怕是要说不清了! 萧朗吟已快速攻打下宫城的外围,只剩易守难攻的内城,若是没有牙牌,内城上的侍卫定然要力守,即使有新制的□□,也要死伤一番,事后即使上位,也不好洗白。若手持牙牌,大可以对守城侍卫说奉太后之命诛杀贼人,外城侍卫违抗太后懿旨,已被斩杀,这样一来,内城的守卫定然人心浮动,不知真假不敢过度抵抗,再加上新制的□□,可以很轻易的攻下整个宫城。 此时太后再出面主持大局,扶立赵王继位,慰劳进宫诛贼的将士,面子上自然是万无一失。 太后没想到念恩会被人抓来,还被人搜出牙牌。 毕竟,雍炽向来对她尊敬有加,整个宫禁,只要是和太后有关之事,众人都是避嫌的态度,怎么今日,这几个人放着外头的军队不抵抗,偏偏盯上了她贴身的小太监 太后心里一沉。 诛杀念恩,是臣为太后考虑。贺珥缓缓道:太后身边奴才众多,难免有些人背着太后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太后既已知晓,当然要严办。 这番话一说,就成了念恩顶着太后的名义私自私藏牙牌,甚至勾结外敌。 太后面色灰白,颔首道:哀家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多谢几位大人为哀家除害,他既犯了宫规,拖下去按律惩治。 念恩听到这句话,知道太后已经决定把她抛弃,不顾阻拦飞扑到太后脚下哭求。 太后无动于衷,只想赶紧灭口,看向贺珥道:他既然犯了宫规,还不拖下去? 念恩情知没有活路,在侍卫的拉扯中大喊道:我有密闻要奏,我知道有人在密谋造反,别杀我别杀我! 太后皱眉道:他失心疯了,还不赶紧拉下去? 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是她让我去找萧将军,把牙牌交给他的。念恩只求活命,死死拉住齐宥的衣摆:他们还想害陛下,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齐宥垂眸看向他,一时间心思纷乱。 贺珥冷道:没听到太后说的话,还不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齐宥看着念恩被人拖下去,只当并未听到他方才说的话,缓缓道:太后,这位是李将军,由他保护您的安危。定不会让叛贼伤到您分毫。 齐宥继续介绍道:这是常寿,可以接替念恩,在您身边伺候。 常寿忙笑着走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面色灰白,懒得应付。 安顿好太后,确定太后宫中的人不会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齐宥走出殿门,却不禁顿住脚步。 萧朗吟负手站在殿外,悠然望向远处天际,听到脚步声,回头不动声色的定定看向齐宥。 身畔的侍卫想要抽剑,被齐宥阻拦,他稳稳心神,走上前道:你怎么到内宫来了? 萧朗吟淡淡道:一道宫墙,还是拦不住我的。 他轻功甚好,一个人轻装简行探入宫中,没人能捉住他的一片衣角。 角楼被攻陷,这么大的事情,齐宥也不能装作不晓得,他顿了顿道:你派兵攻打宫城,是要谋逆么? 萧朗吟轻笑道:你这话是作为昔日同窗问的,还是作为朝廷的齐大人问的? 齐宥皱皱眉,内宫守卫森严,萧朗吟却不带一兵一卒擅自闯入,也不知所图为何。 他摸不清萧朗吟的心思,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萧朗吟见状,反而笑了,取下长剑掷给齐宥:信不过我? 齐宥堪堪接住剑柄,望着萧朗吟正气凛然的模样问道:你究竟要做何事? 想和你说几句话罢了。萧朗吟旁若无人的靠近他,低声道:陛下不会回来了。 齐宥抬眸。 萧朗吟深深看他一眼:只有陛下在天坛出了意外,赵王才能继位。阿宥,江山即将易主,你也要学聪明些。。 江山易主?就凭你?齐宥冷笑道:你可知现在就有数十位弓箭手在瞄准你,只要我动动手指,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不会的。萧朗吟被他的话噎住,转瞬轻声道:你说过要和我一同走,上次是我辜负了你其实那一夜,我也去寻你了,只是等我赶到,冰车里已空无一人 萧朗吟望着他,苦涩道:对不起,阿宥,那时我是为了自保,一时糊涂,现在我已有能力护你一生 齐宥: 他知道萧朗吟这种人,凡事以自己为先,情况紧急时可以随时把旁人丢掉舍弃,只有现世安稳时,才会施舍给你一份爱意。 还自认为重情重义,觉得对方该抱着他的大腿哭泣。 齐宥翻个白眼:我不需要你护着,你起兵谋反,自求多福吧。 阿宥,□□一至,这宫墙只不过是摆设。萧朗吟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我此次入宫,是怕刀剑无眼伤到你,你先跟我一起离宫! 他身形矫健,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去揽齐宥的腰身。 事情发生的紧急,周围的侍卫都来不及反应,恰在萧朗吟将要探到齐宥腰身时,一抹剑光从天而降,凌厉的轨迹划向二人之间,萧朗吟斜肩一闪,堪堪收回手臂。 齐宥仰首,雍炽一身金甲戎装,踩着日光,持剑落在二人之间。 第113章 厮杀 萧朗吟神色一滞。 雍炽看也不看他, 径直走向齐宥,收剑回鞘:朕说要看牢你,没错吧? 齐宥揪住他衣袖, 方才紧绷的瞬间松弛:陛下,你怎么此时来了? 按原来的计划, 雍炽要十日后才现身。 雍炽睨了一眼萧朗吟, 哼道:朕不放心你。 齐宥: 这人怎么会事儿?都快成亲了还这么斤斤计较? 看他们两人撒狗粮的萧朗吟: 他好歹也是来造反的,怎么也要对战一番给他个面子吧? 雍炽目中无人的模样直接激怒了萧朗吟,他持剑走上前道:真是对不住陛下, 您来晚一步, 宫城已被我攻陷!你暴虐成性, 令阿宥受辱, 我要为他讨回公道! 雍炽微眯眼眸, 眼底涌上杀意:你方才想冒犯皇后? 萧朗吟丝毫不惧,冷笑一声:江山即将易主,他怕是当不了陛下的皇后了。 江山易主?雍炽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嚣张轻蔑:怎么?你还有这个本事? 萧朗吟冷道:宫城已被精锐京卫包围,上百架弩车已到, 一个时辰之内,宫城必破! 哦?雍炽非但不派人将萧朗吟拿下, 还好整以暇道:一个时辰怕是不行,朕和萧家交好多年,再多给你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朕和皇后等着你的人马一举破城。 萧朗吟受到奇耻大辱, 缓缓捏紧拳头。 齐宥拉拉雍炽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多话。 方才还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君王语气一滞, 把剩下的讽刺咽了回去。 齐宥翘翘唇角,他家雍炽还像个孩子般,如夏日炽阳般轻狂骄傲,非要当面让旁人低头折腰。 雍炽冰冷的目光盯着萧朗吟,虽然在齐宥的暗示下不敢说话了,气势上仍像个维护自己领地的狮王。 萧朗吟看了看始终乖乖站在雍炽身后的齐宥,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诚挚道:阿宥,你不必惧他,难道你真准备让他欺你一世吗?! 半晌,齐宥的衣角才从雍炽身后探出来,淡淡道:旁人的家事,你就别插嘴了。 萧朗吟一怔,望着黏在雍炽身畔的齐宥,失落的垂下眼眸,他正要开口,一名将军走来,单膝跪地向雍炽报告:陛下,叛贼距城墙相距十步时,开始用弩车攻城,车上都是多发弩,似乎是未见过的武器。 雍炽道:射程如何? 陛下放心。那将军看了一眼萧朗吟,故意道:只是看着唬人,在实战中既无准头,也无力道,宫墙高达六尺,叛贼无法逼近,更别说翻越内宫墙了。 萧朗吟不禁皱眉,那弩车是他们专门为攻城所建,即使太后不配合,只要弩车在手,攻城也并不是难事,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溃不成军了。 萧朗吟看向雍炽,按照计划,雍炽不会再出现在宫城之内,可现在,他不但出现了,还毫发无伤。 雍炽望着他,淡淡挑衅道:一个时辰眼看要过去,你说的人马怎么还未至? 萧朗吟微怔,思索片刻,趁人不备退后几步纵身一跃,从宫墙跳下,向渐渐响起杀敌声的内城门飞奔而去。 齐宥望着萧朗吟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雍炽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不偏不倚恰恰挡住齐宥视线。 齐宥神情有些低落:此事过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朗吟和陆家? 雍炽没有丝毫犹豫,平静道:起兵谋逆,按律当斩。 齐宥眼眸一缩,交往时间长了,差点忘记雍炽的暴君本性,这种挑战他威严的事情,雍炽怎么可能会放过? 看书看剧是一种感触,得知和自己一起念书的同窗即将被杀又是一种感触 齐宥张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要求情的话咽了下去。 雍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主意,他走上前,温柔的揉揉齐宥的后脑勺,心平气和道:宫外正在打仗,你先去殿中等朕片刻,朕去看看情况。 啊?齐宥忍不住道:陛下不是都已经在各个要点布置好了将领,刀剑无眼,陛下别去 听话。雍炽道:你不是说自己很乖,要背皇后守则么?背三条,朕就回来了。 皇后守则就是二人之前约法三章的内容,规定了一些双方不能干的事情,齐宥总觉得雍炽耍赖,所以准备好好背下来。 齐宥不开心的点点头:只三条! 好。雍炽忍不住捏捏他脸庞:等朕! 雍炽在转身的瞬间,眸中已迅速凝结冷峻的杀意。 他一手持弓,纵身跃向城墙,轻而迅速的朝前方飞奔,如一只低空翱翔,死死逼近猎物的雄鹰。 很快,萧朗吟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天际,宫墙纵深,雍炽眯眼,右手稳稳搭上弓弦。 羽箭破风而过,远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重重摔在地上。 一箭封喉。 雍炽面无表情,利落的收回弯弓,随身扔给身侧的侍卫。 在萧朗吟一脸深情的对齐宥说出那番话时,他已经想一箭射穿萧朗吟的喉咙。 之所以忍耐,是不愿让齐宥看到,这个男人不配死在齐宥眼前,免得留下深刻印象难以忘怀。 但只要是雍炽想杀的人,绝不会活着看到今晚的月亮。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81) 他一定要亲手用箭射穿他的喉咙。 齐宥已经等得焦急,看到雍炽出现,哼了一声不悦的迎上去:炽哥哥从来不听话,我已经背了三条半,你才现身。 雍炽看到他撒娇的模样,忍不住扬唇道:战事激烈,多看了两眼。 有什么好看?齐宥不解的摇摇头,冷兵器时代都是飞箭长剑,真是让人颤栗:肯定是伤亡惨重,很是血腥,想起来都可怕。 朕也觉得不忍。方才还杀伐决断的君王无比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朕答应你,此战之后,这天下不会再有厮杀。 宫墙外,飞箭如雨,不断有攻城的士兵中箭倒地,陆唯时心急如焚,喊道:弩车呢?快搭好箭! 公子!有人急忙叫道:这弩车怎么不太中用,说是多发弩,射程有五百步,怎么连宫城的边都没碰到? 这些弩车先前受了潮,昨晚又被蒋辰等京营的将士暗中动了手脚,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 周遭哀嚎声四起,陆唯时问道:萧朗吟呢?这是萧家制的弩车,他人怎么还未出宫? 萧朗吟去找太后接应,按理早该出来,却半晌没见人影。 不晓得啊。跟随前来的将领连连后退:公子,第一批架梯的兵士都已经全军覆没,宫中的人早有准备,我们死伤惨重啊! 陆唯时看着身旁东倒西歪的将士,又何尝不知此人说得对?他们本想乘虚而入,在太后配合下攻下宫城,暗杀雍炽成就大事,结果却没想到弩车尽毁,萧朗吟也在关键时刻不知所踪。 开弓没有后头箭,此刻又怎能言退?陆唯时咬咬牙:传我命令,凡有退缩不战,观望徘徊者,立斩不饶! 赵昭隔着箭雨,遥望着他仰慕多年的少年。 陆唯时脸颊上沾染血迹,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狰狞凶狠,月夜下独酌的清冽男子,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公子,公子有人哀嚎着跑来:大事不好,陛下陛下竟然提前回宫了,太后处也没有消息,还有,还有萧小侯爷,也也被斩杀在宫中了! 陆唯时脸色青白相交,过了半晌,才窝着火气道:带上赵王,迅速退兵撤离! 第114章 围剿 陆唯时挟持赵王, 一路跑到京郊的深山中。 林中树木密集,一眼望不到人影,极难抓捕, 而此处的木材又是周围百姓赖以生存的资源,无法纵火烧山。 局势虽已胜利, 但收尾极为麻烦。 将士们焦躁的坐在马背上, 围着树林兜圈子。 林中深处,有一座精巧的木屋,赵昭坐在屋外, 怔怔的发呆。 片刻之间, 他经历了最可怕的梦魇, 回想方才血腥的画面, 他忍不住微微发抖。 怎么不进屋?陆唯时缓步走来, 在他身旁蹲下身:林中不比京城,风又急又冷,早些回去吧。 林中已至薄暮,凉风阵阵打在身上, 赵昭忍不住抬头,喉咙干哑道:我们真的还能回去么? 明明曾经大家一起笑闹, 在温柔的夜风里眼神明亮的谈及未来,怎么就闹到了今日这般覆水难收的地步? 赵昭能想到很多话本的情节,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从哪一步开始走散了。 陆唯时咬咬牙:当然!我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赵昭远望夕阳下若隐若现的宫城, 半晌只轻声道了句:回去又怎样,再也没办法和阿宥九朝他们一同喝酒赏景了 陆唯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头,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意, 低声道:别怕,你还有我。 赵昭愣愣听着,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怅。 他忽然想起在射场时,暮色渐起,灯火温柔,陆唯时在国子监别院的楼下等他出门,魏九朝和齐宥在他身边,肆意笑闹。 友人爱人都在身侧,可惜他当时身处其中,却茫然无知。 唯时哥,九朝再看到我,肯定要扑上来锤死我,他们再也不会理我了。赵昭怔怔的双手抱头:我真的完了 有我在,他不敢。陆唯时看他耷着眼皮无精打采,心里有点不好受:你别想他们几个了,这世道胜者为王,你随我出去后重振旗鼓,到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要跪在你面前? 可我不想让他们跪啊。赵昭低下头,闷声说着真心话道:我想和朋友一起喝酒,醉了之后继续挨九朝的揍。 陆唯时沉默。 他从未有过此种情绪,也无法理解赵昭。 他也会和他们一起笑,只是笑意从未侵入心底,所以他下意识以为赵昭也一样,有时候他冷眼旁观,看魏九朝齐宥肆无忌惮挪揄赵昭,他下意识会想,赵昭心中定然也在忍耐,也会有他一样的图谋。 结果竟然真的乐在其中? 陆唯时皱眉道:你何必自轻自贱,被他人玩笑摆布呢? 赵昭向来没心没肺,此时却被自轻自贱这四个字刺激到,猛然抬起头,眼神很是陌生,他轻笑道:我是自轻自贱,否则我怎会和你一起在此地? 树林中人影憧憧,陆唯时不愿和他多说旧事,转身拂袖而去。 夜色渐浓,围绕着树林的兵士在四周徘徊,不敢擅自踏入林中。 林中藏匿之处甚多,陆唯时又带了一些兵马,敌暗我明,硬闯进去,虽然能擒获他们,但定然死伤惨重。 他们正在犹豫间,远方忽然有人骑马而至,一下马便道:还未动手吧? 围剿的将士点点头。 捉拿时一定要小心为上,赵王殿下还在里面,陛下不愿伤及他。来人顿了顿:还有一个小官,叫赵昭的,你们可有印象? 众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他也是陛下专门嘱咐要照顾的人,你们手下小心。 有士兵疑惑道:赵王殿下我们都认得,这个小官我们却没听说过,也没人认的。 他是赵王府新上任的属官,听说还是齐大人的挚友。你们抓捕时留意问下即可,找到人之后让他和赵王一起坐上林外的马车,齐大人还在宫中等他。 那些人云里雾里,也只能点头应是。 消息很快传到陆唯时等人耳朵里,他正和自己的心腹面对面而坐,谈及当前形势,两人都一脸凝重。 在林中久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我们的食物都是靠着此处之前储存的余粮,眼下将士也有几百多号人,余粮顶多能维持三日,三日后若还不能想办法出林,只能是死路一条。 陆唯时摇摇头:命该如此,又能如何?萧家当时何等自信,说有太后的暗中支持,只要弩车在手,定能破城而入,实际呢?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太后何等精明,连一道手写的懿旨都不肯给我们,又怎是真心实意的想和我们站在一处?陛下是她亲子,只要形势稍有不对,她就会立刻抛弃我等投奔陛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陆唯时烦躁道:眼下最紧要的,是想个法子走出去。 其实眼下就有一计,可以让公子绝处逢生。 陆唯时抬眸。 听他们说,赵公子因为被齐宥看重,也是被严令保护的人员。公子和赵公子年龄相仿,身形相似,您和他互换了衣衫,略微易容,自然摇身一变,成了赵王府属官赵昭。外头都是些粗人武将,根本就不认得赵公子,等您半路脱身后,再去寻萧侯爷。 萧侯爷便是萧朗吟之父镇远侯,他如今盘踞在京城的关隘口,准备在赵王得位后在京郊防守,免得京畿周遭的军队起兵勤王,如今他大兵未起,只要和赵王回合,还有可乘之机。 陆唯时听完,下意识的开口道:那他呢? 他?心腹一怔,才意识到陆唯时在说谁,眼神瞬时凌厉,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烛火摇曳,陆唯时眉心一颤。 不得不承认,心腹的一番话在此时格外诱惑,只是他真的能东山再起么?又怎么能在路上逃脱呢?还有赵王是否愿意,又如何和萧家人会合? 心腹看出了陆唯时的焦灼,开口道:自然,这不是一个万全的机会,但公子只要出去,迈出了第一步,就能伺机而动,后发制人!若是被困林中,等待您的只能是死路!公子,如今是险中求生,您莫要犹豫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赵昭尽在掌控,此事几乎没有成本 陆唯时闭上双眸,把脑海中浮现的夏夜桃花,旖旎情诗擦拂干净。 再睁开眼时,只余清冷绝然,他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心腹脸色顿凝。 赵昭捧着匣子,正站在门外,他是下定决心,准备和陆唯时一刀两断的。 只是已经下定决心抽离,却还是没能做到对他不管不顾,偶然间听到旁人说自己因为和齐宥交好,被外头追杀的人网开一面,又开始忍不住动了心思 若是自己把官袍和腰牌交给他,能不能让他躲过此劫呢? 至于自己,也不需要这些证明,只要说清楚自己身份,说明自己是被劫持的就好。 赵昭下定决心,收拾好要送给陆唯时的物件,前去敲门。 结果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这番对话,他抱着匣子僵在门口,匣子里是陆唯时正在商量图谋的官袍和腰牌。 他费尽心机想要帮他逃走。 陆唯时却准备为了一个不太成熟,漏洞百出的计划,舍弃掉自己的性命。 明明不应该意外的,明明已经知晓他是何种人,可亲耳听到他的算计,赵昭依然脸色惨白,指尖紧缩。 门打开,陆唯时的心腹看到赵昭,丝毫没有犹豫,眉目一厉,抬手拔剑刺入他胸口。 赵昭没来得及喊出声,已经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陌生的男子眯着眼睛俯视自己,而安坐屋内的陆唯时始终没有出现。 赵昭费力牵动唇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陆唯时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走出门,树林的月光不亮,朦胧得如同醉酒时他被少年拦住的那晚,但足以让他看清赵昭胸前的殷殷血迹。 他怔了半晌,缓缓问道:他的匣子里是什么? 心腹打开匣子,也有些迷茫:是官袍,还有腰牌。 他和公子正在商议,赵昭怎么会事先知道,而且还主动把他们想要的送上来? 难道是想让自己饶过他一命? 陆唯时拿起衣衫和腰牌,正要合上盖子,蓦然发现匣底还躺着一个物件。 是个笨拙的鬼脸。 陆唯时怔了半晌,忆起那个星光满穹的夏夜。 局势来不及他多加思考,心腹开口催促道:公子? 陆唯时回过神,目光落在赵昭尚在潺潺流血的胸口,沉声道:找个人把他葬了,你去传话给赵王,我们一起动身。 月色渐浓,陆唯时陪同赵王,在围剿声中走出树林,和赵王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月色前行,陆唯时看了一眼赵王,低声道:你真打算和他们回宫,任人宰割? 赵王冷冷看他一眼,月光之下,看不清赵王的面容。 陆唯时抽出佩刀,放在赵王手心道:马车外只有两名侍卫,一起杀了,我们去找萧侯,东山在起。陛下,你曾经也是九五至尊,也该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赵王没说话,只是用手掌牢牢握住刀柄。 陆唯时见状,在黑暗中弯起唇角,撩起车帘,飞身上前,和其中一名侍卫拼杀。 千钧一发之际,他后背涌起一阵凉意。 一柄长约两寸的佩刀尽数没入陆唯时背部,直直插入心脏。 我本就是被你劫持。赵王手握利刃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滚落马车的陆唯时,低声道:杀了你,皇兄才会信我从无反意吧。 第115章 大婚 日光穿过薄薄的云层, 洒在宫中的白玉阑干上,又是新的一日,叛乱在短短两日内被平复, 在京畿附近的镇远侯也被听闻兵败风声的部下所杀,京城重归宁静。 雍炽走进太后宫中时, 年轻的宫女们在殿顶下倚着廊柱说笑, 丝毫不觉得刚平息的战乱和她们有何关联。 冯公公瞪了她们两眼,轻咳一声道:陛下驾到。 那宫女才收了笑声,跑进殿内向太后禀报。 太后面容安详, 看到雍炽走进, 如往常一般笑道:陛下今日下朝倒是早一些, 国事不忙? 雍炽不动声色的挥手, 示意殿中侍从退下:国事忙碌, 只是朕有一事拿不定主意,特来询问母后的意见。 哦?太后自嘲一笑:陛下素来有主意的很,哀家能给陛下出什么主意? 有人身为皇室长辈,却勾连镇远侯谋反, 险些让宫城处于危境。雍炽神情冷峻:敢问母后,如此首鼠两端之人, 该如何处理? 太后怎能不懂他话中之意,登时拉下脸道:你是在朝廷上听了哪位奸佞的谣言?这是在审问哀家么? 雍炽目光如炬,冷冷的看向高坐在殿上的太后:儿臣怎敢?只是想让母后解释一番,也好治治儿臣的心病。 太后皱眉道: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个牙牌么?那是底下人不晓事儿, 念恩也被齐宥处死,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雍炽沉默不言。 太后见状,反而冷笑道:陛下真是出息了, 这些年不立中宫,哀家还想着陛下能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呢,结果呵,前几日你的皇后还来哀家面前兴师问罪,这是你授意的? 雍炽忍无可忍,冷冷道:母后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 太后一滞,底气明显不足,避重就轻道: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这么对自己的母亲说话? 恋耽美 同窗他总和暴君撒狗粮——慵不语(82) 母亲?雍炽短促的冷声一声:朕已经退无可退!这些年来,是母后一直在咄咄逼人吧? 他反躬自省过,旁敲侧击过,暗中调查过,至今未想明白,为何母亲会如此厌弃自己。 您不是喜欢佛寺么?雍炽不愿多说,终于下定决心:朕已经把京郊的佛寺修缮好,母后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吧! 期待若总是落空,自然要学着远离。 雍炽大步走出殿,缓缓平息情绪。 齐宥侧首,年轻的帝王眉眼冷峻,衣袍被风吹起。 他走过去,牵住雍炽的手掌,眼眸微动:陛下没有伤心难过吧? 太后毕竟是雍炽生母,若不是顾念母子之情,以雍炽的性子,又怎会忍耐到如今。 雍炽眸光一凝,看向齐宥道:心疼朕了? 何止心疼,齐宥简直想给雍炽换个妈:恩,以前都说陛下是孤家寡人,现在阿宥才更明白了。 雍炽身畔已经没什么亲人,本该最亲昵的母亲,又屡次把他推远。 雍炽苦笑着摇摇头,望着远方天际:朕总是想不通,母后为何会如此对朕呢 母后从小便不喜他,他小时候也曾问过不少宫女,母后身边有个侍女神神秘秘告诉他,母后心仪的另有其人,只是因为一道旨意才嫁给父皇,后来,母后的心仪之人还曾想带走她,可惜那时候母后刚刚怀上了他,再难逃离。 后来,那个侍女就被母亲处死了。 可他一直把侍女的话当戏言,不相信母后为此就能真的讨厌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到了今日,他已经接受,有些人无论你如何努力,她只会对你满满厌弃。 陛下,总有人会为些奇奇怪怪的理由疏远你。齐宥托住雍炽的下巴,凑上前亲亲陛下的唇角:但还有人,会没有理由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你要多看看这个人啊! 雍炽紧紧拥住他,半晌拍拍他的背,含笑道:和朕一起去殿里吧,朕听你的一切从简,但婚典的时辰,吉服,流程,还是要让礼部的人来报备的。 齐宥立刻羞耻的抬不起头:是不是所有人都知晓我要当皇后了 自然。两人一同进殿后,雍炽慢声道:婚典过后,全天下都知阿宥和朕两情相悦,定了终身。 齐宥心里涌起甜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啊那我以后怎么上朝啊? 要是只有皇后这一个身份还好,可他还要上朝办公,简直要人格分裂。 该怎么上就怎么上。雍炽很是以大局为重的模样:该向朕禀告就禀告,该跪就跪。 齐宥:??? 晚上当好老攻吃干抹净,到了白天直接公事公办该跪就跪? 狗雍炽还挺好意思开口。 齐宥轻咳一声,他!要闹了! 别人家的皇后没有在殿下站着的吧,上朝时,都要和陛下一起并肩坐在殿上的。 雍炽看着齐宥低着头咕哝咕哝的,扬起唇角,直接把人抱在膝头。 那以后你坐朕膝上。雍炽打趣道:比别人家的皇后还有面子。 齐宥被他拢着坐,感受到雍炽结实的大腿抵着屁股,脸不由热了热,默不作声的撤撤身子。 恩?雍炽挑眉道:朕准你动了? 齐宥条件反射的定住,红着脸求饶道:礼部的官员要来了 不只有礼部,一会儿他爹他哥都要进来商议婚典,他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呢。 雍炽松开手,稍稍放松对齐宥的禁锢,齐宥早瞄准了远处的椅子,趁机想要溜。 身子刚一动作,领子已被人揪住。 少年身板瘦削,雍炽轻松把人捉回来,放到身边的圈椅上。 齐宥抬眸:陛下,我还是避避吧 一会儿自己的长官长辈进来都要站在下首,自己一个后辈坐在椅子上接受他们的行礼,多难为情啊 齐宥从小接受社会主义美德教育,想想那画面都很惶恐。 坐好。雍炽语气威严的轻斥道: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样子。 齐宥无法,乖乖坐在他身侧,连两个手都老老实实摆在膝头,很是任他摆布的模样。 雍炽志得意满的勾勾唇角。 不一会儿,七八个执掌帝后婚礼的臣子连同齐家父子,一同进殿给雍炽请安。 他们第一次给男后办仪式,好奇心作祟,都不怕死的飞速抬眼,忍不住看看传闻中的男后是何方妖孽。 坐在陛下身边的少年才十几岁的模样,穿着齐整统一的官袍,却掩不住挺拔如修竹的身形,星眸若桃花,生得撩人又乖甜。 听说还是京城公认的福星,这次大败叛军,听说也有这位准皇后的功劳 这样温润精致的少年当皇后似乎,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坏事情。 几位官员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几乎同时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 他们长话短说,大致向二人讲了下婚典的流程,便呈上画册,让雍炽挑选吉服样式。 雍炽抬起眉眼:呈给皇后看。 官员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把册子呈到齐宥眼前。 齐宥顶着这些人的眼神,心跳怦然,随便看了看,点头表示可以。 婚典流程还是要走,只是毕竟两人都是男子,纳吉,问名都一概省略,婚前只传令钦天监算了算生辰八字,自然是上吉。 待到大婚那一日,天刚蒙蒙亮,齐宥已经揉揉眼睛准备起床了。 皇家成婚繁琐,受册,祭祀,参拜等一系列仪式能贯穿一整天,齐宥洗漱好,站在屏风前,任由侍从帮他更衣。 小太监为齐宥披上礼服大衫,齐宥垂眸看看衣袖,一怔道:好多金线啊有没有别的袍子可以穿 他穿越前的衣裳都是黑灰深蓝,穿越后也是穿比较简洁朴实的国子监长袍,从来没穿过这么浮夸的颜色。 齐宥一脸抗拒,觉得那金线晃的他眼花,堪比后世带大金链条的小哥。 呜呜呜他真的无法接受把自己搞得一身金灿灿像是贴了亮片。 清冷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阿宥,吉服不是你亲自选的么? 一时间,在殿内侍奉的人都急忙屈膝跪下。 雍炽迈入殿门,他穿着圆领吉服,由前胸到两肩都绘满织金,衬摆上绣有云龙纹,威严又禁欲。 金灿灿的衣裳穿戴在他身上,丝毫不俗,织锦衬着日头照亮他眉眼,映出倨傲的光芒。 齐宥呆呆的看着他,想起昨晚事情,腿还有些发软,悄声叫道:炽哥哥 雍炽示意侍奉的宫人给齐宥继续更衣:又不听话? 炽哥哥,你好好看啊。齐宥移不开眼神,有点失落的说:我穿上这衣裳,没有炽哥哥看起来威严大气。 常寿忙哄着他:小公子肤色白皙,也很衬金色的。 雍炽勾着唇角,凑近他耳边轻声夸了他几句,总算哄着小阿宥穿戴整齐。 常寿笑着道:穿上这吉服,小公子和陛下站在一起最是般配体面。 雍炽眸中含着喜色,顺手扔给常寿一枚青玉扳指。 又过了片刻,礼乐齐鸣,声震天地。 雍炽携齐宥从殿内缓缓走出,从宫门到乾德殿皆是红毯铺地,盛装而出的官员贵眷站在两侧,仰视着帝后二人携手,一步步走至高台。 日头正盛,齐宥登上高台,在眩晕中定了定神。 高台上摆放的是二人的生辰和婚契。 齐宥侧眸,雍炽恰好站在他身畔。 俯瞰苍生的君王,看向他的目光却是那么的炽热依恋。 炽哥哥。齐宥指尖抚过婚书,默念道:我愿意。 雍炽眸中闪过一丝追问。 愿意当你的皇后,愿意相拥着你直到白头,愿意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无数次轮回转世也不要分开朝夕 如梦似幻的一生,雍炽是他能抓到的最动人真实。 即使没有人来问询,在这个时候,他也想看着他的眼眸,坚定的说出很多声我愿意。 雍炽定定看向他,双眸含笑:朕也愿意。 齐宥低眸,右手被牢牢的握住,雍炽掌心处的薄茧摩擦着自己的手背,随即,两人一同在婚契上按下手印。 天地辽远,余生携手为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