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前夫说我才是他白月光》 第1页 [穿越重生] 《和离后,前夫说我才是他白月光》作者:岁寒晚急【完结】 文案: 又名《皇姨(重生)》《性感侯爷,在线吃播》(女重生,老梗) 陛下的小姨子、皇后幺妹、太子老姨、镇北侯严家仅剩的独苗苗珈若,不是公主,胜似公主,万千宠爱,都在一身。 没料到,有朝一日,却在朝堂之上,被成亲两年的夫君温谯(qiao)公然和离。 严珈若想,和离就和离吧,恢复了自由身,便没有金玉郎,左琴师右小倌儿,今儿寻欢明儿作乐,也蛮不错的。 可温谯又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美人垂泪,追悔莫及:夫人,原来你才是我的白月光 珈若:呵呵 1,双洁(女主木有毛病,三观正,渣前夫非男主,么么哒) 2,架空 3,甜爽,甜爽,甜爽,西瓜心儿那么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珈若 ┃ 配角:箫嶷,温时远 ┃ 其它:情有独钟 第1章 前世 温谯进了院子,侍女丫头围上来,解披风,取玉冠,又换了一身练色常服,这才进了里屋。 方才九月,秋阳和煦,可里间已经围的不透风,一掀开帘子,便如揭开了药盅一般,透出一股热腾腾的药气。 光凭这股气息,就能知道,里头的人病了许久。 温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没闻到这股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从一旁愁眉苦脸的秋池手中接过汤药,慢慢的送了一勺,喂到床上人嘴边。 秋池没忍住,小声啜泣道:这已经是第二碗了。早上喂的药,好容易吃下去,又全吐了出来。方才我端了药来喂,郡主难受吐了,药也洒了,折腾了半天,这会儿郡主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珈若果然不肯进药。她整个人都是灰败的,藏在锦绣堆做的软被里,像一折惨淡的水墨,不小心缩进了斑斓的色彩之中。 温谯叹了口气,示意秋池等人出去,他单独来喂。 秋池有些不放心,却被身旁的竞秀和透水给拉了出去。 姑爷最疼郡主了,你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让姑爷和郡主单独待着吧。 帘子重新放下,外面那生机盎然的世界,和里头这被药气熏就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也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温谯。 温谯脸上再没有温情脉脉,也没有半点属于真情夫君的耐心,连眼神都在一瞬间冰冷。 他搁下药碗,叫了一声珈若。 珈若挣扎了一下,想应声,可她病的太久了,喉咙都被死气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勉强含糊的应了一声。 前日说浑身疼,手脚都动弹不得,今日就病的说不出话了?时候快到了吗? 温谯似有所思,又言语试探了几次,确认珈若现在已经病的不行了。 他这才温吞吞的细语:珈若,你我成亲七年,我对你如何? 珈若心想,无微不至。 满京城的人,都说她嫁了个好夫婿。这几年,谁家的姑娘要说夫婿了,都要把温谯扒拉出来比照:不要家世显贵,不要财产万贯,不要学富五车,不要容貌俊美,只要能像温谯对珈若一半好,就足够了。 可今天,温谯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寻常。 大概是人要死了,珈若有些过于敏感。 果然,温谯依旧是那副温和稳重的模样:珈若,当年你祖父为救先帝而死,七年前,父亲叔伯堂兄弟十余人,又为救驾陛下而死。整个镇北侯府,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苗。可镇北侯府覆没,你身子不好,无法生育,陛下痛失良将,也无从安置你。我既为人臣,为君分忧,遂向陛下求娶。这七年来,我奉妻如事君,从无过错。 他不疾不缓说完,顿了顿。 珈若听在耳朵里,仿佛一个颠倒黑白的炸雷,偏偏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骂:狗屁!狗屁!狗屁! 温谯继续言道:每年夏秋之交,你都格外不好。今年也如此。我侍奉你许多年,也习惯了。可今年又有些不同,我母亲身子骨不大好,因为你的病,也操心的日夜难安。因此,有一桩事,请你允准。 我在外有一妻,贤惠淑雅,还有一子,天真活泼。陛下若派人来瞧你,烦你在于公公面前点点头,让他们母子进府。 珈若,成亲多年,我对你精细入微,从没什么亏待你的,这点小事,想来,你能同意。 温谯说完,起身掖了掖被角,把药喂到珈若嘴边。见她不吃,便笑了笑,倒进花盆便走了。 灯芯腐烂,添再多油,也烧不起来。这药你吃不吃,也无关紧要。 珈若混混沌沌,在床上麻木躺着,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或许又挨过了不少时辰,或许不过只多活了半日。 这样病沉沉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半年前,御医就叫备好了棺材,珈若原本体弱,并没有多少尘世眷恋。可温谯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珈若,求你忍一忍,再多陪一陪我。 珈若心软,居然硬生生又撑了半年。 这病中半年,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狱里,每一天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 第2页 可为了他一句不舍,她真的忍着不死。 可原来,这句不舍本身就是假的,不过是他报复自己的方式罢了。 可自己难道不是他千辛万苦求娶的吗? 兵乱之后,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并不愿意嫁人成家。是温谯,做尽了殷勤事,又信誓旦旦发下誓言,宁可一生无子,此生也只要她一个人。 成亲这么多年,他一直顾念她,二人从未圆房。 她竟是到了临死,才知道,这全都是他的谎言。 温时远这狗东西,实在太会作戏,连眼睛、连一根头发丝、一根毫毛,都会骗人。 烛花噼啪一声,珈若浑身冒出冷汗,仿佛得了一个讯号,漫游无极的魂魄又聚拢了回来。 严素榴披红着翠,笑盈盈的站在她床边,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口中一张一合: 三妹,你瞧瞧,这就是我和温郎的孩子,今年四岁了。再过不久,就要四周岁生辰。你若活着,到时候,他也能叫你一声阿娘。你看他,像不像温郎? 珈若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瞅了一眼那孩子,心说: 像个狗! 三妹,你想不到温郎的妻,是我吧?你放心,等你走后,我会好好照顾温郎毕竟,他心里只有我。 珈若说不出话,能说就要呸她一脸:他心里只有你?可他殷勤卑微,做了三个月舔狗才娶回家做正妻的,是我。 珈若只想骂人,可严素榴明显误解了她的眼神,得意的媚笑一声,花枝乱颤: 你是不是恨死我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温郎,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没错,你们成亲三日,你回门那日,你进宫去见皇后,大理寺突发奇案,他不是走了吗?便是那一日,他和我在茶楼里随后,就把我安置了下来。 这七年,他一直和我在一处。逢单是你,逢双是我。 珈若意识又模糊了。 她心想,自己如今大概就是旁人所说的回光返照,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陪伴了她一场的秋池。 不过,不见也罢。秋池那姑娘哭哭啼啼,叫人心烦。 反正,自己早在秦鸾死后,就给她安排好了去处。这丫头却不肯离府,一定要在这里陪她。 三妹,还有一件事,你怕也猜不到。你知不知道,秦鸾是怎么死的?雨天路滑,落进了水渠里? 她啊,是发现了我和温郎的事,才被我推了下去。她又会武,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天下了大雨,她怀里还拿着给你买的点心,不留神就摔进了水渠。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陷进浊黄的泥水里,就这么被卷走了。 严素榴还在喋喋不休:从小你就比我金贵,同样出生镇北侯府,你是嫡系的千金,我却只是个庶出的庶出,谁也不拿我当主子看。就连一样战死,你爹爹加封国公,皇后娘娘认你是唯一的妹妹,陛下口口声声称你为皇姨,就连太子也要执晚辈礼。可我呢?我父亲不一样战死了吗?谁顾念我分毫? 从小,你就比我讨人喜欢,谁都喜欢你。 严素榴娇媚的脸上,迸发出一种兴奋又阴沉的寒光:可这又怎么样呢?你最喜欢的人,温郎他喜欢的人是我啊! 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知道吗?温郎他爱我,就是因为你教给我,保命用的那三招剑法。他说,谢谢我,在嘉陵匪乱之中救了他和温之灵,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一直在找我。所以,他那日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不择手段的要得到我。 她低下头,凑近珈若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趾高气扬的抬起头来。她发现,珈若眼睛微垂,没有一点动静。 严素榴伸出手,无礼的在她脸上拍了拍:严珈若,你是气疯了? 一触手,珈若就软软的偏向了一边。严素榴心头一跳,带着狂喜和兴奋,伸出手指试了试她的鼻息,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珈若早就没了气息。 她终于死了! 从小时候起,她就一直压着自己,什么都比自己强!但又能怎么样呢? 最后胜利的是她严素榴,她的温良夫郎,她替温氏挣下的万贯家财,都归她了。 严素榴愤愤的抬高手,还想羞辱珈若,给她几巴掌,却被闯进来的秋池用力撞开了。 珈若神魂未散,看见严素榴几乎癫狂,念念不忘她那些钱财。也看见秋池抱着自己的尸身大声恸哭,泪珠糊了她一脸。 温谯来时,一身雨水,看见严素榴在此,先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她怎么了? 严素榴捂着脸,也不恼,快活激昂,眼睛通红:温郎,她死了!她终于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一家! 温谯扯开秋池,在她脖颈处试了试。 他死死的拧住了眉,一贯温和似水的脸狰狞出一道道可怕青筋,看不透脸上是什么神情。 她死了? 她居然就这样死了? 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动扫雷么么 1,无脑甜爽文(别看楔子这么正经,搞不好这是唯一正经的一章 -- 第3页 2,双洁,双洁 3,温前夫这个狗,不是男主(哈哈哈哈 第2章 珈若动了一动,练色锦帐浮出水波一样的纹路。 她没发出丁点声音,昏暗中已经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低低说话声。 县主,要水吗?可是喉咙还疼? 珈若刚想说话,喉咙还和粗石粒子刮过一样疼。她伸手捏了捏,发出暗哑的声音。 不用了,秦鸾。 秦鸾笑了一声:县主,您放宽心,老夫人落水,本就是意外。何况,您还不顾自身,救了老夫人,姑爷一向爱重您,不会因为意外之事,与您起了龃龉。 帐中的珈若听完,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冷笑一声:他自然不会。他怎么敢? 秦鸾心中疑虑。 三天前老夫人请县主过去,二人单独在亭子里说话,没多久,老夫人就掉进了河里。她们隔的远,县主就在眼前,老夫人又耽误不得,只好自己下水,将老夫人救了上来。 也因为这意外,老夫人和县主都病了。县主本就体弱,下水之后,又勉强将老夫人拖上来,一上岸就力竭昏迷。 但自从县主落水苏醒之后,好像有了极大变化。 若要说有哪些变化,秦鸾也说不出来,明显的就是,县主对姑爷,好像没有那么上心了? 珈若问:什么时辰了? 秦鸾道:辰时。 那天已经亮了。 珈若就说起吧。秦鸾抿了抿唇,说老夫人身边的人传话,老夫人病了没胃口,想吃一口红豆卷。 最好是珈若这个媳妇儿亲手做的。 秦鸾给珈若挽了一个髻,因不出门,只用一根素净的紫玉莲花簪挽起,另配了两只小巧的珍珠钗点缀。 秦鸾的手很巧,同时劝道:县主,老夫人要的红豆卷,我已经让小厨房做好了,您拿过去就是,尽到孝心就够了,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您还病着呢。 珈若照了照镜子,虽然还有些憔悴,但仍旧是个大美人。 她心情不差,左右自顾,还对镜中的美人眨了眨眼:谁说我要去见老夫人? 秦鸾略有些吃惊:县主自从进门,除了病时,每日都会过去给温老夫人请安的。 珈若转身,看向秦鸾:好鸾儿,那是以前的事了。秋池她们几个呢?都叫过来吧! 秋池不错眼的看着你的药。竞秀和透水在外间呢。 秦鸾大她十岁,自从两年前,珈若回京,便从宫中出来,一直守在珈若身边。见她如此,心头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将秋池、竞秀和透水都叫了进来。 珈若让秋池把她的私产清点一番。 竞秀忍不住插口:县主,您嫁进来时,温家府邸小,没有单独的库房,就把嫁妆都落在了大库房里。如今又没有什么缘由,突然要清点,闹闹嚷嚷,不是落了姑爷的面子? 珈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竞秀一直是她心腹,也没哪里不好。可她却比珈若,要更信任温谯,深以他们这对神仙眷侣为荣。 竞秀还没觉出自己哪里不对,见珈若看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县主,我脸脏了吗? 秦鸾问:竞秀,你是谁的人? 竞秀一撇嘴:我自然是县主的人,我打小就跟着县主 说到这里,竞秀骤然明白了:县主,是我错了。可,可夫妻不应该本就是一体吗?您和姑爷可是两情相悦,才结为连理的啊!姑爷为了您,也多有牺牲 竞秀看珈若脸色不对,不敢再说下去了。可她心里还是认为,夫妻本该互相信任,而且,姑爷连孩子都不要了。哪个男人能做到这点? 她们县主还这样提防姑爷,不是伤人家的心吗? 一旁的透水虽然没吱声,可心里也和竞秀是一个想法。 夫妻之间,本就应该互相体谅。温姑爷既然已经做出这么大牺牲,那这些小事上,她们县主也应当退让一二。 既然结为夫妇,哪有光让一方让步的道理? 珈若问早上有什么吃的,又吃了半碗牛乳粥,小半个花卷,才在秦鸾的目光中,依依不舍的放下了。 秦鸾欣慰:县主真是懂事了,就应该这样,少吃一口,养好了身体,将来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吃多少能吃多少 话没说完,就见珈若又狠狠的吃了一大勺粥,吓的守在一旁的秋池,一个恶狗扑食,把剩下的吃食都抢着撤了下去。 吃完早膳,又重新漱口,等珈若去东院见老夫人,已经是辰时末。 比她往日请安,已经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见她过来,门口守着的连妈妈就絮絮叨叨的抹眼泪:县主,您怎么这么晚才来呢?您不知道,老夫人就等着您,说她连累了您落进水里,茶饭不香,郁结的很,老奴怎么劝都不肯听。 珈若进去,老夫人果然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见珈若过来,理也不理。 珈若笑了笑,道:都说老夫人病了,我看您的脸色,比我要好多了。 老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我这一把糟老骨头,病不病又有谁来管?你是个金尊玉贵的孩子,往后,就都别来了,免得过了病气。 -- 第4页 这些话,麦氏以前没少说。 珈若的想法,和竞秀、透水一样,为不使温时远为难,从不和这老妇人一般见识,有时,也会敷衍她一二,说几句软化。 今日却不同了。 麦氏愁眉苦眼说了一大串,正巴巴的等着这个贵人媳妇告罪认错,说她来迟了,是媳妇的错云云,却听到珈若轻悠悠的应了一声: 好。 麦氏没从床上给弹起来:她说什么,好? 好什么好?谁家的媳妇敢不给婆婆请安?谁家的媳妇不在婆婆跟前伺候啊?她来的这么晚,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许婆婆责骂两句? 幸亏她之前早就吃过了,要等珈若来服侍自己用早膳,老早就饿死了。 珈若笑吟吟道:您说的对,我体弱,若是常来,怕过了病气,往后,就逢五逢十来给您请安吧。 麦氏气的直捶床,自娶了这女人回来,有什么好? 模样娇滴滴,脸又白,唇又红,偏偏整张脸又干干净净,眼睛清清澈澈,就是男人最爱的清纯小狐狸样儿。这不,勾的她儿子都不听娘的话了。 她还身子弱,又不能生养。 除了带过来那些嫁妆,修了这么大府邸,旁的还有什么用? 麦氏自顾自的气,又颠三倒四的说些,自己命苦,含辛茹苦养大了红果儿(温谯乳名)云云。 往日,珈若是要顺着她,免得她气坏了身子,今日也不搭话,命人将红豆卷取出来,让麦氏用些。 看到做法复杂的红豆卷,麦氏心里才舒坦了点:凭你多尊贵的家世,做了我的媳妇儿,还不是要任我磋磨,亲手给我下厨。 并且,我还不稀得吃! 一会儿,全赏给下人糟蹋了。 麦氏哼哼唧唧道:这会子胸口闷,没什么胃口,你先放 秦鸾即刻收了起来:那边先收起来,老夫人多时饿了,再给您做新的。 说着,真就让侍女给拿出去了。 麦氏本来在装病,这下真气的胸闷气短,后脑勺疼的厉害,连耳朵都在嗡嗡直响。 她一指秦鸾几个:你让她们出去! 珈若:嗯? 她这一偏头,麦氏想起来了。这几个丫头,个个都是说不得打不得,尤其这秦鸾,本是皇后娘娘眼前的五品女官! 麦氏放柔了声音:严氏,你叫这几个出去,咱们娘俩儿说几句贴心的话。 秦鸾心里一紧。 上次老夫人落水,她便觉得蹊跷,哪还敢让县主和麦氏单独呆在一块? 万一这老妇起了什么腌臜心思,县主又有几张嘴能说的清楚? 没料到,珈若只是疑惑的偏了偏头,就让她们几个出去了。 麦氏微微坐直,连脚尖都绷直了,她虽然脾气古怪,又没什么见识,却没害过人。 之前落水,那是第一次。今儿个,就要干第二次了。珈若要是不从,她就滚下床,再装病个四五日,等温谯回来,看她怎么交代! 因此,麦氏还有些紧张。可一想到,只要照那丫头说的办,就能逼迫珈若纳妾,自己也能尽快抱上孙子了,她又义无反顾起来。 严氏,你嫁进温家,有几年了啊?怎么还没生个孙子? 珈若:您糊涂了?两年了。 麦氏气的一噎:哎,刘家年前娶的新妇,如今已经做满月酒了。也是我没有福气,老了老了,就想抱个孙子,颐养天年,享享天伦之乐。 珈若:哦。 麦氏这口气一下冲进脑门里,气的手指头都哆嗦。 这丫头今儿个是什么毛病?活脱脱的气人! 往日不是柔柔顺顺的吗? 这几日你我都病着,灵儿去庙里祈福,红果也外出办差,我病的要死不活,只有刘姑娘在我跟前,端茶倒水,里里外外的伺候。麦氏拿出帕子,抹着眼泪。要不是有她在,我真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来。 珈若:刘姑娘体贴,回头多打赏几个。 什么打赏!把人当下人使唤吗? 麦氏气的都忘记装模作样了,生龙活虎的道:刘姑娘那是来府上小住的表姑娘,是客!又不是我们家的下人,你打赏什么? 珈若淡淡道:既然是客,她伺候您一场,也是要备些谢仪的。 麦氏不装了。她听出来了,今儿个要不把话往白里说,这儿媳是要打定主意,装傻充愣到底的。 严氏,应娘不错,我也喜欢。你就容了她,让她给红果做妾,就当是家里多个人,能陪陪我这把老骨头。 珈若圆亮的眼睛一顿,落在麦氏皴皱的脸上,反问:让刘应娘做妾? 麦氏强硬的点点头: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们成亲两年,你连个蛋都生不出来,红果是家中独子,难道,真要让他绝后? 珈若微微蹙眉:可是当年我进门之前,您就知道我身子弱。温时远当着那么多人立下誓言,此生宁可无子,也只会有我一个人。您当时也拉着我的手,说我两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就算温家无后,也宁愿儿子能娶得心上人。这些话,都是他亲口说的,也是您亲口说的,如今,都不算数了吗?对了,他还说,若是违背誓言,要天打雷劈的。 -- 第5页 麦氏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当时只说你体弱,又不是真的不能生!我要知道,你真的是只不能下蛋的鸡,哪会这么容易就松口?再说,温家哪能真的绝后?再有,什么不能纳妾? 珈若看着她的眼睛。 麦氏莫名一怂,忍不住往后一缩,又嚷嚷起来:你就当她只是来陪陪我,只要她给我们温家生了儿子,我就把她卖了,以后,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我再也不插手了! 珈若笑眯眯的:好。 麦氏:你们两个恩恩爱爱,可我只想要个孙子哈?你说啥?好?好啥好? 珈若:纳妾是吗?我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姨:你们母子违背誓言,是要天打雷劈的。 第3章 珈若从麦氏院中出来,便把小住在老夫人院中的刘应娘给带走了。 麦氏本来不放心,秦鸾皮笑肉不笑的回话:既然是将来要伺候县主和姑爷的人,我也得把人请过去,好好敲打敲打,别有什么,招惹了我们县主,坏了这桩好事。 麦氏还有些不放心,但严珈若大张旗鼓,所有人都知道,刘应娘是被她带走了,想来她也不敢做什么,就忍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暗中派了两个老妈子去瞧着。 竞秀听说县主居然松口,要给温谯纳妾,惊讶不已:是给老夫人逼迫的吗?县主,您若是不愿意,拖上一两日,等姑爷回来就好了。姑爷是肯定不愿意县主伤心难过。您怎么一时忍不住,就这么同意了呢? 珈若淡淡道:纳就纳了,刘应娘嘛,也算是个妙人。 说这话时,珈若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可不是妙人?这才来了几天,就招的老夫人鸡飞狗跳。 竞秀二人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珈若速度极快,已经命人在东院拨出了一个小院子,安置刘应娘。这院子离温谯的书房,还挺近。 竞秀总算信了几分,心头不知什么想法,既觉得有些不舒服,又觉得尘埃落定。在她的想法里,男人迟早是要纳妾的。 竞秀又反过来安慰珈若:县主,其实这也还算不错。毕竟,温姑爷也不能真的无子,温家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还是要有后的。而且,姑爷对您情深义重,刘氏庸脂俗粉,就算以后生了儿子,也没什么,动摇不了您在姑爷心中的分量。这样一来,也算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珈若含笑看了她一眼,透水,你说呢? 透水察言观色,踟蹰道:我自然不希望县主这样委屈自己,但走到这一步,也是没法子。姑爷知道您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会更爱重您。 秋池又来秉,刘应娘想来拜会夫人。 珈若自然不见,吩咐她好好准备,等过几日温谯回来,安排二人圆房。 那边麦氏得知,珈若居然真的让人收拾好了院落,将刘应娘安置妥当了,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真的同意了? 连婆子沉思了片刻,想当然道:这也难怪,您这次可是掉进了水里,呛了不少水。虽然也是她救了您,可要是您一口咬死了,是她把您推下去的,她也脱不了身。她不怕吗?这女人啊,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凭她再受圣宠,地位再高,嫁了人,丈夫就是她的天,她不怕夫君不喜她吗?自然只能服软。 麦氏得意洋洋:这应娘的法子,就是管用。早知道,落一回水,就能纳个妾回来,当初我就用了,现在没准儿都已经抱上孙子了。不成,应娘是不错,可你瞧瞧,她心思也太深,手段也毒辣,我们温家将来的顶梁柱,不能从这种女人肚子里托生。 连婆子: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麦氏当即拍板:既然严氏松了口,能纳一个,那就能纳第二个。你去打听打听,寻个身家清白的好人家女儿,一并送来。我这就去找她说去。 麦氏一刻也等不得,但天也晚了,第二天一早,就让连婆子去传话,请珈若过去。 珈若今日吃了一个蟹黄包,并一碗红豆粥,照旧不慌不忙,做完自己的事情才过去。 连婆子早就等的心焦。 这桩事,不光麦氏着急,她也急。她早就收了一个庄头的银子,想把貌美的女儿送进来做个偏房。 做妾是没什么稀罕,可夫人若是不能生,将来这温家偌大的家业,就全都归小妾的儿子了。因此,做温家的妾氏,的的确确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大好事。 麦氏身边没了刘应娘出谋划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严氏,你是个好孩子,能体谅我。你如今既然愿意,纳了应娘进府,就算陪伴我,不如 珈若慢慢抬起眼。 麦氏心头一咯噔。 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清清亮亮,不带一点杂质,明明没什么威慑力,可叫人一瞧,就偏偏有点心虚。 麦氏叹了口气。凭心说,她也知道,珈若是个好孩子,模样生的美丽,百里挑一的出众,眼神更是清正,若不是做了她的媳妇儿,她也是喜欢的。 可偏偏一进了她温家门,她就不得不百般挑剔了。 她一片苦心,也是为了温家满门昌盛不是? -- 第6页 严氏,你莫多想,只要有了孙儿,将来你和红果的事,我再也不管。你也不必上我跟前来伺候,和他两个,自在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 珈若轻轻问:当年您嫁给温谯之父,婚后五年无一子一女。您可曾想过要给他纳妾?家中长辈可曾要给他纳妾? 麦氏一拍床榻:他敢!我打断他的狗腿!再说了,我身体康健,又不是不能生 麦氏说到这里,也觉有些亏心,可主意依旧不改,反而更强硬: 严氏,都不必说了,就这样办吧!既然你能容下应娘,那就双喜临门,再给红果纳一个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珈若没有推辞,来者不拒,笑眯眯的收下了。 人多,才热闹嘛! 麦氏火急火燎,唯恐珈若反悔,当晚选了个好时辰,就让人一顶软轿,把那姑娘抬进了府。一并安置在刘应娘的院子里,对门住着。 麦氏一门心思扑在繁衍子嗣上时,秋池已经将嫁妆私产,都清点完毕,另外照珈若的吩咐,重新造了一册副本。 珈若晚上用了一碗鸡汤银丝面,又从秦鸾那儿央了半个韭菜鸡蛋春卷来吃。吃过饭,才换了一身松绿绣竹叶的披风,点了竞秀和透水二人,审问刘氏。 秦鸾早猜到些端倪,竞秀还有些畏手畏脚: 县主,您才应了老夫人,将刘应娘收下了,此时又难为她,若是传出去,老夫人又要多话。 珈若略一颔首,示意竞秀过去,自己在廊檐下落座,怀里抱了猫儿顽:秀儿,你来问她,老夫人落水当日,她在何处,在做什么。 刘应娘生的细眉长唇,一张嘴涂的红艳欲滴,娇娇媚媚、歪歪扭扭的站着,眼风乱飞,时不时的拿帕子擦一擦脸颊,浑身上下都散着浓浓的香粉味儿。 竞秀问了几句,她便顺着院子里的石桌,往下一滑,软软的跪了下来:妾如实说了,夫人也不肯信,没奈何,妾是轻贱人,要在您手底下讨生活,您横竖发落了便是。 竞秀最厌烦这种矫揉的货,偷偷觑了一眼珈若的神色。珈若却根本不气,反而饶有兴味,真跟看戏一般。 这刘应娘,就是那戏台上唱作不佳、装模作样的小丑。珈若何曾会在意她? 竞秀心下稍定,拿出以往随着县主大杀四方的架势来:县主今日唤你来,是为抬举你。就凭你这一身的味儿,姑爷连瞧都不会瞧你一眼。你以往那些毛病,若不收着藏着,就算进了温家又如何?姑爷不喜你,你就得做个一辈子伺候老夫人吃喝拉撒的奴才。 刘应娘眼珠子乱转,心头飞快盘算:县主若能管得住爷们儿,那是县主的本事。若妾有福分,能为爷们儿诞下个一儿半女,那也是妾的本事 珈若茶盏轻轻一响。 秦鸾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将刘应娘身边的枣儿给押了进来。 刘家也算殷实人家,刘应娘进府时,带来的枣儿,就是她的贴身丫头。 透水来问枣儿,同样的问题,枣儿扛不住,全都招了。 老夫人落水那日,小姐带着我躲在旁边的假山里,亲眼看见老夫人自己跳进了河里。后来,夫人又下去救。我吓了一跳,小姐还捂住我的嘴,叫我不要声张。 老夫人自己跳下去的! 透水和竞秀对视一眼,都吃惊不已。 透水又问:你们躲在那里做什么? 枣儿道:是小姐说,要去看一场好戏。还说,过了今天,县主就得捏着鼻子同意让她进府。 难道你们小姐,是早就知道老夫人会跳水?透水倒吸一口冷气。 老夫人无故落水,她们本来以为,是老夫人又和县主争执,不小心才掉了进去,没想到,根本就是自己跳的! 为的就是威胁她们县主,同意纳刘氏进府。 再看刘氏和枣儿鬼鬼祟祟的模样,透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夫人是讨厌,嘴碎,可她也笨啊!不用说,这跳水要挟的主意,必定就是刘应娘出的了。 竞秀退到珈若身边:县主,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府里。 珈若对刘应娘,可是十分满意。 秀儿,她哪里不好? 竞秀急了:您怎么还慢慢悠悠的呢?虽说只是个妾,可她就是个搅事精,非搅的家宅不宁不可。就怕将来还会影响县主姑爷,夫妻和睦。 秦鸾被这轴心的丫头气的牙疼,刚要开口,就被珈若笑吟吟的拉住了。 珈若转过脸来,往竞秀手心放了一块糕点:秀儿,你话还没问完呢。 竞秀叹了口气,又去问:刘氏,老夫人一向心善,不必说,跳水这主意,是你出的了? 刘应娘歪歪斜斜的跪坐着,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夫人势强,妾却是个下贱人,您要看我得了老夫人和老爷的亲眼,看不惯我,要整治我,只管动手便是,何必找这些借口。 竞秀刷的一下,把袖子挽了上去。 原本守在外头嗑瓜子的两个嬷嬷,立刻来劲儿了,连瓜子也不嗑了,兴致勃勃凑进两个脑袋来瞧热闹。 竞秀一笑,眼睛就弯了起来:你瞧瞧你,做了姨娘,不是你自己求来的?还一口一个下贱人,你不是挺欢喜的。再有,什么整治?我问你几句话,就叫整治?你呀,瞧好了,什么叫整治! -- 第7页 竞秀随手掏了个手绢,塞进刘应娘的嘴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反手在她肩膀处一敲一打,人就反趴下了。 竞秀跟玩儿似的,提起她一条腿,下死手往外一掰。 两个婆子看见了这刺激一幕,这才接着嗑瓜子,还点评了一二句:秀儿姑娘生疏了。 可惜堵住了嘴,没能听见她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啊! 刘应娘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疼的撕心裂肺,只能任凭她摆布。 等竞秀松开手,她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软趴在地上,这下,娇滴滴一个姑娘,真成了软骨头了。 刘应娘活怕了这个女阎王,哪里还敢隐瞒。 老夫人跳水,是她的主意。 随后,她怕珈若还不肯,又给老夫人出主意,让她装病,再满城宣扬,是珈若把她给气病了。 今日老夫人要找珈若,也是她叮嘱老夫人,支开下人,回头黑白都由老夫人说。 我也是为了表哥,我和温家表哥,两情相悦 竞秀拍拍手:呸,上三代姨奶奶那辈儿的亲戚了,早就往来都淡了,你还表哥表哥叫的亲热! 可,可是表哥怜惜我,亲自把我带回来的啊! 竞秀愣住,女霸王眼睛都瞪圆了:你说什么?是我们姑爷主动把你领回府来的?放你的狗屁,我刚才下手轻了是不是?你那条狗腿是不是也痒痒? 作者有话要说:  竞秀(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哦):不仅糊涂,还很暴躁 第4章 竞秀和透水垂首站在珈若身前,面色羞愧。 竞秀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这会儿却憋的小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透水先开口了:县主,是我们错了。 刘应娘没说假话。竞秀还不肯相信,连夜去查了,确实是温谯亲自将刘应娘带回府的。 姑爷当时是偶然路过,看见刘应娘被里正纠缠,便出手管了这桩闲事。刘应娘见姑爷面相不俗,起了攀附之心,攀谈之下才知道,也算沾亲带故的。随后,刘应娘就缠上了姑爷,说是担心里正再来找麻烦,怕无人能帮她。 姑爷收容她的理由,是刘应娘一介弱女,无人照看,带回来给老夫人做个伴。竞秀道。 她接着摇了摇头:可这根本说不通。刘家大爷过身,但刘家还有兄长,兄长已经成婚,嫂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刘应娘在家中过的好好的。姑爷若是担心,只用跟里正知会一声,他是大理寺官员,里正焉敢阳奉阴违? 就算要帮人,有必要带回府吗?温谯在朝中办事,尚且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因为一时心软,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透水越说,心越凉:英雄救美,老套路了。刘应娘本就是个心思活泛的怀春少女,被姑爷这样的俊美郎君救下,还带回府邸,怎么能不生出别样的心思?那简直顺理成章! 再说老夫人这边,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鬼话,说我们县主不能生育,早就鼓着劲儿要让姑爷纳妾。可姑爷一直没松口,姑爷在家时,她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可现如今,姑爷自己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回来。老夫人又怎能不折腾?巧的是,一向能暗中约束她的姑爷,也外出办事了。 所以,老夫人一定会折腾,还要趁姑爷回来之前,使劲儿折腾! 竞秀长吸一口冷气:这可真是太巧了! 倘若他真是偶然路过,也许一切真是巧合。倘若不是,姑爷把刘应娘带回来,自己就出差了,那县主就要一个人面对这些麻烦。透水拧着手指,羞愧的看向珈若,县主,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两个丫头虽说各有各的毛病,可绝对不傻,不用秦鸾和秋池对她们多说什么,就知道自己错了。 县主身体不好,她们是县主最信任的人,就要做县主的眼睛,县主的耳朵,去看什么是真,去辨什么是假。 可她们都太过于相信温谯了。在这种相信之下,哪怕在温府的日子,不是那么美满,甚至麻烦多多,也会温吞吞的忍下来。 像温水煮死的青蛙。 前世,秦鸾意外死后,珈若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是失足落下。她当时已经病的起不来身,竞秀和透水都去过大理寺问询,但经查此案的人,正是温谯。 她们都信任温谯,所以,查到最后,秦鸾也是冤死的。 珈若又怎能怪她们?她自己不也被骗了? 温时远是谁呀?本朝最俊俏的探花郎,鹿鸣宴当日,连公主郡主都要在阁楼上抢个好位置,往他头上丢花。那世家出身的状元郎崔集,在他衬托下,简直黯淡无关。 他还有一双,这世间最真诚的眼睛。当他漫不经心瞧你一眼,你便以为,有一颗星星,要落进你手心了。当他专注的望着你,珈若便真的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银河。 珈若哄了她两几句,两个丫头又破泣为笑。 珈若也饿了,叫人摆饭:多摆一份。 秦鸾警惕起来:摆的再多,您也不能多吃。 珈若哭笑不得:好鸾儿,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贪吃鬼吗? -- 第8页 秦鸾毫不犹豫:是。 珈若笑道:是有人要来蹭饭。她呀,巴不得我过的不好,凡是我倒霉,她必定要巴巴的过来瞧个热闹。 果不其然,涅阳郡主宋虚渊踏声而来。 还没坐下,宋虚渊便咋咋呼呼的问:珈若,我听说,你给你男人,又找了两个女人? 珈若嘴角一抽,点了点头。 怎么什么话到了虚渊嘴边,都变了味儿? 你说话这样粗俗,真是打小在庙里长大的?对得住你师父给你取的法名吗? 萧虚渊不理她,继续问:那两个女人,还都是从外边抬进来的,你婆婆的亲戚?你男人的表妹? 珈若吃了一惊,都城的消息竟然这样灵通:你从哪儿听来的? 虚渊得意洋洋:我猜的!这种要纳妾的,一半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还有一半,就是表哥表妹相亲相爱,啧啧。 珈若叹气:小点声,安静点。 你还知道丢人啊!那老婆子敢逼你,你就进宫去,找皇后娘娘,再把懿旨拍在她的老脸上!你什么人啊?太子都要管你叫一声老姨,你活这么憋屈你,你有意思吗?哦,不对,你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你啊,怕你家温谯难做嘛!宁愿委屈自己 你太吵了!我脑门儿都疼! 该!虚渊看她脸色的确不好,果然不说了,给她夹了一个酸笋鸡丁包子:哪儿疼啊?要不要找御医来瞧瞧? 你闭嘴,我就好了。 虚渊气的揪了一把她的刘海儿。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过,你这招以退为进,还真不错。 珈若懵了:以退为进? 什么鬼?她做什么了,就以退为进? 虚渊摇头晃脑,继续点评她的宅斗技能: 现在满城都知道,温家老夫人以死相逼,非要逼县主纳妾,县主不得不一口气抬了两个妾室。哎,严县主好惨一姑娘,皇后最疼的幺妹,还自小长在陛下身边,陛下当女儿养大的,结果呢?偏偏遇人不淑啊。 珈若万万没料到,外头会是这么个风声,虽说她不在意名声,可也不介意,给温谯脸上再泼点馊水。 我们大殷,虽说女子彪悍不输男儿,不过男子娶平妻,纳妾,也算稀松平常吧。我怎么就惨了? 虚渊拍案而起:可那纳妾的人,是温谯啊!当年他为了娶你,可是在鹿鸣宴上,当众立下誓言,此生只你一个。你说你体弱,恐不长久,他当即就道,即便此生无子,也绝不纳一人。结果呢?你这才嫁进来两年,多的是成婚好几年,没有孩子的。他们这就火急火燎的要纳妾,不是骗婚吗? 不过,温谯现在也不在京中。等他回来,自然是要遣那两个女子离开。你也不必挂在心里。等闹过这一场,你家老夫人往后就能消停些了。 珈若没吱声。 虚渊留了一会儿,让她过几日进宫去看皇后娘娘,又约珈若出门去看杂戏。 秦鸾劝说,县主刚落了水,还是不要出门云云。哪知道,虚渊立刻来了劲,鼓掌拍案,兴奋莫名: 去,怎么不去!今天是闵国世子安排的杂戏,那可是一场大戏,光台子就搭了好几天,各国最出名的杂耍艺人都请来了,京中泰半的人都要去。快快,鸾儿秀儿水儿,给你家县主穿的素淡些,多抹点白粉,去那儿露个脸,叫所有人都看见这小可怜黯然神伤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走! 虚渊一番生拉硬拽,珈若只好换了一身窄袖胡服,上了虚渊的马车。 哪知道,二人刚到大阳居,就见虚渊的夫君王沛立在园子外边。 王沛出自太原世家,与虚渊本就是政治联姻。 虚渊一见了他就扫兴,横眉冷眼的问:你怎么来了?真是,哪哪都有你! 王沛原本笼着手站着,一见虚渊,自然伸出一只手,拉她下来。 谢礼兄请我来,恰好刚到。 虚渊更气了:这谢礼真烦,自己纨绔就算了,偏偏要叫你一块玩。去哪里玩不好,偏偏每次都要挑我喜欢的地儿,害我走哪都碰见你。 恰好此时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谢礼脖子上绕着女子披帛,脸上被涂了一脸口脂,被两个美貌舞姬簇拥着,从车上下来了。 谢礼远远的就跟王沛招手:润之兄,真巧!你也来看杂戏? 王沛: 真他娘的不巧了。 王沛眯了眯眼,冷冷的瞧了一眼谢礼。 谢礼打完招呼,发觉王沛整个人都更冷了,急忙缩着头,搂着他的舞姬进去了。 虚渊摸了摸下巴,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 王沛:你知道什么? 虚渊:好呀你!你可真虚伪,自己想来玩就来呗,偏偏要说是人家硬拉你来的。怎么着?怕我训你玩物丧志啊?你放心,我是你名义上的娘子,又不是你名义上的老娘,老娘才懒得管你 王沛: 呵,他就知道,这丫头除了满京城上蹿下跳的看热闹,她能知道什么? -- 第9页 虚渊随着王沛往里走,突然顿足,满脸兴奋的问:王沛,你纳妾吗? 真是忍不住,想试试斗小妾的滋味呢! 王润之脸都黑了,按着她的脑袋往里走:杂戏开始了。 风儿吹过,门外只剩下珈若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马车上。 竞秀暴躁起来:郡主怎么回事?是把咱们县主给忘了? 珈若懒洋洋的摆摆手:算了,闹闹嚷嚷,也没什么可看的。你跟进去回给她,就说我先走了。 等虚渊自己想起她来,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不过,这一次见到王沛和宋虚渊,她好像看明白了点什么。 前世,她嫁给温谯,全天下人都知道,探花郎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算是嫁给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爱情。 虚渊急于从太明寺脱身,到这纸醉金迷的京城中来打几个滚,因此潦潦草草的挑中王沛,政治联姻。 现在看来,完全反了。 温谯拿她当能获取好处的联姻人选,只不过披上了爱情的美貌外皮。 王沛却是实打实把虚渊当个宝,今日他必定是知道,虚渊那爱看热闹的性子,一定不会错过这场大杂戏,特意在这里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种瓜得豆,种豆得瓜,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神仙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卡姿兰深情大眼睛,让你成功做渣男。 虚渊:彪悍的个性下,藏着一颗想宅斗的灵魂。 王沛:纳妾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妾的。 男主:我以为我这一章可以出场的 第5章 大阳居隐在园林之中,马车走出半条街,还能看见高高飘扬的彩旗,和旗杆高台上立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歌声迎风,断断续续的传进耳边,透水也跟着低唱。 与君知,长命无绝衰。与君知,相思无绝衰。 这是《长命曲》,自十年前歌姬玉照夜在国宴之上献曲,便在大殷传唱开来。大殷人几乎人人都会哼唱几句。 再过了集市,隐约看见一个身着黄裳的小姑娘,在人群之中舞剑,身上黄绦随之舞动,美不胜收。围观之人莫不解囊,铜钱叮叮当当的扔进前面的盘子里。 珈若叫了一声停,竞秀便停下马车,小看了一会儿。 这个小姑娘耍的还不错。不过,也只有几招花架子,比起我们县主当年,还差得远 这个蠢丫头!提什么当年勇啊! 透水疯狂的朝她眨眼睛,竞秀还傻愣愣的问:水儿你干嘛?眼睛抽筋了? 珈若觉得好笑:没什么,你也说是当年了。现如今,我连剑都收起来了,是比不过这小姑娘了。 透水下了车,拉着马儿,免得挤到看热闹的孩子,又生硬的转移话题:今日有大杂戏,最好的杂艺人都在大阳居。县主若是想看,我们往里面走走。 珈若兴致缺缺。她方才停下目光,只不过因为想起一桩久远旧事。 严素榴对她说,谢谢她教给她的三招剑法,才让温谯对她死心塌地。 这三招剑法,当年她随父亲在军中,教过不少人,基本军中的女子全都会。有一次回京,教给家中的侍女们,严素榴也凑过热闹,过来学了两日。 第三日她就说自己扭伤了脚,学不成了,以后就再也没碰过剑。 三脚猫都算不上,难道,温谯就喜欢这样的花架子? 还有,她提过的嘉陵匪乱,又是怎么一回事?可严素榴自幼长在京城,从未有去过嘉陵,她那点花把式,又如何能在嘉陵匪乱之中救了他和温之灵? 匪乱时,珈若倒是随大伯父一起在嘉陵,那时也如这黄衣小姑娘一般,十三四岁,最是天真无畏、无拘无束的年纪。 正沉吟间,身边的竞秀咦了一声:县主,那个穿朱瑾色襦裙的,是不是二小姐? 珈若顿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脸来,若无其事的问:哪儿呢? 不等竞秀指给她,很容易就能看见了。当下女子多爱打扮,也无什么拘束,只要觉得好看舒服就可。但也鲜少有穿的这样鲜艳,人群当中,很轻易就能看见严素榴那一身艳丽的朱瑾红。 她身后领着一个垂髫小丫,百无聊赖的闲逛,突然站定,仔仔细细的去打量人群中一个少年郎。 那少年郎着一身月白金纹的胡服,浑身上下没什么出彩的,可腰间佩戴的玉佩,却是价值不菲。 很显然,严素榴是精准的捕捉到了这枚玉佩。 严素榴带着小丫,在人群中拥挤,艰难的靠近那少年郎。 竞秀也看出来了,撇了撇嘴:二小姐还真是本性不改,怎么还是这么样子? 透水跟着笑:她眼光倒是好,你瞧见那块螭龙玉佩没?那可是常山大长公主府上的独孙!就是不知道,她认不认得这块螭龙佩了。 人群拥挤,都往一个方向,跟着那杂耍的黄衣姑娘跑。严素榴逆着人群,想要接近那少年郎,谈何容易? 可她也不肯轻易认输,发髻有些散了,衣裳凌乱,就差那么几步就要成功,突然一个身强力壮的妇人过来,口里骂嚷着家里都没钱开锅了,你个浪货还有钱在这里打赏小妖精云云,硬生生把严素榴给挤出了人群。 -- 第10页 严素榴摔了一跤,等再起来时,已经找不到那少年郎的踪迹,气的她反手就给了小丫一个耳光,嫌她不会办事。 正站在街角生着闷气,突然过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作了一礼,笑着问道:我看姑娘方才目不转睛,可是在看我? 严素榴看的本来不是他,可她目光一闪,见这位公子一身贵气,浑身上下穿着打扮都写着一个贵字,当即也不认真反驳,反而娇娇怯怯的,羞红了脸,眼泪要落不落: 好生轻薄!我何曾看你?都怪这人群挤攘,连累我扭伤了脚。 二人站在街角,又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贵公子居然将严素榴打横一抱,大步送上了马车。 竞秀一个没忍住,呸出了声,又急忙捂住了嘴。 这女子再怎么不好,也是她家县主的二堂姐。县主又一向护短,哪怕严素榴不好,看在一家的份上,也会多照拂她。 珈若慢慢捏紧了手中的纱帘。 温谯后来放在心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和温谯七年夫妻,他从未对她有过片刻真心。可他最后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不堪的人。 珈若唰的拉上车帘,一不小心,竟然给扯了下来。她心里堵的厉害,不甘心不甘愿,想骂人,甚至还有点想打人。 透水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县主,那公子是云盛宫郑贵妃的表弟,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为人贪花好色,也有些不守规矩,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 珈若颔首:你跟上去看看,见机行事,若无异常,也不必惊动她。其他的,等温谯回来再说。 等温谯回来,就该清算他们之间这笔隔世旧账了。 珈若不想回温府,让竞秀撵着马车,一路慢慢悠悠的出了城。官道边有一家十多年的老店,马车就在这里停下了。 竞秀和透水抢着下了车,珈若却说要自己走走,让她们在车上歇着。 竞秀:县主,您闻着味,香不香?您闻闻味就得了,可千万不能真吃! 透水猛点头:一口都不能吃!不然,我们两非被秦鸾骂成狗头。 珈若在桌前坐下,店家热络的上来招呼,珈若要了一碗肥肠面。 店家的女儿,才七八岁,走腔走调的哼着长命曲。珈若于是叹气,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这首歌。 面很快就煮好了,放在她眼前。 面如银丝,汤底红亮,上面铺着满满一层煸的焦香的肥肠,轻吸一口气,一股鲜辣的香味,直冲脑门,勾人胃口。 以前,珈若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一口气能吃两碗,连男子都吃不过她。可自从两年前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别说这样一碗面,饮食日日清淡,秦鸾还精细的看管,多吃一口,都要生场小病。 竞秀和透水两个,坐在车辕上,警惕的看着。 珈若自己想开了,总算还能捡回条命,算好的。 正预备扔下银子离开,官道上,飞奔来两匹马,一见那良驹,珈若就挪不开眼,多看了几眼。 那两人利落下马,为首的大胡子沉声道:来两碗面,多加一两面,快些。 店家满口答应着,那大胡子见没空地,径自就坐到了珈若面前。 姑娘不介意吧? 竞秀蹭的一下,窜到了珈若身后,手按在了腰间短剑上。 大胡子唇角一撇,似是嘲讽:天子脚下,不必如此。 口中如此说,人却已经起身,随便找了块石头坐着了。 店家面也好了,那两人也不在意,一手端着面,一手抄着筷子,风卷残云,片刻功夫,就把多加了一两面的一大碗肥肠面,都吃光了。 珈若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吃饭啊,就是要这样痛快,不拘什么,酣畅淋漓的饱肚子才好。 可惜,她这辈子都得跟只猫似的,金贵的过活了。 珈若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睛还是落在大胡子身上,一时又天马行空的忧虑,他这胡子会不会被面汤给弄脏。 大胡子把面汤都干了,胡子还是干爽的,他放下碗:姑娘何事?如此瞧某? 珈若摇摇头,把面前的面碗往前推了推:你还吃吗? 大胡子疑惑的抬起头,这才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珈若:我没吃过一口。我的侍女也不惯吃这个,你若不吃,只好倒掉了。 大胡子干脆利落的坐下来,拿过面碗,正要开始吃,又被珈若拦住,往里面加了一点茱萸叶,和几滴陈醋,这才心满意足的做了个请。 请吧。 大胡子也不矫情,还是一样,挑起筷子就吃。 这人动作极快,可绝对不像军中那些大老粗,呼噜呼噜发出怪声,光是让人觉得吃相甚酣。可见此人极有修养,还是嵌在骨子里的。 珈若目不转睛的看他嗦面,心里居然有一股古怪的满足感,他吃相痛快又好看,看他吃完,好像自己也吃到了面一样。 不过,这男子的面容,隐约有些眼熟。珈若记性极佳,若是见过,绝不会认不出来。 她既觉得奇怪,在心里将京中那些世家都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 不过,他吃的可是真香! -- 第11页 珈若欣赏够了,就有点不平衡:肥肠虽然洗的干净,不过还是会有味。你吃着,没有一股味道吗? 大胡子头也不抬,将面收拾干净,把铜板搁在桌上,才道:没有味的肥肠面,是没有灵魂的。 珈若: 等人走远了,珈若才问竞秀,这是何人。 竞秀、透水的见识记性都不差,可京中那些大家翻遍了,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竞秀道:也许不是京城的。 珈若倒不是一定想知道,琢磨了片刻,就抛诸脑后了。 珈若却不知道,大胡子的随从也在谈论她。 侯爷,这女子不知是何人,来路不明,那碗面您怎么就真的吃了?万一她是敌国细作,在面里下点毒,可不把您给药翻了。咱两要真是在京城门口被人给药翻了,那小命不保就算了,关键传出去,还丢人啊!丢大人了! 不过,要我说,人家就是会挑人,你瞧瞧,那姑娘生的多好看,我见过她那双眼睛,才知道那些书呆子说什么,秋水含情目,不是骗人的。这世上,真有人的眼睛,这么好看!您要真被药翻了,只怕黄泉路上,还要说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大胡子沉沉的打断他:勿妄言。她已成亲了。 随从吃惊了:侯爷认识她? 大胡子道:以前见过。她很喜欢吃这里的面。 随从咂舌,念念叨叨:那她真是京中贵女啊!您瞧那姑娘通身的贵气,不过我可真没见过这么重口味的贵女,还喜欢吃肥肠面 大胡子:噤声。 随从听出他语气不悦,似乎十分不喜他碎嘴谈论这女子,连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珈若的马车还没进府,秦鸾先迎了出来。 原先说好要今日回府的温之灵,托人传信,要在庙里多住几日,暂时不回府了。 相反,原本要明日才到的温谯,已经到了,这时去大理寺复命,稍后回府。 珈若都要下车了,又坐了回去,小手愉快的一招:走,原路返回,回侯府。 她都给纳妾了,还不许耍耍小脾气? 她今儿个还就想看看,温谯明明看不惯她,还不得不低三下四哄她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胡子:没有屎味的肥肠面,是没有灵魂的。 皇姨:大口嗦面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 Ps,小可爱们看吃播吗?喜欢看啥样的吃播? 第6章 大理寺这桩案子棘手,温谯回府已经很晚,刚回到家中,就听说严珈若回娘家了,以及,她一口气给他纳了两个小妾。 温谯一脸疲惫,脚步不停,面色不变,去拜见母亲,没多停留,就说要去接县主回来。 麦氏变脸不悦:你才刚回来,就要去找她,你看看你,脸色这样难看,人也瘦了一圈。她不过是回去住一晚,又有什么要紧?你听娘的,今晚就在家歇歇,免得去她跟前,她跟支使下人一样使唤你。 她不会如此。温谯淡淡说了一句。 珈若的确不会这样过分,只不过,要做一个无微不至的好丈夫,端茶递水,描眉画唇,甚至在吃饭时给她剔掉鱼刺,吃完她剩下的半碗粥,她病发时给她擦掉吐出的秽物,都是他合该做的。 温谯吐出一口浊气,这些,都是他自愿的。 可她身为人妻,凭什么能享受的心安理得? 麦氏又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哭诉,无非是珈若如何如何的架子大,就连身边的婢子都是五品女官,开罪不起。别说她不事翁姑,她身为婆母,一天天在家是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这个贵人儿媳。 本就身份尊贵,更别提陛下皇后,都那样宠爱她。 末了,少不得又提起他犯错早亡的父亲:要是你父亲还在,你的身份也不比严氏差,那样才算天造地设。偏偏他死的早,连累我们母子三个,遭人欺凌。 温谯听她说着,既不反驳,也不附和,只是温和的笑着,拉着母亲的手。 儿子回来了,麦氏好像有了主心骨,说了一会儿,有了一点踏实的困意,就这样睡着了。 温谯放下她的手,出去时问连婆子,老夫人身体如何。连婆子见缝插针的道:旁的也还好,老夫人就是忧心,自己能不能抱上孙子。如今这姨娘也进了府 温谯含笑的眼睛划过这老妪的脸,连婆子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说,甚至于,还出了一身冷汗。 等温谯走了,连婆子才一拍脑门:乖乖,明明是笑着看我,怎么偏偏觉得浑身一冷? 温谯这样一耽误,等到侯府时,天色已晚,在前门就被秦鸾拦住了,说是珈若已经睡了,老爷今日刚回来,不如早些回家,陪老夫人说说话。 温谯说,已经回过家了,是老夫人特意让他来接珈若回家。 如此,还费了一番口舌,才进到内院。 珈若困的早,歇息之前,交代了,不必刻意阻拦温谯,一切照旧。因此温谯进来时,她果然已经睡熟了。 温谯在床榻边坐下,看了好一会儿珈若的睡颜。 -- 第12页 她真的睡熟了,秀气好看的眉微微蹙着,闭着的眼睛月牙儿一样,惹人生怜。不管怎么看,都像一幅最精致的画,只是今日依稀能辨出愁容。 温谯守了她两年,熟悉她每一点细节,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确是有心思。 那刘应娘的确是他故意带回府,想要给她添点烦心事。可他还真是万万没想到,珈若直接就把人收下了,还一收就是两个! 如此一来,他这两年汲汲经营的好名声,就这样全毁了! 温谯想到这里,那点不舍和心疼即刻就散了开来,只剩下恼怒。 他能花费两年,乃至更久来做一个局,他有的是耐心。可他不能容忍,有人破坏自己苦心经营的局。 秦鸾刚进来,温谯便示意她,有话出去说。 二人到了外间,温谯才说:胧胧觉浅,恐怕吵醒了她。 秦鸾道:您也知道,县主身子不好,困劲上来,就先歇着了。今日是必定不会回去了。不如,您今日先回去 温谯正色道:纳妾之事,是我的错,但那两名女子,我都不会留下,也不想胧胧因此和我生了嫌隙。我今日在这里陪她,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守着。 温谯毕竟是姑爷,何况,县主睡着之前也交代过,一切由他。秦鸾便不再坚持。 更深月半,檐下云雀突然振翅,在横出的竹枝上点了一点,就飞走了。 这点响动,在鸦雀无声的院落之中,清晰可闻。 扑棱扑棱的窸窣响动之中,珈若被惊醒过来。她瞪大眼睛,片刻后,方才熟悉眼前昏暗的环境,朦朦胧胧的看清,床榻对面的春凳上,睡着一个人。 这只鸟,是温谯放在院里养的。 这种娇气的鸟雀,珈若说不上多喜欢,可每当温谯回来,还是特意把它放在廊檐下。这蠢东西晚上不老实,常常偷偷溜出去,飞一圈再回来。 这点响动也不算什么,可对于夏秋之交,本来就浅眠的珈若来说,实在烦心透了。 因为温谯喜欢,所以她从来没表露过,自己其实不喜这娇弱的云雀。今日回侯府,大约是竞秀那个蠢丫头,以为自己真喜欢这只鸟,还巴巴的给她顺了回来,放在她面前,逗她开心。 所以今晚,她又被吵醒了。 珈若一时好笑,又有些好气。 真是个蠢的。 温谯似乎很喜欢云雀,曾说过,他小时候,父亲曾养过一只。温父早亡,他连温父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唯一有关的记忆,就是云雀的歌声。 所以,当年的珈若,无论怎样不喜,都没有表露过分毫。 因为多病,她常年浅眠,每天夜里,云雀来去了几次,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时候醒了,就睁着眼睛,过一会儿,就自然又睡着了。但更多的时候,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睁着眼睛,一觉到天明。 她怕吵醒温谯,连动都不敢动,翻个身都不敢,就这么一躺就是半夜。 以往她也从未细想过,如今再看,她前世病重早死,少说也有着云雀的一半功劳。 就是不知道,这云雀,是否也是温谯最得意的手笔。这个温和体贴的夫君,不知不觉间,生生把她磋磨到了那步田地。她却浑然不觉,而他也骗过了世人,直到最后,都是所有人眼中的贴心好夫郎。 只不过,从今往后,珈若都不会再纵容这只云雀了。 她眼里也不再有这只珍贵的云雀。 锦帐浮出水纹,珈若伸出手,皱着眉,从床上坐了起来。 春凳上的温谯即刻醒了,没有片刻耽误:胧胧,怎么了?是要水吗? 珈若在暗影里,静静的看着他,没出声。 温谯是做惯了这些事的,十分习惯的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递到她手边,口中说道:珈若,我母亲顽固,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那两个女子,我一个也不会留。 珈若端着水杯,突然道:我想喝热一点的。 温谯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会不会太热了? 以往他倒水过来,有时候会有些凉了,珈若也不会说什么,默默的喝了,还会对他甜甜一笑。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任性? 珈若:心口不大舒服,想喝热一点的。 温谯只好又去外间,从炉子上兑了温着的热茶,递给了珈若。 珈若梦醒之后,初初面对温谯,几日之间,又看透了许多细节,既感慨前世的不值,又觉这个枕边人实在心思缜密恶毒的可怕,不留神没接住杯子,水杯就这样摔了。 温谯愣了一愣。 这千金贵女,憋了两年,是忍不住了?总算要露出刁蛮的本相了? 温谯柔声道:怪我,没拿好杯子。我再去倒一盏来。 珈若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先去倒了一盏温水,又蹲下来,将碎片收拾干净,最后拿了抹布,一点一点将水渍收拾干净。 珈若:我今日才发觉,你做这些事情,这样熟练。 温谯顿住,自然的回答:我小时候,和母亲寄住在姑父家中,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不止如此,还要收拾打扫整个庭院。姑父为人刻薄,无人时恨不得拿他当最低贱的下奴使唤,有人时却要常常把他叫到前厅,当做展示自己仁德的证据。 -- 第13页 温谯却不得不忍受这种大辱,只为了方寸的立足之地。 等他收拾完,才发觉珈若一直在暗影之中看着自己:水,不喝了吗? 珈若摇头:不想喝了。 温谯呼吸一紧,极具掩饰的深吸了一口气。 世家贵女,自然是高人一等,怎么会在意他们这些人的感受?不过一碗水,她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好在,没有把这碗水浇在他脸上不是吗? 更大的屈辱,他受过,这点小小的折辱,他自然能忍得下来。 温谯道:不想喝就不喝了,天刚蒙蒙亮,再睡一会儿吧。 珈若道:这只鸟飞来飞去,把我吵醒了。你还养它吗? 温谯立刻道:不养了吧。 珈若偏了偏头,问:舍得吗? 温谯失笑,似乎是在惊讶她的孩子气:一只鸟而已,哪有你身体要紧? 珈若又问:可你不是说,你父亲最喜欢云雀吗? 温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珈若还记得这些。 这是两年多前,他最开始接近珈若时,为勾起她的怜惜之心,故意告诉她的。他说话时没有真心,可这句话却是真的。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在白日的汲汲经营中沉醉、腐烂,只有云雀轻弱的振翅声,能让他回忆起儿时那短暂的安稳时光,仿佛才能把他拉回真实的世界。 可他真没料到,珈若还会记得他说过的这几句话。 温谯道:那两个女子,我一个都不会留,胧胧 珈若滚上床,放下锦帐:我睡了。 温谯: 第二日一早,珈若起身梳洗,温谯在的时候,都是他亲自照应她,不会假手于人。 可珈若自小在军中长大,也是习惯亲力亲为,只是后来,温谯说,他乐意为她做这些事情,珈若是个体贴的妻子,心想夫君愿意,就由他去了。 于是,温谯又亲自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最后蹲下来给她穿鞋。 以往,珈若是绝不会让他做到这个地步的,起码鞋还是自己穿的。今日嘛,就任由他前前后后的展现体贴。 以往,她真以为他是自己愿意做这些事,直到他说奉妻如事君,珈若才知道,他心里有多大的怨气。 可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 珈若突然问:温谯,你给陛下穿过鞋吗? 温谯疑心自己听错了,一头雾水的抬起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我好像有点猫病 第7章 温谯没有别的话,斩钉截铁的告诉珈若,他回去就将那两名女子,都一起送走。 珈若随意应了一声。 温谯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你不信我? 珈若道:你当然不想纳妾,可你也是个孝子,恐怕,这次不会如你的意。 温谯心里嗤笑一声,温吞吞道:母亲只是对子嗣之事过于紧张,又不是不讲道理。 严珈若觉得母亲不好,自然是因为母亲有时针对她。温谯对这些一清二楚,可在他看来,母亲针对珈若,也全是因为珈若不够讨母亲喜欢的缘故。 自然,也是珈若自己的错处。 珈若可不这么想。 不错,温母麦氏对她虽然蛮横,但对儿子一向温和,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一旦涉及到香火这件事,温母就会格外的坚持。以前珈若不松口,她也没有办法。现在妾室已经安排好了,想让她点头,再把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给送走? 那门都没有! 果然,回到家中,温谯刚起了个头,麦氏就气的捶床,朝着珈若大发雷霆,口沫横飞: 严氏!这是不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又想方设法的蛊惑了我儿?那日说给红果纳妾,是你自己同意的,人也是你安排在院子里的,一转身你就回侯府去住了。严氏,你说说,你想干什么啊?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被逼的啊? 珈若慢吞吞道:给夫君纳妾,本就是老夫人您逼我的。我若不从,您都跳水了。我再不答应,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夫君交代?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麦氏气的倒仰:你,你,你红果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温谯也很意外。 他母亲早年受够了磋磨,脾气不好,他知道。以往对严珈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也知道。 可是珈若从不和母亲一般见识,麦氏说了难听话,她也从不反驳,一笑置之。因此,温谯就没有管过。 今日她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咄咄逼人。 珈若还在继续。 麦氏说:给夫君纳妾,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珈若答曰:本朝多的是一夫一妻,就连多少勋贵,如鲁国公、燕国公,都只有一位妻子,如何就天经地义了?您当年,不也没有给公爹纳过妾吗? 麦氏要不是躺在床上装病,就要蹦下床跳脚了:你怎么能和我比?你不能生!都成亲两年了,还生不出一个蛋来。 谁说我不能生?珈若:您当年不也是成亲五年,才生下大姐?又过了两年,才生下温谯,这才有了儿子。我和温谯成亲,方才两年,您就迫不及待了? -- 第14页 温谯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连忙把珈若哄了出去,又转过身去劝慰麦氏。 麦氏气的直喘粗气:你看见了,你看见了!你啊,不在家的时候,你媳妇儿就是这样对我的。 温谯头疼不已,又哄了许久,等麦氏渐渐平复,道:母亲,那两个妾侍,我会都遣送出去,不会留在府里。 温母立刻又炸了开来,跳着大骂严珈若:是那小狐狸精逼你的是不是?你说啊!还有男人不想纳妾的?都洗干净送到你嘴边了,你说你不吃肉? 温谯: 以往,他只觉得母亲脾气不好,还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不可理喻和难以沟通。 温谯回到内院,迎面看见竞秀出来。 这丫头以往是最敬重他,温谯便笑着过去,哪知道,这丫头跟没瞧见他一样,哼了一声,冷着脸就走了。 连她身边一个丫头,都敢如此! 果然,贵女就是贵女,哪有什么好的!以往,不过是掩饰的好罢了。 温谯刚进了里屋,珈若笑眯眯的在吃葡萄,秦鸾剥好了,一个一个的喂她,才吃了五个,就收了起来。 珈若依依不舍的看着葡萄碗:鸾儿,求你了,最后一个。 秦鸾冷酷无情,端着葡萄走了。 珈若一看温谯那副样子:老夫人不愿意吧?是不是还逼你快点圆房? 温谯缓缓道:母亲有些激动,我会慢慢和她去说。 珈若叹了口气。 温谯脸色也不大好看,不仅仅因为温母让他心力交瘁,再者,这个刘应娘,也是个麻烦。 他离京前,为了给珈若添堵,可是精挑细选,才挑中了这个刘应娘。 万万没想到,现如今,会砸在了自己头上。 严珈若怎么就会松口了呢? 女人啊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晚膳时,温母已经起身了,强打精神坐在上席,难得的给了珈若一份好脸色,还命人给珈若夹了一块鱼肉。 严氏,你到我膝下,也有两年了。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常常言语严厉,可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在我心里,和灵儿没有什么两样 珈若听的好笑:您是想让我劝夫君,留下那两个女子? 温母眼睛一亮:没错没错。 珈若看向温谯:我当日既然让步,今日也不会反悔。您若不信我,今日我就安排她们,与温谯圆房。 温谯满心烦躁的追进内院,眸光沉沉的拦住珈若:你在桌上,说那些话,是真心的? 严珈若,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还有别的女子? 温谯不由有些异样的烦躁,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胧胧,我不管你如何想,我只想我们一家,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珈若只觉得讽刺。 只有两个?那严素榴呢?她又算什么? 哦,算个屁? 珈若反问:温谯,你也看见了,老夫人以死相逼,今日精神也不佳,你还让我去和老夫人争执?可你也看到了,我若执意把侍妾送走,只怕她立刻就要病倒。你让我如何办? 温谯沉默不语。 连你都劝不了她,我就更没有办法。珈若又道:就把她们留下吧。你若不配合也许,过一段时日,婆母就想通了,到那时候,再徐徐图之,给这两个姑娘一份嫁妆,找一户好人家。你看如何? 温谯又去温母的住处转了一圈,温母果然精神不佳,这几日纳妾之事,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 温谯也无可奈何,他一向孝顺,不能真的忤逆温母,只能依照珈若的提议,暂时容下刘应娘。随后却招来管事,让家中仆从三缄其口,不得对外擅传,尤其是刘应娘的来历。 听说温谯不再起意,撵走那两名妾室,温母总算安定了些,饭菜也进的香了。温谯这时才抽出空子,去见严素榴。 他刚进门,门口打盹的小丫一溜烟爬起来,嚷嚷起来:大爷来了! 温谯觉得好笑,让她小声些,进了院子,却见严素榴穿着一身艳丽的石榴红,挂着五色浸染的披帛,幕篱已经备好,放在手边。 温谯偏了偏头,有些意外:素儿,你这是要出门? 严素榴眼中闪过慌张,急忙否认:不是!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尖锐了,强颜笑着解释:当然不是,我在这里无亲无故,能去哪里? 温谯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但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她这样欲盖弥彰的模样,十分可爱。 你在家中若是闷了,就带上月丫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 严素榴见他没起疑心,松了口气。 我就是闷,可也不知道,能去何处散心。她垂首,故意用手指撩开颈边的头发,露出纤细流畅的脖子。 你也知道,我在此处,只有你一个相识的人。若说尚能依靠,偏偏也是无名无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温谯一阵心疼,拉着她的手,笃信道:素儿你放心,我迟早会给你一个名分,名正言顺,无人可置喙。只不过,如今有些事,实在难以预料。但你要信我。 -- 第15页 严素榴还不知道他纳妾之事,柔柔的道:我自然信你,你不必有顾虑,放手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 在她心里,温谯是不错,可能让严珈若不知不觉的吃下这样大一个暗亏,更值得! 同样是镇北侯府出生的姑娘,凭什么她严珈若能这样风风光光,要风得风?她却偏偏要龟缩在涿鹿这样的小地方,嫁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穷县官? 温谯前途不可限量,这京城也是遍地人杰,她既要给严珈若添堵,还要给自己拼一个锦绣的前程! 温谯心系严素榴,不愿意有丝毫隐瞒,将自己被迫纳妾之事说了,又好言安抚她,随后才回了大理寺。 他却没留意,他人刚走,满脸惊讶的透水,就急急忙忙回温府去了。 透水本是想来看看,二小姐是否单独进京,她母亲三夫人是否随行,万万没想到,居然看见这么大一个秘密。 她真是恶心透了。回到温府,想到县主身子弱,也不敢声张,先偷偷告诉了秦鸾。 秦鸾气的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一把核桃:你没看错?真是严素榴和姑爷? 透水:我瞎了吗?这样大的事,我怎么会看错?姑爷走后,我还去打听了,你猜怎么着? 秦鸾咬牙切齿:这对狗男女呸,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不敢多逗留,在左近打听了几句,二小姐是两年前,中秋过后没几日,就搬过去的。 两年前中秋,正是严珈若与温谯成亲之日。 难道,温谯前脚刚迎娶县主,后脚就敢金屋藏娇,和严素榴勾搭上了?秦鸾眼里都要迸出火星子了:那房子是谁的?你打听清楚了吗? 透水道:那房子,是温家堂兄温歧山的,姑爷出门时,二小姐还送出门来,二人执手告别,依依难舍。他们就是有事,多半错不了。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秦鸾思忖片刻:瞒是不能瞒的,这可是干系县主终生幸福的大事!只不过,县主一向看重姑爷,她身子又不好,我们要徐徐图之,委婉一些。 她一手托腮:我们县主冰雪聪明,也许,可以试试暗示? 用过晚膳,秦鸾取来一根绿枝,上面挂着三个黄澄澄的橙子。 县主您看,透水出去办事,路过侯府,在园子里摘来的橙子。 珈若接过来,闻了闻橙子的清新香气:这一枝上,居然长了三个! 秦鸾:是啊是啊,好难得!不过,也不算少见。县主,您知道橙子也分公母吗? 珈若点点头:我听说过,不过没有仔细去认。 秦鸾抓过橙子,指着其中一个橙子上的小揪揪:您看,这个橙子突出来一块,就是公橙子。像不像这个小橙子的夫君? 那这两个橙子都没有小揪揪,所以都是母橙子,好像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珈若愣了好半天,突然靠在秦鸾肩上大笑起来:鸾儿,你干什么?这不就是几个橙子?什么夫君?什么姐姐,什么妹妹?乱七八糟,亏你想得出来。 秦鸾一言难尽,黑着脸出去了。 等过了片刻,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珈若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秦鸾的意思。 她趴在石桌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纳妾风波过后,府中暂时陷入了宁静的表象。 这一日,珈若刚起身,麦氏就遣人来叫她,说是江南一带的妇科圣手薛淼大夫进京寻药,老夫人恰好得知此事,花费重金,将薛大夫请到了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秦鸾:疯狂暗示(?Д`) 温渣:今天也依然是渣渣的一天呢!o((≧▽≦o) 第008章 刘应娘自从被竞秀吓唬(拷打)过后,像只缩进壳里的秃毛鹌鹑,老实了好几天。 等温谯一回来,她又听闻风声,珈若夫人给老爷灌了迷魂汤,要撵她们两出府。刘应娘心惊胆战,结果,后来却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提此事。 看来,这位厉害的珈若夫人,也不得不容下她们了。 刘应娘根据这些痕迹,做出了错误判断珈若纵使出身高贵,但她也钟爱夫君,因此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得不听从夫君的话。 她便还和以前一样,去温母麦氏面前献宝。好在,麦氏对她始终热络,总是热切的看着她的肚子,恨不得下一刻就从里面跳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来。 刘应娘去了几回,胆子又大了起来,这一日,言语间撺掇麦氏,去请妇科圣手薛淼进府,给夫人瞧瞧。 刘应娘没说的明白,但麦氏自己就活络开了。 她想,若是当众号脉,被薛大夫说破,她不能生育,再传扬开去,那以后理亏的不就是她严珈若? 她都不能生了,还有什么理由,拦着不让温谯纳妾?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好再偏颇些。 珈若过去时,薛淼已经喝了好几壶茶水了,但他脾气还不错,始终笑眯眯的。 薛淼此人,珈若也有耳闻,是个十足十的财迷。等了这么久,也没有变脸,看来,麦氏的确是给足了钱。 薛淼笑眯眯的搭过脉,张口就说恭喜。 麦氏一喜:恭喜?难道,是有了? -- 第16页 薛淼一噎:这个嘛,有倒是还没有,但是夫人年纪尚小,不必过于急躁。 麦氏嘴角一撇:又不是怀上了,你瞎恭喜什么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薛淼说道:夫人身体调养的好,虽还有些气虚,但孕育子嗣,并不成问题,难道不值得恭喜? 麦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听说珈若身体没问题,还是有几分高兴。毕竟,珈若模样好看,若是生下孩子,肯定也好看。 麦氏抿着嘴,让人送薛淼出去。薛淼这趟出诊容易,目光一扫,见麦氏身后站着一个姨娘打扮的年轻女子,便主动提出,也给她瞧一瞧,就权当个添头。 麦氏自然乐意,急忙把刘应娘推上前。 薛大夫,您瞧瞧她的身体如何?是否强健? 薛淼沉下心一号,表情却越来越凝重,最后,突然咦了一声。 府上这位姨娘,是否新近才小产过? 刘应娘脸色一白,急忙抽回手腕。 麦氏脸色一黑,不大高兴:这是我儿才纳的偏房,尚未圆房,何来小产之说? 薛淼摇摇头:原来如此。我也是随口一问。说着,就要收拾药箱离开。 麦氏追问:她身体如何? 薛淼虽然贪财,但言出于口,必定是真话。 老夫人,这位姨娘虽然看起来丰腴健康,一副好生养的模样。但她却有血虚之症,因此,我才那么问。若说起来,她也需要调养,并且近二年都最好不要生养,否则,胎儿在母体之中,就成长不良。将来生下的孩儿,必定有不足之症。这样出生的孩子,太遭罪了。 这么说,她的身体还不如严氏?麦氏连连阻拦,还想让薛淼给另一个妾室看看,却被他拒绝了。 薛淼背着药箱,溜之大吉。 这姨娘颊下发红,眼白浑浊,一看就是好淫之辈。还说什么是新纳进府的,还没圆房,都什么鬼话? 这种大户人家的浑水,他才不趟呢! 珈若走后,刘应娘跪在麦氏脚边哭哭啼啼,只说自己是幼时在家中,多做苦活,又没什么好吃食,这才败坏了身子。 麦氏以前吃过苦,心疼她是个苦孩子,没费多少唇舌就被糊弄了过去。 温谯回来后,从管家处原原本本得知了今日的事,捏紧了拳。 这刘应娘,居然还怀过孩子,真是不堪至极! 刘应娘能瞒过麦氏,却瞒不过温谯,这是因为温谯早就知道刘应娘的底细。 他无意中看见,她在纠缠大理寺一个小吏,后来又发现她和一个城门守正也有勾连。温谯见过刘应娘的手段,言语低俗,又足够无耻,这才借故找上刘应娘,想给珈若添点堵。 他也知道珈若的手段,只要不点头,温母也不敢怎么样,自然会把刘应娘尽快送走。但刘应娘这样的泼辣妇人,也足够恶心严珈若一场了。 可他哪知道,珈若会把人给收下了! 若让外人知道,他把一个荡妇纳做了妾,简直要笑掉大门牙。 这顶绿帽子,还是他自己亲手给自己戴上的。 真是百密一疏,现在,被恶心的人,是他自己了。 可温谯还是不觉得自己错,只觉得自己的计划还不够缜密,才出了这样的岔子。再者,珈若也不够坚定,她怎么能就同意纳妾了呢? 温谯又去见母亲麦氏,说起刘应娘之事,提出把她送走。 麦氏琢磨了一下,刘应娘身体不好,还要养上好几年,休养了,也未必容易生养,的确不如送走。 送走也行,娘也不是不能依你,只要你今晚就和秋玉(另一个小妾)圆房! 温谯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麦氏得知珈若身体已经休养好了,又絮絮叨叨的劝他努力,孩子多多益善,但正室肚皮里爬出来的,还是不一样。 温谯吐出一口浊气,他和珈若成婚之后,一直不曾圆房。他之前的借口,是珈若体弱,怜惜她,她身边的侍女也庆幸他不是贪色之人。 至于珈若自己,她嫁给他时,尚且年幼,单纯的如同稚子,自然也没有多想。 后来,珈若一直不曾有孕,母亲急了,问起怎么回事。温谯那几日,正和严素榴闹别扭,对珈若是怎样也看不顺眼,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珈若身上。 所以,麦氏一直以为,是珈若不能生。 温谯回院子时,珈若正和侍女在说笑,不知竞秀又说了句什么,珈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天边那弯弯的月牙。自在又美丽,似乎不属于这喧闹人间。 温谯心头不大爽快,见不得她若无其事,这么自在,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竞秀被秦鸾拉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温谯说:母亲让我与妾室圆房。 珈若:哦。 温谯质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珈若举起手中的两支步摇:我明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你看那支步摇更好看? 明明心烦意乱,温谯居然还认真的瞧了一眼,挑了一支紫色璎珞步摇:紫色更衬你。 -- 第17页 她提到皇后,温谯冷静了些,又再次对她道:你信我,我和你之间,绝不会有多余的人。 珈若笑眯眯的:嗯。 温谯也看不出,她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但依照她往日的脾性,绝不会对皇后抱怨,只是今夜,他比起往日都要更殷勤一些。 翌日一早,珈若准备进宫,马车一路直行,到宫门口,停滞了一下。 珈若透过车帘,看见一辆半旧马车停在一边,两名女子在一侧不断踱步,就问了一句。 秦鸾道:是含山公主和她女儿。县主,可要停下? 这位含山公主,珈若虽不熟悉,但也有所耳闻,并不多事,示意马车直行。 严县主的马车,守门的侍卫本就认识,竞秀出示了令牌,不做停留就进了内宫。内侍早就准备好车辇,珈若换了车,一路畅通,直入景宜宫。 宫门口,阿福抓着母亲含山公主的袖子,翘起头踮起脚来看:阿娘阿娘,你不是说,所有人进宫求见都得通报,那马车里是谁?怎么不用通报就直接进去了,难道她的身份比你还要高贵?你可是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 含山公主没好气的扯回自己的袖子:别拽了,都毛了!陛下的亲妹妹怎么了?咱两都是半路认回来的野路子,怎么能和她比?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那是镇北侯府出来的严县主。镇北侯府世代领兵,镇守边境。她祖父为救先帝而死,父亲为救陛下而死,就连她自己也好几次救过陛下和太子的命。她啊,还自小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说是妹妹,和养女儿也没差了!咱们娘儿两呢?半路上认回来的,这满京城的人,都嫌咱们粗俗丢人。得了得了,皇家能昭告天下,认了我们,就不错了。 这时,内侍也急忙出来,将含山公主和其女阿福给带了进去。 含山公主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可每次看到这皇宫,心里都有点憷的慌。 公公,严县主是去见皇后娘娘的吗?是不是进殿里去了,我们要不就在外头先等等? 公主进宫,来见皇后,在宫门口等着,像什么话? 内侍腹诽,可依然笑眯眯的道:公主,娘娘请您进去,先吃些茶,用些点心,再一起说说话。 皇后娘娘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因为年纪不小,这一胎格外的辛苦。 她听说了温谯妾室之事,挂心非常,却也不好直接干涉小两口的事。今日珈若进宫,她就拉着珈若的手,仔仔细细问了许多。 珈若不想让她挂心,笑着说一切都好,又让秦鸾将自己带来的小食拿来。 皇后还真有些馋了,宫中御厨做的,总觉得少了些风味,不如珈若做的有滋味。 她接过来就要吃,一旁的嬷嬷犹豫的唉了一声。 皇后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刚送到嘴边,珈若却脸色一变,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严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更新拉~~~ 第009章 皇后严望山虽是严家养女,但珈若父亲在世时,对她犹如亲女。 珈若出生后,母亲早早去世,而严皇后身为长姐,将她一手带大,亦姐亦母。 就连严望山进宫后,登临后位,对珈若仍然偏疼偏宠,比太子还要心疼些。因此珈若进宫,从无阻拦,她带进来的东西,自然也从未检查过。 此时皇后有孕,整个景宜宫都封锁的滴水不漏。而珈若也是对自己的住所极有自信,才带了吃食进来。 可刚才这一刻,她突然恍惚想起,前世,皇后姐姐这个孩子,没能保得住。 似乎,就是这么大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珈若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将点心拦了下来,交给嬷嬷,秘密拿下去细查。 严皇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这点心是你亲手做的,你府中一向干净,不会有事。 珈若始终有些忐忑不安,命人去细查自己带进宫的东西,很快,秦鸾先嬷嬷一步回来,手中拿着一个乌木摆件。 这乌木摆件,是珈若上次去库房,偶然看见,雕刻成一个胖娃娃手捧蟠桃的模样。珈若觉得童趣可嘉,就带了进来,给皇后姐姐把玩。 这玩意儿虽不稀罕,可她喜欢,皇后姐姐也一定喜欢。 秦鸾脸色都吓白了:乌木不假,但气味有些奇怪,我试着用银针从缝隙进去,挑出来一块麝香。破开之后,果然发现一大块成色绝佳的南麝香。 这时候,嬷嬷也回来了,脸色极差。 点心里,果然有问题。 珈若起身就要跪下,被严皇后一把托住,硬扶了起来:去秘传太医,过来给胧胧把脉。 严皇后忧心忡忡:此人能够借由你的手对我下手,未必不会对你动手。 珈若不再虚套,任由太医给自己把了脉。 等太医走后,严皇后才松了口气:幸而你没事。秦鸾,你们几个,要更尽心才是! 秦鸾早就跪下,闻听此言,急忙领罪。 如今已快中秋,前世就是这一年,自己好像又生了一场重病,是以,这些要紧事发生的时间,都记不太清楚了。 珈若仔细回忆了一番前世的事,不由更是心疼。 -- 第18页 似乎就是这个时候,皇后姐姐出了事,孩子没了。皇后伤心欲绝,还伤了根本,珈若当时正在病中,无意间听见洒扫的侍女说起,当晚就吐了血,病情加重。 自这场病后,珈若的身体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想来,前世或许也一样是自己的错。那时候,太子来探病,欲言又止,珈若却为皇后姐姐伤心,见了太子,哭的哽咽难鸣,根本没能看懂他的眼神。 那时候,太子和皇后姐姐,一定已经知道是自己的错,可却一直瞒着。直到后来,皇后姐姐早逝,珈若也从不知道,这件事,根本不是意外。 珈若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锦帕都揉成了一团。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若因她的错,连累了她在意的人,哪怕到了地府黄泉,她也不能安心的阖眼。 珈若一路无话,刚出了皇后宫,就被太子给逮了个正着。 珈若还不知道他回来了,被高出她一个头的太子兜头勾住,半推半挟持的拉到了亭子里。 珈若奇怪道:阿寿,你不是还有好几日才回京?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太子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手捂住了珈若的嘴,苦着脸道:我的好小姨,您就忘了我的乳名,不好吗? 太子目光殷切的望着她。 珈若郑重点头,太子松开了手。 珈若:好的,多寿。 太子绝望了片刻,又转过脸来:小姨,你猜我为什么快马加鞭赶回来? 珈若参考了一下,太子外甥以往的尿性:你山上庄子里的雪海和瑶台玉凤,快要开了! 太子撇了撇嘴:小姨又胡说!难道孤在小姨眼中,就只会吃喝玩乐不成?我是听说,我皇叔长宁侯回京,才特意想赶回来和他碰面。哪知道,我刚回来,皇叔就走了。 长宁侯的大名,珈若如雷贯耳。 当年父亲和伯父叔父俱都战死,自此后,代替严氏一族,在西南领兵的,便是长宁侯萧融。 既镇北侯府之后,十年来,百姓心中的新战神。 便是长宁侯萧融。 她以往只知道他是皇族,却不知道,太子还能称他一声皇叔。 太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长宁侯其实是我父皇的亲弟弟,只不过当年过继给永郡王一脉。永郡王,额,他为人好色糊涂,又触怒了先帝,因此被降了爵位,到皇叔这里,就成了侯爷了。 太子看她脸色不好,但自小和她一起玩儿惯了呢,还是缠着说了许久的话,才和珈若分开。 珈若刚下了马车,就见含山公主不知在和一位宫嬷嬷说着什么,两人拉拉扯扯。她女儿等在一边,皱着眉头,看见珈若下车,居然迎面走了过来。 阿福板着脸:严县主,我方才看见了。 珈若:嗯?看见什么了? 阿福抿了抿唇:严县主,你非要我说出来吗?这么多人,你难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颜面吗? 珈若莫名其妙,冷笑道:你哪位? 严珈若是确实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可阿福却觉得她简直目中无人,更是气愤难堪。 秦鸾上前道:县主,这是含山公主之女,阿福姑娘。 阿福更气了。她虽然进京不久,可也知道,当今陛下十分宽厚,姐妹公主的女儿,俱都有封号,最次的也是乡君,只有她没有。 珈若知道了怎么称呼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又抛出一个灵魂拷问:阿福姑娘,您脑子有毛病吗? 阿福气的要命,指着珈若的脸:你与太子在宫中勾肩搭背,我,我看见了!不止我看见了,还有好几个宫女内侍都瞧见了!你身为女子,太子乃是男子,况且,你已是出嫁女,怎能如此如此的放荡? 珈若啪的抽出腰间短鞭,毫不容情的打掉了阿福的手。 阿福抱着手,尖叫一声,脸都疼白了。 珈若反问:你拿手指指着我?算了,这不要紧,你说太子放荡? 阿福急忙争辩:不是,我说的是你,你放荡。 珈若嘿的一笑,眯着月牙眼:你果然脑子有毛病。你说我和太子勾肩搭背,说这样放荡,难道放荡的只是我一个人?你还不承认,你就是说太子放荡。 你你一口歪理!阿福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她母亲含山公主也办完了事,远远的看见阿福和珈若说话,还以为女儿终于懂事了,知道要结交好友了,兴冲冲的赶过来。 严县主,真是巧。您看完皇后,也要出宫了?恰好我们也要出去了。 含山公主毕竟年长,珈若从来守礼,行了一礼。倒惹的含山公主局促不安,连连摆手:不敢当严县主的礼,您可是太子的姨母。 母亲这样拆台,阿福也争执不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和母亲抱怨。 含山公主要气哭了:你要死了,你这个死孩子!你晓不晓得,你现在都嫁不出去?我为了你的亲事,还要进宫去求皇后娘娘,你还上赶子的去得罪娘娘最喜欢的丫头?你晓不晓得,皇后有多喜欢她?我听说,这丫头出嫁时,喜服不知道怎么坏了,是穿着娘娘当年出嫁的礼服出嫁的!那可是皇后娘娘穿过的。 -- 第19页 阿福分辨:皇后当年出嫁的时候,陛下还只是郡王,穿的还不是一件普通的喜服?再说了,母亲,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她不守礼。 人家和太子自小是一起长大的,她还是太子的老姨,人家怎么着你管得着吗?你说你进京这么久,太子管你喊过一声表妹吗?人啊,就要有自知之明。 阿福哪里肯服气:他们虽然一起长大,可皇后娘娘又不是严县主的亲姐姐,太子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 含山公主说的烦了,啪的拍了她头一巴掌:越说你还越来劲了是不是?这事你管不着,更轮不到你管,相反,你今天多了嘴,明日,若宫中京城真出了这种流言,你怎么知道太子不会找你算账?真是蠢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蠢的丫头? 宫门口,温谯今日特意早早等在此处,亲自来接珈若回家。 珈若只说不想回去。 温谯还有不少公务,可也少不得耐着性子陪她。 怎么不想回去? 珈若淡淡道:家中有一个不喜欢我的婆母,视我为眼中钉。还有两个盯着我夫君不放的妾室,视我为肉中刺。我怎么会愿意回去? 温谯沉默片刻:那你想去何处走走? 二人到了烟羽堤,珈若上了阁楼,指着已经开始泛黄的十里长堤,问温谯,还记得此处吗? 温谯便是在这里,遇见了珈若。 初见珈若,他也曾惊艳不已。可她偏偏是贵胄之女。 珈若取出玉笛,吹了几句,温谯便用琴声相和。二人共同奏了一曲《长命曲》。 与君知,长命无绝衰。与君知,相思无绝衰。 这首曲,算是珈若和温谯的定情之曲。所以,珈若才一听到这首歌,便这么肉疼。 珈若问:你还记得这琴曲? 温谯笑了笑:自然记得,虞夫人一曲成名,便是此曲。你我一曲定情,也是此曲。 当年虞夫人与上官清鸿相见,便是一曲相和,情定终生。后来,上官清鸿出仕,京中繁花迷眼,一纸休书,寄回老家。 虞夫人安顿好公婆,不远万里,到了京城。二人久别重逢,上官清鸿见了虞夫人,才发觉虞夫人风采更胜,自己始终难断旧情,已生悔意。 虞夫人见了夫君,并无二话,二人再次合奏一曲。 一曲过后,上官清鸿泪流满面,沾湿青衫,却见虞夫人将长箫竖琴,一气毁断,随后一纸和离书扔在了上官清鸿眼前。 上官清鸿悔不当初,但虞夫人已斩断情丝。 温谯听她说完这故事,凝眉道:上官清鸿既已后悔,虞夫人为何如此?上官清鸿既然后悔,可见对虞夫人始终有真情在。 珈若冷笑一声,声音冷冽如冰下泉流:郎既变心,便如弃履。更何况,便没有金玉郎,我们女子难道便不能痛快过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宝贝们,打滚求收! 第010章 珈若明亮的眼中,倒映出柳枝疏影。 若我是虞夫人,也绝不会回头。 温谯心生烦躁,但又不知是从何而起。 以往,她与他在一处,无论她说什么,温谯都会耐着性子,去回她的话。可她却无比的专注,眼中从来只有他的倒影。 温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外放:虞夫人不回头又如何?离了上官清鸿,她过的又有多好? 珈若望了他一眼,并不意外他的此种看法,淡淡道:即便她后来的经历褴褛了些,但起码守住了身为女子,独立的尊严。 温谯更是不悦,道:可上官清鸿已经后悔了!他后来也没有再娶,一直心心念念的,便是虞夫人。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决心吗?便是犯错,也该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珈若突然笑了,弯着月牙儿,吐出了一句话:温时远,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温谯太阳穴突突一跳,惊异不已。 他印象中的珈若,软和可亲,几时会说这样粗俗的话? 可这句话分明就是珈若说出口的,随后,珈若还意犹未尽的道:上官清鸿那废物,虽然没有再娶妻,可是却眠花宿柳,以章台柳巷为家,今日给名妓作曲,明日为歌姬赋词,身边的女子,从未断过。这算什么后悔? 温谯不知怎么了,似乎憋着一口气,想在上官清鸿值不值得原谅这件事上,赢得珈若。 他言不从心:可是,他正妻之位,始终是留给虞夫人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珈若嘲弄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珈若依然软和可亲,语气柔柔的:那时远,一个妻子若是在外面有三两位知己,时常饮酒作诗,并不逾矩,只是偶尔夜不归宿,作为夫君,能忍受吗? 温谯脱口而出:自然不能! 珈若一摊手:可这个妻子,只有他一个夫君啊,而且,又没有什么逾矩之举。嗯,就用你的话来说,她正夫之位,始终是留给她夫君的。 温谯皱眉:男人和女人怎么一样? 珈若早知道温谯的无可救药,没打算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恰好温谯的贴身小厮泊羊跑上楼来,小声向温谯汇报。 -- 第20页 珈若对温谯在大理寺的事,并不上心,便端了茶盏,在窗前慢慢饮着。 片刻,温谯歉然过来: 珈若,我今日实在不能陪你了。前日我擒回大理寺的真凶,竟然又翻案了,还牵扯出几名极有身份之人,若是属实,那就是一桩大案。这次,我若是落实不了这几人的罪名,只怕以后,会遭受报复 温谯突然顿住,说不下去了。 他完全是习惯性的,对珈若含蓄说起大理寺的事。以往,珈若总会专注的听完,若是温谯没有麻烦,她便笑盈盈的,用各种语句,夸赞温谯。 若是温谯踟蹰不决,或者遇到了麻烦,珈若总会旁敲侧击,给他一点自己的建议。 这些建议,对温谯往往很有用。 温谯也只有这时候,没有那种不耐烦。甚至,他很喜欢和珈若分享自己在大理寺的事。 可今日,珈若明显没有听。因此,温谯就说不下去了。 见他闭嘴了,珈若立刻问:那你要回大理寺了?去吧去吧,我自己随意走动走动,散散心也好。 温谯: 他好像,被严珈若嫌弃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严珈若对他用情极深,要不是这样,怎么能容忍他纳妾? 温谯走后,秦鸾给珈若换了一盏新茶:县主,您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能愿意,将那两个妾室留在府中? 严珈若没说话,品着暌违已久的茶香,突然问:鸾儿,你看我,以往像不像被人捏在手心里的一只茶盏?蠢不蠢? 秦鸾不明所以,看她神色不寻常,有点心惊肉跳:县主,您胡说些什么呢? 严珈若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温时远好厉害啊。当真是一个最厉害的伪君子。 秦鸾默了一默,尴尬的笑道:县主挑的姑爷,自然厉害,呵呵 严珈若将手中的茶盏,倒扣在了桌子上。 这一世,她算是知道了温谯的真正心思,在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她要把温谯捏在手中,就像这只茶盏,也像前世的自己。 她是身体不好,前世也早亡,可她哪怕只活一天,一个时辰,只剩下一口气,又凭什么要和温时远这种伪君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温谯连夜出京,温母还不知道,自己儿子为正事忙的焦头烂额,一门心思,扑在子嗣上。早上珈若刚起来,温母就让人来请。 珈若随意打发了人回去,不多时,温母居然笑眯眯的,自己亲自过来了。 秦鸾早得了消息,告诉珈若:老夫人请了一位名医,据说可以凭脉象辨认胎儿男女。 珈若嗤笑一声:难道,那两个妾室一夜之间,肚子就鼓起来了? 秦鸾失笑:这位大夫虽然比不上薛淼薛大夫,但也小有名气。老夫人还是不死心,请他来看过,顺便调养。 珈若冷笑一声,道:这倒也是,等她的宝贝儿子一回来,就能立刻开始开枝散叶的伟业了。 温母不肯走,珈若懒得与她歪缠,让那白胡子大夫号过脉,果然如薛淼所说,珈若的身体调养的不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母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追问:那您瞧,我今年能听到喜信吗? 白胡子翻了翻眼皮子,又瞅了一眼珈若,道:老夫人家中这贵人媳妇,生的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就是和尚见了,也要还俗。只要令公子多多努力耕耘,还怕没有孙子抱吗? 温母喜不自胜,等听到珈若说,她想去庙里小住几日时,就觉得有点不好了。 麦氏憋了好半天,厚着脸皮道:严氏,你没听神医方才说吗?你们小两口,要抓紧啊!要,要勤勉,对,要勤勉,可不能闲着啊。 珈若懵懵懂懂,并不是很能体会其中真意,但总觉得,她说的就不是什么好话。何况,她去庙中,是有一件大事要办。 等珈若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府走了,麦氏才回过味来。 以前,她是觉得,自己儿媳身份有些高了,怕儿子拿不住她,才故意刁难。后来,又以为她不能生,所以,就更看不顺眼了。 但在麦氏看来,所有的事,都不如温谯的子嗣重要。如今,麦氏知道珈若没问题,就一心想撮合珈若和温谯,巴不得珈若立刻就有喜信。 珈若走后,她就立刻把刘应娘和秋玉禁足在小院之中,不许她们碍珈若的眼,打算等珈若有孕之后,再让两个妾室圆房,这样,说不准,她今年,还能抱上三个孙子呢! 珈若自从得知,有人要借自己的手,谋害皇后姐姐,就一直在思虑,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麝香和毒物,混在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当中。 她心中隐约有一个人选,可又摸不着头绪。但似乎前世,皇后姐姐出事后不久,那人就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悬梁自尽了。 后来,温谯断断续续的告诉珈若,她已经有了身孕。也许,是因为惭愧自己做出了丑事,或者,是因为自己被人抛弃,才选择了悬梁。 她死后,这其中缘由,还有奸夫的身份,都成了谜团。 前世,珈若对温谯的说辞,坚信不疑。 -- 第21页 可现在却看出些不对劲了。 皇后出事不久,温之灵就悬梁自尽。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吧? 珈若上了山,就见温之灵笑容满面,蹲在菜田边,拿着水舀出神,脸上时不时的露出幸福的笑容。 珈若蹲下来,从桶里舀水浇菜,笑眯眯的叫了她一声:大姑子? 温之灵这才回过神来,居然被吓了一大跳,尖叫着打翻了水桶,泥巴和水沾了一身。 严氏你疯了?你干什么吓唬我?你有病吗? 温之灵就是个年轻版的麦氏,尖酸刻薄,愚笨又无自知之明。 珈若对麦氏能容忍一二分,可对温之灵就不会客气了。 珈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泥水中打滑,刚站起来,又滑了一个嘴啃泥。 大姑子,我没病,我就站在你正对面,你都没有看见我。我看,是你瞎了。 温之灵抓着柳树站稳:呸,你才瞎。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都说了,我在清修,要过几天才回去。 珈若嗤笑道:清修?清修到满面含春,连人到了眼面前都还在出神?若是落在别人眼中,还以为,你在这庄严庙宇之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温之灵心虚不已,色厉内荏的喊起来:你少胡说。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让我弟弟休了你。 珈若笑眯眯:姐姐才是,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争取早日嫁人吧。 温之灵气的不断用手指拍着胸口,气呼呼的往前走,打算回去换身衣服。 珈若带着秦鸾、竞秀不紧不慢的跟着,温之灵想找珈若的麻烦,可看着竞秀,又有些不敢。 温之灵心里骂骂咧咧的走进林子,珈若突然清凌凌的喊了她一声:温之灵,停下。 温之灵下意识的停下,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听珈若的话,恼怒的叫道:严氏,你算老几?你一个不会下蛋的鸡,在我们温家,连老婆子都不如!你叫我停下,我就停下? 竞秀取出一块男子玉佩,递给了珈若。 珈若很是嫌弃,一根手指提起玉佩上拴着的红绳,晃了晃:温之灵,你可认得这个? 温之灵脸色霎时变的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亲们,今天事情实在太多啦,更新晚了,明天赶早!(信我! 第011章 温之灵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袖,嘴硬道:我没见过,谁知道你从哪里摸来的!这可是一块男子玉佩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凶巴巴的责问:你不守妇道!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弟弟的事? 珈若冷笑,温之灵一如当初,活的稀里糊涂,到死,也死的稀里糊涂。 她懒得和温之灵耍嘴皮子功夫,使了个眼色。 竞秀两步过去,一把抓过温之灵的手腕。温之灵不断尖叫,对珈若叫骂不断:严氏女,你这个丧门星,当初仗着自己是功勋贵胄之后,强抢了我弟弟,在家不孝婆母,现在还要欺负我,活该你生不出孩子。等我回去,就叫我弟弟休了你!叫你做个没人要的弃妇臭丫头,放手,疼死啦! 扭扯间,温之灵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 竞秀使劲一扭,上下一搜,便从她腰间的荷包里,摸出来一块玉佩。 珈若将两块玉佩一合,正是一对。 珈若冷声问:温之灵,你还有什么话说? 温之灵仍然在嘴硬:这玉佩是我娘送给我的!我怎么知道,你手中那块,是从哪里来的?你要不信,跟我回去,问我娘啊。 还不肯说?怪不得,别人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珈若道,过来! 竞秀一路扯着温之灵,她跌跌撞撞跟着,看着熟悉的小径,脸色越来越白。一路不断发出声音,想要引起旁人注意。走了半路,她发觉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人在,又故态复萌,开始叫骂起来。 珈若不以为意,将人撵到了角落边的一间木屋里。 温之灵一个趔趄,捂着肚子站起来:严氏,你做什么?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娘,告诉我弟弟 珈若上前,突然伸手,狠狠的打了她一个耳光。 温之灵尖叫一声,正要叫骂,被秦鸾和竞秀一人一边胳膊反剪制住。 珈若揉了揉细白的手腕,小手翻飞,片刻就打了她十余个耳光。 温之灵脸都肿了,血迹从嘴角渗出来。竞秀刚放开她,她就瘫坐在地上,用手轻轻碰了碰麻木的脸,含糊不清的哭起来: 严氏,你这贱女人,呜呜呜,我弟弟只是好看些,到底有什么错,要娶你这个丧门星进门 珈若微微垂眸:我是丧门星?若没有我,你以为,凭温谯的出身和资历,他能这么轻易,就能在京城立足,能在大理寺立足? 温家母子三人,珈若是看透了,可仍旧有些难以避免的不甘心。 她最后一次问:温之灵,我进门之前,你们温家是什么光景?温谯身无长物,将祖传玉佩当了,才买了一个几近荒芜的小院子,你们几个,才在京中有了安身之地。自我进门之后,才将临近的府邸,都买了下来,才有了如今的温家。 -- 第22页 你母亲刻薄古怪,我多番容忍,从不与她忤逆,不令温谯为难。至于你,早二年我也曾应温谯之请,为你的婚事操心一二。只不过,你眼高于顶,并不领情。我对你,对你母亲,对温谯,究竟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张口闭口,就是丧门星。为何我对你们这样好,你却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 温之灵脱口而出:因为不喜欢你啊!你做的再多又怎样?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告诉你,我弟弟也不喜欢你! 她说完这句,看见珈若抬起的手,惊恐的缩到了墙角。 珈若懒得打她了。 刚才的十几个耳光,实在是她气不过,又心疼皇后姐姐,心疼太子,心疼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才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珈若目光黑沉,沉默片刻,突然轻轻笑了。 你说的对。果然是人间至理。 温谯对她,也不过是因为不喜欢。因为不喜欢,她对他再好,为他做的太多,也不过是多余。 呵,她严珈若,稀罕温谯这伪君子的喜欢吗? 若不是他假装对自己情重,前世她又怎么会深陷其中,甚至还连累了皇后姐姐? 珈若吐出一口浊气,再抬眼时,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她揉了揉手,慢条斯理的问: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温之灵还在嘴硬。 珈若掀开帘布,露出里面的一张小床和锦被:这里是原先庙中僧人用来存放农具的,后来,也渐渐荒废下来。可却有两个恬不知耻的狗男女,将这里布置成苟且偷欢之地。温之灵,你说,这人还要脸吗? 温之灵捂着肚子,死死的瞪着珈若。 昨日,珈若便疑心温之灵被人利用,让竞秀上山秘密调查,没想到,恰好见到郑贵妃的表弟周景玉鬼鬼祟祟的从小道上山。 竞秀灵机一动,一路跟着,却见周景玉上了山,就直奔小木屋而来,随后,和温之灵厮混了两个时辰。黄昏时分,才脚步虚浮的下了山。 竞秀绘声绘色的说完:起初,你们两个还说几句正经话,我听见你和周景玉说什么,万无一失,还提到了府中采买的周伯,后来嘛 竞秀撇了撇嘴。 温之灵尖叫一声,抓紧衣服:你,你这不要脸的贱婢!难道,你就一直在外面偷看? 竞秀翻了个白眼:鬼才看你,我听你们怪不正经的,就躲远了。在外边树上,打了好几个盹,你两才消停了。到底是谁不要脸?呸,不要脸! 这块玉佩,就是竞秀从周景玉身上摸来的。 温之灵和周景玉勾搭上,那她的动机就很明了了。 她和皇后无冤无仇,是为了她的情郎周景玉,才铤而走险,谋害皇后和龙胎。 想来,前世也是这样。温之灵被周景玉利用,在珈若都不知情的情形之下,被她得手了。 随后,陛下震怒,追查下去,周景玉担心事发败露,将已经怀了自己孩子的温之灵也一并杀害。 而郑贵妃和周家,一直到皇后娘娘病故两年之后,才因谋刺太子,被一网打尽,九族之内有罪之人,尽数问罪。 是不是周景玉指使你,在白面之中掺了红花?还有那个乌木娃娃,当初你偷偷溜进我的嫁妆库房,看中了那摆件,让你母亲找我索要,被我回绝。你自然知道,我喜爱这些拙朴之物,所以,才选中了乌木娃娃做手脚。 珈若顿了顿:自然,也不止乌木娃娃,还有一尊白玉观音像,也被换了。 珈若从宫中出来,就去库房清点过。温之灵倒是有几分机灵,选的都是珈若最喜欢,也最有可能,作为有孕贺礼送进宫。 温之灵紧紧咬着唇,突然道:你胡说八道!就算我和周郎情投意合,做,做出了逾矩之事,那又怎样?什么乌木娃娃,什么白玉观音,你说的,我听都听不明白!严氏,我早知道,你自从嫁给我弟弟,就对我各种看不顺眼,没关系,过几日,我就要嫁给周郎了。可你不能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和周郎身上。 珈若一嗤,将厚厚的一叠口供扔到她面前:知道你不会轻易认罪,可看管库房的婆子、采买的周伯,还有厨房帮手的余大嫂,你贴身的侍女词子,都已经招认了。你认识字吗?口供会看吗? 只要我把这些东西交到京畿府,温家就全完了。圣人纵然仁慈,可你们胆敢谋害皇嗣,至少也要株连三族。 珈若面无表情的看她:可惜,这些供词罪证,没有一个能把周景玉拖下水,也就只能让你和温家扛了。 温之灵跳起来:严氏,你疯了吗?你不管我弟弟了吗?他可是你夫君! 珈若轻快的笑了笑:你放心,便是我和温谯和离,我也是皇后的妹妹,是不愁嫁的。要真是温家出事,我就再找一个比温谯更好,更俊美的夫君,就不劳你替我操心了。 温之灵极力狡辩,可罪证确凿,她一个没什么机心的蠢姑娘,很快就不打自招了:不是,不是我,也和周郎没关系,是他大哥给我的白玉观音 珈若眯了眯眼:原来,还有周家家主周景风的手笔。这倒是意外收获。 -- 第23页 温之灵自知失言,哭哭啼啼的,她又哭着求珈若:珈若,妹妹,你放过我和周郎。周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是被他大哥骗了珈若妹妹,求求你。 珈若叹了口气:你毕竟是温谯的姐姐。我若一时心软,说不定,就把事情,全部推到周家头上。 温之灵连连点头:珈若妹妹,你要是愿意救我一次,我和周郎会感激你的! 珈若问:温之灵,你真的相信,你和我联手,除掉了周家和周家大郎,周景玉还会愿意娶你? 温之灵忙不迭的点头:会的!会的,周郎说过,唯我不娶。你看,这个阴阳玉佩,周家嫡系才有,他连这个都送给我的。他这一辈子,就认准我的。 珈若唔了一声,点点头:那你去,把菜田所有的水都浇了,再去对方丈说,你要勤修己身,以后每日从山上挑水,将水缸注满。 温之灵张大了嘴:这怎么行?那水缸足足有一人多高,要注满起码要挑二十担水。我不行的,珈若,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有孩子了!你让我干这么多活,我的孩子会没有的珈若,我知道你讨厌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好不好? 珈若面露不忍:我也舍不得这孩子。可若真让你得手,谁来可怜我皇后姐姐?谁来可怜那个孩子? 你会吗?你不会,还会拍手叫好。直到今日我来找你之前,你还在期盼着计谋得逞,好顺利嫁进周家。 温之灵,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2282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2章 温之灵才挑了十担水,浑身都湿透了,蹲在地上哭着喘气。 珈若见她落水狗一般,让人把她弄起来,换好干净衣裳,秘密带回温家。 温之灵这蠢姑娘,不知错,不悔过,怎么折腾她,珈若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只不过,放她留在寺庙中,若是被周景玉看出端倪,就误了大事了。 温母麦氏听得了信儿,知道女儿回来,早就巴巴的等在中门。连禁足的两个小妾,都一并带出来,迎接家中的故奶奶。 麦氏一见女儿,忙不迭的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疼惜:我的乖儿,我的小红缨儿,你瞧瞧你,那寺庙里吃斋念佛,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早听娘的,该把厨子也带去。 麦氏细细端详:你这都瘦了,怎么脸盘子还圆润了? 温之灵狠狠的指向珈若:阿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的脸是肿了!是被严氏这恶妇打肿了。弟弟呢?阿娘,我今天非要让弟弟休了这恶妇不可!我可是她大姑子,她连我都敢动手 严珈若抬起手,温之灵尖叫一声,躲进了麦氏怀中:阿娘!你看! 麦氏不明所以,看女儿哭吓的样子,心疼的厉害,不由分说,抄起拐杖朝珈若打来,却被竞秀给拦住了。 您可知道,我为何打她?温之灵,你敢说出口吗? 温之灵瑟缩了一下。可她找母亲告状,是下意识的。而且,她只是怕被打,心里却根本不信,严珈若会不在意弟弟,会真的敢把那件事给捅出来。 温母怒道:严氏!不管为了什么事,她都是你大姑子,你凭什么打她?好啊你,从前装的温顺贤良,温谯一出门,你就原形毕露,欺辱我们母女,你是要逼死我们吗? 珈若冷冷道:恭喜婆母。您不是一直想给温家添丁吗?今日大喜,她有身孕了。 说完,她就带人回了自己小院。 珈若没有逗留,命人将温府消息封锁,就带着秦鸾,即刻进宫请罪。 温母将下人侍女屏退,连两个小妾也看管起来,这才来问女儿。 温之灵起初还在担心,害怕珈若真的把自己送进京畿府。可眼下回到了自己家,又安定下来,胆子又大了。 温之灵不免还有些得意洋洋。 她早就知道,严珈若对她弟弟用情至深,何况,她也是温家妇,怎么敢真定她的罪? 温母接连追问,见女儿满面飞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这蠢货!你去庙里才一个多月,居然就闹出了人命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来?你哥哥精明能干,你怎么就这样蠢呢? 阿娘,我和周郎,是两情相悦 麦氏一拐杖打在她身上:你个蠢蛋!他若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怎么会勾搭你在佛门清净之地厮混?还惹出了冤孽来!你还不知好歹,分明就是被人给骗了! 温之灵连连呼痛: 阿娘,你不知道。周郎生的一表人才,也是勋贵人家,那出身,比起严氏也不差。您不是担心,严氏出身高贵,弟弟压不住她吗?等女儿嫁进了勋贵家里,您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麦氏一听,就有些晕乎起来,急忙追问:你说周郎,是那个勋贵家的好儿郎? -- 第24页 就是郑贵妃的外祖家,周家的嫡次子,周景玉。他家里只有两位嫡子,如今周家家主,就是他嫡亲兄长周景风 麦氏没听完,一个趔趄,差点晕倒: 还说不蠢?你蠢到你姥姥家了!你这头蠢驴! 温之灵不满意:女儿哪里蠢了?您不是常常教导我,要嫁就嫁富贵殷实之家?周家哪里不好? 麦氏气的没厥过去:你弟弟娶了皇后的妹妹,皇后和郑贵妃水火不容,周家怎么可能让你进门?我的傻女儿啊! 阿娘,您不知道,女儿又怎会把终身全部寄望在情爱之上?当然,周郎也是真心爱我的。但我对周郎,也有用处。周郎如今也有把柄握在我手中,他绝不敢负我。 温之灵冥顽不灵,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麦氏忧心忡忡,又气又疼,出了院子,暗中吩咐婆子,去弄一副药来。既要干净利落,又不要损伤母体。 这母女两个,各怀心思时,珈若已经进了宫,晋见陛下。 珈若将前日,皇后险些中毒之事,原原本本交代了,随后就跪下请罪。 睿帝箫绪一拍桌子:居然是周景风!果然好计谋。 珈若道:此事虽然是温之灵和周景玉动的手,可实际上,暗中谋划的,却是元平候周景风。他偶然得知自己弟弟和温之灵有了勾连,就暗示周景玉,操控温之灵对皇后下毒。周景玉虽然是一介纨绔,却也想着为家族立功,于是,教唆温之灵投毒。温之灵买通府上采买的周伯,让他在我要用的白面中做了手脚。为保万无一失,还在乌木娃娃中放了麝香,我库房中的白玉观音,也被换了。 而这尊白玉观音,也许是周景风疏忽了,居然是周母当年的嫁妆,上面还刻着周母的小字和生辰。陛下,周景风谋害皇嗣,罪证确凿。 之前,臣没有严查,将有毒的点心带进了宫,差点害了皇后娘娘,请陛下降罪。 箫绪一把将珈若托起,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跟朕来这套?地上凉,起来吧。 箫绪沉吟许久,对珈若道:此事,温谯可知情? 珈若直言道:并不知情,但陛下也不必再信他了。 箫绪有些失望。 因为珈若的缘故,箫绪心里是将温谯当做自己人,才把他放在大理寺里,自己眼皮子底下磨砺。而温谯机敏,手辣老道,箫绪是想用他的。 可珈若既然都这样说了,以后这个人,可以用,但不必重用了。 此刻,远在南方厮杀的温谯,是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今后的仕途,已经被框定的死死的了。 睿帝大手一挥:既然温谯不知情,那也不必牵连他。毕竟是你的夫家,何况,皇后还在安胎,这个时候,朕不想闹的沸沸扬扬。至于温之灵,由你处置便是。 珈若从金殿出来后,又去皇后处,小坐了片刻。她也没有隐瞒,把温之灵和周家的干系,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后。 皇后摸了摸肚子,还有些后怕。 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你找到周景风的罪证,太后也无话可说,只好交出京中巡防和禁军。周家先祖当年也是开国功臣,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连妇人手段都引以为傲。呵,迟早要完。 这些手段,虽然令人不齿,却很有用。 皇后慢慢道:珈若,你知道,皇太后出自周家,是郑贵妃的亲姨母,陛下又是太后养子,因此,有些事才束手束脚。不过,你也无须担忧,周景风谋害皇嗣,就是太后也不能再偏袒他。只不过,不能名正言顺用这个罪名处置他罢了。你放心,树倒之时,猢狲自然会散。 果然,珈若还没出宫,就听说,周景风被陛下招进宫,不出半炷香,周景风就跪在了金殿外。 珈若回到家,就听竞秀说,温之灵一把将麦氏推倒在地,硌在了石头上,当时就动弹不得了。大夫都请了两波,也没什么法子,扎了针,让好好休养。 珈若问:怎么回事? 竞秀撇撇嘴:大小姐做出了丑事,老夫人偷偷派人抓了药回来,想打掉这个孩子。没想到,灌药的时候,大小姐发了狂,咬了几个婆子,疯起来还把老夫人推到了地上。现在,人是被关起来了,手里抓着个破瓦片,抵在脖子上,说是谁敢害她的孩子,她就去死。老夫人也没法子了,在床上哭哭啼啼呢。哦,她还说,让我们县主回来,就立刻去见她。 珈若没再去见那老妇人,也没去理会温之灵。 三日后,周太后素衣披发,带着一卷草席,到金殿之外,往地上一跪,哭起先帝来了。大约就是先帝死的太早,她一个妇道人家,养了个好儿子之类云云。 陛下得知太后如此,赤足流涕,从殿中跑出来,和周太后哭成了一团。最后,周景风解了京畿巡防和宫中御林军的职,前去岭北带兵,即刻启程。 这不过是周太后和陛下相互制衡的结果,对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比如,周景风醉酒,御前不敬。 珈若担心皇后姐姐的身体,又进宫探望。 皇后心情不坏:周家虽然家大业大,可到了这一代,却都是些如周景玉一般的蛀虫。到现在还没有倒,也是周景风能耐。他一旦出了京,周家这些子嗣无人约束,只会闯祸。到那时,就是太后,也不能用孝道来要挟陛下了。 -- 第25页 睿帝便是故意抓住这次机会,将周景风安排出京。原本他还想对太后提出条件,让周景玉暴毙,给皇后泄愤,却被严皇后阻拦。 严皇后道:周景玉这样的孩子,放在谁家,都是个祸害。陛下不用急着处置他,什么时候让他把周家祸害的差不多了,再一并处置。 温谯这次出去,半月有余,顺利的找到了有力的物证,将这一起大案牵涉的贵人,都连根拔起。 温谯先回大理寺交接,随后不眠不休,整整三日,吃喝都在大理寺,和同僚一起,将这桩案子办了。 第四日,又进宫晋见陛下,直到黄昏时分,才从宫中出来,回来家中。 天色黑沉如墨,将雨。 温谯没有睡好,又觉得闷热,眉间微微拧起,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 管家迎他进门,唯唯诺诺,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主动提起,最后,等人都到了老夫人院门口,才含含糊糊的说,老夫人病了。 人年纪大了,本就多病。再加上,她总是不喜珈若,也常常装病。 温谯还以为母亲装病,看屋里没有点灯,想着或许早就睡了,就去而复返,没有进去请安。 他转了一圈,到了珈若的院门口。还没进去,就看见温之灵披头散发的跑过来,嘴里嚷嚷着: 弟弟,严氏害我,害我!你休了她,休了这个恶妇!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出去了一趟,什么都变了! 第013章 温谯进院子时,珈若正团坐在软榻上,怀里还抱着那只蠢猫。 蠢猫高傲的白了他一眼,舔了舔珈若的手,嫌弃的喵了一声。 温谯垂下目光,忽视这只蠢猫,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有听你说起? 不止珈若没有送信给他,就连管事和母亲身边的人,也没有半点信。 母亲和长姐都是不安分的性子,常常要做出些落人笑柄的蠢事,不过,从前有珈若在,家里这些事,温谯可从没操心过。 这阵子,珈若对他的态度淡淡的,让温谯有点不安心。 珈若问:母亲没有派人送信给你吗? 温谯说没有,此刻他的心思,全不在家里这些琐事上。他迫不及待的对珈若说起大理寺的案子,虽然有一名少卿同行,但基本是他一人的功劳。而且,田少卿不日就要回乡丁忧了。大理寺卿和少卿都含蓄的表示过自己的意思,很看好他。 空下来的这个少卿位置,十有八九,会是他的。 珈若听他说完,才正经瞧了他一眼。温谯的官的确做的不错,前世他不到三十岁,都做到了大理寺卿。这个年纪,就到正三品,在本朝可是凤毛麟角。 温谯问:怎么了?不高兴吗,珈若?他温和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今后会尽量少出门,多在京中,多陪着你。 珈若是打算今日和他摊牌,只冷冷的看着他,艰辛的追名逐利,连自己的婚事也可以利用。 她冷不丁说:姐姐有孕了。 温谯以为她说的是宫中的皇后姐姐,笑道:中宫有喜,天下共庆。 珈若说不是:我说的是你亲姐姐,温之灵。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打她? 温谯吃了一惊。 刚才他进院子的时候,温之灵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说珈若打了她。 温谯哪里会信?他不喜珈若是真,可自己这个姐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时她昏了头,要做点荒唐事,珈若就会让竞秀直接把人捆了,关在家里。 他问,是竞秀不小心碰到你了? 温之灵抬起红肿的脸,哭啼啼:是她!是严氏这毒妇,亲手打的我。 温谯更不会相信了,说了几句,让她安分些,派人送回她自己院子里了。 这时候,珈若自己承认了,温谯惊的打了手中杯子:她有孕了? 珈若慢悠悠道:这是小事。 温谯压抑怒气:未嫁之女,未婚先孕,这还是小事? 珈若道:和她其他罪状比起来,自然是小事。你可知,她那相好的是谁? 温谯心头突地一跳,难以想象,温之灵又闯了什么祸:是谁? 珈若道:郑贵妃的表弟,周家次子周景玉。 温谯差点骂了一句娘! 这个姐姐,果然是个蠢的。 珈若接着道:这还不算。前几日我进宫给娘娘请安,带进去我自己做的点心。你猜猜,点心里查出什么了?还有我放在库房中的几样摆件,都查出了麝香。 不消珈若细说,再加上周景风出京一事,温谯自己就明白了。 他手脚冰冷,一瞬间想了许多,在脑中纷纷乱乱夹杂成了一团,最后只剩下一点最明确的。 他仕途无望了。 这祸事是温之灵闯下的,可却要温家满门来承担。若不是还有珈若在,此时,他和母亲都未必能留在京城。 温谯挤出几个字来:她竟敢不忠!死不足惜! 珈若道:我不敢欺君,只能如实相告,但陛下宽仁,让我把人带了回来。话虽如此,但谋害皇嗣,罪可灭族。 温谯冷厉道:温谯忠君,必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 第26页 温谯出了院门,额角就流出了冷汗。他以往只知道,皇后宠爱珈若,却没想到,连陛下都对她如此溺爱! 皇后高龄有孕,差点被害,陛下怎会不想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没有大张旗鼓问罪,无非是不愿珈若为难。 可他的仕途,自此算是完了。 不过,若是珈若愿意从中斡旋,未必没有出路。 温谯捏紧了拳头。看样子,要更谨慎一些,这几日,抓紧时间将严素榴送走。 温之灵见温谯进来,起初还在絮絮叨叨的告状。 温谯面无表情,对她多一句话也没有:真是蠢不可言。 温之灵看见黑乎乎的药碗,连连后退:弟弟,你不能这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发了高热,烧的昏迷不醒,阿娘没回来,我抱着你跪在药房前,磕破了头,大夫才给了一点药渣。我把药渣拿回家熬了,救了弟弟回来。温谯,阿娘要给人做工,把我们锁在黑乎乎的屋里,姐姐和你相依为命,老鼠跑过去,你就抓紧我的袖子 温谯搁下药碗:喝了吧。不喝,我们一家都没命了。 温之灵惊恐摇头:我不要!严珈若不敢的,她不敢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温谯道:陛下和皇后已经知道了。严氏历代为陛下重用,就是因为忠君。她是镇北侯出来的姑娘,忠心为君,是最紧要的。 温之灵抓着他的手,像小时候他无助的抓着姐姐的手一样。 可我舍不得这个孩子。弟弟,你放姐姐走吧?我去找周郎,今后为奴为仆,餐风饮露,绝无怨言。求求你了,你是我的亲人,这个孩子,也是你的亲人。别杀她 温谯让人制住她,亲手把药给灌了。 这药分量下的极重,这一碗熬的浓浓的,喝下去,那孽胎绝活不了。 温之灵很快就发作了,捂着肚子挣扎着:弟弟,你救救姐姐,救救孩子好不好?是不是严珈若逼你的?弟弟,他虽然还小,可也是你血浓于血的亲人啊!你放过他,没有他,我会死的!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 可这个孽子绝不能留。这是保住温家唯一的办法。 温谯冷着脸出来,站在门口,一阵无力。身后是姐姐声嘶力竭的哭喊,身前是一阵阴冷的风。 片刻后,温之灵的声音弱了下去,婆子战战兢兢的出来,说是已经落了,人也晕过去了,问要不要给大姑娘给个大夫来瞧瞧。 温谯收了所有思绪,沉沉目光一转,冷冷道:不必了。马车准备好了,你们两个,把大姑娘背上车,护送到庄子里,好生照看。 婆子打了个寒战,没想到老爷这样果决,连夜就要把人送走。何况,大姑娘刚才那么惨,还出了那么多血,哪经得住颠簸? 可眼下老夫人病了,婆子也不敢多话,只好照办,拿被子把昏迷的温之灵包着,抬上马车,连夜出了温府。 温谯今夜没有回珈若院中,在书房过了一晚。翌日一早,上朝之前,听说珈若起了,特意去了一趟,告诉她,温之灵已经送走,等人好了,就送进庵堂,一辈子留在里面为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祈福。今日早朝过后,他会亲自去跟陛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没想到,珈若已经收拾妥当,要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秦鸾竞秀透水三个侍女也一并跟上,和他一起出门。 上车时,温谯刚伸出手要扶,却被珈若避开了。 温谯觉得有几分不对,见珈若冷淡,但仍然上了车,给她倒了一点温茶。 你今日起的早,用了早膳没有? 珈若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道:昨夜没睡着。 温谯问:怎么了? 珈若像孩子一样,用一根手指挑开一条缝,看着京城中早起的人们。她声音轻轻的,刺进温谯心里:她哭的太惨了。我睡不着。她不可怜吗?温谯,你听见她凄厉的哭声,难道还能睡得着? 温谯猛地握紧了双拳。 珈若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温谯心头涌出几分戾气:你哭了? 你哭什么?难道是舍不得我姐姐受苦? 珈若很不喜欢他这个蠢笨自大的姐姐。温谯都知道的,不过,和母亲为难珈若一样,温之灵故意找茬,温谯都当做不知道。 珈若淡淡叹气:我和温之灵,也没什么区别。 温谯一愣:你说什么? 周景玉不喜欢她,却为了设局,骗得她好苦。温之灵固然蠢笨,周景玉更是可恶。若没有他,她虽然愚笨了些,但若嫁得好夫婿,未必不能安稳过一生。可惜,她被男人骗了。 严珈若直直的看着温谯幽深的双眼,认真的说道:你也一样,你也不喜欢我。温谯,你也在骗我,利用我。我只怕我将来也和她一样,不能有好下场。 前世可不是如此? 温谯勉强一笑:珈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要胡思乱想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一阵喧哗声,妇人尖利的骂声闯进人耳膜,搅得人昏昏沉沉,几乎全无理智。 好啊,你这小贱蹄子!学什么不好,你学勾栏里那些贱货勾男人?离不开男人是吧?你连别人的男人都惦记!你不要脸是吧?老娘今天就扒了你的衣服,撕下你的脸皮,让全京城的男人都看看,你到底有多贱! -- 第27页 住手,你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温谯一惊,猛地看向对面的严珈若。 这是严素榴的声音。那骂人的女子,他也听出来了,是堂兄之妻,柳氏,彪悍善妒的武夫之女。 他掀开车帘,这才发现,马车什么时候,绕进了巷子里,严素榴的住处附近。 柳氏意气风发的叫骂:你不认识我?你当然不认识我,可你认识我男人啊!你明明晓得他早就成亲了,还敢勾搭他,让他给你花钱,置办了这么好的宅子。你瞧瞧,头上戴的是金钗,花的都是老娘的钱!还有这衣服,丝绸的!你给我脱了! 刺啦一声,严素榴又哭又求:这位大姐,我真的不认识你夫君。我是有夫君的人,我夫君姓温 柳氏:嘿,巧了!我夫君也姓温! 温谯闭了闭眼,耳边听到的,都是严素榴的哭声,还有裂帛之声。 柳氏乃悍妇,严素榴虽然会几招剑式,但却远不如她彪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且,柳氏全无廉耻,当街撕衣折辱这种事,她真的做得出来。 温谯忍无可忍,正要阻拦,就听严素榴哭着喊出声:我夫君是温谯!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呸! 作者有话要说:  县主:大招一个接一个 温渣:被打的措手不及 第014章 温谯向来谨慎,安置严素榴时,用的是堂兄温歧山名下的一处宅院。 珈若查的明白,让人在温歧山的悍妻柳氏面前透露一二,柳氏立刻就顺着腥味,找了过来。 柳氏可是个悍妇之中的能手,就算是个壮年男子,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何况,严素榴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严素榴拽住衣裳,紧紧捂住胸口,可这个不知道从里窜出来的疯婆子,凶悍撒泼,外裳都撕破了。 严素榴哭着喊起来,路人都只是幸灾乐祸,女人们吐着口水唾骂,男人们色眯眯兴致勃勃的围拢过来看热闹,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大姐,我真的没有勾搭你夫君 柳氏脱下绣鞋,啪啪扇了她两耳光:呸!谁是你大姐!你想和我攀姐妹,做梦! 严素榴胡乱抓着一个人求救:救命,她要打死人了,求求你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跟出来的小丫头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严素榴恨死这个泼妇了,眼看她都拽到自己的肚兜了,尖声大叫起来: 你敢!我夫君是温谯! 柳氏一愣,紧接着又骂了一声: 呸,狗屁! 柳氏气乐了:这全京城,满大街上,谁不知道温谯是镇北侯府的女婿?是人严县主的夫君?你谁啊?哪里来的小娼货,乱攀咬也要有点数!你瞧瞧你长的这模样,比得上人严县主一半吗?温谯是瞎了?好好的严县主不要,能看的上你这个小娼妇? 温谯抓紧了栏杆。 珈若笑眯眯的坐在车中,居高临下,透过人群看热闹:你听,她好像提到你了。时远,你认识她吗? 温谯忽然沉默了,一时没有回应。 他对珈若说过许多谎言,可这一瞬间,却连任何一句最简单的谎话都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他太了解珈若了,今日之事,绝不会是巧合。 这就是珈若提前布好的一个局。温谯不想再自取其辱,而且,唯独只有严素榴,他说不了谎。 她救过他的命,救过他全家的命,一向柔顺听话,是他真心喜爱的女人。 珈若眯了眯眼:时远,你不否认,也不说话,难道是默认了?你真是这女子的夫君? 温谯道:你难道不认识她? 竞秀笑嘻嘻的下了马车,站在柳夫人旁边,问:这位姑娘,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我们温姑爷的人? 柳氏立刻同仇敌忾:她就是严县主的贴身侍女。你说你夫君是温谯,你倒是跟她说明白!我叫你胡说八道,正主都来了! 严素榴发髻早就被挠散了,脸上还有几道血丝。她恶狠狠的抬起脸,等着竞秀: 你这奴婢,难道不认得我? 竞秀自然晓得她是谁,可她又不是来认亲的,是来羞辱她的:咦,是有点眼熟不过,你这一脸血赤麻糊,谁认得出来啊? 严素榴弯唇笑了:没关系,没关系,不认得我也不要紧。你认得这个吗? 她伸手入怀,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递到竞秀面前:你认得这块玉佩吧? 竞秀仔细的看了片刻,惊讶的问:这真是我们姑爷的传家玉佩。姑爷初到京城,身无长物,卖了这块玉佩,安置母亲。我们县主知道了,敬佩他纯孝,暗中赎了出来,又托人转赠姑爷。这玉佩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严素榴看了一下四周,认出了温家的马车:你们县主,我那好妹妹,是在马车上吗?你让她下来。 竞秀转身就走:柳夫人,这女子我不认识,您请自便吧!撕衣服还是撕嘴,都随您高兴。 严素榴大声道:这玉佩是温谯送给我的。他亲手给我戴上,对我说,我就是他的命! -- 第28页 马车中,温谯闭上了眼。 果然是珈若的手段。她一向机慧,这点布局,不费吹灰之力。 竞秀佯装惊讶:你说你是我们温姑爷的姘头? 严素榴看向马车紧闭的车帘,又看了看四周人群:三年前,我和温谯相识在先,早就定了终身。只恨我出身不如严珈若,她以权欺人,抢走了我的夫君。可温谯心中珍爱的女子,始终是我。严珈若嫁给温谯的第三日,温谯就找到了我,和我结为连理。严珈若,你听到了吗? 竞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等等,所以,你是说,我们温姑爷前脚立下了永不纳妾的誓言,后脚就养了你这个外室? 人群中一个醉汉嘻嘻哈哈笑道:温谯也没食言,本来就没纳妾,就是刚成亲,就养了个外室。聪明!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严素榴继续颠倒黑白: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和温谯先认识的,是严珈若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强行拆散了我们两个 等等!竞秀突然打断她,一脸严肃的问。你们有孩子吗? 严素榴愣了。 这什么问题啊?这不合常理啊! 这侍女一向忠心,不是应该气的哇哇直跳,然后打人吗?只要她一动手,她就装可怜,坐实严珈若仗势欺人的坏名声。 还有严珈若,她肯定是在马车里的,她不是一向最喜欢温谯吗?怎么到现在还能忍得住? 严珈若身体不好,干脆气死了,那才好。 严素榴勾了勾唇,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我和温郎虽然还没有孩子,可一向恩爱有加。温郎他啊,很黏人,又很勤勉,日日都要缠着我 竞秀敏锐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们在一起厮混了三年,居然都没有孩子?我们县主也没有,家里两个妾室也没有,可是大夫说了,我们县主身体无恙,那难道,是我们姑爷不行吗? 严素榴目瞪口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行不行的? 可是,她和温谯在一起三年,温谯从来就没碰过她,难道,真的是不行? 温谯沉默的下了车,人群中有不少认得他的,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严素榴一见温谯,双眸含泪,惊喜道:温郎,救我! 温谯拿披风把人一裹,就要离开。 柳氏拦住他:二弟,这女子住的是你堂兄的宅院,你要把话说清楚,她究竟是你们谁的姘头。她要是你的人,那嫂子也不为难你,让你把人带走。可她要是你哥哥的相好,那你就得把人交给我。 温谯黑沉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柳氏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妇,竟然瑟缩了一下。 温谯对柳氏道:请大嫂让开吧。此女是温谯故交,与兄长没有干系。 温谯亲口承认了。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当年温谯求婚的誓言,并没有过去许久。这三年来,温谯对严县主更是细心体贴,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满京城女子心目中的梦中情郎,竟然公然承认,自己在外面偷偷养了外室。还连祖传玉佩,都送给了这外室,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一个垂髫小姑娘把啃了一半的玉米棒槌砸在他身上,抹着眼泪跑了:我前几日还跟阿娘说,找夫婿就要找温大人这样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温谯将严素榴送回家中,嘱咐她锁好门窗。 严素榴眼泪巴巴的拽着他的衣袖,小声问:温郎,刚才我真的怕急了,她真的疯了,我怕她撕掉我的衣服,情急之下,才说出了我们的关系,你,你会不会怪我吧? 温谯已经是满身负重,可他还舍不得对她说什么重话。 别怕,不会有事的。 严素榴怯生生的问: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我真的怕你不知道,她从小就这样,什么都要抢,什么都和我争,从不让我有一丁点快活。她现在知道了我和你的事,会弄死我的。温郎,我真的很怕她。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可她心里其实无比痛快! 从她和温谯勾搭在一起,她就在期待着今天。她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严珈若此刻的表情。 温谯拍了拍她的手,好生劝慰了几句,这才赶着去上朝。 珈若早就走了,他只好步行而去。一路之上,似乎所有人都用异样而嘲讽的眼光望着他。 温谯心道,他难道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吗?他不过是违背了对一个女子的诺言而已。 唯一不巧的就是,这个女子,深受帝后宠爱,身份贵重罢了。 温谯连忙赶路,身后传来马蹄声,和自己擦肩而过。马上的人威武不凡,突然一甩鞭,将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树枝打断,正好砸在了温谯头上。 温谯虽然避让及时,可手臂和脸上也划出了好几道血痕,脸上火辣辣的,活像被人揭下了脸皮。而那骑马的两人,早就跑远了。 随从努了努嘴:侯爷,您干嘛和一个书生过不去? 大胡子哼了一声,道:吾手滑了。 -- 第29页 随从压根不信:得了吧您。当初您独自一人,奉陛下命,暗中带着兵符去接管镇北军,万兵丛中取敌将首级,箭无虚发。您会手滑?您该不会是看上了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才故意为难他吧? 大胡子:看不上。 随从叽哩哇啦的追问:那您这到底是为什么?总有个缘由嘛,哎,总不能是看上那个娇憨的小侍女了吧?不过,她也蛮可爱的,侯爷,说真的,我有点喜欢,您要是不喜欢,那我就去给自己打听了 大胡子:噤声。 随从闭上嘴,不说话了。 温谯顶着一张血赤麻糊的脸,收获了满朝文武的注目。田少卿见了他,直摇头,本想说几句,陛下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胡子:吾到现在还没有出名字 下一章和离(终于到了! 第015章 今日朝上,一向仁厚的睿帝一直冷着脸。 满朝文武都知道,睿帝拿严县主当亲闺女养的,哪敢触霉头。平时争吵不休的那几拨大臣,今天也不吵了。长篇大论的御史老头儿也不啰嗦了,言简意赅的把问题说了。 所以,今日朝会,也格外效率。 睿帝把大事都处置的差不多了,一双龙目往下一瞅: 温谯何在? 温谯顶着伤脸,上前跪好。 那脸上一道道的伤,也太像被女子用涂了蔻丹的尖细手指抓破的,文武百官都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咦――,和买菜时候听人八卦的妇人婆子,差不多。 睿帝问:听说,你在外面,有一红颜知己? 温谯答曰:只是故友。 睿帝不悦:虽然是故友,可男女有别。这自古以来,哪有让烈火去照顾干柴的?这不瞎胡闹吗?温谯,你要还想好好儿过日子,将此女送走,为其择一良人作为依靠,才是正理。 陛下亲自开口,温谯自然只能应是。 可温谯居然迟疑了。 严素榴说,珈若会弄死她的。她向来柔顺,大病之后,无依无靠,并没有柳氏那样彪悍的性情,也没有珈若坚韧的心智,要是真的把她送走,不在自己眼前照看,只怕她顾不好自己。 何况,严珈若自小与她姐妹不睦,必定会报复于她 他怎能不顾忌她的生死? 睿帝气的一拍桌子:你难道还舍不得那女子? 你也不必犹豫!朕的妹妹,也不容人轻贱,今日,朕就做了这个主,让你二人和离。自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本来,大理寺这桩大案办的不错,雷厉风行,办案的几位官员,陛下都再三嘉奖。唯独只有原本作为首功的温谯,被陛下斥责言行有失、御前失仪,还真的另外下旨,着温谯与严县主和离。 站在下边看热闹的官员们都不敢吱声,只有田少卿马上要丁忧了,有些不忍,上前劝道:陛下,这向来只有赐婚,让孩子们结成百年好合,可哪有真的下旨让孩子们和离的?再说,这夫妻嘛,争争吵吵,热热闹闹,也是常事。严县主向来和温大人好的很 睿帝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朕没给他机会吗?朕不是装糊涂,让他把那女子送走?他倒好,还不肯!既然那女子说什么,朕仗势欺人,朕今日便昭告天下,恢复你的自由身,你和那女子双宿双栖去吧。朕和皇后的妹妹,还愁嫁了不成?田少卿,你儿子也十八了吧? 田少卿忙不迭的,嘴都吓瓢了:陛下,臣的儿子许了人家了 睿帝气的啐了他一口。 珈若没想到,皇帝姐夫居然这么给力,听到消息,把最后一点绿豆糕塞进嘴里,就要出宫。 皇后见她心情不错,也不知从何说起,摇了摇头:你真是大了,满肚子的心思,也不和姐姐说。陛下是冲动了些,不过,温谯的确不算个好的。胧胧,你是如何想的?若的确不愿和离,我这就派人去殿上,和陛下说说,尚能转圜 她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愿意珈若委屈,可这桩事,还是要看珈若自己的意愿。 她可是知道,珈若到底有多在意温谯那个狗东西。 和离挺好。珈若小兔子一样点点头,笑眯眯道:我还要多谢陛下,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搬家。 说完,顺了一盒子点心,出宫去了。 刚出来,就碰到太子,身后跟着他的年轻少傅:太子殿下,时如逝水,不可荒废光阴。您身为储君,要严正己身,更不该逃课 太子:孤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小少傅:何等国家大事? 太子:孤的小姨父跟人跑了! 少傅姜鹤宁: 太子看见她出来,别别扭扭的凑到旁边。珈若手里正掰着一块点心,就顺手递给他一块,又发了一块给姜鹤宁。 姜鹤宁红着脸收下了,蚊讷道谢,安安静静像个小鹌鹑一样跟在太子旁边。 太子听说珈若真要回家搬东西,立刻点齐了自己的亲兵,一起跟上。路上偏生又遇见了宋虚渊,带了好几个武夫,说是要去温家看热闹的。 -- 第30页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回了温府。 刚到门口,宋虚渊就拍手叫好:你看门口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是不是你夫君的相好?果然是我跑的快,才能看到这场好热闹。 珈若挑帘一看,严素榴一身素衣,跟披麻戴孝一样,凄凄怨怨的站在正门口。 朝中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严素榴的消息也不如别人灵通。她在家中待了片刻,就赶紧过来了。 她真的迫不及待,要过来恶心恶心严珈若。 见人围的差不多了,严素榴软软的跪下,凄婉开口:三妹,二姐来给你请罪了! 说完,扑通扑通,朝着紧闭的大门磕了三个响头。 三妹,我和温郎相识在先,早就互许终生。可自从你认识了温郎,也对温郎情根深种。你身体不好,又无依无靠,温郎本就是敦厚之人,姐姐也希望你余生能安稳幸福,是以,你嫁了温郎。出了今日之事,姐姐羞愧难当,三妹妹,你就当从未发生过,姐姐会立刻消失在你眼前,从此再也不出现 啪!宋虚渊玉手一拍桌子,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她这是不惜自己一身臊,也要给你添点堵?我下去手撕了她! 珈若摆摆手,让竞秀下去,把人给安置了。 理会她做什么?她有那样的的排面,让宋郡主手撕她?再者,我把他们全都凑成一大锅,我容易吗? 渣男贱女,总要凑成团,互相折磨才好。 宋虚渊捏捏她的脸:啧啧,可真是学坏了。你这个小白团子,就是芝麻馅儿的,看着软乎乎,切开心,黑透了! 珈若:怎么听着,就不像句好话? 竞秀下了车,也不多说,对着人群道:既然是温姑爷的相好,那便请进府吧。横竖也不多你一个。 严素榴万万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计较,盘算了许许多多的话,想给珈若致命一击,却连珈若的面都见不到。 她挣扎了几下,喊了几声三妹妹。 珈若在车里,理也没理。 竞秀把人拎进府,随手一扔,还拍了拍手,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你别喊了。今后啊,你和温谯那点事,和我们县主也没关系了。 严素榴冷笑:怎么就没关系?我进了温家门,以后我和严珈若可还是姐妹!少不得要和睦相处 竞秀翻了翻眼皮子:我们县主已经和温谯和离了,陛下亲下的旨意。你自去和那两个妾室和睦相处去吧。不过呢,你虽然做了三年见不得光的外室,可说到正经进温家门,却是最晚的,还得管那两个小妾叫姐姐呢! 严素榴脸色大变:你胡说!严珈若呢?让她来见我!我不信她能这么容易就放手,严珈若! 竞秀冷笑: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大吵大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这是温老夫人的院子,温谯可是个大孝子,老夫人要是不喜欢你,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竞秀说完,径自走了。 严素榴刚要追赶,却被几个婆子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就让她跪在了院子里。 屋子里头,麦氏气的呼呼直喘气。外边发生了什么,她是还不清楚,可她知道,温谯为了这个狐媚子,要和严县主和离了! 麦氏是不喜欢严县主,可严县主圣眷在身,哪是这个狐媚子能比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她一拍手,就让婆子出去,先押着狐媚子跪下,好好立立规矩。 严素榴跪在鹅卵石台阶上,不一会儿,膝盖磨的生疼。那几个婆子压着她的肩膀,根本不让她起来,她想见见温母,讨好一番,可根本没人传话。 严素榴坚持不住,假装晕了过去。那两个婆子,居然硬生生的把她提起来,硬是按在石头上跪着。 她真是叫苦不迭,巴望着温谯快点回来。再这么跪下去,她的腿还能要吗? 珈若的嫁妆本就已经清点妥当了,太子大手一挥,让人装车送了出去。 管家什么时候见过这些贵人,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子,让人去告诉温母。 麦氏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她挣扎起身,让人找个春凳抬着自己,预备无论如何,就算要她这把老骨头跪下来求她,也要先把人给留住,等温谯回来再说。 可她压根没见到珈若。院子门口只见一个意气风发、肃肃青松般的男子,负手立着,管家垂头鹌鹑一般,缩在旁边。 麦氏刚上前,太子就行了个晚辈礼。 管家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老夫人,太太太太太太 温母不悦:太什么?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姜鹤宁:老夫人,这位是东宫太子殿下。学生是太子少傅姜鹤宁,老夫人安。 温母差点从春凳上掉下来,舌头都在打弹:太太太太太 太子温和笑笑:老夫人不必惶恐,孤只是来随意瞧瞧。 温母见他随和可亲,心下稍安,抹着眼泪道:殿下,您说说,这算什么事呢?小两口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闹的要和离?我这一把老骨头,几时能抱孙子还不知道,怎么就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珈若这孩子对我不满,我这把老骨头就给她跪下,跪到她满意为止。只求她别再和温谯置气了。 -- 第31页 温母是个一哭二闹三撒泼的好手,说着说着就往春凳下出溜,打算见了严珈若,就噗通给她跪下。 凭她什么贵女,逼得婆母给她下跪,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这糟心的小姨父已经三天没挨打了 给小伙伴们推一本古言新书,也是小伙伴的书,大家有兴趣,可以(一定)去瞅瞅哦! 《太傅的白月光重生了》――死后我发现那个闷骚的太傅他暗恋我 谢谢大家!!! 第016章 温母刚下来,就听到腰背嘎嘣一声脆响。她疼的老脸憋红,不过,拼命忍住了。 等她见了严氏,噗通跪下DuangDuang磕头,只要能留下人,等温谯回来,就成! 太子笑的更温润:温大人蓄养外室,陛下雷霆震怒,和离旨意已下,只能如此了。小姨若是不遵从,或者,老夫人执意不许,难道是要抗旨不成? 温母被唬了一跳,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只知道抗旨是要诛九族的。她可根本没想到,陛下能专门下一道圣旨,让他们和离啊! 这下,她是真哭出来了,也不敢再闹,灰头土脸缩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等回去后,看见严素榴半死不活的跪着,让人当头泼了一桶盐水,恶狠狠的道:让她跪,跪端正了!这贱皮子,连累我们温家! 这一气一闹,她精神好了点,想起自己女儿来,一问才知道,温之灵被连夜送走了。 婆子不敢说的仔细,怕惊吓了温母,只说问题已经解决了,老爷做的主。大姑娘被送到城外庄子,有两个婆子专门跟去伺候。 麦氏心疼的直抹泪,药也吃不下,这一闹,精气神涣散,病又重了几分。 等温谯回府时,府中未免显出几分狼狈零落。 太子亲卫训练有素,不会乱动府中一草一木。珈若来时,并没有带许多随侍,跟着走的也只有她惯常带在身边的几个婆子和两个厨娘。按理说,府上的变化并不算大。 可因她一走,满府都有些人心惶惶。昨日还看着盛景繁花,今日就露出了颓败之相。 管家缩头缩脑的跟在一旁回话:夫人把自己的嫁妆,全都带走了。好像,好像是之前就整理好的。 温谯张了张口,居然没有发出声音。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沙哑问:她什么时候整理的? 管家细想了一下:快一个月了。怕是上一回,老夫人和夫人一同落水之后,夫人就开始整理了。 温谯凝眉,她居然那么早,就存了去意吗? 如今细想,上次他回京,珈若就显出冷意。只不过,他太自大了,居然没有细想。 温谯觉得有些看不透珈若。她是镇北侯府的姑娘,皇后最疼的小妹妹,又有县主封号,若是想做什么,直接做了就是。 如今连陛下都为了给她撑腰,下了一道不伦不类的和离旨意,她既然早就存了分别之意,为何还能忍了一月之久? 难道,就为了将明明白白的错处,都推到他温谯头上吗? 那她的确成功了。 如今,坊间都传遍了。说他温谯骗婚在先,欺骗了严县主,蓄养外室,还有竞秀那丫头说的鬼话,都说他生不出孩子,是个假男人。 真真是好手段。 把她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全然没有一丁点错处。她,还有镇北侯府的名声,都不会有一丁点的影响。 只要她还在,镇北侯府即便已经是一座空府,可当年忠君卫国的名声,仍然不改。 温谯突然有些能理会到珈若的心思,缜密、忍耐,坚毅,令人敬佩。 温谯站在月亮门前,一阵冷风迎面过来,直往人脑门里冲。 管家嗫嗫嚅嚅:还有一桩事,老爷,那位严姑娘,真是您放在外头的? 温谯目光沉沉:老夫人让你来问的? 管家连忙摆手:不是是,是严姑娘她找上门来了。 温谯顿住,立刻问:怎么回事?夫人可曾为难她? 管家苦着脸:夫人压根就没有逗留。太子殿下和涅阳郡主跟金刚护法一样,搬了夫人自己的东西,就直接离开了。但是,严姑娘的确是夫人带进府来的。说是您已经当众承认,她是您的人,温府自然应当收容。夫人把人带进来,就直接送到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温谯顿觉不妙,大步赶到母亲院中,果然见到严素榴软趴趴的被两个婆子挟持着,跪在鹅卵石上。 隔远了看,她脸色难看极了,半死不活的,汗珠直往下低落。 温谯大喝放开,把婆子推开,将人抢在怀中。 严素榴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已经昏过去好几次,又被水泼醒。可她也不敢彻底昏睡,意识尚存。 她要等温谯回来,演一出凄婉动人的好戏,把温谯的心,牢牢的捏在自己手中,就连他母亲也不能动摇。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受伤的膝盖一把,逼自己清醒过来,眼泪涟涟,朦胧望着温谯: 温郎,你总算回来了!若再不来,只怕我活着是见不到你 她说完,故意往温谯怀里一钻,就放心的晕了过去。 -- 第32页 温谯看着她裙子上透出的斑斑血迹,心痛难忍。 两个婆子扎着手:老爷,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这女子不是个好的,还气走了夫人。老夫人刚吃了药睡下,叫传话给您。您今日要是追不回夫人,以后就不用来见她了。 温谯将人抱起,冷冷的瞪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唬了一跳,忙啰嗦道:老爷,这都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奴几个,也不敢忤逆。 温谯抱着严素榴出去,径直将人安置在了自己书房之中,命管家立刻去请大夫。 如此,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确定严素榴没有大恙之后,又让人去把她的小丫头接过来,给她上药,揉搓膝盖。全部妥当之后,温谯才去见母亲。 这时候,麦氏已经气的砸了好几个茶盏了。 温谯一进去,麦氏就喝了一声跪下。温谯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碎渣子上。 麦氏直喘粗气:你和严氏成亲三年,也从来没有哪一回,你回来是先去见她的!哪一次,你不是先来给母亲请安?今天,就为了外边那个狐媚子,你给我院子里的人脸色瞧?你是不是干脆要气死我?温谯,你可从不贪色! 温谯慢慢道:母亲,您可还记得,那一年我们母子三人,在表舅父家过不下去了,仓促离开。途经嘉陵时,恰好遇到匪乱。车夫跑了,我们母子三人被一个土匪校头目围住,要抓姐姐和母亲上山,还要杀了我这个无用之人。 麦氏想起往事,靠在床上抹眼泪:你晓得以前的日子那么苦,怎么不知道珍惜?严氏的确不好,可她是皇后的妹妹,如今和你闹成这样,陛下怎么还会重用你?就为了外头那个女子?你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啊! 温谯给母亲磕头:母亲,前程固然要紧。可若没有她,我们母子三人,在匪乱之中就没命了,哪还能有今日的温谯? 麦氏微微坐直:你是说,她就是那日救我们的女将军? 镇北候在世时,镇北侯夫人和皇后也曾待过军中,因此,镇北军中也有女兵。但大多数还是做些医护之事,少数在前方厮杀。 自镇北侯过身之后,这些女兵也大多退了。 温谯道:母亲可还记得当日情形? 我又怎会忘记? 温谯笃定道:母亲难道就不觉得,素素有几分眼熟吗? 麦氏吃惊的很:当时救我们的,是一行七个女将。领头的年纪却小,那些年长的都听她的话。难道,这个狐媚子就是当年救我们的小将军? 不错。温谯的意思,很清楚明白。 麦氏不大相信:这怎么可能?当年那小将军,飒飒朗朗,怎会是这样一幅忸忸怩怩的模样?何况,她若是会武,怎么还会任由婆子们欺负?再说,当年那小将军年少,如今过了四年,模样也有变化。我的儿,你可别被她骗了。 温谯初见严素榴,便觉得有几分眼熟。后来,她被地痞纠缠,的的确确使出的是那几招剑法。温谯记忆非凡,当时就有几分怀疑。 再后来,是严素榴主动问他,可曾见过她。 温谯谨慎,旁敲侧击,才确定了,当日救他们母子三人的,正是严素榴。 温谯微微叹气:母亲不知其中内情。她原本也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姑娘,是镇北侯堂兄之女,也是珈若的堂姐。她父亲也在军中,三年前与镇北侯一同战死之后,她跟着大病一场,后来身体也不好,就拿不得剑了。人遭逢大变,又失去亲人,怎能不性情大变? 母亲,无论如何,她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我和珈若之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我行事不周,全是我的错。母亲不必再迁怒她。 温母也说不得什么。她以前或许想过,要好好的感谢这个救命恩人。可一旦知道,她居然做了儿子的外室,就十分的厌恶她了。 但温谯已经说到这份上,温母便表态,不会再为难她。 说了这许多,温母心神俱疲,抓着温谯的手,问:你今日上朝,陛下是不是为难你了?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撸了你的官职?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不然,我去求求严氏,求她回来。 温谯看着跃动的烛火,沉默的摇了摇头。 不必了。 温母又抹泪:是啊。那是陛下的圣旨,谁敢抗旨不遵啊。 温谯再次沉默。 就算没有圣旨,珈若既已做下决断,就断不会再回头了。 难怪那时候,在烟羽堤阁楼上,她提起了虞夫人。她说虞夫人绝不回头,以她之决绝,比虞夫人更胜。 上官清鸿一旦变心,哪怕日后后悔,虞夫人也绝不回头。 可他温谯又不是上官清鸿。 上官清鸿会后悔,他绝不会。 珈若被虚渊以陪伴的名义,缠了半个晚上,睡得也不大安稳。 早上,珈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掀掉搁在自己身上的一只脚,就一巴掌糊在了虚渊脸上。 宋虚渊猛地惊醒:怎么了,母亲?儿媳念到哪一句了? 珈若嫌弃的很: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快回你自己个家去。 宋虚渊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怎么也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乍然碰到了这种惨事,我得留下来开导你 -- 第33页 珈若:说人话。 宋虚渊一脸生无可恋:王沛他老娘,来了。她来京城探亲小住。哎,别提了,我最近过的什么日子,比原来做和尚尼姑还惨,不能去看杂戏就算了。他老娘,爱好念经,还爱听人念给她听。我每天眼睛一睁开,她老人家笑眯眯的捧着经书来了,照着一日三餐的念!你知道吗?天啦,我念经念的嘴都要瓢了! 珈若默默的吐了一句:只要不爱好给儿子纳妾,也还算省心了。 宋虚渊跳起来:她纳啊,随便纳,纳完了,一个伺候她儿子,一个念经给她听。别妨碍我吃香喝辣、游手好闲就成。 珈若: 二人起身梳妆,一同进宫拜会皇后娘娘。 马车刚动,就慢慢停了下来。珈若忽有预感,晨风拂开车帘,温谯自暗影中信步而出,站在了马车前。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和离就和离,我才不会后悔了。 后来 第017章 宋虚渊一看见温谯,就跳到车辕上,抢过马鞭,抬手一指:温大人,狭路相逢,有何贵干? 温谯面色不变,淡淡道:涅阳郡主,温某想和严县主,小谈片刻,还请郡主行个方便。 宋虚渊不止提马鞭,还要撸袖子了:先让姑奶奶抽丶你一顿,给我珈若妹妹出出气再说! 珈若哭笑不得,拦着宋虚渊:虚渊,你不怕被王老夫人知道了?我自己来! 珈若倒没想到,温谯会来的这么快。 她从没什么亏待他的,也没什么不敢见他。 可她下了车,二人并肩而行,温谯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珈若手里把玩着虚渊硬塞给她的马鞭,道:温大人,上朝要迟到了。 不急。温谯道:陛下勒令我,闭府自省。 珈若默了默:这是我家门口。你赶紧回自己家自省去吧! 温谯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竟然还觉得她的孩子气,有几分好笑:总是要和你说一说的。既要分离,也该好好告别。毕竟,夫妻,本是这世间最为亲密之人。 珈若嗯了一声,突然抬眉,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至亲之人?温谯,你自问,心中有没有一时一刻,真正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温谯沉默的望着她,过去三年,她是他的妻子。他巨细无遗的营造了一个完美夫君的假象。全京城都知道,严县主嫁了如意郎。 可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宠她,有时也巴不得她突然消失,鬼使神差时,也做过错事。 比如那只吵得她不得安眠的鸟。他是明明知道的。 温谯收敛心神,平和道:是我有负于你。珈若,如今你自由了。你我夫妻一场,情分如尚温之茶,只愿你今后,如意顺心。 珈若眼神依然清亮,可也是尖刻刺骨的:何必说的这样好听?尚温之茶?你我何来情分?有的只是欺骗、利用。这种情分,如同隔夜茶水,虽然香气犹存,却只能毫不可惜的倒掉。 温谯依然温和:珈若,你我之间,全是我之错,但我此时的祝愿,出自真心。 珈若再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和鄙薄,冷笑道:那大概是我与你相识数年,唯一的一点真心。温谯,你固然有才学有才能,清高又自负,可论起私德,你这个人,和周景玉又有什么区别? 温谯脸色一变,立刻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怒气。 你拿我和周景玉那个废物相比? 珈若道:没有我,你温谯也不过一个废物。 温谯猛然回头,望着珈若。 她身形不到他肩膀,外表又实在美丽,具有十足的欺骗性。她站在他身畔,百无聊赖的把玩那根马鞭,连说那句话时,语气也是娇软的。 可眼神实在冰冷而又平静。 她说话时,语气软慢的,总让人觉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温谯,你不必如此。陛下放了温之灵,你也将其软禁,陛下和皇后娘娘就不会再追究了。陛下乃是仁德之君,而她也不是主谋。至于你,陛下也知道,你有能力。所以,你大可不必特意找来,做出这幅lsquo;好聚好散的姿态。 今日,我给你一句话,我不会干涉你的仕途,你有多少才干,就能走多远。说白了,我厌烦你透顶,今后,懒得和你好言相对。你或者温家人见了我,不必过来寒暄,只当从不认得,还免得虚伪。 温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似乎一瞬间憋住了气,连时间都是静止的。 他知道她脾性,却不知道,她对自己也能如此刚烈。 过去三年,她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这时候,他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很难忍受,难以忍受一个对他这样冷漠的严珈若。 她原来,是多在意他的。 珈若上了车,马车行出老远,温谯还在原地孤零零的站着。 虚渊啧啧两声:真够虚伪的,养外室的时候,毫不犹豫,那么干脆。而且,他找谁不好,偏偏要找你堂姐?难道是真喜欢你堂姐?搞不好,就是故意恶心你的。现在做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啊? -- 第34页 他是真喜欢严素榴。珈若淡淡道: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温谯此人,对于在意的人,如他母亲、长姐温之灵,还有他真心喜爱的严素榴,他几乎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奋不顾身的为他们做一切。这次,他明知道温之灵犯下大错,唯一能在陛下面前挽回一二的,就是干脆让温之灵lsquo;暴毙,可他为了保住姐姐,仍然连夜把她送走。 只不过,温之灵可不会领情。 珈若吹了吹冷风,语气仍然是冷淡的:但不在他lsquo;眼中的人,他也很残忍。 比如自己。 所以,不用我刻意报复他,今后,他会很痛苦的。 宋虚渊听的云里雾里,半懂不懂:说白了,你还不是要白白放过他?这个渣男,我还是支持暴打一顿,拿出你当初在军中大杀四方的魄力来啊! 珈若:你等着瞧好了。今后,温家的大戏,精彩着呢。 进宫之后,虚渊拜会了皇后娘娘,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先出宫回去了。 陛下恰好下了朝,留珈若在宫中用一顿便饭。 因是便饭,便摆在皇后宫中,只有陛下、皇后、太子几人。睿帝一向不好奢靡,平日吃饭也只用四五道菜,今日因为珈若留下,又添了一道芙蓉滑蛋、蒸柠檬鸭,还有几道清淡爽口的小菜。 珈若顺利摆脱了温家,大获全胜,心情大好,胃口不错,虽然有秦鸾在一旁看着,也多吃了两筷子鸭肉。 皇后见她胃口好,放心不少。 正吃着,云盛宫郑贵妃来了。 睿帝不耐烦:她都不用吃饭的么?朕吃着呢,不见。 皇后轻轻推了推他手臂:陛下这么孩子气做什么?我让嬷嬷把人请到偏殿,等用过膳,再去见她。 睿帝哼一声:她过来,准没好事。一天天的,兴风作浪。 片刻,嬷嬷过来,回道,郑贵妃是奉太后命来的。 睿帝啪的放下筷子,摆摆手,让把人请了进来。 郑贵妃请了安,让宫女端上来两道菜:太后娘娘方才正在用膳,吃着这道盐水鸭子,还有灼鹿肉,十分不错。太后娘娘挂念陛下,特意命我给陛下送来呢。 睿帝没吭声。 严皇后笑道:多谢太后挂念。 郑贵妃殷勤的夹了一筷子鸭肉:陛下,您尝尝。 睿帝刚好动了一下碟子,那块肉就掉在了桌面上。 郑贵妃尴尬的举着筷子:掉了臣妾再给您夹一块。 睿帝深沉道:这可是母后所赐,怎能浪费? 严皇后:那我帮陛下吃了吧。 郑贵妃飞快的夹起桌子上的鸭肉,一口吃了,又重新夹了一块。 陛下,您吃这块。 睿帝看了看碗里的肉,夹到了嘴边,郑贵妃巴巴的看着,殷切的问:陛下,好吃吗? 睿帝突然把肉放下了:贵妃,五皇子近日书读的如何? 郑贵妃连忙道:近日读的不错,很有长进。百家姓快能全背了呢。 五皇子今年七岁,因为身体不好,是几个皇子当中,开蒙最晚的。 睿帝点点头,太子不到五岁,就能读三字经了。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以小五那孩子的资质,已经非常刻苦了。 他还是很满意的。 小五是个好孩子。又问饭吃的如何,晚间睡的可好,和伴读的公子相处如何。 睿帝虽然不大喜欢郑贵妃,她时常拎不清,还爱给太后告密。可五皇子是自己的孩子,他总会多关心。 郑贵妃听了这些,却有点不大是滋味。 皇上问,饭吃的如何。是不是嫌弃五皇子长的太胖了? 睡的好不好?谁不知道,小五还常常在太傅的课上打瞌睡啊? 至于和同龄人的相处,五皇子不爱说话,是个默不吭声的闷葫芦,经常一整天也不说一句。 当着太子、皇后和珈若的面,尤其皇后的儿子太子还这么优秀,郑贵妃就有点不大自在,敷衍的说都好,都好。 睿帝看她敷衍,就没什么心情了。 郑贵妃见睿帝不再问五皇子,又把话题拉到了珈若身上。 严县主啊,识人不清,真是可怜。 啊?眼巴巴看着一桌子肉的珈若慢慢抬起头:贵妃娘娘,我脱离火坑,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郑贵妃道:是哦,幸好能认清楚那人的真面目。虽然之前倒霉了点,还是值得高兴。陛下最疼爱县主,若看上了什么好男儿,也不过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能下和离圣旨,将来自然也能下赐婚圣旨。陛下,您说是吧?所以说,还是严县主命好,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宠爱,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和离回了娘家,哭也哭死了呢。 郑贵妃还真是来拉拢珈若的,可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不留神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睿帝看她蠢蠢的,好不耐烦:菜送到了,你回云盛宫去吧! 郑贵妃啊了一声,不大想走,这个月她才见了皇上没几回呢。 -- 第35页 可妾还没吃饱呢! 睿帝拍筷子:可朕看到你就饱了。气的! 郑贵妃只好起身,忸忸怩怩,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郑贵妃刚走,睿帝也跟着问:珈若,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好男儿? 太子:我的少傅见了她就脸红,我觉得姜少傅可以。 皇后:总要细细斟酌,依我看,该把京城适龄男儿的画像,都造个册子,这回,要让姐姐好好考察考察。 秦鸾:娘娘说的不错! 珈若: ? 她昨天才和离啊!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县主(无奈摊手):和离之后,满京城都在给我介绍好儿郎 温渣:和离第一天,有一点点不习惯,但我不后悔!(坚决不做王八)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22826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8章 珈若陪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勤嫔和惠嫔带着小公主来给皇后请安。珈若便没有多待,告辞出宫。 行至两宫夹道,珈若看见枣子树,有点嘴馋,站在边上,用竹枝去打。不知是哪个宫人放在这里的竹枝,上面系着兜网,一挂就把果子拉下来了。 珈若满心的孩子气,垫着脚,够了几串,脸蛋都红扑扑的,真像个垂髫小丫,无忧无虑,兴高采烈。秦鸾又接过竹竿,一连收了一网兜,主仆几个把披帛解下来,把枣子包在里头,喜滋滋的出宫去。 长宁侯萧融正站在泰和桥上,目光幽深的往下望。 一目之隔的枣树,簌簌作响。那人已经走远了,枝叶却还在摇动。 太子带着姜鹤宁过来,眉眼都带着喜悦笑意:皇叔!上次您回京,侄儿偏偏在外地,虽然特意赶回来,可刚到京城您就走了,实在不巧 太子叭叭说了一通,表达了自己对这个能征善战的皇叔的敬仰之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萧融根本没听。 他顺着萧融的目光下看,恰好珈若捧着枣子走了,身影被宫墙挡住。 因此,宫墙之下,除了枣树,和一根孤零零的竹竿,什么也没有。 太子疑惑的问:皇叔,您在看枣树?这枣树有什么奇怪的吗? 萧融摇摇头:刚才有个馋嘴的丫头,在偷枣吃。 太子以为是哪个宫女:这棵树上的枣,的确很甜。宫女们常来这里玩耍,就连父皇身边的总管,也喜欢吃。这枣树是父皇当年从北边回来时,带回来的一个枣核,扔在这里,没想到十余年过去,不经意间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实在意想不到。 这不过是寻常一句话。但世间事,大抵如此,言者无心,听着却深有感触。或者言者有心,听的人却毫不在意。 萧融心中触动,道:是啊。怕是这枣核自己也想不到,会在宫中长的这样好。 他还记得,这丫头稚气未脱时,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说过会一辈子留在镇北军中。那时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做什么,就能成什么。 世事之变,实在难料。 太子和长宁侯寒暄几句,萧融大概没料到,今日进宫会见到珈若。也实在闹不明白,自己见了这孩子,为何会如此在意。因此,他有点心不在焉。 但是,他的冷淡,可一点也不影响太子的热情。太子从北境问到镇北军,又问到了长宁侯的婚姻大事。 长宁侯说没,忙着打战练兵,没空娶媳妇。 太子玩笑道,让父皇给他赐婚。说到这里,小迷弟太子突然又嫌弃了: 皇叔,您为何不把胡子剃了? 萧融:匕首掉了。起初是匕首掉了,前段时日,他亲自潜入敌境,也不方便。后来,才发觉,这把大胡子足可以冒充东胡人,是个再好也没有的天然伪装,因此刻意没有收拾。 太子以为他要说什么,边境忙碌,或者大丈夫不注重外表之类,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那皇叔进宫前,怎么不去收拾一下? 萧融默了默:这胡子不好吗? 太子很嫌弃:胡子没什么问题,像我父皇也有胡子,还不是一个中年美皇帝。但皇叔你的胡子太狂野了。 萧融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突然开口道:太子,吾今日身体不适,便先行出宫,先不去晋见陛下了。告辞。 说完,干脆利落的走了,留下太子和姜鹤宁,茫然的站在桥上。 片刻,内监总管也找来了,问长宁侯人呢?咋还没来呢? 太子: 似乎是孤嫌弃皇叔的胡子,皇叔羞愧难当,掩面而走? 总管:哈?啥?出了啥事? 少傅姜鹤宁面无表情:并没有。太子絮叨如饶舌妇人,长宁侯不堪其扰,拂袖而去。 总管更懵了:??? 但长宁侯反正是走了。总管茫然的回去复命了。 珈若坐在马车上,刚拐进一条街,就听见秦鸾在外面,小声的问车夫:怎么上了昭华坊? -- 第36页 车夫一向老实,吓了一跳:方才有几辆马车,挤在一处,不知为何争吵不休。我怕惊扰县主,才特意换了一条路。 秦鸾叹了口气,而车内的珈若,已经闻到了一股要命的油辣香气。 鸾儿,这是不是老牛家大碗牛肉面的味儿?停,停。 秦鸾扶额:县主,您方才不是用过御膳?我们快些回去吧? 马车将将好,走到了老牛家门口。偌大的布帘上,写着一个红色的牛字。机灵的揽客小二打扮成牧童,热乎又殷切的招呼往来行人: 客官,吃面不?一大碗牛肉面,只要十个铜钱,好吃又管饱!昭华坊里,头一份儿! 珈若鼻尖到肺腑,都是这股辣香,简直要了小命了。 在北境的时候,她最爱的就是这口。老牛给她炒好辣子油,里面埋着一大块一大块的酱牛肉,初冬的时候寄过去,吃到开春也不会坏。不管是拌面还是拌饭,来上一口,美味又驱寒。 对珈若来说,这一碗油辣牛肉面,恰和北境终年的风沙,可以相佐。 与之相连的,还有父兄爽朗的大笑声,和宝剑当空时,凌冽果断、从不退缩的杀气。 珈若趴在车窗边,懒洋洋的:好鸾儿,我们在这儿呆一会。 秦鸾苦口婆心:县主,我们走吧。 珈若悠悠叹气:闻一闻又不要紧,我早就不爱吃这个了。放心吧! 秦鸾看她可怜巴巴的,下不去狠手。 片刻,珈若跳下马车,不等秦鸾反应过来,就挑帘进了面馆。 秦鸾急忙跟进去,她家嘴馋的小县主已经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笑眯眯的问小二,有没有什么新菜式。 秦鸾赶过来,没收了珈若的钱袋:我们什么也不吃! 小二哈哈一笑:好叻,给客官上一壶茉莉花茶,歇歇脚! 珈若啧啧两声:老牛就是会做生意。 秦鸾气呼呼的:县主又不吃,我也吃不得一点辣,您何苦进来呢? 珈若笑眯眯的:对啊,我不吃,就是闻闻这个香气,又不用给钱,鸾儿做什么生气? 秦鸾再次叹气:上次我不过告了半日假,您居然偷偷吃了小半块香辣烤饼。本来好好的人,结果又吃了七八日的苦药,县主这又是何必?她啪的拍桌子,叫我知道,是谁给您买的辣饼,我非打断她的狗腿。 珈若心虚,拿起莲子开始剥。一会儿,花茶送上来,珈若把鲜莲子放了两颗进去,饮完茶,再吃清甜的莲子米。 茶吃了半盏,小二领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上来。 珈若一见那一把大胡子,咦了一声。 大胡子邋里邋遢萧融也见到了珈若,神色惊讶。 小二殷切的把他往旁边领:客官,真是不巧,今儿人多,没有单座了,您和这位客官,一起拼个桌可好? 大胡子萧融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珈若。 小二:您这边请。 萧融瞥了一眼:不去。随后,大步过来,作了一礼,不知二位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大殷民风开化,大庭广众之下,男女同桌也不算什么。但大多也是亲近之人。 秦鸾起身,回了一礼:我家姑娘喜静,只怕不便。公子不如依了小二的安排。 大胡子望着珈若,珈若诡异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小二说的那个吃客。 老牛家的面很好吃,吃客豪迈,一口面条唆进嘴里,汤汁飞了一桌子。还有一根掉在了桌上,豪放吃客毫不犹豫的捡了起来。 这这谁对着他能有好胃口啊? 小二尴尬的赔笑,挠了挠头。 珈若同情道:公子请吧。我们也要走了。 大胡子萧融撩开衣袍坐下,装模作样:叨扰姑娘,姑娘的茶,就由在下请了。 珈若也不客套,正预备走了,萧融不紧不慢的道:某初回京城,不知这里有什么好吃又实惠的? 珈若闻言立刻答话:大碗牛肉面!好吃又管饱! 片刻,牛肉面就上来了。萧融加了二两牛肉,一盆面红通通的,香辣扑鼻,那股热辣的香气直往人心里钻。 珈若本来对他酣畅淋漓的吃相念念不忘,看到一碗面,热乎乎的摆在自己眼前,更走不动了。 萧融挑起筷子,正要开吃,珈若咽了咽口水,巴巴的又坐下了。 他两个,一个吃,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萧融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一大口一碗面就少了一小半,一口面一口肉,吃的热乎。 珈若盯着他瞅,一会儿,摇摇晃晃的过来一个醉汉,瞧见这一幕,义愤填膺:瞧你穿的不差,还舍不得给小娘子一碗面吃?这样好看的小娘子,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说完,真拍下铜板,让小二再来一碗。 面上来了,珈若深吸口气,含泪把面推到了萧融面前:你还吃吗? 萧融老能吃了,他拿起筷子,正好开吃,珈若突然拦住:等等,你吃芫荽(香菜)吗? 萧融顿了顿,随后坚定的点了头。 -- 第37页 珈若欣喜的拿起筷子,给他挑了一大筷子芫荽在碗里:加上这个,滋味正正好。 萧融尝了一口,翘起大拇指,随后面不改色的把和着芫荽的牛肉面吃光了,连汤汁都不剩。 珈若看的心满意足,乖乖跟秦鸾上车回去了。 小二来收碗的时候,看见大胡子,吓了一大跳:客官,你怎么起了满脸的红疹子!这怎么了? 萧融摇摇头,安静的下了楼。 小二不放心的跟着,突然福至心灵:客官,您总该不会是芫荽过敏了吧? 箫满脸痘痘融沧桑的摇头。 小二突然福至心灵,真相并且略带鄙夷的:啧啧,就因为人家姑娘漂亮吗?要我给你弄一筷子芫荽,害你变成了红脸,还不把碗给砸了。 萧融: 作者有话要说:  大胡子终于有姓名了! 宝贝们,你们爱吃香菜吗? ps.这章字数特别齐整,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爱竹马的神探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19章 萧融顶着满脸的疹子,回到长宁侯府。 虽然他已经绕了远路,可到家时,疹子还没来得及消下去。 随从唐濡吃了一惊:侯爷,您这是从哪里来?这满脸的疹子,糟了,要不要去请丘大夫过来? 萧融平淡道:无妨。用膳时,不小心吃了一点芫荽。 唐濡嘴张成了水瓢样:您不是最讨厌芫荽的味道吗?狮子头里,剁碎的一丁点都能尝出来,怎么会不小心吃下去的? 萧融默了默:就是不小心。怎么?你不信?难道我还会故意去吃它? 唐濡注视着萧融的脸越来越红,水瓢嘴越张越大:侯爷,不行了,我和您说话的功夫,疹子越来越大了。您都不觉得痒吗?这到底吃了多少啊? 萧融当然痒,痒的要命。但是得克制住啊,一爪子抓下去,那就不是痒了。他这狗头得肿成猪头。 他当然知道,吃了芫荽会变成这样。 可当时那孩子巴巴的望着自己,她身世又是那样惋惜,叫人垂怜,他鬼使神差的,就把那一大筷子芫荽全给吃了。 萧融的体质,就是沾上一丁点,都会过敏。这次好了,一口气吃了那么多。 庆幸的是,这孩子走的及时,没叫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免得吓到了她。 丘大夫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嘱咐按时上药,还有,一月之内,千万要注意,不要再碰芫荽了。 唐濡在一旁点头:当然当然,我们侯爷本来就很讨厌芫荽,吃一点点都恶心的要吐。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吃下去了。 萧融沉默的瞥了他一眼:噤声。 唐濡闭嘴,给自家主子擦药。 那侯爷,陛下差人过来,今晚为您接风洗尘,还去吗? 丘大夫捋捋胡子:这倒是不打紧。用上药,不出半个时辰,疹子就能消退,能见人。 萧融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等疹子消下去,就让人取铜镜和剃刀来,净面刮胡子。 萧融摸了摸许久不见的下巴,问唐濡新衣送来了没有。 长宁侯府下人不多,管家只对外管账之类。因此,长宁侯回京,还是皇后娘娘命宫人赶制了十余身新衣,送到府上。 唐濡说送来了,还拿来一件玄色长袍。 萧融看了一眼那衣裳,没说什么,但也没穿,然后自己进了内室。片刻,内着一件浅米色圆领长衫,外套一件缥色宽袖褙子,前襟和袖口都绣着云纹和竹枝,着在身上,肃肃朗朗,飘逸洒脱。 萧融对着镜子,满意的整理了一番,见唐濡神色古怪:如何? 唐濡呆木的点了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那你为何怪模怪样? 唐濡:您穿这一身,是不是太过儒雅了?倒不像个将军,像一位名士。 萧融付之一笑:衣裳不过是外物。以貌取人,岂不是最为肤浅之事? 说罢,便备车入宫。 讲真的,萧融也觉得这身衣裳,有点太像个文人了。 不过,那孩子好像挺喜欢的呸!他只是随便拿,随便穿的。 珈若回了家,心情不错。这种满足感,非常的诡异。 她问秦鸾,可曾见过此人。 秦鸾说不曾见过。珈若始终觉得有几分眼熟,皱着秀气的眉,慢慢的想。 她又一连问了几次。 秦鸾诡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县主,依我看,那位大胡子没有四十,也有三十好几了。 珈若:这么老吗? 秦鸾:所以,必定已经有家室了。 珈若都没听明白秦鸾的话外之音,随意的嗯了一声。 镇北侯府早就没有人了。珈若如今回来,偌大的府邸便只有珈若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虚渊非要赖在这里陪她。 家中几位管家,都是原先父亲重用过的。县主回来,是又喜又忧。珈若倒不在意,让他们还如往常一般。 -- 第38页 嫁妆原先就整理妥当,只不过还有十余件要紧的东西,又再次取出来,重新查验,再造册入库。 秦鸾三人各司其职,不到一个时辰,清点完毕。珈若闲了一会儿,去将自己的佩剑取来。 自她从北境回来,也许久没有拿剑了。 珈若一时心血来潮,想取剑来练两招,没想到,剑取出来,才发现雪洗宝剑上的金铛少了一个。 这金铛是当年皇后姐姐来严家时,父亲命能工巧匠打造了两个,送给姐姐,取掌上金珠之意。后来,珈若满月时,父亲也打造了两个,和皇后姐姐的一样,一刻闺名严氏珈若,二刻小字胧胧。 透水吓了一跳,羞愧道:县主,雪洗剑一直是我保管,我前几日才取出来擦拭了一番,金铛并没有丢失。 竞秀道:那许是搬回来的时候,不慎丢失了。我们再去库房找一找。 片刻,二人回来,一无所获。珈若心急如焚,让秦鸾取了名帖,去温家找寻。 秦鸾快马到了温家,管家拿了名帖,为难道:老爷今早便出门了,尚未回府。秦姑娘不如稍晚一些,等老爷回来。 秦鸾问:温大人不在府中,这府上难道就连做主的人也没有了吗? 温谯不在,秦鸾以为,能做主的当然是温母麦氏。 麦氏过去为难珈若,但如今和离了,珈若深受帝后宠爱,麦氏巴结还来不及呢。 管家还是一脸为难,拿着名帖进去了。 他拿了帖子,到老夫人院里,却被严素榴给拦下了。 管家支支吾吾:严姑娘,夫县主拿来拜帖,说是忘了一件要紧的东西,让身边的女官特意来寻 话还没说完,严素榴就嗤笑一声:什么要紧东西?她还巴巴的让人来找?我看,她不是想让女官过来,是想亲自过来吧?她要取走的,难不成是温郎的心?去回了她,打发她走。 管家为难:这严姑娘,若是开罪了县主,只怕 那又如何?她敢传扬出去吗?她就算贵为县主,和前夫牵扯勾连,又有什么脸面? 管家胆小,不敢开罪严素榴,只好出去,告诉秦鸾,主人不在,不方便入内。 秦鸾冷声道:我家县主遗失了一件要紧物什,命我来寻。县主守礼,才拿了帖子过来。老夫人竟将县主拒之门外? 管家哪敢说,这是严素榴的意思,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二人正僵持,温谯回来了。 秦鸾这温吞脾气,也被气出火来了,看见温谯冷嘲热讽:温大人果真是干脆利落,果决非常!昨日才与我家县主和离,今日就连大门都进不得了! 温谯蹙眉,问清原委,也不多话,将秦鸾请了进去。 秦鸾直奔内院,仔仔细细的去找遗失的金铛。 温谯在月亮门外,站立片刻,却没有进珈若的院子,反而吩咐看守的亲信,不要让任何人进珈若的院子。 连严素榴和老夫人,也不行。 温谯想,这是为了不麻烦。看,她这不就说,掉了什么东西? 还是维持原样的好。 温谯不理会秦鸾,吩咐人给她方便,就去给温母请安。 刚到门口,看见温母身边那四个婆子,头上顶着茶水,齐刷刷站在骄阳底下。 这几个婆子,被温母惯的不像话,平日养尊处优,都是享福惯的。今天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叫苦不迭。 温谯不喜欢这几人,皱眉入了内室,就听见哐当一声响,温母又把药碗给打翻了。 严素榴娇媚一笑,擦去衣袖上的药渍,吩咐侍女:去把药再端进来。 她娇声道:母亲不必如此,您厌恶我,可我呢,却是实实在在关心您的身子。这药,我命人熬的多了,您打翻了这碗,还有。只不过,这药要二两银子一副,都是温郎的俸禄。如今,严县主和离走了,把自己的嫁妆也带走了,府里吃的用的,都是温郎辛辛苦苦挣的。您可得仔细些闹,这糟践的,都是温郎的血汗。 母亲抬起的手放下,很是委屈,最后居然配合的把药给吃了。 温谯站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没有径直进去。 麦氏睡熟后,严素榴才从里头出来,见到温谯,惊喜不已。 温郎,你回来了! 温谯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她。 这几日,你在府中如何? 严素榴伸手欲挽他的手臂,温谯却十分自然的避让开了。 严素榴缩回手,还是笑道:挺好的。温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我是对你极重要的一个人,管家发下话去,谁也不敢怠慢我。 温谯望了她一眼,又问:你来母亲这里,母亲对你如何? 严素榴灿然一笑,樱唇绽开:母亲问我,可是嘉陵故人。她知道了我是谁,非说要给我出气,还罚了自己身边的婆子。我劝母亲了,可母亲说,人不可忘恩负义,非要罚她们呢。温郎,我想,母亲还是很喜欢我的 温谯看着她,这长长的一眼看的严素榴,心里心虚不已。 严素榴想了想,自己没做什么,也没有破绽。 -- 第39页 她来的第一日,就收服了管家这并不难。温谯怕她受委屈,让管家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严素榴故意透露给管家,自己对温谯一家有过救命之恩。那管家胆小,自然对她言听计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温母,这老妇人蠢笨至极,三言两语就叫拿捏住了。而且,她心疼自己的儿子,这几日肯定不会来告状。只要严素榴抓住这个机会,在温家站稳脚跟,以后,叫她想告状都告不了。 不过,温谯盯人的眼神,为什么有点怕人? 他难道发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萧融:难道我会(为了讨小姑娘欢心)故意去吃芫荽?! 内心的小人举爪:你会,你毫无理智,你(为了讨小姑娘欢心)啥都敢干! 那么问题来了:大胡子到底是20、30,还是40? Ps.我也喜欢吃香菜o((≧▽≦o) 咳,性感作者(码字狗),猥琐求收、求作收、求营养液、什么都求,还求评,随便评,哈哈哈哈哈哈也行,嘻嘻嘻嘻嘻也行,嘿嘿嘿嘿嘿也可以来呀! 第020章 严素榴在温谯面前,一向温婉顺从,没有什么过分要求,也从来不会违拗。 但温谯并不愚蠢。这两日,他才发觉,严素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柔弱、无害。 昨日他回来,看守海蟾院(珈若住所)的亲信告诉他,严姑娘不止一次想进去。被阻止之后,还出言威胁,声称她迟早是温府女主人,命下人务必遵从其命。 而一向忠于老夫人的管家,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畏畏缩缩。 温谯并不是一个不能认清现实的人。他一向知道严素榴小心眼,眼界过于窄小,有许多的坏毛病。 但他又是真的,真心恋慕严素榴。 所以,他将她留在京中数年,却从未有过深入的逾矩之举。 他舍不得。而严素榴用外室这样委屈的身份进入温家,也实非他所愿。 至于严素榴去见母亲,却是实实在在令他不喜。 以往,温母也不喜欢珈若,但珈若与严素榴不同。珈若对温母无微不至,该有的照顾全都做到,但绝不会在温母面前碍眼。 至于严素榴,与其说她是想对温母示好,倒不如说,她是在试探性的想要拿捏温母。 严素榴这些小心思,温谯一清二楚。 他想告诉严素榴,她是自己一生所爱,自己必定会对她负责,为温家、为自己、也为她挣出一条光明大道。所以,她不必做这些过于阴晦之事,只要活泼明朗,过她喜欢的日子就好。 就像珈若一样。 这突然冒出的念头,让温谯十分不喜,眼神也更幽深了。 严素榴心头已经弯弯绕绕的猜测了许多,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温谯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怯弱的开口:温郎,你吃过了吗? 看见她殷切的眼神,温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吃过了吗? 他语气松动,严素榴松了口气:还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温谯想,他们之间,时间还长。她兴许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得不做些什么,来求些安全感。那就下次再说吧。 今日宫中饮宴,我也要去。不过,时辰还早,我陪你吃些东西。 严素榴面上欣喜不已,心中却在暗恨。 同样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姑娘,她严珈若出入宫闱,如同自家的后花园。可她严素榴,却只是在严知情封后时,进过一次宫而已。 到底凭什么? 她严珈若的命到底为什么这么好? 温谯又问,严素榴为何不让秦鸾进府。 严素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酝酿片刻,等再抬头时,已经满面是泪。 温谯轻柔的拉着她的手:素素,怎么了?别伤心了,不论何事,我都在你身边。 严素榴哽咽不成声:温郎,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当年和北狄大战时,我父亲原本在后方押运粮草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尸身却在前线被发现了。在这之前,我父亲因为一点琐事,和珈若起了纠纷 温谯蹙眉:素素不要多想。当年战事虽乱,但陛下事后俱都严查。你要相信陛下,相信长宁侯。 严素榴真没想到,温谯会这么说,只好强行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温郎,我真的怕,怕她怀恨在心,会对你做什么手脚! 我怕她因为和离之事报复你。她若是在陛下面前说些对你不利的话,再在府里藏些所谓的lsquo;证据,温郎 她不会。温谯突然开口,语气笃定。珈若绝不会做这种事。 严素榴咬了咬牙,脸上带着泪,却不露痕迹的掐住了手心。 他明明很讨厌严珈若,可为什么这时候这么信她? 秦鸾离开后不久,温谯也出门入宫。虽说他被禁足,但宫宴名单上还有他的名字,他官职不高,缩在一角,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但若是不去,被有心人传到陛下耳中,难免给他编排一个忿恨陛下因而缺席的罪名。 珈若在家中等的着急,秦鸾回来,又没找到金铛。 -- 第40页 竞秀问:会不会遗失在哪里,还是被严素榴给拿走了?她当年可羡慕姑娘这对金铛了,还找人仿制了一对,可惜啊,到底是假的。 秦鸾摇头:县主的海蟾院,都派人看管起来了。这两日都没人进去过,一切都是原样。兴许,是我寻的不仔细。县主,快到宫宴时辰了 珈若敲了敲桌子:温谯也进宫吗? 秦鸾一愣:自然。陛下一向仁厚,不会刻薄待人。名单上应该是有他的。 珈若让透水去传话,就说她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进宫了。 说完,起身换了一身楚青色窄袖衣裳,趁着夜色出门。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呸,偷鸡摸狗时。 秦鸾站在小门外,几乎抓狂:县主,您真要偷偷潜进去? 珈若脸色也不大好看,谁愿意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不然呢?你来找过了,又没找到,我再让人来找,接二连三,黏黏糊糊的,传出去还以为我严珈若对温谯这条狗念念不忘呢!这像话吗? 秦鸾:可这也太不像话了! 珈若却很淡定:没事。你不是说,海蟾院外只有守卫,院内又没人。我只是去寻我自己的东西,找到了就出来。 珈若带着竞秀、透水,三人从小侧门潜进去,秦鸾在外放风。穿过夹道,让竞秀弄开小门,进去就是海蟾院的花园。 三人分散开来,珈若回正房,竞秀和透水去库房和书房寻找。 海蟾院内果然空无一人,一切都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珈若顺着廊檐边,慢慢走着,一路细致找寻,连石阶下也没放过。 她却没发现,镂空花窗外,一双眼睛,正默默的追寻着她的身影。 珈若在外面找了许久,一无所获,又进到内室,借着稀薄的月光细找。她突然站住,疑惑身后似乎有个影子,转身却一无所获。 正要出去,外面灯光大作,踢踢踏踏的进来了数人。 珈若连忙蹲了下来,将身形隐在帘后。 老爷,严姑娘闯进来了 严素榴提着灯,不耐烦的瞪着身后的看守,转身看见温谯又换了一副嘴脸:温郎,我只是想来帮你找找。 门外,温谯从暗影中站定,伸手将欲往内室闯的严素榴拦住:不必了,素素,这是旧院。我不想你进去。 黑暗中的珈若,弱弱的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要是三人相见,她很难控制自己,不暴打他们两一顿。 严素榴都闯进来了,看着满院的富贵,脸都涨红了。现在又被温谯阻拦,面上一阵下不去,尴尬笑道:温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找找那本内经,毕竟母亲的病要紧。 不知为何,温谯今夜的耐心十分有限,又道:素素,你我名分未定,还是暂时不要改口了。 严素榴几乎要捏碎了灯笼竹柄,可还是维持脸上的笑意:那我去看看老夫人,温郎你忙 温谯继续:素素,天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母亲身边有用惯了的侍女婆子,又经大夫施诊,已经脱离危险,你不要辛苦。去睡吧,乖。 严素榴离开,转身的一瞬间,连假笑都维持不住。 看守把灯笼交给温谯,也退了开来。 温谯在门外,举着灯照了照。 海蟾院内,一切都还是她离去时的模样。门帘上绣着海上明月,那一轮月洁净澄明,不染俗尘,恰似此间主人。但此间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温谯进屋,却没见到珈若。 他自嘲一笑,想来她是躲起来了,不愿见他。 他目光一转,在很显眼的地方,就看见了那本《灵枢内经》。 想来,她是知道他会来找,特意放在了桌上。珈若此人,便是如此,但这大概也是她对他和温家最后的一点善意了。 今日他原本要进宫,走到半道就被管家心急火燎的叫了回来。老夫人不知怎么了,突然厥了过去,管家急忙去请大夫,又去追他。温谯让同僚给自己告假,就急忙回了府中。 母亲本有宿疾,但这二年很少复发。大夫行了针,才使温母脱离危险,又嘱咐温谯,温母的痼疾不可根除,只有穴位调养可以减少病人的痛苦,切不可间断。 温谯这才知道,原来珈若寻来的医经孤本,是有用的。 当年她为了温母的痼疾,千方百计寻来孤本,又请来御医,才定下一套按摩手法,让身边的婆子每日去给温母按摩治疗。 可笑的是,他自诩孝子,却以为这不过是珈若为了讨好婆母,出的些许计谋。 原来,真正可笑的人,是他自己。 他也没想到,刚进院子,就见到珈若,正低着头,四处的逡巡,像一只闪着萤火的小虫。 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的,只有她似乎带着微弱的光。几乎不可见的,又足以让人一眼就能见到,随后,就挪不开目光。 温谯想,他的确可笑。 温谯找到内经孤本,在屋内转了一圈,便出去了。 珈若心说晦气,好端端的,她一个正主被狗男女给堵在屋子里了。这什么孽缘? -- 第41页 她动了动发酸的脚,刚要出去,这狗温谯居然又进来了。 珈若忙不迭的又缩回了帘子里头。 刚缩回去,她就后悔了:她躲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是她吗? 此时,长宁侯萧融宫中夜宴结束,途经巷道。 他骑在马上,身子微微前倾,视力很好的看见了,缩在墙角放风的秦鸾。 他眯了眯眼,这似乎是她身边的大侍女? 而且,这后院,不是温谯家的宅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今天好像有点王八。 没有胡子的大胡子:刮了胡子,特意换了新衣服,美美哒参加宫宴o((≧▽≦o),不过县主怎么还没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32282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1章 珈若躲起来的时候,姿势选的不算好。 反正她蹲了一小会儿,腿脚就有点发麻。 但是,温谯这狗!居然慢悠悠坐了下来,在灯笼下,一页一页的翻着书。 他看什么看?人模狗样,那是医经,还有穴位图,他看得懂吗? 温谯看着书,余光却隐秘的落在帘子上。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再明显就要被她发觉了。 可即便看不见,他似乎也可以想象得出,她此刻的模样,娇小一团,蜷在顺滑的锦帘之中。像个恬静的,刚来到这污浊世间的小可怜。 书又翻过一页,温谯起身,提着自己的灯笼,若无其事的走了。 他一走,珈若就黑着脸出来,短鞭都握在手中了。 算他运气好,她方才都要出来了。倘若他敢说什么,自己深夜出现在此,是否对他旧情难忘的鬼话,珈若非让她认识认识自己的鞭子不可。 珈若刚出来,竞秀和透水也回来了,三人一无所获,灰溜溜的顺着原路回去。 珈若腿还有点麻,一拐一顿的。竞秀问: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珈若哪好意思说,自己当贼,被温谯那狗给堵在房里了啊?她磨牙道:没事,不小心磕在柜子上了。可惜没找到我的金铛。 秦鸾早就等的心急如焚了,见珈若脸色微白,舍不得说她,逮着竞秀一顿教训。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才过去了好几辆马车,想是宫宴都结束了。县主实在太胡闹了。 珈若没找到东西,心情不佳,随意敷衍了几句,四人上车,速速离去。 等马车走了,藏在暗处的萧融才打马离开。 随从唐濡不明所以:您躲在这里等什么呢?不过,那个小丫头,可真眼熟。翻白眼的样子,也好可爱!您藏在这里,难道,是相中这些姑娘中的哪一个了? 萧融懒得理他。就觉得,珈若不应当是这样的人。 这里是温宅无疑。可那孩子的性子,已经和离,怎么还会鬼鬼祟祟,半夜来与他私会呢?走路的样子,也不大对劲。 萧融不理,唐濡又来劲儿了:我猜,是不是领头那个穿紫衣裳的?(秦鸾)我也觉得不错,她年纪最大,和您也相当 萧融随口道:我就不能挑个小姑娘吗? 唐濡磕巴都没打一个:那也不能太小了,多禽兽啊! 萧融:闭嘴! 温谯看着锁好的小门,觉得自己刚才的幼稚举动,真是太蠢了。 他面无表情的提灯回去,草丛中金光一闪,他捏起来一瞧,发觉是一个金铃铛,下面缀着一串铃兰。 他有点奇怪,严素榴的铃铛,怎么会掉在珈若的院子里? 可拿起来细看,才发觉,铃铛上刻着海上明月,栩栩如生,下面缀着的一串铃兰花,更是薄如蝉翼。刻画写意,线条流畅,绝对是皇家金匠手笔,与严素榴那一对天壤之别。 这绝对不是严素榴的铃铛。 温谯把铃铛捏在手里,心头隐约浮出一丝毫无道理的不安,就像要出某种不好大事前的预感。 这种预感虽然没有道理,但却很灵验。就和许多人一样,越是不想这件不好的事发生,可最后,一定会发生。 温谯不再多想,拔步去严素榴安置的院子。 严素榴已经睡下了,见他过来,十分欣喜。两个侍女给她拿了衣裳,严素榴穿到一半,就扔在一边,让她们赶紧收起来。 去把我那件丁香色的薄纱披风找来。 说完,就进了内室,咬咬牙,把亵衣里面的肚兜给脱了。 温谯在外稍后,进去时,严素榴低头坐在床沿边上。烛光如豆,惺忪的烛火,给她添了几分神秘和婉约。 严素榴低声问:我以为你都睡了,怎么来了? 说话时,她刻意将薄纱披风往下拉了拉,露出洁白的亵衣。 温谯守礼,转开目光,没有多看一眼。 是我失礼了。素素不要见怪。今夜母亲突发疾病,陛下也对我不喜,大理寺也来了同僚,将原先我在追踪的几桩案子的卷宗都拿了回去。只怕,今后有一段时间,不会太顺利。 严素榴啊了一声:那也是,陛下很宠爱严珈若。温郎,都怨我。你会不会后悔? -- 第42页 她声音如蛛丝一样婉转缠人,一只小手自然的摸上了温谯的手背。 温谯却有点失神。他在想,若是珈若,她会怎么说? 珈若会公允的给他分析,给他最好的建议。而不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严素榴胆子大了点,抓着他的手,刚想放到自己胸前,温谯却突然抽了回去。 严素榴一张脸顿时臊的通红通红。 但是温谯根本没在意,她刚才偷偷摸摸的干了什么。 温谯问:素素,我想看看你的剑。 严素榴啊了一声,因为害臊,也没多问,勾着头去取来了。 温谯刷的抽开剑,剑身上刻着落英二字。而两个金铃铛,一个不少。 果然不是严素榴的。 这两只金铃铛,大小和他捡到的那只差不多。但铃铛上刻着石榴花和鼓鼓囊囊的石榴,下面缀着的流苏,也不是铃兰花,而是一小朵一小朵的石榴花。 虽然相似,但比起他捡到的那只,实在差远了。 严素榴脸上热气退下去,又厚着脸皮过来亲近温谯。 温郎,你看,铃铛边上,刻着我的名字,素榴。 温谯翻过来一看,铃铛圈上,刻着素榴两个字。 他道:你初来京城,被地痞纠缠,亮出宝剑,我才认出你。你的样子,和小时候有点不大相同了。 严素榴和严珈若是堂姐妹,但也只有三分相似。 严素榴早知道他认错了,心虚道:那是自然。嘉陵匪乱的时候,我才不到一十三岁。重逢时,已经十七了。 温谯又问:那时候,你怎么会去嘉陵呢? 谎话已经说了一百遍,说谎的人,也以为自己说的是真的。 父亲那时在军中,我想念父亲,就跟了过去,没想到会遇见你。温郎,一定是老天爷,让我去救你。 温谯漫不经心的问:那时你身后还跟着六七名女卫,个个身手不凡,也听你的号令。现在都不在了吗? 这个问题,温谯以前没问过,严素榴差点露馅,情急之下,说道:温郎,你想想,我都过了二十岁生辰,那些女卫当然也嫁人了。 温谯追问:全部都嫁人了? 严素榴心慌意乱,骑虎难下:是,是啊。都嫁人了,嫁到哪里的都有。 温谯平淡的哦了一声。 严素榴怀疑他知道了什么,忐忑不安:怎么了?温郎,你怎么想到,要问我这些? 温谯笑了笑:没什么。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你拿剑了。 严素榴看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温郎若是想看,我也可为郎一舞。只可惜,我当年一场大病,身体受损,拿剑是可以,再像当年一样,持剑杀敌是难了。 你受苦了。温谯道。说完,又劝她早些歇息。 严素榴急忙起身,故意将披纱滑落,露出亵衣下的一大片肌肤。 温郎!你,你要不要留下来。 她鼓起勇气,可话没说完,温谯就出去了。 温谯回到房中,猛然把手中的金铛翻转过来。 铃铛边缘没有刻字,但在里面,刻着胧胧二字。 这是珈若的小字。 原来她深夜潜进来,真是来找东西的。 这物件对她,一定十分要紧。 温谯惊疑不定:可若是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没听珈若说起过? 珈若从前,对他可从没有秘密。 假如那么珈若,她也会使剑吗?为什么他从来也没见过她拿剑的样子? 温谯睡的不安,梦里似乎出现了珈若持剑的模样,天真烂漫,和那个小将军的影子,慢慢的重合。 温谯从床上惊醒,一抹额头,一手的汗。 管家轻一下重一下,战战兢兢的敲门。 温谯皱着眉头,开门问:出什么事了?说! 管家苦着脸,不知道咋开口:老爷,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人被拿住,关在柴房里了,只不过,秋姨娘闹的动静实在太大,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了。 温谯听的没头没脑:到底怎么回事? 他到了柴房,才知道,他母亲给他纳的妾室刘应娘,在后园子里和送菜来的老蔡搅合到了一起。 他早知道刘氏不安分,可这才几天? 老蔡早起来送菜,刘应娘偷摸出来,两人趁着园子里没人,躲在石榴树丛里干好事。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恰好被出来散心的秋玉给发现了。 秋玉抓着人就尖叫起来,还被老蔡给踹了两脚。家里下人们都惊动了,才把老蔡和刘应娘抓住,捆了起来。 温谯深吸口气。 刘应娘是个不安分的主,所以,他早就让人看着她,不许她出门。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他连看一眼都嫌脏,让管家去拿刘应娘的身契。 卖身契取来了,温谯问老蔡:你家中可有妻子? 老蔡被打的鼻青脸肿,也老实了,没之前那么横了:原先娶了个媳妇,我喝醉酒,不小心碰了她几下,就跟人跑了。 温谯将卖身契给他:既然你们情投意合,便让此女做你的妻子吧。 -- 第43页 刘应娘被破抹布堵着嘴,不断摇头抗议:呜呜呜不 但温谯不理会,还让人准备了五两银子,当做刘应娘的嫁妆。 将人打发走了,温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让人传出话去,就说妾室和菜农情投意合,我做主把人嫁了。 知道的人太多了,堵是堵不住的。何况,现场也太过香艳,只怕传到后来,不堪入耳。倒不如正大光明,将这桩事办了。 温谯问:菜农老蔡不都是在外门卸货吗?今日怎么会闯到里边来? 昨夜,关门的那懒货竟然忘了。管家唉声叹气:以前县主在的时候,后院的小门有专人守着,下人们也都不敢敷衍。现如今 温谯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温渣:今天也是王八的一天哟!(ps.我有特殊的戴帽技巧 第022章 虚渊跟着婆母念经拜佛、修身养性,珈若有时也去王府做客,跟着抄抄经书,过些无所事事的日子。 宋虚渊把檀香点燃,放进香炉之中,神神秘秘的问: 珈若,你一向敏慧,可温谯此人,却实在是看走了眼。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瞧上他的? 珈若和她一起,把佛堂的香油灯全部点上,一面摇了摇头:不是看走了眼。 宋虚渊:啊? 珈若:是眼瞎。 宋虚渊幸灾乐祸,很没有同理心的笑了:得,悬崖勒马,算你突然开眼,不瞎了。 珈若道:刚回京城的时候,实在太苦了。父亲不在了,家中所有的男丁,都没有了,四婶婶也改嫁了,整个镇北侯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大长公主的茯苓别院养病,太子常常去看我,但还是难受,整日整日只能卧床。有一回,我从别院偷溜出来,蹲在溪流边,看着水中的游鱼,不知怎么就哭了。 虚渊笑不出来了,疼惜的碰了碰她额头。她那时候不到一十五岁,父兄长辈,全数战死,自己也身受重伤,天地崩塌,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温谯过来了。大概她一个小孩子,哭的太惨,看不下去,便牵着毛驴,问了一问。 我觉得丢人,胡乱说,想要抓鱼吃。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他看了我一会儿,我眼泪止不住,还是哭的厉害。他叹了口气,把身上那件半旧的外袍脱下来,让我背过身去,把鞋袜都脱了,衣裤都卷起来老高,果然下去,给我捉了一条。 虚渊诧异道:这算什么?不就是抓了条鱼? 珈若失笑:你不知道,他看起来很穷酸,鞋子和外袍,都是半新不旧,可袜子和里衣都很旧了,还有补丁。他当时衣着整洁,毛驴上还驮着礼盒,应当是去拜会一个要紧之人。可他仍然下水,冒着弄脏唯一一件体面衣裳的危险,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抓了一条鱼,荒唐又可笑。所以,再后来遇见,我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善良的人。 虚渊无言片刻,只好道:人总是会变的。 珈若想,她未必是一开始就瞎了。 她第一次遇见的温时远,曾经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只不过人心很复杂,他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残忍的一面。 而他选择了,把残忍全部施展在了她身上。 凭什么?! 珈若重重的一拍桌子:总而言之,我以后见他一次,暴打他一次! 虚渊极力赞成:没错!就要这样干脆!管他什么狗屁,打服了再说! 温谯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母亲病情反复,严素榴帮不上什么忙,偏偏要去她跟前伺候,常常把麦氏气的发晕。 妾室秋玉总是闹事,她后悔了,想要出府嫁人,但跟严素榴开口,索要一百两银子做嫁妆。 温谯把她关在了后院,好好清醒清醒。 他这几日,一直在盘算着,自请去嘉陵之事。 当年嘉陵匪乱之后,陛下曾派兵驻扎,但当地民生凋敝,常有流匪作乱,百姓并不算富足。这几年派去的地方官员,都没有什么好的进展。半个月前,嘉陵县令告老还乡,恰好有了空缺。 温谯在大理寺,已经被隔离了。再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但若去了嘉陵,做出一番成绩,兴许还能有作为。 他闲暇的时间很少,今日打了个盹,半梦半醒间,想起和珈若初遇时的情形。 初见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坐在溪流边一块石头上,默默的哭泣。 他牵着毛驴,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了她许久。 她一直在哭,都没有察觉,有人在偷看自己。 在温谯眼里,她当时真就是个可怜的孩子,最多好看些。他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但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 着锦衣,佩玉冠,但眼泪那么一串一串落下来,还是可怜。就像他一样,二十年在穷顿中挣扎。 他当时想,众生皆苦,这孩子这样哭,又是在什么罗网之中挣扎呢? 他给她抓到了鱼,她两只小手抱着鱼,哭的更厉害了,咸苦的泪水怕是能把那条活鱼给腌了。温谯也没有办法,哄不好她,只好走了。 -- 第44页 可再见到她,才知道她就是皇后的幺妹,严县主。 一名贵女不知为什么事,惹着了她,这看着无害的小姑娘上前狠狠的打了那贵女一耳光。 就因为这一巴掌,最初的怜惜荡然无存。温谯对她不喜起来,心想,贵胄之女,帝后面前的得宠之人,果然刁蛮任性,不可理喻。 没什么好值得可怜的。 可这小姑娘却认出了他,谢谢他的鱼,还帮他把祖传玉佩赎了回来。后来之事,顺其自然,也是他刻意经营,他把这小姑娘娶回家里,在京城、大理寺站住了脚。 温谯揉了揉太阳穴,命人把大夫秘密请进来。 老大夫叹气,把之前温谯交给他的药渣拿给他看:这药渣里面,混着曼陀罗的果实,分量很小。但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一点足以让她昏睡、神智昏乱。 温谯捏紧了茶杯,克制而有礼的向老大夫询问母亲的病情,治疗方案,最后再三重谢,彬彬有礼的把老大夫送了出去。 回到书房,温谯差点摔了茶盏。 刘应娘出事,是她自己不甘寂寞,惹出祸,但其中也有严素榴的手笔。秋玉也是她安排过去的。 她自以为高明,其实不算缜密。温谯轻易就能查出来,但是他可以忍。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胆大心毒,竟然敢对自己母亲下手。 她才进府几天,就惹出这么多事。 在她严素榴眼中,他温谯难不成就是个蠢驴? 或许,他就是头蠢驴? 他深吸口气,之间压下去的那种猜测,突然又浮了上来。 温谯难以忍耐,去见过母亲,暗暗把严素榴的侍女唤了过来。 他很快就弄清楚了。 严素榴从未去过嘉陵。 多么简单,又一目了然的答案。可笑的是,他和严素榴相识数年,从未想过,要通过这个小侍女来验证她话中真假。 这小侍女虽然自小跟着严素榴,可是胆小怯弱,不敢说谎。 温谯又问,可否知道,严县主剑术如何。 小侍女畏畏缩缩的回答,县主常年跟着镇北侯在北境,回京时,还教过府上侍女们防身剑法,所有人不分贵贱,只要愿意都能去学。 温谯沉默了许久,才问:你们姑娘,去学了吗? 小侍女道:学了几日,姑娘嫌苦,就不去了。 去过嘉陵是假的,所谓大病一场也是假的。她不是拿不动剑了,而是本来就只会那三脚猫的剑法。 可笑的是,就因为那一点点相像,温谯竟然被诓骗的死死的。 温谯最后问:那你家姑娘的父亲,他战死沙场,朝廷为何没有体恤? 小侍女头摇的飞起,她也不清楚哇!后来又说,姑娘有一次酒后透露,她父亲虽然战死,可好像是被故乡的族老们,给除族了。 人死罪消,连死了也要把人除族,再加上严素榴说的,温谯大概可以猜出,严素榴之父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温谯快马去了镇北侯府。 珈若刚从王府回来,马车停在门口。 温谯骑着马,直愣愣的朝珈若过来。 珈若也看见了他,冷冷的按在腰间,亮出了自己的鞭子。 温谯想,他是被骗了。 他实在是太蠢了。 他明知珈若的性情,可还是忍耐不住,出现在了这里。 珈若的暴打自然没有成功,横眉冷对,看着眼眶都逼出红丝的某人。 温谯情不自禁的道:珈若,你还记得你救过我?在嘉陵匪乱时 珈若干脆利落:不记得了。匪乱时,我救的人多了。 果然是她! 温谯有点难以置信,他觉得他们的缘分,应该是从嘉陵开始的。可珈若的反应却很平淡。 温谯道:我知道,在嘉陵救我们母子三人的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珈若,我不敢奢求你再给我机会,可是 别的什么人?你指什么?严素榴吗?珈若美丽的芙蓉面上,带着讥诮。温谯,事到如今,你总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因为误以为在嘉陵匪乱之中救你的人,是她,你才对她情根深种,不惜开罪陛下,与我和离吧? 温谯被她言语一激,不可避免的陷入前所未有的难堪之中。 珈若继续说道:你若是索性承认,你就是贪图严素榴的美貌,我或许还能钦佩于你的诚实和勇鲁,可你拿救命之恩做借口,未免太低劣了。 温谯想说,这是真的!他的确是认错了人,才对严素榴那么好。可看着珈若的眼神,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谯十分丧气,因为丧气和难堪已经到了极点,最后只能平平静静的道: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最蠢的。我今日来,自取其辱,简直难以想象,珈若你今后会如何看我。 不重要。珈若道,和离那日起,你或者温家将来如何,就与我无关了。温谯,你也一样,既已和离,我再如何看你,对你而言,也应当不重要。如我之前所说,今后,就当从未认识。你若心中有愧,见了我,三丈之外(10米)就远远避开,不然,我让你认识认识我的鞭子。 温谯被她的果决,激发出了不服之心:可我是被骗了,就算你我已不是夫妻,可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要报答你。假如我早知道,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会 -- 第45页 珈若又露出那温和的神气,只是眼神像淬过冰,澄净又冰冷:对,你现在知道了,所以你后悔了。可假使你从不知道呢?你难道不会欢天喜地的迎娶严素榴,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吗? 假使你不知道,假使我也不知道,未能识破你的虚情假意,不曾提出和离,你会不会为了让你母亲满意,为了给严素榴腾位置,害死我? 温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怎么可能?珈若,我怎么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那你带回来的云雀呢?你怎么解释?温谯,你怎么解释? 前世,她就是死在他这种无微不至的温柔之下,死在这种无处不在的软刀子之下。 温谯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没错,云雀。 他没想过害死珈若,可他的确是知道,珈若因为那云雀睡不好,很长一段时间,精神都很差。这也导致了她去年一整个冬日,都缠绵反复,不曾出过门。 他不止蠢,而且该死。 珈若平静的质问他:温谯,就因为我救了你,就活该要被你害死吗? 温谯眼睁睁看着珈若走了。 他来之前,的确幻想着,珈若对他仍有余情未了。或许,她知道一切都是严素榴从中作梗,能对自己宽容一二。 可见了珈若,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耻和卑劣。 他从来配不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温王八闪亮登场 话说,县主今天还是没有暴打 第023章 珈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那一年,她和皇后姐姐离开嘉陵,太子淘气,在半道上脱了鞋袜,跑到山溪里去抓鱼。他抓了满手的水草,浑身都溅上水珠,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 溪流如缎,清浅明亮,水中的游鱼和碧绿的水草,就在脚下,伸手就能抓到。 天上有阴影划过,抬头看,鸟儿结伴成群,掠过了青翠的树林。 这一场梦醒来,她像破开了一片笼统的雾气,心头从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秦鸾守在她身旁绣着一个帕子,见她醒来,拍拍手,竞秀透水都端着托盘进来。 昨晚胡闹,您睡得沉,也不好吵醒。不过,您再不醒,我也要叫人了。 珈若皱眉打了个呵欠,眼角都逼出眼泪:大长公主的寿宴不是还早吗?若是来不及,便称病不去罢了。 秦鸾眉梢带喜:何止这件事?还有一桩喜事,只怕稍后传旨的内官就要到了。 珈若一愣,手脚麻利的穿衣裳。因为要接旨,秦鸾选了一件月白色镶黛色云纹的锦缎长袍,方才收拾妥当,宫中内官已经到了。 珈若受封县主时,父亲还在世。这几年,陛下数次想再次加封,但太后不允。陛下和皇后为保护珈若,只好暂时搁置。 香案早已经摆好,内官宣旨,加封严县主为万年县主,赐金珠一斛,加食实封五百户。 送走内官,秦鸾实在高兴: 今日早朝时,陛下加封长宁侯为长宁郡王,没料到,长宁郡王向陛下进献了一件棉麻长袍。 珈若两手放在金珠里,一把一把抓着玩,像稚童抓米:棉麻长袍?有什么稀奇? 陛下也这么问。可您猜,长宁郡王说什么?他说,这长袍是北境的妇人亲手织的,因为质地轻软,就连北狄都有人,拿上好的毛皮来换。不知如此,长宁郡王竟然为您请功,说是您幼年时,随父亲镇北侯在北境,特意派人教化当地百姓,教会了北境百姓纺织棉麻。 珈若那时候还小,一门心思泡在军营里,舞枪弄剑,哪懂这些民生之事? 虽说出过些力,但若真算起来,也是皇后姐姐的功劳。 不管谁的功劳,陛下和皇后姐姐都格外满意,顺理成章给珈若上了封号。加了食邑。 秦鸾道:说起来,也算是长宁郡王为您讨的封。 珈若正在换衣裳接完旨,该准备去姚阳大长公主寿宴了,这身衣裳隆重又老成,还很沉,得再换一身。 她皱着精致的眉:我和长宁郡王素不相识,连见都没见过,为我讨什么封?难道是可怜我新近和离?我看,多半是陛下和他串通好的。 姚阳大长公主是陛下姑母,今年六十大寿。往年寿辰也没有大办,今年听说,是想给她家的大龄长孙安国公世子相看孙媳妇,特意广发请帖,大办一场。 连办寿宴的地方,也不是公主府或者安国公府,而是西山腰的茯苓别院。 走到半山道上,就见一辆马车歇在旁边,两名女子在旁边拉拉扯扯。 珈若仔细一看,认出是含山公主和其女阿福。不知为了什么事,阿福满脸通红,含山公主时不时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训斥。 秦鸾道:县主,含山公主的马车好像坏了。 擦肩而过,不问一句也说不过去。秦鸾下车相询,要不要坐县主的车一同过去。 阿福撇过脸不说话,含山公主连忙哎哟一声:万年县主真是人美心善,不过,我们的马车也快修好了,就不劳烦县主。县主先请,先请。 珈若恭恭敬敬作了个礼,便先走了。 -- 第46页 珈若走后,阿福脸还是红的,又羞又气:都怪您!出的什么馊主意,非说在半道上能碰见安国公世子,结果呢?世子没碰到,还碰到她了!你看看她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母亲,你可是公主,做什么这么低声下气的? 含山公主啪的拍了她脑门一下:公主有什么用?在这皇城里,陛下皇后抬举谁,谁才是最尊贵的!都怪我当初不开眼,把皇后娘娘得罪死了,现在可好,你婚事在即,娘娘都不愿意管。 含山公主像小时候在农家干活一样,挽起了袖子,豪情万丈:不过没关系,阿娘想尽办法,也要给你筹谋一个好夫婿,让我儿下半辈子能过的好好的! 正说着,她眼尖的发现,安国公府的马车过来了。含山公主嗖的一下,就窜到路中间,把马车给逼停了。 安国公世子聂藏戎翻身下马,问清缘由,便请含山公主和阿福上马车。 阿福见了潇洒魁梧的聂世子,心里美滋滋的,刚掀开车帘,就僵住了。 含山公主见女主傻呆呆的,上前问:我儿,怎么了?快上车吧,可别迟了给你姑奶奶贺寿 她也愣住了! 这马车里,除了安国公夫人,好巧不巧,还正正坐着她的死对头江都公主和其女姚溪。 聂藏戎挑起嘴角:含山公主,这马车还坐吗? 含山咬咬牙:坐!怎么不坐?她江都一个假货,都敢这么招摇过市,她可是堂堂的真公主,难道坐不得? 江都公主手持宫扇,优雅的翘起嘴角:姐姐,真巧。 含山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珈若进了园子,去拜会姚阳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好巧不巧,正和身边人抱怨,自己家这个嫡长孙,一大把年纪了,就是不肯成婚。 珈若刚好这时候来了。她老人家指着珈若,脱口而出:小珈若还比他小两岁,都和离过一次,马上都要成第二次亲了,他怎么就不肯成亲? 珈若: 这老人家怎么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老公主倒是真心喜欢珈若,拉着她的手,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再成亲。 珈若被一群不含蓄的老太太问的生无可恋:殿下,珈若还没想过 什么没想过?那你喜欢谁家的儿郎?我去给你说媒去! 珈若: 珈若好不容易从一群喜爱做媒的老太太中脱身,秦鸾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竞秀冒出来,向她们汇报最新的八卦:含山公主今日居然和江都公主一同坐着安国公夫人的马车来了。下车的时候,江都公主之女姚溪不知怎么被含山公主推了一下,摔伤了脚。 安国公夫人出于礼貌,便让自己儿子过去扶一下。但安国公世子聂藏戎好像不小心聋了,扔下摔在地上的姚溪,就直接走了。 秦鸾无语了:我听说,含山公主和江都公主极为不合,怎么还会坐了同一辆马车? 竞秀摇头晃脑:因为她们两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安国公世子这个香饽饽啊!所以,马车一起坏了,又一起蹭上了安国公夫人的马车。 阿福追着姚溪进来,拉着她的衣袖:姚溪,你和大家说清楚,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摔下来的,我母亲根本都没有碰到你 姚溪泪痕未干,她还没说话,阿福就被一个武将之女粗鲁的推开:你松开!没看见姚溪都哭了?我警告你,别总是欺负姚溪。当年的事,你们母女虽然可怜,可江都公主和姚溪也是无辜的。 说完,一群千金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姚溪走了。 阿福呆呆的站在原地,捂着被树枝刮伤的手背,半天没说话。 珈若站在亭子里,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她这是被孤立了啊。 秦鸾唏嘘:也是可怜。明明是真公主之女,却过成这样。 珈若道:身份算什么?含山公主当年被陛下找回来,若不是拎不清,做出那么多荒唐事,皇后娘娘也不至于不管她。若是拎得清,不管是农女,还是公主,都能过的不错。 阿福愣愣的站了一会儿,长长的吐了口气,四周看了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姚溪她们那边,冷不丁抄起桌上的两盘糕点,走到一边自顾自吃去了。 珈若失笑:算我看走眼了,倒还算是个有意思的。 珈若如今还算是风头浪尖的人物,也无意和这些贵女结交,带着秦鸾往假山幽径处走。 数年前她回京,姚阳大长公主十分喜爱她,特意许她能随时到茯苓别院长住。珈若借此地温泉疗养过数月,因此,对别院熟悉的很。 假山周围都种满了翠竹,清风徐来竹香沁人。珈若刚走进竹林,看见一高挑男子,她没留神,侧身进去,突然看清了男子的脸。 珈若忙不迭转身,拉着秦鸾就走。 可那人已经看清了她的模样,皱眉喊了一声:站住! 秦鸾即刻拦在珈若面前,目光一扫,猜测这男子的身份。 聂藏戎背着手,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三两步走过来:姑娘为何见了聂某就往回躲? -- 第47页 原来是安国公世子聂藏戎。 秦鸾不卑不亢道:此处并无人际,我家姑娘见了外男,继而回避,乃是守礼之举。 聂藏戎转着手中扳指,漫不经心的转到珈若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 秦鸾正要开口,就听聂藏戎问:姑娘是谁家女?家中可有兄弟? 珈若道:并无兄长,也无小弟。 聂藏戎失望至极:那可有堂兄或者表兄? 珈若:也无。至少,活着在世的,是没有了。 聂藏戎脸上的失望更加明显,可看着珈若的脸,实在有点在意,正打算再问点什么,姚溪闯了进来。 聂表哥,真巧她脸色一变,万年县主,可真是巧啊! 姚溪本来是打算进来偶遇聂藏戎,看见珈若,以为她也是这心思。她掩唇一笑:从前倒不觉得,如今看着,世子和万年县主站在一处,倒是养眼的很。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 原来这就是万年县主。聂藏戎冷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这语气怎么听也十分不善。 聂藏戎说完,十分无礼的甩袖离去。姚溪审视的看了一眼珈若,也跟着追了过去。 秦鸾:聂世子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实在无礼。 珈若心累的摆摆手:走罢,总之,能不再见就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打滚求收~~~ 第024章 聂藏戎英气勃发,步伐极快。姚溪跟在后面,一路小碎步,香汗淋漓带小跑,也追不上。 聂藏戎突然停了下来:那位万年县主,可是镇北侯幼女? 边关多少将士,黄沙埋骨,连马革也没有一张,她有什么功劳?仅凭是皇后之妹,就能食邑五百户? 姚溪脸蛋红扑扑的,从衣袖口抽出丝帕轻柔的擦汗:聂表哥没见过她吗?这位就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幺妹,陛下也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新近还特意发了圣旨,让她与夫君和离呢。 聂藏戎冷笑一声:夫妻之事,本是私密事,对错又岂能说得清?她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就能仗着陛下皇后宠爱,如此行事,对人赶尽杀绝吗? 姚溪娇软一笑:表哥不知道,这实在也怪不得她,她也可怜。她的夫君可怜她堂姐,放在外头照顾,不知怎么的被她知道的,伤心欲绝。陛下一向疼惜她,又怎么能看得下去? 聂藏戎皱眉:难道她对自家姐妹,就没有一点手足之情?莫非,在她心里,只有皇后娘娘才配做她的姐妹? 聂藏戎向来嫉恶如仇,最不喜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权贵。 姚溪心里窃喜,声音婉转如莺鸣:想必其中别有内情,外人也不可尽知。表哥为何对她如此在意? 聂藏戎道:我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像我一个故人。 姚溪心头一紧:那是她吗? 聂藏戎失笑,冷厉而酷烈的眉眼也柔和下来:必然不是。我那位故交,可是男子。也是一个最为意气疏狂的少年英雄。 说到这里,他神情有点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姚溪松了口气,可聂藏戎如此关注珈若,还是让她有点在意。 她必得想个法子,让表哥彻底厌烦了她才好。 秦鸾从帕子里,取出点心,让珈若填填肚子,问到聂世子之事。 他瞧县主的眼神,倒像是认识的。不过,态度实在嚣张,令人不喜。安国公世子就能如此仗势欺人吗? 珈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算了,怪我做贼心虚。 竞秀一听,窜到前边去了:县主您对人家始乱终弃了? 珈若摇摇头:你怕是又皮痒了。以前我跟着父亲在军中,有一次和大军走散了,摸到了聂藏戎带领的北河守军处。聂藏戎带军巡守北河一带,正好可以追赶上大军,我进去之后,又做男儿装扮,因此也没有表明身份,化名贾严,跟着聂藏戎一路往北。后来 竞秀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珈若撇撇嘴:后来,我们在巡查路上,发现了敌国探子的踪迹。当时我们只带了一小队人,聂藏戎发出信号,等附近的援兵过来再动手。我却认出那里头,有一个是乌桓国的小王子,因此主张先动手,若是错过,岂不可惜?聂藏戎坚持不许,我就趁他不备,把他打晕,带着他的亲信,把人给抓了。 竞秀想起来了:就是聂世子军中扬名的那一战?据说,聂世子生擒了乌桓国王子,还一不小心杀了人家军师,原来,是县主您干的好事。 珈若道:那都是他的亲信干的。我抓到人,就交给他的人了。也不好意思见他,恰好碰到父亲的先锋,就去和父亲汇合了。 珈若突然站住:他方才盯着我问,不会认出我来了吧? 竞秀呵呵:县主您一向无法无天,竟然还会觉得心虚? 珈若赧然:那段时间,整日和他称兄道弟,结果我借着他的信任,给人拿石头敲晕了,一不小心还凿出血来了,多不好。我见了姚阳长公主都心虚的厉害。原本我也还打算过一段时间,等他消气了,再去找他。可我回去以后,听人说,他好像被我那一下砸的神志不清了,到处寻我的下落,还有一回大半夜的拉着军医的手,叫阿严。 -- 第48页 珈若摇头:聂藏戎此人,脾气火爆,你看他方才瞪我的眼神,我看,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姚阳大长公主为了给聂藏戎相亲,特意办了这次盛大的寿宴。可酒席开始没多久,聂藏戎就借故练兵,提前走了。 酒宴过后,大长公主特意要珈若留下来,在别院里住几日。珈若得知聂藏戎已经离去,且园子里的石榴和柿子也熟了,遂欣然留下。 之前珈若小住的院落,无人住过。想来是姚阳大长公主特意空留下来。她是个有趣的老人家,让珈若随意住着,自己倒跑到别人家园子里去玩了。 因此珈若住在这里,比在城中还要自在。在林子里漫步走着,唾手可得的是裂开了嘴的石榴,还有红彤彤的柿子,捏一个在手里,可以消磨许久时光。 珈若伸了个懒腰,趁着秦鸾几个去温泉里玩耍,自己到酒窖里,摸了一坛清酸可口的青梅酒。她尝了几口,酒气极淡,并不会喝醉,又溜去厨房,装了一荷包酥炸蚕豆下酒。 她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拎着荷包,往林子里边走,远远的避开秦鸾。 她都禁酒好几年了,若是被秦鸾发现,少不得要给她没收了。珈若在林子里转了一会儿,薄酒下去,一会儿就有些茫茫然,快活的很。 溪流边,萧融把羊腿上撒上细盐,肉香扑鼻。 唐濡向他回报,温谯近日在积极奔走,似乎真打算自请去嘉陵为官了。至于温府,近来倒是平淡,似乎没什么事。 萧融面色沉冷,用小刀一下一下的划着羊腿。 唐濡打了个冷战,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切肉,却看出了一种千刀万剐的气势来。 这次回来,您对万年县主的事怎么这样上心?往常回京,您不是从不和县主碰面,连陛下宴请,若县主去了,您也常推脱不去?唐濡跑了好几天腿,再迟钝也明白了,他家主子在意的是万年县主。 我为什么不去?世人都知道,镇北侯府萧融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才惊觉自己的书读的并不好,绞尽脑汁没有一个词,能用来诉说当年侯府崩落。 当年侯府男丁尽数为国捐躯,只留下这一个独苗苗。继镇北侯之后,我接管镇北军镇守北疆,我去了,那孩子难道不会想,若是父兄还在,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她当年还小,见了我,就会想起镇北军,想起镇北军,又怎会不思念离世之人? 便不说满门荣耀,若是父兄还在,这孩子怎会孤苦伶仃一个人?连嫁人也没个父兄把关,被一介愚夫欺辱。 唐濡恍然大悟:难怪您数次回京,大宴小会都避开万年县主。原是如此。那您现在怎么又不避着了? 萧融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心里想,自己一定要给这孩子做主。她是陛下皇后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怎么容得别人欺辱? 羊腿快好了,唐濡笑呵呵的去马背上拿酒。 珈若人在林中,还记得不要给姚阳大长公主添麻烦,因此过了酒瘾,就要回自己的住所。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找到最眼熟的木槿花树,明明要左转,却不知怎么的,晕乎乎的转了一圈,竟然就出了偏院。 她隐约觉得路不大对,回去路怎么也不会这样远。壶中剩下的酒都快喝完了,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窸窸窣窣的,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难道有人在偷偷说她坏话? 她顺着溪流,站在石头上,就看见一个十分眼熟的英武男子,手中抓着一只羊腿,正皱眉看着自己。 二人隔着溪流,珈若看了他好几眼,踩着石头,摇摇晃晃的过来。 萧融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珈若踩过小溪,站在一块石头上,正当萧融要开口时,她问:大胡子,你胡子怎么没了?谁给你薅了? 萧融心里一乐,得,这一身酒气,还能认出人来,就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珈若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他手中的辣羊腿上。 不错,不用尝就知道,一定好吃的要命。羊腿用炭火烤的焦酥,外焦里嫩,上面撒了一层厚厚的辣子,红澄澄的,一股辣香味,不要钱的散发着。 珈若抿嘴一笑,递出手中的酒:喝吗? 萧融皱了皱眉,看她的样子,似乎喝醉了。 珈若还在问:喝吗? 萧融知道她身体不好,又喝醉了,只好勉为其难接过来,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看见她伸出手来:你喝了我的酒,让我吃一口肉 萧融那口酒,全喷了出来,利落的把酒壶还给她:想都别想。 珈若心里抓挠似的,就想吃一口羊腿,转着圈的上手去抢:就一口,我说了呀,就吃一口,我骗人我是小狗。 萧融个子高,伸直了手臂,她就够不着,踮着脚尖恨不得把他当成树给爬了。 萧融:门都没有! 珈若:你不要这样小气,在城门口,我还请你吃了肥肠面 萧融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那是你自己不吃,才给我的。 珈若不依不挠:反正那你也是吃了我的,我只要吃一口 萧融皱了皱眉,小醉鬼却凑的越来越近,可见是真喝醉了,连男女之别都无视了。 -- 第49页 萧融眉头拧紧,随手一甩,将羊腿给扔到了亭子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侯爷:小姑娘借酒浇愁,还哭了,可怜epsilon;=(?omicron;`*)))唉 县主:吃不到羊腿,气哭o(╥﹏╥)o Ps.我看了昨天那章的评论,简直震惊了!姐妹们是偷窥了我的脑子吗?(Omega;ДOmega;) 第025章 珈若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羊腿就这么嗖的一下,飞走了。 那可是个香喷喷,外焦里嫩,且多年不见的烤羊腿!她一下子就哭了。 萧融看她哭,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哭来不像人家,七分的美貌要折扣成三分。她这一哭,本来是十分的容颜,又增添了三分的楚楚可怜,叫人心碎,好似一弯新月,蒙上了一层水雾。 萧融把哭的不止的小姑娘单手一提,就搁到了台子上,用手一摸,觉得石头台子有点凉了,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垫在石头上,让她坐下。 珈若坐在有自己高的台子上,两个人这才平等了。 萧融平视她的眼睛,压低声线,问:这么伤心吗? 就因为温谯那愚夫,她才借酒消愁,还哭的这么厉害? 那蠢货有什么好的? 珈若点头,打了一个酒意满满的哭嗝。 那金灿灿的大羊腿!一口都没有吃到! 她要是再长高一点,刚才就直接上嘴咬了。 萧融皱着眉头,以为她依然为了温谯伤心,心中隐约有些不悦。他偏过脸,又道:他也没什么好的,你就不要哭了,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温谯虽然也有几分才干,可配这个孩子,还是不堪。大不了,下次,他也跟着一起把把关,务必挑中一个最好的夫婿给她就是了。 珈若一想起飞走的羊腿就伤心,更凄惨,扁了扁嘴:更好的也没什么用,也不会给我吃的。 她身体不好,这种辣烤羊腿恐怕要下辈子才能吃到了。 萧融见她冥顽不灵,还有要再哭的架势,有几分不耐烦,又恨铁不成钢:(温谯)那玩意真没什么好的 哪里不好!本来就是世间最好的!珈若气的瞪圆了眼睛:你什么都能吃!你好吃的面也能吃,烤羊腿可以一天一个抱着啃,当然不明白,我有多可怜。我真的想吃烤羊腿 萧融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从荷包里解下一个金鱼,捏在手里哄她。 别哭了,你看这是什么? 珈若看清金鱼,眼里含着泪,双手捧着小金鱼,突然间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落。 萧融:好像哄坏了?哭的更厉害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胡子,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胡子已经没了。他薅了一把头发,愁的抓下来好几根: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温谯的项上人头?大殷最好看的儿郎?天上的星星?海底的月亮?你只管开口,只要不哭,我去替你取来。 珈若带着哭腔:羊腿。 萧融一口回绝:只有这个不行。 珈若道:难道这比天上星,海底月还难吗?而且!温谯的狗头,凭什么天上星,海底月相提并论? 萧融正色道:对别人来说,吃一口辣羊腿,再简单不过,只要舍得花几个铜钱就可以。可对你来说,的确比天上星,海底月还难。你知道的,什么也比不上你自己的身体重要。别胡闹了,乖一些。 珈若紧紧的捏着金鱼,上面的纹理熟悉而灼手。她退而求其次:你不让我吃,那你吃给我看也行。 萧融: 最后,萧融表演了一个独吞羊腿。 珈若看的津津有味,唐濡看的欲哭无泪。他帮着烤了半天,可是一口都没吃到! 珈若翻了个身,锦帘被她抓过来,覆在了脸上,她挠了好几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宿醉欲裂的脑袋,叫了一声秦鸾。 秦鸾早就看到了,她家小祖宗在锦帘里头奋斗,她黑着脸把人从锦帘里剥出来,咬牙问:县主昨夜好雅兴!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吗? 珈若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不记得了,倒是记得,在梦里有个烤熟的羊腿,滋溜~~~~~~一下就飞走了。 还滋溜?!哇,县主学的可真像!秦鸾气的哭笑不得:您不听我的劝,进了宫我便如实向皇后娘娘禀告,让娘娘管你去! 珈若连连讨饶,许诺了一大串乖话,秦鸾才算消了气。 珈若起身穿衣裳,刚动了一下,手心就被硌了一下。她顺手摸起来,觉得形状很有点眼熟,透过薄纱,迷迷糊糊觉得,像是一条小鱼。 珈若把薄纱揭开,终于看清楚了。 这是一条金灿灿的小金鱼。 金子打造的那种。 这种金鱼,便是再富贵再奢华人家,也不敢私造。因为大殷境内,也只有一个,分成两半,一半在大殷皇帝陛下手中,一半嘛,当初是在她父亲镇北侯手中,如今自然是在统领镇北军的长宁郡王手中。 这是镇北军的调令兵符! 啊! 严珈若捧着头,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 第50页 那个大胡子,居然就是长宁郡王! 难怪她总觉得,这人有几分面善,似曾相识。他根本就是有三分像陛下和太子啊! 她居然在长宁郡王面前,哭了!为了一口烤羊腿,哭的凄惨! 镇北侯府的颜面,摔在地上,裂了个稀碎。 珈若:我不活了 秦鸾站在一旁冷笑:您可想起来,您昨儿个是怎么回来的了?又干了什么? 珈若:不记得!想不起来了!你家县主已经老糊涂了! 秦鸾、竞秀:呸! 鬼混是要混的,可人也还是要做的。毕竟,她万年县主也还是要出去见人的。 珈若起的晚了,吃了一盏豆花,就去了一溪之隔的别庄。珈若问过秦鸾才知道,对岸就是长宁郡王的别庄。只隔了一条溪流,但之前她来时,溪水还深,既无小桥,她也不过去。 偏偏昨晚,溪水浅了,踩着几块石头就过去了。 真真是丢了大人了! 珈若蔫嗒嗒站在溪流中间的石头上,叹气:溪水误我! 秦鸾呵的一声:您若是沉稳一点,怎么会闻着羊腿的味儿,跋山涉水就来了?谁家的大家闺秀,是您这模样? 珈若望天:羊腿误我! 唐濡早候在门口,领了三人入内。 秦鸾寸步不离珈若,笑着问道:小军爷,郡王不在厅中? 唐濡笑眯眯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左右张望的竞秀身上:叫我小唐就好。我家郡王等县主多时了。 说话间,屈膝一跳,从高高的枝头上,随意摘下一个大大的青梨,递给竞秀:吃梨。 竞秀接在手里,还以为他是给自家县主的,眯眼一笑:谢谢小唐军爷! 唐濡摸摸后脑,耳朵有点泛红,急忙转身,在前边带路去了。 娘呀!小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叫什么小唐军爷唐军爷军爷爷 珈若到了溪水上流,此处水尚深。 萧融坐在水边,听见她自报姓名,也不回头,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小妹,过来坐。 珈若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我不要脸,我不要脸,我不要脸,强装镇定的站到了一旁。 萧融转过脸,随手捡起石头,扔进水里打了个水漂。 水漂很大,珈若不由自主的看着水中泛起的波纹,心情似乎宁静了许多。 不行!还是丢人! 她堂堂镇北侯府出来的姑娘,战场里混大的,自小挨过刀子还杀过敌,居然为了一口烤羊腿,哭了! 还哭了半宿! 算了,就算不要脸,她还是好难堪。 萧融突然开口:我小的时候,和父亲永郡王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这个珈若知道,萧融虽是先帝亲子,但生母卑弱,病逝之后,便被先帝毫不留情的过继给永郡王了。 父亲不好正事,常带我去斗鸡赌狗,赌的兴起,也不管我。有一回我让他给我买糖葫芦,他嫌我碍事,把我拎到一边。等他输光了出来,发现我在地上打滚,手里还捏着一片干鸡屎,正预备往嘴里塞。 珈若沉默片刻,迟疑的问:真的假的? 地上打过滚,抓过鸡便便,郡王爷您的童年这么完整的吗? 萧融点头:自然,绝无虚言。 珈若精神了些,道:我小时候,可不像你。父亲说,我还不会走路,就先会骑马。不会拿筷子,就先会持剑。 这回,轮到萧融沉默了,随后自若道:都说镇北侯最厉害的是领兵作战,依我看,是吹牛。 二人相视一笑,珈若方才那点尴尬,也彻底消解了。 萧融再次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过来坐。 珈若摸了摸石头,觉得不凉,刚要坐下,萧融又把垫子给她垫好。珈若问:郡王在做什么? 萧融:钓鱼。 珈若左右看看,既没有鱼钩,也没有鱼篓:鱼呢? 萧融道:在等你来。你来了,我就要开始钓了。 说话间,从腰间取出匕首,削下了长长的两根柳枝,把树枝上的皮剥下一条,系在树枝上。 这就做成了鱼竿。 他翻开石头,抓出一条肥胖的蚯蚓,斩成数段,穿在柳枝削成的鱼钩上。然后,把鱼竿交给珈若,示意她放进水里。 珈若一头黑线,持怀疑态度:这能钓上鱼? 萧融:试试。 说着,坐在旁边,把自己那鱼竿放进水中,随手把树上挂着的斗笠,盖在了珈若脸上。 珈若把斗笠拿下来,小声道:这要能钓上鱼来,我就把它们全吃了! 话音刚落,手中柳枝就被拽动,珈若立刻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始收。结果那鱼刚离水,就跑掉了。 珈若遗憾不已,来了兴致,又换了个地方去钓。没等多久,萧融就钓上来一条手掌长的鲫鱼。 唐濡兴致勃勃的把鱼宰杀干净,这会儿功夫,萧融又上来一条。 珈若的鱼却又跑了。 -- 第51页 萧融钓了三条鱼,让唐濡生火,将洗净的鱼放进锅里煎的两面金黄,放净水进去慢炖。水开之后,放入豆腐,炖到老豆腐出孔,鱼汤也成奶白色。 珈若双手托腮,听话的像个小朋友,坐在一边乖乖等着吃鱼:再放点芫荽末和小葱,就正正好了。 萧融连磕碰都没打一个,让唐濡去取芫荽,弄多点。 唐濡:???!!! 郡王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萧融:还不快去? 奶白的鱼汤,鲫鱼肥美鲜嫩,出锅前,撒上满满一把芫荽末,再丢上一点小葱碎,鱼汤的香气更浓了。 珈若原本不爱吃鲫鱼汤,今天不知怎么了,看着胃口就好,吃了一条鱼,喝了两小碗汤。最后,唐濡端来早就备好的鲜虾馄饨,又进了四五个。 秦鸾见她胃口好,这些东西也都好克化,也没拦着。 珈若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先回茯苓别院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吃完鱼汤后,萧融便有些沉默。 难道是被鱼刺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丘大夫:一月之类,不要碰芫荽 萧郡王:不仅碰了,吃的还香! ps.评论区有小伙伴在呼唤温渣,他快出来啦!下次出来,又要放大招惹~~~渣男不会轻易狗带哈哈哈 第026章 萧融冷着脸是真的冷,谁深秋天里脸上敷冰块,不脸冷啊? 唐濡是专业的,绝对不会随意笑话自家主子。除非忍不住了。 他往纱袋里装冰块,肩膀暗暗抖动,时不时发出噗呲噗呲的可疑声音。 郡王,丘大夫说了,药也用过了,可您实在吃的太多了,上次本来就很严重,再加上这次,脸也肿了。哎,早知道这样,您刮什么胡子啊?起码能挡住半张脸啊! 现在若想快速消肿,只能用冰。嗯,还不一定有用。他老人家还说了,他看过这么多病人,没见过非要自己作死,非要这么不忌口的。您啊,不愧是人中龙凤,不怕痒来不怕丑。 萧融问:她可走了? 唐濡问:谁啊?您就说个她,我知道是谁? 萧融已经被痒的完全没脾气了:万年县主。 唐濡道:我刚问过竞秀姑娘,县主稍后便回城了。 萧融又问,姚阳大长公主可曾回来了。 唐濡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茯苓别院,应当是回来了。 萧融本是想亲自送珈若回城,如今自然不成了。他脸肿成这幅样子,鬼都认不出来。 萧融思量片刻,让唐濡去将原先得的一块海错图白玉屏风,送给万年县主。 唐濡领命,将足足有一人高的屏风用绸缎裹好,送到隔壁。 珈若回去以后,顺手捏了个小玩意在手里把玩。她这才猛然想起,最要紧的鱼符,好像忘记还给萧融了。 可她过去,就是为了这桩事。 怎么萧融自己也不记得了? 恰好这时姚阳大长公主回来了,珈若便先去告辞。 刚走到院外,就听到里头一串笑声,玉珠一样洒落在昏景之中。几位贵女夫人拉着侍女们,在一块踢毽子,颇有彩衣娱亲之意。大长公主看她们青春活泼,满脸含笑,只有聂藏戎抱着剑,面无表情站在一边。 聂藏戎忍耐的看了一会儿,轻声问:祖母,我能走了吗? 姚阳大长公主扯他袖子:再看一会儿。你瞧瞧,这些姑娘多好看呀!你也奇了,你祖父十三四岁,在学堂里就晓得给我写些酸掉牙的信。你阿爹更厉害,娶你母亲之前,见了姑娘都走不动道。你可倒好,都一大把年纪了,都不知道往姑娘面前凑? 聂藏戎无奈的很:祖母,我才过了弱冠之年,二十有二,哪里一大把年纪? 姚阳又道:人家小珈若,比你小好几岁,马上要成第二次亲了! 聂藏戎无语极了:姻缘不顺,这有什么好光彩的? 呸!姚阳老太太轻啐一口,我的小珈若能及时认清那男子的真面目,趁早抽身,这难道不是好事? 祖孙两个拌着嘴,侍女们都笑嘻嘻的凑在一块,数踢了几个。珈若安静的站在一边,一时也没有惊动旁人。 姚溪坐在姚阳大长公主脚边的矮凳上,剥了一个柑橘递给她,婉转轻柔的笑道:我看,谢表哥和万年县主倒是年岁相当,站在一处,好看的很。而且,万年县主对表哥也不一般。姑奶奶,您不知道,上一次我可是亲眼看着,县主见了表哥,便害羞的避开。 姚阳低首,瞧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吗? 聂藏戎最像祖母,露出同样的神情,不辨喜怒:万年县主么?倒也不错,美名在外。只不过,我更喜欢贤惠贞静一些的。 竞秀一听,就急了。他这话粗听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不是明摆着在说,珈若不贤惠,不贞静? 珈若不气不恼,这时才慢悠悠的过去见礼,还看了一眼姚溪。 姚溪站起身,有点不自然,但仍然语气柔柔的:万年县主,真是巧呀,刚才还和谢表哥提起你呢。 -- 第52页 姚阳大长公主摸了摸耳边银发,笑着说:可不是巧,这个丫头是个眼尖的,非说你见了我这大孙子,就害羞呢。小珈若,你说说,是真害羞了?要是真的,我便做个主,给我最心疼的孩子们,牵个线。 大长公主说着,还俏皮的朝珈若眨了眨眼睛。 珈若从头听到尾,自然清楚的很,她摇摇头:怎么会?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想选书读的好的。若是不小心选个不爱读书的,只怕还要花些银钱,去修横梁。 聂藏戎原本目不转睛的看着珈若,听到这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 姚阳老太太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得,小珈若果然厉害,叫他整日里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合该吃点教训。 老安国公在世时,因为聂藏戎书读的太烂,还戏弄先生,混闹学堂,常被他爷爷吊起来打。 有一回,聂藏戎被打的烦了,大半夜偷偷摸摸去把祠堂的横梁,锯的只剩下一层木皮。等下次再被吊起来的时候,横梁啪嗒一下断了,还从里头掉出来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云云。 落款,是聂家先祖,集体留名。 老安国公先被唬了一跳,后来一查,发现是聂藏戎搞的鬼,气的把他挂在梧桐树上,吊了一个时辰。 啧啧,聂藏戎年少时那些荒唐事,大家都知道的。 姚溪见聂藏戎走了,踟蹰起身,想要追出去,又觉得太不矜持,忍不住道: 万年县主可真是心直口快,年少时谁不轻狂,县主非要去戳谢表哥的伤疤? 珈若本不欲理会这小姑娘,偏偏这小姑娘一回一回撞上来。 姚乡君才是真正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什么叫做,我见了谢世子,害羞避走?难道不是在暗示,我对谢世子有非分之想?开口闭口,将这种话挂在嘴边,我严珈若的名声,不值钱?还是说姚乡君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害臊? 姚阳大长公主哎哟一声:小珈若,便是害羞,也实属寻常。那小子虽然毛病一堆,可脸还是好看的。 珈若: 姚溪眼泪包着:你都承认了,你还说你没有?你都和离过一次一个弃妇,她怎么配?! 珈若:有没有,认不认,与你无关。 姚溪气的粉脸通红,眼眶含泪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小姑娘打架,津津有味。主持公道?不存在的。 这时候,带姚溪来的嫂子许氏看不下去了,拉着她要告辞。偏偏姚溪还不想走。 正僵持间,唐濡递了长宁郡王的名帖来拜见,说是自家郡王有一份好礼。 大长公主问:我的寿礼,他早就送了。怎么还有? 唐濡道,是送给万年县主的。 姚阳老太太更稀奇了:从没听说过,你家郡王与小珈若还有交情啊? 唐濡道:我家郡王称县主小妹,方才还一同去钓鱼呢。 小妹?哪门子的小妹? 珈若是皇后幺妹,就连陛下也放在心里疼惜的。萧融又接手镇北军,这两重关系,无论哪一层,都浅不了。 可萧融什么也不提,只是命唐濡回禀:我家郡王说,当年还未投军时,曾经有幸得镇北侯指点过兵法,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份。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然也称县主一声小妹。 姚阳大长公主失笑:你家郡王爷这弯弯绕绕的,听的我老人家都糊涂了,还以为他要管镇北侯叫爹呢!你就明摆了说,借我这儿热闹,传出话说,从今后,不止陛下娘娘疼着那丫头,连你们郡王也要替她做主了呗!得,这丫头呢,是招人疼些。我也疼她。 我来瞧瞧,是什么好东西,巴巴的送到我这里来? 唐濡命人打开,姚阳大长公主也没细看,拍手称好。 确实是好东西。也只有珈若配用的上。 唐濡道:正是,我家郡王也这样说。 珈若向来喜欢白玉,海错图也深得她心,欣然收下。 姚溪跟着嫂子出来,气的直揉帕子。她嫂子不敢不劝,这小姑子气呼呼的哭着回去,婆母江都公主必然要责怪她。 嫂子拉拉她的衣袖,打算劝劝,姚溪啪的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烦死了!走开!你出去,让我静静! 许氏当然不能真的出去,和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只好低着头缩在角落。 姚溪气了半晌,恨恨的问:你说,她配吗? 许氏小声道:只是一件白玉摆件,小姑若是喜欢,公主库房里有更好的 姚溪更气了:谁问你这个了?蠢死了! 严珈若一个弃妇,男人都不要她了,凭什么谢表哥总是看她?就连长宁郡王都这么看重她!她配吗? 珈若正愁烦,要不要再过去一趟,将鱼符还给萧融。见唐濡来了,本要请他转交,没想到他径自拒绝了。 县主不必急,鱼符事关重要,我可不敢接手。 珈若道:那我随你过去,将鱼符交还。 -- 第53页 唐濡连连摆手:我家郡王今日也不便见客。 珈若吃了人家的鱼,收了人家的玉,关切的问:郡王怎么了?莫非是身体不适? 唐濡忍笑:也不是。只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县主不必急,过两日宫中赏花宴,县主可以亲手交还。 珈若只好作罢。 下山时,马车走出一半,秦鸾突然道:县主,聂世子好像是在跟着我们。 珈若漫不经心道:兴许他也要回城。再在茯苓别院住下去,只怕他要被大长公主逼疯了。 秦鸾摇头:县主,您一向机敏,今日又迟钝了。他一骑快马,比我们的马车快多了。怎么会一直跟在后面?今日您把他气走之前,他好像一直看着您,十分专注,该不会是认出 珈若猛地放下书,将好奇掀帘子的竞秀一把拉了进来:别看他!千万不要眼神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殷鉴婊达人:姚阳老公主 ps.旋转、跳跃,我求个收o((≧▽≦o) 第027章 马车一路进城,聂藏戎都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不上前,偏偏也不肯走。 珈若也已经佛了,道:算了,横竖是我错了。要来便来了。 竞秀刚要说,县主也送了他那么大一个军功,就听到外边车夫惊恐的回禀:秦姑娘,城门口那老妇人,是不是卫婆子? 竞秀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还真是。她又送什么来的啊!? 正说着,头发花白的卫婆子眼睛一亮,已经看见了珈若的马车,迈腾着老胳膊老腿就跑过来了,拼命要把怀里抱的篮子往车辕上塞。 车夫不敢收,也不敢驾车,生怕伤了她。竞秀当机立断,把头上的素银簪子取下来,眼疾手快的塞进了卫婆子怀中。车夫也趁这个机会,滋溜一下跑了。 卫婆子哪里安心,连连追赶:站住!站住县主,严县主,你站住! 马车猛的一顿,一个男子横眉冷对,骑在马上,朗声道:万年县主。 珈若给打着瞌睡、不小心撞到车壁上的透水揉揉额头,问:这谁呀?听这声音倒是耳熟。 秦鸾道:是温谯同一届的状元崔集。县主您忘了吗?他二人有一段时日要好,还曾来家里做客,后来崔集去了翰林院,温谯去了大理寺,不知为何,二人也疏远了。 珈若撇了撇嘴:听这人说话的语气,就透着一股正气,好像全天下就数他最刚正不阿。 竞秀也跟着:可不是,自从那件乌龙糟心事以后,他可找着机会就针对我们县主。幸好不常遇见,不然,非得教教他做人的道理,哼,可不是靠嘴皮子。 秦鸾掀开帘子,问:崔大人有何贵干?为何当街拦车? 崔集声音凌冽,自有一股清凌气概。 万年县主,马车后面,那位老妇人一直在追你。若是有什么误会,万年县主何不下车,将此事了断?还是说,你不敢? 嘿,读书人就是会怄人,这话说的! 竞秀这个暴脾气,挽起袖子恨不得抡起碗口大的道理,和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好好理论理论。 珈若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聂藏戎慢悠悠的打马过来:难怪这语气不对,这位公子是来打抱人间不平事来了?公子就算正义感登顶,也该去把事情弄清楚。 崔集脸色难看极了,又见卫婆子跑的气喘吁吁,冷着俊美的脸打马过去。 婆婆,您追万年县主作何?方才我便看见您拦住县主的马车。您别怕,有什么内情,只管说来。就算她是县主,也不敢仗势欺人 卫婆子把他手甩开:欺你个头!走开啦,小龟仔! 崔集被喷了一脸,但仍然保有极好的涵养,还伸手托了一把几乎摔倒的卫婆子:婆婆,您慢点走。 珈若见婆婆无事,让车夫动身,走了。 卫婆子眼看是追不上了,哎哟一声。 崔集道:婆婆,您有事只管说,崔某可以代劳。 卫婆子却看出来了,这俊俏公子哥儿总是针对万年县主,也不大愿意让他代交银簪。 什么内情?半年前,我领着孙子来药店卖自家炮制的药材,被一个鲁莽小子的马踢翻了,还要动手打我。恰巧县主经过 这桥段,京城里不新鲜。虽说是天子脚下,一块石头砸到十个人,三个官家三个世家,还有一个勋贵家,可每年都有些教不好的二世祖,在京城里飞扬跋扈,接着又很快被打脸。 崔集问:难道,是她帮了你们? 他倒有点不信。 卫婆子摇头:没有。我那孙儿气的咬紧牙关,县主见了,问他认不认字。我那孙儿认得几个字,县主让他喊人救命,片刻巡守过来,真把那小子扭到京畿府去了。县主还让我孙儿胡乱写了一个状子,递到京畿府尹,不出半个时辰,就让那臭小子赔了我的药钱,还打了十个板子。 我们这些百姓,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陛下早在年前就发下敕令,凡在城中纵马伤人的,不管什么身份,都得照价赔偿,还要打十个板子。 -- 第54页 崔集心中一动。 她如此做,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叫普通百姓也知道,陛下的敕令言出必行,且不偏袒权贵。 崔集想,她倒是不为自己的名声,把这事儿办的十分漂亮。 可他还是不大喜此人。 虽然是如此想,可他隐约又想,或许当年那桩事,也有内情? 这边,聂藏戎的马一直跟着珈若的马车,他敲了敲车窗:万年县主,借一步说话。 珈若视死如归的掀开车帘,正要和他全盘托出,却被聂藏戎一把抓住了手腕。 竞秀一时没料到,连出几招,都被他给避开。 透水手里抱着茶壶,正要给珈若倒茶,突见变故,呆呆的愣了一会儿,一股脑把茶连茶壶都泼在了聂藏戎的头上。 聂藏戎松开手,头上的茶水混着茶叶,淋淋漓漓。 珈若一个没忍住,抓着车窗笑趴了腰。 聂藏戎咬咬牙,随手抹了一把: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他顿了顿:之前我不知和离内情,胡乱揣测,对万年县主有所偏见,是我不对。方才也是我口无遮拦,万年县主,我向你道歉。 他指的是方才,在姚阳面前,贤惠贞静那句话。 珈若可不在意他的看法,依然笑的不能自已,胡乱摆了摆手。 聂藏戎冷着脸:但我还是不认为,万年县主做的对。不论那两人有多错,你私下和离便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还让陛下不顾非议,下了和离圣旨? 珈若眼角带泪笑哭的,她弯着月牙儿一样灵动又明亮的眼睛:那是你的看法。我却觉得十分痛快,他们做了贱人,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吗?我偏要敲锣打鼓,让世人都知道,让他们从此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不然,聂世子以为,人生污点这话怎么来的? 他温谯将来,便是入阁拜相,世人也会牢牢记得,他曾经是个借着妻子沽名的败类。还有她严素榴,算了,不提也罢。反正跟你说了也白说。 聂藏戎道:万年县主,我们算两清了。 珈若不置可否。 聂藏戎指着她手腕上的桃木珠,问:县主,这桃木珠是严家的孩子,都有吗? 皇后姐姐生太子的时候,险些没了命,人救回来以后,也十分不好,一个月子里,大夫叫备了三次衣裳。 镇北侯爱女心切,病急乱投医,竟然去道观里求了这东西回来。许是苍天垂怜,这之后皇后姐姐真的好了。 于是,珈若也有一个。 聂藏戎见过皇后,因此猜测,是严家的孩子都有。 珈若想,桃木珠她从不离身,那时候聂藏戎也是见过的,便打算和盘托出,还没开口,就听见他忸忸怩怩的问: 或许镇北侯爷当年在外边,是不是 珈若:什么? 聂藏戎脱口而出:是不是还有别的孩子?和你不是一个阿娘的那种? 珈若呸他一口:你爹才有私生子! 没想到,聂藏戎脸色骤然变了。 珈若:你爹真有私生子?你祖母没打断他的狗腿吗? 聂藏戎脸拉的像块锅盔:我祖母不知道呸,没有的事! 他打马走出去几步,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说法,欲盖弥彰,站不住脚,又退回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全是你的责任! 珈若乐不可支。 回到府中不久,竞秀过来,暗暗告诉珈若,周家的周景玉自兄长周景风出京之后,无人约束,常去酒楼妓馆厮混。 周景玉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以为有太后在,皇上不敢追究。这些天,常去一家叫莳花馆的妓馆,这家后院靠着河,严素榴常常乘船偷偷进去,私会周景玉。 她咂了咂舌,有点弄不明白严素榴:她不是喜欢温谯吗?还做了他近三年的外室。 珈若问:温谯呢? 竞秀说,温谯颟顸的很,只知道孝顺母亲,还要安抚想念女儿的麦氏,根本顾不上严素榴。 珈若冷笑:也就是说,他毫无动作? 她道:那就是快了。温谯此人,可不是逐流之辈。若不是我厌恶他,都要夸他一句逆流之勇。 竞秀疑惑不解:可他都已经出了这事,难道还能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不成? 陛下是对他有些嫌隙,可陛下也是治国之人。他若是有才干,陛下会用他的。温谯自己,也很明白这点。 长宁王府中,唐濡道:这次赏花宴,本来也就是替太子相看,但大概也就是那些人家,皇后娘娘也没大半。不过,姚阳大长公主说要去,皇后娘娘少不得再弄的隆重些。 萧融没放在心上,对着铜镜仔细看脸。 丘大夫的药真不错,疹子消下去了,也不红肿了,基本看不出什么来了。这张脸,唔,还是好看的。 唐濡神神秘秘:您猜,姚阳大长公主为什么又改主意,要去赏花宴了? 萧融懒得管。 唐濡继续八卦:那天,万年县主不是从山上回来嘛?听说啊,聂世子远远的骑着马,护送了一路,很多人都看见了!话啊,传来传去,就有鼻子有眼了。都说那聂世子是痴情相随,万年县主是理也不理。 -- 第55页 萧融放下了镜子。 后来,聂世子忍不住了,上前去跟万年县主说话,被县主泼了一脸的茶水。聂世子那么一个脾气暴烈的人,竟然硬是没生气,还好言好语,不知说了什么话,把万年县主逗的直乐呵! 所以,姚阳长公主似乎当真了,真想撮合他两个。 唐濡说着说着,突然问:主子,您皱着眉头干嘛? 有吗?萧融问,聂藏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小姑娘可是个重情的人,他这次一定要帮她好好把关,没错,就是这样。 可不能让人再把这小可怜,给弄哭了。 聂藏戎要是能逗她笑,那也不错 不错个屁! 萧融啪的摔了铜镜:这个镜子做工太差了!照的太不清楚了。 唐濡:??? 作者有话要说:  镜子:我是无辜的! ps.大殷瞎眼三子,组团出道了!撒花撒花撒花(手动滑稽) 第028章 赏花宴那日,珈若早早起身,进宫前绕道去金玉坊,取预定的首饰。 刚到一楼,就听见屏风里,有个女子不依不饶的缠着店家。 这玉冠的确是好,可我不过叫你取出来瞧一瞧,做什么这样矫情? 掌柜干笑赔罪:贵人,不是小的怠慢,是这玉冠确是别人预定。这上面的宝石,都是客人自己拿来的。若是不慎有个闪失,小店担待不起。贵人,不如您瞧瞧这顶金冠,可是大殷最好的金匠先生,花费了一年功夫打造的 不给看,阿福就算了。她叹了口气,心里却在想,她阿娘说的,赏花宴上瞪大你的狗眼挑个喜欢的。只要她喜欢,她就算豁出去老脸,也让皇后给她做主。 她娘看着孩子闷闷不乐,还以为她真的非要这顶玉冠不可,一时心疼,又开始放浑话了。 含山公主冷着脸,她衣着富贵锦绣,面色一沉,还是有几分唬人。 我儿只是要看看,你就推三阻四。也算了,我们不看了,本东,呸,本宫给你一百,一、一万两银子,你照葫芦做瓢,给我再做个一模一样的来! 掌柜听她自称,晓得是皇族中人,扎着手好不为难。 阿福看母亲生气了,才回过神来,扯了扯母亲的衣袖:阿娘,其实我只是看看,玉的也没什么好看,我们去看看金冠。 她越懂事,含山越心疼,刚要说话,珈若笑吟吟的过来。 见过公主。 掌柜暗暗的松了口气。没别的,正主来了。 这顶玉冠就是珈若自己画了图纸,拿来一整块玉石,让店家所制。因是她自己做的图样,因此店家才不好再做一样的。 方才含山公主说的话,珈若听的一清二楚。 含山公主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母亲。 珈若道:公主若是喜欢,珈若便送给您。 含山公主连忙摆手:那哪能?其实我们也只是看看,要是县主不介意,我想给我们阿福做一个一样的,出嫁时也有一件像样的。 含山在农家长大,对首饰之类真不敏感,平时也不晓得贵重不贵重,就是今天看了这玉冠,一眼觉得,这是个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珈若颔首,也不纠结,让店家包起来。 我那图纸还在,店家便再做一个。 掌柜得了正主同意,自然没什么不行的。 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两人的面问清楚:玉冠好做,不过县主嵌在上面的糖玉不知能不能用同样的? 含山问:为什么? 珈若沉吟一下,道:糖玉是当年陛下大胜北狄的贡品,陛下曾下旨,只有有品级诰命和封号的女眷可以佩戴。 品级诰命和封号?含山喃喃重复,想到公主们的女儿,最次也封了乡君,只有她女儿阿福,被她养父养母坑的惨了,到现在一把年纪嫁不出去不说,还连个封号都没有! 含山公主一下没忍住,气哭了! 珈若: 珈若让掌柜将含山和阿福先请进雅间休息,自己也不多逗留,先行进宫。 阿福和含山进宫时,珈若已经去皇后身边了。两人因为玉冠的事,都有点灰头土脸的,去见过皇后,就去园子里瞎逛。 含山丢人是丢人,还是说:怪不得皇后喜欢万年县主,这个妮子是好。刚才我那么丢人,她也不多问,把我们安顿好,就走了。这才是真贴心的。 阿福撇嘴:哪里好?就是命好。 命好也是。不过,咱娘两命也不差,我投生成公主,你做了公主的女儿。而且运气也不坏,皇上认了我,还在你出嫁前把我们接回来了。正好,阿娘给你找个世上最好的夫君。 阿福嘲笑她母亲:阿娘觉得运气好,那刚才又因为封号哭? 含山气呼呼的:我是气哭的!气我自己太蠢了,当初进京的时候,被那吸人血的一家拿的死死的,做了那么多蠢事。要不然,陛下早就给你封号了。都怪我,太蠢了。 阿福被她母亲闹的哭笑不得,她自己倒不怎么在意,起码现在吃饱穿好,还不用下地干活。 -- 第56页 她转了一圈,找了个大宫女,让她带自己去吃点心。刚端着盘子去亭子里,就听见姚溪在说话,好像提到了万年县主。 阿福暗搓搓的站在边上,一边吃,一边听。 有位小姐发现了姚溪说话时,几次抚摸耳珠,连忙配合上惊艳的表情和羡慕的语气,道: 姚乡君这对耳珠可真好看,这么大的碧玉猫眼也很难得呢! 姚溪低头娇羞一笑:这是我上次去茯苓别院,姚阳姑奶奶送我的。说我这样大的小姑娘,戴着正合适。 姐妹团里,谁不知道姚溪看上了聂世子? 马屁二号:姚阳大长公主最是喜欢姚溪,又常叫你去别院作伴,若是今后可以亲上加亲 姚溪害羞了:都没影的事,你们就爱乱说。 三号、四号:哪里乱说?明明是天造地设。 偏偏,姐妹团里头就有个迟钝的,傻不愣登的说:我怎么听说,昨天聂世子特意送万年县主回京了?你们难道都没听说? 二、三、四当然也听说了,愣了一下:道听途说,当什么真?大长公主最喜欢的还是姚乡君。 那迟钝小姐继续:可有人亲眼看见了,聂世子被泼了一身茶水,也不动气。 姚溪好不气恼,面上一点不露,反而笑盈盈的招呼起阿福来了。 她早就看见阿福了,故意不和她说话,等把人晾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阿福也来了,你们都多带着阿福玩,多和她说说话,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多没意思。 阿福算听出来了。她本来一个人呆的好好的,有意思的很。可被姚溪这么一说,表面是让大家照顾她,反而让大家都知道了,没人理她。她被人孤立了。 阿福咽下嘴里的糕点:我刚听到你们在说聂世子,姚乡君你是喜欢聂世子? 姚溪脸都红了,面上还若无其事:阿福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没有最好,反正聂世子也不喜欢你,人家喜欢万年县主。你不喜欢也好,免得以后伤心。阿福是不大喜欢那个娇滴滴的万年县主,不过姚溪明显更讨厌! 姚溪捏紧手指,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却渗人的很。 一、二、三、四都群起攻之:胡说八道什么!聂世子明明喜欢姚乡君!万年县主再怎么样,也和离过一次 她们说的口沫横飞,阿福可懒得和她们弯弯绕绕,啪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小金葫芦。 咱们今日就做个赌局!来,你们敢不敢? 姚溪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阿福吆喝着,自己身边那群蠢蛋,竟然真的掏出玉佩首饰,打起了赌。 阿福看着一桌子的首饰:要是我赢了,聂世子就是喜欢万年县主,那这些可都归我了。你们啊,和姚溪玩的好,就觉得她哪里都好,可人家聂世子不喜欢她这款,装模作样类型的。啧啧,强扭的瓜,吧唧,扭断了! 姚溪僵硬的笑着,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阿福这个蠢驴! 还有这群蠢货! 花宴不多时开始,大家都纷纷入座。 阿福还是把她娘的话听进去了,目光隐晦的看席上的公子们,突然,她碰了碰身边的姚溪。 你看,聂世子在那。 说话间,原本漫不经心坐着的聂藏戎目光一定,静静的看向了一方。 姚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正好见到太子和严珈若一边一个,扶着皇后娘娘来了。 他真的在看严珈若! 姚溪深吸口气,差点稳不住脸上的笑。 阿福嘀咕一声装模作样,就不理会她了,掉转脸继续去瞅她的公子哥儿们。 少傅姜鹤宁坐在太子身后,慢慢的剥着一只虾。他剥了好一会儿,一只虾断成了好几截,挫败的叹了口气。 太子嘻嘻一笑,捏过虾,几下剥好一个,放进他碟子里。 姜鹤宁惶恐推辞,起身请罪,被太子硬压了下去。 我小时候,常给万年县主剥虾,都练出来了。 姜鹤宁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万年县主,脸有点红,问:万年县主很爱吃虾吗? 太子突然转过脸,似有所悟:咦,小少傅你好像对孤这个小老姨很用心?这样说来,年岁也正好,家世也相当 姜鹤宁似嗔似怒:今日赏花宴,可是为殿下办的。殿下还是自己多用心看看吧,笑话我做什么? 赏花宴结束,太子还是什么话也没有。 皇后揉着腰,说了他几句。 太子道:儿臣不急,母后您就安心养胎。再说了,儿臣也不瞎,逮着个顶好看的,就带到您眼面前了。您要实在清闲,不如操心操心我这小老姨。 皇后哭笑不得,真的来问珈若,今日来了不少俊俏公子,有没有瞧上的。 珈若沧桑道:等我太子侄儿成了家,我就安心了,到时候,再给自己找个老伴儿。 皇后被这两个孩子,闹的直乐。 晚上陛下才得了空,留珈若在宫中用个便饭,长宁郡王萧融恰好在宫中议事,也一同来了。 -- 第57页 陛下皇后在一处,都是家常便饭。今晚上吃的馄饨,准备了四五样馅儿的,芫荽肉末,白菜羊肉,韭菜肉末,还有虾仁和鸡肉的。 珈若爱吃芫荽肉末,吃了十来个。她放下碗,小口小口喝着汤,突然问:郡王不吃芫荽馄饨吗? 太子嘴快:皇叔不爱吃,也不能吃,沾到一点,也要起红疹子,跟拔了毛的鸡皮一样。 萧融一口馄饨,差点把自己呛死。陛下哭笑不得:太子,慎言! 珈若惊讶,菱唇微张,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萧拔了毛的鸡皮融上线辣! 第029章 吃过饭,萧融与珈若一同出宫。陛下原本要安排人护送,见萧融随行,自然放心。 马车晃晃悠悠,突然伸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趴在窗边。 萧融本来跟在车后,打了一下马,和探出头的珈若并肩而行。 珈若问:太子说,长宁郡王不能吃芫荽?会起红疹子?就像被拔了毛的鸡皮? 太子这话说的,太糟心了。珈若忍不住就去看萧融的脸,再配合鸡皮 萧融木着脸,生无可恋:自小就不能吃,天生体质如此。 珈若就说: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要是起了疹子,多痒多难受。 萧融面无表情,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珈若的神情,见她有些内疚的模样,突然间灵光一闪:我是天生如此。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吃芫荽。所有蔬菜之中,最喜欢的就是芫荽,香香的,有一种浓郁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奇异香气。 明明臭臭的(┳_┳) 原来如此!珈若恍然大悟,理解的很:就像我一样,鸾儿也不让我吃辣,好多好吃的都不能吃!以后你想吃芫荽了,我吃给你看! 这话说的,他没法接啊! 可这孩子抓着了他靠在车窗边的衣袖 萧融被她一抓,嘴也瓢了,鬼使神差顺着她说:那我以后吃辣给你看! 啊呸! 这都什么鬼话,真的是太幼稚了!还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萧融和她这么走着,就想起一个糟心的人来了:你觉得聂藏戎如何? 珈若道:脾气太差!他那样的,也亏得他有几分身手,不然,那么坏的脾气,搁哪儿都是要被人打服的。 萧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她接着道:不过,他也就是脾气坏,为人表里如一,已经比有的人,要好得多了。而且,有一段时间,他对我也十分照顾。 萧融没有时间细问,因为镇北侯府已经到了。 珈若在家呆了几日,悠闲自在,恰好涅阳郡主让人送帖子来,请她明日过府一聚。 宋虚渊是最不爱呆在家里的,往常见面不是去酒楼就是茶坊。珈若问送信的侍女,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侍女也说不出确切缘由:郡主整日与老夫人在家,兴许是闷了,请县主过府坐坐,小叙一回。 珈若便让她回去复命,说明日早去,还让她把新做好的斋果点心拿了一盒,带去给老夫人。 第二日到了王府,才知道王沛有公务要出门几日,偏偏今日,王沛的老姨母过来了。 二人在小佛堂点香,事毕,侍女就过来请,客人已经到了。 虚渊有点丧丧的:这位夫人,是我婆母的姐姐,也就是王沛的老姨母。她半年前就来过一次,说是来看望我们,结果呢,说话尖酸刻薄,为人雁过拔毛。我是懒得忍她,但王沛平时对我不错,从没有什么让我为难的,我当时也不好叫王沛难办,只好当没听见。 珈若道:我这不是来救急了?若是我这个外人在,她总得收敛些。 虚渊点头:平日也就算了,我婆母不是也在吗?王沛说,她们姐妹感情甚笃,若是联合起来,一起教训我,你可得帮个忙。 珈若便笑:你那个脾气,谁敢教训你?要我帮你什么。 虚渊嘿的冷笑:帮忙压着我点,别让我没忍住尥起蹶子来,把老人家给气厥了。说到底,我和王沛各取所需,他帮我脱离宋王府那个苦海,我也不能不还报。 二人刚到厅外,就听见一个年长夫人尖酸的声音:小妹啊,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着急,他们两口子都成亲多久了,到现在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你就不催催? 王老夫人慢悠悠的道:不催。 老姨母挤眉弄眼:你不催?还下不去脸来不成?你就不急着抱孙子吗? 王老夫人慢条斯理:不急。 老姨母眉头一皱:小妹,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木讷的很,真没趣。不过,姐姐都是为你好,你这媳妇儿是郡主,你就该拿出长辈的样子来,把她死死的镇住,要不然,她将来不得爬到你头上去。 王老夫人无动于衷:爬呗。 老姨母恨铁不成钢:小妹,你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正说着,看见虚渊进来了,脸色一沉,郡主,还不过来给你母亲上茶? 本来昏昏欲睡的王老夫人突然精神了,看向老姨母,道:大姐,在别人家里,摆什么长辈谱呢? -- 第58页 老姨母一惊,像只鸭子一样嘎了一声,然后好长时间都没吱声。 小妹,你这是在说我?你在教训你的老姐姐? 王老夫人慢吞吞道:哪能?你不是来做客的? 正是!小妹你还知道我是客人 王老夫人:既然作客,你摆什么长辈谱? 老姨母这次真的闭嘴了。 用过饭,老姨母要告辞了,黑沉的脸色也回复了一些。她有意无意的看向虚渊头上的金丝八宝步摇,夸赞了一声:不知道是哪家做的,我也去给你表妹做一支。 虚渊心里是很不喜她,但想到王沛从不勉强自己,表面夫妻也做的不错,咬咬牙把步摇取了下来。 姨母请看。 老姨母爱不释手,一边看一边往门外走。送出中门,王老夫人又开口了:大姐,你忘了我儿媳的步摇。你还没还给她呢。你这一大把年纪了,总不会要小辈的东西吧?很丢人。 老姨母干笑几声,把步摇交给虚渊,一溜烟的走了。 王老夫人淡定的念了一句佛号,然后对虚渊道:你不用对她客气,她嫁在京城,你若讲究情面,她会天天来找你打秋风。直接点就好,不然,她听不懂的。 虚渊一脸干笑:开玩笑,这是婆母的姐姐,婆母能说,她敢接话吗? 王老夫人又回去念经了。 珈若问:这就是你说的,平日吃斋念佛,最是平顺温和的婆母? 虚渊:就是啊! 珈若道:吃斋念佛是真,平顺温和哪里有?这脾气比你更厉害! 虚渊还没答话,就见王沛一身风尘,急急从外院进来,看见虚渊一脸含笑,才顿了顿,步伐放慢,若无其事的过来了。 听说姨母又来了? 虚渊点头:不过,被母亲打发走了。姨母不大满意,气呼呼的,看来,这数月是不会上我们家门了。 王沛倒把自己母亲给忘了。有母亲在,哪容得别人欺负自家小辈? 那也好。她每次来,都要惹得你不高兴。 虚渊真不在意: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王沛难得的哽了一下。 他为什么火急火燎的赶回家?她怎么问的出口?最没良心的,也就长她这样了。 王沛淡淡道:事办完了。 虚渊不疑有他,也不理会他了,热络的送珈若出门。 珈若都看不下去了,路上暗示了虚渊几次,偏偏往日聪慧的宋虚渊,也好像突然呆了,愣是领会不到。 珈若便放弃了。 回到侯府,竞秀刚从外面回来。 县主,温府今日闹了些动静,温谯今日和严素榴摊牌了。 她有些疑惑:说起来,温谯早就知道,是严素榴骗了他,为何一直按捺不动,到今天才发作?我还以为,温谯是真喜欢严素榴呢。 珈若摸了摸怀中的猫,语气不明:温谯此人,哪里会做蠢事?若严素榴将此事宣扬出去,他温谯就真成了京城第一号的大傻了。他是如何对严素榴说的? 竞秀的消息来的很快,温府中的事也就发生在半个时辰前。 麦氏今日,不知为何,她饭也不进,药也不吃了,喂了几口,都不下咽,吐了出来。 她要见女儿温之灵。 温谯劝不住母亲,索性将实话说了。 温之灵被周景玉利用,竟然狗胆包天,毒害皇后,还险些就被她得手了。 温母吓的够呛,本来就稀里糊涂的人,连手脚都哆嗦了:那县主非要和你和离,就是因为那蠢蛋干的好事? 温谯沉默片刻:也不全是。 温母捶床大哭:总之有这缘故。这孽障不死了算了,活着连累我做什么? 哭了一气,她又拉着温谯的手,哀声道:我的儿,可她也是你亲姐姐啊!你自小在我身边,我给人浆洗衣裳、缝缝补补,挣几个铜钱,顾不得你。你姐姐把自己当成了你的小阿娘,自小照看你,你要救救她。 温谯知道母亲疑心什么,她无非是疑心,自己为了仕途,容不得这姐姐。 他有些疲倦,可还是平静道:我把她送走,也是为了保她的命。母亲放心,京中已呆不久,很快我们一起出京,您就能见到姐姐。 麦氏不知道信了没有,但不信也不敢纠缠儿子,默默哭了一气,突然又问:那你,你给灵儿请大夫了没有? 温谯温和道:有两个婆子照看,还有一稳婆帮衬。 麦氏哭了一气,好受了些,又说:可那也是庄子里,自打我们进京,你姐姐也没吃过这样的苦 是啊,姐姐吃苦了。 温谯放下碗,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那就把姐姐接回来,我们一家人死在一处,也好。 麦氏总算不说话了,几次开口想问儿子,温之灵好不好,也不敢。 温谯喂她吃完了一碗米粥,出了院子就去见严素榴。 他不过给了一点暗示,这女子就真的往他定好的方向走了。如今,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 第59页 作者有话要说:  县主:以后我吃芫荽给你看 萧郡王:好哇好哇(并不想看) 萧郡王:以后我吃辣给你看 县主:好呀好呀(兴高采烈) ps.亲亲们,这本书终于要入v啦,明天万更哟!v后双更哟!(不双我是小狗)评论区降落红包哟!爱你们!(信我!!!) 第030章 早上温谯出门, 严素榴后脚也跟着出去, 和周景玉在酒肆里厮混了一上午, 正觉浑身发软, 疲乏难耐, 在房里酣睡。 因为实在累了,睡梦中也是稀里糊涂,一忽儿梦见温谯做了大官, 凤冠霞帔的娶她过门。一忽儿又看见新郎变成了周景玉的模样,温谯抱着她的腿, 求她别嫁旁人。 侍女叫她起来,她还有点惆怅,倘若这两个男人都离不开她, 自己到底该选哪个。 她闷着脸,梳妆打扮,等温谯进来,脸色才还原了点。 温郎,你这些天忙的厉害, 我虽然和你在同一屋檐下,却还和以前一样, 难得见你一回。 温谯坐下就问:听管家说, 你今日早上出去了? 严素榴慌了一慌,随口就道:伯母总是不好,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听说城东的土地庙灵验,特意去上了香。 温谯捏了捏荷包中的铃铛,指尖习惯且自然的摩挲着,心说,你看,她原先就是这样一个,谎话连篇,张口就来,都不必思索的人。 可恨的是,你竟还会信她。 世上最蠢,莫过于你。 温谯垂首思虑,严素榴就有点坐立不安了。她最怕的就是温谯这幅样子,闷不吭气,都揣摩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温谯又问:是你告诉母亲,长姐去了庄子上。你还告诉她,姐姐病了,不大好? 严素榴张口结舌:不,不是 温谯道:母亲告诉我,是你亲口告诉她的。 这话的确是严素榴说的,她昨日想吃燕窝,却被小厨房告知,要给温母熬药,并没有多余的炉子。她一气之下,就故意跑过去,告诉麦氏,温之灵是被下了狠手,硬生生把胎儿给堕了,血流不止,那房间的褥子都被血浸透了。 麦氏独自一人养儿养女,如今儿子姻缘不顺,女儿又遇到这样事,岂能不心疼? 严素榴见瞒不过去,挤出两滴眼泪:是伯母拉着我的手,哭着问我,说想女儿,我实在拗不过她,才说了几句,哪晓得伯母就记在了心里。温郎,是我错了,这全都怪我。 温谯不置可否,又问了第三个问题:你的剑呢? 严素榴拿来剑,温谯又想看她使剑。那几招剑法,严素榴早就忘的七零八落,勉强使了几剑,手腕一滑,剑就落在了地上。 严素榴眼泪打转,可怜巴巴:我重病之后,大不如前,见了这宝剑,直叫人伤心。 温谯想,她连借口都用的一模一样。大病一场,只能像云雀一样娇滴滴养着的,分明是珈若。她才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所以,这数年来,从未拿出过雪洗宝剑。 那是珈若尘封的骄傲,而不是这女子用来博取可怜的借口。 温谯猛地拉了她一把,严素榴不容自主的跪坐了下来,忏悔一般,在他面前低头。 温谯看着她,问:当年,是你途经嘉陵,救了我们母子三人? 严素榴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心头没来由的浮起一阵恐惧。她拽了拽手腕,可温谯纹丝不动。 温郎,你拽疼我了 温谯一字一字:三年前,你来京城做什么? 严素榴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断了,她越挣扎,温谯越下了狠手。 温郎,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父亲过世,母亲另嫁他人,继父要把我嫁给一家年过四十的富户续弦。我实在难以忍受,才跑了出来。 温谯冷笑:你逃婚不假,却不是给人做续弦。而是你父亲在世时,给你定好的亲事。那人年少有为,是当地县令,本有大好前程,没料到他母亲突然重病。他是个孝子,辞官回家亲自照顾病母。他母亲的心愿,就是看着儿子成家,可你却嫌弃他丢了官,这才跑了出来。 你到了京城,我才遇见了你。 严素榴惊慌不已,顾不上手腕:是啊,这难道不是你我之间天赐的缘分? 天赐之缘?温谯意味不明,笑了笑。 他本来先见到了严珈若,可后来偏偏就遇见了严素榴。 他不敢说,若是没有严素榴,一定会更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可他一定会对珈若更好。 我见她那一年,她才不到一十三岁,再见时她已经长大成人,且再也不能拿剑了。 那个当初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蹲在溪流边,他只觉得眼熟,不忍看她哭。却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当年那个小将军联系在一处。 你和她本来有三分相似,手中还有一把特意仿制的剑。已近三年,我以为自己记错了,记忆出了偏差,或许,那把剑就是你手中的模样。可你问我,为何这样看着你,是否在何处见过。 我问你,可去过嘉陵。你没有犹豫,点头称是。又笑嘻嘻的问我,还记得你吗? -- 第60页 温谯闭了闭眼,忍无可忍:你就是个彻头彻尾、恬不知耻的骗子。 他松开手,严素榴瘫软在地上。 她似哭似笑:那又怎么样呢?拙劣的谎言,只骗的过心盲眼瞎的人。温谯,你不要怪我。 温谯慢慢道:素素,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若说,是因为爱慕我,才情不自禁说了谎 严素榴突然间泪流满面,激动的不能自已:我就是喜欢你啊!你这么好,凭什么是她严珈若的?她加封县主,一个人霸占了镇北侯府,她什么都有,我得不到那些,只好来抢你。 温谯摇摇头:可惜,你这句话,也是鬼话。 温谯让人把她看管起来:你毕竟是她的姐姐,这几日过后,母亲好些了,我会让人把你送回老家。你我相识一场,我仁至义尽。 严素榴啪的打开侍女搀扶的手:送我走?你以为,严珈若还会回头吗?她这个人,除了那张脸看起来娇软可人,性情最是冷冽强韧。当年我不过当着她的面,和太子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就找上我父亲,害我禁足三月,从此都见不到太子 严素榴索性把话都说破了:你以为,你是在忿恨,我骗了你?所以呢,这三年来,你和我在一处,摒弃良心,将妻子冷落在家,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那浅薄的救命之恩?温谯,你到底能看清楚你自己吗?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 虚伪!恶劣!你以为自己不看重珈若,你就敢那样作践她?事到如今,你又后悔什么?我只是骗了你,说我救了你,可那样对她的,不是你自己?我按着你的头,叫你冷待她了吗? 因为你喜欢上珈若了,所以,你才后悔。假如不是这样,就算你真的害死了她,你也不会反省!你从头至尾,就是个恶心小人。 温谯阴沉着脸,让人把严素榴看管起来,过几日送走。 可他心里却仍然在想,不错,他是个恶劣小人,可若是,若是再有机会,他会对珈若很好很好的。 倘若她愿回头,他能做一切事,也能付出一切。 温谯刚和严素榴闹开,晚上她的侍女就战战兢兢,把书信送到了温谯手中。 温谯展开信看了看,大抵是说她被自己发现了,不能再留在温府,让周景玉想办法带她走。温谯看完信,又问严素榴可有怀疑。 小侍女连忙摇头:姑娘在屋里又砸又骂,完了让我趁夜送信出去,顾不得我。 温谯仿照严素榴字迹,另写了一封,让她顺利送出去,交到了周景玉手中。 不多时,回信也来了。周景玉还不算太蠢,让小侍女带了口信,叫没什么事,不要信件来往。 温谯敲了敲桌子:你家姑娘让他去莳花馆后面的船上见面,他没有怀疑? 小侍女点头,说他问了,为什么大晚上去船上。她就胡乱答道: 我家姑娘说,想换个地方,给您个不一样的惊喜。 周景玉果然不再怀疑,摸着下巴,一脸回味无穷的模样,说晚上一定到。 温谯收了信,又仿照周景玉的字迹,给严素榴回信。让她隔日早上,想办法出温府,去周家团聚。 严素榴接了回信,喜滋滋的收拾自己的首饰,哼着歌儿,好不欢喜。小侍女有点不忍心,说了一句: 您这样去周家,没名没份,算什么呢?若是不和温大人闹翻,他迟早会给您名分。 严素榴撇嘴:我有什么办法?温谯又不喜欢我,可周景玉喜欢我啊。 小侍女说,温大人之前对您,还是不错的。 严素榴一不留神,摔坏了一只玉簪,她心疼坏了,不知怎么的,都哭了。 不错?什么男人,会看着喜欢的女人在身边三年,都不沾一下?他就是不喜欢我。他喜欢严珈若,早就喜欢了。是他自己蠢,觉得配不上人家,时间长了,他就糊涂了。你不要以为他聪明,聪明人钻起牛角尖才可怕。害人害己。 她把手里的断簪,拼了几下,突然狠狠的摔在地上:他要是喜欢我,我还会去找别人吗? 当天晚上,周景玉穿红着绿,熏得香喷喷的,摸到河边,果然看见一艘小船,四周用帷幕遮着。 他美滋滋的钻进去,吩咐船家划船,还扔了一锭赏银:船家,好生划船,待会儿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你就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嘿嘿。 船家捡起银子:好咧,保管给您划的稳稳的。 周景玉猥琐一笑:不用,晃动起来,更有滋味啊哈哈哈 说完,就进了船舱,里头桌上温着酒菜,却没人。他摸到榻上,抓了一把热乎乎的,他捏起这只手,凑到鼻子前深深的嗅了一口:美人,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两个小变态battle,他两的心思我一个正常人好难揣摩额 第031章 这一口仙气撸完了, 周景玉后知后觉的发现, 好像有点不对? 小美人今天咋不香?味儿有点馊馊的, 这手, 还有点毛茸茸的。 正抓着手细看, 美人那只手化成一个大蒲扇,劈头盖脸就朝他脸上扇过来,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个大巴掌。 -- 第61页 嘿!小子, 淫棍,今天爷爷总算抓到你了!不开眼的狗东西, 你拐骗良家,祸害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周景玉耳朵里蒙蒙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脸皮子疼的要死要死。 别打了别打了,搞错了! 搞错了?你摸到这船上来做什么?哦,以粉梅花灯笼为号不是?那小娼妇不是给你点了灯笼,你个狗东西果然钻进来了。爷爷我今天不neng死你,我也不在这河上混了! 周景玉抓个空子, 只来得及护着脑袋。美人扇不着他脸,又开始上脚踹了。 这人长的像个毛茸茸的大猩猩, 力气大的要命, 又骂又打,踢人跟踢木板一样,踢的嘭嘭响。 周景玉哀嚎:不是我,不是, 我是来见我相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气笑了,停顿了一下,把手指捏的嘎嘣响:和爷爷没关系?和爷爷关系大了,你相好的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她怎么是你媳妇?胡说八道 大汉啪的把他脑袋拍到一边:她不是我媳妇?她是你媳妇? 周景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傻了,呆呆的摇头:不啊,她也不是我媳妇。 大汉气乐了:还敢说实话?得,不服打是不?爷爷今天就治治你,叫你说出个服字来! 周景玉咧着牙:我真的没有勾搭你媳妇,我又不缺女人 这不火上浇油呢嘛? 大汉:嘿哟,你这大板牙,够咧豁的!爷爷今天就给你再开个窗! 大汉把肿成猪头的周景玉翻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殴打。周景玉哀嚎叫救命,外头的船夫根本就是大汉一伙的,听的直乐。 周景玉哭喊着爬出船舱,这才发现,船已经离岸了。 他绝望了:我不会游水啊! 大汉抓着他一条腿,拖回船舱:孙子,给爷爷回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闹市街口,早起忙碌的人发现了一个大麻袋,急忙找来巡街,解开一看,发现里头的人,竟然还活着。 周景玉被人拨弄醒了,哎哟哎哟,见了人,纳头便拜,口里直喊爷爷:爷爷,我是孙子,孙子给您服气了,呸,服气了。 巡街一看他这架势,也乐了,但还憋着笑,安抚他:不必怕,你已经获救了。 周景玉茫然的睁开眼睛缝被打肿了,哪还能睁大狗眼? 这哪儿啊? 巡街守卫告诉了他。周景玉这才松了口气,抓着守卫颐指气使的吩咐:那你们还不去抓人?小爷我都被打成这样了!非说小爷我勾搭了他媳妇儿,小爷我有睡不完的女人,用得着去勾他媳妇? 巡街木然。 吃瓜群众木鸡一群。 周景玉门牙真被打掉了,说话都漏风,一路被人抬回去。又因为是在闹市把人弄出来的,等到上早朝的时候,大臣们都知道了,云盛宫郑贵妃家那个不成器的表弟周景玉,因为撩拨良家妇女,被人给打了。 打的老惨了,门牙掉了,说话都漏风,脸也肿了,面子落的稀碎。 周家,连同郑贵妃的人都丢了个光,连周太后都称病闭宫了。可这事儿,还不算完。 严素榴到了信上约定的时间,和小侍女换了衣服,想方设法溜出了温府。 她一路摸寻,只说要找周府,路人的眼光似乎都有些奇异。可严素榴已是破釜沉舟,找到周府,拍开了门。 周景玉伤了,又丢了脸,整个周府都是兵荒马乱。 门房见了她,问是谁。 严素榴摆出千金贵女的高贵冷艳款儿来,道:你也配问我是谁?你只管进去回禀你家公子,和他约好的严姑娘来了。 门房见她独自一人,穿着一身侍女衣裳,没有一点排头,还背着包袱,就有些嘀咕。但到底还有点规矩,将话传了进去。 可话传到周景玉院外,却没人敢进去递话了。 周景玉屁股破了,疼的靠不着凳子,正趴在春凳上,哭爹喊娘一气,骂天骂地一气。 人呢?回来没有?不是叫他们立马去查?叫我知道,这个兔崽子是谁,我非活剥了他的皮。 这个动静,谁敢进去触霉头? 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才有人上前,说严姑娘来了,说是和他约好的。 这话一说出口,周景玉想起来了! 他腾地站起来:她还有脸来?这个小娼妇,要不是她非要约我去船上,还说给我个惊喜,我会上错了船,认错了人,挨这顿毒打吗? 门房出来的时候,趾高气扬:我们公子说了,不认得你。也不晓得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居然大大咧咧跑到这府上来找男人来了。不过,姑娘,你要是认得几个字,听没听过,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当然了,做我们公子的妾,那还是可以,有排面。可惜,你送上门做妾,我们公子都不要啊! 严素榴气的发抖,想再让他传话,门房砰的就把门关上了。 有好事者隔街观望,不小心就认出来了。 这姑娘不是上一回,喊着我夫君是温大人那个吗?后来不还被温谯给带走了吗?不几日,温谯就和万年县主和离了。 -- 第62页 (到处吃瓜,并且记性很好的京城群众) 严素榴被拒之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周景玉出来,反倒还打听到,周景玉昨夜,又不知道勾搭哪里的有夫之妇,被人暴打了。 严素榴心头恨恨的,又无处可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温府。 她进了温府,闯进书房,死死的瞪着温谯。 是你设计我?玉郎本来和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心?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放手! 我一个孤女,我想嫁个好人,我错了吗?温谯,你说啊!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骗了你?我是说了几句谎话,可把日子过成这狗屎样的,是你自己!你为什么偏偏只怪我? 温谯冷笑,又捏住了荷包中的铃铛:你想嫁个好人,可自己却不必忠贞,见了更好的,就能立刻琵琶别抱。是吗?素素,你这不叫嫁个好人,你这叫削尖了脑袋想攀高枝。 天下学子,谁不想一朝功成名就,庙堂之上,对朝政大事侃侃而谈?天下女儿,也一样,谁又不想嫁个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但没有像你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 也没有像我这样,抛弃了读书人的气节,还妄想立牌坊的。珈若说的对,他们两个,无非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严素榴还不死心,第二日趁人不注意,又跑到周府去闹。 她和温谯彻底撕破了脸,如今能抓住的,只有周景玉。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敲门大喊,哭着说自己已经怀了周景玉的孩子。 可偏偏十分不巧,周太后遣身边的宫嬷嬷来探望,看看周景玉的伤势。这嬷嬷狠辣,见多了这样的女子,叫人使棍棒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严素榴进不去周家,又被温府的下人给找了回去。她还要见温谯。 严素榴和温谯撕破了脸,什么都敢说。在她看来,温谯也不比她好多少。 温谯,你害我这样惨,是不是十分得意?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得意。这桩惨事里,你失去的永远比我多。 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女子,如今也依然一无所有。可你呢?你曾经无所不有。 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偶尔抽空,趁着珈若和她身边那几个忠心婢子不留意的时候,会去看我。可你见了我,都是说珈若如何,珈若如何。珈若为你母亲大张旗鼓的寻找医经,你说她对你的确不错。你初入大理寺,碰到了复杂的案情,珈若又如何一语惊醒梦中人。你当着我的面,总是说珈若! 你明白,一个男人总是提起一名女子,意味着什么吗?你自然不懂,可我早知道,你和珈若才是一路人。可你亲手把她给推开了!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你今日失去的是什么! 温谯前所未有的冷硬,对着严素榴没有多说半句:我说过,你是她的姐姐,念在你我相识一场,我送你走。 他目的已经达到,丢下这句话,直到将严素榴强行送出京,再也没见过她。 周家很快就查到了,那天晚上行凶的,是河上跑船的汉子。他本来就是沿水吃饭的,闹出事,知道打错了人,就立马跑了。 周家连个人影都没抓到,倒是意外知道,他家媳妇儿,还真跟人跑了。 就是周景玉被暴打的那天晚上,他媳妇儿和相好的趁乱跑了。 周景玉因为没抓到凶手,气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竞秀掀开帘子进来,见秦鸾在剥橘子,也过来讨橘子吃。等秦鸾走了,她才道:县主,周景玉好像不好了。 珈若吃完口中的橘子,好看的眉毛拧着也好看:不是说,就掉了两门牙,怎么就不中用了? 竞秀道:宫中御医都来了好些,从大前天开始就高热不下,看如今这架势,一直没好。县主,这可是连着烧了三天,就算不死,好好的人也烧傻了。 竞秀留意了一下窗外的秦鸾:而且,我听说,周府的人,都开始着手准备后事了。 珈若思量道:都到这地步了?那看来是真的不成了。他手上也有人命,死不足惜。如今是阎王爷要拿他的命,太后也护不住了。 竞秀也道:这可真是现世报。 珈若笑了笑:什么报应?不过,的确是巧,陛下正预备收拾周景玉了,却被他给抢了先。 竞秀迟钝了一下:他?县主,您说是谁? 温谯。珈若敲了敲桌面,将这几日之事贯连起来:他要向陛下投诚,又要保住姐姐的命,周景玉的命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能想到,太后就算如今以为是一桩乌龙,以后也能查到,不会放过他。他是要告诉陛下,他绝对可用,而且,可以重用。 竞秀对自家县主的话,深信不疑:他就不怕太后知道以后发难,明里追究吗? 珈若就不和竞秀细说了。 她心里明白的很。周太后若是要追究,那就要把周景玉向皇后投毒之事,好好的掰扯开来了。太后拿什么追究? 五六日后,果然传来消息,温谯要离京去嘉陵上任了。 这是温谯一直求的。大理寺不好呆了,嘉陵却是个匪乱之地,能有作为。 -- 第63页 严素榴早就被温谯送走了。珈若早不理会她,她是要求活路,还是要自寻死路,都与珈若关系不大。 但竞秀却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轻易放过严素榴,一路跟回去,打算伺机找事,给她点教训。 竞秀回来时,都不知是什么神情。 温谯给严素榴早就改嫁的母亲送了信,只说将她送回去,并没有细说京中这些事情。严母也不关心,只知道女儿失踪数年,没攀上高枝,还又被人给撵回来了。 她不等严素榴到家,掐着日子,就选了一家五十余岁的富户,收了人家三百两银子,将严素榴给了那家做二房。 严素榴到继父家门口转了一圈,还没见到她阿娘一面,就被绑上花轿,送进了富户家。 竞秀撇嘴,这是亲娘干的事吗?光听说荒年苦的过不下去了,有卖儿卖女的,可她继父那府第,还是当地的大户呢! 她问:原先不是听说,在家时她阿娘对她娇惯的厉害,简直百依百顺,怎么现在一改嫁,就半点母女旧情也不念了? 透水有点明白,她道:你不是说,她阿娘和继父又有了儿子?做阿娘的,都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有最深的筹谋,也有最硬的心肠。 珈若正和秦鸾挑丝线打缨络,听她两个辨的火热,也没有多说什么。 隔世种种,恍惚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勤劳的码字姬上线了) 咳咳,预收硬广时间(o(╯□╰)o) 《渣了反派前夫以后》我们成了好闺蜜亲们可以点专栏预收哦,么么哒 又名《美人相轻》 《我和前夫做闺蜜》 顾箬笠年纪轻轻,守了望门寡,但还是毫无争议京城第一美人。 有一天,她的小姨表妹林菘(song男主)回来了。 菘妹腰肢细软,弱柳扶风; 菘妹琴棋书画,才情无双; 菘妹娇言软语,玉体含香 菘妹成了第一美人。 笠爷怒拍桌子:啊呸!什么人都能做第一美人吗? (见了面)菘妹真的好可爱,当然要好好保护她! 结果有一天,她喝的醉眼惺忪,看见同样醉酒的林菘从裙子里掏出了 顾箬笠:冷漠脸jpg 男主前期中毒,外表有一些变化,以后会变回来(人家可是十足的男子汉哟!金刚小哪吒jpg) 女主不渣不渣不渣(信我!求预收么么) 第032章 珈若闲散家中, 天气渐冷, 虽然有些惫懒, 但还是做了几个肚兜和荷包, 送进宫去。 严皇后已经五个月, 因为年岁的确不小,时常疲倦,珈若进宫也不多留, 常说说话就出来了。 珈若针线虽然做的不如何,但缨络打的好看, 太子又找来,求着珈若打几个挂在荷包上。 既有事消磨时光,时间也便过的飞快。 到十月朝, 祭扫亲人,为仙逝的亲人送寒衣。珈若出城,将自己和皇后姐姐亲手做的寒衣到父亲墓前烧了。 回来路上,已经傍晚时分,小雨飘洒, 只见山道上多的是行人,或木然, 或洒泪, 或呜呜咽咽,唱的是寒衣谣。 珈若心思漫漫,一路到家中,刚进门, 秋池便过来,说是长宁王府又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秋池哭笑不得:王府管事说,王爷这几日在城外检兵,不过送来的都是王爷亲口交代的,绝没有自作主张。 珈若接过礼单,随口问,有无贵重之物。 秋池说不好,东西虽不算贵重,但前次才送了一架白玉屏风,这回不到半月,又有礼来了。 珈若原先是觉得不好白白受礼,转念一想,也释然了:收下也无妨,大不了等他日后迎娶王妃,我也回一份重重的礼便是。 竞秀点头如松鼠:县主说的是,我们库房里,也有不少好东西的。 秦鸾听了一耳朵,欲言又止。 秋池拿礼单过来,前头都是些可爱的玉石摆件,有一整盒做成十二生肖的,各种颜色的宝石满当当放了一盒子,个个憨态可掬。 珈若稀罕的很,另外还有一盒子珍珠和一盒金珠。这也罢了,还有十余条鲜活的鲫鱼,和那日在庄子里钓到的一样,条条都有手掌长,用木桶养着,还鲜活的很。 这还有话,说是山泉水里养大的鱼,鲜嫩的很,让县主每日炖来吃。 竞秀道:我们府里也有鱼池,怎么巴巴送鱼来? 不过,送鱼也不算稀奇。 紧接着,秋池神情古怪的从最后一个篓子里,抱出了一盆绿油油翠生生的芫荽。 秋池捧到珈若面前:县主,喏。 珈若捧着芫荽直乐,一路之上的怅惘心思暗暗化解。 竞秀简直目瞪口呆:怪不得,这管事要再三说,是王爷的意思,他并没有自作主张。这种事,怕是也只有长宁郡王做的出来。哪有送礼送芫荽的? 没几日,虚渊过来请珈若一起去酒庄尝酒。虚渊是个酒鬼,自己会酿不说,每年都要让外面的酒庄特制些果酒,年节的时候备用。 珈若也最喜欢去丰年酒庄,坐了虚渊的马车,欣然前去。 珈若不沾白酒,只帮着尝了几种果酒,酒气很淡,但滋味十分不错,饮宴时正好可以放在女桌。 -- 第64页 珈若浅尝辄止,虚渊拿着杯子,可是一口一杯,一忽儿便玉脸微红了。 二人正选的差不多了,让管事记下来,送回府上。珈若也选了几缸不错的果酒,等年节时,秦鸾她们几个也能高兴高兴。 正忙着,王府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递话,说是老夫人院里忙忙闹闹的,好像是摔了一跤。宋虚渊也顾不得酒了,急匆匆的就先回去了。 管事是个机灵的,见珈若还没有走的意思,便热忱的请去园子里赏菊。如今这月份,菊花正当时。 珈若被管家领着,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朵月季上。管家不愧是接待过权贵的,上前咔擦一剪刀,毫不犹豫的剪了下来。 珈若: 只好接在手中了。 这品种名叫绿萼,花色和叶片一样,都是翠绿可喜。我家夫人从南方运来十余盆,一直放在暖房里养着,今日长宁郡王过来,才拿出来摆着。 珈若倒不知道,长宁郡王已经回京了。又问:都已入夜了,长宁王来庄子里做什么? 管事笑着回话:县主忘了?我们酒庄除了酿酒,我们夫人还有一手好厨艺。只不过庄主舍不得夫人辛苦,每个月只对外开了十桌。长宁王便预定了今日的饭桌。 珈若还真记得。酒庄不仅有镇庄之宝琉璃酒,还有一道名菜,叫大乱烩。别看名字取的粗暴马虎又俗不可耐,可吃过的人,都连连称赞。 可惜,珈若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重伤之后。别说吃了,连闻一下,秦鸾都觉得她会被浓重的肉香熏病了。 因此,珈若对这道大乱烩,颇有点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惆怅深意。 珈若眼睛亮了:我方才经过东园,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难道就是贵夫人在做菜? 管事的极尽恭维,又不卑不亢:县主见过的好东西多了,连您也说香,可见我家夫人还是有几分手艺。 大乱烩虽然好吃,可是重油重荤,口味也极重,秦鸾可不会让珈若来吃。 珈若琢磨着问管事,长宁王请了哪些客人。 管事道:似乎只有长宁郡王自己,菜品都是选的小份。前几日,郡王府管事特意来说了,只要味口足便可,分量不必太多,免得浪费。 珈若心想,此前他特意送了鱼来,还没有相谢,于是挑了一壶酒,让管事自去忙。她带着竞秀,穿过东园去偏厅。 两人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可进了偏厅,却见一桌子菜,除此之外,并无人在。 珈若略等片刻,并无人来,便打算出来寻个管事问问。刚走到园外,就听见脚步声。 珈若转过月亮门一看,却见温谯站在此处,目光毫不隐晦。 从宋虚渊走后,温谯就一直跟着珈若。 他刻意选了今日,又使了点手段,将宋虚渊支开,就是想单独见见珈若。 珈若喝了酒,真性情更展露,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他也能更贴切的摸到珈若最真实的想法。 他见到珈若回头时的笑意,还是窃喜的。也许,她还是愿意见他的,只是清醒的时候,彼此都拉不下面子。 珈若看清楚是他,面色沉了沉:怎么是你? 温谯若无其事上前,仿佛一个寒暄的老朋友:珈若,别来无恙。 她眉眼疏冷,但区别于她从前在他面前的柔和与稚嫩,如今艳光溶溶,叫人不敢直视。一件水天青色的披风,映照着日渐红润的脸颊,像苍松上一抹雪。 珈若手中原本拿着花枝,看见他便闷不做声,慢吞吞的一下一下摘着叶子。 花枝有刺,珈若担心。 见珈若不理会他,温谯还是面色不变:明日我就要离京,前往嘉陵了。嘉陵之事,你也知道,我听说,是你举荐了军中出来的傅霜将军,在当地驻守,这么多年来,护卫嘉陵城中百姓。 你若有什么话,或者物件要捎带给傅将军,我可以代劳。 见珈若仍然不语,温谯竟还温和的笑了笑。 他这一笑,又有几分从前温润端方的模样了。 你大可以信我 竞秀:呸!伪君子! 珈若手中的花枝,已经只剩下头上那朵花了。温谯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脖子上就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他伸手碰了碰脸,摸了一手血迹。 珈若的剑,抵在了他喉间。 珈若冷笑:温大人,你长的人模人样,说话做事怎么狗里狗气? 温谯这才知道,她就算病后无力,手中的剑也不容小觑。他曾随师傅学过几招强身健体,不算手无缚鸡之力,却连她手中一根柔软的花枝都躲避不开。 他被迫抬起头:今日一别,京中之人便将成为故人,总要好言告别。 珈若冷道:那你是忘了?我早说过,从此后,就当做从不认得,你若再敢上前,满口胡言乱语,我卸你一条胳膊腿儿,也没人敢管这闲事。顶多,你温大人的风流韵事,再多一件罢了。 温谯不气不怒,笑道:不过是告别之言,珈若不必动气。 珈若明亮如月的眼睛弯了一弯,笑意冷凉:不过是告别?你今日来见我,难道不是想我回头? -- 第65页 她没再说话,可温谯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言外之意你真是虚伪至极。 温谯走后,珈若扔了手中花枝。她刚才动了手,刺上都沾了他的血,好好一朵花,是不想要了。 刚走几步,就看见聂藏戎冷着脸,从假山后面出来了。 聂藏戎这表情可真算不上好。 他脾气不好,珈若难道就是什么软包子? 聂世子好雅兴,阴暗处,窥探旁人,可真是做的好君子。 聂藏戎脸色变了几变,一会儿盯着珈若的脸,一会儿又看着她扔在一旁置之不顾的花枝,如此反复,最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贾严! 珈若一愣,她没想到他还能把自己认出来,那会儿整天在雪地里摸爬滚打,脸上灰扑扑的,也没有一会干净的时候。 而且,他先前见了她,明明觉得眼熟,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私生兄弟了,也没怀疑到她头上。怎么偏偏今天认出来了? 她还没问,聂藏戎就急切的道:你不必否认!阿严,就是你!我太蠢了,竟然没能认得出来是你,你这一手剑法,这一手好剑法 原来是看她刺伤了温谯,才算认了出来。 珈若点头,说是我,你待怎地? 她还敢这么说话!这吊儿郎当的样! 聂藏戎不知怎么了,又气又恨,简直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萧郡王:今天寒衣节,小姑娘心情一定不大好 于是 送她一盆最爱的芫荽吧!(直男哄人,令人窒息 第033章 聂藏戎一张脸像掉进酱缸里一样, 花花绿绿, 脸色难看极了, 就是不说话。 珈若等了他半晌, 忍不住催促:几年不见, 你大好一个男儿,都变娘了!做什么婆婆妈妈的?你说吧,找我干嘛呢? 你还有脸问我找你做什么?聂藏戎恨恨道。 珈若叹了口气, 四下一看,从假山上掰了一块石头, 递给他:拿去。 聂藏戎还没回神,接过石头:怎么?干什么? 珈若道:你做什么又气呼呼的,聂藏戎你难道不是条河豚变的?你不就是记恨我打破你的脑瓜?你也敲回来。 什么河豚?什么脑瓜?! 聂藏戎又变了脸, 扔了石头:胡说!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胡闹的很? 珈若低下头,偷偷白了他一眼。 就聂藏戎这狗一样的脾气,还好意思说她胡闹呢?不就白比她大了三岁,倒摆起兄长的款了。 这石头上都是青苔, 珈若抓了一把,滑腻腻的, 皱着眉头, 伸着几根嫩生生的手指头。 聂藏戎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性子也还和以前一样,矫情的很。 珈若没接,竞秀也忙递了帕子过来,珈若把手擦干, 笑盈盈的:你倒是讲究了,还学会随身带帕子了。 聂藏戎苦笑一声。 两人相见,珈若倒有点从前在军中的感觉了,大大咧咧的问,偷摸躲在这里干嘛呢? 聂藏戎没好气道:我原本有事,见他过来堵你,又只有你们两个弱女子,疑心他找你麻烦,才避在后头,以作照应。若是没什么事,我怎么会上前来?可惜,偏偏叫我认出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像一直咬着牙:你一走,再无音讯。回京来,书信也无。过的好,也就算了,怎么嫁了这么个玩意儿? 聂藏戎好像气疯了,抓着帕子转过身,忍不住在假山上踹了一脚: 气人! 气人!气人!贾严你实在可气! 他气鼓鼓的河豚了一会儿,突然扭过脑袋:你真名到底叫什么玩意儿来着? 珈若道:我是镇北侯之女,自然姓严,名珈若。 严珈若? 诶!珈若应了一声,又问,聂哥,改天我请你上西山看猴子吧,就当给你赔罪。 别叫聂哥!聂藏戎没好气道:你给我赔罪?不请我喝酒吃肉,看什么猴子? 珈若看他脸色好转了点,嘴上又没个边了:我寻思着,聂哥你看见猴子,应该会觉得怪亲切的。有一回,我去上香,看见两只猴子抢果子吃,输了的那只,也是又蹦又跳,哇哇乱叫,跟你刚才一模一样 严珈若!闭嘴,你闭嘴!聂藏戎这回真气疯了。你真是我是猴子吗? 珈若说:你不是猴子啊。你脾气像猴子! 聂藏戎一甩衣袖,步履带风的走了。 他一走,管事也来了,珈若问了,长宁郡王临时有要事,今日来不成了。珈若也就不留了,刚走到门口,聂藏戎又步履如风的过来了。 他问: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珈若都摸不透他这一阵风的德行了,道: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还说我不该把个人私事,闹的沸沸扬扬,怪我连累陛下的名声呢!你忘记了? 聂藏戎负手站定,郑重道:是我言行失当,错怪你了。我不知内情,不该有偏见。 -- 第66页 珈若刚想接话,他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可这全都因为你不信守承诺。 这下,他是真的走了。 珈若看向竞秀,疑惑摊手:我怎么不信守承诺了?又怎么惹他了? 竞秀摇摇头:没有呀!可能,他就是比较暴躁。 珈若早猜到,虚渊提前离开,多半是温谯的手笔。但回城后,还是差人去问了,王老夫人无恙,只是佛珠突然断了,上头穿的珠子,少了一颗。老夫人在家挪箱子搬床找了,这才动静大了一点。 暴躁的聂藏戎这时候可睡不着,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径自去了祖母院中。 姚阳长公主精神好,睡的晚,但院中已经降了灯,她老人家坐在床上,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个认字的小丫头,在念话本子。 她听了一半:怎么又是这些才子佳人的?原先听,也有点意思,听多了就没趣了。男的个个都是状元,就不兴弄个武状元出来?打打杀杀,多有意思。女的吧,个个知书达理,就不能弄个女霸王?这女霸王呢,打赢了武状元,武状元芳心暗许,非她不娶。 小丫头掩唇笑道:您说反了吧,哪有能比武状元还厉害的姑娘? 那不是书吗?话本子都是胡乱编的,就不许我来编? 小丫头哄她一乐:那您若是来了兴致,就来编一本,肯定比这些酸滋滋的话本子好看。 聂藏戎听到这里,心说,怎么就没有厉害的姑娘? 贾严从前,不知道多厉害了!连他都敢打。 可贾严是个男子,变回姑娘以后,她就变了。 聂藏戎进来给祖母请安,让小丫头都出去,才问起珈若的事。 祖母为何对万年县主如此偏爱?上次还帮着她奚落孙儿呢,当真以为孙儿听不出来?唉,我久不回京,连祖母都偏心了。 她好看呀!姚阳笑眯眯的道,怎么问起她来了? 聂藏戎直问:三年前,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再也不拿剑了? 他知道了,她就是当年的贾严,大概也能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间,正是颌族和北狄联手,攻打大殷之时。也是在这场战役之中,他失去了许多兄弟,而严珈若她的父亲,伯父,三叔,四叔,还有堂兄十余人,尽数战死。 镇北侯府自此只剩下这孩子,一人空守。 聂藏戎问:她根本不是生病,她是在战中受的伤,是吗? 你猜到了?姚阳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战事一起,白骨总是多的。你不也受伤了,养了三个多月才好?那些日子,祖母日夜念经,满天神佛都烦了我了。 陛下皇后刻意抹去这段,也是为了保护她。当时北狄和颌族趁着显王之后内乱,联手举兵,还潜入境内抓走了太子。战事吃紧,珈若这孩子带着人追出去,终于在交界之地拦住了人。她一箭射死的主谋,正是北狄太子,后来,混战之中,太子和珈若都落下山崖。太子昏迷不醒,珈若将太子藏在石洞之中,自己却被急流冲走了。 再到后来,陛下亲自在河边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户农庄里找到了珈若。 皇后告诉我,珈若当时已经没气了。这家农户都打算把珈若给埋了,陛下亲自抱着没有一点热乎气的珈若,快马跑回去,一路拿人参吊着命,好不容易救了回来。 姚阳看着孙儿,疼惜的道:陛下当时连北狄军中俘虏的军医都用上了,若不是他坚持,镇北侯府连珈若也没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战事中,能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的,都是最好的兵。 聂藏戎恍惚道:她是回来了,可亲人一个也没了。 姚阳拍了一下她的头:我就是她的亲人啊!还有皇后、陛下,和太子,再不然,你和她难道不是军中同袍?难道不也是大殷的兄弟姐妹? 第二天一大早,聂藏戎就风风火火来见祖母。 祖母,您打球吗? 姚阳嘿的一声:我这把老骨头,球打我还差不多! 聂藏戎道:您把喜欢的小姑娘和小伙子都叫出来,他们打给您看。 姚阳道:这个天,冻死人了,穿的多了,活动不开手脚,穿的少了,冻的飕飕的。姑娘们不能穿好看的衣裳,小伙子们也潇洒不起来,谁想打球?要说十月里头的活动,不如约到西山十步亭里,红叶正妙,把五六个亭子连通,里面起了火炉子,外面用暖帘遮蔽起来,炙肉喝酒,岂不快活?名目嘛,就做诗会吧! 老祖母笑眯眯的,问:孙子,你作诗吗? 聂藏戎面无表情:祖母,您这话就有点伤自尊了。 老祖母哈哈大笑:哎呀,是祖母忘记了,你字认不得一箩筐,做个鬼的诗! 聂藏戎: 除了诗会,就没别的了? 老祖母:画画。孙子,你画画吗? 聂藏戎面无表情。 老祖母:棋会。孙子,你下棋吗? -- 第67页 弹琴也行。孙子,你弹琴吗? 聂藏戎告辞离去。 第二天,他又来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祖母,您做诗会吗? 珈若一早起来,就听竞秀说,温谯已经出了城。 竞秀:我把他两辆马车的车轴都给锯了一半,估摸着走不到两个时辰就得断了。要是正好断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更好了。 珈若:好叭。干的漂亮?她还能说啥? 秋池默默过来:这也不算什么。她从袖子里掏出了十几个火折子,我花光了私房钱,找了两个乞丐,把他们的火折子全摸来了。 珈若无言以对,只好问,花了多少,你家县主补给你。 秋池还遗憾的很:本来还想在干粮里动点手脚,可惜县主您怕不会同意,只好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了。 珈若笑着哄几个丫头玩,夸她们厉害,心里还真不大在意。 温谯算什么?今后,他会越来越凄凉。而她严珈若,连看他一眼的闲工夫都没有,仅此而已。 片刻,秦鸾送帖子进来,还带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姚阳:硬核祖母,拥有不平凡的快乐 孙子,你作诗吗? 孙子,你画画吗? 孙子,你下棋吗? ps,今天单更一天,咳咳,有点虚脱,爱你们! 第034章 珈若万事不惊, 问秦鸾能出什么大事。 秦鸾一言难尽:姓温的带着母亲离京, 马车出城十余里, 僻静处, 被聂世子给拦下来了。 珈若:啊? 竞秀问:聂世子找他做什么? 秦鸾道:不做什么, 什么也没说,上去就是蹡蹡几拳头。随后扬长而去。 秋池咂摸了一下:这么粗鲁的吗? 透水:别说,还有几分潇洒。 竞秀连连拍手:打的好! 珈若突然问:鸾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僻静无人处才动手,聂藏戎明显是不愿声张, 免得别人再把他们三个连在一处,惹出口舌风流。 秦鸾不大自然:我不小心偷听到,竞秀把车轴给弄坏了, 就使了个人暗中跟着,看看车什么时候坏。纯属好奇。 珈若痛心疾首:连最正经的鸾儿,都被你们给带坏了! 除了这个消息,还有帖子。帖子是江都公主府的管事嬷嬷送来的,人还在外院候回话。 珈若翻开帖子, 果真是姚溪的名帖,请她们去庄子里赏芙蓉, 吃寒露饭。 她怎么想起请我来了?往常可没有什么来往, 上一次在姚阳姑奶奶那儿见面,也不算愉快。 秦鸾道:听说,还给涅阳郡主下了帖子。这就怪了。 珈若道:反正也玩不到一处,推辞不去便是。就说, 我初八要生病吧! 秦鸾忙让她吐口水:您不去就算了,随便找个借口。哪有咒自己生病的? 秦鸾去回了,只说县主身子弱,吹不得风,冬日极少出门,怕是辜负好意。 珈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姚溪是卯足了劲儿,要叫她过去的。 前日珈若在酒庄遇见了聂藏戎,好巧被她哥哥看见了,兄妹闲聊时,让姚溪知道了。 姚溪一听,连连追问,他们说了什么,是约好的吗? 她哥根本没听清,才知道自己多嘴惹出事来:万年县主是和涅阳郡主一同去的,没准儿,就是偶然遇见呢。这他们两个能说什么,侍女都在呢。 妹妹,你太多心了,他们两能有什么?万年县主脏了手,聂世子拿手帕给她,人家都不接呢,没什么啦! 所以说,男人女人的思维,实在大不相同。她哥以为自己把妹妹说服了,姚溪却在疯狂脑补: 聂世子给手帕她都不要,这说明什么?说明严珈若还在拿乔! 难不成,真像阿福那臭丫头说的,聂藏戎软磨硬泡,严珈若爱答不理? 她心思一动,整个家里都不安宁。嫂子许氏被她呵斥来去,还不小心砸伤了额头。 她哥也没说什么,带着许氏出去住几天。姚溪琢磨了一番,才下了帖子,请往常玩得好的一些姑娘来玩,还请了严珈若和宋虚渊。 聂藏戎和严珈若偷偷见面,那说不准就是宋虚渊暗中牵线搭桥。她必得让严珈若这弃妇知道,聂世子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没想到,送信的回来,严珈若和宋虚渊都不来。 严珈若的理由还算可以,她身体的确不好,病秧子一个。 宋虚渊就直接多了,她要在家陪婆母念经,没空! 姚溪又生了一肚子气,管事问她,那还宴客吗? 姚溪恨恨道:怎么不办?她不来,我就请聂表哥来玩,更好!到时候传出话去,让她趁早死心。 她又去找她哥,让姚江去请聂藏戎。她哥不敢恼她,慢吞吞的让姚溪对自己媳妇好点。 姚溪不耐烦:知道了!你若是中用些,我今年都不在家过年。 她哥一言难尽:不在家,去聂家过年?做聂家的媳妇?美得你,哪有你这样上赶子的? -- 第68页 姚溪道:聂表哥不开窍,我若不制造机会,他怎么能看到我的好处? 她就该早些使点手段,闹出点风流事来。到时候再大肆传扬出去,涉及了她的名声,姚阳大长公主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理了吧? 等到那日,她请的贵女们也早到庄子里了。 和她关系最好,最会说话的一个问:听说,你特意让你几位兄弟作陪,请了聂世子过来是吗?我听说,聂世子不大来这种场合,也只有姚乡君能请得动聂世子了。 姚溪暗暗得意,玉指拨弄耳边的流苏,羞赧道:哪有?不过是我常去陪姑奶奶说话,聂表哥纯孝,才愿意来了。 马屁二号见话被别人说了,就夸起院子里的花来:这木芙蓉开的真好,冬日里,百草不妍,也只有姚乡君的庄子,能有这样的景致。 马屁三号:可不是,这么好的园子,江都公主连长子都没给,给了姚乡君。公主和驸马对乡君,可真是疼爱有加。 姚溪道:母亲常说,我就是她的小福星,她怀我时,梦见流星坠于野,最后变成了一朵奇花,朝她冲过来,就隐没不见了。 众人:难怪乡君自小有福。 有个迟钝的圆圆脸姑娘,挤在中间附和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阿福来了,站在边上直翻白眼。 圆圆脸喊了一声阿福,问:阿福,你出生的时候,公主做了什么梦? 阿福说:我出生的时候,阿娘梦见下了一场大雨。我刚出生,第二天就真下了雨,听我阿娘说,那一年风调雨顺,地里多收了百斗米,猪圈的母猪一口气下了十五只小猪。 马屁三号掩嘴笑:阿福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粗俗的很。 阿福挤进贵女们中间,大大咧咧坐下:不是你们问我的?我说的那是大实话,别人说没说实话,我就不知道了。 再者,风调雨顺是粗俗吗?陛下太子每年都要三次祭天,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多收了百斗米是粗俗吗?陛下祈天,就是想百姓们大丰收,吃的饱。小猪多也粗俗?你不知道,刚出生的小猪仔,白白胖胖,就,对!就跟姚乡君这么白,可爱的很! 马屁四号惊恐的往旁边挪了挪,仿佛阿福身上有脏东西:你还抱小猪?天啦 阿福:你吃猪肉吗? 她还没来得及答,阿福又连珠炮一样:你风寒流涕吗?你每日如厕吗?你 阿福瞥了一眼木鸡般的姑娘们,遗憾的住了口。真的,要不是考虑这群丫头的承受能力,她能说的她们以后见了她就跑。 呵!女人! 阿福一眼看完她们的反应,慢悠悠的用银筷桌上的猪肉丸子吃起来:嗯,猪肉丸子真好吃!我今天过来的,就是来收你们欠我的东西。 一群女孩又叽喳起来:阿福,我们几时欠你东西? 还记得上次咱们打的赌吗?她一面说,笑眯眯的看着姚溪。你们怎么和我赌的? 我说了,聂世子一定更喜欢万年县主。我赢了,你们的赌注,都上交吧! 迟钝的圆圆脸立刻道:今日,姚溪可请了聂世子来玩。 阿福摇摇头:来不了了。聂世子又追着万年县主的马车跑了。我亲眼看见,所以特意来收那些好东西了。 姚溪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她说到一半,才想起维持假笑,降低音量柔柔的问: 阿福,你是不是看错了?聂世子说了,今日来庄子里小坐,和我兄长和堂兄一起。至于万年县主,你便不知了,我也发了帖子,特意请县主来玩,县主说天寒风冷,她身子弱,吹不得风,只好不来呢! 万年县主身子不好,怎么会婉拒了我,又去和聂世子见面呢? 阿福一会儿工夫,又吃到豆腐丸子了:那人家就是不想来呗!至于聂世子,那还真是偶遇,聂世子好像和你哥哥拉拉扯扯的,说到一半,他就不耐烦的走了。我估计啊,人家也是没想来,你哥去拉,去拽,那也请不来。不过,不来也好,毕竟嘛,你想想,我们一群女孩子在庄子里吃喝玩耍,他们几个男客过来,能好玩吗?你们说是吧? 贵女们一脸僵硬,哪敢答话? 阿福继续,自然的搂住了嫌弃自己的四号小妞:我啊,就更喜欢小姑娘们在一起玩,多自在!有男客在,吃猪肉都不好意思吃,对吧?万一人家说lsquo;天啦,你还吃小猪这种,那多没意思? 姚溪气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阿福吃饱喝足,丢下一群面色古怪的姑娘们,先走了。不出半柱香,她们一个个都出来了,阿福拦在半路,把她们输掉的赌注全要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阿福还顺道去农家,抱了一只小猪。 她阿娘含山公主见到小猪,差点气晕:你还怕人家不嫌弃我们呢,还抱小猪哇,它胖嘟嘟的,好能吃!胃口这么好,它的肉肯定好吃! 我们俩就是农家长大的,没有忘本的道理。高祖陛下还在宫里种过麦子呢。阿福道:反正我们藏着掖着,她们还是嫌弃我们。以后咱们就做自己,爱干嘛就干嘛,横竖阿娘是陛下的亲妹妹,她们敢暗地里嫌弃,敢明里慢待我们娘两吗?以前,是我们迁就她们,现在轮到她们迁就我们了。 -- 第69页 含山公主哽着一口气,问:你这混球!那是痛快了,可你还嫁人吗? 阿福转脸看她娘:阿娘,你还记得吗?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咱们娘两的愿望,就是要嫁一个家里有五十头猪的大户人家,咱现在也照着这个找呗,那还不容易吗?公主的女儿还嫁不得五十头猪?呸养猪大户,大户。 含山公主气的心突突跳,拍了她两下:你气死我算了! 聂藏戎还不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他真的跟着珈若的马车跑了。 倒也不是故意的,他本来就不想和一群小姑娘去赏什么芙蓉花,被姚江缠的烦了,找了个借口走了。 没想到,珈若的马车,就在前边。 他自然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因为今天夹子(大家懂的),所以新章节定了晚上十一点更新,大家可以明早再来看。今天过后,还是早上九点准时更新哦!(信我!) 姚阳(笑眯眯):小姑娘只管作,看我会不会坐视不理 长宁郡王:又是在城外忙碌的一天(明天该回来了! Ps.猪猪那么可爱,而且,浑身上下都好好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temoode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5章 珈若这几日都在家中, 做好了太子要的缨络, 送进宫里去。 太子刚下朝, 珈若过去的时候, 他正和姜鹤宁说什么, 走一路说一路。他说的酣畅激昂,姜鹤宁每等他说完一段,就淡淡的回他一句。 不行。 太子继续长篇大论。 姜鹤宁:不成。 太子还想继续说服他, 又想了好些理由。 姜鹤宁还是只有短短两个字,嘴皮子都不打一下:不可。 太子急了:姜少傅, 孤的小少傅,你年纪轻轻的,非要这么死板做什么?孤不过是想去顺庆走一趟, 不出一月就回京了。别说什么不行不成不好,你就说句好,就这么办,多利落!来,换句话给孤听听。 好。姜鹤宁继续面无表情, 道:顺庆途经嘉陵,龙泉山上有悍匪占据, 很快就要入冬, 河运不开,一月时间必定不够。君子不坐垂堂,殿下乃国之储君,不应此时出门。 太子摇摇手:算了算了, 你赢了。你怕不是孤的少傅,是孤的娘。 姜鹤宁语气平平:臣稍后要去拜见皇后殿下。 太子立刻拱手:孤错了! 太子一见珈若来了,喜上眉梢:小老姨你瞧,少傅总欺负我。 珈若笑眯眯道:亏得是姜少傅,不然,谁都被你绕晕了。也只有姜鹤宁这少年老成的,寡言到让太子都缴械了。 太子让随侍一路小跑,将最近得的一副药王神挂像取来:这是我前几日为母后放生,在山里求到的。 珈若收了挂像,见了皇后,又说了些家常话,才出宫去。 离宫路上,阳光融融,珈若掀开车帘,目光懒洋洋的流连。路过的小姑娘舔着糖葫芦,露出缺了两颗大牙的笑容。 珈若突然指着白日,对秋池道:秋儿,你看这太阳,像不像又甜又软的透花糍? 于是,又顺路去沐花坊买透花糍。 透花糍据传是虢国夫人所创,外面是晶莹剔透的糯米粉,里面有各种馅料。咬一口,外皮软糯,馅料清甜流心。 沐花坊将点心做成各种大小,有喜欢糯米的,就买拳头大的,咬下去满满一口,格外满足。淑女夫人们,则更偏爱小个头的,一口一个,既能品尝美食,也能保持优雅美丽。 珈若最喜欢的,是玫瑰酱馅的,隔着雪白的外皮,能透出里面的粉来,格外赏心悦目。 刚挑了一盒大的,一盒小的,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你喜欢吃这个? 聂藏戎来了。 不等珈若答话,聂藏戎豪气道:来十盒大的,十盒小的,全部送到镇北侯府去! 珈若: 珈若无语,刚要说不必了。聂藏戎掏出银子,拍在了柜上。 既然人家给了钱,珈若就不多说了,让一半送到镇北侯府,一半送到王府宋虚渊处。 要不然,二十盒呢,哪吃的完? 不管什么时候,聂藏戎都是神采飞扬,精神十足。他摸了摸脑壳,伸出手想拉珈若手臂,看到她一身细软,才想起人现在是个小姑娘。 他扎着手,道:弓箭坊就在后头,阿严呸,万年县主,我带你去看看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珈若随他穿过巷子,没想到,窄小的巷道后面,豁然开朗,竟然到了弓箭坊! 弓箭坊沿着城中河建立,高祖当年进京时,这附近全是工匠棚户。高祖大笔一挥,就将这东西两片,都画作了弓箭坊。 一进入这片,和沐花坊的悠闲甜腻不同,便是冬日,都有种热火朝天之气。 聂藏戎兴致勃勃:还记得吗?那时候山中大雪,吃的很少,我和你带着弓箭出去,不小心跑到了熊瞎子的地盘。我不留神被它扫到雪堆里去了,你可机灵了,又有准头,一下射中它的眼睛,它哇哇叫着跑了,我们两跟在后面追,结果,箭扎它屁股上,它就跑进林子里去了。 -- 第70页 后来你说,若是带了连弩,它定跑不掉。 这里的人都认识聂藏戎,他径自带着珈若进到了里间。和外面用来练习、打猎的弓箭不同,里面都是货真价实、造价高昂、能杀敌的弓。自然,也只有聂藏戎这样的才能进。 你看,我回来以后,琢磨了许久,将原先的重弩改造,又经过几次改进,终于做成了这种轻弩。当然,既然轻,力道是不如重弩,但可以十箭连发。你试试 正说着,有人在外面喊老聂,这声音也耳熟。 聂藏戎本来想叫那人进来,见珈若这幅模样,便迎出去了。 那人大大咧咧的问:老聂,你带姑娘来了?哎哟,可以啊! 聂藏戎捶了他一拳:说什么呢!什么姑娘,这人你也认得,是贾严。 老黄欣喜的很:你找到那小子了?我进去看看!这没良心的狗子! 聂藏戎推他一把:今儿个不方便。快滚! 聂藏戎爽朗的笑声传来,珈若看了一眼帘子后的人影,不由自主的摸上了面前架上的一张紫竹轻弓。 这大概是是整个弓箭坊最轻的弓,但准头好,箭簇锋利,杀伤力足够,并且,方便携带。 她伸手拉了拉弓弦,弓箭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珈若还没来得及叹气,就听见聂藏戎进来了。她忙把弓放下了。 这已经是最轻的弓了,拉不开吗?聂藏戎说完,箭随着风声,牢牢的钉在了墙上。 珈若连连鼓掌叫好:哇!厉害!聂哥就是棒! 聂藏戎得意的很,拉着珈若转了一大圈,给她展示了许多,经过他神机妙手改造过的好东西。(可把他乐坏了! 聂藏戎真是许久没这么高兴了,说了许多话,孔雀开屏一样,炫耀卖弄。临别前,又亲自把帖子给珈若,让她务必去诗会玩耍。 晚上平躺在床上,聂藏戎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珈若今天和他说的下次见,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拍了自己嘴角一巴掌。 他真是太蠢了。 他光想着,珈若精通箭弩,一定会喜欢去弓箭坊。可他怎么就忘了,珈若受过伤,根本拿不动箭弩,也拉不动最轻的弓了。 聂藏戎懊恼起来,回想珈若今天的神色,越是看不出一点怅惘之色,他就越是后悔。 她都已经这样善于隐藏了,他还偏偏要去往她伤口上撒把盐。 他果然又干了一件蠢事。 他不知道的是,珈若前脚刚回到镇北侯府,长宁郡王的管事后脚就到了,给珈若送来一个盒子。 珈若心想,鱼还没吃完,那盆香菜天天薅叶子吃,也还有绿油油半盆呢,又送什么来? 管事可苦不堪言。都赖唐濡那个长舌夫,好端端的说在弓箭坊遇见县主了。 郡王本来忙着查公文呢,闻言立刻就道:县主怎么会去弓箭坊? 唐濡说,聂家的聂藏戎拉着去的。 郡王就没吱声了,接着批公文,过了好一会儿,冷不丁的又问:县主神色如何?可有不高兴? 干嘛不高兴? 唐濡说:高兴的很啊,和聂世子有说有笑,别说,万年县主一笑,聂世子那眼睛都直了! 郡王就又不说话了,忙碌的很。等他忙完了,回城外营前,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盒子来,让管家即刻送来。 管家这不,吧嗒吧嗒的就跑来了。 珈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支十分精美的袖箭。 珈若心头微微一动。 她摸了摸上面的宝石,问管事郡王怎么会想起送这个过来。 管事哪明白自家郡王的心路历程,道:王爷说是从前收缴的物件,是北狄王的大王妃用过的。大概王爷也用不着,才想着送给县主玩儿。这里面还有二十支箭针。县主不用担心,这物件,轻便且美丽,您纯带着玩儿也成。若想学了,便是手上没什么力气,只消几日功夫练练准头,自保无虞。 珈若打开夹层一看,箭针十支一簇分开放着,其中一簇针尖泛出微微的冷光,一看就是淬过毒药。 她在军中长大,自然能一眼分辨出。 他不会真送兵器给她做玩物,也从不会认为她是无用之人。 珈若合上锦盒,眼眶微微泛热:多谢管事劳累,跑这一趟。也替我多谢王爷。他老人家大婚时,我一定奉上贺礼! 管事:好咧! 不过,话是好话,琢磨着怎么就有点不对劲? 嘿,什么老人家?他们王爷也才比聂世子大个两岁,青年才俊好不! 聂藏戎起了个大早,到了山上十里亭就去见厨子。 这是什么酒?青梅酒?身体娇弱些的,能喝吗? 厨子:都是果酒,没什么酒气,少喝一些,驱寒保暖,好滴很! 那这鹿肉,身体虚弱之人,能吃吗? 厨里管事的听的不大明白,问:这要看是什么样的,一般人还是能吃的。便是身体弱些,炙肉可以少吃几片,今日还备了羊肉,将羊肉薄片,放进铜锅中一涮,再沾上芝麻酱和芫荽,香嫩缠舌,好滴很! -- 第71页 聂藏戎像个勤劳的主夫,又去亭子里,问用的什么炭,可会熏人。帘子可保暖,会不会透风。 他团团转,姚阳长公主听了侍女说的直乐呵。 聂藏戎坐在石头上,冷风吹了一脑门,青年火热的心也有些冷。 可这种冷,也让他无法去想象,当年那个小小身板却能用长枪挑掉他长裤的孩子,度过这孱弱和病楚三年的凄冷。 萧融忙了一夜,早上刚回府,管事不等他问,就主动说起,今日姚阳长公主办诗会,在十里亭围了六个亭子,请喜欢的孩子们去吃鹿肉。万年县主自然也去。 萧融皱眉,不耐道:聂藏戎这蠢货,又想做什么蠢事? 管家一脸问号:不是啊,是姚阳长公主请的。怎么就扯到聂世子头上了? 萧融烦躁道:你也是个蠢的。 说着自顾回房,一转眼换了一身秘色大袖衫,素色如绒絮,襟前又点缀品绿竹枝。一品人才,一等装束,文质彬彬,风流众赏。 管事等他走了,忍不住对唐濡道:王爷这些天,主动要做了好多新衣服,瞧瞧今天穿的,可真骚包。 唐濡:你敢当着王爷的面去说吗? 不敢不敢。管事突然拍手,王爷难道是要去诗会?我们王爷会作诗吗? 唐濡哈哈大笑:作诗是不可能作诗的 他顿住,猛地一拍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萧郡王(自信满满):不管送香菜还是送毒箭,她一定都喜欢!这就是直男的直觉! (今天的长宁郡王依然只见送礼,不见其人 本书未解之谜:箫郡王到底几岁? 答:比聂世子大个两岁。 那么,聂世子又几岁咧? Ps,求预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第036章 天公作美, 无寒风, 有暖阳。 珈若掀开帘子, 伸手去抓从松叶间透入的, 阳光暖橙色的光线:今年冬日, 好像格外热闹,赴宴赏玩,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 秋池嘴快:哪里是今年宴会特别多?今年您身体特别好才是。 秦鸾也笑道:哪一年都多, 只不过县主今年身子强健,才四处走动。往常冬日风冷, 夏日又怕着了暑气,能走动的也就那几个月,自然常闷在家了。 说到这, 秦鸾几个都高兴起来。 秋池问:县主,那回京之前,您冬日里做的最多的是什么? 珈若眯了眯眼:打架! 秋池:啊? 到处找人打架,打的过我的不敢打,假装打不过;打不过我的被我揍哭。我流落到聂哥驻扎地的那一年, 打的架最多,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有一段, 我跟着老黄学长枪, 专门用长枪去挑战他们,还把聂哥的裤子都挑破了。 秋池又是一声大大的啊!,她咂舌完了,傻呆呆的问:那您看见什么没有? 珈若拍她脑袋:后来, 他叫我给他补裤子,我可不干,故意把他裤子前后片都缝在了一起。结果么,他追着要打我,还是老黄给他补好了。 很快到了十里亭,因为天气特别好,贵女们还没进暖阁里,三五一群聚在一处,笑声传散,无不神采飞扬。 姚溪正和几位姑娘说话,见珈若下了马车,一眼望去,只觉艳色逼人,周身如有葳蕤华光。身后跟着的秦鸾,是宫中出来的五品女官,端庄秀丽自不必说。其余秋池、竞秀、透水,更是比一般的小姐还好看。 放眼一看,今日来的,还没有哪一位有这样众星捧月的排场和气派。 姚溪计上心来,眼珠一转,笑盈盈的就过来给珈若行礼,声音不小:见过万年县主。 珈若可不管,任由她屈膝见礼。 其余贵女本站在远处,不明所以,见姚溪带头,免不得一个一个上前来,弯腰屈膝。 珈若笑眯眯的一个一个应了。 正见的差不多了,阿福手里拿着一个苞米,从厨里钻出来:诶,你们干嘛呢?给万年县主见礼?今天都是出来玩的,人万年县主又没让你们行礼,你们非这么闹是干嘛呀?传出去还以为万年县主这么不合群,仗着封号欺人呢! 被阿福这么一说,姑娘们也都不是傻的,机灵的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本来嘛,珈若有封号在身,弯弯腰不算什么,可都是姚阳大长公主请来玩的,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不就是看见姚乡君见礼,她们才过来的吗? 通透的,很快就想明白了,看姚溪时就不那么热络了。 这其中的把戏,珈若可懒得管。去见过姚阳大长公主,很快就开宴了。 因为是出来玩,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大长公主坐上首,姑娘们坐在旁边。她老人家就笑着说,自己像花团锦簇的一棵老枯木。 姑娘们自然打趣,笑着说,大长公主还是艳压群芳,万花丛中金孔雀。 至于男客,就坐在第二桌,也来了不少,常山大长公主家的独孙,还有几位勋贵家的年少子弟,因没有差事在身,也得闲来。 酒过三盏,菜也吃的不错。珈若最喜欢的还是铜锅羊肉,薄薄的一片,烫熟了又香又嫩。吃过羊肉,又用骨汤锅底煮了些蘑菇和豆腐来吃,满口香滑。 -- 第72页 酒菜既用的差不多了,就先作诗,毕竟是诗会的名目。 姚阳大长公主望着外边的红枫,随手拟了个红字做题目。众人纷纷泼墨吟诗。 毕竟玩乐为主,大家都随手写就,不必过于造次,也不要太差劲,就成了。因此,女客这边,自然是精心准备的姚溪得了头筹。 而男客这边嘛,也是精心准备的聂藏戎得了头筹。 这诗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难为他背了小半个时辰。 聂藏戎轻松下来,神情自若的看向珈若,问,万年县主写了什么诗。 珈若原本也是随手写的,便笑着念了两句。 聂藏戎听的迷迷糊糊,他懂个屁的诗啊?但这不影响他一脸惊喜,且豪迈的点赞: 好! 他有点忐忑的,接着道:珈若妹妹的诗,真是好!我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诗句。 祖母说,叫姑娘太见外了,叫一声妹妹,应该比较亲昵吧? 旁边的阿福刚喝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珈若: 姚溪听见聂藏戎这么没羞没臊的夸珈若,心头可不得劲了,拿帕子压压嘴角,轻笑道:万年县主的诗的确不错,不如,我们再来一轮。今日毕竟是诗会,自然得尽兴些才好。 聂藏戎突然顿住,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谁要跟你再来一轮o(╥﹏╥)o 姚溪羞涩的低头一笑,眉目含情:姑奶奶,寻常作诗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接龙下去。一句接一句来,若是接不上,或来一点拿手的助兴,或罚酒三杯。您觉得怎么样? 姚阳老公主嘿嘿:好呀,你们喜欢就好。这傻丫头,没瞧见你聂表哥那惊恐的眼神吗? 于是众人开始接诗,不消平仄严格,只要压住韵脚,第一个字和前一句的最后一个字相同就行。到珈若时,前面阿福憋了半天,想了一句天天美酒佐佳肴。 这算什么诗? 姚溪翘起唇角,故意轻笑一声,和身边的几个女孩对视一眼,都笑了笑。 这分明是不大瞧得起人。 姚阳大长公主笑眯眯的:不错,这个佐字用的妙。 姚溪忙收敛了笑意,也夸了几句:阿福如今爱读书了,很有长进呢。起初来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常少笔划呢!阿福还是刻苦。 阿福清清楚楚,当着众人白了她一眼,谁稀罕和她姐妹情深? 珈若便随口对了一句遥看红霜缀紫金,众人接着往下。 聂藏戎茫茫然坐着,已经在盘算,自己该表演什么拿手好戏助兴了。这都随机的,他连作弊都省了。 既然不作诗,他目光就不由自主随着珈若转。 珈若悄悄拿个果子给身后的侍女,他便想起来,她那时候常把自己的口粮再分一半给自己。 阿福不知和珈若说了什么,珈若促狭的笑了,他便想起,这丫头的确是个爱捉弄人的。自己那时候,也常被她逗笑。 他不知道珈若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笑什么。可看她笑了,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一笑,姚溪就有些出神,恰巧就轮到她了。 姚溪没对上来。 几个贵女起哄,让姚溪唱一段《长命曲》,姚溪气的帕子都捏烂了。 这时,外间一阵喧哗,长宁郡王到了,郎朗阔步入内。 他平日不常出现在这种场合,贵女们也有不少是头一次见他长袍素雅的模样,再见这人面上含笑,双目炯炯,明明是不怒而威的面相,偏偏眼角稍稍一抬,便显出几分风流多情,似乎在看着自己一般。不少贵女,都有些脸热。 就连一心系在聂藏戎身上的姚溪,都有片刻出神。 萧融给姚阳大长公主见礼:我不请自来,姑母可还欢迎? 姚阳大长公主笑道:正作诗呢!你来迟了,先罚酒三杯,再作一首好诗,才许落座。 萧融面不改色,环顾四周,见珈若笑盈盈的望着自己,道:作诗倒也可,不过也没什么新奇。小侄给姑母表演一个拿手绝活。 说着,旁若无人的从衣袖里掏出了六个骰子,滴溜溜往茶杯里一放,潇洒的摇了一圈,再那么往桌上一盖,随后再把茶杯一拿,露出了整整齐齐六个六! 珈若刚捏起来的一个小萝卜,掉进了芝麻酱里,喃喃的对身边的秋池道:我以为长宁王一向是很沉稳的。 秋池:这一手绝活,是很沉稳啊!您看,六个六呢! 姚阳大长公主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哭笑不得的张了张嘴。 得,这人竟然表演了一手扔骰子。她老人家再看了看一脸古怪的聂藏戎,突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又是个不会作诗的。 而且,她倒是忘记了,他自小跟着平郡王长大,平郡王就是个好赌的。难为他还学上来了。 可他一把年纪了,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干什么? 姚阳大长公主忙让他坐下,饮酒吃菜。 这次,姚阳主动开口,又换了玩法,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上,便由谁作诗。 她老人家自然是存了私心,想让聂藏戎来击鼓。岂料,还没来得及点将,萧融便毛遂自荐:小侄来击鼓,为姑母助兴。 -- 第73页 姚阳: 孙子,奶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紧接着,一通鼓,花在聂藏戎手中。 聂藏戎干脆利落,罚酒三杯。 二通鼓,花还是在聂藏戎手中。 聂藏戎不好再罚酒了,深沉的吟咏了一首鹅,鹅,鹅。 满座宾客,肩膀无不耸动。阿福本来最爱笑,又坐在珈若旁边,一不小心就趴在了她肩膀上。 还是姚阳大长公主发了话,算他过关了。 三通鼓响,珈若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朝聂藏戎眨眼示意,无声的做了个嘴型:聂哥。 聂藏戎知道了,她叫自己呢。 珈若指了指自己右手。 聂藏戎猛地明白了。他手上戴着两个银制护腕,他一动作,护腕就撞击出声。 所以,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萧融听声辨人,故意在此时停下了鼓声。 他按住银制护腕,去接花。可鼓声,还是在此时停了下来。 聂藏戎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就又是他?他和作诗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成? 珈若无奈的指指他旁边的少年郎,这孩子正学人拟潇洒,大冬天的摸着一把折扇,花到他旁边,他就将折扇一挥。 萧融听到折扇声,自然知道,下一个就是他聂世子了。 聂藏戎拿着花,面露疑惑:他到底哪里得罪了长宁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聂(委屈巴巴):这游戏没法玩了!奶奶,救我! 箫郡王:更惨的还在后头呢! Ps.第一轮游戏,诗词接龙,玩法类似成语接龙。成语接龙我还挺喜欢玩哒,要是诗词接龙,我大概也只能天天奶茶佐烤串了吧!(哈哈哈哈哈~~~~ 第二轮游戏,击鼓传花,就一个人背对大家,或者蒙着小眼睛,开始打鼓,咚里隆冬呛。下面人传花,鼓点结束,花在谁手里,谁就得表演节目(我小时候玩过,赤鸡暴露年龄系列o(gt; v lt;)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妄幸 5瓶;薇雨辰尘、24169743、澜澜澜澜澜、Kar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7章 酒足饭饱, 诗也作的差不多了, 老太太我疲乏, 去歇会子。孩子们自去玩耍吧! 姚阳大长公主笑闹了这么大一会儿, 的确是乏了, 借着离去,给孙子解了个围。 但聂藏戎还是罚饮了三杯酒。 大长公主离席,姚溪略作放松, 渐渐放肆起来。 今日被长宁郡王搅合了,诗词不曾压下严珈若一头, 可有一点,是她严珈若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 她身体强健,不像严珈若, 是个短命的病秧子。 她就不信,聂表哥会喜欢这种病弱矫情的娇气包! 姚溪打定主意,又上前笑道:那就不作诗了。正好,也消消食。不如,玩上一两把投壶, 聂表哥,你看如何? 聂藏戎听到投壶, 下意识的看向珈若。 珈若偏偏正和秦鸾说话, 没在意姚溪说什么,更没在意聂藏戎的目光。 姚溪袅袅而立,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引经据典一番, 又继续道:世人都说,文武兼修。当年高祖起义,也是一炳神剑,能亲手斩杀敌将。因此,高祖进京之后,也从不忘本,对本朝学子也加设射御,以强健体魄。我们今日既然图个乐,那也不比射御,玩个投壶。大家以为如何?我这有一块难得的古玉,就添做彩头。 她既然开口,也无人明摆着拂她的脸。只有阿福双手抱胸,道:玩就玩呗,说那么多酸文拗牙的做什么?我是没有你那么好的古玉,有一荷包的金瓜子,也做彩头。 贵女们纷纷下注,说话间,已有人布置了八个窄口粗陶花瓶,一直线由近到远排开。 姚溪说话虽然啰嗦,但有一点说的不错,本朝的确文武兼重,便连姑娘们在家也喜爱投壶、蹴鞠这些玩意。也有好胜者如姚溪,为在外多人关注,都在家苦练。 不多时,便轮到姚溪,她手中二十四只箭支,从近到远,每个壶口,都正好入了三支。 她露这一手,连阿福都情真意切的夸了一句好。 姚溪心头得意,把玩着自己那块青色古玉,再次把话引到珈若身上:万年县主,今日畅快,不如试一试? 说着,还贴心的把箭递到了珈若手边。 珈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姚溪轻柔问:怎么?万年县主不擅此道? 珈若道:倒也玩过,不过,比起聂世子,差的远了。 聂藏戎负手站在一边,二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一人拿了十二支。紧接着,珈若一支,聂藏戎一支,交叉相投,全数投入最远的那个壶口。 小小的胖肚窄口花瓶,被扎了满头箭矢。 姚溪咬咬牙,脸色难看极了。 严珈若明明是个病秧子,怎么连投壶都这样厉害? 更气人的是,聂表哥还偏和她一道! 他两露了这一手,便没人比了。聂藏戎随意一扫,将青色古玉递给珈若:算来,是我们赢了。这些彩头,归我们了。 -- 第74页 姚溪小声说了句表哥,那是我的,可聂藏戎根本没注意到。 投壶萧融突然笑道,本王也略有兴致。 说着,让人把刚才二人投入的箭全数拿来,放在了自己手边,蒙着眼,左右齐发,自然全部都中了。 那这些彩头,是归本王了?萧融自顾自说完,依旧把那块青色古玉拿起来,交给了珈若。都是些小玩意儿,虽然归本王了,但也都送给万年县主玩吧! 珈若: 反正不管谁赢了,彩头都归她了。那长宁郡王何必还来比这一把? 姚溪气的要命,又委屈,她哪里看不明白?聂藏戎就是护着珈若。 可她不甘心! 正玩着,突然一只兔子,愣头愣脑的闯了进来。 这天这么冷,兔子怎么在这?姚溪眼珠一转,阿福,不如先把它抓起来吧。可别让它乱跑,吓到了万年县主。 她话没说完,兔子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突然朝着珈若跑过来了。 珈若本来就站在边上,弯腰,随便一揪,就把横冲直撞的兔子给提在了手里。 她朝聂藏戎面前晃了晃:聂哥,好胖的兔子! 阿福拍手叫好:兔子被万年县主抓到了!这兔子真肥! 蠢胖兔子本以为混到了一个安全的地儿,没想到珈若才是个深藏不露的熊姑娘,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生无可恋,丧气的看着围过来的人群,两只前蹄不断的摇来晃去。 姑娘们天生就喜欢这种毛绒绒:哇!好可爱! 一个姑娘摸了一把顺滑的毛,心都要化了:真好看,你看,它好像瞅你了! 胡说,瞅的是你,刚才就你追的最凶!要不是你,它能落到万年县主手里吗? 真的没有人不喜欢这种呆呼呼,毛绒绒的蠢东西。 阿福:兔子真的好可爱! 随后,阿福和珈若异口同声:烤来吃! 姚溪冷着脸,站在外围,看着一群姑娘围着珈若摸兔子。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体弱短命的严珈若居然能抓住兔子! 可真是让她大出风头。 她正琢磨着怎么掰回一城,就听珈若说要把兔子烤来吃,急忙挤进人群,眼睛润润的:小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你们要是吃它,兔子多可怜! 珈若:???姚溪这姑娘,没毛病吧? 刚才要阿福抓兔子的,不是姚乡君?不抓来吃,你抓它做什么?可怜的胖兔子被你吓的耳朵都拉长了。 我是怕兔子吓着你了,谁不知道,你一向娇弱?姚溪气死了,被她给带偏了:它耳朵明明是你拽长的! 珈若:我不怕兔子啊!还拎着兔子,在姚溪面前晃了晃,兔子后腿一蹬,差点踹到姚溪脸上,吓了她一跳。 阿福道: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它耳朵本来就是长的啊。你非说是万年县主拽长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县主多凶呢!谁不知道,县主是个跑几步路都要喘气的小可怜呀?姚溪,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针对万年县主呢! 姚溪都不假笑了:明明是你针对我! 阿福承认:对啊,大家都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老明里暗里欺负万年县主,我也看不下去。我纯粹是打抱不平的。 下山路上,阿福是骑马来的,经过珈若的轿子,却被一个软软的声音叫住。 珈若笑眯眯的伸出头:阿福姑娘今日可真是威风! 阿福别别扭扭:你别谢我! 珈若道:我没谢你啊! 阿福不可置信:我今天帮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居然都不谢我? 珈若弯月一样的眼睛,又润又亮:那便谢谢阿福姑娘。 谁,谁要你谢?阿福圆脸泛红,抢着说:万年县主,我告诉你,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我就是更不喜欢她那样子。好好的一个姑娘,自小读书认字的,又不比我,来了京城,才认全了百家姓。偏偏,她学过那么多琴棋书画,读过那么多四书五经,却不学点好东西。有点小心眼呢,就以为全天下的人,属她第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吗?整天玩这点小心思把戏,谁稀罕奉陪?你,你朝着我笑什么?你长的好看我也不喜欢 珈若笑眯眯的把兔子丢进了她怀里。 阿福抱着兔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打马跑了。 阿福蹦跳着抱回家,在猪猪旁边,做了个窝,把兔子养起来。她娘过来问的时候,她还在哼歌儿: 小了白了兔,白白又胖胖,胖了杀来吃,毛毛还能做手笼暖和! 瞧瞧这歌唱的,她娘都听不下去,又问,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阿福提溜自己的兔子:我的幸运兔! 她娘含山公主脑补出一整本的兔兔冲撞佳人,少年郎英雄救美,二人一见钟情,缠缠绵绵把家还戏码,赶紧问:看上谁家的公子哥了? -- 第75页 阿福哭笑不得:今日去的,最大的,常山大长公主的独孙,十五岁。其他的,除了聂世子,都是小毛头。 她突然道:不过,阿娘,你说的没错,万年县主真是个贴心的姑娘,还好看! 含山公主糟心透了,哪管别人好不好看,她只知道,本来这闺女养猪就很嫁不出去了,现在还养兔子,更嫁不出去了。 唐濡很快就听说了诗会上的事,一脸古怪的来问自家郡王:听说您昨日去大长公主的诗会,比赛投壶,您硬是表演了一手暗投绝活,赢了那些闺秀们? 这可太出息了! 萧融:我赢的是聂藏戎。 所以,聂藏戎先赢了一群小姑娘,您再上去,赢了聂藏戎?唐濡痛心疾首,我简直都不知道,你们两位谁更丢人些!但凡要点脸,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萧融:我做了什么? 唐濡梗了半天:您一个大将军,欺负人家手无寸铁的平民! 萧融瞥他一眼,竟没有动怒,反而眼含笑意,悠然道:你还小,不懂。人有的时候,就不该把脸面看重。只要不要脸,什么都做得成。 作者有话要说:  姚溪:今天真是充(持)实(续)精(打)彩(脸)的一天! 第038章 从山上回来, 夜间起了一场寒风。 冬日就这样咆哮着来了。 早上寒气愈重, 珈若便没出门, 等太阳出来, 才从暖笼里出来, 到檐下晒晒太阳。 秦鸾捧了两个盒子过来,说是聂藏戎写信来了。 珈若拿毛球逗着猫,狐疑问:从他家, 到我家,拢共两条街, 他跑着也到了,骑马吧,马撒不开腿脚也到了。做什么写信? 秦鸾笑道:县主看过就知道了。 珈若立刻拒绝:他的字, 我不想看!别人写字是丑,他写的字,那简直会动!你念给我听吧。 秦鸾好笑的摇摇头,再看信上字迹,的确不如自家县主, 不过工整极了。 信上说,原本想过来接珈若去坊中看杂戏, 顺便见见老黄和两个兄弟。老黄当年腿受伤, 因此回京在弓箭坊做管事,一同回来的,还有他手底下两个小兵。 不过,他今早接到任命, 要他协同整顿京中巡防,即刻上任。只怕要忙一段时间,等旬休时,再来接珈若去和故友叙旧。 还说,是长宁郡王萧融特意请他的,字里行间,颇为得意。 这个珈若知道的,因为新年将至,城中从十二月小年过后,到正月二十,都不设宵禁。故而城中巡防要多出两批人,并且要加强巡逻,尤其夜间。 秦鸾读到这里,不由暗暗笑骂蠢。 珈若托腮,接过信又看了一遍:聂哥十五岁就在军中了,自小就喜兵法,操练巡防营,那就是玩儿。长宁王眼光的确不错。 秦鸾没忍住,也送了自家亲县主一个呆。 珈若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秦鸾一打开,就闻到一股甜香,笑道:聂世子这回机灵了,没有一送十大盒。是您最爱吃的茯苓饼,是一套十八学士礼盒。十八种口味各两件。 秦鸾问:聂世子怎么知道,您最喜爱这个? 珈若沉思状,随口道:那时在军中,有一段时日,他老问我妹妹的事。 秦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您哪来的妹妹? 珈若摊手:我那时不是贾严?我妹妹不就是我咯? 秦鸾机智的脑瓜都不会转了:所以,他问了,您就说您有妹妹? 珈若道:那时候太乱了,也就说过几句。有一回,他问我妹妹喜欢吃什么,那田地,真惨,我就着雪水,呲牙咧嘴的撕扯着干粮,告诉他,茯苓饼。皮薄如纸,中间夹着各种颜色的果酱,又好吃,又漂亮。我还想着,等回京了,吓他一跳呢!难为他还记得! 秦鸾: 我才难为您这么不开窍!真是! 秦鸾气呼呼的走了,珈若玩着猫,根本都不察觉。 下午时,竞秀过来问,县主晚上想吃什么。 珈若悠悠叹了口气。今年的确休养的不错,但因入了冬,动的也少,睡的也早,因此晚上能吃的也就那几样。 刚要随口报一个,前边又有帖子过来,长宁郡王请珈若去看傀儡戏。 珈若心头一动,问,是什么曲目,是苏楚来演吗? 下面还有店家备的礼单,傀儡戏《绛妃传》,另有虞夫人压轴献艺,清唱《长命曲》。 珈若回给竞秀,不做饭了,出去吃馆子! 竞秀还没说什么,秦鸾去回信,只有秋池一脸惊恐:又是苏楚?她唱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 珈若道:她是江南人,又不学官话,地道的吴侬软语,当然听不懂。可是唱腔软绵绵、柔丝丝,叫人听了都醉了。 秋池:所以县主您也听不懂? 不出半个时辰,长宁王府的马车就过来了。 珈若裹着披风上车,没想到,萧融早就坐在了车上。 马车里暖融融的,萧融就着了一件单衣。珈若把披风解下,车内果然不冷。 -- 第76页 王爷今天怎么不骑马了? 萧融笑道:稍后要是醉了酒,怕从马上摔下来,那不是跌成了大马猴? 珈若又问,巡防营和禁军不忙吗?自周景风被陛下弄出京,虽有将领顶上,但因新年之顾,这两处不少要事,都是萧融过问。 萧融有笑,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如有回响:幸好有聂世子自告奋勇,帮某搭把手,在巡防营辛劳,才有片刻闲暇。 今日是昭华坊里,一家酒楼开业,声势造的不错,又在酒楼之中,不会冷,正好可以去看一看。 珈若连连点头,跟他抱怨:苏楚不去私人家里唱,我请她也不来。若是唱杂戏,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秦鸾也不让我多待。 萧融早就命人备了楼上厢房,居高临下,正对着戏台。 厢房内烧了两个暖笼,珈若也不觉得冷,傀儡精美,唱句婉转悠扬,她听戏专注,偶尔用手扯了扯毛茸茸的衣领,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珈若再看,坐在身旁矮凳上的秋池,已经出了一头薄汗。再看萧融身后常跟着的那个,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把大蒲扇,凑在竞秀身边,给她扇着风呢。 竞秀让他过去点。 唐濡说:我给你扇扇,怕你热。 竞秀小声道:你风声太大,在我耳朵边,我都听不到唱的什么词了。 唐濡:那我慢点扇,声音小点。你听,你听着,来,吃花生。 珈若让人搬了一个暖笼出去,对萧融道:天还不算冷,我也不是那么畏寒。 顿了顿,珈若又道:王爷真是有心。 萧融面色自若,道:我比你年长,自然要好好照应。 片刻,店家上菜,萧融那边一字排开,是冷拌牛肉、椒麻鸡杂、酸辣凤爪,和一大碗干馏排骨面。 珈若这边半个烤包子、手指长的嫩羊排、六个鲜虾云吞、一口的阳春面、一小碟鱼糕、一小块桂花糕、一小碗核桃酥酪,另有几样点心、清淡小菜,足足摆了十几碟。 秦鸾唐濡他们,也被萧融撵出去,自去吃些好吃的了。 珈若看着面前的小碟子,问:你这样点菜,没被店家打吗? 萧融轻笑一声:心里估计还是想的。不过打不过我。 珈若也饿了,嫩羊排的确不错,香软好下口。 她自小爱吃麻的、辣的,可今日吃的这些,倒都十分可口。只不过,萧融吃面的时候,她还是去看他吃面了。 萧融拿凤爪下酒,两杯饮了,把椒麻鸡杂倒在排骨面里,一碗面绊的红通通的,辣气冲鼻。 萧融:这样吃,最爽口。特别在西北,冬天天寒地冻,吃一口辣面,最畅快。 珈若连连点头,目不转睛瞧他。 萧融今日没换衣裳,还是军中那身窄袖束衣。 珈若忽然道:难怪我看王爷吃饭格外好看,首先还是人生的好。 萧融忍不住一笑:那万年县主吃饭,岂不是天下第一好看? 珈若直笑。 吃过饭,饮茶消食时,萧融道:可惜我不常在京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今日还是听说,这家新开张,想着来凑凑热闹最要紧的,还是新开张,能便宜些。 珈若果然道:下次我带你去寻,又好吃又实惠的! 又过了五六日,珈若又应萧融之约,去昭华坊后面的巷子吃玩了半日。大多数时候,都是萧融吃吃的是珈若想吃的,珈若笑眯眯看着。 萧融吃了半条街(gai)。 回去以后,珈若对秦鸾道,觉得自己像个领着久未归家的儿子,出去逛吃的老母亲。说的时候,语气苍凉,大概是说长宁郡王常年呆在边关,太辛苦了云云。 秦鸾正在绣花,被针扎扎实实的戳了一下。 珈若想见老黄,可这次旬休,聂藏戎依然没空。等到十月底,聂藏戎才兴致勃勃的来接她。 聂藏戎骑马,一路到烟羽堤,告诉珈若,老黄的妻子当年病逝,家中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后来他从老家出来,到京城安家落户,娶了一位带着女儿的娘子,搭伙过日子。 老嫂子的夫君,也是在战事中没了。她女儿生病,用光了抚恤金,一个人艰难度日。后来,老黄知道她,常常照顾,时间长了,便凑成一家了。 因战事儿残破的家庭,总也要寻得一条艰难的路,拼就圆满。 正说着,老黄头上顶着一个小囡囡过来,见聂藏戎陪在一辆香车旁说话,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老黄大悟,挤眉弄眼,做个嘴型:你相好的? 珈若从帘子里,笑眯眯的递给了小姑娘一盒酥饼。 老黄看清珈若的脸,瞪圆了眼睛,又疯狂朝聂藏戎眨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贾严的妹妹吗!哎哟,长的真像,真好看!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真能娶到贾严的妹妹。 老黄眼睛都快抽筋了。 聂藏戎正经道:老黄,这就是 老黄机智抢答:我知道!这不就是贾严的大妹纸! 聂藏戎无奈叹气:这就是贾严。 -- 第77页 老黄:对对!贾严的妹妹。 小聂:贾严。 珈若笑盈盈下了车,朝老黄福了个礼:黄大哥,别来无恙。 老黄痴呆片刻,抱头叫了一声,语无伦次:你,你就是贾严那个臭小子?不对,呸,你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咋还没有俺的枪高? 聂藏戎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人是个姑娘。 老黄痴呆学语:对对,是个小姑娘,小姑囊本来就长不高 珈若: 作者有话要说:  珈若(冷漠脸):我到底是有多矮? 萧郡王:从今天开始,点亮骚话技能(首先得不要脸,其次得能吃) 老黄的关注点好偏哈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粗又长的好姑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9章 (二更) 一番寒暄, 老黄才勉强从震惊中回魂。 珈若给小囡囡吃着糕点, 老黄又问, 珈若既然是位娇滴滴的千金, 怎么那时会在军中? 老黄一拍桌子:还一副老兵油子的做派!要不是这样, 凭我老黄识人无数,一双火眼金睛,怎么会被你骗了? 珈若附和:没错没错, 老黄看人最是精准厉害!那时候,要是潜进来北狄细作, 你隔着三里地,就能闻出味来! 老黄:可不就是!偏偏被你这小丫头给蒙骗了,真是看走了眼。 珈若继续唱和:是呀, 那时候成天摸爬滚打,脸上灰扑扑的,一时也没有干净的,哪里能想到呢? 老黄又问,贾严可是真名?是城东城南哪个贾府的千金? 聂藏戎冷笑一声:她姓严? 老黄随手给珈若倒了一杯大茶叶子:姓严?好家伙, 连姓都是假的,那是哪个严府?瞧你这一身打扮, 家世肯定也小不了, 起码也得是个几品武官吧? 家世的确小不了。聂藏戎面无表情:镇北侯府严家出身,镇北侯嫡亲的幼女,陛下亲封万年县主,福寿永昌。 老黄差点把茶壶摔了, 默默的两只手抱着茶壶放下:我听说,皇后娘娘便是镇北侯的长女。 没错。 老黄仿佛在梦中:就是那个那个传说中薅着陛下的头发,哭了一整个军营的小姑娘? 珈若急忙澄清:没有的事,老黄,那都是以讹传讹! 老黄不理她:那时候,我在军中,就听说,镇北侯府有个小女儿,比皇后娘娘小上许多。陛下那时候还只是宁郡王,跟着镇北侯在军中。有一次巡查军营,这孩子病痛哭闹,偏又无人照料。陛下就把人抱在怀里,骑在马上,一路哄着。年岁相当的小太子,自己骑着一匹小马驹,老成的跟在后头 珈若徒劳辩解:真的没有过。 老黄:天啦! 聂藏戎:就是她了。你听说的不仔细,我听说,她真哭了一路,眼泪糊了陛下满脸。 珈若: 聂藏戎促狭道:老黄,你莫生分了,你不记得了,还亲手教过她长枪呢!说起来,你也是她半个师傅。 老黄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当不起当不起。就我那祖传的几招枪法,我在你手底下,十招都过不到。这丫头呸,县主学了去,能把你裤子都挑破了! 这回轮到聂藏戎了:老黄,不要胡说了! 老黄的娘子在附近开了一家成衣铺,吃过饭,又兴高采烈的说了不少军中旧事,才带着囡囡回去了。难得旬休,要给娘子照应生意。 珈若也是一脸笑意,手中捏着囡囡送给自己的彩球,一路走一路说。 聂藏戎和她并肩而行,透过披风上雪白的绒毛,去看她细致的小脸:我就知道,你见了老黄一定会高兴。 珈若猛点头。 自然高兴,军中旧事,永生难忘。可她也不会去问,当年同在一处的老洪老吕老程又在哪里。 不必问了,活着的人,前程都只在眼前。 珈若又问巡防营之事如何。聂藏戎做这个自然得心应手,还得意洋洋的说给珈若,自己排查户籍时,抓出来两个北狄细作。 说到这里,他意犹未尽的打住了。 珈若一想就通,北狄人自然不会只把人藏在军中。换言之,去巡防营,一定别有目的。这条路行不通,一定会换一条路。 而细作的目的,也不过那么几个。聂藏戎只要推断精准,再守株待兔,就连抓出一串儿鱼来。 年前要是把国书拍在北狄王的案前,来年的上贡又要翻一番。 对贪婪嗜杀的北狄,珈若可不会心软。 聂藏戎不经意间,碰到珈若的肩膀,脸红了一坨。 他别别扭扭的:你累不累? 阳光不错,珈若说不累。 聂藏戎突然就笑了:你还记得吗?有一回巡逻,你一脚踩空,从雪堆上摔下来,摔懵了,半天都没声音。我背着你,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探路。 -- 第78页 你趴在我背上,缓了两炷香时间,才清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没死。没文化的小聂脑中突然冒出了两个词,轻若鸿羽美若天仙。 呸!他怎么能这么想?这不是大色狼吗? 珈若撇撇嘴:我那么说,是因为你哭了。 聂藏戎:并没有! 珈若道:眼泪都滴在我手上了,难不成还是口水? 二人正斗嘴,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女子尖叫,聂藏戎即刻将珈若护在身后,拔出腰间长剑。 被抓住的女子,竟然是姚溪。 竞秀暗暗道:方才姚乡君从车上下来,跟着追赶您二位,甩开了护卫。这男子突然冲出来,挟持了落单的姚乡君。 正说着,姚溪又是一声尖叫:放开我!我母亲是公主,你要什么,只管提! 公主的女儿,正好!刀疤男手中捏着剃刀,抵在姚溪脖子上,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聂藏戎。你是什么人?把剑放下,不然,我杀了公主的女儿,那也是你害的!公主饶不了你! 聂藏戎和珈若对视了一眼。 珈若微微侧身,站在聂藏戎身旁照应,竞秀和秋池跟上。 眼看刀疤男越来越激动,聂藏戎放下剑,稳住他:不要激动。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不要伤人,这里是烟羽堤,人来人往,附近就有巡防,一炷香时间(五分钟),就能赶到。你不要伤她,还有的谈。 谈什么?我也活不下去了!刀疤男抓着姚溪,挥舞了一下刀,看起来好像更狂躁了。狗皇帝非要弄什么茶山,我也不会种茶,害得我连水都喝不饱,还喝什么茶? 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那你是胡建人?那你吃土笋咯? 刀疤男:我吃笋 啪的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鞋子,正咂在刀疤男头上:你连土笋都不晓得,还敢冒充茶山人?还敢骂陛下?我看你多半是个细作! 这人一说,人群中七嘴八舌的,都吵嚷起来:肯定是北狄探子,你看他贼眉鼠眼!太丑了! 就是就是,那脸长的像个烤排! 你别提烤排,被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还吃烤排吗? 呸!在边境闹事就算了,打了败战还有脸混进京城? 呸呸!肯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狗东西! 要不是他手里还捏着个人质,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就得淹死他。 刀疤脸都想不到,就一个什么笋,自己怎么就暴露了:都别过来!我就是茶山人!是狗皇帝逼的我活不下去,快,给我一百两银子,不然我就把她弄死! 聂藏戎举起双手,慢慢靠近刀疤:我腰间的钱袋里,就有碎银,还有二百两银票。只要你不伤人。 刀疤脸满口答应,目光却左右漂移,突然把姚溪往聂藏戎身上狠狠一推,自己朝着珈若冲了过来。 聂藏戎猛地推开姚溪,就要去救珈若,却见她隐秘的给自己做了个手势。 聂藏戎握紧拳头,生生忍住,这一迟疑,冲上来的百姓自发要来抓人,杂乱中将聂姚二人裹在了中间。 都不用竞秀动手,持刀冲向珈若的刀疤脸,已经被珈若用袖箭射伤,倒在地上,服毒自裁了。 巡防士兵及时赶到,百姓七嘴八舌的说刚才发生的事,果真在刀疤男后脑勺上发现了一个部落印记。 真是北狄的探子! 我就说嘛,你看他还骂陛下,说自己是胡建人,连土笋是啥都不晓得,不就跟人出门不晓得穿裤子一样嘛? 姚溪吓的哭哭啼啼,抓着聂藏戎的衣袖。 聂藏戎把她送上自己的马车,让巡防把她护送回去。 姚溪抓着他不放:表哥,我好怕!你送我 聂藏戎利落道:两列巡防送你,京城之内,没人敢动你。 姚溪又惊又怕,心头却又不自觉的甜滋滋:表哥,方才你选择救我 聂藏戎很直接的告诉她:我最想保护的,是万年县主。刚才我很担心,可我仍相信她能保护自己。我和珈若之间的这种默契,是生死场上磨砺出来的。表妹,你不懂,安心回家去吧。 聂藏戎看似镇定的送走姚溪,其实十分懊恼。 方才刀疤脸闹事,他就觉察出来了。珈若也一眼就看出来,刀疤脸有问题。 刀疤脸闹事,引起骚动,暗处的人装扮成围观的百姓,再趁乱将聂藏戎身上的巡防图换走。没想到,恰好抓到了姚溪。 聂藏戎急忙解释:那日我放了消息出去,说今日旬休,我要将巡防图封存,送进宫。暗中也布派了人手,引他们出来一网打尽。我还刻意给出一条僻静路线,方便他们动手。没想到,他们会选择在闹事动手。珈若,我从没想过把你牵连进来。 珈若催着他去办正事:你和我一个姑娘在一处,他们拿到东西,会觉得更真。这次,一定能抓到一条大鱼! 正说着,萧融轻骑而来,远远见珈若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 第79页 聂藏戎欣喜道:恰好王爷来了,烦请王爷护送珈若回去吧!我办完这桩要事,即刻就来给你请罪。 秦鸾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尔康鸾(抓住小聂的双肩,猛烈的摇晃):睁大你的狗眼好好康康,你到底干了什么? Ps,土笋不是笋,是一种虫虫,可以吃的虫虫。可以做土笋冻,不过,我也木有吃过。 第040章 聂藏戎的计划十分完美, 再加上窃取巡防图时, 他正和珈若在一起, 因此, 这群北狄人完全没有怀疑。 聂藏戎顺藤摸瓜, 找到了老巢,居然是昭华坊一家极大极出名的酒楼。酒家早些年就潜入了大殷,取得了户籍, 每隔两日会在后门放饭给乞儿们吃,借此来拉拢京中的北狄人, 还有其他的外族人。 聂藏戎连锅端,足有五十余人,一起拎进了大牢里。 他人还没到镇北侯府, 珈若已经从萧融口中得知了消息。 火旺旺酒楼?珈若沉吟道,这酒楼从我小时候就有了,这店家倒是隐藏够深的。 说到这里,二人忽然对视一眼。 珈若道:不如京中名字带火、北等字的全都排查一遍。 萧融颔首:不错。筛查过后,过于活跃并且和火旺酒楼有勾连的即刻隔离, 安分守己的暗中观察,以作他用。 珈若又问, 是否还记得, 上一次出去,见到的卖烤包子的北狄人。 萧融自然记得,珈若还和店家打了招呼。店家见她笑眯眯的,还多送了一个烤包子。 珈若一面说, 一面在纸上写,片刻功夫,就写了一满张纸的名单:火旺酒楼这批人,不过是流落在大殷,无家可归的北狄人,出于仇恨,自己策划的。但这个烤包子,和纸上这些人,是正儿八经,北狄派来的细作。 萧融立刻就明白了。 珈若手里还握着这些名单,另外能知道的,恐怕就只有太子和陛下了。这些人留在大殷,北狄不会随便动用,大殷也不会轻易动他们关键时刻,只要用的好,可有极大的妙处。 聂藏戎到院中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两个,站在梧桐树下。 已经是仲冬了,梧桐树阔大的叶子落的差不多了,露出光滑而端直的树干。 一阵风吹来,萧融十分自然的支起披风,挡在珈若身前;珈若似是无意,抓着他披风一角,往他身前缩了缩。 落叶停歇在珈若的披风上,萧融便笑了笑,伸出两指,拈掉枯叶。 萧融道:仔细着了寒气,去廊檐下吧,把帘子打下来也是一样。聂将军稍后也该到了。 聂藏戎心头咯噔一下,空茫茫的。 给他引路的秦鸾,忍不住叹了口气。 聂藏戎来了,萧融也要尽快去排查店家商铺,便先告辞。 聂藏戎郑重的对珈若致歉,实在没有料到,会把她卷进去。 珈若笑道:料到又如何?保家卫国,难道就没有我的一份?你看见百姓们今天的言行举动了,不必人讲,他们就能自动的帮着抓细作,打北狄人。不止我们大殷的士兵,百姓都有份。 聂藏戎带了一只烤鹅过来,让秦鸾她们拿去吃:从火旺酒楼里顺出来的。好家伙,那店里满堂人,一半是北狄人,还有两个颌族人,计划要在城内放火呢! 珈若道:酒楼里有大量的酒和油,要真是动手,必定损失极大。幸亏你明察秋毫,聂哥真是名不虚传。 聂藏戎也夸珈若,袖箭用的好。 珈若挽起披风,让他看那支精美的袖箭:王爷送给我的,战场上得来的,北狄王妃用过的。好看吗? 聂藏戎问:王爷怎么送你袖箭? 珈若并未多想,大方回答,是那日一起去过弓箭坊,王爷送来的。 聂藏戎哦了一声。 人蠢的时候,固然是犯蠢。可人突然开窍了,原来也很残忍。 天色晚了,秦鸾备了饭上来,聂藏戎问珈若吃过了没。 珈若道:我冬日晚膳用的早,方才王爷在的时候,吃了鱼汤和云吞面。鲫鱼还是王爷送来的。 聂藏戎: 突然有点食不下咽。 聂藏戎临走前,突然问珈若,还记得原先在军中时,问过她,可有姐妹吗? 珈若自然记得,那天抓了一个把自己藏在雪地里的北狄探子,跑了很远的路。晚上珈若已经困懵了。 聂藏戎问她可有姐妹。 珈若想了想,如实回话:有一个长姐,早就成亲了,我的小外甥和我差不多大。至于妹妹嘛算有吧。 聂藏戎突然又问,她妹妹说亲了没。 珈若已经要睡过去了,迷迷糊糊的说,没。 后来,珈若就睡着了。 聂藏戎没睡着,他鼓足勇气问:你看我怎么样? 珈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好。 聂藏戎无奈叹气:我以为是谈到这件事,你害羞了!原来你真的睡着了! 珈若不明所以:我害羞什么?谁家里没有姐妹? 聂藏戎又气又恼:怎么不害羞?我就很害羞啊! -- 第80页 他可是鼓足勇气,才问她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经的问题,当时就觉得特别的羞涩,可谁知道,她居然睡着了。 那时候不明白的聂藏戎,现在已经顿悟了。 他小声喃喃:要是你那时没睡着,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珈若没听清楚:什么? 聂藏戎回到家中,祖母身边的侍女请他过去,姚阳大长公主找他说说话。 方才用过饭,你母亲来给我请安了。问我,你是不是倾慕万年县主。 聂母的话虽然委婉,但并不算好听,言语间还是介怀珈若曾经嫁过人。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姚阳大长公主也就没给儿媳说什么。 聂藏戎道:祖母不是说,我们同是军中袍泽,她年岁又比我小,理当多照应。 跟祖母都没有实话了。姚阳大长公主嘿然一笑。你前头几回,常借着缘由往外跑,又让祖母给你操办诗会,打的什么主意,真当祖母不知道吗?你母亲有些担忧,也属寻常,但咱们大殷,女子二嫁本来不算什么。而且,珈若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祖母去开口,这桩事,一定能成。 烛光下,老祖母欣慰的看着这个日渐长大,已经棱角分明的长孙,目光中满是慈爱。 聂藏戎起初欣喜,随后却沉着了下来。 祖母误会了。我和她在军中相识,我的心从未变过,始终把她当成我信重的小兄弟。你们都说她受过伤,因而变了,但在我看来,她一点没变。依然飞扬跋扈、骄傲自重,还有一腔快马过千山,轻弓短箭打抱不平的热血豪情。 我们两就是兄弟,我没别的意思。 姚阳笑眯眯的,苍老的手掌拍了一下他的头:睁眼说瞎话。 聂藏戎捂着脑袋,叹口气:好吧,我有,我有贼心,也有贼胆。 那你为什么不敢上前?畏畏缩缩! 可她没有啊!聂藏戎太惨了。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不敢,只是因为她和我做兄弟,更自在。我不想她缅怀倥偬岁月时,连个畅快喝酒的人都没有。 而且,我要被她笑话一顿再拒绝,多丢人?!算了算了 聂藏戎郑重的看着自己的老祖母:她叫我一声聂哥,这样就很好。 老公主只好算了,应他的话,不叫珈若察觉。 可第二日,姚阳大长公主还是心疼孙子,忍不住乘车出去,偷偷叫住了出门的秦鸾,嘱咐一二。 秦鸾回去,说自家县主,要对聂世子好一点。 珈若莫名其妙:我今早还让人去巡防营送信了呢。火旺酒楼的地形我们都很清楚,根据他们交代的,根本藏不了那么多酒和油,我怀疑,酒楼下必定有地窖,说不准还会有地道。若是真的,这可是大功劳!我对聂哥还不好呀?我都没把这推断,说给王爷听呢。 秦鸾憋住了气,瓮声瓮气的道:县主,我瞧您和聂世子,倒真是默契十足。 那是自然。战场上下来的兄弟,他眼睛一瞟,我就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秦鸾:我不是说这个,您有没有想过,聂世子既然和您这样相熟,他若是娶您,日后必定美满。 珈若觉得好笑,眼睛弯弯的:胡说什么呢?聂哥和我是军中同袍,兄弟伙的。要是相熟,就要娶我?那不如娶老黄呀!还更熟呢! 秦鸾这才明白了,为何老公主不亲自来,为何聂世子也不自己来说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严珈若依然没有想歪,因为她对于聂藏戎的心,是笔直笔直的。 秦鸾如实回了姚阳大长公主。老公主颇觉遗憾,又道:可别让你们县主察觉了,这是他的意思,半点也不愿意她为难。 回到家中,姚阳大长公主拍了拍聂藏戎坚实的臂膀,道:孙子啊,你的缘分还早呢! 聂藏戎对着祖母,龇牙咧嘴一笑。 那是。祖母给我留意着!见了好看的,让我先瞅瞅。 火旺旺酒楼下面,果然有地道,聂藏戎忙碌起来,今早将这桩事彻底了解。平日也还和往常一样,得了什么好东西,吃了什么好的,也往镇北侯府里送。 到十一月观音诞,聂藏戎才有时间,陪祖母一同出门。刚到寺庙,就被姚溪堵住了。 姚溪眼睛红红的,和江都公主拉扯片刻,几乎是义无反顾朝着聂藏戎过来了。 还没等她开口,聂藏戎就说,自己要去上香,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姚溪气急了,跟着跑到大殿里,不顾满堂上香的信众,问:聂表哥,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喜欢严珈若? 聂藏戎拧眉,冷脸正色道:没有,不是,你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聂好惨鸭!(*/omega;\*) 第041章 姚溪向来最重视自己的形象, 可一旦走到了这一步, 豁出颜面来, 也格外可怕。 你不认?她冷笑一声, 双眸湿润, 眼泪却坚强的要落不落。她倒吸一口冷气,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群,颤声问, 你回京之前,我们明明, 明明就是很要好!自从你回京以后,万年县主和离了,她一日一日往姑奶奶身边去, 你就开始变了! -- 第81页 言下之意,严珈若刻意勾引,聂藏戎负心情变。 今日,她不论什么手段,偏要你聂藏戎认下来不可。 聂藏戎眼神极冷, 骇人可怕:姚溪,你跟我来这套? 姚溪被他神色吓到, 忍不住退了半步。 聂藏戎突然上前, 高高举起手来。姚溪原本就知道他的暴烈脾气,真以为聂藏戎要打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她哪里能见人? 她猛地一退, 脚下一滑,撞到身后念经的大师身上,两人跌成一团,木鱼都被她撞出去老远,发出闷闷一声响。 姚溪恍恍惚惚的,被侍女扶起来,还不可置信的看着聂藏戎。 聂藏戎呵的一声:你以为我不打女人吗?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说明白,我聂藏戎二十有二,你也十七了,我要是喜欢你,早八辈子就去你家提亲了,等到现在?我和你从来没好过,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全天下都是傻子,被你两滴眼泪一泡,就相信你了?你少来这套! 我自小是个混不吝的,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耍这种下作手段,毁坏万年县主的名声没关系,我聂藏戎不怕丢人,不要面子,你呢?你还要脸吗? 姚溪咬咬牙,推开侍女,跑了出去。 姚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转身就把来上香的江都公主堵住了。 江都公主心里怨愤,可对着老姑母,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姚阳大长公主道:自小我见姚溪,伶俐机慧,十分聪明。 江都公主一听,刚想说,不如成全了她女儿痴情,就听姚阳老姑母继续道: 没想到,小时候,只有那点聪明,长大了也还是那点小聪明。她父亲近年不在京中,你是她母亲,就多加规劝,严厉教导,不然,迟早有害人害己那一日。 这话说的太重了! 江都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回到家中,抱着女儿哭了一气,只觉得自己命苦。 若不是含山那害人精突然回来,她还是这京中名正言顺的长公主,陛下的亲胞妹。 可恨,她居然回来了。她江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还有她可怜的女儿,婚事竟这样不顺 因姚阳大长公主也在,毕竟念着姚溪是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严令三申,这事儿没有传出去。 不过珈若倒是知道了。原因是那寺庙里,恰好有一个埋的极深的北狄细作,珈若自身体好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对这些人重新梳理。 她听了哭笑不得,对秦鸾道:聂藏戎啊,你别以为他很和气,其实骨子里最是暴烈随性,绝不是这些小女儿手段能降服的了的。这些所谓面子、情分,绝不能令他屈服。所以,姚溪这些手段,对付别人可以,我聂哥嘛,哼,惹急了,他真会和女人讲讲钵盂大的拳头,呸,道理。 秦鸾半天憋了一句:那人家对您,可是一点脾气也没。 姚溪一连好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门。可把她母亲和哥哥急坏了。 一转眼到十五,姚溪突然梳妆打扮,要跟着母亲去向太后请安。 江都欣慰道:莫再折腾自己,你是我的心肝,那瞎眼的小兔崽子,能有什么好?到了太后跟前,要好好尽孝,当年含山那贱妇回来,要不是太后开口,陛下早就把我们母女撵走了。 姚溪突然道:他不瞎,是京城里最为心眼明亮之人,也很好,什么人也比不上他。 她又落泪,哭了半路,重又抹粉涂脂,到太后宫中时,还有几分憔悴。 江都公主给太后请过安,又去给皇后请安。姚溪留下来,陪太后说话。 片刻,宫中只剩了姚溪和云盛宫郑贵妃二人。 周太后拍拍姚溪的手:好好的孩子,怎么这样神伤?又说,郑贵妃也是家里人,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 姚溪噗通跪下,求太后为自己做主。 周太后哪里不晓得,却笑眯眯问:好孩子,你只管说,哀家最疼你的。 姚溪垂泪道:您知道的,我自小和聂表哥要好,别的人,入不了我的眼。可最易变的,也是青梅竹马。我纵然熟读诗书,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令他回头。 郑贵妃道:我们溪儿这样的容貌品性,哪里就能变心了?我看,他不过一时迷了眼,过一段时日,他知道你的好,就会回头了。 姚溪咬咬牙:求太后成全我。 周太后叹了口气:可这婚事,向来是男方来求娶,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来向我求旨呢? 她捏着姚溪的手,意有所指:他糊涂,可姚阳却不糊涂。若是叫你姑奶奶知道,你们的确情投意合,发乎情止于礼,一定会为你做主。 姚溪本就打定这个主意,得了这句话,仿佛有了定海神针,沉着脸出宫去了。 回家路上,江都公主只觉得女儿进宫这一趟,变化极大,又笑着劝慰她:你父亲年前便能回京,他到底在太后娘娘面前能说上话。女儿放心,你的婚事,娘必定为你好生筹谋,绝委屈不了你。 姚溪道:些许小事,何必父亲母亲为难?母亲曾说过,我是天降的福星,您等着瞧吧,没人能小瞧我! -- 第82页 冬月一十八日是太后寿辰,陛下每一年,不论是否整寿,都会在这一日宴请群臣,为太后祈福。 珈若早就备好了贺礼,反正太后也不在意她,随意送点什么,就算过关了。 秦鸾一大早就起来了,用香笼熏了三身衣裳,摆在珈若面前。 一身红裙缀雪白毛领,上面绣着同色芙蓉花,花蕊处是用金银线绣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一身丁香色襦裙,外配白披风,团团簇簇的,素雅宜人。 另有一身练色袍,瞧着也是素淡不打眼的,偏偏配的披风上,绣着一簇鹅黄色的迎春。 珈若道:怎么都这样出众?太后寿辰,我穿这样惹眼做什么? 秦鸾哀怨的扭过头来:您知道,这衣裳是我什么时候做的吗? 珈若疑惑:难不成还是去年的旧衣服? 秦鸾道:除了丁香色这件,是今年我新看好的样式,其他的都是前年去年做的。这都是宴会出门的样式,在家时嫌繁琐不爱穿。可偏偏前几年冬日,就没怎么出门,可不就一次也没穿过? 说话间,又不断道,今年又有何种新样式,县主穿着一定十分好看,一定要去做一件云云。 珈若挑了红色,让竞秀给自己束腰,又道:所以嘛,你做太多衣裳,我人只有一个,只能穿一套,偏偏还乐此不彼。 秦鸾差点脱口而出:这种当娘的打扮闺女的心情你不懂 珈若穿这一身红,果真衬的人格外好看,她肤色本就冷白,又因体弱,固然学过武,偏偏还有一点随风而动的体态。越是这样繁琐精致的样式,越显得人贵气又娇气。 秋池收拾点心盒子,说长宁郡王来了。 珈若下意识问,他来干嘛?又道:难不成,是和我一起进宫?长宁王府又不顺路,怎么不先走? 不过,她还是高高兴兴的出门去,雪地里转了个圈,问,好看吗? 她细碎的一踩,雪地里留下了许多纷乱的脚印。 萧融伸出胳膊,让她扶了一把,良久才道:好看。 都叫人看出神了,能不好看吗? 他打开手中的白狐裘,给珈若披上,狐裘帽子边,缀了一串精致的铃兰。 珈若摸了摸这串铃兰,说,和当年父亲为她做的金铛几乎一模一样。可惜金铛遗失了一只,寻不到了。 萧融心头一动,几乎是立刻就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替她寻到这珍贵之物,好叫她能开怀一笑。 这决定不过做在一瞬。珈若随口一言,他即刻就默默的放在了心上。 珈若回转身,见他也穿了白狐裘,礼尚往来,也夸他穿的好看。 萧融心说,自然不如她好看。满京城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她。不过,他想着,这丫头似乎还不曾开窍,那便不急于一时。 她有过喜欢的人,嫁过想嫁的夫君,他不想再让她仓促的面对这些问题。待心动时,自然就有了答案。 周太后以往是不大把珈若放在眼中,不过是个病秧子,难为皇帝皇后喜欢的不得了。那也是个短命鬼。 可今日珈若一进门,她就一眼注意到了。 不为什么,因为这稀罕的白狐毛,好像就是上一回郑贵妃找自己要的。可后来,陛下说,白狐毛赏给了长宁郡王。 给了长宁郡王的东西,怎么就跑到这丫头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快,夸我! ps.写白狐裘的时候,突然想到,白狐狸好惨鸭!( 亲们就当它是人造毛吧哈哈哈) 第042章 周太后既然对珈若上了心, 便琢磨开来。很快就让她发觉了端倪。 她问身边的宫人:长宁郡王看严珈若那丫头的眼神, 是不是有点肉麻酥酥的? 嬷嬷赔笑道:这倒也没有吧, 不过人长的好看, 穿的又娇艳, 多看几眼。 周太后冷笑一声:原来也是个好色的。你看那丫头,像不像宇文家的霜儿?一样的弱不禁风,柔柔弱弱, 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这种丫头,除了好看, 能有什么用?他要是喜欢这样的,哀家就做个人情。今晚,你就写封急信, 让宇文霜进宫来,陪伴哀家。 嬷嬷略作迟疑,有些畏缩:当年宇文家可是犯了皇家的大忌,陛下才下令,让他们三代不许进京出仕。那桩事过去了还没多久, 京中不少人都记得呢,您这时候让宇文家的姑娘进京, 只怕陛下会不高兴。 她还有话, 不敢说,就宇文家那声名,长宁郡王是疯了,才会娶他家的姑娘吧? 你懂什么?你偷偷去信, 让她进京就是,等人到了宫门外,又只是一介女流,陛下若因这点小事忤逆,那全天下都会知道他不孝不义!周太后说着,就不大高兴,宫人不敢违逆,只好悄悄传信出去。 阿福本来和母亲坐在一块,见珈若过来,眼前一亮。 她自觉往珈若身边凑了凑,见她没说什么,一不小心就坐下来了:你今天怎么穿的像只小白兔似的? 珈若正被虚渊拉着说话,一时没回应。虚渊先开口了:什么小白兔?她除了脸看着像,内里可是惹不起的老虎。 阿福不大想和虚渊说话,又对珈若道:你上次给我的那只兔子,胖了好多!你,咳咳,你想不想去看看? -- 第83页 珈若扭头,有点奇怪:你还没把兔子吃掉吗? 阿福气死了! 这万年县主什么人? 兔子不是她送给自己的吗?她还不得好好养着? 珈若问:你不是很喜欢吃兔肉? 阿福又有点高兴:你怎么知道?居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兔肉! 珈若便告诉她,是因为上次去诗会,看她吃了好多麻辣兔丁。又说,姚阳姑奶奶是不爱吃辣的,看阿福去了,特意备了这道菜,还放在了阿福旁边。 阿福有点不大敢相信,可珈若这么说,她还是开心的。毕竟,她们母女到了京城,说来皇族都是她们的亲人,可这些亲人,多半都是不大喜欢她们。 还和从前一样,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阿福实事求是:姚阳姑奶奶也不单是照顾我的口味,她老人家是真的慈爱,很喜欢小辈,对我们都很好。上次我还瞧见,她对一个四十来岁的胡子大叔慈爱的喊孩子。 正说着,姚溪过来了,好巧不巧,她今日居然也穿了一身红。 阿福倒是个有福气的,万年县主可是深受帝宠,你如今攀上了她,说不定,陛下就能忘了你们娘两当年的蠢事,给你找个好人家。 阿福一拍桌子:几天不见,你嘴更臭了,是天天在家嘛事不干,躲在茅坑里吃 阿福急忙捂着嘴,懊恼的看了一眼珈若。 算了算了,还是文明些:姚乡君,你有你的朋友,找她们玩去。我阿福和你玩不到一块,也不用你和我假装知心姐妹。 姚溪冷笑一声,不理会阿福,反而直直的看向珈若:阿福是个蠢的,只有你手段不少。不过,我今日就告诉你,你争不过我的。 她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你的好日子,马上也要来了。 阿福偏头:珈若和你争什么了?她用得着和你争? 她眼珠一转,突然微微提高声音:姚乡君,你作什么为难万年县主? 她话音刚落,聂藏戎冷着脸就过来了。 珈若: 她也只好配合的望着姚乡君,轻咳两声,眼睛雾蒙蒙的看着姚溪道:姚乡君,你这么凶做什么? 姚溪气坏了,见左右人都面露疑惑的看着自己,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她不和严珈若争一时之气!过了今晚,这短命鬼干脆气死了才好呢! 不过,她陷害自己的手段,怎么觉着怪眼熟的? 姚溪转了一圈,见自己表哥凑过来,才朝珈若的方向望了望。 这个表哥,是姚家大姑的儿子,偏偏姚大姑一大把年纪了,只有这一个儿子。因此,何长湄一贯的好色贪玩,不务正业。 何长湄一脸贱笑,刚靠近姚溪,就被她冷冷的斥责一句:离我远点,一股子香粉味。 何长湄也不动气,笑呵呵的:小表妹生气也这么好看。不过,那三个姑娘,坐在一块,哪一个才是你说的那个? 姚溪:中间那个,穿红衣服的。 何长湄搓搓手:我看好的也就是这个,最好看,不过,真像你说的,好得手? 姚溪最不耐烦见这个表哥,一无是处,还蠢笨不堪。最可恶的是,姚大姑居然还有脸回娘家来,让姚溪和她儿子亲上作亲。 母亲自然一口回绝,偏偏姚大姑不识趣,到处传话。何长湄见了她,也一副垂涎模样。 不过,蠢人自然也有蠢人的好处,傻大胆说的就是这种蠢驴。 你怕什么?我教你的法子,只管神不知鬼不觉。她才和离了,闹的沸沸扬扬,你只管照我说的,悄悄办事,她为了自己的脸面,难道还会自己张扬出去不成? 何长湄还有点怂:她可以不声张啊!她暗中找人弄我,不就得了? 姚溪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不叫她发现是你不就得了?她说着,将一枚刻着聂字的玉佩,交给何长湄。 你得手之后,将这个玉佩扔在旁边,偷偷走掉,保管万无一失。 何长湄拿在手里:哟,这哪个野男人的?可她要是拿着玉佩,去质问玉佩主人呢? 假的。姚溪没好气的说了句,她不会去质问。因为过了今晚,这个男人就归我了。 她一个病秧子,你怕什么?等她过去,你拿我给你的帕子把人弄晕,拖到暗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是你呢?姚溪拿帕子擦了擦唇角,何况,今晚,那附近,绝不会有守卫。 何长湄还有点不敢,毕竟秽乱宫闱可不是小事。只不过,他看了看宫灯下的美人,实在按捺不住。再加上,从前也有欺辱过良家,对方也是不敢声张,他便咬咬牙: 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般的小美人,能嗅上一口,死也值了。 阿福坐在一旁,说了会儿话,就又被她母亲含山公主叫走了。 阿福叹气:约莫又是叫我去盯紧了那些好儿郎,千万挑一个好的。说起来,京城里这些姑娘小姐我认不全,谁家的儿郎长什么样,没有谁比我娘两更清楚的了。嗨,哪有我这样不害臊的姑娘? -- 第84页 虽然不情不愿,阿福孝顺,还是跟自家阿娘走了。 不多时,群臣百官为太后贺寿,送上寿礼。 轮到珈若时,太后笑了笑:让我瞧瞧,这丫头送的什么? 宫人应声打开,是一串紫檀佛珠。不算难得,但绝非凡品。 太后眯了眯眼:珈若这丫头,真是有心,今日这么多人呀,只有这礼哀家格外喜欢。不过,见了这佛珠,便想起前朝的时候,有位皇帝为母亲六十大寿,修建的千佛塔。听说,千尊佛像,都是黄金打造金身,可见,他是一片赤诚孝心。哀家历来崇佛,却不知道,能不能有福分,见到千佛神迹,降临人间。 珈若跪在下边呢,太后这么唠嗑,她就得一直跪着。 珈若笑眯眯的:太后娘娘说的,可是前朝那位因为兴修宫殿掏空国库、导致外戚掌权国事混乱、后来自挂终南山的朗废帝? 朗帝不止穷奢极欲,还绝后了。后来,他兄长卷土重来,铲除叛军,这才勉强又延续了前朝二百年的国祚。因为出自对这个弟弟的痛恨,给他三次追封,封号一次比一次难听。 最后一次追封的,就是朗废帝了。 太后脸色一下就不大好看了,扯了扯嘴角:万年县主弱不禁风的,倒还读史。 皇后娘娘摸了摸肚子,笑着给太后斟酒:母后尊崇佛学,陛下和儿臣都知道的,陛下向来纯孝,必定能令母后得偿所愿。 太后的脸色这才好了点,转身对自己身边的宫人道:万年县主这佛珠深得哀家喜欢,便赐给你。你是哀家的身边人,必得每日佩戴,叫哀家日日见着。 珈若早就起身,退回席间了。 太后又照惯例,不太过分的刁难了一下宋虚渊夫妇,等等,凡是与陛下皇后亲近的,她都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 轮到萧融时,太后堆起满脸笑,说了几句拉拢之言:长宁王戍守边境,为国事操劳,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对哀家提。 话音刚落,就听萧融十分干脆道:臣常在外厮杀,时常受伤,若是太后能将万年县主所赠的佛珠割爱,或许能得神佛庇佑,百战百胜。 太后脸僵了僵,留意了一下萧融的眼神,竟然也没发作,真将珈若的佛珠给了他。 等人退下了,太后才轻轻拍了拍桌案。 宫人浑身一抖:太后是在说,气死哀家啦! 这时,一个宫人跪在虚渊面前,瑟瑟发抖,连连请罪: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虚渊好不耐烦:你起来吧!成什么样子?不过一点酒菜罢了! 宫人却不敢,只求贵人不要怪罪。 虚渊衣裳脏的不多,不过沾上油脂,污浊的一大块,总是不雅。 虚渊看她年纪不大,不像是能在前头伺候的人,随口问:太后娘娘寿宴,怎么让你上了前头? 小宫女一愣:是,是嬷嬷叫我来凑数,我也不知道。 虚渊使劲拿帕子擦了擦,道:幸亏是我,若是这酒洒在别人身上,岂不怪罪? 小宫女急忙道:奴婢带贵人去更衣。还请贵人移步。 珈若笑盈盈起身道:我陪你一同去。 小宫女立刻窃喜,响亮的应了一声:好哎!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这丫头弱不禁风,除了好看,能干什么? 后来:这丫头弱不禁风,不仅好看,还很能打! 第043章 太后娘娘喜好奢华, 宫宴是在御花园的大前园, 地方最大, 还搭了戏台贺寿唱戏。因此, 御花园旁边的宫殿, 特意收拾了两个阁子出来,供女眷们稍作歇息,更衣驻足。 御花园不论是离皇后娘娘的正宫, 还是太子东宫,都极远。珈若便和虚渊一起到此, 随行的侍女早就备好了更换的衣裳。 虚渊进里间更衣,珈若坐在外间稍候。 小宫女满怀感激:多谢万年县主不怪罪。 珈若望着壁橱上挂的幽兰泣露,淡淡道:你弄脏的是涅阳郡主的衣裳, 谢我做什么? 小宫女支吾了一下:还是多谢郡主和县主,不曾声张。说完,上前奉茶,请珈若喝茶。 秦鸾接过茶盏,说珈若不饮茶。小宫女慌张了一瞬, 又道,此处宫殿旁, 假山一旁, 有一棵姿态奇妍的梅树,县主可去一赏。 珈若不置可否,又等了一炷香功夫,才让秦鸾进去问问, 涅阳郡主怎么这么久。 宫宴上,阿福跟她娘转了一圈,听她娘念念碎碎,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 含山公主叹气到:说实在的,你要是像万年县主和姚溪那样,长的好看,当娘的也就不愁了。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阿福脸蛋圆圆的,一双笑眼十分讨喜,只是自小在乡下摸爬滚打,皮肤显得略黑。自然不像姚溪那样,能令人惊艳。 含山公主道:好看是不能当饭吃,可对着好看的人,饭都能多吃两碗!谁不想娶个好看的娘子? 阿福不想理她娘了,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就见一个宫女,到聂藏戎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聂藏戎就跟她走了。 阿福总觉得那宫女眼熟,琢磨了一下,可不就是刚才鬼鬼祟祟和姚溪说话那个? -- 第85页 片刻,姚溪也跟着起身退了出去,眼中放光。 阿福一时好奇,也跟了几步,见姚溪一路没察觉自己,路也越来越偏,她也不熟,就先回去了。 她回了宫宴上,去找她阿娘,说好像有好戏看了。 含山公主问:什么好戏?满京城里,还能有谁,比咱娘两更像个笑话? 阿福便把方才这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您没瞧见,姚乡君方才的眼睛,贼亮贼亮那种,就像我小时候,跑到人家苞米地里偷苞米一样。带着点鬼鬼祟祟,又热血沸腾的劲儿。反正一看就是有阴谋。 含山公主一拍桌子,声音大了点:难不成,姚溪是要办了聂世子? 阿福迷糊糊的:她打得过人聂世子吗?我听说,聂世子武艺出众的很。而且,真有你说的那种事,哪里不行?什么小河边、苞米地,再不济找个小树林也一样,干嘛非要在宫里?多臊的慌! 宫里人多啊!你想想,都是体面人,若没有个交待,以后还能出门行走吗?含山公主对这种男男女女的事,可在行不过了,一眨眼功夫,给阿福举了好几个例子。 以前我们老家后面那家牛大户,不是被硬逼着娶了举人家的闺女?牛大户家是不如举人家,可牛大户家有钱啊!结果呢,牛大户家自从娶了这个媳妇进门,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还得花钱养着胡举人那一大家子。那不就是这点伎俩吗?这种事,但凡男子一有点软化,没坚持住,那就是娶个祸害回家。 阿福:那我去 她哪儿去提醒人家去?这片刻功夫,都不知道姚溪把聂藏戎带到哪里去了。 聂藏戎跟着宫女出去,片刻就起了疑心,正要质问,就见路尽头,站着个红衣狐裘的姑娘。 正是珈若。珈若旁边,正站着晕乎乎的虚渊。 她一进去,阁子里点了迷人的熏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珈若干脆利落把那小宫女和何长湄打晕,扔在路边,她已经晕乎乎的在榻上睡了一觉了。 聂藏戎放下心,到珈若跟前:这宫女说,她是皇后宫中的,说你不大舒坦,让我先送你回家。 珈若嫌弃道:这种谎话你怎么也会信?说话时,伸出小手,一巴掌把那要逃跑的小宫女给薅了过来。 竞秀接过来,把人给摁住了。 聂藏戎咧嘴一笑,露出雪白大牙:你真当我蠢?我就是看看,到底有什么把戏,耍到爷爷头上了。他自然知道是陷阱。 可最高明的陷阱,不在于隐蔽,而在于令人无法拒绝的诱饵。 再说席间的阿福,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周全法子,有心与珈若商议,偏偏她也不在。 含山公主却忍不住,跟女儿一咋呼,身后坐的谁家命妇也听见了。她一听见,悄摸声息的也跟自家妹妹说了,她妹妹又说给了自己嫂子这么转了一轮,等到太后提议,一起去梅园走走的时候,来宫宴的命妇们心里都有数了。 得,这是凑齐了人,好去做个背景呢。 大家伙,起码有半数的人,心里是有准备的。大家心照不宣的,到那儿不管看见什么,先表示震惊,震惊完了,恭喜一下得了。 可到了假山旁,人滚了出来,( ̄y▽, ̄)╭哎哟哟,根本不是聂世子! 是一个矮胖冬瓜。大多数人都不认得,看来,起码不是个青年才俊。 姚乡君衣裳还算完整,但方才这矮冬瓜窝在假山里头,哼哼唧唧的:香!真香,香的不得了! 命妇们全都听见了。 就算没闹出什么真事,那起码也是吃了亏了。 命妇们震惊倒是真的震惊,不用演了。然后,还恭喜吗? 瞧瞧这位冬瓜的油脸,谁家姑娘也喜不起来吧? 这么片刻,姚溪也悠悠醒转,恍恍惚惚的只觉得四周人影不少。她心想自己怎么突然晕了,但该来的人,已经全都来了。 她下意识的往身旁男子怀里一缩,娇声喊了一句:表哥! 她一抱,就觉得不对了,再仔细一看,这表哥圆圆胖胖,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聂藏戎! 聂世子呢?姚溪抱着头,凄厉一声喊,聂藏戎! 聂藏戎冷冷的从旁边梅林小径处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叶子牌,脸上贴着一张一张写满新年祝福的纸条。神色冷厉,模样滑稽。 另外一同现身的,还有萧融、珈若和宋虚渊伉俪,也是满脸惊讶。 太后气的脸都变宽了:你们搁这儿干嘛呢! 王沛弱弱的举起手中的叶子牌:渊儿爱吃西山上长的橘子。恰好聂世子有一个橘园,小臣赢了半个来。长宁郡王和县主特来做个见证。 太后气的拂袖就走,还瞪了皇后一眼:你瞧瞧你整治的后宫!竟有这等丑事! 姚溪呆呆的坐在地上,何长湄缩成一团,畏畏缩缩的。 皇后扶着肚子,言辞依然温柔:江都公主可在? 江都公主本来也是跟着过来,听到假山里的声音,还隐秘的乐呵了片刻。 谁能想到,这从里头拖出来的,是自己的亲女儿啊? -- 第86页 她方才上前,就听见皇后语调不变,依然是那样的和软:江都公主,这可是宫中私会,往大了说,那便是秽乱宫闱! 何长湄虽然色胆包天,但听到这四个字,还是浑身一抖,立刻叫嚷起来:是表妹约我来的!表妹叫我来的!这帕子就是表妹送我的。 居然失败了! 姚溪都不敢看人群外,立着的聂藏戎。她用尽浑身力气,狠狠的扇了何长湄一巴掌。 何长湄捂着脸,眼里包着两泡泪:真是表妹叫我的,她是江都公主的心肝,她不叫我,我哪里敢唐突她?皇后娘娘饶命啊,我们原本也只是在一处说说话,哪里谈得上秽乱二字? 秽乱宫闱可是大罪,即便陛下皇后不追究,传扬出去,也是一桩极大的丑事。 江都公主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回娘娘,不是私会。这两个孩子,已经在议亲了,只怕是情投意合,才在宫中说说话。 皇后便也不说了,还随便赏了几件小玩意,作为婚事贺礼:既然是在议亲,这女大不中留,还是趁早完婚的好。等成了亲,日日在一处,有多少话,在自己家里说便是了。 皇后娘娘开了口,等同懿旨。 江都公主看着一团草包样的何长湄,心里滴着血,还要跪下谢恩,将魂不守舍的女儿拖走了。 出宫路上,虚渊坐了珈若的马车,连连啧声:江都公主的爱女,怎么能蠢成这样? 珈若微微一笑,眸中尽是冷意:她蠢吗?她可一点不蠢。相反,她考量的周全。若没有给她仗势,她敢闹出这样的事? 江都公主可没有这么长的手,能在宫中布这样大的局。何况,秽乱宫闱可是大罪,被人瞧见总是不雅。但若是有一位位高权重的长辈,在事发之后,说几句小儿女情不自禁,随后当场赐婚,那难道还不是美事一桩?她要对付的人是聂藏戎那倔驴,还非得这样大的布局不可。 位高权重的长辈?太后娘娘吗?虚渊颇有点幸灾乐祸,她豁得出去,什么事都敢干。可惜啊,不是什么事都能顺着她的计划来的。太后一见形势不对,立即就走了。 不过,虚渊又琢磨了,你说你把何长湄打晕,就先进来找我了。那后来到底是谁把姚溪和何长湄凑在一块的?要知道是谁,我一定得夸他一句,干的漂亮!出气,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矮胖冬瓜本人我(┳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爱竹马的神探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4章 虚渊问:暗中布置的, 莫非是太子? 珈若摇摇头, 忍不住一笑:要是太子呀, 知道有人敢对我不利, 先不管什么, 暴打一顿再说。他看着老成,还是少年冲动心性。 虚渊乐了:这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比暴打还要带劲。姚溪一向心比天高,若是真和那小色胚凑成一对, 那下半辈子可热闹了。 珈若思量片刻,心说,难道是长宁郡王? 可自己去找他时, 却不见他有什么异样。 他当时什么神情?好像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好像带着笑。 虚渊突然问:长宁郡王素日看着老成,怎么还爱玩叶子牌?他玩握槊吗?下次咱们赌这个! 珈若恍然失笑:可不是,谁提议去假山旁边玩牌,等着看戏, 那自然就是谁的手笔了。 这主意,可真是太坏心眼了!珈若笑的眉眼弯弯, 虚渊都忍不住侧目。 坏心眼吗?我瞧着你差点被人暗算, 可高兴的很。 珈若笑盈盈的,有一种久违的甜滋滋,却不言语了。这种甜意,仿佛只能藏在心头, 连最亲密的朋友,也不可言传一二。 隔日一早,秦鸾又说有好消息。 珈若问,和她有关吗? 秦鸾沉思一下,道:说来无关,但也未必没有关联。 珈若推断片刻,心中有数了:难不成,是周家又倒霉了? 秦鸾笑道:正是。宫中才传出的确切消息,太后寿宴之前,便绝食好几日,逼得陛下下旨,招周景风回京。可今日早朝,长宁郡王亲自上奏,参了周景风一大本。指他在外任时,与当地地方官勾连,将聚居的山庄居民,冤为山匪,为自己表功绩。陛下得知实情,立刻派了官员前去详查,若是属实,周景风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了。 除了周景风,还有周家几个旁支,原本官职不大,这次也被揪了出来,不论官职大小,只要查到错处,一律罢免了。 倒霉的除了周家,还有姚家大姑的丈夫,原本就要升迁,铁板钉钉的,也不成了。 姚溪兄长姚江本来就在军中领了个库房闲职,也被一查到底。好家伙,这官职不大,姚江竟然贪了数千两军饷!自然是官职被撤,责令三日内将所有银两补齐。 昨夜才出的事,今日一早,和这桩事相关的几家,全都倒了霉。秦鸾心里清楚的很,这自然又是那位的手笔了。 -- 第87页 至于军中办事的姚江,多半是聂世子的手段。 正说着,长宁王府的管事又来了。 这管事来的多了,轻车熟路,奉上自家王爷的礼:王爷今日领了任命,整顿宫中禁军,因而不得闲。不过,特意吩咐了小人,给县主送来这点小玩意儿,解闷消闲。 珈若打开礼盒一瞧,原来是一套玉叶做的叶子牌。另外还真是些小玩意,握槊、双陆等等,时兴的棋盘棋子都有。皆是制作精美,颇费心思。此外,还有一套傀儡戏的木偶娃娃。 竞秀噗呲一笑:长宁王可真有意思,不过,这些玩意儿,做的可真好看。 管事苦口婆心,道: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不过,也是我们王爷一片心,怕县主烦心,特意遣我送来,供您戏耍开怀。 珈若抓了一把冰凉的玉石棋子,心头又有那种甜滋滋的意味。 姚溪暗中谋划,完全瞒着家里人,她母亲江都公主竟然是半点也不知情。 等事情败露,把人领回家,还在惊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和你何长湄那废物搅合在一起? 姚溪回过神来,本来就在气恼,听到这句话,将茶盏一把掀翻,尽数倾洒在了服侍婆母用茶的嫂子许氏身上。 茶水是滚烫的,许氏惊呼一声,捂着手腕,眼泪一下就包在了眼眶里。 姚溪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她流泪,猛地推了一把:你哭什么哭?天天一副丧气苦瓜样!滚啊! 她兄长姚江见了,朝媳妇招了招手:得了得了,快去找大夫瞧瞧吧,别哭了。真哭丧呢? 姚江也烦,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前段时间,天天说要嫁聂世子,你嫁不成聂世子也不用这么将就,和何长湄那个矮冬瓜搅合啊! 姚溪把自己的计划,包括和聂藏戎一起被捉奸,以及让何长湄欺辱严珈若,原原本本说了:谁要嫁给那个矮冬瓜?母亲,你是不是疯了,居然认了下来!你不能说,是何长湄早就有色心,欺辱于我吗? 江都被女儿怼的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这么跟我说话?我要不是替你圆着,你再胡说八道,何长湄那小废物当场反咬你一口,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大的事来呢! 姚溪想到自己原先跟何长湄说的,这才不说话了。可还是觉得她母亲太过胆小,当场就认了。 总之,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废物! 你敢死吗?你连掉一根头发,都要哭哭啼啼半天!你敢怎么死?江都公主也被女儿这白眼狼的模样,气的来了真火。说完这句,母女两面对面坐着生气。 过了片刻,江都见女儿憔悴模样,先服了软:宫闱之内,你们闹出这种事,太后大怒,皇后问责,你父亲偏又不在家,你哥哥一贯立不起来。我除了认下来,保住你的命,又有什么法子? 姚溪想到太后,若不是太后出人又出力,她哪有这样大的能耐,在宫中闹出这么大的事?姚溪对太后又恨又怕,再想想她的确有把柄在何长湄手中,便不吭声了。 你放心,阿娘不会委屈你。如今在势头上,你就算嫁过去,过两年,再设法和离,便无人在意了。到那时,阿娘必定为你再挑一门好夫婿。 姚江平时拿不出一点主意,这时候开口了:就姑母,还有矮冬瓜那色坯样,怎么可能和离? 江都公主和姚溪异口同声:那就索性当个寡妇,再二嫁也罢! 姚溪看似被她母亲说服了,可江都还是暗中让人看着姚溪。这日姚溪借口出去看衣料,一转眼就跑到了巡防营,在营门口堵上了聂藏戎。 聂藏戎见她没什么好脸色,只当看不见。 姚溪本身着窄袖男装,见他要进营内,拆了头发就追上来:聂表哥,求求你听我说一句话,我只求你能听我说完,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 她一个女孩,在大营外吵吵闹闹,实在不像话。 聂藏戎冷面出来,带她到拐角处,遮挡住来往的视线:说!说了快滚! 姚溪深吸口气。 没错,这就是聂藏戎。 她曾对母亲说过,他是最好的人。他一定厌恶极了自己,可尽管在此刻,也还能记着,为一个女孩子挡去恶意的注视。 聂表哥,你还记不记得,自小我就常跟在你身后 聂藏戎:不记得,我十五岁就参军了,那时候你还跟你父亲在任上呢。你哪来的时间跟在我身后? 姚溪被噎了一下,继续情真意切的道:那你还记得吗?含山公主和阿福回京那一年,我觉得,天都塌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当今陛下的亲外甥女,可却突然被告知,我母亲不过是个父母不详的弃婴,我也不是皇族。我天天哭,也不愿意出门去,是你告诉我,身份不是最要紧的,让我要做更好的人。你还记得吗? 聂藏戎:不记得。但,我就不小心关怀你一句,就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姚溪一下就哭了出来,哭的噎着气,泪眼模糊中去抓聂藏戎的手,被他冷漠的避开了。 -- 第88页 你以前对我明明最温和,后来,为什么变了呢?你知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多么的温柔? 聂冷酷无情藏戎:你要是尽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快滚吧! 姚溪收了作态,一把抹掉眼泪: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就因为我想设计你? 不是。聂藏戎冷冷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没有数吗?你设计我,令人厌恶,但你是为了自己。可你竟然设计,让何长湄去欺辱万年县主,心思歹毒,不配为人! 姚溪浑身发抖,哭着说:我心思歹毒?我只是是喜欢你啊,我是要嫁喜欢的人,过更好的生活!谁不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不想吗? 聂藏戎看着她,沉默片刻,突然道:我不想。 姚溪脱口而出:那是你蠢! 冰雪落在林梢间,似有窸窣之声。 聂藏戎咧嘴一笑:蠢点乐呵! 人活一世,不就图一个乐呵? 姚溪恨恨的道:你图的不是自己乐呵,图的是她一个乐呵。这样做人,得不到自己想得到的,还要看着自己厌恶的人,过的比自己好,有意思吗? 聂藏戎有了丁点耐心,细致的警告她:人活一世,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算过分。可不该动的人,别动。你现在,心已经坏了,但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担作恶的后果。看在你要成亲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姚溪失魂落魄的回家去,也不知是什么巧合,偏偏碰见何长湄醉醺醺的,和几个狐朋狗友从酒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萧郡王:加班也要怒刷存在感! 评论里妹纸说,皇城天团,哈哈哈,皇城F5吗? 第045章 几人都在恭喜, 何长湄要成亲了。迎娶的还是艳名远扬的姚溪。 其中一个, 色眯眯的摸着下巴问:皇宫里那事, 传的沸沸扬扬, 是不是真的? 真!怎么不真?你们别看我那小表妹, 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其实啊,内里是最放浪的。别说在宫宴上, 她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就得洗白白了, 立刻就去呢! 一群人跟着起哄:那这么说,你早就尝过了? 何长湄得意大笑。 一群人分开之后,何长湄路上三急, 找个僻静处放水。 姚溪恨恨的过来了。 何长湄笑着摸了摸她的小手:哎哟,我这可人的小表妹,这是想哥哥了?等不及送过来给哥亲香亲香? 姚溪:滚! 何长湄也不恼,转身慢悠悠的提着裤子:以前我跟在你后头跑,你不应允, 现在好了,还不是乖乖送上门来!表妹, 你也别恼, 等你进了我的门,我就叫你好好知道知道我的好处。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狠狠的凿了一下,何长湄噗通倒在地上, 喊了一声救命,就晕死过去。 姚溪又恨又气,不住手的砸了两下,等回神看见满手的血,才惊慌失措的跑了。 她回到家,就哭喊着,一定要退亲! 我把他打了,我嫁过去,他还会放过我吗? 江都公主都没脾气了:皇后娘娘亲口说下了,你不嫁,又想如何?你干的蠢事!你设计聂藏戎就算了,还敢牵连万年县主!谁不知道万年县主是皇后的心肝命根子?你若不嫁,陛下皇后若要追究你暗害万年县主之事,谁来担待?我一个假公主吗?还是你父亲? 姚溪恨恨道:那你怎么不能像含山公主?为了我,去求啊!去求陛下求皇后! 江都听见含山的名字,就厌恶非常,一下失手,打了姚溪一耳光:我像她?她一个村野贱妇,凭什么和我比? 村妇怎么了?当年太后要把阿福嫁进崔氏,就因为崔氏一个旁支族人当众说了一句lsquo;憨子不堪为宗妇,含山公主敢提着刀冲进崔家闹事,又跪求太后,收回懿旨。她是个村妇,没什么用,对女儿却是心疼!你呢?你只知道保住你公主的体面,攀附太后,又不敢得罪皇后,你有什么用?你才是最没用的母亲! 江都气的浑身发抖:你白眼狼! 母女两还没吵出个结果来,昏迷刚醒的何长湄又派人送了东西来,是一块玉佩的拓印!另外还有口信,他这辈子,是非要死死缠着姚溪不可,叫她别想逃了! 姚溪又哭又闹,拔剑叫着要去杀了何长湄,被忍无可忍的江都公主又打了一耳光,关了起来。 姚溪不知道的是,何长湄醒来后,疼的不止有脑袋,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痛痒难忍。他忍着羞耻,请大夫来看过,却没有任何外伤。 但这不适之感,却一天比一天更强烈了。 这日,姚溪蓬头垢面坐在床榻边,突然冷冷的看向自己的侍女,问她,北狄的该死,怎么说? 侍女哪里知道?被她支使出去,拐弯抹角从坊间问了来。 姚溪学了几句,这才叫来自己母亲,告诉她,自己要进宫。 江都公主固然疼爱她,可这几桩事闹下来,也有些心寒:母亲说过,不会叫你和何长湄过一辈子,你安心备嫁,等过一段时日,找个借口,让你们出京。等到那时候,让他出点什么事,容易的很。 -- 第89页 母亲不肯松口,姚溪就暗中乘了家中的马车,进宫去求见皇后。 见了皇后,她便噗通跪下,求皇后给自己做主。 皇后摸着肚子,冷冷的瞧着她:你让本宫为你做主?你倒是会求。 严皇后冷笑一声:本宫若真是要为人做主,你以为,你还能在家中备嫁? 姚溪咬咬牙,头猛地磕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女是被人陷害的!那日,臣女是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打晕了 皇后轻斥一声:住口! 姚溪赶着说出口:臣女昏迷之前,听见她用北狄语,说了一句该死! 娘娘,臣女冤枉嫁人,不过是小事。可北狄细作竟然堂而皇之混进京城,甚至混到了太后娘娘身边,危害太后娘娘,这可是天大之事! 皇后眯了眯眼,微微倚靠在软塌边:你说的都是真的? 姚溪再次磕头:臣女对皇后娘娘向来有孺慕之情,所说的,决没有半句假话。臣女可以对天发誓!就算在京畿府、大理寺,臣女也敢作证! 严皇后淡淡道:你青春少艾,那何长湄却是个纨绔,的确配你不起。 姚溪心头窃喜,又听皇后道:可你大错已成,本宫这个小妹妹,自幼在我身边,娇生惯养 姚溪咬咬牙:臣女一时鬼迷心窍,愿自请入寺庙修行赎罪。 严皇后问:你是宁可入寺,也绝不嫁何长湄? 姚溪道:绝不!就算只有一天,我姚溪的名字,也绝不能和何长湄这样的人放在一处!令人恶心。 严皇后道:倒是烈性。既是你拼死所求,便成全你。 严皇后命人将她带下去,当着大理寺卿等官员的面,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留下口供,签字画押。当晚,姚溪便一乘青蓬马车,径自出了京城。 江都气的半死,问自己儿子:她到底怎么想的?她父亲一向亲近太后,她倒好,她倒好!她是非要把我们一家子,都给坑死啊!难道,嫁给何长湄,比去山上做尼姑还惨吗? 姚江悄悄嘟嘴:那还不是您惯的?您从小不都说,她是咱家的福星? 江都气归气,带着儿子追出去十几里地,可姚溪铁了心,不见母亲,只接了她送来的银票细软,便直接走了。 皇后既办了此事,自当和珈若说一说。她本想叫身边人去镇北侯府,恰巧太子过来,便领了这差事。 太子和姜鹤宁过去时,长宁郡王也在。 太子直觉有点怪异,问:皇叔也在? 萧融笑了笑:本王不能来吗? 太子道:自然能来。可最近怎么总觉得有点古怪?有小老姨的地方,总能见到皇叔? 萧融一派正直道:万年县主险些在宫中出事,我暂领宫禁,难辞其咎。特意备了厚礼,来给县主赔罪,还请县主不要怪罪。 语毕,装模作样的给珈若拱手赔罪。 珈若笑眯眯的:王爷罪赔的不诚心,礼倒送的不错。 太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皇叔真是有心。我在宫中走不开,也差人送了些东西来。不过,怎么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赔罪就赔罪,皇叔这笑,是不是有点水波荡漾? 太子突然道:等等,皇叔,您今日穿的,难不成又是新衣裳?我怎么觉得,您这次回京,格外爱穿新衣裳? 因为姚溪向皇后投诚,凭着那句半生不熟的北狄话,皇后即刻命人,将太后身边的女官抓了起来。 太后哪里肯依,吵闹不休,竟当着文武百官,怒斥陛下。可这是大事,便是一向孝顺的陛下态度也强硬起来,百官也明白的很,说不出陛下不孝来。 陛下见太后如此,黯然道:母后喜爱那宫女,仿佛都胜过朕许多。只怪朕愚笨,虽侍奉太后尽心尽力,却一时不能令母后开怀。 百官一见陛下如此伤心,纷纷劝慰,太后娘娘只是一时糊涂,岂会不顾念陛下治国艰辛?尤其那女子乃是北狄细作,当年北狄侵扰大殷,多少男儿战死边关,魂难归乡,此乃家国大事,太后是万万不会如此糊涂的。 陛下这才振作了点,听了文武百官的劝,外令长宁郡王萧融、崔集等人,核查周家奴婢仆从身份,将周家又翻了个底朝天。内与皇后一同联手,强行将太后宫中也翻了个底朝天儿。 至于太后身边的女官,她被带下去,很快就招了。她本就是太后的臂膀,暗中布置了许多人,还协助太后与邕城郡王密信往来。 皇后得了名单,趁着这次机会,将太后原先安插的宫女、内侍,俱都揪了出来。 等太后半真半假的病好,开宫门时,才发觉,自己的人都被清算的差不多了。 太后这回是真的气的跳脚,头疼欲裂,招来御史,让御史上奏,怒斥陛下不孝。 御史直言劝谏,太后与陛下原本母子情深,岂能因小事,令陛下寒心?若太后如此责难,史书亦有明鉴。若太后执迷不悟,那真中了北狄的离间之计。 太后先被陛下皇后气的半死,又被这不懂得看人脸色的御史,气的另外半死。 -- 第90页 几日后,太后又开了宫门,去问皇后要自己的千佛胜景。 珈若恰好也在,见皇后微微皱眉,笑着问:皇后姐姐,可还记得百家衣? 民间百姓若得了孩子,还有制百家衣的习俗,为孩子祈求百家祝福,茁壮成长。 皇后双眸一弯:百家衣能求得,那千佛胜景自然也容易得。 就是不知道,太后能不能担得起这千佛的福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一派正直爱穿新衣服郡王上线拉! 二更啦啦! 第046章 自打上次太后暗算珈若不成, 身边得心应手的宫女换了个七七八八, 原先那些漂亮伶俐的, 都没了, 反而是下头那些个蠢笨的, 给弄到她身边来。 太后瞧着她们就心烦,得知珈若正在皇后宫中,又动了旁的心思。 哀家心口疼痛难忍, 只可惜没有一个可心的人儿在膝下,珈若这孩子向来合我的眼缘, 只想叫她到我跟前,说说话,解解闷。 珈若正预备出宫, 就被召了回来。 秦鸾不无担忧:县主,太后娘娘名为侍疾,只怕是想方设法,想给皇后娘娘和您找点不痛快。若进了太后宫中,太后是长辈, 您又不好忤逆 珈若问:前殿下朝了吗? 秦鸾道:应该还没有。 珈若找来一个宫女,请她去前边等着。只等下朝了, 文武百官一齐出来时, 去给太子传个话。 到了太后宫中,便见院中鸦雀无声,一个小宫女端了一盘干果出来,说是太后娘娘想吃核桃。 珈若笑眯眯的, 问:太后娘娘身子可好?早膳可用过了? 宫女依照太后的叮嘱,道:太后娘娘说吃不好,睡不好,若是县主亲手剥的干果,兴许能有几分胃口。 珈若应声道:太后娘娘凤体金贵,可曾请了御医来看? 说罢,命这宫女急忙去请御医。宫女不敢自作主张,珈若微微沉下脸来: 太后娘娘饭都不吃了,你还不去请御医,若是危及太后凤体,你担待吗? 这宫女应应诺诺,只得顺势出去了。 盘子里装着四样干果,核桃、榛子、杏仁和腰果,满满一堆尖。便是利落的,约莫也要半个多时辰。 秦鸾道:别的也还好,只是核桃难剥,太后娘娘连个夹子都不给。 珈若慢慢剥着榛子,剥一个,吃一个。一旁的宫女瞧她这样悠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犹豫了一下,提醒道: 县主,这是太后娘娘要吃的。 珈若:嗯。我知道呀,正因是太后娘娘要吃的,我才先尝尝,若是不好,怎能进献给太后娘娘? 宫女: 这什么歪理?您一尝一个,都尝没了,太后娘娘吃什么呢? 珈若尝了几个,这才剥了几个榛子,放在盘子里。又开始弄核桃,她慢慢吞吞,秦鸾看她捏着一个核桃,想要伸手帮忙,那宫女又开口了: 县主,太后娘娘说,您亲手剥的,才最好。 珈若捏不开就算了,拿着两个核桃在手心里转着玩儿:我这不是在剥着呢?不过 宫女顿时一惊!不过什么呀?! 珈若道:我有点饿了,力气不大,剥不开。 宫女心说,那您还想怎么样? 珈若一开口,就点了好几样吃食,巧了,都是太后惯常爱吃的,譬如马蹄糕、金丝银蕊糕等。 这宫女也是后头提拔上来的,因为老实胆小被皇后娘娘看上了,她哪里敢得罪万年县主,还真命人去上了点心和茉莉香茶来。 至于太后呢,千挑万选,找了个机灵的,让她端着盘子去为难珈若。可等了许久,也没见那宫女回来复命。 她还想问问,珈若究竟是个什么神情呢。 左等右等,宫女没回来,太后便自己出了寝殿,出来一瞧,可气坏了! 珈若手里捏着两个核桃把玩,吃着糕点,就着香茶,面前还有一个小宫女,说书一样给她讲着笑话。 太后原本就头疼,这下连牙火都腾起来了:严珈若! 这就是你镇北侯府严家的家教!心中可有半点忠君之义! 珈若恭恭敬敬的对太后福了一福:蒙太后厚爱,小女特来服侍太后娘娘。 太后怒气冲冲的掀了糕点:只怕你是要将哀家早早气死,正如了你姐姐的意! 至于送信那宫女机灵的很,早早守在殿外,只等太子出来,文武百官都在时,上前便大声禀道: 见过太子殿下,万年县主遣奴婢来给您传个话,太后命县主前去侍疾,怕是今日不能去看您射箭了。 太子立刻明白了,声音不大不小:孤这小老姨自己都磕磕碰碰,一个冬日病了数月,怎能去给皇祖母侍疾? 宫女也道:是太后娘娘说了,喜爱县主,请县主在宫中多陪伴几日呢! 太子便道:那也好。孤也不去射箭了,去给皇祖母侍疾。 说完,与文武百官作别,先去宫中。 -- 第91页 这边太子刚走,前面已经走下高阶的长宁郡王突然掉头,也往内宫去了。 太后这段时日,真被气疯了。她一怒之下,掀了盘子,殿内一片叮叮咚咚的声音,宫女恰好请了御医过来。 御医听声音不好,大步进殿,只见太后面色潮红,气势汹汹的站着,宫女们跪了一地。 他慌慌张张的:太后娘娘,容臣给您把把脉 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压抑的哭喊:县主,您醒醒呀! 御医帽子一抖,再定眼一瞧,地上一位娇人儿,躺在侍女怀中,可不正是万年县主? 御医正为难,太子、长宁郡王也到了。 太子道:出了什么事?谁惹的皇祖母动气?御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小姨瞧瞧。 御医急忙过去把脉,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瞧这脉象,倒是比以前强壮了许多,可怎么脸色这样差? 太子几句言语,哄了太后回寝殿去。 长宁郡王沉着脸审问宫女,又催问御医:万年县主如何? 御医越急越乱,问:县主今日吃了什么? 秦鸾:太后娘娘赏赐的糕点。 御医一头冷汗:还吃了什么? 秦鸾指着地上的茶盏碎片:茶!也是太后娘娘赏的。 御医木着脸,蹲在旁边,捏着珈若的脉,假装自己已经傻了。 一旁的宫女:什么赏的?明明是县主自己抢着吃的。 片刻,珈若也悠悠苏醒,御医擦了一头冷汗,只说千万要好生歇息休养。随后,自然是长宁郡王将受了惊吓的珈若送回去了。 等太后再次出寝殿时,就发觉,人早已经走了。 她废了这么半天劲儿,没折腾到严珈若,倒把自己气的头晕。结果那臭丫头呢,盘了她的核桃,吃了她的糕点,大摇大摆的出宫去了。 珈若还没回府,该传出去的也传出去了。隐晦一些的,只说万年县主为太后侍疾,不知为何,犯了旧疾,晕倒了。 再接着往下传,就渐渐变的有鼻子有眼了,有的说,万年县主是喝了太后赏的茶晕倒的,有的说是被太后罚跪了三五个时辰,这才晕倒了。 哎呀哎呀,太惨了下半句大家伙不敢说,都在心里偷偷想: 太后娘娘真是太过分,也太糊涂偏心眼了! 萧融送到镇北侯府门外,秦鸾几个摆出极大的阵势,又是披风又是挡风,将珈若团团簇簇的接下车。 珈若进了门,萧融便要告辞离去。 此前,京中已下过几场雪,但今日的雪花格外轻盈。 珈若站在门外,见他转身欲走,不知怎么了,心头似乎有片雪花,要落不落。 她还没想明白,已经先开口了:不如留下用个便饭 萧融麻利转身,跨进了大门。 秦鸾:呵呵。 珈若回家,秦鸾先去门房交代了,传出话去,就说她家县主病了,这几日都不见客。 长宁郡王毕竟是客,竞秀便来请示菜单。 珈若沉吟片刻,拿了册子,自去问萧融,他想吃什么。 萧融正站在她院中,望着雪花下,渐渐漫上白的石台。 只是站在此处,他几乎就可以想见,她年幼时,在石台上练剑的模样。 必定是活泼又灵动。 他心头似乎也有一片雪花,坠落时,叫人踌躇。若是能早些见到她,一辈子护在身后,那该有多快活? 珈若突然来了,从后头拍了他肩膀一把,问他可有什么想吃的。 萧融随口道:也不必麻烦,你素日吃什么,我也一样。 珈若刚要开口,又改了主意,笑盈盈的下去交代,和她平日吃的差不多就成。 竞秀啊的一声:真的吗?您平时用那些,给狗吃狗都不吃 秋池经过她身边:呸!一巴掌把她拉走了。 萧融见廊檐下放着珈若画了一半的九九消寒图,便蘸了朱砂,点了一个梅瓣。他自以为近年来颇有长进,应该画的还不错,可这一笔下去,好好一幅画,仿佛都不能看了。 恰巧珈若回来,萧融连忙放下毛笔,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迎了出来。 下了雪,进屋里暖炉边坐着吧。自然而然的打起厚帘,将珈若引了进去。 他二人进屋,只在屏风里说话。秋池、透水、另外院两个稳重侍女,即刻也跟了进来,守在屏风外。 萧融问,千佛之事,皇后可有什么良策? 珈若笑着用茶水在桌上描字,她是无意识的,萧融的目光却下意识的追寻着她雪白的手指,在深色檀木上来去勾划。 一起一落,都是无意间惊动的情思。 她胡乱写了两个字:千佛?一人计短,千人计长。这些年,陛下和皇后娘娘奉养太后,从未有过违逆。这次,自然也会尽心令太后满意。何况,太后寿诞,难道不该普天同庆? 萧融差不多能猜透陛下的做法,也不说破,二人只相视一笑,默契自在心中。 片刻,竞秀上来摆饭。 珈若这边是半碗小米粥,半个素花卷,两个白菜水饺,另有一小碟清拌的苋菜干。 -- 第92页 萧融那边,是一大盆小米粥,五个素花卷,两盘白菜水饺,另有一大盘清拌的苋菜干。不过他的里面还拌了许多鸡丝,撒了葱花蒜蓉,又端来一碟红彤彤的辣椒油,看着倒是挺有食欲。 萧融一见到嫩黄的小米粥,眉头就隐秘的抽了抽。 珈若言笑晏晏,一一指给他:小米粥能助眠养气,且能养胃健脾,白菜清热味甘,十分不错。 萧融指着黑乎乎的苋菜干:那这个呢? 珈若摇头: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冬日里青叶子蔬菜少,我要是连这个也不吃,就只能光吃小米粥了。你尝尝。我觉得,比菠菜干好吃点。 她脸色有点儿古怪。 萧融倒没在意,端起大碗就喝了一大口,然后面无表情的咽了下去。 珈若单手托腮,促狭一笑:王爷,好吃吗? 萧融一口吞下,夹了一大筷子苋菜干,压下小米粥的味道。 他道:好吃! 珈若放肆大笑,弯弯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雪光。 她看着萧融一大口小米粥,一大口苋菜干,这么吃完了粥,才开始动自己碗里的。 窗外雪色明亮,珈若半口半口,吃着小米粥,偶尔拈一两根苋菜干,懒懒散散。 对面的萧融,捏了饺子,蘸着辣油,一口一个,时而就一口素花卷,大快朵颐。 作者有话要说:  感jio我好像在写新婚生活 ps.今天的县主是宫斗县主啦啦 小米粥的话适应了它的味道,其实还挺好吃哒,也有很多好处。但是,我第一次吃的时候,放山药一起煮的,被它们两混合的味道,惊呆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7章 萧融进了府门, 肩上已经积了不少落雪。 唐濡从里边跑出来, 边走边问:王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吃过没?我去叫人备饭。 萧融道:在外边吃过了。 唐濡随口问, 吃了什么?怎么没叫人传个信? 萧融顿足, 眼睛里都带了笑:吃的什么, 倒不要紧,不过陪同吃饭的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唐濡翻了个白眼, 都说到这份上,他还能不知道说的是谁吗? 您下次出门去见县主, 也带着我啊。我老不去,竞秀该想我了。 竞秀连他姓唐姓苦,都不知道呢! 萧融看他急匆匆出门, 怀里抱着一个大油纸包,又问:你手里抱的是什么? 唐濡:厨下里黄大娘给我的苋菜干,说是不小心沾上水,有点霉了。让我送给黄大爷,拿回家喂猪去。 萧融: 他轻咳一声:你不是很爱吃苋菜干? 爱吃!唐濡嗨了一声:不过, 那以前不是在边关?缺衣少食的,哪有什么吃的?这回了京城, 那么多猪大爷等着我的!香辣猪耳朵、冷拌猪头肉、秘制猪排骨、红烧猪蹄胖、酱烧猪尾巴, 多好吃! 萧融呵的一声:你爱吃苋菜干,不如留着吃。带到边关去吃。 唐濡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王爷:您让我和猪抢食吃?别啊,我这会儿,就去喂猪大爷吃苋菜干, 过两个月,我吃猪大爷! 萧融:滚吧! 翌日,皇后陛下都派了人,来镇北侯府探望受了惊吓的万年县主。 内侍进了府,见了珈若嘘寒问暖的,又问,可有什么想吃的,宫中御膳房做了,给县主送来。 珈若正坐在廊檐下,因下了雪,透水秋池都在外边滚雪球玩。她坐在边上,吃着小点心,看她们玩儿呢。 秦鸾还礼,回道:县主无事,不敢劳烦陛下皇后挂念。只不过,怕是昨日有些惊着了,县主身子又一向不算好。御医说,要是有三百年的人参,用上一二支,固本培元,就太好了。(御医:我并没有说过鸭! 内侍回去,就如实禀报了。陛下听了,让人去取,却被告知,年份久些的,都被太后宫中取用了。 陛下当着崔相的面,长叹口气,末了,无奈道:你去朕的私库中,取些银两,去外面的药房,买上几支好的,悄悄给镇北侯府送去。可别让太后娘娘知道,免得她老人家多心。 等内侍走后,陛下捂着脸,欲哭无泪,片刻后,才对崔相道:哎,朕自小顽劣,与太后母子情薄,却不能因此,让镇北侯府的姑娘受委屈。 这话说的,崔相听了都替陛下委屈,只能小声劝解:陛下,太后年迈,您多顺着些。 陛下冷不丁道:朕想顺呢,太后想让朕召邕城郡王回京,敕封皇太弟 为国为民的崔相噗通跪下了,声音都大了:这可万万不行!国祚大事,您可不能也顺着太后鸭! 陛下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哎! 表面委屈,内心有点想笑。 太后听了外头的传言,诸如太后又把万年县主给折腾晕了等等,又气的够呛。这日,正想方设法传信出去,就见陛下亲自来请,请太后赏脸,去御花园的千佛宴。 -- 第93页 太后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他眉黑目朗,脸颊宽正,虽不俊美,但英朗不凡。也因此半点不像自己,无论是威严的模样,还是端直的性情,都像他的外祖父。 千佛宴?哀家信佛,因此才发下宏愿,愿铸千佛金身,全了信女之心。陛下能摆下这千佛宴,难道能把满天神佛都请下来不成? 说着,便起驾去御花园。 太后到了御花园,放眼望去,只见文武百官,尚且坐在后头。坐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都是些枯皮鹤发、皱皱巴巴的老太太! 而且,有的皮肤黝黑,手如树皮,一看就是从乡下哪旮沓里找出来的。 陛下动情道:母后大寿,朕感谢上苍,也感激漫天神佛,能保佑母后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因此,朕才特意诏令下去,将全国有福有寿的老母亲们,也请来此处,陪伴母后。这一定是一个能令母后难忘的日子。 说着,他牵着(惊呆的)太后,步下长阶,问其中一位老妇人:老婶婶,您今年高寿? 老妇人山野出身,虽有些拘谨,但也不懂宫中规矩,老老实实坐着,回道:六十九啦!俺有五个儿,三个闺女,五个儿又各自生了四五个,下头孙子有二十多个呢!这是俺娘,里正说,年纪越大,儿女越多的,福气越好,俺娘也一块来了!这尊菩萨,是在俺家供了三十多年的,保佑俺家儿孙,俺愿意献给太后娘娘。 她向蹲在村头唠嗑一样,看向太后,咧嘴一笑:太后娘娘,您养了一个好儿子!陛下是好皇帝,这些年俺们村家家都有余粮啦!生再多也养的起 太后脑门子又嗡嗡作响了。 接下来,陛下还不放过她,又亲切的接见了好几位老妇人。 这些妇人都是实实在在的淳朴百姓,得见天颜,喜不自胜。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想摸一摸太后的手。 太后真是命好,能有陛下这样的好儿子,还这样孝顺您! 太后: 这群高寿多福的老太太,就坐在太后眼面前。 太后一低头,就见她们满脸的褶子,好容易结束了所谓的千佛宴,回到宫中,就见自己的佛堂,竟然大开,宫人们抱着红绸木盘,来来去去。 太后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问:皇帝,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陛下一脸欣喜的扶着太后,请进佛堂:母后,您请看!这些佛像,都是那些老人家,自愿送给您的。有些是老人们从庙中请来,千里迢迢带给您的。有些是老人家们自己家中供奉的,进献给母后。这都是因为,母后深得民心,才能得百姓如此爱戴。 太后看着架上,放着的那些佛像:可这都是些土坯 母后,礼佛一事,心诚则灵。这些,可都是百姓们供奉过香火的神像,岂会没有神灵之气?您可要慎言。 太后气的额角乱跳:陛下果真,深得民心! 太后原本提出千佛金身,便想着给陛下皇后出个难题。这金身可都是钱!君王最忌的,也就是各种借口的劳民伤财。 万万没料到,陛下真给她请来了千佛。 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太后只能笑容满面的认了! 太后心中自然是老大不痛快,佛像进了佛堂,她便有畏惧之心,也不敢遗弃。只是每日礼佛时,对着满屋子歪瓜裂枣的泥坯子,都觉得格外不痛快,憋屈的很。 落雪声中,新年到了。 萧融因不上朝,只协同禁军、巡防等料理些小事,闲暇也多了,隔几日就去山上破冰垂钓,弄几条鲜鱼给珈若换换口味。 这日,他从演武场出来,刚走几步,就听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万古铜呼哧呼哧的喊他: 王爷,留步留步。 萧融以为有公事,便在前头等着。万古铜是个直来直去的咋呼性子,问:王爷,您的亲事,陛下皇后可有主张? 萧融笑道:并无。 万古铜嘿的一声:那好,我有个女儿,十分的活泼!贼好看,王爷觉得如何? 萧融: 万兄,我与您为兄弟,您却要做我爹?不合适,太不合适。 没事儿!你娶了我女儿,高兴喊爹就喊爹,高兴喊哥那还喊哥!怎么样?给个说法。 萧融: 他虽然看起来豪气直爽,但某些时候还是非常含蓄的。真没见过,上门给自己女儿说亲的爹。 吃惊还是吃惊的。 万古铜看他愣了一下:你咋不吱声?别忸忸怩怩的啊,娘们唧唧的做什么?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就说有没有想头。有想头呢,今晚上就上大哥家去喝酒,顺便看一眼。看对眼了呢,你两就先自己个处处。能处的好呢,那就得,开春就定下来 别了,别了!再让老万说下去,他们孩子都满地跑了! 万古铜继续强推:那你想咋?你还想一辈子不娶妻?我女儿可真不是我夸口,真好看!别看俺是大老粗,她可是个才女,琴棋书画,秀雅的很。 -- 第94页 萧融垂眸,笑了笑,身形微微前倾:实在是我已有心上人了。 什么人?比我女儿还好?万古铜也高兴,你要真办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也替你高兴。 萧融始终含笑,语气浅淡,似乎波澜不惊:她呀,琴棋书画略懂,诗词歌赋粗识,刀枪剑戟却精通,兵法战术更有所长,且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大打出手的。和万姑娘比不得。 和世上任何一个姑娘,也比不得。 万古铜听他说完:乖乖,这莫不是天上的仙女? 作者有话要说:  陛(戏精)下:太后您只管提要求,劳民伤财算我输 ps,我也好想吃猪猪,都一个多月没吃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鲸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8章 从小年开始, 朝中封笔, 京中不设宵禁, 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因此京中格外热闹, 为期二十天的新年庙会也早就布置起来了, 还有京畿府组织的雅集,以及百姓们自发的灯街等等。 今年与往年不同,下了几场雪, 因此陛下特命人在烟羽堤下,烟羽池上, 做了各色雪雕,供百姓赏看。 红艳艳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年味蒸蒸而上。 珈若早上起来, 打算亲自去买灯笼。 秦鸾正在裁红纸,笑道:透水家里原先就做这个的,何必要出去买?您想要什么样的,让透水给您做几个就是了。 珈若今日穿的白裙,挑了一身宝蓝色绣缠枝莲花的披风, 笑道:她若是现做灯笼,又得去买竹片, 又得去买纸, 什么都得现卖,完了还只做那么几个,她才不愿意呢!今日风小,不如出去走动。 到了外边, 和虚渊汇合,从昭华坊吃了一碗豆花,马车就不能进了,几人从前头开始,往里面闲逛。 透水果然挑剔的很,珈若看上的灯笼,她一会儿说竹骨歪了,一会儿说纸没糊好。后来,珈若几个都烦她了,自去挑好看的。 珈若挑中一盏天女散花,和一盏绿油油的乌龟灯,天女散花让车夫送回去了,自己提着乌龟灯一路走一路玩儿。 秦鸾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刚穿过小吃巷子,到了雅集上,就听两个相熟的女子声音。 含山公主道:你先在雅集逛逛,别只顾着吃。 阿福说话含含糊糊,显然又在吃:阿娘,您懂画啊?巴巴的把我拉到这里来?我瞧着这画,还没有万年县主画的好。 含山公主大大咧咧的:一口一个万年县主,她娶你啊? 你懂什么?这里是雅集。那些逗留在京中的学子、秀才,还有世家出来游学的才俊,都爱来这里。还有些会假装自己很落魄,在这里卖画卖字,实际呢,是想着别人夸他画的好。你瞪大眼睛,没准能碰到一个。要在这里遇见,可不就是缘分。 阿福:我就知道,阿娘您一天天的,都没个正经事。 你嫁人还不是正经事啊? 阿福突然站住,指着一个中年男子,对母亲说:阿娘,那个人是不是一直看着我们? 含山瞥了一眼,都没看清楚长什么样,立刻就道:这个不行!太老了! 虚渊忍不住噗呲一笑。 谁呀?阿福气呼呼的转过画架,看清虚渊,怎么又是你? 随后,笑眯眯的从油纸包里摸出一串油炸汤圆,跑到珈若身边:你尝尝这个,蘸了红糖,可好吃了! 虚渊提着灯笼:小阿福,就是我呀!怎么你就给珈若,不给我吃?你给我吃,我就告诉你,刚才那个人为什么看你们。 阿福:肯定不是个好人。我看他刚才走前,笑的那个样子,和你这会儿一模一样,不安好心。 虚渊被逗的大笑:小阿福真机灵,讨人喜欢!他啊,就是江都公主的驸马,姚沁。你看人准,他的确不如何。 阿福:原来他就是姚乡君的爹。 虚渊和她说了几句,姚沁这数年来的升迁起落。 虚渊倒也不是特意记得,只不过姚沁与太后、邕城郡王关系密切,还多次在公事上与王沛不对付,因此,虚渊也就记下了这号人。 本朝驸马虽然不避嫌,但自愿求娶公主的,都会领些闲职罢了。只有姚沁,当年死皮赖脸求娶江都公主,随后却又汲汲经营,如今任枢密院副使。他这几年,不常在京中,因此,你和公主都不认得。 阿福听说他是江都公主的驸马,便觉得无端厌恶,还有种心头生出的警惕之情。因此,又多问了几句,得知姚沁应当只是回京过年,不久便会重新离京,这才抛诸脑后。 雅集中心多是字画、书籍,往后头,才有对联等。到最尽头,是由京畿府组织的灯谜大会。 阿福别的都不通,最喜欢字谜,站在边上拉都拉不走了。 她猜了几个,不免抓耳挠腮的来众筹答案,一时问起虚渊。虚渊自小在寺庙长大,猜了两个,剩下的猜词牌名,她也不通。 阿福又来问珈若,秦鸾好笑道:阿福姑娘,字谜有趣之处,就在于得知答案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做如此解。您既然什么都不通,怎么还玩的这样起劲? -- 第95页 阿福也不管,得了珈若指点的两个答案,又回去继续。 灯谜会管事明知她作弊,也是笑眯眯的。一行灯笼猜完,将锣鼓一敲,给阿福赢来的百福莲灯。 姑娘,再赢一局,不止能得灯笼,还有十两银子的彩头。不过,是要限时的,一炷香为限。 阿福问,能不能找个帮手? 管事道:彩头可只有一份。姑娘若是自己赢了,便一人独吞。若是找来帮手,岂不是要平分? 阿福立即过来,想来寻个帮手。偏不巧,虚渊被王沛叫走了,只剩下珈若和秦鸾竞秀两个。 人群拥挤,秦鸾不让珈若上前。竞秀么,肚子里那点墨水只能读书写信,比阿福强不了多少。 秦鸾瞧阿福细碎的跳脚,只觉得好笑,心头也起了怜惜之情,嘱咐竞秀照看珈若,便和阿福上前。 这一场,一连是十二个字谜,阿福只中了三个,剩下的都是秦鸾猜出来的。到最后一个字谜,最为艰难,眼看香就要燃尽了,两人也没统一出答案。 阿福急了:就差最后一个了!那可是三盏仕女灯,我要赢了来送给珈若,给她挂在房里。 正抓着秦鸾的衣袖,忽听身后,有人说了一个字。 阿福眼看香就没了,也来不及管别的,急忙将答案说了。 管事嘿了一声:哪位军爷,连彩头也不要,便走了。你们小姑娘,人生的好,就是占便宜。方才来猜谜的,是个糙汉,挠破了头,也没人白送一个答案。 阿福喜滋滋的得了彩头出来,问秦鸾,可曾看清是谁帮了忙。 秦鸾朝前方指了指。 聂藏戎一身戎装,飒飒朗朗,越显得宽肩窄腰,少年般的精气神。他手中拿着一盒花糕,递给珈若。 正巧从城南那边巡逻过来,只剩最后一盒了。 城南的土地庙,每到新年,每日吉时会给信众放一百盒花糕,做成百花形状,栩栩如生。 珈若果然欣喜,又问,他怎么一直拿着,若是碰不到人呢? 聂藏戎笑笑:那我就自己吃了。就是太贵了!薄薄一点面粉做的花瓣,就要一两银子。 二人不过寒暄一二句,聂藏戎便走了,庙会开始,城中人多,要加强巡防。 秦鸾道:方才告知字谜答案的,就是聂世子。 阿福好奇:聂世子书不是读的不好?怎么能猜出来的? 珈若问,是什么字谜? 阿福记得前两句,秦鸾记得后两句:雪夜待月一寺空,故人离去不见古。玉人失却佳期会,只怪年少不知情。 是个徽字。珈若又笑,真是巧了,是我让他猜过的。不爱读书,记性却好。 阿福问,这诗面是什么意思? 珈若笑道:附和谜底来的,诗面谜语罢了,多半没什么含义。 阿福赢了灯谜会,好长时间都兴奋不得了,小巧精致的鼻头都是红扑扑的。她回头朝人群中望了望,见聂世子正站在路边,领着一个走散的孩子。 他蹲下身,哄了孩子几句,抱她上了高台。片刻,母亲找上来,抱走了孩子。 他似乎朝这边望了望,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阿福追上珈若,献宝似的,把其中一盏仕女灯送给珈若:你看她一身红衣,眉眼还真有点像你。 珈若提仔手中把玩,她又道:不过没有你好看。 秦鸾心说,若没有聂世子,也得不来这盏灯。只不过,此言此语,不必再提。 刚离开雅集,就有人热切的迎过来,说请几位贵人看戏。 庙会上,百戏、杂戏什么都有,但都是挤挤闹闹,尤其新年时,人更多一些。因此,手头阔绰些的,都会在视角好的酒家二楼,挑个好地儿先包下来。 珈若几个今日出来,也没包雅间。问过之后,才知道是长宁郡王府的管事,提前来安排了。 唱词婉转,曲意多情,珈若听了一半,却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忽然一眼,便见萧融正在楼下。 萧融朝珈若招了招手。 珈若没做多想,随意交代了一句,便下了楼。原本竞秀要跟下去,秦鸾见是长宁郡王,忙把这不识趣的丫头给摁住了。 萧融虽是一身青色便服,但身边跟着巡防营的将军,还有公务在身。珈若下楼之前,他和那将军交代了几句,让他先往前边去了。 珈若问,怎么就知道她们今日会出来,还特意预定了视角最好的包厢。 萧融笑着给她紧了紧披风:本来是打算请你出来,听年戏的。我特意打听了,每到新年,各团都会新编一些有意思的曲目,我估摸着,都是你没听过的。只不过不巧,万将军腿疾犯了,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又因为今日是新年庙会的第一天,百姓一定尤其多。因此萧融才不放心,亲自坐镇。 珈若把手笼着,哈了两口热气,道:的确没听过。就是苏楚唱的,好听,也没听明白到底讲了什么故事。 萧融道:我也没料到,你是和涅阳郡主等人一同出来的。 珈若心里想着,他忙到这样晚,不知道吃过晚饭了没。听见他如此说,下意识的接话道: -- 第96页 若是你叫我,我就不和她们一路了。只咱们两个来。 却说万古铜晃晃悠悠瘸着腿到街道上,冷不丁就瞧见了,长宁郡王正和一个小姑娘面对面。 他咯噔一下,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使劲瞅上了。 他今儿真要好好认认,是谁家的仙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加班,摸鱼的时候找女朋友顺便吃个夜宵 单身狗加班凄凄惨惨戚戚 ps.明天开始,我要三更(信我!),更不到,我就是小狗 第049章 萧融望着她笑, 珈若突然面上一热, 转开了脸, 问:你可吃过了没有? 萧融道:从申时开始, 街上人就多了。几个新上来的小兵不懂事, 差点和颌族使馆里的人打起来,我便提前从宫中出来了。方才我在小摊上吃了两块牛肉饼,不饿。 庙会还有两个时辰才算完, 珈若道:那不如再吃一点。 人潮往来,萧融不敢离她太远, 掏出一串铜板,买了两碗油煎的小饺儿。 二人寻了个巷子口,不知谁家的马车放在此处。萧融伸手, 把她扶上去,坐在车辕上,自己站在她对面。 珈若尝了一口,说鸡肉的。滋味还不错,挺鲜的。 饺子是新做的, 里面还有点烫,珈若捏着竹签, 小口小口咬着。 萧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珈若吃完一个, 说,里面还撒了芝麻,很香。 萧融这才开始吃,一口一个, 一会儿就清了一碗。珈若便把自己手里那碗再给他,顺手接过他的空碗捧在手中。 万古铜今日腿疾犯了,原本回家歇息,等到了家中才知道,夫人连同孩子们都去庙会玩了。他一人孤零零的在家,只好又牵了头毛驴出来,碰见自己手底下的就啰里啰嗦交代几句,新年期间,务必不要出什么乱子。 刚到街上,好巧不巧,就看见了萧融。他正要上前招呼,才看见旁边马车车辕上,坐着个宝蓝披风的小姑娘。 万古铜瞅了瞅,心说,那他就不要上前打扰,讨人嫌了。可又实在有点好奇,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乖乖,瞧长宁郡王这一脸荡漾的笑意,还真是有心上人了。不过,这姑娘通身的贵气,倒是很眼熟。 他再仔细一瞅,一下就认出来了。 那可不是万年县主! 长宁郡王说的什么刀枪剑戟最精通、战术兵法颇熟络,这能是人娇滴滴的万年县主吗? 万年县主要有这么厉害,能被太后给气晕了? 这不胡闹鬼扯的吗? 他心里琢磨着,也没对外声张。可第二日见到长宁郡王,左右也憋不住话,就问事主了。 萧融失笑:你不知道,她可厉害着呢! 万古铜问:哪个厉害?怎样厉害法?难道,是驭夫有术? 萧融失笑:怎么说? 万古铜颇为怀念:你要真说是这样,我信!这可是祖传的,家学渊源。 当年镇北侯夫人已走了三四年了,我那时也在边境,瞧着严侯爷一个人,拉扯女儿冷冷清清,就想把我妹妹嫁给他,你猜怎的? 萧融不猜,若有所悟:万兄,你可真爱做媒! 那可不是,我有五个妹妹,六个女儿。万古铜拍了拍萧融肩膀,他那日喝的醉醺醺,我说,你不想着自己,你女儿总得有人照看,她大了呢,总得有个说话的人。多少话,女孩儿怎跟父亲说?我妹子借着奉酒闯进来,说,就算侯爷心里永远只惦记夫人一个,她也愿意,会把小珈若当成她的妹妹,她的女儿照看。他当时闷不吭声,好半天,轻轻点了点头。 结果呢!第二天,他衣裳不整的冲进营房来找我,说不得了了,他一整夜没睡,跑了一晚上! 我说,嘿,你搁哪儿跑一晚上?你鞋都只穿了一只呢。 他说,梦里呀!他媳妇儿知道了,他要再娶,梦里抡着刀,她在后头追,他在前头跑,就这么跑了一整晚。睡了一觉,比什么都累。万古铜摇摇头,叹气,英雄情长,我自然知道,他是后悔了。既违背自己的初心,又对我妹纸不公,就借坡下驴,算了。我妹子后头,又等了两年,才算死心另嫁了。 萧融问:后来,万兄就调回京城了? 是啊! 难怪你不知道。萧融至宝在怀,时而恨不得藏在心中,永不叫外人知道。时而又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有这样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她可是镇北侯之女。 转眼就到新年,各命妇都入宫请安,皇后一一见了,各赐了新年节礼。至于太后娘娘,原本精神还不错,但因这段时日,诸事不顺,连礼佛都不痛快,一直蔫蔫的。等到了新年,才开了宫门,强打精神,见了些平日最喜欢,和最不喜的。 喜欢的,她就费点心思拉拢拉拢,不喜欢的,就不冷不热的故意找点不痛快。 自然,也有多次递话,求见太后,却吃了闭门羹的。 譬如江都公主驸马,自回京后,多次求见,太后一听是他,便想到姚溪那蠢驴干的好事,恨不得即刻派人出京,将姚溪给结果了。哪里还耐烦见他? -- 第97页 姚沁回了家,阴沉着脸。 江都公主迎出二门,问可见到太后,可还顺利。 姚沁一看到她,便想起自己做低伏小,偏偏娶回家的,还是个假公主。简直是毕生大辱! 恰好江都公主又愁容满面的提起清修的姚溪,立时便压不住满腔怨愤,不阴不阳的道:她既然替皇后立了大功劳,你进宫晋见皇后,不如去求个恩典。 江都愁苦道:夫君怎如此说?她能出京,已是皇后恩典,若是留在京中,太后娘娘怎会放过她? 姚沁怒道:你还知道太后?我这些年汲汲营营,才得了太后和邕城王信任,她倒好!天生就是坑她老子的! 江都不敢再说,原本要给姚溪送些银钱吃食,一时也不敢了。只是更加苦闷,自打含山回京,她身世败露,真真一切都变了。 可这都是命啊!她又怎能控制? 珈若进去时,含山公主和阿福早就到了,二人跪了一炷香功夫,太后娘娘仿佛打盹了,也没叫起。 珈若请过安,太后还在假寐,她就自己起身了。阿福一见珈若起来,她也拉着含山公主起身了。 太后眉心一跳,睁开眼,哼了一声。 含山公主立刻上前,道:太后娘娘,您瞧,这是我闺女阿福。 太后不冷不热的瞧了一眼,嗯了一声。 含山公主咬咬牙,继续道:我昨日做了个梦,梦见一宫装女子,自称是我生母。 太后来了点精神,问:梦见了愉妃?她什么模样? 含山公主见太后搭话,殷勤的堆上一脸笑:她说,要我好好孝顺太后娘娘,就如同对她一样。还说,当年和您一同进宫,感情最好,别的倒交代了许多,可惜我梦里迷迷糊糊的,都忘了,就记得,她让我给您做最喜欢的鸳鸯米团。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顿住,又慢慢开始转动:鸳鸯米团?你听谁说的? 含山公主自然是到处打听来的。她一向胆小,没想和太后接近,但眼看女儿一年年大了,又听说,当年太后和自己的生母愉妃形影不离。她便忍不住琢磨了。 别的不说,还是希望太后能念着当年和愉妃那点旧情,多照拂照拂自己的女儿。 她四下打听,见太后对江都公主的确很好,又想,当年太后以为江都是愉妃的女儿,这才自小养在身边。如今她回来了,太后没理由放着好姐妹的真女儿不管啊。 所以,她也不管女儿反对,今天特意来讨好太后。 含山公主忙命人把自己做好的鸳鸯米团拿进来:太后,您瞧。 鸳鸯米团实则便是透花糍演化来的,一条白鱼,用糯米做的,中间包的是红豆沙。另一半用黑米做的,中间包的是绿豆沙。两条鱼盘成太极状,美其名曰,鸳鸯米团。 太后见了米团,倒是做的还不错。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陷入沉思,只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见太后来了兴致,宫人用银筷取了一点,给太后品用。 太后尝了一口,突然脸色大变,问含山:这糕点里,你放了什么? 含山见太后脸色不对,犹豫道:白糯米,黑黏米,红豆沙,绿豆沙。 还有呢? 含山公主含含混混道:就,就是红豆里面,放了一丁点山药泥。 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咄咄逼人的追问:你怎么想起来放这个? 阿福喜欢吃这个,含山原来也是这么做的。可太后的样子也太可怕了,含山嘴一瓢,就开始胡说八道:是我娘,就是生我的那个妃子,她在梦里告诉我的。说太后娘娘您最喜欢吃这种 太后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念珠应声而断,滚落一地。 她瞳仁突出,喘了几次粗气,沉沉的喝了一句:滚! 含山公主和阿福、珈若就这么滚出来了。 阿福以为母亲向太后献好,是想念自己生母了,乖巧的挽着含山的肩膀:阿娘,您还有我呢。 含山懊恼的很:哎,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早知道我就偷偷再打听清楚点了,明明是那老宫女告诉我的,说太后和愉妃都喜欢吃这个点心,还说愉妃生病的时候,太后常常亲手做了拿去看她。怎么会弄错了呢?难道,是我做的太难吃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嘀咕:阿福你看看太后刚才那个脸色,不会再厥过去了吧? 刚到太后宫外,就见江都公主和一位宫嬷嬷纠缠,从手中取下镯子,硬塞过去。 今日新年,太后会见我的,嬷嬷只要传句话就好。 宫嬷嬷怎么也不敢,两人推推搡搡,没想到就被含山公主给看见了。 江都公主顿觉丢人,见了含山和阿福亲亲热热的在一处,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冷哼一声,抬高了头,摆出一副从骨子里的不屑和瞧不起,沉着脸就走了。 进了宫又如何?还不是土里土气,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公主瞧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就不舒服,不过她们两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新年,就懒得和她掰扯。 -- 第98页 等到皇后宫中,江都公主随后也来了。 含山公主见了皇后,就想起自己当初做的蠢事,不由心虚,本来想请过安就走。但见江都眼神闪烁的进来,她又坐下,不走了。 第050章 江都公主左等右等, 茶都喝了两盏, 含山就是不走, 又见一向最心慈的几位老命妇都在, 便开口了。 自从姚沁回京, 他便十分冷淡,江都公主原本就因为女儿的事伤心,又被夫君冷落, 因此十分憔悴。此时她一开口,眼中更是带上了泪花:皇后娘娘, 溪儿做了错事,原是我管教无方。自她走后,我既怨怪她不懂事, 又怨怪自己教不好孩子,精神也常恍惚些。可如今已经新年了,求您念着家家户户团圆的大好日子,恩准这孩子回京来瞧一瞧我。 一旁的常山大长公主慢慢悠悠的开口,问:姚乡君是犯了什么错?原先听小辈说, 是去静修清养了,怎么今日听江都公主的语气, 倒像是被皇后娘娘罚出去的一般? 皇后淡淡道:老姑母有所不知, 原也没什么,不过是姚乡君原先议的亲事,不算圆满。姚乡君哭哭啼啼的求到我面前,让我给她做主, 说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也不嫁给何长湄。她说父母不为她做主,又在宫中寻死觅活,我也没办法,只好做主免了这两家的婚事,让姚溪出去清静清净。怎么,听江都公主的语气,是宁愿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皇后这番话,就是不愿意珈若牵连其中,本来就是姚溪犯蠢,何长湄也是个拎不清的小畜生。她可不愿意,自家珈若的名字和这二人牵连在一起。 常山大长公主也没全信,再一看江都公主的神情,就知道姚溪犯的错一定不小。 她老人家也不掺和了。剩下的,心慈面善的华国公老封君等人,见她都不管,就更不会开口替江都说话了。 江都急了:皇后娘娘,人都有爱子之心,溪儿是错了,您罚也罚过了!求求您就看在您未出世的小皇子面上,让溪儿回来吧。您就当给小皇子积善德,不成吗 她哭哭啼啼的,含山可算听明白了:江都公主,你看起来楚楚可怜,话说的可不对啊!而且,仔细一琢磨,你这话可太阴毒了。什么叫做看在小皇子面上?什么叫做给小皇子积善德? 难道,皇后娘娘不应允,还得遭报应不成?含山捋顺了话头,拍案而起,江都公主,你这是诅咒皇后娘娘,诅咒小皇子吗! 江都一惊,立即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我绝无此意啊!我只是思女心切,可绝不敢对您有不敬之心,您可别被小人给牵着鼻子走 含山继续胡搅蛮缠,逮着字眼就借题发挥:皇后娘娘是猪吗?这么容易被人蒙蔽?还是说,皇后娘娘是大象啊,还被人牵着鼻子走,亏你想得出来! 江都欲哭无泪,忙不迭的继续请罪。 皇后娘娘无奈扶额。 江都既没见到太后,原打算求求皇后,让姚溪回来,也被含山拿话堵了,心头可恨死她了。 等出宫时,二人的马车偏偏也是一前一后,江都就控制不住怨怒,朝着含山的方向恨恨的骂了一句: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看她怨毒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在宫里头忍了一次,这会儿再忍,可不被人当成面人来捏? 她气呼呼的挽起袖子,下了车雄赳赳过来,等到了面前,却又变了脸色,故意笑眯眯道:江都公主,你现在啊,说什么我都不气。我知道你可怜,女儿不在身边,夫君也不怜惜你 江都打断她:胡说!夫君对我不知道多贴心。 含山翻了个白眼:你骗鬼去吧!驸马要是稀罕你,能让你自己进宫吗?他要是有本事,你用得着自己出面吗?你没照镜子吧?他要是对你好,你脸色能这么难看? 江都真是被戳中了痛处,口不择言的和她吵了起来:你连女儿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脸?生的女儿也是一身的泥巴味! 含山公主也不气:我女儿怎么了?她一向乖乖在家,不知道多乖巧。好过有的孩子,平日看起来机灵,关键时刻,坑起爹娘来,半点也不手软。 江都公主眼泪在眼中打转,气道:我女儿再如何,那也是陛下太后亲封的乡君,有宗室封号的公主之女!你女儿呢,有什么?哦,我听说了,还在家中养猪?有一身养猪的好手艺是吗?有本事,靠养猪养出个封号来,才算厉害呢! 含山公主不高兴女儿养猪,可她不许别人说,噼里啪啦又骂了江都公主一顿,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二月二,龙抬头,恰逢此日,皇后娘娘发动,到黄昏时分,绮霞流云之时,顺利诞下了皇女。 陛下大喜过望,连夜下诏,免朝三日,文武百官都不必上朝了。陛下得了老来女,要好生好生稀罕稀罕呢。 据说,陛下翻了大半夜的古籍,要给小公主取个最天赐祥福的名字。偏偏一筹莫展,到第十日,也才得了一个小名,喔喔。 珈若连红糖糍粑都掉了:多寿,你爹我姐夫,到底怎么想的? 太子长叹息,道:他琢磨了好几日,连上朝时,都冷不丁问大臣,诸位觉得这个字如何?结果呢,今日他去看妹妹,逗妹妹玩儿,那孩子傻乎乎的,一逗就喔的一声,父皇灵机一动,取了个小名叫喔喔。 -- 第99页 珈若连连点头,再想想多寿这个名字的来历,也是因为太子出生时早产。 珈若颇为后怕:幸好她不是叽的一声。 太子回味了一下,面无表情走了。 这晚,珈若刚睡熟,阿福急急匆匆的过来了。 秦鸾迎出来,阿福只说有要紧事,非见了珈若才说的清楚。 珈若起身,披了一件春衫,歪在床边,问她出了什么事。 阿福:我想进宫, 珈若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那明日一早,你我一同去。 阿福道:我现在就想去,又怕陛下怪罪。不如,你带我进去,我自己去见陛下,绝不叫你为难。 阿福要夜里进宫去,她认识的人中,只有珈若有令牌,不必通传,虽是都可直接入宫。 珈若听完,也没有问她究竟出了何事,换了衣裳,便直接入了宫。 陛下刚给心爱的小喔喔换了尿布,听说这两个丫头深夜来了,打着呵欠出来。 胧胧,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阿福抢着道:陛下,我的猪今天下午就不吃食了。 陛下被这句话冲的懵头懵脑的:猪不吃食咋了?朕还得大半夜给你派个御医去看猪? 阿福急忙摆手:不是!陛下,我这头猪可能吃了!从没有过不吃食的时候,而且,晚上我再去看,发觉它一直趴着哼哼 不等她说完,陛下彻底清醒了:你养了几头猪? 阿福道:就这一头。 陛下命人更衣,叫两个丫头回家去,又嘀咕阿福:你一个小姑娘,养头猪干什么呢? 阿福:吃。 陛下气的一摆手:快些出去吧!朕命羽林卫一路护送。 阿福前脚刚回到家中,宫中派来的人、户部官员和太仆等,连夜就都来了,这猪果然是病了。再一查近日有什么人喂过猪,猪吃的草料又是从哪里来的,很快就圈定了城西的农庄。 冬日里,阿福也不常动,猪吃的干草料都是公主府中一个管事办的,从城西农庄送来。 户部官员顺藤摸瓜查过去,这农庄里真有几十头猪已经病了,还有病怏怏的小猪仔,正预备偷偷卖掉呢! 幸好发现的早,将农庄接管之后,将这些病猪处置了。又扩大范围,京城内外一一排查,又查出不少病猪。 但毕竟发现的早,病猪没有流到市集上,这次猪疫得以及时控制。 半月后,陛下论功封赏,不仅嘉奖了监办此事的官员,还有及时研制出猪瘟仙方的病兽监。 猪瘟防治,抓的就是时间。若不是这次及时发现,等凌晨开了市,这些病猪没有被人发现,流入外地,那就更难控制了。 若是真到了这地步,那百姓的损失也难以预料。 陛下翻阅前朝关于大型猪瘟的记录,越发觉得庆幸,当晚,又下了诏,敕封万年县主为万年郡主,含山公主之女阿福为福寿乡君。 诏书自然是写的冠冕堂皇,珈若晋升原也是常有的事。唯独阿福入京数年了,一直没有封号,便是含山公主厚颜求到太后面前,太后也没松口。偏偏此时,陛下特意封了,再稍一打听,都知道福寿乡君这次是立功了。 含山公主抱着圣旨,乐也不是,哭也不是。 宣旨的内监首领道:公主,这福寿二字,可是陛下亲自拟的。只有前朝一位最得宠的公主,得过这个封号。陛下还说,福寿乡君拙朴坚毅,果决勇敢,必定是个有后福的孩子。 含山公主听到后福二字,心中一时感动:陛下真如此说?那原先我犯浑那事 内建首领劝道:您就不应多想从前之事。您应当好好看看,您瞧瞧您这公主府,这样的好地段,陛下和皇后都是仁德之人,不会亏待您。 含山公主喜滋滋的,又对女儿道:不过这封赏的时机,可不怎样。那京城里的明白人一查就知道,你是立了一头猪的功。 阿福道:阿娘不是一直说我没有封号,如今有了,怎么还不高兴? 含山公主看着不开窍的闺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是想要个封号,是想让我女儿好嫁出去!这靠猪养的好,得来一个封号,以后谁娶你?娶回家去养猪啊?再说了,那猪白养了一场,养的白白胖胖的,偏偏生病了,我一块猪肉都没吃到。 阿福:那我给您老再养一头? 含山公主: 老母亲真是操碎了心。 转眼就到了三月,小公主喔喔也满月了。绞尽脑汁的陛下终于给小公主拟定了封号,长乐,取名萧岚。不同于别的公主,从音字取名,如韵、韺二位公主,而是和太子、皇子们,从山取名。足可以窥见,陛下对于这位嫡公主的厚爱。 三月十五,皇后出了月子,与珈若一同去寺庙酬神。皇后娘娘虽然幼时不信鬼神,但毕竟也是女子,做了母亲之后,更是由衷的希望,儿女们能平安喜乐。 珈若听完经,便往西禅院而去。 西禅院有一位老禅师,生的弥勒模样,最喜孩童。不拘贫富贵贱,只要到他面前来,都能分到一块素饼吃。 -- 第100页 也许是世间真有缘法,十六年前常山大长公主的独孙病重,家人不忍心送孩子走,把孩子送到山中,祈求真能如佛法所说,求一个无病无痛的来生。没想到,这孩子被禅师精心照料,居然渐渐好了,一年之后,才被禅师送下山去。 自此,这位无名禅师也声名大噪,常有富贵人家将孩子送来斋戒,求一份福气。 珈若进了禅院,过了大师分福饼的时间,已经空无一人。她转进林子,足下是厚厚的松针,才走了几步,就听见无名禅师唱了一声佛号: 小姑娘,今日已经分完福饼了 珈若惊讶转身。 大师顿了一下,继续:不过,这么好看的孩子来讨福饼吃,我这就去生火,再做一块 ! 珈若: 第051章 珈若暂且放下满腹心事, 笑靥盈盈:和尚, 佛家也挑皮相美丑? 大师道:自然, 不然观音法相万千, 个个端庄慈爱, 哪有一个丑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世人参不透, 反以天性为羞耻。大师我就不同了,爱美之心, 直直白白。 刚说到这句,就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故作老成的道:无名师傅, 您又在胡说八道了,我要告诉主持,罚你再挑一缸水。 珈若慢慢垂眸,这小儿从袈裟后探出一个脑袋,抿嘴朝她笑了笑。 珈若竟有点受宠若惊, 一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片刻, 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鱼皮花生, 问:吃吗? 小家伙摇摇头:姐姐,这是金豆豆,吃了要硌掉牙的。 珈若这才发觉,自己拿错了, 拿着平日带着把玩的一把金珠了。 鱼皮花生和金珠差别甚大,她却抓在手里,好一会儿都没发觉自己弄错了。 无名大师走了,林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小家伙不到珈若膝盖,但不知怎么的,生的伶俐模样,幼年老成,这股气质叫人似曾相识。 他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将石台擦了擦,似模似样的作了个请:姐姐,请坐。 珈若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你的人呢? 小家伙道:楚晏。楚文书家的孩子。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嘛 他歪了歪脑袋,突然胖手托腮,反问珈若,姐姐,你问我这么多,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珈若: 我每逢五、十都会来庙里,经常能看见姐姐。你好像常常在偷看我。也就是今年的事吧,不过,你去年也许也来偷偷看我了,但我小时候的事,我记不住。 珈若失笑:你小时候?你也才三岁,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两岁吧!楚晏问,姐姐,你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珈若不言语了。她正思量,应不应当和这孩子,说这些。当年她走的决绝,在祠堂当着满堂灵位说过,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她的用意,珈若自然明白,也能理解她的苦心 正思量时,她心头一跳,突然理出了一桩十分不妥之处。 楚晏,上次我遇见你,还帮你穿好了跑丢的鞋子,你也不和我说话。 楚晏毕竟年幼,和珈若说了几句话,便渐渐没了戒心:娘亲说,不要和你说话。就当不认得。 你上次来,我就问娘亲,你是不是在看我。娘亲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说你的眼睛太清澈了,我觉得,你的眼睛里一定有我的模样。娘亲后来叮嘱我,不要和你说话,说你十分害羞,不然,我就见不到你这么漂亮的姐姐了。 那今日,为何又可以了?珈若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楚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娘亲说,是因为过了新年,姐姐也和我一样,长大了一岁,所以姐姐不害羞了,不会跑掉了。但我觉得,大人的理由,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珈若又问:你娘亲呢? 楚晏说,娘亲要回老宅一段时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今日,是家里的侍女欣姐儿带他来的。 娘亲还和我说,别想她。和爹好好过,如果想娘亲了,就来找姐姐,姐姐会像娘亲一样照顾我。 回家的时候下了雨,楚行光没打伞,家里的老仆又是个愣的,他等了半个多时辰,硬是没有人给他送把伞。楚行光只好趁雨点小了些,用外衫包着文书,跑回了家中。 到了门外,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好容易见着乳母过来,楚行光忍不住跟她抱怨:乳娘,今天、天大雨,您怎么忘了,我没有带、带伞呢? 乳母扯过帕子,把他头摁住了来回擦,道:怎么不记得?原本要派人给你送去,偏偏家里来了贵客,只好耽搁了。 楚行光问,家里能有什么贵客?至于这么多人招呼着?若是清儿在家,必定安排的好。 乳母怼他一句:那是,谁能比得上你媳妇?你媳妇天下第一好。 楚行光检查过文书,没有濡湿,这才松了口气,又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气,问是哪路贵客到了。 -- 第101页 乳母道:今天欣姐儿带晏儿去庙里分福饼,她也是个没成数的,去惯的地方,居然把晏儿弄丢了。幸好,这位好心的郡主,抱着晏儿送回家了。 楚行光一听郡主二字,就觉得不对劲。 晏儿在庙里走丢了?您莫不是糊涂了?他自小长在庙里的,没学会叫爹,先学会念经,哪一个小沙弥不认得他?怎么会弄丢?这来的是哪一位郡主? 乳母道:我怎能知道?我活这么大岁数,就见过这么一位郡主。不过模样十分美丽,仙女一般。 楚行光深吸口气,进了自家厅堂,一见到珈若身边的秦鸾,立刻咯噔一下,脸色难看极了。 秦鸾笑着见了一礼:见过楚大人。 楚行光苦笑道:在、在下不过一胥吏,担不起女官一声大人。 秦鸾开门见山:大人既然还记得我,自然也知道我家郡主是何人了。 镇北侯府万年郡主。贵客降临,真是招待不周。 珈若正喂楚晏吃着鸡丝粥,怜爱的给孩子擦了擦嘴边的米粒,手中却捏着孩子的长命锁。 这银锁背面,刻着的是孩子的生辰? 楚行光脸色更难看了,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珈若道:就算我不看这银锁,难道就不知道这孩子的生辰了吗?我四叔尸骨未寒,四婶就改换孝衣,重新穿了嫁衣,又嫁给了你。你当真以为,这点事,能瞒得过去? 当年镇北侯府满门尽忠,以烈血与铁刃,将北狄杀退。十一月,陛下亲自带着病弱的珈若回京。十二月,太子代替珈若,执晚辈礼扶灵回来,后来,郁冰清改嫁,但不到六月就生下了楚晏。 这怎么算,可都算不到十月怀胎。 楚行光咬咬牙:孩子原本就胎里不足,早产了。你也知道,清儿的为人,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严四将军的事来。你原先也说过,她要改嫁,无可厚非,还严令镇北军中任何人来找我,我知道的,是你放了话出去,我们一家子才窝在京城这角落安然无恙!你若是如今才来兴师问罪,未免,未免也太反复无常。 珈若清声问:她人去了何处? 楚行光摸摸额头上的汗,先是不吭声,又喏喏道:原先我还谢你,开明大义,没有非要她守节。我知道,我也不地道,但这都是清儿的心愿,我虽不算赞同,但她十分果决,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实在知道她的脾性。若是不依着她 珈若被这楚书生的碎碎念,弄的哭笑不得,只得跟他挑明了说。 她告诉你们,是回祖宅去?可你知道,她跟晏儿怎么说。 她告诉晏儿,若是她很久很久不回来,让晏儿和你好好过。若是想娘亲了,就来找我,说我待晏儿会如同娘亲一样! 楚行光吃了一惊:这话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 可不就是交代后事? 你还不说,她去了哪里? 楚行光傻了:我不知道啊!她就告诉我,是回老宅看看。我以为她是思念严将军,还自告奋勇,说我一定照顾好晏儿,让她多住些日子,好好散散心呸 楚行光叹口气,也不嘴硬了:你们两个都是明白人,只有我一个老实人。老实人被你们糊弄的团团转,惹你们了啊?心眼多的女孩子,就是惹不起,尤其,心眼多,还漂亮的。明知道惹不起呢,还偏往上撞。 楚晏并非早产,而是原本就是严四叔的遗腹子。郁冰清自幼混迹江湖,原也没有那么多的思量,只想着,这孩子是严家唯一的男丁了。 镇北侯府满门光耀,可这门楣也太重了。 楚行光说漏了嘴,又担心郁冰清,将实情原原本本告诉珈若。他自幼身有残疾,本就不能做丈夫。孩子自然是严四叔的。 当初郁冰清找上他,他也曾苦劝,孩子若在镇北侯府长大,吃用都是最好的,和在这种人家怎么一样? 郁冰清当时心如死灰,只有抚摸小腹时,眼中偶尔划过光亮,她道:孩子若在严家,将来必定承袭爵位。即便降爵,但只要他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将来多半也要从军。 她怕了这条路了。 她不是个自私的女人,你让她上战场,她不怕死。可你知道,她从小没有亲人,在我娘身边长大,后来,我娘也走了。后来她好不容易有了夫君,有了家,可这个家很快也碎了。如果,她不做什么,下一次是不是轮到她的孩子? 郁冰清决绝而极端,做好决定,就在祠堂和镇北侯府断绝关系,转身进了楚家门。 我是觉得不妥,可我要是不应下来,搞不好,她就胡乱去找一个了。 楚行光也不知道郁冰清到底去了哪里,珈若派人四处查探,一时也没有消息。 珈若担忧的回了府,才到门外,竞秀和秋池两个,脸色古怪的迎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信笺上写着万年县主亲启,此人字迹,珈若最是熟悉不过。 第052章 珈若望着信封上的字迹, 面沉似水, 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此人的一笔一划。 秋池束手立在一旁, 声音虽轻却自有度量, 道:我原也想, 这人的信不必再送到县主面前,但也不敢擅自隐瞒。 -- 第102页 珈若拆开信,道:无妨。她一目十行, 看完之后,将信笺递给秦鸾。 她原生的一张融融含光的脸蛋, 不认识的人见了,也生出几分亲善之意。但此时眸中竟是冷意,仿佛一柄寒光宝剑, 正欲出鞘。 信是温谯所写,他去年自嘉陵为官,与傅霜将军一同剿匪,信中说,嘉陵龙泉山中, 有一匪首,疑似北狄左相。 随信送来的, 还有一副依照目击者口述, 所画的形影图。 画是温谯亲手所画,他画功虽然绝佳,但这人影像却画的不怎样,大概是因目击杀人的樵夫被吓破了胆, 看的不清楚。但左眉毛处一道闪电模样的刀疤,十分明显。 再加上温谯信中所说,此人是龙泉山匪众之中,最为顽抗之人,被人称之为刺天。 秦鸾心思更深一些,道:郡主,温谯所说,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可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呢?他究竟什么居心? 北狄左相本是北狄王族,他仇视大殷,但不同于北狄先王的暴戾好战,他为人阴冷,善诡计,致力于用各种阴谋手段,破坏大殷。珈若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愤恨和激烈的情绪,因为北狄左相胡拜一定会死。这肮脏的蝼蚁无论藏身何处,她一定会叫他死,死的万般痛苦且悔恨。 当年,就是胡拜潜入大殷境内,一藏就是五年,伪装成一小吏,潜伏在严素榴的父亲身边。后来,他行迹败露,连同北狄太子一起,绑走了我朝太子,作为谈判的筹码。急于立功的北狄太子被我一箭射死,可这个真正的主谋,却仍然藏在腐烂的泥土当中。 北狄战败,大殷的首要条件之一,就是要交出胡拜。之后半年,隐藏在大殷一户农庄的胡拜,借着马群混乱的时机,披着马皮,将自己伪装成一匹小马驹,偷偷回国。但却被北狄新王出卖,交给大殷,后来,在接引犯人的途中,胡拜杀了押送的北狄人,在边境消失了。 珈若:我一直猜测,他一定还在大殷。没想到,他竟然藏身嘉陵。 但温谯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郡主?竞秀握紧手中的短匕,她明白,不论真假,郡主一定会去求证。可假如是真的,温谯凭什么先把消息送到了镇北侯府? 秋池疑惑,试试探探的说出口:难道,是对郡主示好? 这怎么可能?竞秀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就算示好,他配吗?他配个狗! 在珈若心中,温谯的动机,本就不重要。温谯此人,话若出自他口,必定是确信之事。信中虽然说的含蓄,称不确定,但既然来信给他,就说明龙泉山中这个匪首,十有八九就是北狄左相胡拜。 既如此,那她便去龙泉山,取了胡拜的人头。 珈若没有片刻耽搁,连夜出京,途中去了信给身在嘉陵的傅霜,让她留意郁冰清。 郁冰清留下幼子失踪,恰好此时又有了胡拜的消息,珈若怀疑,郁冰清也是去找胡拜寻仇了。 四叔当年,就是发现了胡拜的破绽,追击时,遭遇伏击,又因严素榴之父贪生怕死,还被胡拜套出了消息,闯下大祸之后丢下四叔逃之夭夭。 严四叔后来力竭战死,全是胡拜一手所为。 傅霜因她先知道了这消息,十分讶异,但飞鸽虽然迅疾,途中也常有消息不到之时。等珈若得知,郁冰清的确到了嘉陵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傅霜信中称,的确有一女子进了嘉陵城,身带峨嵋双刺,眉宇坚定如有凝神,肖似郁冰清。她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了。 转眼间,嘉陵城已近在咫尺。 珈若这数日来,白日赶路,傍晚方歇,渴饮水、饥则食,到了晚上沾上枕头就睡熟了,居然没有半点别的杂乱心思。 她既没有想过,若是这匪首并非她要找的人,又该如何。也没有想过,若找到的人,的确是胡拜,又该如何报仇。她心中一片平静,因为,她始终确信,胡拜是一定要死的。 即便她早就拿不动长枪,即便镇北侯府的门楣之下,只剩下弱女小儿。但他们曾经将侵害残杀大殷百姓的北狄人,追赶的嗷嗷叫,将北狄老王气的吐血而亡,让北狄新主不得不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此时的珈若也一样,拥有永不会丧失的力量与决心。 雨水连绵一片,将天地都染成了白。 珈若站在驿馆廊檐之下,仍然带着凉意的春雨,滴落在衣袖之上。 驿馆简陋,秦鸾将被褥整理好,出来寻她:若不是昨日大雨,今天也该到嘉陵城了。 珈若道:春雨贵,这时节的雨下的正好。 一点点雨罢了,不算什么阻拦。 驿馆的驿丞和巡检也不敢来打扰,只不过此处也少有贵人停歇,只好费尽心思,取了些新鲜的蔬菜米肉过来。片刻,又寻了一罐腌制的山梅,殷勤的送来。 珈若笑道:大人太客气了,想来这山梅应该是夫人珍爱之物,我既然取了夫人的好处,便也送令爱一点薄礼。 秦鸾闻言,便取了一幅十二支花神钗来。原本因傅霜一家都在嘉陵,故而出门时,秦鸾便自作主张,备了些轻便之物,正好能用上。 驿丞惊奇道:贵人如何知道,这是我夫人的珍藏?她最爱吃杂粮米团,配上腌梅,十分爽口。 -- 第103页 珈若笑道:不止腌山梅,这罐子应当也是夫人最喜用的。 她随手一指,官员一瞧,果然在边角上,有一个陈旧的缺口。 驿丞惊奇于珈若的明察秋毫,又见她丝毫没有架子,不由多说了几句。 珈若打听龙泉山之事,问起,如今的嘉陵官员如何。 驿丞一听此话,眉飞眼动,颇为兴奋,道:原先,咱们嘉陵城外,一直是傅将军夫妇镇守,龙泉山上虽说有土匪,但也不敢作乱,这一年也好像都改了性子,在山上种地养猪,自给自足了。只不过偶尔出来,犯的可都是大案子。 但去年年末,从京中来了一个厉害的地方官员,来了不到一个月,真叫他抓了一个山中的厉害头目。又因为抓了这个,又牵扯出好几个有头有脸的来,咱们这才知道,城中居然有不少人,常给山匪传递消息。 珈若略一琢磨,立刻明白了:莫非,是这些人的亲人,还在山上? 正是如此,因此,即便朝廷的恩赏再优渥,他们也不敢背叛。驿丞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些都是在下的推测,实在不甚清楚。不过,贵人从京中来,可曾听说过这位温大人? 珈若喝了一口清汤,淡淡道:略有耳闻,仅此而已。 驿丞十分健谈,听她如此说,总觉得少了点谈资,遂遗憾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 竞秀没忍住,问他:有什么好可惜的? 驿丞道:百姓都说,这温大人厉害,将来,必定是个传奇般的人物。我好打听,平生胆子小、舌头长,原想贵人或许能说些轶事来,没想到,竟然不熟。 正说着,突然听见外头巡检的声音,喝了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 竞秀立时抽出短剑,窜出门去,片刻后气鼓鼓的叫骂了一声:王八蛋! 珈若立时便有所感,往门外望了望,就见温谯慢慢进来了。 他被人如此喝破行藏,却仍然半点也不见难堪,闲庭胜步一般,慢慢从廊下过来了。 竞秀本来气呼呼的,可被他眼睛盯着,反倒不由自主的退后,却仍然拿短剑指着他。 不知是什么缘故,温谯半身雨水,身后跟着不断赔罪的巡检:不知是温大人来了,下官正在巡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蟊贼呢!可真是冒犯了。 驿丞也是见过温谯的,自然还认得。见他这个雨夜来了,惊讶的站起身,连见礼都忘记了。 秦鸾秋池透水几个,都挡在了前面。 温谯一脚踏过门槛,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这么站在门槛之上,并不再进。 他想再进也进不了,竞秀的刀不退了。她眼神凶巴巴的,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手一抖,来个误杀朝廷命官。 驿丞和巡检都看傻了。 巡检没想到,嘉陵城炙手可热的温大人半夜跑到这里,站在门外发呆。 驿丞也万万没想到,这个略有耳闻,转眼间就到了面前。瞧他望着郡主贵人的那种眼神,怎么也不像仅此而已而已。 温谯有些不合时宜的注视着珈若,半年不见,她似乎胖了些,但她原本就因虚弱而消瘦,如今正好。 窗外的雨声繁琐,驿馆的烛火昏蒙。她看起来,却依旧皎皎如星,并没有因为疾行一路的风霜沾上一点瑕疵烟尘。 他往后半步,退回屋外,淡淡道:来时才听傅将军无意间说起,如今该称您郡主了。 珈若微微凝眉,问道:温大人连夜赶来,是有要事? 温谯沉默片刻。 他一直推算着,珈若来嘉陵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了两日。他将所有心思都抛在一旁,像个不知轻重、看不懂人脸色的毛头小子一样,顶风冒雨跑来了。 他原本想着,只要能见到她,这或许就是他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会听见她淡若陈茶的一句略有耳闻。 他曾预想过的,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再次打动珈若,在这四个字面前,都是可耻的笑话。 一阵难言的寂静过后,驿丞和巡检才想起来,他们两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这里,十分的不合适,借故退了下去。 竞秀如临大敌,秦鸾一向温和,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温谯恍惚想到半年之前,这几个忠心侍女,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便觉百感交集,心头有种难掩的疲倦和挫败。 珈郡主,你我之情,也曾至亲至重,没想到,数月不见,竟已无一二句寒暄。 珈若只当没听到,冷淡道:温大人,您信中所言,有几分确信? 温谯见她态度极冷,只怕自己再多说这些废话,片刻就要被人撵出去,只好收了满腹杂乱,尽力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我也是来此之后,多番查探,才推断出这个结果。原先军中之事你少与我提,我本就不清楚,若不是傅霜将军在此,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嘉陵匪乱时,珈若也在此处,对嘉陵的地形了然于胸:嘉陵城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官道平坦畅通。而山上地形又十分险峻复杂,常有瘴气出没,连山中人都容易迷路。这些山匪藏在山中,本就有一层天然屏障。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让这些硕鼠还存留山中。 -- 第104页 不错。温谯湿哒哒的站在门外,丧家之犬一般,雨水慢慢从袖沿滴落,他浑不在意,随意的抖了抖。傅霜将军在此多年,原先常和山匪碰撞,每次都十分激烈。但从去年年初开始,这些山匪就不常下山了,每次都是预先布局,挑中的都是家底殷实的富户。也因为如此,傅将军每每得到消息,都迟了一步,抓不到山匪的尾巴。 珈若敲了敲桌面,突然冷笑:目标明确,迅如闪电,得手急退,这哪里是山匪?分明是训练有数的突击先锋! 温谯突然静了下来,心中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都停歇了。 她原来就是这样的巧捷万端,慧于常人。 第053章 珈若进城当日, 傅霜只派了个小兵, 还穿着便服, 鬼鬼祟祟把珈若领进一处二进的小院。 珈若进了屋子里, 她端着刀, 威风凛凛的坐在中央。 她一见珈若,就站起来,张开手臂来抱珈若:哎呀, 我的小将军,你可算来了! 珈若忙一个旋身, 避开这豪放女子,问:都进了城,为何鬼鬼祟祟的? 傅霜反过来, 抓着她的手道:这不是温谯说的?城中还有不少百姓,都是那些土匪的耳目。我本想出城去迎你,可又想起来,我这一身太扎眼了,要是叫他们认出你的模样, 起什么心思,那不是坏事? 傅霜原先是知道, 珈若与温谯的关系, 得知珈若和离之后,对来此的温谯百般刁难。但她也是军人,温谯不怕死的到了嘉陵,也能做些实事, 她私下还是不喜此人,不过公私分明,公事上,配合的还算不错。 二人许久未见,傅霜热情高涨,若是用斗来量,她今日约莫都说了十大车话了。 这温谯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闹到要公然和离的地步。可若说,他的错处大吧,你怎么又轻而易举让他离京了? 珈若轻描淡写:没什么,他不过偷了口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若说我放过他 珈若眯了眯眼,慢慢道:霜姐,你可知道,这世间的怨恨,有无形的,也有有形的。无形的怨恨,只会藏在人心里,对方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情,但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有形的怨恨就不同了,对方会因这怨恨,扛着长满了刺的重山,这么一日一日痛苦的活下去。我对他,早就没有怨恨,只是单纯的希望,他别活的太痛快。 傅霜嘴张的比瓢好大,许久没说话。 珈若:怎么了,霜姐吓到了?只怪我并非良善人。 傅霜一巴掌几乎将石桌拍碎:看来这温谯的错处,绝不仅仅是养了个外室。原先我还想着,他也能干点事,如今看来,也不必结交了。等他任期满了,我傅霜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珈若浅浅一笑:谢过霜姐。 二人又是一番亲热寒暄,珈若才知道,傅霜的一对龙凤胎,都已经一十三岁了,在邻城最好的山院读书。 正说着,一个毛里毛躁的小子过来报信,说是前两日跟着的那女子不见了。 傅霜一巴拍在青年头上:瞪着两铜铃大的狗眼,瞧一个姑娘都瞧不住,你咋还知道天天嗷嗷叫着要吃饭呢? 青年小兵抱头鼠窜:不能怪我,夫人去更衣了,我总不能跟到茅厕去啊!结果,等了许久都不见出来。我知道坏事了,立刻追踪出去,出了客栈,到街道上,痕迹就乱了。 傅霜回想了一下客栈的位置,摸摸下巴:那还真怪不着你。她是一进城就发觉了有人跟踪,所以才住在人流最多的客栈。趁着黄昏时分,街上人最多的时候,自然就跑掉了。 珈若和傅霜一同到了客栈,果然找到一个包裹,里面是郁冰清今日穿的衣裳。 傅霜道:嘿,这个傻姑娘!真的跑了。她能换了衣裳,自然也能改换容貌。只怕画影图形去找,也不管用。而且如此大张旗鼓,若被山匪察觉,反倒害了她。 珈若心急如焚,思绪却越来越清晰:我的消息,从温谯而来。那郁冰清的消息,又从何而来? 郁冰清知道,胡拜在山中做了匪首,自然也知道,霜姐和温谯在想办法剿匪。可她非要一意孤行,自己潜入山中 傅霜原本没想到这一层,此刻也明白了:她要不是去找死,就是有了周全的计划,觉得完全可以杀了胡拜。可这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混不进山中,她一个江湖女子,还改嫁了,哪有这么大本事? 温谯进门时,就听见珈若带着点嘟囔,无奈的挂在傅霜胳膊上,含糊道:先找人吧!无论如何,不能叫她有一丁点闪失。 温谯应声道:郁夫人到嘉陵三日,是清晨进城。她随身带着包袱,却没有立即找客栈落脚。 珈若:想必这时候,她就已经发觉,自己被人盯梢了。 温谯也在推敲,将所有线索整合起来,寻找最有用的那条线:她找了临街的一家客栈,附近是幼学堂,最容易脱身。这三日内,她只见过客栈的小二,别无其他这说明和她接应的人,就在客栈之中。 温谯还没说出口,珈若已经动了,拉着傅霜就走:上楼。 -- 第105页 郁冰清住的客栈房间之内,被她硬生生凿出了一个手臂粗细的小洞,而隔壁的客人,刚才已经退房走了。 显然,隔壁这客人,就是跟郁冰清接头的。 珈若抓着傅霜的手臂,哎呀一声,软绵绵道:我怕是猪蹄髈吃的太多了,我真是头猪! 傅霜比她高出一个头,好笑的掐着她的腰:莫急,会找到她的!不会叫她乱来。 珈若自小就一直在军营里,常跟着她,乖巧的点了点头,两只小手抓着傅霜的胳膊,依靠着她,显出几分疲惫。 温谯的心原本是散的,听她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似乎才被拢在了一处。 他仿佛此刻,才有一点作为夫君该有的模样。想到她日夜兼程,赶到嘉陵,再为了郁冰清伤心劳神,心头无比心疼。 他心中涌现无限怜惜。 可正如竞秀所说,他不配。不配为她心疼,不配为她劳碌,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温谯道:嘉陵城防比京城也差不了多少,郁冰清进城时,用的路引、文书,是楚欣。 珈若立即明白:这是她夫君家侍女的名字。 店家说,从未见过住在隔壁的这个男子。倘若他也是新近进城的,城门口就有记录。 嘉陵城门口,若是外来之人,尤其是远地而来的,都会有记录,和几笔草草的小像。 珈若查过这几日进城的人,没有一个能和隔壁的男子对上。 这说明,这男子多半是城中人,只是乔装打扮,叫人认不出来。 珈若一心惦记郁冰清,心无杂念。 而温谯善于抽丝剥茧,很快就锁定了最有嫌疑的几人。他心头杂念如刀,刺入肺腑,但此刻,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傅霜看着他们两,你一言,我一语,配合的居然还不错。她摸摸下巴,觉得他两这和离过的两口子倒是不尴尬,可她这个局外人,反而有点淡淡的莫名尴尬。 三人将最有嫌疑的几人圈了起来,分路排查。最后,那人还是落到了温谯手中。 珈若跟着讯号过来,温谯已经审讯的差不多了。 今夜,山中会有人下来,带温谯顿了一下,带女子入山。 珈若问:为何非要女子? 刚问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 匪首颇好女色。我已经命人去查,这二年来失踪的女子了,重点放在花街柳巷之中。温谯镇定的轻咳一声,稍作掩饰,继续道: 山上的土匪,也有好几种。有些真是当年年景不好,或者遇不公之事,才逃进山里,找一条活路。但也不能可怜,目无法纪久了,岂会不作出写违法害命之事?但这种土匪,比我们重点要剿灭的这些,还是要存天良的多。 以lsquo;刺天为首的这伙山匪,毫无人性,若是落到他们手中,都以虐杀为乐。傅将军大张旗鼓的围堵过几次,近年来,算是安静多了,百姓也不必人心惶惶。 珈若道:若刺天真是胡拜,那他绝不会是怕了,只可能是在谋求更大的阴谋。 温谯再次审问,这男子却咬紧了不肯吐口: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在山上找贪钱的女人,然后让她自己去城中的城隍庙,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傅霜上去就拍了他一脑门子:那你干什么偏偏就看中了这个?你狗胆咋就这么大呢?汪汪叫几声,你还要吃月亮是不是啊?吞天狗啊你?! 男子抱着脑袋:她贪钱,还挺好看。三庄主,就喜欢这样的。 珈若不耐烦了,喊了一声竞秀。竞秀正扛着一根甘蔗,吭哧吭哧啃着,听郡主一声招呼,她上来就用甘蔗把男子的腰眼给抵住了。 男子又疼又痒,起初还咬牙不吭声,后来不断喊爹喊娘,什么都说了。 龙泉山紫竹峰的三当家,原来对我有恩。刺天上山以后,害死了我恩人,自己做了三当家。所以,有人找我,让我引荐这女子上山,我明知道有问题,也干了。要能杀了刺天才好呢!她要在申时正,穿一身绣着胭脂花的粉裙,在城隍夫人圣水处,叩三个头,随后,就会有山上的人,来接引她,带她上去。 郁冰清带着薄纱帷幕,外面披着一件披风,片刻,她咬咬牙,解开披风,跪倒了圣水处。 她身上这件粉裙,根本就是两层薄纱,本就十分轻薄。何况,此时仍然春寒料峭。庙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衣着轻浮的女子,很快就引来了信众的注目和不满。 庙中住持端着银钵现身,严厉的喝了一声:你身犯淫罪,本是无可救药的。你淫心不死,喝再多圣水又有何用? 说完,将一盆凉水,兜头倒下。 信众听了这话,更是议论纷纷。 这种巨大的屈辱之下,郁冰清却仍然挺直了脊梁,跪在慈眉善目的城隍夫人神像之下,心中无比的坚定。 住持又斥责了数次,这才对郁冰清道:随我来吧!你若再不悔改,这最为洁净的圣水也救不得你。 第054章 傅霜赶到城隍庙, 听说了这桩事, 一拍手掌:不好, 已经被带走了。我让人进庙里去问, 说是主持闭关念经, 不见外人。 -- 第106页 温谯当机立断,命人将城隍庙团团围住,许进不许出。 傅霜亲自带兵进去, 将信众、寺庙众僧都分开排查,不出片刻, 察觉其中一个挂了文书的游方僧人神色有异,揪出来当众一审,果然查出住持房中, 有个密室。 傅霜当着喧闹信众的面,下了密室,先揪出那个神神道道的住持,随后,又从里面找出了五个姑娘, 其中便有郁冰清。 温谯找来衙门办事的婆子,将几个姑娘安抚过后, 送回家去。其中两个, 是烟花巷里,被买来的,被拽出来时,还老大不乐意。 那女子叫嚷着, 没留神窜了出来,一把揪着温谯的衣领,问:那和尚就没有七情六欲?他给了钱,老娘自己也愿意,你抓和尚干什么?你们这些当官的,成天见的闲着没事干,管到别人床帐里头去了,是不是还想撅着头好好瞅瞅?你们要没事,就去把龙泉山上的土匪给办了! 温谯被拽的一趔趄,这女子又衣裳不整使劲往他身上贴,顿时耳朵微红、抿唇颇为不知所措。 但他素来装模作样惯的,这般狼狈还是正经神色,淡淡道:姑娘,请松手。 那女子骂骂咧咧,还不肯罢休。温谯捏住她手腕,一用力,就把人扭了开去。 烟花女子被扭的惨叫一声。 温谯温吞吞道:姑娘,你若是想挣这钱,也该思量思量,有没有命享受。 说着,真叫人把她带到城隍庙后面,让她押着她亲眼看着差人,起开了储存粮食的地窖。 地窖里藏着数具女子尸身,有的都已经腐烂了。 烟花女子突然指着一具看不出模样的女尸叫起来:这是樱樱啊!不是说被过路的富商赎身,去了外地享福,怎么会在这里哇呕 这女子吓的要命,浑身哆嗦,吐的面色惨白一点人样也没有了。最后被衙役给拖回去了。 温谯面不改色,对珈若道:这城隍庙中水井清甜,大旱时,也没有干涸。当年的主持,自己省下水,救活了许多百姓,这才被百姓传扬赞颂。也因此在城中香火最胜,这是前任主持积善得来的。没想到,这些山匪假冒和尚,害死了主持,还将一个清净地,祸害的这样乌烟瘴气。 傅霜冷眼旁观他对付那烟花女子的手段,睚眦必报、虐人无形,道:我瞧温大人,就挺乌烟瘴气。 温谯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 傅霜不说话了。 温谯若有似无的摸了一下袖袋中的铃铛,道: 住持已经交代了,他就是山匪安置在城中,最大的联络点。后来,才慢慢在城中开始物色些容貌姣好的女子。这些女子,多半出身贫苦,给些好处,借口带到外地,就不会有人追查。他之所以刻意当众羞辱郁夫人,也是让信众看着她不是个好女子,将来,即便郁夫人失踪,也不会有人疑心什么。 傅霜懊恼道:地窖里就有五具尸身,但因为少有人报失踪,我在嘉陵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到这点。 温谯温声道:傅将军不必自责。这伙人善于掩护,就连这些女子的亲人都一直以为,她们被带到外地。既无人报案,将军要如何查呢?这些年,若无将军在此镇守,嘉陵百姓也没有今日的安乐日子。 傅霜心中这才缓了口气,舒畅少许。 郁冰清脸色难看极了,换过衣裳,坐在桌前。见珈若进来,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真是跟着我,才查到了城隍庙! 她恨声一言,眼泪如沟:我已经千万小心,还是被你们追查到,真是 珈若见了一礼:四婶,您先喝点茶,暖暖身子。 郁冰清转过脸去,只是不断流泪。 珈若心中微叹,将茶盏亲手端给她:四叔曾对我说过,您虽混迹江湖,不拘小节,然则砥砺秋霜,冰清玉洁,怎能经受住持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种侮辱?莫说四叔泉下有灵,我见到了,也十分心疼。 郁冰清听到珈若提起四叔,神色微变,擦干眼泪,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我只想亲手替他报仇。 那四婶何不再等一等? 郁冰清道:我等到几时?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止你四叔,你四叔手下,那么多儿郎,都是奋勇杀敌,力竭而死,到最后都还在拼杀。有多少好儿郎,尸身和北狄兵的尸身缠在一处,分都分不开!可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窝在我们大殷境内,吃香喝辣,这么快活!我一想到,他在山中过得这么潇洒,前呼后拥的日子,就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山去,将他千刀万剐! 那你就去跟他拼命吗?傅霜听不下去了,推门进来。 郁冰清斩钉截铁,一掌拍在桌上:在所不惜! 傅霜气的,上来就顺手的薅了她头一巴掌,跟拍自己手底下小兵似的: 你这个大妹子,怎么就愣说不通呢?你好好一条命,留着它,等着看那北狄狗将来有多惨,有多可怜,这不好吗?这样不痛快吗?你非要拿你这条金贵命,去跟那种猪狗不如的家伙同归于尽? 她拍完了,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尴尬的改为一抱:别哭了!哪里的白骨,不是谁家的儿郎?姐姐哄哄你! -- 第107页 郁冰清被她这么一熊抱,脸颊埋在她前边,方才的激愤都被打散了,又羞又气:你,你放开我。 傅霜安抚的摸了摸她僵硬的脊梁:你等着,姐姐抓到了那狗东西,牵到你面前,让你亲手结果他。 郁冰清冷着脸,真是不想理她! 温谯和傅霜连夜审讯住持,将寺庙之中的同党都抓了起来。但这几人,都是些贪花好色的鼠辈,胆小怕事,原本在山中也不算什么人物,对刺天的真实身份更是一无所知。 温谯问完,将口供拿来给珈若。 珈若看过之后,始终觉得,有些不妥之处,要亲自去问。 温谯立即起身:我着人去把犯人提上来,监牢中阴冷潮湿,你就不要去了。 片刻,那住持被人捆成个螃蟹,拎了上来。 大人,我知道的已经全招了!我跟您说的都是实话,您别看那些信众对我信服的很,我在山上,就是个废物,那连最后一把交椅都做不到。不然,怎么会让我来做这种没出息的事? 珈若敲了敲桌子,问:你在山下,有信众敬仰,美酒佳肴,美人在怀,难道不比在山上快活? 住持道:那也心惊胆战。这不,被发现了,头一个被抓的就是我。而且,日后若是论功行赏,也没我什么事 住持刚想抬起头,温谯突然起身,面无表情的踹了他一脚。 住持被踹的滚了好几圈。 住持哭唧唧的埋着脑袋,恨不得趴在地上:不敢了,大人,小的不知道这是您家内眷,不敢看,不敢看! 珈若: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多一句多余的废话。 主持急忙磕头。 你在口供上称,他们在山中取了诨号? 没错。我是去年下山,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偶尔会有兄弟,从山上传话下来,说是几位老大,又玩起新花样。大当家的称自己为显平神皇,封下面的二当家做安王,三当家刺天做天王。也就是诨号。 显平神皇? 竞秀察言观色,立刻取出皮鞭,狠狠的来了一下。 住持哇哇大叫起来:是,是我们老大,自称是显王后人,是先帝爷的嫡孙,所以叫显平神皇。 珈若都气笑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先帝在时,陛下并不是太子,只是个不受宠的郡王。平显之乱时,平王显王趁着先帝祭天,带兵闯入京城,刺死太子,后来,平王又被显王部下毒杀。陛下及时带兵回京,保护陛下,自然又把显王抓了。 显王被幽禁之后,没两年也病死了。这么一闹,本来成年的皇子也不剩下几个,陛下本就是太后次子,自然顺理成章继位了。 冒充什么不好,非说自己是叛王的后代? 住持道:我们都知道是假的啊,自从三当家上山之后,这种把戏就多了起来。还让我暗中在信众当中流传,您也知道,有些百姓就是傻,这种事嘛,说的多了,自然就将信将疑了。 他刚说完,又被竞秀打了好几下:一脑门子的花花肠子,你还挺得意?好好的和尚不做,要做祸害人的山匪,我让你去牢里好好坐,封你一个牢底坐穿王! 珈若又问,山上最近有什么动静。 住持不敢再乱说话了,抱着头小声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原先大当家被傅将军缠的烦了,打算带人下来,拼上一把,大不了鱼死网破。就是这时候,三当家上山的,后来不晓得他对大当家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当家就让人在山上种地打猎,只是偶尔下来干一票大的。钱财也不许兄弟们取用,都存在山后的藏宝库里。 还有呢? 好像,还传出过话来,要受朝廷招安,奶奶!住持一声哭嚎,我真的早就被撵下山了,他们满脑子那些花花肠子,我搞不懂啊! 翌日,傅霜让人传出话去,就说京中有了不得的贵人来了嘉陵,不慎在城隍庙附近迷路,这才查出了城隍庙假住持的大案。 这京中的贵人,自然是珈若,陛下近来的亲外甥女福寿乡君。 第055章 温谯听说了此事, 一不留神喝吞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随后若无其事的对身边的护卫道:想来, 这北狄左相胡拜是知道郡主的本事。 珈若和傅霜要瓮中捉鳖, 少不得要借用别人的名头了。 只不过, 他离京时,珈若和福寿乡君一向没什么往来,这不过数月, 就如此要好了? 护卫这几日,从傅霜的亲兵口中, 得知了当年这位郡主的悍绩,不断咂舌:听说,郡主当年骑在马上, 追赶半夜。当时暗夜之中,一点月色也没有,郡主隔着老远,一箭对准了北狄太子。太子亲卫见箭矢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奋不顾身挡在北狄太子面前, 却被穿了个透心葫芦,一箭双雕!那箭矢穿了出去, 还一连伤了十几个北狄兵才落下, 入土半寸!郡主当真这么厉害? 温谯正查阅假住持的口供,听他说起郡主,眼中微微含着笑意:不过是后来传扬开来,多加些精彩杜撰罢了。一箭射死北狄太子是真, 只不过哪有传言这么夸大?她也只不过是一个 -- 第108页 普普通通、娇娇弱弱的女孩子罢了。 温谯恍惚怔住。 他认识珈若时,她便是这样一个娇弱可怜的小姑娘。模样是娇丽的,像一株亭亭而立水中的粉荷,令人心喜;品性是温和的,带着些难能可贵的坚韧和藏而不露的锋芒,惹人生怜。 那时他却半点不懂珍惜。 温谯深吸口气,问:郡主自己定下计策,那又是谁贴身护卫?是否万全? 他问了一遍,护卫没吱声,温谯没抬头,又问了一遍,突然听见他这个贴身护卫,憨憨的嘟囔: 那大人您也是个狠人 温谯一下子就听懂了。 郡主这么厉害,大人你还敢养外室?不怕郡主给你穿个血葫芦? 温谯哭笑不得,拿书拍了他一下,又问何人护卫。 他面上半点不露端倪,心中早就苦意难言。只可恨,江河不肯倒流,时光不能倒转。 护卫仔细去打听了,回来说:消息封锁的极严,还是傅将军知道您过问,透了点风声。贴身护卫的,是郡主从京中带来的两名侍女,身手不凡,还有郁夫人。傅霜将军又亲自去挑了两个最合心的女将,也送到了郡主身边。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个。 护卫伸出两根手指头,竖到温谯面前。 温谯心说,这个护卫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活泼了些,遂微微拧眉:什么二十个? 护卫嘿嘿一笑:郡主这会儿,去挑首饰了。您出去瞅一眼,就知道什么二十个了。 温谯语气淡淡的,道:倒也没什么可看的。 不到片刻,他又说,去药房买些镇惊的朱砂。 珈若便在药房对面的银楼里,浩浩荡荡的一片人。那二十个小兵,个个端着托盘,捧着精美的首饰衣裳。可别说,这么大的阵仗,别说在这嘉陵城,就连京城之中,也没有这样嚣张的。 正巧她出了银楼,前脚刚踏上门槛,傅霜便伸手搀扶,殷勤的像个宫里培训出来的内侍。 温谯可算明白,这护卫当时伸出两根手指头,说二十个时,那种微妙咂舌的语气了。 温谯草草扫了一眼,道:还真是劳民伤财的大阵仗。勋贵家的小姑娘,奢侈铺张真是不用学,手到擒来。 不出半日,百姓已经议论纷纷,都知道嘉陵城中,来了个了不得的贵人。连一向铁面的傅霜将军都赔着笑脸鞍前马后。 珈若在城中吃喝玩乐,过了三日,做足了声势,才让温谯和傅霜带着,慢慢悠悠的往龙泉山中而去。 此时,山中的匪首也得了消息。 大当家显平神皇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抓着一坛酒,不算高兴:这狗屁日子,连个女人都没有! 二当家钱坤四平八稳坐在左上位:早不让你悠着点?得,好女人都被你弄废了。这会儿风口紧,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也被抓了,上哪给你弄女人? 三当家胡拜坐右上位,三人成三足之势。胡拜束手端坐,慢慢吞吞道:神皇将来归应天命,天下都是您的,几个女人算什么? 二当家听了,唇角微翘,不加掩饰的笑了笑。这是嘲笑,这套洗脑的功夫,骗骗下边的虾兵蟹将也就罢了。拿到他们两面前,真当龙泉山没人了,他们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呢? 哪片地儿里拔尖的不都是人精? 老大不满的看着胡拜:你这些屁话话,也都说了几百遍了。老子顺应天命,可天命要让我八十岁再得天下呢?老子都站不起来了,还玩个屁的女人? 胡拜眉峰的疤痕,都有些扭曲,索性闭上眼睛,作入定状。 反正,快了!只要再要半个月,那些油桶全部都运到山下,布置妥当,再留下这群低贱的蝼蚁顶罪,他自遁之夭夭、逍遥离去。 到时候,他再煽动这些幸存的百姓闹起事来,鼓动一番天降大祸、帝王不仁,大殷这狗皇帝少说也得下个十道八道的罪己诏。 到那时,他再带着这个大功劳,趁乱回到北狄,干一番真正的大事! 老大见胡拜跟个矮倭瓜一样,半晌不开口,索性挑明了说:老三,你一向不是最有主意?怎么山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句话也没有? 胡拜随口应道:不过是桩无关紧要的小事。神皇,您莫要忘了您的大计,不必节外生枝。 老大摸了摸寸草不生的脑壳,道:小事?山下都在传,京中来的贵人,联合下头被贬的温大人,在山中发现了神迹,因此,才想把这神迹请回京城,献给陛下,给自己谋求一个前程。 胡拜道:这些都是些小把戏,瞒不过您。 老大一拍石桌:没错,这种歌功颂德的小把戏,哪朝哪代都有,何必闹出这么大阵仗?这不是故意迷惑人吗?所以,我特意启用了一个重要的细作,他得到的消息,绝对准确。山里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一个砍柴人,误打误撞找到了一座前朝皇室的墓穴。 原本晃晃悠悠饮酒的二当家钱坤立刻瞪大了眼睛:皇室墓穴?那陪葬一定少不了,还藏在山里,老大,那可都是钱! 我已经决定了,放出人去打探清楚,把这京中来的贵人,抓上山来,做我的神皇皇后。墓室中的财宝,也尽归我们所有。 -- 第109页 胡拜皱眉,刀疤随着不太愉悦的心情一动一抖:神皇的消息,确实吗?即便确实,他们一定也有防备,我们山寨被傅霜重创,主力本就不够 老大大手一挥:无妨,那就把后山的计划暂时停下。 胡拜脱口而出:那怎么可以? 老大像拍西瓜一样,拍了拍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笑得有点奸诈:后山的事,本就是有备无患。这龙泉山的地势,是天赐我等,让兄弟们跟着我干完这一票大的,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胡拜再要力劝,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暂时压下,暗中又去了后山一趟,亲自催着进度。但第二日再去,能干事的精壮都被老大带了去,只剩下几个歪瓜裂枣。 胡拜就算拿着鞭子催促,小毛驴也还是小毛驴,跑不出千里马的势头来。 山中的动静,珈若也差不多知道了。 原先给郁冰清送信的人,就是严四将军的副将。他一路追踪胡拜,潜入山中,这次,又想方设法送了信下来。 胡拜在山中并没有那么如鱼得水,老大和老二都防备的很,也怀疑他别有所图,双方相互利用而已。后山还有机密,可惜凭他的资历,暂时接触不到。 老大正在集结主力,不日就要动手了。 这日突降大雨,山中水汽连天。 珈若的车架坏了,半路陷在雨水之中。 傅霜忙命人修车,又亲自给珈若打伞,真把京中来的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贵女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雨声越来越大,突然,一声哨响过后,火光一道一道,从林中袭了过来。 珈若猛然醒悟:是火油! 他们在后山筹谋的,一定与火油有关! 傅霜护着她上车躲避,召令所有人保护贵人,火箭落在地上,立刻起了一片火。头上系着黑巾的山匪们一声杀啊,冲了出来。 竞秀掀开帘子:这些土匪,声势还挺大! 傅霜把人推进车里:安分些吧小妮子!照原计划行事,务必保护好你家郡主。 傅霜带人杀出去,一列士兵如同利箭,在人群之中冲杀。所过之境,一片血红,黑衣人如切菜一般倒地。 竞秀隔着帘子,心中紧张万分,仍然不由的生出仰慕之情:可恨我不在军中!怪不得郡主您说傅将军这列亲兵,个个都有万夫当关之勇。果真是神勇! 冲杀声就在耳边,伴随着雨声,什么都听不真切。这时,马车突然一动,竞秀立刻想起自己的任务,扯着嗓子,尖利的大喊一声: 哎呀!救命呀!!!!!!!!!!! 秋池略带惊恐的捂着耳朵,觉得自己大概要聋了。 马车很快在竞秀撕心裂肺的救命啊和傅霜极有节奏的保护贵人的二重合鸣声中,被撵走了。 秋池透过车帘,眼见着傅霜将军将围在车后的山匪砍落一片,但耽误片刻,马儿一声嘶鸣,距离事发之地,越来越远了。 竞秀不喊了,清了清嗓子:看见山匪,咱们就弄了这个给山匪当细作的小车夫,到时候郁夫人的接应也该到了。咱们一齐生擒了这个二当家,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乾坤。 正说话间,却觉得马车似乎越来越往下走,距离喧嚣之声也越来越远。竞秀觉得不对,急忙掀开车帘,却被人拿短刀抵在了喉咙上。 马车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ps.想吃键盘o(╥﹏╥)o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6章 细作小车夫倒在车辕上, 背后插着一柄匕首。他被赶车的同伙, 给偷袭了。 赶车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土匪, 肤色格外的白, 手臂四肢都是纤细但有力度的。不像个土匪, 倒像从哪个学堂里逃学的小书生。 小土匪也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三个姑娘会惊慌失措的哭喊,没想到, 脸上一滴泪也无,还惊奇的围观起他这个土匪来了。 他看着这三个不懂事的娇弱姑娘, 收了刀,冷冷的道:滚吧! 珈若、竞秀、秋池: 竞秀:滚去哪里? 小土匪脸绷了绷:还不逃命!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大祸临头了,不知道自己逃命吗?光等着别人来救啊? 秋池伸手试了试外边:郡主, 好大的雨啊! 小土匪咬着牙缝:淋点雨,总比丢了命的好! 他呵了一口冷气,见珈若脚上穿的是一双绣花鞋,无奈的把自己脚上的粗制皮靴脱了下来,丢给珈若:你们赶紧走吧!从这里下去, 就是官道。你们的人要是上来,应该也到了。 珈若微微前倾, 望着他的眼睛。 他年纪不大, 青年的面貌,活力旺盛,可眼中并没有许多神采,反而显现出几分难以掩藏的绝望。 她们被这突然反水的小土匪带到了这里, 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计划。 珈若问:你既然救我,难道还要回山上去? -- 第110页 年轻俊俏的小土匪微微一愣,面上立刻流露出一种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的神情来。 他的绝望真是太明显了。 珈若不用细看,也能知道这人脸上写着什么。 小土匪突然想到:我要是说,你把我打晕了,还抢走我的靴子,会有人信吗? 珈若问:你们龙泉山上,对付叛徒是哪一套? 小土匪道:老一套,点天灯。 珈若瞅他一眼:你人怪瘦的,烧不了多久。 小土匪: 那要不,你还是把靴子还我? 珈若还真把靴子丢了给他。 她在车辕坐下,对小土匪道:你若是能协助傅将军和温大人剿匪,天下之大,我给你一处容身之地,决不食言。 小土匪没应声,靴子穿到一半,他好像梦呓一样,突然问:你从京中来,京城贵女不少,哪一个都敢称金贵。那你知不知道,除了皇姓公主之外,最尊贵的是谁? 除了皇姓公主,珈若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异姓王,宋王爷家的爱女,城阳郡君? 小土匪一时失口:宋王爷的爱女不是涅涅阳郡主吗? 他突然低下清秀的眉眼,望着珈若衣带上一个乱七八糟的缨络出神。 珈若打的一手好缨络,这个跟一团乱水草一样的平安络,是虚渊打的。 小土匪叹气,道:算了,小姑娘,你不知道山匪的残虐,你快走吧!要是我们的人发觉了,追赶过来,我也帮不了你。 珈若也跟着叹气摇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如今落草为寇,即便京城故人就在眼前,你敢相见吗?纵使不在,你连问一句,故人安否,都不敢。 小土匪道:便是心里惦念,若不相见,也能少许多烦恼。 珈若悠悠的叹了口气,单手托腮,露出些许哀愁:只怕相思不肯饶人。 竞秀附和,一样哀愁:是啊! 秋池附和,比她们两更入戏:谁说不是呢,人都憔悴了许多 小土匪面色一变,接连追问:她不好吗?难道,她夫君对她不好? 正牵肠挂肚、抓心挠肺,却对上珈若似笑非笑的神气:小土匪,我诈你的。 小土匪真是哭笑不得,深吸口气,心说,如今这京中的贵女,胆大妄为,越来越不肯做人了! 算了,我也不回山上了,也看不下去他们这些勾当,迟早被点天灯 话没说完,竞秀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小土匪愕然不已,又镇定下来:我今年年初,误打误撞才入了伙,没做过什么坏事。这次才是第一次跟着出来办事,我只是不忍心你们几个姑娘落到山匪手中,难道还得遭报应? 珈若摇头:小土匪,找你半点儿事。办好了,便有你容身之所。办不好 小土匪把脖子往刀上一伸:来来,随便切,随便咯吱。 珈若慢吞吞道:办不好,我就告诉渊儿,你当了土匪。 小土匪脸色大变,轻轻的呸了一口:你们这些千金贵女,真没一个好东西!心黑! 珈若作为诱饵,被人半途救了,自然跟不进山。郁夫人及时改变计划,追上山数十里,和傅霜联手,在半山之中,追上这次指挥的二当家乾坤,将其活捉。 乾坤被关在囚车里,唉声叹气:都说钱财不是个好东西,我这一生偏偏最爱它!死了死了,死在钱上头了! 傅霜上去给他一棍:老实点。 一进城,傅霜就大张旗鼓的让人把乾坤吊在了城楼上。这个高度正好,不高不低,百姓们蜂拥而来,拿些孵坏了的臭鸡蛋、烂菜叶砸他一脸,不到半个时辰,就臭气熏天,完全不能见人了。 这些山匪无恶不作,手上沾的人命不少,也曾经多次从傅霜手中逃脱,这次生擒了回来,傅霜也高兴的很。 很快,山中就传来消息,老大震怒,又和钱坤感情深厚,要亲自带人下去救人。胡拜根本阻拦不住,只能配合行动。 当日夜里,老大便紧急行动,傅霜早就联合了附近城池的守军,集中兵力,在半山就阻断了这股主力,双方搏杀激烈。 山匪没料到,傅霜这次不计代价,也不手软,碰见山匪就一一斩杀,很快就难以抵挡。而原本该依照计划趁着城中空虚,发起突袭顺便营救乾坤的胡拜,却一直没有赶来。 老大苦战不支,山匪也被打散了,只好先带着一群人撤退。剩下的山匪,撤退不及时,不是被抓,就是先行逃窜了。 傅霜趁机带人进山,将乱匪尽数控制。附近城中守军不断赶来支援,进了山,一个山头一个洞口的搜查。 清晨时分,竞秀飞快的跑进院中,差点将月亮门给撞缺了一半: 郡主,抓到了!那个什么狗屁的显平神皇,居然真的相信山里有宝藏,逃脱之后,又带着人回去,被傅将军抓了个正着。 珈若忙站起身,追问:郁夫人回来了吗?胡拜呢? -- 第111页 竞秀道:还没见到郁夫人。不过郡主您料得不错,后山之中果然有玄机。那个小土匪带着郁夫人从小道上了后山,发现许多火油制作的油桶,随后,在后山发出狼烟。胡拜见到后山出事,果然什么都不管了,带人回头,赶去后山,被郁夫人和温大人带人打散了。至于领头的胡拜,好像还没有抓到。 胡拜低声的咒骂了几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埋头跟着前面的樵夫。到了城门口,他趁人不备,往护城河边跑去。 幸而当初早就在这里藏了油桶,可惜数量还不够,只要点燃埋在附近的引线,起码不算功亏一篑。 可惜了山上那么好的火油! 胡拜取出火折子,把火焰吹亮,兴奋不已,只要点燃这个,嘉陵城就会陷入一片嚎哭声中。 一支冷箭,冷不防射中他后腰,胡拜顺势倒在草堆之中,使劲吹燃了火势。 郁冰清快马过来,把人从火堆中拖出来,命人赶紧灭火:说,这里埋了什么? 胡拜哈哈大笑:藏了什么?你去后山,不是都看见了吗?火油!那山上全是火油,我早就把火油藏在了街市里,只要引线点燃,里面埋着的二十个油桶,就会烧起来。这个时辰,街市上人最多吧?都得死! 草堆易燃,里面还浇了火油,一遇火就涨了起来,根本扑灭不及。 郁冰清气的踹了胡拜几脚,和温谯一起急急忙忙要去疏散人群。 两人拖着胡拜,一直到了城内,却都没有听见油桶炸开的巨响。 郁冰清顿住:这都过了一炷香了,照他说的,油桶早该烧起来了吧? 胡拜被拖的一身伤痕,却一直在狂笑,听到这话,一脸狰狞的笑突然卡住了。 温谯已经命人将街市封锁,有条不紊的疏散百姓。 郁冰清和胡拜,一个骑在马上,一个被拖在地下,又等了一炷香。 士兵跑着回来,告诉郁冰清,火已经扑灭了。 城内应该安全了。 这和胡拜预想的大不相同,他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狂笑起来。 珈若刚到街市口,就被温谯拦住,不由分说,让她离开。 珈若道:我方才去查过了。护城河下,没有引线。 她清喝一声:胡拜,你腿好了吗?可还记得我? 胡拜蜷缩成一团,又哭又笑:居然是你? 他又大笑,满脸血斑都扭曲了:原来是你!次次坏他好事! 胡拜咬牙切齿:难道你们大殷真的没有男人了,次次都要你这样一个卑弱的女子来出头? 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在场三人来说,都是皮毛。 珈若冷笑一声:你若是死在我剑下,还能说出这种鬼话,那我就算你是只煮熟的野鸭子嘴硬。 胡拜突然暴起,抓起街道边炸油条的火筷,朝珈若冲去,趁人全部围住珈若,他却突然换了方向,换手刺向郁冰清。 温谯急喊护卫,护在郁冰清面前,硬生生被他刺了一下。 昏迷之前,他恍惚看见珈若被一个男子牢牢护在怀中,从那人肩头透出的目光,依旧寒凉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温渣逞英雄,王爷来救美咳咳,终于想起把王爷放出来辣! ps.你们太坏了!还让我多嗑点,咋不说,键盘还是巧克力味的呢? 第057章 温谯一直迷迷糊糊, 直到大夫和自己言语, 要将火筷子拔出来了。这大夫似乎和他的护卫是一路的, 活泼的很, 碎碎叨叨的。 哎哟, 你瞧瞧这个火筷子,上头还有暗纹,怪不得炸油条的老汉说, 他还要呢! 幸好用手抵了一下,不然穿了个对空, 那就成最大号的烤猪了。 珈若的声音很清,昏迷之中,像一片风声之中, 落下的雨滴。 大夫,有危险吗? 大夫豪气的道:死不了。 这之后,就再没听见她雨珠一样的声音。 或许已经走了? 他疼的厉害,明知道昏死过去更好受一些,可仍然维持那一丝的清明, 来捕捉珈若的反应。 可惜,她知道他死不了之后, 就再没什么回应了。 反倒是傅霜, 用力的拍了一下某人,大大咧咧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们的事办完了,你人也到了。你若早到一日, 咱们也不用厮杀的那么辛苦。 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又嘱托大夫,要用最好的药材,随后才对傅霜道:京中琐事甚多,辛苦傅将军了。恰好萧某到了,扫尾清查之事,就交给我吧。 傅霜笑道:这还差不多。我明儿个,带珈若去玩去,清闲一日。话虽如此说,但大家都知道,散匪更为危险,若是逃窜至农家,极有可能再酿惨案,因此,也没有多逗留,温谯脱离危险之后,就各自去山中搜捕散匪,挨个山头挨个洞口挨个村子的排查。 务必不能再让他们逍遥法外,多添人命。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温谯才在刺心的疼痛之中,彻底昏睡过去。 次日一早,温谯就在清晨的薄光之中醒过来,他慢吞吞的起身,穿好衣裳,腹部隐隐作痛。 -- 第112页 他活泼多话的小护卫端着水盆进来:大人,您起的真早。 温谯慢慢扶着桌角坐下,低声道:我去审问胡拜。郁夫人和郡主,可曾去问话了? 护卫放下水盆,道:大人,您不用去了。 温谯疑惑,拧眉问:已经审问完了吗? 护卫道:您去了也没用,郡主和王爷一去去问话了。 王爷?温谯很快从记忆中搜寻出,昨日的确有人护住了珈若。不同于其他人的忠心保护,他强横的将珈若圈在了怀中。 温谯怎么也想不起,珈若从前和哪位王爷,有这样密切的关系。 哪位王爷? 护卫道:长宁郡王。 长宁郡王萧融吗? 温谯恍惚了一下:在监牢吗?珈若这段时日,奔波劳累,怎么能去阴冷的监牢? 护卫摇头:那不是。王爷把人提到演武场了,一大早还去快马去街上买了豆腐脑,听说,郡主吃了豆腐脑,正在那儿玩呢。 温谯像被人从脸上正对着踹了一脚,心头不知什么滋味,伤口也火辣辣的。 他拿帕子擦了擦手:审问罪犯,有什么可玩的? 但他真的不必去了。 温谯问,可有什么吃的。 护卫老成的叹了口气:既然不用您审问犯人,您还是再躺会吧,我替您更衣。 温谯一丝力气也没有,任由护卫把他塞了回去,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浑身是汗,护卫守在一旁,药炉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他这才知道,伤口裂了,他发了高热。小护卫发觉不对,才请大夫过来。 屋外,是竞秀和秋池的嘀咕声。 竞秀说:王爷干嘛还要救他?郡主也是,这样好的伤药,干什么给他?就算不公报私仇,让他多受几天罪不好吗? 秋池有气无力:那你敢阳奉阴违吗?敢不给吗?被郡主发现,打一顿是小,将来也不会信任你我了。 竞秀还真不敢,不过也没进来,叫小护卫出去,把药给他了。还再三叮嘱,这个药十分十分金贵,是军中的救命药,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的,一定要好好用。 温谯此刻真觉得,自己倒不如死了才好。 小护卫进来,换药的时候,轻手轻脚给他换了新的药,也不知道药里用的什么宝贝,伤口果然没那么疼了。 温谯高热下去,这才睡了一场好觉。 演武场上,郁冰清坐在一边,面色如霜。 胡拜被五花大绑,撂在中间地上,身上血糊糊的,精神却还不错,时不时的对着人呲牙一笑。 你们抓了我又如何?总有一天,我们北狄的铁骑,会踏平你们殷朝,殷朝的女人都是蠢驴,供北狄的壮汉享乐,殷朝的男人都是蠢猪 珈若顺手从地上抓了个扫地的茅草把子,糊了他一脸。 萧融拉了拉她的手,道:这种人,我看,还是照惯例来,先别审了。 珈若很懂的问:先不审?那先干什么? 萧融道:先给他点好处。反正已经是笼中囚,先晾几天再说。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枚骰子。 珈若接在手里,随手一扔:三。 萧融又掏出另一个骰子,上面分别写着吃、喝、玩、乐、饿、跪。 珈若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随身带着这个骰子。这吃喝玩乐也就算了,跪?跪三天?王爷,您这手段,也太残忍了吧! 她笑眯眯的:我喜欢! 珈若抛了抛骰子,扔给跪在地上的胡拜:不如,你自己来选? 胡拜冷哼一声,骂了一句北狄语。 珈若也不理,又把骰子交给郁冰清。郁冰清暴打了胡拜一顿,没觉得多解气,但也没说什么,胡乱扔了一个,吃字朝上。 唐濡立刻叫人,去薅了一筐苎麻叶,给抬上来了。 郁冰清拿在手中:这不是苎麻叶? 唐濡道:郁夫人说的是,这东西喂猪猪都不吃。 说着,用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火钳,夹了一把叶子,不留神就塞进了胡拜嘴里。 唐濡摸摸头,解释道:我怕这狗东西咬我。 胡拜被塞了满嘴,呸呸的想往外吐,被唐濡堵住嘴,只能往里面咽。苎麻叶又苦又涩,还有一股难言的清味,叫人作呕。 胡拜刚想吐,唐濡拿一个漏斗堵在他嘴上,呼啦啦将苎麻叶搅碎,一大勺一大勺的往里塞。 这种对待犯人的手段,叫人都不忍直视,珈若眯了眯眼,往萧融身后躲:王爷,你们这可是惯犯。这种手段 萧融道:我又没有打他。 珈若看着地上痛苦扭动的胡拜,感叹不已:王爷,您可真是个天才。 说真的,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军中,曾亲眼见过昨天好好出门的叔叔,第二天就变成一堆碎肉被送了回来。所以,并不觉得胡拜多可怜。 镇北军抓了战俘,死不投降,会给他们一个痛快。可北狄许多将领,都毫无人性,会让他们临死前受尽折磨。 -- 第113页 这些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也只有萧融这个黑心的能想出来。 果然,深得她心。 看着胡拜毫无尊严、如猪狗一般倒在地上,郁冰清沉默的闭了闭眼,再没有一滴眼泪:你们这种人,为什么生来就不愿意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胡拜眼睛几乎凸出,可仍然没有半点悔意。 郁冰清恨恨道:如果杀戮和残害是你们的本性,那我告诉你,我们大殷的本性就是刚烈铁血!我们会把你们这样猪狗不如的畜生,一个个揪出来,让你们知道,侵犯别人的国家,破坏别人的家园,是什么下场! 胡拜脸色青白的躺在地上,喉咙里似乎粘着叶片,让他呕都呕不出来。 你们大殷的皇帝说过,会善待战俘,缓解我们两国之间的仇恨呕 珈若道:你不是战俘,你是刽子手。何况,若是北狄王发下国主文书,向我朝陛下请求,将他们的王叔还回去。陛下会考虑的,可是你们的王,在三日前已经将文书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珈若将誊抄的国书送到他面前,大意是北狄新王已经与胡拜断绝关系,将他的名字从王室之中驱逐。从此以后,胡拜再也不是北狄国人,并且在全国境内,张贴通缉文书。 算他识相。 胡拜怎么也不敢相信,新王年少时也是热血刚强,曾经歃血立誓,要让殷朝的蝼蚁都做北狄的奴隶,怎么可能发这种文书? 我不信!是你们,你们逼迫大王的! 珈若敲了敲他的脑门:是,你说的不错!是镇北军染血的大刀,吓破了你们大王的胆!但我们都知道,你们如今这新王,和你也是一路货色。胡拜,你满腹奸诈,自视能看透人心,能驱使所有人,果真如此吗? 唐濡堵着胡拜的嘴,随手一提,就和拎着一个球一样,把人带到了屋内。 龙泉山那个山匪老大,就被关在隔壁。 珈若和萧融一进去,他就立刻叫嚷起来:贵人,贵人,大爷,我要戴罪立功! 珈若慢悠悠道:立什么功?你罪大恶极,死定了,区别只在一刀断头,还是千刀万剐。 大当家连连摇头,朝着萧融道:不,不,这位大人,我瞧您威武不凡,一定能明白,我这个消息的价值! 萧融甩开蹲在脚底下嚎叫的大当家: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们家的三当家刺天,有问题? 倒霉老大张了张嘴,也不敢再拿乔了,索性一股脑劝说了:这个三当家,我怀疑他是北狄人!现在那些事,全都是他的主意,都是他闹出来的! 这个刺天,是去年来投奔的,告诉我们山上有火油,他有办法,可以制作出威力巨大的油桶。一旦点燃,投放进城,肉体凡胎无法抵挡。我们两个就让他做了三当家,果然从后山找到了火油,那地上流出来的泉水,都不是水,而是火油。 后头,他幺蛾子越来越多。我们两听了他几次,傅将军果然找不到我们,就这样,让他留在了龙泉山上。不过,他说什么,在嘉陵城放火闹事,我们是不敢的,打算等油桶做的差不多了,就把他给做了。大人,那些坏事,真的都是他的主意!信我! 胡拜在隔间听到这话,目赤欲裂,恨不得杀了这个傻老大。 唐濡拍拍他的脸:看见了吗?你利用人家,人家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你。 珈若问:那他说的火油桶,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在城里藏了火油? 老大连连点头:是藏了,可怎么说,他也是个外人,还一肚子坏水。那办这事的,都是我的亲信,我特意交代了,火油桶是藏在别的街道,引线也不在那里。那都是我使了障眼法,来骗他的。这狗东西明显不和咱们山寨一条心,我哪能让他知道实情? 萧融立刻让唐濡安排下去,将城中的火油桶起了出来。随后才发现,连这倒霉老大也被蒙了,里面根本不是火油,全是水。 倒霉老大叹气:那这事儿,肯定是老二干的了!我和他穿一条裤子,只有他动手,我不会怀疑。他原先是在城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活不下去,去山上投奔我,才走上这条不归路。大人,我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匪徒,刀口舔血,脑袋别裤腰带上,今天给你摘了!得,都预料到的,在山上封什么皇啊、王的,那也就是过把瘾就死。只不过,还求大人高抬贵手,不要再往下查了。 珈若看着胡拜,一脚踩在她三年前射中的那条腿上: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蠢货! 温谯用了药,稀里糊涂的睡了三日。 他坐在床榻边,慢吞吞的捏起玉簪束发。小护卫拿了信进来,说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 信上说了什么,温谯没听明白,突然问:郡主今日又去了何处?还是和那个什么王爷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昭昭 5瓶;Xing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58章 不日, 郁冰清就要回京了, 她先行一步, 顺便跟着军队, 将胡拜押解进京。 -- 第114页 临行前, 郁冰清在龙泉山上走了一趟,深山之中,有一尊几乎有半山高的佛像, 从前朝开始就一直留存,隐约能见到百姓们往山中行走、前来参佛的身影。 龙泉山上的山匪除掉, 百姓们也能进山了。郁冰清道,这山中的安定,也有我的一份。 珈若笑了笑, 道:您把苏楚教的很好,小小年纪已经有四叔当年的模样。 这句话在郁冰清听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夸赞,她苦笑一下:我没有读过书,想法也狭隘的很, 教的不好。但他天生就是你四叔的儿子,连那副故作老成的模样, 都是一模一样。 珈若, 你四叔说的不对,我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什么砥砺秋霜、冰清玉洁,这说的, 是你四叔。我只是一个自私且短见的江湖女子。我想让苏楚离开镇北侯府,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是镇北侯府的家风。他如果在那里长大,一定也会走上那样一条路。严家的子孙,没有不肖父兄的。 她眼神中依然有失去挚爱、家庭破碎的沧桑和绝望,但声音渐渐变得坚韧和果决: 但走过这一趟嘉陵,我知道了,也许,即便我将苏楚带出去,带到苏家,他将来或许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因为,严家的子孙,没有不肖父兄的。 珈若便说,若要报国,文臣武将都是一样的。 清晨的山风清亮的似乎能让人伸手一抓,就摸到一片绿,风撼松林,涛声天籁。 郁冰清道:至少,如果他再跟我提起,要去跟师傅学武,我不会再反对了。至少,他若真的从军,我也会为他骄傲,就如同他父亲一样。我爱慕的,正是他纵马弯弓的飒沓潇洒。 郁冰清又道:你托我安置的那个小土匪,给你留下一句话,自己走了。 珈若问什么话,郁冰清道:他说,求你好好照顾她,她想不通的时候,打她两巴掌,让她认清现实。 珈若: 这算什么话?谁敢打虚渊那倔驴啊? 温谯用了药,稀里糊涂的睡了三日。 小护卫念着老夫人的信,又念叨他怎么不常去看望她了,是不是嫌她这个老母亲糊涂了,碍着他的事了。又问起温之灵,想知道她心爱的女儿又在何处。 信是旁人代笔,但已经极尽絮叨,想必原话更为过分。 温谯心头再次涌现出一股难言的疲惫。这种无力的疲惫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他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他有珈若啊! 珈若会把无理取闹的母亲安抚好,会把蠢蠢欲动总要闯祸的长姐按下头,留给他这个儿子、弟弟的,便只剩下脉脉温情。 可现在,他要自己面对这些麻烦了。 信上说了什么,温谯没听明白,突然问:郡主今日又去了何处?还是和那个什么王爷一起吗? 护卫再次叹气:长宁郡王。大人,您过目不忘,怎会记不住是哪位王爷?您不妨好生养伤,何必再想那些已经注定的事? 温谯固执的问:前日去了银楼,给被山匪害了家人的孤儿,每人打造了一枚lsquo;出入平安、后福先至的平安符。昨日一同山上,去参拜了山中大佛,听说,还恰好撞见几个不长眼的散匪,顺路擒了回来。今日呢?嘉陵不过这么大,还能有什么可玩乐的地方? 护卫道:您问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总之郡主去哪里,王爷都一路陪着。郡主说往东,王爷便在东方领路。郡主说往西,王爷便在西方扫尘。只怕郡主说要上天,王爷就要开始搭通天梯了。 温谯想去见珈若,却并没有什么借口和缘由,好容易等到珈若回京之前,他不顾别的什么,让护卫传话过去,想见一见珈若。 珈若彼时正和萧融在一处,萧融去做豆腐脑的老大爷那,要的一碗豆渣回来。 这豆渣原滋原味,闻着就觉得香。萧融先把腊肉炒了,再放上一小把猪油渣,混在一起,豆渣炒到发黄焦香,再撒上一把香芹碎,配上和红豆一起煮的小粥,香的厉害! 珈若正吃着呢,听说温谯要见她,不知怎么的,居然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萧融。 她点点头,同意见面。 护卫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对温谯说了。 温谯本是个极善于隐藏的人,但此番他的心思实在太明显了。 护卫察觉出来,免不了劝他:大人,您何不留一点颜面,日后足以相见,这就够了。 温谯不肯,理智令他清醒,可对于珈若的渴望又让他痴狂。 珈若的豆渣吃的很香,落著以后,不知为何,便有点心虚。 她轻咳一声:既然也要走了,便去见一见。 萧融通情达理,给她斟了一杯红果茶消食:见见也无妨。怎么说,他也是为了郁夫人才受的伤。只怪我来的太晚,不然,怎会让你处在险境之中。 珈若捧着茶盏:不晚!不是正好吗? 萧融又道:你难道是担心我会反对?怎么会?我绝不干涉,你愿见谁便见谁。若见了他,后悔了,打他一顿就是。 珈若心中舒畅了些,笑盈盈的走了。 -- 第115页 珈若到了温谯住所,护卫却出来说,让她稍等片刻。 珈若奇了,示意竞秀把礼盒放下,道:我既来探病,温大人自便即可,何必 话音未落,温谯稳稳的走了出来。 竞秀多言:他是不是刮了胡子,还穿了新衣服? 护卫心说,可不是,挣扎起来,净了面,换了这身新衣。方才还萎靡不堪,如今收拾的玉山颓唐。 珈若客套了几句,丢下药材,就要告辞。 温谯起身挽留,问她何日启程,又与谁一道。言辞十分关切,似是出自肺腑。 珈若不免觉得恶心,淡淡道:温大人,您的伤处不疼了吗?王爷给您伤药,是替陛下爱才。我虽然厌恶你极深,但也没有阻拦,也是替陛下惜才。但也仅此而已。温大人若是以为,你我是尚且足以寒暄一二的关系,那实在想多了。 温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刚要开口,又听珈若冷冷直言: 当日胡拜已经受伤,如强弩之末。我身边有数人保护,郁夫人身边也有亲卫,只要应变及时,就能脱险。实在很不必,让温大人以身涉险。但温大人毕竟是为郁夫人受的伤,严氏、镇北侯府,会记在心里。 温谯见她说破,苦笑一声:我不顾性命保护她,是为了你。她若出事,你必定伤心。珈若,我不愿你如此。 珈若抬起眼,惊讶的望着面前的人。 他眼神中竟然真有情意! 温谯道:珈若,傅霜得知胡拜之事,与我商议。她想瞒着你,可我知道你的为人,因此,加急传信,让你亲手来了断此人。从前之事,是我蠢不堪言,倘若我再有lsquo;一线生机 珈若真是不可置信:温大人,您难道还想回头?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这样的毫无理智、幼稚且荒唐。你难道果真看不清楚,你我之间,断然没有一条回头路! 温谯反问:你既然能看透,我是故意受伤,难道不明白我是何用意? 珈若道: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我不阻挠你,为了我一句话,为了与我交好的太子不阻挠你。难道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才冒险的吗? 温谯金石掷地:不是!我赌上性命,谋求的是你! 珈若并未有丝毫的动容,冷淡道:你还不如谋求你的前程,至少能求到你想要的。我曾说过,就当做陌生人,言出必践,绝不反悔。 她眼中没有丝毫余温。 她的确曾说过,不要再有半点瓜葛。 可他那时候听这句话,和如今听这句话,浑然不同。他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令他无法遏止心中的怒火和妒火。 温谯冷笑一声,素衣映照下的面容,如孤月临江。 人真是最为善变,这数月时间,足够让你和从不来往的福寿乡君来往密切,行事都借她之名,也足够让你将欣喜的目光长久的落在另一个男子肩上。 温谯深吸口气,压下伤口的剧痛:也足够让你,和长宁郡王成双入对,双宿双栖! 珈若毫不犹豫的呸他一口,下意识的端起茶水,泼在了他脸上。 泼完了,才想起这是个伤号,乍着手,无甚歉意的道:太顺手了,手熟尔! 竞秀小声跟秋池嘀咕:幸好没吃铜锅什么的(火锅) 温谯觉得自己可怜:珈若,只因我曾经犯过错,到如今,难道就连半点改过的机会都没有吗? 珈若,我不信你看不出我的转变。倘若你对长宁王无情,为何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珈若曾对他有情,他不信,她能如此快速的忘却。 可温谯不明白的是,他错的是一生,珈若走过的,已经是两世。 珈若声音冷凉:没什么,你以前不够喜欢我,不算你错,是我愚蠢。 温谯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令他难以承受的话,急忙起身:不是 可珈若仍然慢慢的笑了:分不清虚情假意,难道不蠢? 这句话太重了! 温谯脸被刮的生疼,脸色惨白泛青,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过于羞耻。 正沉默间,竞秀突然道:屋顶有人!说完便拔刀窜了出去。 片刻,竞秀一脸恍惚的回来了:没,没什么人,是只小野猪呸,小野猫!从屋顶跑过去了。 珈若:??? 作者有话要说:  哪里来的萧野猪??? 今天依然没有吃到猪猪o(╥﹏╥)o,我好想吃排骨肉包子 ps.你们吃过炒豆渣吗? 第059章 来时步履匆匆, 回去时倒颇为悠闲。 萧融早知道珈若来了嘉陵, 但京中离不得人, 因此才耽搁多日, 一路快马赶到嘉陵。他离京时, 已经所有事交代妥当,因此,也不必急着回京。 陛下得知珈若生擒了胡拜, 十分雀跃,等不及他二人回京, 让太子飞鸽传信,信中称,今日之喜悦, 和当年朕气的北狄老王吐血而亡一般!言辞之间欢欣鼓舞,恨不得当众扭个秧歌。 -- 第116页 珈若自然懂。 正是当年那场大战,珈若失去父亲。而她的父亲镇北侯对陛下而言,也是一样,战场之上是师傅, 平日里也是父亲。 在陛下见不到先帝,也不被太后所喜, 近乎流放在外的那么多日子里, 镇北侯真的代替先帝,承担了父亲的职责。 马车走的不快,萧融在前方探过一圈,又快马回来, 叩击车窗:前方就是太平竞渡,在大殷全境,也算是一个极为有名的渡口。每天清晨,会有一个极大的集市,不少船只都会在附近补货,也会把自己带的货物,拿到集市上卖。最难得的,是有江中新鲜捕捞上来的鲈鱼。 珈若果断拍板:清蒸! 萧融便立刻吩咐下去,在城中寻一处客栈,停留半日,明日去集市逛过,再次启程。 城中恰逢春集,黄昏时还有些卖新鲜玩意儿的,二人便一同出去走走。此时已经春暖,珈若走了几步觉得发汗,将披风解下,萧融顺势接在了手中,又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薄披风。 春日乍冷乍热,最该当心。 珈若应声好,可裹着他的披风,走一步就踩到了脚上。 萧融看的可心,总觉得她缩在里面的样子,像极了她常抱着的那只小猫。 若有一日能把她抱在怀中,大约也不过是那模样。 萧融方才念头一闪,耳朵都通红了,冷不丁听珈若问:昨日我和温谯说那些,你都听见了? 萧融:听咳! 萧融正色道:我虽担心你,但并不好僭越,我若是连这种话也听,那也太不知进退了。 珈若指着路边吊着的烤鸭:你看那只鸭,就因为它做了坏事,还嘴硬不肯承认,后来,它就变成了烤鸭。是不是好惨鸭? 萧融: 承认是不会承认的,太丢人了些。反正打死也不会承认。 烤熟了的鸭子,嘴不是也硬么? 温谯又养了两日伤,突然命护卫备马,一路追着珈若的痕迹北上。 护卫苦劝不听,只好尽力相随。温谯马骑的飞快,得知珈若和萧融在太平竞渡附近停下,为了赶明日一早的集市,这才松了口气。 护卫道:郡主若是买了鲈鱼,那必定要吃新鲜的。那起码会在渡口停留到午时以后,您无论如何,也能追上了。 护卫真想问他一句,你见了郡主,能说一句什么呢? 温谯伤口有些开裂,上过药,他没有一点胃口。 人这一生,行差踏错,岂能怨尤? 都是自找的。再回到数年前,他也恨不得捅当年那个刚愎、倔强的自己一刀。 护卫劳心劳肺,嘟囔着连个侍女也没有,连这些琐事都要他一个大男人来办。但还是下去,找店家要了一个炉子,弄了一把糯米炖着。 水开滚沸,糯米的香气漫出,这股令人安心的香气之中,温谯不知不觉睡了。 他做了一个极长极久的梦。 他初到京城,母子三人已经花尽了所有积蓄,也不能再回老家。他尽管自恃才高,但也唯恐此次结果不如人意,因此做了许多打算,甚至积极的托同窗友人,在京中推荐西席空缺,若是不成,起码能在京中谋生。 这一日,他备了薄礼,去拜访一位名士。 他便是在清浅的溪流边,遇见了珈若。 他没有见过,这样华贵美丽的女孩子,屈膝坐在白色的石头上,衣裳铺在脚边,像孔雀的尾羽,而她像山中溪流中,突然出现的水妖。 她哭的太可怜了,温谯最后还是给她抓了一条鱼。尽管他明知道,这小姑娘的伤心事,绝不是一条鱼。 可她真的可怜。 他那时窘困非常,见了一个衣着华美、美丽绝伦的女孩子,居然觉得她可怜,说出去都要令人笑掉大牙。 偏偏在这时候,他心里有了别的女子,这个女子对他说,是他的救命恩人,温谯欣喜自己终于找到了她,对她十分眷念。 梦中旁观的温谯觉得不对,却难以从中挣脱开来,这梦境像河水一样流淌,不停不歇,一幕一幕往前。 后来他如愿娶了这个河妖姑娘,依旧觉得她可怜。 温谯明知道会有破绽,可他不敢动她。偶尔他会起了心,可对着她新月一样清澈的眼睛,便常常觉得自己恶心。 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心中眷念的,是别的女子。断不会与她有什么。 她身体不好,这夫妻之名,就算遂了她的心愿吧!总之,他会好好待她的。 可后来,他带了云雀回去。 珈若眼中便没有什么欢喜之意,还是将云雀好好养着。温谯隐秘的察觉到,珈若因为云雀,犯了旧疾,可还是什么也没说,甚而变本加厉。 温谯大急,他怎么如此?他一定会后悔莫及!他似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可一切却都由不得他自己,眼睁睁看着温谯从一开始的愧疚、矛盾,变成后来的冷血、残忍。 最后,她身体越来越差了。 但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一日,他醉酒之后,做下错事,和严素榴有了孩子。 他心想,孩子不能一直留在外面。 再后来,珈若便渐渐的愈发好不了了。 -- 第117页 她苍败的脸,已经那样灰暗。 温谯看见温谯不冷不淡的和她说了些混账话,珈若察觉出什么,可却再无能为力。 温谯心痛如绞,想伸手去握着她消瘦的双手,可梦境之内的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 严素榴偷偷带着孩子进来了,温谯发觉时,急忙赶了过来,可珈若已经闭眼离去,与这世间断了联系。 她走了。 温谯第一次大发雷霆,对严素榴说了重话。 温谯心绪翻滚,跪在珈若身前,连温谯自己都分不清,这个温谯到底在想什么。 温谯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而起。护卫吓的跳起来,连声问:大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温谯问,什么时辰了?夜深了吗? 护卫指着炉子,笑道:大人真是睡糊涂了,还不到两炷香。这粥方才煮好,还没软烂呢。 温谯一模额头,一手淋漓的汗珠。 原来,这便是南柯一梦,恍若隔世。 这一瞬间,温谯竟分不清是真是幻,是梦是醒。倘若是梦,为何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梦?倘若是真,莫非真是他理所不知的前世? 他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而又自负。他居然有颜面问珈若,他难道就连一点一滴的翻身之地,都没有吗? 温谯喉间一片腥甜,勉强压了下去,吃了几口米粥,又昏沉睡去。 翌日一早,护卫将马匹收拾好,又找来了一辆马车:大人,即便乘坐马车,也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感到太平渡口。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找来了马车。 温谯问这少年:倘若你的妻子,有一日背叛了你,或许,你还会原谅她吗? 小护卫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大人,我还小呢,连个看对眼的姑娘都没有。您怎么问我这个?这可有点不吉利。人生在世,除却那些身不由己的,谁又不想,有一个和自己一心一意的人,一起走过这一生?我希望,有生之年,我能求到这样一个姑娘,对我真心实意,长路与共。 温谯默默的立了片刻,如风中折柳一般,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护卫小心的问:大人,那我们还去吗?您追赶了两日,如今,只剩下一个时辰的路途 温谯道: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途径一处庄子,温谯身体越发难以支撑,护卫叹了口气,只好跑前跑后的安排,找了一处最舒适的民居,先安歇下来,吃几日药,养伤再说。 可温谯心如死灰,竟然渐渐显露出颓废萎靡之相。 护卫唯恐他就要不好了,深知他母亲蛮横且怯懦,也不知向谁求助,只好去信问傅霜将军,请她拿个主意。 这日,护卫端了盆出去洗衣服,温谯慢慢挣扎起来,风中飘萍一样,脚不沾地的走了几步,突然被一个浑身污水的小书童拦住。 救命,救命 温谯喘气都吃力,坐在石头上,低声问,出了何事? 小书童还来不及说,就被后来的家丁追上了。 为首的管事凶神恶煞,叫嚣道:病秧子,莫管闲事! 温谯身形一震,恍惚间想起来,在梦中,他也曾听见严素榴的侍女,暗地里叫珈若病秧子,怎么还不死。 温谯大怒,让严素榴严加管束,不料几日之后再犯,便将这多舌侍女发卖远处。 倘若那并非梦境,哪怕他此生病苦一世,怕也是再难弥补。 小书童不到十二三岁,哭哭啼啼,此地仍属嘉陵城管辖。温谯身为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理,冷声问那带头的管家,是何缘故,青天白日之下,囚禁他人。 小书童总算清醒了些,见温谯风骨不凡,颇有一副人中龙凤的面相,急忙喊道: 他们抓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新晋举人,要逼婚!逼婚!强抢黄花闺男啦!!!!! 管家骂了一句晦气,几人把小书童倒拎起来就走。 恰好他这一声吆喝,护卫也急忙赶了过来。 什么人如此大胆!朗朗白日,温大人面前,你们干什么拐卖儿童的勾当?说着,刷的抽出长剑,几下就将管事给制住了。 温谯慢慢起身,轻声细语的表明身份,道,要去他主人家作客。 管事不敢不从,几人把小书童带到河边,涮干净了,又带着温谯回去。 庄子主人一听,连嘉陵官员都惊动了,吓的苦着脸迎出来,连声狡辩: 大人,哪里有什么强抢民男的事?我一个生意人怎么敢呢?只不过我女儿出门去,见他模样俊秀,又颇有才气,才动了下嫁之心。我家祖上原也是做官的,因此喜欢读书人,所以不嫌弃他家徒四壁,请他过来玩几天。若是商议好婚事,自然是美事一桩。 可这举子并不愿意?你便将人关在家中,难道还不算囚禁?温谯搁下茶盏,淡淡道。听说,庄主与崔氏也算远亲,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何必强求一桩不完美的姻缘呢? 庄主知道事情是不成了,让人将举子请出来。 -- 第118页 举子不卑不亢,谢过温大人,便一同出了庄子,并无半点留恋。 片刻,庄中小姐竟然追出来,拉拉扯扯的问:你难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举子道:不必。莫说三个月,这个问题,我三息之内,就能答复。我已有心上人,辜负姑娘美意。 小姐不可置信:可我家家财万贯,你若娶了我,钱财取之不尽。何况,我父亲原先对名门崔氏家主有恩,你将来若出仕,崔氏必定多有关照,岂不是顺风顺水?你乡下的相好,难道不也是清贫家的女儿?她无钱无势,又能帮你什么? 举子笑而不答:姑娘好自为之吧。 温谯与举子并肩而行,道:清贫时,不易其志,很容易。难的是,乍然富贵,还偏偏有一个平步青云的阶梯摆在了你面前。 又问:你能拒绝吗? 大人是在问心啊!举子快意一笑。我能,我有未婚妻,我要回去找她。 大人呢? 温谯突然站住,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他违背本心,攀上了这个平步青云的阶梯。到后来,做尽了错事,也没能看透自己的本心。 第060章 这一路行了半个多月, 终于在太子絮絮叨叨的催促, 和我妹妹会吹泡泡了的炫耀当中, 抵达京城。 几人刚到城门外, 从一辆遮着轻纱的马车上, 袅袅婷婷的下来一曼妙少女,手持宫扇掩面,直冲着萧融而来。 珈若撞了撞身边的秦鸾:这是不是冲着萧融来的? 秦鸾一瞧, 还真是! 不过,郡主您放心王爷只看重您。 话未说完, 就听珈若兴奋道:莫不是王爷的相好? 秦鸾:是吧? 宫装女子见了萧融,欣喜道:见过王爷。小女正要出城上香,没想到在此处遇见王爷, 实在是巧。 萧融冷冰冰:那姑娘慢走。 宇文霜: 她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珠来,但想起太后严厉的斥责,连忙又憋了回去。 王爷这便要进城了? 她刚说完,像突然醒悟一样, 发现了珈若的马车。 这马车上七零八碎的挂着珈若一路上搜刮的铃铛、珠串、缨络、宝石,一看就是姑娘的马车。 这也是太后阴险, 知道宇文霜脸皮薄, 若是知道长宁王和万年郡主同行回京,肯定打死也不肯来城门口偶遇。 因此,太后根本没告诉她。 宇文霜乍然发现,这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 自己方才一番做作,都被人看在眼里。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洒泪跑了。 珈若这才掀开帘子,迷惑又遗憾:这便走了?又歉意的问萧融,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萧融立刻否认三连:这姑娘我没见过,不认识,连是圆是扁都没看清。 珈若: 不出半个时辰,秦鸾便将这姑娘的来历,打探的一清二楚。 原是周太后的小庶妹,嫁了宇文氏,生的一个小女儿,名宇文霜。 珈若凝神穿着一串璎珞珠:陛下登基时,宇文一族犯下大错,被陛下驱逐出京,不是说过,百年之内,不得进京吗? 秦鸾:正是。因此这姑娘一到京城,就闹出了笑话。 她来京城,必定是太后招来的。陛下难道会强行阻拦不成? 陛下是个万众表率的孝子,自然不会说什么。是愣头青的城门卒,一见路引文书,当即就把人给拦在了城门口,大声道: 陛下铁令,宇文氏三代人,百年之内都不许进京。赶紧的,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宇文霜随行的管事宇文楚才道: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思念亲人,才召我家小姐入京陪伴。 城门卒听了,立刻道:太后娘娘的亲人都在京城,哪里用得着你陪伴?当年的铁令,是陛下亲口下的,太后娘娘难道不和陛下一条心,要和你们宇文家一条心? 城门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众目睽睽之下,被拒之城门外,宇文霜又羞又气,忍不住拿帕子抹泪。 恰好天时不利,又下起暴雨。 宇文楚才献计,让宇文霜坚持在城门口等着,叫来往过路的都瞧瞧,陛下是如何忤逆太后,他想方设法传信进宫。 这时,太后娘娘派来接应的人,也到了。但他上前和城门卒一番扯皮,城门卒还是不肯放行。 接应的内侍只好急急回宫,向太后娘娘禀报。 宇文霜便在车内一直等着,好容易那内侍带人来了,说太后下了明旨,接宇文家姑娘进京。哪知道拉扯的马匹受惊,突然往前一纵,车内的宇文霜就这样摔进了泥水之中。 珈若道:人没摔伤便好。 秦鸾无言片刻:郡主,您是不以为意。可宇文家这位姑娘,在这么多人面前,裹了一身泥浆,姿态不雅、脏污不堪,进宫之后,就大病一场,每日垂泪不说,几乎恨不得寻死觅活。 -- 第119页 竞秀道:这不就是摔了一跤?谁不摔跤啊?多好看的姑娘,也总会有出丑的时候吧!难道她想一辈子无时无刻都端庄娴雅,不出一点错?这姑娘心眼也太小了。 秋池又问:那她今日倒是敢出门了,不怕丢人了? 秦鸾看着这三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真是哭笑不得:你们以为她出来,是为了什么?长宁郡王刚回宫,太后就将王爷请到了宫中。 珈若、竞秀、秋池恍然大悟:原来是想乱点鸳鸯了。 秋池道:当年宇文家趁陛下登基,根基不稳,居然百般设计陷害皇后,还弄了一块什么天降神迹,皇后世家的lsquo;神石。幸而太子殿下误打误撞,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拿到了证据,不然皇后娘娘可真是百口莫辩。 陛下念及宇文家在平显之乱时,牺牲了十余男丁保住了先帝,还冒死打开了城门,这才没有多做追究,只是勒令其返回原籍。不过,宇文家有野心,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王爷是皇族,怎么会娶他家的女子? 珈若冷笑一声:宇文家那名声,萧融若不是脑子被驴踢过,怎么会愿意娶这家的姑娘?太后究竟是如何想的? 竞秀随口道:兴许太后就是以为,王爷就喜欢这样纤弱娇气的小姑娘呢! 不得不说,竞秀随口一句,便真相了。 此刻,太后正与长宁郡王叙旧,望着他眉眼道:你的模样,与你母亲真是相似。当年你母亲本是御花园的宫女,偶然一次遇见醉酒的先帝,为他打扇,先帝对她一眼钟情,这才有了你。 萧融不语。 说的动听,不过是君王酒后作乱,后来,他生母在宫中夹缝求生,久病离世,不出半年,先帝就将他过继给了不能生子的平郡王。 可谓凉薄至极。 哀家也是你的母亲,你今年二十有五,婚事也该着落了。说完,命人将宇文霜带上来。 这是哀家的外甥女,她今日出城,与你碰巧遇见,算是见过了。 宇文霜出来见礼,想起城门口的事,脸色一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萧融直言道:太后娘娘,宇文姑娘,我可不敢娶。毕竟,宇文家的女儿,可都是凤凰命,要做皇后的。 宇文霜脸红的滴血,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一个字,眼泪就先落了出来,好半晌才带着哭腔道: 王爷实在过分 说罢,又裹着眼泪,哭着走了。 萧融目不斜视,并没有多看宇文霜一眼,真正连是圆是扁都没看清。 太后命人下去,慢慢吞吞的开口:若不是平郡王无子,常找先帝胡闹,你也是陛下的亲子。文治武功,哪里差了? 萧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继续道:我为陛下生了三子,太子最得人心,却死在平显之乱。幼子邕城郡王含仁怀义,也不知人心险恶,最得哀家喜爱。可惜却被流放邕城,叫哀家好不想念。 她知道今日是难以成功,可也不理会萧融的冷淡,继续道: 宇文家前朝时,就曾出过五位皇后,三位太子妃,说一句皇后世家并不为过。况且广有财富,富可敌国。任何人和他们联姻,都有莫大的好处。 萧融这才正眼看了看上方的老太太,他怀疑这老太后,是不是真的糊涂了。 这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娶了宇文家的姑娘,带着宇文家的钱财,和自己的兵,造她自己儿子的反? 太后继续落下重锤:有哀家在,也能名正言顺。 这才是最要紧的一句话。 即便萧融造反夺位,若太后以母后之名发下懿旨,史书之上,也能好看许多。 长宁郡王走后,周太后身边办事的周嬷嬷委婉的道:太后娘娘,我看王爷似乎并不怎么动心。 上次皇后娘娘借口太后宫中有细作,将能办事的都撤了,就连她,也是太后以绝食相逼,才得以回宫。 她可真的是怕了。说白了,太后娘娘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国太后。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这些人。 这话说的太委婉了,方才长宁郡王一挑眉,看太后娘娘的眼神,仿佛看傻子一般。 可谁敢对太后明说? 周太后拨动了一下手边的金凤衔月,自负的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哀家的诱惑已经摆在他面前了,他要是个明白人,也该听的懂。自来皇子,哪一个甘心俯首做臣?要是那么容易甘心,怎么会有平显之乱?只要他动心,哀家便趁乱推我儿上位。 你去,把这金凤钗拿去给霜儿,叫她机灵些,莫要整日抹眼泪,若是她勾不住萧融的心,也无论如何要嫁进长宁王府。不然,等回了宇文家,她知道自己的下场。 周嬷嬷犹豫再三,又道:您今日说了这么多,若是长宁郡王告诉了陛下,那该如何是好? 太后眉毛往上锋利的一挑,原本的圆润面相,立刻显示出几分刻薄和自负: 他会吗?告诉陛下?告诉陛下,你亲生的母后撺掇我造你的反?陛下信吗?即便信了,哀家是皇帝亲生的母亲,他又能拿我如何!我生了三个儿,哪一个都好,怎么偏偏他做了这皇帝? -- 第120页 周嬷嬷实在忍不住:只怕陛下伤透了心,若是陛下过来,您难道也如此说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下去! 片刻,被撵出去的周嬷嬷又回来了,惊慌失措:太后娘娘,长宁郡王刚从太后宫出去,就四处打听陛下的去处。都没有逗留,就直接去御花园见陛下了! 太后不可置信的起身:他找陛下做什么 大概真是把您说了什么,告诉了陛下。长宁郡王一走,陛下便颇为伤感,招了崔相入宫。 太后又安心坐下了:崔相那老驴,最常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不会信的。说来,崔家那个崔集,也还没成婚吧? 周嬷嬷终于忍不住,在太后睡下后,就悄悄的去求见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061章 尽管京中各司其职, 萧融回京之后, 还是忙碌了两日。这日总算得闲, 去见珈若。 珈若在家收拾东西, 一路上买了些小玩意儿, 分分捡捡,各处送了一些。 萧融来的时候,秦鸾正捧着一对七零八碎的小玩意, 往王府去,送给宋虚渊, 交代一声,让人直接把王爷请进后院亭子里了。 珈若趁着春暖,在院子里画画玩儿呢。 萧融将新做的炸小鱼搁在桌上, 瞧她趴在桌上全神贯注,流苏垂落在脸颊边,让人不由有些手痒,蠢蠢欲动。 萧融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单手支颐, 学她的样子,趴在左边, 二人距离极近, 道:前日太后招我过去,你可知为了何事? 珈若笔下不停,道:我与鸾儿猜测了一下,估计是因为你的婚事。你如今手握兵权, 太后娘娘又一贯不安分,惯常的会出些幺蛾子,必定会视你为香饽饽。 没错。太后娘娘有意让我和宇文家联姻。 珈若放下筷子,偏头望向萧融,正色道:我觉得不大行。 萧融不由自主的前倾,离她更近了些,眼中立刻浮现出涟漪般的丁点笑意,但仍旧含蓄的很:为何? 珈若却又扭过头去,自顾画她笔下那一绺兰花了:撇开那姑娘本身性情如何,自然是因为宇文家这个大麻烦。你若是想尽快成亲,不如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相中的人,必定极好。到时,再由内务府来办,保证你风风光光娶了王妃回家。 萧融微弱的叹了口气。 他咬咬牙:我不想! 珈若: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娶妻? 珈若愣了一下,又自言自语:总觉得我们两个说这个,有点怪怪的。说到底,我还是个女子,你不问旁人,跑来问我做什么? 她伸长了手去蘸点绿,突然被萧融捏住了手腕。 珈若猛地一夺,惊慌失措的站起身:你做什么? 萧融立刻就后悔了,松开了手。 珈若呆呆的站着,这才发现,萧融手上、衣袖上,全都是墨痕,虎口处被墨汁染了一片。 珈若似有所悟,心中却莫名的有点发慌,不知为何难以宁静。她情急之下,恶人先告状,气呼呼的问: 你好好的抓我做什么? 正说着,喵的一声,那不识趣的狸奴踩着墨汁过来,在画卷上耀武扬威一气,好好一幅画,算是彻底毁了。 萧融轻笑一声,声音极低:瞧你这动气的模样,真和你这猫一样。 珈若微微蹙眉,心头似有云雾破开,却又不敢叫这云雾散的太快。 她摸了摸猫儿,道:我哪里像这只蠢猫? 萧融道:惹人怜爱。 萧融把猫拎过来,免得它恃宠生娇,弄脏了珈若的衣裳。猫被他捏着后背,喵喵叫个不停,却不敢挣扎。 珈若瞧他身上墨点越来越多,道: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上回卡进凳子里,竞秀去抱它,差点被抓了一手。 萧融像捏着网,将要收网,又怕这蠢猫惊怕,于是又松开了手。 这小姑娘,迟早是要自投罗网的。 萧融问:你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可知道太后为何如此? 珈若听说了那日太后说的话,那脸上的神情,真真是难言难语。 若不是陛下千真万确是太后亲子,我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太后从哪里换来的孩子了。 自我有记忆起,陛下就一直跟着我父亲,在镇北军中,一连十年都没有回过京城。 不止太后,先帝也像没有这个儿子一般。相反,太后对于长子,即先太子却抱有极大的期望。而对于幼子邕城郡王,几乎可以称得上溺爱。 不止陛下,萧融也是先帝亲子,但过的也挺惨的。当年若不是先帝心血来潮,将他过继给了平郡王,只怕都活不到这么大。 萧融听了,这才发觉,太后为什么不喜陛下,非要闹事,追究这个,没什么意义。太后和先帝,反正都不算什么好爷娘。 那日我出宫之后,陛下先召见了崔相,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痛哭流涕,说自己身为太后的儿子,不被生母所喜,非常痛苦。随后,深夜又去见了太后。次日,将太后原先合用的三个嬷嬷,都原封不动的送回了太后宫中。 -- 第121页 珈若早就知道了,道:看来,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不打算再容忍了。原本这些年,太后娘娘在陛下手中,也没讨过什么便宜,陛下念及生恩,是很愿意奉养太后天年的。可如今,太后娘娘年纪越大,反而越 蠢。 萧融又在镇北侯府蹭了午膳,吃的是鸡汤银丝面,再配上萧融带来的野菜,做的菜团子。珈若吃完,颇有点春困,又不肯荒废时光。 萧融瞧她懒洋洋的,看中午太阳不错,就说带她去马场玩。 珈若立刻精神了。 到了马场,萧融牵了自己的白马出来,让珈若坐在马上,自己在前边牵着缰绳慢悠悠的溜着。 马儿也懒洋洋的,一步一顿,偶尔低下头吃一口青嫩的春草,并不肯好好走路。 春风拂面,珈若望着萧融的身影,道:不如,你也去牵一匹出来,我们一起溜一圈。 萧融笑着拍了拍白马的头:不急。牵着你走一会儿。 宋虚渊在前头走着,不时拍一下马,她手里还牵着一根缰绳,后面跟着一匹马,阿福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的抱着马脖子,偶尔掐着嗓子喊一声:你慢一点呀! 宋虚渊!你这个杀千刀的! 虚渊: 都跟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你自己说骑过的吗?这马,送你了。 阿福因为刺激,眼睛里都包着水,声音都变了:我骑的那是小毛驴!我再也不受你骗了,还说带我出来玩?!你耍我呢差不多! 正说着,突然眯缝着眼,咦了一声,接着越来越吃惊,整个人都坐直了:那,那不是我家珈若吗? 虚渊:是啊! 阿福:那个野男人!又是谁? 萧融耳力极好,听见吵闹声就转过头来,如墨的目光正好锁定了阿福。 阿福小怂怂福寿:娘啊!长宁王! 两人(马)趔趔趄趄、进进退退的往那边过去,一路上阿福抱着马脖子,小声问:长宁王怎么会给珈若牵马?到底是几个意思? 虚渊道:那还能有几个意思? 阿福一下薅到了马毛,那马受不住痒,马脑袋东摇西晃,吓的阿福连声叫喊虚渊: 宋虚渊!快点!慢一点慢一点啊!快啊,慢一点啊! 虚渊乐死了,故意让马走了几步:小阿福,你到底是要快啊?还是要慢? 阿福可怜又凄惨:呜呜呜,我杀了你! 走了半圈,阿福总算克服了些,发觉这温顺的马,和小毛驴也差不多,就是高大许多,渐渐放松了。 你看人家,也是牵着马,一人一马一缰绳,悠游自得。她问,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虚渊哼了一声:我要是个男的,我会牵缰绳?长宁王就是怂,要是我,直接抱着珈若骑马! 阿福不说话了,头一次没反驳虚渊,连连点头。 可不就是怂吗? 宫中又有要事,萧融便先走了。 他人一走,阿福狗胆就大了,驱着自己的马黏黏糊糊跟在珈若身边。 不知什么缘故,我近来出门,总听人家说我奢侈?!阿福一脸迷惑,这可就奇了!往常都听她们说我土气、土包子、泥腿子、泥巴妹,什么时候,纸醉金迷、花天酒地这种词儿也能和我扯上干系了? 珈若突然扭头:咳咳,这个好像是我干的好事。 遂把嘉陵城中的事大略说了一说。因为担心胡拜不肯上当,才借用了阿福的名号。 阿福听完,震惊道:你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真该带上我!起码我也能保护你。 竞秀噗呲笑出声来,阿福不服气的扛起小膀子:别不相信,那会儿我和阿娘常常进山去找菌子,晒干了就能换点零碎铜钱。有一回,碰见一头大野猪 竞秀听的紧张极了,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我撒开腿就跑,和我阿娘爬到树上,野猪就开始疯狂撞树,嘭嘭嘭再后来,村里的猎户恰好上来,就把野猪赶走了。 竞秀: 阿福轻咳一声,别别扭扭的从怀里捏出一个缨络来:珈若,我看你常戴的那个缨络,乱的像个狮子头,所以,给你重新做了一个 刚说完,缨络就被后来的虚渊抢走了:什么狮子头?那是我做的,珈若才日日夜夜都带在身边!我瞧你这个,做的不错,就送我吧! 阿福:谁要送你? 虚渊解下自己身上的络子:我这个跟你换,这可是珈若给我的。说罢,将阿福那个,系好了。 阿福得了珈若的东西,这才不说话了。 阿福和珈若一起骑了马,又得了一匹小马驹,喜滋滋的带着自己的马回府,刚到外边,就被宫中内侍给拦住了。 阿福认得这个总管,每次来公主府传话,都是他,遂高兴的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 第122页 内侍请她进宫,说是陛下请的,江南上供的丝绸,叫她去选一些。 阿福跟着内侍进了宫,陛下正在书房办事,但面前真放着一摞丝绸,叫她先选。 阿福看了一圈,挑了一幅缃红色的,打算送给母亲。 这丝绸真漂亮,好像会发光一样。 陛下瞥了一眼,问:怎么只挑了一个? 阿福摇摇头:这种好东西,每年都只有那么点,陛下留着给宫里的娘娘吧,免得她们打起来了。 陛下哭笑不得,放下笔,略带歉意,道:珈若这孩子,偷摸着出京办了一桩大事。也因她胡闹,京中居然有些流言,说你仗着朕宠爱,奢侈浪费,不像话。 怎么是胡闹呢?阿福立刻开口,维护自家郡主,万年郡主做的是大好事!她命都差点没了,我这点虚名算什么?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土包子,给我钱我都不知道咋花。还奢侈呢?也太瞧得起我了。 陛下眼角又是一抖,轻咳一声,道:朕想着,不能让你占了虚名。给你加了五百食邑,你喜欢什么,去找皇后要。朕内库里也有些好东西,让人带你去挑几样。 说完,又从身上摸了一块玉佩出来:还有这个。 阿福一眼就认出来了,珈若也有一块,可以自由进宫。只不过,这块和珈若的还不一样,只能在白天的四个时辰之内入宫。 阿福得了赏,欣喜的很,又去内库挑了些好东西,一路洋洋得意回家去了。 出宫时,又碰见了觐见太后的江都公主,一见阿福手中的玉佩,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养猪的低贱之女,怎么配得这样珍贵的赏? 阿福才不管她,江都不理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没几日,珈若便接到太后的赏花宴请,以及,姚溪回京的消息。 赏花宴历来是乱点鸳鸯谱的高发场合,这姚溪被太后叫回京城的用意,也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倒霉蛋,又被太后给瞧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大锅临头、力能抗锅 第062章 珈若没估计错, 太后这次叫姚溪回来, 又重新开始重用姚沁, 就是想要拉拢崔相。 崔相虽然一心为国, 但为人却略有些古板, 最常规劝陛下的一句,便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陛下登基之初,崔相也常劝陛下, 对太后要多加忍让,以至孝之道奉养太后, 尽人子之责。 而崔相作为三朝元老,朝中一半的文臣,都得尊称一声老师。 因此, 太后思量了一圈,将主意打到了崔家的嫡孙,崔集身上。 崔家这些嫡系之中,也只有崔集还未成亲。而周、郑两家又没有适龄女子,便又将姚溪找了回来。 姚溪一身素色缁衣, 头戴紫玉冠,冷下面容端坐, 颇有几分世外仙子之意。 她昨日进城, 已经依照太后的嘱托,故意当着崔集的面,救了一位卖身救弟的姑娘。赏花宴上若是顺利,便能顺利嫁入崔相府中了。 只不过, 这次回来,总觉得母亲对她,不如以前宠爱,还常有尖刻丧气之相。 兄长也常有些不耐烦,至于父亲,倒是还和以往一样,叮嘱她,务必要完成太后娘娘的嘱托。 她回想崔集那模样,倒也算得上俊秀人才,可比起聂世子的英姿勃发,还是差远了。 正冷着脸,就见她嫂子许氏进来了。 许氏在姚家,就是个木头人,姚溪一向不把她放在心上,瞥了她一眼,突然顿住,一把拉住许氏的手: 这玉镯,你从哪里来的? 许氏惊呼一声,挣扎间把茶水翻在了手上。茶虽然不烫,但手上也红肿了一大块。 姚江刚进来,看见姚溪抓着妻子的手,没好气的过来,把许氏拉开,开口就斥责起来: 你做什么?不知道你现在金贵吗?谁要你上茶了?还不快回去歇着! 许氏连忙福身,低眉顺眼的走了。 姚溪冷笑一声:怎么?我才出去几日,你媳妇便金贵了?做了这家的女主人?从前这些事,不都是她做的吗? 姚江把杯子扶正,不轻不重的磕了一响:姚溪,你知道吗?你走之前撞了你嫂子一下,害她小产了!那可是我儿子,也是你外甥。你别再弄这些,折腾她干什么?这回她又有了,你安分些,别天天不是泼茶水就是推搡的,让她把我儿好好生下来。 姚溪:茶水是她自己弄翻 姚江明显不信:得了!你哥哥忍让你二十年,你就有点良心。 姚江走后,姚溪琢磨了一下,心头还是老大不痛快。 不为别的,许氏戴的那镯子,是姚家的传家宝。当年江都公主亲口许诺,这东西要给她的。 可如今呢?就因为许氏有了身孕,就送给她了? 姚溪去见母亲,说起镯子的事。江都公主原本也因为驸马不肯体贴,正趴在床上抹泪,眼睛都哭的通红,连婢子侍女都轮流来劝。 可姚溪进来,开口就质问传家宝,半点不关心她这母亲,江都一时心寒,忍不住斥责了她几句。 姚溪回到院中,一番打砸,她原本在家骄纵惯了,只是有些脾性。可这半年来,连番不顺,又处处被打压,性情也有些扭曲了。 -- 第123页 怀了又如何?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呢!生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就敢骑到我头上耀武扬威了? 侍女小声劝道:夫人(许氏)温顺老实,对您一向也不错 话没说完,就被姚溪打了一巴掌。 转眼就到了赏花宴。 珈若一早就进宫,抱着小公主稀罕了好一会儿她惊奇的发现,小公主的乳名,又多了一个泡泡。 陛下:喔喔,父皇来了!小乖乖,给父皇笑一个哎哟哎哟,我们喔喔笑的真甜! 太子:泡泡!来,给哥吹个泡泡!哇,我们泡泡太厉害了,这么大的泡泡,别的孩子可吹不出来 这父子两个,可真是一脉相承。 珈若满头黑线,快被肉麻死了。 太子殿下,你小时候也很会吹,鼻涕泡。 太子: 时辰到了,珈若便先去赏花宴。太子懒得去,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阿福到的时候,人都来齐了。 一个圆圆脸贵女,低声道: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意赐婚,姚乡君和崔相的嫡孙。 另一个从前常跟在姚溪身后的小马屁愣了一下:真的?崔相家里,个个都是好儿郎,如今就剩下一个崔集没有成婚,可是个香饽饽。 圆圆脸道:太后撮合,未必不能成。何况她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和前朝也有关联,太后一心撮合,而崔相不是也一直想缓和太后和陛下的关系吗? 这话就说的过了,大家都不敢接,也当没听见。 正说着,一个眼尖的贵女见姚溪过来了,连忙挤眉弄眼,故意道: 姚乡君此次出京,是去祈福的。听说,还得了得道高僧的赞扬,我昨日偶尔瞧见了,姚乡君一身素衣,面容端和,救了一个卖身的小姑娘。恰巧崔大人见到了,后来,还在原地逗留了许久。若说是有缘分,那一见钟情也未可知。 几个贵女立即附和:要真是这样,可是天赐良缘。 姚溪隐约听见,心头得意,手持拂尘,往太后娘娘身边过去了。 她刚走,阿福突然挤了进来,学她们的样子,沉着嗓子:我觉得不太能成。 圆圆脸立刻跳了起来,没别的,阿福上次打赌,赢了她一块古玉,她心疼死了,回家还被父亲一顿臭骂。 马屁一号:怎么不能成?你可别说,崔集又是喜欢万年郡主? 二号:他们几时见过面?可从没听说过! 阿福摇头,就是有这种感觉,何况,她半道上正好碰到崔集了。瞧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十分勉强。 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扯上我们万年郡主。但姚乡君的婚事,一定不会顺利。 说完,利落的拍下一块玉佩:赌不赌? 圆圆脸汗毛一竖,掌心都渗出汗来了,片刻,想想一贯强势的太后,突然下了决心:赌!要是我赢了,你把我上次的古玉还给我。 其她贵女: 莫名其妙,又应下了赌约。 圆圆脸破釜沉舟:我不就不信了!这次还不能成! 花宴很快开始,太后言辞间都把姚溪带上,很是夸赞了一番。又说到她如何诚心祈福,是个温柔善良,十分有福缘的好孩子。 崔集倒是来了,却穿着一身八成新的旧衣,似乎并不算太配合。 姚溪当着众人显露了一手茶艺,见崔集离席,便急忙跟了过去。 她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若是太后再不管她,她可不想再回那个破庙里去,天天念经吃素! 而且,她要留在京城,亲眼看着,打压她、和她作对的严珈若倒霉! 方才走了几步,许氏前前后后的跟着她。姚溪好不耐烦,转脸低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不知道我有正事吗? 许氏低着头,小声道:婆母怕你又闯祸,特意叮嘱我,看着你些。我若是离你太远,若出了事,婆母舍不得责罚你,只会怪罪我。 姚溪厉声戾气,又压低声音:胡说什么?你不是怀孕了吗?不在家中安胎,跟着我出来做什么? 许氏委屈道:我本是头胎,原也不想出门走动,可婆母 姚溪突然顿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头胎?那你之前小产?你陷害我,贱人!怪不得这次回来,母亲和哥哥都不喜我 姚溪还记得这在宫中,压低声音:回去我再收拾你! 许氏吓白了脸,避开姚溪的手指:小姑,我这次是真的有孕了。她本来就又惊又怕,捂着肚子一躲避,竟然从石子道上摔了出去。 原本她二人是在林荫道中,许氏这一摔,附近的几位姑娘、夫人也听到动静,急忙过来将许氏扶了起来。 许氏脸色惨白,抱着肚子,眼睛直直的望着姚溪。 她好像吓傻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泪珠都落在了旁人手背上。 小姑,我真的又有孕了,放过我可怜的孩子吧别再让我失去她了 -- 第124页 许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姚溪百口莫辩,慌忙道: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碰到她 原先最爱跟着她的那个武将姑娘,脾气最为火辣,义愤填膺:我过来的时候,你还伸着手呢!姚溪,原先我见你善良软弱,担心你被人欺负,常为你出头,没想到,这全是假的? 你太虚伪了! 姚溪气怒非常,原本端庄的脸色都扭曲了,突然看见人群之后的珈若,猛地一指:严珈若,是不是你陷害我?! 众人见她这副狠厉的模样,都低声议论起来。原先都说姚乡君知书达理,是京城闺秀中难得的才女,她如今这样子,那一点担得起那些夸赞? 姚溪是气糊涂了,一句话喊出来,就后悔了,偏偏又看见崔集从一旁过来,面上的神色,是不可置信。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崔集望向了万年郡主。 姚溪咬咬牙,勉强忍耐,道:嫂嫂有孕多思,身子又弱,晕过去了,多谢各位姑娘。有劳了,我先送嫂嫂回去。 武将家姑娘把人往怀中一护,道:我也正要走了,顺便送夫人回去吧。 姚溪出了这桩事,太后自然说不出口,要许婚崔氏了。好好的赏花宴,就这么搅黄了。 圆圆脸愣愣的出宫,没赢回古玉不说,又输了一件。 她一路喃喃:阿福不是,福寿乡君真的是有毒吧?还是真就有福气,逢赌必赢? 崔相第二日才听说这事,便招来崔集:原先你不同意这桩婚事,你是对的。是祖父迂腐了,以身份衡量她人,这才大意了,万万没料到,姚乡君的品性如此不堪。今后,太后若再提议,祖父会婉拒。你的亲事,便由你自己做主吧! 崔集沉默片刻,突然红着脸问:假如那姑娘,原先嫁过人呢? 崔相望着孙儿片刻,突然有些头疼:人都说祖父我迂腐古板,怎么你小小年纪,比我还老气?若是你二人的确情投意合,能好好过日子,又有何不可? 崔集又怔愣了片刻:祖父当真不反对? 此事,反对的是我吗?分明是你自己心中介意。崔相熟知自己这孙儿,语气重了些:崔集,你若是过不去自己心中这道坎,就不要耽误别家女子。 崔集继而沉默,良久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急了也咬人,小姚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鸭 第063章 阿福一连几天, 都激动的像只麻雀, 珈若也被迫关注了一下事态后续。 姚溪本来也不是没有成算的姑娘, 只不过她实在没想到, 平日像个软包子一样的嫂子许氏, 会突然的阴了她一把,害她在宫中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丑。 还有那武将家的姑娘,原本就容易轻信人, 还惯常打抱不平。原先许氏就刻意接触过她一两回,次次都柔顺软弱, 有苦难言的模样。那姑娘本身就有了印象,这次在宫中,自然就发挥了最关键的用处。 第二日, 京中都传遍了,姚乡君刁蛮任性,在家中不敬长嫂不说,还多有磋磨。许氏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她推搡之下, 硬生生掉了。 还有人绘声绘色,说亲耳听到, 姚溪诅咒嫂子, 生出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上一次的事,还有人从中遮掩,没算传的太过分。可这次的事过后,姚溪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姚沁方才得了太后的信, 联合一些老臣,想办法让邕城郡王回京,正是重得重用之时,没想到姚溪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让你乖乖坐着,等着嫁人你都不会,长这么大你会什么? 江都心疼女儿:你别说了,溪儿是被害了。 谁害她?早就叫你管教她,做什么也别落下把柄!蠢钝人,偏偏主意大! 许氏到底有了身孕,被江都拉着训斥了两回,每次都以泪洗面。 姚江看不下去了,又被许家人找上门来,要带闺女回娘家。 姚江烦他母亲,烦他妹妹,也烦哭哭啼啼的许氏,又被许家人吵的头疼,他脑子一抽,居然带着许氏离开公主府,住到了外边。 这下,算是落实了姚溪苛待长嫂的传言,江都公主怎么澄清都没用,还连带着给自己挣了一个恶婆婆的名声。 当晚,姚沁就将姚溪连夜送到了外边庄子上,打算找人说和,将她远嫁了。 姚溪回京不到十日,便又被父亲给送了出去。 至于一心想要拉拢崔氏的老太后,又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两个姑娘,可惜这次不知为何,一向温吞的崔相,十分正经的婉拒了。 阿福道:说是自家儿子有对象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崔家这位香饽饽有什么婚约? 竞秀问:崔大人比我家郡主年长,又是世家子弟,怎么会这么大了,还没有定亲? 阿福突然憋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怎么没有?原先是有的啊,结果被搅黄了。 秋池也问,怎么一回事。 我听人说,是崔公子不知道从里救回来一个妇人孩子,结果议亲时,那妇人反倒咬了一口,说这孩子是崔公子的私生子。那女家一查,查到妇人还是一名卖笑女,那姑娘信了,哭闹不休,退了亲事。后来听说,他是被人害了,可婚事是耽误了。之后几年,每次议亲,都不大顺。 -- 第125页 秋池、竞秀听完,忍不住对视一眼,道:总不会这么巧吧? 这回,轮到阿福纳闷了。 竞秀解释道:还是原先,我们刚回京的时候,一次回府时,碰到一妇人,抱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婴孩,故意往马车上撞,说把她儿给撞坏了。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为我家郡主打抱不平,后头,郡主还没说什么呢,崔公子就把人带到医馆去了。再后来,遇见过几次,次次都针对我们郡主。 阿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珈若正在对着珍珑棋谱,摆残局,百忙之中说了几句公道话:崔公子出身世家,为人正直,他以为那妇人是婴孩的母亲,所以才判断错误。世上怎么会有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他先入为主,所以才轻信了别人。自然,他错在偏听轻信,但要论错,是这妇人的大错,用自己亲生的孩子谋求银钱,太心狠了。 阿福被虚渊带去过一次马场,趁着春日天气好,就常出去玩。多数时候和虚渊一同,偶尔珈若也会同去。 这日,三人一同出门,半路上下起小雨,就提前回来了。 到公主府附近,雨越来越大,就都到公主府避雨。 刚到门外,就见几个人蹲在大门外,一个妇人光着脚,两只手不停的拍着鞋板,口中咧咧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福透过雨水,仔细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阴沉难看的很。 阿福吸口气,勉强握住颤抖的手指:两位郡主,今日怕是不能好好招待了,改日再请你们来吃酒。 虚渊:我要留下看热闹。 珈若: 阿福车帘一掀,就要下车,被虚渊给拦住了。 这种事,我有经验。你看下雨天呢,不说吵得赢吵不赢,他们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人家本来就一身泥巴,你要下去,他们什么都不干,先抹你一身泥。恶不恶心? 阿福:我不怕脏。我就去问问他们,究竟有没有良心。 那可不成!虚渊拽着阿福,你现在是和我一头的,我要看热闹,你就得赢。你要是输了,我想想,我妹子居然输了,回去得气好几天。 阿福自然的回口:谁是你妹子? 说话间,大门开了,含山公主被一群侍女婆子簇拥着,撑着雨伞出来了。 她脸色极不好看:你们怎么来了? 那妇人把满是泥水的鞋子往脚上一穿:乖囡,娘来看你啊! 含山公主没接话,从侍女手中接过银袋,递给那妇人:我早说过,叫你们在老家安分守己。要不然,凭你们那些罪名,杀头也够了。 她恨恨的丢在泥水之中:拿了钱,滚! 妇人捡起钱袋,掂了掂,又随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雨水,揣进了怀里。 囡,娘想你,想跟你住在一块。 含山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还有脸到我这里来?要不是因为你,阿福的婚事怎么会这样不顺?要不是因为你,她早先就有了封号 妇人立马又坐在地上,嚎啕哭丧,完了大声吆喝:你这狠心的囡,你打小阿娘疼你,连你几个哥哥都比不上,你就因为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封号不封号,连阿娘也不认了?你自小那是命好运不好,托生在妃子娘娘的肚子里,却偏偏流落到了外头,做了我们农家的闺女。这也就算了,你娘我委屈你了没? 你打小,你几个哥哥做农活,我都没让你下过地,你才养到细皮嫩肉一副好模样。你瞧瞧你,和别的公主站在一起,哪里比下去了?你是我的囡,我拿你当心肝肉,你进了京城,这好地方来享福来了,阿娘也不沾你的光,就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你就拿钱打发叫花子! 妇人越说越带劲,旁边几个妇人憨子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婆婆想你想的饭都吃不下,都瘦了。 含山听他们颠倒黑白,唱唱说说,心中一口恶气堵闷着。 她不是什么软弱的人,也一向泼辣,可这妇人的作派,叫她恶心透了。 阿福见她母亲气的脸都白了,似乎还在为这一家人伤心,刚要下去,就见含山做了个手势,公主府的侍卫立刻动手,将这一排闹事的人,压在了泥水当中。 那老妇人大喊大叫:还不放手?我是你们公主的养母,生恩不如养恩大,你们敢这样对我?囡囡,你把你娘的好,都忘了吗? 旁边年轻点的也跟着嚎:我是你嫂子 侍卫一用力,几个人都吃了一口的泥巴水,终于没声音了。 阿福站在车内,隔着老远,看她阿娘上前去,踹了嫂子一脚。 呸!你也配? 你们仗着我是公主,就以为自己也是皇亲国戚了?敢横行霸道,打死人?我早就看透了你们! 她说都懒得说,反正名声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她嘱咐一声,叫侍卫把人丢出城去:你们,都记着这些人的脸,他们都不是好人。下次,见一次打一次! 阿福这才松了口气。 -- 第126页 隔几日,阿福果然叫她们两个去公主府吃酒。含山公主老远就迎出来了: 两位郡主,太稀客了!哎哟,阿福现在太长进了,知道和宋王爷的郡主来往了! 得,还是原先那个咋咋呼呼的含山公主。 她好像很快就调整好了。 阿福等阿娘走了,才道:我偷偷派人去查了,那家子在老家不干好事,被人做了套子,把原先阿娘给他们的钱财,输了个一干二净。又被债主把房子都收走了,还有人追债,要砍手跺脚。他们被逼的没办法了,就跑到京城来了。 所以,我特意瞒着母亲,雇了一辆上好的马车,把他们五花大绑,拖回老家了。对了,还把之前阿娘给的钱袋,也抢回来了。我这可是千里相送,情谊深厚呢! 珈若:你跟虚渊学坏了! 虚渊:我瞧着像珈若的手段!够黑! 珈若摸了摸阿福的头:小阿福已经能替母亲遮风挡雨了,真厉害! 虚渊:我现在夸,还来得及吗?你可真会哄,怪不得阿福更喜欢你呢。 阿福把原先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珈若倒是知道,虚渊却只听闻一点风声,大概知道,含山公主当年回京时,闯下不小的祸,好像连陛下娘娘,都一起得罪了。 那还不都是这家人干的好事?脑子没有,胆子不小!胃口也大,贪心蠢人蛇吞象,什么都敢干!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好像身体被掏空o(╥﹏╥)o 第064章 阿福学着珈若的样子, 单手托腮, 片刻, 认真听讲的虚渊也换了个姿势, 三个人如出一辙。 阿福叹口气:当年陛下找到我母亲的时候, 派人接母亲进宫,那人把这蚂蟥一样的一大家都带上了。说是他们这么多年,辛勤养育公主有功, 进京封赏。后来我明白过来以后,偷偷打听过, 是太后派去的人,特意如此安排的。 这种事,含山公主似懂非懂, 反正她们母女也不入太后的眼,阿福也没告诉阿娘。 接引的使者一路上对他们吹捧有加,让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皇亲国戚,从此要一步登天了。再加上,这个使者穿针引线, 有些地方官员,也是忙着阿谀奉承, 送礼送人, 还有些让他们给陛下带贺礼。他们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都答应,送什么都收。我阿娘当时不懂事,一心只听养母的, 我又小,什么也没留意,还以为就是这样。 到后来,他们居然私下收银两,许下官员名额。多少银子一个官,还收了一万两,卖了一个宰相。现在想想,他们真是无知又贪心,什么事都敢干。幸好,陛下又派了人去,将那个接引使就地斩杀。又因为他们路上无法无天,还闹出了人命,陛下震怒,要将他们法办。 要不是陛下及时察觉,让人在京城外拦住了人,事情闹到人尽皆知,还不知含山公主和阿福能不能顺利回京。 可那会含山对家人眷念甚深,不理会陛下的苦心,居然哭着求到宫里,让放了她的养母一家。经太后指点,又去求皇后娘娘。但国法难违,她求不成,一气之下,居然把皇后娘娘撞进了水里。 虚渊: 你要是直接去撞陛下一脑袋,他都不会生气!可那是皇后娘娘,我听人偷偷说,皇后娘娘一生气,叫陛下跪床头就跪床头,床尾就床尾。 怪不得陛下虽然压下了这件事,护着含山和阿福的名声,可这几年都不肯给阿福一个封号。 原来是气这回事呢。 阿福也心累:阿娘打小是在这户人家长大的,小时候舅母打我,她急了就上去撕扯,可日子过的这样难,她都没想过,自己出去过。她不是蠢钝,她也很难,那些习惯,是从小就在这个怪异的家里养成的。后来,她离了这家人,身边还有陛下皇后赐下的女官嬷嬷,她也学了很多,才慢慢改了些。 含山公主磕破了头、跪断了腿,替这家人求情,陛下情难取舍,毕竟是皇家公主,却因当年乱事,流落农家。 她越是刁蛮粗鲁不懂事,陛下就越是惋惜。再加上是这种人家长大的,陛下最后将主犯,这家的两个儿子,流放二十年。其余人遣回原籍。 最可气的是,含山公主出宫相送时,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居然听了养母和妻子的蛊惑,想弄个现成驸马当当,试图欺辱含山公主。 他当然没能得手,也是因为这个,含山公主死心了,看透了这吸血的一家人。 这日珈若惯常去慈幼院,秋池略通小儿医术,给几个孩子看过诊,又四处视察了一番,方才要走,就见崔集直直的过来了。 崔集故作镇定,施了一礼:原来是郡主。 又急忙解释,颇有些欲盖弥彰:崔氏每年都会有专门一笔银子拨给慈幼院,用以雇请乳母、养育幼童,因此,每个月都会让崔氏子侄过来看看。以作监察之意。 珈若心说,装模作样什么呢?方才他在矮墙那里,早就看见她了。 方才闪避几次,此番倒正儿八经的过来厮见了。 珈若也见了礼,便要走了。她刚挪步,崔集紧张的往旁一闪,挡在了珈若面前。珈若只当他腿抖了,又往又走,崔集又抖了一下,挡住去路,结结巴巴的道: -- 第127页 郡主,崔,崔某有要事找郡主。这几个字都差点听不见了。 崔集沉默片刻,觉得脸没那么烫了,才道:郡主有所不知,您尚未与温大人议亲时,陛下曾向我祖父提过,我与郡主的 崔集脸又热了。 那时,我无知且愚蠢,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我却误会了郡主的为人,因而拒绝了。后来,郡主下嫁温大人,姻缘并不顺利。 珈若清浅一笑:姻缘之事,难以言说,与外人无关。言下之意,崔大人您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崔集苦笑一声:我自幼出身世家,有唾手可得的青云之路,也看惯了大族之间的暗中往来,自以为唯独只有自己是个世间难得的清白人,对人对事都过于偏激,因此,才蒙蔽了心眼,闭目塞听,做下错事。他重重的行了一礼,难得郡主不怪罪。 珈若说过,他是个难得的正直之人,一点也没说错。 崔集吸了口气,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打开,双手奉上:郡主,这金锁是崔某母亲挚爱之物,若是郡主有意,能否收下? 珈若被他突如其来的定情信物,吓到差点往后一跳。 崔大人,难道是存了补偿之意,才要和我议婚? 崔集脸色通红,连忙摆手:自然不是!万年郡主,上次太后娘娘赏花宴,我便决意,不论祖父如何见怪,太后娘娘如何安排,我是必定要拒绝的。 青年男子脊梁直的像一棵高山松柏,可脸红透了,声音还是稳稳的:我对郡主,是真心实意 声音越来越小了。 脸越来越红了。 崔集害羞的快死了。 珈若脑子里转的飞快,崔集的确是个少有的正直青年,品性纯良的像个稚子。 直接拒绝,伤人。珈若活过两世,在这么一个薄脸皮面前,觉得自己像个姐姐,还是要包容一些。 可若拒绝的不彻底,也是不行。 语气要委婉,内容要坚决! 没错。 崔集害羞的功夫,珈若脑中已经否决了一条又一条,最后定了: 崔大人,我不会收。因为,你这幅正经样子,和我前夫太像了。 崔集:???这算哪门子侮辱? 你前夫那是假正经,我只是古板了些他脱口而出,又立刻想到,君子不言谈他人是非,便顿住了。 珈若面无表情,内心实在哭笑不得:崔大人,我喜欢武艺高强的! 崔集立即道:君子六艺,我样样不差! 珈若也放弃了,自暴自弃的继续:那会耍刀吗?我喜欢会用刀的。 崔集正色道:剑乃兵中君子,崔某惯用长剑,绝不用刀。 珈若无言的叹了口气。 突然有种老母亲的错觉:孩子呢,是个好孩子,可是这个小崔,真的,真的太古板了! 夜色侵染了整座城。 城门开了一条缝,萧融没有一息停歇,黑幕之中,白马如烛,如划过的流星,穿过了城门,又冲破了夜色。 他单骑入城,正是因为,明日便有不速之客,即将抵达京城,要早做准备。 此人入京,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信号。京中只怕又要蠢蠢欲动。 方才回府,唐濡便迎过来了。 萧融解下披风,语气淡淡的问:我离开这几天,京中如何? 唐濡想了想,点点头:都挺好的。 萧融眉峰微微一挑,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唐濡是越来越蠢了。 没有别的事? 唐濡思索了一下,他家王爷最为关心国家大事:太后娘娘好像不大好,病了一场,把崔相都找来了,说要交代后事。太后娘娘问,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亲眼见到幼儿一面。 陛下皇后都在,太子也在一旁侍疾。陛下听了这话,突然泪如泉涌,情急之下,命人召邕城郡王回京。 听说,崔相出来以后,痛呼不已,说陛下太冲动了。 萧融心不在焉。心想,唐濡果然蠢。 这些他当然知道,他连夜回城,正是因为,明日邕城郡王就到了。 他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要回京了,这些,陛下都算的准准的。 萧融依旧云清风淡:没有别的事? 唐濡一拍手掌:不对!好像有! 嗯? 唐濡贼兮兮的,不无快意道:陛下将北狄使馆,迁到永裕河旁边了哈哈哈 永裕河是一条水沟,这个地点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各国使馆,原本都在最好的地段。只有北狄使馆单独被丢到此处,就有点微妙了。 萧融放弃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那您问什么? 萧融:蠢货!镇北侯府万年郡主,她好吗? 唐濡摸了摸脑袋,露出了然的笑容:您想知道的是这个呀!那您早说呀,东拉西扯的干嘛? 萧融忍住气,这从刚才开始,东拉西扯的是谁? -- 第128页 明日你就收拾东西,去兵器坊 唐濡语速飞快:郡主好的很!进宫看公主,马场溜大马,带着福寿乡君到处跑,还和涅阳郡主一同办了一场杂戏,在大阳居。据说,是应含山公主的请,特意办了,给福寿乡君寻个合眼的夫君。 找着了吗?快些嫁出去吧,整日缠着他家珈若。 没。倒是今日,听说崔相腆着老脸,向陛下求亲了! 萧融:嗯??怎么觉出有些不妥来? 为其嫡孙翰林院崔大人求娶万年郡主。 萧融捏着外裳,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只不过似乎从字里行间透出了磨牙声:郡主怎么说? 还不知道呢,陛下说,郡主的亲事,得问过她自己。不过,听说陛下十分开怀,特意挑了崔大人编撰的书目来看。看完以后,唐濡学着陛下的样子,笑了几声,说,有眼光,有眼光!太有眼光了! 萧融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眼光? 天底下只要没瞎的,谁不稀罕他家珈若? 蠢货! 唐濡:???他怎么了就又蠢货? 萧融撵走了唐濡,躺在床上,闭目就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开门就走。片刻,萧融又转回来,重新摸了一件新衣穿上,这才大踏步离开了王府。 夜色中跑的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急归急,新衣服一定要穿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禾酥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5章 春日的夜, 凉风徐徐。天边没有一点光, 浓稠的夜正可好眠。 珈若半夜醒了, 摸着黑从小隔间的炉子上倒了半杯温水, 也没惊动外面守着的竞秀。 她捏着茶盏, 原路回去,刚进了小屋,便顿住了。 她饮了一口茶水, 放在床头边的高凳上,慢慢悠悠的从榻边暗格里, 取出了雪洗。 宝剑不必出鞘,锋芒或也太露。 珈若站在窗边,不露出半点行迹, 突然窗户轻轻一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人头先探了进来。 珈若毫不犹豫,手持剑鞘,剑锋顺势送了出去。那人似乎完全没料到, 但还是敏捷的往后一闪,避开了这干净利落的一招。珈若剑锋不停, 诡异的旋转了一圈, 像是黏在那人脖子上一样,如影随形。 若是平时,萧融大可以避开,可此时他半边人吊在窗户上, 躲避不及。珈若剑招精辟,毫不留情,只是为留活口,未下杀招。最后,萧融被卡在窗格子上,剑刃如跗骨,立即赶到。 萧融压低声音、急促的道:是我! 珈若立即收势,但剑还架在他脖子上。 长宁王?您大半夜的,是找错家门了吗? 外间,竞秀听到了声音,立即起身,脚步急促,眼看就要掀帘进来。 萧融:女侠,饶命!这真的太丢人了! 珈若低咳一声,忍住笑:秀儿没事,我喝了口水。你睡吧。 竞秀还不放心,说要进来看看。 珈若道:那不如去院中看看。 竞秀立即出门,转身去了院子里。珈若一把拉下萧融的脑袋,把人从窗户口拽了下来,稳稳的关上了窗。 竞秀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这才回去睡了。 萧融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唐濡给传染了,像个十足的蠢货。 不行,回去还是得把唐濡弄走。 珈若悄声问: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萧融: 他来干什么? 大半夜的,怎么看也不像做了件正经事。他若是十四五岁,那倒也无妨,树也爬得,墙也翻得,什么现眼的事做的出来,什么丢人的话也说的出口。 可他老人家今年二十有五,一张老脸虽然不算弥足珍贵,也经不起往地上这么一丢再踩上几脚。 尤其,还在心上人面前,该要的面子还是要的。 屋子里一点光亮也没有,暗室之内,珈若离他不近,他千挑万选的新衣服,自然也看不见。 珈若见他沉默不语,悄悄咪咪的端了一个凳子过来,请他坐下。 王爷先坐吧。 萧融轻声道:珈若。 珈若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萧融又唤了一声:胧胧。 这是珈若的小名,往常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会这么叫她。偶尔太子被她气急了,要这么喊。除却最亲的这几个,旁人不会这么喊她。 珈若听他的声音,沉而重,像从喉间压着发出来的一半。 她心间突然一跳,原本觉得并没有什么,此刻才发觉,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颗心也像被他一声喊,吹到了空中,晃晃悠悠的飘荡。 偏偏竞秀又在门外问:郡主可要什么?您还没睡吗?我听着屋里似乎有动静。 不等萧融开口,珈若差点咬着舌头了,立即道:无事,你睡吧。 萧融大马金刀,坐在凳上,人立刻矮了下去,比珈若还要低上一些。 他突然伸手,黑暗中准确的抓住了珈若的手腕。 -- 第129页 珈若呼吸急促,微不可闻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做什么? 萧融突然笑了笑,在黑夜里,仿佛有回声。 他顺着手腕往下,抓着了珈若的手指。 珈若下意识的要甩开,他慢慢道:胧胧,你要是不愿,大可以甩开我。 珈若听得他呼吸声,听得他故意压低的笑声,一字一句都在耳边。明知道他故意的,可手上却使不出丝毫力气。 你要是不甩开我,那我就抓住了,一辈子抓着。 珈若气的一脚踩在了他鞋子上,重重的碾了碾。 萧融当然也知道不能太过分,松开了手。 珈若松了一口气,仿佛避开了什么极大的诱惑。可又有丝丝的恋恋不舍。 萧融收敛了笑,正色道:从前,我受陛下之命,接管镇北军起,我就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你没见过我,我也只在你小时候见过你一眼。 珈若早不记得了。 但从我知道,你伤重回京,我就曾想过,甚至俗气的像神佛祈求,希望这个小姑娘一辈子顺心顺意,有人能护她一生一世。 珈若虽然看不见他,但能从声音里听出,他此刻有多认真。 突然,萧融从衣袖里,掏出一把芫荽来。 珈若还没来得及阻拦,萧融就咬了一口,生吞了,继续道:你知道我对芫荽过敏,其实,我也不爱吃芫荽,闻到就觉得臭不可言。 珈若脑中都已经空白一片,茫茫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萧融继续:我就是要你知道,不吃芫荽的人,有多恨芫荽。但我可以! 他又说了一句,胧胧,我来疼你,我来护你,我只想你一辈子顺心顺意。 然后,突然倒了下来。 珈若急忙上前,把人扶了一把,这才发觉,他似乎晕过去了。 竞秀今晚守夜,本来就十分警惕,又总听见郡主房中有些窸窣之声,因此也没睡着。 正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郡主房中突然亮了灯,门帘高高挑起,郡主面沉似水站着,让她立即去长宁王府,请大夫过来。 竞秀都来不及问,出了何事,即刻去请,小老头儿被快马架了来。唐濡絮絮叨叨的跟在后面,不久就冲到她前面去,率先带着丘大夫进了镇北侯府。 竞秀回到府中,才知道,长宁王不知为什么缘故,到了她家郡主的闺房之中。又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晕倒了。 正满脑子浆糊,秦鸾喊她一声,让将热水送进来。 竞秀进了内室,丘大夫捏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挤开了长宁王的嘴。唐濡铁塔一样站在一边,碎碎叨叨: 王爷,您怎么这么想不开! 至于长宁王,他脸色通红,被郡主才换的嫩芽绿锦被簇拥着,居然还显得有几分娇弱。 竞秀木然的倒了水,看丘大夫给他灌了药,片刻,长宁王脸也不红了,人也慢慢清醒了。 竞秀木然的出去了。 秦鸾也退了出去,只有唐濡还在嚎,王爷您这是犯的哪门子傻? 隐约的,听见长宁王冷静的道了一句滚。 珈若正立在门口呢。 竞秀啥也不敢想,啥也不敢问,憋了半晌:郡主,您不去看看王爷吗? 珈若又气又笑:我若进去,怕他当场自尽。 秦鸾过来,说偏院收拾好了,珈若打了个呵欠,就去隔壁睡了。 第二日,珈若起身时,就听说长宁郡王早就走了。 随后,一连好几日都没有露面。 竞秀去向唐濡打听了,说人早就没事了,只是当时吓人,及时用了药,翌日一早就好了。又奉陛下之命,去将邕城郡王接进城。 邕城郡王回来,垂危的太后娘娘,也不药而愈了。 珈若放心了些,左等右等,也再不见萧融抽空过来,连只言片语也无。 竞秀端正的站着:郡主,我给您讲个笑话吧! 珈若应好,竞秀板着小脸,正经道:从前,有个甘蕉(香蕉),它觉得天气太热了,就把自己的皮给脱了,丢在地上。后来,这只甘蕉就死了,郡主,您说这是为什么? 珈若正在捻丝线的手一顿:什么?这都什么和什么? 秋池饶有兴趣:因为,它没有皮了? 竞秀老成的颔首:差一点。 秋池继续猜了几个,都不对。 竞秀望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脸皮脸皮,脸等于皮。他丢了皮,所以他丢脸死了。 珈若: 竞秀道:唐濡告诉我,王爷这几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偶尔安静下来,会突然深深的叹口气。对了,唐濡还给我一串甘蕉,送给您吃的。 秋池抿嘴一笑:唐副将真这么说?他亲口说,让你把甘蕉送给郡主? 竞秀摇头:没有啊,我们说完话,他突然叫我等一等,一口气跑了,好一会儿气喘呼呼的跑来,甘蕉给我就又跑了。说起来,我每次去,他都要给我捎点好吃的回来。 秋池忍住笑:郡主也不吃这个,秀儿,你拿去吃了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 第130页 一整日,珈若都没停手,晚上,让竞秀再跑一趟王府,替她送个东西。 唐濡接过盒子掂了掂,声音故意大了点:竞秀姑娘,这盒子里头,是什么呀?是送给谁的啊? 月亮门后的萧融,面无表情站着,目光冷冷的戳在唐濡脊背上。 竞秀:自然是我家郡主的心意。她突然凑近,你家王爷,那晚上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家郡主屋里去了? 本尊就在后面,唐濡哪敢胡说:我也不知道啊!昨天的甘蕉,好吃吗? 竞秀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挺甜的吧。郡主尝了一个,秋池让我留着自己慢慢吃,说什么好好品尝其中滋味。我当时吃太多点心,放在外间,结果,晚上想起来,就没了,嬷嬷饿了,给她们吃了。 唐濡啊的一声,抱着盒子,丢下一句等我,就又跑了。 竞秀等了片刻,荷包突然掉了,她蹲下身,冷不丁发现,月亮门下,镂空的菱花砖内,透出了一双玄色绣金线云纹的靴子! 竞秀站起来,傻愣愣的趴在月亮门上,露出半个脑袋:王爷?不是说您不在家吗?您好些了没?我们郡主,可担心您了!您几时再去我们侯府? 萧融: 珈若眼前这傻丫头,和唐濡那笨蛋,真真一对蠢货! 他面色如常,自若道:等你嫁出去,本王再去吧!免得被你戳心窝子。、 竞秀:啊? 作者有话要说:  箫脱衣甘蕉郡王(暴露了,并且丢脸死了):气哭o(╥﹏╥)o 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哟!爱你们么么 咳咳,本章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至于箫郡王这个骚操作呢他是以为自己就喳一口,只会起红疹子,然后还可以潇洒的表白完,回自己王府里去。没想到会越来越严重,直接厥过去了。(啧啧,我都替他丢人 Ps.现实中如果有过敏啥啥的,还是要远离过敏源哦!如果过敏严重,还是挺危险的,而且真的会很不舒服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anderyang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6章 竞秀办完事, 又抱了一把甘蕉回府。珈若问, 可曾见到王爷, 若是没见到, 有话没有。 竞秀道:有。王爷让我快点嫁人。 秋池噗呲一笑:王爷是嫌你碍眼?那赶明儿他就知道了, 即便你嫁了人,也还会在他眼面前。叫他只管等着吧。 秦鸾了然,与秋池相视一笑, 偏偏只有竞秀懵懵懂懂,自顾自的剥甘蕉吃。 太后心心念念, 让犯下大错、不得入京的邕城郡王回了京城。 虽然有崔相等当着文武百官质疑,太后病重,陛下松口让邕城郡王回京, 不过三日。邕城到京师足足有半个月路途,邕城郡王是飞回来的吗? 邕城王分明是早就动身了!先帝当年亲口下旨,让邕城王无旨不得入京。如今,这可是抗旨! 但陛下神色无奈,也只以太后思念幼子, 朕虽为人子,却不能慰藉母亲为由, 让群臣不必再计较了。 太后见了幼子, 喜笑颜开,病也渐渐好了,要在御花园之中举办夜宴,迎接她的小儿子。 夜宴这日珈若入宫, 听闻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去御花园晒太阳了,便也去寻。 方才转过石榴丛,还未到浮碧亭,就见桥上,有个金冠黄袍的男子手中拿着花枝,歪歪斜斜的靠着栏杆站着。面前低眉顺眼的站着几个宫女,被他轻佻的拿花枝一指,就低着头避让。 没意思,都是些草包美人!旁人接了孤的花,欢喜还来不及呢!一看啊,你们就是孤那个皇后姐姐调教出来的,个个呆板木讷的很。 为首的宫女不卑不亢,道:回王爷,奴婢们都是服侍公主的,忠于职责,不敢逾越。 言下之意,王爷您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奴婢们伺候不着您呢! 那男子冷笑一声,正要发作,突然看见了珈若,一挑眉,起身朝她们过来了。 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小美人?这百花丛中,竟然只有你独独一个,勾的人眼睛都挪不开。皇兄这么多年都不许我回京,难不成就是怕我抢他的美人还有江山?啧啧,这旁的嘛,孤几时稀罕?美人倒还是稀罕的。 秦鸾挡在前面,即刻表明珈若身份:休要无礼。我家姑娘是镇北侯府万年郡主。 男子露出了然,目光落在珈若脸上、身上,最后极其放肆的停留在了腰肢上:原来是我那嫂子的小妹妹。孤王听说你原先嫁了人,却真没料到,居然是这般的尤物!你那男人是瞎了眼吗? 他刚说完,手中突然一空,珈若拿下了他手中花枝,沉着面容慢慢往桥上而去。 男子深吸口气,口中道:美人过处,连风都是香的。说着,跟在珈若身后,见她停下,眼珠一转,故意脚下一歪,往前边珈若身上一扑! 珈若冷冷一笑,避让开来,手中花枝利落的往他脸上划了一圈,立时现出血痕,还不等男子叫喊,她飞起一脚,就将人踢翻,踹进了河里。 -- 第131页 去河里做王八吧! 说完,拍拍手,潇洒离去。 宫女们连声叫起来,把邕城王捞了出来。没想到,这桥不高,河也不深,邕城王偏偏磕到了石头上,昏迷过去。 宫女们都没什么主意,又不小心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才找来宫中侍卫,将邕城王送了回去。 邕城王被一群宫女抬回了太后宫中,太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出去转了一圈,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她口中儿啊、心肝肉啊,急忙叫人去请御医来:都是蠢货吗?就没分派个人去请御医? 她心急如焚,等御医的功夫,把人叫过来问,是谁这么大胆,把邕城王给撞进了河里,瞧瞧这一身泥水,都跟泥糊的一样。 宫人们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片刻,去请太医的人回来了,别说院判院丞,就抓来了一个正在值班的小御医。 太后气的倒仰:御医呢?太医院都是吃干饭的?偌大的太医院,连一个像样的御医都没有? 内侍急忙道:听说,听说是去了皇后宫中 太后急了:怎么回事? 内侍道:听说今日万年郡主入宫,不知怎么的,受了惊吓,旧疾发作,在御花园就晕倒了。皇后娘娘急坏了,急忙弄回宫中,招了几位御医去瞧。哪知道,万年郡主昏迷不醒,也没个良方。后头,太子亲自把人送回府,连带着御医们也都到了镇北侯府。 太后此时还不知道,邕城王昏迷和珈若有关,只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宫嬷嬷,拿了手令,去镇北侯府传御医。 片刻功夫,邕城王捂着额头悠悠转醒,他呲了一声,看见太后,立刻道:母亲! 太后拿温热的帕子轻柔的给他擦着额头,正此时,陛下也听闻邕城王昏迷,特意过来探望。 太后温柔的望着小儿,手下小心翼翼,偶尔眼风扫到陛下,也是冷冰冰的。 陛下拱手在一旁等候,默不作声。 良久,邕城王才撒娇的道:母亲别擦了,您手该累了。儿已经好多了,母亲这样疼我,就算不看大夫,也能好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傻孩子,莫胡说。 转脸又冷冷道:御医呢?皇帝,如今我和你弟弟,孤儿寡母,是不是要哀家这个做娘的,跪下来求你,才肯派御医过来救你弟弟? 陛下连称不敢,只说御医已经在路上了。 万年郡主病发的急,几位院判去看过,束手无策,这才召集御医一同会诊,拟个最为有效的法子来。 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后的妹妹是金贵,比哀家这儿子是要宝贝多了!都不知皇后是如何管辖后宫的,御花园之中,让你弟弟出了这种事!若是太子还在,他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太后说的太子,自然不是箫嶷。而是陛下早逝的兄长,瀚太子。 陛下听得太后一番抱怨,连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沉默听完,才沉缓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见他纹丝不动,更是气愤非常,手中珠串在地上狠狠一掷,珠玉四处迸溅:你这木讷的性情,和你外祖,简直一模一样! 她仿佛气坏了,银丝都乱了,恨恨的望着陛下,不像望着自己的儿子,倒像望着仇人。 邕城王见太后已经气到了顶点,这才轻轻晃了晃太后的衣袖:母后,您别气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您就别再说皇帝哥了,也别再追究万年郡主把我踢下水的事了。 太后这才知道,邕城王落水还和万年郡主有关。她猛地站起来,手指发抖的指向陛下:你疯了吗?你居然指使严家那个小丫头,这样害你弟弟?你就这么容不得他?是不是也容不得我了?好,好 陛下微微皱眉,这才露出了进来以后的第一个表情。 他不敢相信:母后,六弟说,是珈若把他一脚踢下了水?珈若那孩子,您不是也知道?您觉得,这像话吗? 太后哪里听得进去: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她踢的,难道,还是你弟弟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陛下沉默片刻,道:这也未必。母后,您可知道,珈若今日是如何发病? 珈若身边的女官告诉我,她去浮碧亭见皇后,路上恰巧碰见了六弟。六弟正在戏弄宫女,见了珈若便出言不逊。女官表明珈若身份,多次阻拦,六弟却依旧言辞轻浮,举动也十分无礼 陛下深吸口气:母后,六弟实在太荒唐了!女官和宫女都可以证明,他站立不稳,从桥上翻了下去。珈若又惊又怕,这才发了旧疾,宫女们都吓坏了,急急忙忙禀报皇后。皇后并不知,当时还有六弟在,这才只顾着照看珈若。 邕城王张大了嘴:我没有!母亲,我只是看她长的好看,夸了几句。知道她是镇北侯家的人,我哪敢招惹,就要走了,谁知道,她一脚就把我踹到了河里。母亲,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太后连忙安抚:为娘知道了。我的儿,你受苦了。你自小乖巧,又不像别人,光会惹我生气,你哪会说什么谎话? -- 第132页 陛下眼观鼻、鼻观心,再不言语。 片刻,御医气喘吁吁的赶回来了。 太后急忙命他给邕城王看诊,倒也无大碍,身上也没什么伤处,养几日就好了。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万年郡主的病,如何了? 御医小心翼翼的看了陛下一眼,道:那脉象实在太乱,臣见所未见,再观脸色,苍白的很,气息也若,只怕 陛下立即道:母后,朕要即刻出宫去看看。 太后立即动怒,邕城王拉着太后的衣裳,问道:那今晚的宫宴呢?皇帝哥不去吗? 太后温声劝了几句,让邕城王好好养伤,宫宴之事过几日再说吧。 邕城王拒绝之后,太后强硬的对陛下道:太子不是在吗?你就不必去了,何况,你又不是大夫,去又有何用?宫中夜宴,本来就是你为了迎接邕城王。帝后若不去,成什么模样?是叫天下人都知道,你容不下幼弟吗? 陛下沉默片刻,终究没说什么,只不过夜宴之上,时而出神,连崔相问话,都忘了回答。 皇后也不如以往言笑和善,只略微坐了片刻,敬了三杯酒,便借口照看小公主,提前离席了。 反倒是邕城王,十分活络,尤其是太后对崔相更是极尽笼络。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邕城王宫中无礼,将镇北侯遗孤给气晕,还若无其事的在宫中宴饮作乐的流言,早就传了出去。 崔相虽然当时不知,还尽力缓和陛下和太后的关系,等回府之后,得知了邕城郡王的荒唐事,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太后察觉之时,流言已经甚嚣尘上,传的满京城沸沸扬扬了。 竞秀再一次将太后遣来的宫嬷嬷给打发走了。 珈若坐在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野史,问道:邕城王也派人来了吗? 竞秀道:是来了。不过,在外院就被太子殿下给撵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哥:内心波澜不惊,还有点想打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7章 太后握着佛珠, 气闷的倚在软塌上。 邕城王不时撩拨一下身旁伺候的宫女, 剥了一颗葡萄, 趁太后不备, 突然塞进了她嘴里。 太后原本还在动怒, 睁眼一看,是自己儿子,半情不愿的把葡萄吃了。 你要什么女子, 哀家都能弄来,你偏偏去招惹严氏女?你二哥令人厌烦, 娶的皇后也不是什么好的,当年我有意和宇文家联手,让他另立皇后, 偏偏叫他察觉了,还以此为借口,将宇文家发还原籍,断了哀家的臂膀!你如今莫不是也要栽在女人身上? 邕城王半真半假的笑道:儿子是陛下的弟弟,迎娶皇后的妹妹, 难道不也是佳话一件?再说了,我连碰都没碰到她, 啥便宜也没占到 太后狐疑:那你怎么掉下去的? 邕城王刚要开口, 太后就道:你别说,是她把你踹下去的。那丫头腿还没有你胳膊粗,她怎么踹你?十个她也撼动不了一个你来。 邕城王这下可真没处说理去,连他亲娘也不信这回事。他问:听说, 那丫头还病着呢!早知道,前几日宫宴就不去了,孤也装病。 太后道:崔相上书,让陛下好好教导幼弟。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如何教导?这个崔相,实在太过死板了!居然说,让你亲自备着厚礼,去向那丫头赔礼谢罪!你那皇帝二哥,巴不得你去出丑,这不,到哀家宫里来,让你去做做样子。说的好听,他眼里几时有过你这个同胞弟弟? 邕城王笑了笑:母亲莫气。您岂不知,这死板之人也有好处,而且,还有些特别的用处。何况,还是崔相这样,半朝文官的lsquo;恩师呢? 再说了,想要本王道歉,她可得好好受着! 这日,邕城郡王便特意挑了半车厚礼,由十余禁军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到了镇北侯府。 他高头大马往门前一站,派人上去敲门。 赔礼?崔相施压,也便罢了,只不过,这小丫头担得起吗? 门还没开,他便中气十足的咳了一声,当着随从的面吆喝起来:万年郡主,前几日在宫中,是孤王不对。孤今日特意备了厚礼,来向郡主赔礼。 一连喊了几声,镇北侯府大门紧闭,全无动静。 邕城王把玩着手中马鞭,故意油腻腻的一抹鼻子,歪斜在马背上,继续喊:万年郡主,前次在宫中,孤王有眼不识金香玉,错认了郡主,言辞唐突,说了些轻浮的话,还不小心 做了点浪荡的事 话还没说完呢,大门突然开了,中门之内,立着两位威严的老夫人。 两位宫装老太太一着深紫,一着靛青,一位手持檀木龙头杖,一位握着祥云银棍。 正是姚阳大长公主,和常山大长公主。 邕城王长这么大,最怕的就是姚阳这位姑姑,噗通一下从马上翻了下来,腰被闪的一个趔趄。 姚阳姑姑,您怎么来了? -- 第133页 怎么来了?从邕城王浩浩荡荡的出宫门,长宁王便派人快马加鞭,给两位老公主传了信。这不,就坐在中门,等着他呢! 姚阳大长公主沉着脸,不怒而威:看看我的小珈若,怎么样了。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可不得替她出头? 常山大长公主笑眯眯道:小六,姑姑听你在外面喊,是来赔罪的?赔什么罪? 姚阳继续问:我怎么听说,外头有不少传言,说你亲口说,是珈若这孩子把你踢下水的? 姚阳老公主仰头,望了一眼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多头的小侄子,伸出拐杖就敲了一下他的腿:珈若比我还矮,小萝卜头一样,能把你八尺男儿给踢翻? 呸!你要脸吗? 邕城王目瞪口呆,捂着小腿,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要脸?我说的都是真话!姑母!您可是我亲姑母,怎么光帮着外人说话? 姚阳大长公主继续质问:你常年不在京中,认不出万年郡主也罢了,为何你后头明知道了,却不去赔礼,反而在宫中继续饮宴作乐,这成何体统?当年镇北侯府一家近二十男丁,尽数战死沙场,你再不懂事,竟然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 姚阳老公主语气越来越重,她最看重的大孙子聂藏戎也在军中,她只要想到,京中还有这样浑浑噩噩的贵胄纨绔,就觉得糟心透了。 她一个字一个坑:你就算花天酒地不懂事,你文不成武不就,不知道保家卫国,难道连对用血和命保家卫国的将士家眷,最基本的敬重都做不到吗? 你这些年,不止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年纪也长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邕城王被训的满脸唾沫,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一脑门子的家国大义之中,就捕捉了一点。 他特么是冤枉的啊!被逼无奈才来道歉的啊! 他道个鬼的歉? 邕城王喃喃道:可是孤王真的是被她一脚踹下河的啊!他明明是受害者啊! 姚阳老公主:你还敢嘴硬?说着,拐杖噼里啪啦的往他身上招呼。 常山老公主一向温和,对晚辈都十分和善可亲,软乎乎的问:小六啊,你姑母和你说了半天,所以,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吗?! 说罢,刷的一声从银拐杖之中,抽出了细剑! 邕城王嗷嗷叫了几嗓子,丢下半车礼物就跑了。 邕城王捂着老腰,坐在车上不住的叫唤。随侍的人生怕遭殃,早急急忙忙的去给太后报信。 收了本王一大车宝贝,还害孤王闪了腰!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吗?不知道腰对男人有多要紧吗? 他来时还是骑的马,带着一队禁军护卫,不知道多威风。哪里能料到,好巧不巧,就碰到两位老公主? 这两位老公主可不简单,当年周太后还是皇后,这两位就敢当着满屋子宗亲的面,骂周太后偏心,骂的她一声都不敢吭。 邕城王自小被这两位姑母呵斥大,天生就有一种畏惧,哪里还敢出什么幺蛾子? 正让人给他揉着腰,马车突然猛烈一晃,邕城王本来就是趴在窗口坐着,这么一甩,头下脚上给挂在了车窗上。 随从也摔的七荤八素,急忙把人从车里拽出来。这才发现,好好的车辕,齐齐断了。 邕城王连声哎哟:去查!赶紧给本王去查,到底是谁要害我?怎么这么倒霉! 正乱成一团,身后内侍道:王爷,前边那是不是长宁王?方才奴才看见长宁王带着人马过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邕城王勉强捂着腰站起来,尽力保持皇族子弟的清贵形象。 他看清这个小弟如今的模样,嘶了一口冷气,总算明白,太后为何这么想要拉拢他了。 立如玉山,行如烈风,腰间还系着一个炼色祥云福袋,咦,这福袋上嫩绿的枝叶,莫非是一丛芫荽? 谁往荷包上绣芫荽啊?不过,这银色云纹,配上生机勃勃的一抹绿,下面还挂着一串七色碧玺的珠串,竟然还十分好看。 他咧了咧牙,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正要打招呼,就见长宁王嗖的一下,都没停留,就从身旁过去了。 珈若起身送走了姚阳和常山两位大长公主,姚阳知道她在装病,老怀欣慰:好孩子,还是你机灵。这混账被太后宠的太不像话了,日后,他再敢来,你也不必理会,叫人去叫姑奶奶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今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怕我手中这拐杖了! 探病的人一走,秦鸾糊弄走太后派来请脉的御医,府中才算安静下来。 珈若穿针引线,绣的是一条炼色云纹的腰带。 迟钝的竞秀如今也认出来了,这和她上次送出去的荷包,是一个配色。 郡主,这个不会再让我送吧?今天唐濡来了好几次,上午送了鱼来,没多大一会儿,又跑来问,您胃口如何。方才过来,就给了一张纸条。 珈若接过来看,明显是百忙之中潦草写就:顾好自己,宫中有我。 珈若把纸条顺手塞进了枕头底下,让竞秀去打听一点事情。 -- 第134页 萧融从宫中出来,已经戌时末(八点多),陛下原本要留宿宫中,但明日凌晨还要前往城外点兵,便连夜回府。 途经镇北侯府后院的街巷时,他略微停留了一下,想到这几日京中沸沸扬扬的流言,又觉好笑,又有些挂怀。 不过一墙之隔,若此时去见,倒也便宜,只是不知道珈若睡下了没。 正有些踟蹰,突然摸到腰间的荷包,想起那晚的事,他悠悠的叹了口气,摸着这两日忙碌间冒出来的胡茬子,还是决定算了。 算了,今夜不大合适。 没净面,也没来得及换新衣裳,人说不定也不太好看。 萧融叹了口气,打马刚转过街角,猛地勒马,停住了。 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拐角处,珈若笑吟吟的坐在车辕上,眼睛弯弯的成一轮清月的弧度,正正的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鸭,今天二更迟了,明天赶早o((≧▽≦o)(信我!) 下夜班的萧郡王,突然碰见了来接他的女朋友(?) 咳咳,求预收,爱你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染未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68章 天上无星也无月, 人间却有星河流淌。 萧融骑在马上, 若无其事的掩袖轻咳一声, 借机闻了闻衣裳:还好, 没有什么臭烘烘的汗味。 郡主, 真是巧 珈若笑眯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马上的人:巧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特意在这儿等你? 萧融被她故意一逗, 心都要化了,仿佛不是骑在马上, 而是腾云驾雾。 珈若坐在车辕上,朝他招了招手,又从车上的小炉子里, 端了一盆馄饨下来。 快吃,吃完了,我得回去睡了。想也没料到,你居然回来的这么晚。等你的功夫,我都看完半本书了。 萧融还真的饿了, 接过盆才发现足足有二斤左右,他一口一个, 很快吃的没多少了。 珈若悠悠叹气:真是傻, 叫你快点吃,你就真的快点吃。 萧融一笑:太晚了,让你早点回去歇息。 珈若又问:那你就不愿意和我多坐一会儿吗? 萧融的最后一口馄饨,咬到了舌头。 珈若看他耳朵也红了, 不故意逗他了,问宫中部署的如何。 萧融道:万无一失。 萧融把盆放下,腰间的珠串轻轻作响。 夜间的风从耳边拂过,马车上灯笼轻轻晃动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 萧融面无表情,不着痕迹的往珈若身边靠了靠,看似镇定自若,内心已经在疯狂思索,该说些什么。 他得说什么? 得说珈若爱听的,说些珈若喜欢的,得叫珈若知道,他这个人贼有趣,老有意思了! 萧融:你方才看了什么书? 珈若随手举起来,给他瞧瞧:崔宁和秀秀。 萧融眼皮一跳,这是个什么书! 珈若笑眯眯的:话本。 萧融总算找回一点话头:过了这几日,等京中平静下来,一起去听苏楚唱曲。 珈若应了一声,胡乱把手中书放下,却没想到碰到萧融的手。 萧融默不作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却悄悄把小姑娘的手包进了手掌心里头。 二人一同静静坐着,无星无月,连夜风也不过偶尔拂过的夜里,在大事将至的京城,忙得脚不沾地时,有一刻宁静而喜乐的瞬间。 这瞬间也不过片刻,萧融叹了口气,嘱咐竞秀几人护送珈若回府。 珈若让他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府,萧融看她进了府,才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往前,经过一处小巷时,墙上突然风声大作,箭矢从四方一齐朝马车而来。 萧融拍了拍马车内的机关,升起了车内钢板,箭矢撞在车壁之上。萧融不慌不忙,甚至还懒洋洋的朝外面放了一枚响箭。 片刻,箭矢声稍微停下,外面响起厮杀之声,半柱香之后,车外传来敲门声和万古铜粗哑的声音:车内何人?吾等是城中巡防,恶人已经全部伏诛,你没事了。 萧融这才开了车门,连车都没下。 万古铜一看是他,瞪大眼睛:王爷,怎么是你?是你你自己杀啊,害我腿都跑断了! 地上箭矢一片,看来对方是打算速战速决,暗箭杀人。黑衣人的尸首并排放着,足足有九人。 萧融问:没活口吗? 一个也没,我还没动手,剩下那几个看跑不掉,干脆利落的服毒了,都来不及抓活口。万古铜问:您这马车是谁家姑娘的?莫不是镇北侯府那位郡主的?若如此,这杀手要找的是您,还是马车主人? 萧融道:是跟着我的。 万古铜:这又是得罪谁了,这弓箭可是好东西!我手底下都才配到了二百张! 次日宫中,邕城王揉碎了纸条,扔进香炉里烧了,这才漫不经心的去找周太后。 周太后见他过来,让他过来尝尝,南方上供来的蜜瓜,又甜又脆。 邕城王笑眯眯的尝了两块,提起长宁王和宇文氏的婚事。 -- 第135页 太后道:那小子是个没种的,只甘心做个边关的守将,能有什么大志? 邕城王顺着太后说了几句,又提议拉拢,最好公然赐婚。 太后摇头:那只怕也不成,他的婚事连皇后都不曾自作主张。 邕城王让太后依计行事,太后见他自有主张,也不细问,反而笑道:你这孩子,自小聪敏,主意也多。也罢,母后依你就是。 邕城王给太后叉了一块蜜瓜,又道:若是能长伴母亲身边,便也自在了,何需再筹谋这些?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我的儿,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说什么筹谋?你那二哥若是识趣,也就罢了,可恨他半点也不识相。 萧融一大早就命唐濡将马车送回了镇北侯府,珈若昨夜就有所察觉,倒也不意外。 昨夜巡防的是谁?可有抓到活口? 唐濡道没有,除此之外,萧融还送来两只信鸽。 隔日,皇后又派人出来接她,太后娘娘以赏花为名,又办了宫宴。这倒也不稀奇,原先邕城王就是好玩乐的性子,在邕城也是大小宴席不断。 珈若刚进去,阿福便坐在了她左边,向来不爱露面的聂藏戎就坐在了她右侧。 珈若问:你们今日怎么坐到这边了? 阿福一向是跟着她母亲含山公主,以免含山公主被人挤兑。聂藏戎更是极少来宫宴,便是来,也多半是陪伴姚阳大长公主。 阿福:我来保护你。 聂藏戎一挑眉,眼睛盯着太后身旁的邕城王:我也是。说着,指骨嘎嘎作响。 珈若轻笑一声:他忙着呢! 只见邕城王不住与陛下碰杯,酒过三巡,便摇摇晃晃的去更衣。片刻,一位贵人模样的宫妃惊慌失措的进了厅中,邕城王也跟在后头跑进来了。 贵人再忍不住了,哭着告状,说是邕城王酒后失礼。 邕城王立即弯下腰,头都靠在了鞋子上:给皇帝哥赔罪,我真不知道,她是陛下的宫妃,怪我,怪我喝多了酒,实在不像话。 陛下看向太后,无奈的一叹气,只得命人先将贵人护送回去。 太后随口说了邕城王几句,叫他规矩些,又道:以后,莫再荒唐了。 随后,太后隐秘的看了一眼萧融,命歌舞上场。 琵琶声起,一众舞姬众星捧月,簇拥着一位红衣姑娘入殿中。 珈若倒觉刚才看了一场好戏,比如那贵人满场乱飞的小眼神,委屈到连衣裳都忘记整理了。还有邕城王炉火纯青的演技,眼下,这歌舞都不算精彩了。 聂藏戎侧了侧身,低头,轻声道:这是宇文家的姑娘。太后招她回京时,我也在城门口,亲眼看见她扑腾进泥水里了。 他声音很轻,乐舞声中几不可闻,有些词句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珈若和他甚为熟络,察言观色也知道他说的什么。 宇文家的姑娘,怎么会来御前献舞?珈若沉吟片刻,和聂藏戎异口同声。 聂藏戎:我突然有点不好的想法。 珈若:我也觉得有点不大妙。 果真,宴无好宴,有宴会,那就是鸿门宴。 聂藏戎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小严,别的什么不说,舞跳的还是不错。 舞跳的真不错,只不过宇文霜自认知书达理,乃是个大家闺秀中的闺秀,现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歌舞娱人,心理那关实在过不去,脸上的神情也并不太好看,偶尔还露出一点苦相,仿佛下一刻就又要哭出来似的。 到了最后,琵琶声越来越急促,正到了十八转之时,宇文霜深吸口气,一个莲步急转就到了萧融面前,一段绚丽无双的旋舞之后,舞姿随着柔缓的乐声渐渐停歇。她跪坐在萧融面前,慢慢福了一福,红着脸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给了萧融。 珈若这热闹看的,连芙蓉羹都不吃了,兴致勃勃的瞅着,还轻声的问聂藏戎:你猜他会怎么说? 聂藏戎跟着一起看热闹,装模作样的思忖:不好意思,宇文姑娘,我戒酒了。 他突然嘿了一声,也不一定就要拒绝。没准,他就一口答应了。毕竟也一大把年纪,总得成婚。 珈若轻轻一笑,低头道:他敢! 聂藏戎明知故问:他怎么不敢? 珈若道:我打断他的狗腿! 聂藏戎没忍住,笑了笑,伸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继而格外正经的坐直了身子,格外正经的看热闹。 不止他两个,大家都等着瞧呢。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这宇文霜虽然柔弱了些,胜在听话,这段日子,调教的还不错。 长宁王,霜儿是哀家的姨甥女,她自幼孝顺,听说哀家前些日子身体不适,特意来京中侍疾,陪伴哀家。霜儿对你,你便接了霜儿这杯酒吧。 萧融目不斜视,道:太后娘娘,臣稍后还要夜巡,不宜饮酒。 太后命人端上一个托盘,中间放着两枚玉如意,命人分赐下去:不饮酒也罢,这玉如意就当做信物,哀家既是你的长辈,也是霜儿的长辈,便替你二人做这个主 -- 第136页 萧融初次拒绝,宇文霜已经羞愤欲死,只是还不敢离去,木头人一样跪坐在他面前。 萧融此刻的只言片语,对她而言,都像是宣判一般。 她是死是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 宇文霜尽力抬起头,露出楚楚可爱、我见生怜的眉眼,望向面前的男子,希望能以自己的柔婉和容貌打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  箫郡王:不好意思,宇文姑娘,本王一会儿要骑马,不宜酒驾。 第069章 萧融原本正色而坐, 此时微微前倾, 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了前方。 宇文霜忍住内心的屈辱, 微微侧身, 露出柔腻白皙的脖颈。 昨日她被邕城王拦住, 一番调笑,曾说过,她容貌虽美, 但也不过是个木头美人,唯有这如玉般细嫩的美人颈, 算得上唯一可取之处。 可恨她自幼读的女子贤德之书,哪里懂得取悦男子? 可倘若萧融拒绝,她就要重新回到宇文家, 到那时 方才还一副苦瓜脸,随时要哭出来的宇文霜,仿佛无师自通一般,目光含情,盈盈秋水般与萧融眼神一触, 蜻蜓点水一闪而过,随后羞赧的低下了头。 邕城王坐直了身子, 玩味的道:这木头美人, 这会倒有点意思了。只要不是圣人,被她这样看上一眼,骨头酥了,尾巴也硬了。就要看看, 萧融是不是圣人了。 萧融压根没看见,起身道:太后恩泽,可惜臣不敢领受。 宇文霜顿时白了脸色,所有的勇气尽数流失,呆呆的坐在了地上。 邕城王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下来,往桌子边一看,肆无忌惮的打量无预收:嘿,我这小表妹不说国色天姿,那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长宁王连这都不满意? 萧融正色道:与宇文姑娘无关。今日不论太后娘娘说的是哪位姑娘,臣都不会应允。臣已有心上人,不愿耽误宇文姑娘。 宇文霜咬咬牙,再次鼓足勇气,细声细气道:王,王爷,霜儿对您的确是一片真心,只要能侍奉王爷左右,那就心满意足,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倘若,倘若王爷连这都不肯应允 她深吸口气,流出两行清泪:我今日当着许多人的面,对王爷表白心迹,您若不肯要我,我今后又该何去何处?难不成,便只有一死 阿福一拍桌子,忍不住道:这姑娘!有的人是装柔弱,真心机。她倒好,是真柔弱,真把自己当弱者!比那些表面柔弱的心机女,还要可恶!怎么着,她弱她了不起吗?一句她活不下去了,全天下的人都得迁就着吗? 邕城王戏谑一笑:别啊!这天底下男儿多的是呢,你看本王我如何? 萧融居然微微叹了口气,继而深沉道:宇文姑娘,你外祖周老侯爷一生爱酒,豪放洒脱,喜怒于色,不爱仕途也不爱为官,只喜欢饮酒作乐,潇洒度日。他老人家酩酊之时,曾有一句戏言,做人的,要把自己当人。要是把自己当狗,那别人也把你当狗。宇文姑娘,可曾听说过? 宇文霜忍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自小母亲就不在了,与外祖家并不亲近,从没听说过。 萧融又问:太后娘娘与你感情深厚,也不曾说起过吗? 宇文霜神色复杂的望了太后娘娘一眼,又怯懦的低下头:我不知道。 萧融道:周老侯爷一生风骨异于常人,曾说过,给他多少俸禄,也不稀罕去朝中为官,若是给二两陈酿,或许可以考量。他老人家一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宇文霜脑中浑浑噩噩一片,她读过那么多书,都叫她柔顺听话,都叫她贤惠温婉,可没有哪一本,让她想想,她自己想做什么。 萧融轻声问:宇文姑娘,你以后想做什么? 宇文霜听他轻声细语,既无责备训斥,也无奚落嘲笑,反而只是闲话家常一般,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她弱弱抬起头来,才敢正眼看了一眼,这个她用尽力气也攀附不上的男子。 他自然是极好看的,着一身绀青,别无二色,腰间玉带上,挂着一串多色珠串。珠串之上,是一个银色祥云,绣着一点绿叶子的荷包。 她仔细瞧了瞧,也认不出这上头绣的是何种花卉,心道,大约是某种名贵兰花之类。 宇文霜忍不住小声问:王爷的心上人,便是送这荷包的人吗? 萧融眉梢一挑,难以掩饰的得意。 这宇文姑娘,人傻了些,好糊弄了些,眼力倒是不错! 他特意挂了好几天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没有一个上来问的。 总算有个开眼的明白人了! 聂藏戎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寻死觅活的宇文霜,被萧融忽悠的席地坐着,开始深刻的思考人生。 聂藏戎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别的不说,长宁王的书一定读的比我好。 珈若:何以见得? 聂藏戎啧啧两声:书读得好,口才也好,死的也说成活的了。这些读书人,心都是黑的。 珈若:他连诗都不会作,画也画的糊弄,勉强算认的几个字。故此可见,心黑不黑,和读书无关,天生的。并且,她眯了眯眼,口中含着一个葡萄,含混又得意的道,讨人喜欢,也是天生的。 -- 第137页 聂藏戎扯扯嘴角,没吃葡萄,也被酸了一脸。 严弟,你如今越来越娘了! 阿福坐在旁边,小口小口的啃蜜瓜,吃完面前的大半个蜜瓜之后,她好像才突然听懂了他们两个说的什么。 珈若的心上人,是长宁王? 这甜甜的蜜瓜,它突然就不香了! 太后见萧融居然完全不顾颜面,数次公然顽抗,也被激出了真火:不过一女子,你若喜欢,都娶了便是。霜儿对你一片痴心,你也莫要辜负,你那心上人是何人,令她入府便是。霜儿贤惠,作为王爷正妃,自然不会亏待她。 萧融目光幽深,直视太后,道:太后,萧融只会娶她一个。宇文姑娘若是非要嫁入皇家,陛下也不错。 正在看热闹的陛下:??? 臣告辞。萧融说完,真的从宴厅走了。 太后猛地起身,突然见邕城王对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大呼一声气煞我也,晕了过去。 邕城王将太后抱在怀中,大喊母后,陛下急忙命人去宣太医,宫宴也不欢而散。 太后在宫宴上,被长宁王气的厥了过去。陛下苦劝无果,还被太后拿木瓜砸了脑袋,无奈之下,只好下了明旨,罚长宁王去奉先殿劳作,为祖宗灵位拂尘,静思己过、以观后效。 也没说到底要罚几日,总之,这回明旨一下,就连一向温文的几位老臣子,都觉得陛下实在太过愚孝了。 陛下也实在无可奈何,太后一直病着,长宁王便一直在奉先殿祖宗灵位面前,扫地、点灯、上香。 如此几日,就连武官都耐不住了,在朝上求情。 陛下长叹道: 太后毕竟是朕的生母,朕曾想过,与皇后尽心侍奉,总会令母后满意。可惜,究竟是朕愚钝,实在难以令母后开怀。 万古铜急了:陛下治国,岂可如此?太后虽是陛下生母,但也不是什么都对 话没说完,被旁边的崔相一把捂住了嘴。什么话都敢乱说呢? 陛下颓然:天下之人,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那恐怕,天下只有不被父母所喜的孩子。 万古铜一直黑壮的七尺男儿,都被陛下给说哭了。 陛下千万莫这么说!您可是明君,我们都喜欢您!大殷百姓也老喜欢您了! 崔相无奈扶额,这群武官,大字不认得一箩筐,都说的些什么鬼话? 太羞耻了! 珈若这日入宫,皇后因太后发病,也闭宫不出,连宫中事务都暂时交给了郑贵妃。 珈若多陪皇后下了几局棋,不知不觉,天色也昏暗下来。 严皇后便命人去将偏殿收拾一番,让珈若在宫中留宿。 珈若轻咳一声,不自觉有些脸红。她来时倒真没多想,可实实在在没想到,下棋下晚了。 既然留宿宫中,那不如顺便闲逛一下。 皇后落了一子,道:我看不如早日将长宁王的婚事定下来,如今这几个香饽饽,不止太后,个个都惦记的很。 珈若慢吞吞道:长宁郡王的婚事,阿姐不如先缓一缓。 皇后奇了为何?莫非你有什么好人选?若说与你相熟,也只有阿福,这可不成,差着辈分呢。 珈若无语片刻:阿姐都想些什么呢! 严皇后笑道:你若叫我阿姐,必定是要讹我什么东西,才这样乖巧。说吧,又瞧上什么了。 珈若单手托腮,慢慢悠悠的落了一子:倒也不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我如今有些稀罕罢了。 严皇后道:人生在世,各有所爱,你稀罕的,在你眼中,那便是好的。你说吧,阿姐但凡有的,便可拿去。若没有的,就叫太子去替你抢来。 这稀罕东西,我非得自己动手去抢不可。珈若棋子随手一落,心说,她的心意倒是明明白白,只是萧融不知为何,分明是下了决心,怎么最近又踯躅起来? 当日太后逼婚,他只要一句,他是她的人了,那谁敢与她抢? 总该不是芫荽吃多了,上头了吧? 珈若平日里清醒的很,此番难免也举棋不定起来。 但她心中忐忑,言行却并不犹豫,从皇后宫中讨了点心,就趁着夜色,悄咪咪的往奉先殿中去。 到了门口,珈若望着门口两个大铜环,傻了眼奉先殿是侍奉祖宗的地方,这会儿落锁了。 珈若四下打量一圈,思忖着如何进去,若是惊动了守门内官,虽说能顺利入内,但也有些不好。 还不如使出点夜行将的本事,踏雪无痕悄咪咪的进去算了。 珈若往偏门过去,记得那里有一个呆头呆脑的石狮子,门也不高,随便用点力就爬上去了。 哪知道刚转过围墙,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二人冷不丁的来了个面对面。 珈若措手不及,急忙后退半步。那人也吃了一惊,看清珈若的脸,咦了一声。 珈若: 出师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  珈若爬墙被抓郡主:哎,打小练就的童子功,手艺也荒废了 -- 第138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39508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王小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0章 珈若冷不丁撞见了熟人, 心中有鬼, 先臊了个红脸。 那人也吃了一惊, 瞪圆了凤目:小老姨? 珈若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太子, 大半夜你为何在外面鬼鬼祟祟?! 太子:?? 他哪里鬼祟? 小老姨, 这黑灯瞎火,怎么来这儿了?太子继而又抱怨道,既然留宿宫中, 怎么不使个人叫我一声,我也早些回来, 一起吃顿好的。 珈若镇定了些,问:太子都忙些什么? 我忙!太子叹气,储君过的日子, 那是猪狗不如。尤其父皇有了小妹妹,我更要为父皇分忧了。 珈若轻咳一声:那你来的正好。 说着指了指墙头。 太子懵了一圈:小老姨,你要干啥?咱两多少年没干过这事了吧?不是,这宫里,我自己家, 咱非得重操旧业吗? 珈若也不管了,招了招手:小姨瞧瞧, 你生疏了没。 最后珈若踩着太子的脑袋, 上了墙。 太子摸了摸脖子,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他小老姨进奉先殿,还得偷偷摸摸的,奉先殿里头, 还只有他小皇叔! 妈鸭!这是小老姨私会情郎?情郎还是他小皇叔? 太子刚走出几步,就见自己的老父亲背着手,站在上河边的柳树底下,眯缝着眼睛,盯着奉先殿方向:你方才把什么东西,扔进奉先殿里去了? 太子醉陶陶的:那可不是什么东西。嘿,太不算东西了。 陛下:胡说些什么?你是去送饭了? 太子道:送饭菜的不是我,我把送饭菜的那个,给扔进去了。 太子实在憋不住了:我小老姨。 陛下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谁?胧胧?她鬼鬼祟祟进奉先殿,干什么去了? 太子面无表情:您猜。 皇帝和太子齐齐望着偏门口那呆头呆脑的石狮子,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有点捉摸不透了:这都到夜会的地步了,这二人是何时好上的?若说没几日,也不至于要夜会。若说情真意笃,那日萧融被太后逼婚,怎么不见珈若出面? 太子摇摇头:父皇,我小皇叔怎么会愿意,把小老姨给卷到太后面前?再者,我小老姨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她难道看不出,你们耍的什么把戏? 陛下还是觉得有点玄幻,回到皇后宫中,皇后早已睡了。 他估摸了一下,皇后能早早睡熟,明显是不知道这桩事。陛下知道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心里头居然还有点得意。 等改日皇后知道了,得多么惊讶! 陛下十分得意的睡了。 萧融放走信鸽,将奉先殿中的蜡烛全部点亮,将几个蒲团拼在一起,打算草草睡上几个时辰。 外头仍然在闹,他不日,就可以出京了。 方才躺下,就觉得殿外有些动静。萧融故作不知,继续闭目养神。 殿门被支开了一点小缝隙,那人轻手轻脚进来了,萧融耳力极佳,突然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对珈若熟悉至极,莫说这轻盈的脚步声,就连气息也是骗不了人的。 眼下萧融正觉惊喜,突然想起来,自从他被关起来,为了展示自己的憔悴,就故意没刮胡子。这会儿胡茬子已经冒出来不少,爬在脸上黑乎乎的一大片! 什么俊美的男人能经得住一脸毛躁胡子的考验?! 潘安也不能啊! 他故作困倦,一个翻身,利落的拿袖子盖住了脸! 珈若狐疑了一下,放下点心盒,蹲在了旁边。 片刻,萧融又翻了个身,另一只手,把胡子脸死死的捂住了。 珈若等了片刻,转到另外一边去瞅他,萧融又做酣睡状,朝反面翻了个身,转到另一边继续捂住了脸。 烛火通明,幸好这衣袖还挺宽大的,能遮得住这张老脸。 珈若见他不起来:萧融,你再不起来,我可真走了。 萧融百般不舍,正想着到底是见还是不见,突然背上一痒,这丫头伸出手指,在他背上戳了戳,轻声细气的叫: 萧融。 萧融浑身一抖,哪经得住这架势,跳虾一样翻身起来了。 珈若从他头边,拿了一个蒲团来坐着:我早知道你醒了。做什么装睡? 萧融坐起身,不着痕迹的顺了一下头发,俨然危坐于蒲团之上,简陋一个草团子,也被他展示出几分名贵红木椅的品格来。 这会儿,他开屏孔雀似的卖弄自己的身段,可半点也看不出方才还在为自己的容貌担忧。 萧融摸了一把珈若的头发:怎么到这里来了?最近宫中人多眼杂,尚未收网,若惊动旁人,怕他们胡乱传些混话。 我怎么会惊动旁的人?我可是偷偷来的。珈若道。 萧融:偷偷? -- 第139页 莫非不信我?当年我和聂哥也是在边防营里混过的,只有我抓细作的份,别人谁能察觉我的踪迹?珈若极具自信道。 萧融信以为真:胧胧实在厉害! 文臣武将都数次上书,太后的病却一直不好。陛下苦于无法从中周旋,恰好此时城外的战马营出了些许事故,天干物燥的,一个小仓的粮草烧了起来。 陛下得了这个由头,立即将长宁王撵出奉先殿,往城外战马营去了。 太后见长宁王抵死不从,只得暂时作罢。 这日邕城王出了宫,被周家几个旁支见到,自然好一番奉承,又为了讨他欢心,故意把人往最能销金的风流之所引路,带到那里一连耍了四五日。 到第六日凌晨,邕城王才在内侍的哭求之下回宫。 露水沾衣,邕城王宿醉不清醒,从杏子林里打马穿出来,露水沾湿了半边衣裳。 走到坊间,又说饿了,四处小巷子口里寻一口吃的醒醒酒还魂,不知不觉就撞进了陋巷里。 正觉得口干舌燥,烦躁不安时,突然从巷子里窜出几个一脸横肉的壮汉,不由分说将内侍杀了。 邕城王吓的滚下马,救命都喊不出口,只知道拖着两条软腿往前跑,直直撞上了一人的轿子。 好巧不巧,正是崔相起早,要去上朝了。 那壮汉一见崔相模样,立即大惊,疾呼一声莫伤崔相,就提刀跑了。 邕城王早吓的脸色煞白,抱着轿子不肯松手,大声喊:崔相救我!崔相救命! 他喝多了酒,神智也不清楚了:当今世上,除崔相的话那人能听得进去崔相保我们母子的命啊! 崔相一见是邕城王,一脸色虚模样,急忙派护卫去追,又将邕城王请进轿子里。 邕城王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酒气侵害,神智都不清醒,抱着崔相不肯撒手。 要死,要死了!娘啊! 恰好巡城士兵从这边过去,和护卫合力,抓到了其中一个,扭送过来。 崔相道:送到京畿府去,好好审审,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王爷 那壮汉大喊一声:竖子敢辱我妻女,我杀了你!说着,目赤欲裂,往邕城王这边冲来。几个士兵都压制不住,不得已将其就地格杀了。 崔相摸了摸鼻子:还是移交京畿府,好好查查吧。咳,王爷也未免太荒唐,若真有此时,依照国法,王爷也得受罚 邕城王还是稀里糊涂的,抓着崔相哭诉:谁辱他妻女了?我要什么姑娘没有?我荒唐吗?我除了好色一点哪里荒唐? 邕城王痛哭流涕,鼻涕眼泪抹了崔相一身:假使我不是这么荒唐,哪里能活到现在呢!崔相救我!他要杀我!他就是容不得我 崔相见他醉的稀里糊涂,先送回宫中,下朝后,即刻就去京畿府过问。 京畿府尹见了崔相,先带他去见那人遗体,居然是个无根之人,身上还有内宫令牌。 府尹道:这人恐怕,是宫中内侍。那还如何往下查呢? 崔相悠悠叹了口气,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府尹踯躅片刻:那逃脱的几个,我们的人跟上了其中一个,跑到十八坊去了。下官派人盯着了,就是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崔相已经敏锐得感觉到事情不妙,思忖片刻,道:先暂且跟着,若对方没有什么举措,那你也别动。 京畿府尹真正是松了口气,那杀手是个内监,只怕牵涉甚深。他就怕这位刚直不阿的崔相,轴起来硬要往下细查啊! 可惜的是,崔相即便不查,这证据什么的,也要硬往崔相怀里送呢。 虚渊的婆母王老夫人今日离京,趁天气不算太热,回王氏老宅。 王老夫人在京城时,对珈若也多有照顾,珈若也特意出城相送。 王老夫人摸着念珠,看了一眼身旁如释重负的虚渊,只觉好笑,又对珈若道:万年郡主,我这儿媳是个糊涂的,你与她交好,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多多提点她。 虚渊道:珈若比我还小呢,怎么着也该我照顾她。 王老夫人轻轻拉了虚渊的手,站在马车旁,叹了口气: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自幼多舛,但有后福。只不过,往事不要多过执着,也该趁如今青春好年华,莫要虚度了。 虚渊只觉心头滚热,惭愧又愧疚:婆母说的我记下了。 虚渊搀扶王老夫人上车,犹豫再三,主动开口:听闻,姨母曾和婆母提过,为王沛物色了两个清白身家的好女儿 王老夫人不等她说完,拍了拍虚渊的头:还是个蠢的。好生过日子吧,总不能老想过去那些。 二人回去路上,就见城中巡防多了不少,连京畿府的捕快都在四处盘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邕城王凌晨回宫,遇到了刺杀。 车夫道:听说是恰巧碰见了崔相,那几个莽夫好像认得崔相,喊了一句lsquo;莫伤崔相,就跑了。被杀了一个,尸首就在京畿府。还听说,这刺杀王爷的人,就是三年前杀害车骑将军的那个和尚。 -- 第140页 虚渊手搁在车窗上,猛地掀开车帘:什么小和尚?生的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珈若:偷偷来哒!什么人也没惊动!除了助我一头之力的太子,和不小心路过的陛下 箫郡王谈起恋爱来,比谁都看重自己这张脸。 呵,男人。(小声bb,我就没见过这么爱美的男主,啧啧) 第071章 不等车夫回答, 宋虚又一连声追问:可有人见过这凶手的模样?不是说刺客有好几人, 难道小和尚是领头的不成? 车夫哪里清楚, 摸着头:我方才问的, 说不定是以讹传讹传错了。郡主若想知道实情, 不如等老爷回府 正停驻间,就见王沛骑在马上,身后带着不少人过来。 那几人一见是涅阳郡主的马车, 都对着王沛一笑,识趣的去别处盘查了。 王沛打马过来, 手架在在车窗上,从衣袖里掏出手绢,给虚渊抹了一把。 凌晨突然出事, 劳驾你送母亲出城。 虚渊拿下他的帕子,秀眉微蹙,视线越过王沛,只看着身后嘈杂的人群。 人抓到了吗? 王沛这才注意到,珈若也在车上, 模棱两可道:京畿府里,那具尸身, 乃无根之人。 珈若微微拧眉, 这不算什么好消息,估计又和宫中有关。 王沛没了帕子,见虚渊额上密密一层细汗,从外裳里扯出半截白净的里衣袖子, 又用衣袖给虚渊拭汗。 虚渊虚虚的推了他一把:珈若还在呢。 王沛低头,轻笑一声:还不到暑天,做什么出这么多汗?这事,与宫中有关,你别再叫人打听了,和万年郡主去玩吧,散散心,没事的。 虚渊两根手指捏着窗格,一动不动,眼神却空茫茫的,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 半晌,虚渊才轻声道:你事这样多,去忙你的吧。管我做什么?说到后来,已经不由自主带上了隐忍和绝望。 王沛转身看了一眼,随意招呼过来一个小子,叫他去前边买点驴打滚来。 这边堵的厉害,我送你们出去。过了小巷,就通畅了。 说完,真上前边,挽起宽大的衣袖,牵着马车,一步一步送出了巷子。 车夫坐在车辕上,那可是坐立不安。 刚到坊街上,那跑腿的小子也回来了,笑嘻嘻的打趣:驴打滚来了!郡主您可得好好尝尝! 虚渊恍惚记得,是跟在王沛身边办事的,伯府的庶子,忙笑着称谢:谢谢小兄弟。 马车走了,王沛还站在原地,那小子故意奉承:郡主真是国色天香,又亲和近人,怪不得大人爱重。 王沛翻身上马,招呼众人继续,继而畅快一笑:国色天香?这倒是真的。亲和近人就算了,满京城里,再找不出一个,她这样恣意放纵的母夜叉来。 言语声似随风散了去,也若隐若现的传到了宋虚渊耳中。 虚渊闭目靠着车厢,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珈若的手。 小珈若虚渊深吸口气,我嫁给他时,从没想过,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中。 虚渊睁开眼睛,自暴自弃道:王沛真是狗! 要不欠这些情,她早撒腿跑了! 珈若: 王沛还真没说错,京城里头一号的母夜叉。 崔相和京畿府尹消极办案,故意不去细查,但耐不住人非要他知道。很快,一连串的证据,排着队的主动送到了崔相面前。 京畿府尹早就吓都吓死了,也不知该和谁人商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流了一脑门汗,总算想出一个馊主意,把箱子重新上锁,送到了崔相面前。 今日,一个毛贼到银楼典当,当的是一件极其精美的金冠。上面用金丝银线缠的亭台楼阁,栩栩如生。银楼主人觉得不对,报了官,一查果然是宫中之物。 崔相一点都不想听! 这金冠,怎么听都有点眼熟,总该不是陛下当年送给皇后的琼楼吧? 京畿府尹一脸便秘:正是当年陛下昭告天下,迎皇后娘娘入宫时,送的那对珍贵之物。一名琼楼,一名玉宇,意为与皇后娘娘共守天下。 京畿府尹趁崔相也跟着便秘了,速战速决:下官顺藤摸瓜追查下去,才发现这东西是小贼从刺杀邕城王殿下的刺客处偷来的。那人正要逃跑,下官只好把人抓了,还没来得及审问,那人就拿裤腰带吊死在牢里了。这倒也罢了,那小贼还交代,在城外一处荒宅偷了贵重东西,下官派人去寻主人,却还寻得了一箱东西。 这东西,下官可没打开过!一眼都没有看过,里头装的是啥也不知道,这就第一时间给您送来了,下官告辞! 崔相都还来不及,邀他一起查看,这箱子里头是什么呢,京畿府尹就滋溜跑了。 开玩笑,这里头装的是传说中的先帝遗诏,写的什么来着,先帝传位于六皇子(邕城王)。怪不得邕城王醉酒,抱着崔相哭,说什么陛下一定要杀他,绝对容不得他?难道这遗诏居然是真的不成? -- 第141页 他是真傻了,居然打开瞅了一眼,这会儿赶紧甩锅崔相得了! 崔相琢磨了一下,京畿府尹是个滑不溜手的,最要紧的是京畿府尹直属陛下管辖,直接向陛下上报就行。查了什么案子,得巴巴的来向他回报? 这对陛下来说,可是大忌!京畿府连这都顾不得了,说明,这箱子里头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崔相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找来人,刷刷打上两个封条,又移交大理寺去了,就说是毛贼交代的赃物,暂且放在大理寺,放出告示,等人来认领就是。 千万不要擅自打开哦。 大理寺见上面贴了封条,便扔进库房里去了。 这边,邕城王布好了局,放下去的人也都按照原计划死的死、抓的抓了,料想崔相也该见到遗诏了。 于是又特意偶遇了崔相几次,但崔相没有半点异常,反而还常常絮絮叨叨的教育他。 反倒是京畿府尹,有一次老远看见他过来,忙不迭的就避让开了。 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这日,珈若正拉着秦鸾下棋,外边的小丫头急匆匆进来,脸蛋都跑的红扑扑的。 珈若认出来了,这是阿福最近常带着的一个,才十二三岁,年纪小,不懂事,却有一把好力气。 黎黎停下来,刚要说话,又急忙规规矩矩的站好,行过礼才道:郡主救命! 秦鸾好笑的问:你家乡君呢?这又是闹哪一出? 黎黎道:公主带着乡君去大阳居了,说是斗诗会上最了得的一位,叫人穿针引线了。公主这就带我家乡君去了,乡君偷偷遣我来,请郡主过去瞧瞧,若是万一,可千万要救她与水火。 珈若本就穿的一身烟霞色长裙,命人取了一件柳叶如意云肩来,戴上帷帽就到了大阳居。 黎黎跟在秦鸾身后上楼,机灵的道:姐姐挡着我点,千万别叫公主知道,是我通风报信了。 大概因为对方是个读书人,公主选的是大阳居里最有名气的茶楼。珈若方才上去,就见大堂之内,有几个学子模样的人,隐隐约约的往阁楼上窥探。 待珈若带着一众侍女上楼,这几人又不约而同的掉过头来看珈若,其中一个眼珠子都直了。 珈若还没进厢房,就听一人酸啾啾、摇头晃脑道:湘妃仙子降凡尘,唇若绛珠玉手酥。 众人都附和而笑:好诗,好诗,兄台真是吟的一手好诗。 胖书生越发得意,声音大了些:世有美人,方才有这般的好诗。若无美人,灵感枯竭,连诗人都要少一半。 竞秀没听明白:这胖书生嘀嘀咕咕,念的什么? 秋池道:说我家郡主漂亮。 竞秀:呸!我家郡主漂亮要他来说?看那直勾勾的眼神就不算好东西。 说着,从腰间唰的抽出马鞭,怒气腾腾的过去就是一鞭,将那桌子都劈成了两半。 竞秀嗨了一声,拍拍身边带路的小二:你家桌子也太不结实了。回头赔你。 又对那几个端着茶水,呆若木鸡的书生道:你们几个,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得亏我今日是不顺手,竖着甩了一鞭,我若使剑,那都是横劈。她一指那个直哆嗦的胖书生,你说说,你脖子,有这桌子硬吗? 胖书生摸了摸脖子,打了个激灵,这才知道,惹着了不该惹的人,急忙请罪。 我等口无遮拦,姑娘莫要见怪了。 竞秀道:这一鞭子,教你读圣贤书,走圣人路,行的端做得正! 竞秀回到包厢如实说了,又对秦鸾道:只怕还有古怪,那小胖子被我吓的抖抖腿又抖抖手,居然还不肯走,换了个角落继续猫着了。 秦鸾打开窗子,往二楼看了一眼:姑娘,他们盯着的,是福寿乡君包下的阁楼。也不知道,福寿乡君那边如何了,究竟满不满意。 等着呗。此乃私密事,总不好窥视。珈若若无其事的端着茶盏,却不声不响的打开了侧面的小窗,正正好能看见福寿乡君那间阁楼。哎呀,不小心看了个正着。 秦鸾: 阿福正直直的望着面前的书生,浓重的眉、黑亮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十分鲜活美丽,令人不得忽视。 对面的书生眼神却总是落在桌上的茶盏、茶壶之上,偶尔飘忽的一眼,望向阿福,就害羞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阿福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家中有几口人之类。 那书生都一一答了。 含山公主见他两个说上了话,便笑着起身,与另一位妇人,往旁边坐着闲聊。 秦鸾道:乡君倒是直爽,看来好像有些眉头。 珈若轻笑一声:阿福是个爽朗性子,既然来了,就不会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间。只要外形过的去,便会主动多了解一些。她可比许多人都琢磨的清楚。不过,今日这个,不成。 秦鸾:为何? 珈若突然回头,笑眯眯的问:鸾儿、秀儿、秋儿,赌吗? 秦鸾无语良久:郡主真是跟着阿福乡君学坏了! -- 第142页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相亲拉! ps.这个诗。。。我没搜到啥合适,乱编的,不要认真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72章 秦鸾笑归笑, 见黎黎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 给了她一个果子。 郡主怎么知道, 今日不会成? 珈若搁下茶盏, 示意秦鸾留意。 你只要注意看这俏书生, 就知道为何了。 秦鸾几个被她这么一浑说,眼神全跑偏了,光注意这书生到底是俏还是不俏了。 另一头的阿福, 已经问到,书生祖籍何处, 在京中是否有房产,将来作何打算了。 俏书生淡定的饮了一口茶,眼风却飘到陪同而来的妇人身上了。妇人却没注意看他, 只留心听含山公主说话。 俏书生又给了妇人两个眼神,见妇人始终没给个主意,这才慢吞吞道:这等久远的事,还未曾做计量。我如今一心只想专心经义,不曾想这些琐屑俗事。 阿福本来就不爱喝茶, 正打算吃块点心呢,突然听到这句话, 连点心也放下了:莫非公子以为, 将来如何立身安家,也算俗事?要这么说,那养猪不是俗事中的俗事? 阿福一开口,含山公主就急了, 使劲对她打眼色。 阿福却懒得再在此处浪费时间了:公子也知道我母女二人的身份,我不相信公子没听说过坊间那些传言,都说我福寿乡君,天天抱着猪一起睡觉呢。 这话一出口,俏书生脸色都青了,那妇人也是尴尬不已,乍着手不知道该如何打圆场。 再看看含山公主,听到这番话吗,脸色又青又白,闭眼扶额,恨不得马上就背过气去。 俏书生面上有些下不去,也没想到阿福是这样的粗俗,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妇人急忙周旋:原先是预备要回祖籍的,没想到中了进士,又有两位恩师,对他十分赏识。这才打算,留在京城继续读书,若是将来娶妻,乡君是要留在京城的,那我们自然也留下,与您一处。 这话就有点太不要脸了。是打算娶和京城本地的媳妇儿,顺便留下呢? 那妇人自顾自滔滔不绝,还没察觉自己哪里不对。含山公主早变了脸色,后悔的要命,起身就去拉女儿,又唯恐这二人败坏女儿名声,还在勉强说几句场面话: 我这孩子,是太不懂事了,今日便先回去了。 那妇人哪里肯放人,急忙挡在门边,又示意书生上来挽回。 俏书生没什么主意,对妇人却言听计从,急忙上前:公主,我对乡君是真心实意,若非如此,我们母子怎么会不理会坊间那些传言,特意来此见面?公主还请相信我的诚心 含山公主气急了:空口白牙,就敢说真心?这种话,是人是鬼都会说。 珈若带着竞秀,正要过去支援,一开门就被聂藏戎拦住:你不要出面 话音未落,那书生竟然狗胆包天,伸手就拉扯阿福。阿福抡起拳头,砸在那人脸上。 书生往后就倒,哎哟一声:公主打人了! 妇人往前一窜,将桌子一掀,杯盏碎了一地。二楼那几个书生听见摔杯之声,一齐涌了上来。 楚生兄,出了何事? 方才还知书达理的妇人,立时往地上一跪,守在畜生兄旁边,大哭起来:公主要强抢我儿了!原先说的好好的,公主嫁女,谁料到这会儿强要我儿入赘,做他家的上门女婿了!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实在舍不得啊! 这片刻之间,聂藏戎已经到了楼梯口,那几个学子见了,都叫嚷起来:你是何人,还不快让开?我等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聂藏戎面沉似水,也不说话,将手中的透花糍拿好,背着手护在身后,随后,一脚将领头的那个胖书生给踹了下去。 胖书生咕噜下去,又带下去两个,聂藏戎并不废话,一脚一个,片刻功夫,援军全军覆没。 那几人摔的龇牙咧嘴,还要起来理论。 公子好不讲理,怎能随便打人?天子脚下,京畿府重地,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道理。聂藏戎居高临下,冷冷一笑:我这个人实在,不管别人和我动口还是动手,我都是和人家讲道理,嗯,钵盂大的道理。来?走一个! 胖书生还想逞口舌之利,见聂藏戎如此厉害,脑袋一缩,偃旗息鼓,识相的溜了。 阁楼内,书生还在大声陈词,妇人自顾自的唱和。含山公主脸色铁青,四下环顾,见一个细肚长花瓶还算顺手,抄起来就要上前,被阿福给拦住了。 走了,阿娘,这种东西,打也脏了手。 含山公主又悔又怒:我不能叫这种东西在外头污蔑你,坏你的名声。 阿福哭笑不得的抱着她阿娘,不叫她动手:我有个狗屁的名声,那狗屁名声既不能吃又不能喝 话没说完,聂藏戎带着一脸冷笑,大踏步进来,掠过二人,信手抄起花瓶,就砸在了地板上。 -- 第143页 这一声巨响,妇人和畜生兄都被吓坏了,噤若寒蝉,蹲在原地,话都不会说了。 聂藏戎蹲下身来,捏着畜生兄的脸颊:魏楚生是吗?口才不错,我在楼下听见了,这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的,下回,再叫本将军碰见你,就带你一同上战场,两军对垒之前,先把你搁在中间,骂上一个时辰,搞不好,敌军被你说的头炸,恨不得抱头鼠窜,本将军就乐得不战而胜了。 唔,也说不好,遇上暴脾气的,见了你这种说不过的,就要动手,一箭噗呲,穿你一个血葫芦 畜生兄吓的脸都白了,光看聂藏戎这一身锦绣,就知道来头不小。这土味公主、傻乎乎的乡君,他不怕,可聂藏戎此人,一身血气,正是那种走夜路连鬼都要避让三分的,谁敢惹? 二人爬起来就要走,被聂藏戎冷喝一声叫住:这就走了? 妇人吓的一激灵,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含山公主面前:公主饶命,饶命。我家楚生的的确确是三代单传啊! 含山公主气道:九代单传又如何?稀罕个什么东西?莫不成,也和我皇兄一样,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魏楚生抹着汗,还算稳得住:公主乡君,都是我们一时糊涂,可我来时,对乡君的确是真心 这话聂藏戎都听的恶心:今日之事,我若是听见外头传扬一句半句,就立刻给你封官,我亲自向陛下举荐,带你上战场。 妇人连连保证:我们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聂藏戎看向阿福:还气吗?说话间,摸了一个轻便的茶勺给她,捶两下消消气。 魏楚生立马抱住了头。 阿福当头砸了一下:滚吧! 聂藏戎利落完事,手中那盒透花糍,仍然完好无损。连中间殷红的莲花纹,都依旧如初。 珈若从对面过来见礼,含山公主实在情难,叫阿福随郡主去玩,便匆匆走了。 珈若笑问:聂哥,你怎么正好在这? 聂藏戎把透花糍递给秦鸾:什么正好?我从前街就看见了你的马车,知道你过来了。正好我也要来这边,过来随意瞧瞧。 还顺手带了一盒点心。 珈若道:今日茶楼之上,也能再见聂哥当年一夫当关的神勇了。 聂藏戎一挑眉:这拿话讽我呢?现如今我也管这京畿保卫,茶楼里要真出了乱子,我得负责,还得给福寿乡君赔罪,叫这种畜生兄惊扰了。 阿福脸上一热,明知他故意打趣,也缓解了几分尴尬。 她道了声谢,道:只怕给聂世子添麻烦。 聂藏戎一挑眉:几个不成器的,既没有才学,也没有品德的蛀虫,值当什么?若不是不愿闹大,今日我让他出不了这个门。 毕竟涉及到女子闺誉,搅合大了,难免被人当成什么风流韵事,传的八怪七喇。他方才拦住珈若,不让她动手,也是因为如此。 阿福这才知道,这人原来还有后手,聂藏戎记下了几人服饰上绣的书院名字,让人去打听,都是些什么人。 你放心,不会给他们乱说话的机会。再者,这几人品德着实败坏,我这个人嘛,实诚,也不会添油加醋,与山长(书院校长)如实一说就成。 阿福道:聂将军真不必费心到如此地步,我能自己解决。 聂藏戎一笑:知道你们厉害,如今的小姑娘可是惹不起的。只不过,你好好的小姑娘,和男子搅合,总有点吃亏。 阿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反正我名声也不好,我怕他? 聂藏戎便又笑,很是爽朗:又浑说,珠玉何必撞石头? 聂藏戎走后,珈若带着阿福去看过杂戏,才叫她回家。 阿福倒是没放在心上,回去时还想着,怎么去劝慰含山公主。 秦鸾忍不住道:你若想含山公主快点恢复如常,都不需怎么哄,只要告诉她,有靠谱之人为你引见一位极好的公子,就够了。 阿福一拍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阿娘现如今,唯一记挂的就是我的婚事,失败不打紧,她可是越挫越勇。 珈若回府之后,又让竞秀出去了一趟。 竞秀是凌晨回来的,一早便告诉珈若,她猜的不错。 这次为含山公主牵线的,是福寿乡君新近请的女先生。 阿福最近又在念书,她每年都要下定决心好好念书,一年大概要念上五六次吧,每次都不到半个月,就又荒废了。 这位女先生就是半个月前进府的。她本是官家没落,给大姓女学做了二十余年的女先生,被请到公主府后,被富贵迷花了眼,才刻意穿针引线,将魏楚生送到了含山公主面前。 含山公主果然满意非常,再加上这几人都错误的估计了含山公主和阿福的战斗力,这才惹出了今天的这一出。 不过也幸好聂藏戎赶到,处置的更为利落。 女先生连夜跑了,被我抓回去,直接扔到京畿府了,她可真能,怕自己死的不够透,还偷了公主府不少财物。这下连罪名都有了。另外,府中和她相好的婆子丫头名单,我也暗中交给福寿乡君了。 -- 第144页 珈若笑道:秀儿如今越发能干了。又让竞秀快去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这日阿福又送了帖子来,想请珈若过府,为上次的事,好好谢谢她。 珈若刚收下阿福的帖子,含山公主又自己过来了,小坐了一会儿,说是感激聂世子,想当面道谢,不知什么地方合适。 珈若也不好替人应下,就说先去问上一问。 含山公主若有所思,又不好太直白了,遂拉着珈若的手,让她一定向聂世子转达自己的诚意,这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学了个新词,以色侍疾珈哈哈哈,你们这些大宝贝,评论笑死我了 第073章 阿福后来才知道, 她娘还转托珈若给聂世子下了帖子, 既然还有男宾, 就不方便在家中招待了。 阿福挑了大阳居中视线最好的酒楼, 在二楼雅间, 楼下的杂戏、曲儿、相扑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远处宫中金殿那流光璀璨的穹顶,都能清晰可见。 故而, 这雅间也不便宜,幸好阿福还有点私房钱, 这才肉痛的定下了。 秦鸾一上楼,就笑道:往常乡君出门,都挑最便宜的, 今日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阿福笑着给竞秀斟茶:多谢秀姑娘援手。 竞秀起身,双手接过,笑道:方才聂世子家遣人过来了,正好叫我碰见了。 阿福道:叫人过来传话,那看来聂世子是没空出来玩了。我想也是, 最近京中事多。 竞秀道:可不是。聂世子说,实在不得闲。还有就是那几个没头脑的书生, 山长知道了, 特意叫过去训斥了一番,若有再犯,就直接请出去,且在书院张贴告示, 还要知会原籍,记录在当地县志上。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不敢再乱说话,乡君当无后顾之忧。 阿福听了,抿唇道:没想到聂世子这样心细。 又道,既然聂世子不得闲,我让阿娘准备厚礼送上门道谢吧。 几人闲聊片刻,阿福知道聂世子不来了,微微透了一口气,将心神放在楼下的说书人上。 楼下讲书的老先生说到一半,正兴起,说的是一位山庄主人,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顽劣愚笨,小儿子聪慧上进,大儿子因为小儿子比他聪明,就常常看他不顺眼,还多次陷害。这一日,老庄主突然病重,来不及交代后事,就撒手人寰了。 小公子在外求学,不在庄中,大公子就顺理成章做了下一任庄主。等小儿子回来后,却总是出事,上山被野猪追,吃果子差点被噎死,喝水拉肚子,吃饭流鼻血,连洗脸都差点栽在脸盆里淹死。 老先生言辞风趣,下面有人喊起来:哪这么多灾多难的?是不是谁要害他? 说书人把桌子一拍:可不是!小公子查了许久,才知道,老庄主原先留了遗嘱,放在一本书中,要将庄主之位传给这个小公子。后来,小公子找到了遗嘱,拿回了庄主之位,对兄长依然恭敬有礼。从此,二人和好如初,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阿福听完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前边还挺有意思,这后面可不就是胡编乱造吗?不就是一点家财?要我说,这老庄主死前,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将财产好好分了,偏偏要放在一本书里,这不是引着两个儿子为了钱财打架吗? 珈若笑道:只是钱财和一个小山庄自然容易分辨,连你也知道,老庄主不可能鬼鬼祟祟的把遗嘱藏在一本破书里。可倘若是一国的财富、至上的权势,就容易混淆视听了。 阿福点点头:有道理,也不是那些人真不知道真假对错,无非是想要浑水摸鱼罢了。 她又觉得古怪:原先这先生说的故事,都不错。怎么这段时间,京城大小茶楼,都说这些?真没什么意思。 珈若摩挲了一下杯沿,道:怕是预备着,无风起浪。 阿福回府之后,含山公主立刻到女儿院中,问今日聂世子去了没有。 阿福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呢,今日她天不亮就起来了,梳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发髻,拆的时候,头发揪的可疼,眼泪都眯出来了。 阿福说,今日聂世子实在不得闲,故而没去。 含山公主颇为遗憾,又问可曾向万年郡主打听了,聂世子的亲事可有眉目没有。 阿福道:我没问,没什么可问的。 含山公主道:这孩子,怎么不机灵点呢?聂世子多好啊! 阿福心说,聂世子当然好,不然也不会叫姚溪都失了理智。 可阿娘打这主意像话吗?她那日多难堪,多丢人? 一个大龄姑娘,嫁不出去似的,才撞到那种人手里头。若不是聂世子有成算,真被那种人叮上一口,满京城里,她阿福的黑点又多了一个。贵女们聚在一起,又有了一个新的话题。 她不在意名声,可被聂世子撞见,才觉得丢人。 含山公主又道:不如,过几日再筵请一回,就做个家宴,请姚阳姑母阖家过来。 阿福早恢复如常,笑眯眯的转过脸来:姑奶奶一向照顾我们母女,阿娘要请,也没什么。不过不必总拿lsquo;多谢出来说,一则,人家都说大恩不言谢,总挂在嘴边做什么?二则,聂世子出手相助,也不是为了一个谢字。至于其他的,阿娘就别多想了,我可真真没这意思。 -- 第145页 她话咬的重呢,含山公主就听进去了。 含山公主道:也是,我是觉得聂世子好,可凭什么人家帮了咱们一把,就得被咱娘两盯上眼呢? 阿福默了默,问她娘:阿娘,我很差吗?啥叫被咱娘两盯上眼?那不是荣幸? 含山公主磕巴都没打:反正脸蛋还是好看的,在俺们村,起码也是一枝花。 她娘剩下的话,就不说了。在京城就不算好看了。 而且,数了半天,还就脸蛋过得去一个优点。 阿福真是问也白问,又叫她阿娘去请个西席来。 她福寿乡君,又要开始念书啦! 从萧融出京之后,每日都让信鸽送信回来,大多只一二句,比如,今日军中的伙夫好像手瘸了,放了许多盐,吃到碗底,还有盐块块。 再比如,他那英俊不凡的大白马,最近最爱粘着一匹黑马。萧融很担忧,恐怕以后会生出一匹奶牛马来。 有时候,还会画几笔画,都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小草。画工比竞秀要略强一些,胜在童趣可嘉。 今日,画了一丛蒲草。还写着,等秋天多收些蒲棒,可以用来驱蚊防虫。 珈若笑眯眯的看完了,批了一个已阅。 刚放走信鸽,秦鸾脚步匆匆,说京城出了大事。 珈若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人都说,卧榻之侧,不容觊觎之人酣睡。陛下是不可能让邕城王在京中久留的。 出了何事? 秦鸾神色凝重:太子殿下被打了。这倒罢了,听说东宫少傅姜大人为保护太子殿下,被刺了一剑。都不知道此时如何了。出了宫门口,马车一路滴血,抬进姜家时,脸都是惨白的。 珈若从笼子里摸出了另一只鸽子:到底伤势如何? 秦鸾按住珈若的手,道:我从坊街回来,听人说了,便自作主张,去长宁王府请丘大夫暗中过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鸾儿机敏。珈若摸了摸鸽子,又塞回去了,稳住心神:那太子如何了,可有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秦鸾从头说起:事态发展的很快,郡主派了不少人在外头,这几日也没有听到别的风声。是今早,流言突然发作。 您还记得,前几日在大阳居听的那说书人故事?今日早上的事情一出,就又出了别的谣言,说陛下和邕城王,就如同这说书人讲的大公子和小公子,还有传言,先帝遗诏写的明明白白,传位于邕城王。 珈若冷笑:真够有脸。是忘了当年先帝打折了他一条腿,周太后跪了一天一夜,求先帝饶命。他怕先帝真的杀子,不是连夜逃到了邕城? 外间穿凿附会,说太子听说了这个故事,上了心,一番追查,硬将说书的那些先生污蔑为北狄细作,下了大狱。一连几日都在追查,今日,闯到一处宅院,一言不合,就说对方是北狄细作,将家中的老太爷给活生生气死了。 珈若: 太子这什么倒霉孩子啊! 那家子侄闻信赶来,自然不服了,混乱之中,差点伤了太子,被姜少傅挡了一剑。幸而城防、巡守及时赶到,把双方都拦了下来。可这被气死的老太爷,居然是周太后的族叔。也不知道是太叔还是什么,反正周氏之内,辈分最高的一位老太爷。 珈若: 太子运气可真好。 秦鸾:可不是,好巧不巧,怎么那么大院子里,就老太爷独自在家,说不到几句,就厥过去,片刻间就没气了。 太子回宫之后,被闻讯而来的太后狠狠打了一巴掌,指着鼻子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混账。皇后娘娘赶来,也被含沙射影的骂了。 眼下,陛下派人将姜少傅送回了府,太子也被软禁在东宫之内了。 不到半个时辰,京城便沸沸扬扬了,都说太子是因心虚,才追查说书人之事。若无当年之事,何必查的这样紧急?还说,周家老太爷根本是太子殴打致死的。 珈若无言以对。 秦鸾:还有,太后又病了。 太后不止病了,病的又急又重。陛下连太医都不好派到姜府,只差遣了一个小内监跟去听信。他自己被太后缠住,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 珈若派出竞秀,叫她带了两个可靠的人过去,命寸步不离的守在姜少傅身边,若是脱险,即刻送信回来。 幸而很快,就有人传信回来,姜少傅伤势不重,只是看着吓人,人已经清醒了,挣扎着要起来,去为太子正言,被丘大夫灌了点安神药,睡着了。 珈若问:姜少傅如何说的?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秦鸾道:姜少傅说,他们之前本就一直在追查北狄细作,跟着线索一直查到周家宅院。进去之后,一二进都无人,到里边才看见一位老太爷在晒太阳,还没问话,老太爷就倒了。只怕,是早就没了。被支楞在院子里,就等着太子殿下过去呢! 若是周家咬死了,老太爷身体康健,只怕说都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碰瓷党。。。。。 -- 第146页 第074章 太子很快就出京了。 太后躺在病榻上, 崔相、宗亲都来了, 满满蹲蹲的站了一屋子。太后伤心欲绝, 只说自己年幼时还受过老太叔的恩惠, 没想到, 临到老了,没来得及颐养天年,还这样没了。 老太后说着说着, 又厥过去了。 陛下叫人喂药,这药不知道拿什么熬的, 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腥苦味。几个内侍伴着哭娘的邕城王,给灌了一口,太后脸一青, 差点没呕出来,人自然也醒了。 陛下见太后醒了,一脸笑模样也没有,问:太后,太子是我和皇后之子 太后暴起, 把苦药端过来就往他身上扔:就是你两个养而不教的东西!才害了太叔。 陛下避开了,后头的崔相没闪开, 被泼了一身。 陛下又问:太子向来端直守礼, 从无过错。太后难道不知?太子难道不是母后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从孩提时,就常在太后膝下尽孝,未尝有过忤逆之举。如今周老死因不明,大理寺想要验尸, 周氏却不肯交出周老尸身,若要顺利验尸,还请母后下一道懿旨 太后又砸了断药的托盘。 陛下和崔相都闪开了,崔相后头的起居注被托盘糊了一脸,拖着鼻血,如实记载:帝据理,求情,太后盛怒,托盘砸之,不中。唯吾池鱼矣。 陛下再问:若不验尸,太子将难正名。如今,周老死因不明,太后不让人验尸,那太子即便被冤枉,也无法正言。从出事到此刻,太后从没有一刻问过,太子如何,可曾受伤,反而只坚持重罚太子。太后不顾念次子佳媳,连嫡亲孙子也不顾念吗?太后心中,对太子可曾有丝毫的温情? 宗亲、崔相都从中说和,太后却冥顽不灵,坚持要重罚太子。 你教不好儿子,闹出人命来,难道,还是哀家的错?陛下,今日若是邕城王犯错,你难道也会这样胡搅蛮缠的求情?你是一国之主,如此徇私,国法又在何处? 太后不肯罢休,居然让三司会审。可偏偏最重要的证物,周老的遗体又不肯放手。 陛下怎能让一国储君,当做罪犯入大理寺?不肯处罚,僵持之下,索性暗中将太子送出了京城。 等太后知道时,太子早就没了踪迹,气也气死了。 朝中风云变幻,珈若得到消息时,正好是夏至日。当日下了暴雨,雨线从廊檐下排成帘幕,看似粗疏,却无处不在。 竞秀道:姜少傅精神好多了,一能行动,就带着伤出城,去追赶太子了。我让他们两个暗中护着,先回来了。 郡主身份贵重,难免落入有心人眼中,此时府中也离不得人。 雨虽然不小,但此时此刻,各人心里都闷闷的。珈若下令,对外称病,闭门养病,府中之人出入也要小心。 萧融、太子相继出城,对某些人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机会。 没等周老之事落定下来,又出了一桩大事,太子出京途中遇刺,现如今已经没了下落,生死不明。只知道现场血迹斑斑,大理寺收回来的箭矢上都涂了毒,十分惨烈,太子出京时,原本就没带走几个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珈若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出去,给阿福、虚渊送信,让她们紧闭府门,不论谁来传召,都只管拖着,千万不要出门。什么缘由都不行。 秦鸾心都揪住了:郡主连府中机关都开了,莫非,是京中快要出事了?只求太子千万不能出事。 珈若道:太子遇刺,传回京城,陛下一定会急招长宁王进京。那些人能下手对付太子,就是要动手了。一方面要绊住长宁王,另一面,就要动手了。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宫中就来了人,召珈若入宫,为太子祈福。 秦鸾在前面阻拦,只说珈若病了,自己都起不来身,怎么能进宫? 那内侍不依不饶,只是不肯走,又要往后院闯。 此时内宫之中,周太后正捏着一个瓷瓶,神色凝重,苍老而浑浊的双眸望着大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邕城王坐在台阶上,像儿时一样,依偎在母亲身边。 周太后拍着他的头:我早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东西。我不过想叫陛下封你做皇太弟,让你好留在京城,陪伴我。哪知道,你居然暗中做了这么多部署。即便我不叫你回京,只怕你也要回来了。 六儿啊,你是把母后当成了你的垫脚石。 邕城王闷笑一声:我若不站在母后的肩上,哪能站得到这世上至尊无上之地?母后,您就成全我吧! 儿已经召周景风回京,他熟悉京城部署,还带着上郡太守的三万人马,城东大营也在儿掌控之中,孙、李二位将军都是儿的附庸。在外又有北狄兵协助,掌控京师,只在覆手之间。母后,您很快就能做真正的太后了。 周太后依然望着大殿方向,良久收回视线,道:世上既无两全,那总得有所取舍。 邕城王听这话,就知道周太后已经下定决心,立时大喜,抖擞起身:那就劳烦母后在宫中稳住,儿这就去大开城门,迎周将军进城。 邕城王走后,周太后便一连下了几道令,先让人送了羹汤去皇后宫中,送给小公主,随后,又亲自带人,去了大殿。 -- 第147页 那内侍吵闹不休,随后,竟带着一队人硬往内院闯。 珈若听见后院传来的喧哗声,担心阿福不知轻重,索性开门出去,拔出雪洗,一剑斩了这个凶声恶气的内侍。 她正要命人开门出去,就见一人骑马飞快进来,急雨之中,望了这边一眼,无声喊了一句胧胧,又飞快转身,原样出去了。 正是萧融。 他今日依计带兵进城,将城中流窜的那一伙北狄悍匪一网打尽,快马到镇北侯府看了一眼。 只见珈若安然无恙,他又原路回去,带人冲进皇城了。 珈若见萧融来的飞快,便知道京中无虞,命人暂时收了家伙,不必出去了。 邕城王刚出宫门,京中已经现出乱象,百姓纷纷避让。他面露得意,随着乱流往北城门而去。 守门的兵卒立即将人拦下:城中缉拿巨盗,已经戒严。不论是谁,都不得出入,快回去。 邕城王拔剑为号,即刻动起手来,将城门控制之后,立即打开了城门。 从皇城到北城门,不过两柱香功夫,城中正值混乱,巡防和禁军都来不及布控,只要周景风带兵进了城,这京城,就是他囊中之物。 邕城王露出得意笑容,再次下令:快开城门!快! 城门大开,一伙人头上裹着麻布头巾,遮住脸面,凶狠的闯了进来,见人就动手,毫不犹豫。 邕城王还没想明白,进来的人怎么不是周景风,这伙匪徒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马一声惊鸣,人摔下马去,腿上被马重重的踩踏了一脚。 他发出一声惨叫,半身瞬间就疼的失去了知觉。 他耳中听到,这伙人口中呼喝的北狄语,可还没进城,聂藏戎就带人杀到,在城门口,将这伙北狄凶徒,就地格杀。 他上当了! 邕城王昏迷之前,只恍恍惚惚想到了这点。 他被周景风那小儿,卖了! 城中几处,黑烟滚滚,周太后站在高台上,能辨认出来,这是北城门方向。 看样子,已经交上锋了。周景风是周家这些子侄之中,最为优秀之人,若论兵书谋略,未必在长宁王之下。只要他进了城,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京城局势。 突然,她身边最可信任的周嬷嬷过来,回禀道:外头传来消息,城中乱匪都被聂世子带人剿灭了。 周太后拧眉:倒把这小子给忘了。姚阳和常山不是在宫里吗?叫人拿姚阳的信物出去,让这小子好好听话。 周嬷嬷低眉顺眼,温吞吞道:太后娘娘,只怕不成,姚阳大长公主的信物,奴婢哪里能拿得到? 周太后怒道:不是把她们都关在了峦明殿中?这都是我们的人,谁敢不听话? 周嬷嬷束着手,道:太后娘娘,宗亲和重臣家眷,是去了峦明殿,可大殿已经被皇后娘娘派人守着了。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大局,奴婢哪里能进得去?哪里敢对大长公主动手? 周太后这才发觉这个贴身嬷嬷,似乎有些不对劲:皇后和公主不是吃了羹汤吗?怎么还能起身?你不是说,亲眼看见她母女二人吃下的吗? 周嬷嬷道:皇后娘娘和小公主都吃了,可奴婢送去的,是御膳房才做好的三丝羹。 周太后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贱婢!你本是南蛮女,逃难到本地,哀家器重你,还赐你姓周,你居然敢出卖我!贱婢,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又给你什么好处? 周嬷嬷叹气道:太后娘娘,奴婢大半辈子都在宫里,无亲无故,能求什么好处。无非是不想给人做了一辈子奴婢,到最后还暴尸荒野。奴婢只求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哪怕是在牢里呢,死了也罢了。 周嬷嬷转身下了阁楼,台阶之上,传来沉而又稳的脚步声。天子萧绪沉凝的面容,出现在了楼道之上。 天子身后,是周家这一代最为多谋的天才,周景风。 周太后瞪大了眼睛,惶恐涌上心头:六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这个逆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快下线了。。。 第075章 周太后一见到周景风, 就知道大势已去。 哀家明明亲眼看见, 你吃下了参汤, 怎么会安然无恙? 陛下问:太后是承认, 在参汤里下了药?太后亲自去劝慰儿臣, 太子不会有事,儿臣竟还感激涕零。没想到,原来也是假的。 周太后气怒道:你原本就知道是假的, 反过头来骗了哀家,还做出这幅伤心样子做什么? 陛下淡淡道:朕上当是假, 伤心是真。母后难道不知道,这天底下,哪有不眷念母亲的子女? 周太后根本不在意陛下说的什么, 唯独一心记挂邕城王。她望着北城门方向,怒斥道:六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这个逆子! 陛下不答,周景风上前见礼:回姑母话,方才北城门大开,不知从何处窜进来一伙北狄乱匪, 见人就砍。邕城王殿下不知何故,偏偏就在城门口, 被乱匪打下马来, 被马匹踩中了双腿。幸而聂将军及时赶到,已经将乱匪控制住,这才保住了邕城王的性命。 太后瞪大了眼睛,血丝都逼红了满眼:你胡说!北狄人怎么会伤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六儿呢?哀家的六儿呢?来人,去救六儿啊! -- 第148页 喊到最后,太后几欲破音,可见其担忧之情。 周景风默默的退了下去。 太后一心只想着邕城王,陛下已经命人将其抬回宫中,着令人带太后前去。 太后心烦意乱,只听到邕城王被马匹踩断双腿这几个字眼,别的什么也没往心里去,恨不得一路小跑,立刻见到自己的儿子。 邕城王到底伤的如何? 内侍目不斜视的带路:回太后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只见那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王爷一开始还喊了一声,后来,就直接不喊了,说是晕死过去了。 太后捂着心口,难受的厉害:我的儿 陛下跟在身后,只当做看不见。方才出了内宫门,崔相及京畿府尹,身后还跟着一位怒气匆匆的老皇叔,径自过来了。 太后都没闲心理会这位老皇叔,冷着脸,却没想这位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家一过来,就喷了周太后一脸。 太后娘娘教养的好儿子! 这话有点耳熟啊。 周太后既被拦下了,见一时走不了,将揪着的心一横,垂泪道:老皇叔,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早不听哀家的话,便是做了什么糊涂事,哀家又能如何 老皇叔板着脸,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太后娘娘倒真是好作派!倒也不用拿天下人都当傻子似的。原先你便偏心幼子,但陛下仁和大度,我们也只当没看见,没想到,你如今年纪一大把了,越来越荒唐,真敢干出这种帮着幼子叛国的荒唐事来! 太后心头一惊,矢口否认:老皇叔说的是哪里话 崔相学富五车,牙尖嘴利:太后娘娘想必已经知道,邕城王殿下在北城门遇袭之事。 周太后:不错,哀家正要去看看我儿。倒也要问问京畿巡防、禁军、羽林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老皇叔气的直瞪眼,崔相倒是不怒不惊,语气依旧平和:乱匪攻入之时,有人亲眼所见,是邕城王命人打开了城门,作接应状。 太后猛地啐了一口:胡说!若是我儿去接应,怎么会被北狄乱匪重伤?邕城王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们这些人还敢说这些浑话! 崔相摆出一副唾沫自干的闲逸之态,那副超然出尘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升仙。但嘴皮子可利索了,菜市场东头的卖鱼大妈过来,也说不过他。 太后娘娘,您当真不知?那伙北狄乱匪闯进来,一见王爷,就大喊,就是此人,带咱们造反的,就是这个人。 太后气糊涂了:要真是六儿造反,北狄人又为何要杀他?再说了,六儿去北城门,接应的根本不是北狄人,而是周 太后不说话了:我要去看六儿!都给哀家让开。 崔相慢吞吞道:反正那伙乱匪是这么说的,而且聂将军可抓了不少活口。至于他们为何临时反水,说不定是抱着lsquo;大殷皇族杀一个是一个的心态。这也难怪,北狄人向来野蛮,出尔反尔,只怪王爷眼瞎,非要和他们联手,这可是叛国啊! 太后怒骂一声王八蛋:都说崔相最是端方君子,你是在质问哀家?要以下犯上吗? 崔相不说话了,轮到老皇叔了。 老皇叔啪的一声,把一沓口供扔在了太后脸上:这群乱匪都交代了,所有活口无一例外,全都指认邕城王,还说他们的领头人,正是胡拜。 等崔相和老皇叔都说的差不多了,陛下才缓缓开口:太后,朕已经派人去捉拿胡拜了。只要抓到他回来,就能证明六弟的清白。 太后横竖是说不过他们三张嘴,又记挂邕城王的伤势,急匆匆赶到了外殿。 邕城王人救了回来,但双腿腿骨尽碎,恐怕以后很难再站起来。头两日,邕城王还骂骂咧咧,后来,他几次从床上滚下来,寻死觅活,周太后又疼又苦,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每日用药,让他昏睡。 这几日下去,邕城王清醒时,也不像之前那么愤恨,反而眼神有些呆呆的,连太后和他说话,也不理了。 乱事平息之后,珈若就听说,太子回来了。还有之前从大理寺牢狱之中逃脱的胡拜,逃窜到东头买菜的大场里,不小心被一个老妪认了出来。一群挎着菜篮子的老婆婆,一拥而上,硬把胡拜给抓到了京畿府里。 胡拜再次被抓,也没什么好负隅顽抗,全都招了,咬死了是邕城王用一个和他相像的囚犯,把他从大理寺换了出去。随后,他暗中联络北狄好战分子,和邕城王歃血立誓,结为同盟。 陛下痛心非常,万万没想到,邕城王会为了权势叛国。 几人到了太后处,将口供出示,太后还未开口,邕城王就突然对着陛下和几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老皇叔道:叛国之罪,便是皇族也得受刑!法典之上,记载的便是五马分尸的重刑。 太后看完口供,良久无话。 她和邕城王做的事,还有许多,到处都是蛛丝马迹。若是事成,史书自然会将这些痕迹抹去,只留下一个功成千秋的新帝。 可如今事败,就全是漏洞。 -- 第149页 六儿已经这样了,今后,是站不起来了。无论如何,要保住六儿的命,将来,六儿的孩子也是皇族,那就还有机会。 太后悔恨落泪,望着陛下道:陛下,六儿他还是个孩子啊! 诸人: 崔相近来怼太后,都轻车熟路了:王爷三十一岁了,还是个孩子吗?那老臣还是个大小伙子呢! 太后又道:六儿必定是受了这人蒙蔽 啪一个木盘飞来,邕城王半边身子吊在床边: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父皇母后都最看重我,凭什么要把这天下让给你啊? 陛下叹了口气,又问:母后眼中,是不是只有六弟一个儿子?从来没有朕?母后连江山社稷都不放在眼中,是不是这天下,都是您用来宠儿的一个物件? 太后望着他,冷笑一声:陛下,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一个残废之人,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不如放了他罢。倘若不然,你就不怕背上一个逼死生母的恶名吗? 陛下沉默无言,良久之后,才道:既然母后决意如此,就随六弟走吧。回封地去吧。自此,朕与母亲,黄泉碧落,永不再见! 太后竟畅快的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邕城王的命是保住了。 珈若再次进宫,就是为周太后送行了。 陛下早就昭告天下,胡拜集合北狄乱匪,意图攻打京城,幸而太子发现及时,回京报信,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可惜的是,邕城王不幸被乱匪重伤,双腿残废。 至于原先周氏突然暴毙的周老,也已经查明,是被北狄乱匪所杀。太子追查到周家宅院,才被人误会。周太后已经亲自下了诏书,为太子正名。还奖励了奋不顾身保护太子的姜少傅,数箱金银珠宝。 至于周太后,更是数次提出,要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照顾邕城王,好让他早日康复。陛下虽不舍,但太后决议如此,只好应允下来。 这日,便是皇后娘娘举办家宴,为太后娘娘送行。 太后比之从前,憔悴了许多,脸颊上竟还有些细微的伤痕。她落了座,简短的露了一面,居然对阿福笑了笑。 从前哀家与你外祖母,感情甚笃。你母亲出生后不久,陛下也出世了,他二人合该一同长大。虽出了些意外,好在你母亲总算是回来了。哀家宫中,还有一个妆台,是你外祖母昔日所赠,今日便送你吧。 阿福谢过之后,太后又将目光落到了珈若身上。 万年郡主,还是依旧这样讨人喜欢。难怪六儿常和我提起,想娶郡主为正妃。若真是如此,倒也遂了小六的心愿。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见珈若不答话,太后又问:万年郡主还记得吗?哀家从前,就和你提过的。你那日倒是很乐意,只可惜,六儿如今受伤,就怕万年郡主改了主意。 突然被点名的珈若: 对面的虚渊,毫不犹豫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假笑。王沛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太明显,免得惹人注目。 虚渊微微偏头,靠近王沛,耳语道:陛下为的是大殷安定,这才忍气吞声,送了太后娘娘这块遮羞布。太后娘娘非要亲手把它扯下来呢! 小珈若是这样好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咋还不下线我以为这章能下的(写她心好累 第076章 大殿之中, 陛下看过北狄王送来的请罪国书, 随手递给了萧融。 看看吧!这北狄王倒是推的干净, 把所有罪名, 全数推到了胡拜身上。真以为朕不知道吗?若没有北狄王令, 胡拜怎能调动这么多人?这个北狄王胡伦,就是个最不安分的! 北狄王在国书中提到,虽然不是他的错, 但今年冬日的贡奉,愿意全数增加一成。 萧融提议, 让陛下干脆再加三百张良弓,一千支箭矢。反正,北狄还真不能太闲了。 陛下起身, 和萧融一同去宫宴:多亏你赶来的及时,将百姓疏散,没有造成大的损伤。朕已经命专人下去,给百姓抚恤。 萧融一脸嫌弃:陛下优柔寡断,自己惹出来的乱子, 合该自己收拾。若不是看在咳珈若的面上 陛下和萧融齐齐咳了一声。 萧融轻咳一声,道:为君分忧, 臣理所应当尽力而为。 陛下淡淡道:世上虽有公理正义, 却也有生在骨血上的脓血。朕要挖掉这个脓包,就要剜下一大块带血皮肉来。朕这计策算不得光明磊落,也十分不耻于此道,但若落在明处, 焉知不会有拿六弟lsquo;太后嫡子来做身份的人?何况,太后从始至终,都站在他那边,朕能杀弟,难道真能弑母吗? 虽然办完了这桩事,可陛下依旧神色郁郁,没有什么欢喜之色。二人刚到殿外,就听见太后正说起,珈若和邕城王天作之合等等。 陛下一听,猛地一甩头,看向身后的萧融。 太后娘娘这怎么回事呢?就盯着他两不放了?一会儿要给萧融说媳妇,一会儿又盯上了小珈若。 -- 第150页 周太后抿了一口茶,心头的烦郁散去了些,还有几分得意。 什么天作之合?她和六儿都看不上这臭丫头,可眼下她说有过这话,这丫头能和她当面对质吗? 陛下一心想要遮丑,才给了她这大好机会。临走之前,也得好好的踩上皇帝皇后一脚。 珈若望着太后,微微拧眉:太后娘娘,您忘了,之前邕城王吓的我病了半月有余,王爷还四处嚷嚷,是我这弱女子把他推下河。 周太后笑道:他是喜欢你,为了引起你注意,才故意这么说。后头,他不是登门向你赔罪了吗?哀家还记得,原先和你提起此事,你倒是很愿意。现在却又不愿意了,难道是嫌弃六儿摔断了腿? 珈若轻轻露出一点笑意,直言道:就算邕城王殿下有三头六臂、通天本事,臣女也不愿意。 言下之意,更别说,他现在还断了腿。 太后面色沉下来,珈若却又转过脸,漫不经心似的:并非臣女不愿意高攀,而是是不敢嫁。您也说,邕城王喜欢臣女,才故意把臣女吓病?还四处嚷嚷,冤枉臣女,这也是为了引起臣女的注意?姑且就算如此,臣女体弱,只怕真嫁过去了,连小命都要折腾没了。太后娘娘还是为邕城王殿下,挑选一位身强力壮的王妃吧! 言外之意,得经得住变态的邕城王折腾。 毕竟,他断腿之前,就已经好变态了呢! 周太后气的一拍几案,正要开口,陛下便进来了,笑着道:母后若想为六弟完婚,不如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儿臣和皇后一定会为六弟挑选一位,身强力壮的好王妃。 周太后含混几句,借口头疼,就先走了。 夜幕低垂,好容易等邕城王睡着,周太后才回自己寝殿。 这几日不知为何,邕城王白日昏睡,到了晚上就开始大发脾气。周太后见他满眼血丝,脸色都发青,实在是心疼不已。 周太后点燃了烛火,坐在榻边,身边随侍的人,全都换了一波,每日好生伺候,却从不和她说一句话,呆板的像是木偶傀儡。 现在,唯一能让周太后觉得宫中还有一丝活气的,只有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的邕城王。 太后摸了摸脸,今日他刚醒来,暴躁非常,不小心刮伤了她的脸。但他立刻就后悔了,抱着她的腰,大哭母后,不要不管他。 她怎么舍得不管他呢? 殿外,宫女木讷的通报,陛下来了。太后说不见,但宫女已经开了门,随后,萧绪一身轻便常服,信步进来了。 周太后见他就动气:你假惺惺的来做什么? 明日一早,太后和六弟就要离开京城了。能保住六弟的命,太后兴许心满意足了。可惜,六弟断了腿。陛下轻微的笑了笑,您若是不叫他进京,去往邕城,不也能和六弟一块?他这趟进京,邕城郡王,还是郡王,只是白白没了两条腿。 太后闭目,看都懒得看他:成王败寇,不值一提。实则内心已经在滴血。 一个健康的、依恋您的儿子,不好吗?您非要害得他成了一个残废?萧绪又问。 太后心头一哽,恨恨道:他还会好起来的!将来 没有将来。母后觉得,他还能好起来吗?只是没了双腿,不算什么。可一个心智失常之人,如何治理属地?萧绪这句话,前所未有的轻飘。 太后却感到一股恐惧,从脚底飞快的窜到了头顶,又仿佛一桶冰水倾盆倒下,周身都透凉了。 你什么意思?你在他药里下了什么?你怎么敢?他可是你亲弟弟! 萧绪道:他怂恿母后对我和皇后,甚至襁褓中的小公主下毒时,可没想过,朕是他的亲哥哥。您也没想过,您是我的生身之母! 太后眼中才有了片刻失神,但也只是一瞬:那只是一点昏迷的药物,原本就不打紧,只不过拖延一点时间 陛下打断太后:您说这话,自己信吗? 朕什么也没做。萧绪随手拖了一个墩子坐下。 太医也是如实告诉母后,那方子可以镇惊、止痛,缓解六弟的痛苦。但不宜多用,难道太医没有提醒您?是您执意要每日开两副,就为了不让六弟痛苦。可这方子里,含有朱砂,朱砂的毒素会沉积在六弟脑内,所以,他今日才越来越暴躁。他脾气是不是变坏了,是不是不像您从前疼爱的那个幼子》您别怕,他以后会越来越傻,越来越依恋母亲。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他百般溺爱,若不是如此,他对皇位,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是您害了他! 太后终于瘫坐下来,流露出悔恨之色。 她早就后悔了,只是支撑着自己。 萧绪终于问出口:我是您亲生的吗?为何他自幼有母,就宁可没有。 太后抿着唇,半晌才开口:我和你姨母,本是双生。你姨母一出生,你外祖父就为她定好了亲事,却对我不闻不问。你姨母尚在襁褓,就娶好了乳名,还有小字。我却直到五岁,要上家学了,还是小二丫。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什么双生姐妹,我不过是你外祖妾室的庶女,被抱到嫡母身边养着罢了!我真恨他。你出生之后,不到五岁,就出了天花,你外祖不肯让先帝送你出宫,就带出宫自己照看。他救活了你,一直养到十二三岁,你才回宫。你是他一手带大了,你太像他了! -- 第151页 陛下再次陷入了无言以对的沉默:外祖将您送给外祖母抚养,不也是为了您的前程?难道,您愿意做庶出之女? 太后尖利出声:什么前程!他是为了他的好女儿!原本当年先帝看中的就是你姨母,他根本不曾犹豫,就让我嫁进了宫中。后来如何,你也知道了,先帝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瞧见了。我一生不幸,难道,这不是你外祖的错? 萧绪微微颔首:外祖父的确更偏爱姨母。 你也承认是他的错? 但外祖将我带出宫,是因为您对我不闻不问。外祖多次劝说,你依然不为所动,他因此才不惜违背祖制,多次上书请求先帝,将我带回了周家别院照料。没有外祖,我已经死了。 萧绪道:外祖或许更偏爱姨母,可他若是不疼惜您,怎么会这样照顾我? 太后道:他把你养的和他一模一样,惹人厌烦! 萧绪没有丝毫波动,他早就看透了周太后此人。自私尖刻,绝不会认为自己错。 对不起她的,是全天下而已。不独他一个。 太后若要去邕城,有句话,当知会您。朕没有了母亲,还有皇后,有太子,有喔喔,还有这天下,尽归朕所有。母后呢?您若不认朕,将来,会一无所有。 您没有做朕这个儿子,就会什么都没有。 太后冷冷道:你是我的儿,他也是我的儿,可人活在世上,谁不想要更喜欢的?你不用多说,怪只怪,你不得哀家喜欢。 萧绪思虑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当年愉妃对朕一直很好。朕得了天花,母后都不敢靠近,愉妃抱着朕,守了半夜,后来,被先帝强行带走了。 含山走丢,后来又被人掉包,流落农家,是不是您干的?愉妃的死 先帝说,愉妃总能令他开怀一笑,和我不一样。我为陛下生了太子,可她只有一个女儿,偏偏先帝就是喜欢这个女儿。你若是个女孩,哀家儿女双全,先帝一定会更看重哀家。 萧绪都不必问了。 因为她总有那么多理由。天下人都对不起她,所以她能理直气壮做尽一切恶事。 周太后又道:世人都说,我是周氏嫡女,出嫁后做了皇后,后来又成了太后,世人艳羡。可谁知道,我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我自己想要的。 萧绪道:您一辈子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而是一辈子都在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您什么时候,回头看过我一眼? 你又不是我想要的。我看你做什么? 这就是周太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既要保邕城王的命,却还在不遗余力的用嘴恶毒的语言,刺痛陛下。 周太后叹气:我老了,唯一的意愿,就是让你弟弟陪伴在我身边。我又没有让你将皇位交出来,只是让你立他做皇太弟,你都不肯。只怪你不肯听话,若不然,你我母子之间,何须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太后说笑了。六弟小我十岁,我也正值盛年,难道,让六弟做二十年的太子,再做十年的皇帝,随后,再把皇位还给我的儿子?陛下笑了笑,太后觉得,六弟会愿意吗? 他只要进了京,就一定会造反,图谋帝位。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是您教给他的,从小,您就给了他最好的,最好的母亲,最好的出生。他与生俱来,就是要得到世上最好的,这皇位,理所当然也是他的。您对他这样尽心尽力,他岂能屈居人选?兄弟阋墙乃至今日,您觉得,是谁之过? 太后喃喃的道:可他的的确确是我最爱的儿子。我只是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最疼爱的孩子。 您嫁给先帝,痛失所爱,这难道是我造成的吗?长兄早逝,您失去了长子,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您说命运不公,可造成这一切的,或许是外祖,或许是先帝,却不是我,可凭什么让我来承受您的怨恨?您不觉得,这一切,太不公平了吗? 太后说的那些,因为如何如何,才厌恶他这个亲生儿子,不论是哪一种缘由,都太可笑了。 萧绪起身,不再有丝毫留恋:六弟是您最爱的儿子,恭喜太后得偿所愿。朕已经备好了车架、人马,不日就会送您和六弟,一起返回邕城。从此后,您能如愿以偿,和您最爱的小儿子,永远在一处了。六弟好称王,朕保证,封地王府那一条百米长街,都归六弟。六弟在这条街道上,说一不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陛下抹下虚情假意的冷笑,见了夜空中凄冷的独月,才觉出有几分孤独和不甘。 他见了皇后,担忧的提着灯,在萤火之中等他。 他将最后一点不甘,都尽数抹去,大踏步向皇后走去。 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只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 太后对他从不公平,但现在,一切都公平了。 他还给太后,最疼爱的幼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带着傻儿子退场了 第077章 酷暑来临之时, 尘埃也很快平息。 七月初, 帝后出京前往避暑行宫。 -- 第152页 萧融仔仔细细用小弯刀刮了胡子, 随口问了几句, 这次去避暑山庄的有哪几个。 唐濡在一旁念道:除了十几家勋贵侯府, 都随帝后一同去了。还没到的只有咱们,还有常山大长公主的独孙,已经在府上了。 萧融放下弯刀, 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恨不得把脸都按在镜子上。 是贞惠吗?怎么到咱们府来了? 唐濡道:王爷昨日晚归, 没来得及跟您说,大长公主亲自送了帖子过来,请您在避暑山庄多多照看小公子。料想您也不会推辞, 我就自作主张应允了。 萧融麻溜的提了一桶冷井水,洗了一把脸,又用香膏好好刷了一遍牙,最后还用了薄荷香。这还不算完,他老人家逡巡了一遍, 问,那身练色的衣裳呢?怎么都是黑黢黢的? 您说要带去行宫穿。王爷, 您是老了记性不好?您那衣服装了一箱子。唐濡忍不住吐槽:您从前不是最爱穿深色, 恨不得一年到头都穿黑色的? 萧融嫌弃的拨开那件玄色长袍:这颜色不好,显得老气。不是说,要给我做新衣?什么时候才来人? 说着,也不好再从行李里面找衣裳, 最后挑了一件崭新的织锦长袍,腰间坠的是飞燕穿柳翡翠玉佩,还挂了一个菖蒲香附子药包。 唐濡简直不能直视。 这个精致男人,真是他家王爷吗? 萧融道:下次再让人来,多做几身月白、练色等素色的衣裳。显得脸白。 唐濡问:王爷,你之前不是说,这种颜色,容易脏污,不好收拾吗? 萧融嗤的一声:京里安稳,有什么不能穿的? 唐濡:对,对,王爷您说什么都对。一年到头要一身黑的也是您,要变着花样换新衣服的也是您。 萧融领头往外院走,问:大长公主不去,怎么把贞惠托付到我这里来了? 两位老公主一向亲近,不是该交给聂藏戎吗? 这拖油瓶 唐濡道:这个嘛,大管事还真说了一句,说是聂世子年轻不稳重,咱们王爷年纪大,会照顾人。这不是就随您一路吗? 萧融:还真是难为老公主器重,他可一点也没觉得这是夸赞。 贞惠今年才一十五,因为自小体弱多病,身形纤弱,肤色甚白,看着和寻常十三岁的孩子差不多。 他欣喜非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表叔。 萧融应了一声,二人也不耽搁,径自上了马车。 不过,这声叔叫的可有点糟心。 贞惠出了门,见萧融上马车,惊讶的问:表叔,您不骑马吗? 紧接着又一脸欣喜:表叔,您要乘马车的话,我能和您坐一块吗?我十分敬慕您,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听太子殿下说了许多您的事,可惜太子殿下很快就不去国子监了。也听不到您那些传奇 萧融道:我不爱说话,你和我坐一起,会闷。 贞惠:不会,不会,我也可以安安静静看书的! 萧融:我的马车颠。 这下,不用萧融自己拒绝,管事就来劝了。贞惠只得恋恋不舍的回了自己的马车,可他还是怪舍不得,偶尔伸长了脖子,偷偷看前面的马车。 因为夏日天热,马车都换了轻薄的纱帘,贞惠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前边的长宁王扶了好几次玉簪,还用崭新的白手帕擦了擦脸。 贞惠更兴奋了,小鼻子都泛红了:原来,英勇无双的长宁叔,还是一位爱漂亮的儒将呢! 真是一个重大发现! 但马车却没有直接出城,反而拐了两条街,又到了城内。贞惠正纳闷呢,车停了下来,他偏头一看,门上写着镇北侯府。门匾旁边一角,还印着陛下的金印。 贞惠对镇北侯府的万年郡主有点印象,正疑惑间,便见好几个亲和可爱的侍女,迎了出来,将东西送上马车。 万年郡主笑盈盈的出了府门,嫩白青葱似的手中捧着一把宝剑。贞惠不认得宝剑如何,可光看那剑上挂着的铃铛,就知道价值不菲。 贞惠恍然大悟:长宁皇叔原来是来接万年郡主的。 他早下了车,笑着迎上去:郡主姐姐,坐我的马车吧!我身子不好,祖母特意命工匠做的防震。行宫路远,坐这辆车更舒服。 珈若笑眯眯的望着贞惠:贞惠也一同去吗? 贞惠:是啊!正好能和郡主一路,这一路一定不会烦闷了。表叔不止带了我,又护送郡主姐姐,可真是热心肠! 说完,又殷切的让珈若和自己同坐。 他本身年纪小,又因为体弱不常出门,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他真是浑然天成的单纯。因此,邀珈若一起,自然也合适,没什么男女之防。 萧融淡淡道:不合适。 贞惠见侍女们都低头忍笑,这才明白过来:也是。那郡主姐姐坐我的马车,我和表叔坐一起。我这辆马车真的舒适,郡主姐姐是女孩子,应该坐这个。 珈若眼睛都弯了:只怕也不合适。 她靠近点,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贞惠:因为我想和萧融坐一起。 -- 第153页 贞惠:啊? 惊讶过后,他才反应过来,万年郡主说的是萧融,而不是长宁王、或者王爷之类。 贞惠脸腾的红了:郡主,你,你们 最后贞惠回了自己的马车,眼睁睁看着萧融和珈若一起上了车。透过车帘,他瞧见,方才还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长宁王,偏着头一脸笑意的对万年郡主说话,像一条下山的猛虎立刻就转世投胎,变成了一条粘乎乎的大狗。 贞惠心想,他果然是有重大发现! 长宁王萧融不仅爱美,他还有了心上人! 还有,表叔的心上人也怪美的! 萧融拿着折扇,慢慢给珈若扇着风,马车走动时,带动的风拂起了车帘,总要往珈若肩上跑。萧融探出一只手,把车帘掀开,要收回来时,才发觉,这个姿势,好像把这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萧融立刻紧张起来,虚抬着手,盘算着,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落在她肩膀上,再悄咪咪的往自己身边带一带,应该也十分自然吧? 正想着,珈若突然转过脸来。 萧融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装在车棂上,发出咚的一声。 珈若奇怪:怎么了? 萧融若无其事,继续打扇:车帘被风招了,仔细撩到眼睛。 珈若起身,用钩子将车帘挂了起来,又见萧融那边也被风吹的厉害,便探过身,去挂那一边的。 萧融立时又心猿意马起来,心想,要是马车抖动一下,珈若站立不稳,不正好坐到他腿上了。 偏偏京城街道,不能在平坦了, 珈若平安无事的勾好车帘,坐了回去。 萧融遗憾的叹了口气。 人吧,就是怂,心里臆想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啥也不敢动。 珈若问:你早上吃了早膳没有? 萧融道:昨夜在城外查营,凌晨方回,那时候吃了一碗面。 珈若就打开秦鸾放上车的八宝盒,从里面盛了一碗小圆子,又打开冰鉴,放上冰冰的青梅、果藕和甜瓜,最后再淋上一点冰凉的桂花红糖水,递给了萧融。 萧融单手接过来,珈若就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折扇,慢悠悠的给两人扇着风。 珈若问:好吃吗? 萧融点头,问:你吃过了没有? 珈若幽幽的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萧融懂了,忍俊道:又是秦鸾不给吃?等以后,咱们远远的把她嫁出去。 秦鸾骑在马上,驱马过来:王爷,奴婢可听见了,您放心,奴婢自然要嫁人的。赶明日再请皇后娘娘派一个更厉害的嬷嬷出来。 萧融: 珈若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轻薄的袖口往下滑落,露出小半截玉石一样剔透白皙的手臂。萧融倒也不是什么轻薄人,肯定也不是故意看的,可偏偏就一下一下,随着凉风往他眼中撞。 他一下子把小圆子整个给吞了。 珈若问:怎么了?太甜了吗?红糖太多了? 萧融没头没尾的道:从前,我手底下有个哨兵,和一个姑娘好上了。他太不正经,才和姑娘好上,就整日琢磨着,怎么摸摸人家姑娘的小手。实在太不正经了。 珈若突然就伸出了手,衣袖应势滑落,这只手、连同手臂这么白生生、明晃晃的搁在他眼面前。 萧融又吞了一个小丸子。 可他还没敢动。 珈若泰然自若的把手放下,贴到了他手背上。萧融立即反过来,把这只手包在了掌心里。 他几乎都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喟叹。 小姑娘什么的,真太特么可爱了! 珈若含着笑的声音,像漂浮在他耳朵边:你正经吗? 萧融: 我老不正经了! 跟在后头马车上的贞惠,眼睁睁看着萧融牵着了万年郡主的手。 他仿佛噎了一口甜甜的狗粮,整个车队的气氛都变得甜滋滋的。 他心道,表叔真是太正经了!牵着姑娘的手呢,还正襟危坐,坐姿这样笔直? 他一个小孩子也知道,该用用力,往姑娘身边靠靠近啊! 这表叔,他总该不会是不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贞惠:完全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萧融:叫我叔叔,叫我女朋友姐姐?! ps.(京城第一美男)长宁王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第078章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 才停在一处林中。 林中庄园最高的阁楼上, 挂着酒旗, 店家看见车队, 早就迎了出来。 萧融说, 这是一家十分不错的酒家,恰好在出京后的官道旁。 所以,便算好时间, 到这里歇息半个时辰,用过午膳再继续赶路。 酒庄看见这几辆马车就知道是京中出来的贵人, 再一猜,说不定是要去行宫陪王伴驾的,因此更加殷勤。 宝刀未老的店家亲自下厨,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亲自端菜。 贞惠可真是个好孩子,见人端着羹汤,立刻将碗盅挪开。 妇人殷勤道:可真是个好孩子 -- 第154页 贞惠嘴甜的:姐姐,我已经十五了。 妇人更是喜爱:那我也比你大许多。又奉承珈若容貌美丽,尤其贵人这双眼睛, 生的灵动又清澈,如林间清泉一般。 萧融突然一顿, 若有所思的望向这妇人。 可真会说话!他原先每日给珈若写信, 也是每日都夸,可都没有这妇人夸的动听。 妇人不过闲聊几句,又随口问:几位是兄妹三人,一同出去游玩吗? 贞惠笑着反问:姐姐看我们三个像什么? 那妇人见他这么问, 就知道自己猜的不对。若说容貌,这三位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富贵温柔面相。 可若说相像,还是不像的。那年纪大些的,狭长丹凤眼,眼角偏又上扬,明显的多情风流像。不像这个小的,圆亮一双小鹿眼,可是个天真孩子。 再瞧瞧三位这座次,妇人心头咯噔一下:这总不能是一家三口呸!这小姑娘比这少年大不了几岁呢! 那没准,是家中叔父,带着姐弟两个 萧融眼瞅着妇人左右打量,立刻有点不好的预感,在妇人开口之前,漫不经心道:这孩子,的确是家中子侄。这位,是我未婚妻,我未来的夫人比他大不了几岁,但的确是长辈。 妇人恍然大悟,连声称赞天作之合,一转身就带着一脸一言难尽走了。 这家酒庄的饭食的确不错,也有京城里最出名的菜式,但压箱底的却是自创的几道家常菜。 其中有一道蒸山药,山药蒸的酥烂,里面放了用糖腌制玫瑰花瓣,本来就已经十分香甜。等吃的时候,又铺上一层酥酪、一层蒸熟的糯米粒,乳白中透出嫣红的玫瑰花瓣,色香俱全。装白瓷盘上来之后,再用小银勺挖着吃。 珈若和贞惠都吃了不少,因为珈若喜欢,萧融也尝了两口。那两口的后果就是,等到晚上,他还觉得自己身上一股奶气。 当晚没有落在驿馆,因为途经一处极大的繁华镇子,就在客栈中住下了。 没想到,第二天出发没多久,前日还精神极佳的贞惠,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晕吐了。 车马很快停下来,萧融问起管事的年长侍女,可曾用了药。 侍女急的直冒汗,连声道:什么药也吃了,原先也不会如此,不然公主娘娘怎么放心小公子一个人出来,如今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没有做主的人? 这不是当面说,萧融这个受托付的人,照看的不好吗? 珈若沉了脸色,但也没发作,让秦鸾将车内备用的青梅、薄荷油都拿来。 那侍女却不用,这片刻功夫,眼泪都急出来了:小公子体弱,这几年才断了药,哪里敢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话说的太不着样,一时气氛僵冷,只有大侍女春昼还在抹泪抽泣。 贞惠忍着难受,又爬不起身,手乱抓了几下,不知抓着谁的衣袖:珈若姐姐,我难受头晕的厉害 珈若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动气,拂开那侍女的手,让贞惠抓着了自己的手:怕是昨日贪嘴,吃了不克化之物。再走两炷香,就有地方歇息了。 贞惠使出浑身力气,才微弱的捏了捏珈若的手:嗯。 珈若跳上车,将贞惠半扶半抱着,搁在自己肩头,示意马车快走,到前边安顿下来,让贞惠好好休息。 大侍女春昼自然不依:郡主,小公子体弱,可经不得半点闪失。殿下出门前,将小公子交于我,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这样,我如何向公主交代 珈若拍拍贞惠的肩膀,示意他休息养神。目光却落在春昼腰间,最后猛地盯着了她眼睛。 秦鸾双手搁在前胸,展示出严苛的礼仪和规矩:小小婢女,和谁你啊我的。实在太放肆了。 春昼被她盯着,不由怕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向珈若告罪:请郡主万勿见怪。奴婢也是一时情急,为了小公子的身体好,才一时失言。郡主,您还是将小公子交给我不是,奴婢 珈若早懒得和春昼掰扯,眼风过去,竞秀和秋池就将人弄到了后头马上。 贞惠难受的两手抓着珈若的衣裳,过了好大一会,才慢慢的吐了一口气。 珈若给他揉了揉几个穴位:是不是觉得好些了? 贞惠点头,觉得轻快多了,就不大好意思了,想从珈若身边起来。他用力猛了点,头一甩,动摇西晃。 哎哟他两手抱着自己脑袋,原先我还笑话表哥晕轿子,我都没晕过,如今轮到我了。 珈若要拉他的手,贞惠忙不迭的避开了:我怕表叔打我。我祖母前几日还说,想趁表叔在京中,送我过去练几日。要真拉了珈若姐姐的手,再落到表叔手里,我怕我要太惨了。 他活泼的抖了个机灵:毕竟,表叔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拉到珈若姐姐的手。 珈若偏了偏脸,有点羞囧,心里又是甜甜的: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贞惠: 我只比珈若姐姐小三四岁,而且,我只是小,又不是傻。 -- 第155页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晕了。 他抱着脑袋晃了晃,像个逗趣的小傻子:珈若姐姐身上香香的,我好像闻到就不晕 话说到一般,贞惠抱着脑袋:表叔过来了!他瞪我了! 珈若取下腰间的香囊:是这个气味吗?这是你表叔昨日给我的,里面放的是香附子。 贞惠凑近,贪婪的吸了一口,药香冲进脑门子里:舒服多了。 珈若问:我见你不配香袋,也不用药包,是不喜欢吗? 贞惠有点不好意思:从前用的是药包,里面放的新荷叶。总怕别人说我是小孩子,才带这些东西。香袋是不用的,最闻不得的就是百合香,闻了就头晕犯恶心,月季和丁香要好一些。 马车也停下了。 贞惠又不想耽搁了:到行宫才四天路程,要是今日歇上一天,不是又晚了一天? 珈若劝他身体要紧,贞惠这才下了车。 一下车,珈若就让竞秀秋池,把春昼带过来了。 春昼有些不安:郡主,我还要去伺候公子,只怕别人在一旁,他不习惯。 珈若道:王爷和丘大夫照看着,无妨。你跟着惠儿三年了?一直跟随在身旁,也常在大长公主行走,皇宫也去得,今日怎会如此失礼? 春昼倒也不像白日,那么急躁,反而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恭敬模样:奴婢一时情急,才失了情重,还请郡主责罚。只是奴婢要确认小公子安然无恙,等回京之后,郡主哪怕是告到殿下面前,奴婢也绝无怨言。 倒是个难得的忠仆。珈若笑着挑眉,竞秀立即把春昼腰间的一个香袋扯了下来。 珈若:就是不知道,忠心的到底是哪一位了。 这香袋是用金线绣的 春昼:奴婢针线活做的好,也常给大长公主绣过花样,这是剩下的金线,是大长公主赏给奴婢的。 珈若不置可否:你如此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向大长公主求证。我一个外人,总不好把手伸的太长。 春昼忐忑的望向珈若。 珈若抛了一下这个名贵的香袋:让大长公主亲自来收拾你吧! 春昼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 贞惠歇息了半日,又生龙活虎,说自己没事,可以继续赶路了。 珈若早知道是那香袋惹的祸,也没有隐瞒他,告诉贞惠,春昼不继续跟了,长宁王留了两个婆子,在此处看着她。 贞惠迟疑片刻,大概想知道,春昼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抱着脑袋:算了!我这次出门,是要去行宫玩的,我还是先去玩吧,等回家再去问祖母。 珈若便笑:你能忍得住? 贞惠哀嚎一声:春昼照顾我三年,她做了这事已经叫我烦心了。更别说,这个幕后指使者,一定是个更大的麻烦。我脑瓜子里装着这两个大麻烦,还怎么去行宫玩?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去。算了,我都不知道能活几年,还是快活点。等回来了,再好好算账。 他单手托腮:其实主要我知道,要害我的也就那几个。 接下来一路无事,贞惠消沉了半天,接下来又慢慢热情高涨起来,真和刚从盆里窜到田地里的小泥鳅差不多。 到了行宫,珈若方才归置好东西,就有女官来请,皇后娘娘知道她来了,叫她快去演武场看热闹呢。 珈若一到,就被贞惠拉过去,口中喋喋不休:王爷被陛下叫走了,说什么林子里有老虎。咱两都不好骑快马,不好跟着去。不如这边有意思。皇后娘娘下了彩头,二人一组,能赢得局数最多的,就能得这些彩头。 贞惠满眼放光,用手一指。 好家伙,最中间高台上,中间置一箩筐,珠玑满斗。 谁赢了,就能抬着这一箩筐的珠宝首饰,满载而归。 现在场上,阿福和聂藏戎一组,王沛不知什么环节出了岔子,正被虚渊拖着一只手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想谁赢鸭?小阿福还是小嘘嘘呸,小虚渊 小可爱们中秋万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青春永驻 第079章 大殷一向崇文尊武, 自陛下亲政一来, 独掌大权, 也没有什么文官武官互相看不顺眼的。即便有几个, 也不是大流。而且, 箫绪早年就是军中将领,很欣赏文武兼修的全才。 皇后娘娘今日摆的这个阵,就是原先在军中, 休养生息时常玩的。 沿着猛虎林和万寿山,一路摆下各种小玩意儿, 如击壤、打瓦、飞石等等。 珈若到的时候,本是虚渊遥遥领先,但击壤时, 王沛拿着壤,虚渊站在三十步开外,击中他手中的短棍,便算过关,万万没想到, 一时失手,短棍砸在了王沛腿上。 虚渊本想认输了, 但另一头一队就在这时候冲到了前边去。王沛顾不上别的, 带头往前面跑,虚渊就立刻跟了上去。 毕竟,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大家都是青春年少, 好胜心嘛,谁没有呢? -- 第156页 王沛大约实在没想到,今日会被自己的妻子拉来玩儿这种不上道的游戏,原本穿的是一件宽袖长袍,此时一趔趄,原来那种飘然似仙、潇洒不凡自然没了。宽大的衣袖随着人跌跌撞撞,像一团烂咸菜。 看到后来,连珈若都觉得,王沛居然没有一丁点翻脸的意图,对虚渊绝对是真爱了。 这一局,最后是聂藏戎和阿福胜了。原先阿福不清楚这些玩法,慢了许多,到后来打瓦这一关,一共有五六个关卡,阿福已经领会了游戏精神,如天神附体,和聂藏戎配合的□□无缝,居然超过了王氏旁支的两位青年,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比赛的奖品,粗暴简单又华丽,皇后娘娘亲自拿着一杆秤,从竹筐里称了三斤宝贝出来。这筐子里都是方才围观比赛的各位,一时激动扔进去的彩头。 当然,这时候也不免有热血过后,觉得肉疼的。但下一场一开始,就又继续热火朝天了。 珈若去找虚渊,结束之后,两人还没回来。刚到山脚下,就见虚渊站在一块石头上,给王沛整理发冠,末了又一丝不苟的把他的衣领、衣袖都打理好了。务必从上到下都漂亮了,才算满意。 虚渊低头,大概是想看看他腿上的伤,又因为大庭广众,而放弃了。 我都说了,不比了,你怎么还往前冲? 王沛慢条斯理,这会儿又像那个温润如玉的飘逸君子:你不是最不喜欢王奇那几个?我也不喜欢,他们赢了你。 虚渊道:早知道不和你一起了,你好好站在那里,对着我笑做什么?害得我失手,白白砸了你一下。 王沛:你认真的样子,格外动人。 虚渊拧着眉,王沛又来了一个连环双击:你一棍子砸的,我腿倒是不疼,就是心动的厉害。 虚渊彻底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朝珈若跑过来,和她一起溜了。 珈若来迟了三天,问虚渊有没有什么特别热闹的。 虚渊没好气道:特别傻的倒是有。就方才一起的那两个,王氏旁支,原本和本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知道怎么的走通了三太爷的路子,这才在京城谋了个小吏职位。昨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谏皇后娘娘。 珈若:???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才进了京城,连朝中局势都摸不透呢,就敢直言进谏了? 她有预感,说的绝对是些叫人喷饭的事:进谏了什么? 虚渊一脸的气笑不得:谏言皇后娘娘,对周太后太刻薄,还说,太后娘娘在邕城受苦,皇后在避暑行宫享乐,违背为人子媳之道。 珈若这下真没话说了。这两个不是摸不透局势,而是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看不清楚。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犯颜直谏的千古名臣? 真想走这条路,首先,也得有做实事的本事。不然,帝后凭什么容忍? 更何况,京城里,数得上号的,谁不知道,太后邕城王做的那些荒唐事? 陛下那块褴褛的破烂遮羞布,连普通百姓都骗不过去。这不,才半月功夫,民间都私下流传一部叫做《桐花记》的傀儡戏,每逢开场,座无虚席,百姓都趴在墙头上听戏。 这《桐花记》说的就是一个偏心娘的故事,因为母亲过于偏心,导致兄弟反目,影射朝局,精彩绝伦。 正说着,王奇、王苛趁着赛事的间隙,又再次开口,旧事重提,苦劝皇后娘娘要善待太后。 严皇后落下茶盏,笑了笑,不慌不忙,甚至还抽空,问了一句身边的乳母嬷嬷,小公主午睡醒了没有,抱出来玩一会儿,免得晚上不好睡。 这兄弟二人跪的笔直,将国之栋梁的模样发挥到极致。 呵,他们两倒是正直了,难道这一大片没有劝谏皇后的,全都是傻子? 真以为世上只有自己是精明人了。 严皇后淡淡道:晨间,陛下带着青年臣民一同去射箭,怎么不见你们两个对陛下提起? 王奇道: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为陛下打理内务,此时自然应当由皇后娘娘负责。 陛下那么凶,谁敢啊? 严皇后淡淡一笑,语气温和:有理。此事,本宫的确有权料理。恰好邕城王上书,邕城的属官不算可心,本宫瞧着你们二位,倒是忠直可信,对太后娘娘也忠心可嘉,不如,就让你们二人即刻前往邕城,辅佐邕城王。来人,即刻护送二位去邕城,上太后娘娘身边尽忠。 王奇、王苛都是大惊失色,可羽林卫已经应声而动,不等开口,就把二人送了下去。 严皇后一直以来,对外都是仁和、宽仁。从前周太后还在时,除了仁厚这一点点印象,严皇后几乎展露不出什么超强的存在感。 但珈若感觉到,她在变化,从以往的隐而不弱,到如今慢慢变得强势,不久之日,满京城、天下人都会知道,严皇后是可堪与陛下比肩的国母。 这天下,是攥在陛下手中的。而这皇城,是攥在严皇后手中。从今往后,不止京城官员,乃至平民百姓,提到后宫,只会想起严皇后,而不是周太后、郑贵妃等等。 很快,就有几人出面圆场,王奇、王苛二人的事根本无关紧要,又开始了下一波赛事。 -- 第157页 这一次不用毛遂自荐,反而抬上来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木签,抽中相同数字,便凑成一对。 因为前几场比赛的带动,连涅阳郡主宋虚渊和王沛这对神仙眷侣都下场了,原本矜持着的,也都急忙去换了衣裳,兴致勃勃的想要参加。 珈若站在边上凑热闹,拉着贞惠的衣裳往外拔:你连马车都晕,就别凑热闹了。 贞惠张牙舞爪做小螃蟹状,喊看盒子的内侍给自己一根:公公,我也要,快给我一根。又扭头对珈若,郡主姐姐,重在参与! 他呼喊的这么热情,内侍总算注意到他,从人群缝隙里塞了一根出来。 贞惠捏在手里,手舞足蹈,又做出一副抱香祈福的模样:希望和我同组的,是个彪形大汉,贼厉害那样! 珈若:怎么? 贞惠振振有词:我已经这么弱了,总得来个强的,要不然,第一关就被人杀了,也太惨了。 虚渊笑:人家强的,也想找个强的一对,来个强强联手,凭什么带着一个拖油瓶啊? 贞惠品味了一下:这话也有道理,算了,随缘吧。 珈若和虚渊都又笑起来,就见阿福已经换好衣裳,重新过来了。 珈若还没来得及叫她,就看见聂藏戎,他已经上了马,正要去换防,从珈若身边一掠而过,只把一个布袋撂了过来。 珈若配合默契,顺手一抱就接在怀中,一掂量就知道,是刚才赢的彩头,大声喊:我放回你住所去。 聂藏戎挥挥手:好叻!你有看中的,拿去玩就是。 阿福老远看见珈若,就对她招手,到了面前,却不由自主的看向聂藏戎的背影。 她没多看一眼,很快恢复如初,笑道:可总算来了,早先我若是知道,就迟一些,和你一起走了。 珈若默了一默,才想起自己完全没记起这回事。 萧融说,想和她一路的时候,她立刻就同意了。 阿福出京之后,才发现珈若居然延后,觉得十分可惜,不能和小伙伴同路。 珈若有几分心虚:怪我忘记了。 阿福又问:那你和谁一路来的? 珈若推了推旁边玉人一样的小贞惠,阿福也认得,两人笑眯眯的见过。 珈若轻咳一声,总觉得自己满脸都写着心虚:还有长宁王。 阿福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后娘娘放心。长宁王一路护送珈若和贞惠,可真是位热心肠的好人。 贞惠听到现在,才听明白,这位福寿乡君也是并不知情。 他流露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慨然:福寿姐姐,上一次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被打脸了。 阿福疑惑:长宁王对你很凶吗?这必定不会,从前长宁王送了不少好东西给珈若,可是个细心人。 贞惠老气横秋:福寿姐姐,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珈若再次沉默。 原先她与长宁王虽然挑明了几分,但因为事赶事,也是聚少离多。珈若当时没有告诉阿福和虚渊,这时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不过,只是想想,若是将来和密友说起,我和萧融在一起,就觉得满天星星都逐一被点亮了,心情美丽无比。 不,她光是想到萧融这两个字,就要唇角上扬。 贞惠最后组到的真是一位八尺大汉,是一名御林军的副将,看到他的一瞬间,居高临下,明显的嫌弃了一下。 但比赛的时候,却非常照顾贞惠,两人坚持到疾行时,大汉一个旋身,直接把贞惠扛在了肩头。 疾行结束,大汉就自动放弃了,拍着贞惠纤弱的身板:少年人,要努力啊! 贞惠面红耳赤,不断喘气,学着大汉一拱手:对不住。 最后,皇后娘娘亲自赐了贞惠五个银锭,当做安慰奖。大汉和贞惠一组,自然也得了。 大汉咧嘴一笑:谢了!敢情还是沾你的光。 猛虎林中,陛下放了一箭,冷不丁对萧融道:朕看你最近,总是满脸带笑,是有什么喜事吗? 萧融嘴角弧度更大了:也不算是我的喜事。和陛下皇后也有关,只是时机不到。容臣保密。 珈若面皮薄,他虽然想昭告天下,快些把小姑娘哄回家去,可也得慢慢来。 陛下心知肚明,平日里冷峻非常,却偷偷摸摸把他家小珈若拐跑了,真不是个老实的。 不如,朕给你下旨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中秋快乐啦啦 第080章 你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不妨对朕讲。朕即刻为你们下旨赐婚, 也免得夜长梦多, 你看如何? 陛下说完这句话, 真切的望向萧融。 萧融毫不心虚的和陛下回望。 他方才几乎都以为, 陛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可此刻望着浓眉大眼的陛下,他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陛下的目光多么真诚! 萧融轻咳一声:臣的确是有了心仪之人。 -- 第158页 陛下略显浮夸的惊讶了一下:哦, 是吗?那可真是件大好事?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萧融略作思索,发觉此刻最要紧的不是陛下究竟知不知情, 而是陛下是否愿意,将珈若交到自己手中。 陛下,倘若臣开口, 还请陛下一定允准。 萧绪闷着笑:那你到底说说,那是谁? 萧融道:臣已经说了,万万要请陛下允准。那臣开口之时,一定是陛下愿意赐婚之时。 珈若的亲事,一定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最为挂心的事之一。 何况, 他此刻和陛下说了也无用,还是先要皇后娘娘同意才行。陛下还不是得听皇后娘娘的? 箫绪遗憾的一吐气:真是遗憾, 爱卿居然还要保密。 内心却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满足感。这个幼弟, 自小就在宫外长大,回宫时,就已经是一幅天塌不惊的沉稳模样了。 难得,还能有逗上他一回的时候。 到下午时, 太阳出来,热气也渐渐漫上来,因此由崔相提议,皇后娘娘在冰花殿中,另组了一个雅局,也是八个关卡,大略是诗谜、藏头诗、听音辨曲、珍珑棋局等等。 珈若本来只是凑凑热闹,皇后娘娘却拉着她,让她也下场玩一玩。 郑贵妃急切的笑道:正是,正是。若是万年郡主也出手,那一定拿定了魁首。 贞惠跟在珈若身边:郡主姐姐,我是你的小帮手! 郑贵妃似乎这才想起来,急忙将三皇子叫过来,往珈若身边一推:快,你也跟着小姨。 皇后笑了笑,也没阻拦:小珈若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今真成了孩子王了。也好,你就当哄哄孩子们玩儿吧! 珈若只好应了,让贞惠去盒子里,给自己抽一支木签。 和珈若抽到同一数字的,是羽林卫中一名羽林郎,相貌堂堂,眼如寒星。见珈若不经意间看向自己,举起手中的木签,咧嘴示意。 贞惠一见他,苦着脸,拍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这小破手,抽的什么啊! 那人大步过来,看见珈若身边的贞惠,点头示意,将木签拿出来:万年郡主,在下荆拂安。 此人官职不高,但常在御前护卫,珈若见了也有几分眼熟。 珈若笑了笑:我不精游戏之道,小将军可要多担待。 荆拂安道:在下只是一介羽林郎,可称不上将军。 荆拂安也不多热络,互相见过,就先退到一边去,毕竟不熟,说多了反而尴尬:我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输了不打紧,不能输的太惨,被别人笑话。 珈若等他走了,才问贞惠:贞惠,你认识他? 贞惠道:算是我表兄吧。他欲言又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在是说来话长。 珈若将二皇子送到了郑贵妃身边,郑贵妃揽过孩子,急忙问:和姨母一起,好不好玩?以后常跟着姨母玩好不好? 二皇子还不到六岁,正是贪玩的时候,看了一路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早就昏昏欲睡,连连摇头:不好不好,我要去跟乳母去玩。 郑贵妃一脸尴尬,急忙道:姨母教你读书写字,这多好!你别乱说话。 二皇子吵着要去玩,郑贵妃面子下不去,就拍了他一下。二皇子嘴一扁,立刻就要哭出来了。 皇后见郑贵妃实在不太像样,让乳母将二皇子抱去玩:贵妃,二皇子还小,要刻苦用功也太早了。 郑贵妃悻悻道:皇后娘娘,真是不早了。臣妾早听说,太子殿下这么大的时候,就能自己骑马,跟着陛下巡大营了呢!哪像他,就只知道玩。 皇后淡淡劝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只将珈若叫过来,亲昵的说起话来。 荆郎将文武双全,珈若也是机敏无双,这玉如意,算是你们两个一同赢来的。 严皇后说话时,目光一直不停在荆拂安身上打量。 荆拂安虽说官职不高,但容貌出众,上次在御花园还徒手抓蛇,救驾有功。若说官职,只要帝后有心,他品行又不差,抬举他便是了。 严皇后的心思,珈若可没有领会到,语气如常:都是荆公子的功劳,这玉如意就请荆公子收着吧。 荆拂安略有些惊讶的看向珈若,眼中第一次有了惊艳之意。 严皇后让人把玉如意给了荆拂安,心中更觉满意,不免有一种算你小子有眼光的得意。 珈若对严皇后的心思,一无所知。 这一局结束,贞惠又要去试一试,这次可没有上午的好运气,才到音律那一关,就苦了脸。 这一关给出的是曲谱,珈若才看了一行,就认出来,原是《长命曲》。 贞惠不由自主的拽着珈若的衣裳,既信赖又亲近:郡主姐姐,我是个音痴。这曲谱我认不得。 珈若凑近小声道:是长命曲。 贞惠欣喜若狂:还好,还好,这个我会。说完,就自信满满的开口唱起来,被考官崔相无情的刷了下来。 贞惠不明所以:崔相爷,我唱的就是长命曲啊!咱们大殷还有人不会唱长命曲吗? -- 第159页 珈若拍拍孩子的肩膀:果然是个音痴! 珈若多陪了片刻,方才要走,就见含山公主一路东张西望着过来,一见珈若,便双眸一亮。 可算见到郡主了。 珈若下午也没见到阿福,见礼过后,就问:阿福最爱凑热闹,早上还赢了一斗珠宝,下午怎么不见出来? 含山公主略有些窘迫: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来请万年郡主过去略坐一坐,稍作说合。 珈若和贞惠交代几句,将竞秀和秋池都留下来,自己只带了秦鸾和透水,往含山公主的住所去。 含山公主和阿福的住所被安排在东偏殿,离珈若的风荷园只隔了一道河渠。 含山公主问:郡主是今日到的?可安顿好了?住在那里? 珈若:风荷园。 含山公主立刻道:皇后娘娘还是最看重郡主,这风荷园可是九曲殿中最凉爽的。 珈若听着她的语气,莫名就想起了今日的郑贵妃。 这二人在奉承人方面,可真是简单直接。 二人到了住所,侍女黎黎在廊檐下边,胡乱画着什么。 含山公主问:姑娘呢?还没起吗?怎么越发懒洋洋了? 黎黎扔了竹棍,给珈若、公主见礼:乡君回来,练了好大一会儿字,方才才睡呢。 珈若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黎黎面前摆了一个大沙盘,是阿福为了练字布置的。因此黎黎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画几个字。 黎黎道:乡君昨日说,要教我读书写字。若是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也不露怯。 珈若一愣;阿福真这么说? 含山公主也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她是相中了什么读书人?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含山公主这可觉得有几分糟心:我是想叫她成家,有个足以依靠的人,可不是要她自惭形秽。倘若这男子让她有这种念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有半点好处,那倒不如不遇见这样的人。这孩子怎么尽会胡思乱想? 说话间,黎黎已经叫了阿福好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动静。 床榻前的书桌下边,散了一地的纸,都是阿福练的字,看来真是下工夫要读书了。 珈若从一沓白纸下,抽出了皱巴巴的纸,上头抄的是长命曲。 珈若眉心一跳,这丫头大约真有心思了。 含山公主嗓门不小,这会儿阿福懵懵懂懂爬起来,打了个呵欠,眼泪都挤出来了。 阿娘叫我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读书写字就犯困? 含山公主拍了她一下:万年郡主看你来了,快起身吧,别太失礼了。 阿福蔫嗒嗒的:早上我们才见过面呢,怎么这会儿又特意来了。 她咯噔一下,突然看向含山公主:总不是阿娘你叫人家来的吧? 珈若笑盈盈在床边坐下,顺手递了一杯凉茶给她,叫她醒醒神:你猜到就好。 阿福叹气:我是真不想去见什么公子。 含山公主急了:上次那个,什么畜生兄,那是阿娘没挑好。可天下好男子多的是,我们阿福也不差,合该出去凑个对。 阿福蔫头耷脑的,组织语言,试图说服自己阿娘。 珈若忍笑,听她们母女两个说话。她心头也意会到,恐怕这个一向爽朗的小阿福,心头是真有了意中人了。 阿福:阿娘,我真不愿意去。原先阿娘叫我着紧自己的婚事,我也觉得嫁人没什么不好。可现如今,我不想这样嫁人。 含山公主问:难道你不愿意嫁人了?畜生兄那种混球,是有的,但好人也有许多,我可不想你一辈子孤零零一个人。你父亲就很好,哪怕我和他在一起没几天,可只要翻出来回想,我现在也不想再嫁给别的人。 阿福心头猛地一跳,含混道:那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再随随便便嫁给谁。 她深吸口气:之前阿娘叫我去见人,我心里不愿意,但也不抵触。如今,我不想了,我只想好好念书,多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只要我能坚守自己,那将来嫁不嫁人,或者别人说不说闲话,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回,轮到含山公主急了:难道,我是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才要把女儿嫁出去吗?我想你在最美好的年华,嫁最好的儿郎,有最真的情意。 含山公主还要再说,突然被阿福撞进怀里,牢牢的抱了她一下:阿娘,我知道。是我叫你操心了。 含山公主知道女儿有主意,就不再强求了,这段时间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阿福道:谢谢阿娘。 含山公主走后,珈若教阿福写了一会儿字,便也回住所,刚到荷渠边,秦鸾急匆匆过来,说是长宁王受伤了,御医去了好几个,还不知道伤势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真有心上人了 第081章 陛下要和萧融一起去抓大老虎, 还真没想到, 猛虎林里真的窜出一头老虎。 陛下当时已经到了林子外围, 一手提着两只活兔子, 想送给皇后瞧着乐子。他一手拖着缰绳, 也没想到,这外围会有什么猛兽,大意之时, 被猛虎惊了马,摔了下来。 -- 第160页 猛虎近在咫尺, 长宁王下马护驾,手持长剑,砍伤了猛虎的前腿。猛虎因此发狂, 陛下和长宁王兄弟齐上,大战猛虎,没想到的是,护卫惊慌失措,一支流箭没射中老虎, 反而射中了长宁王。 太子看望过小皇叔,又嘱咐御医一定要好好照料, 才恋恋不舍的和陛下一起离开了。 转过荷渠, 太子遇见巡守的万古铜将军,又问了几句行宫的防守。 他正要走,听得拐角处一声鹧鸪叫。太子额角一跳,不为别的, 这是他年少时和小老姨约定的暗号,每次这暗号一出,就是他们两个约定好的,要干坏事了。 可他当了太子,不干坏事好多年了。 虽然这么想,脚下还是稳稳的朝鹧鸪的方向过去了。 珈若隐在暗处,对太子招了招手。 太子见真是自己的小老姨,再一看这条路,是去小皇叔的住所,顿时一言难尽的走了过来。 墙拐角处的皇帝,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贴在墙面上,想偷听他们说了什么。 珈若问:萧融伤势如何? 这才几日?都叫上大名了! 陛下心头一酸,忍不住贴的更近了些。 哎,他的小珈若怕是来真的了。 人已经醒了,并没有大碍,只是要养着,又因为天气热,所以要格外当心。太子道:小老姨,您去看便是,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呢? 珈若在心里盘算了一回,踮起脚拍了一下太子的后脑勺:我哪里有鬼鬼祟祟?没大没小。 太子又道:小老姨既然来真的,索性去把人定下来。今日还有好几个人,向我打听小皇叔的亲事呢! 珈若胡乱点点头:你顺着这头走,若见到巡逻的,先打发走。我去看看他。 萧融原先的住所,安顿在九曲殿外围,因为受了伤,才搬到最凉爽的荷渠旁。 院子里开了窗,夜风凉爽沁人。珈若进了屋内,发现里面放了四个冰盆,大概是怕伤口化脓。 唐濡不在,珈若轻轻进去,看见萧融趴在床上睡着,眯着眼侧脸搁在软枕上。 珈若本来是想来看看,可没想到会不声不响就进了内室,还定定的瞅着人家睡觉,活像个误闯香闺的登徒子。 她继续看了一会儿,悄没声息的在床榻边坐下来,握着蒲扇轻轻扇风。 萧融没睁眼,胡乱道了一句:冰来了吗? 珈若恍然大悟,原来唐濡去取冰了。 萧融不惯人贴身伺候,故而这院子里反而没人了,叫她钻了个空子。 萧融一问出口,就觉出不对,睁眼一看,又惊又喜,还没说话,嘴角先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珈若问:伤到哪里了?怎么都趴着睡了?是背吗? 萧融含混的点了点头:伤势不重,只是因为天热,他们才格外小心了一点。你别担心,早就不疼了。 珈若拂开粘在他脸上的发丝:都出汗了,怎么会不疼?你脸色怎么会这样白? 萧融道:箭头上有倒刺。 珈若一拧眉:我听说,是侍卫误射。那人呢?御前护卫的人,就算是个小小的羽林郎也得有一两手绝技傍身,他会一时惊慌,误射了你? 萧融见她神色冷厉,比起平时的绵软别有一番魅力,下意识的抓着了她的手:你别担心,陛下会处理。事实上,箭矢是冲着陛下去的,不然,我怎么会躲不开? 珈若琢磨了一下,这才觉得合情合理,又问:你可吃过饭,我带了些好克化的清粥、羊肉来。 萧融拔箭之后,一直昏睡,又因为伤口疼痛出了热汗,始终没什么胃口。 这会儿,见了珈若,心情大好,自然就想吃了。 珈若便盛了一碗粥,见萧融要坐起来,先一口粥喂到了他嘴边:别起来了,吃吧。 萧融飘飘然把粥含在嘴里,刚咽了一半,唐濡就急匆匆的闯进来,端着一盆冰,呼呼喝喝: 王爷,您屁股还疼的厉害吗? 萧融一急,半口粥几乎全呛进鼻子里,他连咳几声,眼神都要杀人了。 唐濡这才看见,珈若坐在床边,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片刻,又一脸错愕的看向了萧融的屁股。 珈若连忙起身倒了水,送到萧融嘴边。 萧融喝了两大口,把喉咙间的痒压了下去,就听珈若小声自言自语:原来中箭的不是背,而是 萧融又惊天动地的咳起来。 珈若走后,唐濡一口一口的喂粥,忍不住道:王爷,您别瞪我了。您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赶明儿,郡主再来看你,还不是要知道了?郡主又不是来这一回就不来了。 这最后一句,还有点动听。 萧融吃了一口羊肉,恨恨的叮嘱他:你不要到处嚷嚷! 唐濡:知道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萧融:呵呵。 萧融如今的住所,和珈若住的风荷园,不过隔了一道荷渠。 翌日凌晨,珈若便亲手做了鸡丝面和奶酪卷送过去。 唐濡早起来,在院子里练枪,热情的迎上来:郡主,王爷还没醒呢。您要进去瞧瞧吗? -- 第161页 珈若进去瞧了一眼,萧融还是昨晚那个姿势,趴着一动不动,只是衣裳换过,脸上仍然有细汗。 这种箭伤,珈若也是知道的。寻常中箭,只要拔箭就好。可箭尖上有倒刺,就需要挖开伤口,才能取出箭头。 所以,伤口一定会更大,也更疼一些。 珈若看了几眼,嘱咐唐濡好好照看,又不免不够放心。 珈若出了门才问:王爷从前在战场上,若是受伤,都是何人贴身照料? 唐濡道;战场上,我也是个副将啊,我也得上阵。所以,我也没空,军医也忙,会每隔一个时辰来看一次。郡主别担心,就是屁股上一个小窟窿,算不了什么,几天就好了。 珈若默然,由衷的同情了萧融一瞬间。 她又道:王爷身边没有侍女? 唐濡刚想说,陛下提过,但王爷觉得不必要,话到嘴边,先拐了个弯: 王爷不愿让不熟悉的人进来。但若是有熟悉可信任的人,在此处稍微照料一二,也不错!蛮好的! 珈若沉吟片刻:我带出来的人多,便让一个婆子过来浣洗,令要一个大侍女熬药 唐濡迫不及待:我看竞秀姑娘就很能干。 珈若失笑:等你们王爷醒了,你先问问。她们二人每日只在用饭的时候过来,呆上一个时辰,都在院子里。 唐濡满口答应了,殷切的把珈若送走。 珈若鬼鬼祟祟的刚回去,皇后娘娘的人就到了,请她过去,一块儿和小公主用早膳。 巧了,小公主今日用的也是乳酪卷,珈若吃着点心,悠悠的叹了口气。 严皇后笑着问:怎么了?胧胧有心思? 珈若望着姐姐,沉吟许久,艰难的摇了摇头:不算心思,应当是喜事。若要我和长姐说,却有些害羞。 严皇后眼中精光一闪:谁? 珈若:??长姐说什么? 严皇后道:你也就是看着机灵,实际脸皮不知道多薄。上次看中温 严皇后呸了一口。 珈若失笑:长姐就先别问了。等回宫后,他会亲自来向长姐提亲。 严皇后满口答应,实际眼珠一转,已经盘算着,让陛下和太子去将行宫翻个底朝天,务必要查出来,那男子是谁了。 身份如何,品行如何,家中如何,她到底要先调查个究竟!可不能像上次那般了。 严皇后突然哎呀一声,想起一件事来:去传话下去,让荆拂安不必来了。 珈若问:昨日那个羽林郎?姐姐让他来做什么? 严皇后没好气道:我让他过来,护送小公主和乳母先去幻花馆,自然,还有你一起。 珈若这回再迟钝也明白了:姐姐 严皇后拍了拍她的头:你以为就那样巧,人家都抽中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你一抽,就能抽到一个眉清目峻的青年郎将? 珈若抱着严皇后的胳膊,在她身边蹭了蹭:长姐一贯对我最好。谢谢长姐。 今日在幻花馆,陛下亲自考校宫学的孩子们功课。 宫学中就读的多是皇家子弟,还有不少前来伴读的大臣子女。贞惠原先身体就不好,只在家中的族学读过两日,见了这样的场面,大有兴奋之意,陛下出的题他都答了,后头还各自作了一幅画。 陛下拍着贞惠的头,夸赞了好几句,自然,别的学子也没落下,各奖励了一支宣笔。 晚上,珈若刚从萧融住所回来,竞秀急匆匆赶来,脸色十分不好看:郡主,小公子不见了。 她和绿池跟着贞惠,不过片刻功夫,贞惠就不在院中了。 这荷渠和九曲殿四处都找了一遍,也没有见到这孩子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宠夫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998537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2章 贞惠不见了。 珈若足下生风:何时不见的?先前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什么? 竞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用过晚膳, 小公子说胃有些不适, 估计是贪凉喝了一口凉水, 我就去外边生了一个小火炉子, 想煮一点姜汁乳酪暖暖胃。前后也不过两炷香时间, 小公子就不见了。 珈若领先穿过月亮门,往贞惠的住所去。 竞秀不明所以:郡主,我们方才找过了, 院子里没有。 珈若凝眉,道:自从春昼出事, 我和王爷最好的选择,是将贞惠护送回京城,安然无恙的交给常山大长公主。如此, 才能少些责任,是也不是? 竞秀颔首:不错。可郡主喜爱贞惠,他又是难得有机会到行宫来玩,郡主就仍然带着小公子了。 珈若:贞惠虽然年幼单纯,可绝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不会给我和萧融添麻烦。 二人进了房, 果然看见桌案上的毛笔还是湿的。 可四处寻了一圈,都看不见留书的纸条。 -- 第162页 珈若问:除了院子里的侍女嬷嬷, 还有谁来过? 竞秀道:路上遇见了一名羽林郎 珈若立即想到一人:荆拂安? 竞秀点头:小公子叫他荆表哥。但小公子看来, 不太喜欢他,只打了招呼就走了。 珈若立时传令下去,将荆拂安找来。 荆拂安正在当值,本就在九曲殿中巡逻, 很快就到了珈若面前。 他看见珈若,眼前一亮,疾步上前见礼:见过郡主。 荆拂安自然是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他过来之前,还预想了一套□□无缝的说辞,若是珈若问询,该如何应答。 没想到珈若连问都没问,当即叫人按住了搜身。 竞秀很快摇头:姑娘,什么都没有。 荆拂安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郡主,这是何意? 珈若问:贞惠去了何处? 荆拂安愣了愣:贞弟不见了吗?郡主,我并不知情,恐怕您还不知道,我和贞弟的关系,我们一家能在京中站住脚,全都仰仗大长公主,我怎么会害他呢? 自辩之后,荆拂安又急道:郡主,贞弟自小身子不好,如今已经入夜,还要尽快派人去找!若是有什么闪失 珈若深深看他一眼,冷冷道: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会全部推倒你头上。 荆拂安: 他一时没想到珈若会这样说,神情蓦然变化,透露出了许多东西。 珈若微微倾身,用剑柄托起他的下巴:愤恨?仇怨?我看出来了,你最真实的念头。 她突然起身,让人在院子周围,四处寻常,寻贞惠留下的字条。 竞秀脑子转的不慢:郡主是怀疑,是荆郎将将小公子留下的纸条拿走了?可他要是烧了呢? 珈若:不会。因为这个人,太聪明了。若是找不到纸条,大长公主就会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害了贞惠。可若是找到了,却被带到了别处,还有可能,是被风吹走了。 话音刚落,秋池便湿哒哒的跑了过来。 纸条在荷渠里。 珈若扫了一眼,带人赶去猛虎林。 荆拂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珈若转身,冷漠道:先关在暗室,饿起来。 珈若快马带人赶到猛虎林,为了以防万一,各处都派了人过去。贞惠提到的西南角,珈若亲自赶去。 刚到附近,远远就见月色下,有几个昏暗的人影。几个半大少年拉扯着贞惠,不知说些什么,其中一人猛地一推,将贞惠推到在地。 他举起手来,手中不知握着什么。珈若微微眯眼,神色冷漠的一抬手,一支袖箭就飞了出去,正中少年手臂。 少年大叫一声,抱着手臂嚎起来:啊什么玩意啊?血,流血了!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竞秀立即翻身下马,将贞惠从草丛中拉拔起来,看他安然无恙,又气又笑:你要来林子里玩,怎么不叫我带你来? 贞惠面红耳赤站在珈若面前:郡主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鼓足勇气,说完,又弱弱道:那要不,今天的事,就不告诉祖母了吧,免得她老人家担心。郡主姐姐,你说好吗? 珈若让他坐下:你偷溜出去之前,秀儿给你做的姜汁乳酪,快吃了吧。 贞惠一愣,捧着瓷碗,羞愧之余,又感动不已:是我太过任性 珈若笑了笑,神色方才缓和下来:少年人,岂有不贪玩的? 贞惠嗯了一声:可我和别人不一样,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不能给人添麻烦,也不能叫祖母伤心。 珈若也没打算瞒着他:今日这事,不是小事,我已经原原本本传信回去,告诉大长公主殿下了。 贞惠啊了一声:可今晚的事,真的只是意外。 今日贞惠混进宫学学子当中,得了陛下赞扬。后头,就有几个少年人主动来和贞惠说话,说到猛虎林外围,有许多兔子。 其中一人说起狡兔三窟,问贞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野兔子窝。还说,可以拿几个竹编的窝篓,带上一点吃食当做诱饵,放在兔子窝边。等兔子出来偷吃,一拉绳子,就能抓到兔子了。 贞惠听的心动不已,又担心管事嬷嬷不让他出去,因此先斩后奏,在书桌上留了纸条,偷偷溜了出去。 这自然不算什么。珈若也没不觉得贞惠错了,少年人谁小时候没调过皮捣过蛋? 她小时候,和太子在军营里,那可是一对儿的混世小魔王。 珈若道:那后来,怎么就争执起来了? 贞惠抿了抿唇:我到那里,还不到三炷香时间,他们就说话带刺。所以,我估摸着,他们不是真想和我交朋友,而是想故意整我? 贞惠自小敏感而不多心,敏锐的得到了正确答案之后,又琢磨出了新的问题:但为什么呢?大晚上叫我出去,打我一顿,图什么啊? -- 第163页 珈若瞅他一眼:瞧你不顺眼呗。 竞秀已经审的七七八八了,说是审,还没开始呢,那几个少年人就鬼哭狼嚎起来。 被珈若一箭射穿手臂的领头小子,是南安郡主的孙子顾亿安,今年十三岁,嚎的最厉害。 呜呜呜,我要告诉祖母,你们欺负人!我要疼死了!祖母,救命啊,你再不来,就见不到你孙子最后一面了! 珈若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谁叫你们去找贞惠麻烦? 顾亿安:大爷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珈若蹲下身:你跟谁冲大爷呢?你大爷见了我,还得恭恭敬敬的见个礼呢!你都是我孙子辈了,你知道吗? 顾亿安: 嗷! 珈若的小手捏在了他胳膊上。 嗷!奶奶欺负孙子了!不要脸呜呜呜 顾亿安哭爹喊娘,旁边的小胖墩被珈若吓死了,一五一十全说了。 今天,贞惠被陛下夸了,还拔了头筹,我们几个就不服气。他又不是宫学学子,来凑什么热闹?后来,碰见羽林卫的荆郎将,我们去宫学的时候,他常常送我们出宫,因此认得。他告诉我们,贞惠是他弟弟,很喜欢兔子,后来,我们就想了个主意,把贞惠约出来看兔子。 小胖墩若有所思:别说,贞惠都这么大了,还真喜欢兔子。我们一说,他两眼放光 话问清楚了。 荆拂安名字顾亿安等人对贞惠有敌意,还暗示他们,约贞惠出去看兔子。随后,到贞惠住所,假装偶遇,暗中扔掉了贞惠留下的纸条。 若是去晚了,就顾亿安那几个的蠢德行,贞惠这一顿打跑不了。 他身子又弱,一顿打不算什么,可若是再病了,那就可大可小了。 贞惠跟在珈若身后:荆拂安还真是不安好心。可重要的是,他什么也没做,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纸条是他扔的。 珈若眯眼,笑了笑:要什么证据?这种毒蛇,用大棍子直接抽就是了。 宫灯惺忪,南安郡主终于赶来,跑到严皇后处领人。 小胖子几个都蹲在一旁,灰头土脸的。顾亿安席地而坐,哭鼻子抹眼泪。 皇后看的既好笑又好气,让人送了点茶水点心上来。几个倒霉蛋又饿又渴,也不管回家以后的一顿胖揍了,先吃了再说。 南安郡主一上来,一见顾亿安袖子上的血迹,立刻就哭了起来:我的心肝肉啊,这谁干的? 皇后总算知道,顾亿安这动不动就哭嚎连天的德行,是跟谁学的了。 南安郡主拿帕子抹泪:皇后娘娘,安儿还是孩子,从六岁起,就在宫学读书。也是您看着长大的,脾性能坏到哪里去? 严皇后慢悠悠的:本宫说他坏了吗? 南安郡主梗了一梗:那您大半夜的把孩子扣在此处 严皇后:孩子害怕,这不是吃着喝着呢? 南安郡主: 那我安儿的伤皇后娘娘,这即便是万年郡主,您宠她疼她,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箭射伤宗亲吧? 严皇后忽地笑了笑:南安郡主,你家安儿动的可是贞惠。你不该谢谢万年郡主? 南安郡主昂起头:我还谢她?!要不是她 要不是万年郡主及时阻止,万一贞惠有什么三长两短,南安郡主,你是等着常山大长公主抄着剑来,拆了你的皮?不过,此事传回京城,她老人家应该也是要来了。 南安郡主想了想,当年两位老公主在大殿上追着先帝骂的情形,白着脸,弱弱的道:那还要请皇后娘娘千万说句公道话。 皇后笑了:本宫可说不上话,珈若这孩子,倒还能入得了她老人家的脸。 南安郡主领会了皇后的意思,连夜派人送了重礼去贞惠和珈若住所,第二天,又揪着顾亿安亲自过来赔礼道歉。 小孩子是混账了点,但也是被人借了刀,贞惠收了东西,反过来安慰了顾亿安几句。 顾亿安这回,还真觉得贞惠不错,不告状,读书也厉害,又怕被传说中的常山老公主修理,因此每天吊着胳膊往这里跑,想让贞惠给他求情。 时间长了,两个孩子真能玩到一起了。他一来,小胖子他们也常来,贞惠也有了同龄玩伴。 珈若因此放心下来,整日呆在萧融住所,萧融伤势也渐渐好转。 不出五日,常山大长公主也到了行宫。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又护犊子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anderyan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3章 常山大长公主到时, 珈若正蹲在萧融院子外煮面。 昨日, 贞惠和顾亿安去林子里抓兔子, 兔子自然没抓到, 什么用竹篓做陷阱, 那都是顾亿安瞎掰的。倒是找到一把蘑菇,献宝似的送给珈若了。 珈若今日又巴巴的把蘑菇拿来给萧融,还要给他做鱼头汤蘑菇面吃。 -- 第164页 小姑娘说话时, 眉飞色舞,她带着贞惠, 大概有点带孩子的意思。眼看他自己出去玩了,还觉得十分骄傲。 萧融想让她在屋子里多呆一会,可珈若已经兴冲冲的出去了。 面还没煮好, 秦鸾就来回禀,大长公主到了。 珈若把面交给唐濡,急急回院子里,又重新更衣梳妆,到贞惠处, 大长公主已经见过南安郡主和顾亿安了。 南安郡主悻悻的坐在下首,开了几次口, 大长公主都没接话。 直到珈若来了, 大长公主才开口道:既然惠儿和安儿合得来,便一同去玩吧,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南安郡主这才松了口气, 没坐多久,就告辞了。 外人一走,常山大长公主就变了脸色,冷厉问:荆拂安人呢? 珈若猛抬头,想起了这件要紧事。 常山见她面露难色:怎么了? 珈若:还没涮呢我这就叫人,把他弄干净了放出来。 荆拂安一直关在暗室之中,饿了三天,从没有一句真话。珈若烦了,干脆不管了,每天只送一碗水一顿饭,那暗室又小又狭窄,这会儿,这人怕是都馊了。 等待的功夫,珈若也觉得有些赧然:论理,我不应当多事,只不过此人阴险,我十分不喜。 常山叹了口气:什么叫多事?你几次护着贞惠,我十分感激。你二人投缘,这是贞惠的福气。 我和贞惠祖父成婚时,他原先在故乡娶过一秀才之女为妻。后来,他到了军中,当地大灾荒之后,秀才一家就失踪了。他一直以为,他们一家都没了。可没想到,荆氏一家,又找到了京城。 荆氏后来另嫁,因缘巧合之下,才找到京城来。她已经有了丈夫,贞惠祖父就将他们一家安顿在了外面。荆氏的长子,按照生辰八字,应该正是贞惠祖父的儿子。因此,贞老将军去世之后,常山对荆氏的孙子也多加看顾。 荆拂安就是如此,进了羽林卫,不出半年,就做到了羽林郎。 珈若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常山的立场,照拂荆氏子孙,已经仁至义尽。换一句话说,荆氏就算愤恨常山抢走了自己的夫君,可对贞惠下手,可真真是捅了常山的肺管子。 珈若道:照理说,您对荆拂安也算有恩。之前那些,也只是推断,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常山笑了笑,他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吗? 珈若不便久待,就先告辞了。 她还惦记自己的蘑菇面呢。 萧融脸上枕着一本书,半睡半醒。 鱼汤面放在一旁,还没有动一口。 珈若一进去,他就醒了。 珈若问:怎么不吃? 萧融笑:这么热的天,你做的这么辛苦,怎么也要等你来。 珈若挑了一筷子,面都已经软烂了。 都不劲道了。 萧融尝了一口,面不改色,用尽毕生热情,夸! 鲜! 珈若也尝了一口,脸色突然一变:好像忘记放盐了。 二人真把这碗没什么咸味的面吃了。 珈若慨然道:只怪唐濡锅子看的不好。我走之前,分明嘱咐他好好看着锅。 萧融附和:有理!该罚他去做火头军,以后就知道如何认真看锅了。 正在给竞秀摘荷叶的唐濡,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惦记(害)他(背锅)呢? 荆拂安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暗室中呆了几日,他瘦了不少,原本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 常山缓缓坐下,让人给他拿饭上来。 荆拂安摇头不吃。 常山问:你祖母近来身体如何? 荆拂安道:自我父亲走后,她老人家哭瞎了双眼,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常山叹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怪她伤心。不过,她有五个孩子呢,不是还有你二叔三叔和姑姑们吗? 荆拂安抬眼,没有什么情绪的望了一眼常山,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常山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想说,她虽然有五个孩子,可却只有你父亲,是贞沐的孩子? 不等荆拂安回答,常山继续道:你不喜我,利用我,甚至暗害贞惠,难道就是因为,你父亲没能认祖归宗? 荆拂安哑声道:我没有害贞惠。我害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必有好处,能叫我伤心,就够了。常山冷冷道,毒蛇害人,要什么刻骨的缘由吗?能叫人不顺心,对你来说,就够了。你荆拂安,对外爽朗开阔,实际不过是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荆拂安:不是!他凭什么能过的这么 常山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问过你祖母,当年回到京城,虽然她已经另嫁,可我主动提出,让你父亲认祖归宗。她又为什么不让他回来? 荆拂安放弃了伪装,阴冷的眼神胶着在常山身上:我祖母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交到你手上。 你父亲当时已经二十余岁了,我能把他如何?他回贞沐身边,只有好处。她为什么不肯?我告诉你,她是不敢! -- 第165页 贞沐和她新婚当晚,就被征兵走了,二人根本都没来得及圆房! 荆拂安惊乱过后,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可以去问你祖母。当然,她不会承认。你只要问问她,她和你家中的祖父荆和是不是早就认识。荆和原先是不是她的小跟班? 荆拂安咬牙,依然冷笑:既然没有圆房,我父亲也不是贞沐的儿子,那他为什么不说? 贞沐没有公之于众,却告诉了我。因为我和他是夫妻,他不会有任何一桩事隐瞒我。你祖母年幼时,就被人撞见,和男子在树林里头,衣裳不整,在当地名声早就坏透了!至于这男子,是不是荆和,我也不知。但贞沐受过你祖母家的恩惠,帮他出钱医治母亲的病,后头还帮忙安葬。 贞沐因此才同意迎娶你祖母。不料,后来你祖母见他做了将军,又千里迢迢找到了京城。你自己想想,你们荆氏一家在京城的房子、院子,哪一样不是贞沐出的钱? 只是出钱,不算什么。就算还了当初对贞沐母亲的续命之恩。可你祖母,敢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塞进贞家族谱吗?你若不信,尽管去问! 说完,常山就命人将荆拂安给放了。 荆拂安一声不吭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你害贞惠,不过是想,同样是贞沐的孙子,他一出生就衔着金汤匙,你却要在那个家里,尴尬生存。可你知道的一切,全都是你祖母告诉你的,如果她骗了你呢?你的怨恨还有什么来路? 常山叫住他:听说你前次,在御花园救驾有功?那就难怪了,皇后娘娘这次常叫你在御前露面,大概是想帮你做媒。没想到,你这时候出了事。 常山果真不叫人阻挠,荆拂安连夜就出了行宫,回到了京城。 剩下来的事,常山就不管了,只不过派人又给荆氏写了一封信。其中,将荆氏为何下嫁贞沐,贞沐从军之后,荆氏又如何相中了别人,假死搬家,飞快另嫁,后头又如何上京,向贞沐讹诈钱财,说的一清二楚。 原先,贞沐因为荆氏父亲的恩情,花些银钱常山也就罢了。没想到荆氏人心不足,还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荆拂安回京之后,怎么说的,暂且不论。他很快就出京,回到了荆氏祖籍,此后,都再也没踏进京城半步。 至于荆氏其他的子孙,很快就因为自不量力,闯了祸事。他们辗转求到公主府,可惜吃了个闭门羹。常山再懒得管他们了。 荆氏赔光了钱,把二儿子捞出来,不久就在京城过不下去,只好出京另谋生路。 珈若只听贞惠说了个大概,就明白了。 荆拂安之父是不是贞沐的亲生子,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荆拂安信了,而他祖母本来就是贪心作祟,才找上京城来,再加上常山刻意安排在老家的那些证人、证据,由不得荆拂安不信。 珈若托腮,目光从萧融臀部移开,对他道:大长公主这招数,够狠啊! 萧融艰难的侧过身子,挡住珈若试试探探的目光,恨不得摇摇她的脑袋真没有哪家姑娘,这般不矜持的。 贞惠是她好不容易救活养大的,哪里容得别人这么害他? 珈若点头,萧融又道:自此你算是入了大长公主的眼了。 珈若又乐:那是,谁叫我好呢? 萧融: 自然。什么都好,天下第一好,最好的还是眼光,瞧上了我。 珈若笑吟吟的刚出院子,就见陛下、皇后和太子,齐齐到了。 珈若: 皇后看着珈若,突然有了点不妙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084章 严皇后脸有点疼。 她有心想和皇帝、太子商议, 但又不知珈若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于是先暗中派人去查了一下, 那人回来怎么说的? 哦, 不见万年郡主与哪位男子格外交好, 除了小贞惠,便只有长宁王。 皇后当时心说,小贞惠那是不可能了, 珈若自小辈分就高,她把人家当弟弟、当侄儿养呢。 至于长宁王, 皇后一笑,哈哈,这更不可能了。 这会儿, 她眉心一跳,仿佛从珈若脸上看到了硕大两个字心虚! 严皇后稳住了,看向身旁的陛下,才发现,这人竟然一脸看好戏的雀跃?! 严皇后:居然不惊讶? 难不成是早就知道了? 这时候, 陛下也察觉到皇后的神色了,心说不妙, 立刻做惊讶状, 先下手为强:胧胧,你怎么在此处? 珈若摸了摸手指,有点尴尬的看向太子。 太子急忙附和:对啊,小老姨, 是来看小皇叔的吗? 陛下太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对方的敬佩。 帝后和太子三人先进了里屋,萧融听得脚步声,还以为珈若又回来了,含笑道:怎么又回来了 帝后进了里屋,珈若跟在最后面,弱弱的招了招手:萧融。 皇后笑着问候了几句,太子又在一旁,冷不丁问: -- 第166页 小皇叔这伤,都是谁上药? 皇后猛地转过脸,看向了珈若。 珈若哭笑不得:换药都是唐濡,偶尔也有御医过来。 哪能让她来啊?这伤在哪儿呢! 她就是想,萧融好意思吗? 陛下又说起北狄和颌族的使臣,已经提前到了。 萧融将方才的尴尬压下,商议正事:怎么会提前早到? 自北狄和颌族集结犯边,战败之后每年秋天会派遣使臣来上供。这正夏日呢,怎么就到了? 陛下道:北狄王心虚,这番为了搅起乱子,动用了不少暗藏在大殷境内的北狄探子。还有胡拜的供词,都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北狄王这才提前让使臣进京,至于颌族,大概是知道了消息,也前后脚到了。 萧融一见陛下的神色,就知道陛下已经早有打算。 果然,陛下道:原本打算让你去城外迎进来,不过你这又受伤了。陛下看了一眼萧融某处,才继续道,所以,朕打算让聂藏戎和王沛一同去。 萧融问:到避暑行宫? 陛下没好气道:难不成让朕这会儿回京?想得美他们!主动挑衅,残杀朕的百姓,吃了败战,也就老实了半年,这两年都是小动作不断。朕看他们不顺眼的很! 萧融: 珈若若无其事吃着点心,盘算着该怎么告辞。 皇后坐在对面,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妹,悠悠的叹了口气。 原先倒是想问问你,自己是如何想的。我瞧你这模样,也不和我解释,是铁了心了。 珈若无奈的放下点心,笑道:长姐说什么铁了心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私奔了呢! 皇后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什么呢!胡说八道。须臾,又改拍为摸,轻声道,胧胧,你可真想好了? 珈若疑惑,这还有什么要想的? 皇后道:长宁王毕竟是武将,且一直在外领兵,这几年,他带的是镇北军。但大殷向来有规矩,将帅更替,不出意外,他若再出京,就不会去北境,而是南疆或者西边了。他若走了,你随着他一同去,未免太辛苦些。若是留在京中,又不好聚少离多。 珈若正色道:原先我也没想过瞒着长姐,只不过,我两说明白,也没几日。他又正好受伤,这才耽误了。 话得说明白,他二人既然有心,那就该早定下来。总不能叫长姐误会了。 皇后哪舍得责怪她,又盘算了些便让她走了。 珈若刚走,萧融便到了。 皇后自然知道萧融是干什么来了,面上淡淡的,客客气气道:长宁王伤势未愈,怎么就起身了? 萧融道:臣此次来,是向皇后请罪。 皇后淡淡道:长宁王言重了。 萧融接了话来:臣对万年郡主,自是发乎情守于礼,只恐怕皇后娘娘有所误会。臣今日来,就是向皇后娘娘提亲。 皇后心中一噎,心说,这什么意思?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只是看她脸色不好看,随便认个错? 萧融继续道:臣知道,皇后娘娘顾虑什么。珈若身子弱,虽然这几年休养的不错,但南疆北境这些地方,都不适合她休养。 皇后微微叹息:不错。我怎么舍得她走这么远呢?她虽说自小在北境长大,可此一时彼一时,全然不一样的。若是留在京中,你们青年夫妻,情意浓厚,也不好长久分离。 萧融一喜:多谢皇后娘娘。 严皇后脸色一黑,这才明白,他谢的是情意浓厚这几个字。 她说了这些,等同于允婚了。 萧融道:娘娘莫非忘了,我也是皇室子弟? 皇后心头一凛:不错,陛下和萧融互相信重,虽说萧融当年过继到平郡王府,可实际上,他还是先帝亲子。 萧融一见,就知道皇后领悟了:当年我执掌兵权,也是权益之举。我毕竟是先帝亲子,手握兵权,难免有些人生起浮躁之念。即便没有,文臣也会劝谏陛下,多加防范。岂不多事?如今军中也着重培养将帅之才,如聂藏戎之辈,往后我每年应当只有三五个月,留在边境。 萧融若退居京城,为的不止是珈若,还有江山稳固。 皇后大为触动:但你本性热血,岂能甘心平泛余生? 萧融道:首家卫国的,不论是将帅,还是士兵,求的都是天下无战事。若边境真有事,但凡陛下皇后召命,臣万死不辞。 等萧融走后,皇后才恍然想起。 这原本说的是珈若的亲事,可一不留神就扯上了国家大事,皇后见萧融开诚布公,哪里还记得要反对? 翌日一早,皇后便让人赐下和合如意玉佩一对,分别送给长宁王和万年郡主。 如此一番,得知这消息的勋贵们,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虚渊见珈若换了玉佩,还有些恍恍惚惚:早先不曾发觉,长宁王一进京,又送屏风又送贵礼,原来早就存了这心思?真正是心思叵测!阴险,太阴险了。 珈若勉强为他正名:那时候他原是没有这意思 -- 第167页 虚渊、阿福异口同声:那后头也有了。 珈若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那也不能怪他,我既好看,性子又好,他哪里不动心? 虚渊搂着她肩膀直笑,阿福也笑了。 王沛却只看着虚渊笑了笑,都看得虚渊不好意思了。 他原先就要走了,只是临出门前,又见她们几个在林中亭里说话,拐了一弯过来看了看虚渊。 虚渊被他看了好几眼,大约不说什么,也不大好,便叮嘱几句,出门小心。 王沛一向为人冷淡,此刻又笑了一笑,道:昙花我搬到屋子里去了,记得浇水,等我回来,差不多也要开花了。 虚渊没看他,胡乱嗯了一声。 王沛依旧带了浅淡的笑意,看了虚渊最后一眼,利落的打马离去。 这回,连迟钝的阿福都看出来了。 王沛这不是一头热吗?可若说虚渊无情,却也不像,看她的样子,不愿回应,逃避的多。 自从过了皇后的明路,珈若也不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往萧融住所去。 萧融已经坐起来了,凳子上垫了几个软垫,在看行宫的兵力部署和巡防图纸。 珈若也知道,北狄和颌族的使臣要来了,萧融这是不放心,要亲自看过以后,才呈给陛下。 珈若站在他身后,也看了一眼,手指上图纸道:使臣都安排在菡萏馆里,万古铜老将军和几位随行护驾的将军都住在隔壁的院子,倒也方便。 萧融也点头:虽然要当差巡防,但都是错开的,晚间这附近不会离人。 菡萏馆也有一个好处,三面都是荷渠,只有另一面连着将军们留宿的院子,再往后去,就是随行官兵的驻扎地了。 真是个好地方。 珈若轻笑一声:当年这两国本是联手,可战败之后,颌族率先将北狄的十几名将军捆了,送到了大殷的营帐之中,这几年,关系也越来越差。安排在一个馆里,还隔着荷渠,到时候他们打起来,咱们就当听不见。等他们鼻青脸肿了,再去意思意思拉个架。 萧融一回头,就说好。 珈若就站在他身后,依然是微微前倾,看图纸的姿势,口中道:菡萏馆过了桥出来,是不是应该多派一队人巡逻,这样,换防的间隔会少于半柱香 她说了一半,忽然一垂目,就看见萧融微微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他慢慢支起身子,往前轻轻探了探。 珈若大约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似乎要退,可整个人却是纹丝不动。直到他碰上来,还有些疑惑: 总以为,萧融是个正人君子,不像这样的人 呸! 萧融一触既分,原也给了她后退的时间,见她并不抵触,才捏着她的手,往怀里又带了带,再次贴了上来。 结束之前,萧融轻轻的吮了她殷红的唇珠一下。 珈若含混道:说正经事呢,你做什么呀! 萧融低笑:昨日陛下还说了,我一大把年纪了,如今最要紧的一桩正经事,就是把媳妇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初吻 第085章 王沛走后, 大概虚渊实在太闲散了, 一睁眼便来找珈若。 这日早上, 珈若刚起身, 虚渊便来蹭了早饭, 吃了两个红豆卷。二人看了一会儿书,虚渊又说要做胭脂。 珈若好不崩溃:花倒是开的不错,不过怎么想起要做胭脂?你不嫌娘吗? 虚渊慢吞吞瞥她一眼:我本来就是个姑娘。我想着, 抽空把以往想做的事,都做一遍, 免得以后没有机会。 后头还把阿福也叫来了,三人把院子里的花都薅了,找了一个白瓷罐子出来, 照着书上折腾。 这三个都不是正儿八经的贤淑闺秀,从没做过胭脂,没有一条是对的,秦鸾看不下去,索性到前院去了。 虚渊似无意道:以前, 我在庙里的时候,宋窈之有一次去看我, 送我一盒胭脂, 告诉我,是和我母亲家的表姐一起做的。 宋窈之便是虚渊同父异母的妹妹。虚渊生母萧王妃病逝之后,宋王爷迎娶了宋窈之的母亲厉王妃。 到后来,因为天生不详、亲情缘薄, 虚渊被宋王爷送到庙里,自小在山上长大。宋窈之仿佛是宋王爷独女,就连她母亲家的表姐,都更喜欢宋窈之。 珈若用力捶着罐子里的花瓣:然后呢? 虚渊用手指试了试花汁的稠度:后来,我把那一整盒胭脂抹了宋窈之一身,还捶了她两拳头。她对着我说坏话,骂我丧门星的时候,把下人都遣开了,我从小在山上,跟野猴子一样,她被我骑在地上,打的鬼哭狼嚎。 虚渊说完,还得意的哼了一声。 那一年我十岁吧,后来我才知道,是宋王爷有意接我回去了。当然了,我殴打妹妹,闹了这么一出,就又在山上多呆了五年。 虚渊认真的看着珈若道:我当时就是讨厌她,而且,她本来就挺烦的。其实我挺后悔的,假如我不打她,就会提前五年下山,也不会再连累别人了。 阿福问,连累了谁?庙里扫地的小和尚? -- 第168页 虚渊被逗乐了,认真想了想:有别人,你不认得,我亏欠他实在太多。还有王沛,我把他坑惨了。 珈若捶的不耐烦,拿瓷杵糊了她一脸的花汁。 后来做出来的胭脂,成了指甲盖大那么一小盒。阿福抢着要,说是珈若亲手做的,最后被虚渊夺走了,说是要好好保存,天长地远,也一直留着。 作为交换条件,虚渊说教阿福射箭。吃过午膳,几人便换了衣裳,各自拿了弓箭,到了九曲殿中的小演武场。 虚渊的箭术还算不错,是这几年跟王沛练的,不算百发百中,教阿福也绰绰有余了。 阿福力气不小,这就比一般女子学起来,容易得多。只不过她自小没接触过这些,得知要领之后,就能拉弓了。 阿福松开弓弦,眼睁睁看着箭像一只喝醉了酒的傻鸟,一头栽进了草丛中。 阿福叹气:这太难了。给我一个弹弓,我就能百发百中。 说着,从怀中掏出弹弓,眯着眼,嗖的一声,就将挂在柳枝上的酒瓶打碎了。 阿福得意的转脸:看! 虚渊笑眯眯的夸:小阿福真厉害! 阿福臊了个红脸,拿起弓箭,又去练了。她刚拉开弓,就觉耳边有破风之声,一闪而过,叮的一声,一支红缨羽箭钉在了箭靶之上。 虚渊猛地起身,箭矢已经对准了来人。 阿福也吓了一跳,一模耳边,拂掉了好几缕头发。 珈若才发现,来人是一位姑娘,也是同样惊愕的看向虚渊。 她弱弱的举起手,朝虚渊笑了笑:姐姐,我是阿窈啊。你不记得我了? 虚渊收了箭,冷淡问:你怎么来了? 宋窈之甜甜一笑:这几年父亲在江南休养,也一直记挂姐姐。我们半个月前启程回京,我先回来了。父亲母亲绕路去外祖家一趟,所以还没来呢!姐姐,你怎么见了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可是想你了! 说着,她就要往虚渊身边凑,似乎要抱她一抱。 刚凑过去,就被一只手挡住了。 阿福伸出手,直冲到宋窈之面前:你把我头发射掉了! 宋窈之惊呼一身: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 头发掉了,你说呢?阿福道,若是偏差一点,姑娘是打算射掉我的耳朵吗? 宋窈之露出一个天真爽朗的笑容:怎么会嘛!我的箭法可好了!对吧,姐姐? 虚渊笑了一笑,依旧冷淡:阿窈的箭法的确不错,百发百中,所以,也是完全可以避开福寿乡君的头发。对吗?阿窈,你是故意射掉福寿乡君的头发吗? 宋窈之小脸一白:怎么会!姐姐,你怎么会这样想?因为见到姐姐太高兴了,方才只是一时失手 阿福撇撇嘴:你刚才还说,你箭法好的很呢!现在又失手了? 宋窈之紧握了一下弓箭,仍然天真笑道:阿福姐姐就会笑话我,我以后再也不吹牛了啦!对了,姐姐,这两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两位姐姐好!宋窈之主动见礼,以妹妹自居。我姐姐脾气不大好,平时也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两位可千万要多担待,要一直和姐姐好下去哦。要是姐姐一个朋友也没有,可太可怜了。 珈若、阿福、虚渊: 珈若看完全场,都不知道好好的王爷贵女,脑瓜子里想的什么。 这种段数的把戏,真是都不稀罕接招。 阿福还是修为不够,气不过接话了:涅阳郡主脾气可好了!不止脾气好,还生的美!我光是看着她,就能多吃两碗饭。不止人生的美,心地更善良,我什么也不懂,渊姐姐还教我射箭,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照顾!我最喜欢渊姐姐了。 阿福说完,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效果也不错。宋窈之离开前,脸色非常精彩。 虚渊揽过阿福:小阿福,以后渊姐姐疼你。 阿福挣脱开来,花容失色:你走开!太肉麻了,娘死了! 回了院子以后,虚渊拿了一个半旧的檀木盒子出来,光是盒面上,就刻着仙鹤流云,仙鹤的纹路上嵌了一圈十分细致的金丝。流云则嵌着银丝,虽然是金银交错,但用料十分的精细,看不出什么奢华之感,反而有一种低调的华丽。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顶垂珠发冠,最中间嵌着一颗白鸽子蛋那么的南珠,光是这一颗珠子,便流光溢彩,珍贵无比。更别说,发冠上嵌着的宝石、白玉,还有金银丝错成的鹿角。 两鬓处,又垂落九九八十一棵一样大小的白玉珠,微微一动,就发出泠泠风声。 阿福一捂眼睛:哎呀,亮瞎了我的眼,这发冠要顶在头上,就是一个头顶万贯。涅阳郡主可真是财大气粗。 虚渊拿出发冠,放在珈若头上,试了试:真好看。珈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就当做给你添妆吧。 珈若笑着扶住玉冠:我连婚期都没定呢!若是等回京以后定婚期,那必定要陛下赐婚,那至少也还要半年,急什么? -- 第169页 虚渊笑道:早些送给你,反正我也没戴过。 珈若把玉冠取下来,果然见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萧字,另有内务府的印记。 这是萧王妃用过的发冠? 虚渊摸了摸珠子,点了点头:我怕是只有这一件能拿得出手。 当年萧王妃下嫁宋王爷,先帝敕封郡主,一应嫁妆都是内务府督办的。可惜萧王妃红颜薄命,生下虚渊不到三个月,就病逝了。 珈若刚收下,虚渊就拿出了另外一个盒子,随意的一推,扔给阿福。 好了,见者有份,你也不用羡慕,这是你的。 阿福打开一看,是一整套蜻蜓、蝴蝶、蜜蜂等十二虫的步摇,足足十二支。单单一支拿出来,都极贵重了,更何况,这是一整副。 阿福:送我做什么? 虚渊轻哼一声:也是添妆。 阿福哭笑不得:珈若也就算了,好歹过了明路,还有长宁王在呢。我连八字都没有一撇,送我这个做什么?更何况,你要添妆,等珈若出嫁前送不好吗?怎么这样早? 虚渊笑眯眯的:所以,小阿福要抓紧啊! 阿福: 虚渊送了东西,又提议明日一起去骑马。 今夜多云,明日多半没有太阳,天也不会太热,正好去骑马。 珈若欣然同意,约定明早在山下汇合。 虚渊方才回到院中,就见宋窈之站在院门外,手持金丝罗扇,似有所思。 她一转眼,见虚渊来了,先见了一礼,依旧笑盈盈的:见过长姐。 虚渊道:夜深了,你来此做什么? 宋窈之轻轻叹息一声:我与长姐许久不见,自然是因想念才来。 宋窈之话刚说完,她身后的年长女官就上前道:涅阳郡主,姐妹共处应当和睦,不可如此冷淡。郡君依礼亲近,郡主也应回报亲昵,您虽然出嫁,但代表的也是宋王府的颜面,不可懈怠。 虚渊冷笑一声:我与她,有什么可亲近?宋窈之,你我自小互相不喜,你何必非往我眼前凑,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与万年郡主约好了,明日一早去骑马,没空与你虚以为蛇。走吧! 宋窈之悠悠吐气:只怪我年少不懂事,长姐对过去之事,依旧耿耿于怀呢。那也罢了,我走便是,不在此处碍长姐的眼。 那楚女官立即上前,对宋虚渊道:涅阳郡主,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秉明王爷。待王爷来了,您也该亲自对王爷解释。 虚渊连宋窈之都不理睬,自然更不会理会她身后的狗,拂袖而去,命人即刻将院门关上了。 翌日一早,虚渊早早牵马到了山下,阿福和珈若还没到。 侍女道:姑娘,我差人去看一看吧,万年郡主和您约好的,也该到了。 虚渊拍了拍马,马儿今天似乎有些烦躁,不安的打了个响鼻。 虚渊手放在马背上,一跃而上:先不用,等我上了半山,你再叫人去请。 侍女应是,她又犹豫一下:先去叫阿福,万年郡主若是不来,那是最好。 侍女笑道:您是担心郡主的身体?说话间,马突然往前一纵,吓了侍女一跳,郡主,您这马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不是挺乖的吗? 虚渊笑了一下,又对最亲近的两个侍女道:若是今后你们不想嫁人,就去找阿福身边。她身边无人照料,你们过去正好。 侍女都吃了一惊,正要细问,虚渊便一拍马,扬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o-o 第086章 那侍女跟随虚渊, 也有好几年了, 心头战战的, 想要去拽着缰绳, 可虚渊是个骑马的好手, 一扬鞭一人一骑已窜出去老远。 转眼间,她已经转过一个弯,到了对面的山道上。 她转过身, 深深的望了一眼九曲殿的方向,不知穿过这重重彩瓦, 凝视的人是谁。 那侍女只是心头一寒,旁边的小丫头人事不懂,还在说:郡主怎么交代这种话, 好像不回来了一样 大侍女突然疯了一样往前跑,招手叫郡主停下,可虚渊却一转身,往前跑了。大侍女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心头不安更重, 一声一声的喊,身边突然穿过去一匹快马, 男子高声疾呼: 涅阳郡主, 王大人出事了! 虚渊猛地一勒马,那马却好像发了狂,根本停不下来。唐濡丝毫不停留,急忙打马迎上去。 马匹烦躁疾奔, 唐濡一伸手,眼明手快,将虚渊拽上自己马背。 他抽打了一下马匹,和这匹发狂的马并驾齐驱,瞅准时机,跳上马背。 虚渊自知帮不上忙,退后半个马身,心急如焚的跟着唐濡。 很快,马匹就被唐濡驯服,勉强停了下来,可看着还是烦躁不安,不停的甩着马尾。 唐濡经验丰富,四下检查了一圈,果然从马鞍下面,摸出来一枚细针。 虚渊牵着马,往马背上靠了靠。这匹马似乎也有灵性,安稳了些。 她颤声问:王沛怎么了? 唐濡道:恐怕不止这一枚细针,郡主,我将马带回去,给马医好好检查一番。您骑我的马快去官道口,和万年郡主汇合吧! -- 第170页 自始至终,也没说到王沛到底出了什么事。 虚渊道:马的事,还请唐副将保密,另外,安抚一下我的两名侍女。 说着,丝毫不耽搁,飞身上马,出了行宫。 唐濡牵着马,看着两个哭泣着追赶郡主的美貌侍女,一拍脑袋。 这可真是 涅阳郡主活像抛妻弃女的负心汉,瞧她那个潇洒离去的劲儿哎,只希望王大人千万别出什么事。 王沛和聂藏戎下山迎接北狄和颌族两国使臣,半道之上,窜出来一伙北狄流匪,试图截杀使臣,被聂藏戎杀退。只有王沛受了伤,恐怕伤势不轻。 若不然,也不会加急传信,让虚渊快些赶去。 万古铜、珈若、虚渊一行,带着数十护卫和行宫中侍奉陛下皇后的太医院院判,快马加鞭,正午时分就赶到了驿馆。 此处驿馆并不大,比一般人家的四合院也大不了多少,院子里站满了大夫,大概是紧急从附近征招过来的,有的站不住了,索性坐在自己的医药箱上。 珈若心头一沉。实际上,他们迎接使臣,随行配置的就有两名御医。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民间这些大夫又能有什么办法? 虚渊推门进去,正好撞见一个小厮,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虚渊眼前一黑,差点栽到,被珈若眼疾手快的扶着了。 怎么回事? 小厮还算机灵,小声问:是涅阳郡主到了吗?王大人正在里面,这会儿,清醒了。 竞秀和珈若一边一个,半扶半抱,虚渊双手冰冷,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冷不丁从颤抖的齿缝之间,抖出几个字来: 怪不得都说我是丧门星,我害死他了。 竞秀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胡说! 虚渊扶着门,门本身就是虚掩的,一下子就开了。 院门外,似乎还有嘈杂之声,可这屋内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低而清晰。 聂藏戎道:王大人郡主快来了。 王沛便问:怎么告诉她了? 聂藏戎便说,王大人伤的重,恐怕要在驿馆养几日,郡主来了也好照应。 王沛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御医怎么说? 聂藏戎沉默不语。 王沛也有预料,道:万一她没来得及过来,万一我就这么死了,告诉她,我没什么话留给她,只有一首曲子,是我新作的,让她帮我流传出去,别埋没了。 聂藏戎吸了口气,问:总该不是什么情丝婉转、爱而不得、悠远流长的曲子吧? 王沛苦笑一声:这么明显吗? 聂藏戎以前也不懂,最近和王沛同病相怜,还有什么不懂的? 你看她的时候,跟傻子一样痴迷。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王沛声音很低:她不通音律,这样最好,也不知道,我这曲子说了些什么。就像往常一样,我和她说话,对牛弹琴一样,她总听不懂的。 聂藏戎道:你回去自己弹给她听,以后就能听懂了。他烦躁的很,你就不能留点别的什么? 王沛道:若是我能回去,自然要明明白白叫她懂。既然回不去了,只留一首她听不懂的曲子,是最好的。 虚渊泪流满面,白玉一样的指甲都抠进了木门里。突然从旁边跑过来一个异域女子,大喊:我能救王沛!聂将军,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虚渊从沉寂之中惊醒,顺势抓住了女子的满头铃铛带小辫。那女子往后弯下腰,做了一个拱桥,想要脱身,反而被虚渊反手钳住了下巴。 你谁啊?你能救王沛,你废什么话?你行你上啊! 女子被拽的喘不过气来,溺水一样胡乱摆手,这会儿功夫,两位院判也到了,气喘呼呼的往屋子闯。 别挡道了,哎哟,我一把老骨头 嘴里嚷嚷着,手上没停,一个把脉,一个去找御医要诊断记录,以及先前用了什么药。 虚渊换了个方向,把女子反过来,抓在了手中:你说你有法子,是什么办法? 女子见她一身窄袖长袍,看不出身份,倒是妇人装扮,瞪圆了眼睛:你先放开我!我自然有办法,你们这些人,用医治凡人的法子,是救不活他的。只要你们大殷同意,让王沛娶我,我自然会全力救治我未来的夫君。 珈若: 王沛这才出来几天? 桃花债都有了? 虚渊手中紧了紧,恨不得拽掉她一头小辫子,脸上却笑了笑,温和的很:我是润之,也就是王沛的姐姐。你告诉我,有什么法子救他? 那女子眼睛一亮,甜甜的喊了一声姐:你先放开我,我们北狄和塞族有一种秘术,炼制出一种仙丹,能将一个人的寿命续到另一个人身上。我出来之前,吃了一颗母丹,只要你们写下我和王沛的婚书,我就会把子丹给王沛吃下去。那么王沛就能和我共享寿元 珈若: 这种鬼话,说真的,她从三岁以后就不信了。 -- 第171页 虚渊自小在庙里长大,这些骗人的歪门邪道,不止知晓不少,还亲手抓到过骗子。她也不信,可她也不拆穿,还在追问这女子,仙丹究竟在哪里。 乱急投医,虚渊也难免俗。 这时,院判长松一口气,起身捞起袖子擦汗:快去熬药,补足气血,快,多拿些冰来,这房子太破,不透风,又闷热 老院判环顾四周,挥斥方遒:索性把这面墙拆了。天气这样炎热,若是伤口化脓,那就不得了了! 这结果已经极好了。早上那两位御医,可是都说不出好话来了。 虚渊一听,王沛脱离危险,一反手把那女子扔了出去:去你的吧!跟老娘抢夫君,眼光还挺高! 聂藏戎也出来了,安排人手拆墙,又命几名亲卫,过来守着,任何人不许过来。 他见了珈若,还有些惊奇。 珈若问起来,王沛怎么伤了。 说起来,王沛武艺也不错,何况,还是文臣,没道理别人都没伤,反倒是他一个人伤了。 聂藏戎望了一眼西院,不大痛快:那个北狄公主,对王大人一见钟情。流匪来时,拽着王大人连声尖叫,若不是她往流匪刀口上撞,王大人原也不会受伤。 珈若问:那你没受伤吧? 聂藏戎突然垂目,瞧了她一眼,不等珈若生出点别的意味,就朗笑一声:哈哈,几个流匪,能伤的到我?我让他们叫我爷爷! 珈若: 有活口吗? 聂藏戎摸了摸下巴:可以有。 他一想起这件事,眼神又冷下来:原先王大人受伤,我就做了部署,笼子里大张旗鼓的关了一个lsquo;活口。这一路,所有人都看见了,消息应当已经传出去了。接下来,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这几次出事,件件都有所谓北狄流匪的影子,可真是阴沟里的老鼠,恶心人了。 聂藏戎突然问:你怎么来了? 珈若道:传信说王沛伤势极重,恐怕不好。这几日虚渊也有些不对,我因此担心,才和她一起来了。 聂藏戎嘀咕: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呢。 珈若失笑:你不是也说了,能伤你的人还没出生呢!我担心什么,我们聂小将军可是最神勇一名天将! 聂藏戎: 到第二日黄昏时分,王沛果然醒了,精神还有些不足,但老院判总算点了头,该是没什么危险了。 王沛都没听清楚老院判说了些什么,大喜啊天意啊什么的,只一眼看见虚渊守在床边,一夜一日的功夫,憔悴了许多。 王沛道:你快去睡一会。我这里有人管,你不要 话没说完,虚渊眼泪流下来。 王沛:哭。 你不要哭。 虚渊没理他,深深看了一眼:吃点清粥吧?别说话了。 王沛又道:早知道叫你伤心,我也不管那什么公主了。渊儿,别哭了,你这落下来的,都是金珠子,我心疼。 珈若无奈的伸过去半个脑袋,好叫卧床的王沛瞅着自己:这还有别人呢。 王沛果然略微一惊,窘迫过后,镇定道:郡主也来了,多谢郡主照顾渊儿。 聂藏戎刚亲自带人把墙拆了,没发出一点声音,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大人,我也听见了。 老院判叹了口气:都叫你好好休养,你就不要绞尽脑汁哄媳妇儿了。换你媳妇儿哄哄你,不成? 虚渊含着泪,嫣然一笑。 王沛似乎是看痴了,良久,悠悠叹气。 第087章 珈若和聂藏戎先行一步, 带着颌族和北狄两国使臣, 回避暑行宫。 从驿馆到行宫不过两个多时辰的路程, 半路上, 北狄八公主玛斯雅又说头晕, 让马车停下歇息。 马车刚停下来,她就跑到珈若的马车旁边,气咻咻的问:我问你, 那个郡主真的是王沛的女人? 竞秀打了水来,让珈若洗脸, 然后盛了一碗莲子羹来吃。 珈若看她一眼,今天没梳小辫,和殷朝男子一样, 把头发全盘了上去,挽成了一个小啾啾。 公主今天不梳小辫子了? 一想起小辫子,玛斯雅就觉得头发又在疼:你们太无礼了!我们姐妹是王派遣来的使臣,居然薅我的头发! 珈若慢悠悠道:你敢抢人家的夫君,没挠花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就算手下留情了。 玛斯雅气的跺跺脚,眼珠一转, 又问:那个涅阳郡主和王沛的感情很好吗? 珈若: 比你好。 玛斯雅昂起头, 趾高气扬道:要是我将来做了王沛的妻子,会和他更好。她也就是运气好,先认识王沛。 珈若无言以对,只好说:你做梦去吧! 马车重新走动, 玛斯雅却一抬脚,硬是挤上了珈若的车:你知道,我父王为什么让我和十三妹出使你们大殷吗? -- 第172页 珈若:和亲呗。她漠然道,比起你们两个公主,你父王不如让王子出使,更有诚意。 玛斯雅又气起来:公主怎么了?我们北狄的公主也是有继承权的。 这回不用珈若怼她,竞秀呵呵两声:可你们家有二十七个公主啊,算上今年还有刚出生的,得有三十多个了吧?唯一受宠的,只有王后生的五公主,你们这些公主,你们父王都不喜欢啊!我听说,去年求雨,还差点把公主扔进干涸的朝暮河里了呢! 玛斯雅脸色红里发黑,咬牙斥责:你一个臭丫头,懂什么?我父王是为了全族的生机,才想用王女祭祀河神。我王姐也是自愿的,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大殷的贵女,除了吃喝玩乐,又懂什么? 她刚说完,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车上的冰鉴,指着最中心的乳酪透花糍问:这是什么? 珈若就没想给她吃,她自己捏了一个在手心里,惊叹的打量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吃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发自肺腑道:你们大殷的贵女,真是好啊! 竞秀:刚才不还说,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玛斯雅叹息一声:谁不想过这种好日子? 珈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颌族使臣的马车上,国师放下车帘,眉头皱起:玛斯雅上了万年郡主的马车,到现在还没有下来。 另一名使臣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只是郡主而已,玛斯雅讨好她又有什么用处? 国师道:她是大殷皇后的亲妹妹,还是大殷皇帝最宠爱的人。 使臣道:那两个公主都是送来和亲的,讨好她,大概是想嫁的好一些,顺利一点。对国师的计划,不会有什么影响。 国师手垂落在夸大的衣袖之中,把玩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希望如此吧! 片刻,国师懊恼道:早知道,万年郡主会来到驿馆,我们也该带上女眷。不行,阿齐,你精通箭术,下去骑马,和护送的聂将军套套近乎。 使臣阿齐: 马车刚到行宫外,就见一辆马车守在一侧。马车不起眼,轻纱遮覆。 聂藏戎带人鱼贯而入,马车没有丝毫动静,直到珈若的马车近在眼前,才从车帘之中伸出一只手。 萧融侧身轻笑:胧胧。 他特意过来接人。 珈若毫不犹豫,立刻上了他的马车。 聂藏戎忽地一回头,就见珈若上了萧融的马车。 他恍惚想了一瞬:她看透自己的心了吗?还有,这么快就过了明路吗?皇后娘娘同意吗? 这样光明正大,看来是一切顺利了。 一切顺利,真好。 马车里的玛斯雅猛然一惊,一大块透花糍卡在了喉咙里。 她激动的抓住了竞秀的胳膊:这个俊美的男子,是谁?竟然比王沛还要英俊! 竞秀甩开玛斯雅的手:你不认识吗? 玛斯雅兴奋不已:我以为大殷只有王沛是最好看的,想不到还有比他更好看的。 竞秀: 这位就是,嗯,你们北狄将领听到名字就恨不得退后三十丈,滚回老家带孩子,还有你父王提起来就要瑟瑟发抖的长宁王。 玛斯雅愣了一愣:哪个长宁王? 镇北军主帅,长宁王。 玛斯雅僵着脸:我看他笑的温文尔雅,分明是个文臣。他如此俊美儒雅,会粗鲁的打打杀杀吗? 我们王爷,会俊美儒雅的打打杀杀。 竞秀呵的一声,将玛斯雅送回北狄使臣当中,就回自己院子了。 萧融握着珈若的手,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行宫,又偏离了官道,在疏疏落落的林子中慢慢走着。 珈若视线偏移,落在某处:你伤好了吗? 萧融羞恼的捏了一下她手指:早就好了。 珈若问起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那个活口,又说起王沛的伤势,这几日还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已经能慢慢坐起来说一会儿话了。 萧融已经让唐濡去追查了。 胡拜被生擒之后,陛下就派出几名老将,在北境整兵。大军压境,北狄王这才忙不迭的将公主送了出来,试图和亲缓解两国关系。试想,他现在还敢派人刺杀吗?他要真有这个胆子,还不如直接宣战。 珈若颔首,十分赞同:北狄老王去世以后,当时太子也没了 萧融望了她一眼。 太子是被谁一箭给射死了啊? 所以,这才导致了当时才能平庸的大王子捡了个漏,也就是如今继任的北狄王。 这个北狄新王,胆子小,鬼心思却多,继位的头一年,也就是北狄大败那一年,也还算安稳。第二天幺蛾子就逐渐出来了,有一回守边的兵将都闯过了朝暮河,劫掠了三个村子,抢走钱粮、掳走孩童和女性。 萧融也没客气,追出去,在朝暮河边就把这支队伍,就地格杀。 但这二年,这种事也没断过。每次出了事,北狄王就忙不迭的上表请罪,加供奉,可过一段时间,好了伤疤又忘了疼,又出些幺蛾子。 -- 第173页 如今这个北狄王,就是人怂事多,既不甘心俯首称臣,偏偏又没有什么本事。珈若道。 萧融:如今内患已除,陛下会抓住机会,让北狄彻底消停下来。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车夫也走了。 风乍起,从车窗外吹进来片片落英,沾了满身。 珈若趴在车窗上,才发现林子里,长着一颗一丈有余的木绣球。花叶葳蕤,月白的花瓣裹挟着翠绿的叶子,郁郁一树繁华。 萧融端正坐着,面无表情。 片刻之后,他微微倾身,顺着珈若的方向压下来,下巴自然的搁在了珈若柔软的头发上。 她没佩戴什么金玉珠宝,只梳了两个鬟髻,耳边松松的戴了一簇绿萼。真正是清水芙蓉,无需半点多余的雕饰。 萧融假装很自然的,伸手把珈若环住,正色道:这几日你辛苦了,此处幽静,我陪你略坐一会儿再回去。 珈若是背对这萧融,软嫩的脸颊故意往他手掌上蹭了蹭:只坐一会? 萧融干巴巴的:嗯。 他倒是满肚子贼心,可贼胆实在有限。 他可不愿,让珈若误会,他特别的轻薄。 珈若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往后一仰,整个人几乎是撞进了他怀中。 她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轻薄? 萧融不答话,倾身下来,仔细描摹,松开片刻,又捏着珈若的下巴,继续了好一会儿。 最后萧融轻轻舔了一下珈若的下巴,叹息道:我觉得我是被你轻薄了。 萧融:回去吧。今晚还有国宴。 珈若几乎没什么骨头一样,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没了筋骨:舍不得。 萧融心头一荡,差点把持不住再继续一回。 车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远远的咳嗽了一声,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过来赶车。 萧融理顺珈若的头发,拉着她的手,依旧正经的坐着。 玛斯雅已经住进了使馆,她和妹妹索琪琪住同一间。 索琪琪发了一会儿呆,小声说饿了。 玛斯雅从书架上捧了一个瓷器下来把玩,随口道:等会儿。你别就知道吃,就没想过,要嫁给谁? 索琪琪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是不要乱来,我们是来和亲的。而且,是战败国送过来的,姐姐以为要嫁给谁,由得你自己吗?还不是只能由大殷君主赐婚? 玛斯雅冷笑一声:你看我见了男人就走不动路,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她把瓷器搁下,捏着索琪琪的脸蛋:你难道,还想回北狄去吗? 索琪琪沉默,摇了摇头。 嫁不出去,就得被送回去。玛斯雅说完,翻开自己的箱子,找出一件鲜红的裙裳,坐在妆镜前,仔细描摹起来。 第088章 是夜, 帝后在九曲殿正殿宴请两国使臣。 玛斯雅出了姐妹两的院子才知道, 这使馆不是北狄单独住着, 居然是和颌族一人一半。她们两一出来, 就和颌族国师镜云碰了个对脸! 对方还恬不知耻的朝她露齿一笑! 因此, 她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见索琪琪怯生生的,还对颌族国师笑了笑, 她就来气。 颌族都是些两面三刀的小人,你理会他们做什么? 索琪琪低着头, 也不理她了。 玛斯雅骂了一句硬嘴鳖,不管她了,一路上东张西望, 水汪汪的大眼睛扫射着四处的男子。 这时候,内外行走的,都是宫侍和宫女,偶尔经过一行人身旁,便匆匆见礼。 虽然礼仪无甚差错, 但实实在在说不上有什么尊敬。 两国使臣已经在殿外停了下来。 玛斯雅问:怎么回事? 索琪琪小声道:姐姐不知道,我们两国的使臣, 觐见大殷陛下, 要先接受礼部的检查。你之前看中的王大人,就是礼部官员,他是王氏大族出身,嫡长宗孙。并且极受大殷陛下器重, 任命为礼部左侍郎。但实际上,他是天子近臣,只为陛下办事。 我是不知道。玛斯雅撇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索琪琪细声细气:我还知道,各国使节,只有渤海国不必搜检。 玛斯雅一瞪眼:为什么?凭什么? 渤海国与大殷一向交好,所以可以免除检查。我听说,大殷有一位皇帝陛下,生母还是渤海国女子。 玛斯雅若有所思。 索琪琪一见,有些崩溃:你快别打大殷皇帝的主意了,他年轻时,是北部将领,亲手斩杀过不少北狄人,也曾经差点丧命在北狄人手中。他看见北狄人,眼都红了,怎么会接纳北狄公主? 玛斯雅不以为然:那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女人是柔弱而华丽的战利品。谁赢了战争,最美的女人就归谁。 索琪琪快无语了:可是他的皇后也是大殷悍将,凶名在外,她还曾经把嫔妃水煮了蘸糖吃。 玛斯雅:??? 这也不是索琪琪杜撰,北狄对年少的孩子们进行仇恨教育,真的有这种说法,用来丑化大殷人。 -- 第174页 玛斯雅:那小太子呢? 索琪琪: 算了。 她有气无力:你有精神就去折腾吧! 事实上,北狄和颌族入关时,就经过了一次盘点清查,若有违禁或不明之物,一应不许入境。 今日宫宴,使臣都需要觐见皇后陛下,因此,还需要再清检一次。 玛斯雅一行人从侧门进了一处房间,男女分开,随后,从内门直接进入院中。此时,会有宫人专门在此接应,将人引入正殿就坐。 玛斯雅落座后不久,就见万年郡主与另一名男子言笑亲昵,从内殿中出来。她仔细一瞧,这男子单手抱着一个可爱的奶娃,穿着蟒袍,再看这英气的面容和年纪形容,必定是大殷太子无疑。 珈若来看小公主,小公主又学会了新本事,不止会吐泡泡,还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比如,太子就是太太,太子崩溃的让她叫哥,她就喊了一声太哥。 珈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会叫小姨,只会嘟着嘴,长长的咦一声,不像在叫人,反而像嫌弃的一声惊呼。 珈若落座后,就发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跟着她。转身一看,正是北狄公主玛斯雅。 玛斯雅看她回头,收回羡慕,勉强笑了笑。 索琪琪捧着点心,小口小口吃着:姐姐不是来找夫婿的?老盯着万年郡主看什么? 玛斯雅把自己面前的糕点递给她:你知道什么。她是整个大殷,除了皇后公主,命最好的女人。她相中的男人,一定是最好的。 索琪琪一言难尽的看向她:你也说她命好,就你那么破命,你还想和她抢男人? 这时,玛斯雅倒吸一口冷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原来是陛下、萧融、聂藏戎一齐从内殿出来了。这三位容貌虽然不算最俊美,但气场不凡,一出场,在座所有青年才俊,都被衬托的索然无味起来。 玛斯雅目光流转,一时落在太子身上,一时落到陛下和萧融身上,犹豫半晌,最后定在萧融身上不动了。 只见萧融并未坐在最上,而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径自往下,最后,站在了珈若身边。 阿福正捏着一根羊肉大串,殷切的献宝给珈若,一见他过来,这羊肉大串都有点不香了。 萧融还就不走了,负手立在一侧。 阿福含泪咬着肉串,卑微的端着自己的串,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萧融坐在珈若身边,就发现这桌上的果碟、点心都没了,多半是叫阿福都吃了。他笑着招手,让身后的宫女再去取一些万年郡主爱吃的过来。 小宫女从刚才站在珈若旁边,就一直盯着她看,心说,万年郡主可真是太好看了!现在亲眼目睹了长宁王和万年郡主同框,红着脸,忍不住小声道:王爷和郡主好般配呀! 萧融回身一挑眉,从荷包里摸出一颗金珠赏给了她。 小宫女激动的跑了。 萧融轻笑一声:这小丫头,懂事! 玛斯雅看完,倒了一杯果酒,低头问索琪琪:我听说,万年郡主身娇体弱,连走几步路都会喘气,还有,不能生。 索琪琪也在看萧融,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像一座大山,阻挡在朝暮河一端,让北狄这几年都不能喘气。 两位公主都对萧融很有兴趣,但究竟是哪方面的兴趣,就不得而知了。 反倒是北狄使臣,知道萧融便是镇北军主帅后,连看都不敢看,生怕和对方来个眼神对视。 须臾,帝后落座,国宴开始,陛下举杯欢迎两国使臣。 北狄使臣立即起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将国书奉上,这其中还有此次进贡的礼单。 这些东西,早就送到了京中,清点过了。 陛下对多余的上贡,勉强满意,赐下回礼,又问,北狄国主身体如何,是否康健。 北狄使臣自然说好,事实上,胡拜暴露之后,北狄国主吓的一天吃了八顿饭压惊。 北狄使臣退下后,颌族国师立即起身,隆重的站在大殿中央,翻开厚厚的一沓金册,诵读了一番颌族国主写给大殷皇帝陛下的长信。 其中,流利的用颌族和汉族两种语言,无缝切换,对大殷皇帝陛下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夸奖和吹捧。 北狄使臣: 真是输了! 不过,颌族这几年都乖的很,这次只是提前派来使臣,并没有上贡。也因为这点,让北狄使臣松了口气。 而且!他们不止有礼物,还有公主! 北狄使臣一扭头,狂热的看向两位公主。 玛斯雅起身,行了一礼,提出自己愿意为大殷皇帝献舞,祈求两国世代交好。 北狄使臣赞许的笑了笑,公主这招不错! 既然要献舞,那就跳吧,却见玛斯雅步到正中,突然一扯披风,随手扔到了席上,把两个吏部的小文官兜了满脸,吓得他们两赶紧从布帛里逃出来,口中念念有词: 非礼勿动,非礼勿动啊! 刚冒出头,就见玛斯雅浑身上下,只剩下两条殷红的布条。两个文人脸都白了,急急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第175页 玛斯雅一动,随行的两名使臣就自动打起拍子,北狄乐曲节奏明快,仅以手鼓伴奏,就朗朗入耳。片刻,一直安静坐着的索琪琪也从衣袖中摸出一支短笛,吹奏起来。 玛斯雅跳的舞,类似于前朝时,西域传来的胡旋舞。舞姬立于鼓上面上,晃动腰肢,但胡旋舞只露出小蛮腰一部分,露而不淫。 玛斯雅这身舞衣,却只有巴掌宽两段布条,分别遮住上面和下面,随后缀着一寸长的流苏。一身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随着自身的舞姿动作,几乎就要全露出来了。 反正,在座的诸位男子,全都低眉垂首,做目不斜视状。女子们虽然好奇,也不好意思总盯着别人瞧,只有珈若、阿福几个,看的津津有味。 珈若扯了扯萧融的衣袖:你看,跳的如何? 萧融饮了一口冷酒,淡淡道:北狄虽然豪放,且能歌善舞,但并没有如此风俗。 这也就是说,玛斯雅的举止,放在民风彪悍的北狄,也算出格了。 这玛斯雅一入大殷,就做出各种出格之事,只是为了掩盖她的真实目的。 玛斯雅几个舞步,转着转着,就到了萧融面前,舞动间手都几乎摸到了他脸上。 玛斯雅不断旋转,舞姿露骨的围着萧融。她转了一圈,正想坐到他怀中,突然听见一阵掌声。 玛斯雅吓了一跳,动作滞缓下来,就听万年郡主的侍女,还在拼命鼓掌。 竞秀:北狄公主跳的真好!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带动,满大殿的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拍起手掌来,声音都盖住了乐曲声。 而她一心想扑上去的萧融,却起身将一小碟剥好的葡萄,送到了万年郡主面前。 玛斯雅目光闪动,跳舞都忘了。 拍手声安静下来,玛斯雅舞也算跳完了,只好退下。 索琪琪还有些奇怪,这个姐姐居然老老实实的跳了一支舞就下来了? 玛斯雅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 大殷的男人是不是都疯了?长宁王这样一个一人之下的男人,居然会给女人剥葡萄!他就不怕以后,女人的尿盆都扣在他头上吗? 索琪琪无语:只有北狄有这种俚语而已。你看大殷,难道只是长宁王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啦,沙琪玛跳舞啦!(话说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极具异域风情的名字就这样沦落成沙琪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神经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89章 她们这一路行来, 路上也见过不上平民夫妻, 有的男子能放下身段, 在烈阳天里为妻子打伞遮阴, 有的能把妻子背在背上。这些所见所闻, 都让索琪琪意识到,大殷和北狄的不同。 玛斯雅却不以为然:你忘了我们老祖宗说过的话?男人是天,女人是地, 女人要依靠天,臣服于天, 怎么能让男人背?那不是把天压在地下面,这样颠倒,是要出大祸的!神明也会降下天罚。 索琪琪无奈的叹了一口:姐姐, 你还是去挑男人吧! 姐妹两交换心得的时候,陛下起身,当着文武百官和两国使臣的面,为皇后斟酒,又敬皇后一杯酒。 大殷陛下说, 感谢皇后这么多年,一直站在他身后, 做他最强韧的靠山。 太后还在时, 她从中斡旋,劳心劳力,也受了委屈。这些陛下没有说出口,但二人目光对视, 就知道彼此想说的是什么。 陛下将自己的酒干了,又笑道:皇后不爱饮酒,朕替皇后干了。又把皇后杯中残酒,一口干了。 玛斯雅:他居然吃女人剩下的东西!家大败家啊!大殷要亡了! 索琪琪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姐:都说了,这种说法,只有我们北狄才有。都是些男人想让我们女人听话的捏词。你看大殷国富兵强,像要亡的样子吗? 这时歌舞方歇,珈若起身敬帝后,道:北狄公主献了一舞,陛下,我身边的女官也有些技痒,愿献舞一曲,祝愿陛下皇后万寿无疆。 陛下当然允准,还乐得看看,珈若怎么打北狄的脸呢。 秦鸾立在殿中,不着任何华丽装饰,亭亭而立,双手交握,清唱了一首《长命曲》。 只见殿中各人,时而跟着轻哼,时而摇头晃脑,但都听的十分入神。 玛斯雅也认出来了,这原不是什么女官,根本就是万年郡主身后的一个小小侍女。可这嗓音,堪称天籁。 她叹息一声:这样的容貌,还有这样被神明祝祷过的天籁嗓音,怎么会甘心做别人的侍女?在我们北狄,起码也能做父王的妃子。 索琪琪冷笑一声:做父王的妃子,很好吗?姐姐,你疯了吧? 玛斯雅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 秦鸾下去之后,鼓乐上场,突然大躁。 竞秀立在正中,随着铿锵的乐鼓声,唰的抽出双剑,赫赫生风。剑舞流光,身姿如鹞。 片刻,又上来一名猛将,取出双锤,和她对打起来。 兵戈交击,清脆震耳,大鼓之上,另有一女子放声歌唱。在大殿之中,清越的歌声居然能超过铁锤击打的声音,清楚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 第176页 她唱的是《有所思》,当唱到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时,竞秀的剑被锤子打掉了一把。 场上有人哎哟一声,都忘了是国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昂起头来看,恨不得为这姑娘喊几声助威。 竞秀也不是吃素的,往地上一滚,从锤子底下抓到自己的宝剑,等一句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唱完,她已经绕到后面,用剑抵住了猛将的后脖颈。 竞秀赢了。 玛斯雅:这是舞吗比起这个舞,她更崩溃的是,大殷的姑娘,怎么能打得过男人?怎么敢对男人挥剑?她不怕嫁不出去吗? 索琪琪: 这支舞结束之后,北狄使臣都有点恍惚,不断用衣袖擦汗。 说真的,往前五十年,北狄也能夸口,自己是马上民族,全民皆兵,就连小孩都能骑马上战场杀敌。可大殷,就连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这样厉害! 最后,北狄使臣表明了联姻的意愿,陛下表示欢迎,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玛斯雅突然站起来,直言道:大殷皇帝陛下,如果可能,我能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陛下略一颔首:公主若是有心仪之人,自然可以。 玛斯雅立即道:我想嫁给长宁王。 她一说,席间所有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特别是一些姑娘。 陛下干脆的拒绝了:长宁王已经定亲了,公主还请另择良配。 玛斯雅执拗上了,道:我知道,长宁王的未婚妻是万年郡主,我在驿馆就见过万年郡主,我也很喜欢万年郡主,我也很喜欢长宁王。我愿意和长宁王、万年郡主一同生活。 陛下、皇后: 你愿意,别人不愿意啊! 玛斯雅道:陛下,我此来就是为了大殷和北狄两国的友好和平,我愿意留在大殷生活,向我的国家传颂大殷陛下的仁德和宽厚,还请陛下成全。 陛下慢条斯理道:那也不能委屈公主。公主,我大殷好男儿多的是,这几日就先放宽心,在行宫散散心。 玛斯雅不好继续纠缠,坐下之后,下意识的望向珈若和萧融的方向。 萧融正低声对珈若说话,仿佛这场上求嫁的女子,与他没有丝毫关联。 珈若也是笑吟吟的,不知说些什么,但反正她并不在意,有一个异国公主来抢她的夫婿。俄尔,萧融面带无奈的宠溺一笑,轻轻摸了一下万年郡主的头。 至于他们两说了什么,玛斯雅要是凑近了,就能听见了。 珈若:果不其然,她又相中你了。方才她一个劲的对你抛媚眼,我就猜到了! 萧融便笑:幸灾乐祸的小东西。 他们二人堂而皇之的坐在一处,举止亲昵,倒也不是故意,萧融怜惜她小,常常不自觉的做些安慰的举动。至于珈若,她凑近萧融,依赖他,信重他,全然是无意识的。 皇后娘娘见了,也只好叹息一声,隔日叫他们两个一同过来,商议赐婚之事。 萧融到时,珈若已经和皇后一起吃过早膳,带小公主去园子里玩了。 皇后命钦天监算过日子,道:本宫见了命妇,透露了你二人之事,也请几位年长的命妇为你们绣制百合芙蓉衾,内务府也开始着手预备了。至于吉时,最近的就是明年春天 大殷还有习俗,成亲时,由儿女双全的已婚妇人一起绣制罗衾锦褥,其余之物,内务府只要出钱出人,就可以赶制。只有这一项,最好是由有福气的妇人亲手来做,因此,皇后十分挂心。 严皇后既是姐姐,又是嫂嫂,自然得早早操心起来。 萧融道:皇后娘娘,九月二十不就是难得一遇的吉日? 严皇后心头呵呵一声,面上还端着呢:九月二十?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怎么够呢?光是聘礼,就得预备半年,还有胧胧的嫁妆,都不能马虎,时间太赶,反倒容易遗漏。 萧融笑道:八月底回京,还有将近一个月呢。何况九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正正好。珈若身子不好,若是等到开春,穿的多了,轿子里兴许会闷,穿的少了,又怕珈若冷着。反倒是秋日里,晴朗凉爽,再好不过。 严皇后饮茶,不作声。 这么说来,九月的天气的确正好。 萧融又道:娘娘自然舍不得珈若,但我们以后也会留在京中。珈若如今自由自在,自然好,但她嫁我之后,现如今什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严皇后微微叹气:我如何不知你的品行,哪里有不放心的?只不过,她出嫁时,我束手束脚,没有多加考量,才让她遇人不淑。她这样的性子,呆在那个家中,居然忍气三年。认清了那男子真面目,要和离时,也是多方筹谋。这全都是为了我,为了皇后家族的名声,我做了这个皇后,反倒连累了她。 她说的是温谯。 虽说有人介怀女子二嫁,但萧融既然看重珈若,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 萧融正色道:皇后娘娘,您若如此想,就小瞧珈若了。她每走一步,都温而持重,不后退,不后悔,永远沉着向前。 -- 第177页 皇后讶然的望着他,她没有想过,在萧融眼中,珈若是这样的人。或许皇后看来,珈若还是她的小妹妹,但在萧融眼中,珈若的确惹人疼惜,但也足够独当一面,坚韧不催。 方才还正经无比的萧融,抽出一沓礼单:娘娘,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家当,这是前几日列的礼单,您看看,这些作为聘礼足够吗? 严皇后一瞧,除了御赐的王府,当先就是京城的几处宅院,西山的温泉庄子,还有最为挣钱的几处铺面。除此之外,什么金银珠宝,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单子上可劲填。 比如,人家的聘礼,是玛瑙一抬,长宁王的礼单上,那是金玉玛瑙一车,孔雀石一车,紫水晶一车,古玩一车,字画一车等等。 严皇后看完后,半晌无语:难不成你全部家当都拿来下聘?这总要留一些,你们以后过日子。 萧融:无妨。珈若嫁过来时,会再带回来的。 皇后:呵呵。 那何必折腾?从青龙大街一车一车拖到朱雀大街,等出嫁时,又一车一车搬回青龙大街? 萧融束手,言道:好看。 好看?好看倒是真好看。 严皇后无话可说,不情不愿:本宫再思虑一番,让钦天监再算一算,九月也太急了。 男子娶妻那自然是猴急的,还得问问珈若想不想尽早嫁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斗智斗勇娶媳妇拉! 第090章 珈若被小公主领着, 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小公主还不会走路, 但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 见了花就要花, 见了叶子就要薅叶子, 咿咿呀呀的指挥人。 小公主看中一朵绣球花,乳母嬷嬷连忙劝阻,小声道:小公主, 这个花只能看,不能摘。 小公主似懂非懂, 咿咿呀呀的摇头。 乳母正哄着,一只涂了红蔻丹的美人手将绣球给摘了下来。 不就是一朵花,小公主要星星, 陛下也能摘得,摘一朵花又算什么? 郑贵妃说着,便将花往小公主手里塞。 乳母给郑贵妃见礼,解释道:贵妃娘娘,绣球花叶都有毒性, 小公主不懂事,会塞进嘴里。还请您快把花拿开吧! 郑贵妃脸一僵, 悻悻刚把花扔了, 就见小公主从乳母怀里一个猛扑,扒到了她怀里。 郑贵妃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抱着公主:小公主是要我抱啊?这是喜欢我呢? 乳母不便阻拦,谨慎守在一边:公主是亲近贵妃娘娘呢! 刚说完, 小公主伸手一拍,打在了郑贵妃头上的蝶穿花步摇上。 步摇被小公主抓在手中,郑贵妃头发被揪住了好几根,凌乱的哎哟叫了一声:小公主打人了! 两名乳母急忙上前,将小公主接过来,小声哄着她松手,虽然及时,但也扯掉了郑贵妃几缕秀发,步摇也被扯下来了。 小公主,快松手,这步摇上的金叶子锋利,仔细伤了手。 另一名乳母连连对郑贵妃赔罪:娘娘,小公主不懂事,她只是喜爱这些亮晶晶的东西,这才想抓一把。娘娘这支步摇,可真是华美!连不懂事的小公主都喜欢呢! 郑贵妃又是一声尖叫。 都别说了,马屁也别拍了,快让这小祖宗松手成不成? 说话间,珈若也从亭子里过来了,将小公主哄开,解救了郑贵妃。 郑贵妃用帕子揉着眼,忍着疼出来的泪水,勉强笑道:万年郡主,可巧了,正有几句话,想找郡主说一说呢。 郑贵妃慢慢走着,到了荷渠边的亭子里。夏风凉爽,送来一阵阵清新荷香。 郑贵妃心里就没面上这么悠闲了,盘算着话语,如何对珈若开口。 昨日,玛斯雅求婚不顺利,就想着托人从中说和。皇后娘娘她肯定是不敢的,毕竟人家蘸糖吃人,便将主意打到了郑贵妃头上。 索琪琪道:我听说,这个郑贵妃并不受宠,是当年不知如何,偷偷怀上了龙胎,又是太后的娘家亲人,才勉强封了个贵妃。 玛斯雅不信:你知道什么?哪一朝都是如此,皇后是用来撑场面的,贵妃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皇帝疏远她,一定是怕彪悍的皇后暗中加害她。何况你我昨天也见了贵妃,那样雍容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因此,她义无反顾的给郑贵妃送了重礼,让她在中间说说话。 郑贵妃收了礼,可她对谁说? 皇帝她不敢,皇后她更怕啊! 而且,这两位连提起胧胧,声音都要轻柔许多,怎么会委屈万年郡主? 郑贵妃思虑了一晚上,灵光一闪,总算得了一个极妙的好主意,那就是干脆从万年郡主下手。 毕竟,家国大义面前,儿女情长不该置至其后吗? 万年郡主,这几年战事渐歇,我们大殷总算能喘口气了。 珈若道:娘娘恐怕说错了。不论谁来挑衅,大殷将士怕过谁?喘口气?这话应该用在北狄身上吧。倘若这次他们不派人来和谈,那就连喘这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 第178页 郑贵妃叹口气,甚是忧国忧民:陛下出身行伍,能征善战,自然不怕打战。可若是打起来,到底劳民伤财,多少白骨,才能成就一时的安宁。 珈若敬佩道:娘娘忧国恤民,实为女子表率。 郑贵妃见她上了套,立即道:若是这次和亲顺利,大殷和北狄能结成两国之好,自此友善往来,此后岂不少了战事?边境百姓也能安居乐业,郡主以为如何? 珈若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珈若颔首表示同意:娘娘说的有理。所以陛下也同意北狄国主的提议,让两位公主留在大殷。 郑贵妃:可是北狄公主看上的是长宁王。 珈若真心实意的夸赞:这北狄公主辫子梳的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 她再次点头:眼光真好! 郑贵妃: 呵呵。 听万年郡主的意思,是不介意了? 珈若:嗯?她眼光好,我介意什么? 郑贵妃一时无语,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没:郡主,若是北狄公主执意要嫁长宁王,为了家国大事,你能接纳吗? 珈若轻笑一声:那要是六公主这么挑剔,除了长宁王不嫁,那就直接送回北狄好了。 郑贵妃急了:那两国友好呢?郡主连这都不管不顾了吗?若是两国开战,生灵涂炭,郡主愿意做这个罪人吗? 珈若用关爱小傻瓜的眼神望着郑贵妃:那不是还有十三公主吗?十三公主眼光该不会这么挑了吧?只要十三公主愿意嫁到我们大殷,那还不算两国友好、顺利联姻吗? 如果北狄以此为借口,挑衅生事,那就是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 郑贵妃: 珈若笑眯眯的:我说的不对吗? 郑贵妃心头都在吐血,还得真诚的点头附和:对,万年郡主说的有理。 自从周太后走后,郑贵妃品级虽然没降,但明显也老实了些,不敢再使劲往陛下身上粘着了。她没能说动珈若,又怕珈若起了疑心,正预备说点别的,就见面前的珈若嫣然一笑。 方才这人也是笑着的,浅浅淡淡,不达眼底,美而疏离。但此时这一笑,仿佛清净的莲花上落下了洁净的露珠,生动而鲜活的,一点凉风拂过时,她便摇曳着露出了灵雅而秀美的淡香。 郑贵妃一时都看恍惚了。 郑贵妃一扭头,果不其然,长宁王过来了。 万年郡主就是这么对他笑了一下。 萧融牵着珈若的手,脚下平坦的十字路都像腾云驾雾一般,飘飘然:皇后娘娘召见我,问起婚期了。 珈若略一思忖:已经到七月了,等赐婚圣旨下来,应该会等明年再完婚。 应当也是。萧融装模作样的叹气,我倒是想快点迎你进府,可惜今年除了九月有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就别无其他,只好等明年了。 珈若随意点头:嗯,九月肯定是来不及。 萧融遗憾道:我出京之前,已经让人将西山的温泉庄子收拾好了。 珈若只知道,萧融在西山有庄子,不知道里面还有温泉:那庄子确实不错,鱼好吃! 萧融应声:温泉更不错。我让人在里面将两个房间打通,修缮成了一间大房间。里面砌了温泉池,引入泉水。西山上也算冬暖夏凉,再有温泉,等冬日时,将花草搬到屋内,既能泡温泉,也能赏花。 珈若听的十分向往。 萧融又道:等回了京,不久天气就冷凉了,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去泡温泉。 一起? 珈若低头,瞥了一眼萧融,不知在脑海里想到了些什么。等这一轮思绪浮云行空、妖精打架完了,才慢吞吞挪开了正义凛然的视线。 萧融问:两处温泉池,你放心。意思,不是你想的那种泡温泉。 放心? 珈若心道,你放心的太早了。 两处池子?若只有我们两个去,也不大好,除非是叫上聂哥、小阿福他们几个一起。 定亲之后,反而要开始避嫌了,若是真想两个人单独去玩,只能等成亲以后了。珈若默默的想。 萧融又道:温泉庄子里有温泉也不算什么稀奇,不过,这里的管事、厨子,都是原先我手底下的老兵。尤其是厨里管事的老江,是江南人,会做一手苏菜。胧胧不能吃辣,江南的菜风味清鲜,浓而不腻,淡而不薄,酥松脱骨而不失其形,滑嫩爽脆而不失其味,正好适合你。等回京以后,一定要带你去尝尝老江的手艺。 珈若翩然神往之。 萧融见其意动,又淡淡道:老江的拿手菜也不多,有两道金陵叉烤鸭、老鸭汤、炖生敲、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黄泥煨鸡、清炖鸡孚、金香饼、鸡汤煮干丝、凤尾虾、三套鸭、蜜酱猪头肉 珈若停下来,刚看了一眼荷叶,就听萧融十分机敏的又补了一道:还有荷叶糯米蒸排骨。 珈若负隅顽抗:荷叶排骨,御厨做的也不错。 -- 第179页 萧融情真意切:但老江是地道的江南人,他原先还跟一名南越厨子交好,学了不少南越风味,融合在江南菜中。南越菜,他也会不少,尤其是点心,薄皮鲜虾饺、干蒸烧卖、糯米鸡、粉果、荔脯秋芋角、马蹄糕、蟹黄包、鸡蛋卷等等。 珈若悠悠的叹了口气,隐秘的滋溜了一下。 口水差点流出来了。 晚膳过后,萧融先行一步,去检点巡防。珈若留下来,哄睡小公主后,便和皇后说说话。 萧融人在巡防,心不在焉骑在马上,冷不丁将缰绳一拉,对唐濡道:小唐,成败只在今日了。 唐濡兴奋:怎么着?北狄露出狐狸尾巴了?今夜是不是有大行动? 萧融摸了摸下巴:的确是大事,朝野上下为之震动,举国同庆,连你这种二傻子都会乐上一阵子的大喜事。 什么事?唐濡摸着脑壳:还说大喜事,听王爷这语气,胸有成竹? 萧融笑了笑,十分荡漾:不算什么胸有成竹,是她心中有我。 所以,能看穿他的那点小把戏,也依然乐的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菜名来自百度么么。。。。港真,我挑菜名都是按照比较吸引我的来挑的,所以成功的流口水了!我也好像吃鸭! 第091章 皇后问起婚期, 还是乐意明年。 珈若严肃的思索片刻, 道:长姐, 其实, 九月也不错。 严皇后讶异的望着她, 片刻后,才点点头:也罢,你原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珈若依偎在皇后身边, 轻声道:长姐自然是担心我,但他不一样的。 我嫁过温谯, 大概和许多小姑娘一样,嫁到一个家中,努力的去适应这个新的家。婆母对我百般不喜, 我虽不乐意理会,但也不能将她当做不存在。小姑子事事拔尖,我虽不欲和她争锋,可她时常犯蠢,为免她连累家人, 我也只能事事压着她。 这就是真实的婚姻,女孩子是要到人家家里去的, 过去之后, 只凭着夫君当初的爱意,就得拼命的融合进去,努力的把自己当做别人的一家人,生怕到最后, 自己也还是外姓人。 但萧融不一样。我和他会在一起生活,但我依然是我,我不会想要去迁就谁,我作为他的妻子,却不必时时刻刻的牢记,我必须做一个称职的妻子。他也一样,我信赖他,却不会事事都牵扯他。我们会对彼此最好,但不必委屈自己。 长姐,我不会看错他,假如我这次再错了,那真是白瞎我这对明亮的招子了。 珈若说完,歪头凑近皇后,眼睛忽闪忽闪:长姐,看,这招子明亮吗? 严皇后哭笑不得,指着她的额头,笑话她还像个孩子。可一指过后,又拥着了这个小妹妹,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么信他,那一定要过的好好的啊! 珈若道:我爱重他,也信我自己。反过来也一样,我信他,也会爱重自己。 严皇后轻轻拍着珈若的背,轻声道:那以后,有了孩子,也要记得。 这时,严皇后总算有三两分的心甘情愿了。 她的小妹妹,坎坷过后,终有晴天。 珈若于是愉快的定下了九月,反正迟早要嫁。且她也是认真思虑过的,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什么温泉和好吃的。 郑贵妃鬼鬼祟祟的把北狄送来的重礼又退了回去,还奉劝玛斯雅公主,乖乖换个对象吧!这万年郡主看着绵软,其实凶的很,说了,不乖乖和亲,就直接送回去吧!反正还有索琪琪公主呢! 突然被点名的索琪琪无措的抬起头,小声问使臣:那大殷皇帝有说过,让我嫁给谁吗? 使臣道:郑贵妃连这个也没打探到。 索琪琪看向姐姐,认真道:所以我说过了,郑贵妃真的不受宠。你就别再想象什么,她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了。大殷这个皇帝,只是面相看上去端庄仁厚,实则从他对我们北狄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极具原则,半步不让,是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委屈的。 玛斯雅冷笑一声:再怎么真心,还不是纳了那么多妃子?郑贵妃不是也生出皇子了吗?我就不信,还有不偷腥的猫? 索琪琪看着只穿了一件薄纱抹胸,歪歪斜斜靠在美人榻上的姐姐,一言难尽。 姐姐,就算偷腥,他也是挑的。起码能选一条周正点的鱼吧? 玛斯雅哼的一声,不以为意,自去里间梳妆换衣裳了。 索琪琪还是担心自己的婚事,让使臣去多方结交,仔细打探一番。 使臣道:若说起来,按照惯例,公主和亲,不是充入后宫,就是会嫁给皇子,最不济也是宗室皇亲 索琪琪很清醒,似笑非笑:按照惯例?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吗?因为父王又犯了蠢,所以才提前上贡,还交出了两位公主,为的是平息大殷皇帝的怒火。你忘了过境时,边境上那锋利的闪着寒光的长矛、厚重而沉稳的铁盾,还有震天的练兵声吗? 那就是故意练给他们看的! 使臣擦着汗:那怎么着,男子的身份也不会太低。额就算身份不太高贵,至少也得有钱吧?公主留在大殷,最起码衣食无忧。 -- 第180页 索琪琪默然:使臣大人真是务实。 珈若告诉阿福,可以准备贺礼,给她添妆了。 阿福惊讶的张嘴:这才几天,就突然决定要嫁了?还这样仓促! 她突然瞪圆眼睛,看向珈若肚子:总不会是 珈若拍了一下阿福的脑袋:想什么呢!小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阿福笑着躲开,饮了一口茶,道:宋王爷和厉王妃也快进京了。昨日,虚渊的两个贴身侍女来见我,说是那日早上,虚渊有些古怪之处。还有,宋窈之身边的女官嬷嬷总在打探她们。 珈若微微拧眉。 昨日萧融告诉她,虚渊当日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若不是唐濡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虽然与虚渊交好,但毕竟是王家之事,若是平常,她是不好插手的。 可现如今王沛身受重伤,没有月余,不能动身。到时候,虚渊也不会再回行宫了,多半会直接回京城。 所以,这事,她能管也管,不该管又如何?即便越距,谁又敢说什么闲话? 珈若一回去,便命人去山坡底下秘密打探,果然在一隐秘处,发现了一些衣物碎片,都是虚渊穿过的,四周还有许多血迹。俨然就是一个坠马落下山崖,被野兽撕咬吃了的可怕现场。 珈若被虚渊气的一脑门子,即刻命人收拾干净了。 宋窈之要害虚渊不假,但虚渊却意图将计就计,准备假死离京。只是王沛突然受伤,令她措手不及,只得放弃原先的计划。 珈若安排下去,便只等厉王妃进京了。 这期间,她也让人传信给虚渊了。 虚渊的回信十分心虚,字里行间都透出无措,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千万别透露出去!尤其是王沛! 珈若不说,她都快把之前的部署忘了。 她有所察觉是真,可宋窈之见缝插针对她下死手也是真的,凭什么这么白白的放过她? 最后,虚渊还虚伪的说了一句:平日是不屑理会这臭丫头的,但她偏要一头撞过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珈若大笔一挥,就给她回了一个字:呵。 这日萧融休沐,特意约了珈若去演武场。 阿福整天在行宫里晃悠,昨日趁着雨后凉爽,还带着贞惠和几个毛头小子一起去林子里捡蘑菇和地皮菜。 贞惠从没捡过蘑菇,兴奋不已,玩到黄昏才回家。今日早上,鼻子就有点囔囔的,精神也蔫蔫的。但一听说,萧融亲自来了演武场,还是急忙爬起来,拿着自己的柳木弓来了。 他要出来,常山大长公主也没阻拦,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也跟着来了。 珈若正教贞惠射箭呢。 贞惠力气不大,用的是宫学里少儿组学习的小弓,正好可以拉开。只不过,他没摸过几次弓箭,勉强能碰到靶子边缘。 阿福跟着虚渊学了个半吊子,在一旁痛心疾首:不对,腿要张开,与肩并齐,手要稳,眼要明 贞惠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把弓递给她。 意思,你行你来呀! 阿福接过弓,用力一拉,吧嗒,弓弦被拽断了。 贞惠:!! 阿福嫌弃:你的弓也太不结实了。 贞惠: 你力气大,你说了对。 常山大长公主看的直乐:以前没发觉,阿福这个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身边的嬷嬷道:那是自然,不然也不能和小公子玩到一处去。这样的身世,还能保有一颗单纯的稚子之心,实在难得。 练了一会儿,一名小厮快跑过来传信,珈若拆开看过,便笑着对大长公主见礼,说是涅阳郡主递来的信,说府上出了点小事,托付她去看一眼。 常山大长公主略微一想,宋王爷夫妻二人今早也到了,怎么还要托付给珈若呢?毕竟,父母在,再交代别人,传出去,便不大好看了。 阿福也过来问:是海月和江月怎么了吗?又说,虚渊走前把这两个侍女交给她,她也一起去瞧瞧。 常山大长公主倒是真心喜欢这两丫头,淡淡道:小珈若,若无要紧事,让秦女官去瞧一眼便是。 珈若便走边道:虚渊身边的海月生了点小病,原也没什么。但身上发了些小疹子,管家有些忐忑,想将海月送走。但海月是虚渊贴身的人,因此不敢拿主意,虚渊这才叫我去一趟。 若是小病小痛,原也无妨。但此时住在行宫之中,规矩都照宫里的来,以免传染蔓延开来。 为免生事,最好是先送出去一两日。 常山大长公主略一思索,便道:我也要回去了,便和你一同走这一趟吧!若是要出行宫,恰好我身边有个管事要出门办些物件,可以将她一同带出去。先在外头住几日,若病好了,恰好可以去涅阳郡主身边伺候着。 珈若自然应好,一行往虚渊住的院子里去。 珈若笑道:那管事是王大人的心腹,当年虚渊进门,王大人别无二话,只说从此以后,以夫人为尊。 常山也笑:怪不得管事不敢做主,原来他家主人就是个耙耳朵。 -- 第181页 进了别院,江月早早等在此处,见礼过后,道:郡主,若是出去,奴婢和海月一起走吧!昨日吃了药,我瞧她精神更不济了,昏昏欲睡,话都不爱说了。 珈若拿帕子掩唇,进去一瞧,海月睡着,汤药放在一旁。 珈若: 她只是来走个过场,好顺利对厉王妃、城阳郡君发难,可这两个丫头,演的这样逼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得偿所愿了! 第092章 珈若转了一圈, 便道要走了, 哪知江月这时候进来, 喂了海月一口药。 海月虚弱的喝下药, 噗噗两声, 喷出了一大口血。 珈若: 这个动静! 虚渊这两个丫头,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作戏还做足了全套?! 江月大喊一声:药里有毒!这凄厉的呼唤声,连院外的人都听见了, 更何况是一墙之隔的常山和阿福? 珈若沉着面容,出来后, 向常山大长公主道明原委,命人即刻将王沛和虚渊住的小院封锁了起来。 巡防和羽林卫刚到,就发现后院的马棚起火了, 幸亏他们赶来及时,从马棚里拽出一个马夫。大中午的马夫喝了酒,在草堆里呼呼大睡,火就是从草堆烧起来的,差点就没命了。 马夫吓的酒全醒了, 浑身发抖,蹲在墙角。 竞秀看似无意, 道:这火烧的, 也太准的,就跟冲着你去似的。大哥,幸亏你命大,要不然, 那稻草一撩起来,不死也完了。那火烧起来,稻草黏在身上,人就烧成黑炭了! 马夫一听,牙齿都在打战:我我没得罪什么人啊! 竞秀:可不是!那前院的海月姑娘,还被人投毒了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冲着来。 这时,两名巡守一左一右拖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手脚都是软绵绵的,下巴也卸了,副将上前秉明: 大长公主,方才我等巡查过来,看见他趴在墙头,鬼鬼祟祟,末将用枪一挑,把他给刮下来了。此人负隅顽抗,还有几分武艺,末将不得已,卸了他的下巴。 阿福指着小厮软趴趴的手问:手呢?手怎么反了? 副将偏过脸,给人看他脸上的印子:被抓了还不老实,挠了我一脸花,出于无奈,只好把他手给折了。 阿福:真惨!干的漂亮! 副将耿直道:没准是个细作,怎么闯进王大人院中了? 常山大长公主这时也有些回过神来了,淡淡道:小将军辛苦了,先歇息片刻。老身也许久没活动了,今日便来审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细作! 常山老公主一出手,先从这小厮头发里,找出来一枚毒丸,袖筒里还有一个用过的火折子。 副将原本还有些忐忑,一看老公主出手老辣,也不作声了。 小厮一看,也无从狡辩,选择闭口不言。 常山冷笑一声,道:这是避暑行宫。你敢在大殷天子眼皮子底下放火,你以为你的主子还能保得住你? 说完,就让人动刑,不出半个时辰,这小厮就全招了。 马棚里的火就是他放的。他起初只承认这个,珈若又问,你和那马夫无冤无仇,又为何要放火烧死他? 这小厮就是来杀人灭口的,既然被人识破,便胡编乱造,说马夫欠了他赌债。 阿福:你骗鬼呢?你把他烧死,还能拿回钱吗啊?你是谁家的小厮? 小厮见蒙混不过去,又道:你们把马夫叫过来,我和他当面对质,说个清楚。 珈若明知有鬼,也不阻拦,命人将马夫带来,就押在小厮旁边。 小厮瞅准机会,用头拼命撞向马夫,竞秀眼疾手快,把马夫拽开,小厮一下子撞到地面上,立时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马夫吓的要命,被珈若一通吓唬,胡乱招了。 几日前,有人拿了一包金子给他,让他给马儿动点手脚。他原先就打算,办完事就逃走,可谁知道,当天早上就被唐濡发觉不对,这几日行宫看守的十分严密,连院子外面,巡守也有不少。 他只好找个空子,把金子埋了,假装若无其事。谁知道,今日就有人特意来杀他灭口! 郡主,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珈若淡淡打破:你不知道?你若不知道,他何必又来灭口?你怕对方饶不过你,就不怕王大人和涅阳郡主吗?你若不招,那你就是敌国的细作,我只管将你交到巡防营去,让他们好好审审你! 马夫瘫软下来,哭嚎道:郡主,我不敢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放在王家的钉子? 马夫瞳孔一缩,明显被人给说中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城阳郡君的人。那日,城阳郡君命人传话,让他在虚渊的马上动点手脚,他便照做了。 这些珈若原本就从虚渊处得知,虚渊原本的打算就是将这马夫绑了,送到宋王爷面前。珈若让她别急,有凭有据,不如抓个现行。这不,今日,厉王妃也动手了。 宋窈之娇蛮成性,知道动手没成功,也没有考虑后果,只是觉得不太顺心。 -- 第182页 而厉王妃却一向狠辣,得知此事后,为确保万无一失,一定会将马夫灭口。 这不,又派来了一个纵火的小厮。 珈若原先的计划,就是动手时,把这两人拿下,罪证确凿,送到宋王爷面前。 一个是他好女儿的人,一个是他好王妃的人,也好叫宋王爷仔细瞧瞧,这两条美人蛇的嘴脸。 可最没想到是,常山大长公主顾念晚辈的名声,也跟着来了。 珈若轻声道:姑母,您也瞧见了,我既然碰到了这桩事,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势必要去宋王府走一趟了。 常山大长公主哼了一声,脸色十分的不好看,顿了许久才道:撞见这事的,只有你吗? 珈若一听,惊讶不已,立即道:您一向仁厚,不掺和这些事,何况,这也毕竟是宋王府私密事,不该由您去。 那就更不该由你去了。常山早看明白了,这些都是这两个丫头布置好的,瓮中捉鳖,以牙还牙。罢了,我既然听见了,也看见了,那就亲自去走一趟。 常山叹口气:涅阳郡主的确是个命苦的,现如今福来运转,何必再与那些人计较呢? 珈若方才确信,老公主早就看透了这点把戏。 珈若淡淡道:您说的有理。渊儿自小吃苦,都是不公平的苦楚。我原也劝她,向前看,不计前事。可别人已经害到她头上了,就不该退让。我替渊儿意难平,就当给她出一口多年恶气吧! 常山道:哪怕赌上你这些年的好名声? 这次之事,厉王妃和城阳郡君是吃了亏,可行宫里这么多眼睛,都不是吃素的。稍微一想,就知道,万年郡主这是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去了。 珈若默然,良久才道:我和渊儿都是孤儿,但父亲在世时,对我千依百顺,现今我也还有长姐,有姐夫,太子也常为我出头。可渊儿自幼就只有一个人,我实在舍不得。若王沛没受伤,她自己会为自己出头,还有王沛,也不会让她委屈。偏偏王沛伤了,我若不动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害人的人,如此嚣张,也没有报应吗? 阿福弱弱的举手:姑奶奶,还有我呢!我虽然没什么好名声,可这么一来,就更嫁不出去了。 常山哭笑不得。 常山即刻带着这二人到了宋王爷小住的别院之中。 宋王爷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迎出来,毕竟这位老公主辈分摆在这里。 常山也不多言,话不说深,只说这二人声称是城阳郡君和厉王妃的人,被她恰好碰上了,因此特意送了回来。 宋王爷当时,那脸色难以形容,就和生啃了苍蝇一样。 今夜,陛下和皇后为宋王爷接风洗尘,晚宴之上,宋王爷脸色一直不算好看,但掩饰得当,只说马车坐久了,有些疲乏。厉王妃频频侧目,时而看向珈若,时而看向阿福,神色颇为意味深长。 只有城阳郡君年纪小,修为不够,做出了不少失态之事,比如贸然向珈若敬酒,被阿福直直的冲了一句: 全京城都知道,万年郡主身子不好,从不饮酒,城阳郡君倒好,果酒也就罢了,拿这样香醇的黄酒过来,可真是用意深啊! 宋窈之颇为无措,立时垂泪,认错道:原本都是我的错,我只知道见了严姐姐,心生欢喜,没想到严姐姐不能饮酒,是我错了。 阿福惊讶道:我说什么了?你就哭?你是雨水做的吗? 第二日,宋王爷就以水土不服等缘由召了太医,当晚,连夜收拾行装,将厉王妃和宋窈之送回京城。 宋窈之好不甘心,撕扯着花瓣,恨声道:母亲何必退让?我现在就派出刺客,将宋虚渊和王沛都杀了,他们能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厉王妃揉了揉眉心:蠢货!昨日来的,可是常山大长公主! 宋窈之道:不就是一个大长公主?她老了,能有什么权势?比得上父亲吗? 厉王妃在额心抹了一点龙脑,冷笑道: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你父亲不过是个异姓王,你就敢和皇族公主叫板?早些年,你祖父还在时,手中有兵权,也有钱财,连皇帝也要礼让。如今是不成了。该退让还是要退让,你若想万事如意,除非做了公主。 宋窈之甩了光秃秃的花梗:宋虚渊实在可恶! 厉王妃道:是你蠢!原先我早和你说过,她一个孤女,什么也算不上,比你身边的洗脚婢都不如,你原先也看不上她,怎么这次这么沉不住气,非要杀她? 宋窈之恨恨道:我见她就觉得烦! 厉王妃奇了:你在江南,不是公主,也胜过公主。那贱种远在京城,又怎么惹着你了? 宋窈之却不作声了。 厉王妃道:若不是你犯蠢,你想收拾她,明里暗里有的是机会。如今倒好,不止你被人抓住了把柄,还连累了我。罢了,先回京吧,这段时日,你也消停些。 厉王妃说着,突然发现宋窈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了?这避暑行宫你自小常来,有什么可玩的?我们回京去,屋子里多放些冰,也一样凉爽。 -- 第183页 宋窈之问:母亲,我这次回京,又要嫁人吗? 厉王妃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傻孩子,急了? 宋窈之避开厉王妃的手,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就是看母亲操心。若不然,我一辈子不嫁,守着母亲好吗? 厉王妃笑她说胡话,说她不止要嫁,还一定要嫁最有用的门第,继而又出门去,趁着这点时机,去挽回宋王爷的心。 在她看来,什么都不算事,因为宋家当年,将皇位、兵权都拱手想让,萧氏对宋王府一直是礼让再三。这点说不上的事,从上到下都不会公然宣之。 她看重的,只有宋王爷的心,是不是二十年如一日还在她这边。 只要她握住这个男人的心,就能从一无所有的浣衣婢,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王妃。 厉王妃一走,宋窈之就将她刚才端来的汤羹摔了个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满脸。 她一头扎进锦被里,只觉得自己好恨!该恨谁呢? 只有宋虚渊,只能恨她。 她恨死宋虚渊了。 第093章 玛斯雅上窜下跳, 索琪琪也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时, 陛下也和萧融谈到此事, 问如何安置两位公主。 萧融反过来问:陛下是如何想的? 陛下一摊手:朕想什么? 萧融正色道:先帝在时, 颌族曾经一次上贡了一十八名美人, 都被先帝收进了后宫。 陛下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朕能和先帝比吗?先帝龙精虎猛,咳咳。说正经的,扯啥犊子呢? 末了, 陛下严肃的追加了一句:反正朕是不要的啊!人家公主看上的是你。 萧融笑道:陛下,臣可是有主之人。 萧绪一口茶叶, 差点没全吞了,憋了半天:不害臊!还是黄花大闺男呢! 萧融道:陛下难道真打算留下这两位公主? 陛下生的浓眉大眼,稍微端正了脸, 就显得十分严肃,格外让人信服:北狄使臣到的那日,朕就许诺了,只要两位公主,安心留在大殷, 安分守己,朕会挑两位青年才俊, 与公主成婚。战争毕竟是两国之事, 朕不会迁怒无辜的女子,所以,也不会亏待两位公主。 萧融略一颔首,立即懂了。 陛下说的很清楚啊, 不会迁怒无辜的女子。但若是她们不安分守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旁随驾的万古铜摸着脑门问了:要是她们不安分呢?我看那个玛斯雅公主,还在暗中结识大臣,还送礼给我了呢!那她要是一直这么乱来呢? 萧绪正直的笑了笑:你说呢? 万古铜被笑的浑身一毛,不再问了。 未几日,陛下皇后下召,一同前往半山中的小天女湖游玩,也拜一拜天女庙。 阿福放才上车,便换了好几块帕子抹汗:今日这样热,皇后娘娘怎么想起要去半山平湖? 珈若给她调了一碗冰酪,笑着道:今日皇族宗室里未成婚的青年都来了,就连前两年夫人没了的成林候都来了。 阿福这才想起来,行宫里还住着两位来和亲的公主呢:难不成,陛下和娘娘是打算将她们嫁给宗室了?也是,和亲若是顺利,两国结成姻亲,起码也能有十余年无战事。 珈若掀开帘子,恰巧前头的玛斯雅也伸出头来透气,看见珈若就使劲摆手,亲热的打招呼。 珈若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的对阿福道:要想和亲成事,也要风调雨顺,嫁的成才行。 阿福呆呆的抬头,嘴边挂了一圈奶胡子:怎么?她难道还会生事不成?也没这个机会啊。 有心的话,总会有机会。珈若刚抬头,就看见阿福傻呆呆的模样,还在从乳酪里捞核桃和松子吃,像只偷食的小老鼠。 珈若笑道:你就乖乖吃你的乳酪吧。 常山大长公主今日也来了,不在湖边停留,直接去天女庙拜祭,车马在湖边稍作休整。 她刚下车,珈若和萧融便一边一个,过去搀扶。 常山笑道:你们两个,眼皮子倒是漂亮。 又对萧融道:我听说娘娘已经许了婚事了?婚期是赶了一点,但可要好好准备,不要委屈了万年郡主。 萧融道:姑奶奶说的是。我好不容易才让娘娘松了口,是想接她过去享福的,哪里舍得委屈珈若?我这一辈子,把她放在心头,疼着都来不及。 常山嘿然一笑:听听!从前见你不声不响,很少回京,还以为是个木讷的,原来还会说这种鬼话。 又笑着对珈若道,你可不要全信,男人的话,你要都信了,骗的你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 珈若笑道:姑奶奶说的是,不过,我们王爷没什么缺点,就是耿直了点,只会说些大实话。 常山: 算了,是我这老东西白说了,你们两个才叫天生一对。 珈若诚心实意道:谢谢姑奶奶。 常山拍了拍她的手,又叫过贞惠,叮嘱了几句,才上车走了。 -- 第184页 陛下和娘娘已经到了平湖旁边的天女坡上。 平湖又称小天女湖,在湖边有一处陡立的山坡,足足有两丈(7米左右)高,中间有一段自然盘旋而上的痕迹,不畏高的人可以踩着这些凸出来的石头,攀爬到顶上。 陛下和皇后娘娘武艺都不错,底盘也稳,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他二人领先,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坡上的平台上。 阿福带着珈若,萧融照看贞惠,很快,也到了顶上。 台子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天女二字,字写的不如何,是高祖当年得了天下之后,第一次来天女湖,留下的墨宝。 站在台上往下眺望,湖中心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绮丽流光,绚烂如霞。中间有橙色流光,看起来恍如一个飞天的仙女,这就是仙女湖的由来。 说来神奇,其实是因为湖水底下,有许多天然玛瑙,每当晴天日好之时,日光透过清凉的湖水照在玛瑙之上,又被玛瑙照影到湖面,就形成了这样一片千变万化、瑰丽璀璨的天女湖。 人群中惊叹声不断,虽然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仍然觉得造化神奇,令人叹服。 在这片此起彼伏的惊叹之中,萧融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下,借着宽大的衣袖,把珈若的手抓住了。 珈若轻轻抽了抽,没抽出来,索性就又往他身边靠。 下去的时候,萧融把贞惠丢给阿福,自己光明正大牵着珈若的手下去。 珈若原有些不放心贞惠,见聂藏戎正跟在后面,十分稳重可靠的模样,便跟着萧融先走。 放才走了几步,珈若没留神,身子歪了歪,就被萧融一把抓着了。 萧融轻笑,道:郡主走的不稳。 珈若正要说不妨事,脚下腾空,已经被他背了起来。 珈若不好挣扎,只好靠在他背上,小声道:这天女坡,我闭着眼睛也下去了。哼,不安好心。 萧融便又笑,声音低低的,从前方传来:自然,我们胧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最厉害了,是我想背你。 又道,若说我不安好心,也不只这一回了,若要成事,也要有人乐得成全。 珈若知道,他说的是婚期之事,遂信手捏着他衣裳的领边,小声道: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我们两个若要走完这一路,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对我好,我却什么也不付出。你也不必总说什么要宠着我的话,我们两以后要互相照顾,总比一个人过的时候,要更幸福。 萧融心头滚烫,道:你说什么都对。 身边不知谁叹了口气,幽幽的过去了,还学了两句:我们两我们两 珈若一听,羞了个红脸,把脸遮在了萧融身后。 贞惠望着陡峭的坡,腿有点发软,伸手抓着阿福的衣裳,小声道:福姐,你也抓着我的手。 阿福叹气:什么叫也?我背你好不好? 贞惠惊恐的摇头:不要! 阿福嫌弃的把贞惠手抓着,小心翼翼带他下去。 贞惠站上平地,呼的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望着阿福:福姐,郡主要成亲了,不要你了。 阿福: 现在的小毛孩子,怎么尽说些大实话?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笑,阿福顿时有些僵硬,都不敢回头,只听见聂藏戎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如今还不算,等以后出嫁了,你要去找她,可要去王爷府了。 阿福: 她实在没想到,他会和她开这种玩笑,如此坦然,没有半点心酸难过。 阿福慢慢扭头,却看见他依然望着珈若,隐秘而沉默。 阿福一时有些恍惚,从前见到的聂藏戎,又直又鲁,如今怎么能这样温柔? 聂藏戎收回目光,看阿福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有点忧伤,摸摸头笑了: 怎么了,小阿福?真的这么伤心? 阿福回神,别过脸来,口中道:哪有,谁不要嫁人?以后珈若找我,还不知要去谁家呢。 聂藏戎便笑:说的也是。将来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阿福问:你做什么叫我小阿福? 聂藏戎又笑:不都这么叫你?难道只有我不能叫? 阿福束手叹气,心说,别人也叫,可哪有他叫的这一声,让人心猿意马? 正欲岔开了话,就听见前面一阵惊呼声,聂藏戎即刻拔剑,将阿福护在身后:我过去瞧瞧,你去皇后身边,那里安全 没说完,阿福先往前跑了:珈若也在那头,我得过去瞧瞧。 二人过去一看,才发觉这里已经凑了不少人,水里一个殷红的身影扑腾着,大喊救命。岸边站满了人,一时没人下去救人。 阿福已经认出来了,这不是北狄公主玛斯雅? 这边,几个侍卫赶过来用竹棍下去,让公主抓住,玛斯雅也不知道是淹傻了,还是吓糊涂了,几次抓到竹棍又松手了,挣扎间,越飘越远了。 阿福: 这也行?不是,她刚才那是自己凫了一下水,才荡到湖中心的吧? -- 第185页 聂藏戎也问:怎么回事? 珈若无奈道:方才,我们二人行至此处,她突然跟上来,说了几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阿福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等等,大家都在那边陪驾,你们两个到湖边做什么? 这里清幽僻静,四下无人,孤男寡女,怎么想也不是好事啊! 珈若默了一默,轻咳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等你以后,有了对象就懂了。 阿福脸都黑了,嘟囔几句讨厌,聂藏戎却又是一声低笑,温柔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第094章 阿福轻咳一声, 又问:她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气的你一脚把她蹬水里去了? 方才, 我们二人随意走着, 到了林边, 片刻功夫, 她就尾随而至。 阿福:干嘛来了? 珈若看向萧融,樱唇里笑吟吟的吐出几个字:自荐枕席。 阿福:啊?这么不要脸?那王爷怎么说的? 珈若垂首,又笑:当然是不要了。她不知道从什么老掉牙的话本子里学来的, 又说就当可怜可怜她,当在家里养的一只小猫小狗, 也不用管不用喂,她只要一个角落缩着就行了。 萧融当时道,小猫小狗起码惹人怜爱, 养养倒也可以。 言外之意,公主不讨人喜欢。 珈若又道:我养的猫儿,日日都抱在怀中,你是想让萧融也抱一抱你? 话没说完,玛斯雅就故作姿态上来解释, 大概是想推搡一番,做做文章。没想到, 珈若后退一步, 躲开了,玛斯雅脚下一滑,趁势就落进了水中。 她一落水,玛斯雅的侍女就冲过来, 跪下来求萧融救命。 萧融身为正直青年,自然是见死不救,暗中的侍卫也过来了,可惜的是玛斯雅不配合,越飘越远了。 成林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饶有兴趣:王爷,这小公主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你就当怜香惜玉,去把人捞上来吧!你瞧瞧,现在捞出来,还有点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意思,再泡下去,粉也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萧融做了个请:侯爷您请? 成林候急忙摇头:别了,别了,你瞧瞧这小公主这么能折腾,我一把老骨头,还想过几年安稳日子呢。 说着,他左右瞧了瞧,觉着让异国公主这么扑腾,到底也不像话,旁边还这么多不懂事的小子丫头瞧热闹呢。 他招了招手,让一位贵女身边跟着的女卫下去捞人去。 这女卫刚下水,玛斯雅就慢悠悠的扑腾到了岸边,女卫和侍卫一起搭手,把人救了上来。 原来,方才玛斯雅想着,此处寂静无人,只有他们三个,若是落水,萧融总不好叫和亲公主淹死,势必下水救援。 到那时,她便顺理成章,再继续粘着长宁王。 她没想到的是,大殷的羽林卫和巡卫如此严密,都出了行宫,五丈之内,就有侍卫巡逻,这么快就赶来了。 这就算了!这些人,陪皇帝出行,都不用围在皇帝和皇后身边拍马屁的吗?一有点动静,什么老老少少的,全都跑来看热闹了! 大殷这些人,真是无聊! 玛斯雅湿哒哒的上来,狠狠的瞪了成林候一眼。方才就是他,站在萧融旁边,笑的最欢! 成林候挺看不下去的,找了一件外裳给她披着,被她瞪的莫名其妙。 成林候是宗室里出名的老实人,摸了摸鼻子,让玛斯雅的侍女护送她回马车。 玛斯雅脸也丢了,丑也出了,哪里甘心这么走了? 她捏着衣襟,慢慢站起来,对珈若道:万年郡主,您是天之骄女,这大殷的贵女之中,哪怕公主,也未必有您尊贵。我不敢和您争锋,往后我见了您,自当远远避开,求您高抬贵手,我只求能顺顺利利留在大殷。若大殷和北狄能结成姻亲,也算是我身为王女,为祖国出了一份心力。 若论起来,我也是公主,还请您不要再如此折辱于我! 珈若微微眯眼,这番说辞,可真是不卑不亢。 倒还有点意思,可惜,这里是大殷。 北狄这些年屡屡犯边,大殷上下焉有不同仇敌忾? 萧融慢悠悠道:玛斯雅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玛斯雅恼怒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只因我与王爷说了一二句话,郡主就推我下水,若不是我命大,今日就要命丧湖中了。 萧融:你自己跳下去的。 玛斯雅皱眉变色:王爷自然是护着您的未婚妻!可我也是一国公主,岂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这话刚说完,玛斯雅就觉得脸有点疼,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水中呼救扯了脸。 萧融略一偏头,转向最开始赶来救人的侍卫。 侍卫领队立刻会意,举手作答:王爷并未说谎,方才我等巡逻到此,亲眼看见玛斯雅公主,纵身一跃,跳进了湖水之中。 另一个小侍卫绘声绘色:我也看见了!玛斯雅公主想推郡主下水,没想到脚下不稳,自己掉下去了。 -- 第186页 玛斯雅简直无语了!她自己站不稳才落水的,何况,方才这几个侍卫还隔的老远了,是有千里眼吗?一个个说的跟真的一样! 还有,大殷不是号称礼仪大国?这么多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觉得脸疼吗? 四下里人声窸窸窣窣,都觉得这场闹剧有些好笑。只不过玛斯雅一个姑娘家,湿哒哒站着,孤零零立在人群中,又有几分可怜,因此才没有哄笑出声。 玛斯雅像只水鸭子一样离开后,人群自也散了。 方才陛下皇后没有出面,听说玛斯雅又闹这样一场,都觉得有几分好笑。 皇后提醒珈若:北狄国主既然怕了,派人出来和亲,那和亲人选,总不能是个傻子。她越是这样,越是在掩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珈若看向萧融,笑了笑:眼下,她的目的倒是清楚,就是要跟在萧融身边,至于手段,的确是差劲了点。 萧融淡淡道:她想跟着我,也容易明白。毕竟我眼下还是镇北军主帅,跟着我,才有机会拿到有用的情报。 皇后也道:倘若玛斯雅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和亲公主,只用等着陛下赐婚就行。可她一到大殷,先是看中了天子近臣的王沛,又装疯卖傻,想要嫁给萧融,甚至不惜做妾。若说这玛斯雅没有企图,那谁也不信。 珈若重重点头:不过,脑子的确不太好使的样子。 这边,玛斯雅已经换了衣裳,脸色十分不好看,没几下,又冲着索琪琪发火:我早说过,叫你接应我一番。凭我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他们? 索琪琪递给她一件衣裳,也不动气,冷冷道:你以为,凭我去就够分量了?我们两个,说是和亲公主,在大殷眼里,连外族送来的贡女都不如。他们这样对你,无非是因为北狄如今不够强罢了。 玛斯雅看了一下那衣裳,却又放下了,挑了一件轻纱抹胸裙。随后,从箱子下面的暗层里,取出一颗红丸,含在口中。 索琪琪皱眉:姐姐,你还不死心?我真不明白,你折腾这些做什么。你我都身不由己,离了故土,既然到了大殷,嫁给什么人,又有什么区别?你何必非要那个长宁王不可? 你懂什么,若是我能成功留在长宁王身边玛斯雅吸了口气,摇摇头,算了,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这些年随波逐流,就没有一丁点自己的想法了吗? 索琪琪看向玛斯雅,语气依旧冷冷的:你有,那又能怎么样?你做成了哪件事? 玛斯雅外面换上一件大殷宫女的衣裳,让索琪琪称病先回去:我们的马车走后,就不会有人再注意我了。何况,我刚才闹了那么一出,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个蠢货,怎会再防备? 索琪琪叹气:你方才故意落水,已经惹怒了长宁王,你真要今日动手?就算你得手了,如今北狄势弱,如果长宁王坚持不认,你就不怕,就不怕白白的被人占了便宜? 玛斯雅垂头:那又怎样?女人最不该珍视的,就是身体。只要把身体看的轻贱些,那想要什么,都能唾手可得。行了,你别啰嗦了,我打听过,长宁王一向骑马,他今日坐马车,是因为前些日子受了伤。我若再不动手,什么时候有机会?再拖下去,他屁股都好了! 玛斯雅低眉顺眼的,穿着宫女衣裳,顺利的藏进了萧融的马车当中。 一行人在小天女湖游玩片刻,便继续前去天女庙。珈若上了马车,方才走了片刻,突然停下,萧融一掀车帘,径自进来坐下了。 阿福瞪圆了眼睛:王爷上来做什么? 萧融道:余学士家的小儿,便是那成日跟着贞惠一起鬼混的小胖子,大约是太阳晒过了头,他体胖畏热,浑身都软了,和贞惠挤不得,我让他上我的马车了,只好来和你挤一挤。 说完,又问阿福:福寿乡君可要骑马? 他伸手一指马车旁边的大白马:小乡君,那可是御马,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色,娘娘心爱此马,取名为幽阳。 阿福看看神气的大白马,消极抵抗了片刻,兴冲冲的去骑马了。 珈若哭笑不得:余家的小胖子不要紧吧? 萧融道:是真有些着了暑气,我车中凉爽,他休息片刻就好。丘大夫也在车上照应。 阿福起初还跟在马车旁边,可这匹马是真的神骏,她走了一会儿,忍不住打马到前边去了。她一走,萧融便往珈若身边又凑了凑。 这傻丫头,可算走了。二人十指交握,藏在衣袖当中。马车外,是影影绰绰掠过的树荫,飞鸟从车顶上飞过,留下隐约一声疾鸣。 马车突然一晃,珈若头一偏,撞在了萧融胳膊上。 萧融慢慢伸出手,若无其事的将手放在珈若身上,正预备将她的头往肩膀上靠,猛的从车前边闯进来一个大脑袋: 王爷,前边出事了! 萧融: 前面车队已经停了,从里面传出丘大夫急急的喊声:这什么玩意儿?快,拿点龙脑来! 一时间,后头跟着的御医全都涌上去了,七嘴八舌的问:这不就是有点中暑?还用得着龙脑?那东西多贵! -- 第187页 要我说,扎两针得了,省银子不是,这一股臭香,是什么味儿! 小胖子哎哟哎哟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从车上滚爬下来:难受,不得了,这味儿闻着更难受了。给我开的什么药,是要毒死我了。 丘大夫呸的一声:我的药才没问题! 说着,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冷不丁从车座底下扯出一个人来。 这又是什么玩意,怎么躲在车底下啊呸,怎么是个姑娘,还没穿衣服? 玛斯雅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香臭味,被扯的摔倒在车中,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什么运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沙琪玛:倒霉,真倒霉,我光知道躲在长宁王车里,没想到他跟个痴汉一样,跑到他媳妇车里了! 第095章 珈若刚才过来, 鬼使神差的, 堵在前边的人, 都十分默契的让开了道。 珈若一看, 玛斯雅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 浑身香汗,散发出一种古怪而浓郁的香臭味,只穿了一件十分轻薄的纱裙, 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都隐约可见。 珈若伸手, 挡住了萧融的眼睛。 别看,有脏东西。 玛斯雅: 几位御医已经把余家的小胖子弄走了,片刻, 过来回禀,说是用了药,已经睡了。 丘大夫道:余小公子不要紧了。他本来就中暑,闻着这么烈性的催情药,又因为他年纪小, 什么也不懂,所以只觉得难受非常, 咳咳, 没什么奇怪的反应。 珈若用帕子遮着唇鼻,问:丘大夫,这是什么? 丘大夫道:光闻气味,里面有淫羊藿、紫河车、羊红膻, 还有其它烈性药材,药性很强。 说话间,几名靠近的侍卫血气方刚,都有些眼神迷离,面色潮红了。一听丘大夫讲解,急忙去取水洗脸。 丘大夫继续道:若是靠近,或者在马车等封闭之初,药性会更强。只要是成年男子,都难以抵抗。尤其,这香源还是在这女子身上,被催发情欲之人,会不由自主的亲近这股香气。 这是萧融的马车,只要他有一时恍惚,再加上玛斯雅衣裳不整,众目睽睽之下,说也说不清楚了。 可惜的是,萧融出于好心,把马车让给了余家未成年的小公子。 玛斯雅吃了香丸,对自己也有影响,虽说不如男子反应强烈,但也是浑身酥软。她勉强蜷缩起来,遮住前胸,啜泣道: 万年郡主,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落水之后,分明觉得难受,这才和妹妹早早回行宫。你们若不信,只管去问皇后,我和妹妹都向皇后娘娘说过的。 她又道:兴许,兴许是之前行刺王大人之人,有意破坏北狄与大殷合盟,这才故意设计陷害于我。郡主,你帮帮我。 她衣裳不整缩在地上,最后还是年长憨厚的成林候看不下去,叫人给她拿了衣裳,把人先弄上车。 皇后派女官传话,先安置好玛斯雅,回行宫再细查。 玛斯雅被带回行宫之后,就被单独安置起来,房间外面有人把守,不许出入,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公主。 偏偏玛斯雅药性还没过,时间越长,就越狼狈,最后让她恨不得出去,随便找个侍卫。可惜的是,她拍打门窗也无人理会,外面看守的侍卫,就跟木头人一样。 这么煎熬了一日一夜,到第二日黄昏,才有人送了药过来。 送药的医女没什么诚意的道:实在对不住公主,御药房见识少,没见过这样烈性的,才研制出解药。您受苦了。 玛斯雅喝了解药,才觉得那股燥热和酥痒渐渐淡了下去,最后,她浑身一颤,打了个冷战,才觉得人清醒过来了。 继而,又有人过来,请她沐浴更衣,清爽干净之后,玛斯雅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像是死过了一回。 女官在前带路,沿着宫殿走廊缓缓前行。 玛斯雅叫的太厉害了,声音都沙哑了:女官大人,这是去何处?皇帝陛下在何处召见我?北狄使臣也来了吗?还是只见我一个人? 女官道:公主,这是去慧英殿的路。之前陛下和娘娘迎接二位公主,是在琅玕阁举办宫宴。至于慧英殿,是陛下召见群臣、商议国事的正殿。 玛斯雅望着厚重的宫阁,一时恍惚。 她知道,这只是大殷陛下的一处避暑行宫而已,那京中的皇城还不知多么巍峨。 她进了慧英殿,恭恭敬敬的行礼,起身之后,才发现万年郡主也在。 她目光一顿,珈若就开口了:公主不必惊奇,玛斯雅公主企图亵渎的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会在。 玛斯雅微微皱眉,她注意到,大殷皇帝还没开口,这个女子就先说话了。而且,她身为女人,这样无礼,大殷皇帝不仅不动怒,还非常温柔的看向万年郡主,目露赞许。 珈若又道:玛斯雅公主,自从你进入大殷,到了行宫之中,惹出了不少闹剧。今日,您又下毒谋害我大殷的长宁王,我倒想知道,您如此作为,是否北狄王授意,是否故意挑衅?倘若真是如此,那也不必多话,我大殷即刻将二位公主和使臣押往边境,顺便,给北狄国主奉上国书。 -- 第188页 珈若说完,又笑眯眯的改口:说错了,下战书。 玛斯雅猛地抬头,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大殷皇帝。大殷皇帝依然没什么变化,仿佛座下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玩笑一样说出的是今晚月色真好,而不是两国战事。 玛斯雅嫉恨的道:万年郡主,两国大事,你说了恐怕不算。 箫绪嗯一声:这件事,万年郡主可是苦主,差一点这煮熟的未婚夫,就被你给生啃了。她说了就算。 玛斯雅目光在大殷皇帝和珈若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终于意识到,他们没开玩笑,是真的说打就要打。 但现在的北狄,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玛斯雅咬唇:万年郡主,我前日就说过,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也是女子,怎么会这样做?万年郡主若真的要以此掀起两国战事,那我一个弱女子就成了千古罪人,假如这样,不如叫我以死谢罪。 珈若眸光如星子一般转动,浅笑道:玛斯雅公主,不必激动。这是一名宫女的口供,承认她把自己的旧宫衣,以一颗宝石的价格,卖给了公主。这就是她交上来的宝石。还有侍卫和成林候,都亲眼看见,一名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在长宁王马车附近出现。 除了这些,还有北狄使臣的证词,证实玛斯雅没有和她们一起回行宫,而是偷偷溜了。 珈若道:玛斯雅公主,我们大殷虽然势大,但绝不会欺人,证据确凿,你认吗? 玛斯雅突然跪下,泪流满面,猛然一下撕下了自己的衣裳。 陛下隐约的哎哟一声,侧过脸去眯着眼睛。 内官急忙喊起来,护在陛下前面:这是做什么?快来人呀,护驾! 这一声喊,殿外守着的羽林卫金甲护体、长戈雪亮齐刷刷的冲了进来,十余杆长戈冲着了玛斯雅的脖子。 玛斯雅: 她只是脱了个衣服啊! 陛下捂着脸,对内官摆摆手,让羽林卫先退下去。 陛下无奈的很:玛斯雅公主,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脱衣裳。 咱们大殷,都是正经人。 玛斯雅泫然垂泪,露出了肩膀上的一个烙印。 大殷皇帝陛下,我的确做了许多荒唐之事,从一开始,我就缠着王大人,后来,又缠着长宁王,是因为因为,我一定要留在大殷,求皇帝陛下庇护我! 她跪下,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我知道,三年前,北狄联合颌族攻打大殷,发动战事,做了许多错事。我是北狄公主,原本也没有颜面,求您饶恕 陛下淡淡道:公主,两国即便有过战争,但未来,也会建立友好邦交。两国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战争之事,与无辜的女人孩子,没有关系。 玛斯雅继续磕头,额头都红了:求您救救我的命。 玛斯雅肩膀上的烙印,是北狄一族的奴隶烙印。 我父王有三十多个公主,这些,还只是住在王庭里的。他喜欢女人,不论是臣子的妻女,还是低贱的女奴,只要模样合他的胃口,就不会放过。所以,他在外面,应该还有许多女儿,如果生下男孩,他会带回王庭培养。 他唯一看重的女儿,是大王妃的女儿。我对他来说,和宫中的女奴也没什么差别。北狄战败之后,年年要上贡,部族也混乱起来。两年前,为了拉拢经过的哈依部族,他把我送给了哈依族长。就用一辆破旧的牛车,和送女奴一样,送到了哈依族长的帐篷里。 哈依族长给了他粮食,三天后,把我扔下,自己带着部族迁徙离开了。 这之后,玛斯雅就开始被送来送去,北狄王将她送给另一个部族首领,但她已经并非处子,那首领发现上当之后,将她暴打一顿,最后还送给了自己的手下。 等到他和别的部族联盟时,又再次把玛斯雅送了出去。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了。最后一次,我被转手一圈,又被送给了哈依族的老族长,我听说了和亲之事,在一名勇士的帮助下,拼死逃回王庭,告诉父王,我愿意和亲,后来,我就到了这里。 玛斯雅泪流满面:皇帝陛下,我只是不想再被送回北狄,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所以,才做了这么多蠢事,希望可以嫁给大殷的男子。求您饶恕我,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我只要一个和亲的名义,以后,我就把您当成神来信奉,日夜祝愿您身体安康,长寿平安。 陛下食指叩击桌面,问:玛斯雅公主,你若真心愿意留在大殷,也不一定需要嫁人。你身世凄惨,这对你来说,也并不公平。如果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朕可以用交换学习的名义,将你留在大殷,也可以给你一个大殷宗室女的封号。这样,也算达成了两国交好的愿望,几年之后,你若想重回故土,我想北狄王也不敢再这样轻率的对待你了。 玛斯雅惊讶的望向陛下,发现他说的都是真话。 她连磕了几个响头,又对着珈若磕头,感谢她饶恕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一群猛汉亮出长枪,对着一个衣裳不整的弱女子,竟然干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编不下去了哈哈哈 -- 第189页 第096章 阿福唰唰几笔写就, 成了一首咏荷, 飞快的交给了唱诗的女官。 今日, 皇后娘娘请大家赏荷, 毕竟到了行宫, 这荷渠之内,有清新洁白的白荷,秀丽可人的粉荷, 难得一见的千层塔,还有绚丽十色的睡莲, 自然要办个赏荷,来应应景。 女官眉头一跳,艰难的开始唱: 荷花莲花又芙蕖, 菡萏今日尤其美,应是娘娘下九凡,女官没忍住笑,肩膀闷声发抖,勉强掐了一把自己, 接着念完,观音座下来恭贺。 刚念完, 席间东倒西歪笑翻了一片, 余小胖子的声音最大,笑声震耳,还夹杂着不知谁的浑话: 福寿乡君连字都写不全,就光学会拍娘娘马屁了! 这首刚笑完, 女官捏着纸的手又在发抖。 这首咳咳,一朵一朵又一朵,三四五六七八朵。朵朵展颜笑东风,人间嫣红是此夏。 聂藏戎举起面前的空碟子,遮住了脸。 阿福笑的趴下,转身去对他说:聂世子,你比我强多了! 聂藏戎扯扯嘴角,假笑一声:谁要和你比了?比你强就了不起了吗? 后头又不知谁作怪,把学宫这群毛头孩子的诗全都放在了一块,几首念完,女官揉着肚子,笑的念不下去了。 诗唱完了,歌舞齐上,诸人也开始饮酒说话。 竞秀给珈若倒了半盏温温的果酒,又给阿福倒了一杯,笑道:自从陛下安置好那两位公主之后,我们郡主和王爷总算安静些了。 阿福说不要,要喝冰的。竞秀笑道:乡君不要贪凉,咱们女子本就体寒,还是多注意些,这厅里放了这么多冰,喝一口温的正好。 那日陛下见过玛斯雅,又见了索琪琪,问她有何打算。 索琪琪怯怯的说道,还是想嫁人,但不知谁不会介意她的身份。后来又问,前两次都给她姐姐送了衣裳的人是谁。 陛下告诉她,是成林候,也是宗室子。 索琪琪就害羞低头不吱声了。后头,陛下又见了成林候,成林候妻子早逝,独自一人抚养孩子,听陛下问起,只说,可有可不有,但若真选了他,他不会亏待一个小姑娘。 但他一生,只会有妻子留给他的两个孩子。 索琪琪听后,也答应了。这事,就算先定下来了,只等择个吉时,两国交换国书,昭告天下。 阿福说不过竞秀,喝了温温的果酒,咂了咂嘴:甜滋滋的,还真不错。说着,用袖子遮住,给竞秀喂了一口藕夹。 因在行宫之内,便都有些随意,也无人注意这边,竞秀便连忙张嘴吃了。 阿福笑道:你们两个是消停了,别人可就烦了。 竞秀问:怎么了?我不是听说,玛斯雅公主病了十来天,连索琪琪公主也在照顾姐姐,都没出门吗?那几个使臣也都跟鹌鹑似的了。 阿福带着点小怨气:你家郡主,整日和长宁王一块鬼混,哪里还注意这些?玛斯雅是病了,前几日才出门,一出来就去向余学士余夫人赔罪,余夫人不冷不热的见了,口中说原谅,却把礼物都退回去了。 第二天呢,余小胖逃学 没错,在避暑行宫里,陛下臣子都不用上朝了,其他人都不用干活了,只有学宫这些小崽子,还是照常上课的。只不过,只上上半午,下午就休假了。 余小胖缩在树上睡懒觉呢,听到有人窸窸窣窣说话,也没当真。 结果呢,一会儿这两个更过分呢,还嗯嗯啊啊的喘上了。小胖子低头一看,就见北狄那个肥头大耳的使臣,绑着玛斯雅在干坏事呢! 余小胖行侠仗义,跳下树把使臣赶走了。 玛斯雅流着眼泪,只见了个礼,就跑了。 这些都是贞惠告诉我的,说后来玛斯雅又去道谢,还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珠链,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平安符。 贞惠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所以余小胖也大度的原谅她了,还说,以后都在京城生活,会对她多做照应。 说到底,她毕竟个是纤弱女子,弱不弱的先不说,外表就令人生怜。尤其,她的身世也已经传开了,大殷这些富贵乡中养大的孩子们,学业如何先不说,起码拥有父辈们教养出来的同情、正义、正直和怜悯。 所以,很自然的会对这女子生出怜悯,无关紧要时,照应她一番也可。 不过,这些孩子也不是傻的,昨日余小胖还嘀咕,觉得也太巧了,偏偏被他碰见了。她暗示贞惠,想去拜访常山大长公主,贞惠也当听不懂。 珈若倍感欣慰:孺子可教!惠儿这才跟你玩了几天,心眼都和你一样多了。 阿福: 怎么能是跟我学的?明明是跟秀儿学的,常山大长公主没来那几天,秀儿不是贴身保护他,形影不离,就是那时候学坏的。 无辜被提名的竞秀: 玛斯雅和索琪琪一身殷朝服饰,端着酒,怯生生过来。 万年郡主、长宁王殿下,前些日子,我实在是糊涂了,做出了许多糊涂事。难得陛下不计前嫌,宽恕了我,我今日特意来,向郡主和王爷赔罪。 -- 第190页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着众人的面,重重的一弯而下,头都几乎着地,向珈若见了一礼。 珈若抿了一口果酒,道:公主也是身不由己,若日后公主自重言行,同为女子,我岂会刻意为难? 玛斯雅又一一向福寿乡君、和一旁的几位宗室女敬酒,她姿态放的太低,大家都接了,也有热心肠的小姑娘指点一二,比如京中哪里好玩,她日后若是长住京城,一定要去走一走。 玛斯雅大有重获新生之感,感动非常,眼泪都含在框中。 这时,下面上了一道三鲜汤,据说,是根据闽地传来的一种肉片汤改进而成。其中有一种闽地肉片,再放入劲道爽口的虾丸,和海岸边新送来的墨鱼丸,即成三鲜,吃的时候,可以放入泡椒碎、香醋等等调味,十分爽口,也适合夏天解酒。御厨一改造出来,就大受欢迎,逢宴必做。 珈若尝了一个,突然咦了一声,把萧融面前那碗,也端了过来。 这里面放了虾,你不爱吃。 许是厨子大意了,在虾丸里放了少许芫荽,又因揉碎了,也不大尝的出来。 偏偏萧融已经尝了半个,片刻,脸色便有些发红,急急离席了。 珈若又稍坐了一会儿,也离席去丘大夫处所。 萧融只尝了半个,脸上出了些疹子,丘大夫看过,说不必用药,先用冰敷一敷。但也先别出去,留在院里观察。 珈若给萧融摁着冰块,两个人一人一边脸,贴在脸上。 珈若看他分外乖巧的模样,又觉得好笑:明明也不爱吃芫荽,怎么就没尝出来? 萧融另一只空着的手往脸上一放,就盖住了珈若的手。 也好,我们两个单独在此,说几句贴心话。 在院子里晒药的丘大夫,重重的咳了一声。 单身老大夫不算人是吗? 过了小半个时辰,疹子果然消退,只是脸还有些微红。 丘大夫见他们两个腻腻歪歪,没事了就赶紧哄人离开,又道若无事的话,去河边采些鱼腥草来。 萧融不吃芫荽,也闻不了折耳根的味,珈若却很喜欢,欣然应下。 萧融转念一想,那河边靠近密林,在行宫边缘,因为少人去,有许多鸟儿栖息,正好可以和珈若一起(单独)走一走。 隔日黄昏,珈若哄好小公主,又回住所换了一件浅绿色襦裙。 竞秀问:姑娘怎么又换衣裳?还穿了这身新衣裳,不是嫌太惹眼了些? 秋池头也不抬,继续绣一个花片:口是心非你也不懂?若真不喜欢,怎么会带到行宫来? 竞秀摸摸头:可我们郡主一向直来直去,不是那样的人啊。 秋池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了。 珈若道:丘大夫托我去河边采一点折耳根。 竞秀:怎么让郡主去?不如我去跑一趟啊呸!我懂了! 丘大夫那是王府的府医,郡主和谁去,那呼之欲出。 打扮的如此娇丽,又细细描眉,说什么采药?明明是去会情郎。 她们郡主,也学会虚伪了。 呵,女人。 方才出门,萧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到河边,萧融速战速决,先挖了半篓子白胖胖的折耳根,扔在了马车后面。 萧融拉着珈若的手,将树上的鸟窝指给她看:这是画眉鸟窝。 林子中间,地上掉了许多红红的小果子,萧融告诉她,画眉就以这些为食。 画眉歌声动听,所以常被人捕捉笼养。但它们领土性很强,雄鸟好勇斗狠,性凶爱斗。 珈若细听林中的鸟雀之声,还有风声:那雄鸟就不会被抓了吧!毕竟凶呢。 萧融笑了:因为凶,所以雄鸟常被人抓去斗鸟,经过训练,可以用来打斗观赏,或者赌鸟。 珈若微微张嘴:我还真是见识少,我只听说过斗鸡和斗狗,这些纨绔连画眉也不放过? 我的养父平郡王就深谙此道,所以,我小时候常见到他训鸟。 珈若: 她刚才提到的纨绔,她未来公公也是其中一位呢! 正看着,珈若和萧融目光落到树干上,一起不走了。 珈若仔细一看,树皮上有些细微的划痕,若是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出。 珈若仔细辨认一番,能认出像是北狄某部族的图腾:连好好的幽个会都这么难!怎么哪里不选,偏偏要选小河边? 这里出了痕迹,萧融不放心将珈若一个人留下,便一起追踪留下的符号,可跟到林子外边,符号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福鼎肉片,咳咳o((≧▽≦o) 第097章 珈若转了一圈, 最后在树顶的鸟窝上, 发现了一根红绳。萧融上去看过, 红绳上面拴着一块石头, 明显是被人扔进去的。 说白了, 这就是接头暗号。 夜深风凉,荷渠之中,莲花轻轻摆动, 从荷渠的一端冒出一个人头来。 人影融入夜色,鬼魅一般, 静静的上了岸,一脚踩在草地上,隐秘的进了林子之后, 便学着话画眉叫了几声。 -- 第191页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等得都着急了,才见到一个黑影,从林子里面钻了出来。 玛斯雅立即迎了上去,面含春色:魁斗,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走近一看,玛斯雅惊呼出声: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受伤了?是老王妃又让你做危险的事了吗? 男子不甚耐烦, 拨开她想给他擦拭伤口的手, 冷冷道:成就大业,哪有不危险的?若是想没有半点危险,那不如平平庸庸罢了,就像如今的北狄一样, 龟缩在一个角落,哪还有当年的风光?想当年,前朝之时,北狄的铁骑曾经占据过中原五个城池,有数不尽的女人,用不完的财宝,哪像今天这么憋屈。 玛斯雅皱眉,小声道:那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我会担心你。 男子冷哼一声。 这伤怎么回事?还不是她出的馊主意? 刚才他早到了,听到画眉叫声,过去一看,发觉真是一窝画眉。 他一时手痒,捡起石头砸了画眉窝,没想到,被一群画眉群起攻之,他躲避不及,又怕被巡守发现,被啄到了好几处。 右眼皮到现在还鲜血直流。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画眉叫。 玛斯雅道:这里画眉多,不容易被发现。 魁斗问: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行宫守卫森严,我说过,没有要紧事,不要见面。 玛斯雅兴奋的道:是真的有要紧事 魁斗摆手:那你可以给我留下口信。大殷没有能读懂北狄文字的人,你留口信,难道不比见面安全的多? 玛斯雅沉默:魁斗,你难道忘了,我也不会写字? 魁斗: 说吧,什么要紧事? 玛斯雅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裳:如果我这次真的立了功,你能和老王妃说,带我一起走吗? 魁斗冷冷一咧嘴,露出一个叫人悚然的笑:我听说,殷朝的狗皇帝对你不错,还要封你做乡君,你留在这里,吃香喝辣不好吗?跟我走?你跟着我能做什么? 玛斯雅摇摇头:我不要那些,魁斗,让我跟着你,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给你暖被窝 这样的女人,我有的事,也不稀罕。你如果跟我走,那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女人。你留下,刺探情报,只有你得到有用的消息,你才是一个有价值的女人。 玛斯雅失望极了,看着魁斗面无表情的脸,道:我发现,长宁王萧融好像不能吃虾。 魁斗冷漠道:我也不爱吃虾。 玛斯雅见他要走,急忙抓住魁斗:不是的!我怀疑他吃了虾,会中毒!对的,你还记得吗?我父王的六王子,就是吃了油炸的蚱蜢,不到半个时辰,就浑身发了红疹,就那么死了,巫医也没有办法。 长宁王吃了虾丸之后,脸色发红,急匆匆的就走了。后来,他的未婚妻万年郡主也追了上去,一起去找王爷府的府医。直到今天,萧融都没有露面,一定是病的非常严重了。 魁斗吐出口中的草根: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玛斯雅道:他只吃了一点点,就这么严重,假如这是真的呢?如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吃了大量的虾,那个老大夫又不能及时赶过来,萧融如果死了,这行宫又出了乱子,是不是可以趁乱做许多大事? 魁斗捏着玛斯雅细嫩的脖子,手慢慢的揉捏着:玛斯雅公主,假如这是真的,您就立了大功。等我们杀了殷朝的狗皇帝,老王妃和我会迎您回北狄王庭。到那时候,大公主算什么?您才是对北狄最有用的女人! 随后,魁斗让玛斯雅悄无声息的再回去,仔细注意着,萧融是不是不能吃虾。 魁斗隐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的走了。玛斯雅依然原路,从荷渠潜水回去。 他们两一走,树上蠕动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唐濡把黑衣掀开,嘿的笑了一声,去向萧融复命了。 这日,玛斯雅托北狄使臣递上请帖,借大殷皇帝陛下的别院,宴请万年郡主和福寿乡君,作为之前无礼的赔罪。 帖子上虽然没请别的人,但珈若要去,萧融自然也到。阿福一动,贞惠也跟着去,贞惠身后还带着余小胖等一串小尾巴,宴席也算热闹。 玛斯雅主动敬酒,感谢诸位不计前嫌,原谅她的无礼举动。 我和妹妹给诸位献一支舞吧! 她和索琪琪盛装打扮,身披七色披帛,立在鼓面上,随着鼓点和羌笛的乐声,翩然起舞。 阿福看的津津有味,觉得鼓点声十分的有韵律,比之前在宫宴上跳的那支舞,好看多了。 珈若解说道:北狄女子都十分擅长舞蹈,因为北狄人和大殷一样,认为歌舞可以娱神,沟通天人。但北狄代代改进下来,逐渐演变成,由女子祭舞,很多场合,或者部族的祭舞之后,要把献舞的女子放在山顶,献给天神。 阿福惊讶的问:献给天神是什么意思?杀掉吗? 珈若点点头:没错,献舞的女子越尊贵,代表越虔诚。很多部族甚至会从小就养育用来祭舞的女子,这名贵族女儿从小锦衣玉食,日日沐浴,什么也不用做,只用这么养着,自然,要日夜练舞。等时机到了,就由她祭舞,献给所谓的天神。 -- 第192页 从某些方面来说,北狄实在是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们坚信命不由天,要通过各种野蛮手段,来抢掠自己想要的。另一方面,却又虔诚的可怕,只要冠上天神之名,他们就连亲生女儿都能杀死。 阿福看向场中美轮美奂的舞蹈,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珈若道:她们二人跳的,是丰收时献给太阳的,在北狄的传说中,太阳有七种色彩,所以献舞时,要佩戴七色披帛。不要紧,这种舞不用献祭。 阿福: 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慰好吗? 玛斯雅跳完舞,也没换衣裳,蹲坐在珈若旁边,给她斟酒,感叹道:万年郡主见多识广,连北狄祭舞都听说过。 索琪琪坐在另一边饮酒,默不作声。 玛斯雅道:没错,北狄的女子身份低贱的,如我,连女奴也不如。身份高贵的,更凄惨,十二三岁,刚要见识这广阔的天地,就必须要困在山顶,被活活饿死。 珈若道:可我听说,早二十年前,并不是这样,当时的北狄大公主还曾经带兵,和大殷作战,她在北狄也有很高的威望,女子们还可以自由参军,还能做官,不是吗? 玛斯雅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所以,北狄才有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灾祸,草场起了雷火,十余个地方大火蔓延,那一整个冬天,饿死的牛羊马匹不计其数。就是因为女人强过了男人。这是天神不允许的,阴阳颠倒,是要被惩罚的。 珈若、阿福: 贞惠瞪圆了眼睛:那后来,这位大公主怎么样了? 索琪琪冷淡道:被祭舞了。因为她是lsquo;罪魁祸首,所以,不是饿死的,而是被分成了七七四十九段,摆在山顶的祭天石上。 贞惠拿衣袖掩口,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所以,后来的北狄女人们,就再也不敢出头了。索琪琪声音又细又小,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听人说过,那时候颌族的大王非常欣赏大公主,暗中派人来救她。大公主对母国已经心灰意冷,临走之前,想带女儿一起走,可她被害怕的女儿出卖了。因为,大公主不死,天神还会发怒,会给北狄降下灾祸。 贞惠觉得什么也吃不下了,只有余小胖还在坚强的吃着大虾。 索琪琪继续道:后来,大公主的弟弟,也就是当时的北狄王才真正的掌握了国政,不过,他太没用了,第二年还是不行,他就又把大公主的女儿祭天了。没几年,他就被自己的堂叔杀了,国主之位也被抢走了。 余小胖:北狄的女子也太惨了。 索琪琪轻声道:是啊,也太蠢了。 夜深人静时,玛斯雅又忍不住去见了魁斗。 魁斗有些不耐烦,但这几次混进行宫,都十分顺利。他也就没有之前那么谨慎了。 二人甚至在林子里,亲昵了好大一会儿。 魁斗系好玛斯雅的衣裳,问她结果如何。 十分顺利。我第一次请了万年郡主过来,萧融果然也来了。他剥了很多虾给万年郡主,自己一口也没吃,还认真的用了好几条帕子擦手。后来,有个叫贞惠的孩子,对北狄的风俗十分感兴趣,后头又来了好几次,还带了纸笔来做记录。他一过来,福寿乡君和万年郡主不放心,也会跟来,因此萧融偶尔也会过来,他从不吃虾,只剥壳。 魁斗的重点莫名其妙的偏了:殷朝的男人是不是疯了?居然伺候女人吃饭? 玛斯雅本想问问,他以后会不会给自己剥壳,一听他这么戾气的说话,急忙咽了回去。 等以后北狄的铁骑踏平殷朝,我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些女人,天神留下的规矩。 玛斯雅: 作者有话要说:  萧融: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吃虾了 第098章 魁斗拿出一个纸包, 交给玛斯雅, 让她想办法, 把这些粉末放进长宁王的饭食里, 借此机会, 确定他是否真的不能吃虾。 玛斯雅刚拆开,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呕这是什么? 魁斗道:这是我晒干的虾粉,天气太热, 晒的时候,有点臭了。 玛斯雅无言以对:这么臭, 长宁王怎么可能吃下去?放在什么菜里,都是臭烘烘的。 这倒也是个问题。 可是他实在等不及了,他要尽快确定, 长宁王是不是真的对虾过敏。 魁斗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我看殷朝这些达官贵族,不是流行吃一种臭菜? 玛斯雅回想过后,道:那不是臭菜,是一种叫做茄子酢的小菜,放在坛子里, 用酒化了吃的。 玛斯雅回去后,安分了好几日, 才又提出, 让贞惠过来玩,说是自己带来的嫁妆之中,有一副北狄的织品,是北狄王预备进献给大殷皇帝的牧马图。 贞惠果然很感兴趣, 央阿福陪他来赏画,若是以后送进宫,入了国库,就难得看见了。 萧融伤已经完全好了,骑马送他们过来的。珈若下车后,萧融便要走了。 玛斯雅心中大急,又不好阻拦。正觉得错过时机,珈若突然问:陛下也没有差事交给你,不如在这稍候片刻,等小贞惠看完了画,我们一同去见见皇后娘娘,再带小公主去钓鱼。 -- 第193页 萧融略做思索,又笑道:我原是要走的,既然你要我留下,那就在这稍坐吧。 玛斯雅松了口气,殷切的将人迎进来,过围廊的时候,还碰见了颌族国师镜云。 镜云听说,北狄公主邀请他们去看自己带来的民风民俗画,也不敢示弱,表示他也很想看看。 小贞惠问:镜云国师也有兴趣?我听说颌族和北狄邻近,风俗应该大抵也差不多? 镜云笑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更何况,颌族和北狄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 小贞惠是真心好奇,北狄的织锦和大殷的不同,大殷多为绫罗绸缎,轻软多姿,用色上也较为含蓄一些,用于屏风挂画,也讲究风骨形神,很少用过于艳丽的色调。 但北狄织锦用色十分奔放鲜艳,牧马图蓝天极蓝,青草流碧,中间点缀的是红衣裳的牧女,和白色的马匹。并且十分厚重,北狄的贡品之中,就有地毯百张,说的就是这样的织锦。 除了牧马图,贞惠对其他小幅的织布图等等,都很喜欢,看了许久。 看完画,玛斯雅应景的端上来乳酪茶,配上香酥的肉干。 珈若抿了一口,茶香尚可,就是和平日吃的酥酪风味不同。 萧融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不吃了。 玛斯雅余光一直留意着,突然听见颌族国师开口,说要送贞小公子一箱画卷。 贞惠迟疑片刻,说今日出来的太久了,恐祖母担心,就先告辞了。 其他人也跟着告辞,玛斯雅着急不已,也只能送他们走了。 颌族国师等在围廊口,不阴不阳道:玛斯雅公主还真是有本事,流几滴眼泪,就够让这些殷朝人生出同情,热情相待了。以后,您在殷朝的生活,一定不会难熬了。 玛斯雅无心理会他,将大门合上,煎熬的等待着。 可东院那边,毫无动静,根本查不出来,长宁王到底有没有发病。 翌日起来,玛斯雅觉得等不了了,决心自己去刺探一番。刚准备出门,就听说万年郡主来了。 珈若一脸憔悴(□□抹的多了),嘴唇微白,脸色也十分不好看,劈头盖脸就问: 玛斯雅公主,你昨日的乳酪茶里,到底放了些什么? 玛斯雅心头大喜! 终于来了!她正预备去刺探敌情,没想到,这人就这么闯进来了。 玛斯雅做出惶恐之色,连忙道:并没有什么,只是牛乳,牛乳是陛下每日分派来的,我和妹妹每日一桶,都用当日的新鲜牛乳做的。 除了牛乳,再没别的? 还有红茶。这种茶叶是北狄一出山上独有的,饮用之后,能洁净人的脏腑,非常之好,对了,还有一点点虾粉。 玛斯雅放慢语速,注意珈若的表情,果然看见她瞳孔一缩。 原来是虾茶叶,怪不得!玛斯雅公主,你可知道,长宁王是用不惯外面的茶的。 说完,急急走了。 玛斯雅随即关上了门,按捺住心头的兴奋和激动,到了指定时辰,才依照魁斗教给她的,在一片荷叶上画了一个符号,扔进了荷渠里。 半干半绿的荷叶顺着水流,往行宫外面飘去。玛斯雅仍然有些忐忑,担心魁斗不能收到自己的暗号,又趁着夜色潜水,穿过荷渠,到了林子里。 她学了许久的画眉叫,魁斗自然没有现身。玛斯雅浑身湿漉漉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她想见的人。 她只好原路闭气潜水回去,心中忐忑,一时担心魁斗又受伤,一时担心他看不见自己的暗号,却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被人发现。 她刚走,太子就打了个呵欠,从暗处现身了。 真是,白白跟了一路,还替她遣开四处的巡守,居然没有露面。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玛斯雅公主连大殷的封号也不要,坚持要回北狄那个火坑里去。 刚转过脸,太子猛地后退,被来人吓了一大跳。 姜鹤宁! 太子压沉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 你到这里做什么? 姜鹤宁四下一瞧,拉着太子就往林子外边走,直到看见巡守的人影,才松了开来。 太子殿下,又是做什么?夜深人静,跟着一女子鬼鬼祟祟? 太子道:孤只是碰巧瞧见,这才跟来瞧了一眼,瞧你说的,孤做的是正经事,被你一说,怎么老不正经了? 姜鹤宁气道:殿下的确太没有正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是一国储君,怎能亲身涉险,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说一句,太子背对着他,口唇蠕动,跟着说一句,哪知道姜鹤宁突然转了过来,和他对了个脸。 姜鹤宁气的住口了,太子还在动嘴,无声的:太子应保重自身,勿令陛下娘娘担忧,勿令臣民心生惶恐 太子: 被发现了。 太子面无表情,紧紧的抿上了嘴。 姜鹤宁见太子这幅样子,气的拂袖而去:不可理喻! 他一向最重尊卑,这已经是极重的一句话了。太子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笑嘻嘻的追上去。 -- 第194页 萧融一连几日都没有出门,这更加证实了玛斯雅的猜测。隔日,她又借口去送北狄织锦的方子,去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收下了方子,淡淡道:贵国国主果真有诚意。若是边境之内,再安宁些,两国也能各自安稳,富民强国。 玛斯雅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我父王一向胆小,是不敢与殷朝为敌的。 严皇后抿茶,道:胆小之人,不见得心思就少。本宫从前,手底下有个女官,最是胆小怯懦,看起来似乎安分,暗地里却把宫中的御赐之物偷拿出去卖了。玛斯雅公主,你说此人是胆小,还是胆大? 玛斯雅怯怯道:娘娘,我父王不敢的。 严皇后笑道:别说敢不敢,即便为了他自己的国民,也该想想法子,好生让百姓能吃饱穿暖才是。最好,将来也别有什么人冒出来,与我大殷为敌,到最后,都说什么是北狄流匪,与北狄王庭无关。这种话,说的多了,陛下和本宫相信,大殷的子民也不会信了。 玛斯雅四处打探时,萧融却好端端的住在别院之中,因他犯病,珈若自然在院中照顾。 珈若瞄准院子中间的草人,一动机括,□□就飞了出去,正中草人头。 这是萧融这几日改造过的轻弩,十分轻便,珈若也好使。唯一的缺点就是力道小的许多。 萧融拿起手中的重弩,一箭下去,草人头立刻爆开,稻草四下飞散。 珈若掂了掂手中的轻弩:倒是好用,可惜力道太小了。 萧融道:你留着玩,还有给学宫那群小子拿来练弩,足够用了。 另一边,唐濡在教竞秀练射箭。 竞秀一连射了十几支箭,连靶子边缘都没有摸到,使劲皱着眉,很有些烦躁。 唐濡笑呵呵的过来,一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端正姿势,又细心让她瞄准。 这么一来,二人几乎是一个自然环抱的姿势。 唐濡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不是整天趾高气扬,无所不能吗?什么武器都会耍,就不会射箭? 竞秀气呼呼的放了一箭,用肘子反过来捣了他一下:你要能把我教会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唐濡一听,教的更用心了。二人距离也越来越近,这全是无意识的,唐濡还真没那份心思,就是一心想教她而已。 这边,珈若一连放了五支箭出去,还不到几息功夫,每一支箭都正中草人的人头、手、脚。 萧融望着无辜被虐的草人,悠悠叹了口气。 她怎么就这么能呢? 第099章 贞惠一挑门帘, 清脆的声音还没到, 人已经先冲进来了。 常山大长公主一见贞惠, 就皱眉道:素日里, 祖母让你开朗一些, 不是让你横冲直撞的!这像什么话? 贞惠脸跑的红红的:祖母,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去夜猎?祖母,我也想去, 珈若姐姐也带我去吧! 常山略想了想:是陛下说了,不要你去? 她望了望对面吃着糕点的珈若, 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没什么,你也去吧!去见识见识。 珈若正要相劝,常山捏着她的手, 笑道:无妨,孩子跟着你,不会有什么事。 珈若告辞之后,常山和孙儿走了几步棋,问道:你可知道, 陛下为何要去山中夜猎? 陛下说,晚上去林子里打野猪, 还说以前在北境的时候, 经常夜晚出去,能打到狐狸、鼬鼠,只要能吃的,都不放过。贞惠思索了一下, 我觉得陛下有别的安排。不过,孙儿真的想去见识一番。 以前?在边境的时候,陛下夜晚出去,可不是为了打点吃的,而是去抓潜入的北狄细作和探子,顺便弄点吃的回来。常山笑眯眯的:那就去吧!跟着小珈若,寸步不离。 夜深人静,玛斯雅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藏在暗处的暗探无聊的打了个呵欠,这位公主又来了! 玛斯雅学了几声画眉叫,总算等到了魁斗。 她急忙迎上来:有变故。殷朝皇帝夜猎,那个娇滴滴的万年郡主也去。 魁斗不耐:一个女人算什么?这叫什么变故? 玛斯雅湿漉漉站着,乌黑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她是个女人,假如她落在你手里,能不能别杀她?放了她吧,还有她身边有个孩子,叫做贞惠 魁斗幽冷的望着她:你还真和这些殷朝人交上朋友了? 不!玛斯雅矢口否认,我很讨厌她!厌恶这个女人!可她知道珈若也许要死了,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 同样都是女人,她那么恣意潇洒,当着皇帝的面,说,萧融是她的男人,所以她要过问。 作为女人,怎么能这样强势? 还有那个叫贞惠的小子,居然会叫自己姐姐。 她是作为战败国的赔礼来到了大殷,就连小小的宫女,虽然表面恭敬,但眼神里还是十分的轻蔑和敌视,只有贞惠单纯的没有那些情绪。 在贞惠眼里,她就是玛斯雅,一个有点糊涂的姑娘,而不是什么异国公主。他觉得她不聪明,做人也不机灵,可不会轻视她。 -- 第195页 魁斗拍了拍玛斯雅的肩膀,安抚她:你耐心等待,一入夜,就有人去接你。 玛斯雅却突然强硬起来:她只是个没用的女人,如果碰见了,你就放过她。要不然,就交给我来处置。 魁斗咧开嘴,一笑:殷朝的女人,太凶悍了!和我们家这些听话的女人不一样,斩草就要除根,殷朝的女人留不得。 玛斯雅想问,殷朝的女人哪里不一样?恍恍惚惚的似乎又明白,殷朝的女人和北狄的女人哪里都不一样。 但魁斗已经懒得再理会她,随口敷衍了几句,又许诺带她回北狄,就走了。 孤月高悬,夜深林暗。 冷月的光半点透不进林子,密林深处黑黝黝的。 余小胖呼地一巴掌拍在胳膊上,立刻就有人回过头来,让他轻点。 小胖抓了抓胳膊,龇牙咧嘴:林子里的蚊子也太毒了,我衣裳都咬破了。 顾亿安拍他脑袋,一群毛头孩子嘀嘀咕咕:叫你别穿蚕丝的,穿绸布的,你非穿那么薄的,林子里的蚊子嘴长又毒,当然一咬就透。 小胖:太热了!你们人瘦,我胖啊!这个天气,穿绸布的要热死我。 顾亿安:闭嘴,忍着。 他们一群少年兵团,人人背着箭筒,手中拿着轻弩,腰间还负着长剑,只有余小胖嫌汗出的多,什么也没带。 余小胖又打了一只蚊子:早知道,跟长宁王一路了,那边都是石坡,肯定没这么多蚊子。 前面突然传来低沉的笑声:那没办法,你们抓阄输了,今天都归朕了。 余小胖没想到被带队的陛下听见了,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皇后娘娘也笑了,让身边的女官拿出一些驱蚊的香囊来,给少年们一人发了一个。 林子越进越深,大家都忍不住屏息凝神,静悄悄的往里走。余小胖猫着腰走着,一边擦汗,一甩手突然感觉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他尖叫一声,嗷嗷跳开,前边的顾亿安立刻擦亮火石,这才发觉,身后居然跟上来一伙黑衣人! 为首的一人脸上涂着黑灰,唰的一声抽出长刀,喊了一声北狄语,立刻人群外围想起整齐而低哑的脚步声,随着火把亮起,一群同样装扮的黑衣人,将他们全部围在了中间。 余小胖嗷一声,滚翻在地,被顾亿安那几个一把拖过来,护了起来。 魁斗大笑,用中原语言喊了一声:杀了殷朝的狗皇帝,赏一箱金子,五个最好的女人! 这些北狄流匪越来越近,陛下这边却只有皇后和几个女官,最成气候的,居然是这些半大的孩子。 顾亿安呸了一口:你们想的美!我们大殷的长宁王就在你身后,你不信,你扭头看看! 魁斗自然不信,他打探的清楚,今夜,狗皇帝和长宁王打赌,看谁能猎到野猪。所以,根本就是两条路。 他没信,身旁的一个人信了,扭头一看,被顾亿安哆嗦着手,一放弩箭,居然真的射中了脖颈。 贞惠竖了个大拇指。 顾亿安:他瞄准的是心脏啊! 魁斗举起刀:杀了他们,杀了殷朝的狗皇帝! 余小胖张开胖乎乎的手臂,挡在了帝后前面:都滚开! 一群半大孩子,各自亮出轻弩,坚定的守在前面,形成一条稚嫩而坚毅的城墙。 贞惠呵斥道:你们是北狄人?今日你们若敢行此不义之举,我们大殷的铁骑会横渡朝暮河,荡平焦林山,踏平北狄王庭!还不退下! 魁斗拔出刀,冷笑道:杀了狗皇帝和皇后,将你们这些皇室贵族一锅端了,你们殷朝还有什么能耐? 贞惠扬声道:就算我们死了,大殷的北境还有十万大军,大殷的领地上,还有数十万能征善战的好男儿!今日,就算陛下真的遭逢不测,这个仇,我们大殷每一个人都会记住,当我们的军队冲进北狄王庭,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哀兵必胜! 陛下笑容微微凝固:等等,这孩子挺英勇的,前边说的也不错,后面怎么就咒他死了?还什么哀兵必胜?难为他了,连这个典故都知道! 魁斗往前一步,弩箭一起弹射而出,他哗哗之下,将箭矢荡开:你们殷朝的男人,就这么点花拳绣腿? 余小胖急了:什么男人?我们没一个成年了,最多算是男孩!我们大殷的男人来了,我怕你承受不住! 魁斗扔出刀鞘,打掉了贞惠手中的轻弩,正要动手,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大殷皇帝拍了拍手:从一年前开始,朕就在严查你们的踪迹,能在大殷境内藏这么久,也算你们的本事。你们的首领,叫你们玉虺(hui),是吗? 魁斗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们? 一年前,东南水患,你们在水渠里投毒,造成瘟疫,当地混乱一片。幸而丘大夫和御医院判正好在附近求学,这才联合当地太守,将疫情及时控制住了。这次事件,朕抓获了一百零三名趁乱行事的北狄流匪,可一入狱,还没有细查,他们就全部毒发而死。早在这时候,朕就知道了,你们有头领、有组织,你们的组织叫做玉虺,不仅有足够的才智,能够潜伏在大殷行事,还有大量的钱财,足够你们收买一些贪赃的地方官员,伪造户版、冒充他人身份,学着大殷百姓,彻底与之同化。 -- 第196页 陛下慢悠悠说完,潇洒的拭了一下额头:这也为朕搜捕你们增加了难度,但是这一次,朕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说着,夜幕中,突然火光大作,山腰的行宫点亮了宫灯,亮如白昼。山上、山下,林中、坡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火把。 还有,原本静寂的林子里,也突然冒出了光和人声。 这些动静像突然冒出来一般。这些人,在这蚊虫极多的夏夜,居然能潜伏在密林当中,连他都瞒过了! 殷朝皇帝的近卫,未免也太可怕了! 贞惠等几个毛头孩子,急忙退到陛下身边,无数弓箭对准了中间的魁斗和玉虺流匪。 魁斗身边的黑衣人首先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杀啊,就拔刀冲过来。 一波箭矢像雨一样射过来,转眼间自己的人,就倒掉了一大片。不用说,行宫里、还有外围接应的人,也早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魁斗高喊了一句北狄语,号召大家不要投降,一起送死,然后高高的举起刀,向殷朝皇帝冲去。 他带出来的人,几乎是玉虺的全部主力。 已经败了,他再回去也没用,倒不如死在这里,老王妃还会放过自己的老母亲,但要是逃出去,连老母亲都会被连累了 夜色中,闯出来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子,如水中精怪一样,猛地扑上前,挡在了魁斗面前。 箭矢穿过了她的胸前,她瞪大眼睛,痛苦又不甘,可还是无声的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不是我让沙琪玛下线的。。。是欧美叫你下线的o(v﹏v)o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朦胧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魁斗被她压住, 箭雨又来, 他不假思索的拎起瘫软的玛斯雅, 挡在了面前。 他怕死了! 他不想死啊! 箭雨停歇, 黑衣人全都倒了, 陛下伸手示意暂停,站在边缘,冷冷的望着这些北狄人。 这些人以玉虺为名, 曾经在大殷引起数次骚乱,造成许多无辜百姓惨死, 甚至还勾连妖道,引发动乱,暗中发展所谓的玉虺信教。 这次若能抓到核心活口, 便能把这伙乱党,一网打尽。 遍地都是玉虺的尸首。 玛斯雅吐出鲜血,断断续续的: 你说过,我做一个有用的人,就没人再小瞧我了, 我是个有用的女人,和大公主一样。你, 你杀了萧融, 快!杀了他! 萧融提着剑,向陛下复命,今夜,算上陛下, 他们是兵分六路,将三支玉虺主力包抄,全数歼灭,他们反抗的厉害,只有少数几个活口。 本来奄奄一息的玛斯雅,如回光返照,突然尖声道:他浑身都是血,萧融受伤了! 快!杀了长宁王! 萧融皱眉,目光沉沉的看向场中挣扎呻吟的几个活口,还有缩在玛斯雅身后的魁斗。 他的确一身是血,可这都是他一路杀过来,那些北狄乱徒的血。 玛斯雅恍惚看见,长宁王已经死在了魁斗刀下,她欣喜的道:我,我有用了,对不对,魁斗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我能回去了不会再被送来送去 魁斗恨恨的看向陛下,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被他当做挡箭牌的女人,挣扎着说了什么。几个带着铁盔面具的金甲卫拿着铁钩过来,将他锁了起来。 魁斗没有猛烈挣扎,动了几下就被人穿过琵琶骨,挂在了铁链上。 口舌里有毒药,可他迟疑了一瞬,很快也被金甲卫搜走了。他手脚被折断,下巴拧开,被拖了下去。 赴死的那一瞬间,他是慷慨激昂的,可这一瞬间过去,所有人都死了,他怕死了。 珈若走到玛斯雅旁边,给她盖了一件披风。 玛斯雅嘴唇蠕动,喃喃的道: 下辈子,我如果做殷朝的女子,就,就好了 她已经不成了,几息之间,没有了呼吸。 珈若叹口气:大殷女子,也有活成你这样的。北狄女子,不也有像你们大公主一样,刚烈坚毅的吗? 下辈子不管是北狄人、大殷人,还是男人,女人,做个坚韧、自立的人吧。 皇后命女官将她的尸身收敛了,有心想将她尸身送回故土北狄,交给北狄王,但想到她之前所说,她在北狄的处境,又道:算了,埋在北坡那处亭子旁边吧!立碑不立坟,若有过路的闲人,也为她祭祀一二吧! 女官称是,领命去将玛斯雅好好安葬了。 此时,行宫之中也安静下来,沿着荷渠潜入的北狄乱匪还没上岸,就被控制在水渠中,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连荷渠都几乎染红了。 北狄那几个使臣缩在院子里,发觉玛斯雅公主不见了,隐隐约约猜测到什么,越发的瑟瑟发抖。怕起来睡不着,就摸了一点咸菜出来喝酒,几个人抱头饮泣。 其中一个道:今晚,殷朝皇帝陛下说过,要去夜猎,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另一个蜷成一团,酒品十分不好,喝醉了就开始抱着别人的大腿哭:要是要是真被他们得手了,那我们肯定是活不成了! -- 第197页 再有一个已经醉的不成人样了,一句真心话脱口而出:他们可千万不要得手啊! 一时间,三个使臣居然开始真心实意的祈祷起来,希望玛斯雅勾结的北狄乱匪不要成功,千万不要伤到殷朝皇帝一根头发。 他们若是得手,殷朝会不会对北狄用兵我是不知道,但我们这几个,是死定了!要是打起战来,首先肯定要拿我们祭旗!呜呜呜我们的命好苦啊! 呜呜呜,太惨了! 索琪琪推门而入,就听见他们的哭嚎声,沉默的坐在了一旁的几案边。她心中在想什么,无人知晓。 黎明将至时,终于,有内侍拖着轻柔的语调来宣,说陛下请使臣前往大殿。 几个使臣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吊起了心。 内侍大人,陛下平安无事? 内侍道:陛下自然无事。 使臣还不放心:大殷皇帝陛下可还高兴? 内侍一甩拂尘,娇羞的哼了一声:你们家里进了强盗,高兴的起来吗? 使臣的脸一下就垮了。 内侍突然笑了,翘着指尖道:但若是这伙总是盯着自己家门的强盗被杀了,那就高兴了。使臣大人,您说是吗? 使臣们: 一进大殿,陛下歪歪斜斜的坐在正中,大概是在补眠。其余的几位,萧融、万古铜将军,万年郡主还有常山大长公主也在,都一一赐座,虽然都端坐着,但万年郡主也在闭目养神。 常山咳了一声:北狄使臣原来长这个样子。 使臣们齐齐跪下,给大殷皇帝行礼。 陛下端正坐好,长驱直入发问:几位使臣既然被北狄国主钦点出使我朝,想必都深受国主重用。几位可曾听说过玉虺,贵国国主与玉虺如何联络,玉虺首领为何如此信任贵国国主,为他卖命?玉虺与北狄国主是否关系匪浅? 几个使臣刚站起身,腿一软,差点又跪下了。 为首的使臣大布装糊涂:大殷皇帝陛下,下臣是国主的右都尉,从未听说过这玉虺之名啊! 陛下有点烦躁,万古铜更凶恶,上前一拱手:陛下!这几个混蛋不说真话,不如直接杀了!把人头送进北狄王庭,叫他们的什么国主和玉虺的狗屁首领都看看,总是惦记别人东西的强盗的下场! 使臣大惊,胆小的那个就要开口,被为首的大布拉住:大殷皇帝陛下,这实在冤枉,我们大王感激陛下在荒年时赠送的粮草和粮食,一直铭记在心,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萧融拍了拍手:带上来。 魁斗被拖了上来。 他在狱中没有受什么折磨,只不过怕他寻死,看管的严一点,昨晚还让人送去了好酒好菜。 他全都吃了。 对于今日的审讯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好现象。 能贪恋口腹之欲的人,怎么舍得去死? 使臣大布一知道他的身份,就大喊否认:陛下,我们大王从没见过什么玉虺,这人我们也不认识! 魁斗趴在地上,朝大布的方向爬了几步,咧嘴一笑,吓得柔弱大布花容失色, 魁斗很清楚,大殷皇帝不杀他,就是为了用他。 都尉大人不认得我?我却认得都尉,我几次潜入王庭,去找大王,都见到都尉大人跪在旁边服侍大王饮酒。 大布大喊:这不可能!我们大王怎么会接见你这种低贱的奴仆? 魁斗舔了舔嘴唇,又改口道:可我是偷偷潜进去的,大王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他注意到,殷朝皇帝身旁的文书停笔了,看向皇帝。 他得意的笑了:狗皇帝,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要你用殷朝的国祚发誓,一定会放了我,还,还要让这个小美人,陪我一夜! 珈若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万古铜将军,得,万将军已经要打人了,被两个小内侍抱着腿。 他刚才说的小美人,是冲我? 万古铜:撒开,让爷爷去弄死他! 小内侍:爷爷,您等他招了再去弄死! 珈若本来是躲着阿福,因为夜猎特意没带阿福去,阿福怒发冲冠,找她要个说法,她这才躲到殿上来了。 没想到呀,这小子真是眼光毒到。 珈若慢慢过去,拔出匕首,将魁斗四下看了一圈,突然将匕首贴在了他眼皮子上。 珈若柔声细语:你别动哦,这把匕首是我心上人送来给我玩儿的,真的是削铁如泥,不骗你! 你看!我没骗你吧!珈若贴心的将匕首上粘着的一点东西,放在了魁斗眼前。你看这是什么? 魁斗仔细的辨认了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眼睑!对,她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眼皮子弄了下来。 你知道长宁王这样一个武将为何喜欢我吗?因为我和他天造地设,志趣相投,他会打战,我会审问战俘。你看我这一手,惊不惊喜? 陛下无奈的捂脸。 我精通一百零八种刑罚,大牢里那么多刑具全都会使,你要不要都试试?其实那些刑具,都没什么用,就是吓人的,关键还是要看,这个人,他是求生,还是求死。 -- 第198页 你如果求死,用刑也无所谓,尸体一具,无所谓完整不完整。 可有的犯人,是要活的,拼命也要活下去。可他能坚持,熬完了一百零七种刑具,他后悔了,招供了,但人已经七零八碎了,就算活也是痛苦的很。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无所谓?觉得自己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一定能撑过去? 你能撑过去吗?假如你没撑过去呢? 珈若的匕首在他身上比划: 我这匕首锋利,可以先挖掉你左边膝盖骨,你就成瘸子了。你要是不招,我就再挖掉你右边膝盖骨,你就是个不能行走的废人了。或许,你能撑过去,那还有十根手指头,两根手臂,还有牙齿,指甲你若是到最后撑不下去,那不是白白的变成了瘸子、废人? 珈若没说什么,可那句话,已经呼之欲出。 魁斗,倒不如现在就招了,少受皮肉之苦,还能保全完好之身。 魁斗盯着上面的殷朝皇帝,突然道:我去过几次,为老王妃传信,是那边那个叫合多的带我进去的。 合多就是那个胆子最小的使臣,一听这话,居然直接吓晕了。 魁斗:老王妃在京城有一处据点但是,我要活命!我要活下去,殷朝皇帝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珈若匕首一转:你这边眼皮子还要吗?眼皮子一点也不漂亮,要来有什么用? 三岁的小孩都比你会看人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早上,吃了四个包子呜呜呜,我要减肥 ps.还有一百天就2020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第101章 魁斗眼前一片血红, 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 陛下让人把三位使臣带了下去, 今日也不审魁斗了, 让大家都回去睡觉吧!熬了一整晚呢。 魁斗饿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 才有人送了皮薄汁多的鲜笋鲜肉包子,和银丝鸡汤面过来,他狼吞虎咽吃完后, 又被带到了偏殿。 偏殿里站着几个小子,一个脸蛋儿特别白特别俊俏的, 一个一脸虎相,还有一个一看就虚腾腾的小胖子。 魁斗一见,分外眼红, 就是这几个小子耽误了事!不然,他岂能连殷朝皇帝的一根头发都没碰着就被抓了? 陛下没坐上位,坐在下面与聂藏戎下棋,淡淡道:你们几个,今日谁若能有法子让他招供, 朕赏你们一斛珠。 魁斗:这几个意思?把他当成教育孩子的磨刀石不成?今日,他就是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顾亿安摩拳擦掌:英雄, 你名叫魁斗是吗?你是北狄人, 还记得,两年前我朝有十几名商人前去颌族进香料,被你们北狄扣下吗? 魁斗冷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你们殷朝的细作?死了活该! 顾亿安摇头:没有哦,你消息太落后了。我们陛下用五百石(6000斤)粮食, 把他们全都换回来了,毫发无损。这就是我们大殷的皇帝陛下,你们北狄国主呢?你为他浴血卖命,他来救你了吗? 余小胖磨刀霍霍:你可以不招啊,反正陛下说了,把你交给我们处置。等会,我先把你吊起来,饿个半死!叫你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顾亿安、贞惠:这到底哪里厉害了? 贞惠慢慢吞吞的道:你们北狄使臣已经被放回去了,我猜他们应该会给你们国主写信,告诉他你叛变了。 魁斗:我没有! 贞惠点点头:是啊,现在还没有。但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你招供了,就是招供了。 贞惠温吞吞的:不招供,死路一条。 魁斗咬咬牙:玉虺的首领,是北狄先王的含王妃,我们都叫她老王妃,可事实上,她今年才三十余岁。是她把我们这些人聚集起来,我是她从北狄带进大殷的,还有不少人,在大殷安分守己谋生,也被她说动了。我知道她的藏身之处,我如果招供了,能有活路吗? 贞惠示意文书记录口供,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到底饶不饶你,要看你交代的彻不彻底。另外,还要看 魁斗:看什么? 贞惠:我们陛下的心情。 陛下道:朕乃大国之君,一言九鼎,你若说的都是真的,朕饶你不死。 魁斗道:今年除夕之夜,含王妃想要暗中策划一起踩踏、走水事件,因此,从京郊的水月庵来到了京城之中,暗藏起来。可惜,这次事件没有成功,含王妃执意要去金玉坊行动,那一条街道上,都是达官显贵的亲眷包下了,但行动的人一出去就被巡防给看出端倪,抓了起来。因此,我们没有找到机会放火,还有去年,殷朝太子出京巡游,我们也曾经策划了三次刺杀。 陛下很疑惑,还真没听说过。 魁斗露出羞愧的表情:没想到太子没有乘坐华盖马车,而是骑马潜行。我们绑错了人,只好讹点钱来使使,没想到,被太子亲自端了。我们那次派去的人,为了保住玉虺的秘密,全都自尽了。 陛下连连点头:怪不得。太子也未曾查到活口,原来居然是冲着他去的。 -- 第199页 魁斗交代的很清楚,但这一长串听下来,十次计划里也才成功了两三次,原本最恶毒的计划,是在水源里投毒。但因为第一次引发疫病之后,陛下在许多地方官僚里都额外设置了水经司,就是定期检查各处水源是否洁净,还会给百姓们散发预防瘟疫的药物,因此,投毒也不大顺利。 即便有一两次得手,地方官也绝不敢隐瞒,尽快上报,疫情也很快控制住了。 顾亿安听完,对贞惠道:他们运气也有点太不好了。 贞惠装模作样道:那是因为陛下乃天命之君,我大殷有真龙之气庇佑,这些小人自然无从下手。 顾亿安: 明明一起在学宫鬼混,贞惠你居然偷偷学会了拍陛下马屁! 顾亿安:没错!陛下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 陛下无奈扶额,嘀咕道:真是不该让胧胧来带这些孩子,全都歪了! 魁斗说完,突然浑身一哆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昨日审问他的那个蛇蝎大美人,万年郡主又来了! 魁斗看向陛下:殷朝皇帝,你说过,不杀我的! 陛下颔首:朕说过啊,不会食言,激动什么? 陛下道:昨日太子和万将军已经下山,秘密入京,京城已封锁起来。既然寒王妃确实在京中,那就插翅难飞。胧胧,此人昨日对你无礼,朕许你处置。 珈若笑盈盈道:陛下都不杀他了,我处置他什么?总不好因为他说了一句无礼之言,就拔了他舌头吧?她往后一伸手,身后跟着的长宁王就从衣袖中摸出了两颗骰子。 珈若扔给魁斗一颗:来,一起扔。 长宁王手中的两颗骰子,魁斗也有所耳闻,但人为刀俎,他也只好战战兢兢的扔了一颗。 四。 珈若随手抛了一下:饿。那就带下去,饿四天,再管一顿饭。 魁斗瞪圆了眼睛:你们殷朝人不守信用,卑鄙! 珈若道:不是说了,饶你不死?我现在要把你饿死了吗?你放心,等我们进了京,抓到含王妃,再处置你。 长宁王道:还押回大牢吗?依我看,不如安置在演武场上,也让北狄使臣看看,我们大殷皇帝陛下的仁德,只要愿意顺服,我们陛下会接纳他们。 魁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魁斗就被拴在了演武场中间的草人旁边。 烈日当空,他晒的浑身是汗,冷不丁有个武将提着弓箭过来。 这就是那个胆大包天,敢提出要迎娶万年郡主的北狄笨匪? 魁斗翻了个白眼,什么迎娶,他只是想调戏一下 嗖的一声,一支箭插着他耳朵过去,几个武将哈哈大笑,都不去射草人了,都齐刷刷的朝着他射箭。 半天结束,魁斗红着眼睛,抱着草人,头上都插着一支箭矢,心里恨恨的想着,殷朝这些人,居然连十来岁的小女孩都会射箭 又过几日,他已经麻木了,木愣愣的蹲在草人面前,当做靶子。他已经什么也不想了。 太子很快传信回来,将京中一家名叫合子香的香坊连锅端了,里面制香的一百多名工奴,全都是玉虺中人。 其中还抓到一名小头领,自称含王妃。可太子连夜审讯之后,发现她在说谎,真正的含王妃已经逃走了。根据他们追踪的痕迹,是往京城西郊逃窜了。 太子根据其余工奴招供的,已经画了图形追捕。 这天,魁斗终于受不了了,提出要见长宁王,他还有重要情报。 长宁王正和陛下皇后在一块用饭,珈若太子也在,他头也不抬,对传信的巡守道:给他喝点水,让他等着。 用过饭,萧融陪珈若走了一路,又送她回住所,这才不紧不慢的到演武场。 魁斗早就饿趴下了,草人身上的草都被薅下来吃了一点。 萧融缓缓坐在石头上,示意他交代。 魁斗哑着嗓子道:你知道,含王妃野心勃勃,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她不止策划那些杀人事件,还试图渗透你们大殷的朝廷,掌控你们那些大臣的秘密。所以 魁斗见萧融听的入神,忍住羞耻,道:长宁王,给口吃的。 萧融在想,方才皇后说的,眼下离婚期还有不到两个月,让他们二人也暂且保持些微距离,不要太亲近。 魁斗刚说完,萧融就信口道:你说的,是她手中那些训练过的歌姬、舞娘和暗门女?若是这个,太子殿下早就拿到了名单。更何况,即便没有这份名单,历来也不过就是这些手段。利用女人,柔弱而无攻击力;利用死士,刚烈而不惧生死。 魁斗忍不住问:你们抓到了含王妃? 萧融:尚未。 魁斗惊讶不已:那是谁叛变了?不,这不可能,这份名单只有含王妃和她最重用的侍女有 萧融淡淡道:我听太子说,含王妃杀了这侍女在大殷认识的一名男子。 魁斗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男人!女人就是见识短浅,卑弱又误事! -- 第200页 萧融望向林外的星:谁来这人世间一遭,不是为了过的更好?你已经一无所有,不是也苟且偷生?你们的信义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却要把这种信念强加给别人,让别人替你们卖命。你以为,含王妃为何连你都信不过,却信任这个小小的侍女?她在北狄的家人一直留在王庭之中作为人质,半年前,北狄王因为欺辱她女儿,她女儿自杀了,还有两个男孩,也被北狄王杀死。 她还说了一件事,含王妃逃走前,处决了一位老妇人。 魁斗双手狠狠的抓在石板上,指尖都渗出了血迹。他痛苦的喊了一声:老娘! 萧融问:觉得可笑吗?你们越过朝暮河,来到我们大殷,是为了什么? 我们的将士守在朝暮河,是为了阻挡你们,是为了边境的安稳和繁荣。你们呢? 魁斗学着身旁的稻草人,孤零零的睁着眼睛过了一眼,第二天一早,他叫住巡守的士兵,告诉他,他知道含王妃逃出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萧小气鬼融:居然敢调戏我媳妇! 第102章 崎岖山路上, 慢悠悠的驶来一辆小驴车, 刚到半山, 趁着车夫下去方便的功夫, 小毛驴突然发了颠, 自己往前窜出了一大截。等车夫回来,急吼吼的把小毛驴拉住,马车轱辘突然又坏了。 这时候, 驴车早就偏离了原先的山道,跑到一处拐角来了。 车帘掀开, 里头一个着桃粉色衣裳的妙龄女子跳下车,嗔怪车夫不顶事,怎么跑到这里来, 又叫他快点修车,别耽误了事。 她自己拿帕子仔细擦了擦路边的石头,心不在焉的坐下了,眉间微蹙,不知道为什么要紧事烦心。 她坐了一会儿, 问:前面那青色墙头是什么地方? 车夫憨憨的,也不知道。女子不耐烦, 自己往里走了几步, 又见到破道观前边的香炉,见车夫半晌不好,索性试试探探的往里走,想进去上柱香。 破道观里的老道姑本来在门口扫地, 也在看她,见这姑娘一身鲜艳,如此浮夸艳丽的颜色也遮挡不住天生的好容貌,有些嘀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她还是迎了上来,上来就念了一句菩萨:女施主眉间郁郁,最近可是有天大的烦心事? 小姑娘惊讶的吓了一跳:师傅怎么知道的?我今日出来,就是想去山上的白云观上香。 老道姑顿时了然。这白云观上,最出名的就是偏殿里供奉的月老。看来,这小姑娘求的是姻缘。 可看她梳着妇人发髻,应当是已经嫁人了,难道是婚后不顺? 如此美丽的姑娘,哪个男子娶回家,不当神仙娘娘供起来? 老道姑暗暗忖测,只见这女子手腕微微晃动,轻摇宫扇,露出了半截皓玉似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只晶莹剔透如碧水一般的镯子。 老道姑一看,笑意都真诚了许多,引她进去上香:过路即是缘,女施主,我们这破道观虽小,却供奉的是太阴星主,圣号月府结璘皇君妙果素月天尊,主持的就是人间姻缘。女施主既然路过,不如随手上一根香,与星主结个善缘。 老道姑说的天花乱坠,姑娘明显动心了,随她将几个殿都上过香,供奉的尊神都添了香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最后到了主殿,老道姑见她出手阔绰,也有些贪心,殷切的道: 小夫人,这便是供奉的太阴星主,别看我们这破道观小,却十分灵验,也无须添多少香油钱,您将自己最为珍贵之物,供奉在神像前的香炉里,在神尊面前开过光,一月之后再来取走便可。 姑娘听了,幽幽叹气,继而垂泪:我算什么夫人,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 老道姑立即懂了,怪不得这样美貌,这一身也不算便宜,却总有些违和之处,原来出身低贱,还与人做了外室。 姑娘轻柔的用帕子擦脸,又问:若是我所求,要伤害到别人,太阴娘娘也会应允吗? 老道姑心头模棱两可,含糊的问:莫非是尊夫另有了喜爱的女子? 这姑娘脸色一变,又道:他是要成亲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珍藏的玉佩,交给老道姑,让她放在神像面前开光。 老道姑接过来一个,收在衣袖中,声音有些颤抖,但掩饰的不错,又给这姑娘倒了茶,让她坐下歇息,自己拿着玉佩走了。 老道姑一走,姑娘就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看着庙里的神像,再没有半点拘束和愁容。 老道姑进到禅房里,谨慎的点燃一支香,放在门边,这才打开机关下了地道。 地道之中走了半柱香功夫,她才按照原先约定的暗号敲响铁门,良久,才有人问:何事? 老道姑哪还有半点在观里的和颜悦色,厉声戾气道:不得了了,王妃,好像是长宁王的外室找来了! 铁门那边一响:那你下来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打发走! 可这是天赐良机啊,王妃!老道姑急切又兴奋:除了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就只有一个憨蠢的车夫,王妃,您瞧这玉佩,的确是长宁王的。倘若她真是长宁王的外室,咱们只要说动了这蠢钝的美貌女子,便能办成大事! -- 第201页 铁门打开,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身着女观青衣,手持拂尘,出现在阴暗的地道之中。 拿来我瞧。 含王妃一看,这玉佩正面是萧氏皇族的游鱼纹,反面刻着一个融字,倒的的确确像是长宁王的玉佩。 这难道是真的? 老道姑道:这是萧氏皇族的标记,除了宫中的银作局,谁敢刻这东西?而且,这玉佩可是珍贵的很,这种玉料只有宫中用得,依我看十足十是真的。 含王妃疑惑道:我听说,萧融要迎娶那狗皇帝的小姨子,也就是皇后的妹妹,怎么会在外面有一个外室女?他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在外面偷偷摸摸养着? 老道姑道:王妃有此疑惑,是因为没见到那外室。您亲自去看一眼,就知道长宁王为何宁可冒着得罪皇帝皇后的风险,也一定要这个女人了。那可是个天下少有的美貌女子! 含王妃冷笑一声,离开藏身的地道,在暗处瞧了一眼,果然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美貌! 她不等老道姑说话,就笑盈盈的露面了。 小夫人若想一直独占夫君的心,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珈若转身,只见这妇人面如银盘满月,不过三十余许,比魁斗招供的三十五岁还要年轻许多。尤其是风韵十足,这样打眼一看,颇有些魅力逼人的感觉。 光说容貌上乘,就连这眼睛一看,也十分聪明。 看来,这女道正是他们要找的含王妃无疑。 见珈若面露疑惑,女道开口:我本是京城观里的,常为夫人小姐们讲道,近日见这山中有霞光隐没,才来这山中小住,吸收山林灵气。小夫人不必多虑,您若是有此求,小道就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说着,交给了珈若一个银瓶。 珈若接在手中,刚要打开,女道神神秘秘的阻止她:女施主,先别急着打开。这里面是神尊面前供奉的神水,等入夜之时,太阴升起,你与心上人一人一半,可用在茶水之中,到时候,你们这辈子就永不分离了。 珈若顿了顿:不会是毒药吧? 女道笑了笑:你若不信,我喝给你看看。 她身旁的老道姑一听,忍不住一哆嗦,最后,咬咬牙上来,接过瓶子,往口中倒了一点。 珈若: 真是,都来不及阻止。 这含王妃把手下的人,不当人看的吗? 还有这老道姑,说喝就喝? 珈若坐下不走了,老道姑五脏翻腾,如利爪掏心,口里含着一口腥血,最后实在忍不住,吐血到底,抽搐而亡。 这时候,含王妃也发觉不对劲了,也不讲经了,冷冷的看向珈若:你到底是什么人? 珈若悠悠的叹了口气,宫扇轻摇:魁斗说,含王妃狡兔三窟,只知道你在这山中也有藏身之处,却不知道究竟是藏在哪里。我们派人在山中查了好几日,才查到这小道观里,还感叹这老道姑对你忠心耿耿。可惜,她也死了。 含王妃脸色大变:你找死!说话间,就从拂尘里发出毒针,被珈若打落,她拔腿要逃,被假装车夫的唐濡一把摁在了抢上。 老实点! 含王妃挣扎不休,使劲一挣,故意脱了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趁唐濡一不注意,就故意往他脸上贴。 唐濡冷不丁真被她把那温热白腻的给糊到了脸上,连忙后退半步,仿佛受到莫大惊吓,忍不住使劲的踹出一脚,把她踢翻了。 呕!恶心! 竞秀兴冲冲的跑过来:郡主,这地道下面,全是财宝!咦唐副将 竞秀望着地上衣裳不整的美人,还有抽出绳子要捆人的唐濡,忍不住道:唐副将,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唐濡: 萧融早就到了,将珈若护在身后,他一露面,含王妃就认了出来,狠狠的呸了一口:你们殷朝人,就是狡猾! 珈若:要脸不?你不狡猾,我们用得着陪你演半天戏吗? 片刻,又有几名副将来回禀,道观下面的地道果然如魁斗所说,错综复杂,有四处出口,都在不同的方向。 听见没? 此处是在山中,若是含王妃从地道逃走,追捕也必然困难。尤其山上的白云观香火鼎盛,香客不少,若是抓捕起来,造成百姓伤亡,也不是好事。 含王妃捂着肚子(色诱唐濡,被他一脚踹的),又问:萧融你不是在避暑行宫吗?你在殷朝有这么尊贵的身份,为什么纡尊降贵,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抓我这个老婆子?还是说,你们殷朝的皇帝,就见不得你闲下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你 你就别挑拨离间了。珈若悠悠的叹口气:我们一起出来,是因为阿姐说,我们快成亲了,按照习俗要少见面,最好不见。所以最近不让我和他见面了。 所以他们才顺便来诱捕含王妃的啊。 一起出来抓玉虺首领,名正言顺。 含王妃听她说完,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鬼话?成亲?你就是严家那个郡主? -- 第202页 珈若点点头:你方才不是还夸本郡主美貌天下无双?怎么现今一副见鬼的神情? 含王妃再看这美貌女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唯唯诺诺,眉宇坚毅,分明是个金贵二气堆出来的锦绣人儿。 唐濡心里塞塞的,清点了一下破道观密室里的财宝,和竞秀一起造了册子,这才让人进来搬运。好家伙,别看这破道观又小又破,里面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珈若随意看了一番,挑了一些不值钱又有北狄王庭刻造印的装箱,先行送回京城,交给太子。 这些,便是北狄王私下支持玉虺的铁证。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京郊惊现雌雄大盗,连尼姑庵都不放过! 第103章 擒获含王妃后, 珈若和萧融押着五车珠宝和含王妃先行回京。唐濡和竞秀赶回避暑行宫, 向陛下复命。 因此次事件, 陛下和皇后也提前半月, 回了京城, 唐濡在半路上正好和车队汇合。 此时,聂藏戎和万古铜老将军已经赶往北境点兵,北境此时已经算是大军压境, 这两位过去,便随时会真的打起来了。 陛下的意思, 若北狄王庭的说法不令他满意,那便该动手就动手,这种贪婪且野性的民族, 就和狼狗一样,不打服了,还会闹事。 因为无意间知道了聂世子已经前往北境领兵,这几日北狄使臣越发安静如鸡。 索琪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少言, 偶尔看向几个使臣,还会目露嘲讽。这日, 她向为首的使臣大布提出, 想要见一见成林候。 大布愁眉苦脸:玛斯雅公主惹下大祸,两国正在交涉,只怕大殷陛下正在盛怒之中,怎能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索琪琪再三坚持, 大布只好传话出去。 成林候随后派侍女送了一盒珍珠和糕点,只带了书信,请索琪琪公主放心,安心留在大殷即可。 索琪琪打开一看,的的确确是一盒成色上好的珍珠,糕点也十分精致。 索琪琪问:姑娘,侯爷还有没有别的话? 侍女笑道:侯爷说,让姑娘尝尝这殷朝的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味口,还说,今后有机会,也尝尝姑娘做的北狄点心。 索琪琪抱紧盒子,忍不住问:点心是哪里做的? 侍女犹豫一下,道:侯爷本就在和陛下说话,恰巧皇后娘娘也来了,这是御厨做的。 索琪琪又看珍珠,成林候是来行宫避暑的,没理由带这么多珠宝。 不用说,也是皇后娘娘示意了。 侍女见她半晌不语,又安慰了几句。 索琪琪问:姑娘在侯爷面前,也是得力的人吧? 那侍女闻言,立即道:公主别误会,我已经许了人家,只等小公子明年五岁,搬到外院去住,我也就成家了。 索琪琪由衷道:多谢你。 侍女走后,索琪琪思虑两日,终于下定决心,去拜见皇后。 一见严皇后,索琪琪便道:皇后娘娘,我愿写下证言,证明我父王一直暗中帮助玉虺,不仅出钱,还给过许多武器。 皇后微怔,问道:那公主有何求? 索琪琪咬咬牙,道:我想求皇后娘娘,还有大殷皇帝在国书上言明,我也有份参与,和姐姐一起被乱箭射死了。 严皇后微微倾身,命女官将她搀扶起来:公主是对成林候不满意吗?他虽年长了些,但成熟纯朴,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索琪琪低下头:侯爷的确是很好,昨日侯爷还请人去劝慰我,我若嫁给他,下半辈子也能安安稳稳的。不论将来北狄和大殷如何,他是不会亏待我,娘娘,也许是我太贪心了,我如今只想换个不起眼的身份,凭自己去过下半辈子,而不是依靠任何人。 成林候的确很好,已经做的够多了,可若他对这婚事有一丁点伤心,凭他的性情,昨日应该会来看一看她,随便说几句话也好。 严皇后倒有几分刮目相看了:你有此志气,倒也不愧是一国王女。 索琪琪一听,就知道自己所求的事成了,真心叩谢。 严皇后道:不过,此事本宫也不能一人独断,还要听陛下的。陛下即便允准,这一二年之内,你也要留在京中,待此事消停些,本宫会给你一个身份,允你在大殷任何一处生活。 索琪琪回去之后,第三日就从使臣队伍中消失了。 大布被陛下召见的时候,更害怕了,哆哆嗦嗦的叩见。 皇后淡淡道:使臣可知道,索琪琪公主去了何处? 大布连连道:索琪琪公主一向柔善,不知是何处得罪了皇后娘娘? 皇后道:三日前,她求见本宫,本宫怜惜她一介弱女,身在异国他乡,又经历变故,因此召了她来好言安慰,没想到她却偷偷在本宫的茶水里下毒。被发现之后,又试图用臂钏刺杀本宫。 内侍端来托盘,上面放置的,正是索琪琪佩戴的臂钏。臂钏从中间分开,里面有数根毒针。 大布使臣,这就是证物。 索琪琪公主刺杀失败之后,饮毒身亡,尸身因布满红疹,因此已经连夜火化,但这臂钏里,可还有你们北狄王胡伦的密旨! -- 第203页 大布眼睁睁的看着,内侍把臂钏机关打开,里面露出了绢布,上面正是北狄王的亲笔字,指示索琪琪假装顺从,伺机刺杀殷朝皇帝和皇后。 大布瘫软在地上,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铁证如山,殷朝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此时,皇帝突然开口了:皇后也不必咄咄逼人,兴许,几位使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这句话落在大布耳中,真如天籁一般,他纳头便磕:陛下明鉴,我们的确不知,大王也一向感激皇帝陛下,绝对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 得,大逆不道都用上了。 陛下挺满意的,又让皇后吓唬了一通,把这几个使臣送回去了。 究竟与北狄王有没有关联,只等北狄国书送到,朕再行处置。 大布回去之后,将如此情形与其余几位使臣一说,又开始新一轮的祈求。 他们只希求大王还和以前一样,软弱无能,直接送钱送宝送美人,卑微求饶,如此一来,殷朝陛下消了气,他们还有可能活命。 千万不要突然有骨气起来,和殷朝皇帝硬刚啊! 这要真打起来,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皇后一进京,便让人去请珈若,不出半个时辰,宫人来回话了,说是万年郡主不在府中,去了金玉坊。 皇后问:和谁一同去的?她往日也就和福寿、涅阳交好,她们都不在京中,难道是 皇后一把扶额,咬牙道:总不会是和长宁王一起去了吧? 虽说本朝男女大妨不算严,可哪有出嫁的姑娘,和未婚夫一同去看嫁妆的? 宫人连忙道:这倒没有。奴婢方才回来,碰见去长宁王府传话的内侍,长宁王也不在王府,去银作局了。 皇后蹙眉,又觉得长宁王也太不看重珈若了,怎能让珈若独自出门呢? 宫人也知道,要有大喜事了,不自觉就喜气洋洋的:我还听人说,长宁王这几日,天天都去银作局,就是为了催办进度,给万年郡主置办首饰头面呢。 皇后心道,这男子能有什么好眼光?又问,珈若去了金玉坊哪家,自己也坐了马车出门,径自寻过去了。 皇后到的时候,珈若还在改图纸,还在和店家商量,用什么样的宝石,因此还没走。 珈若唤了一声长姐:早听说阿姐回来了,我正要进宫去呢。 严知情爱怜的望着小妹妹,笑道:他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写给我的聘礼单子,都是一车一车装的,哪里还用你来这里? 珈若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见严知情来了,就把图纸拿出来。 皇后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带璎珞的长命锁。这是给小公主做的。 皇后心头感动:都要备嫁了,原本时间就不多,怎么还做这些东西? 珈若道:虽说宫里有的是,不过,我这个一定是最好的。前几日,萧融给我一块难得的玫瑰紫石,用来做一个璎珞项圈正好。 皇后又问,府中可准备起来没有,从今日开始算,也只有一月有余,对于王爷和郡主大婚来说,时间不算充裕。 最后,皇后拉着珈若的手,语重心长道:阿姐知道,你和他情义深厚,不过,也要略微矜持些。 珈若连连点头:阿姐,我很矜持。 皇后默了默:算了,阿姐咳咳,信你。但男子若要成亲,一定要十分渴望,才会珍惜。你要稍微远着些。 掌柜的过来端茶递水,听了一耳朵,差点没跪下来。 珈若他是认得的,昨日才和长宁王来过,这万年郡主的阿姐,可不就是一国国母嘛! 珈若道:阿姐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中,我都好长时间没和萧融见面了。 掌柜: 方才,好像是长宁王送郡主过来的?这才走了一个时辰? 翌日陛下便下了赐婚圣旨,萧融从银作局回来,接了圣旨,整个人都神光焕发。 唐濡和丘大夫昨夜到的,说起两国使臣之事。 推算一番,北狄国主的国书也该送回来了。若是真要开战,属下也要出京,去协助聂将军。王爷,咳咳,这是属下一片心意。 萧融接过来一看,木盒里面装的是两把木梳。 我听说,这两把木梳,是他们村里的百岁老人做的,寓意非常好,所以才买了。 萧融收下木梳,意味深长道:听你这次与胧胧身边那丫头一路回来的?我若是你,就抓紧时间,准备聘礼了,别想着打仗了。 唐濡急忙追上来:王爷的意思,是不会打起来? 等到晚上,北狄国书快马送到,萧融连夜进宫,与陛下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长宁王和郡主一同出门了 皇后(不满):哪有姑娘出嫁,和未婚夫一起挑嫁妆的?太不矜持了! 听说是郡主自己去的 皇后(更加不满):长宁王也太不看重我的珈若了! 萧融:快了,还有一个月零七天! -- 第204页 第104章 很快, 唐濡就知道战事打不起来了, 因为随着北狄国书一起进京的, 还有十余车贡品。 珈若隔日进宫, 也膜拜了一番北狄国主的文采, 其中用大量篇幅和丰富的词藻,车轱辘话转了十来遍,声明自己与在大殷闹事的玉虺绝无关联, 都是含王妃怀恨在心,故意陷害, 离间他与大殷皇帝的真挚情义。 除了声情并茂的国书,还巴巴的送来了宝石和织锦,请大殷皇帝陛下息怒。 陛下冷笑道:朕早就知道, 这胡伦不会承认,一定会砌词狡辩,没想到,连用天神和自己阿娘发誓这种话,也写在两国国书之上。身为一国君主, 无能成这样,朕都有点舍不得了。 珈若道:光是无能就算了, 他还蠢。倘若他有半点眼力见, 半点为北狄和北狄百姓考量,也不会做出偷运国库财物用来支持玉虺的蠢事来。 萧融道:可见陛下还是不愿意兵戎相见,若不然,何必等他的国书?直接动手便是。颌族若想与大殷交好, 也不会袖手旁观。 陛下道:北狄一族生性彪悍,喜好掠夺,朕如何不想永绝后患?但北狄王固然蠢弱,但北狄其他的部族,可不好惹。如今各部族算是分封为王,对胡伦这个蠢笨的北狄王也没有什么敬意,可一旦朕发兵北狄,这些部族就会联合起来抵御,反倒不美。 这也是为什么胡伦这么害怕与大殷开战。 一旦开战,他这北狄王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陛下早有周全之计,又问萧融婚事安排的如何了。 九月二十,时间还是太紧急了。胧胧也是朕的妹妹,哪有这样急急的出嫁的? 身旁的内侍一笑,道:陛下,女大不中留啊。 陛下无奈的一摆手:那这几日,你安排走那几个北狄使臣,便安心备嫁吧! 萧融嫌弃道:陛下,臣今日就要备嫁。 北狄使臣这几日,连使馆的门都没出。 原先他们见了颌族国师就不顺眼,这几日想找人家打听打听消息,却发现,北狄使馆与各国使馆根本不在一处。 这日,大布和合多实在忍不住了,头碰头一起商议着,要不要去贿赂朝中官员,打探一点消息。 合多说可以从内侍首领入手,另一个说大殷国政严明,内宦不得干政,这内侍首领是绝不敢透露一丁点半点的,不如还是去求见万年郡主。 合多瞪圆了眼睛:你可知道,万年郡主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当年镇北侯府那么多人,都死在两国战事之中,她见了我们不生吞了就不错了! 正争论不休,就听说长宁王和万年郡主来了。 合多捂着头:完了完了,是不是要提前把我们杀了祭旗?还是说要动用私刑?先狠狠的折磨我们,然后才杀? 虽然害怕,但大布也不敢不见。 大布惴惴不安的出来,就听长宁王冷淡道:今日我与郡主只见大布使臣,走吧。 大布脚下一滑,就见合多那几个,忙不迭的退回去了。 大布跟在二人身后,听见万年郡主小声道:今日天气还是热。 长宁王也压低声音哄着:车上用了冰,上车就凉了。我给你扇风。 说着,真殷切的给万年郡主打着伞,另一手自然的接过画着仕女图的宫扇,慢慢的扇着。 大布缩头缩脑的跟在后面,啥也不敢想,啥也不敢问。 片刻,就见长宁王扶着万年郡主上了马车,又有一个似笑非笑的副将过来,请他上后面那辆马车。 四人同行,长宁王和万年郡主在前边有说有笑,郡主时而吃一块果子,不知长宁王说了什么,郡主又笑。 再看看身边这个一脸凶相的副将,大布往车壁上又缩了缩,恨不得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随后,到了一家老牛牛肉面馆,大布吃了一碗牛肉面。 对面的郡主尝了一小口,剩下的一大碗,都给长宁王吃了。 老牛家的牛肉酱腌小萝卜,好吃。对吧?身边这个凶神恶煞的副将突然扭头过来问。 大布连连点头,哆哆嗦嗦的夹了一块萝卜,塞进嘴里就吞了:好吃,好吃!入味、酸香咸辣,好吃! 话没说话,被一粒牛肉卡进喉咙里,差点没呛住,急忙喝了几大口水。 唐濡温和的拍了拍大布的肩膀,十分和善道:大布使臣大人,不用急,今日也就是带您四处走走,吃吃,吃遍这京城的美食。 好巧不巧,大布昨日才学了一句新的大殷话,叫做断头饭。 据说,大殷犯人行刑之前,会给他们吃一顿最为美味的断头饭,让他们吃的饱饱的,记住这美味的滋味,来世就会知道生命的珍贵,会做个好人。 他哭丧着脸,弱弱的问:为何只有我有?大家都是使臣,凭什么只有他要吃断头饭? 唐濡纳闷了:带你吃香喝辣,不好吗? 人为刀俎,大布哪敢说半个不字?这半日还真跟着长宁王吃了好几条街,准确的说,是万年郡主多看了一眼什么,长宁王就决定吃什么。 -- 第205页 大布最后也横下心来了,好歹还是断头饭呢!大家都要死了,那合多他们连断头饭都没有呢,他还是赚了。 没想到,吃完了断头饭,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副将又把他安然无恙的送回了使馆。 萧融也送珈若回镇北侯府,珈若说起大布之事。 那个合多看似胆怯,眼神乱飞,是个奸诈之徒。另外那个软懦无主见,就算能用,也极有可能临时反悔。依我看,只有这个大布勉强能用。我看他今日一边哆嗦,一边吃的可香了! 贪生怕死之徒,都容易拿捏。让唐濡先带着他玩几日,好好享受享受这万丈红尘,他会更怕死。魁斗不也是如此?他们二人如何了? 北狄国主的求饶国书送到,魁斗和含王妃便算无用了,陛下做主,将二人关押在了同一牢房之内。 萧融道:含王妃被魁斗伤了,但不知她说了什么,魁斗还没杀她。 她处决了魁斗的老母亲,可以说是魁斗的杀母仇人。都到这份上了,还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在仇人手底下保住命。 珈若由衷道:这可真是个狡猾的女子。 萧融颔首,却欲言又止,明显还有别的话说。 珈若便不再说说,脚步愈慢,在门口等着。 萧融道:过几日,平王妃会进京,到时候会住在长宁王府。只不过,也不必担心,婚前你也见不到她,你我大婚之后,她就会离开了。 珈若一听便明白了,平王妃是平王的王妃,也就是萧融名义上的母亲。因上次陛下晋封萧融,便将平郡王的王爵也提了一提,封为平王。 只不过,萧融这语气,实在不算轻松。 珈若并未多想,笑盈盈道:若是需要我去拜会,与我说一句便可。 萧融:不必。婚后我就会送她离开。 既然提起此事,珈若又问:那平王呢?他老人家不和老王妃一起进京吗? 提起平老王爷,萧融的神色松快了些,眉宇间颇为无奈,还有些好笑:他啊,自称浮云上仙,最惯常做的事,便是浮云一去无踪迹。我派人出去,直到今日,还没找到他老人家的踪迹。不来就不来吧,他这几年连平王府都没回过几次,谁也见不到他。 珈若轻轻拉拉他的衣袖:以后有机会,总能见到的。我听说,这位平王潇洒不羁,虽然生在皇家,却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悠哉人物,我见了他老人家,一定要多谢谢他。 萧融一笑:你谢他做什么? 珈若道:谢他把你养的这么俊俏! 二人正说着话,大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咳嗽,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嬷嬷笑着出来了。 珈若问:秦嬷嬷怎么来了?是阿姐有什么话吗? 秦嬷嬷笑道:自然不是,是皇后娘娘遣老奴过来,在侯府小住一段时日。若说话嘛,自然也是有的,娘娘说,离大婚也只有一月了,这婚前还是少见面的好。王爷,天色也不早了,您看? 长宁王萧融憋屈的被秦嬷嬷从媳妇家大门撵走了。 大布胆战心惊过了一夜,发觉自己还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刚用完早膳,唐濡又来了,皮笑肉不笑的揽过大布,语带威胁(亲热)的道:大布大人,您来京城也有好几日了,还没来得及四处游玩一番吧? 不由分说,就将大布带到京城最为繁华地带的酒肆、茶楼好一番潇洒。 若说起来,这京城可真是一等一的好玩。酒肆里各种玩法,比如斗棋、六博、投壶等等,若是文雅些,可以去茶楼,与人斗文、斗诗,输了不算丢人,赢了还有银钱可拿。 不玩这些,就在茶楼里听听小曲、听听说书,那真是难得的悠闲自在。 大布玩了这么一天,真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说不出的畅快。 第三天,就换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副将,一看就一脸虚相,径自把大布带到了章台柳。 这一日,他们见了平康坊所有艳名在外的歌姬、舞娘,还与花魁娘子一起游湖,好不快活。 大布直呼:有今日这光景,才晓得前半生都白活了!真是痛快! 白胖胖、虚腾腾的小副将趴在美人榻上,得意的问:使臣,那你想不想天天都过这种好日子? 大布猛地扭头,心道,果然!来了!他早就怀疑,这殷朝人搞这么多花样,就是为了劝降,这不,果然来了。 房门突然大开,大布手忙脚乱的遮住要紧处,就见这小胖子副将对萧融见了个礼,退了下去,方才还在劝酒的美人也立即跟了下去,临走前还贴心的给他找了一块布盖在了肚子上。 萧融冷冷的瞥了一眼,直接问: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布:这个副将凶神恶煞、凶巴巴、皮笑肉不笑,还威胁我! 唐濡:???我只是长的凶啊!明明已经很努力温柔对待了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郁涯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萧融这么冷冷淡淡的一瞥, 方才还热血沸腾的大布, 一下子就萎靡了。 -- 第206页 什, 什么如何? 萧融凉凉一笑, 略微上挑的眼角叫人心头一颤:使臣何必装糊涂?要知道, 此次出使我大殷的使臣,也不只你一个。 大布立即道:北狄乃我故国,长宁王真以为这几日的醉生梦死, 就能消磨我对故土的挚爱之情吗?若要我为大殷办事,除非 除非给我在京城置办一处宅院!就是, 就是那种二进的四合院。 门外偷听的小胖子副将差点脚下一滑。 啧啧,要不然小国小民呢,开了半天口, 就要一个院子? 不过,京城的院子他也买不起心酸。 萧融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听说你自幼熟读中原典籍,可知道中原有一个词,叫做从龙之功? 门外的副将:来了来了!这熟悉的调调, 他们王爷又要开始了! 这些北狄人真以为王爷只是打仗厉害吗?他糊弄人,也是一把好手啊! 萧融道:当年北狄先王暴毙, 王位后继无人, 你们北狄二王子和胡伦争夺王位,结果,各大部落都被胡伦收买,二王子惨死之后, 他的女人和儿子一直躲在大殷边境生活。 大布张了张嘴:长宁王这是何意? 胡伦无能懦弱,已经压制不住各大部族,胡伦不试图稳固政权,还试图挑衅大殷。如今,各大部族不服统领,我大殷陛下也十分不喜胡伦。他再这样下去,北狄迟早内外皆患。 萧融没说完,大布已经想到了:胡伦虽然不信任他,但他也是大王眼前的官员,若是北狄真乱起来,那些蛮横惯了的部族首领不会放过胡伦,也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 他的命运和北狄联系在一起,但更和胡伦连在一起。 萧融淡淡道:这几日,唐濡应该带你去城西看过了,除了颌族与北狄,与我大殷世代结好的各国,都有使臣常驻城西使馆之内。 你们要我做什么?大布舔了舔嘴唇,事成之后,你们真的会让我作为北狄使臣,常驻大殷京城吗? 这大殷京城,与北狄王庭比起来,那可真是人间仙宫一般! 萧融正色道:绝无虚言。 三日之后,北狄使臣大布带着随行人员踏上了回北狄的路程,而另外两名使臣合多等人却被人秘密扣押在了大理寺监牢之中。 合多一进去,就看见了奄奄一息躺在隔壁地上的魁斗,披头散发,身上散发出恶臭,从伤口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合多吃了一惊,跟里面的含王妃对上了眼。 含王妃对着他冷冷一笑。 因为押解的人还在,合多都没敢吱声,等人走后,夜深人静,监牢里其他的犯人都睡着了,才小声叫含王妃。 王妃,您怎么到了这里?他又怎么回事? 含王妃呸了一口,吐出口里的草根:殷朝这些人阴险毒辣,故意把我和魁斗关在一起,我还以为,能合力逃出去,没想到,魁斗这个混账说我处决了他老娘,还敢打伤了我。 合多哆嗦了一下:王妃,您处决了魁斗的老母亲? 含王妃森森一笑:玉虺的规矩,一人叛国,全家都要被千刀万剐!只有这样,才能洁净他们的灵魂。魁斗叛变了,我自然处决了他的母亲。他还想要杀我,若不是我机敏,只怕已经被这疯狗给杀了。 合多抓着栏杆,问:王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含王妃眼珠一转:你们不是使臣吗?北狄和殷朝开战了? 合多道:没有!两国不曾开战,国主又送了十来车宝物进贡给大殷皇帝。 含王妃:没用的废物! 合多道:大布已经带着随行的人,还有殷朝皇帝赏赐的五谷种子回去了。但不知为何,却把我们给关了起来。 含王妃道:既然没有开战,你们身为使臣,就还有出去的机会。出去之后,你再想方设法把我弄出去,在这监牢里,不要暴露与我认识,更不能承认你是玉虺的人。 合多连连点头,把自己的里衣撕下来,隔着栏杆递给含王妃,眼泪巴巴:王妃娘娘,苦了您了!您快将伤口包扎起来,大业全靠您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第二天中午,狱卒抬着桶过来送饭,合多昨晚就没吃,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连忙过来接饭。 他隔壁牢房那尖耳猴腮的小子突然跳起来:狱卒大人,牢头,我要戴罪立功!我昨天听到了秘密情报! 牢头把他戳进去:老实点,吃饭! 猴脸小子一指合多:就这个人!这个人半夜不睡觉,起来和那边那个美娘们嘀嘀咕咕,他亲口承认了,他也是一个什么神秘组织的核心人员! 牢头一听,立即去把大理寺少卿请了过来,还没问几句,合多全给招了。 少卿审了半天,失望的发现,什么核心人员,这合多什么也不知道。他往上一报,也懒得管了,干脆把合多和含王妃关在了一起,随他们阴谋诡计去。 自从秦嬷嬷到来之后,珈若便留在家中安心备嫁了。 秦嬷嬷为人温和,极其和善,倒也不拘着珈若非要在家绣花。但她也重规矩,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这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最要紧的是吉利和喜庆,这男女大婚前还是别见了,等成亲时再见,才又新鲜又吉利! -- 第207页 珈若出去几次,秦嬷嬷都跟着,虽见了萧融,但总不好意思当着这位目光炯炯的老嬷嬷说什么话,连拉拉小手都不成。 如此几番,珈若也没什么兴致出去走动了。 这样热的天,谁稀罕和丫头婆子一起出门啊? 于是,半个月过完,珈若给皇后、太子、小公主都做了些东西,还给小公主打了五个缨络,都十分好看。 一转眼,便到了重九日,珈若早早备好了祭礼,带着秦鸾竞秀等人,去西山拜祭父亲叔伯。 她们到时,坟前已经摆放了不少盘菜,有的全是素菜,盘子也不甚美观,也有的摆放的是一整盘猪头肉,可以看出这前来拜祭的人,纷杂繁多。 保家卫国的兵将,不止严氏一族,死去的也不止严氏。留下姓名的,或者那不知葬身何处,连残碑都没有一块的,全都没有白死的,他们的付出会被人们记在心中。 珈若将自己带来的盘菜放好,在坟前倒了酒,默默立了许久。 正要走,就见楚晏摇摇晃晃上来,叫了一声姐姐,扑上来抱住了珈若的腿。 珈若惊喜不已,问:晏儿,你阿娘呢? 楚行光赔笑,道:她说她行事鲁莽,没脸见你四叔,也没脸见严家的先辈,叫我把楚晏带来了。我就有脸见了吗? 珈若盈盈一拜,见了个全礼:楚叔叔侠肝义胆,养育了楚晏,将他教养的这样好,您是严家的恩人。 楚行光连连摆手,急的跟什么似的:不敢当不敢当,怎能让郡主给我见礼? 珈若见了楚晏,郁郁一扫而空,问楚晏近来读的什么书,在家又学了什么,阿娘好吗。 楚晏一一作答,最后倒说了一件让珈若意想不到的事。 楚晏口齿伶俐:我以后想考进鸿蒙馆去读书。 珈若失笑:你怎么知道鸿蒙馆? 楚晏道:阿爹说的。进了鸿蒙馆,就能选拔进学宫,进了学宫,就能进国子监,国子监出来的,以后就能进翰林院!这可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地方。 珈若惊喜不已,难为他才几岁,就能记得这样清楚,而且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倒真像是个念书的好苗子。 珈若道:你的理想若是做个文状元,那你阿娘便能放心了。 楚晏抱着珈若说了许久话,又规规矩矩的迈着小短腿,给她像模像样的告辞: 姐姐,我要去祭拜楚家先祖,为我楚氏祖先拜山,便先告辞了。 珈若心头一动,道:楚叔叔怎么先来了这边? 楚行光低头,不好意思道:原本就该先带晏儿到这边祭拜。 他压低声音,道:郡主,等晏儿大一些,我和他阿娘便打算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了。你看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模样,合该是严家的孩子。 楚晏走后,一行人慢慢下山,方才走到马车旁边,就见到一个黄裳姑娘站在一旁,大声质问车夫,这是谁家马车。 车夫原本停在这等着,也没挡着谁的道,好言好语的答了几句。 黄裳姑娘反倒不依不饶起来:我说是谁,原来是万年郡主。郡主又如何,她见了我也得给我见礼,你这马车放在此处实在碍事的很,快些撵到一边去,别碍着我母妃。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一转眼看见一个容貌过人的姑娘,身后带着好几个气势不凡的侍从(?),正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芫在家中嚣张惯了,乍一看这姑娘眸光冷凉,容色又如此逼人,隐约有一种被比了下去的不服和羞辱之感,当即上前喝问: 你看什么?没见过人发脾气? 珈若唇齿间轻笑一声,可不惯着她:发脾气的人见的多了,可没见过这样无礼的人。姑娘不常照镜子吧?若是带了妆镜,可现在瞧瞧,本来尚且能看的容貌,发起脾气来是如何的 珈若言犹未尽,不说了。 哪知这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被人说多了,当即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略有些高的颧骨:你说什么?你敢说我面目丑陋?你你又有多美? 她瞪了珈若一眼,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挺美的。 楚芫:你长的是美,那,那了不起啊?你这么说我? 珈若: 这时,车夫已经将马车调过头,请郡主上车。 楚芫听见车夫叫她郡主,瞪大眼睛,急急的问:他叫你郡主?你就是万年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更新时间┗|`Oprime;|┛ 嗷~~,我太堕落了,我明天一定要准时!(信我! 不准时,我就是小狗!) 第106章 楚芫才反应过来:你就是万年郡主? 她似乎惊讶极了, 说不出话来了, 眼神十分露骨的上下打量珈若, 像受到了什么惊讶, 一会儿又咋呼起来: 天啦,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我知道了,你就是站在一旁,故意要看我的笑话!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珈若径自上了车, 楚芫不依不饶的追到车窗边,伸手抓住车厢:你说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故意躲在一边,就是想看我出丑 -- 第208页 秦鸾伸手将楚芫拦住, 正色道:姑娘,你若再如此纠缠,才真叫个笑话! 竞秀把她手掰开,更直接:我家郡主与你素不相识,也不是那等闲人, 没空看你的笑话!咱们郡主要笑,那全天下多的是人用尽浑身解数逗我们郡主一笑。再说了, 大阳居里什么没有?耍猴的、逗狗的, 应有尽有,我们郡主非得看你? 楚芫气的直跺脚,指着竞秀:你们欺人太甚!主子目中无人,丫头仗势欺人! 竞秀翻了个白眼:我仗势欺人?姑娘, 我的规矩,连陛下娘娘都夸好! 秦鸾见竞秀都捋袖子了,将人一拉,径直走了。 楚芫好不甘心,站在原地转过脸来,对路过的人又发了一通脾气: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发脾气? 这时山下上来一位素衣妇人,手持白玉佛珠,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搀扶着。 楚芫连忙迎了上去,想要搀扶妇人,却被妇人不着痕迹的让了开来:不用了,芫儿,你也累了,让她们扶我吧。 楚芫道:多谢义母体谅。她咬咬牙,又道,义母方才,可看见一辆蒙了缃色轻纱的马车下去? 那马车里,就是万年郡主严珈若! 妇人微微一顿:你们倒先见过了。既然叫你认了出来,可曾说了什么话? 楚芫脸色一僵:也没说什么。就是她说我丑! 妇人轻笑一声:倒是个能说实话的。 楚芫: 珈若人还没到镇北侯府,竞秀已经打探清楚了。 郡主,我打听过了,这位姑娘是与平王妃同行,今日还未进京城,就先到了西山拜山。 秦鸾脑中飞快的过了一圈:平王妃柳氏,乃英州柳氏,其父当年是柳州太守,先帝为其弟平王定的亲事。柳氏一族世代都在英州定居,并没有住在京城的,今日平王妃上西山,祭拜何人? 珈若: 她身边这两个,没去密探营里,还真是屈才了。 秦鸾轻咳一声:毕竟姑娘要嫁到长宁王府,我闲来无事,随便查了一查。 秦嬷嬷问:那方才这姑娘是何人? 秦鸾道:还不知道呢,平王并无子嗣,若不然也不会过继长宁王了。 竞秀拍案而起:郡主,来者不善啊!这不是还没进王府,就想着给我们郡主找个妹妹吧? 秦嬷嬷慢吞吞道:不会。脸不像。 竞秀: 其实方才这位姑娘,模样虽不十分美丽,但也算开朗可爱,但不知为何,她言行举止总是过于夸张,说话时更是龇牙咧嘴,令人难以直视。秦鸾道,若真是随平王妃进京,倒叫人不解。 毕竟是大家王府教养出来的,即便是竞秀她们几个,在府中虽然随意了些,但出门在外,没人能挑出半点错处来。 这也正是秦鸾担忧之处,见其相随揣测其人,能把身边的孩子教养成如此模样,这平王妃又是怎样的人? 珈若倒不在意,淡淡道:不必如临大敌,平王妃不会长住京中,大婚之后,便会离开了。 当日下午,珈若便听说,平王妃已经进京,住进了长宁王府。 虽是从英州远道而来,但平王妃随行只有三辆马车,两个嬷嬷,两位侍女,都是平王妃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楚芫的侍女。 今日她们遇见的那姑娘,是平王妃的义女,名唤楚芫,今年一十七岁。楚芫是平王妃二姐家的女儿,十年前接了过来,养在平王妃膝下。 竞秀听完,默默的问了一句:平王妃生的如何? 秦鸾道:清秀可亲,十分美丽。 看来这位楚芫姑娘,长的不像自己母亲了。 正说着,管事来回话,长宁王府着人送了东西来。 虽说是拿着王府的牌子,可来的嬷嬷却十分脸生,不是每次过来的管事。 珈若略一想,猜测是平王妃的人,便让秦鸾上前边看看。 片刻,秦鸾捧了礼盒回来,道:是平王妃着人送来的赔礼,说是义女无礼,得罪了郡主,因此特意送了这一盒珠宝过来。这个时辰,长宁王还在宫中,应当还不知道此事。 珈若随意看了一眼,就让秦鸾先收起来,另准备一份丰厚的回礼。 既然平王妃送了礼,我身为晚辈,也不能心安理得受了,鸾儿和秦嬷嬷一起送过去吧。 秦鸾回来后,又说不曾见到平王妃,也没见到平王妃身边的人,反而是楚芫姑娘出面,收了礼物。 珈若问:她说了什么? 只说今后和郡主好好相处,莫因为今日的误会生了嫌隙。只不过,她语气并不算很好,而且,她虽然是平王妃的义女,身边却连一个丫头都没有。 方才说了几句,前院就有人来回话,平王妃义女拿了长宁王的名牌,前来拜访,人已经到前院等着了。 来都来了,那就见呗。 楚芫双手握拳提在前面,在厅里转来转去。奉茶的侍女低头忍笑,被她狠狠的瞪了一眼。 -- 第209页 笑什么?你们郡主呢?怎么还没出来? 侍女努力板着脸,回话道:姑娘,您别急,管家已经去通传了,郡主即刻便来。您先喝茶稍坐。 楚芫烦躁道:我坐不下! 珈若一进内厅,楚芫就冲上来,拉着珈若的衣裳就往外走:你跟我走! 竞秀一拂手,打在她麻筋上,让她松手。 珈若面色淡淡的,上前落座后,端起茶盏示意楚芫坐下:楚姑娘,您有什么急事,也先说清楚可好? 楚芫捂着手肘,也不肯坐下,站到珈若面前:我今日坐不下,也喝不下茶。万年郡主,今日在山上是我对你无礼,你若见怪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求你随我走一趟。 说着,她突然噗通一跪,给珈若磕了三个响头,求你了! 珈若还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让到一边。 竞秀伸出无情铁手,将楚芫一把提了起来:楚姑娘,您有话好好说,这样动不动就跪,我们郡主也听不清原委,自然也帮不上忙。 楚芫站起身,深吸口气:郡主,人生天地间,活的就是个骨气,我本也不是这样软骨头的人 竞秀:我们郡主乃陛下钦赐,正一品爵位,享食邑,有分封。若论理,楚姑娘是该向我们郡主行礼的,跪嘛,也跪得。 楚芫: 我今日来,是为了我义母平王妃。 珈若柔声问:平王妃怎么了? 楚芫道:义母得知义兄成婚,倍感欣慰,这才不顾路途遥远,日夜兼程赶到京中,希望能亲自主持义兄的大喜。可今日在山上,因为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郡主,我义母心中甚是难过,只怕郡主会见怪,因此神色郁郁,午膳也不曾吃几口。方才正在跪经,她人就晕了过去! 珈若听完,勉强捋顺了:也就是说,因为楚姑娘在山上对我大喊大叫,平王妃耿耿于怀,晕过去了。楚姑娘难道是说,你把平王妃气晕了? 楚芫急忙否认:自然不是!义母是担心今日的误会,影响郡主和义兄的感情,这才心中不安。郡主,求您去看看我义母,宽慰宽慰她老人家吧! 她说来说去,便是这几句话,让珈若一定去看平王妃。 珈若问:可曾请了大夫? 楚芫道:那王府的丘大夫老眼昏花,还是个男子,怎能为我义母看诊?郡主,我义母这的的确确就是心病,只要你跟我去见见她,就会好了! 珈若: 楚姑娘,王妃有恙,你不让丘大夫瞧,也该递了名帖去宫中请御医,我既不是大夫,去了又有何用? 楚芫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烦躁:我都说了,义母这是心病!万年郡主,你难道真这么铁石心肠?就连去看一眼,都不愿意吗?还是说,你是因为今日我开罪你的事,怀恨在心?若是这样 珈若一看她脸色不对,以为她又要跪下,正要起身,就见楚芫干脆利落的抽出两只手,啪啪啪,自己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她下手又重又狠,两边脸很快就又红又肿了。 珈若心里千万种思绪翻腾,惊讶、震惊混合在一起,千言万语最后融合成了一句话: 她是不是有病? 楚芫:郡主,你满意了吗? 珈若急忙制止:楚姑娘,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又动脚。 珈若道:王妃既然到了京城,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去拜会。此时已经黄昏,楚姑娘稍坐,随后我与你一同前去。 这个时辰,萧融应当已经出宫了。算算时辰,也快回府了。 这母女两个,实在太 说真的,珈若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人为刀俎的错觉了。 但楚芫这种疯癫中透露出清醒、清新之中又流露出血腥的举动,带给了她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我绞尽脑汁(灵光一闪)为女配取了名字,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沙琪玛、香菜(面无表情jpg 第107章 楚芫听她说, 要稍后再去, 面无表情的告辞出府。 她一走, 珈若几乎是打了个寒颤, 片刻, 她反应过来了,让竞秀赶紧跟出去看看。 这个楚芫姑娘,绝非常人也! 许久, 竞秀一脸一言难尽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长宁王萧融。 竞秀恍恍惚惚:郡主, 我刚跟出去,她人都已经跪在我们家大门外了!不止是跪着,还不断的磕头, 一个接一个,结结实实磕在地上,几个磕下来,额头就破了,血都把头发粘住了。 秋池:她一边磕, 一边说,求郡主饶了母亲。磕一个, 喊一声, 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幸好,没多久,萧融就赶到了镇北侯府, 二话不说先把人打晕,让唐濡给扛了回去。 珈若见萧融来了,先虚伪的问候了一句:王妃不要紧吧? 萧融就实诚多了:对不住,胧胧,让你受委屈了。我在宫中一听说她人已经到了,就立即交接好,赶回来了。 -- 第210页 没想到,就这么两个时辰的功夫,楚芫已经惹出了这么多事来。 珈若还真没放在心上,便是萧融不来,她也能处置了。 她见萧融一身风尘,大约还没吃过,便让人先去炉子上,把煨着的鸡汤取来,里面临时放了一把青菜和鹌鹑蛋,还有豆腐叶。 旁边另放了一个碗,里面放了些炸馓子,吃的时候用汤一泡就成了。 萧融风卷残云,几口吃了,道:我本是中午就接到了消息,万老将军去了北境,陛下又新近回京,许多事都要布置,不然,我必不能让你一人去西山。 珈若弯了眼睛:正事要紧,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的。 萧融:什么? 珈若不经意的:你当然是想无时无刻都和我在一块儿,不然呢? 萧融冷不丁被噎了一口糖,像冰天雪地里巡防时,灌了一大口烈酒,从内到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他面色如常的夹了一块鸡肉,咬在嘴里,才发现 居然是块姜。 萧融面无表情把姜咬碎,吞了。 等萧融吃的差不多了,珈若才问起这位楚芫姑娘的事。 萧融见她很少,不算有过什么交集。 她叫我一声义兄,每年我倒是都托人送些东西。但不算正经认识,今日若不是竞秀说起,我都不大认得出来了。 因为父王和王妃感情并不算亲厚,因此我成年后,也很少回英州。见王妃的次数都很少,更不用说楚芫了。 我父王自十年前开始,便常常独自出门,游历名山大川,最远之地,还去过颌族以北,在当地带回来许多鲜艳的宝石。当时他还带着几名侍卫,每年也会回英州王府几次。但五年前,他偶然一次对我说起,自己要去寻道,翌日便抛下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几名亲随,换了锦衣华服,只穿着一身素服麻衣,手持青竹杖,出门远游去了。 从这之后,这五年间,我只见过他老人家一次。 他每隔半月,会有只言片语送回英州,报个平安。后来,信也不送回英州了,送到北境给我,这半年都送到了京城。我派人去找,却没个消息。 萧融淡淡道:楚芫到王妃身边时,不足七岁,黑瘦且胆怯,侍女和她说话,要给她换衣裳,都把她吓哭了。在王妃身边十年,脾气倒是长了个十足! 萧融正色道:胧胧,你放心,成婚之后,她们二人依旧会回英州。 珈若心道,你想多了。 楚芫今日太吓人了,她没仔细留意,但其人言行虽然不知进退,眼神却坚毅清亮,似乎不像个心思深沉之人。 倘若珈若看的不错,那在楚芫背后推动,却始终不曾露面的梓平王妃,才是真正要留意的。 珈若把这些抛到一边,趁着秦嬷嬷不在,和萧融说了好一会儿话。 秦嬷嬷从长宁王府回来后,什么也不说,默默的站在一旁,开始咳嗽。 珈若问:万将军走了之后,陛下只任命了羽林卫副统领,难道真有意让你接管羽林卫? 秦嬷嬷:咳咳。 珈若只当没听见:若光是羽林卫,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可偏偏你还要过问城外的军营和马场,又太忙了些。 秦嬷嬷:咳咳。 萧融笑道:你我成婚后,起码一月之内,不必我出城,因此暂管羽林卫。若是以后我长留京中,那陛下还有别的安排。 我可是武将,以皇命为尊。 萧融走后,珈若才问:秦嬷嬷,您嗓子不舒服呀? 秦嬷嬷痛心疾首道:郡主,吉利啊,要吉利! 萧融回到王府时,前院已经点上了灯。 唐濡不等他进内院,就赶紧把人拉到一边,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吃! 萧融:这是作何? 唐濡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作何?您赶紧吃吧!这会儿不吃,一会儿怕是抽不出空子来。 萧融在珈若处,吃了个半饱,倒也还能再吃一碗,捏起筷子就吃起面来。 唐濡道:我把楚姑娘送了回来,镇北侯府的嬷嬷也跟着过来,亲自对王妃解释了几句,只说楚姑娘摔了。王妃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可这会儿了,人还没用膳呢,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对月伤怀。那边来了几次人,问您回来了没有,看来,是要见您。 唐濡幸灾乐祸:所以,您快吃吧! 刚吃完,东院的嬷嬷就来了。 萧融拜见过王妃,便坐在一旁,不言不语,颇有些冷淡。 平王妃打量了他好几眼,笑道:这三年不见,你越发沉稳了。若是你父王见了,必定也倍感欣慰。 她轻轻的叹息一声:他虽然总说什么,自己已经斩断尘缘,再不复有俗世之情,可我知道,他斩断的只有我,和你这个孩子,哪里能断的了呢?毕竟,他多喜欢你啊!你虽不是他亲生,可他对你却比亲生的还好。 萧融淡淡道:王妃说的是。 平王妃又道:今日实在不巧,我与万年郡主擦肩而过,却没来得及相见,还有了些误会,只希望郡主不要多心。 -- 第211页 萧融道:她不会。 平王妃低头一笑:你啊,不了解女人,口是心非的很。她口中说不在意,心头却不知想什么呢。 萧融面无表情坐着。他心道,珈若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凶起来比男人厉害多了。 平王妃见他不说话,又道:你如今年纪不小了,总算愿意成亲,你父王也能放心了。只不过,这府中也未免冷清了些,我如今既然来了,那不如就交给我,明日也好操持起来。 萧融道:大小事务已经准备妥当,因是陛下赐婚,明日开始,宫中会派人来操持。皇后娘娘和陛下也会另外派人过来,不必劳烦王妃。 平王妃突然起身,脸色苍白:你父王不在,我只是想为你的婚事尽些力,难不成连这个都不成?若是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日后见了你父王,我又如何对他交代? 说话间,便扶额摇摇欲坠,楚芫头上绑着绷带,从里面冲出来,将平王妃搀扶坐下,连声让她喝水、不要动怒。 义母,您别气,大夫说了,您可千万不能生气,快,快把养神丹拿来! 楚芫看向萧融,愤愤道:王爷少说几句!义母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在这里拿乔什么?你以为义母有多喜欢你?义母看重是我义父,是平王,她对你好,不过是爱屋及乌,捎带脚罢了! 萧融起身,冷眼看着房中这些人吵吵闹闹,寒声道: 王妃若想与我父王日后还好相见,那就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理。今日这几桩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会让我父王知晓,若不然,您这辈子也别想与他再见了。 您身子不好,明日您拜见过皇后娘娘,便好生留在院中休养,等婚事过后,我会派人送您回英州。 楚芫猛地起身,指着萧融的鼻子:你冷血! 萧融轻笑一声:您若不愿意回英州,那我就秉明皇后娘娘,送您到西山庄子里休养。 柳凉月握住楚芫的手,沉沉的叹口气:算了,芫儿,别说了。只怪我夫妻情薄,子女缘浅。 萧融说到做到,当日晚间,就把柳凉月带来的嬷嬷侍女全都遣到西院看管起来,身边只留了一个楚芫,一个年长的侍女。 第二天柳凉月进宫拜见皇后,连楚芫都没能带进去,身后跟着的,全是萧融早就安排好的人。 秦嬷嬷听说之后,颇有些担忧:平王妃毕竟是长辈,长宁王如此行事,只怕被人诟病。 珈若眉眼一弯:她若闲不住,只管传这些闲话,到时候就叫她知道知道,武人是如何解决这些黏糊糊、恶心人的幺蛾子的。 果不出秦嬷嬷所料,没几日京中就传出几句闲话,说什么长宁王萧融忘恩负义,辜负平王妃的养育之恩。 秦嬷嬷在家急的跳脚,这波流言还没压下去呢,另一波又传了出来,比第一波还要严重,传的有鼻子有眼。说长宁王忘恩负义,将平王妃软禁在家。万年郡主仗势欺人,欺辱平王妃的义女,还把她的头都打破了。 秦嬷嬷这回急的,连火泡都出来了。她本想去追查一番,但珈若却叫她不必多问,只管耐着性子,等上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好像说,今天一定会早点更新咳咳,我要再说一次!明天我一定早点更新,不然,我就是猪! (信我!(发出虚弱且无力的吼声 第108章 阿福剥了几颗花生,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 她回京之后, 一直精神不振, 热热闹闹的杂戏也有些索然无味。 珈若笑道:你叫我来大阳居看杂戏, 散散心,怎么自己反倒愁眉苦脸的? 阿福下意识的一摸脸:有吗?哪有?我最近正忙着读书呢,想去鸿蒙馆呆两个月。 竞秀笑着回了一句:乡君, 鸿蒙馆要考试的,合格了才能进, 许多外地来京城赶考的举子,可都很难考进去。 阿福挺直脊梁: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每日都在勤学苦读。进了鸿蒙馆, 我就住进去,免得我阿娘见了我,就开始操心。她要看不见我,心思就放在那些胭脂水粉上了。 胭脂水粉?珈若问,含山公主近来忙什么呢? 阿福道:她大概太闲了, 和人一起开了一家香粉铺子,整日在家里鼓捣什么粉啊香啊, 前几日不知做了什么玫瑰膏, 抹在脸上,起了一片小疙瘩。还好,她折腾这些,不念叨我了。 珈若拂去她额前碎发:去鸿蒙馆也好, 能学不少东西。只不过我见你怎么总有点恹恹的? 阿福心头茫茫的,顿了一下。 哪有?她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最近几日,这些流言可不太像话。 正说着,就听邻座两个书生说起,一个说长宁王实在不孝,再如何也不能不念旧情,将义妹的头给打破了。又说,此事与万年郡主也有极大的干系,这二人如此对待长辈,未免也太跋扈了些。 哇,都跋扈了!阿福道:你听,怎么你反倒无动于衷,也不知道管管? 刚说完,另一个一脸神秘,哎了一声:兄台,你这消息实在太滞后了,虽说我不是乐意在背后嚼舌头的人,但既然说起来,那就有必要为长宁王正名。 -- 第212页 怎么?其中难道另有隐情? 随后,阿福一脸震惊的从这位兄台口中,听到了一个十分玄幻的故事。 首先,平王妃以长辈名义要求长宁王将这个义妹,纳为贵妾。 阿福:啊?真的吗? 珈若:假的。 这书生慷慨激昂道:你说说,这么多年,可曾听说过长宁王是什么好色之徒?自然不是,何况,这位义女虽然不曾入了皇家族谱,但也有兄妹名义,怎能又纳为贵妾呢? 长宁王自然不应,他不肯,平王妃这才病了。 书生点评:一看就是装病,以做要挟。 阿福:装病? 珈若:似乎是真的晕了,但她一日起码也要晕上个七八次。 平王妃病倒后,更绝的是这位义女,居然跑到镇北侯府去磕头,求万年郡主接纳她,和她共侍一夫。 书生瞠目结舌:有点不要脸啊这姑娘。 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么回事,长宁王人品贵重,万年郡主更是敬仰平王,感激平王殿下对长宁王的抚育之恩,因此才隐忍不说。没想到,居然传出这等流言,兄台可千万不能相信,也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阿福:这个故事 竞秀:精彩! 珈若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但眼中光彩照人。 竞秀道:我们郡主早说过,不必担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楚姑娘虽然可怜,自此坏了名声,可也是她们试图毁坏我们郡主的名声在先。 阿福由衷道:你什么也没做,他便把此事圆满解决了。今后,不论平王妃是留在京城,还是回英州去,只要她对你不好,便会有人把此事重提,认为平王妃是因为纳妾之事,故意刁难你。 珈若是不在意平王妃母女,但萧融却不愿意她受一丁点的委屈,也不愿意她名声有丝毫污点。 连秦嬷嬷也感叹道:不论何事,也不论对上的是什么人,王爷始终站在郡主这边。郡主,这才是王爷给您最好的聘礼。 珈若和心不在焉的阿福看过杂戏,回到府中,拿出之前的珠子和秋池穿了一会儿璎珞。 秋池猛然道:我看阿福乡君,心思重重的。 珈若颔首:该不是真的有心上人了? 秋池笑道:郡主别说笑了,乡君整日和您在一块,哪里认识了别的男子?更何况,乡君性情爽朗,若真有了心上人,总该有个话,怎么会闷在心里? 倘若,珈若道,倘若她觉得不会有结果呢? 秋池道:那乡君就会放下了。她可不像会拖泥带水的人。 秦鸾淡淡道:若真有那么喜欢的人,和什么性情怕是无关的。这世间,多的是有情却得不到的人。即便真要当断则断,也要时间。 秦鸾说的不错,过几日再见阿福,她便活泼如初,果真抱书苦读,打算进鸿蒙馆读书了。 又没几日,她兴高采烈来找珈若,说是如愿进了鸿蒙馆,却不是读书,而是去做老师。 竞秀惊恐道:乡君去做先生,教读书写字吗? 阿福挠她一下:当然不是,是教射御入门。都是些毛头小子,年纪不大,山长说了,让我没事去教几日,闲暇的时候也能跟着先生读书作诗。其实,我觉得山长主要是看中了我的身份,给我分的那一班,都是勋贵家送进去的孩子,怕是别的先生压不住,让我去管管的。 别的不说,阿福这混不吝的性子,进去之后,只管你学的好不好,才不会理会你是谁家的世子、公子。 阿福刚走,管事便来回话,有一故人秘密而来。 珈若刚到前厅,就见王沛捂着腹部,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脸色略白,额间不断沁出细汗。 珈若忙命人去请大夫,王沛连声道:无妨,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珈若问:虚渊呢? 王沛略微倾身,缓解腹部不适,道:她人走了。我想向郡主借两个人,悄悄寻找她的去处,等日后她平安落脚之后,再回来便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她全都认得,只怕不肯露面,若是换别人去,又只怕走漏风声。 珈若心道,怎么虚渊还是走了? 竞秀精通武艺,秋池心细,她二人去,虚渊会出面相见。只不过。王大人不去吗? 我自然想去找她。王沛说完这句,沉凝良久,罢了,请两位姑娘随身相护,若是她还回来,那便回来。若是不回,两位姑娘将这些银票换成银两交给她吧。 珈若又问:若是她真不回来,你又如何向宋王府交代? 王沛冷笑一声:若是她真不会来,该是宋王府向我王氏交代,她如今也不仅是宋家之女,也是我王氏宗妇。郡主放心,虚渊固然无情无义,却也是算计好的。前日,宋家的城阳郡君去见了她,二人大吵一架,甚至还大打出手,这之后,她才走了。 王沛站起身来,扶着椅子,慢慢道:你看这个人,看着面热情真,实际最是凉薄,难为她还能算计着,不给我王氏添麻烦。除此之外,她对我从来没有半点真心。 -- 第213页 珈若也不知出了何事,让竞秀、秋池即刻出京,依照王沛所说的线索,在当地寻找宋虚渊的下落。 不日,竞秀传来书信,已经找到涅阳郡主,但郡主还要去找人。为免跟丢了人,她们两个也没有现身,只暗中跟着。 珈若回信,让不要惊动,随后将虚渊的下落告知了在别院养伤的王沛。 珈若问:王大人,虚渊到底在找谁?莫非,是一个小土匪? 王沛苦笑一声:是个小和尚。 珈若拿出一块帕子,将里面半块残玉送到王沛眼前。 这是当日嘉陵剿匪时,那个小土匪临走前留下的。 他说自己不便再带着了,也不忍心丢弃,求我收起来,也别给虚渊瞧见。 珈若看见这半块残玉,猜出这小土匪和虚渊关系匪浅,但回京之后,只字未提。 王沛倾身:多谢郡主周全。若不然,她早也走了。他闭了闭眼,无奈道,万年郡主不知道,这个小和尚,迟早要了她的命去。 珈若问:王大人当真不去追? 追到又如何?绑她回来吗?王沛垂目,我不好做这背信弃义之事。当年我提亲之时,就与她说过,只做这表面夫妻,三年之后,她是走是留,我绝无二话。 我以为这三年够长了,她却说,若早知道我对她有男女之意,哪怕与宋王爷拼的玉碎,也不会嫁给我。 王沛淡淡道:算了,不追了。由她去吧,她若回来,就由她,她始终是我王氏宗妇。若不回来,也由她,反正她想了那小和尚好几年了,去见了也好,遂了她的本心。 珈若:王大人真是咳,慷慨。 王沛: 珈若的马车刚到山脚下,透水一掀车帘:郡主,方才王大人带了十余个人,一骑快马,从我们马车旁过去了。 珈若失笑:我料他也不会这么容易放下。 媳妇都跑了,当然要去追!谁慷慨大方,谁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三点。。。。哎呀~~~~又是当猪做狗的一天 第109章 婚期临近时, 颌族国师镜云也正式入朝, 拜见陛下, 并主动提出, 将与北狄交界的一城作为外使馆, 在此地建立使馆,并且可让大殷在此城驻军,以震慑北狄。 镜云从中取出一物:这是我国国主的亲笔国书, 愿与大殷永世结好,无论何时, 只要大殷皇帝陛下一纸檄文,颌族便愿意借兵一万,供陛下驱使。 颌族与大殷、北狄接壤, 又与北狄两面相接,若是颌族与大殷联手,对北狄便是呈三方包围之势。一旦联盟结成,北狄将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颌族也有顾虑。 倘若大殷真的兴兵灭了北狄,那颌族就等同于是大殷囊中之物了。 但此时大殷如日中天, 若此时不臣服,等大殷灭了北狄, 那下一个要对付的, 还是颌族。 倒不如此刻就主动示好。 镜云再次道:我国国主年方二十,诚心求娶贵国公主,作为王后,愿大殷皇帝陛下成全。 陛下自然应允, 只不过陛下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公主,必然要从宗室之中挑选,便留颌族国师在此游玩,等长宁王和万年郡主大婚之后,再启程回国。 消息传到北狄王庭,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北狄王胡伦更加惶恐了。 大殷强兵兴国,原本北狄就难以招架,如今颌族还来了这一手,真正是把北狄包成了一块饺子馅儿。 独自回国的大布使臣见机会来了,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北狄国主的脸色,谨慎道:殷朝的确是礼仪大国,臣护送公主殿下去时,皇帝皇后都是礼遇有加。迎接使臣的是礼部重臣和大长公主殿下家的孙子,后来,得知大王派去两位公主,又遣来皇后之妹,万年郡主前来迎接。 从某种程度来说,使臣说的也是真话。两位公主的确是珈若接回去的。 北狄国主坐立不安的挠了挠胖胖的手臂:那个殷朝皇帝,真这么好说话? 使臣道:大王,依照臣看,殷朝皇帝并不想打战。可是两位公主和玉虺(hui)勾结,公然行刺殷朝皇帝,倘若皇帝再不出兵,那也说不过去。 北狄王立即领悟:所以,殷朝皇帝要的,只是一个台阶。只要本王和上次一样,俯首认错,给出足够的条件,殷朝皇帝有了一个金灿灿的台阶,对朝野都有交代了,那就不用打仗了! 使臣不再明说,但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北狄王问:那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殷朝皇帝原谅我?这殷朝皇帝日日把那些兵放在朝暮河上,吼声震天,这可如何是好?这也就算了,颌族与我相邻,大殷皇帝把兵驻扎在颌族土地上,一旦打起来,那可就要包抄我们了! 公主已经派过去了,说是和亲,结果却公然刺杀皇帝,还牵扯出她背后的玉虺组织。 这不是找打吗?哪个皇帝能容忍一个国力比自己弱这么多的国家挑衅? 但眼下仗是一定不能打的,这些年,北狄年年岁贡,国库空虚,哪里有军资军饷来打战? 若是一旦打起来,那几个大部族又要趁机兴风作浪。 -- 第214页 使臣谨慎道:不知玉虺到底是怎么联系上两位公主的,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流窜,居然还有这么多钱财,混入殷朝,闯出这么大的祸来。眼下,只要大王证明,自己和玉虺毫无瓜葛,再诚心向殷朝皇帝赔罪,应该可以躲过一劫。 北狄王沉默不语。 玉虺私下制造那么多袭击,哪来的钱? 当然是他给的。 他仇视大殷,一心想和大殷作对。可事到临头,又不敢真的开战。 使臣道:大殷皇帝对臣等还算礼遇有加,一入住使馆,美貌侍女就派来了十几个。因此,臣才敢断定,大殷皇帝和大王一样,也是不愿掀起战火。为表诚意,大王不如亲自出使,和殷朝皇帝建立友好同盟 北狄王惊疑问:本王亲自去殷朝?这成吗? 使臣见北狄王并没有动怒,就知道他已经有几分动心了,痛心疾首道:您知道吗?殷朝皇帝还提出,要册封玛斯雅公主为殷朝乡君,在殷朝好好生活,可惜玛斯雅公主鬼迷心窍,干出刺杀之事。若不然,凭殷朝皇帝的仁德,也不会亏待公主。若大王愿意前往殷朝受封,起码这几年平安无事。几年之后,大王还可以再从长计议。 在大布的百般劝说之下,北狄王胡伦真的上了国书求封,一转眼,人也到了京城。 此时秋风初起,从前几日听说,胡伦两只脚已经踏进了大殷境内,陛下就喜气洋洋,大半夜还起来对月吟诗。 皇后娘娘当笑话讲给珈若听了,说乐得像个孩子一样。 胡伦一进京,那位流落在大殷的二王子之子就到了王庭。 胡伦入住使馆,好几日还没有拜见大殷皇帝。 胡伦与大布一起来的,着他去问了好几次。 大布道:听说,明日便是长宁王与万年郡主大婚,殷朝陛下兴高采烈,明日都罢朝了,因此,善未召见。但大王与殷朝皇帝相见,也是大事,理当由礼部妥当准备开来。 胡伦一想也是,便耐着性子等着。 第二日,整个京城之内,果然热闹非凡。胡伦灵光一闪,认为长宁王和万年郡主都深得帝宠,连各国使臣都去祝贺了,他不如也去祝贺一番,在喜宴上转几圈,在殷朝陛下面前刷个眼缘。 人刚到长宁王府,就见一个笑眉眼、看起来极善谈的官员过来问候:这位大人瞧着眼生,是从何处来祝贺的?也是京官吗? 胡伦矜持的一昂头:某乃胡伦。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看他趾高气扬的,就没什么谈兴了,敷衍的一拱手:原来是胡大人!请,请! 胡伦正要解释,他不姓胡,而姓呼延。但这个官员已经走开和别人攀谈去了。 胡伦憋屈的进了内厅,被胡乱安排在一处坐席之上。过了片刻,他一眼瞥见别国使臣,便默默的凑了过去。 这一日,直到酒宴结束,他也没见到殷朝陛下,白白的送了一箱子宝贝。 新婚这日,珈若起了一个大早,又进宫觐见皇后,等上了花轿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眯了片刻,珈若便被秦嬷嬷叫醒,这才觉得精神了些。 珈若问什么时辰了,秦嬷嬷答了,又哭笑不得:郡主,您别说话了,乖乖坐着。 长宁王府离我家不过四炷□□夫,今日怎么走了这么久? 秦嬷嬷道:这还有嫁妆呢!王爷在前边引路,转到金玉坊,又从昭华坊绕了一大圈,这会儿,才往长宁王府走呢! 珈若: 他做什么绕这么一大圈? 秦嬷嬷嘿了一声:大概是太得意了,想让人瞧瞧他那些聘礼和嫁妆吧!真是,别管什么样的男子,总会有幼稚起来的时候。 透水笑道:倒也真叫王爷得意,好些人在说什么天下第一婚。 珈若靠在花轿里头:不过多了几抬嫁妆和聘礼,就算天下第一了? 透水:那是多了几抬?郡主,多了几百抬!何况,这娶妇的还是王爷呢? 虽然围着城内绕了一圈,但花轿也很快就到了。 轿门打开,珈若慢慢伸出手,刚要牵住红绳,就发觉面前停了一片黑影,紧接着自己腾空而起。 萧融竟然把她抱起来了! 珈若下意识拽着他衣领:你做什么呀?一会儿秦嬷嬷又要念叨不吉利了。 萧融小声道:没有,她老人家笑的可开心了。 一路穿过前院,进了正厅,萧融才轻轻把人放下。 透水在一旁搀扶,小声道:郡主,平王妃不曾出来,高堂上空无一人。 珈若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透水呼吸急促,兴奋的在她耳边吹气:天啦!陛下坐上去了!娘娘也坐上去了,得了!高堂有了,您拜陛下和娘娘便是了! 珈若被萧融牵着跪下,三拜叩首过后,便进了洞房。 珈若娶了喜帕,忙叫人拿扇子来。 透水把冰盆挪到床边,笑道:郡主您快把喜帕盖上吧!一会儿王爷就过来了。 珈若起身,看了一会儿新房布置,这才老老实实坐下,刚将喜帕放回去,萧融便进来了。 -- 第215页 萧融刚靠近,珈若就闻到一股肉香。 喜娘说完喜话,就被萧融请出去了。 珈若隔着盖头小声问:你身上怎么一股肉味?吃什么好吃的了? 萧融把盘子放在盖头下面,让她看了一眼:厅上做的蜂蜜羊肉好吃,给你拿了一些过来。 那你快把喜帕取了珈若猛然反应过来了,不对,你就端着这碟子,走了几个院子过来的?那得多少人瞧见了? 萧融笑道:没几个人,他们又不会问,见了最多恭喜恭喜。 人家不用问也知道了。珈若嘀咕道,快把喜帕摘了吧。 萧融凑近了,小声道:舍不得。你这么坐在这里,叫人看了就欢喜,这是我萧融的新妇。先别摘了,叫我多看几眼。 珈若被他一抱,心也热起来,越跳越快:你别胡说了。 难道不是我的新娘子? 他一身热气,扑在面上,又被他裹着,又闷又热的仿佛泡在温泉里。 珈若推了几下:你快把喜帕摘了摘了更好看! 珈若这么一说,萧融果然笑起来,取了喜帕之后,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珈若擦了擦脸:这会儿亲什么呀?糊你一嘴粉。 也是。萧融道,那你洗干净了,我一会儿回来亲。 珈若说他不要脸。 萧融又嘱咐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我去应酬应酬,很快回来。 萧融坚定道:一定很快!你别急 珈若: 我不急!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你们康康这说的是人话吗?谁急了? 第110章 喜帕拿下来后, 珈若就先洗了脸, 原本只打算稍微梳洗一下, 但院中已经有人送了水来, 浴桶也备好了。 原来是萧融出去前, 就吩咐过了。 珈若自然高兴,虽然已经秋凉,但还是出了些汗, 沐浴过后,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人也精神多了。 刚换好衣裳,透水就端了吃的进来,方才的羊肉也热过了。 郡主, 您先吃几口,还有,东院好像有些动静。 珈若捏了一个做成花形的薄叶馒头,往里面夹了点片好的烤羊肉,就往门外走:去东院看看。 秦鸾劝道:您才刚进门, 难不成就要去管这些糟心事?倒不如先当做不知道、 珈若冷笑一声:我若不管,传到前院, 这长宁王府又算什么?今日是我大喜, 谁敢坏我的好事,我让她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一路捏着个花馍,一路走一路吃,穿过中间的园子, 到了东院。管事站在院门口急的抓耳挠腮,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他一见万年郡主来了,顿时觉得更惶恐了。 王妃,您怎么来了?王爷可是交代过,万万不能惊动您。 珈若下巴一抬:出了什么事了? 管事一五一十,照实道:原先这老王妃总是犯晕症,又不愿意让丘大夫看诊,因此,王爷去宫中请了一位御用的女医。因此,这东院里本来就只住着老王妃和楚芫姑娘,再有别的,都是王爷派来的可靠之人。除了这位女医。 管事四下留意,轻声道:今日本该是万无一失,老王妃派人看守着,那楚芫姑娘也被两个婆子看管着,没想到,她打伤了女医,挟持人家,说什么都要现在见王爷。 珈若问:人呢?女医的伤势可要紧? 管事犹豫道:腹部中刀,血流了不少,实在不好说。人命关天,我原也要去请王爷过来。 珈若道:不必了。 珈若一掀衣裳,一脚踹开了正门。 楚芫满脸是泪,跪在地上,双手捂着女医的肚子,手中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被血染红了。 珈若脸色一沉:去请丘大夫进来。 楚芫尖叫一声:你别过来! 她声音都在颤抖:我要见长宁王!我现在就要见他,让他来见我! 珈若蹲下身,她就猛地拿出一支沾血的金簪,对准了珈若。 你再不放手,她就死了。你以为这个伤口不大,就不要紧了吗?她流了很多血,而且这个部位,对女子来说,是非常要紧的,若是伤到子宫 你别胡说!我只是轻轻的碰了她一下 珈若厉声道:还不放人! 这时候,女医也晕死过去,一头栽在了楚芫头上。 楚芫被她一吓,手中金簪松了手,瘫坐在地上,脸都吓白了。 丘大夫摇晃着,一身酒气进来,把女医抱了出去,边走边摇头:作孽啊! 透水跟在珈若身后,端来一个墩子,让她坐着,自己立在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凉风。 珈若声音凉凉的:明日,京城这些谈资中,便会又多了一件,平王妃义女自甘下贱,要死要活,要做义兄长宁王的妾室。长宁王坚持不肯,此女楚氏在新婚之夜,自戕伤人,害人害己。 -- 第216页 楚芫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抱头尖叫:你胡说!我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义母!你这样污蔑我,你良心能安吗? 那你呢?女医对你们母女无微不至,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不顾她的死活,你有良心吗? 楚芫摇摇头:可我没想过要害她,我只是一时失手。不,你不能这样做,我的名声已经全毁了。 珈若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英州,将你在京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传扬出去。 不!楚芫瞪着她,明明想凶恶一些,眼泪却先流出来了。你不能这样坏我的名声 名声?珈若冷笑,你可知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却偏偏选在今日闹事,这不是故意与我作对? 坏人喜事,等同谋财害命。难道,只需你作尽幺蛾子,就不许我反击?你难道以为,我是什么心软无能之辈吗? 珈若说笑一般,轻轻拍了拍楚芫的肩膀。 楚芫几乎是一抖,眼泪鼻涕的看着珈若:你不能这样,我没有想害人我只是想见长宁王,不,不是我,是义母想见他你不能这样害我,你是想害死我 珈若让人先把她们二人分开,给楚芫在西院另安排了一间院子,这几日,就先不要让她们见面了。 今日她大喜的日子,她凭什么得处置这两名妇人啊? 老王妃不是要见萧融吗? 她见不着! 丘大夫也差人过来,说女医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幸而没有伤到脏腑,只是失血不少,怕是还要养上一段时间。 管事长长的松了口气,又愁眉苦脸道:王爷下了铁令,今日王妃进门,以后便事事以王妃为尊。没想到,今日夜里,就要劳烦王妃出手,只怕王爷是饶不了我了。 珈若笑道:无事,管事也去喝点小酒吧。今日这东院当值的人,各赏一颗银裸子,当月月钱翻倍。至于旁的,就让你们王爷做主赏吧。 管事奉承道:多谢王妃,旁的王爷早就赏过了。早些天,王爷便乐的语无伦次,布置新房那几日,最多的一天赏了三回呢! 珈若回到新房,刚坐下不久,前边就派人送来一道松茸鸡汤, 送汤来的侍女忍笑道:王爷特意吩咐人送来的,早先就叫人炖着了,您瞧瞧。 汤色金黄,里面还放了玉米、枸杞和松茸,珈若问:前院酒喝的如何了?王爷可醉了? 侍女一脸笑,使劲忍着,嘴都咧了:王爷倒还没醉,不过,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儿,问您 珈若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问我什么? 问您羊肉吃了吗?可还合口味?又问,鸡汤给您送来了没。我这不急急的给您拿来了。后头,又问问您还喜欢这拔步床吗?王爷说,是千挑万选,才挑中了这张。 侍女回话说,总不好直接去问,这如何知道王妃是否满意? 萧融慢悠悠道:你只管看看王妃坐在床侧,是笑呢,还是没笑。 珈若一言难尽:这还叫没醉吗? 都已经醉糊涂了呀! 问什么床啊! 侍女肩膀不住哆嗦,用力掐了一下指尖,才回话:王爷还清醒着呢,谁人敬酒,也能说出名字来,寒暄一二,不算醉了。 珈若无言良久,让她再送一碗汤去前院,给萧融解解酒。 后来许久之后,珈若才听说,萧融起身,用接圣旨一样的严谨姿态,双手接过汤,还端起来,对众人道: 看,我夫人怕我饮酒头痛,让人送来的汤。 我夫人温柔美丽,我实在想念她。 我夫人实在太好了! 萧融回新房时,珈若靠在拔步床边的软凳上,迷迷糊糊的,又有些困意了。 萧融喝多了酒,明显已经多了,但他醉酒不像别人胡言乱语,看起来还十分清醒,让秦鸾几个先下去了,不要吵醒珈若。 他一进门,珈若就醒了,萧融伸手扶了她一把,珈若坐正了,含混道:一身酒味。 说到这个,珈若就想起来了,正色看向他眼睛:你到底醉了没有? 萧融一嗤:今日是什么日子?我怎么可能喝醉? 珈若还真看不出来,人家喝醉都是昏茫茫的,他喝了酒,眼睛越清明,喝的越多,眼睛越亮,既不闹事,也不耍酒疯 就是喜欢说话。 夫人今日好香!是用什么香胰子洗的? 不!我夫人本来就香! 珈若无奈的很,他又自言自语:那我也去洗洗,我夫人不喜欢酒气。 萧融去了内室,只听水声哗哗的,他似乎还在自言自语,隔着水声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得每句话都离不开夫人、夫人的。 出来时,一句话听的格外清楚:这下没有酒臭气了,夫人就愿意亲我了。 珈若: 谁愿意亲他! -- 第217页 他必然是已经醉糊涂了! 萧融也没穿外裳,只着一件里衣,衣带也没仔细系好。 他真醉了,看起来没什么,这些精细的事儿就做不好了。比如,鞋子也穿倒了。 萧融猛地一低头,凑近珈若问:夫人的脸为何红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吹蜡烛,只留了放置在喜案上的两根白首红烛。 屋子里的光一下子就昏暗下来,四处都是红绸头出来的昏而又沉的红光。 萧融自问自答:夫人自然是害羞了。 其实,想到接下来的事,我也有些害羞。 他凑过来坐下,将珈若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突然从床褥子下面,抽出来一本书,低声哄骗着: 胧胧害羞的样子真好看。我们一起看看这个,保管叫你更害羞。 红烛光暗,珈若稀里糊涂被他哄着看了好几眼,突然听见灯花啪的一声,萧融轻笑,把书反扣在床上,随后,像扣这本书一样,把珈若扣住了,实实的贴在她唇上。 珈若被他圈住,不由自主的扬起头来任他亲昵,两个人紧密贴近。 萧融贪心的亲了好一会儿,把她柔软的腰肢往上一托,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胳膊,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哑声道: 别害羞,也别怕我,再离我近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虽然醉了,但是天赋异禀,醉后骚话满点,更讨人喜欢了呢!(并没有! ps,久违的九点更新!你们勤劳的码字狗又回来辣! 第111章 早上, 珈若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 隔着帘幕隐约看见窗外的微光, 天色已经放亮了。 她刚动了一下, 萧融便收紧了双臂, 把人搂的更紧:你昨晚累了,再睡一会儿,还早。 珈若浑身都是酥软的, 被萧融裹在怀里,像陷在一团棉花里, 懒懒散散的,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微弱的挣扎了一下, 就继续睡了。 秦嬷嬷早早候在外面,又不敢进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透水拉秦嬷嬷走:您急什么呢?这府里都是王爷说了算,一会儿郡主起身,就会叫人了。 秦嬷嬷小声道:今日总不能不去东院拜见, 这新嫁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话? 透水道:这府里王爷做主, 王爷说像话, 那就像话。再者,东院那位怎么了?虽说占了名分,但王爷不提此事,您也别上赶着去提醒。 珈若耳边听得外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只迷糊了片刻,就熟睡过去。这回笼一觉,黑沉香甜,等再情形过来,身上出了点薄汗,再看外头的天色,已经不知道多光亮了。 萧融不在一旁,见她醒了,慢慢把帘子挂起来。 珈若蜷在床上,还有些软绵绵的,身上也酸的厉害。 这种累,不同于以往练剑练枪的辛苦,只觉得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似的。 肚子里还空空的,饿的难受。 萧融把她拉起来,靠在自己胳膊上,端了杯盏来漱口。 我让人卧了两个荷包蛋,先吃一口,沐浴过后,我们去大阳居吃点好吃的。 珈若又饿,端过来一看,碗里是红枣莲子茶,还放了煮的糯糯的花生米,上面卧着两个蛋,红糖水又清又甜。 珈若几口吃了,才觉得回过劲来了,萧融把人抱进内室,搁在木桶沿上,用手指试了试水温,觉得正好,才把珈若放了进去。 珈若脸都红了:你先松开,我自己能脱。 萧融又笑:对不住,昨晚喝了酒,没轻没重的,弄久了些。我看看伤到没有 你别弄,先出去珈若细声细气的,声音都变了,用力推着他的手,一会儿萧融身上都是她湿漉漉的手印。 萧融手放在水里,捏着她的腰肢,小声哄着:我不闹,就看一眼 珈若恼了,突然伸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萧融手松开,整个人顺势滑进了浴桶里,落下时他就势撑住,另一只手随意一捞,就把珈若按住了。 松开喂不要脸 秦嬷嬷几人本来就在最外头等着,听着水声,忙把几个丫头撵了出去,把门关上退到了院子外边。 秦鸾面红耳赤,小声道:嬷嬷,这都中午了,郡主还没吃饭呢。 秦嬷嬷:不会太久吧? 倒真没有太久,萧融便出来,问有什么吃的。 秦嬷嬷道:厨下原就备好了,什么都有,不过过了时辰,还要再热一热。 萧融神清气爽,又换了一身衣裳,自己领先往西院的膳房去,片刻,端了一碗煨的软烂的老鸭笋干汤出来,另一只手还掐着一碟红汤小馒头。 秦嬷嬷忙道:让婢子们来吧,王爷千金贵体,怎么能进膳房呢? 萧融微微让开:无妨,我先趁热的拿过去,另挑了几样她爱吃的,嬷嬷让人弄热了再送进去。 秦嬷嬷忍不住道:都这个时辰了,郡主一定早就饿了。王爷也该收着些。 萧融立即认错:嬷嬷说的是! -- 第218页 结果吃过饭,郡主也没出来,原先交代备了马车,去大阳居用膳,再听听小曲儿,也没去成。晚上倒是还送了好几次水,第二日半下午,郡主才换了衣裳到前院坐了一会儿,急匆匆的见了一次王府的管事们。 府中原先有两位管事,一位姓唐,是唐濡的堂叔,多半是管外院的事。原先萧融常使人去镇北侯府送礼,去的便是这位,因此珈若也早熟络了。 管内院的姓佟,原先主持内院事务,如今府中有了女主子,佟管事便不方便在内院走动,因此也在前院,负责王府这些铺面和庄子。 如今的内管事是陈嬷嬷和李嬷嬷,都是宫中出来的,都会算账,也会看账簿。原先王府里除了两个厨娘,没有侍女,现如今提上来的侍女都是陈、李两位嬷嬷负责的。 珈若一一见了,各赏了喜银,也不必多说什么,便请散了。 萧融既然娶她回来,没道理这院子里的事儿还没理干净,再说了,这王府拢共也没几个人呢。 秦鸾也比较高兴:王府里,大概就是这么些人,郡主以后也省心。虽说这些年没有当家主母,王爷也常年不在京中,但佟、唐二位管事把王府守的极好。至于新来的两位嬷嬷,是王爷亲自挑选了,也不必提。倒是如今王府还要修缮。 原先萧融不住府里,长年在北境,王府便只开了东西两院,其他院子年年洒扫,只是无人住着。 成婚前,平王妃进京,萧融将东院腾出来,尊请平王妃住着。因此,他们拿西院做了新房。 原先王爷便将后边的园子重新修缮,只不过实在赶不及了,因此做了一圈雕花围廊,中间做了一道小门,先隔了开来。不久便能去后园住了。 珈若软软的打了个呵欠。 秦鸾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珈若含混不清的:我打个呵欠,鸾儿你脸红什么? 秦鸾嗔道:郡主也不想想,这半下午的,您是为什么犯困,就 珈若拿帕子扇了扇风,脸也慢慢的红了。 这日,竞秀和绿池都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王沛找到了虚渊,只不过二人还未回京。 王大人伤口裂了些,因此先留几日。 珈若问到底怎么回事。 竞秀为难道:郡主若要问,外人偏也说不好,倒不如等涅阳郡主回来,您亲自问她吧。 珈若问:那个小土匪呢? 竞秀道:走了。他独自一人走了,所以涅阳郡主是一定会回来的。那日,宋郡主就是发现当地县令贴了图文通缉他,这才发现这小土匪的踪迹。 秋池连连点头,脑袋都恨不得扎进面碗里去:宋郡主原先就是为去找他,如今他是走了,宋郡主已是无处可去,自然要回京城了。 隔日,便是三朝回门,还要进宫谢恩。珈若和萧融先进宫,见过皇后、陛下,萧融见过皇后便去书房了。 皇后让人把小公主先抱出去玩,拉着珈若的手问:他对你好不好?我怎么听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也不曾去东院拜见? 珈若被这么一问,面红耳赤,挑最容易那个答了:她如今名声早坏了,也不想想,萧融和我是什么名声,她那些手段,能有什么用处?再说,萧融也不提,不让我去东院,我何必去自讨没趣? 这世间的确不是什么人都喜欢我,可这不喜欢也分好几种。有些是起初印象不好,心怀偏见,我对人家好,人家也知道感恩。可有的人,自认为有几分小聪明,便想仗着这些心机之术,拿捏别人,这种人,我何必理会她? 皇后一听便放心了:瞧瞧,这有人撑腰的,就是不一样。你能如此理直气壮,仰仗什么?自然是萧融对你好,事无缘由,全部站在你这边。若不然,你还这么横吗? 严皇后怅然道:我的小妹妹自此便有人疼了。 珈若轻轻靠在皇后肩头:从前也有姐姐疼我啊!我只要有姐姐,一辈子不嫁人也行。 那怎么一样?皇后轻笑,别卖娇了,原先也不知道是谁,急匆匆的把婚事定了。只不过,他当真不在意?我听秦嬷嬷说了,一夜里要了几次水,大半夜的他还起来给你做吃的,怎么能这么野呢? 珈若小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抓着她衣裳不说话了。 皇后惊愕片刻,冷笑道:这姓温的有眼无珠,倒还算做了一桩好事。 严知情又再三叮嘱:不过,你也不能太依着他,不能太顺他的心意 珈若脸已经红透了:长姐,我们就非得说这个吗? 我不叮嘱你,谁来叮嘱你?严知情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臭丫头! 等萧融和陛下一齐过来,一家人聚在一处,用过膳,珈若和萧融便出宫回了镇北侯府。 大管家早就准备妥当了,院子里洒扫的一尘不染,见了萧融就急忙上来拜见。 姑爷来了!早就等着了呢! 珈若一进院子,便有个小人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见礼。 楚晏见过郡主姐姐,见过王爷姐夫。 -- 第219页 珈若欣喜非常,抱他起来,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楚晏不能久留,恋恋不舍的去学堂了,临走前,拉着萧融的衣裳,故作老成: 王爷姐夫,郡主姐姐好看吧?那你一定要对郡主姐姐很好很好啊! 萧融牵着他的手,送到正门口,笑道:我不敢,你该去好好嘱咐你姐姐,叫她对我好一些。她可太凶了! 楚晏被说晕了:王爷不是大殷最厉害的将帅吗?难道还凶不过姐姐? 萧融大笑:不论凶不凶得过,要看我敢不敢?小英雄你看我有这个狗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 第112章 珈若送走楚晏, 便有些昏昏欲睡。 因今日要早起, 萧融也没怎么折腾, 但大概是前两日的遗留问题, 还是有些困倦。 萧融便让她睡一会儿, 他正好去办点事,回头来接她。 镇北侯府没旁的人了,珈若的院子还和几日前一模一样。明明没有离开多久, 却偏偏有了隔离之感。 秦鸾感慨的陪珈若坐在廊檐下,笑道:王爷对您百依百顺, 皇后娘娘也该放心了。 侯爷和夫人,还有大爷三爷、四爷,还有公子们, 也能放心了。 珈若:嗯。 风过廊檐,风铃悦耳,疏斜的树影斑斓。 珈若道:我院子前这棵梧桐树,是十六年前栽种的。 十六年前,她三四岁吧?年幼的事实在久远了, 六岁前的就依稀记得,自己和父亲在这里栽了一棵梧桐树。 梧桐树下出凤凰, 我们家里头的一定是金凤凰。 那时大概是她第一次回京城, 大伯娘没有女儿,宝贝的不行,早早的就将最好最大的院子给她布置好了。她当时是不记得,但还知道, 她回来过一次,这院子就这么留了下来,后来,每每大伯娘见了好东西,都往这院子里送一份。 十六岁前,她在京中呆的最短,院子里却是最富丽的。 大伯娘说过,等日后一家团聚,小胧儿回了京城,要做这京城里最得意的小姑娘。想要什么,一定就有,要小胧儿好好留住着,从大伯娘眼前出嫁,做最舒心的姑娘,嫁最。 秦鸾道:郡主,去睡会儿吧。 珈若:嗯。 珈若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的刚眯了一会儿,就听秦鸾小声唤她:郡主,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王爷已经在前院等着了呢。 珈若应了一声,正要起身,萧融已经跟进来了。 秦鸾忙拿帘子遮了一下,笑道:郡主正要起呢! 萧融弯腰瞧了一眼,笑道:还迷糊呢,那再睡会儿吧,若不然,今日就不回去了。 珈若道:哪有回门当日,住在娘家的? 萧融让她睡下:横竖不过隔了两条街,睡吧,明日一早再回去。 珈若听他不在意,便又睡了。 秦鸾跟出来道:也不知道王爷和郡主要留下,府里也没备什么 萧融道:不必麻烦了,等珈若醒了,去大阳居看夜灯游湖,在那里吃一点便可。让他们预备府上吃的,便能歇息了。 秦鸾见萧融想的周全,一一应下,又说郡主小院中有小厨房,夜间也有人,若是夜里起来,吩咐一声就行。 王爷若是带郡主出去,倒也正好能散散心。 萧融顿了顿,转动指间的玉扳指,却没说什么。只不过留了片刻,又匆匆出去了。 珈若这一觉睡醒,窗外已经红了一片,窗棂的投影落在屋内,投影之中是绮丽如锦缎一般的云霞光辉。 她出了房门,便见落日散开了去,周围簇拥着赤金橙蓝。 萧融坐在廊檐下,摇椅纹丝不动,明明是坐在摇椅上,偏偏端的极正,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来。 醒了? 珈若便道,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反正不过隔了两条街。 萧融将书一合:不回去了。若是今后别人问去,就说我入赘镇北侯府了便是。 萧融推她进去,在铜镜面前,给她挽了两个鬟髻,耳边松松的簪了一簇碧玉绿梅。 他梳好了,便得意的坐在一旁,看她换衣裳,满脸都写着求夸。 珈若还真是惊讶:你怎么还会挽发髻? 虽说这双环髻算是最简单的了,但挽的服帖也不容易。 萧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解衣裳,珈若被看的不耐,拿到屏风后头去了。 他慢慢道:从我回京之后,第一次在城外林中见你,便在想,这小姑娘真是好看,我必定要护着她,叫她这一辈子都顺顺当当。 起初,他真没有多想。 他可是个正派的人。 可后来,他在宫中见了她,见她垫着脚站在宫墙边打枣子,不由自主的追出宫去,他在见她,便有些心猿意马,时不时的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双眸、樱唇,还有乌云锦缎一样的秀发。 后头我便想差了,念头不纯,时常会想,这把头发握在手中,如何顺滑。因此我特意去练了练手,如何? 当然,他还想别的了,就不说了。 -- 第220页 珈若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关注点默默的偏了: 你拿谁练手了? 萧融轻咳一声:不重要,反正是颗人头 珈若谴责的目光: 萧融:咳,唐濡,他自愿的。而且,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给他梳头都没说什么,他委屈什么? 珈若对唐濡由衷的报以同情。 暑夏之时,天黑的晚,到亥时初(晚九点)还有许多人在外面行走,因此入秋之前,京中的宵禁是亥时半(十点)。 时辰尚早,二人在大阳居吃了羊肉锅,又捧着茉莉花茶漱口、去味,等从食肆吃完下楼,天已经黑了。 珈若跟着萧融走,还没到河边,便见许多人捧着河灯,小阳河上已经是一片光光点点。 珈若疑惑道:今日不逢五也不逢十,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放灯? 还没说完,手中就被萧融塞了两个:大约是大阳居又有什么噱头,引人来放河灯,你瞧,来了大阳居的,总没有空手回去的。 珈若一看,果然如此。 行人来去间,或拿着河灯,或已经放过了灯,闲逛过后,准备归家。年幼的孩子被阿爹顶在脖子上,手中提着一包大阳居特制的糖炒栗子,比集市上要贵两个铜钱。 天真的小姑娘们禁不住诱惑,买了花样独特的帕子和水粉盒,三五成群满载而归。 就连就为俭省的妇人们,也花一两个铜钱,买了一纸包的糖果,时不时的含上一颗。 再有唱傀儡戏的,早早架好了台子,唱完一段精彩的,就把铜锣翻过来,请看戏的人打赏几个。 萧融道:今日的名头大概是秋喜,也是,因为再过几日,田间就要丰收了,因此有许多人都趁着机会出来。等稻谷熟了,就要开始农忙了。 珈若捏着河灯,没写什么,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就放了出去。 萧融陪着她蹲在河边,看河道上明灭的灯火。 身旁的姑娘放了灯,念念有词:求阿娘保佑我,明日虎子哥一定要请媒婆过来。 末了,她又道:阿娘阿娘,求你托梦给我,虎子哥值得女儿依靠终身吗? 这姑娘碎碎念念:算了,你生下我就没了,托梦来,我也认不得你。你也别挂念我了,快去投胎吧,投一户富贵的好人家。 姑娘擦干眼泪走后,又来了旁的人,河灯中间还放了一个染的通红的鸡蛋,摇摇欲坠: 给丈人爹报喜信,丫丫生了儿了,六斤多重,胖乎乎的,老好了。您听了信儿,也能瞑目了。 人间这承载了人世悲欢的灯河,多像天上无悲无喜的银河。 萧融把河灯放了,在珈若耳边道:也叫我丈人爹知道,他的宝贝,以后该我来照顾了。 珈若偏过脸来,脸埋在萧融衣襟处,使劲的蹭了蹭。 萧融把她头按住,将人抱在怀里。 片刻,珈若才起身,拉着他的手穿过人流,默默的往回走。 回去吧。珈若说话间,还有点哭腔。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那北狄王胡伦呢?不是说早就进京了吗? 今日她哭过了,一提起北狄便有些手痒。 萧融一哂:大布劝说了几句,他就真巴巴的进京了。陛下原先在国书上许了他北狄真王的封号,还享分封食邑。不过,前几日他进京,陛下以我们二人的婚事为由推掉了。前日,陛下倒是要召见他,不过 那位大布使臣可真是能人,带他去吃了蟹酿橙,这位北狄王贪嘴,吃了好几十个,隔日上吐下泻,差点没瘫在恭房里。今日还没好呢,药也灌了,不过没什么成效。 说到这里,萧融露出一丝兴味的笑。 珈若嘟哝:便宜他了! 萧融转动扳指:不算便宜,好戏总要慢慢上场,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珈若听说胡伦这样惨,也有一丝快意,原先计划着的也暂时搁到一边。 这晚萧融没闹她,二人相拥而眠。 晚上珈若似乎说了几句梦话,萧融沉睡中立刻醒了,再要细听,却又听不真切,只听她恍恍惚惚的喊了一声爹。 这一声把萧融疼的要命。 等第二日用了午膳,却也没回长宁王府,而是直接上了西山。 萧融在西山的庄子里,有几处泉眼,便是从前他说过的,拓开来的温泉房。 温泉房宽阔,足足有一个正厅那么大,其中有两处小池子,还有一处大池子。泉水旁放着竹榻,若是沾上水汽,用帕子擦一擦就干了。 竹榻一旁,架着秋千椅,再一旁摆放的是十余个荷花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九月底了,还有各色的荷花开着,荷花香气清幽,莲叶亭亭玉立,乍一眼望去,竹榻像隐没在荷池中一般。再加上温泉池水冒上来的雾气,仿佛仙境一般。 珈若笑他大张旗鼓,布置的如此精心,泡一泡也要出去了。 等半个时辰之后,她被萧融掐在秋千上时,听他在耳边说什么如此这般摇来晃去,像不像在荷塘的小船之上时,珈若气的狠狠咬了他一口。 -- 第221页 第113章 翌日一早, 珈若还迷糊着, 就发觉身旁一轻。 萧融神清气爽的起身, 见她醒了, 小声道:天色还早, 你再睡,这庄子里安顿的都是从前的老兵,我去瞧瞧。 珈若含混道:那我也去。 说完这句话, 萧融等了片刻,却没动静了。 她又睡着了。 萧融失笑, 出了房门让秦鸾听着点动静,不要吵着她,让珈若好睡。 秦鸾连忙低首应了。 秦鸾也没走远, 就在外间绣着一个荷包,静静守着。没过半个时辰,长宁王又使人来递口信,问王妃醒了没有,若是没醒, 也该吃口东西,免得睡到太晚, 胃里不适。 秦鸾也正想起这茬子, 去厨里一问,炖着山药莲藕排骨汤,便盛了一碗过来。 珈若迷迷糊糊的吃了大半碗,歪下来又躺了一会儿, 睡意渐渐消去,问萧融做什么去了。 秦鸾道:据说这庄子里管事的都是些无处可去的老兵,王爷去瞧瞧了。 珈若倒是听他提过,提过这庄子里的老江,会做不少菜。 珈若:那我们也去瞧瞧。 萧融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便在场上练箭。 庄头连声喝好:王爷箭法真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老江一瘸一拐的端着果盘上来,小声嘀咕:都快摆午膳了,王妃还没起身呢!早上派侍女过去拿了一碗汤,就那么几口,也没吃完就端出来了,小猫小狗都比她吃的多。他忍不住了,王爷一向不喜这些矫揉做作的女子,怎么就看中了这位? 他心里其实嘀咕着,该不是陛下皇后硬要指婚,才让他们王爷娶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仙女吧? 他们王爷也太惨了! 庄头急忙让他住嘴:别说了!王爷说的不够清楚吗?以后不论是别院还是王府,都以王妃为尊,你还想不想在这儿呆了? 那是,陛下赐婚,迎娶的又是皇后亲妹,王爷敢不做足了面子吗? 老江到底不敢说出口,从鼻子里哼的一声:算了,眼不见为净,我去园子里摘橘子了。 老江刚转身要走,就见几个锦衣丽服的姑娘簇拥着小王妃过来了。 老江一打眼,也不敢细看,连忙低下头,只觉眼前一片云霞焕光溢彩,什么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实在是好看。 因为在山中,珈若便随意穿了一身窄袖衣裳,这会儿特意来找萧融用午膳。 珈若对两位管事点头示意,从托盘里拿了一个橘子,从一排靶子中间穿过。 萧融没停手,一箭一箭射在草靶之上,箭矢之中,珈若信步而过,把橘子放在了草人头顶上:你再试试! 庄头方才不说,心里也犯嘀咕呢,眼下一看,用手肘撞了一下老江:你瞧瞧!这位王妃的胆色,像是普通人吗? 老谭不服气:那是王爷箭法好,肯定射不到人。 庄头:那你敢吗?一般的小姑娘,能这么面不改色的穿过去吗? 话音刚落,就见萧融一箭射掉了橘子上的叶子,笑吟吟的过去把橘子拿起来:如何? 珈若一看,橘子完好无损,只碰落了上面的蒂。 珈若剥开橘子,尝了一口,觉得甜,掰了一半给萧融:这庄子可真好,橘子也格外的甜。 萧融应了,从木架上取了一把轻弩给她:试试? 珈若口中说饿了,想吃饭,手却一下不犹豫的接了过来,眯着眼瞄准远处的草靶。 这草靶都被你射成刺猬了,我也看不见红心。说着,弩箭嗖的一声,义无反顾的钉在了正中间。 随后十余箭,每一箭都正中红心。 珈若握着轻弩掂了掂,还有些不满意:可惜是轻弩,若是重弩,使的好能把草靶能打散了。那才叫爽快。 老江张大了嘴,望着还在震动的草靶,说不出话来。 还说看不见红心,都射的这么准? 看王妃的模样,对自己的战绩还不满意? 庄头手都拍红了,真心钦佩:王妃,这轻弩力道虽然不如重弩,可为了轻便,准头也不如重弩好找。您这全部都射准了,可真是不简单!王妃您可真是真是神勇无敌! 庄头竖了个大拇指,又将另一个也竖了起来:王妃真是威武! 老江眼神狂热,从后边挤上来,把庄头给扒拉开:王妃!我是这庄子的厨子老江,今儿个您想吃什么? 珈若朝着萧融一笑:问你们王爷吧,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萧融:那就做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香饼、凤尾虾、蜜酱猪头肉,倒也省事,点心就做薄皮鲜虾饺、糯米鸡、粉果、荔脯秋芋角这几样吧! 老江心说,这王爷从前不爱吃清淡的江南菜,也不会说这一大串菜名,每次问,都说随便,今日这样讲究,想必这一定是王妃要吃的了。 这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 老江答应一声:得嘞!喜滋滋的下去准备了。 庄头心头呵呵一声,也跟着下去了。 -- 第222页 庄头:老江,这回你可要大显身手了,乐意了? 老江心服口服,乐得合不拢嘴:乐意乐意!我一会儿就收拾包袱,跟王爷上王府做菜去!咱们这位王妃娘娘可真是不得了,生的像天上的仙女,娇娇弱弱的,一出手却又准又狠,这才叫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我们王爷真是有福气! 庄头: 呵呵,变脸真快! 厨下本来就预备着,老江下场后,动作极快,很快菜就一道一道的上了。 珈若尝了几道,果然如萧融所说,色香味正,远远不是京城中冠名江南菜系的几家食肆能比的。 珈若笑道:江师傅的手艺果然是一绝!便是这一手水晶肴蹄拿出去,也够做一家大酒楼的招牌绝活了。 老江被夸的直挠头:王妃您再尝尝这道鸳鸯素羹,我原先听说老王妃上京了,特意出了这道新菜式。老王妃信佛茹素,这道菜您尝尝,能入眼不? 珈若尝了一碗,拉住正要开口的萧融,笑道:这是鲜菇、豆腐、红豆和红薯泥做的? 老江咧开了嘴:没错没错,王妃真是生的好舌头! 萧融拿自己的庄子收容这些无处可去的老兵,老江知道老王妃进京,也替萧融惦记着。 珈若真心道:江师傅有心了,我一定转告给老王妃,让她尝尝。 珈若刚说完,便觉得腿上一热,她刚要拍开,那只手适可而止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还轻轻的捏了捏。 老江刚走,珈若小声道:还不快拿开?叫人瞧见了,多不庄重。 萧融笑道:我夫人一心为我,我心头感动,牵不得我夫人的手吗?放心吧,看不见。 身后正预备上前布菜盛汤的秦鸾,默默的退了回去。 萧融握着她的手好一会儿,又缠绵的捏了一下,才肯老实放开了。 萧融给她盛了一碗汤:这羹汤的确不错,就给我夫人一个人喝。 珈若刚接过来,就见厅门外进来一个黄裳女子。 倒也不是珈若不专心眼前的美食,实在是这位姑娘穿了一件嫩鹅黄的裙裳,本就已经够打眼了,头上还簪着一朵粉绢花。 也太显目了些。 珈若倒也没多想,慢慢喝汤,萧融不知吃了一口什么,给她碟子里也夹了一块。 珈若又转身劝秦鸾,不必守着,也去吃点吧。 秦鸾最守规矩,见郡主吩咐了,便欲言又止的下去了。 珈若方才一转身,这才发觉,这端菜上来的鹅黄姑娘正站在萧融身旁,衣袖都快挂到萧融胳膊上了。 珈若这才有点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鹅黄姑娘把菜捧上来,掐着嗓子细声细语:王爷,这道是荷叶鸡,老江昨晚知道您来了,特意连夜现杀了鸡,拌上了料,放在冰窖里腌了一整晚,今日早上又放进坛子里小火烤成的。您闻闻,是不是有一股荷叶的清香? 鹅黄姑娘说着,手腕略微一翻,刻意露出半截白嫩嫩的手腕。 萧融皱了皱眉:的确不错。你先下去吧。 鹅黄姑娘微微一愣,又笑道:这菜容易脏手,我帮王爷您拆开吧! 说着,拿了两只银箸翘着兰花指将荷叶左右分开,这姑娘手指纤长柔白,拆荷叶也甚是优美,如弹弄乐器一般。 珈若便看的入迷了,一手托腮仔细的瞧着。 她不知不觉凑近了些,头都靠在了萧融肩膀上。 萧融轻笑一声,揽过她肩膀,让她闻闻:荷叶香吗? 珈若点头,手放在下面捏了他一把,凑在他脖子下面,声音几不可闻:这小姑娘的手好看吗? 萧融无奈,再次让这鹅黄姑娘下去。 鹅黄姑娘看他二人亲昵,眼睛都红了,但也不知是不是越挫越勇,声音更细柔了: 王爷,还没拆开呢!我帮您。 她手指一动,荷叶鸡便脱了骨,把一大块白嫩泛汁的鸡腿肉送到萧融碟子里:王爷,您尝尝。这可是江师傅的心血。 萧融已经十分不耐:你先下去吧。本王伺候王妃用膳。 鹅黄姑娘一愣:您伺候王妃?那这鸡您还没吃呢? 珈若:我尝尝。 萧融将肉轻轻沾了一点椒油,送到珈若口中。珈若尝了一口:鲜嫩多汁,好吃,你也尝尝。 说着,也夹了一块给萧融。 萧融板着脸呢,已经十分不高兴了,一见珈若送过来,变脸粲然一笑,乖巧的张开了嘴。 珈若:如何? 萧融且笑:好吃。 鹅黄姑娘: 老江手上黑乎乎的,赶紧跑到厅上,拉了鹅黄姑娘就走:走了!游儿,太没规矩了!走! 鹅黄姑娘眼眶泛红,伤心欲绝的望着萧融,就是不走,老江急了,两个大黑爪子上前一拉,这身崭新的鹅黄衣服上就沾了一片黑手印。 还不走?不守本分了是吗?王爷收容那是好心,你倒长脾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国庆快乐啦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22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嗯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老江的力气也不小, 偏偏游儿犟起来, 像根木头桩子一样钉在厅中。 她双眸湿润润的, 一直落在萧融身上, 伤感的很。 珈若放下筷子, 按住萧融的手,压下他的火气,悠悠的轻叹一声:看不出来, 还是个痴情的。萧融,你对人家始乱终弃了? 游儿不顾一切上来了, 自然豁得出去,甩开老江的手,跪了下来:王妃娘娘, 王爷对我们很好,只是这里不常能见到王爷王妃,游儿一心想要还报王爷的恩情,也没有法子。今日王妃来了,游儿只有这一个心愿, 祈求终身侍奉王爷王妃。 说着,她就磕头:求王妃恩准。 她说到这地步, 老江扎着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拉吧,好像也不成个体统,拉吧,又有点狠不下心来。 老江呆愣愣的, 看王爷一脸怒意,只是被王妃压着,还没发作。王妃笑吟吟的,眼底却甚是淡漠,没有方才射箭时那般随和好亲近了。 他也噗通跪下了:王妃,这孩子也没个爹娘管教,不知分寸,我这就带她下去 珈若放下筷子:急什么?既然游儿姑娘过来了,那便说清楚就是了。 游儿坚持:求王妃成全。 珈若语调不变:我身边有的是侍女,不缺你一个。王爷身边,也不留侍女,用不着你。 游儿咬咬牙:哪怕留在王府做个粗使丫头,游儿也愿意,只求能还了王爷的恩情。 珈若轻笑:游儿姑娘,好人不做,哪有上赶着为奴为婢的?今日,也不多言,游儿姑娘这样的,便是倒贴钱进我王府,那也不成。我身边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好姑娘,断断没有打着报恩的名号觊觎我夫君的! 游儿脸色惨白,下意识看向萧融,祈求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萧融却甚是愉悦,还给珈若剥了一只虾。 游儿:王爷,我是您带回来的,只有您能做我的主。 萧融眼中只有珈若:我做你的主?那也成,可王妃能做我的主。以后王妃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萧融早就想遣她下去了,只不过珈若今日借此立威,便由她自己解决此事。 萧融道:游儿,我带你回来,是因你父母都被北狄流匪所杀,你说你再无去处,这才让你在京中安身立命。如今既然这庄子留不得了,你便尽早嫁了吧!江师傅,你做主安置她吧! 老江手心都是汗,急忙应了,强硬的把游儿拉了下去。 游儿心死如灰,喃喃道:王爷这样的大英雄,为什么听一个女子的?凭什么对她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王爷是个大英雄啊,怎么会怕一个女人? 老江气的打了她一下:蠢丫头!你嫁了如意郎君,你不想他事事以你为重,事事都依从你吗?你收拾东西,下山住几日吧!贪心的蠢货,若不是王妃也看重王爷,不想王爷失了人心,哪里还能再给嫁妆,让你松松快快出去? 珈若用茉莉茶漱了漱口,将衣袖卷起来,从带来的两口箱子里找了一个轻巧的纱帽。 秦鸾担忧道:郡主明知王爷也不喜那女子,怎么还自己出面呢?让王爷遣她下去不就成了? 珈若试了试纱帽,把细绳打了个结,又摘了珍珠珰,挑了一副小巧的金珠换上,免得去摘橘子时碍事。 珈若道:王府这么些年都没有女主人,乍然来了我,他手下那些人都观望着呢!所以,就当是件能立威的小事吧!因此,手段不能太软,免得他们觉得我掌不住王府。又不能过于冷硬,显得不近人情。所以,这游儿姑娘,真是个好人,送上门给我立威。 至于萧融他出面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游儿的父母双亡,又是他带回来的,再亲口撵出去,总会有些人寒心。倒不如我出面,反而名正言顺,谁叫她敢觊觎我夫君? 我如今给了嫁妆,全了颜面,那些老兵还有萧融手下的,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秦鸾听了一耳朵,忍不住一笑:说来说去,郡主是满心都为王爷着想。 珈若换了唇脂,一抿樱唇:自然,那可是我亲夫君。 萧融在门外等着,见珈若出来,眼前一亮,目不转睛看了好几眼。 珈若跑到他身边:做什么这样看?我也没换衣裳,就换了一双靴子。 萧融注意了一下,纱帽是淡青色的,十分衬她的人,映出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美人。浅色的短靴踩在草地上,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 珈若理了理纱帽:知道要去摘橘子,我特意带出来的,好看吗? 萧融一溜儿脱口而出: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珈若哭笑不得:说什么呢! 萧融早上去练箭,穿的就是一件青灰色窄袖,到林子外面,把竹篓挂在了胸前。珈若进了林子,光去摘又红又大的,一忽儿就摘了半篓子。 秦鸾在后面,慢慢跟着,拿着帕子、温水壶,甚至还带了一些山楂丸和小点心。 -- 第224页 片刻,几人就到了林子深处了。 珈若伸长了手,垫着脚指着树上一个青的:这里有一个,就比鹌鹑蛋大一点。 秦鸾过来一看:这一串太多了,果子累了枝,养分不足,难免有一两个长不成的。 珈若摘下来,递到萧融面前:给你! 她是一时童趣,没想到萧融一低头,就着她的手就含进了嘴里,唇舌离开时还有意无意的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珈若骂都不想骂了,脸腾的热起来,站在树前,装模作样的找青桔:酸不酸? 萧融往衣袖里摸了一下,对秦鸾道:方才收好的薄荷油忘了拿了,只怕林子里有蚊虫。 秦鸾应了,急急出去了。 萧融面上不显,心中却早有些急急不耐,将珈若拉过来:你猜猜这小橘子到底酸不酸? 珈若道:我怎么知道 萧融一下咬住她的下唇,轻轻的撕咬了一下,含混不清:小丫头狠心,要酸死我,叫你尝尝。 萧融迫切的卷进来,让珈若被迫尝了一下青橘的酸。珈若背后靠着橘子树,双手被萧融捏着,鼻息里满满的都是橘子清新的香气,还有萧融手心滚热的温度。 良久,萧融才略微分开了点,沉沉的带着笑问:还敢不敢了? 珈若窝在他怀里:腿酸。 萧融心头火热,情动的厉害,反过来席地而坐,将人拉进腿上坐着:给你揉揉就不酸了。 秦鸾匆匆拿了药油回来,还没走近,就听见一声闷哼,她猛地醒悟过来,红着脸退到了后边,片刻,才听见自家郡主沙哑的骂了一句: 不要脸。 萧融把人抱起来,稳稳的放在地上: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亲一下怎么成不要脸了? 他摸了一下头发,都散了。 方才在橘子树下刮的,珈若小小一团,缩在树下。他这么大个人,往里面一钻,被枝叶打了一脸,当时没管,还兴奋的很,现在才发现,玉簪都被勾没了。 珈若在草丛里找了半晌,才想起来抬头看,在一串橘子中摘出来了。 她又啐了一声:色中饿鬼。 萧融便又笑,凑在她耳边低低道:怪不得以前军中那些兵蛋子成了亲,手也软了,马步也扎不稳了。 珈若又红了脸:别胡说。 萧融若有所思,声音低哑,像在她耳边吹气:也难怪他们说,等我成亲了,自然就懂了。 珈若气道:你懂什么了,胡说八道。 萧融适可而止,不逗她了,转身给珈若好好打理了一下发髻,又把衣裳理顺,轻柔的勾在怀里: 走吧!快摘橘子,等会儿秦女官回来,发现橘子没多,还少了,可不就露馅了? 缩在树后的秦鸾: 这位王爷,成了亲便骚话不断,她一个正经女官,都找不到好时机出场了。 秦鸾尾随片刻,总算若无其事的把药油送过来了。 萧融接过来,在珈若衣襟、衣袖和靴子上涂了一点,正经道:有劳了。 秦鸾: 不有劳? 三人出了林子,老江就一瘸一拐的过来拿橘子:正好,晚上做蜜橘吃。 庄头也跟了过来,小声回了话,游儿已经送下山了,在山脚下先住着,有人照应。 庄头跟在最后头,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指着萧融身后: 王爷,您这后头是沾上什么了?怎么像草汁儿? 秦鸾心中默默道:就你眼尖,谁没瞧见? 萧融慢条斯理,一拂衣袖:不慎摔了一跤,沾上了。无妨。 庄头:原来如此,哈哈,王爷小心些。 在庄子里呆了三四日,山下的管事传信来时,珈若才想起来,好像忘了一件要紧事。 东院那位还闹着要见萧融呢! 她日子太畅快了,把这位主儿忘的一干二净。 珈若这日正在画画,才落了几笔,下面的人就火烧眉毛跑来了。 秦鸾一见,就猜到又是东院那位的事,把人挡在外边:小哥辛苦,王爷还没回来呢,瞧这满头大汗的,我着人带你去吃点喝点,歇息会儿,王爷也回来了。 跑腿哪敢歇下:大管事说了,人命关天,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一刻也不能耽误。姑姑,行行好! 秦鸾一听,只好先进去回话。珈若也没听完,就让人进来了。 什么人命关天? 小跑腿道:说是哪位偷偷把饭菜塞进了被褥底下,今早才发现,她都三四日没吃了,这会儿只剩一口气了! 珈若: 这是打算把自己饿死? 这热乎乎的饭菜,它不香吗? 怎么就和好饭好菜过不去? 第115章 听跑腿这话音, 王爷王妃再不回去主持大局, 家中那几个管事就要原地急死了。 秦鸾蹙眉问:府中那么多人, 就没有一人发现老王妃没用膳吗? -- 第225页 小跑腿:我不知道啊! 秦鸾:东院不全是王爷派去的人吗?都是贴身侍候的,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跑腿:我也不知道啊! 小跑腿一问三不知:王妃, 您还是请王爷快回去吧! 珈若又问:老王妃是从何日起开始不吃的? 小跑腿道:管事说了,都三天了!请王爷王妃赶紧回去,拿个主意。 珈若淡淡的哦了一声, 让他先去吃点东西,稍后便走。 秦鸾匆匆道:我现在就去请王爷回来 珈若不慌不忙:放心吧, 三五日,倒还不至于出什么事。何况,她一进京就不计后果, 闹出这么多事来,显然也不是为了富贵荣华。她有所求,如今所求之事还未达成,怎会自我了断? 秦鸾道:那这位老王妃到底是求什么? 片刻,去寻萧融的人回来了, 说王爷方才似有急事,出庄子下山了。珈若也不耽误, 吩咐人收拾好东西, 给萧融留了口信,先行回府。 马车刚走了一路,突然停下,秦鸾为难的道:郡主, 前边有个游方的道人,摔在路上,挡住了路。 车夫下车搀扶道人,拽了几下,那道人反倒还伸长了四肢,在地上躺下了。 车夫无语:你这老道,我好心下来扶你,你还睡上了?这大马路上,是你家的床吗? 老道哈哈大笑:地为席来天做被,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舒坦! 车夫嘿的一声:这可不成,咱家马车等着过呢?劳烦您,往边儿躺躺,那才舒坦。 老道纹丝不动,还换了一只袖子遮光:那你们要急着过,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呗。 他探起身子支出半个脑袋,朝车窗里喊了一声:贵人,您说是吗? 秦鸾连忙挡住车窗,不让他无礼窥视:道长,我家夫人确有急事,还请您行个方便。 老道:老道区区肉骨凡胎,挡不住这青云大道,贵人要过,只管过。 珈若无奈的等了片刻,只好拨开车帘,轻笑一声,问道:道长既云游四海,不知是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老道在地上卷了卷,像块破抹布似的,涎皮笑脸的呵呵一声:既然是云游四方,那就是信步而行,也忘了是从何方来,随意而行,也不知去往何处,不拘足下所行,走到哪里,便以哪里为家。 珈若淡淡道:不知来处,未有去处,道长云游天下,便能寻得道心了吗? 这老道咦的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嘻嘻道:贵人请,请!好厉害的小丫头。 珈若等马车过去,回身瞧着,老道口中还念念有词,摇摇晃晃的往山上走。 珈若叹气,叫来竞秀:你们几个,去把他lsquo;请回王府。 竞秀不明所以,还是照办了。老道跌跌撞撞的,就挣扎了一下,就被竞秀堵上嘴,绑住手足塞进了后头的马车上。 秦鸾惊讶道:郡主,您这是做什么?这老道固然是惹人嫌,您以往也不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怎么就要整治他了? 珈若一嗤:谁要整治他了?也轮不着我,等带他回了京城,自然有人整治他。 珈若下了车,萧融使来的人也到了,急匆匆的送了手书,说是马场临时有事,稍后便回。府中若有什么事,只等他回来,让珈若不必烦心。 珈若方才看了几页账簿,竞秀便急匆匆的过来:郡主,这老道士,他要上天了! 珈若一挑眉:秀儿,对老人家,你可千万尊重些。 竞秀认了错: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嘴都瓢了,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他啊,说要喝水,我端了水来,他又说不要喝茶,要喝后园那口井里的井水。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后园的井水好喝?郡主您猜他说什么?他说,谁家园子里没有水井,还朝我翻了个白眼! 这也就算了,等我拿了水回来,郡主您猜,他去哪儿了? 秦鸾道:你就说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道,还能难得住你? 竞秀:他爬树上去了! 珈若噗呲一笑:走,我们一起去请他老人家下来。 到了前院,这老道长果然还在树上挂着呢! 珈若浅笑道:道长,天也晚了,您还要挂到什么时候? 老道一直望着皇城的方向,慢吞吞的从树上滑了下来:你说你这个小娃儿,抓我回来做什么?我挡了你的路,要整治我?那来吧! 他又摆摆手:不过,我劝你趁早让我出去!免得给你找麻烦。 珈若笑吟吟的坐下,让人把饭菜端上来:能有什么麻烦?这整个王府都是我的,谁能找我麻烦? 老道愣了一下:不,不是你怎么说这话?算了,小姑娘,算我不对,那我给你磕头,你让我走啊,不然你真有麻烦。 这老道说着,真就要给珈若磕头。 珈若起身让开,反倒给他见了个礼:见过平王爷。 -- 第226页 老道刚弯下身来,一听这话,没留意腰身卡了一下,发出咔咔的一声。 他瞪圆了眼睛,望着珈若,扶着老腰,颤颤巍巍的退后坐在石凳上: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是,小姑娘,我穿的这么破破烂烂,像个疯子一样,你怎么会猜到我是平王?哪个王爷会想我这样? 珈若意味深长一笑,身后的秦鸾、竞秀也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色。 别说哪个王爷会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在街上打滚了。这平王爷早些年间留下的风评,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平王摸了摸头:原想看看你们就走,没想到一打眼就被人认了出来。你这小姑娘,可真是聪敏。萧融成了家,你们二人夫妻和顺,以后互相照应,我也便放心了。走了 珈若一个眼色,秦鸾立即上前道:郡主,您还是快去东院看看吧,老王妃方才又晕过去一次呢。 平王手指动了动,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的坐着,假装这事和自己没关系。 珈若道:老王妃不肯进食,已经三四日了,本就身子虚弱,时常晕厥,我倒想尽尽孝,可老王妃也不稀罕我瞧。今日巧了,老王爷回来了,老王爷和老王妃乃是情深夫妻,不如请老王爷去劝劝? 平王使劲摆手,恨不得原地消失:不必!不必!啊,我,我肚子饿,我要先吃饭! 饿上片刻又算什么?老王妃可是绝食了好几日,都快饿死了呢!珈若道,我听说当年您为了求娶老王妃,不惜抗了先帝爷的圣旨,硬是迎娶了柳王妃。怎么今日连区区一面也不能见了吗? 平王被珈若一语点破,连装疯卖傻的兴致都没了,垂丧着头,无助的捻着衣角:罢了,罢了,你一个小姑娘,说也未必懂。我与她是半生都不必再相见的孽缘,非我所愿,也非我所能。 你放心,她很快就离开京城,回英州去了,不会再给你们添乱。 平王丧气的很,可饭菜一上来,又开怀起来,满饮大吃了一场,酣畅痛快。 马场新调来的将军急于立功,从山丹马场运来一批良种马,没想到马匹没安置好,加上夜间粮草也配比不够,马匹放在一处冲撞起来。 黄将军又不敢上报,拖了两日,受伤的马匹难受,夜间拖垮了马鹏,才急急忙忙的报了上来。 萧融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到王府。 院中已经掌起了灯,萧融下意识的回西院,又想起这个时辰,珈若一定早吃过了,便让管事送碗面到书房,他连夜写了奏疏,为陛下推荐马场新的推荐人。 萧融落笔不久,门外就有人轻轻敲门,他让人进来,头也不抬:放在一边。 那人把托盘放下,却没出去,萧融忽有所料,抬头一看,果然是珈若,笑吟吟的坐在桌旁。 萧融立即放下笔,过来一看,饭菜都有,还有他要的一大碗牛肉面。 珈若拿来了两幅碗筷。 萧融:你还没吃? 珈若随意道:我在等你。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先吃了。 萧融笑道:下次你先吃,等我回来,再坐在我面前陪陪我。不然,我真不知道饭菜什么滋味。 珈若顿住筷子。 萧融心道,她大概又要说他胡说八道了。 没想到,珈若却轻轻道:你不在,我也吃的不香。 萧融吃完饭,将奏疏连夜送进宫,又与陛下商议,等定好人选,陛下用了玉印的文书也连夜从宫墙出去,发往南疆军中。 到时,萧融引荐的万青便会马不停蹄赶回京城领命。 他忙碌这一整日,直到翌日中午,从宫中回来,老平王总算才见到了自己这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16章 老平王被珈若喝破身份, 也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 儿子总归是要见一面的。他主动请缨, 住在最偏远的西边, 离东院最远。 因此, 昨夜萧融回来两次,他都一无所知。 萧融过来找他时,他还一手提着酒壶, 撅在地上看蚂蚁运点心。 萧融见过礼,他好半天才慢吞吞的爬起来, 背着手扶着老腰: 哎,蚂蚁多好啊!掰给它们手指头大小一块点心,就能在这儿跑来跑去, 给人一下午的快乐。养孩子呢?辛辛苦苦,劳神劳力,还不落好,人家还要娶个机灵能干的小媳妇来气你!哎哟,我的老腰啊! 萧融伸手扶了一把, 滚烫的手心贴在老平王腰背上,用巧劲捏了两把, 口中却淡淡道: 这府上谁来了, 只要表明身份,胧胧都以礼相待,绝不轻慢。 言下之意,您老人家不实诚, 不说明身份,还胡闹一通,合该被胧胧奚落。 老平王嘟嘟哝哝:得,又是一个娶了媳妇忘了爹的! 萧融搀扶他坐下,笑问:您今日也该进宫去见见陛下。 老平王叹了口气:也好,我会禀明陛下,柳氏身子不好,也不会留在长宁王府,过两日就回英州休养。 萧融没有半点为难:您决定即可。 老平王又重重的叹气,拍了拍萧融宽厚的肩膀:我和柳氏的事,连累你们了。我实在不愿见她,这次我会禀明陛下,今后你也不必顾虑我的面子,不要再让她上京了。 -- 第227页 萧融:无事,反正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老平王想想京中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传闻,什么平王妃想把义女给长宁王做妾室,故意刁难长宁王妃等等,不由道:你小子心黑手狠,谁能占到你的便宜? 老平王又道:镇北侯府这小姑娘不错,机敏聪慧的很。你比我好,比我眼光好。 萧融:那是自然。 老平王: 算了,做爹的也没什么嘱咐你的,你们二人携手共进,相互照顾,还有这个,是我这次从苗疆带回来的,你帮我转交给你的小王妃。 萧融送老平王进宫,将盒子拿给珈若,打开一看,盒中是一面银制妆镜,正面不知用什么技法,从平滑的镜面上,能印出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仿佛水面下的倒影一般。印照出来的人影,毫毛毕现,照的十分清楚,连眼睫都在镜面中微微扇动。 萧融从她身后探出来,将镜子中的两个人影亲昵的靠在一处:他老人家说,这是苗地的人,在湖中打磨而成。你看后面。 珈若反过来,轻轻念出声: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萧融:嗯。 珈若没问起柳王妃的事,萧融模棱两可的交代了几句:柳王妃不计后果,疯癫行事,这是她和父王他老人家之间的事。你放心,过两日她便离开京城了,便是她不肯走,我也不会让她胡来。 珈若颔首:我自然知道你护着我,从以前就一直护着我。 萧融亲亲珈若的额头:从以前护着,是心疼这个小丫头。如今护着,是心动我的小姑娘。 用过膳,萧融说有点困了,拉着珈若小睡一会儿。 珈若嫌不困,坐在拔步床外边看一本地游记,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萧融拉到里边去了。 萧融身上热乎乎的,珈若本来不困,被他笼在里头,渐渐懒散起来,真睡了片刻。 方才眯了几眼,秦鸾在外轻轻叫了两声郡主。 萧融轻悄悄的起身披衣,示意秦鸾噤声,方才起来,珈若已经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鸾儿。 萧融眉心一跳,带着一点笑意:你对秦女官倒是亲昵,怎不见亲热的唤我一声? 珈若脸上一热,瞧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秦鸾一眼,故作没听见,问:鸾儿,出什么事了? 秦鸾道:楚芫姑娘跑出来了。 珈若一愣,方才迟钝的想起来:她不止把老王妃忘了,还忘记楚芫被自己关起来了。 怎么会跑出来了? 秦鸾道:楚芫姑娘倒是省心,这些日子一直乖巧的很,和几个嬷嬷都处的不错。今日却不知怎么了,突然发狂一般,头往墙上撞,头破血流 不必说,那几个嬷嬷不忍心了,哪能真看她把自己撞死? 珈若无奈:她就不知道疼吗?人呢? 秦鸾正说着,就见珈若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 珈若也一愣,萧融自己给她擦了一把:走吧! 珈若一把脸擦过,清醒了不少,随意挽了发,捡了一件紫檀色披风穿上,三人一同到了东院。 东院大门外,地上还有点点血迹,院门上,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血手印。 珈若蹙眉: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王府的日子多不好过呢! 萧融听见我们王府,唇角翘了翘:不会。我们王妃天下第一善良。 秦鸾再听到这种话,已经能面无表情了。 可怜旁边守门的两个嬷嬷,本来就因为差事没办好心惊胆战,再听到这种话,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屋内隐隐约约传来柳氏尖利的声音:你到底有没有用?我让你不惜一切代价,拼命的闹,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把事情闹大,让萧融倒霉,让长宁王难受!最要紧的!事情一定要闹大,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楚芫张了张嘴,勉强道:义母,我没有办法,那天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干,就被王妃给关起来了!好几个人守着我,我什么也干不成。 那你怎么出来的?她敢要你的命吗?她敢让你死吗?她不敢,你敢啊!自古以来,穿鞋的斗不过不要命的,你怕她啊?她怕你才对啊! 楚芫捂着额头,低低道:所以,我不是逃出来了吗?义母,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柳氏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往后坐下,你又能为我做什么?一会儿,萧融和他那个厉害的王妃就要过来了!你想明白没有,你能为我做什么? 柳氏冷笑一声:你自小丑陋无比,眼睛小,颧骨高,又没有福相,你父亲不喜你,我的姐姐也就是你的母亲,也因为你不得父亲欢心,宁可去抚养小妾生的女儿,也不想养你。我见你可怜,将你接在身边,你我算是有母女的缘分,今后我不在了,你该去哪里?你父母是不要你的,你长的这样难看,也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你 楚芫呆呆的又问了一句:义母,我要做什么? -- 第228页 柳氏拉着她的手:你是只有我一个人疼你的,我要没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这是打磨锋利的银簪,你拿着它架脖子上,出去,告诉萧融,我要见他! 柳氏反握住楚芫的手,用力将银簪按在她的脖子上,几乎渗出血迹来。 楚芫呆呆的后退,额头上的血已经模糊了眼睛。 柳氏一步一步逼近:你就这样出去,告诉萧融,我要见他!要是不让我见他,你就把银簪刺进去,萧融还是不肯,你就这样,把银簪刺进你的肚子,你跑出去,告诉别人,萧融对你始乱终弃,夺了你的清白,还要杀你! 楚芫脸色苍白:义母,没人会信我们。 柳氏笑了:是啊,之前没人信我们,可你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死在长宁王府门口,他们还会不信吗? 楚芫咬咬牙:义母是要我死吗? 柳氏扶额,差点要晕倒,楚芫急忙搀扶住她:义母,您别气,您当心身体。 柳氏摸了摸楚芫的额头:你看看你,自小就生的这模样,人还没出正门,额头已经到院子里了。性情又是那样软弱,谁喜欢你,不是只有我收容你吗? 楚芫咬咬牙: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外头传来人声,楚芫下意识的用银簪对准了那人,却发现进来的是个从未见过的老道。 柳氏猛地站起身,双手合拢捧在胸前,声音也变的格外轻柔,脸上甚至还泛出了红晕:你,你来了! 老平王拿下楚芫手中的银簪,叹息道:孩子,你出去吧,以后她也不再是你义母,你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楚芫下意识的反驳:胡说!义母,我 柳氏:滚!你快出去。 她踩着小碎步过来,亲昵的拉着老平王的手,让他坐下:你坐,你怎么才来看我?这么些年,你又去哪里了?怎么总不带我呢?我说过,我不怕苦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楚芫被人架了下去,院中已经空无一人。 老平王疲倦的坐下,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还在做梦?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几时才愿意清醒? 柳凉月蹲下来,抬起头真挚的望着老平王: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曾说过,携手一世,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在哪里,你在哪里,你想要云游四方,我自然要跟着你。 平王伸出粗粝的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眉毛,狠狠心,道:月儿,别闹了,回英州吧。 柳凉月眸光带泪:我要跟你走!你别再躲着我啦!只要你带着我,我以后乖乖的,你要不满意,我可以去给萧融赔罪,也可以去给他的王妃赔罪。只要我在你身边,你想要我是什么模样,都可以。 我想要你是什么模样,你就假装成什么模样,是吗?那是真正的你吗?平王苦笑,你还要像以前一样,骗我到死吗! 柳凉月摇头:我没有骗你。 平王问:难道你不是先帝放在我身边的人? 柳凉月半晌无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难道你不是故意摔倒,杀死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儿,谋取先帝的信任? 柳凉月:不是,我是被逼无奈 平王淡淡道:你给我下了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后来,先帝给了你父亲一个五品官职。月儿,咱们两个,好不了了。 柳凉月道: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我是被逼的。我对你的真心,从来没有变过,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现在先帝已经没了,没人能再阻拦我们,我可以陪你去游山玩水,你想做什么都行。明明你是放不下我的,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因为我是个俗人。平王闭了闭眼,我是个俗人,一世所求,大概也只有一个知心的人,终老一生,一个忙忙碌碌的清晨,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枕边散落的几根属于别人的青丝。 我一生无能,所求也不多,我在烟霞堤上见了你一面,就以为你是那个能和我共度余生之人。所以,我不惜抗旨,不惜惹得先帝不悦,也要娶你进门。可谁知道呢,你根本就是先帝预先安排好,要放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 人都说我糊涂,嬉笑了一辈子,可我对你,从没有过半点玩笑之意。自始至终,我待你真心,可我用真心换来的是什么?你竟这么狠心,亲手害死了我们没出世的孩子。 可我也救过你!先帝疑心你有反心,给你的赐菜里下毒,是我吃了,我吐了那么多血,身子也坏了。我对你就没有真心吗? 所以,我把英州的平王府留给你,你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折腾别人,也别再折腾自己了。 平王说完就要走,柳凉月追出来,拉着他:他是先帝啊!我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反抗吗? 你嫁给我后,我很快就察觉出来你不对劲了。我暗示你,我有办法,不会让他动你,你说你知道,我知道你听进去了。可后来,你趁我不注意,不惜损伤自己,害死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你为的就是那个区区的五品官。 -- 第229页 柳凉月拉他不住,突然将心一横,松开了手,狠狠的朝院中的大树上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第117章 柳凉月被竞秀拦了下来, 瘫在一边。 我对你也有真心,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说孩子, 他难道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吗?我难道就不痛心吗?我只想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柳凉月跪坐着, 拉着平王的衣袖, 先帝那样对你,你能替先帝养儿子,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平王早已心灰意冷:你还要我都说出来吗? 柳凉月抬头看他。 那赐菜里的毒, 不是先帝下的,他最喜欢的, 就是我这种废物。同是皇子,他是真龙天子,我却是条混混虫。他放你在我身边, 不是真的疑心我,而是要掌控我,他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的快感。 平王语气冷淡:你以为我知道了真相,会对你家人不利,可事到临头, 你又后悔了,所以抢着吃下了赐菜。你没被毒死, 是因为毒就是你下的。我招来太医, 为你牵肠挂肚,甚至想要进宫找皇兄要个说法时,你偷偷吃了解药。 我,我没有柳凉月在平王的注视下安静下来, 喃喃道,所以,我不是后悔了吗? 再后来,你在萧融的饭食里下药,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那时平王已经对她心冷,她一举一动都落在平王眼里,所以,柳凉月自然没有得手。 平王拂开柳凉月的手:月儿,我留给你体面,留给你无忧的下半生,你还贪心什么?没有人可以什么错事都做,还奢望什么都能得到。 我就是个俗人,做不到原谅想害我的人。 平王从院中走出来,神色疲惫,往廊檐下的椅子上一坐。 僵坐许久之后,他往后一躺,瘫在座椅上,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散漫和游戏态度。 哎,这疯婆子大概是要整死我。我见她一次,活生生要短十年寿。 平王四肢撑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萧融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从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你能长成如今这样,正直、坚韧、善良,真是不容易!得了,这回是我的错,没把事儿办妥帖了,我叫她赶紧回英州了,只不过走之前呢,还有要烦扰你们的。 平王请萧融发帖子,办宴请客,敲锣打鼓闹一场,把柳氏给送走。名义就说,为柳氏办寿宴吧! 平王摸了摸脑袋:她闹腾的很,说什么她就这一个要求,若不然,就寻死觅活。我实在没有法子,便依她吧!如此一来,你们夫妻两个,也能挣个好名声。 珈若倒也不意外,坐在梳妆镜前拆发髻:老王爷那模样,能安安分分把柳氏送走,那才出奇了。 萧融笑问:怎么? 珈若叹道:老平王看似冷漠,心里实实是放不下老王妃的。不然,他知道了老王妃做的那些错事,什么也没做,反而避而不见,远走异地,不正是见不得吗? 她一伸手,萧融便自然的递了木梳过来:我这位老父王,就是过于善良。 虽说其中另有内情,但既然广发了帖子,便要操办起来。说起来,这也是珈若嫁进王府之后,第一次操持大事,严皇后放心不下,想拨几个嬷嬷女官过来,问珈若怎么想的。 珈若给小公主剥一个鸡翅,一点一点的喂她:阿姐若是不放心,派人过去便是。 皇后笑道:糊涂了?如今你可是在长宁王府,我若派人过去,长宁王会不会多心? 珈若失笑:如今家中人手也当够用,若是不够,我再来找阿姐要。 小公主吃完了鸡翅,一把扑在珈若身上,要抱抱。 皇后摇摇头:这孩子,明明见你最少的,偏偏最黏你。太子每日都来看她,每次要抱她都不乐意。 皇后露出一点笑意:胧胧,你也喜欢孩子,你和长宁王要努力。 珈若: 努力什么努力! 珈若要走,小公主还舍不得,黏黏糊糊的送到外边,才放珈若走了。 出宫的时候,珈若在半道上碰见了郑贵妃,一见她便立即下了步辇,亲亲热热的抓着珈若的手: 万年郡主,啊,不,现在该叫长宁王妃了。王妃妹妹今日进宫,可是见了皇后? 珈若应了几句,就要走了,郑贵妃又过来,含含糊糊的问:我听说,北狄王还留在京城,这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珈若淡淡道:陛下的心思,我岂敢揣测?贵妃娘娘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陛下。 郑贵妃连连摆手:我哪里敢?皇后娘娘也好说几句的,我哪里敢过问陛下这些事?其实,我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这北狄王送来的孝敬,我还能不能收?本来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他们送来一个玉枕,说是从他们神山上拿下来的,传说中的神女睡过的,能永葆青春,这玉枕还真是个好东西。王妃妹妹,你说是吧? 珈若一笑:娘娘身为贵妃,自当能做主。 郑贵妃打探了半天,珈若一点口风不漏,怏怏的走了。 -- 第230页 秦鸾小声问:贵妃娘娘这是何意?明眼人也看出来,陛下对北狄王十分不喜,贵妃娘娘怎么反倒还要趟这种浑水?郡主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这宫中的人,没什么能瞒得过陛下。珈若不以为意,回府之后便吩咐下去,府中各人操办起来。 这晚萧融却又很晚才回来,等回后院时,院中留了一盏小灯,在风雨之中依旧明亮,等他不来的珈若早就睡熟了。 萧融动静不大,珈若心中存着他,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了,含混的嘀咕了一句:还说要多努力,整日把我夫君抓去干活努什么力? 萧融听的不真切,隐约省悟了什么,推了推珈若:现在也不晚。 珈若睡梦中转过脸来,纤细的手臂绕在了他脖子上。 萧融心中一片柔软。 翌日一早,珈若才知道,昨夜北狄王胡伦险些跑了。 跑了?珈若转脸过来,难不成真和郑贵妃相关? 得到肯定回答,珈若冷笑一声:她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原先咋咋呼呼的,装痴卖傻,却什么都敢干。 萧融歪在榻上,看她坐在桌前穿针引线,姿态闲适,眼神却格外专注:胡伦得了消息,藏在馊水桶里,一路拉到了城外,我跟着追赶出去,被几路车迷惑,险些跟丢了。可你知道,胡伦被拖到哪里去了吗? 珈若:嗯? 萧融笑道:城外头的芙蓉园。 陛下和娘娘不止在宫中辟了一块地种菜种瓜,城外还有一个芙蓉园,芙蓉园不种芙蓉花,而是皇后娘娘拿来养猪的。 所以馊水桶也是运去喂猪的。 北狄王跟着馊水桶去了芙蓉园,本想立刻跑路,却被巡查的女官发现了,几句话问出端倪来,招来巡守又给扭送回来了。 陛下召见北狄王,问他在使馆住的好好的,为何如此狼狈出行?若是要去芙蓉园一观,陛下自当另备车马,卫兵列队护送。 胡伦提出要回北狄,被陛下三言两语又给打消了。 珈若问:那北狄事态如何? 萧融:一切顺利。北狄王已经被扣住,只他自己浑浑噩噩,还不知实情。北狄王室不另立新主,难道真等着北狄四分五裂吗? 不日,宫中便传来消息,郑贵妃因照看皇嗣不利,被贬为郑妃,年幼的二皇子也被送到皇后宫中抚养。 寿宴这日,珈若起的极早,厨下已经把今日的菜单送了过来。 早间要用的点心已经备好了,只余下几道要热吃的,已经放在蒸屉里。等客到了,现做热乎的送上来。 中午的酒菜,珈若都一一问了,又拿来名单,对照坐席。 秦鸾笑道:郡主从几日前,就核对过好几次了,哪能有什么错处? 珈若一挑眉:自然。你家郡主能出什么错? 巳时刚到,宋虚渊和王沛就先到了。 珈若迎出二门,宋虚渊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是我错了,都没能赶上你的大喜。原本我打算请你们一起去家中,没想到你先发了帖子,给你家老王妃做寿。 王沛面色红润,看来伤已经全好了。 虚渊却明显消瘦了不少,身上新衣空落落的,明显是从前做的了。 珈若也不好多问:也不知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你连新衣裳都不爱做了? 虚渊矢口否认:哪有? 珈若目光一扫:衣裳大了,是从前做的,这头面也是以前的。 虚渊翻过手来,握着珈若的手,笑道:你眼尖。等过了今日,请你们夫妇去庄子里玩,到时候我再和你细说。 说着,姚阳和常山两位大长公主也到了,虚渊和珈若一起迎出去,请进阁子里坐着叙话。 老平王虽游戏荒唐,没什么好名声,但到底是先帝的兄弟,因此京中大半勋贵都到了。珈若原先没发出那么多帖子,但也特意多备了席面,果然有不少人家,不请自来。 姚阳和常山见了老平王,先训了一通话。 平王被两位老姐姐训的,半点脾气也没有,还拿出不少东西来讨好,说是云游时在外头寻摸来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京中也没有。 姚阳收了,叫他坐下,偏头问:幺弟啊,我看人家说是去云游天下,那端的是仙风道骨,神清气爽,大有返老还童的模样。你呢?怎么出去这么一趟,凡心没断了,看起来比老姐姐我还要憔悴?你这算什么云游?谁叫你不痛快,你也让他不痛快就是了,躲出去算什么事? 平王摸摸脑袋:兄弟姐妹里头,最没出息的就是我了,自然不如老姐姐。 姚阳见他不愿多提,转开话题,只问他一路有什么见闻。 平王眉飞色舞,痛快的谈了一气,神色也不再郁悒,大有从前浪荡人间的神采。 正说着,前头来人,小心翼翼的传话,说是老王妃亲自请的贵客到了。 平王皱眉,给姚阳、常山赔了个不是,上那头看看去了。 姚阳、常山还坐在此处,今日来什么客人,能贵重过这两位老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第231页 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平王进了东院, 只见屋子里坐着几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妇人, 都是一脸羡慕的望着中间的柳氏。 柳凉月着一身淡紫, 眉梢带喜, 柔声道:我这几年身子不好, 可是苦了我们家王爷了。他为了我的病,这么多年,不知走了多少地方, 连苗疆那么凶险的地方都去了。你们瞧,这锦囊里的奇药就是王爷专程为我求来的。 她垂首羞赧的一笑:我早说过, 我这病不打紧,可王爷却说,不忍心我受苦, 一定要寻得良方,为我根治这晕眩之疾。 下头一个妇人看着柳凉月的容貌,下意识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细纹,羡慕道: 平王爷对你可实在是好!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为了你在外头风餐露宿, 吃了这么多苦头,可见对你是发自肺腑的好。 另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锦袍, 将里面破损的衣袖藏住, 悻悻笑道:是啊,王爷可真是会疼人! 柳凉月扫了她一眼:自然。原先我出嫁的时候,说的最凶的就是你,说什么王爷不务正业, 没有定性,只怕轰轰烈烈的娶了我过去,也要冷落的。 妇人连忙赔笑:可不是我这张臭嘴,也太没见识了。 平王听都懒得听,招来一个丫头,让她去请老王妃出来说话。 柳凉月听完,嫣然一笑,起身道:你们稍坐,王爷寻我呢。 底下又是一片唏嘘,感叹王爷离不开王妃,这才片刻,就让人来找了呢。 老平王听的眼睛都绿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为了她才去云游四方?为了她找药? 得,他还真是为了她才去游历四方,但不是找药啊,而是懒得见她! 柳凉月过来,问了一声,他又恢复从前那种漫不经心,淡淡道:这几个人是什么人?你就是想让她们坐在上首? 柳凉月道:是啊!从前我嫁给你的时候,我那些小姐妹们都说,我命好,嫁得如意郎,你还把我捧在手心里。如今也一样,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依然对我最好。 平王微微皱眉:看起来,你也不喜欢她们,何必非要请来? 柳凉月轻哼一声: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如今也一样,我要不让她们看看我过的有多好,王爷对我如何的百依百顺,我怎能甘心回英州去? 平王冷淡的避开她伸过来的手:随你。 他刚到前院,就有人过来追问。 平王看了一眼,是小时候一同在学宫读过书的人,他们两,经常一起被先生训话。 听说王妃身子不好,如今如何了?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民间神医,要不要我去请来? 平王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可他说话的样子,让他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 平王锤了他一下:不用。 那人跟着他:不是我说,你这位王妃闹的事有点大啊,你们两不如还搬出去算了 平王诡异一笑:我们马上回英州了,因为我的王妃是这儿有病。 他指了指脑袋瓜。 那人倒退一步,惊讶不已。 哇!怪不得她连长宁王和万年郡主都敢得罪,原来 对,她疯疯癫癫的。我也没法子,准备带她回英州了。 平王自己放出了这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半点也不憋屈了。 这边柳氏还在跟从前的小姐妹们吹嘘,心头得意的很。 那位半旧衣裳的妇人坐不下去了,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眼神都变了,时不时的看向柳氏,暗暗打量她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柳氏被她看的烦了,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总看我做什么? 妇人心头呵呵一声,道:我是羡慕啊,王妃头上这红宝可真是好看!王爷啊,真舍得。 酒宴结束之后,柳氏心满意足,梦中又见到了年少时的平王。 他们在烟霞堤上见了一面,平王便四处打探她的身份,他几次三番请她舅舅出去饮酒,终于在舅舅家和她又见了一面。 他打听到自己要去上香,他就偷偷躲在林子里,冲上来对自己说喜欢,被自己当成登徒子扇了一巴掌。 他买下自己家隔壁的院子,爬在墙上,偷偷看她,不小心摔下了墙头,好长时间才养好 他多喜欢自己啊! 如今也一样,平王对自己还是百依百顺。 睡梦中的柳氏唇角还带着笑。 寿宴结束,翌日一早,平王就和柳氏一起出了城门。 过了十里长亭,平王一声道别也无,径自打马去了。 柳氏剥了一个橘子,送到楚芫嘴边:王爷,你尝尝这个橘子,甜吗? 楚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掀开帘子,叫了一声外头的护卫。 这护卫是平王送给她的。平王本想让她留在京城,她犹豫再三,还是想和义母一起回去。 平王不能勉强她,最后干脆送了她一队护卫。 楚芫大概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但她和柳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一时也难以剥离开来。 -- 第232页 她试探着,拿了一块点心送给义母。 柳氏娇羞一笑:王爷真好,您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 楚芫不说话了。 装疯卖傻也好,随她去吧。 柳氏一走,珈若安静了几日,很快就听说,北狄王庭发生动乱。 消息一波一波传来,入冬之前,北狄新王加多上位了。 这位加多,便是陛下支持的北狄二王子遗孤。 胡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呼天抢地,又策划出逃了几次,想要回国夺政,但都被请了回来。 陛下没什么耐心,索性连他一起,也放进大理寺监牢里住着。 胡伦和玉虺首领含王妃正式在狱中会师了。 胡伦还不死心,想要求见陛下。 陛下反问他,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就没有点数么? 胡伦知道自己勾结玉虺,在大殷境内制造混乱的行径暴露,悔不当初,整日在狱中和含王妃互骂,指责她连累了自己。 含王妃啐道:你也配站着撒尿!好好的王位都给你弄丢了!殷朝皇帝最是阴险狡诈,你连他的话都信?蠢货! 胡伦悔不当初,用尽了法子,也没能回国,却等来了北狄新王加多上书大殷皇帝的消息。 十一月初,陛下发下诏书,册封加多为守礼新王。 珈若上了马车,萧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暖炉热腾腾的,还递了一个手炉给她。 珈若捂了一下,把披风先解下来,萧融把人拉过来,往怀里搂了搂。 珈若随手摸了一本书,懒懒散散的看着,一会儿便打了个呵欠。 冬困的很。 她偏了头:你不看书,总看我做什么?登徒子。 萧融收回目光,手顺着她顺滑的青丝往下:红颜都是白骨。本王早就看透了。 珈若笑着凑到他面前:那我呢?我也是白骨?有我这样好看的白骨吗?我哪里不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巴也好看。 萧融顺着她的话音,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这一眼,停留的有点久。 诚然,红颜都是白骨。 但她一定是最好看的那具白骨。 他轻轻在珈若唇上亲了一下。 宫宴已经开始,已经到了不少人。 夫人们聚在一起,便三三两两的拢着,说自己的闲话让人难受,说别人的闲话就神清气爽。 其中一个道:我听说,长宁王对万年郡主那是百般疼爱,为了博万年郡主一笑,不年不节的,在大阳居河边放灯,每个去的人,都能得一串铜钱。那一日可去了不少人。 另一个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宁王。怪不得那日我去听曲儿,听说河边请人放灯,二十个铜钱,还白送一盏河灯。原来,是长宁王的手笔,拿来哄万年郡主的么? 夫人们七嘴八舌,都说了一嘴:还有一次,我可亲眼见着了,长宁王在酒楼里头给郡主剥虾呢!剥了一大碟子,郡主吃了一小半,就说不吃了,娇气的很。 厉王妃轻笑道:这长宁王与万年郡主本就是天生一对,又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赐的婚,我听说,陛下拿万年郡主当亲女儿养大的,小时候连太子都不抱,只抱郡主,为她选的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郡主这样的美人儿,长宁王哪有对她不好的?便是有一丁点慢待的,皇后娘娘也不依。 她一开口,几位夫人也不傻,隐约都听出来了。 这是在说,长宁王不敢对万年郡主不好呢! 其中一位夫人,温吞吞道:以我亲眼所见,长宁王对郡主是真心的好。 厉王妃道:自然是真心的,若不然,怎么都说万年郡主有福气呢? 正说着,便见万年郡主从内殿出来,着一件雪白毛绒披风,头上也无什么多余的配饰,只簪了一支白玉珍珠簪。 身后那夫人打眼一瞧,小声道:长宁王妃这一身素白,打眼一瞧,真和我屋中供奉的观音画像有几分相似。 厉王妃暗暗撇嘴,却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长宁王妃怎么独自一人过来了?王爷怎么不陪着? 话音刚落,长宁王手中捏着个暖炉,送了过来。 珈若接了,拢在衣袖里:你快去呗,陛下等你呢! 厉王妃一笑:哎哟,这长宁王巴巴的送来,王妃倒是不耐烦了,倒也没有一句谢字。 长宁王淡淡的扫过一眼,对珈若宠溺的笑了笑:她年纪小,总嫌累赘。厉王妃安好,您能出门了?您和城阳郡君的禁足解了吗? 厉王妃: 这人会不会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19章 上次厉王妃和城阳郡君宋窈之试图谋害涅阳郡主, 是常山大长公主亲证, 只不过后来到底给宋王爷留了颜面, 没有挑明了说。 如今大庭广众之下, 厉王妃被人提及禁足之事, 面上便有些悻悻的。 左右传来试试探探的目光,厉王妃勉强笑道:没有的事,怕是长宁王误会了。上次去了避暑行宫, 我二人有些水土不服,这才鲜少出门。 她也不敢再惹珈若, 说了几句,便转开去了。 -- 第233页 萧融刚走,虚渊就来了, 她原不知道方才出了什么事,上前挽着珈若的手,问她天冷了还愿不愿意出门,她想去山上烤肉吃。 珈若正闲家中闷的慌,自然应好, 二人笑言笑语走了。 这些夫人们自然也明白了,难怪厉王妃方才这样酸, 却也上赶着想与万年郡主交好, 原来这二位郡主感情深厚,怕是厉王妃看不过眼。 毕竟,涅阳郡主自小那是被流放到山上庙里的,名头也不好, 说什么克亲克友,八字天生带戾气,须得在庙里镇着。 可如今呢?涅阳郡主嫁了王氏家主王沛,做了王氏宗妇,二人夫妻和睦,不知有多好。厉王妃的亲生女儿城阳郡君却不大如意了,两年前出嫁不久,就丧夫归家。 厉王妃如何能舒心? 珈若将方才的事,随口说了几句,觉得有些蹊跷:以往我看厉氏为人,毒辣阴险,工于心术,更是善于隐忍,今日怎么会毛毛躁躁的,上来就话中带刺? 虚渊冷笑一声,道:她是沉不住气了,上次宋窈之试图杀我,被我反将一军,还是常山大长公主亲自揭发的。宋王爷也不好再偏袒她们,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因此把她二人禁足了。 禁足之后,宋窈之越想越委屈,哭闹不休。当时宋王爷还在避暑山庄,底下看管的人也不敢太过严厉,叫宋窈之跑了出去。 虚渊哼了一声:你猜我这好妹妹去了哪里? 珈若托腮:饮酒作乐? 虚渊一哂:光是喝酒也就罢了。她一个人还不够乐呵,还要找个俊俏的少年郎陪着。她去坊里,找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倌,一路带着招摇过市,后头还和别人抢着小倌,打起来了!她赢了,让家中护卫把那男子一行打的鼻青脸肿,随后大摇大摆带着小倌回了王府。 珈若: 怪她醉心美色,消息都不灵通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错过了。 宋王爷回来之后,那是暴跳如雷,家里的茶盏都不知道摔碎了多少。原先打算做做样子的,这样一来,真把宋窈之禁足了。 过不几日,又听说厉王妃为宋窈之说亲,不知戳到了宋王爷哪处痛脚,厉王妃也禁足了。 若光是禁足也就罢了,厉王妃惹怒宋王爷的功夫,宋王爷闲着没事儿,偶尔出去逛一逛。这一逛,可就逛出大事来了。 虚渊实在忍不住幸灾乐祸:若说起来,宋王爷对别人不怎么样,无情无义,可对厉王妃和宋窈之那实实在在是二十年如一日的情深。谁知道,这次他随便出去走走,路上撞了一个买豆腐的小娘子,就这么被人勾去了魂了。 珈若:啊?豆腐娘子?怪不得厉王妃这么焦躁! 厉王妃仰仗的,就是宋王爷的真心。 关键是,豆腐娘子还是有夫君的!他做了个局,把那小娘子骗到船上,结果呢,没得手不说,还被人踹了好几脚,小娘子也跳船跑了。后头他像疯魔了一样,和豆腐娘子的丈夫称兄道弟,送家宅送铺子,还送银子,还送了十来个美貌侍女,请那男子把媳妇让给自己。 虚渊说着,呸了一口:简直不齿! 珈若:这小娘子果真如此美貌,只见了几次,就勾的宋王爷抛下了宠爱二十年的厉王妃? 虚渊凑近了悄声道:我去瞧了,想偷偷送这二人出城,你猜怎么着? 他们两把宋王爷给的那些财物全变卖了,转身在京畿府衙门对面,买了一个小房子。还对我说,就不信了,天子脚下,京畿府对门,能没有王法了。 珈若: 而且,这个小娘子,和厉王妃足足有七分相似。 珈若再次无言。 宋王爷还真是痴情,他的确最喜欢厉王妃。可厉王妃也老了,清凉的双眸已经浑浊,单纯的心也杂了,和年轻时已经不再一样了。 但这个小娘子风华正茂,依旧美貌,还有一股鲜活的拼劲儿。 怪不得宋王爷无法自拔。 因为这小娘子的事,厉王妃自觉难以挽回宋王爷的心,便连连出了几次昏招。进宫赴宴前,二人还在马车上吵了一回,因此,她也越来越发昏,听人说万年郡主夫妻如何恩爱,她便骨头缝里都不舒爽。 珈若无语片刻:你就没想过,真就这么巧? 虚渊失笑:这短短两个月,厉王妃和宋窈之都倒霉了,连宋王爷也因为豆腐小娘子一事,被御史弹劾了一大摞折子。可除了我,还有谁会和他们一家三口过不去? 虚渊突然瞪圆了眼睛,转过脸来看珈若:总不是他吧?他一向洁身自好,不齿这些手段,怎么会做这种事? 珈若失笑:那要看是为谁了。 珈若心道,给老丈人送心上人,王大人干的漂亮。 王沛倒是个狠人,自己伤的半死不活,还要去追虚渊,百忙之中抽出手来,给老丈人安排了一个小美人。 真是失敬了。 宴席上,陛下一直抱着小公主,手里不知拿的什么,逗小公主一笑。小公主不冷不热的陪父皇玩了一会儿,冷不丁看见珈若,就挣着要下来。 陛下刚一松手,她就迈腾着小短腿跑到了珈若身边。 -- 第234页 珈若抱着小公主,喂她吃了半碗粥,还拆了两个鸡翅。小公主吃完,粘糊糊的不肯走,趴在旁边玩了一会儿九连环,抱着珈若的胳膊睡着了。 皇后过来抱她,笑道:幸好是睡着了,要不然,今日该不让你走了。 出宫路上,珈若便困倦的很,窝在萧融怀里,昏昏欲睡,又和他讲了宋王府的事。 萧融道:厉王妃近日还在操持宋窈之的婚事。 珈若迷糊了一下:啊?她又要嫁人了? 因小倌的事,原本谈的差不多的婚事也崩了,所以,她是满心都不痛快。这些年,她嫁给宋王爷,宋王爷对她百依百顺,也算顺风顺水,乍然之间,出了这么多事,她哪里还沉得住气?你猜猜,她原先相中的是谁? 珈若哪里猜得到? 萧融说了一个名字,原是一名四品武将,还是谢家嫡系。 珈若:想得美。 萧融原想和她再说说,却没听见声音。 珈若又睡着了。 到王府门前,珈若是被萧融抱下来的。 秦鸾连忙跟着,却见自家郡主动了动,睡的沉沉,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萧融一路大步进去,将人放在床上,秦鸾刚要上前,却见萧融轻手轻脚的给珈若解了披风、衣裳,脱了鞋袜。 去拧个温水帕子来。 透水已经进来了,将水盆端上来。 萧融轻手轻脚的给珈若擦了口脂和面上一层薄粉,珈若转了个脸,又自顾自的睡。 秦嬷嬷忍不住道:郡主从前倒不贪睡,这冬困也不能乏成这样。王爷,这晚上还是不能太累了。 萧融: 他自从有所察觉,就已经憋了好几日了。 秦嬷嬷壮着胆子说了几句,把山楂茶端出去温着。 萧融从里间出来,揭开瞧了一眼:这是山楂茶? 秦鸾应是:郡主这几日睡的早,才吃过饭就睡了,因此煮了一些淡山楂水,用来消食。 萧融顿了顿:那换成麦茶吧,这屋子里的熏香、香笼都先撤下去,我明日让人从山上送些白梅下来,给她赏玩。这几日你们都费心些,若是风大天冷,便请王妃在家,暂且别出门了。 秦鸾也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要换这些东西,不过还是依言换了。 秦嬷嬷盘算着:冬日里生了暖炉,要换熏香也就算了,山楂茶又招谁惹谁了 她说到一半,哎哟一声,面上显出喜气,手脚麻利的去煮麦茶了。 这日虚渊又来,在王府呆了一整日。 珈若看她不像是来玩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来我这儿躲事呢? 虚渊丢了珠子,有气无力道:厉王妃出息了,为自己女儿选婿,把主意打到崔集头上了。 珈若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有人惦记崔集了。 嗯?看中了崔集,你躲什么? 这主意就不必打,崔相能乐意?崔集能乐意?再加上城阳挑小倌那名声,崔氏这一大家的族老能乐意? 王沛与崔集是国子监的同窗,因此,她竟然说动了我那个好父亲,让王沛从中牵线,让他们两个先见一面。 我是懒得理会他们,可王沛已经在宗祠说过,王氏以我为宗妇,我若和她闹起来,不是白白让人看笑话,连累王家的名声? 因此才索性在外头避一避,宋王爷总不好上长宁王府来抓女儿吧? 珈若心道,这二人私奔过一回就是不一样,宋虚渊也知道顾忌名声二字了。 虚渊呆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央着珈若陪她出去转转。 二人备了车,在金玉坊转了一圈,虚渊看了半晌,倒买了一对玉钩,一看就知道,是给王沛置办的。 珈若也不说破,只看她一时喜一时愁,忸忸怩怩的。 二人转过一圈,顺便去食肆吃一碗银丝米线。 珈若惫懒的很,也不想去楼上雅间,便在食肆下边的隔间坐着。屏风后头时不时有人进出,语声嘈杂,落座了不少人。 既不是隔间,说什么对面都能听见,二人也没说什么话,正尝着豆花,忽然听见对面一人提到万年郡主。 虚渊一下来劲了,往屏风边贴了贴,豆花米线也不吃了,聚精会神的听对面说话。 这声音尖利,显得有几分刻薄,说起话来那是洋洋洒洒:都说长宁王宠爱郡主,可依我看,那万年郡主毕竟是嫁过人的,长宁王便当真半点也不在意? 另有一个妇人嘻嘻哈哈笑闹:你知道什么,越是嫁过人的,才别有风情。那黄毛丫头懂得什么情趣?而且,我一看长宁王啊,就知道是个厉害的!那种黄毛丫头能扛得住吗? 珈若: 都到底说的些什么鬼话! 光天化日的,这些妇人害不害臊? 珈若轻咳一声,示意对面收敛些。 没想到对面安静了一瞬,那几个妇人又叽喳起来。 刻薄妇人又道:你听听,这隔间坐的,一定是个姑娘!听咱们说这些,害臊了呢!没准儿啊,听得面红耳赤。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告诉你们,单说这长宁王啊,对万年郡主可实实在在没的说。只不过,这京城大婚都快三个月了,可一直没听说什么喜信。 -- 第235页 那万年郡主第一个嫁的,也是好几年没有孩子,该不会是不能生吧?我当初嫁给我家男人,那可是撞门喜,一个月就号出喜脉来了。 妇人们七嘴八舌:长宁王那么俊俏的,要没有个孩子,也太可惜了。我也听说,万年郡主生的天仙一般,他们两的孩子一定好看极了。 一群妇人不知怎么偏了话题,都开始夸起来,一个说在哪里哪里见过长宁王,那不知道有多俊。另一个说,放河灯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都去了,挣了长宁王一百个铜钱呢!她亲眼见着长宁王,一身儒雅长衫,那真是言语都夸不出来的潇洒! 总之,都想方设法的夸长宁王俊朗,万年郡主也生的美貌。 刻薄妇人便不大爽快,尖利的道:那是,都好看,生的孩子自然也好看,可谁知道能不能生出来呢? 妇人刚说完,冷不丁尖叫一声,啊的一下,站起身来,又被凳子腿绊住,扑腾一下滚在了地上。 长,长宁王! 屏风空隙处,男子一身青衣,目光幽冷,淡淡扫过来,看向地上的妇人,漠然如看蝼蚁。 这个俊朗潇洒的,言语都夸不出来的,不是长宁王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啦 第120章 刻薄妇人连魂都吓没了, 手脚发软, 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其余的妇人呆若鹌鹑, 也不敢拉扯她, 眼睁睁看着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所幸的是, 长宁王瞥了一眼,就往里面去了。 刻薄妇人战战兢兢的起身,声音压在嗓子里:这长宁王到这么一家脏兮兮的食肆来做什么?总不能是来吃豆花的吧? 话音刚落, 就听屏风后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我也来一碗豆花。 刻薄妇人抱着头,彻底不说话了。 几个妇人缩成一团, 要立刻就走吧,又不敢。话更是不敢说了,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豆花, 祈求长宁王是刚才才来,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又祈求长宁王快点离开,别来找她们算账。 屏风后听得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子话音:你怎么来了?宫中之事都完了吗? 长宁王回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说你和涅阳郡主出来了,我特意来寻你。 珈若笑道:寻我做什么?也知道我和虚渊出来了,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长宁王意味深长的望了虚渊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虚渊: ???这眼神是几个意思啊? 就因为和她出来了, 所以才不放心是吗? 妇人们战战兢兢时, 长宁王终于吃完了豆花,对面小二来算了账,一行人先离开了食肆。 那刻薄妇人这才彻底放心,呼出了一口逃出生天的长气。 几个妇人也不痛快:你这个嘴皮子就是讨厌, 什么话在你嘴里都不好听。下次你也别叫我们出来了,吃个豆花还担惊受怕,你这嘴皮子不改,迟早给自己惹祸! 刻薄妇人诺诺的,也不敢多说,缩着头回家去了。 珈若刚到家,秦嬷嬷就迎出来,追着秦鸾问,郡主在外头吃了什么,有没有吹冷风,有没有受累。 珈若无语失笑:还没转多大一会呢,就被王爷给捉回来了。 秦嬷嬷站在王爷这边,立即道:您就不该出门去,这样冷的天。 珈若被秦嬷嬷念叨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把她老人家劝走了。 珈若拽着萧融的手:这才几个月,秦嬷嬷都向着你了,我不过出去转了一圈儿,你们怎么这么紧张? 萧融顺势亲了一下她的手指:不是紧张,是有喜事。 说话间,丘大夫已经到院门口了。 珈若望望萧融,心中突然有些预感,可还有些难以置信:不至于吧,这么快 萧融拉过她的手,放在桌案上:你没听方才那妇人说吗,害有撞门喜的,一个月就有了。咱们这都好几个月了,何况我日夜不辍 珈若气的打了他一下: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丘大夫很快确定了,的确是喜脉,只不过脉象还不大明显。 前几日王爷去问我,说王妃口味大变,又犯困嗜睡,我就说了,多半是有了。你们这年轻夫妻,又不晓得节制,怀孩子很正常啊!我说要来给王妃看看,王爷还不让。 怎么,今日自己忍不住了?丘大夫戏谑道。 萧融没答话,只是眼中带着喜悦的光,脸上带着一种努力平稳却又压抑不住的笑。 因为是头胎,珈若这几年虽然休养的不错,但到底受过重伤,因此丘大夫交代了不少,也有一句话,冬天了,能不出门便尽量不出门。过了三个月,胎相稳定些,再出门玩耍。 丘大夫还特意交代长宁王:不要冲动。 萧融:请! 丘大夫利落的写了一道养胎方子:啧啧,你瞧瞧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德行。 丘大夫走后,珈若又请秦嬷嬷进宫报信,安顿好后,才抱着热茶,懒洋洋的靠在萧融身上:怪不得这几日连香笼都换了,原来你早就疑心是有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稀里糊涂的,哪里能想到? -- 第236页 就连秦鸾也甚是懊恼,原先郡主这个月葵水未至,她只以为是迟来了好几日,没想到竟然是有了。 萧融收紧手臂,给她换了个姿势,让她躺的更舒适一些。 原先我预料到是有了,本想立刻告诉你,又怕你这个丫头胡思乱想,以为我很想要个孩子。万一是弄错了,你岂不是心头不快?因此我才想着,再等几日,找个借口让丘大夫来瞧瞧。 珈若问:那你不想要孩子吗?你知道我受过伤,或许成婚之前,也预料过,万一 萧融俯身亲了一口:若是你我二人的子嗣,那便是上天垂怜,怜惜胧胧吃过苦头,让我们得以圆满。若不是你我的孩子,那这一世,我陪着你,你陪着我,也没有别的小鬼头来讨嫌。 珈若把萧融的手拉下来,放在平坦的小腹上:他听到了!他可不是什么小鬼头。 萧融双手环着珈若,紧紧抱着她:胧胧,谢谢你,老天爷总算待你我不薄。 珈若嗤道:虚伪。口口声声说有我就够了,可我怀了孩子,你乐得恨不得敲锣打鼓了。 萧融一笑:你不高兴吗? 珈若思索片刻:我恨不得去大阳居摆上三天三夜的杂戏! 谁不高兴? 萧融顾念她多思忧虑,才迟疑了几日。珈若心头未必没有过这些念头,只不过他们二人都不是强求的人,可这孩子来了,果真是天命眷顾,人生得以圆满了。 秦嬷嬷传了信,皇后娘娘乐的不成,赏了她一把银珠子,随后宫中的赏赐也一波一波来了。 那刻薄妇人晚上翻来覆去一夜,又羡慕又嫉妒,这万年郡主出生好,命也好。 不过,总有一点她不如别的女人,不能生养。 哪知道,第二天眼睛一睁开,就听说长宁王妃有了,皇上皇后连夜赏了不少珍奇古玩,送到长宁王府。 妇人啪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臭嘴!叫你乱讲乱说,人家就是命好,命好! 她又寻思开来:这万年郡主嫁给原先那个温谯,两年都没有消息,如今才过了三个月,这就有喜了!怪不得原先京中有传闻,说那个温谯是个废的。 搞不好,果真如此。 这妇人自觉堪透了了不起的大事,改日又叫了妇人们一起出来吃豆花,将这话又传了一遭。 珈若自从孕后,便更显得有些困倦。萧融不算放心,请了太医院院判过来瞧过,他倒十分乐观,说是珈若身体恢复的很好,虽然头三个月要多加注意,但也不必过于忧心。 院判又说,健康的妇人生育过后,体质甚至会比从前更强壮一些。虽说要注意,但不必太紧张,保持心情舒畅。 至于困倦嘛,也算是正常的早期反应,每个妇人都各不相同,无妨,兴许过一段时日,自然就好了。 院判回去之后,又特意筛选了一位女医过来,请她随时照料。珈若放下心来,倒也还和寻常一样,只不过天气渐冷,寒风渐重,便不常出门。 萧融即便忙碌,每日也会尽早回来,和珈若一起用晚膳,再拉扯着她去院子里走动片刻。 没几日,珈若便开始孕吐,吃什么都不香,原先最喜欢吃羊汤,这几日闻着味,就干呕起来。 这日珈若又没吃什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刚睡下。 珈若叹了口气,轻轻碰了碰萧融,含混的说了一句,想吃老牛家的牛肉酱。 萧融二话不说,穿好衣裳冒雪出去了,等牛肉酱捂在怀里拿回来时,还是温热的。 珈若饿了两天,眼睛都绿了,用牛肉酱拌着白饭,吃了一大碗。 这晚饭吃完,难得没吐出来,不止萧融,秦嬷嬷都能睡个好觉了。 珈若窝在床里,道:我方才就是随便一说,也没非要吃。大半夜的你去砸门,老牛没打你? 萧融嗤的一声:你方才那模样,可怜巴巴的,一口吃不到,就要气哭了。别说是隔了几条街,便是隔了两座城,我也得去弄来。 珈若还真怪不好意思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什么也不想吃,突然就想一口牛肉酱的味道。你也别说的好听,要真隔了两座城,等你弄来,我也饿死了。 萧融认真思忖片刻:那要真是这样,我就亲自下厨去给你做,怎样也要让你吃上一口饱饭。 珈若叹气:这孩子太贪嘴了。 萧融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嗯,孩子贪嘴,不赖你。 珈若坚持挽回自己的形象:那本来也是,怪不着我。 京中初雪落下,珈若越发不出门,虚渊也不知忙些什么。阿福进了鸿蒙馆,十日才有一日旬休。初雪都快化了,才来看过珈若一回。 阿福惊喜的不得了:我听说了这大喜事,恨不得立刻就来瞧你,偏生那崔集拉着我读书,说我身为先生,要以身作则。还有几个混蛋孩子,调皮的很,只有我能治得住,不然,我早就出来了。 阿福送了她一个亲手绣的肚兜:我在鸿蒙馆,没事的时候绣的。 珈若接过来一看,上面绣的是蜈蚣、蝎子等五毒,取百毒不侵之意,花样平整,一根线头都没有。 -- 第237页 阿福见了珈若,又说不完的话,看她似乎在写信,随口问了一句:这是给谁的信? 珈若道:给驿馆的文书,信我早写好了,到时候夹在文书里送过去。 阿福顿了顿:是去北境吗? 珈若颔首:我让人备了十车菜。 阿福:千里迢迢的,要送菜? 珈若摇摇头:你不知道,北境气候不好,土壤贫瘠,虽然军队驻扎在那里,每年都在开垦,但雨水太少,效果并不好。每年到这个时候,基本没什么绿叶子可吃,因此我才发了赏银,征集了几十种做酱菜的法子,又着人在芙蓉园做了这些腌菜、酱菜、泡菜等等,送到北境去。虽然少了些,聊胜于无。 珈若眨眨眼,笑眯眯凑近:这里头,有几缸牛肉酱,是我偷偷给聂哥的。 阿福心头猛地一跳,像荡秋千时,没有什么预兆,就突然荡到了最高处。 她卡在这里,好半晌,才悠悠的落了下来。 她声音如常,勉强镇定着:原来还偷藏了私货。 珈若点头:那是自然!谁叫我认识他呢! 阿福羡慕于她的坦然。 没有私心的人,总比有私心的人,更自在些。 她就不敢,深怕一点小小的端倪,就叫别人察觉出来,只恨不得把一个怯懦又卑微的自己,藏得更深,更深一点。 许久,阿福才镇定的道:那你也帮我捎点东西,送给聂世子,感谢他上次替我解围。 珈若果然不疑有他,立即应了。 阿福心想,她又藏住了,隐藏的格外好。 第121章 阿福翌日一早就让人送了一包东西过来, 让放在牛肉酱一起送过去, 也不必特意说明, 是她送的。 珈若没拆开看, 随意掂了一下, 里面柔软的很,大概是些用来保暖的,如护膝等等。 珈若没见到阿福, 又使人去学宫问她:当真不用说明,是你送的? 阿福说一定不要。 珈若也不好强求, 将这包东西郑重的放好,随车一起送了出去。 下个月旬休时,阿福又来, 和珈若说了不少学宫里的趣事,最听话的当属贞惠,但箭学的不好,一塌糊涂。进步最快的反而是余小胖,但他太不听话了, 经常犯懒。 末了,阿福似无意问, 北境可有来信。 珈若摇摇头:时机不好, 是我算错了,京中都下雪了,北境只会更冷,没准, 都已经大雪封路了。再有半个月不回信,那就是卡在半路了,春暖之后才能送进去了。我也糊涂了,把这个忘了。 若是大雪封路,那要紧的书信怎么办?阿福问。 珈若失笑:驿馆里有走惯雪路的人,会送进去,但极其危险。因此,像几车腌菜这种,属于无关紧要的物件,自然不会冒险送进去,等雪化之时,送进去也恰好。北境开春晚,到四五月才有菜吃。 阿福手指无意识的摸着杯沿,心道,北境真是寒苦。 他也是锦绣堆里长大的,怎么会选这样一条吃苦的路? 可心底里又有一种微妙、不可言说的甜意,大概叫做:看,我心中倾慕的这个人,他可真出息啊! 过完小年,朝中封笔,京中也不设宵禁,四处张灯结彩,年味也渐渐浓起来。 萧融不用上朝,正好窝在家中。 珈若点完九寒图上的一枚花瓣,数了数空白的,道:再有四九之数,就出了九九,天也暖了。 萧融笑道:还没过完年,就惦记开春了。 珈若裹着护手:穿的太多了!又不能出门,四处这么灰闷闷的,开春多好。 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珈若总嫌闷的慌,大冬日的要把窗户开一条缝,因此虽然起了暖炉,但在屋子里也穿的不少。 她嫌累赘,因此总盼着快到春天。 萧融便笑:前几个月,秦嬷嬷把皮毛都拿出来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摸摸这块,说真好看,可以做个披风;摸摸那块,说太漂亮了,要拿来做一件梅花袄。还说等到了冬日,整一件镶一圈白毛的褙子,一定顶好看。怎么?又不乐意穿了? 珈若伸出手,扯着一层一层又一层的袖子,数给他看:可这件顶好看的褙子上头还穿了外裳、披风,我觉得自己像个球一样。 萧融:我瞧瞧。 他故意认认真真看了一眼,正色道:我觉得也像,但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毛球。 珈若就不乐意理他了:又胡说八道什么? 这日,万青请萧融一同出去饮酒,同去的还有回京述职的几位将军,都是从前一起上过战场的,因此没有推辞。 萧融走的时候,珈若正在午睡,因此也没叫她,倒是吩咐秦鸾,把窗户外面的厚帘打下来。过一会儿叫她起来,免得晚上不好睡。 秦鸾只等睡了两刻钟,就把人推醒了。 珈若窝在软枕上,随便摸了一本画册来翻,道:去饮酒那就去呗,和我说什么?我几时管他了? 秦鸾笑道:王爷对您有交代,那是心头有您。 萧融出去饮酒,那晚膳是不会在家吃了,珈若琢磨了好半晌,才告诉秦鸾,不如去弄一个铜锅来,涮肉吃。 -- 第238页 铜锅是拿羊骨头煮的,珈若吐了一个多月,最近才又能吃羊汤,因此顿顿都馋羊肉,昨晚吃的烤小羊排,今天煮羊骨头汤。 羊汤熬的滚烫雪白,里面放上花椒和细盐,香气扑鼻,又能驱寒。吃的时候先下一道薄薄的羊肉片,下锅一滚,就熟了,吃在嘴里,又香又嫩。 吃过一道羊肉,又把一些肉丸、虾丸、鱼糕、滑肉片这些荤食下进去吃,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把早就用羊汤煨着的菌菇、香菇捞出来吃,最后再放一点清爽的豌豆尖收尾,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 秦嬷嬷喜笑颜开:这孩子可真好,郡主这么快就能吃肉了,还进的这么香,看来这孩子是个孝顺的,能疼阿娘的。 珈若想想前几日吃什么吐什么的光景,问道:我也吐了一个多月,难道还有比他更不省心的? 秦嬷嬷道:那是自然。有的妇人怀孩子,从怀上到出生,什么也吃不好,吃了便吐。还有的妇人有孕之后,光会想吃一些古怪东西,比如咸菜、咸蛋,还有酱蟹,不然便吃不下饭。但这些东西,吃的多了,对妇人和孩子都不算好。 珈若摸摸肚子,笑道:照嬷嬷这么说,的确是个安分的,也不折腾人。 珈若胃口大开,吃的多了,便在廊檐下转了几圈。 因为前些日子,珈若吹不得风,遭一点冷风就要吐一天,恨不得连苦水都要吐出来,是以萧融将廊檐往前搭出去半丈,上面用木头重新盖起来,下面遮上了一层厚厚的帘子。 珈若不想在屋子里呆了,就出来廊檐下散散步,一点冷风也吹不进来,外面还放着从山上搬来的梅花,寒菊等等。 方才转了一圈,就听头顶上窸窸窣窣的落雨声,廊檐下也觉出寒凉来。 原是下起冬雨来了。 珈若招来管事问,王爷是怎么出门去的。 管事道:骑马去的。我也提醒王爷,天色好像不大好,王爷说不会太晚,快去快回,便还是骑马去了。 珈若道:还说快去快回,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让人将马车赶去,等酒宴结束,再接王爷回来。 秦鸾问:王爷可说,去何处饮酒了? 管事犹豫了一下:是泓玉楼。 珈若道:那便去呗。 管事便去安排了。 珈若漫不经心问:管事怎么支支吾吾的?泓玉楼怎么了?王爷既然去,难道还不是个正经酒楼? 秦鸾笑道:倒也听过,今年还在泓玉楼办过诗会呢。不过,这泓玉楼也有不少姑娘,是个全是清倌的酒楼。诗会当日,还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诗魁呢。 珈若: 这怎么听也不像个正经酒楼吧? 萧融可真是出息了。 秦鸾道:这楼中的姑娘,虽说都入了乐籍,但都各有所长,誓不陪客。若是有男子与这姑娘情投意合,只要拿出银钱为其赎身便可。又因为这楼里的姑娘们,谈吐风流,又不低俗,所以,京中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在此宴客。 秦鸾便随意和珈若讲了两件,都是这楼里的姑娘,如何选婿的,珈若听的有些兴起,悠悠道:我原先居然不知道,京中还有这样好玩的地方。 秦鸾突然沉默:难道您还敢去这楼里,叫姑娘陪您饮酒用膳不成? 她说完这句,继而大惊失色:幸好不止您不知道,连涅阳郡主也不知道,要不然,那还得了!您一个人未必会去胡闹,要是涅阳郡主也知道,那非得拉着您胡闹不可! 王爷,您饮杯温酒,暖暖身子。诗魁姑娘端坐一旁,矜持的劝了一句。 萧融淡淡的转过脸,道:放下吧,你去陪万将军。 万青连连摆手:不要!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我家里可有个母老虎,我来这里就算了,再接了你的酒,明天她就挠花我的脸。 诗魁姑娘好不尴尬,坐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自从今年年中她夺了诗魁,便身价倍增,每日应酬的客人络绎不绝,还是头一回碰到今日这种情形。 她方才一进来,那几个武将便起哄,让最好的姑娘陪最威猛的王爷。 诗魁见萧融生的眉目俊朗,气宇不凡,还心中窃喜,没想到这位连正眼都不瞧她。 组局的组局的谢舟山最是怜香惜玉,生平最喜欢在这胭脂水粉里打滚,哎哟一声,把诗魁叫到了自己身边。 老萧,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叫你喝杯酒,和美艳的小娘子吟几句诗,做几句对,又不是要玷污你的贞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南疆,那些姑娘泼辣的要命,哪有施施姑娘这么善解人意、才貌动人的? 说着,便慢饮一杯,他倒不乱动手脚,喝完酒就和萧融叙旧。 萧融虽不喜这种场合,但到底是多年不见的朋友,来来去去,也喝了不少。 窗外忽然传来沥沥雨声,谢舟山陶醉的闭上眼:这京城的雨声,都比别的地儿好听。 施施小声道:爷不是听雨声,听的故土之思。 谢舟山是越看越喜欢,故意喊了一声萧融:老萧,你听听,这姑娘多好,我这心里叫她说的痒痒的。老萧、老万,这大过年的,你两别这么端着了,来,痛快点!我这就去再请两位姑娘上来,陪咱们说说心里话! -- 第239页 萧融冷笑一声,在腰带上摸索了半晌,解下了一个香囊。 你瞧瞧,这是什么? 谢舟山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是个香囊,这是人都知道。白底绿花,配色也不俗,只不过,这绿绿的,是一丛什么东西?我咋没见人绣过?难道是什么名贵的花草? 萧融又是一嗤:那是自然!凡夫俗子绣的出来吗?这是我夫人给我绣的芫荽。 万青一口热汤,喷了出来:你说什么?谁家香囊荷包上头,会绣几颗芫荽?不过,也怪好看的啊。 谢舟山:但老萧你不是最讨厌吃芫荽吗? 萧融眼睛眯了眯,得意一笑,突然又摸出来一条腰带。 谢舟山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萧融双手举起腰带:你看,好看吗? 谢舟山摸了摸脑袋,被他整糊涂了:好,好看啊! 万青一拍手掌:这个我看出来了,是万蝠纹,玉扣上浮刻的是梅花。 看出来了,然后呢? 是不是得夸? 万青和谢舟山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到肯定答复。 万青十分认真:这腰带实在清新脱俗,好看! 萧融轻柔的摸了摸腰带,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意:自然,这也是我夫人为我绣的。 谢舟山都震惊了。 他这么笑是什么鬼?怎么这么骚? 万青: 不是喝醉了吧? 萧融又摸了摸衣袖:你们看这衣裳 万青举手抢答:我知道!这件天青色长袍,上面印着同色碧青花样,还绣着修竹,一定也是王妃亲手绣的!真好看啊!! 萧融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笑:蠢货!这么大一件衣裳,要累坏我夫人吗? 万青: 谢舟山幸灾乐祸,笑的前仰后合:那这是? 萧融笑道:这是我夫人最喜欢的,这衣领上的狐毛,是我夫人亲手镶的,怕我骑马冷。 萧融笑道:我夫人真好。 我夫人天下第一好看,还会绣花,会做荷包,还给我绣腰带。 谢舟山和万青已经完全震惊住了。 万青深有所感:我也觉得我媳妇儿天下第一好看,天下第一好。老谢你没媳妇,你不懂的。 谢舟山没滋没味的叼着一个凤爪,幽怨的看着他们两个。 管事来接他们王爷的时候,就见萧融衣裳不整,身边没一个人敢上前。 萧融嘿嘿笑着:我好想我夫人啊! 真是一点也不想出来喝酒。 谢舟山: 得,他花钱请客,还被人嫌弃的慌。 第122章 管事把人劝上车, 萧融还在摆手:我去见我夫人了。 谢舟山无语的很:王爷请吧, 改日我亲自上门, 去拜访王妃。 萧融意识还是清醒的, 能记得自己出来喝酒了, 能认得自己家的管事,也知道要回家去了,可就是有一点控制不住, 他想说话。 点心铺子关门了没?带一盒透花糍,给王妃吃。 管事将马一勒:王爷, 您真是醉糊涂了,倒还记得要给王妃带点心。但离这里,要绕两条街。天又下雨了, 再晚该结冰了,王妃也等着您呢。 萧融点点头:那就不要让王妃久等。我们快回去吧。 管事回到家,把萧融送进内院,大冷的冬天,憋了一头汗。 秦鸾追出来问:大管事, 王爷和谁一块喝酒呢?怎么还醉了? 管事摆了摆手:也不算醉,您瞧瞧人家, 好端端坐着呢。 秦鸾瞥眼一看, 可不是,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就是一手托腮,带着一种肉麻毛毛的笑, 望着她们家郡主。 秦鸾打了个站:这还不算喝醉了? 管事道:我去的时候,咱们王爷那是衣裳不整,荷包也摘了,腰带都解了 秦鸾:啊? 管事嘿的一声:咱们王爷拿着荷包和腰带,问人家,好看不?挨个挨个问啊,那几个陪酒的小娘子哪见过这种阵仗啊,被吓的一愣一愣的。 秦鸾: 珈若原先便等着他,也没上床,这会儿才把暖炉从被窝里拿出来,转身一看,萧融还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珈若心知他又喝醉了,哭笑不得:你总看我做什么? 萧融站在她身边,拉拉她的手,无比乖巧:真好,我这么快就能见到我夫人了。 转眼便到了新年,今年的大年三十,下了半日的雪,陛下也没有大办,在渚兰殿宴请群臣,但比往年都结束的早,赐菜过后,便早早的散了。 这寒冬冷天的,谁不想快快回去陪伴家人呢? 陛下体恤,今年的赐菜比往年都多,让群臣归家,合家团聚。 珈若早知道会如此安排,索性就没进宫。萧融去了一趟,赶回来和珈若一起吃的团圆饭。 -- 第240页 守岁的时候,萧融送了珈若三块小金砖。 珈若抱着这所谓的新年礼物,无言以对:送我这个做什么? 萧融拍拍拔步床下边,是一个小密室,他让珈若把金砖藏起来。 珈若无语的照办了。 萧融兴致勃勃:这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胧胧,也是我和你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所以 珈若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外袍:所以,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件外袍,你却拿三块金砖来糊弄我? 萧融的创意受到了质疑:胧胧难道不觉得格外有意义吗?以后我们每年都在这里藏三块金砖,明年,或者后年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那就藏四块,十几年后,就藏了许多钱财了。 珈若视钱财如粪土:哼! 萧融倒想的很长远,把金砖翻过来给珈若看:上面刻着申酉年新年。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会在一起度过。 萧融突然之间也觉得有点傻傻的,但他肯定不会告诉珈若,他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甚至觉得十分有意义。 珈若道:也好。万一以后落魄了,还有这么多金砖。 萧融: 天公作美,大年初一便放晴了,珈若和萧融一同进宫,去给陛下皇后拜年。 陛下和皇后今年还是免了群臣拜见,只见了珈若和几个亲近的皇家子弟。 皇后笑吟吟的坐着,看小公主拿着一个彩球在地上转圈了玩。天气冷,小公主穿的肿肿的,走起路来,像一只左摇右摆的小胖鸭子。 陛下蹲在地上,拿了一个木头做的小鸭子哄着:喔喔,来,看父皇手里是什么? 太子蹲在另一边:泡泡,来,太子哥给你一个大石榴! 小公主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看太子手里拿着红红的大石榴,就往那边过去。刚拿到石榴,就急切的去陛下身边拿小鸭子。 陛下轻轻弹了一下小公主的额头:真是个小贪心鬼。 明明也没弹到,小公主却瞬间变脸,咿咿呀呀的跑到珈若和皇后面前告状来了!一面咿咿呀呀气愤的说,一面指着陛下,又指指自己的额头。 她说什么,谁也听不懂,但这意思,大家都看明白了。 皇后问珈若吃的如何,珈若扯扯自己圆圆的脸蛋:阿姐你看,都吃胖了,这个孩子太馋了! 严皇后放心了,笑道:明明是你自己馋。 从宫中出来,二人又一路去给姚阳、常山大长公主拜年。常山大长公主出手阔绰,豪气的给了珈若五百里银票。 姚阳大长公主却有些清减了,应是牵挂聂藏戎的缘故。他在北境,连新年也没回来。姚阳心中挂念,常常有些茶饭不思,因此也看出憔悴了。 珈若劝慰了许久,见着她有些笑模样,才告辞离去。 初一过后,萧融也有些应酬,但大多时候都在家中。初六日,谢舟山果然拉着几位将军,还有万青一同递了帖子,来拜会萧融。 谢舟山一揖到地,颇有些油嘴滑舌:见过王妃嫂子,上次是小弟唐突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珈若笑道:谢兄弟破费了才是。 萧融理了理衣袖:知道还敢来?今日他们都有饭吃,你在一旁看着。 谢舟山看着萧融抚摸衣裳的笑容,突然福至心灵:老萧这件新衣裳,真好看! 不管怎么着,先夸了再说。 萧融扶额,想起那日酒后失言,不免有些黑脸。 众人哈哈大笑,谢舟山也甚是得意:以前在一块,我样样不如你,你好像从不会犯错一般。这次也叫我抓住了你的把柄。 萧融冷笑一声:我与夫人情深意厚,算什么把柄? 因是新年,各人都难免要走亲访友,谢舟山也是难得才将故友都聚齐了。但只留在王府用过午膳,便要告辞。 珈若精神不错,与萧融一道将人送出二门。 谢舟山忙不迭道:没错,王妃嫂子,您快回去吧!这老萧啊,会疼人,可心疼着呢! 萧融冷哼一声:你废话越来越多了。年纪渐长,舌头也见长。 万青拍拍萧融的肩膀:他这么嘴贱,全都是因为没人管着,等以后娶了媳妇,就乖巧听话了。 谢舟山笑嘻嘻的凑过来:那让王妃嫂子给我物色,也别要凶的,像王妃嫂子这般娇气些、温柔些的就成。 萧融:想的美。 谢舟山笑呵呵往前走,心中很为萧融高兴,也不免有些羡慕。 一转眼,就到正月十五,天气晴朗,今年的花灯会也格外热闹。 珈若觉得人多,恐怕不太方便,本不想去看灯。萧融却见她总闷在家中,因此特意早早安排,带珈若去人少的金玉坊前小转一会儿。 珈若见他安排的妥当,便跟着出来了。 二人一人戴了一个面具,像寻常百姓一样,牵着手慢悠悠在街上走着。萧融偶尔停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热乎乎的板栗,剥好了送到珈若嘴边。 他们二人走着,闲散的四处看看,却不经意被谢舟山给瞧见了。 -- 第241页 谢舟山疑心这人正是萧融,虽然戴着面具,可这身形却错不了。 他又怕认错,因此跟在后头,仔细辨认,正要上前相认,前边突然飞过来一盏着火的灯笼,眼看就要砸到花灯架上。 这花灯架上,全挂着灯笼,一点火星也能烧起来,何况这灯笼都已经着火了! 今日元宵,街道上都是人,若是真起火,那就完了! 谢舟山大急,疾跑几步,正要徒手去抓,却听一点隐约的破风之声,火灯笼被一支袖箭,钉在了墙上,然后,摇摇晃晃的坠落下来。 附近的酒家急急忙忙端水出来,把灯笼扑灭了。 谢舟山回头一看,只见珈若放下衣袖,将袖箭遮掩起来。而萧融招来巡守,将那胡乱甩飞灯笼的醉鬼,请进京畿府大牢去过元宵了。 谢舟山过去看了看灯笼残骸,袖箭绕在灯笼线上,因此,才将灯笼撞了过来。 若是失手,将灯笼射穿,火灯笼也还是会落在木架子上。就是谢舟山自己,号称百步穿杨,也不敢笃定,自己一定能一箭射准灯笼线绳。 这灯火蒙蒙的,长宁王那小王妃居然能有这样的准头! 谢舟山想起自己那日说的什么娇气、温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 乖乖!厉害!这可真是巾帼正配英雄。 这往后,谢舟山每每见了珈若,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再也不油嘴滑舌,胡说八道了。 萧融亲眼目睹这次险情,又叫来城防将领,再次提醒了一番。 珈若在楼上等候,却碰见了阿福。 阿福陪着含山公主,母女二人特意来赏灯,方才走到这里,含山公主扭伤了脚,便上楼坐坐,不去花街正心了。 因为见了阿福,珈若便有些挂念,回去后让萧融查查,北境化雪了没,可能通路了。 我年前给聂世子送了牛肉酱,到现在还连回信都没有。 回不回信珈若倒无所谓,可有的是人惦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啦 第123章 珈若突然问起北境之事, 萧融面色不变, 将暖炉拨弄了一下, 挪到屏风后头, 这才道: 兴许是忙忘记了, 北境的气候你也知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抗雪。 这倒是, 每年这时候,最忙的最愁的不是打战, 而是大雪别下的太大,不然,都得出去盖房子。 珈若又问:今年天也不算冷, 北境应该也还好吧?怎么陛下匆匆忙忙的,调了好几位将军去北境? 萧融如常道:提前历练历练罢了。 珈若不疑有他,也实在困了,便先睡了。 过完十五,朝中复朝, 萧融每日也要早朝,珈若也不常出门去, 七八日后, 倒收到了聂藏戎的来信。 信上写着万年郡主亲启,字迹却是老黄的。 珈若蹙眉看完,信中潦潦草草,恭贺她新婚, 可惜没能亲自道贺。又说牛肉酱不错,可惜太少了,说她小气吧咧、娘们唧唧,怎么不多送一点。 末了,又问那些护膝护腕是谁做的,替他道谢。 珈若看完,叫竞秀过来,连着今日现做的点心,还有烘出来的栗子、红薯片一起送进学宫。 竞秀问:聂世子写给郡主的信,送给福寿乡君看什么? 珈若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刻意,又把信收回来:你就去瞧瞧她,住所好不好,吃的惯不惯,学宫里有没有人阴阳怪气的欺负她,顺便给她传个话,她送去的东西,聂世子用上了,很及时。 竞秀道:原是这么句话,郡主倒神神秘秘。 竞秀回来道:福寿乡君说了,一切都好,就是读书太辛苦了! 珈若问:不就写几个字,辛苦什么?她不是去做射御先生的吗? 竞秀没开口就先笑了:本来就是山长破格让福寿乡君去的,结果那几位先生都看不下去,一有空闲就拉着乡君读书。我去的时候,崔集还板着脸,站在一旁教乡君念算经呢。真和教小孩子一样,崔集正色读一句,乡君有气无力的跟着哼一句,也不晓得到底学进去没有。反正那崔集教的是很用心。 秋池想想福寿乡君那混不吝的,也有被人押着读书的一天,也跟着笑:乡君还说读书太辛苦,依我看,教乡君的人才辛苦。 珈若若有所思:崔集亲自教的? 竞秀点点头:没错啊!那学子送我出来,还说除了崔先生谁也教不动萧先生,只有崔先生才能压得住阿福,让她乖乖在那儿念书。 珈若剥了个栗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萧融忙碌非常,珈若每晚都等不到他回来,早上她还没起,萧融又已经去上朝了。每日只有他嘱咐秦鸾的只言片语,比如,今日风大,不要让郡主出门,好生哄着。 珈若无言:我难道是个孩子吗? 秦鸾笑道:虽然不是,王爷怕是也把您当女儿养着。 又比如,今日天气晴朗,后园已经修缮好了,带郡主去后园转一转。 珈若还真去转了一圈,因她喜欢荷花,后园新开了一条荷花渠,绕着偏院一圈。珈若打算等孩子出世,再搬到后园去住着。 -- 第242页 这日,倒意外来了一位旧客。 老黄来了。 珈若欣喜非常,问:老黄不是随聂哥去了北境,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老黄笑道:原本过去就是去检查弓弩这些,本来早就完事了,下了大雪,所以多留了一段时间。 老黄将手中的东西平放在桌面上,解开红绸,叹了口气:你看这是什么? 珈若一看,红绸中放着一杆银枪,寒光凝珠,一看就是好东西。 枪头钩镰如一弯冷月,枪尖锋利无比。 珈若握了一把,意外发现枪身居然是空的,握在手中十分趁手。 老黄又叹了口气:原先你跟着我们,雪地里东滚西爬,谁也没想到是个小姑娘。你跟我学枪,人也没有我的枪高,却也学成了。这是老天爷赏的天分,后头,你走后,他四处打探你的消息,闲来的时候亲自给你打了这好东西。说你喜欢好看的,才在枪头上加了钩镰,果然好看的很。说你年纪小,力气不够,特意把枪身都铸空了。 可惜造化弄人,他在北境的时候,没送出去。后头,他就回京了。 明明是故人重逢,可惜这柄银枪也没能送出手。 如今你用不着,也无妨,叫你放着,以后留给孩子耍着玩。 萧融回来时,听管事说起,老黄来过,问:可曾说了什么?王妃可有什么不高兴? 管事摸摸头:哪有?听说王妃新得了一柄好枪,高兴的很。哪会不高兴? 萧融洗漱过后,才发现早就睡着的珈若,睁着眼躺在床上。 她往里边让了让,又蹭蹭的靠在萧融胳膊上,小声说:聂世子叫人给我带了东西,我很喜欢。 萧融下意识的摸了摸珈若的头,这是个安慰的姿势。 珈若笑道:那时候的事,记得真清楚啊。聂哥像个横冲直撞的大猩猩,老黄每日都在缝缝补补,补的最多的是聂哥的衣裳,最后气的他跟聂哥收钱,一件衣裳十个铜板。 聂哥掏出一张银票,拍在老黄面前,豪气的道,那他先补一年的。 老黄气死了,看在银票的份上,给他衣服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猪字。 聂哥可不在意,穿着衣裳四处闲逛。老黄倒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不能让别人提起咱们,就说是那个猪领着的,又灰溜溜的把猪给拆了。 珈若说着说着睡着了。 萧融无声的叹了口气。 谢舟山也要去北境。 珈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阿福也要跟着一起出城,去北境教习。 陛下每年都会挑一批年青学子前往北境、南疆等地,教授当地孩童。虽说会从翰林中点选,但大部分都是自愿去的,如这次去的勋贵宗室子弟,不止有阿福,还有成林候。 珈若舍不得阿福,送别之时,崔集竟也来了。 崔集徒手而来,提着一大摞东西,一看就是一叠厚厚的书。 你此去北境,既是自愿,也该好好念书,不要误人子弟。这些都是我做过批注的,你好好看看,免得学生问你,你倒答不出来。 阿福没好气的接了:知道了,崔先生。 崔集皱皱眉:注意安全。 成林候带着一儿一女过来:哈哈哈,不必这么愁眉苦脸的,只去一年,而且说是一年,每年秋天就回来了。而且,我也同去,一定好好照应福寿乡君,诸位放心吧! 阿福拉着珈若的手,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珈若,我真羡慕你。 珈若心知她为何义无反顾,非要去北境不可。可阿福不愿表露心迹,她也只当不知道。 珈若笑眯眯道:去一趟北境,再回来你便是学宫的正式先生了。羡慕我做什么? 阿福一笑道:也是。 离别在即,二人依依不舍,回府时,珈若偶然看见了姚阳大长公主的马车。 珈若上前拜见,却见姚阳大长公主精气神全无,全然没有新年时的神采奕奕,反而显出几分灰败来。 姚阳见了珈若,心头欢喜,却不许她靠近:你是有孕的人了,得多注意些,别叫人过了病气。 又问珈若胃口如何,听她说胃口不错,也仿佛松了口气。 那就好,吃的好,孩子也养的好。 姚阳大长公主悠悠的叹了口气: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我这孙子小时候的事。他自小三两岁,他母亲身体不好,就被他爹送到我房里养着。他自小就和我亲近。我一梦见他,我就想他。 珈若回到府中,坐在暖炉前,身上却渐渐渗出凉意来。 她叫来竞秀,让她去安国公府一趟。 片刻,竞秀就回来了,说是安国公府府门紧闭,前后无人,只见安国公下马进府时,也是神色忧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珈若立即叫备车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见她神色凝重,也不意外,淡淡道:早知道瞒不过你,是萧融恐怕你心乱神伤,这才让老黄写信来瞒你。如今消息已经封锁,京中也只有安国公府知情,连姚阳大长公主也瞒着了。 珈若问:怎么回事? -- 第243页 北境苦寒,北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冬日极少会打起来,怎么会出事呢? 北狄换了国主,新国主的来历你也知道,是陛下大力支持的。他也是个狠人,上位之后,只留了几个胆小的王族,胡伦的儿子们,全都被他杀了。没想到,那个大公主跑了,她进了别的部族,煽动族长屠杀边境百姓,一夜之间,将朝暮河上游的戍守将士全都杀了,附近村落也被血洗。聂藏戎亲自带兵截杀,灭了这整个部族,可这个大公主阴险狡诈,在河边设下埋伏,引燃了火油,和聂藏戎同归于尽。 大公主被自己埋的火油烧死,聂藏戎跳进朝暮河,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这次谢舟山出京,带的就是陛下身边的人,为的就是去寻聂将军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告诉手痒的胖友们,不要掏耳朵!不要掏耳朵!不要掏耳朵!o((≧u≦o)不要问我为什么 第124章 珈若进宫之前, 早有不好的预感, 聂藏戎出事了, 但没想到, 会如此严重。 她心念转的飞快, 算上信传进京城的时间,已经半个月了。 北境有多冷?朝暮河上,直到二月份, 还有厚厚的一层冰,成人男子能从朝暮河走到对面。一直到三月, 才会渐渐化冻。 聂藏戎被火油震晕,落进冰河之中,不到一炷香时间, 就会冻得浑身麻痹。这种时候,不论水性多好,都是无用。更糟糕的是,若是掉进冰层下面 皇后拉着珈若的手,道:一出事, 万老将军便亲自带人沿着朝暮河一带搜寻。北狄新王也派出人手寻找,陛下忧心忡忡, 一连派出了几路人, 务必要找到聂将军。活要见人 皇后顿了顿:胧胧,你是个好孩子,你也是自小在疆场上长大的,见过真正的战事, 也亲手收敛过堆积成山的尸骨。事到如今,我们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 剩下的,只能靠老天爷。 没错,他们严家从不信命,可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祈求苍天,更仁慈一些。 皇后道:胧胧,保重好自己。 珈若勉强把心定下来,含混的问了一句:那阿福知道吗? 她是知道聂藏戎出事了,才坚持要去北境的吗? 即便她不知道,到了北境见不到聂藏戎,那她也该知道了。 皇后不明所以:阿福怎么了?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珈若胡乱摇了摇头。 皇后只以为她担心阿福,笑道:随阿福一起去的,是我宫里的大宫女,她为人稳重,本就要放她出宫了,是她特意请缨,陪阿福去北境走一遭。你放心,她会照顾好阿福的。今年他们倒是积极,不止阿福愿意去,连崔集也主动请命,去北境教习。不过,他在翰林编撰要紧,被陛下否了。 珈若出了宫门,心头憋闷的厉害。 萧融一回来,刚进房门,她就跑过来,扑在他身上哭了。 萧融心疼的厉害,拍拍她的背:是我错了,胧胧。 珈若摇摇头:没。你哪里错了?可我实在难受的厉害。 萧融这二十余年,从未说过一句不能达成的承诺,可这时候,他能毫不犹豫的把谎言说出口: 不会有事的。陛下派了许多人去找,还有安国公派出去的人,我看聂藏戎的面相,也不像个短命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珈若拽紧了萧融的衣袖,无声的哭了许久,才停住眼泪。 她猛地抬起头来:那个胡伦呢? 萧融惊讶她思绪跳的如此快,道: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之中。陛下本想将其圈禁,他数次逃跑,惹怒了陛下,因此发落到监牢里了。 珈若心头空茫茫的,从小时候用命保护她的乳娘,到镇北侯府那几十具尸身,血和刀戈几乎逼得她要喊出来。 这种伤心和愤怒,迫不及待的要发泄出来。 他在牢里吃香喝辣?美的他! 萧融想说,胡伦在牢里吃的是萝卜缨,喝的是井水,过的一点也不好,但还是闭嘴了。 大理寺卿正要归家,就听说长宁王去了监牢之中。 牢头急匆匆的来回禀:大人,这监牢里关的都是些重犯,没有调令,也不许人进去。可是,那可是长宁王,小的们也不敢硬拦,只好让人进去了。不过,小的们把牢门关上了。 大理寺卿气的一倒仰:得,你还觉得自己挺机灵啊?那是长宁王,你知道什么? 大理寺卿带头走,让人急急忙忙去把牢门打开,好生招待。 牢头跟在后头嘀嘀咕咕:大人,咱们大牢里能有什么好招待?一十八种刑具,配套天字号尊贵牢房吗? 大理寺卿走路生风,气的甩袖:呸!你快闭嘴吧你!又问,长宁王可有说,要提审谁?有没有说过,来干嘛来了?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牢头一问三不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位夫人?那位夫人带着帷帽,只是隐约瞧见,是一位夫人。 大理寺卿暗暗思忖:该不会是长宁王妃吧? 牢头哈哈:这不可能!谁不知道,长宁王最疼王妃,怎么会带王妃来这种地方? -- 第244页 二人急急赶过去,猛地一瞧,果然,长宁王不会带王妃去地牢那种阴森地方,因为,他老人家把人提溜到演武场上了。 牢头说,牢门被关上了。可长宁王要出来,他们谁敢拦? 何况,长宁王又不出大理寺,所以,看守们都跟着出来,到演武场上来了。 场上本来放着一个大日晷,此刻,日晷中间绑着一个人,四肢成大字,正吓的嗷嗷乱叫。 长宁王妃摘了帷帽,露出一张俏若秋月的小脸,只是那眼神要多冰冷,就有多冰冷。 小王妃手里捏着飞刀,胡乱瞄准了一下,看胡伦吓的鬼哭狼嚎,才有了一点冰冷的笑意。 牢头一哆嗦:好残忍啊! 末了,偷偷道:我喜欢! 胡伦吓的要命,他认得萧融,大叫起来:别,别让她弄我!长宁王,你来!你来射!快,让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把飞刀拿开! 要是长宁王,他号称箭无虚发,他还能祈祷,自己能活命。要是被这么个小姑娘戳一下,那就完了! 戳到哪里,哪里的肉都疼啊! 大理寺卿急忙上前:王爷,王妃,陛下将人放在大理寺,让我等以礼相待,莫要苛待。 珈若转过脸来,娇娇气气的轻哼一声:我很无礼么? 大理寺卿连连否认:自然不是。王妃,这刀剑无眼 我打他了?我骂他了?我什么也没做,哪里虐待他了? 大理寺卿: 这位小王妃刁蛮的很,这么说话,他怎么答?总不能说,王妃啊,您是没打他没骂他,可您吓唬他了吧? 他要真敢这么说,这位小王妃没准要说什么:这么大冷的天,让他晒晒太阳,算什么吓唬? 他正踟蹰着,如何劝阻,就听小王妃语气又冷又冰,几乎从骨子里渗出寒气来。 胡伦,你有勇气屡屡犯边,却没勇气面对我手中的刀吗?! 你信不信,我现在拉你到外边去,告诉别人你就是北狄旧王胡伦,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恶心死你? 大理寺卿猛地转过脸,想想这位小王妃的身份,还有近来暗中隐约听来的聂世子失踪的消息,咬咬牙,退到了后面。 不就是个胡伦?大不了戳几个窟窿,陛下来问,他就说,胡伦被关迷糊了,自己戳的! 珈若冷冷道:自前朝起,北狄就屡次侵犯中原,二十余年前,我父亲率兵守境,一举夺回五个城池,将你们撵回了朝暮河以北,没被打怕,是吗? 珈若说完,飞刀直冲胡伦飞过去。 胡伦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飞刀咚的一声,扎在他头顶上。 大理寺卿隐约的呼出口气。 还好,打偏了,没扎中。 很快,他就知道,这位小王妃不是扎偏了。 因为胡伦被水泼醒后,被一把一把的刀,围了一圈。 这位小王妃每一把都扔的准准的,最多削下来他几根头发。 小王妃甩完了一把飞刀,揉着手,还意犹未尽,想把人弄下来,再弄个转盘来试试。 就是那种木架,用活钉定在柱子上,再让人一拨,人就会随着转盘转起来。这时候才能试出来,手头到底准不准。 胡伦一听,两眼翻白,又吓晕了。 小王妃上车后,长宁王负手问道:胡伦在此过的如何? 大理寺卿道:陛下怎么吩咐,大理寺便怎么办事。 长宁王转动扳指,淡淡道:陛下的旨意,是以礼相待,怎么本王见他似乎都瘦了? 大理寺卿一愣:有吗? 长宁王道:也别总是把旧国主闷在牢里,让他出来活动活动,大理寺的栏杆也脏了,也得擦擦,还有演武场,总是冷冷清清,让人绕着演武场多走动走动。 大理寺卿会意,模棱两可:那王爷,这人转几圈啊? 从这天起,胡伦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带着他到演武场上,啥也不干就转圈圈,好生转圈圈,才有饭吃。 若不然,便一整天都没一口吃的。 胡伦一开始也不乐意被人当毛驴耍,可饿了几天之后,就老实了,乖乖的转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胡伦从牢头口中得知,北狄已经立了新王,这位新王上位的头一件事,就是杀光了他的儿子,并且上书大殷,愿对殷朝称臣,请殷朝陛下赐下封号。 胡伦头一次觉得后悔莫及,等进去之后,便和含王妃扭打起来。 若不是含王妃舌灿莲花,他怎么会给她那么多财物,让她在大殷组织袭击事件?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被骗到这里来? 他好好的大王不做,是作的什么孽啊! 他明明只想好好做个大王,是为什么非要和殷朝过不去呢! 入春之后,柳芽挤出鹅黄,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晚珈若方才睡下,王沛冒雨而来。 萧融出去和王沛说了几句,面色凝重的进了内院。 胧胧,我们要去大长公主府一趟了。 珈若已经换了衣裳,三人方才赶到大长公主府,就听见虚渊隐忍的哭声。 -- 第245页 王沛唏嘘道:姚阳大长公主似乎不成了。 安国公夫妇守在门口,御医们进进出出,却都没个章程。 大长公主精神颓败,又总在担惊受怕,处于紧绷之中,加上年纪大了,精气神好,身体自然就好。这气一泄,人也就恹恹无神。 安国公跪在床头:母亲,您想要什么,儿去取来。 姚阳摇了摇头,猛然看见珈若,才问:小聂呢?我的孙子小聂呢? 珈若颤声道:聂哥在北境呢!您老保重身体,等下个月颌族国主进京,他也要护送。那时候就能回京陪您了。等聂哥回来了,我们再和您一起去西山吃鹿肉,抓兔子。 姚阳哎呀一声:你们都觉得我老糊涂了,拿这种话来糊弄我。我等他,等他回来,哪怕是一具尸首,也让我看我孙子最后一眼。 安国公哭泣道:母亲说的是哪里话?儿岂敢欺骗母亲?长宁王妃还会骗人不成?小聂好好的,没出什么事。 姚阳拍拍他的头:那要没什么事,你哭什么? 安国公被问的一愣,乱糟糟的胡子上都挂着眼泪:母亲您都病了,儿能不哭吗? 姚阳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都走吧。我没见到我孙子,一时死不了。 院判摇摇头,让安国公随他出去,刚到门口,就听见安国公啊的叫了一声。 门口吵吵嚷嚷,有人说别挡道,有人说把雨伞撑好,给聂将军挡着雨,腿脚不能受寒,嘈杂声中,隐约听见聂藏戎的声音。 这声音暗哑的很,像他又不像他:祖母身子如何了? 谢舟山咋咋呼呼:半道上就收到了京中的信,我们不眠不休赶回来了!她老人家呢,身体还好吗? 安国公憋着千言万语,说了一句:还好,还好,祖母在等你。快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中耳炎,脑阔疼o((≧u≦o)好惨鸭 第125章 聂藏戎慢慢进来, 到得床边, 抓着姚阳大长公主的手, 暗哑又深长的唤了一声祖母。 在场众人, 都亲眼可见的, 姚阳大长公主仿佛一瞬间有了精气神,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孙子,你回来了。 院判都跟着松了口气。 聂藏戎摸了摸姚阳的额头, 笑道:祖母又打趣我。 姚阳咧嘴笑道:你本来就是我孙子。 聂藏戎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手肘上也护着一层厚厚的皮毛。 珈若一见便知道,这是阿福的手艺。 大约是见到了日夜惦记的孙子,姚阳大长公主说了几句话, 很快就睡了。 睡梦中却还拉着聂藏戎的手,也不许他离开。 院子里颇有些兵荒马乱,珈若也没找到机会和聂藏戎说话,虽然心中在意,也只得先离去。 刚出房门, 就见阿福一身风霜,立在门外, 出神的望着屋内, 隔着雨帘,根本什么也看不清。 安国公夫人站在一旁,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着话, 她仿佛听见了,偶尔应一声,却似乎没有一句听进心里去了。 她见到珈若出来,木然的脸上一瞬间就挂满了泪水。 安国公夫人颇有些手足无措,给她擦拭眼泪:好孩子,别哭了 含山公主也来了,说是姚阳大长公主要见她,来了以后,给了她一个江南养蚕的庄子,还有一些银票。还叮嘱她,好好养女儿,不要苦着自己,有钱就能过得好。 这会儿含山正和安国公夫人推辞,要把东西还给大长公主。 安国公夫人垂泪道:她老人家既然给了,公主便留着吧。过几日再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她精神好些,人也好了。 送走含山和阿福,珈若才和萧融回到家中。 珈若这一晚睡的也不安稳,翌日一早,她刚起来,就见萧融一身朝服,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珈若问:怎么起的这么早?今日这么早就散朝了吗? 萧融问她吃的什么,探头过来,把她手中那点红糖馒头咬掉吃了,自己也坐下来,两口喝了一碗粥。 我是半夜走的。颌族国主已经进了大殷境内,再有三两日就进京了。所以,陛下召我去使馆看看,毕竟是国主,且有意亲和大殷,是以礼仪上务必要周到。陛下的意思,是将会同馆拿来接待颌族国主。 珈若颔首,那这几日萧融又要忙了。 萧融望了珈若一眼,道:聂世子的腿怕是不大好。他落进冰河里,浸泡的太久了,人被捞上来时,已经差不多废了,后来又落到了北狄一伙仇视大殷的牧民手中,没有及时治疗,御医看过,说是不大乐观,只能暂时先养着。 珈若蹙了细眉,轻声道:人回来了就好。 隔日,虚渊就叫了珈若和阿福一起去大阳居看杂戏,说是有苏楚登台,还有不少新作的曲目,都格外有意思。 珈若放下茶盏,问道:你叫了阿福,她乐意出来吗? 虚渊道:含山公主巴巴的应了,说不管怎么样,也会让她出门,免得闷出病来。我瞧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莹华姑娘。 -- 第246页 珈若才告诉她,阿福要去北境,皇后娘娘不放心,正好莹华要出宫了,也有意出去走走,因此才特意让莹华跟着的。 如今聂藏戎出事,阿福跟着一起回来,她的心思,还有谁不明白? 傅莹华聪敏内敛,又极其善良,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戏台上,苏楚唱完了一曲秋心词,那叫秋心的姑娘再一次送走了心爱的情郎,让他去与公主相会,自己独自一人,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家中。 阿福还没来。 虚渊唏嘘道:幸好还没来,也不必听这凄婉情长的曲子。 虚渊久等不到,让珈若坐着喝茶,她再去公主府叫阿福。 哪知道,她方才从东边楼梯下去,阿福就从西边上来了,二人正好错过。 阿福笑吟吟的,圆圆的脸蛋有些消减,下巴都显出来了。但半点不见那晚的悲愁苦闷,反倒眉目舒展,很有些看开了的意味。 傅莹华见了个半礼:见过万年郡主。 珈若也跟着一拱手,笑道:见过傅女官。 傅莹华略微一愣,含情带笑的眉目弯弯:郡主,我已离了宫中,不在娘娘身边做女官了。 珈若做了个请:傅姑娘请坐。 傅莹华坐下后不久,虚渊也又上来了,看见阿福就拉她下去,去楼下看人斗画。 阿福拗不过她,只好跟着下去。 傅莹华道:郡主若想知道阿福姑娘的近况,眼下便可以问了。 珈若透过栏杆,看见一个对虚渊无可奈何的阿福,她脸上带笑,看不出什么惆怅,只是双眸偶尔一冷,似乎透出些伤怀来。 珈若摇摇头:不必了。阿福本就不是个会为情所伤的姑娘,她有许多人一辈子都看不透的爽朗大气。 傅莹华叹息道:若不是放心不下,我早就回故乡去了。她啊,口中说看透了,到底还是伤心。 珈若心道,这个小姑娘用心这么真纯,又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撞在了南墙上,怎会不伤心? 她此刻不由衷的笑颜,怕是绝望之后,才被迫的新生。 傅莹华笑道:倒是涅阳郡主有法子,福寿乡君陷在这纸醉金迷之中,好玩的东西不知有多少,哪还记得伤心? 她略看了看,见有人在卖小兔子糖糕,也下去看看,带些糖糕回去。 珈若坐在楼上,慢悠悠的饮枣茶,喝完了又用银针把里面的莲子挑出来吃,目光却一直随着楼下的阿福。 倒真像是个看开了的模样。 不过,这表象又有什么用? 这丫头若真是个什么都写在面上的,也不至于大家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都跟着聂藏戎出生入死了,虚渊还不敢相信,那个没心没肺、不怕天不怕地的阿福竟然真是为了一个男人去北境的。 而且,这个男子还从不曾和她两情相许。 珈若瞧了瞧,让竞秀也下去,买一盒八宝年糕,一会儿让阿福给含山公主带去。 傅莹华将阿福平安送回家,便打算回江南故土,因此在大阳居里,挑了不少各地的特产,让人包了一些,预备带回老家。 不一会儿,她两手都提满了纸包,便想先放回马车上,刚走到大门旁,突然被人抓住手腕。 来人身着胡服,怒气冲冲,喊了一声:抓到了你!妓女! 傅莹华平白被人侮辱,气性上来,脚尖一提,踹在男子双腿间,将人踢了一脚。 她下意识靠近身边一男子,口中大声道:不可理喻!你认错人了,我乃是福寿乡君家中的侍女。 胡服男子被踹了一脚,捂着裤裆到处乱滚。几个胡服男子从人群中跑来,一个扶人,另外几个冲上来,把傅莹华给围住了。 这几个男子口中不干不净的喊着妓女什么骗钱什么的,还想上来抓人。傅莹华气的俏脸发白,单脚踹开一个,正要叫巡守,就见阿福挡在面前,唰的抽出了一把胡刀。 谁敢欺负我姐姐! 阿福一晃刀,指着胡服男子:是你吗?你知道这是哪里?京城大阳居!你敢在这里闹事? 胡服男子指向傅莹华:妓女,这个,骗我的钱! 他身边的随从仔细一看,小声道:不是啊,您认错了。 胡服男子捂着裤子,仔细看了傅莹华好几眼:明明就是她!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鼻梁像山一样挺立,整个人像天上的云朵一样清新!这就是我在泓玉楼里一眼看中的那个妓女!还有谁比她更漂亮吗? 随从: 您是要打架,还是夸人家呢? 另一个随从:您夸出花来也一样,大殷的良家女子是不能随便叫妓女的,就算真正的妓女也要叫花魁娘子、歌姬娘子!而且,这个虽然也漂亮,但真的不是刚才那个。 阿福挥着她的刀:瞪大你的狗眼,这是我姐姐,不是你要找的姑娘!快走! 胡服男子眯着眼看她的刀,随便说了一句好刀。阿福好不气恼,刀一挥,差点把男子的手指割伤。 阿福!楼上一声轻唤,住手。 -- 第247页 阿福一听,是珈若在叫自己,瞥了那男子一眼,将胡刀收了起来。 胡服男子愣愣的看着楼梯上盈盈下来的美人,眼睛都直了,良久才挪开目光。 珈若走到男子面前,笑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公子也该诚心道个歉。 胡服男子见了珈若,哪里还知道什么东南西北,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既然男子道歉,阿福也便算了。 傅莹华问道:郡主方才下来阻止,难道是认识此人? 珈若淡淡道:他腰间的玉带,是去年颌族岁贡之后,陛下回赏的赐礼。皇后娘娘挑东西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因此,我怀疑此人正是颌族国主。 她没说的是,颌族国主此次进京,就是想求娶宗室女,做陛下的女婿,以求两国和睦,共同压制北狄。 瞧这个颌族国主方才色眯眯的模样,万一瞧中了谁,岂不麻烦? 虚渊道:我听王沛说,颌族的车队还有两日才会进京。颌族国主怎么会先来了? 那也正常。珈若笑了笑,没说的太深。我倒是佩服这位国主的勇气,要知道,北狄国主来我大殷做客,现在可还在大理寺呢。他明知我们陛下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敢来lsquo;做客,岂不是勇气可嘉? 傅莹华比虚渊、阿福都看的更透一些:他也是没办法,颌族国主的位置本就不稳,国内有人虎视眈眈。在外,北狄那些部族掠夺惯了,时常侵扰颌族边境,他急于求得外援。 何况,这位颌族国主自上任以来,就十分积极的对大殷献殷勤,这次去寻聂世子,颌族国主还亲自出马了。可以说,非常迫切的要与大殷结盟。因此,他亲自过来,以示自己的诚意。 阿福冷笑一声:他要真的是颌族国主,也未免太猥琐了些!谁要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啦 第126章 珈若刚进了内院, 就见萧融从里间出来, 预备往外走, 他身着玄色长袍, 腰佩长剑, 步履带风,驻足时,如冷岩山石立于月下。 萧融正不知和管事吩咐什么, 面色沉凝,远远的看见珈若进了月亮门, 这才带上了一点笑意。 他迎上来,接过珈若手中的糕点,无奈道:本想早些回来, 和你一起用午膳,你又出去了。你刚回来我也要走了。 身旁的管事弱弱的松了口气。 他们王爷好像突然温柔了呢! 珈若笑嘻嘻的拉着他衣袖,无意识的摸着上面顺滑的刺绣:今日怎穿的如此正式?让我猜一猜,是不是颌族国主到了? 萧融一挑眉,似笑非笑:你怎么先知道了? 珈若将方才发生的事, 与萧融说了:他穿着一身胡服,假装是来大殷游玩的异域人, 带着人在大阳居里横冲直撞, 差点和阿福打了起来。 萧融道:这位颌族国主,倒是擅长装疯卖傻。他既然要求得陛下结盟,自然要表现的蠢笨一些,就像那种笨狗, 既呆笨又忠诚,让陛下觉得他易于掌控。 珈若颔首:他也实在不必,国之邦交,一则在于本国的实力,二则在于当前的利益。 萧融笑盈盈的望着珈若,神色很是温柔。 珈若抬眼,瞥他一眼: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萧融轻笑一声:夫人说的对极了,夫人说什么都对。 珈若又不愿意理会他了,脸颊微热:又在胡说。 颌族国主萧有财暗中离了车队,本想在京中闲逛几天,借机打探一下北狄旧国主的消息,顺便再打探打探殷朝陛下素日宠信的都有哪些人,好多送些厚礼,让他们在殷朝陛下面前说说好话。 可在大阳居里,他被一个美貌女子踹了一脚,又被另一个可爱的姑娘拿刀晃了一圈,再去玩别的,方才还觉得挺有意思,现在一看,都有点索然无味。 于是他就从大阳居出来,想再去找个青春美貌的女子作陪。 他进了挂满红灯笼和彩绸的花楼,瞧中了一个既有文采又美貌的姑娘,正拉着小手想说几句心里话,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群人,将花楼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萧有财以为是哪个嫖客出了事,暗暗后退,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哪知道从外面进来了一个面容俊俏的潇洒男子。 男子直直的朝萧有财走过来,淡淡的一拱手:国主让在下好找。 萧有财张大了嘴。 他到底什么时候暴露的?殷朝的情报这么及时吗?他进了京城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发现了? 男子自报身份,竟是原先的北境将领长宁王萧融。 萧有财刚合拢的嘴,张的更大了! 都说长宁王是大殷一等一的猛将,这些年更是打的北狄哇哇乱叫,写上他的名字贴在床头,北狄的小孩哭都不敢哭。 原来是这么俊逸的一个潇洒青年? 萧有财被请上马车,跟着萧融进宫,一路喋喋不休的套近乎。 王爷,在下在国内,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萧融扯了扯嘴角:聂将军之事,多谢国主。 萧有财:应当的,应当的。 -- 第248页 随从副将见自家王爷冷冷淡淡的,便充当个打圆场的:国主的汉话说的真好! 萧有财立刻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在下从小就钦慕中原文化,自小学习汉语和汉书。我本名约契,萧有财这个汉名,是我给自己取的。你觉得怎么样? 萧是随大殷王姓,还好理解,这有财又是什么意思? 副将问出口了,萧有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怅然道:王爷,小将军,在下虽然是一国国主,可自从我继位以来,国库连连亏空,我连玉带都换不起,到现在也娶不起王后。我的老师告诉我,中原人取名字,喜欢把自己缺少的放在名字里,比如一个人叫水生,那么他可能五行缺水。要是一个人叫守木,那他就缺木。 萧有财谈的头头是道:通过人的名字,可以转变一个人的命运,我经常听老师说,有人用了他取的名字,从此平步青云,因此,我从善如流,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拥有俊俏的外貌,也有一国之主的身份,唯一缺的就是钱财了。 所以,叫萧有财。 小副将: 国主对中原文化,果然了解甚深。您这个名字,取的好! 没错,咱们村子里那没读过书的乡下人,十个有八个叫有财、招财、旺财、多财 萧有财坐在马车里,眼见着马车穿过了一道坊门,进了一处金碧辉煌的所在,问道:咱们这是进宫了吗? 小副将急忙道:并未,国主,此地是京城中的金玉坊,城中最大的银楼都在这条街上,您知道,这银楼嘛,难免装饰的金闪闪的。我们从这条坊街走,更为快速,不然,这个时辰,马车会堵在路上。 萧有财悠悠的叹口气。 所以他才要提前进京打探,不然,怎么会丢这个人? 而且,京城的马车竟然这么多?还会堵车? 大殷京城之内有这么多有钱人吗?人人都养得起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很快就到了宫门外。 萧有财站在宫门外,竟然有些感慨自己的渺小。 大殷金殿竟然如此广阔,颌族王宫与之根本无法相比。 他站在宫门口,倒是听自己的中原先生说起过,在此处要接受检查。 哪知道,萧融只字不提,就这么带他进了宫门。 进门之后,又有一辆马车早就等在此处,太子打马过来,唤了一声小皇叔! 萧有财便知道,此人乃是大殷太子,地位稳固,无人可以动摇。 若说,有什么人对大殷皇帝和太子有什么威胁,那就是兵权在握、并且同是皇族的长宁王了。 可他真没想到,太子和长宁王的关系如此亲近,丝毫没有猜疑之相。 帝后在太极殿接见了萧有财。 萧有财得知这富丽堂皇的太极殿只是陛下用来接见别国国主和有身份的使臣,有时候好几年也用不了一次时,再次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正式晋见之后,帝后请萧有财国主一同用膳,宴席之间,萧有财毫不吝惜的表达了自己对大国的敬仰和佩服,再次提出求娶一女,作为殷朝王后。 陛下笑道:萧国主诚意深厚,朕有何不允?既然结两国之好,萧国主必要娶一知心人。 萧有财自然应允。 他来之前便知道,陛下膝下并无适龄的公主,便是宗室之中,只怕也未必有合适的。 只要能娶回一位重臣之女,萧有财也算心满意足了。 陛下接见颌族国主之后,便在宫中举办了一次马球会。 这次马球的目的,简单粗暴,是让萧有财自己先瞅瞅,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珈若来的不算早,刚到场上,就见太子站在旗台处,指点江山,安排羽林卫们巡防。 太子一见珈若来了,连忙跑来:小老姨可算来了,喔喔那丫头可惦记你了。 珈若看了一圈:小公主人呢? 太子一指南边的看台,用大伞遮着,只看见公主身边的乳母嬷嬷。 一大早就要跟我出来,来了以后又不听我的,又要小姨。 珈若让人把糕点拿来,笑道:自然,喔喔可是最喜欢我的。 从珈若一来,萧有财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等人都进了看台,还踮着脚尖恋恋不舍。 身后跟着的内侍咳了一声:萧国主,我们去看台吧。 萧有财刚要开口,内侍就道:您别问了,那位自然是好的,那是我们长宁王妃。 萧有财捂着受伤的小心口,哀怨道:这样的美人竟然这样早就嫁人了,天注定和我没有缘分。 内侍: 便是不嫁长宁王,您也别想了! 萧有财心痛之余,再想想长宁王的模样,不得不说,这两位实在相配的很。 若不是这样的倾城仙子,也配不上长宁王那样的盖世英雄。 内侍嘿的一声:那自然,要不是长宁王,谁也配不得我们万年郡主。 萧有财一听,又更为痛心了。 原来是万年郡主,封号都这样吉利,若是做了他的王后,一定国泰民安。 -- 第249页 可惜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 正心痛无比,他突然瞪圆了眼睛,指着那边远远过来的少女,激动的问:这位又是哪家的贵人?总该没嫁人了吧? 内侍一瞧,只见含山公主家的小乡君,穿了一身彩裙,风中飒飒而行,像一只翩翩起落的彩蝶。 绝的是,这位小乡君手中还抱着一个挂满了彩带的蹴鞠,真和那抱着花束的蝴蝶仙子一样。 内侍瞧了瞧:您也别想了。皇后娘娘必定是不会同意福寿乡君远嫁的。 萧有财耳朵一动,暗暗揣测,既有封号,又得皇后眷顾,那必定是宗室无疑了。 为何? 内侍道:舍不得呗。您随我上看台吧。 萧有财轻咳一声,迈着有丰富内涵的步伐,站在了阿福前面。 这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内侍: 这都大殷征和十八年了!早就没人用这种路数认识女孩子了啊! 说好的萧有财精通中原文化,不止会说会写,还会吟诗作对的呢? 这路数,连他这个太监都比不上啊。 阿福警惕的后退半步,圆溜溜的眼睛扫了萧有财一眼,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戒备和不悦。 内侍一拍手,嘿,果然!被人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阿福认出是昨日那个胡服男子, 再看他今日出现在场上, 身后还跟着内侍总管,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然被珈若猜对了, 此人当真是颌族国主萧有财。 内侍上前点名身份:福寿乡君, 这位是颌族国主。 阿福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了,昨日万年郡主便猜到了。 萧有财凑到前面:姑娘原还记得我?可还记得我们昨日在人群中见过?昨日那惊鸿一瞥, 令我魂牵梦萦,连梦中也出现姑娘的身影。只因姑娘的音容笑貌, 已经深深的扎根在我的心中,今日如愿再见姑娘,可真令我心头狂喜, 喜不自胜! 阿福:哦。 萧有财激动的说了一大串,没想到这位美丽的乡君居然毫无反应,甚至面无表情还有点冷漠。 萧有财无奈道:姑娘真是有个性。 阿福不欲多事,见过礼,便寻到珈若, 往看台上去了。 萧有财目送小姑娘远去:她为何无动于衷?难道是我方才的马匹拍的不动听吗? 一顿操作猛如虎,姑娘依旧冷又酷。 内侍都说不出话来了, 道:萧国主, 您也知道您刚才夸的太夸张了吗?多蠢的小姑娘才会上这种当啊?咱们这位小乡君,那可是潇洒的很,今年已十八九岁,早就过了适嫁的年纪, 可人家也不急着嫁人,反倒去学宫做了射御先生,不知有多自在。怎会被这区区几句话就说动了? 萧有财思忖片刻,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更倾慕了:所以,我要拿出我的诚意来,才足以打动她。 内侍: 所以你要知难而退啊! 萧有财问明阿福的身份,得知是含山公主之女,因父亲早逝,回京之后,陛下赐姓萧,入的是皇家族谱,也常在皇后娘娘跟前行走。 他更满意了。 不仅是个娇俏聪敏的小姑娘,身份也如此合适! 阿福和珈若一起逗着小公主玩,倒也没把方才之事放在心头。 哪知道,马球结束之后,萧有财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求娶福寿乡君。 皇后当即否决:阿福年幼无知,也不曾读过什么书,只怕并非什么好人选。 萧有财坚持道:皇后殿下,这位阿福乡君是您疼爱的姑娘,十分的聪明勇敢,您舍不得她,不愿意心爱的外甥女远嫁颌族,这是人之常情。但我对福寿乡君一见钟情,愿意以王后之礼迎娶,将她当做天上的明月一样爱慕,请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应允,将阿福乡君嫁给我。 阿福正拿着一小块瓜果喂小公主,听见萧有财的话,微微蹙眉,却有些淡漠的望了下去。 萧有财正抬起头来,咧嘴朝阿福一笑,见她不理会自己,还活泼的伸出两只手招了招。 阿福冷淡的转过了脸,没有丝毫表情。 她真没放在心上。 萧有财不在意她的冷淡,反倒笑容扩大,十分欣赏阿福的真性情。 他继续道:皇后娘娘,您若说舍不得福寿乡君,那谁家的女儿愿意离开故土呢?可谁家的女儿也要出嫁。只要姑娘嫁的好,千里之外的家人也能笑着思念。 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偏偏又挺有道理。 萧有财极有信心:皇后娘娘,我真心喜欢福寿乡君,我愿意用我的诚意,打动福寿乡君。 陛下瞧了瞧阿福的脸色,她依旧淡漠的很,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皇后淡淡道:若是阿福愿意,自然是情投意合,天作之合。言外之意,阿福若是不愿意,就别做梦了。 当晚,含山公主就进宫去见了皇后娘娘,还未说话,便梨花带雨的哭了几声。 -- 第250页 皇后不同意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 含山和阿福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便是阿福自己要远嫁,含山都不能放心,何况还要嫁到颌族。这山长水远,她怎么能舍得? 含山哭了几声,又道:陛下和娘娘对我和阿福不薄,若是颌族国主当真非阿福不可,那便当我们母女为国尽忠,阿福嫁也就嫁了,别无怨言。可如今也不是非她不可,不是还能转圜吗? 若是他们情投意合,也就罢了,阿福能嫁得好儿郎,便远一些,做娘的也能劝慰自己。可您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思? 含山本来是假哭,说到这里,真的忍不住哭了:这个臭丫头,天生来要我的命!喜欢谁不好?偏偏就,偏偏就我一想到她自己找的那些苦吃,就肝肠寸断!她是我生的,就是我的命啊! 皇后斩钉截铁,道:若是阿福不愿,没人能强求她。 含山得了皇后这一句允诺,心满意足的出宫了。 陛下等含山走了,才从屏风后头冒出来。 这个含山,一大把年纪了,要哭就哭,眼泪糊的一把一把,朕真是怕了她! 皇后嗔道:陛下不愿见,就拿臣妾出来挡着。 陛下由衷道:那是你今日见她,她才收敛的多了。若是朕出来,她哭的更惨!一会儿她就要抱着我的腿,非要求我下一道圣旨,把阿福留在家中了。 陛下替皇后散开了头发,拿篦子给她梳了几下:好了,好了,下次朕来跟她说。还是皇后最好,优雅美丽,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如此的清纯动人。 皇后优雅的对陛下翻了个白眼。 陛下突然叹气:不过,含山也是多虑。阿福心头放着聂世子,怎么会愿意远嫁呢? 皇后指了指头上某处,让他用力多篦两下,道:可惜,她的心思,是得不来回应了。我都不知道,是该叫她留下,有个念想的好,还是干脆远嫁颌族,断了念头的好。 陛下老老实实的,皇后指哪里,他就篦哪里。 公主府里,含山望着门前成堆的礼物,愁眉苦脸。 万年郡主,你瞧瞧!我都说了,不愿意让我女儿嫁到颌族去,只想把她留在我身边,这颌族国主是听不懂人话了吗?又送了这么多东西来,我要不收,他们的人就不走,堵在门口那么多人瞧着,像什么话啊! 无奈何,她只好把东西收了,全放在前院的围廊下面,原封不动放着。 含山实在弄烦了,才请珈若过来,出个主意。 阿福道:阿娘别担心了,我明日和珈若一起进宫,请皇后娘娘派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 珈若道:公主放心,娘娘既然允诺过,就不会不顾阿福的意愿。 这狗东西咳咳这狗国主以为我不知道吗?莹华都和我说了,他看重的是阿福的身份,难道还能是真喜欢阿福?一点诚意也没有含山随手拆开了面前一个盒子,突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半晌才道,好像还有点诚意。 她两只手把盒子里装的一颗足有婴孩脑袋那么大的翡翠抱了出来,脱口说了一句脏话:这他娘的诚意也太重了! 含山把翡翠捧到女儿面前:阿福,你看!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诚意,我这辈子可是头一次见。 阿福、珈若对视一眼,无语的很。 阿福道:阿娘你快放下吧,方才不还说舍不得我远嫁吗?你要给手滑给脆了,就得把我赔给人家了。 含山恋恋不舍的把翡翠放进绒布里,又顺手拆开了另一个箱子。 是啊,是啊,阿娘是舍不得你,可你看看,这是什么? 很好,颌族国主很粗暴,送来的都是没经过打磨的宝石,很粗犷,可禁不住它大啊!每一个捧出来,都有小孩脑瓜那么大。 含山公主被宝石的光辉晃瞎了眼:阿娘不想你远嫁,是舍不得你去吃苦。可你看看,每天抱着这么多宝石睡觉,那真是幸福死了! 阿福接过宝石,随手抛了一把,跟扔蹴鞠一样:那好,那我这就去找颌族国主,告诉他,让他准备八抬大轿,抬我回颌族去? 含山肉疼的看了宝石好几眼:那还是算了。也太远了,真要是嫁过去,咱们娘两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说完,她利落的把宝石装起来,命人看管好,还故意唉声叹气:你小时候啊,我就想给你找个有钱的女婿,咱娘两吃香喝辣,再也不寄人篱下。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一天,亲手把这么有钱的女婿往外推! 阿福揽着含山,笑眯眯的哄她:我做了学宫的先生,每个月的俸禄都交给阿娘保管。 含山笑着拍她:去,去,你那点俸禄,还不够买这装宝石的盒子。 含山打定主意,要保护好女儿,也不稀罕这些珍贵的宝石了。这日她到胭脂坊去瞧瞧,见门口排了不少人,都是来买今日才出的新色,名叫艳若桃李。 前些日子,她与合伙的夫人商议,出了一种极其特别的桃粉色,名为春日,只出了一百盒,果然许多人都没有买到,日日来催。今日店里才出新色,依旧只有一百盒,价钱也从二两涨到了五两,但果然不出所料,早早就有人来等着了。 -- 第251页 看着门口这些排着的侍女,含山很是得意,刚进内堂,就听见掌柜无奈的与人说话: 不行,不成,这不能,恕难从命。 那男子身着大殷服饰,长袍玉冠,身形修长,看背影很是肃朗。 掌柜,我只想将这样漂亮而又特殊的东西,送给我的心上人,因此才想高价买下所有的胭脂。 掌柜蜿蜒回绝道:公子,本店店主有交代,每个人最多只能买两盒。您这样要求,我实在难办啊。您瞧瞧,外面都是来买胭脂的人,您全买走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呢?怎么向老主顾们交代呢?您若是诚心喜欢这位姑娘,何必买一两盒胭脂,不如送一些珍贵的宝石。 男子道:我送了!送了许多宝石,可好像并没有成效。我心爱的姑娘不为所动,因此我才想送一些特别的礼物。 含山心头咯噔一下,好像有点猜出,这人是谁了。 男子继续道:掌柜,我买下两盒,剩下的我用每盒五十两银子,买下来。我想送给我心上人的,是独一无二的。 掌柜都要哭了:那你去买别的啊,干嘛非跟我们胭脂坊过不去? 萧有财笃定道:可我打听过了,京城中最受女孩子喜欢的,就是你们家的胭脂。我要送她喜欢的才可以。 掌柜: 萧有财见掌柜的不肯松口,便和带来的随从,每人买了两盒。 然后,他就站在边上,不走了。 排在他后边的书生,买了一盒,打算送给自己的娘子,他便上前,从十两银子开始,一直加到二十两,将这盒买了下来。 第二位买了两盒,也是如此,被他一路加价,以一盒三十两的高价买了回来。 再往后,就不大顺利了,因为来买胭脂的是替主家跑腿的,自己做不得主,不敢擅自卖掉。 萧有财伸出长手,一把勾住小厮的肩膀:贵主人是哪一位?请留下姓名,我随后就去拜访。请你告诉你家主人,我是颌族前来求亲的国主萧有财,我想要买下所有的名贵胭脂,献给我的心上人福 含山看的脸都黑了,在他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后,及时露面制止了他。 快闭嘴! 这到底是从哪旮沓里冒出来的? 这种跳脱的性子,居然也和她哥一样,是一国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 第128章 萧有财闭了嘴, 疑惑的看向含山。 掌柜的已经迎了出来:公主, 您今日怎么来了?快请进。 萧有财耳尖的听到公主二字, 敏锐的问:这位尊贵又美丽的夫人, 您难道就是我未来的岳母, 含山公主吗? 含山公主心头闷出一口老血,气恼道:闭嘴! 闹出这么一出,连买胭脂的人都兴致勃勃的探头看热闹。 含山公主气的拽着萧有财, 把人拎到了后院。 你就是那个颌族国主萧有财? 萧有财立刻弯下腰来,刚要开口, 含山公主恶狠狠的道:你要敢叫我岳母什么的,你就死定了!我保证你今天走不出这家胭脂坊的大门。 萧有财一顿,规规矩矩的见了礼, 笑道:今日实在是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您,我原本就想去拜访您,奈何一直没有好的时机。 含山公主冷冷道:我们没什么可见的。我也不会让我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萧有财转念又问:我送去的那些石头,福寿乡君看了吗?她可喜欢? 含山:没看, 不喜欢。 萧有财顿时有些失望:看来我还要多了解了解福寿乡君,才能打动她。 含山:你打不动。以后也不要再送东西过去了。 萧有财疑惑的问道:我听说大殷的女子, 十六七岁便会将亲事定下来, 也曾听说您为了福寿乡君的婚事烦心,为何不愿意让她见我呢?我绝不会用两国和亲之事逼迫乡君,会以她的意愿为主。 您从前也并没有见过我,为何对我如此不满意呢? 含山嘀咕道:听你的名字就像个乡下的土财主, 脑满肠肥那种,一听就不像个好人。 她仔细抬头看了一下萧有财的长相,意外发现这人浓眉大眼,肩宽腿长,模样居然还挺周正。这敦厚的气质,和陛下还有几分相似。 含山心道,这种面相也不像个坏人。而且,陛下就是个仁德的明君呸! 含山脸色变了几变,叹了口气,道:你应当也知道,阿福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我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我只要一想到,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今后连见她一面都难,我就心如刀绞。萧国主,她是个不成器的臭丫头,您还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建议,迎娶一位饱读诗书的好王后吧。 萧有财恍然大悟:谁说您今后见不到乡君了?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在王宫中为您建造一处宫殿,您可以和乡君一同住在王宫。您若是想家,每年可以在殷朝京城住几个月,再去颌族住几个月。 含山震惊的转过脸,看向萧有财。 -- 第252页 萧有财立即道:福寿乡君如果想家,我们可以每三年来大殷探亲一次。 含山道:可你才见过她几次,难道就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萧有财憨厚的笑了笑:您说的对,我最先看中的是福寿乡君的身份,她备受皇帝皇后喜爱,还是大殷宗室女。可我也十分欣赏她的聪明勇敢,还有果断。您有没有想过,就算福寿乡君嫁在京城,您能确保她的夫君像我一样看重她吗? 萧有财郑重的看着含山公主:您应当知道,她对我而言,不止是心爱的女子,值得信重的王后。假如福寿乡君愿意嫁给我,我会终身感激她,她将和我一同治理颌族,做颌族真正的王后。她会成为一个有权势的王后,这比什么男人、珠宝都要可靠的多。 这也是他赢得大殷陛下信任的重要手段。 让大殷的皇家贵女成为颌族的王后,他也要迫切的请求大殷陛下,为颌族驱逐贪婪的北狄部落。 含山公主皱着眉:你别说了,你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阿福肯定是不会愿意的! 她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可不知为何,却在不断的想着,这个萧有财说的话。 什么叫做即使嫁在京城,也不一定能保证她的夫君永远对阿福好? 这说的什么狗屁话,乌鸦嘴! 何况,要是一直留在京城,阿福愿意嫁人吗? 含山公主忧心忡忡的,等见了女儿,见她竟然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写字,就更烧心了。 她要老是这样,为情所苦,还不如嫁到颌族呢! 烟霞堤上柳树的嫩绿、浅绿像绿云一样,铺满了堤岸。 和暖的春日也终于到了。 虚渊闲来不住,又见阿福自从回京之后,时常出神,便又叫她们一起去山上玩。 用她的话来讲,等阿福沉迷声色犬马之中,就会幡然醒悟了,一个男人算什么? 虚渊上了马车就这么说的,阿福是骑马的,靠在窗户边上,轻轻柔柔的说了一句: 那涅阳郡主,王家姐夫又算什么?不也就是一个男人吗? 虚渊哑然失笑:那怎么一样?王沛那是你姐姐我明媒正娶回家的。阿福,你这小傻子,你和他能一样吗? 阿福淡淡道:是不一样。你和王家姐夫两情相悦,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可也都一样,在你眼里,王家姐夫是天下第一好。在我眼里,他也一样,不管他以后能不能再站起来,他在我心中,依然是那个轻弓快箭、银鞍白马的少年将军。 虚渊沉默之后: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可你别总不高兴啊。 阿福失笑,竟然用一种看无理取闹小孩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虚渊:傻姐姐,我哪有不高兴?我只是长大了。 他们这次去的是王家的庄子。 这个庄子很有年头了,从前朝起,就是王氏大族所有,每一代都只传给宗主。 王沛虽然没有正式接任,但这庄子也早就到了他手里。 阿福一下车,便目瞪口呆:这不是什么古城吧? 虚渊也是第一次来:这庄子是前朝时候传下来的,但实际上也有近五百年了,不断修缮扩建,便有了如今的模样。有几处阁楼,还保持着前朝建筑的模样,别有风趣。 整个庄园分成四处建筑,三处阁楼,一处主殿,四座楼之间廊檐接通,可以通过廊檐到任何一处。 几人逛过一圈,虚渊请她们在庭院中稍坐。 说是庭院,实际位于两处房屋之间,像一个天井,两边是清水,又栽满了桃树。这个时节,桃花盛开,水面上落满了缤纷花瓣,澄净的水承载着娇弱的花瓣,几人便坐在中间的木桥上饮酒,实在烂漫极了。 阿福感叹道:怪不得叫我们趁早过来,果然是饮酒作乐的好时节。 傅莹华也笑道:过了这日子,桃花落尽,便没有今日的美景了,果真是行乐需及时。 阿福提着米酒壶,摇摇晃晃的:是啊。 她试试探探的,在水边用脚尖去探荷花,几次要掉进水里,被傅莹华笑着拉了回来。 就别淘气了,水正冷,真摔进去,冻的你像只秃毛鹌鹑。 正笑闹着,管事跑来回话,说是庄子外边,有一行人自称是颌族国主,欲进门拜访。 阿福皱了皱眉,砰的一下把酒壶放下,摇摇晃晃站起身:姑奶奶真是给他脸了!我这就出去,让他好生拜拜。 傅莹华把她一拉,按在软塌上:坐下吧,醉猫。 珈若和虚渊出了阁楼,刚到山庄门口,就发现不止萧有财来了。 崔集神色凝重,正与萧有财理论:萧国主,您若真是有心,便不该大肆宣扬,败坏福寿乡君的名声。您如此做,岂不令有心人非议纷纷? 萧有财被这书生训了半晌,一愣一愣的。他退后半步,打量了一下崔集:你是何人?大殷陛下也允准我,用自己的诚意打动福寿乡君,为何你要如此? 崔集反倒愣住,片刻后才道:我是福寿乡君的先生。 崔集清隽的脸上带了一丝浅淡的冷笑:萧国主,如果肆意骚扰便算是你的诚意,那您的诚意未免太叫人承受不起。福寿乡君是一位姑娘,她是不会乐意自己的名字总是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相提并论的。您既然是一国国主,就请不要再做这种丧失风度之事。 -- 第253页 萧有财颇为意外的打量了崔集几眼,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萧有财哈哈大笑:先生是吗?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您说的似乎也有理,可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同样一件事,究竟算不算败坏福寿乡君的名声,这完全取决于她对于我的态度,不是吗? 假如乡君对我有意,那么我送珠宝、送礼物,甚至一路保护,这都是我们两情相悦,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叫做发乎情,止乎礼。倘若乡君对我确实无意,那么我的行为,才会对她造成困扰。 萧有财神色一变:同样的,先生今日的举动,究竟算什么,也取决于乡君对我的态度。 假如乡君与我情投意合,先生上前一番大道理,侃侃而谈,这叫什么?多管闲事! 崔集面色沉沉:可她不喜欢你。 萧有财嬉笑一声:那难道喜欢先生吗? 他一口一个先生,这话说的,可真是嘲讽至极。 崔集却依旧不为所动,面色虽沉,但从容依旧:自然不是。萧国主,我听闻颌族有传统,崇尚勇武之人,我虽不欲以主欺客,但若您不愿听从忠告,不如你我比试一场。若我输了,当为今日之莽撞陪酒致歉。 话说到这份上,萧有财扫了一眼清瘦的崔集,笑嘻嘻应了:若我输了,便应了你,从此以后,再也不来搅扰福寿乡君。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啦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ao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萧有财最后还是混进了庄子里。 虚渊凑到崔集旁边, 小声道:你方才就该请他去山道上跑马, 借我的庄子做什么。 崔集信手拿起弓来, 伸手试了试弓弦。 那边萧有财已经打听清楚了, 此人名崔集, 乃是翰林院官员。 没错,一介文官。 文官拿什么弓箭?若论起来,他们颌族那些文人, 也就是祭天祭祖时,写写祭文的用处。 萧有财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在场上选了一圈,挑中了一把不轻不重的檀木弓。 虚渊笑吟吟道:既然是崔大人和萧国主比试,那也不能失了排场, 我来为二人看环,如何? 萧有财自然求之不得。 今日掺和其中的,除了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崔大人,还有两位郡主在此,传扬出去, 他也不算太丢份。 毕竟,对手也要够得上才行。 如此, 萧某自然求之不得, 有劳郡主。 萧有财为客,先射三箭。 虚渊笑吟吟唱到:正中红心,萧国主果真厉害。 萧有财放下弓箭,示意崔集请上。 崔集面色不变, 手依旧稳稳的,看不出有什么压力。 萧有财看他抬起弓箭,心中暗暗道:难怪中原崇尚什么君子之风,崔集模样沉稳,这一副气势摆出来,不论能不能射中,哪怕射偏了,也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 正想着,箭矢破风,嗖的一声钉在了靶子上。 萧有财冷不丁的一哆嗦,眼尖的看见,正中红心。 一连三箭,都在红心之上。 虚渊依旧笑吟吟的唱了:崔大人箭无虚发,也是正中红心。二位可谓不相上下。 萧有财自幼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颌族一半都是山林,和北狄不同,北狄游牧为主,但颌族也靠山吃山,靠林吃林。 颌族人不会拿筷子,就先会拿弓箭了。 他又射出两箭,依旧正中红心。 射第三箭之前,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崔集。 崔集依旧如方才一般,不慌不忙,沉凝如渊,仿佛根本不在意萧有财能不能射中。 萧有财心头猛然浮出一个问题,大殷的文臣,难道全部都是这么强吗? 在他的印象中,颌族的文人们,似乎只会写一些无病呻吟的国策,但没有一条好用的。偶尔推行下去,更是阻力重重。还有一些,也就只能吟诗作对,写几篇祈天时的华丽文章。 因此,他们颌族一向是重武轻文,文臣武官之间互相瞧不起,比起拿出治国良策,让百姓丰衣足食,他们更乐意结党自重。 可大殷似乎不是这样,他一路所见,文武并重,武将在努力读书,文臣也能箭无虚发 嗖! 萧有财这一箭,脱靶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崔集一眼。 崔集依然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他脱靶而喜乐,只是专注的在调弄自己的弓。 萧有财: 这到底是什么人才!他好想要! 崔集再次举起弓箭,还是和方才一样,箭箭红心。 萧有财拍拍手:崔大人果真是文武全才,本王实在是欣赏不已。可惜,若不是大殷不兴断袖之乐,本王都想娶个男后回家了。 萧有财说着,故意拍了拍崔集的肩膀,手掌还软滑的往下摸了一把。 崔集瞧都没瞧他一眼,稳稳的把第三箭射了出去,听到虚渊喊道正中红心时,他才冷漠又不失礼的拨开了萧有财的手。 -- 第254页 萧国主说笑了。 萧有财: 这个男人!这都不怕?! 阿福懒懒的靠在窗上,亲眼看着崔集赢了。 傅莹华站在一旁:崔大人的射御可真是厉害。 阿福道:自然,君子六艺,崔余绰哪一样都不落。学宫里那些小毛孩子,都叫他架海擎天。说他什么都会,牛的能过海撑天。 傅莹华失笑:这些孩子,真是淘气。 虚渊走过来,笑道:萧国主一共射了两组,除一箭脱靶,其余正中红心。崔大人也射了两组,每一箭都正中红心。怎么办呢?是崔大人赢了呢! 萧有财摸了摸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又看了看地上的土,突然道:本王有些水土不服,这弓箭也用的不大顺手。崔大人,不如你我改日约个地方,再战一回?如何? 崔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萧有财拿出毕生的脸皮,认真的和他对视。 那怎么办?他就没想过,自己连个文官都射不过。 可福寿乡君他是不能放弃的。 虚渊随手拿起那张檀木弓,笑道:这把弓的确不算最好。王沛这庄子少有人来,因此也没什么好东西。 萧有财顿时一喜:涅阳郡主说的是,这弓少人保养,实在太紧了。 他一转脸,就看到虚渊随随便便架了一支箭,还闭上了眼睛! 娇滴滴的长宁王妃则站在她身后,好像玩儿一样看了一眼,让她往左去去,再往右去去。 珈若道:好了。 虚渊便毫不犹豫的放了箭,咚的一声,稳稳的钉在了靶上。 萧有财都不想看了。 真的,他一点都不意外,果然正中红心。 连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随手一射都能正中红心,他还能说什么? 萧有财深吸口气:在下必定信守承诺,再不让福寿乡君为难。 话音刚落,天上冷不丁的落下雨点来,片刻,雨越下越大,颇有倾盆之势。 萧有财走也走不了,只得讨了个地方,等着雨停。 雨稍停歇,阿福和傅莹华说了一声,想去后园折几支花带回去,哄哄含山公主。 阿福慢悠悠转了半圈,也忘了自己要去找什么,一抬眼只见面前一枝桃花开的正好,便试着伸手去摘。 她伸长了手也够不着,便踩在石头上,试试探探的碰到了花枝。 方才的雨水被她一碰,全都落在了脸上。 萧有财一直在身后看着她,这小姑娘倔强的很,花瓣都被晃落了,最终才把这支花摘了下来。 但花瓣也七零八落,再不复娇艳。 萧有财叹了口气。 阿福立即有所察觉,利落的转过脸来,警惕的后退,手中还下意识的抓住了假山上的一块石头。 萧有财忍不住,笑了笑。 这小姑娘,怎么像只猫一样?看起来无所畏惧,实际最是胆小谨慎,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她用尽力气防备起来。 阿福转过脸去,不欲理会他,自己慢慢往阁楼里走。 萧有财便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她鞋子窸窸窣窣的踩在水洼里,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直到阁楼近在眼前,萧有财才开口道:福寿乡君,您母亲回到家中,可曾说了什么? 阿福回身,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母亲说,我若嫁到颌族也不错,我嫁过去,就是一国王后,身份尊贵。萧国主倒是好本事,能说得我母亲都动心。 萧有财无视她语气中的嘲讽,依旧笑道:那是因为,我的条件足以打动公主。阿福姑娘,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不愿嫁我。 阿福没把他放在心上,懒洋洋道:我不喜欢你。 萧有财摸了摸下巴:我长的不丑,有钱,虽说比不上殷朝,但你做了我的王后,你要什么,倾举国之力,我也能给你寻来。也有权势,你嫁过去就是王后,颌族虽然是小国,但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阿福皱眉,打量了他一眼,发现这人的确不丑。 萧有财随手把外裳脱了,垫在被雨水淋湿的石凳上:阿福姑娘,你坐着吧。 阿福心头烦躁,不知不觉坐了下来。 萧有财半蹲在她面前,二人平视:阿福姑娘,若是平民女子嫁娶,也要考量到家族、利益,双方的财力等等,有多少是凭一句喜欢,就能成了亲事? 何况,你我之间,又不相同,涉及到两国之事,只说一句喜欢不喜欢,也未免太轻飘飘了。 皇后殿下给我的人选,是谢氏嫡女,自请出嫁。我知道,谢氏与王、崔一样,是中原大族。在前朝时,甚至还有世家女比公主还要尊贵这种说法。但我更看重阿福姑娘。 阿福白了他一眼:你看重我什么?我能比谢氏教养出来的嫡女更好吗? 萧有财呼出口气:假如我想要一位体体面面的王后,自然是谢氏千金更好。可我想要的,是一位能和我并肩的伙伴。自颌族先王在时,就常与北狄、大殷有战事,打战便要军费,尤其战败之后,还要向殷朝岁贡 -- 第255页 阿福:自找的。 萧有财苦笑:没错。这几年颌族百姓的日子虽然好过了一些,但还是穷,战事是为君者的过错,受苦的都是百姓。 我看重阿福姑娘,是因你流落民间,受过贫苦,对百姓的苦能感同身受。 他没说出口的是,谢氏千金虽然合适,但背后却还有谢家。不如阿福身份尊贵,背后又没有多余势力,来的干脆利落。 他若真娶了谢氏千金,如今的殷朝陛下是不在意,焉知以后会不会连谢氏一起猜忌呢? 萧有财道:倘若今日没有这场雨,我当遵守和崔大人之间的承诺,再不来打搅。可天下了这场雨,我以为,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阿福不曾说话,懒懒散散的坐着,看出有几分醉意。 萧有财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了几句。但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只好先行离去。 中原还有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阿福姑娘实在不愿意,他便退而求其次,迎娶谢氏千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啦。。。今天来晚了,咳咳,下次准时(信我! 第130章 珈若回到家中, 秦嬷嬷便急急忙忙过来了。 王妃, 今日风大, 原说陪乡君转转就回来了, 怎么又去了这么久? 珈若接过秦嬷嬷手中的姜茶, 一饮而尽:车上不冷,嬷嬷别担心啦!萧融呢? 在院里呢!要叫王爷,王妃实在任性, 都是王爷惯的! 珈若进了院子,见萧融脸朝里歪在软塌上, 便轻手轻脚凑过去,将冷凉的手故意往他脸上一贴。 萧融轻笑一声,眼睛都不睁, 顺手把她手握住往怀里塞。 珈若贴在肉上热乎乎的,又舒服又别扭:你快松开!大白天的,秦鸾进来了! 秦鸾将热水放在架上,默默出去了。 萧融越发放肆,捏着她的手:好好暖暖。 珈若挣扎了几下:你先松开, 我去暖暖手。不冷吗? 萧融道:就是冷,才要给你捂捂。 萧融见她歪着身子, 怕她难受, 也不闹了,随手一托将人扶了起来,眸光却仔细看珈若的眼睛。 我瞧你今日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淘气模样,总该不是出去闯祸了吧? 珈若眉眼带笑:胡说, 我能闯什么祸? 萧融颔首:嗯,都是涅阳郡主带的头,我改日要和王沛好生说一说。 珈若道:王沛才不会理你呢!他啊,宝贝的很。今日我们出去,那颌族国主萧有财找上山了。 萧融让她坐稳,起身给她拧了一个热帕子:不要太欺负人家。 珈若摇摇头,接过来擦了擦手:别乱说,我不是,我可没有。今日出头的,是崔大人。也谈不上欺负,就崔大人那射御功夫,能干什么?原本还要比骑马,可惜下雨了,也就作罢了。后头虚渊幸灾乐祸多踩了一脚,我可什么都没做。 萧融可不信,方才打算再歪一会儿,宫中又来人了。 萧融只得换了衣裳进宫,珈若叫他等一等,从柜子里换了一条新腰带,将玉佩荷包等又重新挂了。 这个好看,是我才瞧中的。如何? 萧融叹气:也是,谁叫我以色侍人?得好好打扮,为悦己者容。 萧融走前又道:宫中近来无事,应当很快就回来了。若是天没黑,就等我用膳,若是晚了,你就先吃。 珈若自然等他,看今日吃的什么,又添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和焖烩菜。不到一个时辰,萧融便回来了。 萧融神色有几分古怪,道:宫中要准备郡主出嫁之事了。 珈若抬起头来:谁呀? 她突然就有点了预感:不会是 萧融颔首:福寿乡君自请和亲,愿意嫁给颌族国主萧有财。 珈若的狮子头都掉了:阿福怎么会自己愿意呢? 这个丫头,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萧融把狮子头夹给她,道:还有,萧国主向陛下皇后告状了,告你的状。说长宁王妃热情待客,箭术超群,那箭去势如龙,吓得他虎躯战战。 珈若这就不服气了:和他比试箭法,赢他的是崔大人。后头落井下石,故意拿箭逗他的也是虚渊,怎么就偏偏告我的状? 秦鸾笑道:郡主胡乱瞥一眼,就能射中红心,对人家打击太大了!您是没看见,萧国主那神情,可难看了!怎么就不告您的状? 珈若无话可说: 是他说我们大殷的弓箭不好,虚渊才上去试试的,告诉他,这种弓箭,闭着眼睛也能射准。他果然无话可说了。 萧融笑道:嗯。夫人威武,干的漂亮! 秦鸾嘴角抖了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公主府里,虚渊拉着阿福就不松手,让她赶紧坐下。 小阿福,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阿福恹恹了,被虚渊训的抬不起头来:留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他都是我得不到的男人。 -- 第256页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虚渊气的倒仰:没有他有别人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一棵歪脖子树没了,可以找另一颗啊! 阿福正色道:他又不是歪脖子树,是一棵芝兰玉树。 虚渊已经无语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遇到别的玉树? 说到这个,阿福可理直气壮了。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还好的人吗? 正在喝乳酪茶的珈若,带着一圈奶胡子,猛然抬起头来:有啊! 虚渊一拍桌子,也道:有啊! 阿福一时没反应过来,拿帕子给珈若擦嘴:谁啊? 刚问出口,她就醒悟了,立时道:快闭嘴!让我静静! 但珈若和虚渊已经同时开口了。 萧融。 王沛。 阿福真的,一点也不想和她们两说话。 还说来开导她,感觉现在更受刺激了呢! 喝过茶,阿福潇洒的一抹嘴,正色道:我想去颌族,不是因为一时想不开,更不是因为为情所苦,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萧有财狗东西,说的话当然不能全信,他之所以选择我,多半原因还是因为,我是含山公主之女。而且,他也能打听到,我和母亲虽然不算得宠,但陛下皇后对我母亲格外纵容。这一点就足够他非要我不可了。 但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我和他的婚事,是两国之事,不是一句喜欢不喜欢就能定下的。我去了颌族,不会做一个空架子王后,也不会视颌族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如无物,我会像皇后娘娘一样,尽职尽责,去做一个称职的能在颌族史书上留下名字的王后。 虚渊抬手:等等,颌族有史书吗? 阿福翻了个白眼:诸王纪要还是有人写的。他们王族也养一些歌功颂德的文官。真是,谁家皇帝不养啊? 阿福郑重道:大殷和北狄连连开战,是因为北狄天性掠夺,也因为双方积仇太深,北狄那个胡伦便暗中对青壮幼童进行仇视教育。但颌族不同,我到了颌族,会尽我所能,做一个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的王后,让他们知道,他们吃的粮食,是大殷赠送的,他们学的本事,是大殷教的。最起码,几十年之内,能促进两国友好。 阿福见虚渊依旧一脸郁郁,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主要是想过去当王后,而且不能埋没我一身所长啊! 她这一套一套下来,虚渊都不知如何反驳了。 那个萧有财就是这么给你洗脑的吧?你说说你,你要是去了,含山公主怎么办? 阿福神色微妙:我阿娘已经在清点嫁妆了,萧有财说了,给我娘建一座宫殿,请她长住颌族。所以,我阿娘还在清点自己的衣服首饰,让跟着我的车队一起带过去,她有空了就去看我。 虚渊闷了一口老血,觉得要被这母女二人气晕了。 也成吧!总之,你凡事想的清楚,脚下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别后悔就好。 阿福道:自然,两国联姻,岂能儿戏? 珈若和虚渊和一同走的,出了公主府大门,两辆马车各自分开,一东一西。 马车方才走了没多远,突然猛地停下,珈若下意识的抓住了坐榻下的宝剑。 她一抬眼,却见虚渊一掀帘子进来了。 虚渊猛地一看她,突然顿住,也吓了一跳: 怎么? 她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做什么杀气腾腾的? 珈若松开手,虚虚的拉了她一把:你怎么来了? 虚渊沉着脸:你说阿福那丫头,到底想什么呢?真的这么由着她,嫁到颌族去?山长水远的,几时才能再见? 远倒也还好,若是何时得闲,倒可以一路游历,去颌族看她。你若是得闲,我们可以一路。 虚渊都听乐了:我问问你,怎么拦着她,你倒好,怎么样去探亲,都想到了。 她叹口气:若真有谁能让她改变主意,只怕也只有聂世子了。 虚渊一说出口,就觉得这话太没道理,不由尴尬的转过头,看向珈若。 珈若也看着她。 她的事,是由她自己决定。珈若道,她下定了决心就好。 阿福随含山上过香,含山还要请大师解签,阿福不乐意看人解签,对自己的命运猜来猜去,便在外面等着。 她站了片刻,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就踱步到了山门外。 山中春意迟迟,杏花吐出新芽,桃花还合拢粉色的花苞,迟迟不愿开放。别别扭扭,像豆蔻少女蹙紧的眉。 阿福目光落在这支瘦弱的桃花上,看了许久,也不知想些什么。 她今日一身粉衣,立在桃花枝前,身后是阴阴郁郁的柳叶,倒是她把桃花的风头全抢了。 看了片刻,她似乎回过神来,偶一转身,便看见了山阶上的聂藏戎。 聂藏戎似乎也在看她,一见她回头,连忙转过脸去,咳了两声。 他回头跟身后的小厮说了句什么,那小厮便走了。 -- 第257页 聂藏戎再回过头,这次是正正的望着她了。 阿福心想,他似乎是有话对自己说? 他行动不便,只能自己上去了。 阿福上前几步,离他还有老远,便站着不动了:聂世子好,真是巧,今日也上山来? 聂藏戎笑道:白云寺的清澜师傅回来了。他老人家不仅精通禅理,还是一位名医,故而前来求医。 阿福情不自禁的上前两步:那师傅怎么说? 第131章 聂藏戎忍不住笑了笑。 阿福看他神色, 心中一喜:你这样高兴, 是能治好了吗? 聂藏戎摇摇头, 收敛了笑意:名医、神医, 能治病, 却治不得命。何况,我今日来,还没见到清澜师傅。 阿福失望极了。 只言片语已尽。 二人无话可说。 阿福退下了一步台阶, 心想不如告辞算了,他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她也要走了,这么啰啰嗦嗦的有什么劲儿呢? 正预备告辞,却见聂藏戎抬眼, 目光正正的望着她。 阿福挪开的步子默默的又收了回来,眼尖的望见毛毯下露出的书页一角。 他竟然变的爱看书了。 阿福问:你看的什么书? 聂藏戎便笑了笑,依旧温和的看她:随便看看。 阿福口动的比脑子快:借我瞧瞧。 话说出口,她才醒悟过来,如今身份有别, 并不算合适。 她也跟着笑了笑,坦坦荡荡道:我随口一说, 聂世子看的什么书, 我回去也找一找,多认得几个字,免得到了那边露陷。 聂藏戎却已经把书抽出来,递了过来。 阿福一时愣在这里,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心想,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聂世子应当知道如此不妥,便等着他把书收回去。 可聂藏戎却始终不肯收。 阿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本书罢了,也不算什么。她始终坦坦荡荡,即便是昔日的私心,她也始终无愧。 阿福伸手把书接了,笑吟吟道谢。 聂藏戎却没松手,目光落在她拇指伤疤处。这疤痕很深很深,像一枚古怪的蜈蚣扳指印在手指上。 阿福没拿动,索性用力一抽,学着学宫里的纨绔孩子,把书一卷,夹在胳肢窝下,笑嘻嘻道:谢了,聂世子,我一定好好看。 聂藏戎便也笑了。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书读的不好?所以,也只翻翻闲书,你要读些有用的书,倒不如请长宁王妃教你。 阿福一咧嘴:那我也读的不多。她读的那些书,我哪里能读的懂? 也是,我们两个半吊子,兴许能读到一块。聂藏戎笑道。 这一笑如云烟散去,他神色忽又重新晦暗:你决定好了吗? 阿福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点点头,笑道:那个萧有财还不错。他说了能三年回京一次,还给我娘兴修了宫殿。 聂藏戎听到这里,脸色不变,倒是说了几句:如此来往密切,自然能推动两国交易,也能带动颌族的经济。 阿福再次点头:我知道,他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不过,他也的确为我们母女打算了。 聂藏戎垂下双眸,望着毛毯上的花纹,淡淡道:你若不愿意,我有办法,让萧有财改变主意。 阿福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但很快又摇摇头:我不后悔。 她做过所有事,从不后悔。 聂藏戎便不再说了,仿佛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提起,又笑着问:去过鸿蒙馆了吗?在鸿蒙馆做过先生的,名字都会记在鸿蒙馆年志当中,以后的学子进了鸿蒙馆,第一件事是要拜孔圣人和当年创办鸿蒙馆的三位先生,年志便放在孔圣人脚下。你不知道吧?你现在厉害了! 阿福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突然又腾的一下,重又沸腾起来,眼中渐渐染上湿气。 她厉害什么?谁也没有他厉害。 萧有财随着内侍首领进了宫门,上了马车,突然探出头来,问:今日陛下娘娘只请了我来? 首领跟在马车旁边:是啊,今日是特意在御花园宴请国主赏花。 萧有财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那这就等于是要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过了今日,大殷陛下就要颁下明旨,举国同庆,再不能更改了。 今日过后,那等于是铁板钉钉了。 啧啧。萧有财心头啧啧两声,看似闭目养神,心头却飞快的盘算这谢、崔、王等几大家。 看起来都不错,但也都不是最佳人选。迎娶大家氏族之女,益处是有的,可惜,为君者也不可能不防备。 若不然,那就应了皇后之前说的,就挑谢家之女吧。 今日是在御花园设宴,萧有财一路磨磨唧唧,问问这个,摸摸那个,倒也过了销碧桥,刚进围廊,就远远见着亭子里,严皇后头戴金冠,俯下身子亲切的与一位素衣姑娘说话。 那姑娘跪在皇后膝前,说着说着,便泪水涟涟。 严皇后疼惜的拭去了她的泪水,眼中柔情无限。 -- 第258页 萧有财假装看假山上的怪石,在围廊外边等了一会儿。 他认出这姑娘是那日他认错的那位了。后来,他一直没见到这人,便以为她是福寿乡君的侍女,如今看来,自然不是。 她在皇后面前,倒是分量不浅。 萧有财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皇帝皇后还有别的客人? 内侍首领笑眯眯的解释:怎么会呢?今日是特意宴请您的。这位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处事周到,聪敏非常,最得娘娘欢心。傅女官前些日子出宫了,想回老家去,因此今日特来辞行。 萧有财状似无意:不过一个侍女,值得如此? 内侍首领笑道:也是,不过皇后殿下念旧情罢了。这丫头十二三岁就跟着皇后娘娘了,打小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娘娘护过她,她也拿命护过娘娘,故此,有些情分罢了。单论身份,的确不值得如此。 萧有财心中有数了,再看傅莹华已经离了亭子,站在台阶上恭恭敬敬的叩拜,出来时,眼睛还红润润的。 忠心护主,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宫女,偏偏还得皇后高看。如此看来,倒是样样合适。再者,她在皇后身边,得皇后教导,必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有财目不转睛的盯着傅莹华的背影瞧,等人走远了,还有几分恋恋不舍。 陛下也瞧见了,故意打趣道:萧国主,朕那外甥女可不是好惹的,前年头有人惹了她,她也不管什么,挽起袖子就把人摁在地上打。那脾气,可厉害着呢! 萧有财摸摸头,面红耳赤。 陛下一看他这模样,眯了眯眼:萧国主,这是怎么了? 萧有财颇有些尴尬:方才那位姑娘,我进城那日,在大阳居见过的。没想到,今日能在皇后身边看见她,因此,想打听她的身份。 不等陛下说话,他又道:历来和亲,都会随车队送去滕妾,若是她也愿意,能不能 陛下黑了脸:不能! 萧有财立即道:那我能不能换成 陛下脸更黑了:不能! 萧有财道:我见过那姑娘,她对我也颇有好感,能不能让我见见她,问问她的心意。 陛下: 真想骂一句,滚! 傅莹华在京中也有一处小宅院,是原先皇后娘娘赐下。只是她出宫之后,便一直住在公主府,因此也就不回去了。 阿福和她一同清点箱笼,心头十分不舍:傅姐姐家中既然已经无人,不如和我一同去颌族玩上几日。 傅莹华笑道:虽已无人了,但到底是故土。我离开家乡时,不到六岁,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就当去寻根吧!我们中原人,不都是如此?你也别记挂我,我在家乡住几日,兴许觉得没意思,便又去颌族找你了。 傅莹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反正我是逍遥自在一个人,比你们可痛快多了。 阿福哪里笑的出来,便巴巴的道:那傅姐姐可一定要去找我。三年五载不去,也记得给我写信。 傅莹华笑道:你放心吧!你出嫁时走过的这条路,将来会成为连通颌族与大殷的纽带,两国来往会越来越密切,我写信给你,到了家乡,还送土仪给你,也便利。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说内侍首领亲自来了,请傅女官进宫。 傅莹华颇有些意外,跟着上了马车,一路上,内侍首领忿忿道:那萧国主胡搅蛮缠,一时叫你和福寿乡君同去,他以为他多大的脸呢?一时又说只要你,不要福寿乡君了,皇后娘娘气不过,叫你当面回了他。 傅莹华心中自然知晓,萧有财突然改变主意,不是因为对自己一见钟情。见了皇后娘娘,便提出自己的疑问。 皇后脸色也不大好看,陛下在一旁端茶倒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迁怒了。 皇后道:他私下见了别的人,此人倾氏族之力,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他才改了主意,原本想反悔重新选择谢家千金,没想到进宫时,又见到了你。他见我看重你,你又是这样难得的出众,容貌品行万里挑一,他便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傅莹华反倒笑了笑:那倒正好,我正愁无处可去。 皇后微微蹙眉。 傅莹华笑道:我愿意去。 傅莹华蹲下来,靠在皇后身边:我自小是您带大的,您自然知道我的心志。我不愿意,绝不会因为要代替谁,为谁着想,就山长水远的去颌族。阿福也一样,她自愿和亲也是她自己愿意的。我也一样。 阿福愿意,是因为萧有财提出的桩桩条件,都替她们母女着想。从这一点来看,比许多男子都要周到。二则,她也是为陛下皇后分忧,是她的本心。 我也一样。我在您身边,什么没见过?我出了宫,无依无靠,也预备四处流连,随意走动,如今正好,有了去处。再者,我见的多了,将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嫁个一般二般的男子,做个王后挺好的。 皇后却不许她出去见萧有财,叫她好好思虑仔细,不要胡来,又让人把萧有财打发走了。 -- 第259页 傅莹华不禁失笑:娘娘,您越是不舍,萧有财越是得意,只怕原先还是勉强,如今一来,就非我不可了。 皇后扶额:实在失策,这真是关心则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omega;\*)又是迟到的一天明天我一定准时(信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仙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雨滴将竹叶染的更绿, 又从竹叶上滴落。 珈若坐在廊檐下, 慢悠悠的拿宫扇轻拂, 颇有些百无聊赖。 这样好的天气, 这样好的雨天, 要是以前,早就去林子里玩了。 秦鸾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郡主都已经显怀了, 雨后路滑,郡主若嫌闷, 我扶您去竹林里走走。 珈若当然不去,什么也没孩子要紧。不过,因闲着烦闷, 几句牢骚还是要发的。 正说着,萧融从外面大步进来,递给秦鸾好几个大盒子,示意她打开。 珈若一看,便知道了:阿福回来了? 萧融颔首:算上时日, 到北境一来一回也够了。人家出嫁,她倒好, 十八相送。 一个多月前, 陛下敕封养女傅莹华为灵寿郡公主,和亲颌族国主。 傅莹华出嫁时,阿福恋恋不舍,一路送出京城, 居然又跟到了北境,半个月前,她送傅莹华出了关,才再次回京。 看今日这些小玩意儿,珈若就知道应当是她回来了。 萧融道:她还未曾回公主府,这些都是给你的,叫我先带了回来。 珈若稀奇了:她怎么不进来?以往到这儿不和回自己家一样吗? 萧融笑道:她途经许州,有一处发了瘟疫,虽然及时控制住了,不过阿福还是担心,因此在城外住了好几日,并无发热头痛,这才回城。 珈若明了。阿福风尘仆仆,一来想回家和含山公主团聚,二来也是担心珈若体弱,这才过门不入。 阿福回京后没几日,宋王府的厉王妃亲自登门,送来了请帖。 宋王府为老王妃贺寿,满京城的人几乎都请便了。 论理,宋老王妃辈分高,又年长,做的又是整寿,又因为宋王府当年禅让皇位,因此这百余年来,连皇家都对宋王府礼敬有加,到时连陛下皇后都会前去。其他人自然也须得去贺寿。 厉王妃赔着满脸笑:万年郡主,到时可务必赏脸,与长宁王同去赴宴。 珈若笑道:老王妃整寿,这是大喜之事,自然要去沾沾喜气。 厉王妃颔首:万年郡主说的是。 她本就因宋虚渊与珈若交好,并不喜珈若。又因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也没有什么交往的价值,因此并不熟络。 可厉王妃偏偏亲自来了。 二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些话,厉王妃又再次开口:万年郡主可要与长宁王同去。 珈若笑道:自然。 等到寿宴那日,珈若本就早起,折腾了小半日,又换了衣裳,便觉得浑身恹恹的。萧融见她精神不振,颇有些困倦,索性让她留在家中。 你我夫妻一体,我去便是了。宋王爷生性喜张扬,那场面一定轰轰烈烈,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去也罢。 珈若一听,立即换了外袍,往软塌上歪,拿着扇子扇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缓和了些。 萧融让厨下重新准备些汤汤水水上来,让她吃过了睡一会儿。见她脸色红润些了,这才出门。 珈若坐了没片刻,迷迷糊糊的睡醒一觉,才觉得浑身舒坦多了。 她拉着秦鸾抱怨:这孩子,才起早了一小会儿,他就闹着要睡,以后肯定是个懒货! 秦鸾笑道:郡主现在好吃懒做,都赖人家,再过两个月,孩子出生了,看您再赖谁去。 几人聚在一处,说说笑笑,玩了一会儿双陆,天色渐晚,晚霞绮艳的光影洒在窗棂上。 正说着,秦嬷嬷从前边过来,急匆匆的说宫中来人了。 珈若颇为意外:皇后娘娘不曾去宋王府吗? 秦嬷嬷道:原是要去的,说是小公主不知怎的,病了,口中出了疹子,又发高热。娘娘担心,寸步不离的守着,自然没去。说是娘娘急的水米不进,请您进宫劝劝呢。 珈若放下棋子,示意竞秀去前院看看。 宫里来的是哪位? 皇后身边的人,统共那么些,秦嬷嬷更是皇后身边来的,自然都认识。 还能有谁?不是小齐子? 说是小齐子,但也已经将近三十了,年初才做了皇后宫中的总管。 小齐子见了珈若,立即道:郡主,您可不知道,这才一日功夫,娘娘可憔悴的厉害了。您可快去劝劝吧! 珈若问:御医怎么说?小公主真这么严重吗? 小齐子道:起了疹子,原本没什么,都用了药,不知怎么的,就起了高热。 珈若又问:太子呢? 小齐子道:郡主可健忘了,太子殿下代替陛下去京畿营地巡查,还没回来呢! -- 第260页 小齐子说完,见珈若半晌不语,颇有些急切:郡主,娘娘本就有些身子不适,这不吃不喝,这么照顾着,小公主好了,娘娘该倒下了。太子殿下又不在,能说得上话的,可就只有您了。 珈若微微颔首:好,我随你进宫。 小齐子面露喜色:好勒! 珈若正要出门,刚一动,便捂着嘴转到一边。 秦鸾急忙道:郡主这是又犯恶心了?那如何是好?要不要招御医过来? 小齐子急忙道:那不妨先进宫,御医都在皇后宫中呢! 珈若摆摆手:我放心不下皇后姐姐,还是先去看看。我回内院拿些酸杏带在车上。 秦鸾忙扶着珈若往后院走,小齐子心急如焚,但也不好再拦,唯恐珈若起了疑心。 珈若一进后院,便让竞秀乔装出去,拿珈若的信物送信去城外营给太子。 竞秀也不敢问,也不耽误,立即换了小厮的衣裳从后门走了。 绿池将短剑握在手中:郡主,这是怎么了?难道宫中出事了? 珈若摸了摸肚子:我有孕在身,皇后姐姐上次还暗中出宫,来王府瞧我,怎么会让我这个时辰进宫? 珈若打开暗道,吩咐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他们抓我是为了胁迫萧融和皇后,我如今行动不便,轻易露面,落在谁手中,都是累赘 绿池立即道:我这就去把小齐子扣下。 珈若带着宝剑,与透水进了暗道,心中却飞快的盘算着,宫中到底有没有出事。 若是无事,皇后绝不可能这个时辰来宣她,可既然不是皇后的旨意,小齐子怎么能在此时出宫呢? 绿池到了前院,小齐子正团团转着,明显已等得心急如焚。 郡主呢?可好了?怎么还未出来? 绿池面带忧色:郡主方才进去,又吐了一场,只觉得浑身都不畅快,只好先在软塌上坐一会儿。齐总管放心,郡主担心皇后娘娘,不出片刻,等舒畅些,立即就出来了。郡主怕齐总管等久了,这才让我出来,先知会您一声。 小齐子也不好说什么,在原地等着。绿池故意拖延,叫他坐下,小齐子也不坐。 又过了片刻,绿池见小齐子已经焦急难耐,正预备将其打晕,就见秦鸾出来了。 小齐子一喜,迎了过去,却没见到珈若。 秦鸾面带愁容:郡主越是急躁,越是忙乱,方才摔了一下,这会儿怕是实在走不了了。齐总管,我随您进宫,去劝劝皇后娘娘,正好请御医过来瞧一瞧,为郡主看看。 小齐子面色大变,可事已至此,恐怕再执着,必被怀疑,只好道:那便先进宫请御医吧。 看来,好好请是请不到了。那便只能让他们动手了。 小齐子带着秦鸾和绿池刚走,便从街角转过来一支兵丁,试图闯进长宁王府。这群人方才进去,府门便大开,府中管事带着家中侍卫,将人围困在了前院。 管事告知秦嬷嬷,王妃猜的没错,宫中应当是有些变故。 珈若得了消息,又听说绿池和秦鸾自作主张,跟小齐子进宫了,只得心急如焚的等着。 今日之事,若说有宫变之事,可京城之中,也未免太过寂静了。若说无乱,宫中显然出了事。 若推算时机,唯一的大事,只有宋老王妃大寿之事。 京城这些勋贵氏族,有一个算一个,就连帝后,都会去给老王妃贺寿。只有她和皇后意外没去。 珈若还没思量出什么,外面便发出喧嚣之声。 片刻,管事兴冲冲的来回禀,太子殿下回京了! 方才便是太子亲自过来,过问长宁王府的情况,又留了一队人马下来,将王府保护的固若金汤。 如今,太子殿下已经赶去宋王府护驾,便让人带兵进宫了。 珈若出了暗道,问起外边的动静,说是除了太子带人进京,别无动静。 珈若都觉得自己刚才往暗道里躲,太可笑了。这算出了什么事? 若说真有宫变,这动静也太小了。什么人脑壳坏了,惹的事吗? 珈若让人把前院扣住的兵丁传来审问,倒是真问出来了。 宋王府的人,奉的是宋王府管事的令,要请万年郡主进宫。 珈若看宋王府派来的数十人,简直哭笑不得。 不出半个多时辰,萧融便回来了。 珈若这才知道,是宋王府厉王妃和宫中的云盛宫郑妃一起联手,惹出的事。 珈若: 她们两个,云盛宫郑妃一贯傻乎乎的,厉王妃虽说为人阴毒,心计深了些,可她军中无兵,朝中无人,怎么想起来,要学人家造反的?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断更了几天,抱歉大家,以后不会了!(信我 从今天起,我是岁钮祜禄码字狂魔晚!(信我! 最近好惨鸭,耳朵刚好,脖子又落枕了,我勾着脑袋挂在电脑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树懒(。。。我上次看树懒爬行的动图,好可怕的亚子 Ps.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哦!么么(*  ̄3)(epsilon; ̄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lh516 1个; -- 第261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珈若真是万万没想到, 这次的乱子居然是厉王妃和郑妃惹出来的。 便如秦嬷嬷所说, 厉王妃不过有些后宅手段, 既调不动军马, 也笼络不到朝臣。郑妃就更不必提了。 她想起自己兴师动众的躲进暗道, 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 珈若面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问:陛下没事吧?宋王爷没有参与? 萧融道:陛下喝了一口毒酒, 当时就吐出来了。倒是把宋王爷吓的不轻,一跤撞在桌子上, 脑袋都磕破了。陛下中毒,我被拖住了,这才回来晚了。 珈若听他说的轻描淡写, 但也知道,涉及到陛下,就没有不凶险的:难道真是厉王妃和郑妃这两个女子所为? 萧融也露出了和她脸上一模一样的神情:你也猜不到,还真是她们两个。宋王爷本不安分,可他手中无人, 又没什么脑子,陛下对他的一举一动, 清楚地很, 也不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心血来潮、一时兴起一般,想起借老王妃过寿之时,来个谋朝篡位。 珈若都不想评论什么了:倒是说说, 想怎么谋朝篡位?总不能把赴宴的人全都毒死吧? 萧融一言难尽:还真是这么想的。厉王妃借老王妃寿宴之际,将满京城的人说得开话的人全都聚集在了宋王府,谁不从就毒杀了谁。没想到,皇后娘娘今日没去,郑妃在宫中绑了小公主,控制皇后娘娘,想让皇后娘娘下诏书,将皇位传给陛下的幼子,也就是郑妃之子二皇子。 珈若乐了:要是真把皇位传给二皇子,那厉王妃忙活这一场,图什么啊? 所以,二人还没得手,就开始内讧了。郑妃在酒中下了毒,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喝了宋王爷敬的酒,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宋王爷当场就吓的跪下了。 再后来,萧融控制了宋王府,皇后娘娘骗了郑妃进了宫中,拔剑斩断了郑妃一条臂膀,救下了小公主。 珈若松了口气:那郑妃呢? 萧融淡淡道:皇后让人守着了,失血过多。倒是让厉王妃跑了。 珈若问:厉王妃怎么会跑了? 萧融扶额,一言难尽:她们二人互相提防,各有计量,郑妃算计宋王爷当众弑君,厉王妃倒是利索,干脆利落的把二皇子偷偷绑了!她拿二皇子做人质,我只好放开一条路,让她走了。 陛下没喝多少酒,只沾了沾唇,回宫之后,便解了毒,太子也回来了,暂领政务,替陛下分忧。 虽然已经算事了了,但珈若还不算安心,等秦鸾和绿池回来之后,才放心下来。 秦鸾还好,头发被削掉了一截,绿池受了点轻伤,但格外精神,说到皇后和郑妃如何周旋,再讲到皇后如何骗过了郑妃,和她一起进了寝殿,再如何趁郑妃不备,斩断郑妃手臂,抢下小公主,就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 郑妃抓着小公主,手上用力,小公主还在发热,哭都哭不出声了。我瞧着心都要碎了,更别说皇后娘娘了。 可皇后娘娘还是格外镇定,反问郑妃,就算杀了她和小公主又能怎么样呢?当时皇后娘娘心急如焚,可还是套出了郑妃的计划 翌日一早,珈若便得知,昨夜的风波之中,宋王府的老王妃也中毒了,双腿瘫痪,再也动不了。而厉王妃一路逃亡,刚出了京城,却被临县出来追捕逃犯的县令抓了个正着。 厉王妃被盘问时,以为是京中追兵追出来了,她知道逃不掉了,竟然将二皇子摔下了马。 二皇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郑妃挣扎了一夜,听到这个消息,又晕死过去。但御医说,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要好好养着,便能痊愈了。 唯一可怜的是二皇子,被厉王妃掼下马时,头部朝下,就算醒了,恐怕也不大好了。 珈若进宫时,是个阴天,乌云笼盖皇城,马上就要落雨了。 皇后怀中抱着小公主,手中还握着朱笔,批了几本,气的把朱笔一砸:你自己惹出的乱子,自己来! 陛下抱着脑袋,蔫蔫的坐在床边,刚要说话,哇的一声,又趴在痰盂上吐了不少水出来。 这毒药不致命,可就是难受啊!这都好几天了,还是这样。 太子又要替陛下去京郊巡视,剩下的折子就全送到皇后这边来了。 小公主也受了惊吓,虽然不发烧了,可一刻也离不开皇后,一眼见不到严知情,便哭的撕心裂肺。连陛下来哄,也不好使。 铁人皇后严知情便只好一手抱着小公主,一手提着朱笔。 正烦躁着,珈若便来了。 皇后先问:胧胧这几日可好,没被吓着吧? 阿姐,我又不是小孩子。珈若失笑,拍拍手哄了哄小公主。 小公主试试探探的伸出手指,握了一下,又扁着嘴要哭。珈若和秦鸾哄了好大一会儿,才让她过来玩了一会儿。 这一小会儿,她又困了,秦鸾和珈若哄的睡着了,乳母才敢过来,把人搂在怀中去睡了。 皇后松了口气:这几日哭的嗓子都哑了。半夜也常常惊醒,连乳母也不要,生怕乳母抱了她,我就走了。反倒是你,能哄得她安静一会儿。 -- 第262页 皇后说起来,眼中闪过恨色,但眨眼即逝。 说到这里,皇后又数落了陛下几句。陛下抱着晕乎乎的脑袋,吭都不敢吭一声。 珈若从皇后宫中出来,便去了云盛宫。 昔日太后还在时,云盛宫也算鼎盛一时,就连百姓之中,都盛传陛下最宠爱的是云盛宫郑贵妃。 秦鸾出示了皇后令,门口刀戟让路,这才进了被刀兵包围的云盛宫。 陛下还未曾褫夺郑妃的封号,对外只说郑妃病重,是死是生,要看郑妃自己。 陛下对她厌恶非常,皇后也不愿意见她,生恨她拿小公主来威胁自己,只巴不得直接了结了她。 因此,反倒是珈若来了。 郑妃一抬眼,看清是珈若,再看见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讥诮一笑:哟,怎么还空着手来呢?托盘呢?白绫毒酒和匕首呢? 珈若在软凳上坐下,隔着栏杆与郑妃说话:你误会了,陛下是重情之人,没想处死你。 郑妃冷笑一声:陛下没想,那皇后呢?严知情呢?她也不想吗? 珈若摇摇头:皇后也不想。她想把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太子和小公主就是皇后的命,你敢动她的命,难道不是找事?内侍总管尖着嗓子道,郑妃,陛下仁慈,皇后娘娘又是一心向着陛下,因此才不处置你,你还不跪谢隆恩? 谢恩?要我谢恩?郑妃尖声笑起来,将栏杆踢的嘭嘭响,直到赤足流血才停了下来。他们害得我一无所有,还要我谢什么恩? 你本身也从没拥有过。陛下是皇后娘娘的夫君,二皇子也要称皇后一声嫡母,你算什么?她哪里痛,珈若便刺哪里,果然,郑妃气的在栏杆里伸手,恨不得撞破栏杆冲出来。 你知道什么?当年太后还在的时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我才是云盛宫最得宠的郑贵妃?连茶楼酒肆里,说书的都说的是我和陛下,说我们在太后归省时,一见钟情。说我们情深意笃,才有了二皇子,还说二皇子出生之时,天降彩虹 那都是假的。珈若淡淡道。二皇子如何出生,你又如何进宫,你自己不记得了吗?是你给陛下下药,才得了二皇子。陛下不动你,是因为你蠢,这才让你安安分分的留在宫中。可你蠢就算了,偏偏受人唆使,一点苗头你就犯下大错! 郑妃又发了狂一样大叫起来,将栏杆之内的物件摔了个遍。 珈若受人所托,还是问道:陛下叫我来问你,愿不愿意照看二皇子。陛下会让你们住在京外的私宅当中,以后母子二人共享天伦之乐,也并无不好 二皇子?对,我的皇儿!他醒了吗?他怎么样了? 珈若顿了顿:二皇子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头,以后一生都会如同三岁稚儿 那就是傻了? 郑妃哈哈笑起来:傻了?傻子就不可能做皇帝了,他傻了还有什么用? 珈若淡淡道:陛下的意思,你若安分守己,也允许你们离京,去二皇子将来的封地,自由生活。 郑妃仿佛没听见她说话:我要一个傻儿子又有什么用?陛下不好女色,我用尽了办法,才怀了孩子。我运气好,受神佛庇佑,一生就生下了皇子。我运气多好啊,我多有福气啊!姑母说的对,我就是天生的凤命 珈若懒得管她是真疯还是假傻,出去之后,如实回禀了陛下。 陛下叹了口气:算了,照原定计划,送二皇子出宫吧。 宫外有一处陛下的私宅,今后,就让二皇子在民间长大,也算无忧无虑。 话刚说完,他就又吐起来了。 这个女人,朕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她的,下手居然如此狠毒呕 珈若刚出了宫道,就看见萧融,逆着夕阳正站在宫道正中。 不知何时,天居然放晴了。半边夕阳,垂挂在宫墙上。 不知何处的官员,许是刚从翰林院出来,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萧融神色很是轻快,还带着笑意颔首。 那人恍然大悟,再转过身一看,发现是皇后娘娘的车架,立刻明白了: 怪道王爷急着出来,原来是在此等候王妃。二位果真是伉俪情深,在下告辞,告辞。 珈若见四下无人,伸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快活的很。 宫门就在眼前了,珈若问他:你怎么来的? 萧融笑道:我来接你,自然是马车。 珈若便下了车,让内侍回去,她和萧融一道走便是。 萧融扶她一把,半扶半抱的把人搀下马车。珈若稳稳的借力站在地上,反手抓着他。 二人手牵手走在宫道上,秦鸾和绿池默契的跟在后面。 萧融问她进宫半日,累不累。 珈若道:就说了几句话,我又不是什么瓷做的人。 萧融又开始说陛下的坏话:陛下自己惹出的祸事,反倒叫你去平。 珈若摇摇头:陛下也不算优柔寡断,只不过,郑妃毕竟生了二皇子,当初还是难产所生。我们这位陛下又不是什么后宫三千的人,他一直记在心里,总觉得这女子是为了给他生儿育女才吃尽了苦头。 -- 第263页 萧融冷哼:对于郑妃而言,子女不过是固宠和争权夺势的手段。 珈若失笑:陛下明白,只不过下不去狠手罢了。皇后娘娘因为小公主之事,也懒得管。陛下若亲自去,处置的轻了,恐怕皇后娘娘要挠花他的脸 萧融:下次别理陛下,叫他自己去。 珈若便笑:知道啦! 二人窸窸窣窣的说些闲话,珈若突然问:倘若是你,会怎么处置她? 萧融想都没想:不可能有。 珈若失笑,便不再追问了。 二人牵着手,像穿过一道发光的彩虹一样,出了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嘶声吼叫求预收的一天 预收古言《渣了反派前夫以后》,点作者名进专栏就可以预收哦! 顾箬笠知道,两年后,自己会死在那个早就嗝屁的未婚夫手中。 她决定早早找出这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未婚夫。 攻略之。(用尽手段 但首先她得找到人。 书院的英俊掌事、盛家的冷峻表哥、皇帝舅舅身边的俊俏小侍卫,顾箬笠看谁都像那个死鬼未婚夫。 她拉着小表妹林菘的手,严肃的征求她的意见:菘妹,你看他们谁才是? 小表妹林菘抓紧了顾箬笠的手,呵呵一声冷笑。 谁也不是。 人狠骚话多校花男主vs身娇体不软校霸女主 排雷:1,算半重生,女主做了前世有关的预知梦。女主乐观,不会纠结前世。 2,女主前世不是男主杀的,凶手另有其人哦 第134章 京中再次平静下来, 知内情和不知内情的, 都极有默契, 当做这些事, 从未发生过。宋王府的老王妃是为何残了, 也无人去过问。 阿福端着面碗,几大口就扫完了一碗,又盛了一碗, 含山急忙放下碗筷,给她舀了一大勺肉丝码在面上。 肉丝面肉丝面, 你光吃面干什么? 阿福道:阿娘我都吃的半饱了,一大早我吃这么多肉?她哭笑不得,而且, 学院有肉吃,大师傅的手艺可好了!您放心吧! 放心什么放心!这是去教学,又不是去坐牢,非要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含山念念叨叨。 她抓紧时间,再次跟女儿说起, 江夫人说起的她的内侄,问阿福下月荀休, 能不能见上一面。 阿福笑道:阿娘, 你还没放弃呢? 含山喜笑颜开:这回不一样!这段时间我不是都没想这事,是江夫人自己找上我的,说了好几回。原先我也没当真,敷衍过去, 哪晓得,她跟我说了实话,她内侄儿早就见过你了,这才托她来说说话。阿福,既然这江公子也算诚心,倒不如见一见? 阿福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其实,学院除了可以挣俸禄,还有一点好处,阿娘你知道吗? 含山:??? 阿福一拍桌子:男人多! 含山差点没被汤给呛死。 呸呸,大姑娘家家的,说的什么话? 大实话。阿福忍笑给她娘说道说道,这可是鸿蒙院。我们大殷重学,原先就有学宫和国子监,但也有些纨绔之流,既过了去学宫的年纪,又考不上国子监,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陛下因此重新建立了鸿蒙院,专门收受这夹在中间的学子们。在鸿蒙院任教,除了要学问好,要紧的还得有本事,得有手段管得住这些无法无天的纨绔。 因此,比如您女儿我,鸿蒙院的先生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厉害的!我在鸿蒙院里,近水楼台,给您挑个上好的女婿回来! 说完,她拿了一个豆包,就一溜烟的跑了。 含山嘀嘀咕咕:又不是买东西,还什么上好的?一听就是在说胡话! 阿福走后,含山去店里瞧瞧,刚下了车,便见到安国公夫人眉间微蹙,站在隔壁的银坊门口。 她大概是来买东西,烟雨笼愁的模样,冷不丁见了含山,立即堆出满脸笑意,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 含山躲避不及,只得下了车。 安国公夫人拉了含山的手,柔声问道:阿福那孩子,最近可好? 含山道:不怎么着家,才从北境回来,就去鸿蒙院了。 安国公夫人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又问:阿福可爱吃什么?我前几日差人送了些点心吃食去鸿蒙院,回来管事嬷嬷和我说,见到阿福姑娘在吃猪蹄,便又让人做了些鹅掌、猪蹄和鸡爪送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她的口味? 含山的重点顺利的跑偏了,声音都大了:她在学院啃猪蹄?! 天啦!这个臭丫头,还说什么去学院搞对象! 谁要诚心去找对象,会在饭堂里,当着那么多先生学子的面啃猪蹄啊! 还嫁的出去个鬼啊! 安国公夫人疑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哪里做的不够,急忙道:许是学院太忙了,她吃的不好,改日我再叫人送些五香肉干去,她闲着没事,可以磕一点磨磨牙。 -- 第264页 含山差点厥倒。 人家姑娘家家,闲着没事,最多磕一把瓜子,谁会把肉条拿来磨牙啊? 安国公夫人见含山脸色不大好看,恰好管事嬷嬷从银坊里出来了,便连忙将新出炉的这个锦盒交给含山。 前几日,我娘家的几个侄女儿来府里玩,我见她们佩戴的新样式不错,特意叫人给小阿福也做了一整套的。恰好在这碰见了,公主瞧瞧,这银丝栩栩如生,的确不错,小姑娘们都喜欢的。 含山看了一回,果然好看的很,便再三谢过。 安国公夫人又问了些阿福的事,由衷道:我心中是把小阿福当成我的亲生女儿,只想多疼她几分,虽说公主府上一应尽有,什么也不缺,但这也是我一点小小心意。小聂也一样,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今后我们两家当来往密切些。 含山公主听完这话,手指头都在发抖,心头不知什么滋味一下子全涌到了脑子里,像被冷水劈头盖脸打了一大遭。 她送走安国公夫人,也没什么心思去看铺子了,又上了马车。 车夫问去哪,她不耐烦的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随侍也不敢问,只好驾着马车慢吞吞的沿着坊街走。 含山心头是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觉得谁也不该怨,一时觉得谁都可恨,最后冷不丁叫车夫掉头,去鸿蒙院。 到了书院门外,老远就看见阿福从大门口的石道上,颠颠的跑来了。 她穿着鹅黄轻衫,因为骑射的缘故,衣袖都用绸带绑在手肘处,还打了个结,远远的,像一只扑腾的小蝴蝶。 含山就想起,她小时候穿着别人给的破旧袄子,每每站在院门口,等她从外边回来,扑腾扑腾的跑进她怀里。 她心都化了! 她如珠似宝的闺女,不管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农妇,还是如今的公主,唯一的宝贝,就是阿福。 她的闺女凭什么就得要给人糟践? 什么把小阿福当成亲生女儿?什么叫把阿福当亲妹妹? 满京城里,现如今谁不知道,阿福跟着聂世子去了北境又回来了? 那些人明里暗里笑话呢,笑话她女儿倒贴上去都没人肯要呢,以为她不知道吗? 还有安国公夫人,听听,那说的是人话吗?难不成聂世子都瘸了,她们阿福还配不上她? 说来说去,该怨谁啊?只怪阿福自己,喜欢哪个不好,偏偏要看上聂藏戎? 她送上门去叫人家糟践,为了个男人神伤垂泪 这毛孩子,就是来要她命的! 阿福走得近了,才从袖袋里献宝一样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放着果干。 阿娘你看!这是后山看池塘的嬷嬷给我的,像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味道,现在京城里都没有卖的了! 她叭叭一顿说完了,才发觉含山脸色有些不对。 阿娘你怎么了? 阿福牵着含山的手,让她到碑石后面站着:天也太热了。大中午的,阿娘你就别出门乱晃悠了。 说着,还刷的一下,从背后抽出折扇来给她扇风。 含山差点又要晕了。 瞧瞧,这什么作派? 不像个千金闺秀,倒像个纨绔! 气死了! 含山气是气死了,可一句重话也没说出口,恹恹的又上马车回城。 马车都走出去好远了,含山还看见女儿站在山门口,手臂摇来晃去的跟她招手。 含山叹了口气,想起从前阿福的亲事总是没着落,她问女儿想要个什么样的,别挑肥拣瘦。 她说,做人最重要务实、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别看上像聂世子那样高不可攀的,得挑个门当户对的。 她还说:你要真看上聂世子那样的,除非他将来瞎了、瘸了,才有可能娶你。 阿福说什么来着?呵,她说,瞎了瘸了,她还要吗? 现如今是什么? 瞎了瘸了,人也看不上她! 含山越想越气,怎么都不得劲,一个人也不乐意回府里去,让车夫把马车赶到酒肆,找个了阁楼呆着。 安国公夫人回到家中,小睡片刻,便听说聂藏戎从山上回来了。 她心头一喜,正要起身去见,聂藏戎已经进了内院,来给母亲请安。 安国公夫人见他面色不错,心中一喜,柔声问他针灸做的如何,累不累。 聂藏戎一一答了,母子二人倒也有些难得的脉脉温情。 闲话说完,安国公夫人又说起一件要紧事,觉得十分挂心。 今日我见了含山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我瞧公主离开时,神色十分不好。 聂藏戎微微皱眉:应当不会,含山公主并非是耿耿于怀之人。他口中这么说,接下来又忍不住问,母亲说了什么? 安国公夫人性情柔弱,倒不觉得儿子是在质疑,一五一十说了:前几日我叫人做了一套银丝攒花的十二花神钗,本就是要送给小阿福的,正巧碰见含山公主,便交给她了。我恐怕她多心,还说了,公主府什么也不缺,我只是表我的心意,还说,我没有女儿,看见小阿福心里喜爱。 聂藏戎费尽这么多年带兵打战的脑袋想了许久,也没听出来,这几句话有什么不合适的。 -- 第265页 但母亲分明说,含山公主脸色变了。 接下来,安国公夫人说了什么,他有一句没一句也没怎么听进去,慢慢思忖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母女二人正面面相觑坐着,突然前面来人传话,说是含山公主来了。 聂藏戎立即道:那还不快快请进来?做什么含含混混,不规矩! 那人立在屏风后面,支支吾吾道:公主好像不太对劲 话没说完呢,安国公夫人已经出去了,也听见了含山公主的声音,还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酒气。 含山公主见了安国公夫人,上前便抓着她的手,亲热的叫道:亲家母!我来提亲来了! 被喷了一脸酒气的安国公夫人: 她呆若木鸡,半晌扶住含山公主:快上醒酒汤来! 含山下午喝了闷酒,到现在水米未进,捂着胃疼的厉害,可又笑嘻嘻的:安国公夫人,我来给我闺女,上门提亲来了。是啊,来高攀你家了可我怎么办啊,我一辈子没有父母疼爱,没有丈夫,只有一个儿 她含混说了几句,又问:夫人,您应不应呢? 安国公夫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她活了半辈子,前十六年在深闺,后二十年在后宅,就没见过妇人喝的烂醉的。 她无措的看向门内的儿子,却见他点了点头。 第135章 安国公夫人被含山的酒气喷了一脸, 已经够震惊了。 更震惊的是, 她儿子居然点头了! 她安顿好含山, 焦急的拉着儿子道:这都是什么事?你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吗? 聂藏戎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 阿福这一处有一道极深极深的疤痕, 若不是运气好,拇指都要被削掉了。 她的确是个运气很好的姑娘。 母亲知道,我从前不愿, 是不想耽误她。 聂夫人嘴都瓢了:那你现在就想耽误她了?呸,娶她了? 聂藏戎意味不明的露出一点笑意:已经耽误这么久了。 她能抽身而退, 他却不能了。 聂夫人又问:那你去见过阿福了吗?你同意,人家愿意吗? 自从阿福从北境回来,二人的确还不曾见过。 聂藏戎是迫不及待要见她的, 以她的聪慧,应当也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出来,是他以安国公府和姚阳大长公主的名义,送了颌族国主聂氏藏书阁的半库藏书手抄本,让他改变了主意。 别人兴许不知道颌族如今的困局, 但聂藏戎清楚的很。颌族不像北狄,是全然的游牧民族, 还有占国土面积很大一部分的丘陵、山林和平地。他们迫切的需要开拓、种植, 那藏书里大部分都是水利、农业等,不由得萧有财不动心。 他很想见见阿福,听听她胡言乱语说几句疯话,便是想想她拿着风筝在草地上疯跑的模样, 都觉得心头甜滋滋的。 可他们还是没去见面。 见了面,他能说什么? 假如我腿好了,你能嫁给我吗? 你能等等我吗?看我的废腿还能不能好? 如果还是不能,你嫁给更好的人吧?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 这个小姑娘把一颗真心掏出来,跟在他身后历经险阻,现在还由得他轻而易举的说行就行,他说不行就不行吗? 聂夫人叹气,坐在院中,凉风吹来也拂不去她心头的躁意。 但这会儿,厢房里歇息的含山已经彻底醒酒了。 她趴在床上,生无可恋。 如果问她现在什么想法,那就是丢脸,很丢脸。 含山恨不得现在就原地消失,假装自己没来过,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她还得去收拾去,怎么着也得给女儿挽回点颜面。 正踌躇间,就听见聂夫人与侍女说话,问她可醒了。 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的含山,猛地一翻身,把自己的老脸严严实实扎进了安国公府的软枕里。 片刻,聂夫人进来了,见她头朝下睡着,大热的天盖着被褥,轻轻喊了两声公主。 公主因为太丢人,并没有理她。 聂夫人便轻柔的揭开了被子,小声吩咐:公主酒意上来了,你们小心伺候着,每过两炷香进来瞧一眼,但别惊动了公主再取两个冰盆来,醒酒的汤也备着。 她轻声细语,见含山满头是汗(羞的),又顺手给她摇了几下。 含山这下憋不住了,她像只蠢猫一样,钻出来,还捋了捋杂乱的头发。 聂夫人也有几分尴尬,二人面对面坐了好一会儿,还是含山先开口:那,夫人,有水吗? 聂夫人唇角一弯,忍不住笑了笑。 含山一口干掉了两杯水,道:夫人千万别误会,今日我实在是糊涂了,原也不是阿福的意思。您知道吧? 聂夫人笑着点头:原先阿福救了小聂回来,我曾含蓄的对阿福提过,愿不愿意在我膝下,做我的儿媳。可阿福拒绝了。我心想,小聂如今已经这样了,实在配不起公主的千金,自然不敢再开口。不止阿福,小聂原先也是千不肯万不肯,说是不愿意耽误了阿福。 -- 第266页 含山张了张口,刚平复下去的脸又红透了。 她憋闷了大半日,原来是阿福自己不愿意的吗? 这追了人家将近万里河山,从京城到北境,巴巴的跟在人尾巴后面,为什么送上门,她又不乐意了? 今日我看,这两个孩子,彼此有情。小聂腿废了,不愿耽误阿福。阿福的心思,我也大概能猜到一二,大约是不想小聂因为存了报恩的心思,稀里糊涂的娶亲。聂夫人把话说透了,见含山公主乍喜乍忧,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若是阿福乡君不嫌弃,还愿意与小聂一处,她日后在我膝下,便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她愿意住在国公府便住,不愿意便带着小聂一同回公主府,还有,小聂虽然不能动武了,聂氏也没有一座金山,但底蕴丰厚、家财万贯,以后他们小两口便吃喝玩乐就行了。 聂夫人数了几点,实在想不出什么了。 含山: 这财大气粗的模样真是令人心折! 翌日,含山捂着老脸从公主府出来,又给阿福送了些吃的。 阿福抱着一大包吃的:阿娘,书院里有吃的,大师傅手艺可好了 我知道!含山没好气道,人家养闺女,都说什么,最爱吃阿娘做的饭了,一辈子也吃不腻,你还嫌弃? 阿福摸了摸鼻子。 含山临走前,又叹气:不要自己给自己找苦吃了,一辈子好好活,开心一点,不好吗? 阿福莫名其妙:好啊!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含山走后,阿福背着一大包吃食回住所,一路上碰见几个学子,每人分了点糖炒栗子等等。 把东西放下之后,阿福才重新回了演武场。 今日有骑射的大课,要考校孩子们的箭术,因此阿福也带上自己的弓箭,一溜儿到了演武场。 因为是大课,所以往常错开的四位先生,除了阿福和自己同组的许校尉,还有陈先生和刘校尉都来了。场上还站着一个男子,正在整理中间的草人,听见阿福的声音,便一回头朝她笑了笑。 阿福看着脸生,但也没多想,以为是新请来的,便也笑着点头示意,算打过招呼。 毕竟她名声在外,自从她轰轰烈烈的从北境回来,不少人她不认得人家,人家却认得她。 许校尉随口提了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江公子,现如今在国子监做主簿,今日恰好他休沐,我把他拉来瞧瞧了。 阿福心里哇的一声,国子监啊! 大殷最高学府啊!她考都考不进去,人家都做了国子监的先生了!厉害,实在厉害! 阿福便再次看向江主簿,十分和善且略带崇拜。 江昭矩唇角一弯,忍不住又笑了笑。 学子们很快就来了,一见阿福都是吵吵嚷嚷,故意嬉闹,等进了场地发现许校尉也在,顿时老实了。 阿福手持戒尺,笑眯眯的道:年纪不大,毛病不少呀,小崽子们,倒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几位校尉都在呢,没人敢吭声。 阿福又问:你们知道,咱们鸿蒙院里,读书要交束脩,吃穿住行都要钱,可有一样是免费的,知道是什么吗? 余小胖猛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就知道干啥都要钱,不然吃都吃不饱。 我手中这戒尺!免费的!小胖,你想要多少都有。 余小胖连连摇头:要不起,要不起。 孩子们嬉闹成一团,很快也正经下来,五人一组,上前考试。 阿福站在一侧,时不时的指点一二,十分认真。青丝都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她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江昭矩时不时的看她一眼,目光中笑意深深。 许校尉用肘子撞了他一下:干什么呢?来了还不干活? 江昭矩忍不住对好友道:她可真认真。 许校尉不大想理他:咱们这里,谁不认真?你眼里就单单看见了人家? 她一向都这么认真吗?江昭矩压根没有收敛的意思。 许校尉:我也是!我今天也很认真,每天都很认真。 等所有人考校完,合格的先放回去,不合格的还要单独练习,过几日继续参加考校,到合格为止。 阿福原本带的就是玄字班,不合格的人最多,等一个一个指点完,都已经黄昏了。 阿福揉着胳膊下台阶,心头想着不知饭堂还有没有油焖笋,这么晚了,大概也吃完了。 正想着,没想到腿脚一酸,差点跪倒在台阶上。 她手臂一紧,已经被人拎了起来。 阿福松了口气,连忙站好,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位江主簿。 阿福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江主簿,都这么晚了,您还没走啊? 江昭矩就是在这里等她的,笑道:我可是来帮忙的,总不能连顿饭都没得吃。我早就听说鸿蒙院的大师傅做的油焖笋是一绝,今日要尝尝才好。 阿福正好也没吃饭。 江昭矩适时的惊讶了片刻:那正好,我也没吃。、 -- 第267页 阿福:许校尉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把江主簿独自扔在这里。 江昭矩随口给许校尉找了个借口,成功的和阿福单独吃了一顿饭。 除开周围那一群像饿狗出笼、鬼哭狼嚎的小崽子们,他们就是单独了。 吃过饭,阿福便要早些回去了,但丢下江昭矩这么个客人,又不大好,便随口问:江主簿要回去了? 江昭矩一愣:是啊。不如,请阿福姑娘送我一程? 他方才一路,都称呼为先生,没想到会突然叫了一声阿福姑娘。 阿福愣了一下:好啊。 二人往山门外走,江昭矩言辞风趣,方才上课时虽然很严厉,但下了课简直判若两人,连市井俚语都能脱口而出。阿福说什么,他都能适时接上。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江昭矩咬咬牙,问道:不知阿福姑娘下次荀休是什么时候?今日遗憾,没有吃到油焖笋,不如下次我请阿福姑娘去万合楼尝尝他家的油焖笋、小坛煨鸡可好? 阿福脑子里还在算,下次荀休大概是初几,冷不丁听到他要请自己去吃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试探问:是和许校尉他们一起吗? 江昭矩沉默片刻,坚定道:不是。阿阿福姑娘,是我想请你去尝尝,就,就我们两个。对,就我们两。 阿福这次肯定是明白了。 她再不明白,她就是个傻蛋。 可这突如其来的饭约是个什么鬼? 不是,他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江昭矩见她站着,面上生动而灵活的展现了一番五味杂陈,方才的紧张也淡去了一些,忍不住笑了笑:其实,我之前见过你。虽然在这里说这个,不大合适,但我的的确确是那日见过你。你护送聂世子回京城的那个雨夜,披着蓑衣,骑着马,在雨水之中唰的一下过去。 那晚雨太大了,我睡梦中惊醒,不知道城北的去雁碑有没有人看护,才出门看看。我看见你满脸是泪,从雨水中过去了。 阿福脸变了变:天那么黑,江主簿看错了,那是雨水。我哭什么? 江昭矩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后来我知道那是你。 他等了很久,没听到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好消息传出来,反倒是这小姑娘的模样越来越清楚。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对你提过,我托我的姑母江夫人表达了我的意愿阿福姑娘别误会,我想,知会一下长辈,你会更放心一些。 阿福隐隐约约想起这回事了:原来,阿娘说的江夫人的内侄,就是你。 我苦等月余,都没有回音,我只好出此下策。 阿福出自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礼貌,没有好直接拒绝,想着怎么推拒才比较委婉。 其实荀休时,我与阿娘想去西山转转。 江昭矩深吸口气:那实在不巧。可他下定决心,走到这步,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那下下次呢? 阿福乐了,下下次荀休,都过了二十多天了,没准这江主簿早就把她给忘到脑后了,遂轻松道:那就再说吧。不过,江主簿说实在的,我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就就这么一回事,您能明白吗? 江昭矩笑了笑:阿福姑娘是觉得,我一定会改变主意?那说不准,时间还很长,兴许,到时候改变主意的不会是我。 阿福见他还不死心,便斟酌着说几句恰到好处的重话,斩断他的念头,正盘算着,突然听见后边石阶上一声响。 天!世子摔了!啊!天老爷啊! 阿福话都来不及说,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第136章 阿福一听世子, 就急急忙忙转过石碑, 到背面一看, 果真是聂藏戎! 他坐在椅子上, 背对着台阶, 看起来似乎好好的。 阿福松了口气,两三步下了十几个台阶。 她看向刚才惊呼大叫的小厮:怎么了? 小厮无辜的很,他也不想喊啊! 没, 没怎么啊! 阿福眯了眯眼:没什么你大叫什么? 小厮冤枉的很,看看咄咄逼人的阿福, 又看看坐在这里假装无事发生过的世子,支支吾吾,为难的很。 聂藏戎开口了:没什么大事, 带来的柿子摔下去了。 这就是狗屁的世子摔了??! 阿福一哼:大夏天的,哪来的柿子? 聂藏戎面色不变,淡定的很:柿饼。 那柿饼呢?你掉下去的柿饼呢? 聂藏戎沉默片刻:刚才过来一条狗,叼走了。 阿福简直信了! 那聂世子怎么到书院来了?还抱着柿饼?轮椅不小心打滑了? 聂藏戎咧嘴一笑: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阿福没想到他突然说了一句大实话:你, 你找,找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找的? 聂藏戎笑道:我有话和阿福姑娘说。 阿福气呼呼的:我没话和你说! -- 第268页 说完,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连忙跑了。 聂藏戎轻笑一声,心情十分安定。 江昭矩叹了口气,上前道:聂世子这手段可不怎么光明。 聂藏戎看都没看他一眼:管用就行。 江昭矩:阿福姑娘心地善良,就算一只小猫小狗摔了, 她也会来看看的。 聂藏戎沉默片刻。 那你试试。 江昭矩隐约哼了一声,告辞离去。 聂藏戎很快就找到了阿福,她坐在书院后边的石头上,两只脚挂在旁边,晃荡晃荡。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糖饼在那里啃着。 石头陡峭,轮椅上不去,聂藏戎自己滚到石头下边,喊了一声阿福。 阿福一见他,手里的糖饼似乎都不香了。 聂世子还没走? 聂藏戎笑道:说了有话和你说,言未尽,怎么好无功而返? 他抬起头来,仰望阿福。 阿福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往下一跳,坐在他旁边,闷不吭声的咬糖饼。 聂藏戎见她乖巧的模样,和京中那些文静秀雅的淑女,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可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孩子,能只身赶往北狄,冒充珈若,从那些北狄牧民手中换下自己。 他还记得她像鹰隼一样扑过来,挡在她身上,若不是运气好,指头都要被削掉了。 因此,手指上才留下了那样深长的一道疤。 她拿匕首抵住自己,怒问那些牧民,是要一个有价值的活人,还是毫无用处的残废? 你们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我是皇后亲妹,镇北侯府的遗孤,怎么样也比这个残废更有用吧? 所幸,唐濡赶来的及时,将那伙偏激的牧民制服。 马车上,她疼的发抖,高热时还稀里糊涂的拉着他说:你是聂小将军,英姿勃发,万中无一,是我的天之骄子。 她哭着求他活下去,别犯糊涂。他是接受不了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废人,可也受不住她拿命去换自己。 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像水一样韧劲,也像火一样热烈。 他聂藏戎即便双腿完好,也配不上这个小姑娘。 何况,现在他瘸了,更是配不起,配不上,高攀不得。 鸿蒙院三面环水,一边是茂密的树林,比城中凉爽许多,尤其是傍晚,将要入夜之时。 远处的林间,幽暗中生出萤火,点点落落。 聂藏戎问:阿福,你怎么会愿意救我? 阿福磕巴都没打一个:我是无意中到了那里,正好碰见了你,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任何一个大殷儿女见到了为国断腿的英雄,都会去救的。 这话说了无数遍,从聂藏戎好转之后,她就一直这么告诉他、告诉阿娘,也告诉安国公夫人。可她用命救他的理由,远不如她能说得出口的这么冠冕堂皇。 都是她的私心。 她就是喜欢他,才愿意拿命救他啊! 是吗?聂藏戎笑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厚着脸皮来这里找你? 阿福偏头看她,她支着手指,因为方才糖渍粘到了手上。 聂藏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因为我喜欢你,小阿福。 阿福下意识的:你放屁!呸,你胡说! 要喜欢早喜欢了,非要等她救他之后?来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套呢? 她过于激动,也没留意到,聂藏戎给自己擦了好几遍手指。奈何红糖渍黏糊糊的,手帕是擦不干净的。 聂藏戎牵了牵她:我们到那边去。 大石头下面,有一个小石臼,里面长年都有清水。 阿福还没想明白,聂藏戎就弯下腰,沾湿帕子,总算把那点糖渍擦干净了。 腿瘸了以后,我反反复复的想过很多。有时候觉得生不如死,有时候却会勉强劝慰自己,起码能留着一条命,能回来见见祖母,这已经很好了。但渐渐的,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我心上的那个姑娘。 她本可以嫁给最好的少年郎,现在却不得不和我这个瘸子绑在一起了。 阿福心道:她现在也有不少少年郎喜欢呢! 聂藏戎又道:我知道你不会介意我如今这样。可我刚才看到你快摔了,我一个废人,连扶你一把都做不到。他就可以,轻易的拉住你。是,我没有自惭形秽,可他的确能为你做到许多我做不到的事。可就算这样,我也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 阿福被他一连串不加掩饰的直话说的晕头转向,冷不丁从一堆甜腻的发晕的话语中,抽出了一丝重点: 我快摔了?那不是刚下课的时候?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聂藏戎沉默。 你还没下课,我就到了。本来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想到,人家有腿的比我跑得快,被他捷足先登。后来,我看到你们去吃饭了。 不是?!阿福打量了一下笨重的轮椅,你到底躲在哪里? 这轮椅轱辘,这么大动静,她都没听到? 聂藏戎指了指台阶:那下面有个洞。 阿福: -- 第269页 她气呼呼的抽出了手指。 还躲起来!他丢不丢人?万一被学生们看见了呢? 聂藏戎最后对今日的谈话做了最后总结:他是挺好的,就今日来的那个谁。模样俊俏,穿的不差,家里应该也不差,又是你最喜欢的读书人。我呢,是个瘸子,还不会作诗,但有一点我比他强。 阿福:哪? 你喜欢我。聂藏戎嘴角上扬,他再好你又不喜欢他。 阿福扭过脸:胡说八道!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聂藏戎点点头:所以,这次我要好好表现,让你早日重新喜欢上我。 阿福:你快闭嘴吧! 阿福是个钝的,又是个敢于冲锋陷阵的,但偏偏胜利就在眼前,又有点不敢相信。 你现在就是太激动了,觉得我救了你,难以回报,你想清楚点再来找我。 阿福凶巴巴说完,就走了。 翌日她精神也不大好,明明没放在心上,可觉睡的不好。 一晚上,稀里糊涂的做梦,有一回梦见聂藏戎上了花轿,嫁到了公主府。 她一掀盖头,看见他脸抹的红扑扑的,朝美滋滋的自己一抛媚眼。 阿福,我来报恩来了! 阿福激灵一下,就吓醒了。 这梦也太真实了点,以至于阿福去上课的路上,还在嘀咕: 报个鬼的恩,这么丑的新娘子,谁娶谁退货! 她一进去,就发觉这群毛孩子,有点不对劲,看她的眼神毛毛的。 她讲了几点骑马的要点,让他们自己去练习。余小胖鬼鬼祟祟的溜到她身边,嬉皮笑脸:先生,什么时候给我们喜糖啊? 阿福一惊:什么? 怎么了,就喜糖了? 余小胖挤眉弄眼:先生就别瞒了,昨天我们都看见了。你和江先生在前面走,聂世子就像狗一样缩在洞里。你们在饭堂吃饭,他就躲在后面窗户那里,这样,用这种眼神一直看着。 余小胖不伦不类的模仿了一下聂藏戎的死亡凝视,咂摸道: 这么一想,活像出来抓红杏出墙妻子的幽怨夫君 闭嘴吧你! 阿福烦的很。 打旁边还有凑过来一个:我们都看见了,还看见聂世子蹲在水边给你洗手。 阿福: 我看你们是功课太少了!今日都加操一组,没正形。 撵走这群毛孩子,阿福拿芭蕉扇扇着风,想着怎么辟谣。 课间,山长笑眯眯的过来找她,说是给她里头再放一个学子。 阿福道:我这班上?他们底子都不好,还淘气的很,新来的您不如放在崔先生那一组。 山长笑而不语,让阿福回去考虑考虑。 阿福有什么可考虑的?她在池塘边转了一圈,从余小胖手里猪口夺食,抢了三个嫩莲蓬。 小胖敢怒不敢言:先生,我可好不容易才够到的! 阿福漫不经心哼了声:你们中午吃过了? 余小胖摸摸脑袋:先生傻了?早就吃过了,饭堂都关门了。谁要敢这个点去找吃的,大师傅得拿饭勺敲他! 阿福还没吃呢。 不过她也没觉得多饿。 那今日书院里,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吧? 小胖看了她几眼,哦的一声,拉长了语气:先生问什么奇怪的人啊?到底什么样的人算奇怪?说真的,抢学生莲蓬吃的先生,算不算奇怪? 阿福瞪了他一眼。 小胖连忙摇摇头:没有,今日我没见到聂世子。 阿福冷脸:我又没问他!早点回课堂。 阿福转了一圈,半点没见聂藏戎的影子。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几分烦郁。 等下午时分,刚进学堂,就听见里面说说笑笑,一群人围在前面,一见她来,立刻发出一声哄闹,全都闪开了。 阿福看清中间的人,简直眼前一黑! 这第一排正中,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聂藏戎。 别的就不说了,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挤在一群毛孩子中间,还穿着书院的蓝底白星服,双手放在胸前,乖乖捧着书院发的小书包。 天啦!阿福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居然还有脸笑! 第137章 夏蝉不知疲倦, 秋老虎也仍嚣张。 珈若的肚子越来越大, 她人半点没胖起来, 虽然日日好吃好喝, 但肉似乎全都被孩子抢走了, 不仅没胖,原先还有些圆润的脸也有二分清减。本就水润的双眼,看起来更大了。 因为到了孕后期, 肚子极大,她人又极瘦, 比常人还要辛苦几分,似乎得用尽力气才能托得住肚子。晚上翻身都要萧融从后面托一把,才能顺利换个方向。 珈若倒不闹脾气了, 常爱说爱笑,恐怕孕妇心情不好,影响胎儿的脾性。 这话倒是御医说过,孕期脾气大的,孩子将来恐怕也脾气大。珈若既不像让这孩子将来生就一张臭脸, 便常笑脸迎人。 但还是过于辛苦。 萧融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每日吃什么穿什么, 半上午半下午加点什么点心零嘴,这些细碎琐事,都亲自过问。 -- 第270页 这晚珈若正睡的香,突然从梦中哭醒。 她声音细碎, 吸着鼻子小声哭了一下,萧融猛地惊醒,立马翻身起来,双手往她小腿肚上试了试。 是哪边? 这几日珈若夜里腿脚常常抽疼,萧融根本都没深睡,才有一点动静,立马就起来了。 珈若疼的厉害,鼻头都红了:都疼,好像什么东西拉住了。 是抽筋了。御医说了,妇人有孕,十个有五个会这样,别怕。 珈若点点头:我知道呀。我也不是怕疼的! 萧融:我知道。 他笑了一下,又很快皱眉,用手心一下一下给她揉搓腿肚。 珈若小声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朝了,要不,往后你去偏房睡吧,我让秦鸾她们进来陪我。 她夜里常要起来,萧融端茶递水,一晚上起来了五六次。 萧融:那他以后管秦鸾叫爹吗? 珈若皱了皱鼻子:胡说。 他管我叫爹,我就得伺候好他娘。将来他叫我一声爹,我还得给他花钱呢。好些了吗? 珈若点点头:好多了,就是酸酸的。 萧融这才放下心来。 夜色微光下,珈若额头上都是汗,羸弱的一团缩在床头。刚才大概疼急了,下唇还有浅浅的牙印。 萧融恨不得以身受之。 我看这几日你胃口都不好,明日我早些回来,带你去万合楼吃鸭子吧。 珈若犹豫了一会:朝中这么忙,你要回来的早,不如睡一觉。而且,我胃口也没有不好,只是感觉肚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又大了许多,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些御医都对萧融讲过,他自然知道,她这些辛苦,都是有孕所致。 我也不困,以前在北境,每年秋收的时候,常常有北狄部族趁乱过来。每到那时候,一夜还睡不到两个时辰。京中的日子还是舒坦,明日我们先去万合楼,等入夜天凉了,再去大阳居转转,我听说 萧融露出几分微妙的笑意,有一个台子,专门唱福寿乡君和聂世子的皮影戏。 珈若:嗯??? 她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珈若也许久没出门了,自然心动,于是二人约好几时在万合楼见,就不必他往家中跑了。 萧融略有些不放心,但看珈若难得起了兴致,自然也不阻拦。 那你乖乖等我,不许乱跑。 珈若:遵命,夫君! 萧融: 隔日,虚渊来了一回,给珈若尚未出世的孩子做了好几身小衣裳。 珈若拆开看过,奇怪的问:怎么都是粉的,还有鹅黄的?这上面还绣的芙蓉花? 虚渊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孩子突然一动,她张大了嘴,比自己怀了个孩子还激动。 我有预感!一定是个小姑娘。 珈若: 巧了,萧融也有预感,应该是个小子。 虚渊一偏头:嗯?他是重男轻女吗? 珈若笑着摇头:不是。是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什么肚子尖肚子圆,酸儿辣女,还有什么说法,都是些不确实的。他居然自己钻研了许久,认为这或许是个小子。 虚渊嘴都合不拢了。 她怎么都想象不出,萧融这样的人,去打听这种事,会是什么模样。 而且 他还会相信这些荒诞说法吗? 珈若:自然不是全信、 不过比起珈若整日吃吃睡睡,混混沌沌,萧融更期待这个孩子,也更希望孩子快点出生,好让珈若舒服些。 二人说说笑笑,虚渊留下来一起吃了午膳。珈若送走她,小睡片刻,起身之后便换衣裳出门。 珈若原穿了一件秋香色裙裳,上身之后才发觉肚子又大了,这裙裳虽然还能塞得下,但实在不算好看。 最后便换了一身襦裙,正红色,两旁垂挂披帛遮掩,倒还显不出肚子大的可怕。 秦鸾也说好看,几人便先去万合楼。 上楼之后,管事径自把人领上阁楼,珈若进了隔间,看看天色还早,约莫还有半个时辰,萧融才会出来。 珈若道:你们几个也不用守着我,难得出来,出去转转。买了什么东西,先放在马车上就是。 竞秀点点头:那我陪郡主。 自从珈若肚子越来越大,秦鸾整日守着,的确许久没出门了,略想了想,就被秋池拖下去了。 珈若看着好笑,另外叫了几样点心上来,给竞秀吃着玩。 竞秀道:万合楼什么都好,就是点心太贵了。一样的价,比外边小的一大半,还不够塞牙缝。 珈若托腮笑道:我瞧瞧你牙缝有多大,胃口倒是不小。万合楼卖的就是自己独门的点心方子,不少人进来偷师都偷不到,虽然名字一样,可外面也做不出这个味道。 不过这方子倒是往王府送过两回,连上面的漆印都没拆,就被萧融给退回来了。 可巧,竞秀也说起这事:王爷怎么不干脆收下来算了? -- 第271页 万合楼原先就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靠的就是这些秘方。和京中别的酒楼客栈不一样,后头都有显贵入股,但万合楼只有万家人自己。原先万合楼是被两个纨绔逼急了,这才抱着白送给别人,也不给他们的心态送到王府的。 萧融自然不稀罕这些蝇头小利,他也不会与民争利,自然把方子退了,还把那两个纨绔送进城外营历练去了。 因此,万合楼特意给王府留了最好的阁楼,每次来,都不愿收钱。珈若自然要给钱,这店主又送不少点心,逢年过节都会特意送不少东西去王府。 二人正说着,一阵香风从窗外飘进来。 竞秀:闻着是桂子香,可我们在顶楼,这什么桂子,香气这么馥郁? 珈若略一倾身,就见楼下的园子正中,桂花树上开满了花,与京中别的品种不同,这种桂花色泽金黄带彤、花朵也大,远远看下去,像挂着一树星星一样。 二人下楼,便去园子里看看,刚下去就碰见管事,殷切的说明,这是特意从外省运来的丹桂,不知馨香扑鼻,而且花朵比寻常的桂子大了许多。 珈若看过花,再次上楼,路过一雅间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摔杯之声。 他萧融算个什么东西! 珈若: 她停下脚步,还笑着示意路过的跑堂,不要出声。 竞秀默默的为里面的人,点了根蜡。 那人大概喝醉了,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另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快别说了,仔细隔墙有耳! 什么隔墙有耳?天子脚下,泱泱大殷,天下人说天下事,难道,连个说真话的地方都没有?我说错了吗?他,萧融!一个武将,管什么礼部的事?他管的明白吗?箩筐大的字,他认识一斗吗? 呸,说错了,斗大的字,他认识一箩筐吗? 他以为他娶了一个二嫁的郡主,就深受帝宠了?谁不知道,那区区郡主就是皇后拉拢他的工具。呵,长宁王快三十岁,一把年纪了也没娶妻,没准就有什么毛病!娶了个不能生的郡主,也算合适还有那什么郡主,自是镇北侯府出来的,可镇北侯府男丁算是英豪,她一个女子算什么?对家国社稷没有半点贡献,占了家族的光罢了,竟然不知道收敛,整日仗着皇后和长宁王的势享乐,劳民伤财,穷奢极欲 珈若让开了雅间的门。 竞秀会意,狠狠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老头站在一旁拉扯,另有一男子站在桌上大放厥词。 珈若别的人不认识,这花须老人倒有印象,是礼部尚书陈森密,今年年底也该荣休了。 啧啧,真是作孽啊。 那男子摇摇晃晃的:你是何人? 竞秀:长宁王妃。 礼部老尚书早就趴下了,哪里敢直视珈若。其他人或认识珈若,或不认识,但都认得她腰间佩戴的玉佩,乃是御赐长宁王之物,哪里还猜不出来她的身份。 一时间,闹嚷的雅间寂静无声。 那男子听得珈若身份,酒气滋溜一下全散了。 大热的天,他头上直冒寒气,万万没想到,就唑个小酒,发几句牢骚,还能把正主给召唤来了! 而且,方才尚书大人不也对萧融不满吗?他只是顺应上峰的话,多说了几句而已啊! 他就拍个马屁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珈若似笑非笑:这位大人,方才不是说的痛快吗?怎么闭嘴了? 男子见躲不过,将脖子一梗,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烈性来: 你本就嚣张跋扈!你看看,你把尚书大人吓成什么样了? 无辜被点名的老尚书:他没有啊!他什么都没说! 嚣张啊珈若竟然点点头,这位大人,不若咱们来打个赌,你若能躲过我这一鞭,我就当自己聋了,什么也没听见。你呢,好不容易混进礼部,做了个京官,便继续当这个官。我必不向王爷和陛下透露半点,如何? 这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来,眼珠一转,盘算开了。 这倒是脱身之计。 果真是个不懂事的闺阁女子,也没什么见识,何况,她这模样,能提得动鞭子? 他闭着眼睛,也能躲得过去! 第138章 宋必文趴在地上时, 还有些闹不明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鞭子没打到他啊?他怎么就倒下了? 他只看见那鞭影, 像龙蛇一样舞过来, 他心知不好, 急忙后退,脖子后仰,深怕鞭子抽在了自己脸上。却不知咋的了, 鞭子仿佛在半空中猛烈的拐了一道弯,他往后一扭, 就摔倒地上,腰疼的厉害,仿佛折断了一般。 宋必文疼出了一身汗:你, 你敢动私刑,殴打朝廷命官! 珈若一挑眉:我碰到你了吗? 礼部尚书悬崖勒马,急忙帮腔:没打到啊! 可不是,大家都看见了,鞭子根本没打到他。 珈若冷哼一声, 瞧都没再瞧瘫在地上的宋必文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 第272页 竞秀跟在后面, 捧着珈若的鞭子, 连连咂舌。 所以说,吃饭就吃饭,喝什么酒?喝酒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喝醉呢?喝醉了也行, 为什么还非要说王爷坏话?我们郡主那可是最护短、最会疼人的! 敢说她们王爷坏话,她们郡主那可是打人不见伤、杀人不见血。 珈若回阁楼继续等萧融,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不开眼的小人破坏好心情,却不知道她刚一走,万合楼的大管事就立即去请尚书出去了。 礼部尚书面红耳赤,哪里还有脸面呆下去,甩袖走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 只有宋必文捂着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你们开门做生意,也敢如此趋炎附势,就凭着我没有长宁王的权势,就敢如此轻慢?我也是读书人,举孝廉才入京为官,没想到大殷朝局竟然如此黑暗,容不得敢说真话的人出头 大管事深记长宁王府的大恩,自从长宁王出手收拾了那两个纨绔,再没人敢打万合楼的主意了。 他可不管这酸腐念叨什么,干脆派人抬下去扔在了外边,还叫人画下图影记下姓名,以后都不做他生意了。 宋必文口中念叨奇耻大辱,大有哀莫大于心死之意。 路过的人多嘴问了一句,管事道:不长眼,居然骂长宁王妃骄奢,还说长宁王跋扈! 那路人立即呸了一声:活该!你是好日子过多了?长宁王和王妃你都骂,有没有良心? 萧融半道上就听说了万合楼发生的事,还惹得珈若亲自动了鞭子。他让人去查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面上却不显露,依旧带着淡笑。 一进阁楼,珈若正坐在里面看秦鸾和竞秀下棋,时不时的指点竞秀几句。萧融进去时,二人正被秦鸾杀的丢盔卸甲。 萧融点了秘制烤鸭、一道老鸭汤,又点了一道狮子头。随后,店家亲自上来,送了一道新菜什锦芙蓉羹,另有点心、干果等等摆了一大桌子。 珈若多吃了不少,稍坐消食,又去大阳居看那部传说中的皮影戏。 刚到门口,就与安国公夫妇打了个照面。珈若见了礼,安国公夫人急忙把人拦住,倒有几分尴尬,模棱两可道: 我听说这里出了个新戏,恰巧今日得闲,顺道来看看。 珈若颔首:我也听说了! 萧融:我们是特意来看的。 聂夫人: 这都什么实诚孩子? 很快,好戏开锣,开场白点的清清楚楚,说的是一段风花雪月,不爱腻歪的客官,您请了。 这公子白灵家中世代簪缨,乃是嫡长子,早早册封了世子。 这姑娘茜华乃是公主之女,秀外慧中,深得帝宠,封了乡君。 这段一念完,下面就起哄开来:哦! 瞧瞧,听听,虽然用了化名,可这还说的不够明白吗? 聂夫人也是脸色一黑,倒还假装若无其事的坐着。 接着,便说到在某次皇家酒宴之上,世子白灵对茜华乡君一见钟情,从此情根深种,念念不忘。随后的几场大戏,都是说世子如何如何的追求乡君,原本好事将成,突然! 突然,安国公夫人出场了! 没错,戏里叫白夫人,还有白公爷出来棒打鸳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正坐在下边的安国公夫人: 简直有点想砸了这个草台班子! 白夫人不同意,白老爷凶神恶煞,可怜的乡君远走他乡,世子毅然决然,千里追妻吧啦吧啦 随后,又是一番波澜壮阔的坎坷情路,都是说世子白灵如何如何的喜欢乡君,到最后终于云开月明,老套的大团圆结局。 虽然戏文老套了些,但不怕人不爱看,等看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有人去问世子和乡君何时成婚,婚后又生了几个孩子。 班主得意的很,笑嘻嘻的:这个啊,过几年就知道了! 说完还挤眉弄眼。 聂夫人黑着脸过去,凉凉的称呼一声:敢问班主,你可见过尖酸刻薄的白夫人? 班主察言观色一看不好,正要跑路,就被凶神恶煞的安国公给拦住了。 胆子不小!编排到我夫人头上来了! 班主据理力争:这只是一个虚构的话本子,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兴对号入座 安国公:我就是安国公! 班主抱头就跪,苦着脸道:那,那我是胡编乱造了,可我这话本子那是聂世子叫我写的!真的! 聂夫人气道:胡说八道!他叫你说我像个恶毒婆婆? 安国公:就是,我是那种棒打鸳鸯的老古板? 班主心虚的摸摸脑袋:这倒没有,聂世子就一点要求,要说明是他对乡君穷追不舍。哦,还有一点,要把乡君的人像弄好看点。昨日,聂世子还找我要了一对小人呢!给了我一张银票,让我务必要把乡君剪的漂亮些。 安国公琢磨了一下,倒估摸出点意味来了。 果真是他来的? -- 第273页 班主道:可不是,生的人中龙凤模样,坐在轮椅上,客客气气的。 聂夫人确信是自己儿子干的事:他这几个意思?这作风倒有点像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天下第一,胡作非为!闹这么一出,为的是什么 她猛然间明白过来,一脸喜气,温柔的对班主道:那就这么演!演上个十天十夜! 班主:?啊? 珈若上了马车,才憋不住笑了:还有这样的!难为他还去找戏班子搭这么个台子! 竞秀小声道:聂世子怪好的,总算开窍了,总比有人送芫荽好得多了。 萧融: 次日,珈若刚起身,竞秀就来回禀,昨日那个不开眼的小子,已经被免职在家了。 他叫宋必文,本来就不是正经科举上的,而是青州举孝廉推上京的。今年年初就进了京,两个月前,好不容易进了礼部,因为其 竞秀诡异的扯了扯嘴角:礼部老尚书那是一位大孝子,就因为宋必文孝顺,lsquo;躬亲侍母,因此对他十分有好感。昨日也巧了,是宋必文生辰,老尚书看他一个人在京中,因此就找了个名义,出去饮酒,消消乡愁。 没想到,老尚书一片好心,给自己惹了个□□烦。 今日一早,老尚书便递上奏折,告老还乡了。原本的礼部右侍郎便是内定的尚书人选,今早已经意外的,提前走马上任了。 陛下也听说了此事,臣子之间意见不合,也是常有的事,还赏了老尚书不少东西。但这个宋必文言辞粗俗,恶形恶状,就大不一样了。 珈若道:这样的人,也能称之为孝廉?青州太守收了多少银子,干的蠢事? 珈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很快就真的牵连出了青州太守。 原本宋必文丢了官,灰溜溜返乡就是了,偏偏还要在京中逗留,喝醉了酒就大放厥词,说长宁王仗势欺人。 话传到萧融耳中,百忙之中,让人去青州查了他的底细,还真被查出来些了不起的东西。 宋必文的孝廉根本就是假的,他母亲卧病在床,日夜被其辱骂,左邻右舍都有耳闻。再之后,顺藤摸瓜,查出来他母亲的死因还有可疑,只可惜日久之下,已无确实证据,但有家中的两名侍女口供为证。 这样一来二去,就摸到了青州太守的头上,原来收了宋必文家传的一件宝物,这才举了这位孝廉。 很快,宋必文就被发回原籍,永不录用,着令当地官员查明案件实情。且不出一月,青州太守也出事倒霉,因为多起案子被押解进京了。 竞秀回来以后,面色古怪,掀帘子进来便道: 这回好了,出去一趟,满京城都传,千万别惹长宁王妃,谁惹谁倒霉。 珈若正吃一盏南瓜羹,才含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漱漱口。 怎么觉得今日的南瓜味道怪怪的? 秦鸾笑道:郡主有孕,味口就会时常变化,常常小馄饨吧。 秦鸾这才问: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谁敢惹我们郡主?我们郡主也不惹别人。 竞秀将青州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宋必文回去之后,惹出来青州太守,他也饶不了宋必文,趁夜黑风高,把醉酒发牢骚的宋必文直接推进沟里,伪装成落水溺亡。 但陛下已经开始查了,前日,青州太守就被下进大理寺大牢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那日惹了我们郡主,顺藤摸瓜,连青州太守都被他坑了。 珈若吃了七八个馄饨:明明是他们自身不正,这才被人看出端倪来了。你以为弹劾青州太守的折子是谁写的?是礼部老尚书递上去的。 礼部老尚书恨死这个青州太守了,举荐的什么孝廉,害得他晚节不保。辞官返乡前的最后一道折子,就是把他给弹劾了。 几人说说笑笑,珈若忽然慢慢放下碗筷,静静的扶住了桌面。 秦鸾觉出不对:郡主,怎么了? 珈若:好像要生了! 第139章 太子从城外回来, 心急如焚, 赶在半道上, 就有侍从告诉他, 就是今天了。 他急急忙忙叫人去宫中回禀萧融, 却说没找到人。这一来一去,他也刚到城门口。 太子在过城门时,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是先径自去长宁王府呢, 还是回宫去尽快找到小皇叔。 他很快决定下来,让随侍带着东宫令牌去长宁王府等候佳音, 若有万一之处,出示太子令牌即可,一定要保住母子平安。 太子赶回宫中, 才知道陛下已经派了人过去,严皇后在宫中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就去长宁王府。等她知道消息,萧融还没回去时,立刻就要出宫。 太子被额外迁怒, 被亲娘训了好几句,摸着鼻子去问长宁王的去向。 这人从半个月前开始, 日日早回, 恨不得不上朝才好,怎么今日偏偏不见了? 等到兵部一问,才知道萧融跟兵部侍郎走了。 太子道: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何侍郎这一年日子可要好过了。 -- 第274页 他又出宫去找, 索性刚到门口,就听说长宁王已经急急忙忙赶回王府了。 太子疲倦的出了一口长气,也跟着过去,还没到王府,就碰到了进宫报信的秦嬷嬷。 长宁王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母子平安。 太子张大了嘴:生了生了?母子平安?生的什么?儿子还是丫头? 秦嬷嬷乐颠颠的:殿下怎么高兴糊涂了?都说是母子平安,还能生的是女儿? 太子到王府转了一圈,满府里恨不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秦鸾领着他到内院去,才发现萧融已经进去了。 太子还有点恍恍惚惚的,连连追问:孩子呢? 他想看看啊! 秦鸾道: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也在,皇后娘娘先看看,稍后就抱过来了。 太子又问:小皇叔怎么进去了?不是说,男子不可入内,会不吉利吗? 秦鸾轻咳一声:皇后娘娘都劝不住,我们也不好劝。 太子点点头,心道,这自然是小皇叔看重小老姨的缘故。 太子正要走,却被萧融叫住,里头丢出来一张纸,让他去办湘西军饷失窃之事。 萧融今日失踪,就是拨到湘西守军的军饷失窃案有眉目了,湘西守备追了一路,抓到了一个人证。因此,萧融才急忙出去了,也差点错过。 此刻的内院之中,嬷嬷侍女们依旧来来去去,孩子出生了,虽然原先许多东西都预备好了,但依旧有种兵荒马乱之感。 忙乱之中,却格外的喜气和宁和。 这是新生的喜气,和宁和的岁月。 王侯将相,蝼蚁草木都能拥有的喜悦。 萧融一大早出门,去城外营转了一圈回来,太子为了验准新型□□,已经好几日吃住在里头了。今日抓着萧融要他留在那一日,被无情的拒绝了。 太子哀嚎声传出了好几个帐篷,被姜鹤宁沉冷着脸提醒了好几次,君子重仪。 萧融道:今日王沛与涅阳郡主之子满月,胧胧必定要去。她们母子出门,我不放心,等黄昏时分,我自然来替你。 太子只好作罢。 小皇叔这个没心肝的 萧融回到家中,珈若和萧岑早就起了。 自入秋之后,萧岑已经开始学着爬爬和翻滚,又因天气渐冷,珈若索性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让萧岑可以在上面自由活动。 萧岑虽然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胖墩,但意外的安静,只要放在绒毯上,他自由自在,有时候吃吃手指、抠抠白嫩的脚丫,就可以高兴的玩一下午。 但尤其不喜束缚,特别不爱穿很多衣服。 珈若刚给他穿好里衣,准备去拿外袍,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把外袍垫在屁屁下面,愉快的尿湿了。 珈若只好放弃,重新去柜子里取了一套褙子和外袍,正要穿上,又崩溃的发现里衣上面已经被咬上了许多口水印。萧岑近来在扎牙了,逮到什么咬什么,用牙板磨的嘶嘶响。 珈若无可奈何、深深的叹了口气。 萧融看着地上的一大一小,道:你还是让秦女官进来帮忙吧。 珈若道:他管秦鸾叫娘吗? 你这个当爹的还敢站在一旁看热闹?! 萧融一听这话,就知道要不好了,立即求生欲极强的蹲在地上,抓住了小胖墩的两只手。 小胖墩被阿爹亲亲抓住,立刻动不了了,圆溜溜的黑眼珠子无辜的看向萧融,张开嘴发出了奶呼呼的一声抗议: 啊! 萧融得意洋洋:好了,他现在动不得了!不能再捣乱了,快穿上。 珈若急忙把小怪兽的手捏住,从外袍里放了进去,萧岑抗议的扭动了几下身子,终于被无情的塞进了衣服里。 最后只剩下褙子。 萧融看了一下褙子的构造,很好,没有最难穿的袖子,于是自告奋勇,他来穿。 珈若便去再找两身衣裳备用,还有领巾、手帕,都要多带一些。 萧岑被放开手,立刻得意的甩了好几下,便用眼神谴责亲爹。 萧融摊开褙子:来,穿这个,伸手。 萧岑小胖墩不理他,身子一歪,就整个人趴在了绒毯上,咕涌咕涌毛虫一样,往边上爬,想去拿自己的小老虎。 萧融口头威胁了几句,发觉他依旧冥顽不灵,只好追上去,拉着软乎乎的小胳膊,把褙子穿好了。 萧融道:如今已经入秋,天气不冷不热,倒正好能出门。我要去苗疆一趟,不如,你们母子和我同去, 珈若从一堆孩子衣裳之中探出头来:你说哪里? 萧融道:台江。 珈若沉思片刻:苗疆圣女十分美艳。 萧融: 你认识苗疆圣女? 珈若颔首:从前见过。她十六七岁的时候,不愿意留在苗疆,从台江跑了出来。她可不简单,一路往北,打算直接跑到颌族以北去,让那些族老找不到她。我和她在北境见过,一起玩了一个多月呢。那也不错,前一段时日,我还收到了她寄来的东西。 -- 第275页 萧融听她讲从前的事,毫不意外从她脸上看到一股与平日不同的激荡奋发。 她一直是沉凝却又鲜活的,这是她京中的模样。然出了京,必当又不相同了,就如同当年,她尚年幼,骑在马上对太子说话,稍有不顺,便迸发开来,不一样的烈性。 那就一起去苗疆。 萧岑小胖子啃够了脚丫子,抬起头来,适时的附和了一声: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