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白月光皇后(清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白月光皇后(清穿)》作者:米离儿【完结+番外】 一朝穿越,傅莹穿到清朝某位大家闺秀身上。 锦衣玉食、家庭和睦,既不用考虑发家致富,也不用费心思去斗极品亲戚,傅莹表示这样的穿越人生简直不要太美好了。 唯一让她觉得不满的,就是她被指婚了。因为指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未来的乾隆皇帝! 按照她的固有印象,这位乾隆皇帝风流成性、艳遇不断,真是妥妥的大猪蹄子,有木有啊! 要嫁这么个皇帝,傅莹决定以后就当个佛系皇后算了。 乾隆:我媳妇儿最漂亮,谁都比不上! 乾隆:我媳妇儿最贤惠,堪比历代贤后! 乾隆:太子只能是我和皇后生的儿子! 乾隆:我和皇后生的女儿不许远嫁! 乾隆:傅莹,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傅莹(诧异脸):这还是那个大猪蹄子皇帝吗?明明是个炫妻加宠妻狂魔。 * 阅读指南 1.本文又名《紫禁长春》,偏日常系。 2.本文是乾隆皇帝与原配皇后富察氏的历史同人文。 3.本文故事走向与历史大致相同,个别会有出入。 4.关于本文的结局,因为是穿越文,会在现代给男女主安排一个圆满。 内容标签: 清穿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莹,弘历 ┃ 配角:弘历他娘,弘历他小老婆们,弘历他儿女们 ┃ 其它: 第1章 楔子 雍正五年,一辆辆骡车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列,由紫禁城的地安门鱼贯而入。等那些骡车到了神武门外,乘坐这骡车的少女们,便款款从车上下来。 这些八旗少女是来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的,若能被皇帝选中封为嫔妃,那将是家族莫大的荣耀。即便皇帝选不中,被指婚给某个阿哥、亲王,那也是极好的归宿。 因起得甚早,这些少女们多少还带着一些困意。可想到待会儿就要见到这天下至尊之人,众人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脸带笑意,生怕一副苦脸拖累了自己的花容月貌,与选中无缘。 下了骡车的少女排好之后,便由内侍领着进入顺贞门面圣。 这紫禁城甚是宏伟,除了来复选的秀女之外,初次来此的少女们,心里无不感慨好奇。有些人终于忍不住左右而顾,看看这紫禁城里的朱墙琉璃瓦,汉白玉雕栏 这是雍正皇帝自继位以来的第二次选秀,他向来勤于政务,对充实自己后宫一事,并不十分上心,但选秀并非只为自己挑选嫔妃。 四阿哥爱新觉罗弘历现年逾十七,已到成婚的年纪。在雍正心中,这个颇受圣祖康熙皇帝喜欢的儿子,是他暗定的大清接班人。为他挑选合适的秀女,就是为大清选择未来的皇后,他必须慎之又慎。 这些参选的秀女,皆是妙龄,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可外表并不是挑选的要素之一,重要的还是家世、品行。 前面的秀女都不太令雍正皇帝满意,但他是个有耐心之人,依旧一边听着太监报出这些秀女的家世、姓名还有年纪,一边认真打量着秀女们的模样。 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富察傅莹,年十六。 李荣保之女?听到内侍报出的名字,雍正皇帝不由得身体微微前倾一下。他记得若干年前自己还未承继大统时,曾去李荣保府中见过他的长女。 当时其女不过九岁,却写得一手好字,他称赞之余,并将其女写的字带回去,展示给诸子看,以激励诸子下功夫练字。 当年的九岁女童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雍正皇帝看着面前那个端庄清秀的女子,除感慨时光易逝,岁月仓促之外,心中已有选其为四阿哥弘历福晋之意。 于是,雍正皇帝点点头对内侍说道:留牌子。 第2章 按照穿越的套路,车祸是最容易发生穿越的方式。傅莹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还呈现在自己眼前,但再次睁开眼之后,却是古色古香的床帏。 看见她醒过来,周围有人开始呼喊,说的却不是汉语,好像某种外语,可奇怪的是自己好像能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她们在说:格格醒过来了。 等等,格格? 随着渐渐醒转,某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也开始一点点地恢复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只是以前那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傅莹了,现在的她应该是清朝的某位大家闺秀。 她本想在起来之后,找镜子看看自己的新模样,却没想到冲进来一个妇人,一把抱住了刚刚用手撑起身的自己,哭着说道:我的儿,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妇人说的同样不是汉语,那句话是自己在心里翻译过来的,也幸好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妇人是原主的亲娘,所以被她突然这么一抱,方才觉得没有突兀。 熟悉?陌生?傅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都会为这种劫后余生而感到高兴,因为原主可是的得了重病,这也是她刚刚想起来的。 -- 第2页 那妇人哭了一会儿,松开了自己,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继续用那种不是汉语,但她却能听得懂得语言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告诉你阿玛这个好消息。 说完之后,又匆匆离开,就像她匆匆到来那般,脚下生风,生怕错过什么的样子。 傅莹一时还没有太清楚明白这一切,她挣扎着要下床,却身子一软,几乎又要倒在床上,幸好身边的丫鬟反应灵敏,扶住了她。 她突然想起原主可是卧病在床好些时日能,身体虚弱至极,突然下地,肯定是不行的。 果然,身边的丫鬟说道:格格,你不要乱动,在床上好好躺着吧。当然,她说的依然不是汉语。 这个丫鬟说完,另外一个丫鬟就搬来一个靠枕,然后两人合作让她靠在软枕上,并重新盖好了缎被。 镜子,你们帮我把镜子拿过来。傅莹急着想见见自己的新面孔,这回她说的是汉语。 身边的丫鬟们,微微一愣,明白自家格格的意思后,其中一个丫鬟眼疾手快,从梳妆台拿了铜镜,递到傅莹手中。 傅莹端着镜子,看着镜中的人物。见她柳叶细眉下是一双丹凤美目,樱桃小口却无半点血色,鹅蛋脸本应有的双颊丰腴,却生生被疾病削出了棱角。这模样虽清秀美丽,但却是个病美人。 不过,这个自己比现代的自己可年轻了近一半的年龄,她刚刚想起,她这在清朝的身体才十六岁而已。 傅莹很满意自己的新模样,她摸着自己的脸,像面对手机前置镜头那般,不禁对着镜子做个微笑的样子,喃喃道:傅莹?富察傅莹? 七天之后。 傅莹坐着一张湘妃竹蝶纹描金靠背椅,手肘支在紫檀木俯仰山棂格书案上,手掌拖着自己的双颊。青檀皮半熟宣纸铺展开来,一端还用白釉瓷镇纸压着,可宣纸上白白净净,没落下半个墨点。 她无心写字。自穿越过来已经一个星期了,当然,在古代是没有星期这个概念的。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除了恢复身体之外,还在捋顺自己在古代的身份。 清朝的她,也还叫傅莹,不过以前她姓傅,名莹,现在的她,姓富察,名傅莹。满人一般情况下,只称名,很少连名带姓地一起说出来。别人叫她名字,多还是叫傅莹,这听着还挺顺耳的,算是老天给的她穿越福利了。 她在清朝的爹叫李荣保。乍听上去,好像是汉人的名字,其实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旗人,还是镶黄旗上三旗的旗人。富察家崇尚汉家文化,所以给子女取名多效仿汉人。 她这个爹更是如此。因富察中的富与汉姓傅谐音,他便给所有的子女中的名字里,都加了个傅字。一般按照汉人的习俗,儿子和女儿同辈名字里是不用同一个字的。可她这个爹大约将傅当成了富察家的汉姓,所以不论儿子女儿,名里头一个字都是傅。 她的清朝爹担任察哈尔总管,是统管一方的长官,自然是要职。至于这察哈尔是哪里,傅莹也不清楚,但她是有一点印象的。当初上历史课时,好像民国时期有一个省就叫察哈尔。反正这察哈尔离京城不算远,这是她是穿越过来之后才知道的。 她有九个兄弟,还只有一个妹妹。古代贵族家里子女众多,这点她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虽说她是个史盲工科女,但她又不是文盲。 她是家里的嫡长女,身份在富察家算是尊贵了,反正自她穿到这里来,还没人敢给她穿小鞋,在原主存在的记忆里,也没有什么受欺负排挤的经历。 一切看起来都挺好的,但某些地方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比如古代远不及现代生活方便,即便是古代的贵族,也享受不到现代平民也触手可及的先进科技。因有着原主的经历,她方才觉得没那么别扭。 另外,还有语言问题。 看了那么多影视剧,她以为清朝汉语相当普及了,但这回她穿过来,她才知道原来满人家里还是多说满语的。幸好自己有原主记忆的帮助,对满语相当熟悉,否则来这里岂不是成了聋子哑巴了? 当然,也没那么夸张,毕竟这个时期很多满人也通汉语,可若自己不会满语,人家笑着骂你,你恐怕还在那里傻笑以为人家夸你呢。 继承原主技能,这算是老天给她的另一项穿越福利。 穿越福利是发了不少,可也有坑爹的设定。比如,她已经被指婚了。 当然,在古代结婚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结婚这种事情甚少。傅莹毕竟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心智什么的都成熟些,凡事也能看开些,被皇家指婚也觉得无所谓了。 她虽能接受指婚这件事情,却无法接受自己被指婚的对象。因为她被指婚给的那位,正是历史上有名的乾隆皇帝! 说起她未来的夫婿,乾隆皇帝,傅莹脑中总是蹦出一些不太褒义的词,什么好大喜功啦、风流多情啦这样的男子,放在现代就是妥妥一个大猪蹄子。如今,她就要嫁给这个大猪蹄子了,她不郁闷才怪呢。 -- 第3页 因为了解自己要嫁这个人的本性,她就对爱情不抱什么希望了。想想人家别的穿越者,穿过来难免要和帅哥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一番,而自己未来的日子,很可能就是冷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各种莺莺燕燕在那里卿卿我我。 想到这种无聊的未来,傅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看到自己小姐在书案旁发呆了近半个时辰,又频频叹气,她身边那个叫玉净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对她说道:格格,你大病得愈,乃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要唉声叹气呢? 被丫鬟这么一叫,傅莹略略回了神,放下自己的手肘,笑着对那丫鬟说道:玉净啊,你会说汉话吗? 玉净不知傅莹问这话的意思,懵懵地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尽量和我说汉话。傅莹用汉语嘱咐道。 见玉净点头同意之后,她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丫鬟,用满语问她:木其尔,你呢? 这个蒙古族丫鬟忙摇头摆手,用汉语回道:汉话,难不会。 傅莹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在这个时代不会说汉语,那就和现代不会说普通话一样另类。 自己刚转回头,就听到有人叫自己:额云(满语lsquo;姐姐的意思)! 接着就看到一个穿着对襟马褂的男童,抬腿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这个八岁男童,是自己的同母胞弟傅恒,自从自己穿过来之后,他几乎每天都来看自己一回。 傅恒进了屋子之后,就来到自己身边,问道:额云,你今天好些了吗? 说来也奇怪,自她穿到这具身体上,原本病恹恹的身体就像是施了法一般,恢复得贼快。头一天还在床上躺着,第二天就可以下地,七天过去,基本看不出生了要命的疾病。连给她瞧病的大夫都连连称奇。 傅恒的头发被剃去了许多,只在脑袋后面留了一小片,然后被辫成一个细细的辫子。从前面看脑袋光秃秃的,就像是剔了个秃瓢儿。傅恒长得和他亲姐一般清秀,剔个光头也十分可爱,傅莹忍不住用手摸摸他的脑袋。 额云已经没事儿了,你不要担心啦。今天在学堂学什么了?傅莹用满语问他道。 今天老师教我学《诗经》,我背给姐姐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着傅恒用流利的汉语背诵《关雎》,傅莹心里默默吐槽一番,想这古代的教书先生怎么教小孩子这个呢?傅恒才八岁,懂得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刚想到这里,见自己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过来对自己说,家里来了个蒙古远亲,要见见自己。傅莹听罢,慌忙起身随那丫鬟而去。 第3章 跟着丫鬟来到堂屋,见自己的父亲李荣保和母亲觉罗氏都在那里,还有穿着蒙古服饰的一男一女。看到他们,傅莹心想,这两人应该就是丫鬟说的那个蒙古远亲了。 可奇怪的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对这两位远亲没有任何印象。这两人对她而言,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傅莹还是向他们行过礼,问了安。 那个蒙古妇人看到自己,一脸欣喜地对父亲李荣保说了一通话,因说的是蒙语,她没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原主虽说也学过一点蒙语,但水平有限,加上她这个魂穿者的影响,现在水平就更菜了。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个其其格,知道其其格在蒙语里的意思是花。 看到傅莹呆立在那里,李荣保好像有些不太满意,同样也用蒙语说了一番话,然后那蒙古妇人朝傅莹微微点了点头。 傅莹见此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她生平头一回觉得懂一门外语是如此重要。幸好此时自己的父亲李荣保大概看出了自己的窘态,命自己先回去了。 傅莹出来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刚刚那蒙古妇人说的话的意思。把已知的蒙语词汇,从原主的记忆里刮了一遍,大概猜出她是夸自己像花儿一样美丽。 人家夸自己,可自己却没有反应,怪不得她父亲不满意呢。 想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傅莹觉得如释重负。见自己走到府中的一个园子里,又看到不远处有个凉亭,便走到那凉亭中。 凉亭的中央有个圆形青石桌,四周围了四个圆形青石凳,石凳上刻有莲花纹,这是平日家里人来此休憩之处。傅莹嫌坐那石凳上凉,便倚栏望去。 此时正是四月诸芳斗彩之季,园中杏花将落,却有丁香、榆叶梅等花开得正烈,又有打苞的芍药跃跃欲试。真是眼中不乏色彩缤纷,空气中不乏花香馥郁。 想来穿越不是什么好事情,远离现代亲友不说,还远离了现代便捷的生活方式。别的不提,就说那用来照明的蜡烛,再怎么亮也比不上现代的电灯。想到这些,傅莹总是闷闷难乐,如今看到这美景,方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她看见花丛中有几个仆妇的身影,她们正拿着特制的剪子在剪花枝,这些花剪下来是要送到各个主子的屋里,供他们赏玩的。 古代不像现代那样寸土寸金,大凡像些样子的达官贵族家中,难免是要建个园子,种些花草。傅莹的清朝爹就更不用说了,不光在察哈尔有府邸,在京城亦有住处。 -- 第4页 那几个仆妇离开之后,又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前面的千层岩假山后走了出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玉净和木其尔。因被自己母亲的丫鬟叫去,这两人不便跟过来,所以估计就随处逛荡去了。 她看见木其尔一会儿指了指树,一会儿指了指花草,一会儿又不知指了些什么,如此怪异行径,傅莹不免生出一丝好奇。 两人走到凉亭的正对面,转了身。傅莹估计这二人已经看到她了,于是便朝她们挥了挥手。果然,见她们匆匆离开,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后不久,就来到自己面前。 木其尔,你刚才指指点点干什么呢?傅莹一见到她们,就忍不住将刚刚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木其尔虽然不怎么精通汉语,但傅莹刚刚的问话,大体意思她还是懂的,正想着如何用汉语回答她的问话时,身边的玉净已经抢在她前面替她回答了。 木其尔拉着我问,那些花草树木用汉话怎么说呢,小姐你不是让我们尽量说汉话吗?玉净用汉语回道。 傅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个丫鬟就放在心里了,随即对木其尔用满语说道:难为你如此上心了,不过学语言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吧。 木其尔点了点头,用不太流畅的汉话说道:我一定好好学,不让小姐失望。 傅莹拍了拍木其尔的肩膀,握拳举起右臂做了个现代加油的动作。见两人满脸诧异的表情,傅莹方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于是尴尬一笑,胡乱解释道:你们也知道你们小姐我自病好了之后,就有些不同往日了,所以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你们也不要太奇怪了。 确实,在玉净和木其尔看来,傅莹变得很不同了,除了偶尔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之外,最大的变化就是对她们这些下人的态度。 病好之前的傅莹,自恃自己的身份,虽不会无故打罚她们这些丫鬟,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傅莹,时不时和她们打闹一番,甚是亲和。 听完傅莹的解释,玉净和木其尔相视一笑。 因在这个地方有一会儿了,傅莹便打算回去,于是领着自己这两个丫鬟回到屋中。 回自己住处之后,傅莹刚坐下没多久,就想起不久之前见的那两个蒙古远亲,于是问身边的玉净道:今日来府中的那两位亲戚,你可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玉净还有屋里的其他丫鬟都摇了摇头,后来还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嬷嬷告诉她,这两位远亲是她祖母母亲那边的亲戚。 傅莹听罢,不禁摇了摇头道:我说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原来也算不上什么常来往的亲戚。 玉净站在傅莹身后,一边给傅莹捏着肩一边说道:小姐现在被指婚给四阿哥,这可是富察家莫大的荣耀,这些常来往的不常来往的亲戚,自然是要过来道贺的。以后不定哪里冒出来的亲戚,都要见见小姐你这位贵人呢。 原来如此,因为自己要嫁入皇家了,所以这些亲戚们才来看自己。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嫁的那个人,傅莹就忍不住叹气。 小姐,你叹什么气啊。能嫁给四阿哥可是多大的福气啊!说完,她低下头在傅莹耳边说道:众人现在都认为四阿哥以后要承继大统,小姐你若成为四阿哥的嫡福晋,以后可是大清的皇后啊。 说实话,傅莹真心不稀罕当什么皇后。以后这个乾隆皇帝处处留情时,自己恐怕只能守着自己的宫殿抄佛经了。知道自己所嫁非良人,最好就不要抱希望了。 傅莹知道自己可不能把自己叹息的原因说出来,于是找了个借口,说道:我叹气不过是因出嫁与父母分别,想必嫁入皇家,是不便与父母相见了。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人过来找她,说是她父亲李荣保要见她。 听闻父亲要见自己,傅莹心里甚是忐忑,她估计她父亲这样匆匆将她叫过去,十有**是和今日那两位蒙古远亲到来有关。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的这位父亲着实是位慈父,对她疼爱有加。可傅莹还是有些不安,毕竟人家原主从未像自己这般表现失礼。 傅莹去了父亲的屋子,没有看见那两位蒙古远亲,只见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冰绽纹官帽椅上,手里托着青花人物茶盏,正要喝茶时,看到傅莹进来,便将茶盏放在身侧的乌木案几上。 见了傅莹,李荣保便问她道:你这几日身上可大好了? 傅莹站在那里,恭敬答道:郎中说女儿身体已无大碍,请父亲勿为女儿疾病忧劳。 李荣保日日派郎中进府为其女看病,每每问诊之后,自己都要亲自过问,傅莹现在身体状况如何,他自然了然于胸。 只是今日见她出来会客,言行表现有迟钝之感,不似生病之前行事大方得体,难免忧心起来,于是将她叫过来询问一番。 你今日见客,似乎不大高兴,我知你大病初愈,不喜被人打扰,心有不快在所难免,只是表露出来未免让人觉得失了礼数。幸而我将你生病之事说出,他们方才没有追究。 听李荣保这么说,傅莹心里嘀咕,自己哪里是不高兴啊,是压根儿没听懂人家说什么。便将事实告知了李荣保:父亲大人,女儿只是没听懂他们说的蒙古话罢了,并非恼他们见我。 -- 第5页 原来如此。李荣保听了傅莹的解释之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你蒙语不怎么好,没想到竟退步至此。若嫁入皇家,以后未免要与各蒙古王公贵族打交道,蒙语太差可不行。别人不说,四阿哥可是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以后你若成为四阿哥福晋,可用心向其学习蒙语。 一开始,傅莹还认认真真地听着自己父亲的训话,并暗暗发誓自己以后要好好学蒙语,哪知李荣保又提起那位未来的乾隆皇帝,一下子就没了决心。心里吐槽,就算他精通三种语言,那他也是个大猪蹄子。 见傅莹低头不语,李荣保以为自己批评得严重了,于是又说道:你自病好以后,倒比往日肯多说汉语了,这很好。如今圣上推崇汉学,尊儒重道,你在四阿哥身边多说汉语,想必是能得其欢心的。 傅莹听自己父亲当下说的几句话,几乎句句不离她那未来的夫婿,难免有些反感,心想若自己就算能讨得这位乾隆皇帝一时欢心,日后也只怕会落个始乱终弃吧。 又听她父亲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圣上还过问你生病一事,问依你身体状况,是否能如期入嫁,说若是不能,便再择吉日也不迟。如今看来,倒是不必拖延了。 傅莹没想到雍正皇帝还过问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位在清穿里人气最高的皇帝,傅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只是这次没想到穿到他未来儿媳身上了。 嘱咐完自己长女之后,李荣保也没有其它的事情,便让傅莹离去了。 傅莹前脚刚离开她爹的屋子,后脚傅恒就贴着自己抱了过来:额格其,你陪我玩一会儿吧。 傅莹正想着这傅恒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父亲屋外时,听到他唤自己额格其,不由得用汉语嗔怪他道:傅恒,你愈发出息了,现在都知道嘲笑你姐了。说完,就要佯装去打他。 因为额格其是蒙语姐姐的意思,这傅恒分明是听了她与父亲李荣保的对话,所以才故意用蒙语称呼她姐姐,嘲笑她蒙语不过关。 看到傅莹要打自己,傅恒急忙跑开,见木其尔朝这边走过来,便躲在木其尔身后说道:木其尔,救我。 木其尔怕傅莹真的教训傅恒,脱口用满语说道:格格,你就饶了恒少爷吧。 傅莹并非真心要打傅恒,她见了木其尔这个蒙古族丫鬟,想到自己蒙语一塌糊涂,还要人家学汉语。于是略带惭愧地用满语说道:我并非真心要训他,只是他变相嘲笑我蒙语差。想我让你学汉话,可我自己蒙古话却说不好,如今因这便被阿玛说了几句,看来以后得向你多讨教了。 木其尔听傅莹竟提出向自己讨教,吓了一跳,忙说道:格格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我就是,lsquo;讨教是承担不起的。 傅莹说道:那有什么承担不起的,古人云:lsquo;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后你就是我老师了。 原主底子不错,即便是说满语,也能将孔子名言顺利说出,可惜木其尔文化水平不行,不大明白傅莹话中的意思,以为她说有三个走路的人,一个是我的老师,觉得很是奇怪。后听到傅莹要她做自己的老师,连忙说了几个不敢。 见木其尔如此反应夸张,傅莹突然想到古代等级分明,自己要婢女做自己老师,肯定不合礼法,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又想到如今木其尔要下功夫学汉语,如今自己不妨给她取个汉名吧,于是问她道:木其尔,你有汉名吗? 木其尔摇了摇头,傅莹接着说道:那我给你取个汉名,如何? 木其尔用力点点头,她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能有个汉名。 取什么名字好呢?傅莹想了想,她知道木其尔在蒙语中的意思是木枝子,若直接取译意,未免有些不文雅。又想到自己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叫玉净,不如就叫她玉枝吧。 于是,自己将想好的名字说了出来,还没等木其尔肯定,傅恒就钻了出来,说道:这个名字好听!木其尔,你以后就叫lsquo;玉枝吧。 木其尔忙用汉语致谢道:奴婢谢小姐。 傅莹见得到这两人的肯定,心中很是得意。转头看到父亲屋外的芍药刚开,想了想,用蒙语说了句:其其格,得乐戈日讷(蒙语lsquo;花开了的意思)。 又看到那刚开的花吸引几只蝴蝶飞过,忍不住想用蒙语说蝴蝶在飞舞,但一时忘记蝴蝶用蒙语怎么说,于是问木其尔道:玉枝,蒙语lsquo;蝴蝶在飞舞怎么说? 木其尔忙用蒙语回道:额日波黑,得日波乐吉讷。 傅莹听完之后,不禁摇了摇头。想来看过那么多穿越,为语言问题所困扰的穿越者却不多,她就不幸成为其中之一,这还是在继承了原主的语言能力的基础上。 想来清穿确实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光是语言,就得掌握汉、满、蒙三种语言。 想到这些,傅莹忍不住又是叹气。 -- 第6页 木其尔见此,忍不住对傅莹用满语说道:格格那么聪慧,蒙语肯定能很快学会的。 会很快学会吗?她想到自己学英语那么多年,至今也不能熟练应用,原主的蒙语水平也不比自己的英语水平强到哪里去,自己哪里能那么快掌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史料记载,李荣保已经于雍正元年去世,这里不忍心让女主过来就没了父亲,就暂时安排李荣保大人晚去世几年了。 第4章 其实蒙语没有想的那么难,因为满语和蒙语有不少相近的地方,加上有玉枝(原名木其尔)这个好老师,傅莹学起来很轻松。 可语言问题终究不是傅莹忧心之事,离自己大婚的日子越近,她就越不安。 说实话,她心里是蛮抗拒这桩婚事的,毕竟了解自己未来老公的品行。有时认为,自己还真不如嫁给一个自己不熟知的人,这样对未来还有所期待。 但自己心里抗拒,却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婚事是皇帝下的旨意,如果抗旨不遵,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傅莹在脑海里想了不少办法来逃婚,比如,逃出富察府。 且不论自己出逃之后该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清朝谋生,若真逃走之后,自己在清朝的爹、娘还有兄弟姊妹肯定都要受牵连。毕竟有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穿来之后,至亲们对她确实很不错,她不能那么自私,不为家人考虑。 她又想到自己可以装病逃婚,但又想原主卧病不起,雍正皇帝宁可推迟婚期,也不愿另择他人,可见这办法是行不通的。 剩下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弄残疾或者毁容。此法虽然可行,但她没那个自残的决心和勇气。不就是要嫁给一个大猪蹄子嘛,又不是让自己去死,何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逃避呢? 思来想去,傅莹决定自己还是嫁了吧。毕竟自己嫁过去是嫡福晋,有身份地位在那里,只要未来那位乾隆皇帝不要来个宠妾灭妻,她应该就不会太惨。 她不奢求自己能得到那位君王的真心,只求能他对自己,像这个时代丈夫对嫡妻应有的那般相敬如宾,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婚期临近,家里来的客人果然是像玉溪说的那般络绎不绝。因为这些客人多是来道贺她入嫁皇室,她有时候不得出来见客。 因为要见客,她必是要着重打扮一番。头上满头珠翠,身上穿着锦缎旗袍,脚下踩着花盆底,典型的满族小姐打扮。 一日见完客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屋中,将自己头上的鎏金簪子,累丝蝴蝶等金玉首饰统统摘下来,放在自己的专门收首饰的黄花梨雕花小抽屉里。 玉枝看见傅莹将首饰摘下来,忍不住走过来努力用汉语说道:小姐,你怎么又把首饰摘下来了?头上不带点首饰,终究不太好。 傅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道:你们快放过我吧,这一头首饰,外加六个耳环,把我的脑袋生生多加出了几斤,我这脖子都快支不住我这颗脑袋了。 玉净笑道:小姐,你这病好了,也比以前娇气许多了。之前头上带那么首饰,也不见叫唤的。以后出嫁,戴的凤钿可比这沉多了。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忍不住为自己的脖子和脑袋同情了一番,她有些怀念现代那些清爽的发型。 难道就没有轻点又好看的首饰吗?天天戴这些蛮沉的。傅莹忍不住问道。 玉净有些为难,道:小姐的首饰多是金玉、宝石所制,这些东西肯定分量都不轻。 这头玉净说完,那边玉枝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说道:我知道有一种首饰又轻又好看。说完,就去墙边的柜子翻找。 找了许久,终于翻出了要找之物,还没等玉枝拿给傅莹看,玉净一见便数落她道:小姐怎么能戴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这玩意儿是平民小户家的女子才戴的。 听玉净这么一说,傅莹好奇地凑过去一看,见玉枝手里拿着一枝花样的首饰,色彩甚是缤纷。傅莹看着好看,忍不住拿过来,果然比平日戴的首饰轻便。 她不记得原主也戴过这些,忍不住问自己的两个丫鬟道:这是什么首饰,又轻便又好看,甚是合我心意。 玉净听傅莹说这首饰合心意,惊讶道:小姐,这种通草绒花若戴着甚是不体面,我也不知玉枝是从哪里翻找出来的。 傅莹理解玉净所虑,毕竟自己是个大家闺秀,按道理是该穿金戴玉的,但她确实嫌那些金玉首饰沉,看着玉枝委屈巴巴的样子,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这样吧,平日除了见客,我就带这种通草绒花吧。 玉净看了看傅莹手中的绒花,又道:这绒花小姐就这么一枝,总戴着未免单调些。她终究不愿自己小姐戴绒花这种寒酸的东西。 傅莹听罢,从自己的紫檀木小匣中翻找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玉净道:那你出府替我买几枝,轮替着戴吧。 玉净噘嘴道:这银子能买一筐呢,用铜钱就行了。 傅莹没想到这绒花这么便宜,于是拿回银子,找出一串铜钱递给了玉净。 自从戴上玉净买回来的绒花之后,她的脑袋确实轻松了许多,只是耳朵仍要一边戴三个耳坠,据说这种一耳三钳的方式是满族旧习,像她这样的满族格格,自然也要遵循。 -- 第7页 因要为大婚做准备,婚期临近之日,府中上至李荣保这一家之主,下至奴婢仆人皆都比平日忙碌许多。 傅莹自然也不清闲,前日内务府派人过来,将聘礼送至府中。她原先以为这皇家的聘礼多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觉得唯有这般贵重的聘礼,方才符合皇家身份。 可她见那些聘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倒是有不少,可那些牛羊、茶叶等物,在傅莹看来,确实有些奇葩,不过无论聘礼是什么,终究是皇家之物,必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出嫁前一日,家里人将她的妆奁收拾好,准备已经提前送到四阿哥弘历的住处。傅莹见家里人如此准备,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府中到处挂着红绸,贴着红喜字,虽然有喜庆的氛围,但在傅莹看来,却是悲怆不已。她感觉自己就像不得不跳入一个火坑一般,嫁人之后的日子,想必是会很艰难吧。 她又想起自己在现代活了近三十年,都还没有嫁人,没想到穿来清朝,没几个月反倒出嫁了。 这些日子,她频频想起现代的生活,现代的亲友,她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怀念现代,至少在现代,不会有人强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傅莹呆坐在屋里的炕上,直到她的母亲觉罗氏领着傅恒进来,她方才回过神。 觉罗氏坐到女儿身边,对她用满语说道:傅恒非要过来看看他姐姐,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傅莹看着傅恒,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小脸,用满语问他道:额云就要嫁人了,你为额云高兴吗? 傅恒想了想,摇头道:若是额云出嫁,那便不能常常见到额云了。 这几天傅莹耳边听到多是因她嫁入皇室的祝福之语,如今终于听到有一个人并不为自己出嫁而高兴,傅莹很是欣慰。 觉罗氏听儿子这么说,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傅恒自小跟着你,和长姐关系极好,你离府嫁人,他自然不乐意。 说完,又接着说道:你要嫁入皇室,皇家的规矩自然很多,不比在家里惬意,凡事要多小心谨慎些,少说无用之语。 傅莹点了点头,道:女儿谨记在心。 四阿哥那里使女、格格们想必不少,你嫁过去作为嫡福晋,凡事要有容人之心,不要太苛责她们。觉罗氏又嘱咐道。 傅莹想自己的娘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实际上是让自己不要为难未来乾隆皇帝的小老婆们。其实,傅莹觉得只要他的这些小老婆不要太作妖,她自然是不会去找人家的麻烦,自己就不是那挑事儿的人。 于是她又点了点头,说道:母亲且放心。 她的话刚说完,觉罗氏突然抱住了她,摩挲着她的后背,道:我的儿,你在我身边呆了十几年,如今就要离开我嫁作人妇,为娘的不稀罕你嫁的是何等显赫之人,只求他能好好待你便好。 觉罗氏的这番话,大约是天下母亲的肺腑之言吧,如果自己在现代出嫁,自己的母亲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在古代,像她这种嫁入皇家的女子,回家更是不易。想到这些,傅莹眼中不禁有了泪意。 等觉罗氏松开了自己,她见自己的母亲眼眶已红。傅恒拉着自己的手,说道:额云,你出嫁之后能经常回来看我吗? 傅莹见弟弟这么问,忍不住落泪道:我若是有机会,自然会回来的。 觉罗氏见傅莹落泪,忍不住说道:来找你,本是想嘱咐你几句,如今倒害得你伤情。明日就要离府,今日好好早些休息吧。说完就领着傅恒离开了。 虽然觉罗氏是这么嘱咐,面对自己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傅莹哪里能安心地睡去呢。特别是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四阿哥弘历,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一方面她确实想见见这位历史名人,另一方面因自己对他的固有印象,心中对嫁一事也是反感颇多。 这在娘家的最后一晚,她睡得相当不踏实。 第5章 第二天傅莹起来之后,玉净等人给她端来内务府送来的嫁衣。此时正是炎热之时,那嫁衣固然精美,但颇为厚重的衣料,傅莹看着后背就渗出了不少汗珠。 所幸按照满族习俗,到了晚上才是迎娶之际,傅莹天真地想,等到了晚上再穿这嫁衣,必然是不会太热了。 出嫁这一日,她的丫鬟没有按照往常那般给她梳头,她听自己的母亲觉罗氏提过,等到了迎娶之时,自然会有宫里过来的人给自己梳发。 披头散发倒是也无所谓,反正此时她也不必见客,只需呆在屋里即可,但她受不了不吃饭!至于这不给吃正顿饭的原因,只有规矩两个字。傅莹心中自然是不满的,但规矩终归是规矩,她只能遵守。 无论是原主还是她这个穿越者都没有经历过满族的婚礼,所以她也不清楚还有多少奇葩规矩还在等着她。依照她现代帮忙的经验,婚礼通常都是非常累人的,古代礼节繁缛,比起累人程度,恐怕是有过之而无吧。 幸好吃点心是不忌的,自己的丫鬟给自己拿了些糕点,吃了几块,方才觉得没那么饿。 -- 第8页 这一白天的时间几乎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尽管傅莹时不时派丫鬟出去看一看,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父母忙着应酬宾客,没有太多时间陪她,她一直很无聊。 好不容易捱到亥时,她方才看到玉枝急匆匆地从屋外进来,喘着气用并不流利地汉语对她说道:来了迎亲的人,来了。 傅莹还站在地上啃着果子,听到迎亲的人过来,慌忙将果子放下,坐回到炕上。果然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着红色吉服的中年女子进了屋,见其打扮倒不像普通人。 这几个人具体是什么来历,因家里人没有提过,傅莹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既然娶她的人是皇帝之子,那么这几个人想必也是来自宫中。 这几个人见了傅莹之后,皆是满面笑容,用满语说道:新娘子久等了。 傅莹坐在炕上,听到她们称自己新娘子,略带羞涩地用满语道:夫人们也辛苦了。 那几个迎亲的女子听罢,觉得傅莹甚是懂礼,笑得更开了。她们走过去,拿出梳子等梳头之物,开始给傅莹梳发。 因傅莹的梳妆台、铜镜等物已经提前一天送至四阿哥弘历那里,傅莹屋中虽有别的铜镜,此时外人在场,也不好意思让丫鬟去拿,免得人家说自己多事。故而这几个人给自己梳了个什么发式,傅莹全然不知。 那几个迎亲的女子给傅莹梳好了旗髻之后,又给她的头发上插了一只通草小人儿。然后,玉净将内务府的嫁衣端来,扶着傅莹下了炕,帮她穿上。 这嫁衣傅莹早就见过,心里已失了好奇,她正低头盯着自己的鞋。这婚鞋和自己想的不同,竟然是蓝色的。 正纳闷这鞋为什么不是红色,一个迎亲的妇人突然拿出了一个东西,挂在她的脖子上。东西不沉,她把视线往胸口处移了移,看到了一面小镜子。 她正纳闷为何要给自己胸前挂一面小镜子时,眼前突然变黑,原来自己已经盖上盖头了。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带一顶凤冠,就像看过的那些古代影视剧出嫁的新娘一般,但她发现到目前为止,就没有出现过凤冠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她还是有点小失望的,毕竟在影视剧中,新娘的凤冠都是相当漂亮的,出嫁之前,她特别想亲眼见一见那顶属于自己的凤冠。 等盖好了盖头,一个迎亲的妇人告诉她,一会儿她大哥过来,将会把她抱到轿中。 傅莹想,就让人家在这里陪自己干等大哥傅广成过来,着实有些不妥,于是顶着盖头安排玉净等丫鬟给她们端茶倒水,吃点水果点心。 这几个迎亲的妇人道过谢之后,又夸赞傅莹好看,和四阿哥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听她们夸自己好看,傅莹嘴上虽说着过奖,但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但后来听到她们说她与那个未来的乾隆皇帝十分般配,便没有半点高兴之意,想以后与他般配的女子可多得去了。 厚重的嫁衣在这个季节穿在身上十分难受,傅莹额头渗出了不少汗珠,她和丫鬟要了块帕子不间断地擦拭,并时不时用帕子扇几下。 玉枝看出傅莹难忍炎热,便拿了把扇子,给她扇风。见玉枝这么贴心,傅莹连连道谢。见自己的小姐和自己道谢,玉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和丫鬟道谢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大哥傅广成终于姗姗来迟。进屋之后,和迎亲的妇人们寒暄了几句,便横抱起傅莹朝屋外走去。 因傅莹屋子到富察府正门距离并不近,傅莹担心傅广成抱着自己走这么长的路会有些吃不消,虽然原主的身体偏清瘦。 于是走了小半截路之后,傅莹对傅广成说道:阿浑(满语lsquo;哥哥的意思),要不你将我放下来休息休息吧。 傅广成摇了摇头道:这样做不吉利,你放心好了,将你抱至轿中我还是能做到的。 傅广成虽这么说,傅莹仍是不放心,于是打算和他说几句话,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傅广成觉得没那么累。 傅广成虽说是李荣保长子,但却大出傅莹这个长女许多岁,加上两人并非同一母亲所生,故而原主与其比较疏离。 该与这位不怎么亲的大哥说些什么呢?傅莹想了想问道:阿浑,四阿哥过来了吗? 傅莹这么一问,傅广成差点没抱住她,笑着打趣她道: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的夫婿了吗?你放心,以后自然是有见面的日子。我来你房间之前,见四阿哥正与父亲行礼呢,既然是他娶亲,自然本人是要来的。 被自己的兄长这般打趣,傅莹有些害羞,她自己也后悔为何就找了这么句话与长兄聊天,难不成是自己真的急着想见四阿哥了吗?这倒也不假,毕竟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历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总归还是有些好奇的。 被兄长这么一说,傅莹也不好意思再多语了。 其实也是傅莹多虑,她大哥平日喜欢骑射,身强力壮,将她抱至轿中不成问题。 出了富察府之后,因头上盖着盖头,加之又是晚上,她根本看不见迎亲的队伍是什么样子。唯有那些人手中所执的灯笼火把等发光之物的光线,穿过了她的红纱盖头,比起刚刚的出府之路,眼前一下明亮许多,这让她推测来人应该不少。 -- 第9页 伴随眼前的豁然明亮,耳边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鼓乐声,这鼓乐声甚大,似乎盖过随之而来爆竹声。傅莹隐隐听到有人在说:新娘子上轿了。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大哥塞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中,随着轿帘放下来,眼前顿时一黑,连带着耳边那些鼓乐声、爆竹声也小了一些。 也不知自己在轿子里坐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自己被抬高了,这应该是起轿了。 傅莹听自己家里人说,她与四阿哥弘历成婚之处是在紫禁城的乾西二所。 这乾西二所是哪里,她不知晓,不过一想到自己要进入紫禁城,她心中难免有些苍凉之感。因为按照她看过的不少影视剧、,这座皇城被描写成华丽的囚笼,多少女子的一生就被困在这里了。 天气炎热,加上自己穿着厚重的嫁衣呆在密闭的轿中,傅莹早就额头冒汗了。此时,她特别怀念现代的冰激凌,一口咬下去,通体舒畅,绝对的解暑佳品。当然这个时代不可能有这种食品了。 她不断用手帕擦着额头渗出的汗珠。没有冰激凌,现在哪怕有把大蒲扇给自己扇着风也不错,可惜手边什么都没有,除了用手扇出点风之后,她没有半点措施。 耳边那不间断的鼓乐声,扰得她更加心烦,也就觉得更热了些。傅莹终于忍不住,趁着轿中无旁人,将盖头掀起,然后将轿帘略略掀起一点。 傅莹知道四阿哥弘历既然亲自来娶亲,那么他必定也在这迎亲的队伍中。她想趁机看看他,哪知天色太暗,周围的光照又不太足,除了抬轿轿夫的背影看得清晰之外,其它什么也看不到。 一会儿自然会见到他,你急个什么!傅莹见自己竟然去偷看四阿哥,忍不住埋怨自己道。 放下轿帘之后,傅莹并没有急着将盖头放下,毕竟放下盖头更热。她无意中摸到了自己胸前的镜子,就像是发现了宝贝一般,因为用这面薄薄的铜镜扇出来的风,要比她用手扇出的风大。 尽管傅莹时不时偷偷掀起轿帘,给自己透透气。她不知这轿子要在什么时候停,周围太暗看不清路况。就算是在白天,像原主这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未必能知道经过的地方是哪里。 耳边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轿子不知到了哪里,突然停滞了下来。傅莹估摸着应该是到地方了,于是慌忙将盖头弄下来。 她正等着接下来要走的婚礼程序,突然轿顶被人掀起,她听到有人用满语喊道:过火盆! 傅莹没想到这满式婚礼也过火盆的习俗,关于这婚礼的仪式,她家里人只告诉她这个新娘该怎么做,但其余程序她是一概不知的。她猜想这过火盆十有**是效仿汉人习俗的。 轿子重新被抬起,行进了一段距离之后,又再次停下,并放到地上。 傅莹坐在轿子里等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一只手伸进了轿帘中,递给了她一个苹果。傅莹依着规矩,将那苹果咬了一口之后,重新递了出去。于是同时,轿帘也被人摘了去。 此时前面和上面都没了遮挡,傅莹觉得通透了不少。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轿子里又突然伸出了两只手,朝自己左右两个脸颊分别摸了一下。 摸完之后,傅莹感觉脸上多了层东西,还没等用手摸着看她们给自己涂了些什么,又有一双手递来一个锡瓶,要她抱在怀中。 这瓶子沉甸甸的,傅莹估计这锡瓶里肯定塞了什么东西。 抱好这瓶子之后,她听到自己大嫂和二嫂的声音:新娘下轿了。 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出轿子,傅莹有些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她太热了,任何加深她热感的环境,她都会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傅莹的大嫂和堂姐见她出了轿,便左右搀着她,领她去拜堂。原本扶新娘的应该是新娘的大嫂和亲长姐,因傅莹本就是家中长女,故富察家就派了族中一名长于傅莹的女子代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全程以女主视角来些,所以有些习俗没能描写出来,如果各位读者大大对满族婚礼感兴趣,不妨看看橘玄雅大大的《清朝穿越指南》,里面对满式婚礼有详细的描写喔(* ̄︶ ̄)。 第6章 傅莹知道自己的长嫂和堂姐就要扶着自己去拜堂,她一想到拜堂两个字,心里不免就慌了起来。此刻,她觉得古代的婚姻真是奇怪,从未见过面的两个人这么一拜堂,然后余生就要一起过了。这乾隆皇帝虽说她知道,但真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傅莹因盖头的原因看不清路,只能听到周围人声鼎沸甚是热闹。她想,毕竟是皇子婚礼,排场定然不小。 等跨过马鞍之后,傅莹被扶到神案之前,听着有人高喊让她与新郎行礼。这三拜,也如汉式婚礼一般: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三拜结束之后,她又被人扶着进了新房。她知道,接下来她就要见到自己的夫婿了,虽然她是对自己的夫婿印象不好,但她还是心跳不已。这应该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吧,傅莹又想。 傅莹被扶到床上,虽然看不见什么,但她也能感觉出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四阿哥弘历了。 她虽然很想侧目看看她身边那个人的样子,且不论蒙着盖头、光线昏暗,要看也难看清。她这样贸然转头,肯定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作派。于是忍住冲动,抬头端坐着。 -- 第10页 傅莹听着身边一人在高念着婚礼程序,后听到让新郎去掀新娘的盖头,正考虑自己该如何给这位风流天子留个好印象时,眼前的遮挡突然撤去,她看到自己头上的盖头被挑在一支箭上。 她正想看看执箭之人,还没等把头转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个人身上,她的长嫂就过来扶她,让她盘腿坐了起来。然后,把新郎的衣襟压在她的衣襟上。 傅莹趁这机会转头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人,可惜烛光终究是不太明亮的,还没等她细瞧清楚,床帏突然被放下,周围顿时一片黑暗。 幸亏知晓这是要进行祈福仪式,不然若突然陷入黑暗中,自己肯定是要恐慌了。 在这黑暗之中,她听到床帏之外的萨满太太在念祈福语。她知道满族人信奉的是萨满教,但那萨满太太念的是什么话,她却听不懂。 因为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听到的声音便格外清晰。除了萨满太太念的祈福语之外,她还听到了外面的人声和礼乐声,还有,身边那个人的呼吸声。 此时此刻,她即便是转过头盯着他看,也不会看到什么,她只知道刚刚那匆匆一见,他似乎不是一个丑陋之人。 傅莹听着耳边那人一呼一吸的声音,外加自己通通的心跳声,便觉得这里更加闷热难呆。双手渗出的汗,潮腻腻地黏在抱着的锡瓶上,她默默祈祷那位萨满太太赶快结束这熬人的祈福仪式。 也不知在这黑暗之中呆了多久,面前的床帏终于被人撩起。傅莹的大嫂接过傅莹手中的宝瓶,然后笑着对她和四阿哥弘历说道:新人请喝交杯酒。 说完,一个仆妇端着一个描金红漆盘,上面托着一对儿掐丝珐琅酒杯,递到她和新郎的中间。 傅莹的目光被这对掐丝珐琅酒杯所吸引,她见那酒杯所呈现的蓝色光彩,好似翠鸟的羽毛,金丝盘成的喜字在杯壁的正中。心里正感叹,果然古代最好的玩意儿还是在皇宫里时,却抬头看见对面那人正盯着自己看。 傅莹刚刚光顾着看酒杯,这回方才看清自己的夫婿,也就是四阿哥弘历。 见他不过是一个少年,高中生般的青涩,自己竟然放松了许多。想她现代的年龄好歹近三十,按辈分他称呼自己一声阿姨(虽然本人比较拒绝)也是不过分的。 于是,她冲着他微微一笑,没想到四阿哥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去看那漆盘上的酒樽。见他如此害羞,傅莹心里暗笑,仿佛自己轻薄了人家。 按照满式婚礼习俗,这交杯酒不必新郎新娘挽臂喝下。她和弘历二人先喝了一口,之后酒杯被自己大嫂等人调对,再喝对方刚刚喝过的那杯酒。 交杯酒喝过之后,又有一个嬷嬷端来一碗类似馄饨的东西,她在家里听人说过,这叫子孙饽饽,估计也就是求个多子多福吧。 她的嫂子和身边那个妇人,各自给她和四阿哥夹了一个。傅莹饿得厉害,一口吞下,还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吃一个时,人家已经把这子孙饽饽端走了。 傅莹正在失望之际,又见端来了长寿面,正高兴这回可以多吃些了,盘算着最好吃上一碗。没想到人家就是象征性地夹了几根喂给自己,还没等细嚼就已经进了肚子。 傅莹正心里惋惜吃得太少时,突然听到有人问四阿哥弘历:生不生? 对面那个少年仍是略带羞涩地答道:生! 难道她刚刚吃的子孙饽饽和长寿面都是生的?傅莹可真没尝出来,后来突然想起这生就是生子的生,无非是早生贵子的祝福。 这边刚问完话,那边就又有人端来烤全羊。傅莹看着那金灿灿的烤全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祈祷这回让她吃饱吧。 可这烤全羊端上来也不是让她大吃特吃的,她的大嫂和另外一位妇人,割了几片分别喂给她和四阿哥弘历之后,烤全羊便被端走了。 傅莹心里正可惜那烤全羊端走了,却没注意到四阿哥已经被人叫去,等她回过神来,只看到他离去的身影。 她知道再要见他,至少得等到明天,这洞房花烛夜实际上只有她新娘一个人罢了。因原主没有经历过,这点着实让她大感意外,没讲规矩之前她原本还有些担忧呢,担忧这不相识的两人,如何能在睡到一张床上呢? 她大嫂走到她身边,扶着她上了床,嘱咐她一定要坐到明天天亮再下床,又安顿陪她过来的玉净、玉枝让她们好生照看好傅莹。如此安顿完之后,方才和众人出去并把门合上。 这伙人出去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若是嫁与普通人家,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是至少要陪四个丫鬟,但因她嫁的是皇室,自家的丫鬟不许带多。宫中各宫的奴婢人数均有严格限制,这些陪嫁丫鬟自然比不上深谙宫廷规矩的宫女们,故而要限制人数。 傅莹这种坐在床上不能下地的做法叫坐财,当初她听嬷嬷嘱咐自己要在床上坐到天明时,就觉得这场婚礼简直是在折磨人。 厚重的吉服仍穿在身上,加上饥饿,坐财对于傅莹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她盘腿坐在床上,时不时用胸前的镜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但仍然觉得闷得厉害,便让玉净将门打开。 -- 第11页 玉净按照傅莹的吩咐开了门,看到门外有人站着,便知这新房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其实开不开门,对缓解炎热没有什么帮助,这古代的窗户和现代不同,安的不是玻璃,而是轻纱,若是有凉风吹入,自然能满屋清凉。 因傅莹身上穿的厚重,即便是开了门也无济于事,可她又清楚这衣服不能脱下,只能解开领子上的一颗盘扣。后见自己热得流了汗,便和玉枝要了手帕。 哪知自己朝脸颊处这么一擦拭,竟然在手帕上看到血渍一般的颜色,当即吓了一大跳,后来方才想起自己出轿之前那会儿,长嫂和别人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两下,想必就是往自己脸上涂了这种东西。 明白之后,虽然不恐慌了,但却尴尬了。想四阿哥用箭挑了新娘的盖头,看到的新娘却是脸上涂了两块红胭脂的新娘,那样子估计是很搞笑的,也怪不得他刚刚盯着自己看呢。 这第一印象就不好,傅莹拿着手帕不禁摇了摇头。甭管她在清朝的样子多么清秀美丽,也架不住这般恶搞。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清朝福晋陪嫁人数的描述,纯属作者自己胡诌,大家不要当真。还有文中关于清朝阿哥的婚礼,作者能力有限,多是从网上查来的,有些地方可能不是那么准确,如有错误,还望各位读者大大见谅。 第7章 傅莹不知时辰,反正坐财是不许新娘睡的,即便知道时辰,也无非不过是心里清楚自己还得熬多久罢了。她此刻也没什么困意,只是觉得热、渴、饿。 入夜之后天已转凉,清风习习穿过纱窗,加上她静坐在床上,这热感自然也消退了些。渴的话,她让玉净等人帮忙倒些清水过来,润润口,只是心中清楚不能喝太多。但饥饿感却没办法缓解,她让自己两个丫鬟帮忙找了许久,连粒瓜子之类的可吃之物都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玉净机灵,想着自己出去,去宴席上随便拿点吃的带给傅莹充饥,或许是可行的。 于是谎称自己是去解手,出了门。虽然站在门口的太监告诉玉净去哪里解手,但玉净没有按照他们所指之路走去,而是转头去了别处。 傅莹见玉净走了许久都没有回来,难免有些担心。担心她初来紫禁城,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出去很容易迷路。心里后悔没有阻止,正欲要让玉枝去寻时,见她突然出现在门口。 玉净进了门之后,便立刻把门合上,走到床边对傅莹说道:我刚刚去了好些地方,能进去的地儿没找到吃的,有吃的地方又不许旁人轻易进去。好不容易在一处偏殿,看到里面桌上的盘子里还剩了块萨其马,便偷偷拿了过来。 说完,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将包那萨其马的帕子解开,递到傅莹面前。 在富察府中,傅莹因嫌弃这萨其马太过甜腻,所以很少吃,如今她饿得厉害,即便是给个窝头,那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她拿起那块萨其马,正要吃时,突然想到自己的两个丫鬟一直陪着自己,她没吃饭,她们自然也不能吃。更何况从富察府到乾西二所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好歹是被轿子抬过来的,而她们则是走过来的。 若论疲累、饥饿这两个丫鬟恐怕比自己更甚,再者,这萨其马本是玉净好不容易寻来的,若自己这么吃了,着实有些惭愧。 于是,她对玉净和玉枝说道:你们两人也是许久没吃东西了,这萨其马虽小,但咱们还是分着吃吧,略略充一充饥也是好的。 傅莹此话一出,玉净和玉枝皆吃惊不小。她们从小自知自己是奴婢,处处当以主子之事优先,傅莹这么一说,倒让她们不知所措,只是频频摇头,说自己不可这么做。 现在的傅莹毕竟是有着二十一世纪思想的魂穿者,在她的观念里,从未有什么嫡庶尊卑,众人生来便是平等的。即便原主有等级分明的理念,可在现在的傅莹眼中,此乃思想糟粕,早就弃之不顾了。 她知道这两个丫鬟心中所虑,所以便以身份强迫她们去吃,若不吃她就生气。 傅莹既这么说,玉净和玉枝便只得答应,心中着实感念傅莹的怜下之举。 傅莹亲自将萨其马掰成三块,自己拣了最小的留下,其余递给二人。 这小小的萨其马着实解不了饥饿,但聊胜于无,吃下去之后多少有些力气。 她想起刚刚玉净出去,也不知见了什么,于是问道:你刚刚出去许久未归,可是迷了路? 玉净站在床边,回道:可不是嘛。我刚出去心里想着人多的地方,肯定会有吃的。于是便听着哪里人声大,便往哪里去。可这地方的廊子七拐八绕,加上天又黑,我明明听那众人宴会之处不远,偏偏就是到不了。幸好,我这人机灵 她这话刚说完,站在另一边的玉枝便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见玉枝笑了,玉净便明白她能听懂自己说的话,于是点头用满语说道:玉枝,看不出来你现在汉话大有进步啊,都能听懂我说什么了。 玉枝摇摇头,同样用满语说道:也就是懂一点,听你说自己机灵,我就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玉枝回道:你这个人是比我这种老实人机灵,可你在格格面前这么自夸却不好。自格格病好,你仗着格格宽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 第12页 玉净朝她吐了一下舌头,听到傅莹催促她,便继续说道:我碰到了一个小太监,说小姐有东西要交给傅清少爷,那小太监信了我,便指给我去路。 怎么?二哥也过来了?傅莹诧异地问道,傅清是家中次子,雍正元年便在宫中担任侍卫。 那是自然,四阿哥大婚,朝中文武百官都来朝贺,傅清少爷自然也不例外。我本想着见了傅清少爷或许能要些吃的,但我去了那宴会之处却没找到他。我又进不去,便在周围可走动之处找了一圈,好不容易在一处偏殿内发现有糕点,可惜的是盘中糕点都剩了这么块萨其马了,于是就偷偷拿回带给小姐。玉净滔滔不绝地说道。 听玉净这么一说,傅莹反倒有些后怕了,这宫中戒备森严,玉净又从未来过,若她不小心闯了那些不该去之地,搞不好就会惹上杀身之祸。 心悸之余,便绝口不再提自己饥饿一事。玉净不知傅莹现在心里所虑,依旧为自己能找到吃的而自鸣得意。 她继续说道:小姐,你是不知今日你出阁排场有多大?有多少命妇来迎娶。这些年我在府中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隆重之景。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心想自己盖着盖头能看到才怪呢。 我看这四阿哥很是面善的样子,估计是个好夫君。玉净犹自说道。 玉枝终于忍不住了,用满语说道:四阿哥是不是好夫君,哪里能从面相上看出? 玉净道:我就是能看出来嘛。四阿哥秀目高鼻,耳大有福,可不是好夫君的样子。 傅莹听玉净和玉枝在那里讨论未来乾隆皇帝的样子,忍不住回想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可惜当时自己只顾惦记吃的了,根本没有太仔细看他的相貌,反正不难看就是了。 后来一想,反正以后他都是要四处风流的,即便是他貌比潘安,那自己也万万不可动心。 傅莹一直盘腿坐在床上等天亮,困的话就靠着墙壁打个盹儿,腿麻了,就伸直了捶一捶,如此姿势能睡个囫囵觉才怪。 傅莹的两个丫鬟一开始也陪着她熬夜,最后傅莹看不过去两人哈气连天,于是叫来门口的小太监,问他能不能给她们找个休息之处。 那小太监毕竟也是为奴的,他心想哪里有主子熬夜却让奴婢休息的道理,于是忍不住回道:福晋lsquo;坐财辛苦,这当丫鬟就更应该照顾好福晋,哪里能自个儿去睡去? 玉净和玉枝原不知傅莹让她们二人出去找那小太监的目的,听这小太监说完之后,忙表示自己愿意陪着傅莹坐财。 傅莹知道他们不懂自己心中所想,见自己的要求没有被同意,正要让那小太监出去时,那小太监突然问道:福晋若是想吃点什么点心,奴才给福晋传去。 虽说此刻傅莹已觉得饥饿感没那么强了,但一听说可以吃东西,困意顿时消散,身体离了墙壁,激动地问道:真的能吃东西了? 过了时辰,那自然是能了,只要福晋不下这地儿,在床上吃吃喝喝都没任何问题,只是不要吃喝太多,到时候可就有不方便之事了。那小太监回道。 这小太监的话刚说完,傅莹等三人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看来他是担心傅莹吃喝多了,要去解手。 傅莹见他说话时透露着一股机灵劲儿,便忍不住问他道:敢问公公叫什么名字?是在哪里当差? 宫里这些宫女太监们多是人精,变着法儿地想给主子们留个好印象。这小太监听傅莹问她话,心中大喜过望,略激动地回道:奴才贱名刘士农,自来宫中就在四阿哥这里。奴才愚笨,就只能干些粗使之活儿。 听他这么说,傅莹笑道:公公客气,依我看,干活不论粗细,只要尽心便可。 那小太监忙连连称是,玉净看不惯他这谄媚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要给福晋拿点心去吗?怎么还不去? 小太监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奴才糊涂!奴才这就给福晋拿点心去!说完,脚底生风匆匆离去。 傅莹见玉净如此命令人家,忍不住说道:我今日才嫁到四阿哥这里,你就这样驱使人家,终究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姐你成了四阿哥嫡福晋,也是他们的主子,让他们办点事儿有什么不可。 玉净说完心想,自己当富察府当丫鬟多年,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奴婢有邀宠的嫌疑,毕竟她也要警惕那些与自己竞争之人。 傅莹知道在古代若是为主,那驱使仆人干些事儿无可厚非,可她受现代思想影响近三十年,凡是力所能及之事,都喜欢自己去做,想原主那思想不过在脑子里才十几年,自然不及她那三十年的根深蒂固。 思想虽在,却不可大肆宣扬,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还是认为尊卑有别的,更何况自己嫁入的是皇家,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肯定没好果子吃。在她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中,她深知任性胡说胡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玉枝不太懂汉语,刚刚傅莹和玉净说的话她一知半解,索性就不插嘴了。 一会儿之后,那个出去的小太监端了个摆满糕点的漆盘进来了。他躬身将糕点递到傅莹面前,笑着说道:福晋受累,这糕点是我随便挑拣的,也不知合不合福晋的口味,若是没有,我再去取便是。 -- 第13页 傅莹看那漆盘里放着喜字饼、桃酥、巴拉饼、枣花饼、枣泥糕等近十几样精美点心,知道他是费了心思去挑选,不是随便拿来的。 于是笑着说道:有劳公公了,你且将它交给我的丫鬟,若我想吃什么,让她们二人递给我便是。 这小太监将漆盘交给玉净之后,道:福晋若有什么事,只管传唤奴才便是,奴才就在门口说完躬身退出门外。 见他如此殷勤,傅莹反倒有些膈应,她想着凡事过犹不及,这殷勤过分,讨好之态过于明显,反倒令人不适。 等她离开之后,玉净高兴道:这下可有的吃了,小姐你要些什么,我给你拿。说完把漆盘递到她面前。 傅莹想着自己还在床上坐着,吃的食物最好不是那种容易掉碎屑的东西,她挑了一块双色马蹄糕,其余的让玉净和玉枝捡着吃。毕竟自己已经饿了过去,此刻食物的诱惑对自己也没那么大了。 外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些,变安静的氛围令傅莹生出一丝困意,她不敢躺下睡觉,怕被人发现,说自己不懂规矩。 她盘腿背靠着墙壁,看见床帐上面绣了许多嬉闹的小孩子,后低头看了看床上铺着的红色锦缎褥子,那上面绣的则是鸳鸯、并蒂莲等等,均是百年好合的寓意。 她又困意来袭,朦胧中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一片藕塘深处,一对对鸳鸯在莲叶下嬉戏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小米(作者自称)从网上查的资料(因为不是文献,不一定准确哈),满族新娘坐财得坐一白天加两晚上,大约30多个小时,期间不许吃喝、下床、躺床上睡觉。小米觉得这有点儿不够人性,文中改成坐一晚上,可以吃点心,不当之处,还望各位读者大大轻拍啊。 还有,原先作者标题比实际章节要差一章,后来发现这挺别扭的,所以从上章开始,标题统一了。 另外,感谢二米还有公子有悔的投雷,萌新收到这些地雷,激动得跟那啥似的。 第8章 夏日日照时长,天亮的时辰也是极早的。古代不比现代,夜间娱乐项目比较多,像傅莹这种年轻人,也多喜欢晚上下班之后玩乐一番。在穿越过来之后,傅莹因原主生活规律影响,方才能适应古代这种早睡早起的习惯。 自来清朝,她在富察府常卯时起床,那时天光已亮。她因昨日没睡,今日也就不存在起床一说。她昨天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其实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好几个时辰。 反正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见外面天色仍是暗沉沉的。犹在朦胧状态中的傅莹,突然听到门外多个人的脚步声传来,正想着这些人是不是过来找自己的,就看到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吉服补褂的妇人前后脚进了屋。 我等奉命来为福晋开脸、梳发。为首的那个妇人进来之后,说道。解释完来此的缘由之后,她走到床前,嘱咐玉净打一盆净水过来,等给傅莹盥面之后,便拿出一根细线,说是要给她开脸。 傅莹在现代翻书时,得知古代女子出嫁确实是要开脸,说开脸就是用线将脸上的毫毛绞去。当时自己还纳闷,这线如此柔软,如何能将脸上的毫毛绞去呢。 直到今日,她方才见识到这所谓的开脸。原来是用一根丝线,首尾打个结弄成个圈,然后左右手撑开从线圈中拧上数圈,将细毛套入,一手稍稍用力撑开,细毛就卷入两条丝线的绞合处,被连跟拔起。 在傅莹眼中这开脸确实很能体现古代人的智慧,但因脸上毫毛被拔掉,她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但想着若在人前落泪,怕是会落得个娇气的印象,所以就撑着不敢眨眼,担心眼睛一闭,泪珠就滚落下来了。 那给傅莹开脸的妇人,见傅莹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忍不住赞道:福晋真是好忍性,我曾给旁人开脸时,不少格格连连喊疼,眼泪汪汪的,难得碰上福晋这般安静。 原来别人也很疼啊,想到这里傅莹心中暗自得意,有些佩服自己。但嘴上还是要谦虚道:福晋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平日家教甚严,父亲常教导lsquo;女子虽以柔弱为本,但若整日哭天抹泪地终究不太成体统。 这番符合封建女子道德标准的话,傅莹心里倒是认同。她在现代的大学学的是理工科,班里男生远远多于女生,久而久之受环境影响,就难免养成外柔内刚的性格,后来工作的环境同样也是异性偏多,她这性格也是改不掉了。 那开脸妇人听傅莹这么说,忍不住赞道:李荣保大人果然很会教女,福晋有如此心性,想必是能讨皇家喜欢的,说句不敬的话,做这皇家的媳妇极是不易,凡事要多忍耐。 傅莹想她这可误会自己了,她是觉得女孩子最好不要动不动就流泪,可这种当包子什么都忍的做派,她也不赞同。 给傅莹开完脸之后,那几个妇人用动手给她梳头,修鬓角。她们将傅莹的长发分到两边,梳成个两把头,然后将备好的钿子戴了上去。 那给她戴钿子的妇人动作极熟练,傅莹还没细瞧自己头上戴的钿子,就感觉头上顿时沉了不少。后又见她们拿出个雕花木盒,然后将铅粉、胭脂逐一拿出,给她上妆。 -- 第14页 今日这些人给她上妆要比昨日用心许多,她猜测她们是知道待会儿她就要去见皇帝,自然要比昨日讲究一些。 其实昨日她算是见过雍正皇帝了,拜天地的时候他就在自己前面,只是没看到脸,毕竟有盖头挡着。 这些妇人给她化好妆之后,便让她婚鞋,扶着她下了床,出了门。此回换上的新鞋,依旧是蓝色,但高度要高出许多。 傅莹在床上坐了许久,腿有些麻,加上这双花盆底的高度乃是她穿过来所有鞋子的高度之最,走路难免有些不稳,幸好有玉净扶着她,方才避免摔跤。 等出门之后,她抬头见东边已有亮的痕迹,估摸着自己这番开脸打扮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此刻突然有人将一捆柴禾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抱着。 傅莹有些不懂,幸好此时身边那个给她开脸的妇女给她解释道:此乃lsquo;捧彩礼,乃是财源广进之意,福晋捧好一会儿交给萨满太太,以备祭祀之用。 傅莹听罢,抱着那柴火,由玉净扶着自己的胳膊。跟着那些妇人出了新房所在的院落。还没出院子,就看到外面有星星点点宫灯亮着,来人应是不少。 出了院子之后,又看到有两顶喜轿停在门口。其中一顶轿子前站着的人,分明比另一顶多出许多,她走近一看原来四阿哥弘历已在此等候。 见他仍穿着昨日的蟒袍喜服,可惜光线仍不算明亮,他的样子还是无法看清晰。她见了他,倒是很想好奇地问一问,昨天她在坐财他又去了哪里?可惜两人身边人太多,她不好意思当着众人地面儿去问他。 见她过来,四阿哥弘历朝她微微点头一笑,然后钻入轿中。傅莹将柴禾交给身边之人,也跟着进了另一顶喜轿中。 她坐在轿子里想,心想这四阿哥弘历见了她,也没对她说什么,想必是有些内向的。 这可和自己看过的影视剧里乾隆皇帝的印象有些出入,毕竟影视剧中的他是天之轿子,处处透露出自信。 但昨天至今日,在她见他短短两面中,他的表现更像是个羞涩少年,总之和想象的不同。 此番她知道自己要去坤宁宫行祭神礼,在富察府她曾听人提起这坤宁宫。说原本坤宁宫是皇后所居之处,但因前朝住在坤宁宫的皇后多结局不好,清朝的皇帝们颇为忌惮,故而将这坤宁宫改用为祭祀或帝后大婚之所。 此刻四阿哥弘历不过是皇子,自然不必在坤宁宫成婚,但皇家信奉的萨满教诸神的神位皆在坤宁宫,所以还是要去那里举行祭神礼。 在出嫁之前,除了家里的告诉的那些规矩之外,宫里也来人,告诉她在何处如何行礼。她的记性虽然不错,但那些繁琐的规矩,没亲身经历过,要想弄个明白也是不容易的。 她不知乾西二所距离坤宁宫的距离有多远,反正此刻是极好的休息机会,便闭起了眼睛。也不知走了多久,感到身体突然下沉,估摸到了地方,甭管多么不情愿,还是努力睁开了眼。 等还没等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见有人掀了轿帘,她只得回了回神,出了喜轿。 一出轿子,看到便是一座甚是宏伟气派的宫殿,此刻天虽未全亮,但已可借着天光看见这宫殿的大概:重檐庑(wu三声)殿顶摆出皇家尊贵之态,黄瓦朱红柱则显出皇家之气派。 而后见那宫殿两侧站立许多命妇、朝臣还有侍卫,各自排成整齐一溜儿,等待她和四阿哥的到来。如此隆重的场面,她尚还没有在现代见到过。今日祭神礼尚且如此隆重,更遑论昨日成亲之时,只可惜自己当时未能亲眼看见。 她和四阿哥弘历拾阶进入坤宁宫里,因祭神礼需帝后出面主持,而此刻雍正皇帝还有还有皇后还未来,他们便先在旁边的暖阁等待。 二人并肩坐在炕上,虽然当下是静距离观察未来乾隆皇帝的绝佳机会,但傅莹还是不太好意思转头看他。主动和他说话,也觉得不太合适,只好盯着那直条格窗看,甚是尴尬。 自己坐在那里正不知如何自处时,身边的人反倒问起话来了:你昨夜坐了一宿,想必是很累吧。 因这四阿哥弘历突然说了句汉语,傅莹小小意外了一下,她本以为他会用满语问她话。 意外之余,转头想了想回他道:大凡女子出嫁皆要lsquo;坐帐(也就是坐财),即便是辛苦些,但也不能坏了规矩的。 其实,她很想吐槽一番这古代熬死人的婚礼习俗,但这些话心里想想就可,说出来只怕会让他觉得自己娇气,自己以后就要在他那里混饭吃,毕竟别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弘历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高兴,倒不是因她回答的话的内容,而是没料到她说的汉语如此流利。 他素来喜欢汉学,在尚未成婚之前,他就想着自己未来的福晋,若能和自己吟诗赏画、谈文论雅便是人生得意之事。虽说此时满人贵女也多有习汉学的,但亦有那不进取之辈,连汉语都说不太流利。 又想着问她平日里还学过些什么书,傅莹却先开口用汉语问他道:昨夜见四阿哥未归新房,不知四阿哥在哪里歇下了? 弘历回道:昨夜宴请宾客诸多,我忙于应酬自然无法回去。 难不成他一晚上都在敬酒什么的?傅莹听了心中暗惊,她想不明白此次大婚朝中到底来了多少人,需他这样整夜应酬? -- 第15页 于是又问:那四阿哥可曾休息过? 弘历摇了摇头道:并未多休息,不过是天亮来坤宁宫之前找了个地方,打了个盹儿。 两人这番对话,这下倒让傅莹完完全全看清了他的模样。见他果然如玉净说的那般秀目高鼻,典型满族人的模样,只是太过秀气倒有点像女子。更令她觉得有些不太恰当的地方是他肤若凝脂,白腻得都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如此相貌,放在现代反倒符合时下审美。 两人还想再说上几句,听闻外面太监传话说皇帝已来,便匆匆下来,去迎圣驾。 作者有话要说:  坤宁宫确实是清朝祭祀的地方,但皇子结婚是否要去坤宁宫祭神,作者暂时没查到相关资料,所以属于自己杜撰。 皇室婚礼其实程序特别麻烦,据记载光绪皇帝大婚,从头到尾共一百多天,花费五百多万两银子。本文男主乾隆皇帝此时虽是皇子,比不上光绪帝后结婚那般气派,但婚礼也绝对不会太简陋寒酸滴。 如果各位读者大大对清朝皇室结婚场面感兴趣的话,小米这里推荐大家看一下《大婚典礼全图册》,上面画的是光绪皇帝大婚时的场景,相信大家会被其场面所震撼的。 第9章 随着太监一声皇上驾到,站在门口恭迎的傅莹亦随众人行礼。 说实话,她想见雍正皇帝比乾隆那个大猪蹄子更甚。这主要是因雍正皇帝乃是诸多清穿中出镜频率最高的一位,更是清宫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男主不二的选择。像乾隆这种富二代型的男主,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傅莹自高中学理科之后,就彻底放弃文史学习,平日的历史知识主要来源于初中历史课本和影视剧,但因历史课本有些枯燥,加上时间久远,她早已忘记许多。她又不爱看纪录片和历史综艺,而影视剧就成了她了解历史的唯一渠道。 即便看历史正剧,雍正也绝对算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风评比他那位继任者不知要好多少。 终于等到太监喊起,傅莹满怀希望地看向这位当朝皇帝,结果失望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雍正皇帝有多丑,而是在傅莹眼中他毕竟是年近半百之人,与自己看过的那些清宫偶像剧相比,四阿哥胤禛与眼前这位的形象出入比较大。她倒觉得自己身边那位,也就是自己的夫婿乾隆皇帝,更符合清宫偶像剧的男主形象。 身着吉服来坤宁宫的雍正,并不知自己的儿媳刚刚脑子里想了那么多事儿。因四子成婚,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万分高兴,更何况这个儿媳乃是他精挑细选之人。 他与皇后乌拉那拉氏来到坤宁宫供奉的神案之前,率四子及其福晋傅莹还有朝中若干重臣、命妇行祭神礼,伴随着中和韶乐[1],雍正等人开始进行祭神礼。 傅莹毕竟是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对于鬼神一事,自然不相信。但因着规矩,即便不信也得按程序走下去。不过,看着这些奇特的仪式,傅莹倒觉得十分有趣。只是心里觉得很是有趣,但脸上还得维持这端庄肃穆之态。 等这祭神礼结束之后,她便跟着雍正皇帝来到乾清宫行朝见礼。 这所谓的朝见礼,其实就是普通百姓结婚之后拜见男方父母的流程,皇家诸事多讲究,即便是见父母也有一套规矩要行。 此时天早已大亮,一行人来到乾清宫后。弘历朝雍正皇帝、皇后三跪九叩之后,又向自己的生母熹妃行了二跪六叩之礼。轮到傅莹这个福晋时,她得对帝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对熹妃行四肃二跪二拜礼。 这是傅莹第一次见乾隆皇帝的生母,见她比雍正帝后要年轻许多,若是放在现代,依自己实际年龄恐怕得叫人家姐。模样也称不上十分美丽,虽然不是很胖,但给人的印象却是一有福之人。 诚然,这位熹妃也确确实实是位有福之人,毕竟生了一个孝顺且有能力的儿子。 因熹妃是妃子,不能去参加此次祭神礼,所以只能在乾清宫等候众人回来。 跪拜过雍正帝后和熹妃之后,傅莹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杯奉于他们面前。 雍正皇帝喝过茶之后,将茶杯放到一边,嘱咐弘历道:四阿哥,如今你既已成家,诸事考虑亦要顾及家室,但万不可以家室为由,疏于学业等事。朕为你所挑选的福晋,乃出自名门,温婉淑良,贤德聪慧,望你善待之。 弘历应声道:儿谨遵汗阿玛教诲。 看雍正皇帝带着笑意嘱咐弘历时,傅莹暗自有些诧异。她回想书上多是将雍正皇帝描写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皇帝,如今看来倒是十分可亲可敬。 这边雍正皇帝刚说完,那边皇后乌拉那拉氏便看着傅莹道:四阿哥福晋傅莹,而今既已出嫁,宫中自不比在闺阁之中父母身边那边惬意,女儿心性难免要收敛些。你既为嫡福晋,当与自己的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傅莹听罢,也如弘历那般恭敬回道:儿媳谨遵皇后教诲。说完心里还想,雍正的这位皇后看起来很是严厉的样子,怕是以后难以相处吧。 见雍正帝后嘱咐二人完毕之后,弘历的生母熹妃脸上笑意盈盈地对二人说道:既然皇上、皇后都将要紧的话安顿给你们夫妇二人,我也不说别的了,只盼望着你们能早日诞下麟儿,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 第16页 熹妃说罢,雍正皇帝连连点头道:熹妃言之有理,此亦是朕心中所愿。 傅莹听熹妃说出盼望她与弘历早日生子之语,感到有些别扭。毕竟昨天两人才见了面,今天才说了第一句话,然后就提生子,至少以她现代人的观念来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后听此言更是得到雍正的肯定,便更加尴尬了。 她瞥了一眼身边那人,心想:你们放心好了,你们的儿子以后定不会辜负你们期望的,毕竟大种马一个。 想到种马二字,傅莹虽暗笑不已,但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失仪,只是嘴角上扬起来。 傅莹这嘴角微扬之态被弘历看在眼中,他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单纯地以为她不过是害羞罢了。如此神态看在眼中,不由得心为之一动。 接着内侍又引着她去见弘历的诸位兄弟姊妹。傅莹记得雍正的子嗣并不多,她印象中乾隆皇帝好像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哥哥,具体叫弘什么,她不清楚。而且雍正的三阿哥好像还因为忤逆,被雍正除了宗籍。 果然,傅莹只见到弘历的两位兄弟。一位和弘历年纪相仿,模样也有几分相似,但不及其兄长美。傅莹不知该如何形容,但似乎只有美字才合适些。 这位皇子,据身边内侍介绍,乃是雍正皇帝的第五子弘昼。 后又见一幼童,其年龄看上去与傅恒相差无几,也是生得好相貌,不过依其相貌,傅莹大胆推测他生母可能是一位有着汉族血统的女子。内侍介绍,这是八阿哥福慧。 傅莹对这位八阿哥没有半点印象,她不记得自己看过的哪部影视剧里提到过这位福慧阿哥。特别是最近几年,她因忙于工作,更是没时间像以前那样追剧了。 因没见过印象当中的那位三阿哥,傅莹估摸着此时他应该被雍正处罚了。 后又见到两位少女,皆是雍正皇帝的养女。一个生父是雍正皇帝的十六弟庄亲王允禄,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的铁杆兄弟,十三爷怡亲王允祥之女。 见过弘历的诸位兄弟姊妹之后,傅莹难免感慨一番。想这位雍正皇帝子嗣如此稀少,儿子目前不过三人,亲生女儿更是一个都没有,但他父亲康熙皇帝和儿子乾隆皇帝都是子孙满堂的。 此刻已到用膳时间,御茶膳房回禀说圆饭已备好。雍正皇帝便领着众人去了用膳之处。傅莹知道这吃圆饭也是传统习俗,表示自己已经正式成为男方家里的一员了。 满人一般只吃两顿饭,早饭和晚饭,早饭是在早晨吃,这晚饭却是在中午吃,晚饭一吃过,便不再吃正顿饭,倒是可以吃点点心。傅莹觉得这种饮食习惯倒是挺好,晚上少吃,不长膘啊。 说是圆饭,其实也不像现代人那般一家人围坐在一张桌上吃,而是各人坐在各自的方桌前,即便是皇帝皇后也不在一张案上吃饭。 随着内侍一声传膳令下,诸多御茶膳房的太监排成成一列,各自捧着一个朱漆盒过来。傅莹正纳闷这漆盒里装的是什么菜品时,见自己面前的太监从漆盒里拿出碗筷等物,方才明白这盒子里放的是餐具的。 还没等自己仔细欣赏那宫中精美的餐具,接着又有太监端着早已备好的美食端到各人桌上。 傅莹自昨天就没吃好好吃过正顿饭,如今见了美食,自然是胃口大开。见那桌上摆了口蘑肥鸡、鸭丁炒豆腐、东坡鸭子肉、笋炒鸭腰、木樨肉等若干热食菜,又有五香肘子丝、五香鸡丝、拍黄瓜等冷食菜,还有口蘑火熏白鸭子、炖菠菜、酒炖羊肉豆腐丸子等热锅,此外还有各种饽饽糕点。几十道菜摆得满满当当的,看得她直咽口水。 等菜上齐全之后,众人举觞向雍正皇帝、皇后还有熹妃等长辈敬酒,然后弘历的兄弟姊妹又向他们夫妇二人举杯致意,等此礼毕,众人才可以动筷吃饭。 傅莹虽然饿得厉害,但也不能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看众人吃饭皆是不急不缓的样子,也不太好意思吃得太快。 时下热气又上来了,傅莹苦于自己身上的厚礼服,被捂得热汗直流,但见无人吃饭摇扇,只好忍着热,用手绢去擦汗珠,多吃几口凉菜。 等吃过晚膳之后,傅莹将命人将几个箱子抬来,里面有送给帝后其他人的礼物。皇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但送男方父母东西,也是依照开箱礼的习俗而来。 那送过来的礼物多是衣物,比起雍正皇帝给她家的聘礼,实在算不上什么。 雍正皇帝和熹妃见了傅莹送的东西,皆是满脸笑意的接纳,弘历的兄弟姊妹更是笑逐颜开,但皇后乌拉那拉氏却只是颔首微笑,倒让傅莹生出一丝担忧,担忧自己的礼物不合乌拉那拉氏的心意。 等这一切完成之后,雍正皇帝便回到自己的寝宫养心殿,皇后则回到永寿宫,熹妃回到景仁宫,其余皇子公主也回到各自的居住的宫殿中。 注释:1.中和韶乐:明清时期,皇家在祭祀、朝会、宴会等场合用到的宫廷音乐。 作者有话要说:  小米在文中提到的祭神礼,如果各位读者大大对此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钦定满洲祭神祭天典礼》,这是官方文献,可性程度较高。 按照网上查到的一些资料,非皇后所出的皇子结婚之后,得去生母宫中去朝见,在小米文中将这一程序改为一起朝见了(主要是不想男女主太麻烦)。 -- 第17页 还有文中男主称雍正皇帝为汗阿玛,这是清早期皇子对皇帝的称呼,非作者杜撰,直到清后期才有皇阿玛这一影视剧中常见的称呼。 第10章 在乾清宫用过晚膳之后,傅莹和弘历二人便乘轿子回到乾西二所。见过坤宁宫和乾清宫的宏伟,回头再看这乾西二所,未免有些太精致了些。 傅莹进了院子,借着阳光这才看清自己新房的模样。见这里亦如富察府那般挂满红绸,贴满喜字,处处显出喜庆的氛围。 她让玉净扶着自己站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弘历见她如此忍不住用汉语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刚刚在乾清宫吃饭时,除了太监传膳用汉语之外,因雍正皇帝、皇后、熹妃还有皇子公主们都是满人,所以一直用满语交流,如今听弘历说了这么一句汉语,倒觉得有些亲切。 她看了一眼身边之人,笑着说道:我只是看看这新房罢了。 弘历也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呢?等行完礼,再看也不迟。 经弘历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这婚礼程序还没有走完呢。吐了一口气,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程序,不过是要将她昨夜抱过的那个锡瓶里的东西倒出来,这一习俗也称倒宝瓶。 她扶着玉净抬腿迈进了新房之后,看到喜床目光便不愿再挪开了。倒不是因那红色喜庆,相反那百子帐上密密麻麻的小孩子,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恐怕会不舒服。主要还是因为,她真的太累了。 自前天,或者更早几天,她就没好好休息过。刚才和雍正皇帝吃圆饭时,虽然和他不在一个桌子上,但因是精神高度紧张,并不觉得困顿。 如今没了令她紧张之人,自然困意袭来。因见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只是一个长得清秀如女子般的少年,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传说中的帝王之气,加上自己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在他面前也就放松了许多。 那位给她开过脸的命妇,再次走过来,扶着傅莹上了床,又让四阿哥弘历坐在她对面,命两人将衣襟连在一起,各自前面弄出个软兜。 然后她将锡瓶抱好,托起瓶底,将瓶中之物缓缓倾出。虽说这锡瓶她抱过,但这锡瓶中装的是何物却不知,只知抱的时候瓶子很沉。 随着瓶子里的东西被倾倒出来,她看见一些碎金银、珍珠、还有五谷类的东西纷纷落在她和四阿哥弘历的衣襟上。 看到这些东西,傅莹心想:怪不得我昨天抱它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呢,装着金银能不沉吗?不过,装着金银、珍珠也算是名副其实的lsquo;宝瓶了。 将锡瓶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之后,那妇人看了一眼落在他们二人衣襟上金银、珍珠等物。见落在弘历衣襟上的,要比落在傅莹衣襟上的多一些,于是笑着说道:宝瓶里的金银落在四阿哥那边多点,还是四阿哥更有福些。 傅莹听罢心想,这话不是废话吗? 纵观历史上那么多位皇帝,说有福,乾隆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且不论他是活得最久的帝王,他的登基之路也是顺风顺水,还有老爹雍正给攒下来的大笔财产供挥霍,后宫佳丽无数,流下诸多风流佳话。自个儿还臭屁地给自己封了一个十全老人的称号,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全十美的皇帝,好像他的帝王生涯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自己当然和他比不了了。 心里这么想,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她想了想笑着说道:四阿哥有福好啊,四阿哥有福便是众人之福,想必也不差我这份了。说完看了他一眼,见他颔首微笑,好像是赞同之态。 那妇人听完傅莹之语,笑着说道:福晋是很会说话,既然福晋已和四阿哥结为夫妇,那自是不分彼此了。 不分彼此?她看了眼前那位少年,很是想问一问以后他和各种美女缱绻难分时,他要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呢? 落在衣襟里的东西,被过来的宫女收到一边后,两人这才从床上下来。傅莹随弘历将来人送走之后回到屋中,恨不得连钿子都不摘,直接躺在床上就睡觉。可自己身边毕竟有个人,就这样直接倒头就睡也是不太成体统的。 于是,她走到弘历面前,问道:四阿哥昨夜未休息,可是乏了? 弘历自然也困得厉害,于是点了点头。 傅莹道:我亦如此,故而先失仪睡觉去了,不对的地方还望四阿哥不要见怪啊。 此刻傅莹觉得睡觉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于是顾不得许多,让玉净和玉枝帮忙将自己的头上戴的钿子摘下,然后脱去礼服,穿着红绸小衣直接上.床去了。 头刚挨着枕头,傅莹又突然起身回头对玉净和玉枝说道:想必你们也乏了,这里且不需要你们,快去休息罢。说完又倒头去睡。 玉净和玉枝确实也困得厉害,听傅莹如此说,刚要问人自己该去何处休息时,弘历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你领她们去休息,这是福晋那边的人,不可怠慢了。 太监应声离开之后,弘历身边的贴身太监李玉看到傅莹如此,忍不住说道:福晋这也太急了些吧。 -- 第18页 弘历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责道:你想什么呢?她这是累了。说完,自己也打了个哈欠,道:昨夜一宿未睡,我也要去休息了。 李玉听罢,慌忙伺候弘历脱衣,等他上了床之后,还贴心地把床帏解下,生怕外面的亮光扰了自己主子好睡。 弘历虽然也困乏,但还没有像傅莹那般,头挨着枕头就能入睡。他看着身边躺着那人,兴奋之情难以平复,正因着这些许兴奋,他一时难以入睡。 他知道自己身为皇子,是没有选择自己福晋的权力的,即便是生在平民百姓家中,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但少年人对异性,总有自己的喜好。 在成婚之前,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担心自己阿玛给自己挑选的嫡福晋自己不喜欢。虽说他身边还有其它女子,以后还会有更多,但他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是和自己举案齐眉的妻,不必屈居在任何女子之下。 而傅莹,至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是喜欢她的。听她可以说流利的汉语,他对她更加有好感,见她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换衣,更觉得有趣,不似想象中名门淑女那样死板。 想到这些,便愈发欢喜,不顾夏季的炎热,想靠着她一些,却又不敢碰她,怕弄醒了她。 李玉站在门外面,本来想听着些什么响动,哪知等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知道自己主子真的只是累了休息而已,加上自己也熬了一整夜,安顿好其他小太监照应好之后,自己亦去旁边的屋子休息去了。 傅莹一觉睡到了晚上,等起来之后,看见身边无人,也没多想,掀开床帏钻出来,借着烛光,看到两个不认识的宫女站在床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其中一个宫女回道:现在戌时刚过。 傅莹看了看外面已变暗的天色,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久了。想着晚上还得睡,于是打算从床上下来,继续问道:玉净和玉枝呢? 两位姐姐还未起。要不我去叫她们过来服侍?宫女问道。 傅莹自己坐在床上穿好了鞋子,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让她们好睡去吧。 又发现哪里不对劲,于是继续问道:四阿哥呢? 四阿哥起来之后,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 起来?他也睡觉了?就在这床上?原来傅莹因为太累,挨着枕头就进入梦乡,对于后来弘历躺在自己身边一事,一点都不知晓。 诧异之余,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穿着面圣时的高花盆底,起得太急站不稳,差点没倒下,幸好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见她如此表现,宫女强忍着没笑出来。 傅莹后来一想,毕竟两人已经拜堂成亲了,算是夫妻了,不睡一张床上还能睡哪里? 想到这里,傅莹摇了摇头,自知反应太过。然后打算披上外衣出去走走,那两个宫女见此,匆匆过来帮她穿衣。傅莹原想着自己动手,但知道自己若拒绝,只怕会让这两个宫女多心,最后还是决定衣来伸手。 出了外面,她见府中的喜字红灯、红绸仍未撤去,仍然是一派喜庆氛围,只不过和昨天相比,这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安静了,也就觉得清凉些。 她走了几步,靠着一根廊柱,仍不住回忆起昨天经历的一切,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可就算在这场婚礼中,自己有过紧张有过期待。但她细想觉得这不过是常人反应而已,其实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走一个过场,等完成这个仪式之后,以后便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好像看到前面花廊处站着几个人,她不知来人是谁,于是对身后的两个宫女说道:你们快去看看,前面到底是谁在偷窥。 一个宫女正要离去查看,却被一人阻止了。 第11章 拦住宫女去路的那人身材偏瘦,算不上高大,长着一张清纯少女脸,不是别人,正是四阿哥弘历。见他依旧穿着蟒袍喜服,只是不像之前那般,将吉服冠戴在头上。 见了他,傅莹慌忙将双手相叠,准备屈腿行礼时,却被他阻止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既是我的福晋,这般行礼倒添了生分,日后行礼只是给外人做做样子罢了,私下不必如此。 听他这么说,傅莹心想他还真是不见外,自己不过刚嫁到他这里一日罢了,这就连行礼都可免了。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他的撩妹手段,于是暗暗佩服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撩妹高手,怪不得以后能成为风流皇帝。 想到这里,她还是起身谢道:那妾我就谢过四阿哥啦。 见弘历笑着点了点头,傅莹猜测自己刚刚所言所行看来是得到他的认可了。暂且不论眼前这个少年以后会成为风流皇帝还是大猪蹄子,为了自己讨好他总是没错的,就像现代员工为了升职加薪讨好老板一样。 她指了指前面,对弘历说道:我刚刚看见前面有人,心里害怕是什么不轨之徒闯了进来,正要打发人去看看呢。 弘历负手笑道:不必去看了,皇宫戒备森严哪有什么不轨之徒,刚刚那几人是府中的格格、使女,她们不过是好奇地想看看你这位刚嫁入府的嫡福晋的样子罢了。 -- 第19页 原来四阿哥刚刚是去见她们去了。傅莹听自己的额娘觉罗氏和自己说过,在嫡福晋嫁入之前,皇子府中就已经有好几个小老婆了,也就弘历刚刚话里提到的格格、使女。 可话一出口,傅莹就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不合适。因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指责他刚结婚就去找小老婆们。 于是趁他还没多想,便急着说道:我起来不见四阿哥在身边,然后就打算出去找一找,没想到反而在这里碰到了,好巧啊。 傅莹这么说,好像显出一种自己是在寻他的感觉,然后寻不到却在这里碰到了。因这话不是事实,傅莹说出来很是心虚。 可她不知的是,自己不过是为了打消他疑虑的胡言乱语,却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弘历暗自高兴,没想到傅莹是这么在意自己,看到自己不在身边还特意出来寻找。 看他好像有些开心的样子(傅莹本人不知道这是为何),傅莹估摸那话他是没有计较了,于是接着说道:各位妹妹何必如此,直接把她们叫过来,相互见个面也好。 弘历却是不同意,道:以后自然有见面的日子,当下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等lsquo;回门之后再让她们来见你也不迟。明日还得去太庙,行lsquo;庙见之礼,舟车劳顿,不必在劳心其它事情了。 傅莹在出嫁之前,听宫里的人告诉她,出嫁之后的第九日方才是回门日。 当时她还想着,平民家多半第三日就要和新郎回门,为何嫁个阿哥就要九日,难道多留新娘几日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仪?如今看来,这是因为程序太多,不得不拖到第九日。 看傅莹无语,弘历便先说道:好了,如今我也寻到了,那便一起回去吧。 虽说刚刚自己说的不是实话,但听他这样说,也只能当做实话般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回到屋中。 因在婚期,屋中所点的蜡烛依然是昨日的龙凤喜烛,洞房在烛光的照映下,虽不及白日明亮,却更有一种喜庆之感。傅莹昨日虽说在床上坐了一晚,但还真没好好看过这洞房。 进屋之后,她看见炕旁边的墙壁是一硕大的红喜字,红喜字下面是一长案,案上放着一对儿瓷瓶,亦是红色,具体上面有些什么图样,傅莹也看不太清。除了瓷瓶,还有一对喜字宫灯,外罩红纱,发出红彤彤的烛光。 因两人睡觉的床,不在此间屋子,她细看不到,反正远远看着是雕花繁复,令人叹为观止。总之,一进屋便一片红色相迎。 傅莹坐在炕上,弘历坐在她对面,二人中间隔着红漆炕桌,炕上铺着龙凤刺绣红炕单。 坐在炕上,傅莹觉得又饿了,正埋怨自己为何这般不争气时,突然想到,中午吃圆饭的时候,虽说菜品丰富,但因着自己拘谨,着实没有吃太多,故而到了晚间又饿了。 她不太好意思直接和人要东西,加上饿感也不似刚回来的困意那般强烈,所以也没了那会儿的勇气,于是迂回了一下,问他道:四阿哥累了这一日,想必也是饿了,要不吃点东西? 她这话一出,弘历就明白她的目的了,虽然他是有点饿,但他却故意说道:那lsquo;圆饭甚是丰富,我吃了不少,所以不饿。 果然,他说完之后,看到了她略有些失望的表情,于是笑着说道:你自己想吃,大可和我直接要便是,凡事让我去猜你的心思,我可不能保证回回猜准确了。 被弘历看破自己小心思的傅莹,只能无语地坐在那里。 弘历又问她:你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傅莹低着头,愈发不好意思了。 你这般客气倒令我不快了,虽说夫妇当应lsquo;相敬如宾,但真若是各自视对方为宾客,那就无趣至极。你想吃什么,只管和我要,哪怕是让厨房再做一顿晚膳那也是可以的。弘历说道。 听她这么说,傅莹放下心来,知道他是真心不把自己当外人,于是抬起头说道:我昨夜吃了一种叫lsquo;双色马蹄糕的点心,觉得很是好吃,那就帮我拿一些过来吧。 还有呢?弘历笑着问他。 傅莹想了想道:暂时还没想出别的,现在热气尚未褪去,喝点酸梅汤也挺好。 弘历点了点头,安顿李玉除了将傅莹说的端来之外,又吩咐他去拿了点别的吃的。 傅莹听了,急忙道:不必了,有点吃的就可以。 弘历笑着说:你不吃,我还吃呢。说完就命李玉离去了。 没过一会儿,李玉领着小太监拿了好几个食盒过来,然后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满满地摆了一炕桌。傅莹看了那炕桌上的东西,除了自己想吃的马蹄糕之外,还有各种奶食还有瓜子、花生,甚至还有水果,当然她要的酸梅汤也是有的。 看着这些零食,傅莹更加有食欲了,赞了弘历一句四阿哥想得很周全之后,便和弘历两人愉快地享用起来。一边吃一边还在心里不断地感慨,他是个撩妹高手。幸而自己是知道他的品行的,不然他这般待自己,不心动才怪。 -- 第20页 等到了晚上,傅莹大约是睡得久了,反而有些入睡困难。她回头看了看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他反倒是一动也不动,好像陷入沉睡之中。 从昨夜到今夜,她认识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总之,他和自己想象的太不一样了。从外表来看,他没自己想得那般充满帝王的威仪,性格上来看,他也是十分随和,并非是自己原先估计的那般骄傲自负。 当然,仅仅通过这只言片语的交流,是不能断定一个人是怎样的。可傅莹却想,若他能一直这般也挺好的,当老公不可靠,当个亲人朋友也行。 好像是想清楚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一般,傅莹十分愉快,并将这种愉悦的心情带入自己的梦乡。 第二日,她与弘历动身去太庙。在接下来几天,他们二人又去见了诸位皇亲。傅莹别人不知道,但雍正的铁杆儿兄弟怡亲王允祥却是听说过的。见这位王爷十分瘦削,像是身有弱疾一般,不过对他们二人却十分热情。 后来又去拜见了雍正皇帝的十六弟庄亲王允禄和十七弟允礼。在傅莹的印象中,雍正皇帝经过九龙夺嫡除了十三爷允祥结局很好之外,其他的兄弟好像都没善终。 可事实证明,终究还是自己了解历史了解得太少了。这两位王爷也很得雍正皇帝看重。 刚见面那会儿,傅莹还以为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是一个害羞少年,但几天相处下来,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初次见面的害羞,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每日回去之后,得空便问她许多事情,比如家里的兄弟姊妹有几个,老师是谁,喜欢什么吃的、玩的,傅莹都怀疑他是个话痨。 特别是听说自己幼时,父亲李荣保请了进士福敏给自己当老师时,便认定自己是才情卓越的女子,定要在她回门时,看看她的书房。 对于弘历的诸多的提问,傅莹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了。虽然觉得他有话痨倾向,但她还不觉得有多厌烦,当然,也不敢厌烦。 她心里想着以后两人一直当亲人便好,那样她就不会因为真情错付,而伤心难过。 在她眼中,他始终是一个少年。以她近三十岁的心理年龄,她待他有时难免会像一个姐姐那般迁就,不料这在弘历眼中竟成为贤淑的表现,也就更加喜欢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小米查资料,十七爷允礼是雍正六年封为的果亲王,而乾隆是在雍正五年结婚的。所以这里暂时不能称允礼为果亲王。 文中的庙见礼,在帝后大婚中是先于朝见礼的。因小米没有查到清朝皇子婚礼的文献,所以只能自己胡乱编写,各位读者大大请不要轻信喔。 至于文中男主的长相,这个确实是小米看乾隆爷的画像的直观感受,若有乾隆爷的粉丝,求轻拍(顶锅盖走) 第12章 依礼拜见完诸位皇亲之后,终于等到回门那日。傅莹离府数日,说心里话还是有些想家的。 弘历见她一早起来神采飞扬,便知她是因回娘家之故,忍不住说道:我见你今日喜上眉梢,不似前几日那般早起便是疲困之态,可见你是急着想回娘家罢。 和他相处几日,傅莹知道她家男人着实会察言观色,自己稍有点什么表现不同,他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被猜出心思就被猜出吧,只是回他这话却有些难度。说是,害怕他多心,以为自己在这里呆得不好;说不是,依他的智商,绝对可以听出这是违心之语,恐怕会惹恼他。 傅莹在现代社会步入职场多年,深知说话的重要性。虽说这四阿哥弘历看上去很是亲和,但毕竟是影响自己命运的人物,说话谨慎着些没错。就像再怎么随和的老板,也切记不能其面前,毫无规矩地大放厥词。 她想了想,对着镜子回道:圣人以lsquo;孝为lsquo;百善之先,我既已出嫁,自不能常侍奉父母左右,只能竭自己所能令父母宽慰,不使其为自己忧心便可。 说完这通话,傅莹还是万分庆幸自己有原主的能力,否则以自己现代工科女的身份,恐怕是说不来这般有古意的话来。 弘历极是推崇孝道,听傅莹如此说,便想她是一孝顺女子,为此暗自得意,、。毕竟妻子德行出众,为人夫者,自然觉得颜面有光。 玉净正给傅莹梳发,听弘历这么问,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我家老爷和夫人是极疼小姐的,小姐和四阿哥一起回去指不定多高兴呢。 原来,玉净见弘历待她们这些陪嫁丫鬟相当随和,虽不知这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但还是比之前说话随便了些。 见玉净随便插了句话,傅莹倒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说话随意倒也罢了,怎么能在未来的乾隆皇帝面前这么不懂规矩呢? 不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但当着弘历的面儿批评她也不好,于是笑着说: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现在主子们说话也随便多嘴。 因玉净被傅莹这几个月宽待惯了,听她这么说,只以为自家小姐不过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弘历对玉净插话一事并不为意,他见玉净说汉语十分流利,怀疑她是汉女,于是问她道:你汉话说得如此好,父母可是汉人? -- 第21页 玉净一边给傅莹梳发一边回道:奴婢乃是富察府中的旗下家奴,祖上是汉人呢。 弘历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小姐平日在家是多说汉语,还是满语? 玉净想了想,道:因老爷要求,小姐平日在老爷面前说汉语,私下里说满语多。但小姐出阁前几个月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不曾要了性命,这病好了之后,就说汉话多了,还让我们这些丫鬟们多说汉语呢。 傅莹正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丫头话可真多时,弘历听闻她生病一事,便凑到她面前说道:你生病一事,我听汗阿玛说过。汗阿玛说富察家的格格生了大病,若格格病不能痊愈,恐婚期要延迟。 傅莹一开始还感叹,雍正皇帝对自己做他儿媳一事相当执着,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在古代是极看重门第出身的,雍正皇帝哪里是对她执着,而是对她背后的富察一族的执着。毕竟她家祖上就是朝中重臣,她爹就不说了,她的两位伯父,那也是颇得雍正皇帝的重用。 玉净犹不自觉,还没等傅莹说话,便自己先说了:可不是嘛,当时小姐昏迷不醒,多少名医都说回天乏力,哪知一日突然醒过来,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弘历听了愈发高兴,看着梳妆的傅莹道:你看,此乃天意欲要成全你我姻缘,故而令你大病速愈。 真是撩妹高手!傅莹忍不住心中感叹。她想原主哪里是痊愈,而是被一个同样叫傅莹的二十一世纪女子夺舍了。 但她还是维持笑容道:是呢,天意不可违啊。 玉净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小姐前段时间还下功夫学蒙语来着。听傅恒少爷说,是老爷说四阿哥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小姐蒙语不好说不过去。 弘历高兴道:你既想学蒙语,我得空教你便是。 傅莹记得自己的老爹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她猜测这十有**是玉净为讨好弘历才这么说。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她这种乱说的习惯以后在宫里可要吃大亏的。 不好现在当面批评她,只能笑着对玉净说道:你就不能学学玉枝,看人家一言不发的,你怎么就这么话多呢? 傅莹说的这些话,玉枝还是听懂了,不过却用满语回道:格格,我那是因汉语不好,有时不太懂你们说的话,怕误解了,索性就不说了。 这边玉枝回话没给她面子,那边弘历也点头道:玉净说的这些,也正好让我多知晓一些你的事情。 见玉枝和弘历基本上都站在自己这边,玉净忍不住脸上显出得意之色。 傅莹在镜中看着满脸得意的玉净,心想:总有一日吃了亏,方才知道话不该乱说。 回门这日依旧要穿喜服。因喜服厚重,这几天她被它捂得够呛,每每出门都要带手帕、团扇。 她和弘历二人同乘一辆马车,虽然马车内的空间也不大,且又添了一个人,傅莹并不觉得自己像出嫁那日炎热难捱。 她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掀开侧面的帘子,看看这清朝京城的市井风光。 因是阿哥陪福晋回门,此次出行,也如前日外出一般阵仗极大,宫中的太监、宫女还有侍卫等诸多随行人员浩浩荡荡朝着富察府走去。 傅莹朝前看看,不见这队伍的头,又朝后看看,不见这队伍的尾巴。她心想,幸亏自己娘家家大业大,若换成普通百姓,一下子招待宫里这么多人,也是挺困难的。 她又见周围的百姓,多好奇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形成了一道人墙。 傅莹想这天子脚下的百姓多见多识广,寻常王公贵族出行,怕是已吸引不了他们的好奇,但今日却里三外三地围了起来,可见派头不同寻常。 想她在现代,每日和数据图纸打交道,哪里有过今日这般万众瞩目的待遇呢?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这么久? 傅莹听到有人问自己,正打算放下帘子回答,却发现自己旁边多出一个人的脑袋,自己扇的扇子几乎不曾打到他的脸上。 她忙放下扇子,但一手仍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因为弘历正躬着身子,也如她那般朝外看去。 傅莹回道:我正看外面的风景呢,想着自己出嫁那日,就是沿着这条路被抬到四阿哥那里的。 弘历摇了摇头道:不是从这条路走的,我记得我没从这里走过。 傅莹有些不信,道:你迎亲那日天色极暗,或许记错也是有可能的。 弘历自认为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凡走过的路、背过的书,皆不会轻易忘记。 见傅莹不信自己,也是急了,道:绝不可能。自小我对认路一事就相当有天赋,但凡走过一遍的路,第二遍走绝对不会迷路。 看傅莹仍盯着他看,犹是不信的样子,他更急了,情急之下准备站直了和她说话,却忘记自己是在马车中。 一起身,只听得咚的一声,脑袋撞到了马车上方的木梁。 这一声听得傅莹也是心里一惊,知道是撞得厉害了。于是慌忙放下帘子,问道:可是撞疼了?过来我给你揉揉。 -- 第22页 说罢,就要去看他。 弘历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傅莹面前出了丑,虽然撞了的那块儿火辣辣地疼,但还是强装着无事,摆手说:无妨无妨,只是稍稍磕了一下,不碍事的。说完,又小心躬着身子坐回到傅莹的对面。 傅莹凑到他面前,半蹲着道:甭管有事没事,你磕这一下终究还是因我之故,若不给你揉几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见傅莹如此,弘历也不好拒绝。说来也奇怪,她这么帮自己揉了几下,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多谢我已无碍了。见她离自己这般近,弘历不由得红着脸说道。 傅莹知道他这一下撞得肯定疼,现在不过是硬撑着罢了。于是说道:待会儿回去,我让他们从井里汲些凉凉的水,敷在上面,就会好些。说完,就坐了回去。 弘历不曾想出了这样一次意外,自认为有些失颜面,不太愿意直视傅莹,掀起自己这边的帘子,装样朝外看去。 真是个孩子。傅莹见他这样,不禁心里感叹道。 这古代的马车坐着甚是不舒服,傅莹感觉坐在里面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震散了,这比起坐轿子可要难受许多。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看到熟悉的景物。 到家了,傅莹高兴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提到女主了的伯父。其实历史上富察皇后的伯父:马齐、马武,都要比富察皇后的亲爹李荣保要有名多了。但富察家族真正达到显赫的巅峰,是在乾隆在位期间,显赫的原因不得不说与富察皇后有一定关系。 第13章 马车行至富察府正门便停了下来,傅莹被人扶着下了马车之后,看到父亲李荣保还有长兄傅广成等人早已在此恭候。另一边,自己的母亲觉罗氏,领着诸位嫂子还有妹妹等家中女眷亦在门口等候。除了父亲的妾室之外,家中男女老少皆已悉数到来。 见了傅莹与弘历之后,李荣保领众亲人行礼恭迎。 看到曾是自己敬仰的父亲对自己行大礼,傅莹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但她明白封建社会的伦理纲常便是如此,因她嫁的人是皇子,父亲行礼乃是出于对天子皇家的敬畏。 她看了看身边的弘历,见他淡然处之,并未因长者或者自己的岳父母行礼而有半点局促。傅莹知道,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与自己大不同,很可能换作是原主自己,面对父亲这般,也能做到不以为意。 这时,她才佩服起那些穿越过来,可以轻易改变古人信奉数千年的伦理纲常的女子。可自己却没办法,自结婚出嫁那日,她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哪个方面失了礼数引来麻烦。 同是穿越者,却有不同命啊。傅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 礼毕,傅莹和弘历等人进入府中。傅莹见府中的布置与自己离府时无异,红绸、喜字什么的都还在,估计等自己回门结束之后才会撤下来吧。 来到府中正堂,弘历向李荣保和觉罗氏行过礼,称他们为阿布哈(满语lsquo;岳父)和额布喝(满语lsquo;岳母)。晚辈向长辈行礼,傅莹看在眼里,方才觉得顺眼多了。 见过父母之后,傅莹和他去见自己的诸位兄弟姊妹。弘历别人没见过,傅莹的二哥傅清因在宫中担任侍卫,倒是见过几面,只是那时没想过他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妻兄。 后来弘历又见到一八岁男童,不等傅莹说他是谁,便已经猜到了,他对觉罗氏说道:这便是傅恒吧。我听傅莹常常提起她有一个八岁的胞弟。 觉罗氏在点头道:是呢,傅恒自小和他姐姐亲近,傅莹常提起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往日傅恒在自己亲姐面前十分调皮,但今日也不得不收敛自己的顽皮之态,恭恭敬敬地称弘历为一声额夫(满语lsquo;姐夫)。 弘历见傅恒年幼,与自己的弟弟福慧一般大。想到自己自小兄弟不多,见了傅恒也是分外亲切,忍不住弯下腰对他说道:你有可意愿,同你傅清阿浑那般也到宫里当侍卫。 傅恒一害羞,躲到觉罗氏身后,抱着觉罗氏不敢看他。觉罗氏见此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傅恒胆小,没见过世面,四阿哥莫要见怪。 傅莹在一旁笑道:我幼弟平日在我面前皮惯了,今日难得碰到一个能lsquo;治住他的人呢。 傅恒悄悄瞪了傅莹一眼,表示自己对她此言的不满。 傅莹没看见自己弟弟对自己做了什么,继续在那里说道:不过说到底,傅恒能否入宫当侍卫,还得看圣上的恩典呢。 弘历点头道:是呢,终究还得看汗阿玛的意思。 诸位亲人皆已见过之后,弘历和傅莹二人,坐在李荣保与觉罗氏对面。 李荣保对弘历说道:皇恩浩荡,奴才小女蒙圣上青睐,得以嫁与四阿哥为妻。只是奴才教女无方,小女行事恐有唐突的地方,还望四阿哥莫要见怪。 弘历笑道:哪里的话,阿布哈很会教女,傅莹处处行事得体,很是得汉阿玛、额娘等人喜欢呢。说完,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傅莹,心想自己也很是喜欢呢。 李荣保以为这不过是客套话,笑道:终究还是皇家宽厚。说完,又对傅莹说道:既然圣上与四阿哥皆如此厚待你,你当知福。 -- 第23页 傅莹垂首回道:女儿明白。 弘历觉得傅莹已是极好的女子,自己岳父这般嘱咐,忍不住要为她辩上几句,道:傅莹言行皆可称为女子典范,这终究是阿布哈教导之功,能娶妻如此,亦是我个人之福。 弘历说完之后,觉罗氏忍不住称赞道:四阿哥真是会说话。 傅莹见自己的父亲和丈夫两人,原本都是汉语控,但此刻却用满语交流,也是十分有趣。后来想想,好像在自己出席过的正式场合之下,还是满语用得多一些。 翁婿两人在那里寒暄,傅莹坐在一边看着。特别是看到弘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十分不习惯。毕竟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却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和一个大得能做他爷爷的人侃侃而谈,确实有些难为他。 她想,在现代像他这么大的小屁孩,恐怕还在学校里埋头读书,日日为考试发愁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为古人的早熟感叹一番。十几岁就结婚,这放在现代高度文明社会的背景下,简直难以想象。 她近三十年没嫁出去,这下倒好,来清朝这个身体上,十五、六就当新娘了。她现代的年龄放在这个时代,恐怕都能当祖母了。 因到晚膳时辰,傅莹和弘历二人到府中用膳之处。虽说富察府远比不上皇家,但此回门宴也是相当气派。 因家中人口众多,李荣保便将宴会之处挪到屋外,几十桌皆是满座。 自傅莹出嫁,家中已不止一次有此人数众多之宴,只不过前几次来的多是李荣保朝中同僚,而今日到的却多是族中亲友。 因不是头一回宴请,富察府的下人们轻车熟路地在诸多来客间穿梭忙碌。 忙完诸多应酬之后,傅莹和自己的母亲还有诸位嫂子坐在一处吃饭。 她看着那些忙忙碌碌地下人,想者自己之前还质疑过家里养这么多下人的必要性。今日看来,古代大家族仆人众多并非只是为了显摆,而是要应付诸多场面上的事儿。 见傅莹没有吃饭,而是转头看向别处。觉罗氏忍不住问她道:我的儿,你在看什么呢? 傅莹听到母亲问自己,还没等自己回过头来回话,自己的小嫂子便脱口而说:那还用说,自然是看四阿哥呗。她这话一说完,一桌子的女眷皆用手帕捂嘴笑了起来。 谁看那个大猪蹄子了?听小嫂子取笑自己,傅莹既不恼也不脸红,而是笑着说道:嫂子此言差矣,我既已嫁给四阿哥为妻,日后朝夕相对,有的是见面的日子,此时又何须偷看他呢? 说实话,弘历这几日待自己很好,她都不忍心在心里吐槽他大猪蹄子了。但她自认为自己是工科女,理性终究要占上风一些,不会因为他对自己好一些,就怀疑以后他不会风流成性。 傅莹这话回得令小嫂子不好再开玩笑了,其他人也纷纷敛了笑意,低头吃饭。 那你刚刚看什么呢?觉罗氏问道。 傅莹回道:我见宫中随行之人有近百人,但这里却不见他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觉罗氏笑道:我的儿,你莫操心此事。宫中来人自有人招待,这边不过是家中亲眷罢了。 傅莹这才知道,原来宴请之地并非只有这一处,感慨自家果然是豪门贵族之余,便不再左右乱看,专心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又弄错章节标题了(捂脸哭泣),这里先和大家道个歉。 文中提到满语的姐夫叫额夫,小米记得清朝的宗室贵女的丈夫叫额驸,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词。 第14章 宴会结束,傅莹突然记起弘历脑袋被磕一事,于是在客人悉数离去之后,看到他周围没有人,遂将他拉到宴会之处的一耳房内,对他说道:我记得来府之前,说你脑袋磕了用凉水敷一下比较好。刚刚家中来人众多,不便予你治疗。现在人少了,我让人给你冰一冰,或许就没那么疼了。 弘历没料到傅莹还惦记着此事,感念之余,因痛感消褪许多,也就不以为意,道:不就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已不痛了。 哪里会不痛?弄出那么大的声儿,听着就疼。说完就踮起脚,打算看一看他头上的伤处,不料忘记自己穿的是那双超高的花盆底。这么一踮脚,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弘历的身上。 弘历见她朝自己倒去,下意识地把她环住,怕她摔到地上。 傅莹没料到自己出了这么大丑,慌乱之中抓着弘历,站稳之后,忙从他双臂间出来,垂首道:妾身唐突了,本来是想看看四阿哥的伤情,没想到脚下没站稳。 弘历脸上发烫,干咳了几声道:无妨,无妨。 傅莹脸上也发烫,不过她脸发烫的原因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丢了脸,这和弘历有点不同。 傅莹正自责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却回头看见自己的两个丫鬟在那里偷笑,傅莹一下子恼了,转身命令她们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些井水! -- 第24页 玉净和玉枝相视抿嘴一笑,然后结伴出去打水。 等二人将水端来之后,傅莹让弘历坐到一把椅子上,然后用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到丝丝清凉,便将手帕放到水中。 虽然他自己说没事儿,但傅莹眼见着他头顶撞得那块比别处红肿些,心中明白这一下撞得可真不轻。 于是母性大发,小心翼翼地将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撞得那处,然后像嘱咐自己弟弟那般,柔声道:四阿哥下回小心些罢,这般不留神伤到自己,我难辞其咎,心中很是不安。 像傅莹这样的窈窕淑女温声细语的嘱咐,大约世间没几个能抵抗的住,弘历复又觉得脸烫。 对于他的种种微妙反应,傅莹浑然不觉,即便是换作旁人,磕成这个样子她也会心疼的。 刚敷完帕子,看到母亲身边的丫鬟匆匆进来,她看到弘历亦在此,先行过礼之后,方才走到傅莹身边对她说道:原来福晋在这里,真让奴婢好找。夫人让我寻着福晋之后,去夫人那里呢。 这丫鬟之前叫自己格格,如今改口称福晋听着也是不太习惯。 弘历听觉罗氏寻她,用手摁着傅莹的帕子,抬头对她说道:既是你母亲寻你,那你快些去吧。 傅莹点了点头,而后随那丫鬟离去。 傅莹等人离开之后,弘历见这耳房内只有自己一人,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走到曲廊那里,忽见李玉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走来。 爷去了哪里?让奴才可是好找。看到弘历,李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完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哦,福晋有点事儿,将我突然叫走。你这滑头奴才,我一转身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弘历想起那会儿自己离席后,却转头不见了李玉,忍不住责怪道。 李玉知道弘历是一宽厚之人,并非真的要计较此事,更何况他确实是事出有因,于是回道:福晋府中的人着实热情得很,我被他们拉去吃了几杯酒,爷莫要责怪。毕竟是福晋那边的人,我也不好回绝,免得被人说咱们驳了福晋的面子。 弘历笑道:你这奴才倒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的面子啥时需你代之? 李玉也不回话,只是低头嘿嘿一笑。又见弘历和自己说话,总是用一块帕子捂着自己的头顶,忍不住问道:爷,你这头可是受伤了?怎么老捂着啊? 弘历这才想起,自傅莹将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头上之后,他就这么一直摁着,生怕它掉了下来。 如此动作,在旁人看来确实有些滑稽,于是慌忙将帕子拿下来,指着李玉数落道:亏你还知我受了伤,我当你只知自己的吃喝去了。 李玉笑而不语。后见弘历拿着一条女子的湿手帕,既不方便,也不合适,于是打算动手将这帕子接过来,却被弘历一手打开。 拿开你这腌臜的手,谁许你碰了。弘历怒道。 弘历这莫名其妙的火倒令李玉有些懵了,他想不过是一条手绢子罢了,他主子为何要为此发脾气。但他毕竟是一机灵之人,很快就猜出个大概缘由,估计此手帕是傅莹之物,所以弘历才会如此珍视。 他是弘历身边的贴身内侍,深得弘历信赖。对于弘历的心思自然要比别人更下功夫去揣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待遇。 他明白,自家主子很是喜欢这位新娶过来的嫡福晋。毕竟这位嫡福晋出身名门,模样端庄,性子随和,连他这个做奴才的也发自内心地敬之。 弘历将那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后轻握在手中。虽说那手帕现在已没有初敷在头上的清凉感,但此刻心情愉悦,只觉得通体舒畅,竟比在这炎热之季吃了冰碗还舒服。 傅莹跟着丫鬟来到觉罗氏屋中,掀帘进入之后,见母亲靠着软枕,坐在一红木鼓腿抛牙云钩纹围屏榻上,身边一丫鬟正在给她捶腿。傅恒则坐在榻旁边的一牛头式红木小靠背椅上啃着西瓜,一旁的乳母见他吃得脸上沾了西瓜汁,正用娟子给他擦脸。 这母子二人见傅莹过来,一个让丫鬟停下了下来,身子离开了软枕,一个撇了西瓜,从椅子上下来,跑到她身边。 觉罗氏朝傅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傅莹坐到榻上,觉罗氏拉着她的手,见她头戴钿子,身着吉服,俨然不同与往日在家未出阁的模样。 觉罗氏点了点头道:到底是嫁人了,不同了。说完用手摸了摸傅莹的脸,然后接着说道:自你嫁人之后,我这个为娘的总是忧心你。说句不敬的话,我是忧心四阿哥待你不上心,今日看来,好像是我多想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仔细回想了自己和未来乾隆皇帝相处的这几日。平心而论,小猪蹄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可她又想这小猪蹄子对自己估计也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不一定会怎样呢。 终究还是因不让母亲忧心的缘由,傅莹有些违心地说道:额娘放心罢,四阿哥待我极好。 觉罗氏不知傅莹心中所虑,听她说弘历待她好,也就深信不疑。点头道:你是有福之人,四阿哥对你用心,皇后和熹妃也是极和善的,以后做好你嫡福晋的本分,便是不负皇家之恩了。 -- 第25页 听母亲这么一说,傅莹心里生了疑惑,心想母亲何曾与处于深宫之中的皇后还有熹妃有过来往?后来一想,母亲本是朝廷命妇,平日和各王公贵妇多有过交道,想必是从她们口中得知的。 说熹妃和善,傅莹是信的,可皇后嘛她想起自己朝见那日,皇后那平静似有勉强笑意的脸,总觉得这位雍正皇后并非良善之辈。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后来见傅恒凑到自己身边来,傅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傅恒,额云的额夫你可喜欢? 傅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他把额云带走了。 觉罗氏一听,吓了一跳,道:你这小孩子乱说什么! 傅恒见母亲生了气,靠在傅莹身上寻求庇护。傅莹揽着傅恒,对觉罗氏说道:这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问傅恒。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你弟弟小,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了。他自小喜欢黏着你这个姐姐,如今你离府出嫁之后,他都闹过好几回,说要找你。 此话听得傅莹很是心酸,她摸着傅恒的小脸道:你不喜欢你额夫,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让人别人听去。你要知道,你这额夫很是厉害,他要是知道你讨厌他,他会砍你的脑袋!说完,用手在脖子那里一横。 傅恒被傅莹这么一吓,忙松开了她,看了看自己亲姐和亲娘,不知道这回该靠着谁了。 觉罗氏见此,不禁带着几分埋怨,对她说道:哎呦,你别吓你弟弟了,免得以后他见了四阿哥吓得不敢靠近呢。 傅莹抿嘴一笑,心想她额娘大概还不知道她女婿以后多厉害呢。砍人的脑袋,恐怕对他来说虽不是常事,但绝对是有过的。 觉罗氏又留傅莹坐了许久,后看到案上西洋钟的时刻,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对傅莹说道:你在我这里呆了许久,把四阿哥一人撇下终究不好,你快些去寻他吧。 傅莹自然也是不舍母亲,但想着母亲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离开母亲去找弘历。傅恒看见姐姐离去,欲要跟上去,却被觉罗氏叫住。 你额云要去寻你额夫去,你跟着干什么!觉罗氏见此责备他道。 傅恒心有不甘地回到觉罗氏身边,心里也就更加讨厌弘历这个额夫了。 第15章 傅莹寻着弘历之后,弘历也正好刚与傅莹的几位兄长畅谈结束。因两人都此刻都闲暇无事,傅莹便打算领着弘历到自己府中的园子里逛逛,没料到弘历却执意不去。 我记得你和我提起过你有个书房,儿时就在那里学习受教,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你那书房吧。弘历说道。 傅莹没料到弘历还惦记着要去看她的书房,原以为他不过是随便提提罢了,没想到还当真了。只是为何别处不去看,偏偏要看她的书房?傅莹也是不知缘由,只觉得看书房真是白辜负了这府中园子的好景致。 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因不是特别难办之事,傅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反而她还觉得更好一些,毕竟自己现在穿的鞋子实在不便走太多的路。陪他逛园子,还得去更衣换鞋。 两人领着各自的随从,顺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又前行了一段路,过了一月洞门,方才到了傅莹的书房。 弘历仰头看了看门上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见那匾额上写着崇仁斋三个端正之字,忍不住说道:你这书房之名着实不太像女子书房。 傅莹点头道:是呢,这lsquo;崇仁斋本是我大哥、二哥的书房,后来两位兄长先后成了家,父亲便让我在此学习。 弘历点了点头,依旧看着牌匾道:岳父大人着实好笔力。因这并非正式场合,弘历便如往常一般说着汉语。 傅莹站在她身边惊讶道:四阿哥如何知道这是我父亲的墨宝? 弘历低了头,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傅莹的脑门,道:笨啦,你父亲是一家之主,各处的牌匾自然是他老人家才有资格去题。 弘历这么一说,傅莹立刻恍然大悟,想自己果然是笨。又见刚刚弘历用手指敲了自己的脑门,虽然力度不大,自己也感觉不到疼,但心里还是嘀咕,这小猪蹄子真是越来越不矜持了。 弘历自认为自己可没有必要在傅莹面前矜持,一来他本性活泼,在亲近之人面前向来无拘无束,二来傅莹是与他拜过堂的妻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必要像他们初次见面那般羞怯。 在来崇仁斋之前,傅莹已经和家中的管家要了钥匙,玉枝开了门之后,傅莹领着弘历等人推门而入。 弘历进了傅莹的书房,扑面便是一股热浪。原来崇仁斋的窗户多用的是明瓦,不像其它屋子那般糊的是纱,气流不通,自然闷热。 傅莹也觉得热,故而进屋之后,就命人将后面的花窗推开,用木棍支起。前后窗门大开,风穿屋而过,立刻凉快了不少。 因是明瓦窗户,这屋里的光线比别处稍暗些,唯有书案靠着的那扇窗,才如别的屋子那般用的是纱。这样便可保证书案之处光线充足,不影响视物。 -- 第26页 弘历四下打量一番,见这崇仁斋和自己在乾西二所的书房乐善堂相比,显然要小一些。书案依窗,案上空空,并没有笔墨纸砚等物,他猜测那些东西十有**是随着她的妆奁一同被送到自己那儿了。 书案旁边是一雕花檀木多宝阁,除了摆放几个白瓷瓶之外,还有诸多书籍,弘历估计这多宝阁是她平日用来储书之用。 因好奇想知她读过的书,便走上前去翻了几册,见那些书多是一些《史记》、《左传》等经典之籍。 他从中拿了一本《诗经》,略略翻了一下,见那书除了汉文之外,下面还有满文翻译。 他拿着《诗经》问傅莹道:这架子上的书你可曾都读过? 傅莹点了点头道:是呢,父亲要求,不敢不读。说完心想,这书都是原主读过的,她这个魂穿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故而也算是读过吧,虽然她很膈应那书上的繁体,和从上至下的排版。 弘历扬了扬手中的《诗经》又问道:那此书你也读过? 自然。傅莹言简意赅地回道,说完还心想他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让她背几个名篇?不过,有原主记忆加持,背诵难不倒她。 然而,弘历并没有让她背诵,而是问她最喜欢《诗经》的哪篇。 傅莹想了想,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好像对《桃夭》这篇更熟悉一点,虽然现代的傅莹根本就没背过。 于是脱口而出道:自是《桃夭》了,lsquo;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傅莹没料到原主的记忆竟是如此强悍,她可以不用吹灰之力便将整篇《桃夭》背诵下来,要知道现代的傅莹背个五言绝句都得费老大功夫,毕竟是学理科的,记忆能力不强。 因《桃夭》所述的乃是女子出嫁,弘历误以为她这是为符合自己当下之境,故意背出此篇,感念其用心良苦之余,又问她道:你可知我最喜欢《诗经》的哪篇? 傅莹心想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喜欢哪篇,于是想《关雎》是诗经里的头一篇,便胡乱答道:我猜四阿哥喜欢的是《关雎》。 本以为《诗经》里那么多篇章,她猜不对也是情理之中的,哪知弘历听傅莹说她喜欢《关雎》,心里大喜道:你我果然心意相通,我最喜之篇就是《关雎》 傅莹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只是随便一猜就猜中了,但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小概率事件发生,压根儿和什么心意相通没任何关系,她是一个信科学的人。 傅莹并不太乐意和他什么心意相通,于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孔子曾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lsquo;思无邪。《诗经》中所歌所言,皆是有感而发,由此可鉴古人心思至朴至纯。 弘历不知傅莹心中所想,只是点头以示自己赞同之意。 弘历将那本《诗经》重新放回原处,正打算坐到那书案前的湘妃竹椅子上,却被傅莹阻止了。 快别坐,这屋子多日未进人,怕是已经落了不少灰尘吧。傅莹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 傅莹话音刚落,府中一个随他们而来丫鬟说道:福晋且放心,自福晋出嫁,此屋常有人打扫,应该不会落尘。 傅莹仍不放心,自己在书案上摸了一下,看到指尖干净便信了那丫鬟所言,然后让弘历坐在自己平日看书写字之处。 她估摸着自从自己出嫁之后,但凡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肯定是被家里人供起来了。因为在他们眼中,弘历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事实上也是),而自己就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作为未来皇后用过的东西,家里必须谨慎对待。 坐下来的弘历突然记起一事,他记得父亲雍正皇帝曾在自己十岁时,拿回过傅莹写的字。父亲一边将字展示给他和弟弟弘昼看,一边批评他兄弟二人字迹不工整,不及一女童所写。 他仍记得那时的自己见傅莹所写之字,着实吓了一跳,因那字确实不像一和他差不多大的幼童所写,从而对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位富察格格敬佩不已。 他没料到自己曾敬佩过的这位富察格格,最终竟成为自己的妻子。 时隔多年,他很好奇傅莹写的字是否更好。想让她写几个字看看,又见这里笔墨皆无,着实不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等回到紫禁城中再写也不迟。 他又环顾了这间书房,见除了书案和书柜之外,对面依墙还放着一紫檀夹头榫(sun三声)雕花小平头案。案上放着一对青花缠枝纹梅瓶,想来平日折下的花枝就插在这里。 梅瓶所靠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因隔着距离,他一时没认出那画是出自何人手笔。 又见墙角一楠木嵌竹丝方几上放着蓝釉菱花型花盆,花盆内种了几株素心兰,淡雅宜人。推开的后花窗,隐隐可见屋后所植的几杆翠竹。如此环境倒真是适宜安静读书。 弘历正感慨着,突然见一太监进了屋,请过安之后,对弘历说道:四阿哥,时辰已到,请速速回宫。 傅莹听到回宫二字,心里顿时升起一阵酸楚。她明白一旦自己今日回去之后,便难有再回之日。 -- 第27页 她仔细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学习之所,方才同弘历出了这屋子。 知道时辰耽误不得,尽管傅莹十分留恋富察府中的一切,但她还是脚步匆匆,朝外赶去。 因到了时刻,家中亲人皆悉数而至,外出恭送。傅莹虽不舍得与父母亲人分别,但因弘历在自己身边,哭泣流泪总是不好。于是忍泪拜别父母,嘱咐父母照顾好幼弟,同弘历一起登车离去。 李荣保等人目送所有人离开之后,方才打算回府。傅恒见姐姐离去,忍不住问觉罗氏道:额娘,额云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听儿子这么问,觉罗氏流泪安慰傅恒道:你额云怕是不能经常回来了,不过你以后当了御前侍卫,进了宫,或许就能常见到你额云。 傅清也走到傅恒身边,拍着幼弟的肩膀道:当侍卫好啊,正好和你阿浑做个伴儿。 听母亲和二哥这么说,傅恒头一回对当御前侍卫是如此期待。 李荣保见觉罗氏哭泣,忍不住说道:能嫁给皇子,乃是家族之荣,你这般哭啼倒有些不合时宜。以后自是有再见女儿之机,何至于此?话虽是这么说,但眼中还是有了酸意。 觉罗氏听罢,用娟子擦了擦眼泪,含笑道:是我糊涂呢,这是傅莹之福,没必要如此,怪晦气的。说完,与众人一起回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的年龄都是虚岁,文里也是喔。 第16章 自坐上马车之后,傅莹便一直掀帘回望着富察府。车渐行渐远,熟悉的府邸终于在某一处彻底无法再看到,唯有西斜落日的余晖静谧地落在周围房屋的屋顶上。傅莹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转回了头。 弘历知道傅莹这是舍不得离家,故而在她回身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对她说道:嫁入皇家的女子自是不能常回娘家的,但你若想念家人,我求汗阿玛或皇后的恩许,让他们进宫见你也是可行的。 傅莹垂首回道:难为四阿哥如此贴心为我考虑,只是我刚出嫁便求娘家人进宫见面终究不好。想别人出嫁亦是如此,我又怎可例外? 说完傅莹心想,世上某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即便与亲人不舍分离,但也不能违了宫里的规矩。在她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中,她早就明白,有些规则自己只能顺从,无法改变。 尽管和傅莹相处只是短短几日,弘历可以感觉出她是一个识大体的女子,有着超同辈之人的成熟、稳重,虽不知其中真正缘由,但他自认为此与家教有关。 傅莹因回门之事,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现代经历过的种种无奈。而弘历以为她犹在那里念家,也不忍去打扰。两人坐在马车里,一时竟出奇安静,唯有马车颠簸之声传来。 终还是弘历受不了如此氛围,想到一事,便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傅莹,道:这是你的绢子,一直在我那里,我竟然忘了还给你。 傅莹接过弘历递来的手帕,看到这是自己给他敷的那块帕子。手帕因为没有展开晾干过,仍然有些潮湿,想必将这潮湿的帕子揣在身上也是不太舒服的。 是妾身疏忽了,本来那会儿就应该拿回来的,哪知事情一多就忘了。傅莹带着歉意说道。 弘历忙道:也是我自己大意,忘记还给你了。 傅莹仍挂念着他磕伤脑袋一事,道:在我那里终究还是不便,等回宫之后让太医给你看看脑袋上的伤罢。 弘历一摆手,不以为意道:这点小伤何至于叫太医,我平日习骑射,磕了摔了乃是常事,与之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弘历这么说,傅莹也是信的。虽说她对乾隆皇帝的印象不太好,但她承认,乾隆绝对不是一个平庸的皇帝。既然他不是一平庸之人,那自然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哪知弘历这么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地谈论起自己曾经诸多的英雄事迹。什么猎过狗熊啦,射过大雕啦,从马上摔下来连哭都不带哭的 这些事迹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傅莹不得而知,但他的套路她却是懂的,这和现代为了给心仪女生留一好印象,而夸夸其谈的男生没什么区别。 一旦话匣子打开,弘历便收也收不住,这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傅莹虽然不反感他说话,但心里却有点郁闷,自己之前曾对未来乾隆皇帝有过诸多猜想,但唯独没想到他是个话痨。 听了他诸多夸张之语,傅莹虽然很想说他你小子别在姐姐面前吹牛啦。但为了自己以后的安身立命,傅莹还是忍住没说,不光如此还得时不时地赞上几句四阿哥真厉害啊之类的话。 不过听他这一路的夸夸其谈,感觉没多久就回到了紫禁城。二人回到紫禁城之后,也没有直接回亁西二所,而是去了养心殿,去见雍正皇帝复命。 雍正见他们小夫妻二人回来,一如傅莹前几回见他那般,脸带笑意,很是亲切。但弘历一见自己的父亲就收起了自己刚刚那活泼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与傅莹一起行礼问安。 这是傅莹第一次进入雍正皇帝在紫禁城的寝宫养心殿,见这里的格局皆比乾清宫小了一些,因在皇帝面前四下环顾是不可的,她也只能看清楚自己正前方之物。 -- 第28页 除了正中间皇帝专属的明黄坐榻之外,她还看到坐榻上方悬着的那块中正仁和的牌匾。她记得弘历曾说过,一般情况下,只有一家之主才有资格给各处提匾额,想必这中正仁和的牌匾也是出自雍正之手吧。 傅莹行过礼之后,雍正便对她说道:四阿哥福晋近日劳累,先回去罢。 听闻雍正皇帝让自己回去,傅莹再次行礼,出了养心殿。弘历见此,欲也要行礼离去,却被雍正皇帝叫住:四阿哥且留下。 弘历见父亲单独将自己留下,不由得吓了一跳。他知父亲对自己要求素来严厉,难不成是因自己娶亲过程中出了差池,所以才把自己留下来,而让自己的福晋先回去? 他仔细回想一下,并不觉得自己这几日有过什么差池。虽自问没有过错,但雍正把他留下来,还是令他忐忑不已。 等傅莹离开之后,雍正脸上的笑意稍稍收了些,转身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弘历道:四阿哥,朕为你选的福晋,你可还满意? 满意!何止是满意,简直是超出预期。弘历觉得在为自己选福晋这件事情上,自己真的应该好好谢谢自己的父亲。 不过心里这么想,在自己的严父面前话可得说得含蓄些,于是垂首恭敬回道:汗阿玛眼光独到,为儿所选之福晋,自然是挑不出错的。 雍正道:富察氏乃是名门之女,自然挑不出错,朕是问你自己,是否满意自己的福晋。 弘历不知雍正问此话的意图,只能据实回道:儿甚是满意。 雍正负手点了点头,道:满意便好。你知天家家事亦可为国之事,为父能专心政务,多赖皇后后宫处理得当,不至分心。能娶得贤能之妻,自然是美事一桩,若能夫妇和睦,感情甚笃,自然是好上加好。为父之言,你可明白? 弘历生性聪慧,岂能不明白雍正话中之意?他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敬爱自己妻子,有敬无爱,有爱无敬,皆不是他所期望的。 弘历想到当今皇后,虽是奉祖父之命十岁便嫁于父亲,但父亲对这位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皇后,着实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敬重而已。 于是,再次垂首回道:儿子明白。 雍正留弘历在养心殿呆了片刻,又嘱咐了一些其它事情,方才让他回到亁西二所。 傅莹回去之后,在新房中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弘历回来。 傅莹虽然很好奇雍正将自己儿子留下来都说了些什么,但她一想,若人家父子俩说什么国家机密之类的,自己这样贸然询问,肯定不讨好。不过见弘历回来高高兴兴,也就清楚雍正肯定没批评教育自己的儿子就是了。 自结婚那日起至今日,两人每日皆是劳累不堪,每每结束一天该行之事,该行之礼后,回到屋中,基本就是脱衣就寝,然后一觉睡到天亮,继续忙碌。 今日回门结束后,傅莹虽有不舍亲人之情,但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也是十分快意。于是等弘历回来之后,自己便打算如往常那般收拾收拾,然后上床就寝。 傅莹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命人熄了蜡烛之后,正打算美美地睡一觉,在黑暗之中,却突然感到后背一阵温热。夏季人对炎热就会变得敏感,凡是周围有一点温度上升,就能明显感觉出来。 接着她感到一只手搭到自己的腰上,然后那只手渐渐滑到身前,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她。不用多想,傅莹也知道是谁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被弘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略略惊到。回想他们结婚这几日,虽说每晚都睡一张床上,但因为太累,就没想别的。以至于傅莹就当自己身边多睡了一个人,和傅恒有时睡在自己身边没什么区别,但弘历毕竟和傅恒身份不同。 这lsquo;小猪蹄子不会是见.色.起.意了吧?傅莹有些不安地想。不过原主是个清秀佳人,对于风流成性的乾隆皇帝,对佳人有想法那是最正常不过了。 虽说两人已经是夫妻,亲密一点儿也是情理之中,可她着实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儿。毕竟傅莹自认为自己心理年龄已经近三十,而弘历在她眼中就是一少年,一个未成年人。她这么多天一直当他是弟弟,甚至是侄子辈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觉得碰他就会有负罪感。 想到弘历那张媲美清纯少女的脸,傅莹终是不忍心,于是翻身仰面躺着,不敢去面对他,红着脸对他说道:咳咳四阿哥,你曾记得我在大婚之前得过一场大病吗? 弘历搂着傅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并不因两人紧紧挨着而感到热,听傅莹这么问,他虽不知她用意,但还是满怀期待地说道:是的,我记得玉净说那场病差点没夺去你的性命。 那个,其实这场病很凶的。lsquo;实话说吧,直到现在我还没痊愈呢,如果服侍四阿哥不周到,岂不是我的过失?傅莹撒谎道。 傅莹这么胡说,弘历信以为真,忙松开了她,翻身也如傅莹那般仰面朝天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了,既然你身体未痊,那我自然不便打扰了。说完,又将身子翻到另一侧。 傅莹松了一口气,但因为刚刚对弘历说谎,心里也是满满愧疚。 -- 第29页 她在心中暗语道:等我和你再熟悉一点吧,lsquo;年龄差距这个坎儿,我着实过不去。 第17章 这一晚上弘历都没有再打扰自己,而是躺在一边睡觉。傅莹见他这般安分守己,更是惭愧不已,毕竟是自己说谎骗他的。 古代重视礼仪,皇家更是如此。傅莹在富察府时,即便父母再怎么疼爱,病好之后也要日日晨昏定省,这规矩如今到了皇帝家中,更是少不了。 天还未大亮之时,傅莹和弘历二人就各自坐了一顶明轿[1],去养心殿给雍正皇帝请安。雍正忙于处理政务,见他们二人过来,也没多留,只是再次嘱咐弘历,不要因新婚而耽误了学习,而后就让他们离去,开始批阅奏折。 给雍正请安之后,二人又去了永寿宫。因傅莹头一回见雍正这位皇后,觉得她庄重不易亲近,故而进永寿宫之前,也是颇为紧张。 乌拉那拉皇后也没有久留傅莹、弘历二人,二人问安之后,她就只是点了点头,便让两个人离开了。 这种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态度,令傅莹更加恐慌。她不明白为何有冷面皇帝之称的雍正皇帝,尚还能对她笑意相迎,而皇后却是这般冷漠? 想到以后还得日日见着皇后这张冷脸,傅莹不禁暗自叫苦。如果只是冷漠倒也罢了,万一皇后要针对自己,那岂不有大麻烦了。 古代等级分明,乌拉那拉氏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果皇后想收拾一个皇子福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熹妃和目前对自己还不错的小猪蹄子弘历,到时候想维护自己,恐怕也不容易做到。 难不成求雍正皇帝帮忙?虽说皇帝是能管到皇后,可想到刚刚见雍正时他的那个工作狂人的样子,傅莹就立刻否定了,只怕雍正到时候并不关心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头大,真的头大!傅莹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坐在明轿上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和她同行的弘历,见她如此忍不住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犯病了,有些头疼。傅莹再次将疾病当成了借口,谁让事实是不可说的呢。 若是难受的话,要不就回去吧,母妃那里我和她说一声便好。弘历信以为真,关切地说道。 傅莹本来就是胡说,加上这是她结婚之后第一次日常给熹妃请安,自然不能溜号,于是回道:这点儿病无妨,只是今日已给圣上、皇后请过安了,若偏偏不去景仁宫,只怕会让熹妃娘娘多心。 这你且放心吧,我母妃最是一通情达理之人,绝不会怪你的。只是你总不好,我还是请太医给你看看吧。 听弘历说要给她请太医,傅莹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想若是太医过来,那自己的谎言岂不是立刻就能被识破? 于是忙连连拒绝道:难为四阿哥为我如此考虑,只是我刚嫁入皇家,就劳烦太医给瞧病,只怕会让旁人觉得我这新妇太娇气了些。阿玛给请过的郎中嘱咐我,只要静养一段时日,自然便好。 听了傅莹这番话,弘历心中又称赞了一遍:我媳妇儿真是贤良淑德!然后很是郑重地对她说道:虽说岳父给你请的郎中如此嘱咐,但还是要谨慎些,若是不好一定要请太医医治。 听弘历终于放弃给自己请太医的念头,傅莹松了一口气,回道:多谢四阿哥关心。 乌拉那拉皇后等弘历和傅莹离开之后,忍不住连连落泪,喃喃道:我此生是无福看见弘晖偕福晋来给我请安了。 皇后身边的嬷嬷知道,乌拉那拉皇后因看到四阿哥又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子弘晖。可怜这个皇后唯一的儿子八岁就病亡了,自此乌拉那拉皇后就常常郁郁寡欢。 乌拉那拉皇后用绢子擦了擦眼泪道:我常羡慕熹妃,虽说只生一子,却可平安长成。当年敦肃皇贵妃年氏是何等圣宠眷隆,诸多子嗣却只活下福慧一人。 那位嬷嬷知道乌拉那拉皇后正在难过之时,此时最好不要再提有关弘晖之事,于是笑着说道:我瞧着四阿哥的这位福晋很是不错,皇后娘娘为何不多留她在一会儿呢? 皇后叹气道:我虽失去弘晖,但皇上体恤我,将福慧交给我抚养,又有两位公主陪着我,并不少子女尽孝,而熹妃那边只有弘历一人,还是让四阿哥福晋多去陪陪熹妃吧。 嬷嬷知道乌拉那拉皇后一向对后宫嫔妃不错,有如此决定,也是在情理之中。 进了景仁宫之后,弘历和傅莹依次向熹妃行礼问安。傅莹见熹妃穿了一身桃红大团花纱服,又是喜庆又是凉快,用金镂空嵌珠石扁方支起自己的二把头,头上插着一金嵌珠宝圆花和一金镶珠宝松鼠簪。 熹妃极喜欢热闹,如今见儿子儿媳来请安,自然是笑容满面,喜气盈腮。她抬起戴了两只银鎏金累丝嵌珠宝石护甲的右手,朝傅莹招了招,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傅莹见此,忙挨着熹妃,坐到熹妃坐的红木云石方圆景七屏围榻上。熹妃将手覆在傅莹的手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回头笑着对弘历说:这丫头我极喜欢,你可别欺负她啊。 -- 第30页 弘历坐在一旁的鸡翅木圆梗钩子头扶手椅上,听生母这么说,一下子急了,道:我哪里会欺负她,毕竟是我的福晋。 熹妃不过是开玩笑,看儿子急了,也是打趣道:我知你不会,这么好的媳妇儿,你也舍不得。 熹妃这一句话,说得弘历和傅莹两人都脸红了。傅莹有些尴尬地说道:难为熹妃娘娘如此看重儿媳,只怕儿媳做得不好,令熹妃失望了。 熹妃一摆手道:孩子,你别学他们那些拘束的话,在我这儿就当是在你自个儿家中。你问问我这景仁宫的宫女,我这儿是最不讲规矩的地方,要不是有人管着她们,一个个都能上了天。 熹妃一说完,下面站立的宫女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熹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芳桃笑着对傅莹说道:福晋,你且放心吧,娘娘说的是实话。娘娘一向宽待我们,更别说福晋你这个儿媳了。 傅莹笑了笑,对比皇后的端庄和不苟言笑,这位熹妃确实很随和。 因到了早膳的时间,熹妃便留下他们二人在自己这里吃早膳。 吃饭时,熹妃无意提起自己碰到齐妃李氏一事,道:我前日给皇后请安时,听齐妃说你三哥得了恶疾,恐是不好了。看那个样子是想让皇后出面去求皇上,给你三哥派个御医瞧瞧。 弘历听闻此事,不禁拿着筷子摇了摇头,道:三哥忤逆阿玛,被阿玛所憎恶,即便是皇后去求,恐怕也未必有用。 可不是嘛,皇后多聪明一人,岂能趟这浑水?所以,当时只是说了句lsquo;三阿哥吉人天相,自会好转来应付齐妃。熹妃说道。 这话刚说完,熹妃又长叹一声,道:想当初齐妃在藩邸为格格时,多受圣上宠眷,一时连去了的敦肃皇贵妃也比不上,如今lsquo;沾了儿子的光,皇上竟然连她的面儿也不想多见。 弘历道:齐母妃也是一良善之人,只是三哥太不争气了些。 听儿子这么说,熹妃甚是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儿子道:母子同命,儿子讨阿玛喜欢,那额娘自然也讨你阿玛喜欢了。 弘历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说道:母妃怎么能在我福晋面前说这些话呢? 熹妃放下手道:哎呦,你福晋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傅莹点点头道:母妃此言有理。说完又想,这两人果然是亲母子,都一样的话唠。 不过,她听熹妃谈论起弘历三哥的事情,方才知道这个时候雍正的三阿哥还没有去世,只是那天自己见雍正子女时却没有见到他,便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又听熹妃在那里同情齐妃,也是佩服熹妃的心大,毕竟齐妃生的三阿哥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弘历吃过饭就和熹妃匆匆告别,傅莹本想问他要去往何处,却被熹妃拉住,道:弘历去上书房了,虽说他是新婚,但功课什么的也不能落下,圣上看得紧呐。 关于今日要去上书房一事,因弘历没和傅莹提过,就这么突然离去,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清朝皇子的婚假竟然这么短暂。 熹妃又说道:丫头,你且在我这里呆一阵子,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听这位比自己现代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大姐,叫自己丫头傅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她也纳闷,自己都穿过来几个月了,怎么就还不能把自己当成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熹妃命人将早膳撤下之后,又拉着傅莹坐到一起,滔滔不绝地询问了傅莹诸多事情,比如家里的父母兄弟啦、自幼的喜好啦 这样的场景,傅莹有种熟悉感,她记得弘历也曾这么滔滔不绝地问过自己。 心里再次感叹,这两人真是亲母子,不光模样相似,弘历的言行也与生母相差不远。对于之前傅莹在现代看过的那些乾隆生母的谣传,她觉得完全是不可信的。 熹妃虽然热情但并没有留傅莹呆太久,觉得傅莹和弘历二人新婚不久,自己把傅莹留在景仁宫呆太久不合适。临走之际,她让芳桃拿出一个碧玉雕花方盒,说是给她这个儿媳的见面礼。 傅莹没想到熹妃这么随和,在回亁西二所的路上,她抱着熹妃送的那个碧玉雕花盒,决定自己要抱熹妃的大腿! 毕竟乾隆是有名的孝子,到时候万一他始乱终弃,自己还可以找这个未来太后做自己的靠山,那样看在自己生母的面儿上,他也不敢对自己太刻薄。 傅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于是一扫来景仁宫之前的忧虑,心情十分愉悦地回到了新房。 注释:[1]明轿:就是一种轿椅,比较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出现了不少名字冗长的物件,这些实际上是有实物的,读者大大们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到网上查一查实物图片,很漂亮(星星眼)。 第18章 尽管竭力赶去,等弘历到了尚书房,时辰也比平日晚了些。教授皇子的师傅,虽有些不满其迟到之举,但知他是因新婚事多,难免有些照应不过来,遂只是点头示意进来,并不追究。 五阿哥弘昼见平日几乎不曾迟来尚书房的弘历,今日竟破天荒地迟到了,难免联想众多,与二人的侍读讷亲别有深意地互看了一眼。两人各自心领神会,不禁偷笑起来。 -- 第31页 弘昼与讷亲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弘历看在眼里,自然清楚是为什么,虽然心中不满,但因是在读书时段,不好开口与他们争论。于是装作什么也不知,命自己的哈哈珠塞(伺候皇子读书的书童)备好书纸,专心听学。 等课间休息之时,弘昼笑嘻嘻地凑到弘历身边道:阿浑,你今日迟了可是因为阿沙(满语lsquo;嫂子)不让你早来? 弘历明白自己弟弟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于是用汉语说道:你四嫂乃是一贤良女子,是你兄长我犯了懒病不愿早起。 因为教他们的汉学师傅也在这里,这位师傅不比他们的总师傅张廷玉那样,精通满文,他故意说汉语也是不想让这位师傅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有偏见,哪怕是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这句汉语说完之后,他又用满语对弘昼说道:我只盼望着汗阿玛以后给你选个厉害的福晋,让她处处管着你。对了,我听lsquo;阿哥所的太监说,你偷偷给自己刻了个灵牌,不知这事儿让汗阿玛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弘昼听弘历说出自己私下刻灵牌之事,一下子慌了神,小声对弘历说:阿浑,这可是没有的事儿!我一个大活人给自己刻灵牌,那得多晦气啊。 弘历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东西晦气?别不承认!到时候让人到你那儿搜上一搜,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弘昼见自己有把柄落在弘历手中,知道此事若被雍正那个严父知道,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不敢再开他的玩笑,自己找讷亲玩去了。 弘历知道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说话行事向来不规不矩,这还是因雍正皇帝管得严,他不敢太放肆,若没父亲约束,他还指不定要做多少荒唐事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然后动笔开始构思汉文师傅给他们布置的一篇有关帝王的论。 傅莹回到新房,将熹妃送她的碧玉雕花盒拿出来,仔细观赏。见那玉盒雕花,通体翠绿,花纹逼真,精细到连花蕊都雕刻出来,不禁连连称赞。 想自己穿越到古代,也不少为古代那些精美的工艺品赞叹过了,但这个雕花玉盒的的确确是自己见过的最精致的。 听到傅莹在那里赞叹,乾西二所的一个大宫女名若初的,走过来对傅莹说道:这既是内务府所供之物,定然是极好的。 傅莹点点头。想这皇家用的东西,哪一个不精美了?小到一只指甲套,大到家具柜子,多是镶金嵌玉、精雕细刻,仔细观赏完都得不少时间,更别说制作了。 她估摸着这碧玉雕花盒在宫里也是个稀罕物件,熹妃就这样送给自己,难道不怕违了规矩? 这几日深受规矩之苦的傅莹,有些不安地问若初道:熹妃就这样将盒子赠予我,会有人追究吗?她知若初在宫里呆了多年,深谙宫中诸多规矩。 若初站在一旁笑道:若此物是熹妃娘娘之物,那自然是由熹妃娘娘处置了,即便是皇上过问起来,说给了福晋你,那皇上也不会深究的。 听若初这么说,傅莹方才放下心来。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在这深宫里生活,但对宫里的诸多事情,真的可以说是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清楚。刚结婚这几日甚是忙碌,她没功夫打听,如今难得有机会,不如就好好向若初打听一番,以方便自己日后在这深宫里谋生。 她示意若初坐到自己炕桌的对面,若初见此忙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还是站在这里与福晋说话吧。 傅莹脑袋里想的都是如何向若初打听一些宫廷之事,一时忘记了自己与她的身份差距,只当自己是个咨询人。 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找了个台阶说道:既然你觉得使不得,那就站着说吧。不知若初姑姑进宫有几年了? 说实话,这个若初看上去比现代的自己还小,自己叫她姑姑着实有些别扭。 若初恭敬回道:奴婢进宫已有十余年了。 傅莹点了点头,想雍正十年之前还没有登基呢。她打量了一番这个宫女,见她穿着湖色长衫,梳着乌油辫子,脸上没有一点妆,细看五官,也有几分姿色。 这几日,傅莹也见过不少宫女,她们大多衣着朴素,并非像自己看过的影视剧那般,穿的花花绿绿。 当然,傅莹也不是很关心若初在宫里呆几年,这也不过是套近乎的一句问询,她把在现代的那一套人际关系交往方式,用到这里来。 问过之后,她点了点头,说道:姑姑是老资历了,想必之前并非在这乾西二所? 若初垂手笑道:福晋聪慧,奴婢原是圆明园那边的,在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圆明园里当值。后来四阿哥大婚,圣上要选些府邸旧人伺候,所以就被调到此处。 傅莹听若初提到圆明园三个字,不由得心痛了一下,处于这个时代的人,也许不会知道圆明园以后将会遭遇怎样的劫难。 当然,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凡能做一点什么改变,她就会努力去做。 傅莹又问若初道:我初次入宫,不懂规矩也不知什么事情需我这个嫡福晋去做?还望姑姑指点一二。 -- 第32页 若初笑道:指点谈不上了,不过嫡福晋要做之事可多了去了。除了每日请安之外,还得管着这里的诸位格格们。每逢有什么重大典礼需命妇参与的,嫡福晋皆得出席,若要是皇上、皇后等人有疾,嫡福晋还得去侍疾。 这请安、管小老婆们,不用问若初,傅莹也知道这是大老婆的本职。但后来又听若初说,自己这个嫡福晋大老婆还得出席活动、伺候得病的公婆,顿时觉得这大老婆操心的事儿未免太多了些。 特别是经历结婚这件事之后,她对古代的某些活动有了深刻认知,知道出席这些活动看似风光,其实是一件累死人的差事。 看来嫡福晋不容易啊。傅莹仍不住小抱怨了一下。 是呢,若是有侧福晋的话,还能帮着嫡福晋分担一些,不过四阿哥这里暂时还无侧福晋,诸事还是得多劳烦嫡福晋了。若初回道。 此刻傅莹无比地想让弘历赶快立几个侧福晋,到时候遇到个什么事,还能帮自己分担些。 提到侧福晋,傅莹又忽然想起自嫁给弘历之后,她还没见过他的那些小老婆们。但此刻弘历不在,自己贸然将人家的小老婆召集到一起,肯定不合礼数,便打算等他回来之后,再见见她们。 对于这些自己将面对的弘历的小老婆们,傅莹不禁想到之前看过的那些,里面的女主小妾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不把正妻整死誓不罢休的样子,当时看着痛快,现在想起来却是后怕。 没想到自这回自己竟然变成了诸多中,反派设定频率最高的大老婆。傅莹有些担忧自己的未来,这可比什么嫡福晋的责任,更令她头疼。 傅莹发誓,就算自己是正妻,那也和书中那些恶毒的大老婆们绝对不是一路货色。她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儿干去整人。即便弘历以后特别喜欢某个小老婆,只要她不做出过分的事儿,那爱咋咋地,她绝不过问。 傅莹又问若初道:那四阿哥这边的格格们是何时入的府? 圣上初即位选秀时曾进来过几个,后来今年选秀又进来一些,入府只比嫡福晋稍早几日罢了。若初回道。 傅莹听若初说几个和一些时,轻描淡写,不以为意,可自己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没想到弘历为皇子时后宫已经这般强大了。 她倒是不畏她们和自己抢老公,毕竟自己作为一个曾是新世纪独立的女性,早就不将男人作为生活的重心了。她只是担忧,担忧弘历这庞大的后宫中,万一有一个不甘心自己地位的女子,向自己发起挑战,那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虽说穿到清朝的时间不算长,可她已经对古代妻妾地位的差别,有了一定认知。且不说自家府中,对比熹妃和乌拉那拉皇后的待遇就能看出不同之处来。 傅莹向来信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即便自己不去找他小老婆们的麻烦,那保不一定人家还会找自己的茬儿呢。 感觉到自己这个当大老婆的压力,傅莹一时没心情问继续问下去了。于是对若初说道:劳烦姑姑了,等四阿哥回来之后,领着我去见见各位格格吧。 若初忙道:哪需要福晋去见格格们,应该是格格们来拜见福晋才对。 好吧,就算有些担忧这些小老婆们,她也不能违背了古代尊卑等级。更何况小老婆们都还没做什么,自己就屈尊和她们套近乎,自己也未免太没骨气了些。 想到这些,傅莹拿出自己嫡福晋的派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呢,且等四阿哥回来再说吧。说完之后,便命若初先离开这里。 若初走了之后,玉净就忍不住对傅莹说道:小姐,你怎么能说出自己去见别人的话呢?你亲自去见别人,也不怕折了她们的福。 傅莹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多嘴的丫鬟,道:玉净,我已出嫁,你怎么能再叫我lsquo;小姐呢? 这话虽然傅莹是用汉语说的,但玉枝却听懂了,忍不住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看到玉枝笑了,玉净更加难堪,忍不住拉长了声音,像是求她一般对傅莹说道:小姐 以后叫我lsquo;福晋,不然我让若初教你规矩去了。傅莹说道。 因若初是管她们的大宫女,听傅莹提到若初的名字,玉净立刻乖觉起来。 傅莹和自己的两个丫鬟一边玩闹一边等弘历回来,打算等他回来之后,去见见他的后宫佳丽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小米刚从网上看到,上书房是在道光年间由尚书房改过来的。上一章出现了上书房,是小米不严谨。 另外,祝各位小天使们春节快乐! 第19章 傅莹不知弘历要学习多久,反正知道他去尚书房肯定不会回来太晚。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没有要紧事儿,不会点蜡熬夜。 果然在落日西下之前,弘历便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一见傅莹,他便问起今日熹妃将她留在宫里之事。傅莹回了几句之后,将那个雕花玉盒拿给他看。 弘历见到那个盒子之后,忍不住说道:如此看来,母妃果然是很喜欢你,这个雕花玉盒是汗阿玛所赐之物,母妃平日极是珍视。 -- 第33页 听弘历说这是雍正皇帝赐给熹妃的,傅莹方才意识到熹妃原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她本以为熹妃不过是性格所致,换成别人也会讨她喜欢的。 心里明白,但嘴上还是说道:说到底,终究还是熹妃因四阿哥你才这般对我好的。 也不是,你是也极好的。说完弘历看了一眼傅莹,顺手将炕桌上放的一碟樱桃,捡了一颗丢在自己嘴里,吃了之后,将核吐在一个琉璃小蝶里。 见弘历回来,傅莹想起自己之前要见他后宫一事,于是对他说道:今日难得清闲,不妨让我见见各位格格们吧。毕竟以后要同在一处,早日相识也是好的。 弘历一想,他这里的侍妾们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来拜见嫡福晋,只是前几日他二人着实忙碌,也就无心顾及这件自认为无关紧要之事。于是点头道:也罢,今日确实得空,是该让她们见见你了。 说完,将随弘历进来伺候的若初叫过来,嘱咐她道:你去告知各位格格,让她们来这里见嫡福晋。 若初应声离去之后,傅莹回到里屋将自己身上的常服脱下,换上早晨请安时的团花纱服,又将自己摘下的金银玉饰,重新戴上。 傅莹着实不喜欢这古代的满头首饰,因为觉得分量太重。她在现代是个实用主义者,这种戴给别人看的首饰,等回到屋里她就摘了下来,包括那穿的花盆底,回来也被自己放到一边,换上了平底绣鞋。 至于弘历嘛,她想他也不算外人了,加上她压根儿不想去争他的宠,所以自认为没必要在他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刻意讨好他。但初次见弘历的小老婆们,总得穿得像那么回事,不然怕被她们轻视。 她换上鞋之后,正要去堂屋却被弘历拦下,他对她说道:等她们人来齐,你再过去吧,没有让你这个嫡福晋等她们的道理。 傅莹一想也对,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自己也算是她们的领导。若是在现代,领导等待下属是会给下属造成压力的。 弘历说完之后叫过来一个太监,告诉他等诸位格格过来之后,再过来通知他们过去。 傅莹一时无所事事,便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摆弄那些从娘家带过来的首饰。 弘历见此,跟过来凑到她身边。看见她打开匣子,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因金玉宝石这些东西,弘历在宫中常见,故而也没觉得有什么新奇。 他又见她的另一个匣子里放着不少绒花,好奇之余拿过一只并蒂莲的样式,拈在手中道:你这里竟有如此多的通草绒花! 傅莹从她匣子里拿出那只,她出嫁所戴的富贵绒花道:此饰物颜色殊丽,且又轻便,是我平日最喜欢戴之物。 弘历不解道:绒花虽然曾为唐时贡品,但如今也不是稀罕之物。想你家中也不缺金玉,为何会喜此物? 傅莹将那绒花放下,又从另一个匣子中拿出一支嵌宝玉簪道:不论金玉价值,单单就看它们的样式,四阿哥觉得是你手上的绒花好看,还是我手里的这支簪子好看? 弘历一向喜欢绚丽多彩之物,若不是因玉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定觉得绒花样式好看,于是说道:单论样式,自然是这绒花好看。若玉雕刻得如这绒花繁复,那在头上也簪不住。 傅莹笑道:是了,穿金戴玉多是寻常人家显示自己家底丰厚,地位超凡之举。在宫中,众人皆知我已为四阿哥你的嫡福晋,又何须金玉来显示自己地位? 这通话说完,连傅莹都佩服自己这口舌生花的本事。虽说在现代她也算是会说话的那类人,但没想到穿越之后,她这说话的本领更胜一筹了,或许是有原主技能加持的原因。 弘历连连点头,将绒花放回盒子道:此言甚是有理,我竟没有悟到。 二人又聊了许久,方才见小太监来到他们身前,回禀他们,说府中各位格格已经悉数来到。 听闻弘历的后宫们已经到来,傅莹扶着玉净(她不得不扶,超高花盆底确实不好走路),走在弘历身边,自认为派头十足地登场了。 在见弘历后宫之前,她也在猜测弘历到底会有几个小老婆。听若初描述,至少也有五个以上,但弘历这个时候不是皇帝,应该也不会太多。 哪知见了那十几个妙龄少女,傅莹还是眼晕了一下,心想雍正皇帝这是真的要把儿子培养成种马啊。她知道还是皇子的弘历,其实是没有权利选择自己妻妾的。 那些少女们见他们二人过来,纷纷从椅上起来行礼。弘历和傅莹坐到二人的座位上后,弘历挥手道:起来吧。于是,众少女又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傅莹大致扫了一下,见这十多名少女与原主的年纪相仿,不过在自己看来还都是些小妹妹们,也就没之前那般戒备心强了。 弘历拿着折扇,坐在那里说道:自嫡福晋入府,你们还未曾见过,今日召你们过来,算是正是拜见。嫡福晋乃汗阿玛所指婚配,出自镶黄旗富察氏,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之女、大学士马齐之侄女,名傅莹,字 说到这里,弘历方才想起自己只知傅莹其名,但字却从未打听过,于是看向傅莹。 -- 第34页 傅莹明白他的意思,回道:妾在闺阁之中,只有名未有字。 弘历听罢,点头继续道:如今我这里已有嫡福晋,尔等日日给嫡福晋请安是不可少的,不能失了礼数。诸多事宜,勿要自己轻易做主,需告知嫡福晋。 听弘历这般介绍她,傅莹感觉就像是一个大领导,给诸多下属介绍新来的中层领导一般,并且告诉下属们,这个新领导背景不一般,是最高层指派下来的,管你们,你们得服。如此介绍,倒真是给她面子。 果然,弘历这个一家之主这么发言,下面的少女皆颔首不语,连敢抬眼看她的都没有。 但傅莹并不想仗着自己嫡福晋的身份就怎么样,她向来推崇以和为贵,只要大家和和气气的,就比什么都强。至于谁能生下孩子,那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她知道自家男人以后不靠谱,也就不会付出真心。对于这些小老婆们,她是半分妒意都没有,反而巴不得弘历赶快提拔一两个侧福晋,好给她分担点儿事。 因弘历说话甚是郑重,她便和声细语道:诸位妹妹,我为嫡福晋不过是靠着皇家的恩典,如今同在一处,不求别的,只求能和睦相处,不让四阿哥为我等分心便好。说完同弘历相视一笑。 和睦相处,这确确实实是傅莹的心里话。在她现代工作的地方,虽说同事间不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但毕竟是靠技术吃饭的地方,能者多劳多得,利益冲突甚小,大家也还是和和气气的。 傅莹又道:我还不知诸位妹妹家世姓名,初次见面总得了解一下,免得日后见面添了几分尴尬。 傅莹说完之后,弘历对若初说道:你将各位格格领到福晋面前,好让福晋认个脸。 若初应声之后,领着傅莹左手头一个少女,来到傅莹面前。那少女给傅莹行过礼之后,若初道:这位格格是广东布政使高斌大人之女,高流素。 傅莹见那少女眉目清秀,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之态,虽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算是清纯佳人了。她朝那少女点了点头,那少女便坐回自己的位置。 接着若初领着傅莹右手边的少女,介绍道:这位格格是佐领翁果图之女,乌林珠,和福晋同姓,也姓富察。 听若初说,这个长得颇具有满族女子特点的少女和自己同姓,傅莹惹不住问她道:妹妹也姓富察?可同我是远房族亲? 那少女有些尴尬之态,垂首回道:回福晋,妾乃正黄旗出身,并无福与福晋同宗。 弘历听罢,也展开扇子扇了几下道:富察乃满洲大姓,同姓未必同宗。 傅莹听这少女叫乌林珠,这乃是满族女子之名。只有那些崇尚汉文化的满族贵族,才会给子女取一个像汉人一般的名。傅莹知道自己先祖随皇帝入关早,接触汉文化较多,从她父亲那辈就开始取汉人名了,可这并不代表所有满族官员都会这么做。 那少女回去之后,若初又领着另一个少女过来,此女子生得柳眉杏眼,腮若桃花,乍看上去着实是位大美女。听若初说是苏召南之女,苏采薇。这长相外加名字,不用多想也知她是汉女。 接着又有一位少女过来行礼,若初介绍道:这位格格是上驷院卿三保之女,金蓉。 傅莹见这位女子圆眼瓜子脸、直鼻珊瑚唇,亦是一位绝色佳人,心中暗叹小猪蹄子艳福着实不浅。 这位叫金蓉的女子回去之后,若初领着另一位少女过来行礼,道:这位格格是员外郎额尔吉图之女,清格勒,是蒙古八旗秀女选过来的,姓珂里叶特。 傅莹见这位少女颧骨颇高,确实是像蒙古女子,但听她叫清格勒,不由得眉头微皱,并不觉得是个好名字。因为清格勒在蒙语里有康宁之意,多是男子用名。 若初又领着其他少女和傅莹逐一见过,因没有别的事情,傅莹见过之后,弘历就让她们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后宫们终于登场了。如果看过一些有关乾隆皇帝影视剧的小可爱们,可能会纳闷继后那拉氏哪去了?其实那拉氏比乾隆小七岁,这个时候还没入府呢。 第20章 见过弘历的后宫之后,傅莹便回到内室,重新换上常服平底绣鞋,因女子见客更衣在宫中乃是常事,弘历也不以为意。 只是再换衣时,弘历仍摇着扇子,笑道:刚刚见她们时,你可闹了一个笑话。 傅莹一边扣着盘扣,一边诧异地问道:笑话?什么笑话? 她想自己见他后宫时,基本上就说了那么几句话,然后就是见一个,点一下头。怕她们听不懂满语,自己全程还是用汉语说的,毕竟这几位格格中有几位汉女。可这能闹出什么笑话来? 弘历停下手中的扇子道:你可知那几位格格,有些是比我年龄还大的?你叫她们lsquo;妹妹,岂不是好笑!别人不说,那乌林珠比我都大三岁呢。 经弘历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自己刚刚叫乌林珠妹妹时,乌林珠脸上那欲言欲止的模样。当时她以为自己是因把人家当作自己的族亲,所以她才是这副表情。 -- 第35页 即便乌林珠比原主大四岁,想自己近三十岁的心里年龄,叫她妹妹也没什么不妥。 傅莹觉得自己不能白白让弘历取笑了,于是仍在那里直着脖子道:我可是嫡福晋,地位高出她们,叫她们lsquo;妹妹有何不可? 弘历合上扇子,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儿,道:你就狡辩吧!明明说错了,还给自己找理由。说完,他突然拉起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走吧,和我去一个地方。弘历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拉着傅莹。 要去哪里?见他拽着自己胳膊,傅莹忍不住问道。 去我书房。 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去书房啊?傅莹心里纳闷道。 弘历拉着傅莹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松开了她的手,对她说道:这便是我的书房lsquo;乐善堂。 傅莹环顾了一下他的书房,见这皇子的书房不比自己的大多少,也是有书案、书柜,外加条形案,几把椅子之类的家具。 她抬头看了看门口,但并没有看到匾额,忍不住问弘历道:我听四阿哥说这里叫lsquo;乐善堂,为何没有看到匾额? 弘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汗阿玛无心顾及提匾额这件小事,所以就没提。 弘历说的是事实,傅莹却误以为他这是临时给自己书房起的名字,好和自己的崇仁斋相应。她感慨他撩妹手段高明,却不知这回是真的误会弘历了,弘历娶亲之前,他的书房就叫乐善堂。 弘历复又拉起傅莹的手,领着她到自己的书案前。她看见他的书案上满满当当地放着砚台、笔洗、笔架、印章等物。平铺的宣纸上还有字,原来是弘历回来之后,命小太监将自己还未完成的那篇帝王论铺开,准备抽时间今日完成。 傅莹看着他写的那篇《汉武帝论》,忍不住读了出来:世之论武帝者,以为穷奢极欲,好兵黩武,与秦皇无异贬之矣。然余则以为犹有可嘉焉,何也?人莫难于知过,莫难于悔过,莫甚难于改过 傅莹读完之后,弘历有些忐忑地问道:此论如何? 这可是四阿哥所作?傅莹有些诧异地问道。 自然是。弘历不知傅莹为何如此问她。 按照傅莹之前对乾隆皇帝的印象,他的诗作水平好像就是什么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之类的打油诗,这半篇《汉武帝论》她借着原主的鉴赏能力,可以感觉出立意标新、行文流畅,算得上优秀。 于是傅莹评论道:此论立意不同寻常。帝王既为天子,九五至尊,武帝却可下《轮台罪己诏书》以省自过,而后改之,为后世所称颂。想圣明之君,皆愿自省改过,古有大禹为百姓而泣,近有世祖(顺治皇帝)列罪自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改过何其难为?有蒙昧者,明知己过,犹不自省,反寻它由,以推己责,常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帝王乎? 傅莹此番言论正合弘历之意,他高兴之余拍手道:你果然深知我意,此言极是有理。别说天子,就是寻常人犯了错,也免不了寻个借口,竭力为自己开脱,断然不承认是自己之过,由此可见,天子犯错改过是多难之事,这便是我深赞汉武帝之由。 傅莹不曾想原主古文竟如此信手拈来,除了再次感谢原主之外,她犹是不相信未来乾隆皇帝的诗文水平,怕他是别人代写,于是笑着说道:四阿哥可还有其它自己作的诗作?今日见了四阿哥这半篇《汉武帝论》文采斐然,不知其它诗作如何?想必定然也是非同寻常,也好让我瞻仰一番。 弘历见傅莹还要看他的其他作品,自认为她已为自己的才学所折服,高兴之余,从书柜里拿出一些自己之前的作品,递给傅莹。 傅莹翻了一下,看到他写的那篇《长孙皇后论》:夫闺门王化之始也,诗三百必以《关雎》为首闺门正,而后家齐国正也。王者立后,上法乾坤,必求令德名垂百世,媲美周姜宜哉。 通篇读下来,觉得他一十几岁少年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着实厉害,又见文中提到《关雎》。想起弘历去她书房那日,说他最喜《诗经》中的《关雎》,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乱说。 而后又翻到一篇他写的古体诗《关山月》:玉门关外秋风清,玉门关上秋月明。戍儿归卜刀环鸣,离家见月防亏盈。天河洗净兵不用,早晚可得酒泉封。燕颔将军飞食肉,每同甘苦均寒冻。遥忆千家砧杵声,旧衣未解新衣送。举头皓魄又重圆,边笳四面方吹动。 读罢,心中感叹一番。觉得他的诗作水平自然比不上诗文大家,但也绝不是那写一片两片三四片的庸人,只怕后世之人为抹黑乾隆,而故意编排的吧。 弘历原先领傅莹到书房是有目的的,他早就想看一看傅莹的书法。在傅莹回门那日就有了这念头,奈何傅莹那里不方便,今天便将她领到自己书房,以达成自己所愿。 等傅莹看过他的作品之后,他也没心思问她对自己这些作品如何评价,反正他认定她是欣赏自己才华的。他急急让她坐到自己平日坐的椅子上,然后命太监研磨准备。 -- 第36页 傅莹不知弘历此举有何目的,见他让自己坐在他的椅子上,因觉得不合规矩,便不肯坐下。弘历把她拉过来,双手搭在她肩上,摁在椅子上,道:不用拘这些俗礼,我让你坐便坐下。 看弘历是认真的,傅莹也就不以为意了,坐在那里,回头问站在身边的弘历道:你让太监研磨,又让我坐在此处,可是要我写字? 弘历笑道:我福晋果然聪慧,你可知你九岁那年汗阿玛突然到访你府上之事? 九岁一般都有记忆,更何况是当时的雍亲王到访,这自然令原主难忘,傅莹遂点了点头。 当时汗阿玛把你的字拿回来,对着我等兄弟好一通批评,说我等字体丑陋不堪,不及一女童。 原主的书法她见识过,确实不错,但她还是自谦道:那不过是圣上想激励四阿哥好好练字罢,倒未必真的好。 弘历忙摆手道:哪里,是真的好,比我强许多。我当时自愧不如,自然是勤加练习。 说完他自己感叹了一声,道:那时我只是深叹写出那样有风骨之字的,竟是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可不曾想写这字的女子会自己未来之妻,若知今日,我便把汗阿玛当时带回来的字好好留下了。 此刻留下也不算晚,但不知四阿哥想让我写何字?明白弘历让自己写字的缘由之后,傅莹忍不住笑着问道。 弘历凑到她身边,对她说道:你可记得当时汗阿玛让你背一首诗,你背了圣祖的《古北口》,今日便再写这首诗吧。 原主因此诗得到雍亲王的赞赏,诗文自然是记忆深刻。傅莹遂不慌不忙地拿起太监递来的黑漆描金管紫毫笔,蘸了蘸已磨好的墨汁,正要落笔,却听弘历自己已经将此诗背出:断山逾古北,石壁开峻远。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 因书写的速度赶不上说话的速度,加上弘历执意要看自己的书法,那自然是得用心写,等他背出之后,自己才写完头一句诗。 等傅莹全部写完之后,弘历忍不住开口赞叹一番道:傅莹你这字真颇有柳公权[1]之风,纵使男子也不如。 傅莹自谦道:我怎敢与柳公相较?不过是写着玩罢了。倒是四阿哥你背诵圣祖之诗如此流畅,令我深感意外。 弘历不以为意道:我幼时曾被祖父带在身边抚养过一段时间,深受祖父之恩,那时觉得祖父乃是世间至伟之人,便言行处处要以祖父为榜样,祖父所作之诗,自然要铭记于心。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心想:都说乾隆最敬爱的人是康熙,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弘历说完之后,又想起一事,看着傅莹道:刚刚你和我说,你并无表字。今日我便赠你一表字,免得日后只呼你名。 穿越过来之后,傅莹方才知道,古代同辈人之间多称字,直接称名是不礼貌表现,想他这样做,也是为尊重自己。于是点头高兴道:那劳烦四阿哥为我取一表字了。 弘历接过傅莹手中之笔,想了想写下婉仪两个字。 傅莹看着弘历写下的那两个字,心想:想必这两字是他对自己的映象吧。仪态温婉,这也不过是我装出来的,他肯定不知道我心里想过的事儿。不过,不知道也好,反正在古代装淑女会讨人喜欢就是了。 想完,傅莹又笑着说道:这下好了,以后四阿哥叫我lsquo;婉仪即可。 弘历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傅莹,道:那好婉仪,我还要将这篇《汉武帝论》完成,你可愿意在此陪我。 傅莹从椅子上站起来,福了福回道:婉仪愿意。 说完,傅莹走到玉枝那里,让她把自己的蒙语书籍拿来,然后在乐善堂陪弘历写作业。 注释:1.柳公权:唐朝着名书法家。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诗文确实是乾隆写的,乾隆将自己登基之前写的诗文统统都收集起来,编到《乐善堂全集》中。不过,小米从网上查的原文木有标点,所以就只能自己断句了,如果断错了,读者巨巨们不要见怪啊,因为古诗文方面,小米还是比较小白的。那篇《关山月》小米确实很喜欢,所以就全文搬上(本人厚脸皮表示,没有水文,绝对没有水)。至于乾隆爷的文学水平嘛,仁者见仁啦。 第21章 傅莹以为陪弘历写作业就是抽空帮他磨个墨,扮演个红袖添香的角色。哪知弘历并不让她磨墨、添香,说这些都是下人们干的,让她坐在一旁看书即可。 弘历这么一说,傅莹头一回才知道文人们向往的红袖添香夜读书中的红袖,在某些男人眼中并不是与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应该干的事情。 感到得意之余,傅莹坐在一旁的案几上,翻着蒙语书。小太监们给她还有弘历端上夏日消暑的西瓜,外加各种点心。有吃有喝,还有小鲜肉在不远处直播写作业,傅莹觉得这样也蛮不错的。 傅莹摇着玉净拿来的缂丝牡丹花蝶乌木雕花柄团扇,偶尔停下来翻个书页,听到蚊子声,便放下扇子和书籍,站起来和丫鬟们赶蚊子去。 -- 第37页 担心打扰到弘历,她看见蚊子,就只是拿扇子赶去,并不用手掌去拍。大约知道她是在干什么,弘历并不好奇,依旧伏在案上,努力思考。 傅莹见他有时执笔思考,有时又埋头书写。大约是写得不满,意便将纸团儿成一团抛到一边。没用多久她就见到案上已有不少纸团儿。大概他身边的太监知道弘历向来如此,书案上的诸多纸团儿一直没有人收拾。 傅莹见弘历那苦思冥想的样子,想起现代自己上学写作文时的痛苦,打算给他排解排解。于是走到弘历身边,摇着团扇对他说道:四阿哥可是卡文思不畅? 她本来想说卡文,但觉得卡文这个词好像是现代词语,于是忙改变过来。即便原主古文水平不错,但还是会受自己这个现代人的语言影响。 弘历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傅莹,对她说道:没什么,往日写文也常常如此。反反复复,否定诸多方才能完成一篇。 傅莹点了点头,道:写文不易,此事急不得,慢慢来总能完成,我会在此一直陪着四阿哥的。说完,自己回坐到椅子上,继续翻那本书。 看了一会儿,傅莹困意袭来。看着书上的蒙文,越看越像细小的虫子,终于支持不住,将书放到一边,趴在旁边的小案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看到弘历书案上放的那盏羊角灯已经灭了,书案收拾得整整齐齐,椅子上已经没有了人。 不见了弘历,傅莹一惊,忙左右环视,却看见他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隔着小案,他正在拿着自己的书看。 见傅莹醒了,弘历放下那本蒙语书。 傅莹有些慌了,本来是自己陪人家写作业的,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忙起身道歉:四阿哥,我突然困乏,就忍不住趴在这案上睡着了 无妨,这是我疏忽了。本知你这几日劳累,还让你陪我,早知如此,应让你留在内室休息。 说完,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继续道:我已完成那篇《汉武帝论》,在这里多留无益,随我回去休息吧。 看弘历并没有追究,傅莹松了一口气。虽说自结婚以来,弘历别说责备她了,连个稍严肃的表情在她面前都没有露过,可一想到他未来的身份,她终究还是有些畏惧的。 出了屋子,傅莹看到外面暗得不见半点落日的光辉,府里上下已点了灯,想必时辰肯定不早了。 傅莹故意走在弘历后面,小声责备玉净玉枝二人道:你们也真是的,四阿哥写完也不将我推醒。 玉净颇有委屈地回道:我本来是想推醒格福晋的,哪知四阿哥摆手不让我们叫醒你。反而拿起福晋的书,自个儿坐在那里看起来,我们也只好作罢。 听是弘历不让她们叫醒自己的,傅莹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是问二人道:那我睡了多久? 小半个时辰吧。玉枝回道。 小半个时辰就是不到一个小时,那自己睡得也是够久的了,傅莹有些郁闷。 她不明白为何弘历完成作业不把自己叫醒?古代毕竟是男权社会,自己虽然有幸当了妻,那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地以丈夫为先。他犯不着为了自己好睡,而坐在旁边一直等候。 这样的做法,不太符合她认为的乾隆皇帝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做派。 打了个盹儿之后,傅莹晚上睡觉时已觉得没那么困了。她想起今日见过的弘历的诸位小老婆们,除了觉得她们风姿各有不同外,那个找侧福晋为自己分忧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于是,她对仰面躺在自己身边的弘历说道:我见四阿哥这里的几位格格极好,不知四阿哥能否提拔她们其中一二人为侧福晋? 虽说弘历认为傅莹是一贤惠女子,不善妒是肯定的,但她刚结婚就提什么侧福晋,未免太过。 正所谓过犹不及,加上现在他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生了气,没好气地回道:皇子侧福晋岂是能由我做主的?此事自有汗阿玛安排。说完翻到一侧,背对着傅莹。 傅莹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但却误以为弘历这是在埋怨他自己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心里还同情了他一番。 她原以为这侧福晋,也就是有名分的妾,因不比嫡福晋,自然是他这个做丈夫的说了算。不料提拔个小老婆还是得过问他老爹,确实也挺可怜。 想到这些,傅莹心里暗发誓:弘历你放心吧,只要我大老婆的位子稳。你这lsquo;小猪蹄子以后找多少小老婆,我绝对不会管你,反而我还会露出姨母般地笑容。 发誓过后,傅莹又为自己的大度得意起来。想诸多现代穿到古代的女子,能像她这般开明的,确实不多。得意过后,自己翻到另一侧酣然入睡。 弘历半天没听到傅莹的动静,终于忍不住趴起来在黑暗中看了看她,虽然看不见,但听她均匀的呼吸声,也能知道她睡得正香。 于是摇了摇头又躺下来,心里默道:你倒是真贤惠至极,可你也不问问我心中所想。 而后闭上眼睛,脑中不禁浮现出刚刚她在乐善堂趴在案上睡觉的样子,觉得可爱可亲至极,忍不住嘴角微扬,拥着薄被一侧入睡了。 -- 第38页 第二日起来,傅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头晕沉沉的,还有些恶心。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是这几日劳累没有休息好罢了,于是依旧去给雍正皇帝等人请安。 到了乌拉那拉皇后的宫中,傅莹看到雍正皇帝的两位养女,敏惠和敏懿二人亦在皇后宫中。为了让傅莹和这两位公主多相处一会儿,乌拉那拉皇后让傅莹和弘历给熹妃请过安之后,再回到自己这里。 到了景仁宫,熹妃听说皇后要留傅莹,虽然自己有些舍不得,但因为是皇后要求,也只能放傅莹过去。 傅莹也不想自己陪着那个脸色阴郁的皇后,加上今天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就更加不乐意去了。但又觉得此事无可避免,只好硬着头皮去。 弘历给熹妃请安之后,欲要去尚书房,察觉傅莹今日分外话少,好像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她道:你今早起来好像有些困顿,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傅莹自认为自己没事儿,于是回他道:估计是累到了,又没休息好吧。四阿哥放心吧,我身体无碍。 因不想再耽误学习,听傅莹说自己无碍,他也就放心去了。 万般不情愿之下又回到皇后的永寿宫,傅莹见了皇后今日不像自己结婚那日强颜欢笑之态,也是略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仍是提不起精神来,反而还有些头晕。 乌拉那拉皇后坐在炕上,指着敏惠和敏懿二人对傅莹笑着说道:这两位公主与四福晋你年纪相仿,你们今日在我这边好好一处玩吧。论个女红刺绣、琴棋书画,想必也是能说到一起的。 这是傅莹头一回见乌拉那拉皇后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心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误会人家了,但她认为还是小心为上。 毕竟皇后这一身份的人,在她看过的诸多里多是终极反派,以至于她对皇后这个身份的女子,存在一种不由自主的畏惧,虽说她以后也有可能成为皇后。 两位公主倒是十分随和,并没有因自己是金枝玉叶而态度傲慢。 傅莹见敏惠公主着实像她生父怡亲王允祥那般瘦弱,这股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和弘历后宫的高流素有得一拼。 两位公主凑到傅莹身边,问起她有关针线刺绣方面的事情。可原主会琴棋书画,偏偏这刺绣的手艺算不上突出。 于是,傅莹甚是惭愧地回道:我不擅女红,两位公主若不信,便让我绣上几针,便知一二了。 较为活泼的敏懿公主见傅莹这般说,犹是不信,非要拉着傅莹去教她绣荷包。 哪知敏懿拉起傅莹的手,觉得她手心极烫,于是直接摸了摸傅莹的额头,惊道:哎呀,阿沙你头好热,可别是病了。 听敏懿这么说,傅莹把手也放在自己头上,可也没觉得多热,故而认为敏懿说错了。 乌拉那拉皇后听罢,将傅莹叫到自己身边来,用戴着护甲套的手覆在她额头上。 因对皇后畏惧,傅莹见她那尖尖的护甲套靠近自己,不由得害怕起来,好像皇后会拿护甲套戳她一般。 但当皇后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之后,她感觉到皇后手上的凉意,便确信自己是在发烧。结合今日的状态,傅莹觉得自己十有**是病了。 乌拉那拉皇后感觉到傅莹的不对劲,于是赶快命宫人去请太医。 看到皇后为自己请太医,傅莹竟有些感动,她想也许皇后没那么不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悠悠的营养液。 第22章 傅莹等了许久,方才等到太医来永寿宫。 太医来了之后,乌拉那拉皇后命傅莹躲在帷幕后面,只伸出一只胳膊方便给太医切脉诊治。故而这太医长得什么样子,傅莹也没有看得太清楚。 太医将一块帕子搭在傅莹的手腕上,凝神许久,方才让傅莹将手收回,又问询了傅莹身边两个丫鬟一番。问过之后,太医对傅莹所生何病也就明了了。 毕竟夏日炎热,加上大婚程序繁琐,太医来之前就怀疑傅莹是中暑之症,如今把过脉,又问过丫鬟,便已下定论。 太医回过乌拉那拉皇后,说傅莹是中了暑。皇后听罢,不禁害怕起来,遂命太医赶快开方备药,敏惠和敏懿两位公主亦为她忧心。 傅莹这会儿更加难受起来,头晕目眩的。但听太医说自己是中暑,以为这不过是小病,就像现代那样喝点藿香正气水之类的就会痊愈,压根儿就没当回事。 心里还吐槽,宫里看病就是麻烦,想她在富察府时,哪里需要像这样回避医生。 等太医走了之后,傅莹从帷幕后走出。乌拉那拉皇后叹气道:本想留你在我宫中,与两位公主好好玩一日,既然太医说你中了暑,你还是回到lsquo;阿哥所好好休养吧。我和皇上还熹妃说明你生病之事,也好免去你日日请安之劳。 傅莹虽然难受着,但想着中暑着实是一小毛病,因为这点小毛病然后就逃避请安,难免会给人留下新娘娇气的印象。 于是笑着回乌拉那拉皇后道:中暑小事不敢劳烦众长辈如此惦念,晨昏定省乃是后辈之礼,怎可有违? 乌拉那拉皇后听傅莹这么说,不由摇头道:中暑岂是小事?你且好好养好病,等病好之后再请安也不迟。 -- 第39页 皇后说完之后,一旁的敏惠也劝道:阿沙,你先回去吧。额娘说得有理,中暑非小事,等养好病之后再来请安罢。 傅莹本来也不想日日请安,心想着这回是皇后发了话,那自己就不逞强了,于是谢乌拉那拉皇后道:傅莹谢过皇后恩典。 乌拉那拉皇后摆手道:你快回去吧。 玉净和玉枝听傅莹竟然中了暑,自然也为她忧心。在回去的路上,玉净对坐在明轿中的傅莹说道:福晋,这回中暑定是与劳累分不开的,没想到皇家结婚竟如此麻烦。 傅莹苍白着脸,将团扇顶在头上,道:你这么说话也不怕引来麻烦,要知道现在进了宫,不比在富察府,一句话说得不对,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一个抬轿的小太监回头说道:恕奴才多嘴,福晋说得有理,这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多言。若说错一句,又岂是玉净姑娘你一人之事?只怕到时候还会连累主子们呐。 听说会连累到傅莹,玉净立刻不敢再多说什么。 玉枝没太听懂他们说的话,她只见烈日当空,心想傅莹又中了暑,便让抬轿子太监尽量往阴凉处走。 不料这几个太监俱是汉人,玉枝说满语他们也是一知半解,最后还是玉净给他们翻译过来。 见这几个小太监不懂满语,她方才想起自己入宫这两日,好像还没碰到过满语说得流利的太监,即便是弘历的贴身太监李玉,也只是懂些基本日常用语。 她本想问这宫中为何满人太监不多见,奈何自己现在又是头晕又是恶心,根本不想说话。 等回到乾西二所,若初得知傅莹中了暑,也是吓了一跳。她让玉净和玉枝先扶傅莹进屋躺下,然后让玉净去打一盆凉水给傅莹擦拭,又让玉枝脱去傅莹的外衣,并给她时不时扇风。 若初道:福晋中了暑,等四阿哥回来之后请个太医来瞧瞧方才是正事。 脱去外衣之后,傅莹觉得自己稍稍好受些,听若初说要请太医,忙道:刚才我在皇后宫中,皇后娘娘见我不太对劲,已请太医瞧过了。方子已开出,只等太医将药送来此处。 听皇后已派太医给傅莹瞧过,若初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宫中请太医规矩多,即便她是皇子福晋身边的大宫女,那也不能随便去请太医回来给看病。 于是若初高兴道:皇后素来体恤人,如今先替福晋请了太医,不知要省去多少事。 平心而论,傅莹今日的遭遇确实让她产生了些许怀疑,怀疑自己之前对乌拉那拉皇后的映象,是否是一种偏见。 但傅莹并不是一个别人对自己好,自己就肯轻信旁人的人。毕竟有着多年的社会生活经验,她对任何不太熟悉的人都会有所保留,否则就凭小猪蹄子弘历这几日对自己的所言所行,自己恐怕早就感动不已,把之前的种种不良映象抛诸脑后了。 尽管不完全相信乌拉那拉皇后,傅莹还是实事求是地说道:皇后娘娘不光给我请了太医,还怜我在病中,将日日请安之事也一并省去,嘱咐我在家中修养。 玉净一边用蘸了凉水的帕子给她擦拭胳膊、额头,一边说道:皇后娘娘真是心善,想必为这宫中上下所称颂吧。 若初笑道:那是自然,不说后宫嫔妃们感恩戴德,就连皇上也挑不出皇后娘娘的错。 若初这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傅莹不得而知,毕竟这里的宫女们都很精,即便心里真有不满,也绝对不会当着她这个算主子的人说出来。 经若初这么简单的处理一下,傅莹精神了点,感谢之余忍不住问她道:若初姑姑懂得不少,虽然没喝药,但此刻比刚刚好受了些。 若初站在床边道:这算不上什么,夏日中暑之事也是常有的,我见多了,也就知晓了些应急之法,但这病好与不好还得看福晋自己了。 傅莹想想也对,而后又好奇地问道:那不知像姑姑这样的宫女生病之后,又是如何诊治? 她想这些宫女肯定是不会让太医过来诊断的,但是人总避免不了生病,宫女太监也是人,总得有个给他们看病的地方。 若初回道:像奴婢这样的人病了之后,总有些经验老道之人用个应急之法,或者用些偏方来医治,若还是不好,且主子不怜惜的,便发落到内安乐堂听天由命了。 傅莹虽不明白这内安乐堂是何处,但听若初说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不由得吓了一跳。 毕竟她是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人,知道现代社会医疗条件是有好坏区别,可除非绝症之外,极少有小病就听天由命去,大部分还是有病就医的。 看来这古代宫里的宫女着实可怜,难以想象自己若是穿到一宫女身上,生活得有多悲催。 除了再次感谢老天了外,她还是有些惭愧。虽说自己婚礼这几日确实受累,但自己的两个丫鬟比自己更辛苦,也没见她们二人病倒,于是对若初说道:是我太不中用了些,旁人也累,也没见似我这般娇弱病倒。 若初忙道:福晋乃是金贵之体,旁人怎可相比? 玉净也忙道:可不是嘛,福晋你嫁给四阿哥之前,刚刚大病得愈。后来结婚又是整夜不睡,又是到处请安磕头,加上那喜服厚得能把人捂出痱子来,不病倒才怪。 -- 第40页 傅莹听玉净这么说,忍不住摇头道:你还是不听我之言!这样乱说,非得吃了大亏才知宫中不可乱语。 说完,又对若初道:我这婢女在我身边随意惯了,还得劳烦姑姑多加管束。 若初笑道:福晋言重了,教导宫婢乃是奴婢职责所在。玉净姑娘性子是活泼了些,但还是处处为福晋考虑的,福晋莫要责备她。至于这诸多规矩,奴婢自会教她。 玉净听若初说自己本是为傅莹考虑,正感谢若初通情达理,知晓人意,哪知又听若初说自会教导她,心中刚消去的对若初的畏惧感又回来了。 傅莹难受着,也不想说太多的话,又想着若初还要管这里的其他事情,便命若初先离去,留下玉净和玉枝照看自己。 等到晚膳时间,傅莹也没有多吃,她现在看到食物就恶心,躺在床上就盼着自己能早点入睡,至少她觉得睡着之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毕竟还是劳累,傅莹躺在床上,感受到玉枝扇子扇出的阵阵凉风,觉得舒畅之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她在梦中,看到弘历走过对她笑着说:之前你不是说你病了,现在可真病倒了。 傅莹不知自己是在梦中,她听弘历这么说,猜测他已知道自己之前装病之事,于是惭愧道:四阿哥你且听我说,我之前装病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梦中的弘历抱着双臂,一副看穿谎言,却又好奇她会编什么理由的样子。 傅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将实情说出,慌乱之下道:我总之,我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良心。想我一个遵道守德之人,肯定是不能对四阿哥你有所亵渎。 傅莹平时巧言善辩,此刻却慌不择言,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烫。 对得起自己良心?梦里的弘历放下双臂,一边逼近她一边说道:你扪心自问你所做之事,可对得起自己良心? 傅莹被他质问地连连后退,最后终于退无可退靠到了墙边。哪知他双臂突然支到墙上,将傅莹圈在他的双臂间。 傅莹见此,心中惊讶道:原来乾隆皇帝竟也会玩lsquo;壁咚? 还没等傅莹惊讶完,梦里的弘历就靠近了她道:话不能乱说,病也不可乱装,你之前骗我,今日便不能再放过你了! 四阿哥,弘历,别傅莹情急之下叫出了弘历的名字,试图阻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宫里女子看病确实比较麻烦,而且太医出诊也有记录、时限,总之是很麻烦啦。 感谢公子渊的营养液。感谢诸位读者大大们对萌新小米的支持。 第23章 弘历,别傅莹突然从梦中惊醒。 玉净和玉枝听傅莹在梦里叫出弘历的名字,皆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见傅莹醒过来,玉净笑着说道:福晋在梦里都念叨着四阿哥的名字,可见已离不开四阿哥了。只可惜四阿哥要去尚书房,不能时时陪着福晋啦。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心里连连喊冤,她啥时候离不开那小猪蹄子了? 又羞又恼之下,她在玉净脸蛋上拧了一把道:你这丫头连我的玩笑也开,等待会儿若初过来,得让她好好教你规矩去。 果然一提到若初,玉净就安静起来。若初是这里的掌事宫女,包括玉净这个陪嫁丫鬟也不得不服从她的管束。况且若初不比傅莹随和,故而玉净敢和傅莹玩闹,却在若初面前相当拘束。 看到玉净秒怂的样子,玉枝忍不住又笑了。 玉净见玉枝笑,心中不服,欲要欺她汉语不好,便用汉语说道:你可别得意了。若初管我,她也管着你,等你啥时候犯了错,我就在一旁添油加醋,让若初好好罚你去。 哪知玉枝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道:我认真,姑姑不会罚。 玉净没想这回玉枝还真听懂了,于是一下子懵了。 看到玉净发懵的样子,这回轮到傅莹笑了。她朝玉枝点点头道:你汉语进步不小呢。 玉枝不好意思地用满语回道:这宫里说汉语的多,若是我汉语说得不好,恐怕是不行。 玉枝的这份进取心,傅莹也是很佩服的,但敬佩之语也只能藏在心里,免得玉枝又要说承受不起。 她想,既然自己已经穿越到古代,那还是对古代人的某些思想观念理解一下吧。虽然她自己不一定接受,但她素来追求求同存异,也不会强迫古人接受自己的现代思想。 更何况给一个丫鬟灌输人人平等的理念,只怕到头来反而会害到她。 于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只是对玉枝说:你以后在我面前放心说汉语便是,只有多说,才能说好。 玉枝点头,用汉语回道:奴婢明白。因这句子简单,她这回说得相当流利。 傅莹想起自己提到了若初,便坐在床上左右环顾了一番,见屋中并没有若初的身影,忍不住问道:若初不在屋中吗? 玉净本想回答,哪知玉枝抢先用汉语回道:姑姑在药。她一时不知煎药这个词怎么用汉语说,就只说了一个字。 -- 第41页 玉净见她说不出来,忍不住替她回道:煎药,若初姑姑监督人去煎药了。刚刚太医院的人将福晋的药送了过来,若初姑姑便让人给福晋煎药去了。 这话说完之后,玉净就转头对玉枝说道:话说不流利,就不要抢着说了嘛。 玉枝自知自己表现不好,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现代的傅莹,小时候为长辈打击自信不少苦恼过,故而最厌恶打击别人信心之语,于是用蒙语鼓励玉枝道:别听玉净的,大胆说就是,不说的话,就更加说不好了。 见傅莹如此鼓励自己,玉枝感激地点了点头。 而后傅莹又看着玉净,用汉语问道:我们刚刚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玉净摇摇头道:我又不懂蒙语,哪里知道福晋你在说什么。 傅莹道:是了,你爹娘是汉人,你自小就会汉语本就是情理之中。玉枝父母是蒙古人,和我母亲兄嫂等人接触又常常需说满语,甚少用汉语,她不会汉语也在情理之中。让现在的玉枝像你那般流利地说汉语,不比让你去说蒙古话简单。 傅莹说得极有道理,玉净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批评玉净也不是傅莹的本意。她用三人皆懂的满语,对她们两人说道:我嫁给四阿哥,身边只有你们二人是我府中的旧人,正是因着这份情谊,你们二人才更应该在这里好好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嘲笑。 听了傅莹此言,玉净和玉枝很是赞同。于是两人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皆视对方为这里除傅莹外最可信赖之人。 傅莹问了她们时辰,根据昨日情况,估计弘历快回来了。虽然她不把弘历当外人,但大白日穿着里面的纱衣躺在床上,自认为也未免有点太随意了些。 于是强撑起来,让玉净帮着自己穿上外衣。这外衣虽说比她之前穿过的喜服轻薄了不少,但她穿上去立刻感到就像是夏日钻到棉被里,难受得不行。她知道这是因自己生病之故,才会有如此夸张的感觉。 古代自然是比不上现代,有各种降温的手段。没有空调、风扇倒也罢了,可没有现代那各式各样的清凉夏装,这就让傅莹觉得比较苦闷了。大约古人,特别是女子,露肉是会被当成一件没有廉耻之事,这只能让傅莹更加怀念现代。 果然,自己穿好衣服没多久,弘历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由于无人告知,在尚书房的弘历还不知傅莹生病一事,等他高兴回来欲要找自己的福晋时,却从小太监那里得知傅莹中了暑,于是慌慌张张去寻她。 见弘历进来,傅莹起身摇摇晃晃地打算行礼问安,却没想他直接走到自己面前,一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傅莹本来发着烧,但凡接触到比自己体温低的物体,都会有一种清凉感,弘历这两只手中的凉意她自然是感觉到了。 那边弘历摸到傅莹的额头发烫,加上看她的脸色神态,确定她是生病无疑,忍不住叹了口气,责备道:今早我见你话少,就已觉察到不对,问你你却说无事,故而放下心来。哪知你不过是为了让我心宽,故意逞强。这样撑着终究不好,若有个急症,得不到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傅莹梦中之境仍记忆犹新,刚刚见弘历进来,就又是抓手又是摸额头,也是吓了一跳,怕他发疯,对她做梦里所做之事。后来见他只是查看自己是否生病,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听他说自己装病逞强,傅莹心里连连否认。她虽然早晨起来是感到有些不适,但确实不知自己生病,不过看他那样子,即便自己将实情告诉他,恐怕他也会认为自己是在狡辩。 想着中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疾病,傅莹强撑着笑道:我不过是身体微恙,休息几日便好。 中暑岂是小事?弘历看她那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禁恼道。说完之后,便让太监去太医院,寻个太医过来给傅莹瞧病。 傅莹忙拦下那请太医的太监,将自己在乌拉那拉皇后那里发生之事告知了他。 弘历高兴道:额娘最是体恤人了。幸好是在额娘那里发现你中了暑,不然你又得耽误许多。 听弘历这么评价乌拉那拉皇后,傅莹更加怀疑自己对皇后之前的认知,可她还是要保留态度,毕竟当初自己朝见时,皇后确确实实是一种强颜欢笑的样子。她看在眼中,心里肯定不舒服。 弘历又对她说道:你既然生了病,就该在床上躺着休息。说完让玉净帮傅莹把外衣褪下,然后命她扶傅莹到床上。 这衣服穿上再脱虽然麻烦,但傅莹自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自己因身份不把弘历当外人,毕竟认识人家才几天啊,讲究礼数一些终究是没错的。 到底还是躺床上舒服些,傅莹虽然还是难受,但总比坐在炕边强撑着要好。 弘历让人搬来一紫檀直棂坐墩,坐在床边看着她,忍不住攥着她的手道:你大病未愈,加让这几日辛苦,难免会中暑。明日我去和汗阿玛说一下,你也不必带病去请安了。 傅莹其实蛮喜欢这样被他抓着手的,因为觉得他的手很凉。后听他说要去雍正那里给自己请假,因皇后已帮他做了这件事,于是道:四阿哥对我关切之意,我已知晓,只是皇后已免去我请安之劳,四阿哥也别再多此一举了。 -- 第42页 弘历点头道:额娘行事向来面面俱到,那会儿我已猜测额娘如此安排,只是你说出来也好确认。 他话刚说完,若初就领着小宫女将熬好的药端来。见了弘历,若初行过礼之后,便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傅莹床边。 弘历摸了摸那药碗的碗壁,觉得有些烫,便忍不住埋怨道:药这么烫,福晋怎么能喝? 若初想着药是趁热喝,方才效果更好些,弘历这么说,她也只能让玉枝给汤药扇风降温。过了一会儿,弘历摸着碗壁温热,方才让若初服侍傅莹喝下汤药。 因刚穿过来那会儿,她被富察府上下当成个病人,所以没少喝这苦汤药。这回生病倒也不觉得这中药苦涩难喝,更何况有弘历在身边,她也不好连连叫苦。 喝完药之后,傅莹复又躺下。这回弘历将他的手放在她脸上,相比梦里他对自己又啃又摸的样子,这样简直不要太温柔了。 想到他昨日写作业一事,傅莹怕他因自己生病耽误了学习,于是说道:四阿哥,我既已喝了药,想必也无多大碍了,你若有功课需完成,还是去书房吧。 弘历确有功课要做,但他更忧心傅莹之病,便道:无妨,我在这里陪你多呆一会儿就好。 傅莹最是怕麻烦人,她有些承受不住弘历那种忧心忡忡的神色,于是道:四阿哥你且去吧,中暑不过是小病,我休息休息便好。说完,心里还想着自己明日就可无病一身轻了。 弘历拿开他的手,摇头道:中暑岂是小疾?当年汗阿玛就中过暑,一场病折磨许久方才痊愈,自此对暑热便有所忌惮。往年入夏,汗阿玛就到圆明园中避暑,今年因我大婚,所以才从圆明园回了紫禁城。 没想到雍正竟然如此害怕中暑?知道弘历不会乱给他爹编故事,她这才担忧起自己生的这场病。 可担忧也无用,该采取的措施她都采取了,至于这病什么时候好,那就看自己了。 想弘历呆在这里也没用,不过是白白替自己担忧,她便三番五次地催他去书房。弘历想她在病中,最好还是静养,便听她之言,去了乐善堂。 第24章 将弘历撵去书房之后,傅莹躺在床上横竖都不舒服。虽然有宫女轮替着帮她扇风,又有玉净时不时给她用凉水擦拭身体,但依旧是头晕恶心、四肢乏力。 傅莹想通过睡觉暂时逃避疾病的痛苦,奈何因刚刚睡醒,也是无法入睡,只好这么清醒且痛苦着。 更让她觉得郁闷的是,她喝下药之后,病症好像有加重的趋势。原先还能强打起精神和丫鬟们开开玩笑,现在是连说话都嫌费力。 这应该是自她穿越过来头一回真正生病,之前虽然也卧床养病过,但那会儿只是体虚不觉得难受。 偏偏傅莹又是一个爱操心的命,她躺在那里看到宫女不断给她扇扇子,又担心她们累着。本来想让她们休息一下,若初却说中暑之人需得清凉,方才有助于痊愈。 好吧,就算是为了自己早日康复,不得已让人给自己扇风,但她仍嘱咐这些宫女替换着勤些,免得手酸。想她在现代向来是自力更生,即便是在富察府中,她也是立志要做一个自给自足的大家闺秀。哪知自己今日生病,被一众下人如此照顾,着实不习惯得很。 另一边弘历虽然人在书房,心思却不在书上。仍惦记着生病的傅莹,时不时地过来问她感觉如何。傅莹生病本就不想被人打扰,他这么来回问了几趟,也就有些烦了。 知他是好意,也清楚得罪他以后就会没了前途,于是傅莹很委婉地说道:四阿哥还是专心读书罢,我这病刚犯,终得需些时日静养才好呢。 弘历依旧用手摸了摸她额头,期盼着这回温度比上回降了些。等摸到她额头依旧发热,才知这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于是叹气道:我岂不知lsquo;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只是不来看看你,总觉得心有不安。 傅莹知他这话是心中所想,毕竟他没有和自己虚与委蛇的必要,即便自己母家在朝中的势力是不小,但他登基之路没有太强大的竞争者,不需要靠自己娘家。自己嫁给他,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弘历这番关切的样子让傅莹有些小小感动,她心想自己这个姐姐这几日果然是没有白疼他的。 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道:四阿哥明白病不易去就是了,我自会照看自己,若是因我误了你功课,我反而不安了。 傅莹既如此说话,弘历也不好这样三番五次地回来看她了。正要走到门口,听到傅莹叫他,以为有什么要紧之事,忙又回到她床边。 傅莹从床上撑起来,她看着弘历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事。我不防备中了暑,到了夜间,只怕还得让丫鬟们照顾,四阿哥若如往常一般同我睡在一起,肯定是睡不好的。不如今晚我搬到别屋休息去吧。 弘历欲要说话,却被傅莹抢先说道:我知这样不好,但若四阿哥执意同我一块儿就寝,只怕会把病气传给四阿哥,那我罪过岂不是更大? 傅莹说完,自己心里还吐槽这话真是毫无科学依据,中暑又不是传染病,怎么会传染呢?不过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她顾不上这些了,反正古人对现代科学是没有概念的。 -- 第43页 果然听了傅莹的话,弘历说道:也罢,你在病中需人照顾,我自到别屋休息去。 见弘历带着些许失落离开,傅莹心想自己如此要求也是实实在在为他也为自己考虑,分开睡,既不打扰到他,自己也好养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晚间休息之时,李玉问弘历道:福晋生病,爷要去哪个屋子里睡? 弘历自然是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有些生气道:我与婉仪成婚不到一月,岂能到跑到旁人那里,若是被汗阿玛知道,岂不是要挨训,说我不懂规矩? 听弘历说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李玉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恕奴才斗胆,爷刚刚提的那个lsquo;婉仪是 弘历这才想起自己给傅莹取的表字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于是和李玉解释道:婉仪是我给福晋取的表字,以后听我叫lsquo;婉仪便是指嫡福晋了。 李玉小心点头,又让人给弘历另安排了住处,虽然这lsquo;阿哥所不比紫禁城各宫的房屋多,但另寻一间睡觉的屋子也不难。 这一晚弘历和傅莹皆睡得不太踏实,傅莹是因中暑折磨,弘历则是忧心她的病。虽然他看出傅莹对自己生病一事不以为意,但他知中暑非同小可,宫中因中暑而毙的也大有人在,因此越想就越担忧。 等到第二日早晨,弘历本想在去尚书房之前去看看傅莹,但见她屋中一片黑暗,便知她还未起来,不忍心叫醒她,自己领着侍从离去了。他平日去尚书房起得极早,不论冬夏,离开这亁西二所时,天就没有亮过。 弘历去给雍正皇帝请安时,雍正见他只身一人过来,也并不奇怪,他对弘历说道:我听皇后说,你福晋昨日中了暑? 弘历谨慎回道:儿福晋身体孱弱,不能给汗阿玛请安,还望汗阿玛见谅。 雍正负手摇头道:生病之事岂能由自己控制?你且告知你福晋,让她好好养病便是。 雍正知道这炎炎夏日,加上结婚礼仪繁琐傅莹中暑也是难免的。当年,圣祖康熙皇帝去世之际,他所钟爱的妃子年氏偏巧有孕在身,因礼节繁多导致小产,从此落下病根,在他登基三年之后便病逝了。 敦肃皇贵妃年氏的离去令雍正十分悲痛,故而他对傅莹生病一事也十分理解并怜悯。等弘历离去之后,雍正皇帝唤来自己的贴身太监苏培盛,让他派小太监去亁西二所探视傅莹。 熹妃听皇后说傅莹中了暑,心里也很焦急。等弘历给熹妃请安时,熹妃命芳桃拿出一件香云纱里衣,让他带给傅莹。 弘历坐在坑上,瞅着生母拿出的这件棕色的里衣,忍不住要摇头道:这衣服样式、颜色恐怕于我福晋不适吧。 熹妃知弘历看不惯这香云纱的颜色,于是道:你可不知这是件宝贝。别看这纱污泥似的颜色,但夏日穿身上最是凉快服帖了。这香云纱怪得很,新衣穿身上难受,须得穿上一段时间方才好穿。这衣服我已让宫女穿过了,你让你福晋直接穿就是了。 听熹妃这么说,弘历用手摸了摸这件香云纱里衣,果然触之生凉,十分柔软,便知这确是一件好宝贝。于是连连谢过自己生母,命小太监送了回去。 熹妃又嘱咐道:你福晋既然病着,你就不要同她一块儿睡了,这样于你于她都好。 弘历回道:昨日我已和她分开休息了,她说是怕把病气传给我。 熹妃叹道:这孩子很是懂事,只是有时太懂事难免会屈着自个儿,你这个做丈夫的要细心些,不要妻子说什么就信什么。 自傅莹嫁给他,弘历对傅莹的映象皆是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总觉得世间没有比她更美好的女子了,如今生了病,他怎么能不忧心? 傅莹沾了中暑的光,终于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过,睡懒觉的心愿虽然是达成了,可她生着病,也没觉得有多高兴。 脑袋依旧晕乎乎的,四肢也如浇筑了水泥,沉得拿不起来。昨天还有精力下床走走,今日干脆就只想躺床上。炎热的天气依旧是难以忍受,她也没那个心思关心给自己扇风的宫女手酸不酸了,只想着回现代打个吊针,让病速速好起来。 正在难受之际,弘历身边的小太监将熹妃赐给她的香云纱里衣带了回来。傅莹不忍辜负熹妃这番好意,带回之后就让玉净帮着穿了起来,果然比自己身上的衣服要舒服凉快些。 傅莹知道这衣服是熹妃念着她中暑,故意挑出来送给她的,想到那日在景仁宫熹妃待她热情的样子,心里自然感动不已。 没过多久,又有雍正皇帝派来的近侍过来视疾,并给她带去诸多补品。傅莹让玉净扶着自己,磕头谢恩。想着日理万机的雍正皇帝,还惦念着自己生病一事,傅莹觉得自己的面子可真大。 这头谢过雍正之恩,那边乌拉那拉皇后也派人过来探视。因昨日皇后给自己请了太医,又免去自己请安之劳,傅莹这回是真心深谢皇后之恩。 下午服过药之后,敏惠和敏懿两位公主也过来看她。其中敏惠公主还怕她生病无聊,给她带去了一对儿画眉鸟,说是给她解闷。 傅莹没想到自己生了场病,这紫禁城中差不多最尊贵的人皆派人或亲自过来探视。虽说她在这皇宫中处处小心,但众人的关切也让她觉得,这紫禁城里的人也许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冷漠无情。 -- 第44页 弘历从尚书房回来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看她。进了屋子之后,也如昨日那般没有询问,而是直接将手覆在她额头上。感觉到温度仍然没有褪,不免有些失望。 傅莹也依旧安慰他不必为此忧心,并让替他自己转达对熹妃的谢意。 话刚说完,就有人进来说是弘历这里的诸位格格们要过来看她,弘历欲要让她们进来,傅莹却阻止了。 她道:各位格格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尚在病中不喜被人打扰,让她们各自回去吧。说完,又嘱咐在自己病中,她们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中暑会致命,不是小米瞎编的,因为确实有记载,有人死于中暑,其中还包括不少名人呢。 第25章 傅莹安顿格格们日后不必过来,弘历忍不住说道:给你这个嫡福晋请安乃是她们应做之事,你这一病倒好,连这也免去了。 傅莹笑道:她们一下来得人多,屋子里闹哄哄地反而不好。说完还想象了一下十几名少女,领着各自丫鬟来到屋里的场景,黑压压地挤成一片,连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觉得傅莹说得有道理,弘历点了点头。和她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去书房做功课去了。 傅莹原以为中暑不过是小事,哪知这病的病劲儿消褪还花了五六天的时间,等第七天方才感到有好转的迹象。 刚生病那会儿,傅莹还很乐观地以为自己不用几天就能痊愈,结果越喝药,病症好像越重。明白自己现在的医疗条件,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了,傅莹也有些无可奈何。 最后,想清楚这中暑小病在古代可能没那么容易好,傅莹反倒不急了,只是每日呆在屋里安心养病。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弘历竟然自她生病以来,每日皆勤来探视,更是亲自过问煎药等事。傅莹原先以为他不过是三分钟热度,勤来勤问上个一两日,就会慢慢冷下来,哪知他日日如此关怀备至,也是十分感动。 傅莹向来讲究投桃报李,弘历这样对她,她自然心存感激,并发誓要好好待他这个弟弟。 一日,弘历从尚书房回来,依旧先和傅莹呆了一会儿。等离去时,他背着傅莹从玉净那里打听到,傅莹仍是不思茶饭,自然闷闷不乐。 离开傅莹那里之后,弘历一时无心去书房,自己在院中对着廊柱叹气,却看到乌林珠贴身侍婢朝自己走来。 乌林珠见他行过礼之后,对他说道:奴婢见四阿哥神色郁郁,想必是为嫡福晋担心吧。 乌林珠是最早那批来弘历府中的侍妾之一,她是那批侍妾中最得弘历信赖之人。在傅莹嫁给弘历之前,她就已经跟了弘历有三年多了。 见乌林珠询问,弘历点头道:婉仪也就是嫡福晋的表字,她自病多日未好,我难免忧心。这几日见她清减了不少,虽为其忧,但为她所做之事却着实有限。反而她倒安慰我莫要为她劳心,如此一来,我更是难安了。 乌林珠道:既然四阿哥自己已知忧心无用,那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嫡福晋乃是有福之人,自有神灵庇佑,定会好起来。更何况嫡福晋本是为四阿哥宽心,才装作自己大好,四阿哥这样忧心之态让嫡福晋看到,岂不是辜负嫡福晋这份用心了? 弘历本来因傅莹生病郁郁不欢,听了乌云珠这番话,竟然稍稍宽慰了些。他叹气道:是呢,婉仪本是为了不让我忧心,才说自己无妨。我若总是这忧心忡忡之态,只怕让她瞧见更难过了。 叹气之后,他又问乌林珠道:这几日你们皆没有去给婉仪请安? 乌林珠摇头回道:嫡福晋说她正在养病中,请安之事便可免去。不光如此,我与其他妹妹想去探望嫡福晋,皆也被人告知,说嫡福晋已领我们心意,只是她在病中不喜被人打扰。 弘历又是叹气道:婉仪也是为你们省事罢了。 他看着乌林珠,见她虽不及傅莹秀美,但汉语说得流畅,也是十分难得的。知她平日善解人意,且早入府多年,他对她有种依赖之情,于是对她说道:我心中正烦闷,你且陪我到各处走走吧。 乌林珠应声,遂跟在弘历身后。 弘历离开之后没多久,玉净按照傅莹的意思,去给敏惠公主送的那对儿画眉鸟喂食。不料远远看到弘历正与乌林珠说话,她心中突生不安,于是慢下手中动作,以观事态发展。 后来她又见弘历领着乌林珠朝后面走去,大感不妙,于是匆匆回到傅莹屋中,和傅莹告状。 傅莹得知弘历与乌林珠偕行,第一反应竟然是他这么做不道德。毕竟自己妻子还在生病,丈夫却背着妻子和别的女人厮混,以现代道德观念来看是要被人不齿的。 可后来傅莹一想也不对,毕竟弘历作为封建时代的皇子,侍妾众多也是为了繁衍子嗣。雍正皇帝不可能给他选了那么多美女,只是为放在他这儿以供观赏的。 加上自己对弘历现在也没什么爱情的感觉,就是类似大姐姐对弟弟的关爱之情,所以没有占有欲,反倒替他高兴,想着终于有个人可以替生病的自己照顾弘历了。 -- 第45页 于是对玉净说道:这是好事一桩,我病卧在床,但四阿哥身边总是不能少了人的,乌林珠替我服侍四阿哥,我高兴还来不及。 玉净却急道:哪能这么说,我是担心万一若是这乌林珠先生下孩子,那传出去还不让人以为,四阿哥不待见福晋你啊。 原来玉净不是担忧乌林珠对自己地位的威胁,而是担忧自己没能抢到弘历头生子的头彩,看来古代的婢女也对这嫡庶区别门儿清得很,至少玉净应该不是那撺唆正室搞小妾的婢女。 傅莹靠着软枕,躺在床上道:那你说说四阿哥对我如何? 玉净想都不用想地说道:那还用问,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傅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呢?乌林珠若能生下孩子,我这个做嫡福晋的也高兴啊。 傅莹倒未必有自己说的那么大度,只是因为自己对弘历的感情,没有半点爱情成分。即便弘历对她好,她也是把他当作个懂事会疼人的弟弟。 她想若是自己真喜欢上了弘历,那绝对要垄断他所有子女的生育权。他的孩子只能是自己生的,没别的女人的份儿。可乾隆子女都是皇后生的吗?虽然她历史不是很好,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推断自己不可能爱上他。 玉枝听了傅莹的话,明白大体意思之后,也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道:玉净,你不用操心,四阿哥会一直待福晋好的。 这回玉净也没嘲笑玉枝不流利的汉语,反而看着傅莹道:那些格格们有福晋你这样的嫡福晋,真是她们的福分。 傅莹得意地想,那可不是嘛。古代女子就不说了,论宽容大度,像她这样的现代穿越女可是不多,小猪蹄子得好好感谢自己,或作别人,恐怕早晚得和他后宫掐起来。 十多天过去,傅莹感觉稍好一些,只是还需常常卧床休养,弘历也一如既往地常来看视她。只不过和之前不同,这一两日除了来看傅莹之外,其余在这亁西二所的非学习时段,皆是有乌林珠陪着。 弘历对此事倒也不隐瞒,直接告诉傅莹,最近一段时日皆有乌林珠陪着他。 傅莹也真心实意地替弘历高兴,也高兴有人替自己尽了义务。 病情好转,傅莹也乐意多说话。她便又开始动了向若初打听消息的念头。 等若初服侍自己喝过药之后,她便把若初留下来,让玉净搬了个坐墩,说是要问她一些事情。 若初在宫里呆了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即便傅莹问,她也不慌。 傅莹靠着软枕,对她说道:若初姑姑,我嫁给四阿哥,有些宫里的事情还不知晓,还望姑姑告知一二。 若初笑道:福晋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便是,若初如果知晓,便无保留地回禀福晋了。 见若初很是痛快的样子,傅莹有些喜出望外,她就怕若初露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好像生怕泄露什么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 傅莹也是有一颗八卦心的,她对在现代当下清朝人气最高的雍正皇帝,有着不少好奇。于是含蓄地说道:我知圣上勤于政务,想来对女子颇有疏远。可即便有疏远,总有一两位是不同于别人的,不知是哪位娘娘呢? 其实,在宫里人们私下里也爱讨论皇帝喜欢哪位嫔妃,只是傅莹这么问出来,若初还是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她询问,若初也不好拒绝,便回道:那自然是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了。皇后自十岁嫁于圣上,几十年来一直深得皇上敬重。 若初这话回了等于没有回,明白自己可能从若初这宫中老狐狸这儿,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傅莹也没想继续问下去的**了。 但提起乌拉那拉皇后,傅莹心里还有诸多疑问,比如皇后明明对自己还算不错,可她为什么在自己结婚那日却是那样的态度?即便弘历不是她的亲生子,那也尊称她一声额娘,她难道不应该为之高兴吗? 于是傅莹又继续问道:那麻烦若初姑姑告知我一些皇后娘娘之事吧。 说到这里,若初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是正黄旗出身,生父乃是内大臣费扬古大人。虽然十岁嫁给当时也为四阿哥的皇上,不过像福晋这般大的时候,就生下了皇上的长子弘晖,可惜弘晖阿哥八岁薨逝,皇后再无所出,自此便郁郁寡欢了。 原来皇后还有过孩子!傅莹一直以为皇后膝下无子,是因为不得雍正的喜欢,如今看来着实是自己乱猜了。虽然傅莹没当过母亲,但她也理解皇后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这一下解开了傅莹的心结,她猜测十有**是皇后看到弘历结婚,想到自己的亲生子,所以才那般强颜欢笑。明白之后,傅莹为自己之前的胡乱猜度而感到惭愧不已。 又听若初将皇后生父的名字记得这般清楚,于是联想到自己见诸位格格时,若初可以逐一说出那些格格的姓名、家世,忍不住赞道:若初姑姑真好记性,前些时日,那些格格们的名字、家世也记得不差呢。 若初笑道:这算不上什么,掌事宫女自然要牢记各位格格的出身来历,记不住可不行。 -- 第46页 傅莹心想,原来做宫女还记这么多啊,如此看来,她这个嫡福晋也罢,掌事宫女也罢,不论地位高低,没有多少人是容易的。 知道也问不出若初太多的事,傅莹便放若初去忙其它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hen小天使的营养液喔。 第26章 傅莹病了多日,终于渐渐好转。弘历见她病好,脸上也一扫以往的郁郁之色。这番改变,同他日日一处上学的弘昼自然是看在眼中。 从尚书房回来之后,弘昼将弘历拉到一边,对他说道:阿浑,是不是阿沙病快好了? 傅莹生病一事,弘昼是从皇后那里得知的。他见新嫂子没过门多久便生了一场病,也是十分同情。知道自己不便探视,且自己没有福晋,便派了身边一小太监带了些东西去弘历那里,以表慰问之意。 自己福晋生病,弘历虽然忧心,但绝对不可能和自己的兄弟每日去提自己妻子的病情。见弘昼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弟弟竟然猜了出来,弘历不禁惊讶道:你如何得知? 弘昼有些得意,抱了双臂回道:那还用问,自然是看阿浑你的脸色了,前些时日总是闷闷不乐,这几日却神色愉悦,不用多猜也知为何了。 弘昼这么说,弘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向来喜怒形于色,除了在他敬畏的雍正面前他有所伪装之外,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旁人一下子就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弘昼接着又用手肘碰了一下弘历,在他耳边说道:我前几日派人打探,听说咱们那位的三哥快不行了,好像就这几日的光景。 听弘昼提起弘时,弘历吓了一跳,四下看周围无人方才说道: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打听此事。你不知三哥乃是汗阿玛逆鳞,宫中上下皆对此讳莫如深。 见弘历这样说,弘昼很是委屈道:我也不过是想看看他的下场罢了,当年他对阿浑你怎样,我可是看在眼中。我早就瞧不惯他那轻狂的样子了。 弘昼的这番话,让弘历不禁想起,自父亲登基之后,他的这位唯一在世的哥哥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冷淡,而且很多时候向他问安时,他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这样的转变,他当然清楚是为什么,因为他的三哥察觉出雍正皇帝属意的接班人是他,而不是自己,故而才为父亲当年夺嫡最为憎恶的人说话,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不得不说,这真是最为愚蠢的办法,雍正一怒之下将他从玉碟除名,也断绝了父子关系。 虽然弘历不满兄长的诸多作为,但雍正的做法也让弘历感到害怕,也深深体会到帝王之怒的可怕之处,自此在雍正面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错得罪了自己父亲。 弘历叹气道:不论怎样,他毕竟曾为你我的兄长。此事过去就过去吧。说完就离开了。 回到亁西二所,弘历看到傅莹正站在廊下,隔着笼子去逗画眉。忍不住走过去对她说道:你病刚好转了些,怎么就出了屋子,也不怕被风吹着了。 傅莹放下手中的短棍,回头对他说道:我病已经大好了,总不能日日呆在屋中,躺在床上,就跟坐lsquo;月子似的。 弘历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朝里屋走去道:以后自有你坐lsquo;月子的日子呢。 傅莹脸一红,觉得他这话有些轻佻,于是甩开他的手道:四阿哥说什么呢! 弘历进了屋子,笑道:怎么?难道我这话说得不对吗? 没错,弘历这话说得没有问题。傅莹想如果自己身体没什么毛病,自己早晚也得和他生孩子去。 傅莹觉得今日回来的弘历有些不太对劲,前几日他回来因自己病大好而神色愉悦,今日却像是有心事一般。 果然到了晚间,弘历也没像往日那般去书房,而是直接让人将笔墨纸砚拿到两人的新房,自己盘腿坐在炕上,在炕桌上写起了字。 如此反常的举动,傅莹看在眼中,自然心生疑惑。于是忍不住问他道:四阿哥可是有什么心事吗?今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呢。 弘历见傅莹虽然已看出他有心事,可是关于弘时的事情,弘历明白最好不要和傅莹提起。 弘历提笔蘸了蘸墨汁,看着她道:你病好不容易好转,我这样与你呆一处也心安。 傅莹坐在炕桌的对面正绣着花,听弘历这么说,虽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肉麻的感觉,但也想不出其它他赖在这里理由,也就信以为真了。 晚间,有太监过来询问弘历在何处休息时,弘历让人收拾了炕桌,下了炕道:就在此处休息了。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心里可有些不乐意。想她生病这几日一个人睡在床上,空间比平日大出许多,别提有多自在了。为了她自己的睡觉空间,她对弘历说道:乌林珠妹妹在我生病期间替我照顾四阿哥,我心里很是感激,今晚不妨再麻烦她一下? 弘历摇头道:不必了,就在这儿了,我不扰你就是。 说完,他突然走到她面前,两只手捧着她的脸,用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道:和你在一起我心安。 -- 第47页 傅莹身上的烧已退,他的额头和手心都不曾像之前那般有清凉感,反而传来丝丝的温热。 这样亲昵而反常的举动,让傅莹怀疑他并非只是因自己病好转而选择留下来,但倒底是什么事情呢?傅莹一时也没想到。 这一晚上,弘历一直靠着她,让她确信他确实是有了心事。 因病好转许多,傅莹便如往常那般去给雍正皇帝请安。来到养心殿没多久,她就看到一个神色匆匆的小太监走到苏培盛身边,在苏培盛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见苏培盛脸色为之一变。虽因距离远,没有听清楚那是什么事情,但自感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苏培盛走到雍正身边,躬身回道:回禀皇上,据外面的人来报,弘时今夜发病殁了。 这话说的声音虽不算大,弘历和傅莹却都能听得到。因知晓雍正三子没有好结果,傅莹倒没觉得有多意外。 她见雍正脸色为之一凝,呆立片刻方才说道:弘时既为允禩之子,朕与其已非父子。允禩已被宗人府除名,弘时自然已非皇室中人,丧葬等事宜,一切按规矩操办便是。 傅莹通过等途径,虽然知道弘时是会有这么个结果,可如今见雍正一改刚才对她与弘历的和善笑意,转而声色俱厉地说出此言,不禁后背发凉。她想,此刻的雍正才像书中描写的那个冷面严厉的帝王。 这时,一小太监领着福慧过来给雍正请安,这位小阿哥刚好听到苏培盛之言,忍不住问雍正道:汗阿玛,弘时阿浑是死了吗? 福慧也如其他清朝皇子一般,从小就在尚书房学习,他知道苏培盛说的那个殁就是死的意思。 自弘时犯事,这宫中上下,在雍正面前皆不敢再提弘时。福慧不知缘由,这么一说,众人皆替他捏了一把汗。 但雍正却没有生气,他招了招手,示意福慧过来。他在坐在御座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爱子的脑袋,道:你的阿浑只有弘历、弘昼两位,若是算上死去的也只有弘晖一人。 弘历听父亲这么说,更加心惊害怕。因在他年龄之上的兄长除弘时之外,还有弘晖和弘昀二人。这弘昀是弘时的同母兄弟,如今父亲因三哥之过,并不承认弘昀是福慧的哥哥。由此可见,父亲对三哥是多么的厌恶,一并连这个同母兄弟也不承认了。 弘历和福慧给雍正请过安之后,雍正命他们离去给皇后请安。自己拿起桌上奏章看了几眼,就抛到一边,怒道:弘时,你这个逆子!当初你嫉妒你弟弟弘历,故意与朕之死敌允禩为伍,以示心中不满,岂不知此行愚蠢至极!朕不是没给你悔过的机会,怎知你一意孤行,执意要违逆父意。 说完,说完雍正一边摇头一边落泪,叹气许久,方才又拿起奏折批阅。 傅莹对弘时去世,倒没有什么意外,只是今日头一回见雍正这样的态度,也是有些意外。但没想到,雍正这样却吓到了弘历。 晚上,弘历躺在床上,拥着她道:婉仪,你可知我今日心中甚是畏惧。 傅莹心想,他老爹针对的是弘时,又没针对他,他害怕什么呢?不过,既然他害怕,自己就安慰安慰他好了。 哪知还没等自己说话,弘历就接着说道:我知道三哥是不满汗阿玛重视我,所以才故意要气汗阿玛。但他不过是替八叔他们说了几句话,却被汗阿玛断绝父子亲情。我知自己不会做出如此悖逆之事,但我却担心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做错事,触怒了汗阿玛,落得同样的结果。 傅莹心想,当年九龙夺嫡时弘历还小,大概不知这夺嫡的残酷,所以也不理解雍正为何对政敌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可她理解雍正,毕竟那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若雍正夺嫡失败,恐怕也轮不到乾隆登基。 于是她说道:皇上乃圣明之君,四阿哥也是聪慧谨慎之人,所以此事鲜有,四阿哥大可放心。 弘历听罢,挨得她更近一些道:唯有与心悦之人在一起,方才心安。说完,便拥着她入睡了。 可是,听他这么说傅莹却心里不安了。得病这几日,她颇得众人照顾,可今日却见了雍正冷酷的一面。她突然明白,在这皇宫中哪里有那么多岁月静好啊,只是自己没看到罢了。 第27章 弘时去世一事,因知道这是雍正的心头刺,紫禁城里无人敢提。一如往常平静的皇宫,丝毫看不出一位被父亲厌弃的皇子去世,对它的影响。即便是善言的熹妃,在傅莹请安时,也只是说这下苦了齐妃。 傅莹没想到自己新婚不久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此事,傅莹对雍正也多了一丝畏惧。她发现这段时间即便弘历不像弘时刚死去那般,抱着她说他自己畏惧,但在雍正面前,他确实更加小心谨慎了。 傅莹是从熹妃的口中得知,原先齐妃是最受雍正喜爱的妃子,为雍正生下诸多子女。弘时因母亲受宠,一开始也很得雍正喜欢。后来,一直默默无闻的敦肃皇贵妃年氏,因哥哥年羹尧的关系入了雍正的眼,自此恩宠不断,只是年氏红颜薄命,前两年去世了。 从若初那里无法得知的后宫八卦,傅莹无意从熹妃这儿听到了。 她想雍正后宫这些女子命运的起起伏伏,除了老天谁又能知道呢?或许,当初同在雍正那里为格格的女子,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又不怎么受雍正喜欢的喜欢的熹妃,会是最后的赢家。 -- 第48页 命运,真是无常。 因自己病好,弘历这里的格格们也依礼过来给她请安了。傅莹这一病,在屋里闷了将近一个月,和玉净等人日日相对,也有些乏味了,如今她们过来也正好热闹些。 这些格格们一开始因着傅莹的身份,对她有些生畏,后来请过几次安之后,发现傅莹十分随和,有个别性格活泼的格格在她面前,也就没那么拘束了。 傅莹生病期间,因乌林珠常伴弘历身边,引得不少人眼红,而自己又一时入不了弘历的眼,于是就盼望着傅莹这个嫡福晋出面,替她们杀杀乌林珠的气焰。 于是,在给傅莹请安时,那个蒙古格格清格勒便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嫡福晋深受四阿哥敬爱,只盼望着嫡子早日出生,好让我等一众姐妹为四阿哥还有嫡福晋高兴呢。 这些格格们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即便非汉人,汉语也都是通的。毕竟当下不通汉语者,无论是在宫中朝堂,都不太好混下去。这些非汉族官员,为了让自家女儿入宫受宠,在闺中便请汉文师傅悉心教授。 这头清格勒说完,她对面的苏采薇便接着道:按理来说,长子一般多是嫡子,若嫡福晋能诞下嫡长子,皇上肯定高兴。说完,她还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乌林珠。 傅莹一时还不知她们的用意,听她们谈论自己生孩子一事,不禁感到十分惭愧,毕竟她现在还没和弘历那啥,所以这孩子也无从谈起。 她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干咳几声之后,道:子嗣一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时,高流素在一旁温声细语道:嫡福晋中暑不过好转了些,嫡子一事,还是等嫡福晋身体彻底痊愈再论也不迟。 那边清格勒却又道:嫡福晋这病生得不巧,若不是嫡福晋生病,旁人又怎能专了空子。 这话一说完,傅莹就明白清格勒是在说乌林珠。这乌林珠她听弘历提过,是三年前选秀来此的。毕竟是府中最早的那批人,弘历对她感情深点也在情理中。 傅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乌林珠,见她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任何人,只是看着地面。 平心而论,乌林珠在自己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并没有因为弘历的信赖,而露出轻慢之态。当然,她也不敢。 第一她嫡福晋的身份放在那里,第二四阿哥弘历对自己妻子极好,那也是有目共睹的。除非乌林珠脑袋被驴踢了,否则是不会那这点恩宠去轻易挑战她的。 至于这乌林珠的为人,傅莹向来是秉着不深交,不下定论的原则,所以暂时也不考虑这些。只是其他格格明显端出她来压乌林珠的意图,她还是清楚的。 傅莹平日里最反感这种自己没本事还眼红别人的人,她忿忿地想:有本事你们自己去勾搭弘历去!让我去替你们lsquo;出气,平息你们的嫉妒之意,我是得有多蠢才会让你们当枪使。到时候搞不好,我落了个lsquo;善妒的名声,我在这儿还混不混了! 于是笑道:诸位妹妹,我身体不争气,刚刚嫁入便中了暑。这段时日,多亏乌林珠姐姐替我照顾陪伴四阿哥。咱们既然同在一处,那是自然有缘的,彼此和睦相处方才是正理。说完,看了一眼乌林珠。 果然她见乌林珠感激地看向自己,连乌林珠身边的高流素看自己的神色,都有些敬佩之意。 见高流素不同旁人那般失望之态,傅莹心想:这个高流素倒是不同寻常,以后有机会多和她接触接触。 其他人见傅莹并没有责备乌林珠,不禁有些失望,想着傅莹可能真是一容人之人,也就放弃拿傅莹来压乌林珠的念头。 晚上,弘历依旧和她一处歇息。傅莹想起日间那些格格们提起生子一事,傅莹虽然当下已没有刚开始的负罪感,但让她去主动,也是做不来的。 不想让自己觉得愧对弘历,她暗示他道:听太医说,我病大好了。 他摸了自己的脸,道:你病好自然是好事一桩。我听汗阿玛说,过几日要去圆明园,那边风景极好,我早就想领你去看一看了。 大约弘历是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还顺便提了一下去圆明园的事,傅莹决定这事儿就顺其自然好了。 如此过了一两日,一天傅莹正坐在屋里看书,突然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对傅莹说道:不好了,外面外面吵了起来。 正在给傅莹递茶的若初,见这个宫女如此鲁莽,忙训斥她道:在嫡福晋面前怎么这般冒失! 若初这一声甚是严厉,那小宫女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 说完,若初又转身对傅莹说道:嫡福晋,这个宫女刚过来不久,不懂规矩,还望嫡福晋不要见怪,我日后定好好教育她一番。 傅莹看着那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宫女,不忍心道:你且起来好好和我说,外面怎么了? 小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索索地说道:外面清格勒格格的丫鬟和乌林珠格格的丫鬟打了起来。 傅莹一听丫鬟打架,不禁怒从中来,她猜测这十有**是和清格勒眼红乌林珠有关。于是和声对那回话的小宫女说道:你先领我去看看罢。 -- 第49页 傅莹这和善的样子,让小宫女略略放松了些,忙走在前面领着傅莹等人去了。 这一架,仗势甚是大,傅莹远远就看见许多宫女太监围在附近看,又清清楚楚地听到几声狗叫声。 等她赶过去,见两边的几个宫女、太监撕成一团,见她过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清格勒反倒在一旁大声喊道:你们定要把那只欺人的狗夺来!塔娜不能白白让它咬破了衣服,等抢到了,我让人炖狗肉给你们吃! 乌林珠抱着她的那只依旧吠不止的白毛哈巴犬,见了傅莹,一下哭着说道:明明是你的丫鬟戏弄我的狗,我的狗才会去咬她,如今你反倒恶人先告状起来。 傅莹见两边并没有收手罢休的意思,明显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下子怒了,喝道:放肆!此乃皇宫禁地,岂能由你们胡闹!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岂不是令四阿哥颜面无光。 傅莹这一声怒喝,众人皆罢了手。因傅莹平日和善,众人虽住了手,但却并不畏惧。 清格勒走到傅莹身边,先行了个礼,然后很理直气壮地对傅莹说道:此事还得需嫡福晋来评评理,我丫鬟塔娜好好走着,不料却乌林珠怀里的那只畜生追着咬。幸亏我丫鬟机灵,不然咬上一口,得了疯病还不要了命去。 乌林珠也梨花带雨地来到傅莹身边道:她血口喷人,她命她丫鬟估计去挑逗我的狗,我的狗才会去追咬她。 这两人各执一词,傅莹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清格勒眼红乌林珠是毋庸置疑的,说她派丫鬟去挑逗乌林珠的狗,以发泄自己的不满,是有可能的。 但事情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是不能妄下断论。也确实有可能是乌林珠让自己的狗,去主动追咬清格勒的丫鬟塔娜,毕竟乌林珠平日和清格勒两人暗中有矛盾。 傅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站在她身边的若初走到她面前,福了一福,道:奴婢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莹正在犯难之中,听到若初有办法,便忙道:若初姑姑且讲出来吧。 若初道:此事影响甚是不好,须得由皇后娘娘出面处置。所以奴婢恳求福晋派人去永寿宫求见皇后,若皇后肯决断此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傅莹心想:这纷争交给皇后,恐怕皇后也判不出个是非来。何况皇后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未必会关心一个阿哥后院里的纷争。 虽心中有疑,但她还是信若初的,毕竟她经验老道,如此安排,恐怕还有别的用意。于是点点头,道:那就依若初姑姑所言吧。 众人听傅莹要请皇后出面,不禁都吓了一跳,皆默然不敢再出声。 若初找到亁西二所一个资历较深的太监赵琛,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待会儿麻烦公公禀告皇后时,除如实回禀之外,还要告知皇后,四阿哥这边的格格们不服管,嫡福晋到了场,她们的随从还继续动手呢。 赵琛知道若初用意,点头回道:姑姑放心,我会将此回禀皇后的。 等若初安排好之后,傅莹对众人说道:在这里多等无益,你们先各自回屋罢。说完,自己先转身离去。 在回去路上,傅莹忍不住问若初道:皇后可真的会管此等小事? 若初回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当时的情形福晋也看到了,两位格格一时不会罢休,即便皇后娘娘不理此事,也能暂时平息一下。 可若是皇后不管呢?傅莹忍不住问道。 不管有不管的法子,先把此事暂时平息了再说。若初回道。 原来若初是帮自己先找个台阶下,不得不说,若初真是经验老道,要不是因为有主仆名分,傅莹真想给她点个赞。 第28章 傅莹回到屋中,等待了一会儿,入宫的赵琛便回来禀告她,说皇后要她还有清格勒、乌云珠两位格格,外加丫鬟塔娜一并到永寿宫,并嘱咐乌林珠将她的狗也带上。 傅莹一开始对皇后插手此事并不抱以希望,毕竟这不过是阿哥后院里的纷争,正考虑皇后回绝之后,自己该怎么处理。却听赵琛回禀皇后打算处理此事,也是有些意外。可即便皇后插手,那难道就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吗? 尽管有所怀疑,傅莹还是按照皇后的要求,让人去通知乌林珠与清格勒。等众人到齐之后,她便领着他们去了永寿宫。 此刻不过刚用晚膳不久,傅莹进了永寿宫,见乌拉那拉皇后端坐在榻上,两旁站着不少太监宫女。这永寿宫极安静,除了乌林珠抱着的狗在不断地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乌林珠虽说在弘历那边已经呆了有三年,但入宫见皇后的机会却几乎没有。她见皇后这里如此肃穆,加上她的狗突然来到陌生环境中,在她怀里狂吠不止,她一下不知所措,一害怕手一软,她的白毛哈巴犬便挣脱了下来,朝乌拉那拉皇后扑去。 见此情形,傅莹与乌林珠等人皆心提到嗓子眼,幸好皇后身边的太监眼疾手快,将狗拦下。 乌拉那拉皇后倒是不慌,抬起自己带着金镶玳瑁护甲的右手,用汉语说道:把那畜生装到麻袋里,提到院中。 -- 第50页 众人忙将狗控制住,然后用网兜弄到麻袋里,提了出去。乌林珠也顾不上心疼狗了,见自己的狗冲撞了乌拉那拉皇后,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奴婢该死,纵狗惊扰到皇后。 乌拉那拉皇后冷笑道:罢了,一只畜生而已,我犯不上和它计较。 傅莹自从解了对乌拉那拉皇后的心结之后,对弘历的这位嫡母也是敬重有加,今日头一回她如此有威仪之态,心生畏惧,也不敢替乌林珠说话。 处理这狗之后,乌拉那拉皇后看着傅莹等人道:我听人说四阿哥府里的两位格格起了冲突,本来我不应管此闲事,但听说嫡福晋控制不住,便把你们都叫过来,好论断一番。 说完,乌拉那拉皇后继续问清格勒道:我听人说,是你的丫鬟被另一个格格的狗追咬了。 听皇后这么问,清格勒一下子没了在傅莹面前那种理直气壮地态度,而是低垂着头回道:确如皇后所说,我丫鬟好好地走着,乌林珠的狗就突然跑过去追着咬她。皇后娘娘,刚才你也看见了,那狗是只疯狗,见人就咬。 乌林珠心里不服,但在皇后面前也不能随便插话,只盼着乌拉那拉皇后能问她一些话,好了解实情。 乌拉那拉皇后道:畜生咬人,自然是不对的。然后,又看向乌林珠,道:你倒是说说,你的狗为何会咬她的丫鬟。 乌林珠有底气道:是她的丫鬟去挑逗我的狗,我的狗才会去咬她。皇后娘娘若是不信,自可传旁人来为我作证。 你胡说!我丫鬟好好的,怎么会去挑逗你的狗。清格勒虽然没亲眼见,但她还是信自己丫鬟的,毕竟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知她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 皇后面前怎可如此没规矩!皇后不问你话,谁许你自己回答了。永寿宫的首领太监见清格勒如此,忍不住怒斥道。 清格勒被这么一斥,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乌拉那拉皇后看向傅莹道:这些格格们在你面前就是这么不懂规矩吗? 傅莹心想自己没有乌拉那拉皇后这么大的气场,自然是不可能震住她们了。但因她们二人在自己面前为各自辩论就被说没规矩,依她看来未免有些言重了。 于是恭敬回道:皇后娘娘,其实她们也并非不懂规矩,只是急于在我面前将实情说出。 乌拉那拉皇后摇头道:你这个嫡福晋倒真是良善。可你不知,正因为你良善,她们才不把放在眼中! 傅莹听皇后这么一说,感到势头不对,吓得忙回道:是傅莹无能,未能管束好各位格格,还请皇后责罚!说完,就要下跪领罚,却被皇后阻止。 乌拉那拉皇后继续道:你是有管束不严之过,但终究还是她们欺你这个嫡福晋新过门儿,不把你放在眼中,视规矩尊卑于无物,今日不罚,只怕日后更不好管束! 于是喝道:来人!先将那麻袋里的畜生杖毙,然后将那生事儿的丫鬟打八十板,逐出宫去!等处置完,让内务府写道折子,回禀皇上。 乌拉那拉皇后下了命令之后,傅莹等来人皆吓得面如白纸。傅莹没料到,原先不过是宫里小小的一起纷争,却弄得如此结果。 可她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乌拉那拉皇后好不容易不追究自己的过错,自己哪还能圣母心大发,去替别人求情。 弘历从尚书房回来之后,本来想去寻傅莹,却从太监那里得知,清格勒与乌云珠起冲突,连带傅莹一并也去了皇后的永寿宫。 听闻自己的两位格格起了冲突,还连累傅莹去皇后那里受罚。弘历一下子气炸了毛,丢了句两个愚蠢的东西之后,便匆匆赶往永寿宫,生怕晚去了些傅莹就会受罚,他知自己的嫡母素来是有手段的。 乌拉那拉皇后正等着太监打板子结束,听到有人禀告弘历求见,她对弘历求见缘由也能猜出一二来,于是同意之余,笑着对傅莹说:想必是四阿哥不放心他的福晋,所以才急着赶过来呢。 傅莹正被皇后雷厉风行的手段吓得有些腿软,听闻弘历赶过来,心里也稍稍安定一些。 见傅莹不语,乌拉那拉皇后还以为她是害羞,于是接着道:夫妇和睦乃是好事,见四阿哥这般忧心你,我也是欣慰的。 听了皇后之言,傅莹心想:弘历说不一定还是心疼乌林珠呢,毕竟事件当事人是她,我就是个连带责任。 弘历得了皇后允许,急急忙忙地进去打算见皇后,见院中的太监正在打板子,大约打得时间久了,板子落在那挨打的丫鬟的身上,那丫鬟只是哼了两声,想必是已挨的板子多了。 见挨打的丫鬟成了这样,弘历更加紧张了,忙急匆匆地赶到屋里,先见傅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方才松了一口气给乌拉那拉皇后行礼。 乌拉那拉皇后抬手示意他起身之后,道:这本来是你那里的纷争,按理来说不该我插手,只是你还未出紫禁城建府,我便要多管一些。 弘历躬身回道:额娘母仪天下,天下女子皆要以额娘为典范,服从额娘管束。 乌拉那拉皇后笑道:此事我已处理完毕,你让你那两位格格先回去,你和你福晋留下来,我有话要嘱咐。 -- 第51页 听皇后让自己回去,乌林珠与清格勒皆小心翼翼地退出,等出了屋子,方才感到自己后背渗出的汗湿了衣服,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 乌拉那拉皇后见两位格格离开,从榻上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走到傅莹的面前,问她道:你可知,为何我不去详查此事究竟是谁的过错,而是直接处罚她们二人? 傅莹还真不知道,于是恭敬回道: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傅莹一时不明,还望皇后赐教。 乌拉那拉皇后摇头道:你终究还是资历浅一些。丫鬟被狗追咬,不论是被挑逗还是无故去咬,先是那看护狗的人做得不对。毕竟没咬到,若是她们真想平息此事,大可道个歉了之,就算真要计较,那也该和和气气寻见证人,再找你评判。但她们竟视规矩为无物,打闹起来,你这个嫡福晋出面阻止,却又视而不见,仍各执一词争辩,今日若不追究处罚,只怕以后还会纷争不断。 原来皇后是这个意图,不得不说乌拉那拉皇后出手果然不一般,她要解决的是问题的根由。傅莹心想。 乌林珠因得了弘历的恩宠,引得旁人嫉妒,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格格毕竟还小,哪里会心服,自然要寻她不快。 至于为何她们不嫉妒自己,毕竟是超许多羡慕,超一点嫉妒的缘故,这些格格因着地位的差距,自然不会去招惹她这个受宠的嫡福晋。 乌拉那拉皇后继续说道:你既为嫡福晋,那就该明白平息格格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是嫡福晋要做之事。若她们不服你,便要处罚。一味良善,只会让她们愈发放肆,若连你的管教都不服,定会更加纷争不断,你又不可能事事依靠丈夫平息。你要学会lsquo;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方才能处理妥帖。 傅莹心悦诚服地回道:皇后所言甚是,傅莹受教。 乌拉那拉皇后又看着弘历,说他道:弘历,你平素也不是一鲁莽之人,我知你是担心你福晋,但这般沉不住气,却是不可取的。 见乌拉那拉皇后看破自己的心思,弘历低着头,有些羞愧地说道:额娘教训得是。 乌拉那拉皇后接着道:你为皇子,既然已经娶了嫡福晋,自然有嫡福晋替你打理姬妾之事,自己当以学习为重,勿要过多操心此事。 听皇后如此教训,弘历只得连连应声。 因没有别的事情,乌拉那拉皇后便道:你们先回去罢,我也乏了。说完,就领着宫女回内室休息去了。 如此处置,傅莹甚是惶恐,也明白为何弘历之前在雍正处理弘时一事,会说他自己畏惧。于是,看了弘历一眼,长出一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hen小天使的营养液。 文中因为丫鬟打架,然后就被打了八十大板,逐出宫去,这个看上去处罚好像有些重了。根据小米查资料,在《奏为查验钟粹宫交出女子情形事》(清道光年间的事)中记载,有一宫女因为和同伴打架,抓破对方的脸,就被打了八十大板。 像书中这种聚众斗殴的事情,其实在宫里是比较严重的事件了,乌拉那拉皇后也并没有惩罚得多严厉,只不过是女主的这个现代人有些少见多怪。 另外,逐出宫女一般要由内务府上报给皇帝,当然皇帝一般无心管这些事,无非就是批个朕知道了。 第29章 傅莹坐着明轿,回想到乌拉那拉皇后的手段,现在仍心有余悸。她突然明白若初为何要皇后来插手这件事情,原来她是要借助皇后,来为自己站台立威,怕这些格格不服自己管束。 若初果然是宫中老人,处理事情比一般人要老道些。只是这种为自己立威的方式,不得不说是有些残忍。且不说那只被打死的小狗,那个挨了八十板且又被逐出皇宫的丫鬟塔娜,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 这种纷争放在现在也就是小事一桩,可是在这个时代,为了让所有人对皇权等级保持敬畏,这些下人的人身权从来是不值得一提的。 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那些穿到古代身份低贱的穿越者,要努力奋进,斗倒为难自己的人,因为一个现代人是绝对无法忍受这种对人身权的漠视。而自己不过侥幸获得了这个嫡福晋的身份,所以才能每日很悠闲地过日子。 见傅莹在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弘历以为她被乌拉那拉皇后瘆到了。于是叫了她几声婉仪,不料傅莹没有反应,直到弘历叫了她一声名字,方才反应过来,应声问弘历叫她有何事。 弘历看傅莹反应如此缓慢,确信她是被皇后吓到了,不免把气撒在惹事的清格勒和乌林珠身上,气道:清格勒和乌云珠这两个蠢货,今日不好好训她们一顿,只怕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要惹事生非呢。 傅莹想这两人刚在乌拉那拉皇后那里受罚,肯定比自己还要惶恐,弘历不安慰倒也罢了,还要去训人家,她还没见过如此不心疼小老婆的男人。特别是乌林珠,好歹是恩宠过的小老婆,他这样做真是拔那啥无情,妥妥的大猪蹄子没跑了。 于是说道:皇后刚刚不是不让四阿哥管这些纷争了吗?此事既然已经解决,还是不要再训两位格格了。 -- 第52页 弘历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嫡福晋是好得没错挑,可她们却未必惜福。如今出了这事儿被人知道,我岂不是要被笑话?不训她们几句,她们不长记性。婉仪,你别替她们求情,就当lsquo;杀鸡儆猴了,让其他格格们也好安分些。 傅莹自问自己还好得没到那种挑不出错的程度,这不过是弘历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又听他说怕被别人笑话,所以才要拿她们出气。她知道历史上的乾隆也是个好面子的皇帝,如今清格勒和乌林珠害得他丢了面子,弘历不骂上她们几句就怪了。所以,也就没有再阻拦了。 回到亁西二所,弘历进了堂屋,让李玉传话将乌云珠还有清格勒,还有诸位格格也一并叫了过来,自己坐在椅子上和傅莹一起等人。 傅莹见他二郎腿一翘,一手搭在扶手上,还不断用食指敲点着扶手,整个一地主爷的样式。虽觉得有点好笑,但知他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是弘历的命令,诸位格格不敢耽误,来得很快。等人到齐了,弘历先走到站着的乌云珠和清格勒面前,指着那两个人骂道:糊涂东西!你们当着皇宫是什么地方了?还打架斗殴,是要当街头泼妇去吗? 因弘历这话甚是严厉,乌林珠落泪道:四阿哥所言甚是,我不该让人动手打架。 一旁的清格勒见她哭,心想自己还一肚子委屈,贴身丫鬟都被赶出宫了,就这样也没在弘历面前掉泪,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会装柔弱 够了!还没等清格勒说完,弘历就骂道:一丘之貉!谁都不比谁强!说完,又让人去将她们二人的身边太监的宫女找来,打算从重处罚。 傅莹一听,急忙阻止去弘历,虽说她在皇后面前不敢替人求情,但在弘历面前觉得自己还是能说上话的。这些可怜的下人,不过是按照主子们的意思去办事,但往往受罚最重的也是他们。 于是对弘历说道:皇后娘娘既然已经不让四阿哥追究此事,四阿哥也不要为此动怒了,想必众人已都以此为戒了。说完还拉了拉弘历的衣袖。 不光乌林珠、清格勒,这屋里的其他人头一回见弘历发这么大脾气,也是吓得不敢多语,只盼望着傅莹能劝下他,好让她们早点回去。 见傅莹阻止自己,弘历方才冷静一些,又想自己若惩罚过度恐怕会影响更大,于是又指着清格勒等人道:你们最好安分守己些,还一个个都有官家小姐的样子吗?说完就两手背扣,出了屋子。 傅莹见他离去,也对一众格格说道:这回四阿哥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但日后断不可生是非,否则到时候我也不会替你们去求情了,先各自回去吧。说完,自己也离开了。 刚刚那事也是令傅莹够无语的,老公在那里训小老婆,自己还得安抚老公,给小老婆们当保护伞。难道一般套路不该是小妾嘤嘤地在一边哭,然后丈夫护着小妾数落自己的妻子?这样的剧情也是没谁了。 因耗了这些时间,弘历出来之后就急急忙忙去了书房。 傅莹一个人回到屋中,想起这起纷争,觉得不弄个明白心里总有倒坎儿过不去。皇后虽然是各打五十大板平息了这件事,可若真有一方是冤枉的,那也是够倒霉的,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本来想叫若初彻查此事,但若初有事一时不再身边。看到那个去永寿宫的太监赵琛,想他是宫里老人也方便去查,于是道:我有一事求赵公公 福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便是,这可使不得。赵琛惶恐道。 虽说自己进宫见了不少太监,但不知为何傅莹总对太监有种偏见。大概因为影视剧里面太多的太监是反派,加上他们说话声也是怪怪的,所以平日里她甚少主动和太监打交道。 这赵琛虽说负责她这边的事,她嫁过来这一个多月估计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今日着实找不出合适的人,所以才命他去办事。 傅莹命他好好查访几个乌林珠与清格勒当时起冲突的见证人,好弄清楚到底冤枉了谁,当然知道结果之后自己也不可能去登门道歉,但好歹送点什么,也算尽力弥补吧。 赵琛去了许久之后,回来告诉她,原来是清格勒的丫鬟塔娜去挑逗乌林珠的狗,后来乌林珠的狗被激怒,去追着她咬好半天,乌林珠当时在一边看了许久,不许人去拦那狗,那狗就把塔娜的衣服咬破了。 这么看来,是清格勒的不是了,自己让丫鬟去挑逗那狗。但这个乌林珠也不对,自己的狗万一真咬到人,那可就麻烦了。傅莹点头道。 恕奴才斗胆,依奴才看,未必是清格勒格格指使的。赵琛回道。 为何?傅莹诧异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据奴才打听,有人说当时乌林珠的狗在树荫下卧着,塔娜一直在旁边干活。塔娜干完活许久都没对那狗动手,不知怎么就想起踹那狗去了。若真是清格勒格格指使,那塔娜可直接去挑逗那狗去,没必要等那么久。再者,众人皆知乌林珠格格视她的狗为心肝宝贝,清格勒格格若真要报复乌林珠格格,绝不会这么手段低下。依奴才看,这十有**是塔娜她自己的主意。赵琛给傅莹分析道。 -- 第53页 听了赵琛的分析,傅莹不得不感慨这些宫女、太监虽然身份卑微,可不见得脑子卑微。若真如赵琛分析,那无论是乌林珠还是清格勒,没有一人是绝对无辜的。 她想起那个被打了八十板子的塔娜,现在皇后又把她赶出宫,虽说她不该主动挑事,但估计她也是听了清格勒的抱怨,自己做主替主子出气,本质上还是一忠心耿耿的丫头。这样处罚,在她看来是有些重了。 想着她出宫后艰难,等赵琛走了之后,傅莹唤来玉枝,对她说道:你从我那匣子里拿些金银,悄悄地塞给塔娜,不要让清格勒知道。嘱咐她出宫之后,快快去寻大夫好好治一治,这大热的天,伤口容易发炎,让她千万别捂着了。 那为何福晋不给她些金银首饰呢?咱们的零散金银也不是很多,若是要给了她岂不是更少?为何福晋给她钱,又要背过清格勒格格呢? 玉枝着实不明白傅莹此举,在她看来,这回塔娜是她咎由自取,挨了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她知傅莹心善,但她这个丫鬟去清格勒那里慰问一下,就已经是她天大的面子了,没必要给她那么多钱,而且还要背着人给。 你傻啊,那些首饰给了她,她一时也不能去花,还得去当铺里当,那多耽误时间。至于为何要背着清格勒,因此事终究还是不合体统,除了你我,我不想让别人知晓。傅莹回道。 可清格勒格格说不一定也会给她啊?尽管平日玉枝对傅莹言听计从,但她还是不想去,因为这太抬举塔娜了。 傅莹见她磨磨蹭蹭,有些恼了,道:清格勒给不给是她的事,我给不给是我的事,你快依我吩咐去做吧。 傅莹如此吩咐,玉枝只得去了,刚转了个身,傅莹就又在背后嘱咐道:记得去找清格勒时,说蒙古话,她们主仆二人都是蒙古人,听得懂,旁人未必懂。 玉枝回身应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去办事了。 第30章 等玉枝回来之后,傅莹急忙问塔娜的情况如何。玉枝不明白为何傅莹会如此关心一个犯了错的丫鬟,而且这丫鬟和她素昧平生。 于是只是简单地说塔娜她还好,并没有将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告诉她,免得吓到傅莹。 傅莹听玉枝说塔娜还好,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既然玉枝这么说,她再追问也没意思。更何况她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也就问心无愧了。 玉枝又想到一件事情,自以为告诉傅莹,傅莹会高兴。于是用满语说道:塔娜让我给福晋传句话,说福晋大恩大德,这辈子是没办法报答了,只盼望来世给福晋做牛做马,也要还了这恩情。 傅莹却是十分平静,她心想,自己不过是送塔娜些金银,她着实犯不着说这种结草衔环的话。又听玉枝说到来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以前她是不信这些今生来世的,可自穿越之后,觉得来生这种事情或许有吧。 见傅莹如此平静,玉枝有些失望,她以为傅莹为塔娜做这些只是为了听她的感激之语。 傅莹又想着乌林珠是弘历的心尖宠,如今她出了这事,自己的狗也死了,弘历按理应该去她那里安慰一番。可事实是,弘历不但没有,反而他自己回来又训了她一顿,不得不说是真够无情的了。 为乌林珠鸣不平之余,晚上弘历从书房回来之后,傅莹坐在炕上,忍不住对他说道:乌林珠姐姐的爱犬刚刚被打杀了,估计心里正难受着呢,今夜四阿哥要不过去安慰乌林珠姐姐一番? 弘历刚坐在炕边上,听傅莹这么一说,一下子又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有些生气道:我去安慰她?傅莹你把我当什么了!今日她与清格勒犯下这样的大错,因你为她们求情,我便没有再计较,如今你反倒让我安慰她?你到底是糊涂,还是故意要气我。 傅莹本以为弘历会再夸自己贤良,却没想到他还生了气,顺便连自己婉仪都不叫了,直接叫了名字。 见他生气,傅莹虽不知他生气的缘由,但还是本着绝不能和老板对着干的原则,笑着对他说道:那自然是我糊涂了。我想着她俩人闹出这事儿,终究还是各位格格心里不平,四阿哥不妨 行了傅莹,此事我自有主意,你做好你的嫡福晋便是!说完就命人准备,欲要解衣就寝。 这还是头一回傅莹见弘历对自己说话这么重,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本来还想劝弘历挨个宠幸各位格格,这样大家都有份儿,也就不会生这么多是非了,他不本性风流吗? 后来又一想,可能他认为乌林珠闹事伤了自己的面子,终究女人不及面子重要,所以才生气。 她自认为自己已找到缘由,想着自己确实是糊涂,竟然没考虑到面子对他的重要性。于是笑着说道:那四阿哥的事情自然是由四阿哥自己做主了,倒是我自己思虑不周全。 弘历大约还生着她的气,没有接她的话,晚上睡觉也不怎么搭理她。傅莹虽有些小小失落,但认为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等气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 第54页 实际上,弘历的脾气比自己想象得要好,等第二天就好像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依旧和她有说有笑。见他这样,傅莹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还是害怕得罪他的,虽然他只是一十七岁少年。 经此风波之后,第二天府里格格给傅莹请安时,对傅莹倒是真多了一些敬畏之态。不过,她也不是非得让她们多畏着自己,所以依旧如往常一般,该怎样就怎样。 因得到旨意,雍正要皇子与诸嫔妃搬入圆明园,傅莹也不得清闲,忙着收拾东西。 虽然去圆明园住之前,那边听人回禀,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但贴己的物品总还得自己亲自指挥人收拾。况且她听人说,雍正皇帝一年中在圆明园呆的时间比在紫禁城里还长,她这么一去,恐怕一时还回不来呢。 晚上,弘历坐在炕边问她道:婉仪,去圆明园那里准备的东西可收拾好了吗? 傅莹坐在他旁边回道:四阿哥且放心罢,各位格格的收拾得怎样我不知,但我们这里都已经妥当了。 听傅莹说已妥当,弘历甚是欣慰。虽说往年自己也有此搬家经历,但毕竟那时自己还未成婚,东西自然不比现在多。于是感激地握着傅莹的手,道:婉仪,辛苦你了。 辛苦吗?傅莹觉得比起现代自己搬家,这简直不要太轻松了。毕竟有太监宫女动手,自己只要按照弘历交待的,将该带走的东西,让人打包好便是。 于是事实就是地说道:此事还谈不上辛苦,倒是四阿哥这两日天天被皇上叫去,想必也不轻松。 这两日,雍正让弘历去学着处理一些事情,一些政务也要对他的意见询问一二。 和他呆了这么些时日,傅莹也看出来弘历是极畏惧他老爹雍正的,和一个自己极畏惧的人在一起,那肯定是特别辛苦的。 果然自己一说完,弘历就在那里叹气道:可不是嘛,我一被汗阿玛叫到那里,连根汗毛都不敢放松。每每汗阿玛问我lsquo;这事儿弘历你怎么看时,我总得考虑每个字怎么说方才合适,又想自己不能考虑太久,让汗阿玛不耐烦。好不容易说出来之后,我就在那里看汗阿玛的反应,若汗阿玛表情稍稍凝滞一下,我就紧张起来。 弘历喋喋不休的样子,像个连连抱怨的中年妇女。她穿来之前,只知道乾隆对他的祖父康熙的感情比较深,对他父亲雍正,总之不比康熙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今看来,他对雍正的感情,敬畏好像更多一些。 但想着雍正也是想把他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对他要求严厉一些也是难免的,于是反过来握着他的手道:皇上也是为了四阿哥好,早接触这些事也好日后 她本想说也好日后你当皇帝时,处理方便,猛然想起这个时候谁当皇帝的接班人还没确定呢。虽然众人猜测雍正的继承人十有**会是弘历,但没有公布之事自己若说出来,那岂不是要掉脑袋? 于是急转了话锋,道:也好日后辅佐皇上呢。 弘历没听出她话有过停顿,只是点头道:是呢,只当日后为了尽孝吧。 傅莹又道:其实四阿哥也不必太紧张了,众人皆赞四阿哥聪慧,想必回答也得皇上喜欢。 弘历最喜欢听奉承之言,加上又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夸奖,于是忍不住得意道:那可不是嘛,我每回一句话,就得考虑此事若换做是汗阿玛该如何做,即便我心里不赞成,我也 说到这里,弘历突然意识到不妙,看周围都是自己和傅莹的心腹丫鬟太监,方才松了一口气,挣开傅莹的手,靠近她耳边道:刚刚那话就当我没说。 论如何及时控制自己说的话,这点弘历还是比不上自己的。虽然自己这回赢他,只有自己知道,傅莹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不过为了让弘历心安,傅莹还是点头道:四阿哥放心吧,我是有多蠢才会将刚刚那话记住。 弘历自然放心傅莹,于是继续道:这两日我着实不好过。你看到没?我脸上都起了好几个包,一碰就疼呢。说完指了一指自己的额头。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便凑了过去,果然看到他额头上起了几颗青春痘。见那痘痘尖冒了白,知道这痘痘可以挤了。 于是对弘历说道:这几个包我帮四阿哥挑了吧,先忍一忍疼,日后好得更快。说实话,傅莹可真不忍心这样一张白璧无瑕的脸日后落下疤痕。 往日弘历脸上冒了痘痘,也是弘历让太监帮忙处理,如今心爱之人亲自动手,自然求之不得,于是道:那点疼不足挂齿,婉仪你只管动手吧。 见弘历同意,傅莹让玉净拿过来一根绣花针,自己拿着在烛火上烤了两下,然后站到弘历前面,对准他额头上的痘痘,用针扎了一下之后,再用指甲将那痘痘里的脓浆挤出。 弘历本来也不是怕疼的人,这回又是傅莹给挤的,自然更加不疼了。特别是她靠近自己时,身上淡淡的衣服熏香让他有些分神。看到她微隆的前胸,忍不住脸发烫,虽然平日他们一起睡觉时,也摸过她,亲过她,可却没有今日这般令他感觉异常。 他别有用意地问道:婉仪,你病可好了?问完之后,脸稍红了些。 -- 第55页 傅莹正给他挤痘痘,听他问自己,便不以为道:早好了,前几日不是说了吗? 可是真的?他再一次确定。 自然是了,太医说的,假不了。傅莹没停下手中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回道。 弘历心中高兴,觉得今日定可实现心中所愿。 傅莹给弘历挤完所有的痘痘之后,看着弘历脸上那白皙的皮肤,惹不住摸了一把,果然触之生腻。这样的皮肤放在现代,不一定羡煞多少女孩儿,她早就想摸他的脸了,只是结婚多日,真还没有像今天这般主动地摸过。 她在他脸上摩挲了几下,欲要拿开,却被弘历抓住了手腕,放了下来。 傅莹暗觉不妙,心想这小猪蹄子不会计较她的轻薄吧。她试着争脱,但他却抓得死死的,没有松开。 那个四阿哥,你小心被我手里的针扎到。想到自己另一只手还握着给他挑痘痘的绣花针,傅莹怕伤到他,忙示意他松手。 玉净,你把福晋手里的针拿走。弘历说完,仍是不放开她。 玉净将针从傅莹手中拿走之后,傅莹看着他,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似平常,绝不是指责之态,像是一种渴望。她一下子明白了,很可能刚刚自己摸他脸,让他动情了。 傅莹真后悔自己的手怎么就那么贱,这下怕是不能拒绝了,因为她刚刚说过自己的身体无事。慌乱之下,说道:四阿哥有几日没见乌林珠姐姐了,今夜要不要 还没等傅莹把话说完,弘历就突然站起,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说道:我不管旁人,终究我的妻是你。 被他抱着,傅莹很奇怪自己好像并不抗拒,反而试图伸出双臂回应他。不过,还没等自己抱上去,突然感到脚一腾空,自己已经被他横抱起来。 若初会意,让玉净等人出了屋子,然后自己关上门,站在门口,不许旁人打扰。 该来的总会来的,傅莹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我们的女主和男主的故事马上就要迎来入v之旅了。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我们的女主度过一段甜蜜的时光之后,要开始当母亲啦。男主后宫里的另两位重量级人物继后和令妃也将悉数登场。雍正突然驾崩,弘历登基之后,我们的傅莹小天使将会成为怎样的皇后呢?傅莹小天使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弘历这个大猪蹄子念念不忘呢?我们接下来的故事再见啦。 第31章 这应该是两人一起睡觉, 傅莹头一回比弘历醒来得早。昨晚事发突然, 床帏没来得及放下。所以, 与平日醒来的一片漆黑不同, 微弱的天光照进来,可以让她看到自己身边那个人睡着的大致情况。 见他因贪图凉快, 身体并没有完全被薄被覆盖,而是将胳膊和肩膀露在外面。他胳膊和肩膀的样子, 因为光线的原因,没办法看清楚。 但昨晚她借着烛光见过, 她初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又是羞愧又是恐慌,即便在现代她也没有相关经验。于是, 整个过程几乎没去看他的脸, 基本上偏了脑袋, 只盯着他的肩膀和手臂看了。见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一看便知是时常锻炼之人, 这样的手臂显然是与他的脸不相称的。 事后, 她欲要将下人叫进来,灭蜡烛、放床帏,但却被他阻止了,他说他要好好看看她。傅莹心里纳闷, 他日日见她,又有什么可看之处。不过,纳闷归纳闷, 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 烛光不比现代灯光刺眼,即使不灭也能勉强入睡,她记得她在入睡之前他就这种侧卧的姿势。 她仍稍稍有些困意,于是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得失。 她与他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厌恶自己,但就目前来说他肯定是不厌恶自己的,更可况在古代一个妻子若是被丈夫厌恶,那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再者,经清格勒和乌林珠那一出事。她知这妻妾的纷争总是难以避免的,虽然她以嫡福晋的身份占了不少便宜,但地位牢靠不牢靠,还得看弘历对自己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至少一个孩子,无论是作为陪伴还是以后生存的筹码,都是对自己极重要的。虽然她在现代曾非常不理解古代女子对子嗣的看重,如今从熹妃的身上,她看出生一个争气的儿子,比依靠丈夫的宠爱要重要得多。 无论如何,此事对自己的往后在宫中立足,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她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少年,心里默语道:其实我也不想这般对你计算,只是无论古今生存总是第一要务。若你一直这般好好待我,我自然也会真心待你,但只怕这是奢求了。 想到这里,傅莹默默叹了口气。指望帝王身心如一地对待一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从熹妃那里得知的,原来顺治皇帝那般钟情于董鄂妃的人,在有了董鄂妃之后也和别的女子生了孩子。 董鄂妃一事,因不许宫中议论,熹妃再怎么是一随便之人,也不会笨到犯禁忌,自己主动去提这件事。只是谈起圣祖康熙的诸位兄弟,就说到那些生于康熙之后的弟弟们。傅莹这才间接知晓,原来董鄂妃也不是顺治身心如一对待的女子。 -- 第56页 听到这些,她顿时觉得像是某种信仰,突然有了污点。现代人喜欢调侃的帝王情爱,或许是通过后世加工,供人对情爱去憧憬罢了。深情有名的顺治皇帝尚且如此,那风流成性的乾隆恐怕就更不可靠了。 刚想到这儿,身边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弘历看到外面天光比平日起来之时好像亮一些,自以为自己起得迟出平日许多,一下子惊醒。忙唤来太监,问过时辰之后,知道没有迟太久,方才长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身边刚刚起来的傅莹,见她刚刚醒来的样子十分可亲,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 傅莹被他这么一抱,有些懵,不知他为何会做出此举。不过,抱了她一下之后,他便匆匆穿衣下床,一如往常那般去请安,然后再去尚书房。 几日之后,傅莹和紫禁城里等一众人迁入了圆明园,雍正皇帝把她和弘历暂时安排进了莲花馆(后改名为长春仙馆)。 莲花馆此处四面环水,有木桥可通向外面。弘历说往年他还未结婚之前,来圆明园居住并不住在这莲花馆,这里对他也很新鲜。 傅莹见这莲花馆的景致极好,着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怪不得雍正皇帝一年中在此处呆的时间要比紫禁城时间长。知道皇子福晋不能四处乱逛,弘历不在时,她便约了几个格格,到莲花馆这边逛了逛。 乌林珠和清格勒虽然结了梁子,但她们二人除了看对方不顺眼之外,别人也还是能和睦相处的。傅莹觉得这种闲事,自己还是不要管好了。 依她多年的人际交往经验来看,强行让两人和解,不一定管用,只要不再惹出纷争就好,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好了。目前来看,皇后给自己撑腰很管用,这几个格格这几日很安分。 迁入圆明园,弘历的学习也是不能间断的,反而到圆明园还要学习骑射等技艺。一日给雍正请安之后,雍正让弘历学习完之后,带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园子里四处转转。这正符合弘历和傅莹的心意,于是两人连连谢过雍正。 等弘历上学归来之后,弘历问傅莹想去哪里。 傅莹也不知这圆明园有什么能叫得出的景,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圆明园里有名的西洋楼,但她知道这西洋楼是大猪蹄子弘历给他那香妃建的,所以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建成。 她想到紫禁城里不像圆明园这边有诸多湖泊水景,于是对弘历说道:我看这里湖泊不少,想去乘舟观景,最好去有藕花之处,行舟在荷叶芙蕖间,别提有多美了。说完,脑袋里还想象了一番,自己划着小舟去摘荷花的场景。 弘历会意,拉着她道:我知道去何处,你且随我去吧。 傅莹平日见完长辈之后,便摘去金银首饰,戴上绒花,鞋子也穿的是平底绣花鞋,所以也不惧怕走远路。 她想自己有了好去处,叫上几个格格一同去,岂不是更热闹?于是对弘历说:咱们将乌林珠姐姐她们一并叫去吧,让她们也见见这莲花馆之外景致。 弘历自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带其他人,于是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汗阿玛让我带你去逛园子,并没有说带其他人。 傅莹见他不愿意,也就不再提,由他领着自己去了。 弘历将她带到那片荷塘之处,傅莹见那一片绿油油的荷叶铺展延伸到远处,淡粉色的荷花点缀其中,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弘历寻到平常到此荷塘常常用的一艘小木舟,自己先跳了上去,然后拉着傅莹也上了小舟。木舟不大,最多也就坐两个人。 弘历让人解开了缆绳,自己划动船桨朝荷塘深处慢慢驶去。 弘历如此安排,完全符合傅莹想象中的在荷叶间泛舟样子。 见弘历划桨的动作相当熟练,傅莹知他肯定不是头一回划船,于是问道:四阿哥,你平日也划船到这藕塘深处吗? 弘历一边摇着桨一边点头道:是呢,我平日也划船到这里摘莲蓬。 那平日都是和谁在此泛舟呢?傅莹带着调侃的语气问他,想着他风流成性,肯定自己不是头一个被他带到这里的佳人。 弘历道:那是自然,平日功课结束之后,我若有时间便和弘昼来此,除摘莲蓬之外,也会用弹弓打水鸟。 原来这个佳人是他弟弟弘昼,傅莹得知真相之后,一下子没意思起来。 见船驶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便将自己的两只胳膊伸出船外,去触碰那碧绿的水面。她看那水绿如翡翠,用手凉凉地一掬,双手间的水却是清澈透明的。 见她去掬水,弘历一边用船桨在碧绿水面上划出一道道均匀的水痕,一边说道:你且小心吧,这船不稳,一动它就倾,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 傅莹听罢,手离了水面甩了甩,转身面对着他问道:那不知四阿哥可曾掉下去过吗? 因为确有过这样的经历,弘历吞吐回道:也曾落过水。不过,即便我掉下去,我也能爬上来,可你未必。 傅莹看着弘历那得意的样子,念在他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份儿上,并不打算和他计较。 荷叶密密麻麻地铺展在水中,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办法让船驶入其中,但弘历却能寻到合适的路,让船缓缓地在荷叶间行驶。 -- 第57页 傅莹见那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荷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摘了几枝拿在手中。 弘历知道女孩子难免喜欢个花花草草,见她摘花并不阻止,反而看着这花面相交映之景,怡然自乐。 傅莹原打算在这荷叶下寻几条鱼,但看了半天一条都没有发现,反倒在远处看见几只绿头鸭。她在现代从小生活在北方,没怎么见过水鸟,原主家里倒是有园子,却也没见过这种动物,于是好奇地看去。 她见一只鸭子扑闪着翅膀,要去踩另一只鸭子的背,便以为它们是在打架,于是兴奋地挪到弘历身边,用手指着远处,说道:四阿哥,你快看!那边有两只绿头鸭在打架呢。 弘历也喜欢看动物打架,听傅莹这么说,便朝她指的地方看去。但他毕竟不似傅莹那般单纯,看出那两只鸭子实际上并非打架,不由得红了脸。 本想着将实情告诉她,哪知感觉到她束起的头发微微触到的脸上,引起他别样的感觉,忍不住吻到她的脸颊。 傅莹正好奇那两只绿头鸭是怎么个打架法,却没想到弘历竟然偷亲自己的脸,带着羞怨正要推开他时,弘历却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脸转过来,吻住她的嘴唇。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傅莹脑子一下混乱起来,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在身在何处,只是非常配合地迎合他唇舌间的辗转反侧。 直到他的手摸到她衣服的盘扣,试图要解开时,傅莹脑子一下清醒过来,看到他身后的朗朗晴空。 虽不能确定是不是众目睽睽,但绝对是光天化日,这种事情如果不避讳,着实太有伤风化了!羞愧之余,傅莹将上方那人毫无防备地推开,大叫一声:不可! 说完,她慌忙挣扎起来连连后退,却让这小船失去平衡,她身体顺势一倾,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婉仪!弘历见她掉了水中,吓得魂都快飞了出去,想都没多想,就跳到水里去救她。 傅莹头一次体会到被水没顶的感觉。鼻子耳朵里突然涌入了水,四肢慌乱地寻找一个坚定的力量,好能让自己的头伸出水面,去呼吸空气。可手里除了扯断的藕茎之外,什么都没有抓到。 正在绝望时,突然感到后背被人用力一推,借着这力量,她的头方才浮出水面,吐了口中的水,才能喊出救命来。 别乱动,当心再沉下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傅莹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方才稍稍安定些,在他的帮助下,听着他的指挥,终于用手摸到了船。 弘历让她扒着船,避免下沉,并嘱咐先不要上去,自己游到另一侧,上了船之后,才将她拉了上来。 傅莹浑身湿透地呆在船上,看着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弘历,是又感激又埋怨。感激的是,他救了自己;埋怨的是,毕竟因弘历乱来自己才会落水。因这两种感情交织,也不知是该谢还是该怨,索性什么话也不说了。 你可安好?自己没问弘历,弘历倒先问起她来了。傅莹摇了摇头,把手放在心口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着傅莹惊魂未定的样子,弘历想着还是快些回去吧,更何况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船靠岸之后,留在岸上等待的李玉看见浑身湿透的弘历,大惊道:爷,你这是怎么了? 弘历从船上下来道:无妨,刚刚落了水。 李玉又看到傅莹也是湿衣服裹身,又惊道:福晋,你也落水了? 傅莹扶着若初下了船,正要将实情说出来,弘历却一把攥住她的手,抢先说道:福晋刚刚下水救我去了。 傅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 李玉不知情,以为真的是傅莹去救弘历了,于是笑道:福晋,你这可是lsquo;多此一举了,四阿哥水性极好,不怕落水的。福晋什么时候也学会浮水了?像福晋这样的满族格格水性好的可不多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没看到爷我浑身湿透吗?弘历不耐烦地说道。 李玉本来是想夸傅莹的,没想到却被弘历训斥了,意外之余,立刻低下头,然后匆匆随弘历回去换衣服。 看到李玉这回费力不讨好,若初等一众宫女、太监都在心里暗笑。 傅莹和弘历回去之后,各自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趁着周围无人,傅莹忍不住问弘历刚才他为什么要说谎。 弘历有些得意道: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娶了一个笨福晋!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若不是他偷亲自己,自己才不会落水呢。原以为弘历不过是单纯地邀她去乘船采莲,哪知他却借此占便宜。这小猪蹄子真是贼拉坏! 见傅莹那被自己气得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脸,亲了她一下。 刚刚发生事让傅莹仍然心有余悸,他放开自己之后,傅莹忍不住埋怨他道:要死了,这样也不避讳着些。 弘历却十分得意,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扇了两下道:避讳?众人都知你是我明媒正娶之妻,为何要避讳?说完,用扇子略挡一下,侧身在她脸颊上一啄,然后飞快离去。 -- 第58页 傅莹见自己不说还好,一说又被他偷袭了一次,心中暗骂古人的含蓄、保守都是骗人的。不得不说,自从自己给他挤痘痘那次被他借机得手之后,他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心里明明生气,却不知为何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因有了这次教训,弘历再约她单独逛园子,她一概拒绝,免得自己又被他拉到无人之处,被他占便宜。 若弘历知道傅莹心中是这般猜测,他一定会大喊冤枉,那回在荷塘发生的事,绝对是个意外。 熹妃虽然喜欢人多热闹,但因着规矩,平日在紫禁城也不能随便出自己的景仁宫。如今来到圆明园便稍自由些,想着九月菊花开得正好,便有意让傅莹陪着自己逛逛,并顺便留她和自己聊聊天。 她是极喜欢和自己这个儿媳聊天的,不知道为何,她们总能说到一处,总感觉这个儿媳不过十几岁,却能说出一些极有道理的话。 傅莹正愁自己如何拒绝弘历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见熹妃有心留自己,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熹妃为了自己逛园子方便,索性穿上了平底鞋,怕傅莹走路累,也提前嘱咐傅莹来自己这边带好鞋子。 熹妃看着满园各色的菊花,忍不住叹道:这圆明园的景致就是好,花几乎是一年四季都不缺的,这春夏二季就不说了,秋冬两季,也有极好的菊花和梅花。 说完,她让芳桃剪了几枝各色菊花递给自己,然后拿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说道:虽说都是菊花,但这花却有黄、白、红、紫、橙等色,花型也是多种多样。傅莹你可记得有什么诗是说这菊花开得晚的吗? 傅莹想了想,道:我记得高启曾有一首《晚香轩》,里面有两句:lsquo;不畏风霜向晚欺,独开众卉已凋时,赞的应该就是菊花晚开之意。 熹妃笑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读了不少书呢。想我未入皇上藩邸之前,最头疼的就是读书,那时想着能把汉话说通顺了便足够了,如今却有些后悔当初没好好多读书。你和弘历以后若是生了格格,那也得让她多读书去。 说完又问道:你和弘历结婚也近两月了,你自己可有感觉? 傅莹听熹妃这么问她,心想这熹妃果然和弘历是亲母子,也一样心急,不过才结婚两个月,实际接触不到半个月,哪里有那么快呢? 于是笑着说道:怕是让熹妃娘娘失望了,至今我感觉还没有何异常之处呢。 熹妃道:别是有了,自己未察觉呢。当初我怀弘历的时候,就没注意,还依旧侍奉现在的皇后和皇上呐。 傅莹自然清楚自己怀还是没怀,看熹妃这般期待,也不好意思扫了她兴,于是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若是有自然是跑不了的。 熹妃又嘱咐道:那可得小心了。 傅莹陪熹妃逛了半日园子,又回到熹妃的住处坐了一会儿,看着落日西斜,方才回到莲花馆。 弘历每每下学之后,本来欲要寻傅莹,却被人告知傅莹被熹妃留下,正陪着熹妃。想着熹妃是自己生母,生母留下自己妻子相陪,也是合乎情理的。于是只能带着失望,自己去书房学习去了。 如此几回弘历终于忍不住,自己去生母那里寻傅莹去了。 弘历来时,熹妃正坐在榻上和傅莹谈起弘历如何获得圣祖康熙皇帝青睐一事,见弘历过来,也并不打算停止,招手让他坐到一边,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年圣祖来这圆明园,皇上和皇后就把弘历领出去了。我当时一听弘历要去见圣祖,是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这浑小子给惹出麻烦来 弘历一听自己的亲妈在自己妻子面前叫自己浑小子,立刻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说道:我头一回见汗玛法(玛法,满语lsquo;爷爷的意思)都已经十岁有余,怎么会淘气呢? 熹妃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继续道:不淘?你那么大时,圆明园里的猫猫狗狗见了你都头疼,生怕你去欺负它们。 弘历知道生母说得是实话,不敢反驳,只好低头继续听生母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说:可后来没听说弘历惹了麻烦,反而说是讨了圣祖的欢心,圣祖还一并要见见我这个生母。当时,圣祖见了我,也没说别的,就说看面相我是一个有福之人 听熹妃说到这里,傅莹心想,熹妃确实是有福的,康熙皇帝没有看错。 后来圣祖就把弘历带在身边了,那时周围的人一听弘历被圣祖带到身边去养,对我都高看一眼了。 听到熹妃说这些,傅莹不禁想象了一下,当初弘历是如何在生母不受雍正重视的前提下,靠着自己努力学习,赢得祖父的喜爱,从而赢得了父亲的青睐。对于这个靠自己,不靠母亲逆袭的小弘历,傅莹还是很佩服的。 熹妃又说道:我听旁人说,有一次圣祖用火器打伤了一头熊,为了给弘历个机会,就让他过去用箭再射杀,好让人说这熊是自己孙子猎得的 弘历一听生母提起他猎熊一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自己和傅莹说的与实际情况不符。但打断生母之言,终究有违孝道,只能红着脸坐在那里,听生母将当年之事说出。 -- 第59页 可弘历当时却骑马不去,圣祖有些恼了,正要让人将弘历的马牵过去,那熊却突然站起来朝弘历扑去,这时圣祖又拿火器打了一下,那熊方才毙命。若弘历走前些,定然被那熊撕了。事后,圣祖说弘历有神灵保佑,方才能安然无事呢。熹妃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个故事,傅莹在刚结婚那会儿听弘历说过,不过弘历说的是祖父康熙皇帝打伤了熊,然后他在用弓箭把那熊一箭毙命。她没有看弘历的脸,估计他一定会气恼生母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傅莹心里暗笑,但还是配合地说道:四阿哥天命所佑,区区一头熊岂能伤到? 熹妃听傅莹这么说,更加高兴。她又想起前日弘历落水一事,得意道:这些旧事就不提了,就说前几日弘历落水,那他不也平安回来嘛,倒是傅莹你担心自己的丈夫,跳入水中去救他,着实难得。 说完,熹妃看着弘历道:你有这样的嫡福晋,赶着偷乐吧,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才能娶这样好的媳妇。 听熹妃这么说,傅莹突然明白为何弘历要谎称是自己去救他。原来根本不是他想让人知道自己有个笨福晋,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反而还把功劳算到傅莹头上。如果弘历将实情说出,那熹妃怎么看自己,虽说不一定厌恶,但肯定认为自己是个调皮的人。 因误会过他,她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转头看着他,他却依旧神色如常。 弘历回生母道:母妃说得极是,儿深以为然。 熹妃知弘历过来是来寻自己妻子的,于是对傅莹说道:四阿哥既然过来,你也和他回去罢。 得了熹妃的命令,傅莹和弘历两人便离开了此处。 回去的路上,弘历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将实情告知傅莹,拉住她道:猎熊那事,我告诉你的不是实情,那熊是汗玛法打死的,不是我的功劳。还有,当时我骑马不过去射杀那熊,是因为我害怕。 傅莹刚刚听了熹妃说的那些过往,心里着实佩服这个逆袭的弘历,对于他是否射杀熊,她已经不在乎了,反而感念他的坦诚相待。更何况落水一事,他为了自己而说了谎,自然不会计较先前的夸夸其谈。于是握着他的手道:四阿哥,此事是真是假皆不妨我对你钦佩之情。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方才松了一口气。 几日之后,傅莹因小日子(女子来月事)的缘故,不敢轻易外出,只能静静呆在屋中看书、绣花。连弘历都依惯例,被她请出去睡了。 因为这几日会时不时疼痛发作一下,自己就呆在卧房里,这样疼的话,就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傅莹坐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突然隐隐听到一阵琴声。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听到过琴声,顿时好奇起来,于是放下书,问若初道:姑姑可知这弹琴的是哪位格格? 傅莹知道这莲花馆除了自己和弘历住之外,剩下的也就是他的那几个格格了,宫女一般没这个闲情逸致。 若初想了想道:前些年进来的那些格格们,好像并没有会弹琴的,这应该是新进的这批格格中的一个吧。 原主也是个会弹琴的,傅莹借着原主的能力,可以听出此人弹奏得极为娴熟,快慢适当。傅莹放下书,打算去找一找这弹琴之人。 格格们在莲花馆住的地方,离傅莹的住处并不远,这也是为何傅莹在亁西二所没有听到过琴声,却在这里听过的原因。 傅莹循着这琴声领着玉净等人一路找去,琴声越来越清晰,她听出这人弹的是古曲《高山流水》。 傅莹边听边走,心里还想,能将此曲弹得如此有韵味,没几年功夫怕是达不成的。 走了没多远,傅莹来到高流素住处之外,确定弹琴之人就是高流素。玉净要让人进去通传一声,告知嫡福晋过来,却被傅莹阻止了。 傅莹沉浸在这琴声之中,不忍心将它打断,打算等她弹完这首曲子之后,再进去也不迟。 一曲毕,傅莹没让人告知,反而自己先抬脚进了高流素的屋子。跟在傅莹身边的人,因傅莹的命令,不敢轻易有所行动,但他们不懂乐曲,不知这曲子何时停下,等反应过来,傅莹已经走了,只能匆匆跟进。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出自于《列子汤问》),高妹妹果然将这曲子的意境弹出来了。傅莹进屋之后,忍不住赞道。 高流素刚弹完一曲,欲要抬起手臂再抚一曲时,突然见傅莹进了屋子,慌忙站起来走到傅莹面前,给她行了一个礼。 见多了格格们给自己行礼,傅莹也就习惯了,抬手示意她起来之后,走到她弹的筝旁,用手指拨了几根弦,听得声音清泠,知道这是一架好筝。 她看那筝有些旧色,便知这琴用了些时日,琴都用了这些时日,那弹琴之人想必也是练了许久吧,毕竟这些格格出身也不低,不至于连筝都要用二手的。于是她转头问高流素道:不知高妹妹弹过几年的筝? 高流素听傅莹问自己,于是恭敬回道:自奴婢六岁起,便开始弹了。 傅莹听罢点了点头,想她学筝的年纪和原主差不多,两人都是童子功。 -- 第60页 高流素回答完之后,知傅莹素来和善,也大着胆子问傅莹道:不知嫡福晋可也会些乐器? 现代的傅莹不会,但古代的傅莹可是会筝、箫、古琴三种乐器,但傅莹还是谦虚地说道:只是略懂些,若妹妹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说完,自己坐在高流素的筝前,没有戴义甲用手指拨摁琴弦,也完成了一首《高手流水》,因不是用义甲弹的,琴弦发出的声音,自然不比高流素弹得清脆。 高流素没料到傅莹也能弹得这般好,她平日见她和善待人,以为这位嫡福晋不过是个德行出众的大家闺秀,才艺方面却未必出众,毕竟器乐一类,不比女子德行、女红那般重要。 今日是她头一回这般近距离地看傅莹,见她有着满族女子的秀美,却又比普通满族美女多了几分端庄,虽不是何等令人一眼惊艳的美女,但却望之可亲,气质典雅,越看越美丽。 心里不禁感叹道:怪不得嫡福晋这般得四阿哥敬爱,连我这个女子多看她几眼都心生喜欢。来四阿哥这边两月有余,虽与嫡福晋没多说几句话,但也能感觉出嫡福晋确实是一贤德女子。 傅莹弹完之后,有些不满意道:弹琴终究还得多练,我数月未练习,没想到竟生疏至此。倒是高妹妹你,想必是坚持不懈,方才能弹出如此韵味。说完,又回想了自己自穿来至今日,还没碰过乐器呢。本来现代的自己对这些也不是十分感兴趣,如今更是没空。 高流素心想,自己自到了弘历这里,除了给傅莹请安之外,几乎日日无事,自然只能弹琴解闷了。虽说弘历这边格格不少,但他似乎除了傅莹、乌林珠之外,并不愿和旁人接触。 偏巧这两人都姓富察,这些弘历的格格们便在私下里议论,说四阿哥只喜欢姓富察的女子,若想入四阿哥的眼,那就得先把自己的姓氏改了。 改姓氏自然是不会的,高流素认为这不过是这些格格以此抒发心中的无奈吧。她平日不太喜欢和格格们聚在一起聊天,但她听闻此事之后,也是感同身受。 毕竟来弘历这里之前,哪个格格不盼望着能得四阿哥恩宠,即便未必真心心悦,毕竟和以后的荣耀也与此有关。 后来,嫡福晋嫁过来。众人以为这嫡福晋已占去了名分的优势,因是皇帝指婚,却未必能让四阿哥弘历满意,她们是多听了那种对正妻敬而不爱的例子。 但这回却让众人失望了,这位嫡福晋很得四阿哥弘历的喜欢,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因与正妻感情和睦乃是礼法提倡之事,众人也能徒有羡鱼情了。 比傅莹这个嫡福晋比不过,各位格格也自认了命,但乌林珠姿色平平,且才艺不出众,无非不就是比她们早来几年,凭什么能得到四阿哥弘历的青睐。 于是,众人便将怨气发到乌林珠身上,后来清格勒与她更是直接起了冲突。但因皇后出面处理此事,众人不敢再生事端,但心里仍是不服气。 傅莹见高流素气质婉约,加上有些瘦弱,觉得很是像《红楼梦》里林黛玉那种风姿。想着林妹妹诗才出众,也不知这位弘历府中的林妹妹才学如何,于是问道:高妹妹可会写诗,若是有写过的,可愿意给我一观? 高流素听傅莹询问自己写的诗,忙从一旁的书柜中取出一些整理好的诗稿,交到傅莹手里。 傅莹欲要看,小腹却传来一阵绞痛,自觉不妙。将诗稿还给高流素,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不得不回去,等改日再来你这里吧。说完,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忍着疼匆匆领着她的那些丫鬟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小米网上查,莲花馆(长春仙馆)是雍正七年,雍正赐给弘历和富察氏居住的,之前他们住在圆明园的哪个地方小米没查到。 圆明园西洋楼是容妃(民间传说叫香妃)的住处,但不是乾隆专门给容妃建的,在乾隆十二年就已经在筹划建设此建筑,容妃此时还没有入宫。大家原谅一下女主史盲哈。 文中说乾隆水性好,这个也是小米乱写的,没有史料依据,不过乾隆骑射出众,这点应该没有争议。 第32章 傅莹躺在床上, 小腹绞痛难忍之际, 玉枝走过来对她说, 弘历已经回来了, 问她是否愿意见他。 原来上回小日子傅莹也是疼痛难忍,本来身体疼痛就容易心情不好, 傅莹担心自己会因此忍不住凶他,知道他最喜欢围在自己身边聒噪不停。 在现代逢此情况, 她通常采取的措施就是安静地呆上几日,期间有人打扰, 她都会心烦不已。没想到现代有这毛病,到古代换了个壳子,还有这毛病, 甚至痛得更厉害。 为了避免得罪未来的乾隆皇帝, 也不忍心小猪蹄子无端承受自己的坏脾气, 上次小日子来时,傅莹就很委婉地告诉他, 在自己小日子期间, 最好让自己安静呆一会儿。所以在这种特殊日子,弘历若想见她与说话她时,会很体谅地询问她的意思。 傅莹心里只盼望着痛苦的时刻早些结束,听玉枝询问, 自然是没心情,躬着身子只说了不见两个字。 玉枝听罢,正要回身去回弘历的话, 若初却阻止道:我去告诉四阿哥吧,你和玉净都过来,学着怎么回话。 -- 第61页 若初虽说的是汉语,玉枝现在已却能明白意思,于是点点头,跟在若初后面。玉净听见若初要自己过去,也跟了过来。 若初见了弘历之后,笑着说道:福晋身体正不适的呢,自知这个样子见四阿哥不妥,所以让我给四阿哥带个话,说是此刻不便。 听了若初的话,弘历忍不住摇头道:难道此病真无药可医了? 若初听弘历将女子小日子的不适当成一种病,不禁暗觉好笑。在她看来,女子这特殊日期都会有不适感,只不过有些人反应比较严重些。不过她也知弘历在大婚之前和女子接触少,加上傅莹的反应比较严重,所以才会这么认为。 于是说道:也就这几日,等过了这几日自然好。 弘历又道:那总不能每回如此吧,可有什么医治之法? 若初见弘历一个男子,却对女子小日子这般好奇,也是无奈了,只能说道:奴婢愚笨,真不知有何医治之法。 听若初这么说,弘历只能摇头离去。 见弘历离开,玉净终于忍不住问若初道:姑姑为何要那般回四阿哥,我记得福晋不是这么说的呢。 若初回身,看着那二人道:这正是我要你们二人跟来的缘由,福晋虽未这般说,但却是这个意思。若我直接回四阿哥,说福晋不见他。四阿哥未了解实情,只怕会误会福晋呢。说完,她知玉枝汉语不好,又让玉净给她翻译过来。 玉净给玉枝翻译过后,两人皆恍然大悟,深深受教。 弘历犹惦记傅莹的身体,欲要找个可靠之人再询问一番,但自知自己身为男子与人讨论这种事情实在不妥,思来想去还是问自己母亲比较好。 傅莹好不容易熬过疼痛,以为在自己就寝之前弘历会来看她,哪知弘历还真没看她。傅莹不禁心有埋怨,埋怨自己说不见,他就真的不见自己了。 可后来一想,他又不是自己肚子里蛔虫,哪里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这种埋怨,让傅莹察觉出自己对他明显有依赖倾向,心想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真的不能只是单纯地将他当弟弟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傅莹一个人睡觉之前心想。 虽然是自己生母,但这种事情对于弘历来说,着实难以启齿。 趁着傅莹告病假没来请安之际,他陪生母用早膳时,想了好久方才鼓起勇气问生母道:母妃lsquo;小日子若有不适,可有什么缓解之法?说完之后,脸上已感觉如炭烧。 听儿子这么问,熹妃也是一愣,结合傅莹未来请安之实,便已清楚弘历为何问出此话,感叹儿子对妻子关怀备至之余,想到自己小日子并没有特别不适,于是说道:母妃我没有过太多不适,不过你福晋若疼得厉害,我去和皇后说说,让皇后派个太医去瞧瞧就是。 见生母看出自己的用心,弘历更是羞得不行,这下感觉好像全身都在炭上烤似的。又听生母打算请嫡母出面帮忙请太医,也是欣喜不已。 傅莹怕疼痛,把自己能想到的古代的、现代的方法都用上了,什么喝姜红糖水、熏艾但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她自知以上措施不过是心里安慰,只盼这痛苦的日子结束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常了。 哪知第二日太医就来给她看视,并给她开好了药方。傅莹正纳闷为何会有太医知晓此事,毕竟这事儿在现代也极少堂而皇之地谈论,更何况是在古代呢。 后来她听说是熹妃去求乌拉那拉皇后,太医才会过来给她瞧治,心里着实感谢自己的这个婆婆。心想自己终于没白浪费时间陪熹妃逛园子、听戏,有这样一个好婆婆,傅莹更坚定自己抱大腿的决心。 只是如今再有抱大腿的想法,傅莹却有着一种自责,毕竟小猪蹄子待她很好。 趁着若初不在,玉净便将昨日弘历询问小日子一事,当成件好笑的事情说给傅莹听。 玉净凑到傅莹身边,小声对她说道:福晋你可知,昨日四阿哥在得知福晋你不打算见他之后,问了若初什么吗? 傅莹想到昨日自己疼痛发作,说自己不见他,他还真就没来见自己,心中的怨念还没有完全消除,玉净这么问,自然是十分好奇,怀疑他没有过来与此有关。 玉净这回干脆贴着傅莹的耳边说道:四阿哥问若初,说女子lsquo;小日子疼痛可有缓解之法? 刚说完之后,玉净终是忍不住,离开傅莹身边笑道:你说四阿哥一个男子竟然问出这样的话,好笑不好笑? 傅莹听了玉净的话,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反而十分震惊。当初她听太医说是熹妃求的皇后,才会给她瞧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熹妃是如何知道她的情况的。 就算熹妃是一聪明之人,可以猜到自己没来请安是因小日子缘故,但又怎么知道自己因此痛苦不堪呢? 在未确信自己是否疼痛的前提下,熹妃断然是不会轻易去皇后那里为自己求医的。至于得知实情宫人,那更是不可能了。这事儿在她们眼里,就不算是问题,只要熬过去就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弘历告诉了熹妃,然后熹妃再告诉乌拉那拉皇后。 -- 第62页 傅莹深知古代对这种事情比较忌讳,她不知弘历是用多大的勇气和熹妃提起这件事情的,更何况他是那么好面子的人。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自结婚以来他待自己如何,傅莹自问在现代像他那般的男子怕是也不多,更何况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 原以为他是风流成性,对自己好,对别的格格也不会太差。可实际上,他这里的格格这么多,几乎个个都是美貌才华皆备,他也只对乌林珠一人特别一点。 可就在那回乌林珠被皇后罚了,他却没有丝毫同情,这几日更是将心思完全放在自己身上,把乌林珠放到一边不理了。如果说这样的弘历,以后会变成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乾隆皇帝,傅莹觉得除非人格分裂,否则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反观自己,对他总是心有芥蒂,甚至有算计的成分在里面。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将真心交付,若交付定会承受太多痛苦。即便以后他成为如顺治帝那般深情的皇帝,那也未必能保证身心如一,这点对深受现代忠贞观念影响的傅莹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分析这么多,傅莹还是决定要努力克制自己不动心,以防日后伤心太深,尽管这么做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傅莹喝了药没多久之后,弘历就从外面回来,依旧问她是否愿意见他,傅莹因没有疼痛来扰,便让人将他请进来。 弘历进来见她气色不错,便高兴地坐在她身边道:我听若初说你喝了药,如今看来这药甚有效果呢。 其实这种疼痛不过是间断性的,不痛并不代表药有效,但他见自己挂念自己,觉得真的疼痛起来也没那么怕了。 本来想对他说声感谢之类的话,但想他一定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将此事告知了熹妃。 于是只是说:熹妃娘娘如此体贴入微,皇后通达人情,我岂有不好的道理? 弘历听傅莹如此说,自然十分高兴,和她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晚上临就寝之际,又见了她一回,看她仍无妨,这才安心离去。 今日见他欲要离去,傅莹竟然忍不问道:四阿哥可是要去寻乌林珠姐姐? 弘历不知她这么问的缘由,只是据实回答道:近日繁劳,想自己一人清静清静。 听着弘历不打算找乌林珠,傅莹心里有些高兴,其实每次见他拒绝其他女子,自己心里都会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只不过这回更明显。 晚上,傅莹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有些不习惯,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一侧。想起自己之前生病还高兴自己终于能一人独占一床了,如今弘历离开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某些习惯改变只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此变化让傅莹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醉死当涂、shen、云里程烊小天使们的营养液,感谢订阅的小天使们。 第33章 十月的天气已经没有盛夏那般酷热难熬, 弘历难得没有被雍正留下来询问政事。于是偷了个闲, 在学习结束之后,和弘昼一起去骑马。 因平日就有满族谙达教授他们骑射,弘昼对骑马一事也不是十分感兴趣, 但兄弟二人许久未曾相约出来, 即便弘昼不喜欢,也借着这机会和兄长多呆一会儿。 两人在空旷之处策马疾驰了许久, 见马匹累了,便下各自了马, 并肩前行。 弘昼将马.鞭折在手中, 道:今日汗阿玛没将阿浑你召过去问事,也是奇怪了, 莫非有什么要紧之事处理? 弘历点头道:这回你可猜对了, 汗阿玛正忙着处理隆科多一事,估计暂时无暇顾及我呢。 弘昼不禁好奇地凑前问道:那汗阿玛打算怎么处理隆科多了? 弘历道:还能怎么样, 抄家、圈禁, 听说列出了四十多条罪状呢。 弘昼听罢, 不禁摇头道:这隆科多是步了年羹尧的后尘啦,他若是知道收敛些,像咱们的师傅张廷玉一般, 未尝不能荣华富贵延绵子孙呢? 弘历点点头,想当初他父亲雍正是何等重视年羹尧,但年羹尧却居功自傲、恃宠而骄,终落得个身死名裂的下场。可见为臣子的, 即便是帝王恩宠加身,终还是要时刻保持谦虚谨慎。 弘昼又道:我听人说,汗阿玛把隆科多早年和八叔交往一事也翻出来了。啧啧,不提八叔还好,和他一沾边就绝对没好果子吃,别人不说了,咱们三哥是个什么下场? 弘历一直不太认可父亲对他诸位叔伯的处置,总觉得父亲处理得过于严厉,毕竟这些叔伯也是他最敬爱的祖父的儿子。只是他很清楚此事乃是父亲心中大忌,所以绝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一二。 弘昼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是所有和八叔沾边的人都会倒霉的,拿就阿沙的阿牟其(满语lsquo;伯父的意思)马齐大人来说,早年不也支持八叔嘛,可现在还不是得到汗阿玛的重用,可见汗阿玛也并非斤斤计较 弘昼话还没说完,弘历手中的鞭子就落在他身上。 弘历急道:你还提此事,就不怕步了三哥后尘。 弘昼忍疼,捂着自己挨.鞭子的手臂道:我看你哪里是因我提八叔才急,绝对是因为我提阿沙的缘故。 -- 第63页 胡说什么,绝对只与八叔有关。你不看看你身后那些随从,万一有多嘴的,将此言传给汗阿玛,你到时候可不保准也被玉碟除名呢。弘历虽被弘昼看破,但还是坚决否定道。 弘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些跟随的太监,见他距自己较远,也就放下心道:这离得远呢,他们能听到才怪。再说我和阿浑你说的是满语,这些太监多是汉人,咱们说什么,他们十有**听不懂。 然后又说道:阿浑,自你结婚之后,就难得出来与我一起玩了,我一人也是无聊至极。你倒好,在家里还有福晋陪着也不无趣,就可怜我了。 弘历道:你府里不也有格格嘛,找你的格格们玩就是。 弘昼别有用意地说道:那格格能和正妻比吗?阿浑你未娶妻之前,府中也有不少格格,也没见你似这般lsquo;归心似箭啊? 弘历点头道:我算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想娶亲了吧?这事儿有什么好急的,最早不过明年,汗阿玛肯定给你娶嫡福晋进门。 弘昼倒不是真想娶妻,不过是见弘历过分恋家开他玩笑罢了,他又说道:娶妻之事由不得我,不过汉人有一俗语道lsquo;妻不如妾,怎么到阿沙你这里完全倒过来了? 弘历听罢,沉脸道:汉人这种无德之语,你怎么能当回事呢?若真觉得汉人的东西都好,那干脆放几个裹了脚的汉人女子放府里算了。 弘昼摇头道:罢了,那种裹脚女子我可不稀罕。若是女子裹了脚,那怕是马也骑不得了。说完又问弘历道:那不知阿沙可会骑马? 说实话,从结婚至今他还没见过傅莹骑马,想着傅莹本是满族格格,有不少满人还会保留传统,教授女儿学骑马。 于是说道:没见婉仪骑过马,想必是会的吧。 弘昼听罢,高兴道:那就好,下回若有空,将阿沙叫过来一起骑马吧。 弘历点了点头:那自然好。说完,自己还想象一番傅莹骑马疾驰的样子,定然有着与平日不同的风姿。 自那回听过高流素弹琴之后,傅莹就时不时地去高流素里听琴论诗,一来二去她便知高流素才情出众。傅莹向来喜欢有才学之人,于是得空便让高流素相陪,与她交流一番。 其他格格见高流素能和傅莹走近也是十分羡慕,加上和傅莹走近便有诸多机会与弘历说上话。于是各位格格们摸清门道之后,皆开始巴结傅莹,除日常请安之外,也时不时到傅莹那里转转,果然就有机会碰上弘历了。 傅莹本来觉得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能和睦相处是最好不过了,她也不想拿着自己嫡福晋的身份,处处压人一头。 但人来人往多了也就烦了,加上若和弘历在一起时着实不太喜欢除高流素之外的格格出现,所以平日得空就往高流素那里跑。 高流素不比傅莹亲和,有些许孤傲之态,这些格格也不愿和高流素来往,往往知道傅莹在高流素那里之后,便不再过去寻傅莹。心里还很是纳闷,为何高流素那般的人却能得到傅莹的青睐。 弘历和弘昼骑过马回来之后,看到傅莹和高流素两人各坐在一块铺了绸缎的青石上垂钓。他知自己的妻子最近和这位高格格走得很近,所以看两人在一起并没有多奇怪。反倒远远站一旁,看两人谁钓的鱼多。 傅莹一边等鱼上钩,一边对高流素说道:我听丫鬟说,最近几日乌林珠吐得厉害,别是怀孕了吧。 高流素道:我未曾怀过孩子,不知怀孕有何反应,倒是听过有些女子在有孕之后,会呕吐不止。 高流素这么一说,傅莹方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对象,毕竟人家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哪里有过这种经历。 高流素又道:若乌林珠姐姐真是有了身孕,姐姐你得速速上禀,请太医来确诊,毕竟此事马虎不得。 听高流素这么说,傅莹暗自吐槽当正妻真受累,小妾怀了身孕还得自己操心,只盼着乌林珠只是肠胃不适,不是怀孕吧。 又见高流素刚和自己说了没多久就又钓到一条小鱼,而自己在这里坐了许久还一无所获,难免有些着急。以为是因自己说话鱼才跑的,于是闭口不言,专心盯着平静的水面,期盼有鱼能来咬钩。 弘历知道这莲花馆外的河不深,几乎不太可能掉到大鱼,见高流素钓了一条小鱼,也是为她高兴。又见傅莹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继续垂钓,知道她正为自己没掉到鱼而苦恼呢。于是,悄悄地走过去,打算吓她一吓。 弘历走过去,不让宫女和太监给自己请安,以防傅莹察觉,达不成自己的目的。 高流素机警些,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忍不住回头去看来的人是谁,看见弘历过来,也是慌忙要起身行礼。 弘历忙比划个禁声的动作,高流素会意,看了看仍专心垂钓的傅莹,自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依旧坐在石上执杆垂钓。 傅莹没有收获,来了气,心想今日不钓到一条小鱼,自己就绝不回去了。哪知正盯着水面出神,突然眼前一黑,吓了一跳,落了手中的钓竿。 这位美貌姑娘,你可知来人是谁?为了不让傅莹猜出,弘历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改变了。 -- 第64页 傅莹因被人突如其来地捂住了眼睛,自然会慌一下,等平静之后,不用多猜也知是谁了,只是小猪蹄子玩这种小孩子游戏,着实太幼稚了。 但她也没早早地说破,而是淡定说道:听来者之音,清悦动人,想必是一位清秀佳人吧。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反正自己想把他比成美貌少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弘历见傅莹竟把自己当成女子了,心里生了气,但还是没有放弃,于是又换了语调道:不对,你再猜猜。 傅莹有意气他,故意说道:来者声音如此怪异,想必是哪位公公吧。 傅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皆忍俊不禁。弘历见这回傅莹竟然把他当作太监,一下气得松开了手道:婉仪,你就这么愚笨,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傅莹心想自己可不笨,是他自己要玩这种幼稚游戏,那自己只好奉陪到底了。 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忙起身给他行了礼,道:哎呀,原来是四阿哥,恕妾身愚笨,还真没猜出。 傅莹这样,弘历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鱼篓那里一看,见她鱼篓空空,于是得意道: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连一条鱼都没钓到。 傅莹被弘历揭了短,心里不平,心想钓鱼哪里有那么简单。知道平日里弘历没那个耐心钓鱼,于是捡起自己的鱼竿,走到他身边道:我自知愚笨,远不及四阿哥聪明,那四阿哥就帮妾身钓几尾大鱼吧。 弘历最讨厌这种坐在那里不动的休闲方式,听傅莹要自己钓鱼,忙婉拒道:嗯此时天色不早,还是不要钓了吧,你先随我回屋吧。 傅莹看了看那还未西落的太阳,知道他这是借口,见他放弃钓鱼便自认为是自己赢了。 弘历又对一旁的高流素说道:福晋要同我回去,你若想垂钓,先自己一人在这里钓吧。说完拉着傅莹的手,同她一起朝里面走去。 见他们二人离开,高流素也收拾了钓竿,对自己的丫鬟知书说道:我们也回去吧。说完,命人提了鱼篓,自己和几个随从回到自己屋中。 第34章 回到屋中, 弘历换了一身平日穿的暗花湖色纱衣。傅莹坐在炕上,见了他这身衣服, 道:天气转凉,再穿纱衣怕是不合适了。 弘历抬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道:里面有绸衣,不冷的。说完就坐到她身边。 傅莹看着他身上的薄衣, 总觉得替他凉, 于是道:这几日倒还可以将就,难道入冬也还这么穿不成?说完命人将弘历厚一点的衣服翻出来, 以备需要时穿。 弘历见傅莹这般关心他,很是高兴道:到底还是娶了亲好,有人心疼呢。 傅莹听他说这话,感觉有些肉麻,不禁嗔道:瞧四阿哥你这话说的, 皇上、皇后还有熹妃娘娘不心疼你了吗?这些人且不提,就是李玉他们也对四阿哥关怀备至呢。 李玉他们?弘历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人, 冷笑一声道:他们我不说, 估计也不会想到呢。 李玉心想自己一个奴才, 哪里能替弘历做决定,要是擅自做主, 恐怕又要挨骂。正为此感到委屈时,听到傅莹在那里为自己说话道:这些奴才也是不得主子的命令不敢乱拿主意的,万一做得不好,你岂不是骂他们更甚。 傅莹这话说到李玉的心坎儿上了, 他觉得的这个新福晋很是体谅他们这些为奴为婢之人。感动之余,想着日后定要竭力在弘历面前为傅莹多说好话,虽然目前看来好像并不需要。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觉得也有道理。但当奴才的,关心一下主子难道不是份内之事吗?正要如此说时,却听人来禀,说是清格勒格格来给傅莹问安。 傅莹见自己和弘历前脚刚进屋,清格勒后脚就要过来,不免猜测她这是故意为之,借给自己问安之名,来见弘历。虽然说她是能体谅这种渴望获宠而采用的心机,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当着弘历的面儿,将清格勒回绝也不好,于是问弘历道:清格勒格格要过来呢,四阿哥是见还是不见呢? 弘历心想,既然清格勒是过来给傅莹问安的,那自然是得让她进来了。于是说道:既然她要给你问安,那还是让她进来吧。 傅莹见弘历允许清格勒过来,虽然心中有些不乐,但因是弘历同意的,也就没多说什么,让她进来了。 清格勒进来之后,给傅莹和弘历各行过礼之后,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两个香袋,打算一个给四阿哥,一个给福晋呢。说完,就让自己身边的宫女递给他们二人。 傅莹看着自己和弘历手里的那个香袋,并蒂莲的样式正好是一对儿。上面的绣花虽谈不上有多精美,但看得出绝对是下了功夫的。 她知道刺绣这件事情对这个蒙古小姑娘确实有些难,她也就不强求做得和内务府的绣工一样精美,有这份心就够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傅莹拿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赶人的话。 清格勒要见弘历是真,感谢傅莹也是真,毕竟当初她的丫鬟塔娜犯了事,傅莹还派玉枝来看视过。 -- 第65页 清格勒和傅莹说了一些日常琐事,一开始还因为弘历在场,有些拘束不敢太放得开,后来说得痛快了,本性里那股子自由不羁的劲儿就显露出来,直接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地叫傅莹。 弘历听清格勒这么叫傅莹姐姐,不禁摇头,指着清格勒问道:她在你面前就常常这么称lsquo;姐姐吗? 清格勒正说得欢,听弘历这么说,有些畏惧,一下子停了下来。 傅莹知道他是嫌清格勒失了规矩,叫自己姐姐。但这是她允许的,少不得要解释一下,道:大家平日惯了,以lsquo;姐妹相称也好增进感情嘛。 弘历道:你总是这般宽和,虽说如此相称也可,只是不要忘了身份。说完,又对清格勒说道:你对福晋的心意我和福晋领了,今日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清格勒因达成自己答谢傅莹、去见弘历的双重目的,听弘历要自己回去,也就赶忙施了礼,欢喜离去了。 清格勒离开之后,弘历对傅莹说道:你对这几个格格很是客气嘛,她们有你这样的嫡福晋,倒真是莫大的福气了。 傅莹心想,自己看了那么多的书,里面的小妾个个不是吃素的主,自己不幸成了正妻,哪里还敢欺负她们?她自然是要以看过的书为戒,当个宽宏大量的妻子。 心里这么想,但和弘历却不能这么说。想了想自认为很是得体地说道:大家承蒙皇恩,有缘在此共同服侍四阿哥,自然是要互敬互爱了。 本以为自己这话说得很好,弘历却大惊小怪道:啧啧,我头一回听说嫡福晋要和格格们lsquo;互敬互爱,圣人要是听到你这没礼法的话,怕是要气得活过来呢。 傅莹没想到自认为得体的话,却被他如此反驳,又想了想道:圣人也曾说过,lsquo;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格格们也是人,我不觉得此言有何不妥。 她话刚说完,却不防备被弘历搂住了后颈,顺势被摁在他怀里。 弘历一边用指尖弹她的脑门一边道:你现在愈发厉害了,都学会用圣人之言来怼我了。 傅莹躺在他怀里挣扎着起不来,只好连连求饶道:好好好,是我说得不对,四阿哥且饶了我罢。 弘历听傅莹这么说,虽不去弹她脑门,但依旧把她摁在怀中,不放她起来,道:饶了你也不是不可,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傅莹头枕着他的腿,看着自己上方的人,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很是谨慎地问道:四阿哥要我做什么呢? 弘历想起弘昼邀他骑马一事,于是说道:我和弘昼商量好,要抽时间去骑马,你同我一起去骑马吧。 原来是要自己同他去骑马,这也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情,毕竟原主学过骑马。但一想自己与弘昼详见怕是不合规矩,于是很是谨慎地问道:骑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与五阿哥同去,怕是不好吧。 弘历一心只想让傅莹和自己骑马去,自然不会将这放在心上,道:有我呢,你只管放心去便是。 傅莹想,既然是他允许的,那到时候自然不敢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于是伸出双臂用手托着他的脸,道:那好,等四阿哥什么时候闲下来,叫上我便是。 听傅莹答应自己,弘历方才松开了她,让她起来。想着自己未完成的功课,便起身和她说了一声要去书房,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刚刚和弘历那番打闹,让傅莹觉得十分有趣,但后来一想自己一个心理年龄近三十的人,却喜欢和一个十七岁少年打打闹闹,实在是有些不要老脸。 摇头之余,傅莹从炕上起来,看了看手中清格勒给自己做的那个的那个香袋,打算自己也做一个玩儿,算是打发时间了。 第二日,傅莹从熹妃那里请安之后回来,几位格格到她那里小坐,苏采薇见乌林珠没有过来,忍不住埋怨道:听人说乌林珠姐姐最近肠胃不适,吃什么吐什么,难受得连嫡福晋这里都不过来了。 清格勒和乌林珠有积怨,听苏采薇这么说,便不往好处地说道:她这是恃宠而骄呢,四阿哥待她与旁人不同,她就不把嫡福晋放在眼里了。 金蓉稍老实些,想着现在傅莹一人独得弘历敬爱,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傅莹无礼,于是说道:想必乌林珠姐姐是真难受吧,不然怠慢嫡福晋,肯定会惹恼四阿哥,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傅莹身边的高流素说道:姐姐不是猜测乌林珠姐姐怀了孕吗?不妨移步到乌林珠姐姐那里看看,也好了解一二。 这些古代少女,不比现代女子那般信息了解方便。若是没有见过旁人经历,或者没有别人告知,根本不知女子怀孕是个什么表现。 听高流素说乌林珠可能是怀了孕,众人皆是一惊。 金蓉经高流素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家中父亲小妾怀了孩子也是呕吐不止,于是说道:我记得家里姨娘怀孕就会吐呢。 金蓉这么一说,众人更是不安,皆看向傅莹,看她打算如何处置。 -- 第66页 傅莹心想,不管乌林珠是否有孕,自己都应该去她那里看看。于是起身打算过去,其他格格见傅莹离去,也好奇地跟着她到了乌林珠那里。 乌林珠正吐着的时候,听人说傅莹过来,慌忙用手绢擦了一下嘴,脸色苍白地过来给傅莹行礼。 这些格格们住的屋子不比傅莹的住处大,一时间涌进来这么多人,甚是拥挤。格格们过来之后,便开始找坐的地方,尽管炕上、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可仍有人寻不到坐处。 傅莹见乌林珠气色不好,便知她这几日肯定受了折磨,有些同情之余,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说道:我听人说,姐姐最近几日不大好,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乌林珠怕傅莹是责备自己没有过去问安,于是慌忙跪倒在地道:还请嫡福晋恕罪,这几日奴婢确实身有不适,没能过去给嫡福晋问安。 乌林珠这么一跪,倒把傅莹吓了一跳。傅莹见她面如白纸,神情乏顿,自然是信她因身体原因没能问安。于是忙让玉枝扶她起来,道:我不曾怪你,只是想着你呕吐不止可能是怀有身孕,所以才过来问问。 乌林珠听傅莹说自己可能是怀了孕,心里略有惊喜,虽然她听这里的嬷嬷说,女人怀孕可能会吐,但从傅莹口中说出此言,却好像更加可信。 傅莹接着问道:我有一事问姐姐,姐姐lsquo;小日子可有多久没来? 虽说这屋里都是女子,但傅莹这么问,众人还是不由得脸红一下,乌林珠颇有些难为情地回道:两月有余。 傅莹算了一下日期,差不多就是自己中暑那段日子,估摸着应该**不离十了。 心里不由得骂了弘历一句大猪蹄子之后,对乌林珠说道:姐姐,子嗣一事事关重大,无论姐姐是否有孕,都该请个太医来给姐姐瞧瞧,明日我就去回皇后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其他格格听傅莹这么说,离了乌林珠那里之后,心里皆暗暗祈祷乌林珠没有怀孕,她们宁可弘历的第一个孩子是傅莹的,也好过是乌林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慢慢呆小天使的地雷、手榴弹还有火箭炮! 感谢shen、不是非你不可、慢慢呆小天使的营养液! 感谢订阅留言的小天使们! 鞠躬! 第35章 晚上弘历回来, 傅莹并不打算将乌林珠之事告诉他,她想着等明日给乌拉那拉皇后请安时,告诉皇后让他间接知道也不迟。 不知为何, 她对乌林珠是否怀孕总是心怀忐忑,好像真的是怕她怀孕。可转来一想,乾隆本就是风流皇帝, 自己竟然因为他对自己好一点,就要推翻自己对他的固有印象,也是够傻的。 所以,她决定不管乌林珠是否怀孕, 她都不会再对他心动, 凡事履行自己这个嫡福晋的义务便是, 无爱便无痛,落得个逍遥自在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 傅莹同弘历来到乌拉那拉皇后处,傅莹和皇后说起了乌林珠的情况。 因傅莹没和弘历谈起,加上弘历自己也不怎么留意自己的那几个格格, 听傅莹说乌林珠可能有孕,甚是意外, 又想着要怀孩子的话,也应该是傅莹先有才是。 乌拉那拉皇后听了傅莹所言,点头肯定道:此事你做的甚是妥当,不论那乌林珠是否有孕,都该派太医去瞧。说完唤来宫人, 将此事安排下去。 从皇后的永寿宫出来之后,弘历犹是不信,拉住傅莹问道:那乌林珠是否真的有身孕了? 傅莹停下来,看他的脸上似有喜色,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说道:太医还未确定,我也不知。然后又像是确认一般地对弘历道:若是乌林珠姐姐有身孕,那想必四阿哥肯定会为此高兴罢。 弘历乐道:那是,初为人父,自然欣喜。 傅莹心里一沉,看着他勉强说道:那便盼着好消息,恭喜四阿哥了。 弘历觉察出傅莹似有些不乐,以为她是为自己没能怀孕而心生郁闷,于是安慰道:婉仪,等太医过来时,让太医也给你瞧瞧,说不一定你也有了呢。 傅莹心想,自己小日子刚去了不久,即便是真的有身孕,恐怕现在也只是一团细胞,她不相信古代的太医能媲美现代的B超,十几天的胎儿就可确诊出来。 于是敷衍地说道:那我也静候佳音了。然后想起要去给熹妃请安,又嘱咐弘历道:此事还未确定,还望四阿哥暂先不要把乌林珠姐姐之事告知熹妃娘娘,免得到时候不是,让熹妃娘娘空欢喜一场。 弘历点头道:有道理,等到确定下来再告诉母妃也不迟。说完就坐了明轿,朝熹妃那里走去。 等太医来到莲花馆,弘历自引着太医到屋里为乌林珠诊断。傅莹提前将乌林珠叫了过来,让她隔着帷幔将胳膊伸出。 乌林珠甚是忐忑地将胳膊递出,感到自己的腕子上被搭上了一块手帕,然后有人隔着帕子摁住她寸、关、尺部位。 此刻,无论帷幔那头的弘历,还是帷幔这头的傅莹和乌林珠,皆屏气凝神等待太医把脉结果。 弘历见那太医凝神许久,方才将手从乌林珠的腕子上挪开,又问乌林珠一些事,等到确认之后,面露喜色地起身,躬身回弘历道:臣恭喜四阿哥了,这位格格脉象乃是滑脉,又无痰饮、实热之症,定然是有孕了。 -- 第67页 听太医说乌林珠有孕,弘历心中一喜,乌林珠更是惊喜交加,唯有傅莹心里似有针刺。 弘历让乌林珠手把收回,对太医说道:太医既然来此一趟,还劳烦给我嫡福晋也把把脉,看是否也有孕象。 太医点点头,复又坐下。弘历隔着帘子招呼傅莹过来把脉。在知道乌林珠怀孕的那一刻,傅莹终于放弃自己某种萌生的念头,对自己是否怀孕好像也并不在意了,只是按照弘历的要求,将自己的胳膊伸了出去。 太医给傅莹一把脉,便知她并无身孕,但知自己过早下结论,未免会被弘历认为有轻率之嫌,毕竟是给嫡福晋把脉,还是显得郑重些好。 太医闭目把脉许久,弘历却是比刚刚给乌林珠把脉时更加不安,心里暗暗期盼傅莹也有身孕。 最后,太医起身回道:回禀四阿哥,微臣并非诊出福晋怀有身孕,不过福晋尚还年轻,自有怀孕的日子。 弘历却是不信,道:太医莫不是诊断有误,要么再确诊一回? 他话刚说完,却听到傅莹的声音从帘子那头传出:太医在宫中行医多年,想必误诊可能性极小,四阿哥莫要再确认了。正如这位太医所说,我正值青春,不怕没有怀孕的可能。 傅莹如此说,弘历只得放弃,给太医些许赏金之后,自出了屋子将太医送走。 乌林珠看到傅莹脸上有郁郁不乐之色,以为她是为自己没有怀孕而难过,于是小心翼翼对傅莹说道:嫡福晋莫要为此忧虑,凭四阿哥对嫡福晋这般敬爱,有身孕也是早晚之事。 也许对一个生在古代宫廷中的女子,子嗣才永远是最重要的,所谓真情,追求到最后注定要如水中捞月般一场空。幸好,自己并没有深陷,傅莹心想。 想到这些,傅莹有些欣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乌林珠笑道:子嗣一事需看天意,有也好,无也罢,终究不是我所能做决定的。我还没恭喜姐姐你呢,不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到底是四阿哥的第一个孩子,要小心着些呢。 说完又看了看乌林珠平坦的肚子,想着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于是对乌林珠说道:姐姐怀胎辛劳,只管好好养胎便是,若是难受就不必来我这里问安了。 乌林珠却是十分惶恐,回道:嫡福晋垂爱,奴婢却怎可没了规矩 傅莹猜测大约是乌林珠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才会让弘历对她青睐有加,毕竟他最喜欢性格温和的女子,自己之前也不是伪装成这样的吗? 不知为何,傅莹见乌林珠这样,心里生了一股无名怒火,不由得说话重了些:我不让你问安,你不来便是,哪里来这么些无用的客套! 听傅莹说话神态没了往日的宽和,乌林珠不由得吓了一跳。 傅莹觉得乌林珠站在自己身边甚是扎心,于是对她的丫鬟说道:送你家格格回屋子,等我将此事回禀皇后之后,看皇后如何安排。 得了傅莹的命令之后,乌林珠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乌林珠出了屋子。 弘历兴高采烈地将太医送走之后,看到丫鬟扶着乌林珠正走出来,他朝着乌林珠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就到屋中去找傅莹,打算与她共同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一进屋,就拉着傅莹的手,对她说道:婉仪,你可知我将为人父,你也将为人母了? 傅莹正在郁闷之时,听弘历这么说更是难过,虽然明白按照古代的礼法,所有妾室所生的子女皆要归到她自己的名下,但还是不由得反问他一句:我未有身孕,何来为人母之说? 弘历以为她是真的不明白,于是解释道:你是嫡母啊,到时候孩子若生下来,也得唤你一声lsquo;额娘,不是吗? 又见傅莹脸上并欣喜之意,知她或许是为自己未有身孕而难过,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我知你因自己未有身孕而难过,不过此事也急不得,早晚都会有。 傅莹有些厌恶地甩开弘历的手,后又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可能会给自己引来麻烦,便顺势行了个礼道:我有无身孕且不着急,四阿哥将为人父,我还没恭喜四阿哥呢。 弘历不知她心里变化,有些惋惜道:若是你能生下咱们的头一个孩子,便更好了。 傅莹心想,即便自己生了他的头一个孩子,那他能保证不再和其他女子生子了吗? 不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即便爱董鄂妃入骨的顺治皇帝,他也没有做到这点。且不论古代男子以多子为荣,即便是有法律道德约束的现代,那些有金钱权势的男子亦有出轨寻乐的。 想明白这点之后,傅莹仿佛知晓自己往后该如何行事,于是淡然地说道:诸事不强求,不论这头一个孩子是谁生的,终究是喜事一桩。 弘历犹是不甘心,忍不住抱住傅莹道:有喜有憾吧,你且放心,咱们终究会有孩子的。 傅莹再次带着厌恶地推开了他,淡淡地说道:这里有旁人呢,四阿哥还是注意些吧。 弘历以为傅莹真的是怕影响不好所以才推他,但他见周围是李玉这类心腹人,便固执地又把傅莹抱住了,道:避讳他们干什么呢?我平日里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说完,像是故意证明自己不在乎旁人一般,还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 第68页 是呢,平日里他在李玉、若初等人的面前搂抱自己,根本不会避讳。一开始傅莹总还是带着羞怯地将他推开,可后来发现他如黏人的宠物一般,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索性红着脸由他去。 只是今日被他当众抱住,傅莹再无往日羞愧,仿佛这个拥抱自己的人,只是平日里睡觉裹着自己的被子,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松开傅莹之后的弘历,想着乌林珠有孕,傅莹未免要为此事操劳,于是说道:如今乌林珠怀了孩子,你免不得要操劳些,诸事说得过去即可,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傅莹对他心中有怨,听他这话却误以为是让自己履行嫡福晋的职责,于是有些冷地说道:四阿哥放心便是,我定会将诸事安排妥当,不让别人挑出错。 傅莹心烦,便催促他去书房,这样也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hen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1 感谢慢慢呆小天使的地雷、手榴弹、火箭炮。(这位小天使对小米这个萌新太厚爱了。) 以后小米尽量将文章有毒点、虐点的章节标出,这样大家可以选择订阅啦,糖还是会有的(保证不骗人)。文中有一些中医类的术语,这个是从网上查的,小米本身对中医一窍不通。 再次感谢正版订阅的小天使们,鞠躬。 第36章 第二日, 弘历将府中格格怀有身孕一事告诉雍正、皇后等人。听闻弘历要当爹,雍正只是略有喜意,嘱咐他既为人父,就要给子女做好榜样, 多余之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乌拉那拉皇后亦为弘历感到高兴, 她再三叮嘱傅莹应尽到自己一个嫡福晋的责任, 照看好怀孕的乌林珠。 傅莹想乌拉那拉皇后在雍正府邸当了多年的嫡福晋, 知道一个嫡福晋该做之事, 自己对弘历失望也好,心里难过也罢, 终究自己在这个位置上,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免得到时候做不好,给自己引来麻烦,不利于自己在古代生存。 于是, 对于乌拉那拉皇后的诸多教诲, 她皆一一放在心中,不敢有所遗漏。 等到去熹妃那里,熹妃听闻自己的儿子要当爹,也是十分高兴,只是略有失望地说道:要是头一个孩子是你嫡福晋生的便好了。 弘历一拍大腿, 肯定道:可不是嘛, 我也为此深有遗憾呢。当初婉仪病着,我就宠幸了乌林珠一回,哪知她就怀上了。 弘历不提倒好, 傅莹一听他说宠幸二字,顿时心似针刺感便又回来了。 熹妃摇头道:当年皇上也不是宠幸了我一回,就怀上你了,可见生子一事也是要看机缘的。 说完,熹妃又招呼傅莹坐到自己身边,抓着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道:我的儿,你没有怀孕也莫要急,依弘历那执拗的性子,你难怀上,他也非得让你怀了不可。 傅莹本来有些不高兴,不知为何听了熹妃的话却有忍不住的笑意。 弘历听生母这么说,一下子尴尬起来,道:母妃这是什么话呢? 熹妃抬起手道:你快去读书吧,若是晚了些,小心师傅罚你。我把你媳妇儿留下来,要陪我说会儿话呢。 弘历听罢,只得起身和母亲道别,自去书院学习去了。 见弘历离开,熹妃方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傅莹,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作为嫡福晋,何尝不希望自己丈夫的头生子,是自己生的呢? 听熹妃说自己委屈,傅莹几欲落泪,心想果然还是女人理解女人,虽然她明白熹妃理解的委屈和自己真正的委屈有所出入。 熹妃继续道:你也不要因弘历的头一个孩子和别人生的,就对弘历产生嫌隙,别人不知弘历是怎么想的,我这个生母还不知吗? 若说弘历成亲之前,他的性子可野着呢,若不是皇上看得严,都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后来他把你娶进门,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收敛许多。我见他这样自然心里高兴,想着他家中有个挂念的人也好。 傅莹想,弘历全凭自己才能出众赢得雍正的青睐,未必想熹妃说得那般不堪,这不过是熹妃为了让自己宽心,而故意贬低自己儿子吧。 又听熹妃在那里继续道:你与他同在我这里倒也罢了,若是你不在,他单独来我这里时,也几乎每回都要提到你,说自家嫡福晋如何如何了,还变着法儿要从我这里lsquo;抠索东西带给你。我虽贵为熹妃,但这宫里东西的去向,皆得在内务府那里备案。虽说是给了你,皇上也不会追究,可到底个儿麻烦些。这个lsquo;小没良心的东西,就这样也还是lsquo;搜刮不止,说我这里好东西太多,他那里却没有。他要个玉啊、瓷器啊,我倒是还信是他自己用,可他要那些钗环、首饰,不是给你,又是给谁呢? 熹妃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来弘历总是隔三岔五地送她一些小玩意儿和首饰之类的东西,原来竟然是从亲娘这里lsquo;搜刮来的。当时只是想他是皇子,自然不差东西,没想到宫中规矩多,连东西的去向都要登记。想到这些,心里竟有一丝丝动摇,对弘历的怨念也没之前那么强了。 -- 第69页 可是我这个生母,一点都不气他,我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愿意将好东西给他,更何况他拿去是给自己媳妇儿呢。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到底你还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不论他和谁生了孩子,你都是无可替代的。别人不说,圣祖的第一孩子也不是元后孝诚仁皇后所生,但这也不妨圣祖与孝诚仁皇后感情和睦。 傅莹明白了,熹妃将自己留下来与自己说这些,为的就是开导自己。说实话,身为一个嫁入皇室的古代女子,哪里有权利管束丈夫的第一个孩子是与谁生的呢? 熹妃也是看重自己才会和自己说这些,若是熹妃不在意自己,大可不必理会,毕竟没有礼法规定,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要和妻子所生。 想想自己自嫁过来,熹妃对自己也是关心备至。雕花玉盒、香云纱里衣,这些不假弘历之手,熹妃直接赠给自己的东西,也足以表明她对自己的重视。 即便不为弘历,为了熹妃,她也不再好意思显露出抱怨之态,于是笑着说道:熹妃娘娘,我岂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四阿哥与任何女子所生之子,都得喊我一声lsquo;额娘,我岂会计较?虽然这话有些违心,但为了不辜负熹妃的这番心意,傅莹还是说了。 听了傅莹的话,熹妃很是欣慰,她怜爱地抚摸着傅莹的脸颊道:我就知你是那通情达理的孩子,不会计较这些的。说完拉着傅莹的胳膊,让她靠着自己。 傅莹被熹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想熹妃怎么和她儿子一样,总喜欢这种让人毫无防备的亲密举动,但熹妃毕竟是自己的婆婆,也是自己打定主意要抱大腿的人,不论自己怎么惶恐不解,都不敢像推开弘历那样推开熹妃。 熹妃摩挲着傅莹的后背道:我命中子息福薄,只有弘历这么一个孩子,你虽是我儿媳,但我却视你为我之女。在我面前,不必屈着自个儿,若弘历真做得不对,我去替你说他。 熹妃的这番话,傅莹竟听着有些心酸。被帝王偶然宠幸,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但自己至始至终却未曾真正丈夫的关爱,这不得不说是熹妃生命中的遗憾。而自己再不济,至少那个小猪蹄子现在是真心喜欢着自己的。 不论怎么样,熹妃最后的结局是好的,她也乐意见到良善之人得到命运的厚待,于是靠着熹妃道:熹妃娘娘人美心善,以后定会享不尽的福呢。 熹妃听傅莹夸自己人美心善,心中大喜,松开傅莹道:你果然很会说话,怪不得弘历喜欢你呢。 在熹妃那里呆了许久,陪熹妃用了晚膳之后,傅莹方才回到了莲花馆。她一向习惯回来之后,就将头上的金银玉饰摘下来,换上通草绒花,平日装束她还是喜欢随意些,毕竟是现代多年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玉净正帮着傅莹摘头饰,见对着铜镜的傅莹面露不悦之色,知道她肯定是介怀乌林珠怀了弘历的孩子,于是忍不住一边换首饰,一边劝她道:福晋莫要为那乌林珠生气了,她不过就是个使女,怎可与福晋你相比呢?就拿出身来说,福晋可是出自镶黄旗上三旗之首,虽说那乌林珠也姓富察,但她出身正黄旗,家族势力更是没办法和福晋你比,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四阿哥偶尔宠了她一回 虽说熹妃宽慰了自己,但傅莹心中的怨气并没有真正平息。听玉净说宠幸之事,一下怒气又起来了,用手一拍梳妆案,起身指着玉净骂道:你不过是一我身边婢女,旗下家奴出身,又有何资格去说官家出身的格格?你仗着我平日里对你多有纵容,就乱言是非,今日若不罚你,早晚要给我捅出天大的篓子! 说完,又喝了一声:若初! 在屋里从未见傅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是吓了一跳。若初听傅莹唤自己,便匆忙过来,躬身回道:福晋唤奴婢何事? 傅莹转头看着若初,问道:宫婢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是否当罚? 若初回道:当罚。 如何罚?傅莹问道 打手板。 其数几何? 八十。若初干脆利落地回道。 傅莹点头道:今日玉净在我面前议论旁人是非,我若不严惩,定然会让旁人说我包庇自己婢女。若初,你来监罚,以后若有谁再嚼口舌,定如玉净这般! 玉净见自大病初愈就十分亲和的傅莹,今日竟然要严惩自己,大惊之余,知道她是要动真格,慌忙跪下来祈求傅莹原谅,哪知傅莹并不为所动,而是让赵琛等几个太监将她拖了出去,拖到院中受罚。 若初平日对玉净那种在主子面前,说话毫不避讳的样子早就瞧不惯了,因傅莹不予追究,她也不好擅自惩罚,毕竟玉净是傅莹的陪嫁丫鬟,不是宫女出身。今日见她因多嘴受罚,反倒替傅莹高兴起来,知玉净这么罚上一回,定然不敢乱说了。 因若初要监罚,傅莹便唤来玉枝对她说道:除乌林珠外,将其他格格皆叫到我这边来,我有话交代她们! 玉枝头一回见傅莹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也是惶恐不已,小心翼翼地叫了几个宫女,将傅莹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 -- 第70页 其他几个格格听闻傅莹唤她们,也以为今日不过是像平常那样,去傅莹那里说一会儿话就各自回去。哪知到傅莹院中,见一个小太监正在打一个跪着的宫女的手板,掌事姑姑若初则站在一旁看着。 那跪着的宫女哭声极大,想必打得也重了。她们正纳闷一向宽和的傅莹为何也罚起宫女来,但后来看见那跪着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傅莹的陪嫁丫鬟玉净,也是吓了一跳。 知玉净平日极得傅莹信赖,如今她受这样的严惩,定然是犯了大错。估摸着傅莹也正在气中,故而变得小心翼翼,收起了来之前的闲散之态。 等到了傅莹那里,见傅莹面色沉凝,果然是不同往日,于是也不敢像平日那样同她嬉笑玩闹。 见人来齐之后,傅莹坐在她们前面道:今日将你们唤来也无旁事,乌林珠现在有了身孕,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既然是嫡福晋,自然要为此事负责。 说到这里,傅莹看那些格格皆低首不敢多语,便继续说道:平日里你们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但子嗣问题非同小可,加上又是四阿哥头一个孩子,若有人敢对这个孩子动心思,便是与四阿哥甚至皇上作对,我第一个不会轻饶! 听傅莹说,她们的心思傅莹知道,心里不由的慌了一下。加上头一回见傅莹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话,更是慌恐,方知傅莹绝不像她们想的那般随和无怒。 傅莹又道:从今日起,到四阿哥的孩子平安出世前,你们都给我谨慎着些,若在乌林珠怀胎期间,有什么不该有的意外,到时候我定会追查到底,交给皇上处置,谋害皇嗣的罪名你们也是知道的!另外,管好你们各自的宫女、太监,今日我那陪嫁丫头玉净,搬弄乌林珠格格的是非,已被我罚了,望各位能效仿跟随,管好自己下人的那张嘴! 听傅莹说出罚玉净的缘由,各位格格更是心中不安,慌忙从椅子上起来,给傅莹行礼,表示听从教诲。 今日就交代这些,各自回去吧。傅莹说完,扶着玉枝,踩着自己的高花盆底从榻上下来。 各位格格们不敢擅自离去,等傅莹出了屋子,方才收了行礼的姿势。各自看看,都想互相聊聊今日傅莹态度转变之事,但傅莹余威犹在,不敢乱说,便各回各屋了。 傅莹回到自己卧房,坐在床上,心想那些格格们要在她眼皮底下搞什么宫斗、宅斗,她那是绝对不予许的,因为乌林珠出了事儿,她这个领导也会有连带责任的。今日不给自己立个威,只怕这些格格们真会动歪心思,毕竟乌拉那拉皇后说过,要恩威并施,她也得有样学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hen小天使,灌溉营养液+1 感谢醉死当涂小天使,灌溉营养液+2 文中提到康熙的第一孩子,是荣妃马佳氏所生,年幼夭折,是康熙十三岁所生(好早啊)。 第37章 弘历从书院回来, 正好碰到从傅莹那里出来的苏采薇, 见她面色沉沉, 不似平日天真烂漫之态,忍不住在她给自己行过礼之后,问她道:你今日不对劲儿, 好像遇到什么事儿了? 苏采薇起身之后,犹带着惶恐回道:福晋刚刚把我们叫过去,说是乌林珠格格怀了孕, 让我们都谨慎些。 弘历点头道:婉仪这么吩咐也是没错的,毕竟是嫡福晋,格格们怀了身孕她总要操心些。 听弘历这么说, 苏采薇终是忍不住了道:四阿哥你不知今日福晋说话甚是严厉, 我与其他姐妹头一回见福晋如此,吓了一大跳呢。 说话严厉?弘历一想傅莹平日那和声细语的样子, 忍不住笑道:原来婉仪说话也会严厉,我倒是很好奇她生气是什么样呢。说完就匆匆往傅莹那里赶去, 好像去晚了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刚到院中,又见挨完手板的玉净在那里抽泣。弘历想这丫头平日极得傅莹信赖,即便说了许多违逆之言, 傅莹也从未罚过她, 不知今日犯了什么大错,竟然如此罚她。 于是忍不住好奇问玉净道:你因何被罚了? 玉净想着自己本是替傅莹说话,没想到却挨了一顿手板,弘历这么一问, 便委屈地哭道: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福晋就罚我,往日我说什么福晋从不怪我,怎知今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弘历想起刚刚苏采薇也提到傅莹说话突变严厉,结合玉净挨罚,他猜测傅莹十有**是介怀乌林珠怀孕了,而自己没怀上,于是心里暗自笑道:婉仪啊婉仪,人人都赞你贤良淑德,但终究还是在意此事。 于是他指着玉净道:你家主子够宽宏大量了,若换作是我的话,早就罚你了。 玉净本想向弘历一述委屈,哪知弘历却这么说,忍不住道:四阿哥说话就是处处偏向福晋,也不问问我为何挨罚? 弘历摇头道:你在皇子面前左一个lsquo;我,又一个lsquo;我,连个lsquo;奴婢也不自称。若初啊,你说若我追究起来,她是不是得赶出去呢。 若初笑着回道:不懂规矩者,在宫里自然是不能留。 玉净一下被弘历回得无话可说,弘历便接着道:我这是看在你是婉仪陪嫁丫鬟的份儿上才不愿详究。这宫里可不比在富察府,规矩多得很。嫡福晋身份尊贵,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要寻她的错,你身为婉仪的贴身宫婢,更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胡乱言之。 -- 第71页 听弘历这么说,玉净只能低头道:四阿哥说得是,奴婢受教了。 教育完玉净之后,弘历进屋去寻傅莹。回屋见她正依窗而坐,一手拿着碎布一手拿着剪子在裁剪什么,于是好奇地凑了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傅莹正聚精会神地剪布料时,听弘历这么一问,略有惊吓,但还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剪一边回道:我看清格勒做了个香袋,一时兴起,也打算自己做一个玩。 弘历高兴道:那是给我做的吧,难为你有这份心呢。 傅莹听罢心想,这小猪蹄子还是真是古代男权癌入骨,以为身边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围着他似的。 心中对他有怨,也不打算说什么好听的哄他,只是实事求是地说道:四阿哥,我这是自己做着玩呢。就我那女红做出的鄙陋之物,怎敢呈给四阿哥呢? 弘历道:我不管那些,只要是你做的就好。 傅莹见此,恐怕是推脱不掉了,只得说道:既然四阿哥不嫌弃,那我做就是了。 弘历甚是满足地点了点头,想起玉净受罚一事,忍不住问她道:你今日为何罚了你那丫鬟?我平日见你对她多有纵容,今日却舍得罚,倒也是奇事一桩。 弘历说此话只是表达自己的好奇之意,不料对他心中有怨的傅莹,理解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于是带着醋意说道:四阿哥莫不是看上我那丫头了?若是看上,和我说一声,当不成格格,还当不了个通房丫头? 傅莹此言一出,弘历立刻听出她话中带着酸意,于是扯着她的脸蛋说道:都说你贤明大度,怎么听得这话里一股子酸味儿。 傅莹气恼地将他的手拨开道:我怎么不贤明大度了?我一听乌林珠姐姐有了身孕,立刻就把那些格格们召过来,警告她们不许动歪心思,使下作的手段。嫡福晋做到我这个份儿上,虽算不得多好,也可以称得上无过了。说完,自己还脑补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里面,妻妾争宠用的各种下药、堕胎等手段。 弘历看着傅莹,冷笑道:使下作的手段?她们谁敢!这皇宫里不比那些高门大户,哪里允许做那些龌龊事。若说她们之间勾心斗角,去争宠倒是有可能,但绝对不会使下流手段。因这种事情一旦查出,可是要掉脑袋的,犯不着只是因自己不得宠,就去干丢性命的事。 傅莹冷笑反问道:原来四阿哥知道妻妾会争宠啊。由于激动差点没说出知道你还要娶那么多这后半句。 弘历得意道:当然,但凡有利益相争之处,就会有争斗。朝堂为权而争,妻妾为宠而争。故而,为了平息我自家妻妾相争,我决定独宠我贤惠的嫡福晋,这样妾室们因身份和宠爱,不敢有所僭越,也因宠的是正妻,礼法上是绝挑不出错的。说完,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傅莹听弘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好你个弘历!果然是能成为一代传奇帝王,原来喜欢我不过是为了平息你后院之争。连感情都这般算计,以后能不是个厉害皇帝吗? 弘历不知傅莹所想,自己在还那里说道:幸好我所心悦之人是我的嫡福晋,若婉仪你成了格格,旁人成了嫡福晋,我不知要多难办呢。 傅莹听他这话,觉得有前后矛盾之意,于是忍不住问道:那四阿哥到底对我是何意?或许乌林珠是嫡福晋,四阿哥也照样像待我这般,对待乌林珠姐姐吧。 弘历笑着松开她道:你到底是介意乌林珠怀孕一事。 没有!傅莹把脸偏向一侧,赌气道:我既然要得个贤名,又岂能介意? 弘历无奈道:好,就当你是不妒的。可你知当日你病着,我不愿打扰你,才去寻乌林珠的。 合着自己生病,他就该去找别人吗?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后来一想,古代男子可没什么身体忠贞观念,自己心有怨,也不知该朝谁发火。只是说道:那倒是不巧了。 弘历重新将她双手拉起道:你也莫着急,我回头和额娘说,让太医每个月过来给你把一回脉,开一些补药,总是要生下我们两人的孩子,方才没有遗憾。 听弘历听生子一事,傅莹不禁红了脸。心想,这孩子我是要的,但你这花心的大猪蹄子我却不要。 弘历又和她提起骑马一事,放了她的手道:这几日汗阿玛忙着处理隆科多一事,我难得清闲,我和弘昼商量好,打算明日去骑马,你已提前答应我了,不许拒绝。说完,就起身离去学习去了。 听弘历要自己骑马,傅莹不禁想起自己答应他那会儿和他无忧无虑地玩闹,如今却出了乌林珠怀孕一事,怎么也回不去当时心境了。 因玉净挨了手板,不能到傅莹身边来伺候。傅莹怒气消下去,反倒有些后悔了。虽说玉净是该罚,但那八十板子打下去确实有些重了,于是唤来玉枝,将一些消肿的药拿出,让她带给玉净,然后又嘱咐了一番。 玉枝拿着药酒来到玉净休息之处,坐在床上看到她被打得红肿的双手,忍不住叹气用满语说道:你若是早知道收敛些,便不会有今日了。 -- 第72页 玉净被弘历训了一通,心里方才清明些,知道自己有过,此刻很是担心傅莹嫌弃自己,于是顾不上疼痛,忙问玉枝道:福晋可是还恼我? 玉枝拿出那个装药的绿釉小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道:福晋要真是恼你的话,就不会让我给你送药了。 听傅莹给自己送药,玉净高兴道:福晋果然还是念着我的。 玉枝道:那可不是。福晋还让我传话给你,说你为她所虑之心,她懂,只是好心未必能办好事,以后说话可要谨慎着些,毕竟皇宫不是乱言之地。又说你这几日手不方便,让我先照看你些。 听玉枝说傅莹要她来照顾自己,玉净忍不住道:那怎可以,你来照看我,谁来伺候福晋呢? 玉枝笑道:这个福晋早想到了,她说她那边有若初姑姑等人,不愁没人。说完就给玉净上药。 想到傅莹为自己做的这些,玉净对她既没有怨,也没有担忧了,只盼望着自己的手能赶快好起来,好早些回到傅莹身边。 晚间,乌林珠的丫鬟小心翼翼伺候乌林珠就寝时,和她提起傅莹告诫诸位格格一事,高兴道:这下好了,嫡福晋出面,没人敢针对格格了。我原先还担心,四阿哥待格格虽说不同于别的格格,但实际上也远不及嫡福晋万分之一,若那些格格不满,针对起格格来,四阿哥未必靠得住。 乌林珠坐在自己的床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试图去感知她肚子里的小生命,道:嫡福晋乃是最贤德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处置此事。在这里,唯一靠得住的恐怕只有我肚里的孩子吧。 说完,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出门外,朝着傅莹和弘历的住处方向看去。因为有墙阻挡,她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也可以想象得出,傅莹和弘历在烛火之下畅谈玩闹之景。 乌林珠忍不住有些伤感道:若不是嫡福晋病那一回,我也未必能有怀孕的机会。转而又笑道:不过,我好歹比旁人幸运些,总算能有个孩子。说完又回到自己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无心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4 感谢忌素的羊咩咩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1 再次感谢正版订阅的小天使们,渣作者平日要工作,码字时间不多,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鞠躬ing 第38章 第二日, 傅莹同弘历来到与弘昼约定好的骑马之处。这回见弘昼, 应该是她嫁给弘历之后,第二次见他。 由于隔得时间比较久, 加上头一回见弘昼时, 自己还见了一堆其他不认识的人, 所以对弘昼的印象就是没弘历漂亮, 但绝对一眼看上去就像弘历兄弟,具体眉眼啥样不记得了。 傅莹与弘昼互相行过礼之后,弘昼对他们夫妇二人说道:今日难得清闲, 邀阿浑和阿沙来此骑马玩乐,还望阿沙不要恼我扰了你的清闲。 弘昼因和弘历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平素亲密无间, 但毕竟这回弘历带了傅莹过来, 弘昼也不得不拘束着些。 傅莹笑道:我平日闷在屋里也怪无趣的,常常出来走走也挺好。 傅莹这边刚说完,弘历就在一旁接话道:原来你喜欢出去?可之前我带你去逛园子,你又说嫌太累呢。 傅莹心想,若不是他在荷塘那回偷袭自己, 自此心里有了阴影,她才不想天天闷在莲花馆中呢。 于是编了个理由说道:其实我是喜欢人多热闹,累不过是借口罢了。若能像今日, 同五阿哥等人出来游玩,想必也十分有趣。 弘历自以为找到傅莹不爱出来的缘由,于是高兴道:既然如此, 那日后我带你出来多叫几个人便是。 她心中怨气还未消去,听他这么建议,也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 傅莹朝着这骑马之处四下看去,见这里地势平坦,鲜有起伏。开阔,倒也不是一望无际,远处有一片树林相接。 看到身边有几个箭靶,傅莹猜测此处是弘历平日学骑射之处。 虽然不是多么平阔无垠之地,但总比捂在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强。 侍卫给傅莹牵拉过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傅莹欲要上马时,弘历牵着他的那匹万吉霜,走到她面前问道:婉仪,你可会骑马? 老实说,现代的她不会,但原主会。原主的父亲除了培养儿子学骑射之外,也让人教女儿学骑马,说是不要忘记先祖传统。 于是傅莹点头道:我既然答应同四阿哥出来骑马,那自然是会的。说完试着蹬上马镫,凭着原主的技能娴熟地上了马。 弘历看她那熟练的样子,也像是擅长骑马的,但仍有些不放心,等自己上了马之后,骑马走到她身边道:婉仪,你真无妨? 傅莹朝他微微一笑,接过马鞭,然后抓起缰绳,夹了一下马肚子,喝了一声驾,她□□的马匹便飞一般地朝前弛去。 弘历见她如此,稍稍有些放心。 傅莹靠着原主的能力来驾驭马匹,由于原主骑术高超,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 在马上疾驰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傅莹感到自己像是飞翔一般。 -- 第73页 她真的想飞起来,最好能飞出这个时代的条条框框。 以前看过那么多,真以为穿越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如今看来,诸多遭遇远超自己的想象。 更让自己难过的是,最终自己没有坚持本心,若是真的一直将弘历当成弟弟的话,也就不会如此有怨了。 弘昼看着傅莹疾驰朝树林而去,忍不住在马上对弘历说道:阿沙要进林子去了,阿浑你还不赶快去追。 弘历一看果然如此,想她这么快的速度进树林的话,不一定会出什么危险呢,于是匆忙骑马去追傅莹。 傅莹一路朝着那片开阔地的边缘弛去,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似乎还有某人在叫唤他给自己取的表字。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她愈发想要摆脱。 于是,她挥了几下马鞭,马的速度更快了。为了减少马匹速度加快所带来的颠簸,她索性屁股离开马鞍,双脚夹紧,上身伏了下去。 可毕竟弘历的骑术更高超一些,原主也比不过,没用一会儿他就追上了她。 前面就是林子了,你还不慢下来吗?骑在马上的弘历对傅莹说道。 傅莹没有听他的话,依旧朝前弛去。 快慢下来,否则会有危险!弘历见她这样,忍不住大声喝止。 傅莹并不担心,她想他能停下来,自己就能停下来。于是在离树林十几米远的地方,她终于坐回到马鞍上,用力一扯手中的缰绳。 伴随着马的一声嘶鸣,马的两只前蹄突然抬起,傅莹控制不住身体,差点摔了下来。 你怎么不听我话呢?弘历在后面追上来,忍不住埋怨道,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见她没事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傅莹下了马,看了看不远处的树林。里面情况复杂,若是有什么东西将马绊倒,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想到这些,傅莹还是有些后怕。 四阿哥可别小瞧了我,我骑术好傅莹话还没说完,却不防备被弘历抱住了。 他在她耳边说道:你可知刚刚你那般疾驰而去,我有多担心吗? 傅莹一愣,她原以为弘历会指责她的,毕竟这大概算是她头一回完完全全自己做主,没有听他的话。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口,可以感觉得到他跳得飞快的心脏,也许这是因骑马剧烈运动所致,也许是因担忧她所致。 傅莹一向听不得别人对自己说关心的话,弘历这番话让她有些泪目,但她还是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伸出双臂拍了拍弘历的后背道:四阿哥,我很好,你且放心。 大约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松开了自己,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胸口,像个小孩子一般说道:骇死我了,我在后面跟着你,生怕你一个不小从马上摔下来。你可知,就你刚刚骑的那般快,若掉下来,骨头搞不好都会断的。 傅莹想,当时她正为自己的处境郁闷着,弘历在后面越喊自己,自己就越想摆脱他,若不是前面是林子,她真想就这么一直跑下去,跑出这圆明园回到现代呢。 弘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认为自己是在诓她呢,于是抓着她的手摁在他的心口处,道:你且摸摸我的心跳得有多快呢,这都是你害得的!你可知害得一个阿哥心悸不已,要怎么罚呢? 弘历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傅莹心中感慨无限,当初她就是为他这孩子气的样子所心动。若他早早拿出帝王般的威仪,令她生畏,有距离感,也不至于今日这般难过了。 其实不用这样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处,刚刚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心跳。 傅莹在他心口处,动了动她的手指,小声道:既然是我的过,那随四阿哥惩罚便是。 弘历松开了她的手,笑道:那好,那便罚你与我白首到老吧。 傅莹又是一愣,心想这算是什么惩罚? 弘历复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吾有夙愿,愿与吾妻婉仪白首不离。不知,你可愿与我有此约? 什么约?傅莹诧异地问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弘历此言出自《诗经击鼓》,傅莹想这与子偕老四字虽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又有多少人能信守承诺呢? 想他不过是年少冲动,初尝爱情甜蜜,便以为这种甜蜜便可长久不褪。殊不知自己终有一日会年长色衰,而他为帝王身边绝不会少了年轻貌美女子,自己能守着这白首不相离的约,而他恐怕是不能。 她不想戳破他美好的愿望,就当是哄小孩子那般,随便说道:好的,我答应四阿哥,愿与四阿哥白首不相离。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高兴至极,一手拉着傅莹,一手牵着马,朝来的方向走去。 傅莹和弘历两人手拉手,各手牵一马行至半路,看到弘昼骑马赶来。 行到他们二人面前,弘昼便掉转了马头,下了马对傅莹说道:阿沙,你骑术极好。不过好像从未在阿浑面前展示过。你不知你刚刚疾驰而去,阿浑担心你出了意外,便也匆匆赶了过去呢。 傅莹看了一眼弘历,心有感动,回弘昼道:是呢,自我嫁过来,我还从未有机会出来骑马呢。 -- 第74页 弘历高兴道:若你觉得好,那便常常出来吧。 傅莹正想回这样也好,弘昼却在一旁抱怨道:哎呦,阿浑你出来带着阿沙,是为了让我看你们二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二人刚刚在那边干了什么? 傅莹听弘昼这么说,一下红了脸,甩开弘历的手。她想,弘昼这只单身狗显然是被他们的狗粮给刺激到了,不然不会这么说。 可一想,弘昼那里也应该有不少格格,他应该算不上单身狗吧。 弘历和弘昼熟稔多了,听他这么说并不害羞,反而回他道:你早晚也会娶福晋的,到时候只怕你比我和婉仪都不知避讳呢。 弘昼摇摇头,表示不认可,然后又上了马,朝前走去。 傅莹回到出发之处,在弘历的帮助之下,也尝试着拉弓射箭。但原主的水平不怎么,她这箭自然也射得不好,倒是弘历基本上每箭皆可命中靶心,赢得她不由自主地喝彩。 教傅莹射完箭之后,弘历犹不尽兴,要和弘昼赛马。 傅莹有些累了,便待在原处,抚摸着那匹枣红马的马脖子,看着远处他们兄弟二人疾驰的身影。 她想起弘历刚刚拉着自己,要和自己定白首之约的样子。 她深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可他终究是一古代男子,而她是一深受现代思想影响的现代女子,他们之间总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弘历,其实你没错。我现在想想你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说错,大约就是我不该对你心动。傅莹叹了口气,心想。 可是,即便明白这个道理,她就真能不再心动吗?傅莹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抽了,看不到哪些小天使送的营养液了,哭唧唧。等下回查到再补上感谢吧。 文中提到骑马,小米老家是内蒙的,对此并不算太陌生。其实骑马很颠的,如果马在疾驰状态下,最好是要屁股离开马鞍。还有草原没那么好,大夏天晒得连个阴凉处都没有 第39章 自从那次傅莹训导弘历的格格们之后, 傅莹发现除高流素无甚变化, 来往如常之外,其他人不似平日那般与自己嬉戏玩闹了。 除了日常问安,鲜有人主动上门来找她。傅莹猜测她们不过来,十有□□是那回自己训了她们, 让她们心里生了畏,不敢再同自己胡闹了。 虽然自己心里怀疑,但傅莹还是不确信地向高流素提起此事。 高流素来傅莹这里同她小坐,听傅莹这么问,笑道:姐姐那日好威风,不说她们心里畏惧,就连我也吓了一跳呢。 听高流素此言, 傅莹甚感意外, 她原想自己不过是说话重了些,怎么能让她们如此畏惧? 高流素接着道:姐姐平日是多和善一人, 那日说话突然那么重,众人皆大感意外。因与姐姐平日一贯行事不同,我们没了防备,所以才更加畏惧。 傅莹听罢,心中连连叹气。想自己那么说,不过是要警告她们不要勾心斗角,使那些恶毒的手段,她着实反感书中那些妻妾争斗之事,发生在她身边。 于是对高流素道:我本意并非让众人畏我, 不过是乌林珠怀有身孕,事关重大,让大家谨慎着些也好。 高流素笑了笑道:倒是难为姐姐这番苦心了,不过这样也好。恕我实言相告,姐姐原先是太宽和了些,让众人淡了规矩,不免在姐姐面前放纵了些。 傅莹心想,自己原先待她们宽和,不过是真心希望和睦相处。可到底这个时代等级分明,自己诸多在现代的行事方法,到这里是行不通的。 可她又想,若是自己真待她们太严,一旦物极必反,对自己也不好。乌拉那拉皇后不是教导自己要恩威并施吗?可见当个嫡福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等高流素离开之后,傅莹考虑着该如何缓和一下格格们与自己的关系。如今不打算当那小猪蹄子的恋人,但还是要恪尽职守,替他管好侍妾,这也是为了自己。 傅莹想古代贵族多雅好,不比现代那般,请人吃喝玩乐一通,关系就近了。相约逛园子也不行,毕竟作为皇子妻妾,若无弘历相陪,允许活动的范围十分有限。 思来想去,傅莹决定邀她们写诗! 傅莹想这些格格们出身偏好,自小都是受了不少教育的,写诗对于她们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一晚上,傅莹都在思考如何出题目,如何安排规则,等考虑周全之后,方才入睡。 第二日,例行问安结束之后,傅莹让宫女备好笔墨纸砚,然后让人去各屋通知格格们过来,包括怀了孕的乌林珠。 因有上回影响,这次傅莹要她们过来,众人心里也是多有不安,不知傅莹将她们叫过去又要如何训话。 等过来之后,她们见傅莹是平时的和悦之态,不似那次面色沉凝,也就放心下来。 傅莹让她们坐下之后,自己一人在榻上笑着说道:姐妹们日日闷在屋中也太无聊了些,咱们又不许离了这莲花馆,若彼此再不往来,就更加无趣。我身为嫡福晋,自然应常常召大家聚在一处玩乐。 -- 第75页 傅莹说完之后,众格格们小心回应,称赞她思虑周全,体谅众人。 傅莹接着道:我知各位在闺中饱读诗书,对作诗一事定然不在话下了,故而今日决定邀各位来此一展诗才。 傅莹话刚说完,清格勒就很是为难地说道:回禀嫡福晋,我自小不怎么喜读书,别说作诗了,能顺畅地把汉话说好就很不容易了。 清格勒说完之后,又有几个格格表示自己也不擅作诗。傅莹倒吸了一口气,她原以为自己的这个建议会得到众人一致认可呢。 于是笑着说道:各位也莫急,等我将这作诗的规矩讲出,大家再议论也不迟。 说完,让若初拿出两个竹根雕花筒,里面竖着一些竹签。这是傅莹从家里带过来的,是平日原主写诗用的,她穿过来一直都没利用,昨晚想到这个,就打算用一下,毕竟抽签命题还是挺有趣味的。 傅莹指着一个竹筒道:这个里面有若干签,都是刻的韵部,大家一人抽一支,作诗取韵就依自己抽到的韵部里的字。说完从竹筒里抽了一支,看到自己抽到的那只签是一东。 然后又指着另一个竹筒,道:这个里面的签,都是诸花花名,咱们作诗的题目,就依自己抽到的花名。接着抽出一支刻有牡丹图案,写着牡丹二字的签。 于是拿着竹签,笑着对众人说:我这是要写lsquo;牡丹,需用lsquo;一先里面的韵。 在傅莹的授意下,若初让宫女捧着这两筒竹签,让各位格格们抽了签,然后各自念出,让众人知晓自己抽到的题目和韵部。 乌林珠抽到了梅花,韵部为五微。苏采薇抽到了玫瑰,韵部是十三元。金蓉是兰花、四支,清格勒是菊花、十灰。 傅莹听高流素抽到了三江这个韵部的竹签,想到三江韵部里的字,着实比其他韵部的字要少许多,不禁担忧她是否能完成她自己的那首荷花诗。 于是对她说道:高妹妹抽到的韵部不好,要不再换一支签吧。 高流素握着自己的竹签,笑道:多谢福晋为我思虑,只是旁人作诗也用过这lsquo;三江里的韵,不见得作不出来呢。 傅莹想高流素诗才是不错,可不见得在这种限定题目的情况下能顺利做出。又想如今她偏要逞强,自己也不好替她做主,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众人抽过签之后,傅莹又道:不知大家才能如何,为了不难为众姐妹,这回只作lsquo;绝句,不作lsquo;律诗。然后让人点了一柱线香,接着道:望大家能在这柱香燃尽之后,将诗写出。 众人看着那柱香,又看看自己的手中的签,纷纷走到案前,准备提笔作诗。 清格勒见又是限时,又是限题、限韵,不禁心里叫苦道:我的亲娘唉,这么难!别说自己写了,找出一首现成的前人写的诗也不容易。 后听傅莹说,写出的诗要拿给弘历看,清格勒顿时来了精神,即便不会,也硬着头皮去想。 傅莹看着自己的那支牡丹花签,觉得甚是为难。虽说牡丹是万花之王,但因此却没了特别,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想到的先人诗句,出名的也只有个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到底怎么写才能突出牡丹艳冠群芳的特征呢?傅莹提笔陷入沉思。后见高流素一人靠着窗户发呆,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涂涂画画,也是暗自称奇。 可一想自己作为嫡福晋,若是没能作出诗,岂不是被众人取笑?所以也没功夫管高流素,自己想自己的诗去了。 等香快燃尽,高流素方才提笔去写。傅莹正检查自己诗的格律,见她草草写出,也是有些担忧的。 香燃尽之后,傅莹让众人将诗一起交到她这里,供众人评赏。那些没完成的格格,傅莹依规矩取消她们的评判资格。 傅莹将乌林珠写的那首《梅花》读出: 冷枝凝却苦花微,冰裹重重怨雪飞。 忍冻欲争头色异,香消零落误春晖。 心想,怪不得早一批入府的格格,唯独她能得弘历青睐。想弘历也不是一肤浅之人,断然不会只因为她性子和顺就喜欢她。 想到这些,傅莹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难过。但她还是公平赞道:乌林珠姐姐这诗,不落入赞梅迎寒风骨的俗套,很是新颖呢。 这边傅莹说完,高流素就在旁边点评道:俗是不俗,只是用这lsquo;苦、lsquo;怨、lsquo;忍等字,到底太怨念了。 乌林珠在一旁垂首道:福晋谬赞,奴婢诗才鄙陋,只能做这不堪之诗。 傅莹听她话,觉得自谦过分,于是说道:姐姐可别如此,若姐姐这诗不堪,那我写的也不过是打油诗罢了。 被傅莹这么一说,乌林珠立刻红了脸。 又见金蓉写的《兰花》: 清雅静无为,移盆默守规。 误当常草弃,君子不寻悲。 读罢,傅莹赞道:金妹妹此诗倒是将兰花宠辱不惊,与世无争的君子风度描写得很贴切。 -- 第76页 高流素道:是呢,此诗有种淡然之境,确实不错。 见自己的诗得到傅莹和高流素的赞赏,金蓉高兴道:多谢福晋与高姐姐赞赏。 傅莹这回拿到自己写的《牡丹》,便让高流素代自己读出: 春景单怜万紫丛,精华灵粹敛其中。 应知国色难相类,芳艳徒开眼目空。 高流素读过之后,傅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诗用词有些直白,是我能力所限。 高流素道:非也,我觉得福晋已将牡丹那倾城国色描写至深。最后两句lsquo;应知国色难相类,芳艳徒开眼目空更是lsquo;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凡看过牡丹之人,诸芳无论怎么芳香明艳,皆是入不了眼了。 高流素说完,众人纷纷称赞不已。傅莹也不知她们是真心还是为了奉承,只是说道:牡丹虽为花王,但着实不好写,就像一人,若是完人,便无个性,少了情趣了。 高流素摇头道:也不是所有人对牡丹都是赞的,宋人王溥的《咏牡丹》里曾有诗云:lsquo;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便讽刺牡丹空有花美,却无实可结。 傅莹听罢,赞道:高妹妹果然很博学。 说完又拿出苏采薇写的《玫瑰》读出: 纷纷蝶舞庆花繁,枝茂香浓占小园。 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 读罢,赞道:苏妹妹的诗,倒真是将玫瑰的香艳写出来了,读了都能让人闻到玫瑰那馥郁芳香了。 高流素却道:此诗虽然生动,只是最后那句lsquo;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总觉得这玫瑰是自作多情,采花人却不是真心喜欢呢。 苏采薇听傅莹夸奖自己,本来挺高兴的,哪知高流素这么点评,不由得生了气,冷笑道:那不知高姐姐作的诗如何呢? 正好下一首便是高流素的《荷花》,傅莹好奇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如何格律无误地写完一首诗: 芳色谁堪赏,婷婷远映窗。 洁高徒有赞,羡看燕成双。 读罢,傅莹心悦诚服地说道:高妹妹此诗无论从立意还是用词等方面皆比众人强许多。 苏采薇并不服气,道:依我看,嫡福晋的《牡丹》比高姐姐的诗强许多,那句lsquo;应知国色难相类已经在气势上将众人压倒了。 傅莹只是公平评价,想到高流素用的韵比自己难,于是道:不论怎么说,高妹妹那诗用的韵是lsquo;三江,比我要难许,若要我用此韵,恐怕连诗都写不出呢。 听傅莹这么说,苏采薇心中不服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见清格勒写的《菊花》,却是用的黄巢所写的《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清格勒有些难为道:写诗我确实写不来,只能寻了一首旁人写的合规矩的诗了。 傅莹安慰道:能寻到旁人写的诗也不容易了。 傅莹又一一读了其他格格写的诗,读罢,众人皆一致推傅莹之诗为首,但傅莹认为她们不过是因自己身份才这么做,一下子感到此次诗会没了意义。 等评判之后,傅莹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等弘历回来之后,傅莹按照自己承诺的,将一众格格的诗拿给他看。 弘历一听傅莹竟背着他搞诗会,忍不住埋怨道:婉仪,有此好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傅莹道:这不过是我与一众格格们排忧解闷的玩闹罢了,四阿哥事那么多,哪里有功夫陪我们闲玩。 虽想着傅莹说的有道理,弘历还是道:即便如此,下回你们再开lsquo;诗会一定要告知我,我有空便也去。 傅莹想着自己凭着身份得了个诗魁,着实觉得无趣,想着下回直接联诗或对对子,那就可考真实能力了。 见弘历看到清格勒写的诗,忍不住笑道:这个清格勒倒真会省事,直接抄别人的诗了。 傅莹为其辩解道:清格勒格格能力有限,找出一首合规矩的诗倒也不错。又问:那四阿哥对我们的诗如何评述,不知最喜谁的诗? 弘历翻了翻那些诗稿道:高流素的不错,金蓉的也有意思,乌林珠的怨气太多,不过我最喜婉仪你的诗了。 傅莹道:那几个格格因我身份说我写得最好,四阿哥却没必要奉承啊,只是如实评价便好。 弘历将诗稿放到一边,靠近傅莹道:我是实话啊,你看你都写lsquo;芳艳徒开眼目空,任凭其它花开得再怎么好,眼目都看不到了,还不是你最好? 傅莹听他这么称赞,忍不住心里一动。想他又来这一套了,当初自己可不是因他的甜言蜜语才会心动的吗? 于是她把诗稿收起来,道:随四阿哥怎么说吧,反正我只认高妹妹的诗。 弘历却一把抢过诗稿,将傅莹的诗从中抽出,然后把其余的还给她道:这个我留下,其余的随你怎么处置。 -- 第77页 傅莹见他如此任性,只得摇摇头,将诗稿交给若初保管。 晚间,弘历自己在书房学习时看到傅莹的诗稿,不禁技痒,也写了几首以花为题的诗,方才觉得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什么一东、三江这都是平水韵的韵部,古人写诗把押韵的字进行分类,弄出一个韵表。大家对古诗感兴趣的话,小米推荐一个诗词吾爱网,里面可以在线检测格律之类的。 第40章 自从乌林珠怀了孩子之后, 弘历对傅莹怀孕一事也是十分上心。可天不遂人愿,一个多月过去,傅莹的身体并无异常。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说她宫寒不易有孕, 然后给她开了方子,让她慢慢调理身体。 傅莹其实比弘历更渴望有孩子,毕竟以后想有个依靠。 嫁入皇室的女子,不比现代女子那般,有可以为自己事业奋斗的权力。傅莹在现代擅长的工程设计本领,到这里基本上是废了。就算以后有设计宫殿的活儿, 也不用她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去做。 故而她听太医说自己不易有孕,也是十分心急,但除了按时喝那苦药之外,并没有其它可行的办法。 大约是傅莹伪装得很好, 弘历并未觉察出她心里产生过怎样的变化。依旧会和她玩闹, 对她的喜欢从未消减过半分。 傅莹不知自己到底有何魅力, 能让弘历如此不腻地和自己呆在一起, 毕竟他有那么多选择。 当然, 最好他还是不要去选择了, 毕竟自己的荣华富贵, 前途命运都与他离不开关系。一个失了宠的嫡福晋, 也不会很好过的。 傅莹常常以工科女的理性而自豪,她知道自己若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好,那就必须不能得罪弘历。尽管, 她每次去看乌林珠的时候,总是有种去看丈夫出轨小三的感觉。心里明明不舒服,但还是要装贤惠地关怀一番。 有时候傅莹想,索性弘历当个风流公子,但凡是个美人儿就要来过来恩宠一番,她也就会彻底死心了。偏偏弘历还是个忠诚样,每日除了忙自己的功课之外,基本上就陪着自己了。 他越是这样,傅莹就越不由自主地难过。仿佛真的像是现代偶尔出轨一次的渣男,然后浪子回头继续守着自己妻子过日子。 心里总觉得有一根刺,没办法消除,她只能祈祷时间和理性让她慢慢消化这种不适感。 进入冬季,天气变冷。傅莹听弘历说,等到天寒便要离开圆明园,回到紫禁城。 熹妃不怎么愿意回去,她和傅莹抱怨紫禁城的规矩太多,不像圆明园这里随性。她理解熹妃,毕竟是一个好动的人。 傅莹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到哪里不都是天天见这几个人,做这些事吗?虽然圆明园这边的景致,确实要比紫禁城里的好。 回到乾西二所之后,傅莹发现这里的窗户都已经将纱换下,换上了窗户纸,就连门都在外面都加了一层棉帘子,俨然是要为过冬做准备。 在紫禁城日日的昏定晨省并没有改变,傅莹早已失去了对宫廷生活的新鲜感。除了做自己应做之事外,她暗暗期盼自己的身体里能快点有一个小生命诞生,好给她在这种颇有压抑感的生活中,带去一点希望。 但好运还没有来临。临近年关,太医再次给她诊脉,除了嘱咐她继续喝药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雍正皇帝在举行完冬至祭礼之后,在腊月二十六这日终于停止办公了。不过弘历可没那么幸运,得等到除夕那日才会彻底放假,停止学习。 即便是除夕放了假,弘历还得为过年做准备。他家里这边的事情,傅莹都替他打点得差不多了,只是出席除夕宴终还是得他自己参加。 除夕那日起来之后,因日子特殊,傅莹总得盛装打扮一番。 玉净给她梳头时,见弘历不在旁边,便小声说道:福晋平日里终究还是太朴素了些,这样打扮起来多好看啊。 不得不说,自从上回挨了教训之后,玉净就变得谨慎许多了。虽然傅莹还是有些怀念以前她口无遮拦的样子,但傅莹还是觉得,玉净这样才是对她自己有利的。 傅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端庄的样子加上珠宝点缀,比平日多了几分贵气。毕竟作为皇子嫡福晋,日日只是带些通草绒花,终究太朴素了些。但她还是喜欢随性、简单,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见傅莹没有说话,玉净便继续道:不过嫡福晋朴素,那些格格们也不敢打扮得太花枝招展呢。 傅莹笑道:她们哪里是不敢呢,她们以为四阿哥这么待见我,就是因为我朴素呢。 经傅莹这么一提醒,玉净恍然大悟,忙低头在傅莹耳边说:原来四阿哥喜好朴素。 玉净说完,傅莹差点没笑喷了。乾隆会喜欢朴素?他应该喜欢的是朴素的反义词吧,现代人可没少在网上调侃过乾隆的审美了。 她正想着该怎么反驳玉净时,弘历突然推门而入,搓着双手道:好冷! 还没等傅莹说话,他就径直朝傅莹走过去,把冰凉的双手放到傅莹的脖颈处。 傅莹的脖子被他的凉手这么一激,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推开了他,埋怨道:又来欺负我,这都几回了!手凉不会自己去烤火吗? -- 第78页 弘历并不恼,反而还十分得意,继续搓着手道:火也不比你身子暖和啊。 傅莹知道他就会如此调皮地回她,见他双手通红,便知他在外面受了冻,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李玉他们也太大意了,既然你要出去,就该给你带个手炉。 不知为何,即便心里对他有了嫌弃,但看到他冻了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自己当真是把他当弟弟来关爱了吗? 这回弘历反倒将她的手拿开了,自己坐在火盆旁,打算将手一点点地烤软和,道:也不怪李玉,是我自己要去挂春联的。 傅莹继续坐回到梳妆台前道:此事自有人去做,何劳烦你一个皇子亲为呢? 弘历展着双手道:那可不一样呢,这可是头一回有人陪我过年呢,这里春联我自然得亲自挂了。 傅莹笑道:瞧四阿哥这话,之前不也有其他格格陪着四阿哥嘛。 弘历一本正经道:此言要我重复几回?那些格格又怎能同你相提并论。 傅莹这是故意的,即便不打算再心动,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反正现在自己已经这样了,不违反规矩之下,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 弘历将手暖过来之后,然后将雍正亲笔赐给他的福字,甚是庄重地挂了起来。 除夕之宴在乾清宫举行,此次也是傅莹头一回见雍正皇帝所有的嫔妃,即便是自己大婚那日朝见,雍正皇帝的后妃,她也只见过皇后和熹妃。 即便知晓雍正并非一个好色的皇帝,但看到那些参宴的嫔妃们,傅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明白以后弘历登基,后宫妃子的数量恐怕还要比他爹多上几倍。 可后来一想,既然自己已经打算不为之心动,又何必纠结弘历未来有多少妃子呢。自劝过后,便淡定行礼,按照规程一一来做。 这皇家的团圆饭因规矩太多,在傅莹看来已经没了人情味,她一边吃着有些冷凉的饭菜,一边开始怀念起自己在现代的家人。 怀念完现代的家人,又开始怀念古代的亲人,毕竟有原主记忆,她和这些古代的亲人也很亲。 想自己出嫁将近半年,除了回门那日外,便再也没见到过年迈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一直牵挂的幼弟傅恒。 听熹妃说,如果成为皇帝的妃子,是不可能回到自己家了。想见家人,也只能求上面恩典,让亲人们进宫来见自己。 傅莹不知别人,反正她觉得身为女性,穿到一个礼法严苛的古代,着实是一件不幸的事情。至少以她自己的经历来看,一切都太真实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选择穿越,选择老老实实地留在现代,哪怕她穿过来就能成为未来皇帝的嫡福晋;哪怕她贵为帝后、妃子的公婆都很喜欢她;哪怕她丈夫的小老婆们从来都没像书中那般作妖。 大约自己发呆的样子引起了弘历的注意,自己旁边桌案的弘历突然转过头,问她道:婉仪,你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傅莹被他这么一叫,忙回了神,随便编了个借口道:没什么,不过是在想其他格格们在西二所怎么过年呢。 弘历摇了摇头,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傅莹真的是在想他的格格们怎么过除夕,脸上绝对不会这种忧伤之态。他猜测傅莹一定是在想念自己的家人,毕竟去年过年,她还是同自己家里人在一起的。 虽然自认为猜出傅莹为何所忧,但他还是不打算询问她来确认,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问,依她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于是心里暗暗打算,等年后便替她去求恩典,让她的家人进宫见她。 因皇帝要守岁,她这个做儿媳的,也不得不熬夜。等到宴会结束,皇后领着诸多嫔妃、命妇还有她这个唯一的皇子嫡福晋,到坤宁宫祭神祈福。 傅莹本是不信也不敬鬼神的,奈何自己急盼怀孕,在祭神之时,暗中祈求自己能有一子,哪怕是折损自己的寿命也在所不惜。 反正她现在觉得,在这个压抑的时代,活得太久也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醉死当涂小天使,灌溉营养液+3 感谢小棉花小天使,灌溉营养液+1 感谢逝水流年轻染尘,灌溉营养液+2 文中提到的春联是挂的,这个是小米从网上查的,真实性不得而知,不过挺环保的。 第41章 傅莹这边一直没有动静, 乌林珠的肚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听太医说五月便是生产期。 尽管傅莹体谅她怀孕辛苦,曾一度免去她日常问安, 怎奈乌林珠执意要问安,傅莹也不好勉强。知她是怕落下话柄, 索性由她去了。 傅莹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尽管刚刚那会儿得知乌林珠怀孕之后, 心里确实气恼过她。但转而一想, 乌林珠并没有做出不符合这个时代礼法的事情, 也没有狐媚勾引过弘历。 若说狐媚,傅莹倒是觉得自己才有狐媚倾向, 将弘历牢牢地栓在身边, 不给旁人机会。特别是慢慢摸清楚他的性格之后,多挑一些他喜欢听的话说, 必要的时候再欲迎还拒一下。 -- 第79页 如此做派,傅莹细想之后,倒真像自己之前厌恶的女子类型。可她理解自己的做法, 就算不为自己的真心, 也得为自己的未来的孩子谋个锦绣前程。 别人不提, 就拿雍正皇帝最喜欢的妃子年氏来说,她留下的孩子福慧,那多得雍正喜爱。 傅莹请安时,若碰到福慧和雍正在一起,都能见到雍正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父之态, 这种神态,他很少对弘历有过。更多的时候,雍正在弘历面前更像是一位严父,这也难怪弘历畏惧自己的亲爹。 在严父和慈父之间,傅莹自然希望弘历当慈父了,而当慈父还得取决于自己的受宠程度。 二月初二刚过不久,傅莹给熹妃问过安之后,又被乌拉那拉皇后叫了过去。 皇后告知她,说弘历之前向她求恩典,打算让她母亲等家中女眷进宫来探视,她准了这请求。 听说能见到自己母亲,傅莹喜出望外,连连向皇后谢恩。 乌拉那拉皇后却坐在榻上,笑着摇头道: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弘历去吧,这恩典是他替你求来的。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母亲能进宫是在那个小猪蹄子的帮忙之下。 依傅莹现在的心境,弘历给她送点什么小东西,或者是说点什么甜言蜜语,甚至卖萌打滚,她都会很淡然的处之。可听到弘历竟然替她去求家人进宫,傅莹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动。 乌拉那拉皇后继续说道:当丈夫的如此关心妻子,确实难得,傅莹你福祉不浅啊。 听了皇后的话,傅莹心里却是涩涩的。诚然,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弘历堪称一个完美的丈夫,关心妻子爱护妻子,没有多少人能做得比他好。 如果她是一个地道的古代女子,一定会为此感到幸福吧。可她不是啊,丈夫身体的不忠对她来说就是背叛,这个坎儿,她过不去。 虽然心里五味陈杂,傅莹还是笑着回皇后道:傅莹不知何德何能能得四阿哥这般厚爱,或许这也不过是四阿哥一时新鲜,时日一久就淡了。 傅莹一向说话得体,如今这话却有些埋怨之意,乌拉那拉皇后听着有些别扭。想傅莹可能是担忧自己失宠,于是便谈起一桩弘历的旧事,来消除她的忧虑。 皇后说道:我是弘历嫡母,他也算是我自小看大之人。弘历这孩子性子是活泼,但却很念旧。在他五六岁的时候,我记得我曾送给他一只小狗,他特别开心,把那狗当玩伴儿了。但那狗陪了他三年就病死了,弘历当时哭得特别伤心,还托人给那狗做了棺木,埋在圆明园的一棵槐树下,自此不再养狗了。 乌拉那拉皇后这么一说,傅莹突然想起一事。那还是他们在圆明园的时候,弘历让她陪他去祭奠一位故友,那时她还对荷塘一事心有余悸,万万不敢同他单独出去。 她当时还想,有什么人敢埋在圆明园这皇家园林里,弘历找借口约她,也找得太不过脑子些了,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拒绝了他。 如今看来,他说的那位故友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是自己误会他了。没想到儿时陪伴自己的一条狗,他都能这么如此对待,着实是颠覆她对他的印象。 见傅莹没有说话,乌拉那拉以为她心结还未解,摇头道:人活于世当惜福,莫要贪求太多,若贪太多,只会令自己苦恼无限。 乌拉那拉皇后说完,不禁想起雍正后宫几位女子的命运。 她虽贵为中宫皇后,看似地位尊贵,风光无限,但她早年丧子,丈夫对自己始终敬而不宠,个中滋味谁又能体会呢?敦肃皇贵妃年氏,最得丈夫宠爱,却红颜薄命,四子丧三。熹妃虽有弘历这个出众的儿子,但她从未得过丈夫的真心。而齐妃,早年风光,后来却被年氏压过,连儿子都被削去宗籍死去。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没有遗憾的。 傅莹听乌拉那拉皇后说贪求太多,好似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心中好像清明了许多。 一直以来,她都为在弘历出轨之事,心烦苦恼,但唯独没想过,这是否是自己太贪?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若真的失去弘历的敬爱,失去这个尊贵的嫡福晋身份,将会怎样?如果她不幸成为像高流素那样的侍妾,有才华又有美貌,却仍然得不到丈夫的青睐,那她还有资格来抱怨弘历的不忠吗? 与拿理性来宽慰自己不同,乌拉那拉皇后的话更好像是点醒了自己。于是慌忙致谢道:皇后娘娘句句箴言,傅莹受益匪浅。 乌拉那拉皇后点头道:今日既然你家里要来人,我便不久留了。说完就示意她回去。 傅莹回到乾西二所等了许久,终于宫人过来通禀,说她的母亲带着她妹妹过来看她了。 听到母亲过来,傅莹高兴地出了屋子相迎。 觉罗氏见到女儿,心中虽然激动,但还是没忘了行礼。 傅莹扶起母亲和妹妹之后,便让她们进了屋子。 傅莹见母亲与自己出嫁时的样子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心中觉得十分欣慰。因为她在母亲来之前,她特别害怕自己再见到母亲时,母亲就会变得明显苍老。 -- 第80页 傅莹坐在炕上,让母亲坐在自己旁边,然后让妹妹挨着母亲坐到另一边,又嘱咐若初拿一些果脯给妹妹吃。 觉罗氏见女儿神采飞扬,面色红润,便认定她在这里过得很好。于是摸着女儿的脸说道:我瞧你这样很是过得好,之前宫里的太监过来,说上面有恩典,允许我今日进宫看你,我当时高兴地不知该说什么呢,便匆匆领了你妹子过来。 听母亲这么说,傅莹方才想起古代通讯的不易,有消息需得人亲自通传。 觉罗氏继续道:你嫁给四阿哥也半年有余,可有怀孕的迹象?我没听这里的人提起,估计你也无好消息,许是四阿哥不怎么愿与你亲近? 听到母亲这么问,傅莹红了脸,忙连连否认道:不是那样的,太医给我瞧过了,说我暂时不易有孕,正喝药调理着呢。 觉罗氏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还是早生早好,免得让人抢了先机,让其他人小瞧你。虽然我曾让你要有容人之心,但那是在你地位稳固之时所提。这子嗣之事,终究还是不能太轻易了。 傅莹听罢,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已经被人抢去了先机了,这里的一个格格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 觉罗氏听了惋惜不已,但还是安慰傅莹道:这无妨,毕竟我听人说过,皇子须经人教化方才知人事,这头胎未必是嫡妻所生。 傅莹心想,弘历分明趁着自己生病才出轨的。可她没将实情告知母亲,只是说自己不在意。 因不想在此问题多停留,便问起了幼弟傅恒的近况。 觉罗氏高兴道:傅恒不比你刚出嫁那会儿不适应了,你阿玛看得他紧,日日读书、习骑射,说是要立志成为像他二哥傅清那样的侍卫呢。 傅莹笑着摇头道: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这么快就把他亲姐给忘了。 觉罗氏道:他可没忘。这不听我说进宫要去见你,便将自己最近写的字拿过来,说是给他姐姐的生辰贺礼。 说完招呼丫鬟将自己带来的盒子拿过来,对她说道:正好再过十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今年你过生辰,家里人不能陪你,听我要进宫,你那些兄弟还有嫂子们便托我将你的生辰贺礼给带过来。 就在母亲丫鬟把盒子递给玉净、玉枝时,若初突然阻止道:福晋,这些是宫外之物,需得验过之后方才能收下。 觉罗氏惊道:我刚在进宫之前,已经有人搜查过了,没有什么违禁之物啊。 若初笑道:那不过是粗略检查,看看有什么不该带的武器。这回是要细查,若真无问题,这些东西自可交到福晋手中。 傅莹也解释道:母亲,宫中规矩甚多,不比常人家。说完就示意让人拿去检查。 觉罗氏点头道:是呢,毕竟天子家不同啊。 尽管不舍女儿,觉罗氏也不敢呆太久,看时辰差不多,便领着她妹妹匆匆离开了。 傅莹将母亲送到自己不能再走的地方,方才打算回屋。心里感叹,母女这回匆匆一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等回来之后,傅莹看见高流素站在屋外。 见了她,高流素先行了礼,道:夫人进宫,我本应该进去问候一声,只是想着姐姐与夫人母女情深,我这样匆匆进去反倒会打扰耽误姐姐了。 傅莹道:无妨,母亲来得匆忙,也没空和众姐妹相见。想到自己的经历,于是忍不住问道:高妹妹自入府,家中亲人可有来过? 高流素微微摇了摇头道:家中亲人进宫哪里那般容易,若无四阿哥去求,自然是见不了的。更何况我不过是一使女,即便是四阿哥垂怜,但也不合体统。 听高流素所言,傅莹唏嘘不已。她想起乌拉那拉皇后说的,人要懂得惜福,和这些格格们相比,自己已经是很幸运了。 怕高流素难过,傅莹安慰她道:高妹妹,以后自然会有和家人相见的机会。说完,又邀她进自己屋子小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橙子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1 第42章 弘历本想着自己回去之后,如何和进宫的岳母寒暄几句。怎知他回到乾西二所, 岳母没有见到, 倒见了高流素与傅莹正在一起写字。因知高流素平日与傅莹走近,见她在这里并不以为异。 见弘历过来, 高流素行了礼。弘历示意她起来之后,便直接问傅莹道:岳母大人已经离宫了? 傅莹走到他面前,道:母亲担忧离开太晚多有不便,所以没见四阿哥就走了,还望四阿哥不要见怪才是。 弘历坐到椅子上,道:哪里, 估计岳母大人也是怕多有闲言,才匆匆离开吧。不过也不妨事,以后多来几趟便是。 傅莹想起原是他, 为自己求来家人进宫的恩典, 于是真心实意地向他致谢道:我母亲今日能进宫, 还是多亏四阿哥去求皇后呢,大恩不言谢,往后再给四阿哥做一个香袋吧。 说实话, 傅莹的女红着实算不上优秀。上次那个原本自己做着玩, 却被弘历要去的香袋, 成品一般。好在弘历一点儿都不嫌弃,反而十分喜欢的样子,方才让傅莹有再做一个的念头。 -- 第81页 弘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道:这哪里能够? 傅莹见他这样, 纳闷道:那四阿哥想要什么呢?说出来,若我能办得到,自然竭力满足。 弘历突然抓住傅莹的手道:我所求者,你还不知吗? 傅莹知道他是想要孩子,脸一下子就红了,本来想说他一句不正经,但见高流素在场,便只能笑着说道:此事岂能由我做主? 高流素见他们二人亲密之态,知道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不妥,于是便行礼打算离开,怎知突然听到弘历坐在那里,指着书案上的一幅字问道:这字不像是婉仪的,是何人所写?倒也有些风骨。 傅莹在一旁替高流素回道:这是高妹妹的字。 弘历听罢点了点头,道:元宵灯会那日,你一人就能猜出全部灯谜,我便知你聪慧非常,也难怪婉仪愿同你常来往。 高流素听弘历竟然称赞自己,不禁喜出望外,但还是装出平日的淡然之态,和弘历还有傅莹道了谢,然后离开了。 见高流素离开,弘历和傅莹提起她生辰一事,觉得她既然是初次在自己这边过生辰,那自然不能简便了。可父亲雍正皇帝又一向反对铺张浪费,故而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弘历打算用个折中的法子。 傅莹想着自己一个万年单身狗,在现代过生日,通常是自己买个生日蛋糕象征地过一下,连老爹老妈都不曾过问过。如今在古代,也认为生日是无足重轻之事,由着弘历去命人安排就是。 在自己生辰这天,她没想到雍正竟然赐给她青花十二月花卉纹压手杯十二只,作为她的生辰之礼,乌拉那拉皇后、熹妃还有两位公主也命人给她送来了贺礼。 甭管送这些贺礼是否出自那些送礼者的真心,被人记住生日,总是感觉是幸福的。 傅莹又想起乌兰那拉皇后对她说的那句人活于世当惜福,能收到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人送来的生日礼物,她也算是够有面子,不虚此穿了。 不得不说,自从乌拉那拉皇后点醒自己,自己的心情也顺畅了许多,埋怨也少了些。 因为天气还未转暖,弘历建议在她生辰这日等他回来再一起吃火锅。平日弘历功课忙碌,除了一些重要节日和他自己的生辰之外,基本上学习是不能断的。 因自己是嫡福晋,虽然没有皇帝给自己庆生的道理,但弘历这里还是很郑重地准备了一番。各位格格们也精心准备了礼物,如此大张旗鼓倒让傅莹受宠若惊了。 等弘历回来之后,两人与众格格们吃过晚膳,傅莹本打算与众人再玩闹一会儿,哪知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因为事发突然,弘历只得命人速速去请太医,不需再经皇后等人的同意。 傅莹觉得自己肯定是吃火锅吃坏了肚子,也怪她今日心情太好,吃饭没了节制。 太医匆匆赶来乾西二所,隔着帘子给傅莹切脉。弘历见妻子突发急症,自然焦急万分。哪知见给傅莹切脉的太医,竟然渐渐露出笑意来,心里不禁生了气,想自己福晋还在痛着,他竟然还有心思笑? 正打算数落那太医几句,却听太医在那里询问傅莹一些事情,问她最近饮食如何,可有痰症。 傅莹只觉得肚子痛和自己吃的这顿火锅有关,不知太医询问这些有何目的,只是据实相告道:最近饮食倒也无甚变化,若有好像特别喜欢吃辣味的东西,痰症是没有的。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这才想起两人吃火锅时,她确实吃了不少辣子,他记得她平日里也不是特别喜食辣之人,不知为何今日竟吃了那么多辣味。难不成她腹痛是与贪吃辣食有关?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 哪知那太医却满脸笑容地起身,对弘历说道:微臣要恭喜四阿哥了,福晋这乃是喜脉。 因这些太医多是汉人,故而在皇室贵胄面前只称臣,不称奴才。 一听说是喜脉,弘历与傅莹皆是吓了一大跳。弘历惊道:那福晋腹痛也是与有身孕有关了? 太医有些尴尬地回道:福晋腹痛是因吃得不适有关,倒与怀孕无关。微臣给福晋弄点丸药,服下去自然是能解了这腹痛之症的。 听太医这么说,傅莹感到有些尴尬,她完全能想象的出,弘历待会儿如何捏着她的脸,笑她是吃货。 听到傅莹终于怀了孕,弘历心里乐开了花,忙命人厚赏赐了那太医。 那太医见自己这回得到的赏赐比平日多许多,也是有些惶恐,忙说自己受之有愧。 弘历念在是他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的份儿上,觉得那点赏赐根本不值得一提,于是道:今日正好是福晋生辰,多给你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听闻今日是傅莹生辰,那太医便拱手向帘子后的傅莹道贺一番,然后拿着弘历的丰厚赏赐离开这里。 他们这些太医,也最喜欢给妇人诊断喜脉,因为与生病不同,一旦诊出喜脉会多有赏赐,只是他没料到四阿哥弘历这次赏赐竟如此丰厚。 见太医离去,弘历便颇不急地掀了帘子,抱住了傅莹,激动道:婉仪,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 第82页 傅莹没想到自己这回吃坏了肚子,阴差阳错竟然诊出了喜脉!虽然她的小日子是有些时日没来,可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加上许久没有怀孕的消息,她都怀疑自己是否是不孕了。 她被弘历抱着,犹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忍不住问道:或许是太医诊错了吧,我并未曾像乌林珠姐姐那般孕吐过啊。 弘历松开了她,道:当初是谁说太医在宫中行医多年,误诊的可能性极小,那时给你诊不出有孕你就信了,如今诊出怀孕你反倒不信了。 这时,若初也在一旁说道:福晋,并非所有女子怀孕都会孕吐啊。 傅莹还是像在做梦一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疼得俯下了身子,方才想起那太医本就是来给她看腹痛的。 见傅莹如此,弘历也突然想起她腹痛一事,忙命人将太医留下的救急药丸给傅莹服下。 因这腹痛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喝了药之后没多久,傅莹的肚子就不痛了。 想到自己千盼万盼的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诊出来了,傅莹总有一种随手买了一张彩票即中大奖的感觉。 她不断地用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总想着要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小生命的活动。 比傅莹还高兴的是弘历,若不是现在时辰不早,他早就想跑到宫里,将此好消息告诉雍正等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嫡母还有生母一向最喜欢傅莹这个儿媳,若他们知晓傅莹有孕,那肯定也是十分欢喜的。 告知不了长辈,弘历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这乾西二所上上下下的一众人,他就是想见众人也像他那般开心的模样。 一时间,诸位格格得知傅莹有了身孕,皆络绎不绝地过她屋里来向她道贺,就连乌林珠也挺着个大肚子过来了。 乌林珠从傅莹那里回来之后,她的丫鬟看见她有些失落之态,忍不住说道:这下嫡福晋也有了身孕,只怕四阿哥在格格身上的心思又少了些。 乌林珠扶着自己丫鬟坐到床上,道:即便嫡福晋没怀孕,四阿哥在我身上的心思,恐怕也远不能和嫡福晋比。既然嫡福晋怀孕与否,四阿哥全心全意都在嫡福晋身上,我又何必在意嫡福晋有孕一事呢? 因乌林珠说的是事实,她丫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小声道:我只是担心嫡福晋有身孕,四阿哥怕是过来看都不看格格了。 乌林珠笑道:四阿哥不过来,嫡福晋也会过来的,只要嫡福晋过来,四阿哥肯定会来。 乌林珠知道,自己和傅莹从来就是不可比的,无论是地位、家世还是弘历的恩宠,她都远比不过。 如果说她真有什么妄想,那她就盼着自己能凭借生子的功劳,当个侧福晋也相当满足了。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这是自己未来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shen小天使,灌溉营养液+1 感谢Y小天使,灌溉营养液+1 第43章 弘历第二日请安时, 便将傅莹有孕一事迫不及待地告知了雍正等人。对比他们得知乌林珠怀孕时的反应, 傅莹可明显感觉出雍正等人更为自己高兴, 她猜测这和自己怀的是嫡子有关。 因为有了身孕,周围的人不免猜测起她怀的胎儿的性别。当然, 古代男尊女卑观念深入人心,但凡向着她的人自然是希望她生出的是阿哥,不是格格。 傅莹也知道生阿哥要比生格格,对自己更为有利,但她好歹受现代思想观念的影响, 觉得生格格也没什么不好, 有个陪着自己的小姑娘也挺不错的。 天气变热之后, 雍正按照惯例迁入圆明园, 弘历作为雍正最器重的皇子自然要相随,傅莹作为嫡福晋也得跟着去。但乌林珠即将临盆,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 弘历让乌林珠留在乾西二所。 傅莹想着自己和弘历都不在身边, 乌林珠一人留在那里着实不方便照看。虽然格格们看上去都是本本分分的, 可她清楚她们对乌林珠的嫉妒却并未消除。格格们虽被带到了圆明园, 但她还是忧心有人暗中使坏, 这也是受某些的影响。 自己职责所在,自然要护好乌林珠及其腹中胎儿。怕出意外, 傅莹让若初和赵琛留在乾西二所照应,知道他们是宫里的老人,颇有威望。有他们二人盯在那里, 估计不敢有人乱来。 当然皇孙出生,而且是准皇帝的头一个儿子,自然是无人敢怠慢。虽然弘历和傅莹人不在乾西二所,但有人常常会来圆明园告知他们乌林珠的近况。 按理来说,乌林珠是傅莹的情敌,但不知为何,傅莹现在对她也没什么怨恨了。或许是一来弘历安分守己,二来自己也怀着孕,知道孕妇的辛苦,多有体谅。 五月的圆明园花木繁盛,虽然不及四月色彩缤纷,但看着满目的浓绿也是十分惬意。 傅莹时不时会到院中看看这生机勃勃的鲜绿,然后抚摸着自己腹中同样充满活力的小生命,心里萌生出诸多希望。 她不求别的,只盼着孩子可以健康长大,一生平安无忧。反正弘历以后当皇帝要当很久,她估计自己生下的孩子也熬不过他。再者,她历史知识再怎么有限,也知道接位的嘉庆是他的令妃生的,皇位和自己的孩子无缘。 -- 第83页 甭管以后会发生什么,现在的她只觉得一切都还好。 傅莹头一回怀胎未免诸事小心,吃穿方面很是讲究。雍正帝后等长辈对她也是颇有关照,弘历更是关怀备至,连平日的玩闹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像之前那般毫无拘束地开玩笑了。 算着乌林珠快要生产了,傅莹和弘历在晚上出来纳凉时,提起了这件事情。 傅莹靠在藤椅上,道:算日子,乌林珠姐姐临盆就是这几日了,也没听得紫禁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弘历和她并坐在另一把藤椅上道:有消息自然是会告知的。说完,又回过头看她一眼诧异道:你倒是很关心乌林珠啊,别忘了你自己还怀着一个呢,这个才是我最在意的。说完,忍不住轻轻抚摸一下她凸起的肚子。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弘历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抚摸她的肚子,傅莹习以为常,也就随他去了。 听弘历说他最在意自己的孩子,傅莹自然是高兴。可她还是有点较真,怕他喜欢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她的孩子是嫡子。毕竟嫡子生来就比庶子尊贵,这是这个时代公认的规则。 于是,她看着弘历,问出自己心藏许久的话,道:我一事问四阿哥,请四阿哥务必要据实相告。 弘历不知她要问什么,但还是说道:你且问就是,我自然据实回答。 傅莹好像是要求证一件重要的事情,忐忑不安地问道:我只是说假如我并非嫡福晋,不过是四阿哥身边的一个格格,那四阿哥还会如此看重我所生之子吗? 会,自然会。只要孩子生母是婉仪你,我定然会珍视非常。弘历毫不犹豫地说道。 如此快速且坚定地回答,着实大大出乎傅莹的预料,她以为他会迟疑一会儿,然后很犹豫地回答一个自己想听或不想听的答案。 男权至上的古代,他犯不着为讨好自己而说谎,以他的身份,自己不去讨好他,自然有诸多女子愿意去讨好他。傅莹想他一定是说的是实话。 弘历又继续道:当初我曾十分不理解世祖为董鄂妃所做违背祖制之事,如今却似乎能体会世祖当时心境了。可我终究是比世祖要幸运些。 傅莹聪慧,自然知道他话中之意。可她却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呢?就算她理解,古代男子没有什么身体贞洁观念,知晓她也确实是他目前挚爱之人。可到底一时冲动容易,真情不移难,他能保证自己是其一生挚爱? 一想到未来之事,傅莹难免悲观失望起来。她觉得若真有那令自己心灰意冷之日,倒不如过好现在每一日。 第二日,弘历从书院回来,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进来禀告他,说是乌林珠昨夜生了一个阿哥。 弘历正和傅莹二人在莲花馆书房内赏画,听闻乌林珠生了阿哥,也是十分高兴。 傅莹心里却不是那么舒服,特别是看到弘历脸上有喜色,自己就更加不痛快了。 于是带着酸意说道:既然乌林珠格格产下麟儿,四阿哥要不赶回去看看乌林珠姐姐吧。 弘历摆手道:此刻回去不合规矩,若要回紫禁城还得经汗阿玛同意,等明日我将此喜讯告知汗阿玛再说。 话说完之后,他又抚摸了一下傅莹的肚子,目光停留在她微显的肚子上道:如今你哥哥已经出生了,你什么时候也能出来,让我这个父亲好好看看你呢? 傅莹本来听乌林珠生下阿哥,心中不痛快自然是难免的。可不知为何,听到弘历对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说的话,傅莹却在心中生出别样的温柔。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便能得到来自父母双方的关爱。母亲这边,自是不用多说,父亲那边,傅莹会竭力争取的。 第二日请安之后,弘历将府中格格生子一事告诉了雍正,雍正自然高兴,许他回紫禁城看视新出生的孩子。 弘历要回去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想着傅莹身怀六甲自然不能劳累,于是打算让她留在圆明园,不必跟着过去。 傅莹却有些不放心让他单独去见乌林珠,总是害怕他这一去就会有什么变故生出。 于是以自己的责任为理由,请求道:我既是嫡福晋,格格产子岂有不闻不问的道理?正如四阿哥所说,乌林珠姐姐的孩子,也得唤我一声lsquo;额娘,既然我是其嫡母,自然得看看他了。 弘历犹不同意,道:你早晚都可见他,不必今日就去。 傅莹却固执道:我虽有孕,但已五月有余,太医说我胎气已稳,不会有意外。若我不去,被他人知晓,岂不是笑我未尽己责?四阿哥若不许我去,可是有陷我于不义之境的嫌疑了。 弘历以为傅莹是极看重自己的贤名,只得同意了。安排叮嘱了一番,方才出发。 回到乾西二所,弘历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他的长子。乳母将刚出生一日的婴儿抱给弘历看,弘历不禁惊讶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丑?连眼睛都睁不开。 乳母抱着孩子笑道:四阿哥没见过,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 弘历点点头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趁着弘历看孩子,傅莹一人进里屋见了乌林珠。见刚刚生产过后的乌林珠十分虚弱的躺在床上,整个人憔悴不堪。 -- 第84页 看到傅莹进来,她强撑着要起来。傅莹看她那样,也是有些心疼的,于是急忙阻止了。 傅莹坐在床边道:姐姐生产不易,这些虚礼就不要讲究了。 乌林珠听了,便让丫鬟拿个靠枕依住自己虚弱的身子,与傅莹说话。 傅莹接着道:我和四阿哥今日才得了消息。四阿哥听姐姐生了一个儿子,自然是高兴得很,于是便和皇上提出要过来看一看姐姐。 乌林珠垂首回道:福晋亦有孕在身,还要不迟辛劳来看奴婢,奴婢感怀至深。 她话刚说完,弘历就与抱着孩子的乳母进来了。乌林珠的丫鬟给弘历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到乌林珠的对面。 弘历看着乌林珠高兴道:你生子有功,我定要好好赏你一些东西。 乌林珠仍是垂首道:四阿哥厚爱,我已有子,不敢奢求别的了。 弘历摆手道:哪里,是该有奖赏,不能差了。 傅莹见弘历进来,也并不关心乌林珠生产如何辛苦,只是与她在那里讨论功劳与奖赏,就像是一个老板在那里和员工商量犒赏酬劳问题,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别扭。 弘历又道:这孩子还没有姓名,今日我这个做父亲的,便给他取个名字如何? 乌林珠高兴道:孩子刚出生便能得四阿哥赐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弘历走到书案旁,让人铺纸,磨了墨。想到父亲雍正给孙子辈的名字皆以永字开头,另一字需有王字部首。 思考许久,方才写下永璜二字,并在一旁将其满文名也写出。 傅莹看到这个璜字,忍不住赞道:璜,半璧也。(出自《说文》)此名甚贵,堪配四阿哥长子身份。 乌林珠高兴道:奴婢代永璜谢过四阿哥。 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之后,弘历见时辰不早,嘱咐乳母照看好自己的长子之后,便偕傅莹一起回了圆明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Y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2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的小天使们。 文中提到弘历给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取名,小米从网上查,好像说是皇子出生不会立刻取名,这里就当为以后提起方便,先把名字给了永璜小包子吧。小米目前查的史书没有记载永璜在哪里出生,不像弘曕(乾隆幼弟)那样明确记载是在圆明园出生,估计他是在西二所生的,因此没刻意标注。 第44章 傅莹听人说, 自己大约是在十月生产, 算了算日子,好像是该在圆明园这边生。在圆明园生产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弘历在这边。 如今想来,将乌林珠一人丢在乾西二所生孩子, 着实是有些残忍。虽说皇家接生的条件自然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可有些东西不是外在条件就能弥补得了。 有了对比, 傅莹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 看着自己渐大的肚子,傅莹除了欣喜之外, 又多了一些恐慌。且不说这是自己从现代到古代头一回怀孕,就算自己现代有生子的经历, 她也有点担忧依古代的医疗水平, 万一自己难产,那抢救不过来可怎么办。 傅莹越想越害怕,害怕的时候就会去寻弘历, 从他那里得一些安慰与关心, 总是能平复许多。 最近几日, 傅莹去给乌拉那拉皇后请安时,总感觉皇后神色不太对劲, 似有令其不快之事。 连着几日如此,傅莹心里也就犯了疑,想乌拉那拉皇后平日虽然比熹妃严肃了些,但总不至于这般。 想着自己没有什么过错,傅莹终于忍不住向熹妃提起此事, 熹妃告诉她,这几日八阿哥福慧病情加重,雍正皇帝和乌拉那拉皇后正为此心烦。 经熹妃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自己这几日请安,雍正的脸色着实有些不对。想着这位皇帝平时也多有严厉之态,傅莹见他面色沉沉,也没往别处想。 嫁给弘历这么久,即便是没有问过别人,她也看得出这位福慧阿哥最得雍正喜爱。 这也是困扰傅莹许久的问题,既然福慧最得雍正喜爱,那么为什么雍正最终传位的是弘历而不是福慧? 但历史关于这个福慧阿哥的描述太少了,傅莹在来清朝之前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听闻福慧生病,想着福慧那干净漂亮的样子,傅莹心里暗暗祈祷他能度过这个难关。 可终究事与愿违。几日之后,弘历刚从书院回来不久,突然被雍正叫到九州清晏。来通知他的太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雍正要他过去见见他弟弟,外加商量一些事情。 虽然那太监没告知福慧的情况,弘历见此情形,也知自己弟弟不太好了。 在皇后的住处,他见到父亲雍正和嫡母乌拉那拉皇后正守在福慧的床边。周围有诸多太医围着,正在给福慧往穴位上扎银针。 见弘历过来,乌拉那拉皇后红着眼朝他招了招手道:你快过来见八阿哥一面吧,若晚了些怕是见不到了。 弘历听嫡母这么说,自己也慌了,虽然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弟弟情况不好,但如今嫡母说出,确定了心中所疑,不禁生出许多伤感。毕竟自己兄弟极少,若福慧去了,那就只有弘昼这么一个弟弟了。 -- 第85页 弘历走到床前,看到福慧紧闭双目,已是出长气入短气。雍正紧紧握着爱子的手,含泪不语。 弘历知道父亲此时正难过着,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如果出言安慰父亲,恐怕还费力不讨好。 见过自己弟弟之后,弘历便退到一边,安静等待。也不知等了多久,突然见忙碌的太医停下动作来,众太医跪在那里,为首的太医对雍正说道:皇上,众臣已经尽力,八阿哥病情严重,怕回天乏力了。 雍正没有多说话,只是伸手示意他们起来。 乌拉那拉皇后听闻太医此言,因着养了福慧多年,也忍不住掩面哭起来,道:这孩子生母命不好,自己的命怎么也这样呢? 雍正依然没有多言,过了许久方才让太监过来处理。 弘历一直不敢多言,等雍正走到自己面前,他也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父亲的脸。只听得父亲对自己说道:八阿哥薨逝,你作为长兄,丧事等安排事宜要处理得当。 听闻自己弟弟去世,弘历心中自然悲痛,想着这个弟弟前些日子还同自己在一处读书,如今就这么离去,怎能不伤感? 但他知道,此刻最伤感的还是父亲,毕竟福慧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子留下的唯一孩子。想想敦肃皇贵妃确实命运不济了些,自己生的孩子,如今一个都没有活下。 弘历不多言,只是简单应声道:儿谨遵父命。 雍正不忍心再看自己刚逝去幼子,独自一人出了屋子,弘历见此小心地跟着在父亲后面。却听得父亲在那里长叹一声:留不住啊,终究还是留不住! 弘历明白父亲这是在说敦肃皇贵妃年氏,当年皇贵妃年氏离去,只留下福慧一个孩子,雍正便把对年氏所有的感情都移到福慧身上。 看着对自己严厉的父亲,却对福慧百般疼爱,弘历当然是会羡慕。如今自己身边有了挚爱之人,弘历仿佛明白了当年父亲对年氏的感情。 当年年氏去世,他见父亲整日消沉,怎么也不理解,觉得生为帝王,何至于为一女子至此?如今想来,倘若傅莹有什么不测 刚想到这里,弘历暗骂自己心思歹毒,怎么可以想着自己的妻子有不测呢? 想到这里,又听道自己的父亲在那里问自己道:弘历,你觉得朕这个皇帝是否太无能了些? 弘历听雍正这么问,吓了一大跳,忙走到父亲旁边准备如何回话时,却见父亲泪珠滚落,这种悲恸他是极少见过的,除了敦肃皇贵妃去世时,他没有再见过父亲有过这种表情。 他小声回道:汗阿玛乃圣明、有为 还没等弘历说完,雍正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什么lsquo;圣明,什么lsquo;有为,帝王也是人,终有无能为力之事。 弘历没敢再说话,他知道父亲因弟弟去世,心情恶劣到极点,自然不敢多语,只是摆出悲痛之态。 傅莹在莲花馆等弘历许久不回来,后来听人说福慧阿哥薨逝了。弘历让人传话给她,让她不必等他回去,他要协助雍正皇帝处理弟弟的丧事。 听闻福慧的去世,傅莹也是心有悲伤。她也突然明白,为何这个深受雍正喜爱的儿子,却没有在她已知的历史中留下任何痕迹,原来是早逝了。 这是傅莹第二次经历紫禁城有人去世,对比上回弘时离去的悄无声息,福慧的葬礼甚是隆重。雍正下旨,福慧按亲王身份下葬,而此时的弘历连贝子都不是。 弘历作为长兄,傅莹作为长嫂,自然要为这葬礼操劳。傅莹知道福慧在雍正心中的地位,即便自己即将生产,也不得不大着肚子来操持。 虽然皇子葬礼自然有大臣去操办,但涉及到礼仪规程,她身为长嫂自然得亲自出面。 弘历见傅莹怀孕还得操劳,心疼自己妻子之余,有意要求雍正恩典,让傅莹稍稍休息一下。 傅莹突然想起熹妃说过,当年敦肃皇贵妃怀孕,适逢圣祖康熙葬礼,结果因无法承受繁重礼节,自己落下病根。 她见雍正因福慧去世,这几日心情坏到极点,若弘历这么贸然去为自己求恩典,只怕会惹得雍正大怒。 于是私下劝阻弘历道:难为四阿哥为我这般考虑。只是当年敦肃皇贵妃也如我一般,怀着孩子碰上圣祖崩逝。那时皇贵妃也得行礼,若四阿哥欲要以我身孕为借口,不能尽长嫂送殡之责,恐怕圣上会不高兴。轻则嫌我娇惯,重则训我等不懂礼节,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听傅莹分析,弘历觉得极有道理,可是他毕竟还是心疼自己妻子,仍打算去试一试。 傅莹见此,不免急了,道:此事万不可为!我不过是福慧的嫂子,也无需像孝子贤孙那般磕头行礼,这点苦劳还是能受得住的。 弘历听她如此,只得依了傅莹的意思,也感念妻子深明大义,为自己考虑。 第45章 因福慧去世, 雍正回到了紫禁城,傅莹也不得不跟随。随着产期临近, 傅莹只得留在乾西二所待产。 雍正忙着处理爱子丧事,加上心情悲痛,一时无暇顾及傅莹生产之事, 幸好乌拉那拉皇后心里惦记着,命人将诸事安排妥当。 熹妃本意是要儿子多关心傅莹一些, 总是时不时地故意说起女人生产不易之事。 -- 第86页 哪知弘历听生母左一句女人生孩子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右一句女子生子便是一只脚踏入棺材,加上圣祖原配皇后孝诚仁皇后便是死于难产,弘历就更加不安了。 他原以为女子生子不过是瓜熟蒂落,轻而易举之事, 即便有不幸因生产去世的, 那也是极少数人,毕竟大部分女子还是平安生产的。 如今妻子要生产,他却没有往日那般镇定了,生怕这种不幸出现在傅莹身上,于是每日上香祈求神灵保佑自己妻子生产顺利。 在傅莹生产临近这几日,就已经安排好宫中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住了进来,为的是生产时方便及时传唤。 见了那些接生婆,傅莹心中更是恐慌。可后来一想, 历史上乾隆的老婆好像没有难产而亡的,自己应该是没事。 如此安慰倒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只可惜到底是头一回生产, 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恐慌。 弘历若是无事,便是守在妻子身边,打算不到她最后生产一刻,便不会离开。 一天晚上,傅莹突然被腹痛扰醒,忍不住坐了起来,睡在身边的弘历亦被惊醒,以为她要生产急忙唤来玉净,让去喊接生婆过来。 傅莹之前就听接生婆说过临产前的症状,知道这不过是生产前的阵痛,于是摇头叫住了玉净,道:我自己知晓不生的呢,一会儿再叫。 又想着弘历同自己一块儿休息,自己阵痛来袭,肯定会影响到他,于是叫来李玉,让他陪着弘历去旁屋休息。 弘历见妻子疼痛难忍,不忍心离去。傅莹见他不走,虽知道他也是好意,但她一旦痛苦起来就会心烦,于是说道:四阿哥若能代我受疼痛,便留下,若不能,就快离开吧。 弘历道:我不过是想着多陪着你呆一会儿,你怎就嫌弃我呢? 傅莹将身下的床单抠了起来,紧紧地抓着道:生产之事,横竖除我无人可替代。李玉,速速将你家主子带离此处! 弘历听她说生产之事除她无人可代替,心里不禁自语道:若能代你受这苦,我自然愿意。 李玉见弘历不肯离去,也急了,道:福晋将生产,爷你一个男子呆在这里也无用,更何况福晋也是替爷你考虑,才让爷你离开的。 听李玉这么说,弘历只得离开,临走又嘱咐若初等人,要她们一定要照看好傅莹。 虽然是自己赶弘历走的,但见他离去,傅莹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弘历和李玉等人来到另一间屋子,李玉命人给他铺好被褥,对他说道:爷,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呢,明日还得去尚书房,趁机再睡一会儿吧。 此时弘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听李玉这么说,不禁恼道:婉仪就要生了,我哪里还能睡得着?看到宫女正在铺被褥,不耐烦道:快速速把这收起来,我见着就心烦。 李玉知道弘历担忧傅莹,此刻自家主子正是最烦躁之时,自己最好不要多嘴,示意宫女将被褥收拾好离开。 弘历不知傅莹是个什么情况,忍不住想去看看,走到门口又想起是傅莹让他离去的,只得又返回来。如此来来回回几趟,不知耗了多久,终于待不住,走到院中。 见玉净站在门口,正招呼人快些将热水端进去。弘历便将她招呼过来,问道:婉仪可是要生了? 玉净点头道:是呢,接生婆已经进去了,让我们多备些热水哩。 说完,见弘历探头探脑的样子。疑心他要进去,她知弘历是最在乎傅莹的,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拦在他身前道:四阿哥可万万不能进去,女子生产时是最忌讳男子进入的。 弘历摆手道:我自然知晓。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后又想到什么,回身对玉净说道:婉仪要是有什么,切记告知我。 玉净用力点了点头,她见弘历如此关心傅莹,也是打心眼里为傅莹高兴。等弘历离开之后,一边继续忙碌一边自语道:格格真是好命呢,嫁了这么一个会疼人的夫婿。 傅莹在现代就知道生孩子是疼痛之最,可毕竟自己没经历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痛。今日方才知晓这疼痛之最到底有多厉害。 此刻她感觉肚子上仿佛被无数把匕.首反复捅扎,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好结束这痛苦的折磨。 她脑子里反复想着,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剖腹产,可在古代,这生产的痛就只能生生受了。 接生婆让人给傅莹不断用热水擦身子,又在那里鼓励她用力,可她觉得自己已经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了。 她紧紧握着玉净的手,让这些自己倍感亲切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她感到比什么都强。 傅莹脑子里想了很多人,有自己在现代的父母,还有自己在古代的父母。最后,在此无助之刻发现自己竟然最想见到的是弘历。 耳边仍然是接生婆不断鼓励她用力的声音,玉枝一脸焦急地给她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福晋加把劲儿,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了!接生婆大声道。 傅莹听了,使尽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听着婴儿的啼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已经力竭了。 -- 第87页 也不知过了多久,接生婆将清洗好的婴儿抱到傅莹面前,一脸笑意地对她说道:恭喜福晋诞下格格。 接生婆以为傅莹听自己生下女孩儿会十分失望,哪知傅莹却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对摸了摸孩子的脸,道:把孩子抱给她父亲看看吧。 玉净在一旁高兴道:福晋在生产前,四阿哥就在外面说若福晋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知他呢。 傅莹虚弱且诧异问道:他一直守在外面? 玉净道:应该是吧,不过我一直守在福晋这里,也不知四阿哥还在不在呢。 也许他已经休息下了吧,毕竟这几日福慧的丧事也将他累得够呛。 弘历正一人在屋中焦急地等待,后来隐隐听到婴儿啼哭声,便知孩子已经出生,高兴得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子。 正好屋里有宫女出来,打算将傅莹顺利生产的消息告知他,众人知他在此守候许久。 弘历不等那宫女行礼,见她便问道:福晋如何? 宫女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弘历第一句会问孩子是男是女。但她还是不问自答道:回禀四阿哥,福晋身体无妨,生了一个小格格呢。 一听到傅莹身体无碍,弘历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算朝屋中走去,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那宫女道:你说福晋生了格格? 宫女忙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小失望,弘历还是边走边笑着说道:格格也挺好,挺好的。 进了屋子,见接生婆让人将那一盆被血染红的水倒掉。弘历见此,不禁惊异问道:这血可都是婉仪身上的? 那接生婆虽不知这婉仪是弘历给傅莹取得表字,听他这么问,不禁笑道:四阿哥莫要见怪了,女子生产多少都会见红的,福晋算是少的了。 弘历不禁摇头叹气道:今日方知女子不易了。 接生婆见他是个忧心妻子的样子,怕他忍不住要进去见妻子,于是提前阻止道:四阿哥此刻可万万不能进去见产妇啊,这样不吉利啊。 弘历点头道:我知道呢,只要婉仪平安便好。 正说着,另一个接生婆抱着傅莹刚产下的女儿,来到弘历面前,行礼过后,对弘历说道:恭喜四阿哥喜得格格,福晋让我将小格格抱给四阿哥看呢。 快抱给我看看!弘历见到自己的女儿,有些激动。 他本想自己抱过来好好看看,可见女儿那么小,很是脆弱的样子,怕自己笨手笨脚伤到孩子,便没有抱她。只是摸摸了孩子通红的小脸。 后见天光已亮,知道自己该去尚书房了,于是对接生婆说道:你们继续好好伺候福晋,不要让福晋落了病。 两位接生婆行礼应答之后,弘历便匆匆离去。 走到一半,弘历突然想起自己妻子能顺利生产,应该感谢神灵庇佑。于是走到堂屋的神案前,上了香,谢过诸神之后方才离开。 接生婆抱着孩子重新回到傅莹那里,对傅莹说道:四阿哥已经见过小格格了,还惦念着福晋身体呢。 这时那个将傅莹生女消息告知弘历的宫女,也在一旁说道:是呢,四阿哥一直在外面守着呢,一晚上都没休息。说完,自己心里还感慨一番,她还没听说过宫里有哪个皇子能守着福晋生产彻夜不眠呢。 傅莹看了看外面亮了的天色,知道这一晚他虽然没办法陪在自己身边,但在外面陪着自已,也是不容易了。 傅莹忍不住落泪,说了声够了。她无力去看自己的女儿,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她真的太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 +5 感谢 读者云里程烊,灌溉营养液 +3 感谢 所有正版订阅的小天使们。 第46章 弘历给雍正请安时, 告知傅莹顺利生产一事。怎奈雍正依旧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加上得知傅莹生的是女儿,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 弘历体谅父亲,离了养心殿之后, 又去了皇后和生母那边, 分别告诉两位母亲这个消息。 乌拉那拉皇后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加上自己并没有被她抚养过, 得知他嫡女出生,也只是表面上的客套与祝贺。 不过这足够了, 指望嫡母能像自己的生母那般,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 本就不切实际。 熹妃听闻傅莹顺利产女,怕弘历因为生的是女儿有些嫌弃,于是对弘历说道:挺好, 这下你儿女双全了。不过你和你妻子还年轻着呢,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再生。 弘历深以为然,他想自己当然不可能和傅莹只生一个孩子的。 弘历熬了这一宿,难免困乏非常。心里正打算着呆会儿去尚书房,偷空打个盹儿, 哪知见今日给他们授课的是他们的总师傅张廷玉,暗觉不妙。 这位深得雍正信赖的近臣,大约是因为性格与自己生父相近,都是那种冷厉不近人情之人,所以才被父亲委以重任。弘历着实不喜欢自己这位总师傅, 毕竟他对这些皇子要求太严格了。 尽管自己努力保证不犯困,但这几日福慧丧事加上傅莹生产,弘历终于还是撑不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 第88页 还没睡多久,弘历就听见戒尺敲打在书案上的声音。他被这声音惊醒,看到张廷玉板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知道被自己被抓了现行,弘历只得站起来听从张廷玉的教育。 张廷玉责备道:四阿哥向来勤勉于学,怎么今日也有昼寝(昼寝:白天睡觉,出自《论语公冶长第五》)之事? 弘历见自己推脱不掉,只得说道:学生做出有为圣人所训之事,任凭师傅责罚。 张廷玉点头道:我看你困乏得很,干脆站起来听学好了!又道:如此还不够,再罚你抄今日学的文章一百遍,方才长了记性!说完,背着手走到前面,继续讲学。 弘历一向是诸多师傅眼中的好学生,如今被张廷玉又是罚站又是罚抄写,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心里暗自骂张廷玉道:这个老顽固,也罚得忒重了些,今日你是我师傅,我不便与你争论,等日后咱们再计较。 于是拿着书站起来,继续听张廷玉讲学。见弘昼还有讷亲等侍读皆朝自己看来,这种鹤立鸡群的听课方式,让他感到有些羞愧。 即便弘历被张廷玉这般教育,无奈还是困乏得厉害,毕竟一宿没睡,站在那里仍是上下眼皮撑不住要合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弘昼和讷亲就凑过来问他,到底为何会白日打盹儿。 弘历想,若自己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守着妻子生产方才彻夜无眠,岂不是要被他们耻笑?毕竟当下奉行的是夫为妻纲,若过分关爱妻子,不是一件光鲜的事情。 于是回弘昼道:昨日你阿沙生产,我被扰得睡不着了。 听闻傅莹生产,讷亲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福晋生的是阿哥还是格格? 格格。弘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格格好啊,这下四阿哥儿子女儿都有了。这短短不到半的时间,四阿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玛了。讷亲可不想这得罪这位未来的皇帝,变着法儿说他喜欢听的话。果然见弘历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面露欣喜之色。 弘昼却有意要调侃自己兄长一番,道:若是阿沙生子,大不了阿浑你换个地方休息便是,也不至于瞌睡至此。我看十有□□是阿浑你担忧阿沙,一晚上没有睡觉吧。 虽然被弟弟猜出了缘由,但弘历还是不太愿意承认,犹在那里强辩道: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岂能睡踏实。 这分明只是借口,毕竟乾西二所找一个清净不被扰的地方还是容易的。弘昼背过弘历,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不相信。 傅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在梦中又似乎见到了自己落水的情景。 没过头顶的水,无法呼喊的无助,还有不断下沉的恐慌 她看到阳光透过那碧绿的水面,好似生的希望向她召唤。她想努力向上游去,冲破这水中的窒息,呼吸水面上的新鲜空气。 可是她仍在下沉,光线也渐渐变暗,她想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这时有人突然拉住了她,很有力地将她朝水面上拽去,但那人背对着她,她没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谁。直到浮出水面,她才看见那个拉着她的是弘历。 见到是自己丈夫救了自己,傅莹喜极而泣,从来没有过这般依赖他。 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傅莹醒来之后竟然看到弘历在自己身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不由得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感觉到疼,方才知道这不是梦。 你醒了?听到弘历的声音,这回不用捏自己,傅莹也知道自己不是在梦里。 见弘历过来,傅莹示意在身旁的玉枝扶自己起来,却被弘历阻止道:你刚生产完,身体太虚弱了,就这么躺着吧。 傅莹听了也不和他客套,让玉枝离开自己,脑袋偏过去一点,看着他道:四阿哥过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看你睡的正香,不忍心叫你起来。弘历回道。 那怎可以?若我这么一直睡下去,岂不是要耽误许多四阿哥许多时辰?玉枝!你应该把我叫起来的。 傅莹在现代是个工作狂,时间观念极强,平生最痛恨的两件事,就是别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自己浪费别人的时间。 你别怪玉枝,是我不让她叫醒你的,更何况我也没过来多久,也算不上耽误我时辰。弘历替玉枝回道。 弘历说完之后,玉枝接着道:四阿哥说的是实话。 在自己出嫁一年多,玉枝总算能比较流利地说汉语,也能听懂别人说的汉话了。 因玉枝一向老实,傅莹也就信了她说的话。 傅莹继续问弘历道:我们的女儿,四阿哥见过了吗? 弘历笑道:见过了,和同她母亲一样端庄漂亮呢。 傅莹忍不住道:这可是捡好听的说了,那孩子那么小,能看出什么呢?别人刚生下的孩子我没见,永璜刚出生是个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 话说到这里,傅莹突然想起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呢。于是让玉枝叫乳母把孩子抱过来,玉枝却回道:小格格刚刚喂了奶,才睡着,福晋还要看吗? -- 第89页 听闻自己的女儿才睡,傅莹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抱过来,让她好好睡吧。 她话刚说完,玉净就端了汤碗进来,见弘历在此,先行过礼方才对傅莹说道:这是按照稳婆要求给福晋熬的汤,说是产后喝了最好不过。 傅莹听玉净这么说,才想起从生产至今,自己还没有吃过东西呢。于是让玉枝扶着自己坐起来,靠在软枕上。 玉净正准备过去喂傅莹喝汤时,却被弘历叫住,他摸了一下碗壁,感觉到是温热的,方才放心地让玉净服侍她喝汤。 这样的动作,傅莹觉得很熟悉,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嫁过来就中了暑,当时他也如今日这般,摸了碗壁之后,才让人给她喝药的。 想到这些,傅莹心中感慨万千。想着他这样的男子如果是在现代,绝对是完美老公,可他不是。依傅莹对他的了解,他终究还是一地道古人,虽疼爱妻子非常,但也绝对不会因此憎恶自己的其他女人。 她想到《红楼梦》里林黛玉那么爱吃醋,也绝对不会去吃袭人、晴雯之流的醋。因为林妹妹也是个地道古人,知道妻妾身份差别很大,和一个丫鬟计较就会太**份,而自己可是现代过来的,即便明白这个道理,见弘历和其他格格说上几句话,心里也会不痛快。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后考虑,只能忍着不说。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问他,愿不愿意此生唯爱自己一人。因为她担心自己这么一问,会破坏他对自己贤惠的印象,加上历史上的乾隆确实后宫佳丽无数,子女甚多,她求他专情,恐怕是求不来的。 至少他现在对自己很专一。对其他格格是不坏,绝对称不上好。毕竟她知道,若是他对这些格格们太差,未免有不好的影响,说他苛待妾室,有违他宽仁形象。 喝过汤之后,傅莹稍稍有些气力,她对弘历说道:如今我们女儿出生,四阿哥要不给她起个名字吧。 弘历道:不急着起名,先给这孩子取个乳名,方便叫着。 傅莹想先有乳名也不错,于是便问道:那四阿哥给她取个什么乳名好呢? 弘历想了想道:那就叫她lsquo;宝珠吧。 宝珠?可是珍珠宝贝之意?傅莹很是欢喜地问道。 自然是了,我与婉仪的女儿,当然是珍珠宝贝了。弘历说完之后,让李玉安排,将自己的笔墨等物搬到她这边来,说张廷玉罚他抄一百遍文章,他得让她陪着他完成。 一百遍?这么多,今天能完成?傅莹听罢惊讶道。 弘历有些无奈,道:也不是今日需得完成。我这总师傅向来严厉,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他就又罚站又罚抄的。但我挨罚,可都是因为你,所以今日你得陪着我。 傅莹摇了摇头,心想他这哪里是要她陪他,分明借口是来陪自己的,只是昨夜他确实受累。想到这些,傅莹心中又是万千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云里程烊,灌溉营养液 +7 第47章 作为一个古代贵妇,带孩子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用起夜、不用喂奶, 自从宝珠生下来之后, 傅莹基本上用操的心很少, 育儿的一切都有乳母全权代理,而她做的事情好像每日抱抱自己的女儿。 不是傅莹不想给自己的孩子喂奶, 她本身也是一母性很强的人, 奈何这个时代普通贵妇也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喂奶, 更何况她这个皇子的嫡福晋。 不给孩子的喂奶的结果,就是她没奶了。 但月子还是得坐的,她在床上呆了一个月,白天府中的格格轮流过来陪她聊天, 晚上弘历过来在她屋子里完成自己的功课。虽说他没功夫陪她聊天, 但看他在自己身边呆着, 傅莹总觉得十分心安。 坐月子虽然辛苦,但傅莹终归是心情舒畅地度过这一个月。 月子结束之后,傅莹又恢复了往日的晨昏定省。雍正和乌拉那拉皇后还好, 只是熹妃一月多未见傅莹, 多少有些想念她。 傅莹去熹妃的景仁宫时, 熹妃依旧热情地将她留了下来。 傅莹多日未见熹妃,也有些想她, 毕竟在这个宫中,除了弘历,对她最好的就是熹妃了。 熹妃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每次傅莹和她说话, 她总喜欢让傅莹离她近一些。 傅莹看了看熹妃,见她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傅莹想,或许长寿的人都是那么不容易老去吧。 只是不知为何,这回见熹妃,倒实实在在地认为她是自己的长辈,而不像自己初见她那会儿,总认为以她的年纪自己叫她大姐才合适。 倒是熹妃见傅莹脸色憔悴,忍不住问道:我的儿,你可是遭了罪?看上去很是憔悴。若真是弘历给你气受,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平心而论,这段日子,弘历做了一个丈夫几乎能为妻子所做的一切,现代男人像他这样的也不多。可细细想来他又做了什么呢? 自己的起居都有宫女、嬷嬷照看,女儿宝珠也有乳母带着,他做到的好像就是陪着自己。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相陪,她就已经觉得他做了很多了。 于是对熹妃说道:娘娘切莫责备四阿哥,四阿哥很是照顾我了。 熹妃摇头道:哪里,我知你最是护着他的,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为做主。看你这脸色,比以前可是差多了。 -- 第90页 傅莹心想,女人怀孕生产,或多或少都会对身体有影响,自己这样实属正常不过。 没等自己回答,熹妃身边的芳桃就替自己回了,道:娘娘,女子生了孩子自然是有些变化的,福晋不过刚出了月子,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当年娘娘生四阿哥,不也是这样吗? 经芳桃这么一提醒,熹妃努力回想当年自己生过弘历是个什么样子,无奈太过久远,她也记不太清楚。 于是摇头道:大概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事情也想不起来了,总之女人生孩子挺不容易的。 娘娘年纪可不大,正年轻着呢。傅莹想熹妃不过是四十出头,这样的年纪放在现代,当然不能称年纪大了。 傅莹不过是实话实说,熹妃却以为她说的是宽慰之语,高兴道:丫头就是挑我爱听的说。不过这宫里多年未有孩子出生了,我也不知产妇是个什么样子了。 熹妃这么一说,傅莹方才想起雍正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世,两个女儿也不过是养在宫中,并非自己的亲生之女。不得不说,雍正确实很寡欲。 想到这些,傅莹不禁在心里感慨道:弘历啊弘历,你难道就不能学学你爹,当个勤政又寡欲的皇帝吗? 熹妃想着自己的孙女,道:我听弘历说,他给你们的女儿取了个乳名叫lsquo;宝珠,我这个当祖母的也想看看宝珠还有永璜。可我在这景仁宫,无事不能擅离,想让你们将孩子抱过来,又怕天凉冻着他们。 傅莹道:既然熹妃娘娘想看孙子孙女,那我就让乳母把他们二人包得厚些,应该不妨事的。 熹妃摇头道:还是别了,小孩子最是娇贵,养起来不容易,若永璜和宝珠因此有什么闪失,我心里岂不难过? 说完熹妃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是皇上或皇后愿意去乾西二所看他们就好了,这样我也能过去。只可惜福慧去世,皇上和皇后至今还没缓过来,毕竟福慧被帝后抚养那么些年。 傅莹没养过孩子,以为养小孩只要尽心尽力就可平安无虞,古代医疗条件是差了些,可架不住照顾的人多啊。 熹妃多日未见傅莹,免不了要留她久些。若是在宝珠出生之前,熹妃留她多久也无所谓,只是如今心里牵挂女儿,熹妃再留她却有些不太情愿。但自己也不能拒绝,呆了许久方才回去。 傅莹刚回到乾西二所,就看到赵琛在训斥一个小太监。傅莹想着这赵琛平日对手下小太监也算宽和,不知这个小太监犯了什么大错,竟然引得赵琛如此训斥。 于是好奇地走过去,问道:赵公公这是在为何事动怒呢? 赵琛怒气正冲,没注意到傅莹回来,见傅莹问询自己,慌忙请安之后回道:奴才早些交代过这个蠢货,说院里的这些花盆要搬走,防着来年格格和阿哥到院里被磕到碰到。哪知交代这个又懒又蠢的东西后,他却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傅莹听罢笑道:永璜和宝珠才多大啊,等他们满院子跑的时候,不一定多会儿呢。 赵琛有些难为情道:这个是四阿哥嘱咐的,奴才也不得不做啊。 原来是弘历安排的,他这个当爹的也未免太小心谨慎了些。听了赵琛的话,傅莹敛了笑意心想。 她又看了看那个低头挨训的小太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于是说道:这位公公抬起头给我看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个小太监听了,慌忙将头抬起。傅莹盯着他的脸,想了许久,方才记起这个小太监正是自己出嫁洞房那日,给自己送糕点的刘士农! 想自己自嫁过来,每天见得除了身边这几个贴身宫女、太监之外,基本上就记不住其他下人了。 于是说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刘公公! 见傅莹想起了自己,刘士农高兴道:福晋真是好记性呢。 傅莹转头对赵琛说道:难为赵公公对四阿哥交代之事如此上心,手下人办事不力是该训斥。这乾西二所这么多下人,我不可能人人都去管束,还望赵公公尽心代劳了。 赵琛没想到傅莹竟然认识刘士农,开始还猜想刘士农到底与傅莹是何关系,害怕自己得罪了傅莹。后听傅莹说了那些话,方知傅莹不过只是见过这小太监一面罢了,也就放松许多。 等傅莹离开之后,赵琛冷笑着说道:你了不得啊,竟然和嫡福晋有过交情。 刘士农虽为傅莹认出自己而欣喜不已,但听着赵琛这话明显挑刺,心中虽有不服,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小的哪里有那个福分,能和嫡福晋有交情?原先不过是嫡福晋刚嫁过来时,和小的多说几句话罢了。 赵琛点头道:你明白就好,咱们嫡福晋是和善,少见的怜下主子,和下人们说几句话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别以为这就是多了不起的事,想往上爬还得看资历呢。说完瞪了他一眼,方才离开。 刘士农朝着赵琛离去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有一万个不服。他想着赵琛不过是凭着在宫里呆的时间长,才能得这个领事太监的职位,自己比他机灵许多,怎见得就不如他呢? -- 第91页 想着傅莹既然对自己有印象,刘士农暗自下决心,要借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后多在傅莹面前表现,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得了翻身的机会。 随傅莹进了屋子之后,玉净忍不住对傅莹说道:都那么久了,福晋竟然还记得那个一脸谄媚的小太监? 傅莹听出玉净这话中带着酸意。 她想,这做奴才的彼此之间也会争宠,更何况姬妾之间呢?大凡涉及到利益,肯定会有竞争。 于是傅莹对玉净说道: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毕竟当初咱们吃了人家糕点。 福晋哪里的话,那糕点也不过是他借花献佛,换别人也是会给福晋的。玉净这样子,像极了吃醋的小妾。 傅莹摇了摇头,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玉枝也在一旁说道:福晋还是多留意点吧,难保他有什么不正经的心思呢? 傅莹看了看玉枝,想她一向默默少言,锯了嘴的葫芦没口齿,如今竟然也主动劝起她来,可见这下人们之间暗自争宠要比自己想得要厉害。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曲解了玉枝。 傅莹道:我不过是随口问起来罢了,你们两人倒比我还谨慎! 被傅莹这么一说,玉净和玉枝只得住了嘴。 不过此事倒也算个傅莹提了个醒,她想着最近这段时间,光顾着和弘历卿卿我我了,对格格们的提防多有松懈。如今有了女儿,更是应该提高警惕,防止旁人加害自己孩子。 眼下这些格格们虽然很是本分,但争宠的念想肯定是有的。且不论弘历本就是一相貌极佳的少年,就算是一糟老头,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小姑娘们肯定也得争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绝不可无。傅莹决定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宝珠,对旁人多留个心眼。也为了自己孩子得到父亲一如既往地关爱,弘历也不能让旁人抢去了。 这可是傅莹头一回,如此坚定地想守住丈夫对自己的关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矜yu0120,灌溉营养液 +5 第48章 回屋子不久之后, 傅莹让乳母将宝珠抱出来。她许久没见女儿, 见了自然分外亲切。又详细询问乳母何时喂的奶, 女儿何时睡的觉。 如今自己这个生母不能亲自哺育自己的孩子, 那就只能多关心关心, 也算是尽一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责任。 傅莹把女儿抱在怀里,见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对女儿说道:你是在看你额娘吗? 宝珠自然听不懂她母亲的话,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傅莹看着自己女儿, 还不到两个月, 又小又懵, 真是止不住的喜爱,心中感叹自己怎么能创造出如此可爱的小生命。 她用手指碰了碰女儿的小脸道:你好好看看,你眼前这个人可是你世上最疼你的人了。 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也很喜欢小格格呢。玉净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在玉净眼中, 弘历对宝珠的喜欢,一点都不比傅莹少。 四阿哥? 傅莹听玉净提到弘历, 不知为何总对他没什么信心。 现在他对女儿是不错,可不代表以后也好, 毕竟他的孩子又不是全是和自己生的。往后的不说, 现在他还有一个儿子永璜呢。 想到这些,傅莹怕被别人听出来用意,对女儿用蒙语说道:你爹是个大猪蹄子,咱们娘俩以后作伴吧。 傅莹知道这屋里懂蒙语的就她和玉枝,玉枝就算知道傅莹在说什么, 也未必明白其中的意思。而且玉枝向来闷闷的,不知道也不会乱说出去。 她这话刚说完,弘历就推门进来了。 真是说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就到了呢。傅莹见弘历进来心想。 弘历压根儿没听到傅莹刚刚叫他大猪蹄子,一进门就凑到妻子和女儿身边,道:宝珠醒了?说完,还用手指碰了碰女儿的小脸。 没想到宝珠被弘历这么一逗弄,竟然乐了起来,还乐得挺欢实。 弘历高兴地对傅莹说道:你看宝珠笑了,她一定是见了自己阿玛很开心。 傅莹簪子叹气,想自己的女儿也忒不给自己面子了。怎么自己那会儿抱她的时候,她笑都不笑,弘历一碰她就乐呢? 傅莹道:既然宝珠喜欢你阿玛,就让阿玛抱着宝珠你吧。说完将女儿小心翼翼地交给弘历。 弘历虽然刚当爹不久,但抱小孩还是可以的,毕竟抱的次数也多了。 正当弘历打算好好逗逗女儿时,一个小太监过来回禀他道,说乌林珠格格带着永璜求见。 自从弘历回到乾西二所,乌林珠没有传召,从未抱着永璜来傅莹这里见他,平日多是弘历去乌林珠那里见他们母子。 弘历见乌林珠如今主动抱子求见,想必不那么简单。于是将女儿轻轻交给乳母,然后命人将乌林珠带了进来。 乌林珠进了屋子之后,还没说什么就突然跪在傅莹和弘历面前,双眼含泪地说道:求四阿哥和福晋救救永璜吧,永璜昨日突然烧了起来,至今高烧不褪呢。 傅莹听了罢,忍不住从自己坐的地方站起来,走到乌林珠身边,用手摸了永璜的小脸。果然觉得有些热,于是朝弘历点了点头。 -- 第92页 弘历听儿子生了病,自然着急,忍不住埋怨乌林珠道:你既然是永璜的生母,就该好好照看好永璜,昨日他就烧起来,怎么不禀告我? 面对弘历的责问,乌林珠满心委屈,她想自弘历的嫡女宝珠出生,他对永璜这个庶长子也就不比先前上心了。以前回这里还日日去见,如今隔两三日才来,她也是无事不敢打扰,这回是永璜病了,方才有勇气来此。 但自己只能说道:是奴婢疏忽大意了,原以为永璜不过是一时不适,怎知就病得这般厉害。 糊涂东西!弘历斥了一句之后,就命人速速去请太医来医治。 毕竟心疼儿子,弘历免不了将气发在乌林珠身上,道:你这个生母不能尽责,还不如将永璜交给嫡福晋去养! 乌林珠听弘历有将永璜交给傅莹的念头,不禁吓了一大跳,好似雷击了一般,但她又不敢拂逆弘历之意,只得看向傅莹,乞求傅莹能帮着自己说几句。 傅莹知道这皇家的孩子未必会被生母抚养,弘历这么安排,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如今自己也做了母亲,自然明白这母亲的心意。 于是在一旁劝弘历道:四阿哥,天下母亲哪里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乌林珠姐姐定有自己的难处。更何况,我这边现在还有宝珠,以后还会有宝珠的弟弟妹妹们,哪里顾得过来呢? 弘历听傅莹说宝珠还会有弟弟妹妹,不知为何,心中怒气顿时消去许多,便道:永璜你先带着吧,若再有差池,你便养他不得了。 听永璜可以不离开自己,乌林珠抱着永璜连连磕头谢恩。 这一幕,傅莹看在眼中,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想弘历是不苛待自己的府中的格格,但她们在他的心中到底只是妾室,对待她们,也只是依着这个时代男主人待妾室的规矩,肯定不会有尊重二字。 傅莹自己也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这个时代为妾的女子而感到悲哀。 她看着仍跪在地上的乌林珠,示意玉净将她扶起。 弘历到底还是忧心儿子,自己走过去,摸了摸永璜的脸,感觉到是在发烧,忍不住叹气。 傅莹见此,先让乳母将自己女儿抱走,然后对乌林珠说道:姐姐不方便见外人,先将永璜并乳母留在这里,等太医给永璜诊治过后,再送回到姐姐那里。 弘历看了一眼乌林珠,示意她按着傅莹说的去做。乌林珠只得恋恋不舍地将永璜交给永璜的乳母,自己和丫鬟离开了。 大约永璜对生母颇为依赖,离了乌林珠便哭闹起来,乳母哄都哄不住。 傅莹见此,自认为自己哄宝珠比乳母管用,便自告奋勇地将永璜抱过来去哄他,但却哄了好久不管事。 只得自认失败摇头对弘历说道:我这个嫡母是哄不了了,还是四阿哥你这个亲爹来哄吧。说完,将永璜递给弘历。 弘历抱着永璜,哄了好久,也不见儿子停下,终于生了气,呵斥儿子道:你这般不懂事!嫡母哄不住,你阿玛也哄不了,好大的架子!长大一定是个不孝子! 傅莹听弘历这样训斥儿子,不厚道地微微笑了一下,从弘历手中又接回永璜,一边继续安抚永璜,一边说道:四阿哥,你也莫生气了,永璜不过是一小儿,且又病着,哪里知道这么多。 果然,傅莹这般耐心安抚,永璜安静了不少。 傅莹抱着永璜,听闻太医过来,便对弘历说道:我也不能擅见外人,到后面去了。说完,将永璜交给永璜乳母,自己回避了。 太医给永璜看了,回弘历说是永璜是小儿高热,病情比较凶险,除了给开了药之外,还交代乳母如何给永璜降温。 弘历听儿子病情凶险,也是忧心忡忡。等太医离去之后,对伺候永璜的一众宫女太监说道:太医的嘱咐你们都记住了!以后永璜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回禀我,若我不在,也要及时告诉嫡福晋。 傅莹在后面听到永璜病情凶险,也是忧心起来。等弘历安顿完之后,从后面走到弘历身边,道:永璜病得凶险,还是让乌林珠姐姐这个生母照看着方才周全。刚才四阿哥也见了,永璜离不了姐姐。 弘历点了点头,命人将永璜抱回乌林珠那里。 到底永璜是弘历唯一的儿子,永璜生病,弘历也会挂念。永璜这么一病,弘历难免每日都要去乌林珠那里看视。 傅莹见弘历去乌林珠那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虽然明白弘历不过是看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在乌林珠那里留宿,但这种患得患失感却与日俱增。 永璜被悉心治了一段时间,终于退了烧。乌林珠这个做母亲的,这段时间为儿子操心劳神、日夜祈福,等永璜病好,也消瘦不少。 傅莹体谅乌林珠为子忧虑,何况她也有女儿,但弘历日日过去,她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永璜病好之后,弘历放心下来,也就不怎么再像永璜生病时那般,勤去乌林珠那里看视他了。 一切都回到了永璜生病之前的样子,弘历会去看永璜,更多的时候却在陪伴傅莹与宝珠,但傅莹却心思不同往日。 永璜这么一病,让她真真切切意识到弘历不只属于她一人,原先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有这回感受深切。 -- 第93页 永璜病,她也担忧,毕竟是那么可爱的小生命,傅莹怎么忍心见他夭折。但她终究不是生他的母亲,只是礼法上的嫡母,对他自然比不上自己的亲女儿宝珠上心。 可弘历是他的生父,对亲生儿子的担忧也是实实在在的,毕竟古代重男轻女,她猜测永璜这个庶长子在弘历心中的地位恐怕不比宝珠低多少。 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傅莹想着,以后弘历要真成为大猪蹄子,那她也要输得明明白白。 弘历压根儿不曾了解过妻子有那么多心思,在他的眼中傅莹一直贤良淑德,堪为女子典范,也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 第49章 永璜病了这么一出, 傅莹更是忧心自己的女儿, 生怕她也有什么意外。每日除了推脱不开的事情之外, 基本就陪着女儿了。 在现代的傅莹也比较喜欢小孩,但自己母胎单身,光喜欢孩子,却没办法有孩子。现代的自己周围是不缺男人, 但在男人堆里呆的时间长了,男同事们也就不把她当女的了。 这些事情想想也够闹心的。更郁闷的是,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清高,看不上别人呢,不然的话, 又怎么会在一个被男士包围的环境下, 还保持着单身。傅莹对旁人的这种无端猜测, 真是无可奈何。 傅莹轻拍着自己的女儿, 亲自哄她入睡,宝珠的乳母王氏看着傅莹对女儿这般喜欢,忍不住说道:福晋这么疼小格格真是少见呢!以后小格格长大,可不愁亲娘疼了。 傅莹怕吵到女儿,小声道: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想我怀了她十月,又受了那么大的疼,才生下她,不好好待她,也对不起自己受的那些罪啊。 王氏却笑着道:到底还是福晋疼女儿啊, 生孩子谁不是遭这些罪呢?可有些人啊,就嫌自己生的是女儿。有钱人家就算生的是女儿,也算是金贵,大不了生了放在那里养大。可有些家里不富裕的,觉得生女儿不大好,女儿生下来就被弄死了。 就算是在现代,这种丢弃杀害女婴的事情,傅莹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在重男轻女如此严重的古代。故而听王氏说这些事情,傅莹只是心里沉重,并不以为异。 想着王氏来喂养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她自己的孩子如何照看,于是傅莹好奇地问道:王妈妈的孩儿离了王妈妈,可是有谁帮带着吗? 王氏道:自然有家里人帮照看着,奴婢能被选到这宫里来当奶妈,是多大的福分啊。 傅莹原想着这些当乳母的,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给喂奶,反倒哺育别人的孩子,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看来,到底是自己不深懂这个时代人的想法,大约能为皇家服务,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这种荣耀感甚至盖过自己未能亲自哺育孩子的遗憾。 于是对王氏说道:能进宫自然是好的,不过在宫里干好干不好差别可大着呢。 傅莹这么一说,王氏心生惶恐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傅莹又继续道:我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子,只要宝珠好好的,这给王妈妈的赏赐自然少不了。 好歹也在这古代呆了一年多,虽然不能说自己是个合格的主子,但也绝不会像刚来那会儿,对下人**份地宽和。 见宝珠已被自己哄着入睡,傅莹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抱给王氏,让她带女儿到旁屋睡觉。 刚把女儿抱去不久,就有一个皇后宫里的小太监过来,对她说,乌拉那拉皇后感染了风寒,要她进宫去。 傅莹听皇后病了,打算匆匆离去,却被若初阻止道:福晋这回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是好好收拾一番再到皇后那里也不迟。 傅莹以为乌拉那拉皇后生病,自己不过是去探视一番,大不了再亲自端药之类的,以表孝心。 见若初让玉净和玉枝准备了衣物,还有其他东西,忍不住对若初说道:拿这么多东西多累赘呢。 若初回道:福晋要去侍疾,怕是皇后不好且不能回来的呢,多准备些无妨。 傅莹听若初说皇后不好她且不能回来,有些出乎意料,又一遍询问加以确认道:我得住到皇后病好之日? 若初听傅莹这般问,以为她不愿意久留,只得解释道:皇上最重孝道,此番福晋前去侍疾,还得多尽些心才是。一来,给皇上、皇后留个纯孝的好印象;二来,若福晋尽孝,自然对四阿哥也有好处。 傅莹倒也不是不愿侍疾,毕竟乌拉那拉皇后于她有教导之恩,只是没料到自己要在皇后那里长住罢了。 听完若初给自己的利弊分析之后,傅莹也没有多说什么,重新整理了一回仪容,方才领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去了皇后宫中。 傅莹到皇后那里,见乌拉那里皇后躺在床上,听闻她过来,便让宫女将自己扶起身来,道:我这一病倒把众人都唤来了。 傅莹保持着行礼姿势道:皇后娘娘生病,我们做小辈的理应在床前侍疾,方才不失孝礼。 乌拉那拉皇后抬手示意她起来,接着道:难为你有此孝心了,此时也无甚要紧事,你同两位公主先聊一会儿。说完,又让宫女扶着自己躺下。 -- 第94页 此刻乌拉那拉皇后觉得头重如山压、四肢软无力,只想着清清静静地养病,并不想同旁人说话。 傅莹被宫女领着到了另一间屋子,见敏惠和敏懿两位格格在那里绣花,见傅莹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绣绷子,过来与傅莹互相行礼。 傅莹和两位格格坐在炕上,见那炕上堆着放绣线的笸箩、还有绣花图样,能容下自己坐的地方并不多。 傅莹拉着敏惠道:你们是何时来此的? 敏惠道:额娘一病,我和敏懿就过来了。 傅莹道:如此倒是我晚来了。 怕傅莹自责,敏懿在另一边道:阿沙你不在这边,不比我们就在额娘的永寿宫住,晚来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 傅莹又小声问道:皇后是什么时候病的呢?昨日我请安还见皇后好好的呢。 敏惠摇头道:自福慧阿哥殁了之后,额娘没有一天不伤心的,她不过是在人前强撑着罢了。前两日天气突变,额娘就感了风寒,一病不起了。 傅莹叹气道:福慧阿哥自幼养在皇上、皇后身边,这么一去,自然难过。 又看到她们刚开始绣的绢子,忍不住拿了起来道:你们倒是真的爱刺绣,每每见你们二人,几乎都拿着绣花针呢。 敏懿笑道:我和额云也不过是闲得无聊,若是像阿沙你那般好读书写字,也不必日日拿绣花针了。 傅莹道:到底是lsquo;术业有专攻,我那女红极差,就是因在此方面不上心。 敏惠道:哪里,阿沙若女红不好,那四阿哥还会把阿沙做的香包日日佩在身上,视若珍宝吗? 这头敏惠刚说完,敏懿又在一旁帮腔道:可不是嘛,先前我见了四阿哥这个荷包想看一看,怎知四阿哥千叮咛万嘱咐,说是阿沙你亲手做的,弄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傅莹反应过来,原来这二人是开她的玩笑,忍不住逮住敏懿,朝她的痒处抓挠道:你们就知道拿我取笑,难道你们没有出阁的那日? 见傅莹欺负敏懿,敏惠过来帮忙,傅莹和这两位公主也算比较熟了,打打闹闹自然不拘束。 她一个人对付不过这两个人,只得拿皇后病着,打闹不成体统为借口,方才为自己解了围。 听傅莹提到出阁,重新坐正的敏懿对傅莹说道:我听汗阿玛说,已经给额云物色好了夫家,明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额云就要嫁人了。 傅莹听罢,高兴道:那我要提前恭喜敏惠公主了,想必皇上给公主挑的额驸是极出色的。 敏惠脸上却并无笑意,道:大清公主多是要远嫁到蒙古去的,汗阿玛对我自然也不例外。 听敏惠说她要远嫁蒙古,傅莹忍不道:怎嫁得那般远?难道选一个朝中重臣之子,就留在这京城不好吗? 敏惠冷笑道:人人都赞阿沙你识大体,这件事上却犯了糊涂,公主出嫁蒙古乃是惯例,我岂能例外?更何况嫁与蒙古宗亲,不比嫁给朝中大臣体面? 傅莹只想着远嫁难与亲人相见,骨肉分离的苦楚自然少不了,听敏惠这么说,好像是自己不懂规矩了,只好就此打住,和她们聊些别的。 敏惠问起傅莹她们二人送的画眉,傅莹颇为惭愧地回道:想来我是不会养鸟的,前两日死了一只,倒真对不住两位公主的好意了。 敏惠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先不过是怕阿沙养病无聊,带去给阿沙解闷的,死就死了吧。 傅莹见她们并不在意,也就放松许多。 帮她们绣了一会儿花之后,敏惠和敏懿看时辰不早,便到乌拉那拉皇后那里请示回去。这侍疾一事,多是要媳妇表孝心,女儿不必刻意做这事。 晚间,傅莹服侍乌拉那里皇后喝了药之后,自己就睡在外面,方便乌拉那拉皇后传唤。 傅莹一下子换了地方,有些难以入睡。想到敏惠将要出嫁一事,她原以为这公主是金枝玉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然是比寻常人好活百倍。 可远嫁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尽管敏惠说嫁到蒙古显贵非常,可傅莹若为公主宁愿不要这显贵。 她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宝珠,想她以后也应该是公主。难道女儿也难逃远嫁的命运?傅莹越想越不安,翻来覆去想着以后怎样才能避免女儿远嫁。 她相信女儿长大之后肯定也不愿意离开父母远嫁的,而女儿命运的决定权,恐怕还在她父亲身上。 这么反反复复也不知多晚才睡,傅莹只听得皇后宫中的自鸣钟敲了几回,方才朦朦胧胧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版订阅的小天使,为作者的渣手速道歉。 第50章 原以为乌拉那拉这场病不过几日便好, 但没料到喝了几日药, 却不见好转,反倒更加严重了。 雍正爱子刚去世几月,加上妻子病症不见好转, 心情难免差一些。质问起给皇后医治的太医,为何还未医好皇后的病时,那太医回道, 病症反复也是常有之事。 若是换在平日回答, 这也是最正常不过的理由。天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也知有些疾病非人力所能控制。 -- 第95页 怎知雍正看那太医回自己话时, 面无惭愧之色,一时勃然大怒,让人将那太医捆去,交给刑部处置。 傅莹正好经历这了一出事。她原想向皇后请示回去看自己的女儿, 但见识到天子之怒后,傅莹不得不打消自己的念头。 但乌拉那拉皇后却看出了傅莹的心思,将傅莹拉到自己床边道:四阿哥福晋, 你也不过刚出月子不久,就过来伺候我这个病人,也是难为你了。你来我这里许久, 不妨先回lsquo;阿哥所一趟, 再过来不迟。 乌拉那拉皇后不比熹妃,与自己亲近有余,被她这么一拉, 傅莹第一反应是有些不适应。 后听她说要自己回家,傅莹虽是欣喜,却连忙拒绝道:额莫克(满语lsquo;婆婆的意思)生病,我理应侍奉床前,更何况我身体无碍,回去说不一定会被四阿哥说我不孝顺呢。 傅莹着实是怕了雍正。想一个太医因为治病不利,就被雍正交去了刑部,自己若在这个风头上开溜,恐怕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说是皇后许了的,雍正就算计较也计较不到自己头上来。但自己在皇后这边呆了这么些日子,若雍正皇帝看见自己这个做儿媳的突然消失,只怕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到时候自己给雍正留好印象的努力,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傅莹这么一去,弘历也不太习惯。想他们二人平日都是形影不离,在一起生活一年多,早就适应彼此的存在。傅莹乍离自己身边去给皇后侍疾,弘历只好一人在乾西二所发闷。 实在思念妻子思念得紧了,弘历便让乳母将宝珠抱出来,戏逗女儿一番,也算是暂时止了相思之苦。 其实两人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嫡母生病,弘历也得每日去看视,肯定会碰到傅莹。但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做太过于亲密的动作,只是简单地相互问好,大不了再聊聊女儿宝珠的情况。 傅莹也不可能不思念自己的丈夫,毕竟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只恨古代没有手机之类方便通讯的工具,不能和丈夫女儿联络。 如此两处相隔,于二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弘历后来想出一法子,让心腹太监给自己和傅莹之间互相传个信件,也算是聊解相思之苦。 那些信件在傅莹看来,着实是古人情话之最,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梦魂已随卿相去、空床无伴夜难眠等等之类的情话。看得傅莹双颊微红,着实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坦然写下这些字的。 傅莹在皇后这里住着不方便,她怕弘历给她的这些信被人发现,于是趁着夜深人静,乌拉那拉皇后歇下之后,就偷偷烧了。她是谨慎惯了的。 玉净对傅莹此举颇为不解,怕到时候傅莹回去弘历问起这些信的去处,于是小声对她说道:福晋为何要将四阿哥给的信烧了呢? 傅莹将信纸直接丢到火盆里,那信纸沾火即着,片刻就化为灰烬。听玉净这么问,便回道:我是怕这些信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若是被皇后知道可麻烦了。 玉净不解地低声道:不过是四阿哥的一些问候之语,被皇后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四阿哥若知道福晋将他写的信,就这么给烧了,只怕会恼福晋呢。 傅莹心想,玉净这丫头不识字,若是她知道弘历给自己写的是什么,只怕也不想留吧。 可以想象,如果这些书信被乌拉那拉皇后得到,恐怕倒霉程度也不亚于现代学生写个情书被老师发现。毕竟古人对情爱表达也比较隐晦,弘历写得又那么深情款款,她还真担心皇后讨厌呢。 于是悄悄地说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这里不比咱们那儿,谁能保证没个多事的人呢? 可是,四阿哥玉净还要说,却被傅莹捂住了嘴。 傅莹低声训斥道:你这丫头,说话声这么大,也不怕惊了皇后。你放心,四阿哥那里我自有说法。 玉净自知自己冲动,听傅莹这么说,只得打住。 乌拉那拉皇后感的这场风寒直到年前方才好彻底了,傅莹一直等到皇后病好,方才从皇后的永寿宫回来。 皇后感念傅莹尽孝,自己病好心情愉悦之余,赏了傅莹不少东西。 说实话,皇后身边的宫女那么多,很多事情也不需自己亲自动手。有时为表孝心,做点伺候人的事儿,着实算不上什么,比起现代的陪床可轻松不少。 所以,皇后赏了她这么多东西,外加给雍正皇帝和乌拉那拉皇后留下了孝顺的好印象,傅莹觉得自己赚了不少 傅莹多日不见女儿想念得很,回乾西二所的头一件事,就是抱抱女儿宝珠。这多日未见女儿,她竟然发现女儿沉了些,知道她是长大了点,心中十分高兴。 弘历听闻傅莹侍疾回来,从尚书房回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高高兴兴回去了。 本打算找妻子好好倾述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怎知回去之后,却见傅莹抱着女儿不撒手,自己反倒被晾到一边,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于是凑到傅莹身边道:如今你有了女儿,倒把丈夫忘了。你我多日未见,怎么见我回来,也不多问我些,不问我这几日过得可好?你可知我却是在时时刻刻挂念你在皇后那边如何呢? -- 第96页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方知他是因自己冷落他,而心生不满。想他在这里皇子之尊,伺候的人那么多,不比现代的单身汉,怎么可能过不好呢? 于是依旧抱着抱着宝珠,不撒手道:我与四阿哥频频书信往来,四阿哥过得怎样,我自然知晓了,如果再问,岂不是多此一举? 傅莹说得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弘历仍是气她重女儿,轻自己,于是指头戳了戳女儿的小脸道:宝珠也太坏了,你看你把你额娘的心都抢去了,阿玛都没人关心了。 傅莹听出弘历这是在吃女儿的醋,想着自己若再不表示一下关心,恐怕弘历会真生气了。她知他这个人最不喜被无视。 于是将女儿重新交给乳母王氏,对弘历说道:我怎能不关心你?你看我在皇后那里趁着闲暇无事,绣了手绢子给你呢。这回连宝珠都没得有,怎能说宝珠把我的心都抢了去? 说完就示意玉净将手帕拿来,这本是傅莹无事陪两位公主绣的,她女红算不得好,平日甚少愿意拿针弄线做这些事。 弘历也知和自己妻子要件绣品不容易,见她抽空也不忘给自己绣绢子,感动之余,也就把之前的计较丢到一边去了。 弘历将手绢小心翼翼收好,道:也算你有良心,你离去那些时日,我在信中所言不虚,你也知我有多难过了。 说完又问起那些信件,道:我那些信你收在哪里了?可要好好存着,以后留个见证。 傅莹道:烧了。 烧了?弘历听傅莹竟然将自己的信烧了,忍不住走到她面前质问道:你怎么能将我的信烧了呢? 他这种反应在傅莹的意料之中,但她早已想好应对之词:我在皇后宫里不方便,你也知道的,这些信若是被皇后不小心发现,你的写的那些话,皇后见了怕是不高兴的。 见弘历仍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傅莹握着他的手道:你的那些话,我已放在心上,又何须在意那些? 傅莹自认为自己是个会说话的人,果然弘历听了她这话,表情舒展了许多。 玉净听傅莹如此回答,心中也暗暗佩服自家福晋,三言两语就打消弘历的疑虑。 傅莹又想起敏惠出嫁一事,于是别有用心地问弘历道:我听敏惠公主说,明年年底她就要出嫁了,也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弘历道:这个自然是假不了,汗阿玛打算将敏惠嫁给喀尔喀部的智勇亲王之子。 喀尔喀?傅莹受益于原主地理知识,知道这个地方离京城很远(地理位置在现在的外蒙古)。忍不住叹道:那公主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必是很难回来了。 弘历道:这个自然,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准噶尔叛乱频起,蒙古各部的支持犹为重要,将敏惠嫁过去也是为赢得喀尔喀部的支持。 原来金枝玉叶公主只是蒙古联姻的政治工具,离宫远嫁不说,那里茫茫的草原又怎比得上这紫禁城的风水。 傅莹想起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同情道:如果敏惠公主不愿嫁呢? 弘历道:敏惠没有选择的权力,这是汗阿玛定下的,她不想嫁也得嫁。再说,离京公主可享一千两俸银,留京公主才四百两,嫁给亲王也极体面,有什么不好的。 傅莹见弘历这种不以为的样子,以为他是见多了这种事情,故而显得如此无动于衷。 傅莹想,如果有选择的话,敏惠一定不愿意嫁那么远。倒底她能为宝珠做些什么,才能避免这种命运呢?如此看来,只有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抓住弘历的心,或许还能有一丝机会。 一个得到父亲宠爱的女儿,父亲一定不愿让她远离自己,傅莹心想。 而女儿能不能得到父爱,恐怕还得看母亲是否得宠了,即便不为自己的心,为了女儿,她也得去争宠了。 说起争宠二字,傅莹又觉得好笑,她记得自己真的没有认真争过,他们夫妇二人能如此和睦相处,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说去争,反倒提不起任何激情。 但她还是留了心,等弘历离去之后,她叫来留在这里的赵琛,旁敲侧击地问他,在她去皇后那里侍疾期间,弘历找别的格格没有。 赵琛自然明白傅莹用意,他据实相告,说弘历偶尔会去乌林珠那里看看永璜之外,没有去别的格格那儿。 傅莹怕赵琛瞒自己,知道这些宫里的老人都很滑头,又问了刘士农。 刘士农正愁没自己表现的机会,见傅莹问自己,除据实相告之外,还保证他会盯紧其他格格们的动向。 傅莹虽然有些反感这刘士农谄媚之态,但此事她有心防着其他人,也不介意多发展几个眼线,于是给了他些赏钱,让他替自己盯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亦小兔,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矜yu0120,灌溉营养液 +5 文中关于雍正因乌拉那拉皇后生病处罚太医一事,在《雍正朝汉文谕旨汇编》中有记载,不过时间是在雍正六年四月份,文中将时间挪后了。如果当时富察皇后侍疾的话,那正好是在怀第一胎期间,也是蛮不容易的。 -- 第97页 第51章 侍疾回来之后, 傅莹多了个心眼。她别有用心地笼络了不少底层干活的宫女、太监。这些宫中最低阶的奴才,往往一般人瞧不上, 像她这般身边尊贵之人,与他们说上一句话, 他们就感恩戴德了。 论起折节下交, 对傅莹这个在现代生活过的人来说, 根本没有多少心理障碍。她没事就和那些下面干活的小太监、宫女说上几句话, 将他们的名字有心记住, 等下回再聊起来,将他们的名字说出, 他们便个个都是惊喜之态。 傅莹笼络这些人也没别的意思,毕竟她和她的心腹不过几人几双眼,偌大的乾西二所那么多人, 他们也不可能盯过来。这些下等宫女、太监在外围活动范围广,她也可以从他们身上了解不少消息。 冬去春来,傅莹在清朝又过了一个年。 开春不久之后,雍正设立军机处,最主要的意图还是对西北用兵。 准葛尔乃是清朝多年的心腹之患,当年圣祖康熙三征噶尔丹都未能将此大患铲除,雍正有意延续父志,打算一鼓作气平掉准噶尔。 军机处设立之后,雍正命自己的两个儿子弘历、弘昼皆参与其中,并让他们二人向怡亲王允祥、大臣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学习议事。 弘历听闻父亲要对准噶尔用兵,也是高兴不已。虽然他清楚朝中大臣对此多不赞同, 但他知父亲为此筹谋多年,甚至为稳定后方,不惜与沙俄议和谈判。 因要时不时去军机处,弘历自然比平日忙出许多。他向来是有事便与妻子说,故而傅莹也不奇怪他为何常常晚归。 如今有了女儿外加一个庶子,傅莹要操心事情也比之前多了些。想到弘历以后横竖是要做皇帝的,到时候恐怕比现在忙碌多了。 作为一国之君,生活的重心自然多在国事上,后宫不过是休憩之所。依傅莹之见,皇帝未必真有功夫每日陪着后宫佳丽们玩什么宫心计,至少雍正皇帝是没功夫的。 弘历嘛,反正当阿哥的时候,不是忙于学习,就是被亲爹逼着学处理政事,也少有功夫流连美色,多不过和自己在一处玩闹一会儿,倒真是可惜了他身边那数位才貌双全的女子。 当然,这样的结果,傅莹很是乐见。 一日,弘历回来之后,和她兴高采烈地说,雍正打算派岳钟琪等人出兵准噶尔。 傅莹对准噶尔也不算十分陌生,毕竟原主在父亲的指点下学过一些,知道这准噶尔乃是一剽悍部落。可惜她没见过地图,具体准噶尔在哪里也不清楚。加上其父并不提倡女子知晓国事太多,故而只是粗略了解。 知道弘历向来和她说这些政事是不避讳的,傅莹虽并不关心这些事,见他开心,也还是十分高兴地说道:皇上圣明,若能得胜,大清的疆域又想必多了不少。 弘历听傅莹提起疆域一事,不由得想起一些旧事,很是不平地说道:若不是为专心平定准噶尔,汗阿玛也不会与俄国签什么条约,害得大清损失了多少土地,还要与那俄国通商贸。 关于割地、通商傅莹记得只有清末才会有这种丢人的事情,这康乾盛世间应该不会有吧。但弘历如此说,定然是真的,不然给自己亲爹编个割地求和的事迹,恐怕依雍正的性子,能把弘历给弄死。 想到割地一事不算光彩,但通商却大有好处,于是傅莹对弘历说道:通商之事,也并无多少坏处,与俄国互通有无也算是对大清有利。 有利?大清物产丰富,何需与旁国通商。他国不过是借了通商的便利,对我大清别有图谋。你到底是妇人之见,不懂这些。弘历听傅莹所言不合自己之意,忍不住说道。 弘历的此番言论,倒实实在在地把傅莹吓了一跳,她知乾隆皇帝信守闭关锁国策略,导致国家落后世界许多。但她没想到,还是阿哥的乾隆就已经排斥通商了。 这可不行。虽说傅莹现在不过是一小小皇子福晋,就算以后成了皇后,估计也不允许干涉前朝政事,但她总要勉力一试,不能看着历史悲剧发生。特别想到那么美丽的圆明园以后将要变成一片瓦砾之所,傅莹就心疼不已。 她知道一旦弘历认定的事情,就不会那么轻易改变,所以也不急着去劝他。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转变他的想法也不迟。 于是傅莹笑着说道:我能有多少见识,每日呆在这四方天地里,能有见识才怪。 弘历笑着说道:既然你想出去,那以后得机会便领你出去转转便是。 傅莹忽又想起一事,对弘历说道:过几日五阿哥大婚,你交代之事,我都准备妥当。想来五阿哥成亲之后,必然是会收心不少。想四阿哥你之前悄悄和我说的那些晦气之事,估计五阿哥也不会去做了。 弘历冷笑道:那可未必,他那性子,就算是成亲之后,也不定能收敛呢。 说完又道:弘昼之前还和我抱怨,说他的嫡福晋不过是一副都统之女,不及婉仪你的出身,说汗阿玛偏心呢。 傅莹之前听弘历起起,雍正给弘昼选的嫡福晋姓吴扎库,名什么她暂且不知道,古代女子闺名实在捂得严实,提起来也只说某某人之女。 -- 第98页 至于这出身,傅莹想,弘历毕竟是雍正内定的接班人,弘历的嫡福晋以后会是皇后,雍正多考虑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另外,若是给一位非帝王候选的皇子,选一个背景强大的嫡福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想的这些话可不能这么说出口,傅莹听了,也只是谦虚道:我家里也算不得多显贵,不过是圣上开恩罢了。 弘历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说道:是汗阿玛开恩也好,是你出身好也罢。总之,你是我的嫡福晋,此生便再难逃了。 傅莹听他刚刚还在和自己慷慨激昂地谈论国家大事,现在转头就说起这甜蜜语,耳根红了之余,拂去他的手尴尬道:我突然想起有事要去高妹妹那里一趟,四阿哥该去学习了。 说完,傅莹匆匆出了屋子。等迈出了门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些心中的起伏,方才朝着高流素的屋子走去。 进了高流素的屋子,傅莹见高流素正在作画,她的贴身侍女知书正给她弄颜料。 因过于专注,高流素并未留意傅莹过来。加上傅莹不让旁人通传,唯恐扰了高流素作画,故而等画完了叶子,准备换笔时,高流素方才注意到傅莹。 见傅莹来自己这里,高流素慌忙将笔搁好,然后给傅莹行过礼。无论平日里傅莹与高流素再怎么亲密,该行的礼高流素都不会落下。 傅莹示意她礼毕之后,走到她的书案前,见她只是涂了一片墨绿,也不知她打算画些什么,于是好奇地问身边的高流素道:不知高妹妹这回要作什么画呢? 高流素回道:闲来无事,打算画那水芙蓉呢。 傅莹仔细去看那叶子,方才认出那墨绿一片是荷叶,于是笑着说道:妹妹与荷花甚是有缘,想咱们当初写诗,妹妹抽中的就是荷花呢。 说完又念起周敦颐的《爱莲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如此倒真与高妹妹品行相似。 高流素垂首道: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一笨拙之人,又怎堪配荷花高洁品行。 傅莹道:妹妹何必自谦,这府中的格格、侍妾论才学又有几人比得上你?别的不说,这绘画定是吾辈翘楚。 高流素道:姐姐此言差矣,别的不说,金妹妹的画作可是极好的,我远远不及。 原来高流素不是轻易服输之人,自视甚高,府中除了对傅莹诚心敬佩之外,旁人并不放在眼中。 后来听其他格格说金蓉画得好,她便有意去看个究竟。本以为是别人见识短浅,不知好坏,但见金蓉果然画功非凡,便真心敬佩。 高流素本性就是如此,若想得自己青睐,必须得有过人之才,无论出身怎样、地位如何,她皆不放在眼里。 金蓉?她竟然还会作画?傅莹想起金蓉,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个漂亮却不多语的少女。 自有了宝珠之后,她和这些格格们的互动就更加少了,不知金蓉会作画,也在情理之中。 正打算邀请高流素何时去金蓉那里赏画时,见赵琛过来回她,说内务府已送来她在弘昼大婚时穿的吉服,要她回去试试是否合身。 傅莹听了对高流素说道:正好高妹妹你过去帮我看看。 高流素听罢,便跟着傅莹来到她屋里。 傅莹见弘历不在屋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他说那些肉麻之语。 玉净和玉枝帮着把那吉服套到傅莹身上,傅莹转身问高流素是否合适,她知高流素是甚少说奉承之语的。 高流素道:很是合身,若姐姐没有什么不适之处,想必也不用改了。 傅莹点点头,对赵琛说道:你去回内务府的来人,说吉服合适,不必改了。 脱了礼服之后,傅莹叹气道:如今我有了宝珠,处理事情也是□□乏术了。说完,心想若是高流素能被提拔成侧福晋,帮自己分些忧就好了。 可这种话也就是想想罢了,毕竟选谁做弘历的侧福晋也是得由雍正皇帝去定。 高流素不知傅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厌恶事多繁杂,于是劝道:姐姐位尊事多也是难免的,只是光生个格格还是不够的。 听高流素这么说,傅莹叹道:我岂不知这子嗣的利害,只是儿女之事终究还得看天意。 高流素道:姐姐莫急,凭四阿哥对姐姐这般,子嗣不愁的。 傅莹没料到一向清高的高流素竟然也讨论起生孩子的事情,不免尴尬起来,想起高流素还有画没画完,便以此为借口将高流素支走了。 想到古代女子一个个视儿子为命,傅莹就觉得没意思起来。虽说她明白生子的重要性,但她若真生了儿子,那也不是未来的皇帝啊。 清朝立储君向来是立贤,估计自己的儿子太平庸,弘历看不上,才会选择能力出众的嘉庆为继承者。 生个平庸的儿子,傅莹想想也是够郁闷的,毕竟望子成龙的心,每个母亲都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逝水流年轻染尘,灌溉营养液+2 文中提到的准噶尔直到乾隆二十年才被彻底平定,在康熙、雍正期间都是比较强悍的存在。平定准噶尔被乾隆划为自己的十全武功之一。原谅女主之前以为乾隆自封十全老人是以为乾隆自认为自己十全十美,毕竟史盲工科女一枚。 -- 第99页 另外在文里还提到雍正与沙俄签订的议和条约,这个是《布连斯奇条约》和《恰克图条约》。 对以上历史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上网查喔,小米就不在这里多啰嗦了。 第52章 等弘昼娶亲这日, 傅莹是要晚上随迎亲的队伍去新娘府中,这一点和自己当初成亲一样。 傅莹一路坐着轿子而去。这迎亲的队伍甚是庞大,宫女、太监、侍卫还有迎亲的命妇、宗亲等,浩浩荡荡数百来号人。各人手中拿的灯笼、火把等物,将这迎亲去的路, 照得亮如白昼。 她掀起旁边的轿帘, 朝前面望去, 并没有看到弘历的身影。知道他是要紧跟在自己兄弟, 新郎倌的旁边,这队伍这么长,她肯定是看不到他的。 见如此隆重的场面, 傅莹又难免回想起出嫁那会儿自己是什么情况。如今想来,好像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热, 外加略略的慌张。 如今看来弘昼的新娘吴扎库氏是比自己幸运一些, 毕竟当下天气没那么炎热。 伴随礼乐声, 傅莹来到新娘家的府邸。同众人进去之后, 因弘历要陪弟弟去见弟媳的父亲,自己按习俗得去新娘屋里给新娘梳发。于是, 和弘历匆匆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虽然是入夜, 因府中有女出嫁,这吴扎库府也是上下灯火通明,喜庆氛围浓郁。傅莹虽没机会到这府中四下转转,但也能粗略地感觉到, 这里确实比不上富察府气派。 也许是雍正经历过残酷的夺嫡斗争,知道如何给自己的接班人铺稳路,即便弘历的竞争者极少,那他不会给潜在的竞争者增添一些优势,这其中就包括嫡福晋的出身。 可傅莹心中一直有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雍正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更喜欢年氏生下的八阿哥福慧,为何却传位给弘历? 如果真是本着为江山考虑,从理性出发而选择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那不得不说雍正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吴扎库氏的闺房。 进门之后,她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披着头发,盘腿坐在那炕上,少女是典型的满族美女,清秀动人。这模样虽然不及原主富察傅莹端庄亲和,但也绝对是一佳人。 傅莹与其他命妇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便开始动手为吴扎库氏梳发。 傅莹平日也是让婢女给自己梳头,自己梳发的功夫肯定不行,不过是象征性地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剩下的交给宫里来的嬷嬷们。 想必是见了这么多人过来,吴扎库氏有些紧张,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傅莹算是过来人,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给吴扎库氏梳好了头发之后,傅莹给她亲自盖上盖头,等其兄长将她抱出屋外之后,傅莹也跟着离去。 这一套流程甚是熟悉。 跟着新娘出了门之后,傅莹在这极是喜闹的氛围里,再次回到轿中,毕竟这次婚礼自己不是主角,只是个迎亲的,办完该办的事就行。 将新娘迎到弘昼的阿哥所之后,傅莹又扶着新娘去拜堂,不过令傅莹感到意外的是,雍正并没有来。 难不成雍正这么不待见弘昼这个儿子,连儿子大婚也不参加吗?傅莹百思不得其解。 弘昼与新娘吴扎库氏拜天地时,只在神案之前拜了三拜之后,新娘就由人扶着进了洞房。傅莹也忙着进去张罗那一整套程序。 等弘昼被人拉走,留吴扎库氏一人在新房时,傅莹方才与弘历碰了面。 一见到弘历,傅莹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弘历,为何雍正皇帝没有来。 弘历一边走在弘昼后面,一边回傅莹道:天子至尊,自然不同与平常人家了。 那这么说来,你我当日大婚,皇上也如今日没来吗? 傅莹一直以为自己结婚当日,雍正是来过的。如今看来当时情况复杂,加上自己又盖着盖头,确实有些糊涂了。 弘历回道:也不能这么说,今日汗阿玛与皇后要与群臣还皇室宗亲一同宴饮呢,只是不在此处罢了。 二人在后面窃窃私语之态被弘昼注意到了,弘昼回头对他们说道:阿浑阿沙你们说什么呢?真是见不惯你们如此 如此什么?弘历问道。 如此腻歪。这回弘昼直接用汉语回了。 弘历一拳捶在弘昼的背上,道: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同你自家媳妇儿腻歪,就别说我了。说完,又笑着问弘昼道:刚刚见了新娘吧,新娘美不?可满意不? 弘昼想了想道:还行吧。 还行的意思,应该就是满意了。弘历和傅莹相视一笑,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这回弘昼大婚傅莹终于知道,自己结婚当晚弘历干了些什么。 因是皇子大婚,朝中大臣、宗室亲王,还有诸多命妇皆来此恭贺,诸多宾客来此也够弘昼应付的了。想当年弘历结婚也是如此情形,怪不得第二日见他疲态毕露。 幸运的是,自己和弘历并不需陪弘昼应酬,等雍正同乌拉那拉皇后离席之后,她便同弘历一起回乾西二所了。 傅莹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自己的女儿,却被乳母王氏告知,宝珠刚刚睡着了。她只得折回来,同弘历一处准备就寝。 -- 第100页 弘历知她疼爱女儿,虽说女儿刚生下那会儿,他是有被冷落的感觉,但日久时长也就习惯了。毕竟他也是算是通情达理的,知道妻子爱女儿乃是常情。 熄了蜡烛之后,两人躺在床上一时都没有入睡,便黑灯瞎火地聊了起来。 弘历问傅莹道:你见弘昼的新娘了吗?新娘漂亮吗? 傅莹暗笑,这天下的男子果然没有不在乎女子容貌的,于是便半开玩笑地说道:五阿哥的嫡福晋可是漂亮呢,我恐怕连她一半都不及。 弘历哦了一声,道:那算这小子有福气了。 傅莹故意道:那四阿哥可是后悔了?娶了我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会不会有委屈之意。 哪知自己话刚说完,弘历就竭力反驳道:若婉仪你姿色平平,这天下恐怕就没有美丽的女子了。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娶了一至贤至能之妻,还需怎样? 傅莹听了这话,自然十分高兴,心里埋怨他油嘴滑舌时,却不防备被他搂住在脸上啃了一口。 又听他在自己耳边说道:圣祖曾寻人为我占得生辰八字,说我妻星最贤最能,如今看来也不差了。 傅莹听弘历说贤能二字,自感不配。想她的贤能多是装出来的,若让弘历知道自己想过什么,又做过什么,只怕他也不会如此认为。 做人啊,无论在多亲近的人面前,都得有所隐瞒。这是她在现代多年的生活经验,放在古代同样适用。 弘历又接着道:真是lsquo;逝者如斯夫。想我与你成婚已近两年,如今女儿都也有了,总觉得自己大婚也不过是在昨日。 傅莹却打趣他道:我怎记得年前我给皇后侍疾,四阿哥给我一书信中写道lsquo;一日不见如三秋,那时我在皇后宫中呆了十几日未归,如此算来,我们结婚至今该算几秋了? 弘历忙辩解道:那不同,有你相伴之日,这时辰便是快得不能再快了,若无你相陪,时辰便慢得不能再慢了。 傅莹脸微红,想这天下说情话的功夫,肯定没人能比得上自己丈夫了。 想到明日还有事要做,傅莹翻了身,背对着他道:既然有我相陪,时辰过得飞快,那还是抓紧这休息之机吧,明日便可见五阿哥那貌美如花的嫡福晋了。 说完傅莹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他从后面拥住了自己,傅莹不厌烦,反倒有一丝丝甜。 第二日,傅莹同弘历来到乾清宫,见了那吴扎库氏,这才知道她名叫伊哈娜。 伊哈娜也如傅莹一般,见过弘昼这边的至亲,只是少了福慧阿哥。 傅莹想起自己初见福慧时的样子,如今福慧已去世数月,不由得感叹起生死无常。 同雍正等人在乾清宫吃过圆饭之后,傅莹刚回到屋中,弘历就忍不住对她说道:你说你不及弘昼嫡福晋半分美貌,如今看来此话该倒着说才是。 傅莹想,伊哈娜虽不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不至于连自己一半都比不上。想必弘历想见美女,结果没达到心中预期,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于是说道:哪里,是四阿哥想得太好了,见不及自己预期,便这般说。 弘历一边否认一边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道:我只是实言相告,你可知依我看来,你便是世间最美女子,无人可及。 这个情话Boy ,傅莹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脸。想他和自己已结婚这么些时日,早该过了热恋期了,怎么还能嘴巴像抹了蜜一般,情话不断。 傅莹不知弘历说话全是有感而发,并无半分刻意讨好她的意思。 她怕他再说什么让自己觉得受不了的情话,于是借口要看女儿,从他身边离去了。 数日之后,傅莹听弘历提起弘昼甚是满意这个嫡福晋。傅莹便也替伊哈娜高兴,如今自己做了正妻,就怕听那些宠妾灭妻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记载弘历与弘昼是同一日结婚的(没看到具体史料,所以不能确定),文里把弘昼结婚的日子推后了,主要觉得男女主结婚,还有别人一起结,有些怪怪的。 第53章 炎热之季,弘历与傅莹自然要到圆明园的莲花馆中。随着中秋临近, 弘历的生辰也快到了。 古人对幼儿和老者的生辰比较看重, 青壮年者的生辰反倒没那么重视,即便是生在天子家的皇子,也没有大过特过的习惯。多不过宴请亲人, 搭台唱戏罢了, 倒是皇帝皇后的寿辰, 要隆重许多。 弘历生辰只比中秋节早两日, 不得不说真还是有福之人。 傅莹自嫁过来,也陪他过了两个生日。头一个生日,她刚成婚不久, 和他不太熟悉,外加生了病, 没怎么上心。第二个生日, 正是他庶子出生不久,她心中不爽, 也没用心。 他过这两个生日,傅莹都不过是应付场面, 比起自己过生日, 弘历费的诸多心思,她想想着实有些对他不公。 于是,傅莹打算在他这个生日,为他用心准备点什么。 送礼物,身为皇子的弘历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自己娘家陪嫁过来的那些珍宝, 恐怕他也瞧不上。虽说自己也清楚,只要自己随便送他点什么东西,他也会视若珍宝,可傅莹却对这种不费功夫的礼物不感冒。 -- 第101页 要么给他过个现代方式的生日?弄个什么生日蛋糕,吹蜡烛之类,再唱首生日歌。可这种在里出现的情节,傅莹没把握能让这个弘历纯粹的古人高兴,搞不好以为自己中了邪,那就得不偿失了。 傅莹思来想去,觉得亲手给他做点吃的,是个不错的主意。 现代的傅莹,厨艺虽然称不上一流,但也绝对拿得出手。她学做饭也不是为当什么贤妻良母,只是单纯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想法是不错,但执行起来却有些困难。毕竟一个皇子嫡福晋去厨房那种地方做菜,实在太**份了。 所以当莲花馆管厨房的太监听闻傅莹要做菜,吓得直接跪在她面前,连连道不可。 见此情形,傅莹只得打消了做菜的念头,但又冒出另一个想法,她打算给弘历做糕点。这个意见的提出之后,厨子倒没有拒绝,但是也不让她亲自动手,只是让她把厨子弄好的点心压个花之类的,就算是她做的了。 如此倒也可以,反正她受制于身份,能动动手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也不错。 为了保证糕点的新鲜,傅莹打算等弘历过生日当天再准备做。 弘历自己生辰这日难得不用学习,一早去给雍正、皇后还有熹妃请安之后,便留在雍正那里等开宴。 天子家不比平民,平日难得聚在一起吃饭。雍正因儿子过生辰,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等弘昼下学归来之后,这生辰宴方才开始。 席间,雍正对自己的寿星儿子说道:弘历,今日你生辰,为父理应送你一贺礼。朕想这园子里的莲花馆,你和傅莹二人平素便在此处居住,不如就把这莲花馆赏给你们夫妻二人吧。 傅莹听雍正竟如此大方地把莲花馆赏给他们二人,高兴之余,忙离了座位,同弘历一起谢恩。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又陪同帝后一起去园子里听戏。说实话,见识过现代丰富娱乐生活的傅莹,对看戏提不起多少兴趣来。 看戏看到一半,傅莹问过时辰之后,想到回去得嘱咐那些厨子赶快准备去做点心,于是借口回去看孩子,同乌拉那拉皇后说了一声之后,打算回莲花馆。 弘昼的嫡福晋伊哈娜对看戏也没多少兴趣,她听傅莹说回去看孩子,也想见见傅莹的女儿,就悄悄地跟了过来。 傅莹见伊哈娜跟过来,还没等自己开口问,伊哈娜便自己先告诉她自己的来意:我想去看看阿沙的女儿。 老实说,傅莹并不想让人知晓自己给弘历做糕点一事,但伊哈娜要看宝珠,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半开玩笑地对她说道:你着什么急,你同五阿哥也早晚会有子嗣的。 伊哈娜脸一红,道:阿沙莫要取笑我了,我只盼着你同四阿哥子孙满堂,白头到老呢。 傅莹摇了摇头,想她来清朝见过的官家小姐,极少有性子泼野的,伊哈娜也不例外,像清格勒那种洒脱的女孩子,简直太少见了。 心里正想着清格勒,同伊哈娜来到莲花馆外面时,就看到清格勒挽起裤腿,在围绕莲花馆外的小河边戏水。 大约不防备傅莹会回来,等傅莹走到那里桥上,清格勒方才从水里出来,拖着湿漉漉的双脚,走到傅莹面前给她行礼。 傅莹摇了摇头,责备道:你这个样子也太不拘束了些,就算我不责罚你,若是让四阿哥知道定然是不会轻饶了你。 清格勒听傅莹提起弘历,一下子害怕起来,忙求她道:我的好姐姐,我原不曾想你会这般快地回来,所以才贪玩些,千万不要告诉四阿哥。 傅莹道:我不告诉就是了,若下次还这般,被四阿哥看到,我可不会替你说半句话了。 见傅莹不计较,清格勒高兴道:我就知姐姐最会疼人了,我下次定然不敢。说完就让丫鬟拿了干净的布子,打算擦脚穿鞋袜,却被傅莹阻止了。 傅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人道:这位是五阿哥的嫡福晋,你还未行礼呢。 清格勒早就注意到傅莹身边有一女子,年岁与自己相仿,但穿着打扮却不凡,便猜测此人身份地位不同寻常,只是不知身份,不敢轻易有所行动。 听傅莹介绍之后,清格勒忙给伊哈娜行了礼。 傅莹拉着伊哈娜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我这里的格格也就她一个淘的,其他的还是很本分,刚刚莫要见怪。 伊哈娜道:还是阿沙你宅心仁厚,若五阿哥府中有这不懂事的,我肯定要重重罚她。 傅莹道:你刚做嫡福晋与我不同,若有不懂事的是该严罚立威。但她们与我相处多日,彼此品行都也了解,故而看在四阿哥的面上,我也给她们改过的机会,若是再犯,肯定不会这般轻饶了。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刚结婚那会儿,清格勒与乌林珠起争执一事,当时她不懂规矩,习惯按照现代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事事要分清对错再下定论,却无视古人更看重阶级等级。 如今处理起这些事来,却得心应手许多。 伊哈娜四下打量着莲花馆道:皇上如今把莲花馆赐给给了四阿哥,我再到此处来却有着不同感觉呢。 傅莹道:皇上不过是见四阿哥有儿有女,所以才圣恩隆重些,等你同五阿哥有了子女,自然也会有赏的。 -- 第102页 伊哈娜又红了脸,道:阿沙就是会开玩笑,一会儿的功夫都说了两回了。 傅莹将伊哈娜领到宝珠那里,让乳母王氏将宝珠抱出来,又嘱咐玉净和玉枝好好看好孩子,自己溜到厨房,让那些厨子们准备。 此时他们已经按照傅莹约定的时辰,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只等傅莹过来压模。 傅莹扣了几个糕点模子后,便匆匆离去。 见伊哈娜还在和宝珠玩,便对她说道:这路上耗了不少时间,该回去了,不然皇上、皇后知道咱们两人离去这么久,该不高兴了。 听傅莹这么说,伊哈娜只得和宝珠招招手随傅莹离开。 等回去之后,傅莹继续坐在那里看戏,见弘历并没有察觉出异常,也就放心下来,毕竟她还是想给他惊喜的。 等戏散了回到莲花馆之后,傅莹估摸着点心已经做出来,于是让弘历坐到红木仿竹节靠背椅上,对他说道:寿星今日吃了长寿面恐是不够,我还有吃的要给四阿哥你呢。 说完就示意玉枝去厨房将那糕点端来,弘历见玉枝端来的不过是自己平日吃的点心,除了新鲜点,别无特别,于是指着点心问道:这点心不过平日里吃的,我今日吃了不少,一时吃不下去呢。 还没等傅莹解释,玉净就替她说道:这是福晋自己做的呢,四阿哥不尝尝吗? 一听说是傅莹做的,弘历便将点心连盘挪到自己面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道:原来是婉仪你做的,怪不得如此可口。 傅莹有些尴尬,想自己不过是压了个花儿,也算不上是自己做的,于是据实相告,并不给自己揽功劳。 弘历却不以为意,他觉得自己妻子有这份心意就很满足了,让她一个嫡福晋和面揉面,也是不成体统的。 于是高兴地拉着傅莹的手道:婉仪,这点心是我今日生辰得的最好之物。 傅莹急道:这话可不能传出去,要知今日皇上可把莲花馆赠给四阿哥你了,我那几块点心又怎么与皇上的恩赐相比。 弘历自知说得过于急不加考虑,便笑而不语了。 晚间欲要就寝之时,傅莹想,这点心算是现代的蛋糕了。古代蜡烛多是用来照明的,她没找到那可以插在点心上的小蜡烛,不妨让弘历将这屋里的烛火自己吹灭,让他许个心愿,也算是勉强过个现代生日了。 于是,撒娇让弘历自己去吹蜡烛,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听一传说,说在人生辰之日,一边吹灭房中蜡烛,一边默念自己心中所愿,便可实现那愿望。 弘历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于是惊讶道: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为何我没听说过。 傅莹坐在床上道:你听我的便是了,横竖许愿这事没坏处。 弘历信了傅莹,便真的自己去吹蜡烛许愿了。 抹黑爬到床上之后,弘历对傅莹说:你可知刚刚我许了何愿吗 弘历正要说时,就感到傅莹将手覆在他嘴上,黑暗中听她的声音传来:不要说,四阿哥心中之愿放心里便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弘历点了点头,她才松开。 想着今日劳累了一日,二人便躺下入睡了。 第54章 十月, 弘历与傅莹的女儿宝珠要过周岁, 莲花馆上上下下又是一片忙碌之景。 乌林珠的丫鬟看到这来来往往的人, 忍不住回去对乌林珠说道:不愧为嫡福晋的女儿,这过周岁比长子也还要隆重。我听人说,皇上还给宝珠格格赐了一把长命锁, 题了一幅字作为贺礼呢。 乌林珠正坐在炕上拿着小布老虎逗永璜, 听丫鬟这么说, 忍不住训斥道:你可是糊涂了, 你也不想想嫡出的女儿自然要金贵些。再说,皇上又不是没给永璜长命锁。 可嫡福晋生的是女儿啊,若格格你生了女儿, 只怕皇上都不会记得孩子的生辰吧。这宫里也不是没有嫡出女儿过周岁,但像咱们嫡福晋这般的还真是少见呢。她丫鬟说道。 乌林珠听了气得直摇头,骂道: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 不定要给我惹来多少麻烦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嫉妒嫡福晋深得圣宠, 你也不想想, 嫡福晋本就是皇上看中指给四阿哥的。 那丫鬟急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格格你可是真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嫡福晋不仅讨四阿哥喜欢, 也很得圣上欢心,真太少见了。 乌林珠道:这话还是少说吧, 只要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 嫡福晋或许不计较些,但四阿哥肯定不高兴。前儿府里黄格格的丫鬟,背地里和小宫女议论嫡福晋贤良是装的, 不然从不让四阿哥去别的格格那里。怎知这话就被四阿哥听去了,将黄格格好一通训斥,让她好好管教身边人。可怜这黄格格一直本本分分,却被丫鬟拖累,实在冤得慌。 乌林珠的丫鬟道:那黄格格的丫鬟也是活该,这种背地里议论主子的话,岂能随便和外人说?格格放心,我不是那么没心的人。 乌林珠光顾着和自己丫鬟说话,却不防备手中的小布老虎被永璜夺去,然后被永璜抓起来就咬。 脏!乌林珠见此,急忙将永璜手里的小布老虎夺了过来。 -- 第103页 永璜见东西被生母拿了去,一下子大哭起来。乌林珠只得让乳母抱走永璜,嘱咐给永璜喂点东西来止哭。 乌林珠又对丫鬟说道:我让你为宝珠格格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吗? 那丫鬟回道:备好了,只怕小格格那里的东西多得很,不稀罕格格你送的东西。 乌林珠道:这横竖不过是我一点心意,也算是答谢嫡福晋对我的诸多照拂,稀不稀罕是别人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横竖我把自己当做之事做好便是了。 丫鬟点了点头,又道:嫡福晋也太疼宝珠格格了吧。这天儿还不算凉,每次小格格出去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还有,但凡经过小格格手里的东西,嫡福晋都是让人好好查一番,方才放心给小格格。只怕格格你费心给小格格做的衣裳,嫡福晋是不会给小格格穿的。 乌林珠道:管这些做甚,再说小格格的衣服,内务府送的、上边赏的都穿不完,又何必在乎我做的呢。说完这些话,乌林珠让丫鬟将炕上散落的永璜玩的东西收拾起来。 宝珠生日这天,乌拉那拉皇后与熹妃亲临莲花馆以示重视。 熹妃看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孙女十分喜爱,等乌拉那拉皇后抱过之后,便抱着宝珠一时舍不得撒手。 乌拉那拉皇后对弘历说道:你汗阿玛本来今日也是要过来的,怎知朝中事务繁多,只得让我和熹妃过来给你们女儿庆生。 弘历知道皇家也如平常人家一般重子不重女,皇后肯来,也算是很难得了,于是垂首回道:劳烦汗阿玛挂念,额娘同母妃肯来,已是儿子天大的面子了,儿子代女儿谢过两位母亲。 乌拉那拉皇后听罢笑而不语,熹妃却逗宝珠道:你看你面子多大,皇后娘娘和我都过来给你庆生了。 宝珠莫名一乐,熹妃便更加高兴起来道:你乐什么?可是听懂我的话了?然后又问傅莹道:宝珠现在可会站了? 傅莹心里一紧,笑着回熹妃道:还不会的呢,宝珠这孩子有些笨笨的,只是会坐不会站。永璜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扶着东西就能站起来了。 熹妃道:你还年轻的呢,太年轻生的孩子可能会有些不足。你们也莫着急,等孩子长大了该会的自然都会了。 说实话,女儿发育慢傅莹难免有些着急。但乳母说过这也是常见的,比宝珠慢的孩子也多得去了。傅莹明白自己这个当娘的干着急,也没办法替孩子去长,只得顺其自然了。 乌兰那拉皇后同熹妃在他们这边用过晚膳之后,方才回到各自宫中。 傅莹为女儿张罗过周岁也是劳心许多,等皇后与熹妃离去之后,自己便躺到床上让玉净帮忙给捶捶腿。 玉枝过来问傅莹,那些收来的贺礼如何处置,傅莹回道:你让赵公公把那些贺礼都记好了,然后将皇后、熹妃送来的留下,剩下的都交给若初收好。 傅莹虽说和这些格格们相处得还算好,但她却还是时时保持着警惕,特别是自己女儿要碰的东西,除了内务府送来的之外,只有雍正、皇后还有熹妃赏赐下来的东西,她才放心给宝珠用,剩下的她都收在一边。 弘历见傅莹躺在床上很是困乏的样子,走到床边,坐下来说道:这几日你总是懒懒的,看上去不太对劲,要不找太医给你看看。 玉净见弘历过来,便停下来,退到一边。 傅莹也知自己的异常之处,她怀疑自己又可能有了身孕,正想着等宝珠过完周岁,便去请太医瞧瞧呢。 她见此刻时辰不算早,于是就对弘历说道:明日再请吧,今天有些晚了。 弘历看她的样子有些不放心,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宫里有人生急病,晚上也得出来呢。说完就找来李玉,让他安排人去请太医。 傅莹知道弘历一旦决定做什么就很难改变,索性就让他去请了。 她拉着他的手道:这回太医给我诊脉,不一定能诊出什么呢。 弘历以为她是在说自己有什么隐疾,怕这回太医给诊出来,一下子着急起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如真有不适,就该提早去请太医,讳疾忌医可不行。 傅莹本想着这回太医给自己诊脉,说不一还能诊出怀孕,好给他一个惊喜。哪知弘历却想偏了,都想到讳疾忌医上面来。觉得无奈之余,躺在那里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弘历见她笑了更是着急,道:你还有心思去笑?你不知我是担心你才说这些话的。 傅莹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道:我自然知晓四阿哥是担心我了,只是没等太医给诊脉,那就还不能确定什么,说不一定 傅莹本想说,说不定还能诊出喜脉,可一想万一若不是的话,岂不是让他恐欢喜一场,所以就没再说下去了。 弘历见傅莹话说了一半没有说,便问道:说不定什么呢? 傅莹道:没什么,等太医过来给瞧便是。 说完,傅莹心想自己都已经暗示差不多了,他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再者,他几乎日日同自己一处,自己身子的状况他也是有所了解的,难道他就没有有所怀疑吗? -- 第104页 想弘历一直动不动就说自己笨,可这件事上他身上的聪明劲儿却没有体现出来。 傅莹觉得很乏,便一直在床上躺着,等太医过来给自己诊脉时,她也懒得起来。让人将床帏放下之后,然后伸出一只手给太医切脉。 太医这回没用多久就诊出傅莹是喜脉,得知傅莹再次怀孕,弘历激动万分,依旧给这太医一大笔赏金。 因为心中有了预计,傅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倒没有多高兴。 等太医离去之后,弘历钻进床帏里,一把将还躺在床上的傅莹拉了起来,激动道:你我终于又有孩子了! 傅莹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这么下去的话,他可是要谋杀亲妻了。 于是忙推开他道:也用不着lsquo;终于二字吧,宝珠不过才一周岁而已。说完,心想若是在现代,这么间隔时间短地生二胎,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想起现代人生存压力极大,女的又得生育又得工作挣钱,养二胎着实奢侈。不比她在清朝当嫡福晋,锦衣玉食之外,陪两个婆婆聊天就是尽孝,不收拾小妾就是宽容,天天和老公腻歪就是夫妻和睦。 孩子有人帮带、洗衣做饭有人代劳、甚至穿衣洗澡都有人伺候,妥妥的米虫一只。现在自己又有了孩子,不得不说心宽得很。 听傅莹提起宝珠,弘历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宝珠过周岁竟然又招来一个弟弟,我得好好谢谢咱们女儿去。说完就匆匆钻出了床帏。 傅莹见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掀起帷子大声道:那说不一定还是个格格呢? 弘历正走到门口,听妻子这么说,回头道:是阿哥,一定是阿哥!在我生辰那日,我已向神灵告知自己所愿了。 生辰?许愿?傅莹突然记起自己在弘历生日那天嘱咐之事,没想到他还真当回事了。傅莹觉得生日许愿不过是个安慰,毕竟她在现代过生日,许愿脱单可从未实现过。 觉得好笑之余,傅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这回她确实比较期待生个男孩儿,这样有儿有女确实很好。 第55章 这次怀孕傅莹只是感觉比较容易犯困些, 多余的反应倒没有什么。好歹有生过宝珠的经历, 她怀这个孩子的时候,反而没有初次怀胎那般忐忑与不安。 弘历满心期待这回傅莹能生个儿子, 连逗宝珠的时候都说,宝珠马上就会有个弟弟到来。 傅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女的,对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很是厌恶, 如今想要儿子,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头胎生的是女儿。 可如果真生下儿子,傅莹反倒矛盾起来。因为儿子是会涉及到皇位继承问题,她的儿子明摆着不是最后的赢家, 一旦涉及到皇位竞争, 那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论如何, 她这个当娘的都会竭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如果儿子是当皇帝的料, 那她就全力支持儿子, 看看能不能改变历史。如果儿子不是当皇帝的料,那她也不勉强了, 因为一个才能不出众的帝王, 对天下苍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和未来嘉庆皇帝搞好关系, 得个善终也不错。 现在想想, 皇室的孩子多是不容易的, 男孩儿长大要争储,女孩儿长大要和亲。 以前觉得清朝选继承人立贤不立长是比较先进的思想,为此傅莹还多加赞叹过。哪知等轮到自己身上时, 觉得不如来个嫡长子继承,也省去许多麻烦。 涉及到自身利益,人总是喜欢朝着有利于自己的这边言论,傅莹也不例外。 进入冬季之后,傅莹等人又想候鸟一般要回紫禁城过冬。圆明园是避暑的好地方,但未必适合过冬。 为了让傅莹安心养胎,搬家傅莹所要操心的事情弘历能代劳便代劳了。 等出发离圆明园那日,傅莹等人大早起来,坐马车离去。 临上马车之际,傅莹嘱咐乳母王氏照看好宝珠,然后同弘历上了另一辆马车。 天气寒冷,圆明园到紫禁城的距离并不算近。傅莹记得现代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可能坐几站地铁的事情,但这二十多公里的路,换作古代这种交通条件,真不是一件易事。 傅莹有些畏冷,把最厚的衣物都穿在了身上,如此还不够,又让玉净给自己弄好了手炉还有汤婆子。 一路上,她手里拿着朱漆描金手炉,肚子夹着汤婆子,脚下也放着脚炉,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暖和,一个劲儿地朝弘历那边挤,觉得他身上暖烘烘的。 刚开始傅莹还觉得自己精神些,坐在车里不觉得困。怎知半天不达目的地,加上马车轻微的颠簸,她打了几个哈欠之后,终于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种条件下,她也没办法深睡,不过是打个盹儿解乏。 她梦到弘历抱走了宝珠,说让宝珠去蒙古和亲去。傅莹哭着拉住他,求他道:宝珠不过才周岁,哪里能和亲呢? 弘历冷着脸说道:宝珠本就不该留下,不属于你的你怎么留都没用的。说完甩开她,径直朝前走去。 傅莹决不能让女儿就这么眼睁睁地离去,她又跑过去,突然跪在弘历面前,她记得从未如此卑微地求他,道:我与宝珠母女同命,若四阿哥执意要将宝珠带走,那就连我一并也带去了吧。 -- 第105页 弘历抱着宝珠,俯下身来拭去她脸上的泪,很是难过地说道:即便是在天家,也有诸多为难之事,天意难违。 弘历说完天意难违这四个字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傅莹试图再去抓他的衣服,但这回他与她好像不在同一空间里,怎么抓都抓不住,喊他他也听不到 傅莹在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中清醒过来,她看到自己竟然靠着弘历肩膀睡着了。 梦里弘历的举动让她有些害怕,虽然明白那只不过是梦并非现实,可到底还是让她心有余悸。她慌忙离开他肩膀,道了一声:失礼了。 傅莹这客套生分的样子,倒把弘历弄懵了,他一直扶在傅莹身上护着她的那只手,又把她摁回到自己身上,道:若是乏了,继续睡便是,回宫还得一段路呢。 傅莹刚刚睡了那么一会儿也消了不少困意,她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道:也不是特别乏了。说完还刻意朝外边挪了挪。 就这么一动,有一个东西突然从她身上掉了下来,还没等傅莹去看掉的是什么,弘历便先她弯腰将那个东西拾了起来。 这都不热了,还是不要用了罢。弘历道。 傅莹看清楚那是自己原先夹在肚子那儿的汤婆子,睡觉的时候估计就已经离了身,只不过估计被自己的衣服兜住了,刚刚那么一动就掉下去了。 想着没那个汤婆子,自己肚子里的那个也不会受冻,傅莹觉得拿走无所谓。 她仍然在想梦中的那件事情,难不成宝珠真的难逃和亲的命运?她以后好歹也会是皇后,难道皇后的女儿也不能例外吗? 她很想问问弘历,可他现在只是皇子,问女儿以后的命运也不妥。思来想去,她打算借将要嫁去蒙古的敏惠公主,来试探试探他的意思。 下个月敏惠公主就要嫁去蒙古了。傅莹将话题引出。 弘历不知傅莹用意,听她提起也只是说道:汗阿玛已经给了敏惠lsquo;和惠的封号,下个月是出嫁,不过蒙古那边战事吃紧,敏惠一时不用去蒙古,留在京城里成亲。 真的?听到敏惠不用远嫁,傅莹一下子替她高兴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我怀疑敏惠因战事吃紧不去蒙古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毕竟是十三叔的嫡出女儿,汗阿玛自然心疼些,想把敏惠留京城也是情理之中。弘历说道。 原来这公主去蒙古和亲的规矩也不是铁板一块,她有些期待地问弘历道:那是不是但凡比较受宠的公主,都有可能不必远嫁? 弘历笑道:又不是所有的公主都会远嫁蒙古啊,有的公主可以留在京城,不过这待遇就差了些。 待遇差就差些吧,只要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就行,傅莹心想。 如今得了敏惠不必远嫁的消息,她刚刚在梦中经历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紫禁城。她见乾西二所仍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们离开那样。这个地方和圆明园的莲花馆一样,不会因为主子们不在,就没人去管。 傅莹进了屋子,原以为这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怎知掀帘进去之后就感到一股暖意,仔细一看原来屋里已经放了火盆和熏炉。 可一想不对,以前回乾西二所也不是没有看到这些东西,知道在主子回来那天要提前准备好的,但也没有今天这般暖。 于是对弘历说道:这屋子倒真是暖啊。 弘历得意地凑到她身边道:感觉出来了? 傅莹点点头道:是呢,屋子久不住人,要把屋子烧得这般暖恐怕得几日呢。 弘历道:你这个人不笨嘛,这屋子是提前几日放置了火盆的。 傅莹道:这里的奴才们倒是真长进了,知道提前来暖屋子了。 弘历摇头道:哪里,这帮奴才哪里有这般心细。不过我是提前嘱咐他们,说你现在又有了身孕,不能受凉了。 傅莹扶着玉枝的手,坐到炕上的垫子上,她道:四阿哥确实心细如尘。可是这炭的份例都有定量,若早些烧去这么多,只怕以后就要受冻了。 弘历也跟着她坐到她身边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汗阿玛听说你有了身孕,便按照嫔妃怀孕加炭的份例,给你也加了红罗炭,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这炭不够用。 难为皇上如此为我考虑了。傅莹甚是感动地说道。虽说雍正这人平日里严肃些,但他对自己这个儿媳还是多有照拂的。 弘历道:我看汗阿玛是为他未来的嫡孙考虑呢。 这可是不定的事情,万一还是个格格,那皇上还不把这炭又收回来了。傅莹听雍正皇帝也盼她生子,不知怎么就觉得压力极大。 汗阿玛虽不喜浪费,但也不至于此。这胎不是阿哥也无妨,说不一定下一胎就是了,下一胎不是,那下下胎肯定是了。弘历道。 听弘历在那里一个劲儿地说下胎,傅莹忍不住暗自吐槽他。心想自己又不是母猪,一个劲儿地生孩子。有一儿一女她就很知足了,她又不是不知道生孩子的辛苦。 -- 第106页 坐下来之后,傅莹突然想起自己光顾着说话,还没看自己的女儿呢。于是让玉净赶快去将乳母叫过来,毕竟这个屋子现在暖烘烘的,宝珠呆在这里她才放心。 没过多久,王氏就抱着宝珠过来了。傅莹感到自己手凉,搓搓了手方才将女儿接过来。 做了那样一个梦,傅莹抱着女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今有了敏惠公主的例子,她也不是特别忧心了。大不了给女儿的待遇差些,只要她不离开自己就好。 傅莹又问了乳母女儿在路上的一些情况,然后就留乳母和女儿在自己这边呆着,想着女儿那边屋里还没烧暖和呢。 第56章 傅莹等人从圆明园回来不久之后, 阖宫上下又开始为敏惠公主出嫁之事忙碌。 这一年里,傅莹又是迎亲又是送亲, 真也算是忙碌。她记起自己曾问过若初, 身为一个嫡福晋的职责。若初说了许多, 当时自己就觉得不容易,切身经历过之后, 就更加不易了。 一日,给乌拉那拉皇后请过安之后, 敏惠偷偷地将傅莹叫到一边,说有话要同她说。 想这敏惠公主同敏懿公主素来比较亲近, 如果真有什么闺阁密语,那也应该是同敏懿说, 而不是与自己说。 傅莹心中虽有疑惑, 但还是没有拒绝敏惠的要求。 因嫔妃无需参与非亲生子女的婚礼, 敏惠出嫁, 熹妃也无需劳心。傅莹告知熹妃敏惠公主要找她说话,熹妃也没多想, 便由傅莹离去,不留她在宫里。 傅莹来到敏惠公主的住处, 见这里的太监宫女正为梁柱等处披红挂彩, 俨然是在为公主出嫁做准备。 跟着宫女来到敏惠的屋子,见她身边的大宫女正指挥众人收拾公主的妆奁,而敏惠一人反倒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绣着花。 见傅莹过来,敏惠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离开自己的坐榻。 傅莹给敏惠行礼道:给和惠公主问安了。 敏惠还了礼,道:阿沙你也太客气了些吧,往常也不见你这般。 傅莹道:哪里,如今你得了封号,不这么叫一回,总觉得不妥。 敏惠又坐回到榻上,又招呼傅莹坐过来,道:阿沙平日里最是端庄,怎么也说起这些话来打趣我呢。 傅莹自认为自己可不是什么端庄的女子,不过是装给不熟的人罢了,在弘历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想说一些祝贺敏惠不用远嫁的话,可转而一想敏惠不用远嫁是自己看来比较幸运,但因此待遇也少了近一半多。自己不能代替敏惠来评价这件事的好坏。 正想着该同敏惠公主说些什么的时候,敏惠反倒先开口了:其实,我叫阿沙来我这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阿沙毕竟也是过来人,不知阿沙当初要嫁人时,可否也像我这般不安? 原来敏惠叫自己过来,就是问问自己这个过来人嫁人的感受啊,怪不得她不找敏懿而找自己呢。 傅莹听敏惠这么问,想想自己出嫁之前的心态。那时的自己应该不是不安吧,自以为自己所嫁非良人,好像是一种心灰意冷下的无所谓? 可她理解敏惠的心情,毕竟要去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未来是好是坏无法确定,感到不安在所难免。 为了给敏惠安慰,傅莹对她说道:是有些不安,毕竟要离了父母嘛。 敏惠叹了口气,道:听汗阿玛说,我要嫁给多尔济塞布腾,可这多尔济塞布腾我从未见过,也不知他的品行如何。若是他品行不端,我余生岂不是毁了。 敏惠所虑傅莹理解,于是她抓住敏惠的手安慰她道:皇上无女在世,公主乃是怡亲王之女,怡亲王又是皇上最信赖之人,皇上又怎可能把你许一个品行不端之人?若你过得不好,怕是怡亲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看敏惠不语,傅莹接着道:公主你毕竟身份尊贵且在京城,若未来的额驸给你气受,你大可回宫告诉皇上,让皇上替你做主。 大约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敏惠点了点头道:阿沙说得有道理、未来我不求与夫婿能像阿沙你与四阿哥那般,互敬互爱,求个平安无虞便知足了。 傅莹笑道:会的,想我当初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安心度日,怎知却嫁一如意郎君,比想的要好许多呢。 这话傅莹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她不曾想过那个风流成性的大猪蹄子竟是如此对自己关怀备至。可见有些话,不亲身经历是不能信的。 听了傅莹这些话,敏惠心宽了不少。 在敏惠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傅莹就回去了。这几日宝珠情况不太好,有些发烧,估计是回紫禁城的路上冻着了。 回去之后,傅莹从王氏那里抱过宝珠,先摸了摸宝珠的身体,见依旧不退烧,有些心急,不禁问王氏道:这都几日了,怎么宝珠还不见好呢。药可喂了? 王氏惶恐回道:按照太医的嘱咐喂了些。 喂了些? 感觉到傅莹说话语气不对劲,王氏吓得急忙跪在傅莹面前,道:小格格别说喝药了,最近连奶都不怎么喝得下。 傅莹本来只是担心女儿,倒未必真的要质问王氏。见王氏跪在那里,让她起来之后,道:王妈妈不必慌张,宝珠怎样我心里清楚。 -- 第107页 说完之后,傅莹叫来若初,让人按照太医开的方子又给宝珠煎了回药,打算这回自己亲自喂女儿喝药。 宝珠不哭也不闹,紧紧地靠着自己的母亲,两条小胳膊无力地垂着。 药煎好之后,傅莹费了好大劲儿,很是有耐心地将药一勺一勺地给女儿喂完,连为给药保温的珐琅盆里的水,都换了好几回。 给女儿喂完药之后,傅莹抱着女儿到了自己屋里。刚回屋不久,弘历也回来了。 弘历回来之后,见女儿在自己屋里,忍不住问傅莹道:宝珠的烧褪了吗? 傅莹摇了摇头。 弘历叹了口气,坐到她的对面,自己女儿生病,他也牵肠挂肚,但他明白傅莹肯定更加忧心女儿。于是握着她的手道:给宝珠看病的太医,是太医院最好的,宝珠一定会没事的。 丈夫的安慰对傅莹起到了些许作用,她稍稍心安些,轻拍着女儿。 敏惠找你问什么事了?弘历早晨请安,敏惠约傅莹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 傅莹想想敏惠问自己那些话,对弘历一个男子还真不好说起,于是道: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问如何当新娘了。 哦,是问你如何伺候丈夫吗? 傅莹脸微红,拍了一下弘历胸口道:和你说正经话呢,想哪里去了。 傅莹打他的那下自然不重,弘历却捂着被拍之处,故意夸张道:哎呀,我福晋谋杀亲夫了,这还了得。 傅莹更加恼了,道:谁敢谋害你?是你害我还差不多,宝珠好不容易被我哄得有些困意,你这么一闹又惊得她不好睡了。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只得闭了嘴。 等敏惠出嫁那日,宝珠情况仍然没有好转。傅莹只得嘱咐好王氏照看好女儿,自己同弘历去给敏惠送亲。 弘历虽然不是敏惠的亲哥哥,但毕竟是名义上的长兄,所以送亲时,他亲自将敏惠抱到轿中。 毕竟天子家为大,敏惠虽然嫁的是蒙古亲王之子,但宫中的礼仪还是依照满族习俗而来。 傅莹见到了敏惠的夫婿多尔济塞布腾,看他是个还不错的蒙古小伙儿,心里估计敏惠也会满意吧。 可她这会儿看任何男子,都觉得远不及自己的丈夫弘历,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何弘历身边有那么多格格,他都不感兴趣了。也许喜欢到一个人到极致,便眼里心里容不下旁人了。 那么一直纠结自己的那个问题又来了,如果真的是按历史发展,那么乾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子女?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傅莹和弘历要履行兄嫂的责任,将敏惠公主送到多尔济塞布腾在京城的府邸。 多尔济塞布腾之父,丹津多尔济王爷招待了来送亲的弘历傅莹等人。 在宴会上,紧挨傅莹而坐,亦来送亲的伊哈娜,看出傅莹有心事,忍不住问道:宝珠格格的病还没好呢? 傅莹看着伊哈娜道:难为五福晋还惦记着此事,宝珠确实还未痊愈呢。 听傅莹说宝珠这么长时间未好,伊哈娜心里隐隐有不安,但又不敢当着傅莹的面儿说,只说道:阿沙也莫忧心过甚,毕竟现在阿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若因此影响了这一个恐怕不好。 傅莹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肚子。近四个月的胎儿还不是特别明显,她现在一直操心宝珠的事情,都没怎么留意自己怀的这个了。 在人家大喜之日,傅莹觉得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妥,于是对伊哈娜说道:五福晋说得对,毕竟我还怀的一个呢,不能因为大的而忽略小的。说完将烦恼之事暂时忘却,同旁人一样举杯祝贺新人。 送亲之宴结束之后,已经是深夜。 弘历平日自我约束严格,极少饮酒,但架不住蒙古贵族们的热情。怕失了皇家的面子,他也就陪那些蒙古王爷们豪饮了几杯。 这几杯下去不要紧,回去的路上酒劲上来,等回到乾西二所已经醉得需李玉等人搀扶才能走路。 傅莹见他这样,忙命若初交代厨房准备醒酒的汤水。弘历见妻子如此关心自己,高兴道: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这世间除了生我的娘,就属婉仪疼我了。 说完就抱住了傅莹不撒手,傅莹推他推不开,只得喊李玉等人道:四阿哥醉了,你们快扶四阿哥进屋休息。 弘历还是不放手,李玉也不敢强去拉自己的主子。傅莹正是无奈之时,却听弘历说:我就抱你一会儿,今天我不同你一处睡觉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你还有咱们儿子,我去别的屋自个睡去。 傅莹听了这话,替他又脸红又好笑。果然,弘历抱了她一会儿之后,松了手,然后扶着小太监去了别的屋子。 李玉对傅莹说道:福晋现在怀着孕还是早些休息吧。 傅莹嘱咐道:今日四阿哥多喝了些,你们好好照看着。 李玉道:福晋放心,照看好主子乃是奴才的本分。 傅莹点了点头,又打算去看宝珠,听王氏说宝珠睡了,她这才回屋休息。 第57章 弘历一早起来, 却发现自己在别处休息。猛然记起昨日发生之事,深感饮酒过多无益之外, 微微摇了摇自己晕沉沉的脑袋。 -- 第108页 回到傅莹屋里,却被人告知傅莹在自己女儿那里,说是宝珠情况更不好了, 傅莹忧心女儿起来之后便去看视了。 听闻女儿情况不好,弘历不免生了气,质问道:既然宝珠不好,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被问的宫女见弘历发了脾气,战战兢兢地回道:是福晋说昨日四阿哥饮酒太多,应好好休息一宿,不让我们去通知的。 听说是傅莹的意思,弘历的气方才消下去点, 转身离去去看女儿。 到了女儿那里,他见傅莹抱着女儿忧心忡忡的样子, 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脸,感觉到女儿烧得比昨日还厉害,于是让人速速请太医看视。 因不能耽误请安,傅莹不舍女儿也不得不离开,临走之际,嘱咐乳母照看好女儿。 傅莹千思万想都不明白,为什么女儿的高烧就是迟迟不退? 恨自己在现代并不是个儿科大夫,不能诊断出女儿的病症。但又想即便能诊断出病症,可这里也没有现成的合成药。学中医的话, 还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太医。 自己真是一个无用的人,傅莹自怨道。 匆匆请安回来之后,傅莹正巧碰上太医给宝珠诊治,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了,见太医在此,便急不可待地上去问询情况。 来给宝珠看病的两位太医不防备傅莹进来,听傅莹询问,为首的那个太医便躬身回她道:臣等定当竭力救治小格格,只是小格格病症凶险,怕 怕什么?傅莹见太医吞吐回答,自感不妙。 怕也是回天乏力了。 傅莹听罢,微微一晕,对太医说道:请二位务必要全力救治,若能医好我重重赏赐各位。 到底还是顾忌一些古代的俗礼,傅莹安顿完太医之后便去求神灵佛祖。 想她之前还对求神拜佛一事不屑一顾,可真正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傅莹觉得除求神救助得安慰之外,别无它法。 神案上供奉着藏传佛教的佛像,傅莹双手合十跪在佛像面前,虽然不知该如何求神灵保佑,但还是十分虔诚地默念道:求佛祖保佑我女儿宝珠平安度过此劫,若宝珠此次可得痊愈,我愿吃素一年。 后来觉得自己只吃素一年着实有些不虔诚,便改口道:我愿余生吃素,不再碰荤腥。 等太医给看完病之后,傅莹又去守着女儿。见女儿小脸通红的样子,傅莹看着眼中,痛在心里。 宝珠大约是病得厉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母亲唤她的名字,她才睁开眼睛看看母亲。 乳母王氏见此,忍不住对傅莹说道:福晋,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不要为小格格太劳心了。 傅莹见女儿病成这样,心情坏到极点,心中多日的压抑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含泪骂王氏道: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照顾不周,宝珠又怎能生病? 王氏吓得忙跪在傅莹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看好小格格。 见王氏如此,傅莹方才意识到是自己胡乱发脾气。平心而论王氏也算尽职尽责了,无奈还是自己女儿身体太弱。 傅莹心里对王氏说了句:对不起。 想若是在现代,自己对尽心看孩子的保姆乱发脾气,恐怕保姆立刻就甩手不干了。也就是在古代,当主子朝下人撒气,下人不敢反驳,还得跪地求饶。 傅莹道:是我忧心宝珠,气糊涂了,王妈妈起来罢。说完又看着女儿,泪如雨下。 等药煎好之后,傅莹试了试温度,然后让王氏将女儿抱好,打算自己再喂她喝药。宝珠低垂着脑袋,傅莹用小银匙喂她,她却怎么也不喝。 傅莹只得哄道:宝珠乖,喝了药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宝珠仍是闭着嘴,傅莹将药喂了她,又全从她的嘴里流了出来,傅莹见此更是难过。 王氏对傅莹说道:小格格不喝药,要不奴婢喝下,这样药到了奶水里,或许可行,毕竟药太苦了,小格格不喜喝。 傅莹知道这哪里因为药苦,这里的太医给小孩儿熬的汤药自然不同成人,往日还能喂得进去,今日却喂不进去,可见女儿更加不好了。 但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哪怕是没有科学依据,傅莹也只得让王氏去试一试了。 弘历回来之后,问起女儿的情况,傅莹只是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含泪说道:宝珠怕是不行了。 弘历听罢,顿时心沉了一下,忙去看自己的孩子。他抱起女儿,喊了几声她的乳名,宝珠听到自己的父亲叫自己,睁开眼看了看弘历,又闭上眼睛。 傅莹和弘历二人守着女儿,直到就寝之前方才离开。这个夜晚,傅莹和弘历都没有好好休息,二人都有心理准备却谁都不敢提。 甚至傅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许,想着神仙佛祖或许显灵,能保佑女儿好转。 也不知睡了多久,傅莹听得下人来通报,说小格格没气了。傅莹弘历二人听闻,皆顾不得许多,要去看女儿。 玉净和李玉见主子都穿着薄衣服,慌忙让人拿了厚衣服给他们二人披上。 王氏抱着宝珠跪在傅莹和弘历面前,道:小格格昨夜一直不好,奴婢想着还能拖几日,好歹能过个年,怎知刚才醒来,喊了几声小格格,小格格竟然没回应。 -- 第109页 傅莹不信王氏所说,将宝珠抱过来,喊了她几声名字,可宝珠仍然紧闭双眼。弘历试探着去探女儿的鼻息,其实不用靠太近,他就已经感觉不出女儿这几日身上的灼热。 他们第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不过在这世上活了一年多点。 傅莹靠弘历,放声痛哭起来,这个她害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弘历心中所痛并不少于傅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像妻子那样放声痛哭,只能任由泪如珠落。难过之余,还要冷静下来,交代小太监,让人通知雍正等人,说自己长女没了。 他知道傅莹这个样子也不能去给雍正帝后请安,这样和自己的父亲早点说明原因,免得父亲责怪。 雍正在养心殿起来之后,就听到人来禀告说是四阿哥的嫡长女没了。 听闻自己的孙女夭折了,雍正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毕竟见多了这世间的生生死死,何况弘历和傅莹都还年轻,他们还会有别的孩子。 雍正吩咐下去,宝珠的后事按照宫里以往早逝的孩子处理。 等弘历过来请安时,雍正见他神情悲伤,眼眶通红,知道他为女儿早夭难过,只是在他面前不敢落泪。 于是叹了口气,对弘历说道:朕孙女的事情知道了,这几日你们好好处理宝珠的事情,尚书房的课先停一停罢。好好安慰你福晋,莫要让她太过悲痛。 弘历应声退出养心殿之后,终于忍不住落泪,他知道给乌拉那拉皇后请安时,也不能流泪,只得用袖子擦了眼泪,朝皇后宫中走去。 此时乌拉那拉皇后也知弘历长女之事,见傅莹没同他过来,知道缘由并不计较,并让他们安心去处理女儿的后事。 等到了熹妃那里,弘历终是忍不住,在生母面前落泪如雨。 熹妃没了最喜欢的孙女,自己也在那里抹泪。见儿子哭成个泪人,便擦了眼泪道:你也太不争气了些,女儿没了就没了,你福晋难道不比你难过?你这样见你福晋,只怕她更难过了。 弘历红着眼道:儿哪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刚刚在汗阿玛和皇后那里不敢落泪,到母妃这里没了顾忌才这般。 熹妃让儿子坐到自己身边,抚摸着自己的儿子,含泪道:我的儿你经历的还少,女儿没了就没了,还会再有的。可是若你福晋受打击了,只怕她现在怀的那个也保不住。你得好好安慰她一番,自己这个样子,你福晋更堵心了。 觉得生母说得有道理,弘历微微点了点头。熹妃抱住自己的儿子道:我就知我儿最是懂事之人,听我之言,回去好好劝劝你福晋,现在能安慰她之人就只有你了。 哭也哭过了,傅莹抱着女儿渐冷的尸体不撒手。下人们见此,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若初和赵琛暂时没功夫考虑这些,他们吩咐众人准备后事。他们本比别人老道些,知道遇上这种事情可不是众人哀嚎几嗓子就能完的事。 弘历回来之后,见傅莹抱着女儿木木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悲伤过度。 鼻子发酸想落泪之余,但还是忍住了,坐到傅莹身边,道:你别太难过了,现在你我不还有一个孩子吗?若你难过得把肚子里的那个也没了,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傅莹看着宝珠,见她就像平日里睡着的样子,但她心里清楚女儿不会再醒过来了。 尽管心有不舍,但她还是放下了女儿,道:我之前做了一梦,梦里说宝珠不该留,原以为是别的事情,如今看来是应了这件事。 停了一会儿,傅莹又道:该留的,怎么留也留不住,就算我流再多的泪也换不回宝珠了。四阿哥说得对,我腹中还有一子,不能因此没了这个小的。 傅莹这番话倒大大出乎弘历预料,他以为傅莹会抱着他嚎啕大哭一番。 傅莹又落泪道:让我再多看几眼咱们女儿吧,好歹陪着咱们一年多呢,母女缘分尽了,只盼她来世多活几年吧。 说完心想,若真有来世,自己女儿一定要投胎到现代社会,那样就不会被小小的病夺去性命了。 看了女儿许久,傅莹方才让人允许抱走女儿的尸体。这一刻,她方才艰难地接受了现实。 第58章 傅莹看着女儿小小的身边被放入棺木之中, 然后被带走掩埋。弘历怕傅莹触景伤情,将宝珠能焚化的东西都焚化了,剩下的都让若初给收留起来。 他做的这一切,傅莹都懂。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阻止的,她已经竭力去救宝珠了, 可天不遂人愿那能有什么办法呢?但宝珠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这个当娘的想把悲痛短时间消下去,也是没那么容易。 弘历怕傅莹伤心过度, 让乌林珠抱来永璜来安慰她。永璜过几个月就满两周岁了, 现在他都可以踉踉跄跄地行走。 乌林珠来到傅莹屋中,给她请过安之后,对傅莹说道:永璜这几日想念他嫡母, 所以我带他过来看看。 傅莹一听这话, 就知道是假的了。自己从未带过永璜,不过是平日偶尔去看看他, 尽一下嫡母的责任,永璜又怎么会想念自己?她猜测这十有**是弘历的意思。 但她看着永璜,心里生出一种怜爱, 朝永璜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永璜没懂,乌林珠便将他抱到傅莹面前。 -- 第110页 傅莹抱着永璜, 永璜盯着傅莹看了许久,小葡萄眼里透着生疏。傅莹摇摇头,松开了永璜, 还给了乌林珠。心想,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难怪如此不愿和自己亲近。 乌林珠小心翼翼对傅莹说道:嫡福晋也莫太伤心了,小格格命运是不佳,可嫡福晋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呢,劳神过度不好。 乌林珠不提还好,一提此事傅莹心中充满恨意。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可以好好活下来,而自己的女儿就要早夭? 可她也清楚此事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女儿生下来之后,她给了她最好的保护,不让任何格格、侍妾靠近她,高流素和自己那般要好,自己也从不让她碰自己女儿。 能和自己女儿接触的人,她都让太监、宫女私下严密监视起来,但她能防得了人心,却防不了天意。宝珠生下来就有些不足,王氏说她太年轻,生的孩子难免会这样。 原本不放在心上的话,如今想来却是女儿早夭的缘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宁可女儿晚来世上几年。 傅莹道:姐姐这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我还怀着孕,有些犯困。 乌林珠懂傅莹的意思,便让乳母抱好永璜离了傅莹的住处。 刚出了门,就看到高流素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乌林珠和高流素互相行过礼之后,乌林珠对高流素道:听闻妹妹前些日子犯了病,不知身上可大好了些没? 高流素道:不过是往年旧疾,若是碰上天气突变,就难免会犯。 乌林珠道:既然如此,妹妹还是呆在自个儿屋里养着吧,这么出来只怕更不好。 高流素笑道:已大好了。这几日嫡福晋因小格格没了不大好,我还是想去看看嫡福晋呢。 乌林珠道:那妹妹可来得不巧,刚刚我进去见嫡福晋,嫡福晋说她有些乏了,现在正打算休息呢。 高流素兀自笑了笑,并不太信乌林珠的话。她看到乳母抱着永璜,估计傅莹见到永璜难免会想起宝珠,自然不想让乌林珠在自己那里多留。 于是没有多说话,依旧朝傅莹屋里走去。 乌林珠见高流素这种无视自己所言的行径,心里十分气愤。 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对自己的丫鬟抱怨道:也不知这个高流素得意什么,平日里谁都不放眼中,只知道去讨好嫡福晋,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怀上,还有心思去关心嫡福晋。嫡福晋也不缺人关心,她以为她是谁呢? 乌林珠想高流素与傅莹不同,和自己都是弘历的侍妾,大家身份谁也不比谁高,她这种做派又有谁买她的账呢? 乌林珠的丫鬟回道:可不是嘛,她以为她是谁呢。 乌林珠没接丫鬟的话,她想自己是弘历这里唯一有孩子的侍妾,论理身份比高流素要些。 她还想着,若皇家能看在自己生子的份儿上,给自己封个侧福晋就好了,也不枉自己这些年忍性子了。 想到侧福晋一事,乌林珠就觉得把握十足,毕竟有皇子侍妾生儿子封侧福晋的先例。 傅莹见前脚乌林珠刚走后脚高流素就过来,估计二人正好碰上,于是便问她道:你刚刚出去可见了乌林珠?说完自己往坐的榻边儿移了移,示意高流素坐过来,又让玉枝拿个软枕给高流素靠着。 她这几日光顾着为女儿夭折难过,今日才注意到高流素比印象中更消瘦了些。 高流素回道:是碰到了呢,听乌林珠姐姐说姐姐乏了,我想着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傅莹摇了摇头,道:那不过是我借口罢了,我见永璜难免想起宝珠,故而才不想让她在我这里久留。说完又问高流素道:我记得你前段日子又病了,最近可好些吗? 高流素回道:大好了,我这毛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每年至少都要犯一次,不知多折腾人呢。 傅莹见她总是羸弱的样子,原先就猜想她是否有不足之症,如今得了答案,也是十分同情她。 高流素叹气道:每每我犯病难过之际,总是想当年母亲何苦将我生下,让我在世间受这般苦楚。 听高流素说这话,傅莹心里明白她是在劝自己不要为宝珠夭折难过,若宝珠侥幸长大,整日受疾病折磨,倒不如不生她。 傅莹体会高流素的这番用心,可丧女之痛哪里是那么容易平复的。想着高流素难得过来,和她说一会儿话对抚平自己伤痛有好处,便将她留下了。 年后,弘历因过弱冠之年,雍正对他的学习也不像之前抓得那般紧了。 不必日日辛苦地去尚书房,对弘历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只是碰到女儿夭折,他也没心思为此高兴。 从雍正那里回自己的乾西二所之后,他经过别的格格住的屋子,突然听到屋里有笑声传出。 他心中悲痛到极点,最是听不得笑声。也不问缘由,一脚踹开门,摔帘而入,骂道:我和嫡福晋的女儿夭折了,你们很开心罢! 黄、陈两位格格见此,急忙跪在弘历面前,陈格格解释道:这年刚过,奴婢只是邀黄妹妹来此小聚,说到一些高兴的话,才笑出来。 倒真会为自己解释!弘历冷笑一声继续道:以为我不知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这些人早就看不惯我偏爱嫡福晋了,心里早就盼望着嫡福晋倒霉是不是! -- 第111页 黄、陈两位格格忙连连否认。 苏采薇正打算找陈格格,哪知走到屋外却听到弘历震天的斥责声,感到不对劲之余,知道此刻屋里没人敢当着弘历的面儿出去通知人。 她清楚此刻只有傅莹能劝住弘历,于是朝傅莹那边小跑而去。 傅莹和高流素正说着话,见苏采薇急急忙忙进来,给自己行了礼之后,急道:嫡福晋你快去陈格格那屋看看吧,四阿哥也不知因何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正训斥两位格格呢。 傅莹也没功夫细问苏采薇,弘历训斥陈格格和哪位格格。听他发了脾气,自感不妙,知道他这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后果通常很严重。 于是和高流素匆匆离开,去看一看倒底是个什么情况。 到陈格格屋里,见弘历正骂她们道:你们别妄想了!就算嫡福晋生不了孩子,这孩子也没你们二人的份儿! 傅莹见势不妙,没等小太监告知弘历自己过来,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想着先稳住他。 她怕他气急之下会动手打那两位格格,她知道古代人可没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观念,在弘历眼中侍妾也不过是自己的奴才,想打就打。 弘历正在气头上,也不看来人是谁,感觉有人抓自己胳膊就用力一甩,想着谁这么大胆子敢抓自己。 只听得高流素哎了一声,回头一看傅莹倒在了高流素身上。 见傅莹过来,弘历急忙过去扶她,关切道:你怎么过来了?刚才那下伤到了吗? 傅莹摇了摇头,道:我无妨,只是刚刚踩到高妹妹的脚上,也不知高妹妹怎样。 高流素忍痛道:我亦无妨,只要姐姐没事儿便好。 傅莹对高流素心中有愧,见了弘历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道:四阿哥,我刚没了那个大的,如今还要让我失去腹中这个小的不曾?刚才若不是高妹妹替我挡着,我这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见弘历没说话,傅莹便继续道:我也不知两位妹妹犯了什么事,竟然能惹得四阿哥如此动怒?想她们二人一直本分,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傅莹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弘历便又满脸怒容道:你不知这两个人竟然背地里偷笑!心生妒忌,幸灾乐祸咱们刚刚没了宝珠。 弘历不说还好,提到宝珠,傅莹又落泪不止。她知道人最是容易生嫉妒心的,弘历这般对自己千宠万爱,旁人不可能没有怨言,但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巨大痛苦之上,那她绝对不能忍。 不等弘历继续解释,她就走到那二人面前,道:我女儿死了,你们就这么高兴? 黄格格早已经吓破了胆,听傅莹这么问,忍不住解释道:小格格没了,我们替嫡福晋难过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只是刚刚听陈姐姐说,小时候她看不惯家里受宠的姨娘。便趁着过年之际,将自己的手放在鞋里,然后将手熏得臭臭的,拿柿饼子给姨娘吃,那姨娘吃得可香哩,还夸陈姐姐懂事。 黄格格说完,周围便有人抿嘴笑了起来。 苏采薇在一旁打趣道:那想必陈姐姐的鞋子一定很臭了,不然能用这方法整自家姨娘? 陈格格见苏采薇竟然在弘历面前这么说自己,免不了为自己辩解道:才没有呢,我的鞋子再臭也比不上姨娘的裹脚布臭! 那说明还是臭的了。苏采薇道。 苏采薇这么一说,周围人笑得更厉害了。 傅莹听陈格格这么说,便明白她家那姨娘是个汉人了,因为在旗女子是从不裹足的。也幸好自己穿成了一个满族小姐,不然穿过来自己就是个残废。 听她们这理由并不像现编的,傅莹便信了她们,对仍跪着的二人说道:今日就信了你们,若有什么幸灾乐祸之语传到我耳朵里,我绝对不轻饶!别以为我耳聋目瞎,我再难过也不至于糊涂了! 这头傅莹说完,那边弘历继续道:嫡福晋之言,你们可听清楚了? 两位格格忙点头应声,道自己不敢了。 傅莹见她们如此,方才同弘历、高流素等人离去。 黄、陈二位格格等弘历离去好一会儿才敢从地上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皆心悸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二米的地雷,谢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 第59章 回到屋中, 傅莹忍不住对弘历说道:四阿哥这脾气也该收收了,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呢? 弘历坐在炕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莹道:自宝珠没了的这几日,我最是听不得笑声了,巴不得这世间所有人同我一处悲悼。 原来他是这般看重他与自己的女儿,听了弘历所言, 傅莹悲伤之中生出了些许感动。 她坐到他身边, 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道:四阿哥,你看我们不还有一个孩子吗?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 话说完之后, 若初端来熬好的安胎药对傅莹说道:福晋该喝药了。 傅莹听罢, 松开弘历的手, 正欲喝药之时, 突然想到一事, 放下药碗对弘历说道:我记得我这里还有不少上好的人参,想着高妹妹大病初愈,打算送她些。 -- 第112页 弘历道:那些你留着吧,给她作甚? 傅莹又道:这边最好的东西基本上都先紧着你我二人,我不缺的。再者, 看在高妹妹刚刚救了你我未出生孩子的份儿上, 也该给高妹妹一些谢礼。 弘历想起刚刚甩傅莹那一下, 心有愧疚,便点头同意了。 喝过安胎药之后,傅莹亲自选了一棵上好的人参, 然后命玉净给高流素送去。 玉净得了傅莹的命令,领着两个小宫女,让她们其中一人拿着装人参的雕花木盒,自己走在前面。 玉净边走边想,这高流素真是没白巴结自家福晋,平白得了这么好的人参。虽说傅莹是不缺上等人参,但别的格格没得,就她得了,可不是占大便宜了。 玉净到了高流素的屋子,高流素的丫鬟知书忙出来相迎。 玉净指着雕花木盒对知书说道:福晋听闻高格格身子不好,便让我来给高格格送了棵上好的人参。说完就让小宫女将盒子打开。 高流素闻声,赶来致谢道:麻烦姐姐回去给我带个话,说嫡福晋的好意我心领了。 玉净点了点头,将人参交到知书手上,便领着人离开了。 见傅莹送来了极好的人参,知书忍不住对高流素说道:真是不枉格格在嫡福晋身上用心,嫡福晋如今对咱们处处关照呢。 高流素瞪了一眼知书道:难道我是为了这些东西才同嫡福晋交好吗? 知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言此事,而是问高流素道:那这人参咱们怎么处置? 高流素道:把它用了吧,别辜负嫡福晋的这番好意。 玉净从高流素那里回来之后,因到了晚膳时间,她便忙碌着伺候傅莹和弘历两人用膳。 往日弘历通常是在尚书房那边用晚膳,如今不用去尚书房,便回来同妻子一起吃饭。 因父母不必替孩子守孝,加上宝珠不过是个刚满周岁的幼儿,这用餐也不必忌荤腥。 傅莹看着那些鸡鸭鱼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在神灵面前许过愿,若宝珠痊愈,那她就余生不再吃荤腥。如今女儿的命没有救回来,她心中有恨,就要大吃特吃肉,总觉得这样才能报复老天夺走宝珠。 弘历见傅莹只是一昧地吃肉,想着孕妇吃得太油腻不好,于是放下筷子在一旁道:婉仪,我记得你平日不怎么吃肉,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一般,非肉不食? 哪知自己这么一问,傅莹却流了泪。 傅莹放下手中的伸向鱼肉的筷子,想把其中的缘由告诉弘历。可一想,刚刚他因听不得旁人笑就训斥了人,失去女儿的痛苦,他也不少。 便不打算再提此事,只是道:我不过是心里有些难过,想着吃点好的就可缓解。 弘历信了她,但心中却是另一种感觉。他想着自己妻子来劝慰自己,其实她心里的伤痛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更多。 叹了一口气之后,虽继续吃着饭,但已是味同嚼蜡。想着让自己的岳母进宫来劝慰一下妻子,或许会有些用。 几日之后,觉罗氏领着傅恒进宫来。傅莹之前从弘历那里得知,他已求了皇后,让自己的母亲进宫。 说来皇家也不是那么太无情,虽然自己不能回家,但好歹在宫中还是能同家人见面的。只是这回没料到母亲带了傅恒过来,毕竟傅恒是男子,想来不是特别容易。 傅莹让母亲坐到自己身边,觉罗氏对傅恒说道: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额云,怎么见了额云反倒生疏了? 傅莹将傅恒拉到身边来,对他说道:是不是额云变丑了,你认不出额云了? 傅恒忙摇了摇头,道:额云一直很漂亮。说完他好奇地摸了摸傅莹的肚子,问道:额云,你肚子怎么这么大?可是生了病? 傅恒这么一说,傅莹和觉罗氏都笑了起来。觉罗氏道:这就是家里的老小,没见过怀孩子的女子。说完又道:你额云那肚子里是你外甥,不是什么病。 傅恒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觉罗氏看了看女儿的肚子,问道:这孩子是几月生? 傅莹道:估计是六月份。 觉罗氏点头道:那没几个月了。 傅莹点点头道:是呢。 觉罗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宝珠的事儿,我也知道了。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这么没了,心里肯定难过。 傅莹听母亲提起宝珠,不禁鼻子一酸,又止不住落泪。用手帕擦了泪之后道:这也是我命里没福。 觉罗氏摇头道:哪里,孩子养不大也是常事。你也知道,你额娘我是你阿玛的续弦,之前你阿玛头一个福晋,也是生过女儿的,不过你那几个姐姐都夭折了。 听母亲这么说,傅莹这才想起自己上面竟然全是哥哥,一个姐姐都没有,也不是没怀疑过这其中的缘由,如今想来可能真的是有过姐姐,只不过没长大罢了。 觉罗氏继续道:天家恩厚,你自己也是要惜福的,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你总还会再有的。我听你二哥说,你自没了宝珠,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我心里着急,想着这是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如此过不去了? -- 第113页 傅莹纳闷道:二哥虽然在宫中当侍卫,但我深居此处并不能知晓我近况 刚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什么,便继续道:我知道了,定是四阿哥告诉二哥的。 觉罗氏道:甭管是谁告诉的,你这个样子家里上下没有人不替你忧虑的,你也知你阿玛年事已高,经不起忧虑。 傅莹低头道:害得家里人替我担忧,是我不孝。 觉罗氏继续道:我倒也不是想追究你孝不孝的事儿,只是你这般整日消沉也不好,对那个小的也不好。 听母亲这么说,傅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其实也不是头回听人这么劝了,我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可是伤不伤心,难不难过,也不由得我自己。 觉罗氏叹气道:也不难为你,等你生下这个,把心思都放在这个上就好了。不就是个女儿嘛,你最好还是生个儿子,在这里才能过得舒坦,只盼着这胎是个男孩儿吧。 傅莹一开始觉得母亲说得极有道理,哪知母亲后面又说那些重男轻女的话,傅莹听着也是十分不顺耳。 但这个时代确实是生女不如生男,她也不好辩驳什么,只能说道:母亲,生儿生女也不由我。无论儿子女儿皆是与我此生的缘分,我都会珍惜。没缘的,我留不住,有缘的,我自会尽我做母亲的责任。 觉罗氏以为她想开了,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便好。 觉罗氏又陪着女儿呆了许久,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碰到弘历进来。 因弘历是皇子,觉罗氏便先行了礼,傅恒也跟着行礼磕头。 弘历抬手示意礼毕,傅恒便从地上站起来。弘历想起上回见傅恒还是傅莹回门时,他走到傅恒面前道:几年不见,你竟长得这般高了。 傅恒也不像初次见弘历那般羞涩,听弘历与自己说话,恭敬回道:回四阿哥,奴才深受皇家之恩,自然长得要快些了。 听着傅恒这样回话,傅莹忍不住挺着肚子走到傅恒面前道:这个lsquo;小马屁精,许久不见怎就这般会说话了? 弘历乐道:哪里,傅恒说得在理。然后板着脸对傅恒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深受天恩,那当如何报答? 傅恒抬头回道:奴才长大定为大清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傅莹见此弘历如此戏弄自己弟弟,忍不住说道:四阿哥快别开玩笑了,傅恒他还小,说话没影儿呢。 弘历却点头道:傅恒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志向,以后定为国之栋梁,可比拟你伯父马齐、马武。 傅莹道:那可不敢与我伯父相比,若能像他几个兄长,我便心满意足了。 觉罗氏想着他们夫妇二人在此,自己和儿子多留无益,便和弘历相告离去,弘历命人将觉罗氏送出乾西二所。 等觉罗氏离去之后,弘历问傅莹道:今日你母亲进宫相陪,可大好了些? 傅莹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道:是不是孩子不好养活? 弘历被她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愣了一下,明白傅莹的意思之后,才回道:即便是在天子家,孩子也不好活。我兄弟姊妹原先也是不少,只可惜现在就剩下我和弘昼了。 她想起前年去世的福慧,有些理解当时乌拉那拉皇后的心境了,毕竟福慧她也养了那么长时间。现代人养只猫狗死掉还会难受,更何况是自己的养子呢。 到底还是现代好啊,有先进的医学,孩子不那么容易被疾病夺去性命。 傅莹对弘历说道:四阿哥,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只盼着这个能早点生出,也免得心里难过。 弘历点了点头,他何尝不希望新生命快点生出,好平复自己心里的伤痛。 第60章 或许是这个季节万物欣欣向荣的样子感染了傅莹, 亦或许是在圆明园莲花馆避免了触景伤情, 宝珠夭折给傅莹带来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 一点点地平复下去了。 她把对子女的疼爱,渐渐地转移到了自己怀着的这个新生命上。生活依然要继续下去。 一日,高流素过来寻她, 说是要同她去金蓉那里一起赏画。 傅莹突然记起自己之前就听高流素说, 金蓉的画儿非常出众。本想着抽空去观摩一番,看看这令高流素都敬佩的女子到底画得怎么样,怎知后来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便将此事搁置下来。 如今高流素再次相邀, 傅莹也没有拒绝的打算。 高流素同傅莹进了金蓉在圆明园的住处,高流素一进屋子便高声道:今日我请了一位贵客到金妹妹你这里来了。 金蓉正在作画,听到高流素的声音便放下笔出来相迎,也没细考虑高流素在说些什么。 等她见了高流素身后的傅莹,因出乎意料而忘记行礼了, 毕竟傅莹是头一回到自己屋中。 傅莹见金蓉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 有些不解,于是问她道:金妹妹也不是没见过我,为何不说话呢? 金蓉回过神来, 忙行了礼答道:还请嫡福晋恕奴婢失礼之过, 奴婢只是没料到嫡福晋会屈尊来奴婢这里来。 -- 第114页 有这么夸张吗?傅莹想想, 自己嫁给弘历将近三年,好像没怎么去过除高流素之外的格格们的屋子。 一来她平日要么陪乌拉那拉皇后要么陪熹妃,回来就和弘历一处玩闹, 没那么闲的功夫;二来她至始至终对这些自己利益的潜在威胁者保持着戒心,不想和她们太亲近,免得自己被利用了,当然高流素这种知根知底的人除外。 正要说些自己并不见怪的话,高流素却抢先替金蓉说道:金妹妹向来拙嘴笨舌的,嫡福晋你也知道,估计她是没料到嫡福晋你会来此,所以才懵了。 高流素的心性傅莹是知道的,一旦成为她认可之人,她便会竭力维护。这也就是为什么傅莹愿意与她亲近的原因。 傅莹笑道:大家同在一处,我又算什么尊贵之人呢?不过是有个嫡福晋的虚名,别因此姐妹间生了生分。 这话很是虚伪,但傅莹已经练就了本事,说这种客套虚伪话一点儿都不脸红,毕竟说得多了。 金蓉让傅莹和高流素各坐了一把红木玫瑰椅,自己则让丫鬟搬了一个坐墩坐到傅莹的左手边。 傅莹看着金蓉,对她说道:我早就听高妹妹说了,说金妹妹画是最好的,一直想过来瞻仰一番。 金蓉惶恐回道:嫡福晋过誉了,奴婢的画不过尔尔,怎能得高姐姐如此赞誉? 这些大家闺秀,平日若不是特别亲近,彼此说话都是十分客套的。 傅莹道:金妹妹也不必妄自菲薄,高妹妹欣赏之人定然不会太差的。我见你刚刚从里面出来,可是正在作画? 金蓉回道:我刚刚在临摹一幅画,正要收尾呢。嫡福晋若不嫌弃,可去瞧一瞧。 傅莹偶尔也会临摹画,只是自己总嫌画画颜料、工具准备很是费事,宁可多写几幅字也不轻易去作画,故而她对擅长绘画之人也是十分钦佩。 傅莹身子重,扶着玉枝从椅子上起来之后,跟着金蓉进了里屋。一到里面去,她就看到那靠窗摆的那张黄花梨大案,上面平铺着画纸,旁边的笔阁里整齐搁着若干笔,整个案上的东西虽多,但却不是十分凌乱。 傅莹见她案上面放着一幅《王原祁秋山图》,上面竟然还有弘历写的《题王原祁秋山图》诗一首:屋壁淋漓悬尺素,琅琊妙笔写烟树。草堂空对夕阳闲,伊人宛在知何处。苍苍暮景遥空白,云山滃翠迷咫尺。檐前弗弗起飘风,独与高秋留本色。 看到弘历所写的诗出现在金蓉临摹的画上,傅莹生出些许不快。她想不明白,弘历的东西怎么就到她手里呢? 她仔仔细细看看这金蓉的模样,虽比不上这里有名的大美人苏采薇,但也绝对是美的。难不成这金蓉背着她偷偷勾引弘历去了? 傅莹脑补了诸多画面,竟然越想越气。暗骂金蓉心机深沉,装沉默之态来欺骗众人。 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傅莹总不能因自己生疑就去指骂金蓉去。于是带着酸意,笑着说道:四阿哥倒真是大方呢,之前我同他要这《王原祁秋山图》,四阿哥说什么都不给,不曾想却借给金妹妹来临摹,可见是嫌弃我了。 向弘历借画的事情,自然是傅莹胡乱编造的了,想弘历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断然不会吝啬到连幅画都舍不得看的地步,她不过是借此来调侃金蓉一番。 高流素在一旁解释道:这并非四阿哥借给金妹妹的,原先是四阿哥找我,让我临摹这幅《王原祁秋山图》,我想着金妹妹画得好,便推荐金妹妹来做此事。 原来是高流素的主意。听了高流素的解释,傅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弘历也同自己一般,对高流素的才华颇为欣赏,故而对弘历要高流素临摹画一事并不生疑。 但自己到底还是没来由地白误会金蓉,傅莹心中有愧,虽不能直接与其道歉,却主动问起了她的出身家庭情况,算表示亲近了。 我看金妹妹的样子像是汉人,不知妹妹可是从汉军旗选秀过来的?傅莹问金蓉道。 金蓉摇头回道:我祖上是朝鲜那边过来的,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出身寒微,远不敢同嫡福晋相提并论。 想不到这个金蓉竟有朝鲜血统,傅莹有些意外。本以为弘历府邸这些格格不是满人就是汉人,顶多再有个蒙古人,如今又出了个朝鲜血统的格格,外加以后已知的维族香妃,真是多民族后宫。 前两年想这些事情,傅莹还能带着调侃的心思,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安。 正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熟悉的声音:原来你在此,真是让我好找。 傅莹等人见弘历过来,皆过来行礼,虽然私下里傅莹与他不讲究这些,但在旁人面前,该行的礼数傅莹是不会少的。 弘历扶起傅莹对她说道:早就说过几次了,你现在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这些虚礼就不必行了。 弘历话虽这么说,傅莹可不敢当真。她明白弘历虽然私下对她有所纵容,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纵容她失礼。雍正皇帝和乌拉那拉皇后喜欢自己,那完全是因为自己符合一个封建淑女的标准,这和弘历与熹妃出自个人感情的喜欢不同。 为了不落人话柄,人前傅莹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的。 -- 第115页 弘历扶起傅莹之后,又走到金蓉画案前,见她临摹的作品已近收尾,且临摹之作与原作相差无几,忍不住赞道:怪不得高流素推荐你来临摹此画,果然是神形兼备。 金蓉头一回得弘历这样夸赞,有些激动地不知所措。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方才认认真真地观赏起金蓉的画作,也是忍不住赞不绝口。 心想能得高流素欣赏之人果然是不同寻常,想着金蓉有这般才华,平日里却十分低调,也是十分喜欢她。 因不想打扰金蓉继续作画,弘历在金蓉这里呆了一会儿,便同高流素一起离去。 回到屋子,弘历见周围没有旁人,便忍不住数落起了傅莹道:你再有不到一个月就生子了,怎么能这样随便乱跑呢? 傅莹见他本来好好的,却突然数落起自己来,心里也恼了,道:四阿哥不要太双标 双标? 傅莹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说出了现代词语,看来现代生活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很深刻的。 于是改口道:四阿哥这是lsquo;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头,说我快要生子,可自来了圆明园,我也没少同四阿哥四处走动,说是时常走动对怀孕之人大有裨益。今日我不过是去金妹妹那里小坐片刻,怎么就能说是随便乱跑呢? 傅莹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弘历一时不知如何辩驳,想了想道:我知晓了,以后若我不再你身边之时,你万不可擅自做主,到处乱走。 原来弘历变双标狗的原因,是不想自己离了他。体谅之余,便回道:妾身知晓了,四阿哥放心便是。 得了傅莹的回应,弘历自然十分高兴,后对傅莹说道:我今日得了汗阿玛赏的荔枝,因是稀罕物,所以自个儿没舍得吃,特意留了咱们一处吃。说完,便让李玉去拿荔枝。 听弘历说有荔枝可吃,傅莹有些难以置信。 说实话,若说在现代,吃个荔枝根本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毕竟保鲜技术成熟,但在清朝吃这种南方水果确实是件稀罕事。 难不成雍正也学唐玄宗,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来?这可不符合雍正明君的作派。 于是好奇之余,问弘历道:这京城里怎么会有荔枝呢? 见傅莹诧异的表情,弘历很是得意地说道:福建那边将荔枝树运来,这荔枝便是从那树上结的。京城不适宜种荔枝树,这荔枝也极不容易得,总共不过结百十来颗,除去赏别人的,我也只得了十颗。这也是汗阿玛看在你怀孕的份儿上多赏我的。 原来这荔枝是这么得来的,傅莹明白之后不禁叹气,这古代的荔枝也未免太金贵了些,连皇子也只能得十颗。 不一会儿,李玉将荔枝放在二人中间的炕桌上,那盘子里放着保鲜的冰屑,上面托着十颗通红的荔枝。 傅莹给弘历剥了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不知是因觉得这荔枝十分难得,还是因这古代的荔枝没什么化肥农药,傅莹觉得这荔枝比她在现代吃的荔枝好吃多倍。 两个人愉快地将荔枝消灭之后,弘历想到一事,对傅莹说道:明日画师要给汗阿玛作画,汗阿玛要你我同去。 傅莹通过弘历知道雍正颇喜欢让人给自己作画,她也很好奇古代给人绘画是个什么样子,加之是雍正要求,自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棠郁小天使的的地雷。 第61章 第二日, 傅莹同弘历来到如意馆。 她原先不明白为何雍正要自己前来, 但见了乌拉那拉皇后和熹妃也在如意馆,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些女性长辈在此,自己肯定是要相陪的。 傅莹给皇后和熹妃各行礼之后,乌兰那拉皇后看着傅莹的肚子问道:这孩子是几月份出生啊? 傅莹恭敬回道:据说是六月底。 那就一个月不到了, 这段时间可是要小心些。熹妃说道。 傅莹点头道:多谢皇后娘娘和熹妃关怀,太医日日来诊脉,说我腹中的胎儿好着呢。 乌兰那拉皇后道:其实你现在多有不便, 按理来说不必陪我等来此, 只是皇上难得有空来这如意馆,命你相陪一是为了表孝心, 二是也让你来此多见识见识。 乌拉那拉皇后这边说完, 熹妃在一旁接着道:宫中女子多有不便, 能到这如意馆的机会不多,你看看也挺好。 傅莹没怀孕的时候,总以为女子最好就是呆在屋里少动,才是养胎的正道。可有这两次的怀孕经历,她发现怀孕其实没有那么夸张,除了行动有些不方便之外,其它根本没有那么夸张。 傅莹跟随乌拉那拉皇后来到如意馆专门的休息之处, 陪着皇后和熹妃换了汉装,又有宫女过来给皇后和熹妃梳了发髻。 她们二人这样打扮,着实像个汉族大家的贵妇。傅莹自穿越以来,穿的是旗装、梳的是旗头, 见到这汉服还有些亲切感呢。 梳妆打扮好的熹妃,拉着傅莹的手对她说道:今日让宫里的画师给我和皇后画,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画。 乌拉那拉皇后接着说道:这如意馆里有一个西洋画师,画人画物最是逼真,以后有机会你见见他的西洋画法,确实大不同呢。 -- 第116页 傅莹想,乌拉那拉皇后口中说的这位画师,恐怕就是郎世宁了,这位在远道而来的西方传教士她在现代也有所耳闻。 虽然猜到了乌拉那拉皇后所说的是谁,傅莹还是没将郎世宁的名字说出来。她担心自己真说出,恐怕得到的不是聪明的赞扬,而是未知的惩罚。 穿着小袖褙子乌拉那拉皇后和熹妃各扶着宫女,按照画师的要求,坐在月洞窗前。 见皇后和熹妃这样,傅莹倒有一种她们是去现代影楼拍写真的感觉,只是同拍照片相比,绘画要费时得多,而且平民百姓也享受不到这种古代写真。 皇后和熹妃坐在那里当绘画模特,傅莹只能坐在一旁干等着。她虽然很好奇那些坐在皇后和熹妃对面的画师们,现在画到哪里了。但跑过去看男画师的作画,肯定是不行的。 正在无聊之际,弘历正好过来了。 她一看弘历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见他也穿了一身汉服,如果只是穿汉服倒也没什么可笑的,只是他也学汉人那般将头发束在头顶上,正面看上去就像是光头顶了个发髻,看上去不伦不类。 弘历给皇后和生母请过安之后,就把傅莹悄悄地拉到一边,问她是否累了。 说心里话,累倒不至于,只是有些乏味,毕竟要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等画师作画。 于是傅莹说道:累是不累的,只是慢了些,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又想着他就这么溜出去,也不怕雍正责怪,毕竟他是那么怕自己老子的一个人。 正想着问,弘历倒先开了口,对她说道:绘画自然是费功夫的,我想着你是难得来这如意馆的,我且带你到各处看看。 傅莹怕自己就这样和弘历出去,到时候皇后和熹妃怪罪下来,自己岂不是要倒霉?更何况他还要陪着雍正,就这么和自己走了,终究还是不妥。 等说出自己的顾虑之后,弘历却道:这个无妨,横竖这画得些时日完成 得些时日?那皇上等人难不成要住在这如意馆?傅莹吓了一跳。 弘历见傅莹这么理解,不禁摇头道:婉仪你真是够蠢的,汗阿玛哪有那么多的功夫耗在这上面?不过是来此让画师把自己的样子画好,其余部分再慢慢画。若实在没有功夫,那就让画师照着之前的画像,按照汗阿玛的要求去画。 原来如此,看来是自己没经历过所以才会这么想。不过,弘历说自己蠢也就罢了,还得加上真、够两个字,真是够过分的。 傅莹在保持微笑的表像上,心里朝他翻了百十来个白眼。 弘历不知傅莹心里对自己做了什么,反而还十分得意地领着他到如意馆四处去逛。 因为同弘历一处,傅莹也就正大光明地出进这些男画师们办公的地方了。 如意馆并不算大,但傅莹好奇地不是如意馆的建筑,而是里面的画师是怎么作画的,特别是那个来自西方的郎世宁,她也是想亲眼见一见。 因弘历平日也多来此处,如意馆的画师见了弘历并不意外,只是见弘历身边跟着他自己福晋,有些不知所措。 弘历知晓他们看到自己带着妻子来此,定然觉得有些意外,便先解释道:今日皇后来此,我福晋侍奉在侧,顺便到这如意馆一游。为皇后作画一时不能完成,我便带福晋来诸位作画之处看看。福晋平日也喜画,对古画多有研究,鉴赏的功夫不比我差。 傅莹听弘历如此夸自己,感觉过誉之余,忙道:各位皆是大清丹青高手,正所谓lsquo;术业有专攻,我原深居闺阁之中,能力有限,断然是不敢在各位面前卖弄,不过是借皇后之便来此开开眼罢了。 傅莹的这番谦逊之言博得一众人的好感,弘历让一小太监先领着傅莹去各处看看,自己则询问画师些闲事。 原先以为这如意馆就是一皇家画馆,后来才发现这里并不简单,不光有各种未完成的画作,还有各种建筑设计图纸。 傅莹在现代和建筑打交道,这种古代的设计图纸固然在工作中不多见。可是与那些图纸相类似的图片,她在大学学的《中国古代建筑史》里面见过,因此觉得分外亲切。 她看着那些图纸有些泪目。想她穿越过来之后,自己的专业真的是没有半分发挥的地方,如今就算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恐怕也不能加入其中。毕竟一个皇子的嫡福晋,做建筑设计实在是不可理喻。 未来她要做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女子。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恐怕最多只能画些建筑,将画出来的建筑变成实物恐怕是不可能了。 弘历见她盯着建筑图纸发呆,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问道:这图纸有什么好看的呢,也值得你这般看? 被弘历这么一问,傅莹回过神撒谎道:我平日未见过这种图纸,瞅着新鲜,便多看了一眼。 弘历信以为真,道:这有什么稀罕的,我待会儿给你见更新鲜的画儿。说完就拉着她朝前走去。 傅莹犹念着那图纸,毕竟那是来这个世界之后,自己觉得唯一与现代有亲近感的东西。 于是她恳求道:四阿哥,我见那图纸极好,我能不能带回去一张。 -- 第117页 这头弘历还没说什么,那头如意馆的画师就回道:回福晋,扩建圆明园这图纸是少不了的,若福晋就这样带走怕是有些为难。 傅莹知道图纸的作用,也不为难他们,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你们这里可有废了不用的样图,我带一张也行。 听傅莹提出这样的要求,弘历更不理解了,道:这就更奇了,你要废的图纸做甚? 傅莹心想,他哪里能理解自己的心思,但好歹得为自己这个怪异行径来个合理解释,于是说道:我想着以后作画,画房子有个参照也好。 这个理由算是合理,弘历没多想就让那画师按照傅莹的要求去办。 还没等画师将废弃的图纸找来,弘历便拉着傅莹去看画。 这回傅莹看到的画颇具西洋写实风格,与她刚刚见的传统国画很不同,难道这些画出自郎世宁的手笔? 怎样,新奇不?弘历像一个希望得到夸奖的小孩,得意洋洋地对傅莹说道:这是西洋画师画的,很不一样。你看那花鸟,就同真的一般。 老实说,傅莹这个现代人对西方画也不陌生,只是这画虽是西方写实风格,确有着传统国画的写意,将两种风格混到一起,确实别具一格。 看到傅莹没说话,弘历以为她是被惊艳到了,于是滔滔不绝地在那里说:这位西洋画师现在正在给汗阿玛作画呢,以后有机会,让他给你也画一幅画。你见过西洋人吗?西洋人长得和咱们可大不同,身上特别白,眼窝都是深陷的,头发是金色,都不是黑的。 听弘历说西洋人皮肤白,她打量了他一番,心想他的皮肤白皙程度恐怕也不比西洋人差吧。 画师将图纸交给了若初之后,傅莹便同弘历离了这里。弘历将她送至皇后作画那里,回禀了皇后自己刚刚所做之事。 乌拉那拉皇后没有责怪他,倒是熹妃忍不住数落起自己儿子来,道:你媳妇现在那么大的肚子,你怎么能拉着她到处乱走呢?若是有个万一,你该如何处置? 弘历一时语塞,觉得生母说得有道理,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乌兰那拉皇后在一旁替他解释道:四阿哥福晋初次来这里,四下看看也好,再说有那么多人看着傅莹,她能有什么意外? 听皇后这么说,熹妃也不好意思再指责儿子了。 回禀过皇后之后,弘历又回到雍正那里,傅莹则继续陪皇后等人。 从如意馆回来之后,傅莹将那从如意馆带来的废图纸拿来细细看了一番。 如果有机会,她真的想发挥自己的专长,毕竟她选择专业、工作就是按照自己喜好来的。希望上天能给她这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5 第62章 到了六月底, 天气变热。因孕妇忌凉,傅莹想吃冰碗都不被允许, 甚是靠冰近一些, 那些守月姥姥(接生婆)看见都会过来劝阻, 别提多受罪了。 每每夏季炎热难耐的时候,傅莹就愈发怀念现代的空调。推算日子,正好自己坐月子期间正是在最炎热的季节,如此看来往后的日子并不舒坦。 随着临产的日子到来, 傅莹不敢到处乱逛,当然也不允许她四处乱走。她每日呆在屋里, 因有诸多人相陪, 倒也不是那么无趣。 弘昼的嫡福晋伊哈娜, 大概是好奇自己以后怀孕生子会有怎样的遭遇, 三天两头地来莲花馆看傅莹。 傅莹觉得妯娌间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 更何况以她多年的社会经验,她可以看出这个伊哈娜就是一单纯的满族少女,心机并不多。 一日, 伊哈娜又过来寻傅莹, 见她正在廊下给画眉鸟添食。 伊哈娜走过来之后, 看着笼中的鸟儿对傅莹说道:这鸟好像就是两位公主送给阿沙的吧。 傅莹记得自己在她刚嫁过来的时候, 就和她说起过这鸟的来历,也难为她一年多的时间还能记起。于是说道:可不是嘛,只可惜一只死了。 伊哈娜也不怕画眉去啄她,将食指探进笼子去逗鸟, 那画眉怕生,就扑棱着翅膀躲到另一边,伊哈娜不死心,便到另一边继续戳它,最后画眉无处可逃,干脆到了横棍的中间,这下伊哈娜也没辙了。 傅莹看伊哈娜戏自己的鸟,也不阻拦,而是继续说道:我现在猫猫狗狗都不让碰了,只能逗鸟了。 听傅莹这么说,伊哈娜将手指从鸟笼移开,问道:不让碰猫狗是什么道理? 怕得病呗,猫身上有弓形虫,孕妇不能碰,傅莹心想。但这其中的科学道理古人虽不懂,但却能根据经验来做,也是蛮厉害的。 不过跟伊哈娜说什么弓形虫恐怕她也不明白,只能说怀孕期间多注意些是没错的。 伊哈娜又把目光转向了笼中的画眉,对傅莹说道:提起这两位公主,虽说都是皇上的养女,可待遇却大不同呢。敏惠公主可以留在京城,敏懿公主却要远嫁蒙古。 傅莹想了想道:说到底,敏惠公主还是因怡亲王之故才留在了京城,但敏懿却不同。皇上没有亲生女儿,而又需要与蒙古联姻来稳定蒙古各部落,所以只能收养各亲王之女。说白了,敏懿公主被收养之初,就决定了她日后定会远嫁。 -- 第118页 伊哈娜点点头,道:还是阿沙看得明白,不过我听人说敏懿公主不想嫁那么远,和皇上闹了半天,最后皇上说她不嫁就要她性命,这才答应远嫁。 傅莹笑道:敏懿这是看了敏惠留在京城,所以才有了这想法呢。皇上是何心性?敏懿哪里能让皇上改变已定的主意,到底只能是多要些财物带到蒙古,给自己多些安慰罢了。 说到这里,傅莹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她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还是女孩儿,希望她阿玛能疼惜她,不要利用她。 刚想到这里,傅莹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旁边的伊哈娜见傅莹弯下腰去,一下子慌了,忙问道:阿沙,你这是怎么了? 傅莹身边的若初已经看出不对劲,一边搀扶起傅莹朝屋中走去,一边对伊哈娜说道:五福晋,我们福晋要生了,五福晋留在这里怕是对五福晋不好。说完,又让玉净玉枝等人赶快去告知众人,为傅莹生产准备。 伊哈娜虽然十分好奇女子生产是个什么样子,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能留在这里,只得领着自己的丫鬟们离开莲花馆。 傅莹虽有上次的生产经验,但心里还是不安,毕竟她知道古代女子生孩子只有顺产硬生这一个办法,搞不好就有生命危险。 她坐在椅子上,将身子躬下,趴在案上等待这次阵痛过去。玉净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问傅莹道:福晋,要不要请人去通知四阿哥? 糊涂!四阿哥现在皇上那里,就算他知道了又不能进来,也不能替我生,你们不许去。傅莹趴在案上说道。 玉净知道傅莹一旦身体大不适,脾气就会不好,所以就住了口,看看若初,等若初的指示。 若初了解傅莹的性子,于是摇了摇头,示意玉净按照傅莹的意思去做。 玉净不解,等跟着若初出了屋之后,终忍不住对若初说道:姑姑平日对福晋最忠心了,怎么这种事情就要瞒着四阿哥呢?岂不知四阿哥最在意福晋了。 若初摇头道:亏你在我身边近三年,忠于福晋固然是咱们当奴婢该考虑了,可你也应该体谅福晋心中所想。上次福晋生孩子,四阿哥是个什么样子?基本在外面守了福晋一个晚上,福晋这是怕四阿哥为其忧心才不让人通知的。 玉净低头道:可毕竟是生子这种大事,让四阿哥早知道也好,万一福晋 你这个乌鸦嘴!能不能说些好的。福晋定然能平安生产。说到这里若初忍不住戳了一下玉净的脑袋,接着道:你也不想想此刻四阿哥陪着皇上,就算知道福晋生子,若皇上不许四阿哥回来探视,四阿哥不是白担忧呢。 这回若初提到了雍正,玉净只得住了嘴,她也怕弘历那种性子在雍正面前失了分寸。 傅莹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长出一口气安慰自己莫要为此慌张,脑子里努力回想自己生头一胎时的情形 用过晚膳之后,弘历陪着雍正在九州清晏殿。自从福慧去世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父亲要自己相陪的时日变长。 父亲膝下子女不多,他能体谅父亲这种亲情需求,虽然父亲依旧对他要求很严厉。 雍正正询问他一些关于如何整顿吏治的看法,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给雍正和弘历行过礼之后,回道:回禀皇上,莲花馆那里传来信儿,说四阿哥福晋刚刚平安生下一位小阿哥 真的?听到自己妻子顺利生下一个儿子,弘历一下子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四阿哥,坐下!见弘历这般反应,雍正忍不住数落弘历道。 想到自己有了孙子,而且是他最为欣赏的儿媳所生,雍正也是心中为之欣喜,虽然这么说弘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起来。 弘历意识到自己在父亲面前有些失态,只得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坐回到椅子上。本来还想问问那小太监,他妻子现在如何。 等那小太监离开之后,雍正对弘历说道:你福晋刚刚生了儿子,你且先回去看看吧。 弘历巴不得父亲这么说,磕头谢恩之后,小心退出九州清晏殿之后,一路小跑朝莲花馆而去。此刻他心里无比畅快,恨不得自己长两个翅膀,直接飞回到莲花馆去。 这次生产还算顺利,虽然傅莹和头一次一样,生完孩子就有些虚脱,但她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自己的儿子。于是等接生婆收拾完之后,便让人将孩子抱了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还隐隐留有母亲的血味道,傅莹看着自己的儿子,见他闭着眼睛在啼哭,竟然忍不住落泪了。 玉枝见傅莹这样,诧异地问道:福晋为何哭了?小阿哥平安出生是喜事一桩啊。 傅莹擦了擦眼泪道:我这是高兴哭的。说完之后,她将自己的孩子小心交给接生婆道:你们好生照看着,等四阿哥回来之后,将孩子抱给他看看。 她这边刚说完,弘历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另一个接生婆忙道傅莹面前解释道:四阿哥非要进来,奴婢拦不住啊。 傅莹靠在软枕上,对那接生婆说道:为什么要拦呢?我都已经生完了。 -- 第119页 弘历坐到她身边,看着她虽是高兴,同她说却带着责备道:你生子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 傅莹疲惫地笑道:你也不能替我生,不过是白白担忧罢了,你快去看看我们的儿子吧。 傅莹说完,接生婆便把婴儿递给弘历。弘历看着自己的儿子欣喜不已,对傅莹说道:咱们的儿子看上去像你,以后定然难看不了。 傅莹摇头道:他还这么小呢,能看出来像我吗? 弘历笑道:像母亲好啊,你这般好看,儿子能像你也不错。 傅莹细想儿子像自己也好,如果长得像他父亲那般清秀,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傅莹示意弘历将儿子抱到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对弘历说道:这孩子四阿哥给他取个名字吧。 弘历却迟疑道:我觉得这个孩子贵重不凡,要不等汗阿玛给他取名,如何? 傅莹想,若是雍正能给赐名那自然是最好不好过了,可是总不能孩子连个小名也没有吧,于是让弘历给儿子取个乳名。 弘历想了想道:那就叫他lsquo;长生吧。 长生?傅莹觉得儿子叫这个小名挺好的,真希望他能长生平安到老,不要像他姐姐那样不幸早夭,她实在受不了那种打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是永琏,永琏的乳名是作者杜撰的。古代人名字比较多,有乳名、名字、还有表字。 乳名一般是父母对子女比较亲切的称呼,就像乾隆皇帝的乳名叫元寿(历史有记载)。也有一些人用乳名代替名字,比如黛玉。名字就不多解释了,就是比较正式的称呼。表字是同辈之间的称呼,女子未出嫁之前一般无表字,男子未到二十岁之前也无表字。就像书里的傅恒,历史上字春和,但此时他还无表字。 第63章 虽然傅莹明白, 这个时代生下的儿子是要比女儿更受重视,但重视到孩子第二天出生, 雍正和皇后还有熹妃就过来看,也是出乎傅莹的预料。 因傅莹刚刚生产完,不便接驾,雍正也没过去看她, 而是让乌拉那拉皇后同熹妃到她房中探视。 玉净搬了一把红木镶影木圆梗直背椅, 让皇后坐到傅莹床的对面, 熹妃则让玉枝给自己搬了个紫檀五开光坐墩,挤到皇后和傅莹的床中间,侧身对着皇后,这样既不僭越, 也能离傅莹近些。 乌兰那拉皇后体谅她刚刚生产,所以并不让她下床行礼, 反而还关切地问她道:你昨天生产可还顺利? 傅莹恭敬回道:承蒙皇后娘娘关爱, 昨日生产十分顺利,并无险事发生。 乌拉那拉皇后摇头道: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女子生子岂是容易之事。不过, 你诞下嫡子也是一件大喜事,也不枉你辛苦这些时日了。只盼望着以后你与四阿哥多生子嗣,这才是上天眷顾的福分。 皇后这番话,虽是祝福,傅莹却十分难受。她觉得在旁人眼中,自己活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子, 所有的荣耀、尊荣,生子都可以带来。 别人把她当成生子机器,她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个时代的思想就是这样,和古人谈什么平等、人权,恐怕会被当成大逆不道之言。 可是弘历呢?若他也将自己当成生子机器,那可真是伤了她的心。 甭管怎么说,皇后都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出于礼节,傅莹都该回应,于是说道:子嗣之事,傅莹不敢多奢求,只盼着这个孩子少灾少病,平安到老就好。 还是多生好,当娘都盼望着自己孩子少灾少病,可有时天不遂人愿,总得防个万一吧。熹妃嘱咐傅莹道。 因皇后和傅莹都有过孩子夭折的经历,听了熹妃这话,心里皆不好受。 最后还是乌拉那拉皇后说道:让傅莹好好休息吧,咱们去看看弘历的嫡长子。昨日皇上听了自己得了个孙子,不知多高兴呢。 因是皇后提议,熹妃也不能拒绝,临走之际又是嘱咐傅莹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又是提醒若初等人伺候好月子。 等皇后和熹妃走了之后,傅莹却有了心病。她开始纠结到底弘历到底更看重他们的儿子还是自己。 虽然吃自己儿子的醋,让傅莹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她真怕他看子嗣比看自己还重要。 于是忍不住问若初道:若初姑姑,假如我这回还生了一个女儿,你说四阿哥会失望吗? 若初不知傅莹这么问她的目的,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想生儿子自然更受重视,于是回傅莹道:失望也谈不上,但肯定生儿子更高兴了。 虽然若初已经回得很含蓄了,奈何傅莹心中总是闷闷的,非要计较这些。听了若初的话,心中便认为弘历肯定更喜欢自己儿子。 乳母将孩子抱给雍正看,雍正抱着自己的孙子,高兴地合不拢嘴。弘历甚少见严父露出这种欣喜之态,心里认定自己的这个儿子很得父亲喜欢,不免欢喜至极。 雍正看着自己抱着的孙子,见他仍紧闭着眼睛,忍不住对他说道:你汗玛法来看你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不睁开眼来看看呢? -- 第120页 乌拉那拉皇后刚从傅莹那里回来,听雍正这么说,忍不住回道:孩子刚生下来,一时还睁不开眼睛呢。 熹妃在一旁也说道:皇上抱孙子抱得这么久了,只怕手有些酸了,不如将他交给妾身来抱吧。 雍正看了一眼熹妃,对她说道:别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想抱自己的孙子就直说嘛,还说怕朕手酸,这生下的小娃能有几斤几两,朕还能抱不动? 熹妃被雍正看破心思,一时不敢再语,但没想到雍正还真把孩子递给了她。 熹妃喜出望外之余,小心翼翼地抱好孩子之后,凑到乌拉那拉皇后面前,与皇后一起看孩子。 雍正将孙子交给别人之后,坐到椅子上,问弘历道:你可给这孩子起名了? 弘历站在雍正身边,恭敬回道:因是儿子嫡长子,名字之事觉得甚是重要,不敢轻易乱取,只是给他取了个乳名叫lsquo;长生。 雍正点了点头,对弘历说道:此言有理,今日朕便给朕的孙子取个名字吧。 弘历一听自己父亲要给儿子赐名,高兴地跪伏在地上道:儿子替长生谢过汗阿玛赐名之恩。 雍正示意弘历起来之后,让人准备了笔墨。 考虑诸多字之后,雍正提笔蘸了墨之后,写下一个琏字,然后对弘历说道:四阿哥,朕给你嫡长子赐名lsquo;永琏,你觉得如何? 儿子能得到父亲赐名,这自然是莫大的荣耀,于是弘历说道:汗阿玛赐的名自然是极好的。 雍正道:朕给自己孙子取名,自然要慎之又慎。只望等永琏长大些,你与你福晋要多加教导,不辜负朕对他的期待。 雍正这番话,让弘历心中冒出了一种想法:难不成父亲要自己这个刚出生以后承继大统? 他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妄揣圣意,就连他自己极有可能承继大统的想法,他都是深埋于心的,更何况是自己儿子呢。 听了雍正这话,弘历只是回道:儿子定好好教养永琏,不辜负汗阿玛期望。 雍正点了点头。 帝后等人在莲花馆呆了片刻之后,方才离开这里。弘历将他们送至莲花馆外的河边,直到看不见这些人,这才过桥回莲花馆。 回到莲花馆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让乳母抱着永琏去了傅莹那里,儿子出生第二日就得祖父赐名,这样的荣耀,他想第一时间就告诉傅莹。 傅莹在乌拉那拉皇后离开之后,就又躺回到床上。天气太热,可她又不能碰凉,接生婆嘱咐让侍女给她扇子时,都必须是徐徐的,不能扇得太猛。 真是受罪,傅莹想。若不是真的爱一个人,谁愿意遭这么大罪去生孩子呢? 可一想又不完全正确,在现代迫于世俗压力,勉强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更何况古代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形式? 所以,她能有今日这样的结果,总有一种不幸中的万幸感。细想下来,若弘历以后待自己能像现在这般,那她自穿清朝以来所受的诸多约束,也就不白受了。 天知道,一个深受现代思想影响的独立女性,到古代却被要求三从四德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偏偏这些古代土着们,没有半点超前想法,一味地遵循伦理纲常。 想到这些,她见弘历进了屋子,便让在自己身前伺候的玉枝扶起自己,问他道:皇上离开了。 弘历坐在她床边,点头道:刚刚离开。 傅莹见他神采飞扬,虽清楚自从儿子出生,他确实是喜上眉梢,但这个样子分明他是遇到更令他惊喜之事,还没等弘历开口先说,她便先问道:四阿哥,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弘历笑道:还是婉仪你知我,刚刚汗阿玛过来给长生赐名lsquo;永琏,我正为咱们儿子高兴呢。 皇上给赐的名?傅莹听雍正竟然给儿子赐名,也是喜不自胜。儿子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得他亲祖父赐名,这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弘历将让乳母将永琏抱过来,然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对傅莹说道:长生能得汗阿玛喜欢是最好不过了。当年我头一回见圣祖皇帝还是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呢,长生生出来不过两日,就能见到自己的汗玛法,着实比他阿玛强。 傅莹想,那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康熙皇帝儿子多,孙子也多。你老爹雍正可不一样了,儿子就你和弘昼两人,孙子能有几个? 又想着永琏被抱出来这么久,怕儿子被累到,于是对弘历说:长生也累了许久了,先让乳娘给他喂些奶,然后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弘历点点头,将永琏小心抱给乳娘。 雍正为孙子出生来莲花馆一事,这莲花馆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自从得知傅莹再次怀孕之后,乌林珠就有些不安,她怕傅莹生下儿子之后,弘历在永璜身上的用心就会少些。可她也不是不明白,弘历嫡子出生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快。她更没想到的是,雍正会来莲花馆。 真的是不同呢,嫡子出生就是这么受众人的重视。虽然她从小就明白嫡庶的不同,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只是因为庶出就受到不同的待遇。 -- 第121页 正当乌林珠望着傅莹的住处方向发呆时,乳母领着永璜过来。这个时候永璜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话了,乌林珠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起来。 永璜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额娘,乌林珠听着儿子叫自己娘,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永璜的脑袋。 永璜又突然叫了句阿玛,乌林珠停滞下手中的动作,道:你弟弟出生了,你阿玛这几日怕是不会来看你了。说完叹了口气。 第64章 坐月子是一件辛苦事, 这傅莹早有体会。可上回生孩子是秋凉时,虽然闷了些,好在弘历相陪,也不是那么无趣。 可这回就不同了, 每天热得要死。同上回一样,弘历也是陪着自己, 而且因不用去学习, 时间比之前多出了许多。只是相陪并不能缓解炎热。 这么过了二十几日,傅莹终于忍不住和弘历说起此事, 她躺在床上道:这几日我这里着实闷得太厉害了, 接生婆不许我碰凉的也罢,连窗户都不许开,别提多难受了。 弘历坐在傅莹的床边, 笑着说道:这也是为你好,眼下忍了这些, 免得以后落下病根。 将生过孩子的产妇捂在屋里是什么科学道理?傅莹热得难受就考虑这些, 随即让玉净拿过一把扇子猛扇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 弘历忍不住劝道:你这般猛扇, 呆会儿把自己累得满身是汗,岂不白扇凉? 傅莹穿着熹妃送的香云纱里衣,身上搭着薄被,靠在软枕上道:我是真热啊。说完,又抱怨一通古代没空调一事。 若是真觉得热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说完之后, 弘历起身离开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给自己偷一块冰?虽说冰是夏季的解暑良品,但他敢给自己也不敢要,毕竟还是身体重要些。 过了一会儿之后,弘历回来复又坐回到床上,伸出双手对她说道:你过来抓着我的手。 傅莹心里纳闷,这天热得要命他竟然还要让自己抓他的手。说心里话,即便是最亲密的爱人,她也特别讨厌夏日的身体接触。 但弘历这么说,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极不情愿过去抓他的手。 没想到在触及他手的那一刻,她感觉到有一股非常的舒服的凉意。 原来你刚刚是傅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断去汲取他手中的凉意。 我刚刚把手放在冰上,回来用毛巾擦干。弘历看周围没人,小声说道。 果然四阿哥绝顶聪慧,这样可比凉水湿毛巾凉快多了,而且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不给我用刚打上来的井水,这根本一点作用都不起嘛。傅莹抱怨道。 弘历见傅莹喜欢,自认为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于是等手上的温度又回来之后,便又去别的屋子里抓冰,给傅莹解热。 如此折返几趟,到底让伺候傅莹的若初心中生了疑。于是问弘历道:四阿哥这是做什么呢?这头跑那头的,可是嫌福晋屋里太热?毕竟女人坐月子最忌讳受凉,四阿哥若坐不住,去旁边有冰的屋子里坐就好。 弘历看了看傅莹,见她微微摇头,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说出实情,于是想想道:那个,我觉得我离不了福晋,让我离开那么久,我受不了。这你也知道的,晚上我不能同福晋在一处,白天就能多在一起便在一起。 弘历这番话,傅莹都替他脸红。虽说甜言蜜语他是对自己说过不少,但那都是私底下的事儿,像这种话当回答别人的话,傅莹还是有些尴尬。 果然,她看到若初端着给她盛着擦身子水的铜盆,呆呆地站到那里,估计这种肉麻的话,她听着也尴尬。 更尴尬的是,乳娘抱着永琏进来,正好听到了这话。乳娘说道:四阿哥真是对福晋好呢。说完便将永琏抱到了弘历面前给他看。 若初要给傅莹擦拭身体,一来为干净,二来为凉快。弘历则抱着永琏,坐到一边,逗自己的儿子。 其实永琏的乳娘梅娘,也不是头一个说弘历对自己好的人。虽说当局者易迷,她也能体会到弘历对自己的心意,可她心里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情,纠结古代这种一夫一妻多妾制。 没有道德与制度的约束,他真的能如现在一般身心如一地对待自己吗?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事的人,傅莹对一切都不会那么充满幻想,她清楚现实是什么样子。 可即使想明白这点,当弘历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她还能用这一堆道理说服自己吗? 福晋,你累了?若初看着闭了眼的傅莹问道。 傅莹摇了摇头,看着给自己擦拭胳膊的若初说道:我不过想一些事,心里有些不安呢。 若初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听傅莹这么说,笑着回道:奴婢问过接生婆,说刚生过孩子的女子会时不时有烦闷之状。奴婢没生过孩子,但想着等福晋坐起月子来,定然就会好的。 傅莹听若初这么说,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产后抑郁的倾向。 怎么说呢,自从永琏生下来之后,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感到难过,一会儿担忧自己沦为生子机器,弘历变得不重视自己,一会儿又忧心别的格格趁自己身体虚弱,去勾搭弘历。总之,远没有头一次生产时那么心情舒畅。 -- 第122页 听若初这么说,傅莹却不想承认自己产后抑郁,于是笑着说道:姑姑没必要劝慰我,我能有什么事嘛,众人如此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烦闷之症?再者,我过几日就出了月子了,不必日日这般躺床上了。 若初知道傅莹生性要强,平日里真有什么不顺,她一般不会对人讲出,只是淡淡一笑,继续给傅莹擦拭身体。 等若初给傅莹忙活完这些之后,傅莹见李玉进来对弘历说道:前儿四阿哥命苏格格给做的荷包,苏格格给做好了,让人通知四阿哥过去去取呢。 弘历抱着永琏道:你让她派人送过来便好,我懒得过去了。 李玉得了命令之后,就让小太监去苏采薇那里去取荷包。然后又道:刚刚乌林珠格格说,永璜阿哥有些不适,想着四阿哥过去,看看用不用请太医。 弘历把永琏交给梅娘,凝色道:皇孙生病看太医也需这般谨慎?乌林珠这个性子怎么还不改,做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的。 傅莹听永璜不适,便对弘历说道:四阿哥,你先过去看看永璜吧,自永琏出生,你看永璜的次数也不像之前那般频繁了,上次看他还是十天前。乌林珠姐姐向来是没有要紧之事,不会轻易来回禀的。 弘历点了点头道:那我去看看就回。说完就出了屋子,又嘱咐梅娘将永琏抱了回去。 傅莹见他出去,心里明明知晓他是看自己长子去了,心中还是不痛快,一个人自语道:让你去,你就真的去了。说什么离不了我,离开我那么久受不了,可见是假话。 这头说完,心里又埋怨自己不痛人情,想弘历也是因永璜不适才过去看的,毕竟永璜是弘历的长子,当爹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翻来覆去胡思乱想许久,傅莹终于是按捺不住,让玉净将刘士农叫了过来。 等刘士农过来之后,傅莹便问他道:这几日,府里其他格格可有什么不同举动? 这不是傅莹坐月子头一回问他了,刘士农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不同,多不过是在一起坐坐。 那四阿哥没去找她们?刚刚苏格格还给四阿哥坐荷包来着,这怎么说?傅莹问道。 刘士农以为傅莹实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力,慌忙回道:这个奴才也不知晓啊,这是屋里的事情,奴才在外面也不得情况。再者,四阿哥日间几乎都在福晋这里,这福晋心里也明白,至于晚上的去处,这不需问奴才也知道啊。 因刘士农说的是实话,傅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去回。最后还是刘士农说道:福晋,恕我斗胆进言,四阿哥对福晋那可是真心真意,福晋又生下阿哥,得了圣上重视,那些格格们压根儿不敢有僭越之举。 放肆,福晋做什么还需你这个当奴才的去揣测用意!玉净早就看不惯这个油嘴滑舌的刘士农,于是忍不住厉声说道。 刘士农听罢,赶忙用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奴才妄言,还望福晋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傅莹想着自己还要刘士农替自己办事,于是笑道:哪里,刘公公这也是为我考虑,你日后多替我看着便是,我自有我的主意。说完,让玉净拿了些钱赏给刘士农,让他自行离去。 刘士农走了之后,玉净忍不住说道:福晋要打听消息,让赵公公或者若初姑姑去打听不好吗?问这个贼头贼脑的刘士农干什么? 傅莹道:你不知我的用心,赵琛和若初都是这宫里的管事的,凡事多向着四阿哥一些,若我打听消息这些事情被四阿哥知晓那还了得? 玉净哦了一声,又道:那这宫里可收为福晋用的人那么多,为何要选这刘士农?奴婢看他那样子就不顺眼。 傅莹道:让人办事,也不挑他顺眼不顺眼,只要办得好便是。 玉净又道:奴婢虽然看不惯那刘士农,但觉得他的话有些也不错。四阿哥对福晋的心意,众人都看在眼里,确实也没必要防那些格格们,若真是被四阿哥知道咱们让宫里人监视,恐怕对福晋的贤名有损。 玉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格格背地里怎么想的我难道不知道吗?我虽要贤名,但也不能做个糊涂人。我自有我的打算。傅莹听玉净这么说,忍不住说道。 听傅莹这么说,玉净只得住了嘴,说实话她真是不明白傅莹为什么要像防贼一样防那些格格,毕竟那些格格在她看来都是很本分的。 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人想静静。傅莹有些疲倦地说道。 玉净等人听了,悄悄地走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第65章 玉净等人出去之后, 虽关上了门,但她们都站到门口听候傅莹随时召唤。 这屋里人少了之后,顿时安静了不少。傅莹躺在床上,想着玉净还有刘士农刚刚说过的话,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也许在古代人看来,自己得了嫡福晋的身份, 加上弘历的专宠, 有了儿子甚至以后还可能有更多,那些格格们和自己根本比不了。 但她自认为这还不够。她心里冒出一种想法, 她想把自己所爱之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当然, 她不会用什么恶毒手段,她本人也鄙视那些阴毒做法,她只是去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 第123页 想到这里, 她觉得自己充满斗志。她似乎要去挑战这个世代的世俗规则,如果历史真的无法改变, 那么她输也要输得明白。 这么下决心之后, 傅莹身上平白多了些力气, 一扫之前的彷徨。 她想见永琏, 刚刚梅娘将永琏抱过来都是弘历在逗他,自己还没见到儿子就被抱走了。于是,她下了床,走到门口,开了门。 玉净等人见傅莹下了床,都慌了起来, 若初扶着傅莹,忍不住说道:福晋还在坐月子,怎么能轻易下床呢? 傅莹无奈又躺回到床上道:我再有几日就出了月子了,这样躺在床上着实就像是个残废,下地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若初让傅莹靠着软枕,把薄被子又盖到傅莹身上笑道:福晋说得有理,只是不能着了风才是。 傅莹嫌热,把被子又掀开道:你让梅娘把长生抱过来吧。 若初得了命令之后,让人去告知梅娘。不一会儿,梅娘抱着永琏再次进来。 傅莹从梅娘手中接过永琏,见他正看着自己笑,心里高兴,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道:可是见你额娘高兴了? 永琏哎了一声,这本是婴儿都会发出的声音,傅莹却把他当成是对自己的回应,便更加高兴了。 傅莹回头问梅娘:可给喂过奶了吗? 梅娘笑着回道:刚刚给小阿哥喂过了。 这个梅娘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宝珠夭折之后,原来的乳母王氏就让她离开了乾西二所。虽说皇家的乳母都是精挑细选的,但傅莹看到王氏就难免想起伤心过往,所以宝珠去世之后,她就让王氏离开了这里去了别处。 傅莹又道:那麻烦乳娘好好照看长生,若长生有什么不适,切记要立即告知我。 梅娘笑着说道:嫡福晋且放心吧,奴婢定好生照看着小阿哥,不会出错子的。 梅娘自知这位皇孙自出生就得到雍正的重视,她们这些当奶娘的,若照顾好小阿哥,那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傅莹知道其实这些乳母都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不同于民间大户寻来的普通乳母,由她们照看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 可有了宝珠之前的经历,傅莹多少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孩子还是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好。她打算等出了月子之后,白日就把儿子放在自己屋中养。 就这么抱着永琏也不知抱多久,傅莹看到弘历进来之后,便问他道:永璜到底怎么了? 弘历又坐回到她床边,回道:太医给瞧过了,说是贪凉吃坏了肚子,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然后又接着问道:长生哭过没有? 傅莹看了看自己儿子,摇摇头回道:自抱过来还没有呢。 弘历伸出手,示意傅莹将永琏交给自己,不想永琏到他手上却突然大哭起来。 弘历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太不给你阿玛面子了。说完唤来梅娘,然后让梅娘去哄永琏。 傅莹本来想自己去哄,但见弘历将孩子交给梅娘,也不好将他要过来。听着儿子仍是啼哭不止,傅莹忧心,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何长生还哭呢?不是说刚刚才喂了奶吗? 梅娘一手抱着永琏,用另一手擦了擦自己额头渗出的汗道:估计是这屋里太闷,小阿哥受不了。 傅莹听罢,道:那快些把长生抱到凉快的地方吧。 梅娘得了命令,这才敢抱着永琏回去。 见儿子都嫌自己屋里热,傅莹觉得弘历也挺不容易的,本来想赞扬他几句,哪知想起自己受的罪也不少,便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弘历看着梅娘出了屋子之后,这才回头对傅莹说道:长生再有几日就满月了,我听汗阿玛的意思,是打算大办呢。 傅莹想着女儿过满月不过是至亲在宫中宴饮一番,又想着周岁肯定还得热闹,便说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到长生周岁时,定然还会大办,这样未免也太浪费了些。 弘历笑道:我知你平日节俭,但这终归是汗阿玛的意思,咱们为小辈的自然要顺从。 傅莹心想,这哪里是自己节俭,分明是皇家太奢侈了,金银玉器简直如她现代家里的铜铁一样常见,别的不说,连个柜子都要镶嵌诸多宝石。 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雍正面前提这些话,只是说道:我心里清楚着呢,这还不是因皇上看重咱们儿子,才要大办的。若非如此,依皇上提倡宫中节俭之言,断然不会如此。 弘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还是你了解圣心。 晚上,傅莹一个人躺在床上又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她猜想日间永璜生病是乌林珠故意搞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弘历关注自己的儿子。 可转而一想,这世间当妈的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乌林珠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情。 甭管怎么说,傅莹觉得古代这种妻妾制度,要想让丈夫一心对自己,真是很有难度。但她会竭力争取的,毕竟得到的幸福,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 永琏满月那日,雍正为自己孙子办了一个甚是隆重的满月宴,不光帝后、熹妃等人悉数到场,就连留在京城的敏惠公主也来到宫中为永琏满月庆贺。 -- 第124页 敏惠公主趁着傅莹歇息的空档,便把她拉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笑着说道:我不过出嫁一年多,阿沙就又生下一个了。 傅莹看着愈发瘦削的敏惠,想着她可能在那边过得并不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在那边如何呢? 敏惠想了想道:又能如何呢?左右不过是服从圣命。 敏惠话已至此,傅莹也就明白了,知道自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原想着敏惠不必远嫁是幸事一桩,如今看来,嫁了一自己不喜之人,留在京城也没什么意义。 同敏惠坐了一会儿之后,傅莹又回到宴会中,看到雍正皇帝正抱着自己的孙子,众人围在皇帝身边,都挤着去看自己的儿子。 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傅莹便坐到一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敏惠说的事,再次为自己感到幸运。 伊哈娜看见傅莹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凑过来问道:阿沙这是发什么呆呢?永琏过满月,阿沙应该高兴才是。 傅莹被伊哈娜唤得回了神,听她这么问,笑着说道:我这是高兴累了,所以才发一会儿闷。 伊哈娜惊道:阿沙这是什么话呢? 傅莹拉起伊哈娜的手道:玩笑话罢了。我心里一直有一句想问你,你得据实相告。 伊哈娜道:阿沙你且问。 傅莹顿了顿,问道:我想知道,嫁给五阿哥,你心中可满意? 伊哈娜没想到傅莹竟然会问这些,脸红回道:有什么满意的,五阿哥很不正经呢。 傅莹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反话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就是这么区别大呢。 等宴会结束之后,傅莹等人回到乾西二所。刚刚出了月子,傅莹操劳了一天,也是有些累了,想着早些休息。 弘历得意地说起今日有哪些亲王来参加永琏的满月宴,傅莹想起日间与敏惠、伊哈娜之间的对话,竟然觉得自己能同他在一处十分幸运,想着自己一定要心中之言告知他,让他明白自己的心也好。 于是同他一起坐到床边,拉着他的手道:我今日见到敏惠了,看样子敏惠嫁过去过得并不好。 弘历不知妻子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听到之后,也只是叹气道:婚姻之事向来不由自己做主,那也是敏惠自己的命。 傅莹道:正是因敏惠之事,我才觉得自己能嫁得心仪之人是何其幸运。 往日动听情话皆是由弘历说出,如今听得傅莹自己说出,也是深感意外。 见弘历没有回应,傅莹有些脸红道:四阿哥,你是不是怪我有些轻浮了,其实我只是将心中之言据实相告罢了。话说到这里,傅莹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两人自结婚以来,傅莹从不曾主动过,今日这番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来对心爱之人有难以自控的**,又怎能禁得住她这般主动诱惑,于是伸手拥住了她 第66章 傅莹从梦中醒来, 看到天光从床帏缝隙间穿过, 知道时辰定是不早了。即便夏日天亮得早, 以往他们二人起床时天还未这般亮过,这定然是与昨天比较累有关。 她看了看身旁熟睡之人,想着如今他不必再去学习,便不忍将他叫醒。于是把手搭在他的腰际, 想着就这么再睡一会儿。 哪知她刚闭上眼睛, 就感到脸上热热的压着一只手。她又睁开眼睛, 问道:四阿哥醒了? 身边那人没有回答她,而是抓着她的手臂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傅莹会意,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便顺着他的腰滑到他的后背,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然后把头埋在他胸前。 她听见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钦天监已经定好了日子, 择日将为永璜种痘。听汗阿玛的意思, 说给永璜种痘期间, 要把长生接到皇后宫中避几日。 种痘?傅莹听弘历说起种痘此事,不由得诧异起来, 她记得种牛痘技术好像是从国外传过来的, 这个时期就有这么先进的技术了吗? 为了确认,傅莹又问道:可是为了防天花? 弘历道:正是如此,此病凶险,若婉仪你没种过痘,在永璜种痘期间也小心些吧。 我当然傅莹话说到嘴边, 才突然想起自己在现代是种过天花疫苗,可她现在的身体是原主的,没听说过原主有什么种痘经历,所以不能算种过。 于是将后半句改为没有种过,而后又问弘历道:那四阿哥也种过痘了? 弘历道:我像永璜这般大的时候,就种过了,皇室子女皆有此种痘经历。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暗暗钦佩古人的智慧。她原以为种痘技术是由西方传来的,如今看来三百年前的中国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只是为什么没有广为流传,也是不得而知。 不过这也引起傅莹的好奇,她好奇古代是怎么个种痘法儿。 傅莹看着时辰确实不早了,便道:咱们快起吧,若请安太晚,怕皇上怪咱们失礼。说完起身,唤来下人进来伺候。 傅莹如此催促,弘历纵使不舍也不得不起来。 -- 第125页 两人来到雍正那里,弘历和雍正说起永璜几日前吃凉吃坏了肚子,想着种痘一事不宜过急。 雍正听罢,对弘历说道:种痘之事本应顾及你长子身体,你且放心,等太医看过之后再与钦天监商定日子也不迟。说完,又道:皇后甚是喜欢永琏,你们夫妇二人若有空,便带着永琏去皇后那里坐坐,也算是尽孝。 傅莹和弘历听乌拉那拉皇后喜欢自己的儿子,心里十分高兴,赶忙应声。 永琏刚过满月一个多月之后,宫里又迎来一件喜事,雍正进了弘历生母的位份,由熹妃升为熹贵妃,只是位份虽然进了,册封仪式却从简了。 弘历心中清楚,自己父亲不过因自己的原因才给生母进了位份,并不是因多喜欢生母才这么做的,所以册封仪式不是很隆重。但这毕竟是喜事一桩,而且通过此事,他更加确定父亲传位给自己的意图。 因熹妃对自己不错,听闻熹妃成为贵妃之后,傅莹也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亲自挑了不少贺礼送到熹贵妃那里。 熹贵妃看着傅莹送来的诸多贺礼,亲自挑了一只银镀金镶翡翠碧玺梅花耳挖簪,让芳桃给簪到自己头上,问傅莹道:你看我戴着这簪好看吗? 好看呢,贵妃风姿绰约,这簪子正配呢。傅莹站到熹贵妃身边笑着回道。 熹贵妃坐在榻上,扯了扯傅莹的脸,道:就你会说,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能美到哪里去呢。 不不,贵妃一直甚美。此美为内蕴之美,又岂是皮相肤浅之美可相提并论的?傅莹想,在现代像熹贵妃这般大的女子,可正是事业女**业的高峰期呢。 傅莹说完,熹贵妃指着傅莹对芳桃说道:你瞧瞧,这丫头多会哄人呢,怪不得皇上说你好,皇后也说你好呢。 芳桃在一旁笑着说道:福晋最得贵妃欢心,像我这种笨笨的,反倒不知怎么哄贵妃开心了,有时候还是贵妃给我们讲些趣事,把我们逗乐了呢。 傅莹低下头,不好意思道:还是皇上、皇后还有贵妃抬举我,我哪里有那么好呢。 熹贵妃拉着傅莹坐下来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经历事儿多,这些小辈们谁教养好我们心里清楚。有时候碰到那些不知礼数的孩子,我不便说,但心里也还是不大喜欢。 说完之后,又想起今日傅莹送来的贺礼甚是丰厚,于是嘱咐道:都是一家人,以后送礼也不必如此费周章。 傅莹忙道:哪里,正因为是一家人,才要格外地讲究,若不讲究又怎能表我同四阿哥对贵妃的心意呢? 熹贵妃点了点头,道:罢了,我是说不过你。你这丫头变着法儿地会哄人,厉害着呢 傅莹想,原先自己哄熹贵妃开心,不过是担心以后弘历对自己不好,给自己找个靠山罢了,如今哄熹贵妃开心却是实心实意。 熹贵妃说完之后,又对傅莹说道:今儿你来我这里也不要走了,吃过晚膳再回去也不迟。 想着自己也有段日子没留在熹贵妃这里吃饭了,如今熹贵妃挽留,自然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 到了用膳时,傅莹看着熹贵妃食案上摆满的鸡鸭鱼肉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想着在熹贵妃面前不能失了礼数,于是忍下胃里的翻滚,尽一个儿媳的责任给熹妃布菜。 熹妃不知傅莹正难受着,她看着满桌的菜十分有食欲,对傅莹说道:如今我成了贵妃,这伙食也好了不少,虽然比不上当皇子的弘历,但也算不错了。 说完又说哪些哪些好吃,然后让芳桃给夹菜到傅莹碗里。 傅莹吃了两口,终于忍不住和熹贵妃说了一声,自己到一边呕了起来。 见傅莹这个样子,熹贵妃不免担心起来,问道:可是这饭吃得不适了?若是吃得不合适,那就不要吃了。 傅莹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忍住,带着愧意说道:是儿媳失礼了,还望贵妃不要见怪。 熹贵妃道:哪里,还是你自个儿身子重要些,我看你有些不适,不妨先回去吧。 傅莹本想伺候熹贵妃用过膳,怎奈自己的情况不允,只得先告退,免得影响了熹贵妃吃饭。 熹贵妃等傅莹离开之后,忧心忡忡地对芳桃说道: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吃个饭就难受成那样? 芳桃想了想道:兴许福晋是又有了呢,怀孕不是这般害喜吗? 熹妃惊道:怎么可能?这永琏才出生两个月,怎么可能又怀上呢?估计只是吃得不适罢了,回头让太医瞧瞧就是。 傅莹从熹妃那里出来之后,就又忍不住跑到一槐树下干呕起来,玉枝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轻拍着傅莹的后背,担忧地问道:福晋是不是吃了什么不适的东西了? 傅莹没往别处想,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自己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于是点了点头道:估计是吧,等吐过这一阵就好了。 说完,等自己平复之后,傅莹方才挺直了腰,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朝着乾西二所走去。 回来之后,傅莹想到自己还没有吃饭,便让小厨房为自己简单做了些吃的,等着做饭的功夫,自己则在屋里哄逗永琏。 -- 第126页 小孩子长得比较快,两个月的永琏已经不像刚出生那会儿瘦小了。 傅莹哄着儿子,直到饭端了上来,方才将儿子交给梅娘。 正准备吃时,闻道这饭的味道又难受起来,止不住又去吐了。 梅娘在一旁抱着永琏,见傅莹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福晋这个样子莫不是害喜了? 傅莹知道害喜是指怀孕,想着自己才生下儿子,又怎么可能又怀了呢?于是摇摇头道:不可能罢。 玉净听说傅莹有可能怀孕,高兴道:什么可能不可能的,让太医过来瞧瞧不就是了。 玉净刚说完,弘历便进来了。他看到炕桌上摆着的菜,笑道:不是说母妃要留你在她那里用膳,怎么那边没吃好,自己又回来开小灶了? 傅莹摇头道:无缘无故恶心来着,倒是有些对不住贵妃的这番好意。 听闻妻子难受,他便命人去请太医过来。然后坐到她对面,笑道:这肯定是你太贪吃了,吃着了。说完,又命人准备了一双筷子,挑拣着吃些。 傅莹见他又动了筷子,忍不住道:到底你贪吃些,在皇上那里没吃饱吗?怎么又回来吃。 弘历笑道:肯定是饱了,不过是随便挑点吃,算是陪你了。 傅莹笑了笑,可真动了筷子,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实在吃不了多少。 等太医来了之后,傅莹早已经让人撤了饭菜。想着自己食欲不好,太医给开些开胃的药就好。 自己隔着帘子,等太医告诉自己病症时,太医却在帘子那端高兴地跪在弘历面前,说自己怀孕了! 傅莹听太医说自己怀孕了,还以为是听错了,整个人都有些懵。等太医离去,弘历将从帘子后面将她拉出来,高兴道:婉仪,你又要当母亲了。 傅莹看了看弘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怀孕的事实。 才生孩子不过两个月,自己就又有了,这不要自己的命吗?傅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第67章 诚然, 在刚刚生完一个孩子之后, 就几乎没有休养地再怀上一个,绝对是一种自残行为。 傅莹每每被孕吐折磨时, 总会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那该死的占有欲, 去勾引弘历。 本来想着等永璜种痘的时候,好好看看古代人是如何种痘的, 如今傅莹自己身上不痛快,自然也没了心情。可作为永璜的嫡母, 在供痘神之时, 还得自己亲自出面。 场面上的事情应付过去之后, 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去照看永璜,只是嘱咐乌林珠好生看好自己的儿子, 有什么事情记得告诉她或者是弘历便是。乌林珠是永璜的生母, 不用傅莹多嘱咐, 也自会照看好自己儿子的。 怕永琏有意外,乌拉那拉皇后便将永琏接到自己这里。傅莹想着供神期间自己不能同弘历睡一处,加上自己儿子也在皇后这边,所以干脆搬到皇后这边,同敏懿住在一起。 敏惠出阁之后,敏懿一人在皇后这边也比较无聊, 如今傅莹搬来和她作伴,她求之不得。 晚上,敏懿同傅莹一起歇下时,敏懿睡不着便同傅莹聊起了一些事情。 阿沙, 你说你现在怀的这个会是个阿哥还是个格格?在黑暗之中的敏懿躺在傅莹身边问道。 傅莹记得除了弘历之外,没有人同她躺在一张床上睡前聊天,敏懿这算是特例了。 孩子还没有生出,我也不知道啊。傅莹摸着肚子回答。她想着无论儿子女儿,自己的孩子都会喜欢的。 我还想阿沙生个小阿哥,儿子越多越好呢。敏懿欢快的声音从自己耳边穿来。 傅莹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所以也不想同敏懿争论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只是淡然笑着回道:那就借公主吉言了。 我听人说lsquo;酸儿辣女,阿沙你现在喜欢吃辣的还是喜欢吃酸的?敏懿笑着问道。 傅莹现在听到吃字就头疼,于是说道:我每每吃饭就呕吐不止,哪里还顾及什么酸辣,能吃进去就不错了。 听傅莹这么说,敏懿想起傅莹那呕吐不止的样子,忍不住叹气道:难道怀孩子这般辛苦吗?那我以后可不要生了。 傅莹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这般折腾呢,怀那两个的时候,可没有像这般折腾呢。 听敏懿没有回答,傅莹便又接着道:你不知孩子生下来的好处呢,宝珠我没缘分将她养大,永琏生下来,我每日不知添了多少乐趣呢,就想着他什么时候能长大。 说完,又想自己若是在现代,肯定是那种日日在朋友圈晒娃的母亲。 敏懿道:终究还是阿沙你与阿浑情投意合,你为生孩子受这些苦也不觉得算什么了。要是像敏惠额云那般,就算孩子生下来,恐怕也觉得没什么乐趣了。 傅莹听敏懿提起敏惠,便忍不住安慰她道:和惠公主乃是为大清所嫁,功绩自然为众人所称颂了。 不,我才不稀罕这称颂呢,我愿意如阿沙你那般,嫁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丈夫,那样就算让我远嫁,我也愿意。敏懿大声说道。 -- 第127页 傅莹吓了一跳,道:公主这话可万万不能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儿说,就是咱姑嫂间相互说说罢了。 敏懿道:我当然知晓了,知道阿沙你最是可靠,所以才敢把心里话同阿沙你讲。 傅莹笑了笑道:那我谢谢公主这般信任我了。 傅莹说完,感觉敏懿突然又靠近自己了些,在自己耳边说道:阿沙,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肚子。 傅莹一愣,知道她这是好奇,便道:当然可以了。 她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同于弘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摸来摸去的随意,敏懿则是小心地将手固定在自己小.腹之上。 感知了好半天,敏懿诧异地问道:为何我感觉不到什么啊? 傅莹心想,这孩子现在还没成型呢,她当然感知不到了,于是笑道:你以为孩子会怎样呢? 敏懿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在阿沙的肚子转来转去。 傅莹摇了摇头,暗笑古人不懂科学前提之下的淳朴想象力。这孩子估计就是个蝌蚪样,哪里能转来转去。 但她也懒得解释,明白就算自己说的是事实,在敏懿看来也未必能理解。 二人又说了一些不打紧的话,最后受不住困意,渐渐都进入梦乡。 傅莹在乌拉那拉皇后这里有永琏相陪,也觉得没那么无聊。可怜弘历在莲花馆离了妻子和儿子,便觉得无趣至极,加上永璜见喜[1],有些担忧长子病情,更加度日如年了。 等到皇后那里请安时,弘历见到傅莹便凑到她身边问道:你这几日还吐得厉害吗? 傅莹摇头道:还是老样子。我记得乌林珠姐姐怀永璜时,也吐得很厉害,那时候没体会到这孕吐的厉害,如今可算领会了。 弘历听妻子这般说,不禁摇头道:这些太医也太没用了,怎么连孕吐都医不好?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却忍不住笑了道:太医虽说是医术精湛,可不是什么病都能医。好歹也给开了药,服下去也能吃进去点饭,不然造这个闹法我定然瘦脱相了。 傅莹说完之后,弘历又盯着她看了看道:是瘦些了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见他忧心自己,傅莹反倒不忍让他为此忧虑,于是道:听太医说,等过几个月孩子大些就不会这般难受了。 过几个月?那是几个月了?弘历问道 约莫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那么久!弘历一听,从坐的地方突然站了起来。 见他弄出这么大的响动,傅莹忍不住把他又拉了回去,道:四阿哥小声些吧,这里不比莲花馆,让皇后听见了不好。 正说着,敏懿到了他们二人呆的屋子,笑着说道:阿沙阿浑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贵妃刚刚过来看永琏了,你们还不快去? 弘历听闻生母来皇后这边,慌忙起身同妻子过去看自己的儿子。 因永璜种痘会患上轻微天花,病情不稳定,乌林珠自己胆小,凡事不敢拿主意,每每永璜病情有起伏时,便去回弘历。 这么常常进出弘历与傅莹的屋子,与她有过节的清格勒便看不惯了。 一次乌林珠从弘历屋中出来之后,清格勒就拦住了她,笑着说道:姐姐,永璜还出着痘呢,就怎么赶着去四阿哥屋里不太妥吧。连嫡福晋这个嫡母都知道要同四阿哥分房,为永璜去祈福而去了皇后那里睡,你这个生母怎么反倒这么不敬畏呢? 乌林珠担忧儿子,心情本来不好,听清格勒这么说,便满脸愠色不客气地回道:永璜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怎么不担忧?倒是你,连孩子都没生,估计连为人母的滋味都不懂吧。说完,便抬脚离去不想和她多纠缠。 乌林珠说到清格勒的痛处,她对着离去的乌林珠大声道:你生儿子就了不起了?你能生永璜不过是钻了嫡福晋生病的空子,如今四阿哥有了永琏,恐怕连永璜都撇一边去了。 乌林珠听着这话难听,便站住回身,同样大声道:永璜到底是四阿哥的长子,不论四阿哥是否更偏疼永琏,我能生下四阿哥长子,而你呢? 清格勒又被戳到痛处,看着乌林珠离去气得自己在那里跺脚。想着等傅莹回来之后,在傅莹面前好好告她一状。 孕吐仍然困扰傅莹,在皇后这里,她也不好意思当着皇后的面吐得昏天黑地,只得等服侍完皇后用过膳之后,自己到住的地方端些菜吃。 好不容易熬到永璜出完痘,傅莹出面送了痘神之后,方才搬回莲花馆。 一见傅莹回道莲花馆,清格勒就忍不住过去和傅莹说乌林珠之事。 清格勒见了傅莹之后,先是询问傅莹身体如何,傅莹客气回无妨之后,清格勒便坐到傅莹面前滔滔不绝地说,乌林珠什么时候去弘历那里。 后自己又将猜测之事告诉了傅莹,道:我看乌林珠十有**是趁着嫡福晋不在,去勾引四阿哥了。我知她眼红永璜不及永琏那般受四阿哥喜爱,所以借永璜种痘之机,好让四阿哥重视永璜。 -- 第128页 说起来弘历也是敬畏礼法之人,傅莹相信他断然不会在儿子种痘期间和格格们怎么样,她只是没想到清格勒还去替自己监视这些格格们。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理解在古代这种妻妾制度中,乌林珠为自己儿子刷存在感的行为。可自永琏出生以来,以弘历对永琏的关爱,傅莹反倒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她也不想责备清格勒多管闲事,只是说道:妹妹的好心,我先谢过了,永璜毕竟是四阿哥长子,四阿哥这个当父亲对自己长子不闻不问也不对,不过例行父亲之责。 经傅莹这么一提醒,清格勒也觉得大有道理,但还是提醒傅莹要防着乌林珠。 傅莹暗笑这个清格勒性子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防是会防的,但也不能什么都防。 等清格勒离开之后,傅莹想到她刚刚的言行,也是忍不住摇头,觉得很是有趣。 1.见喜:这里指小孩子出痘疹。 第68章 随着胎儿月份的增大, 傅莹这才止住了孕吐,只是到底折腾了这么些日子, 自己也消瘦了不少。 深秋来临, 圆明园中大部分树的叶子,都已经变得黄的黄, 红的红, 景致十分好看。弘历见此,想同傅莹一起去赏秋景,也省得她日日呆在屋中憋闷。 傅莹也想去赏景, 但不知为何怀这胎的时候, 自己总是感到乏力、胸闷,连带着整个人都是懒懒的, 特别不想动。看了太医, 说是气血虚亏, 开了不少食补药补的方子, 也不太见效。 所以傅莹拒绝了弘历的好意,自己仍呆在屋中,陪着永琏倒也不是那么无趣。 此次怀孕,傅莹总有些担忧, 毕竟这胎是自己刚出月子就怀上的。即便这里的人不告诉自己,自己也知道刚生完一个孩子,就又怀上一个对身体损耗极大。更何况原主身体的底子也不好,不然也不会婚礼流程多些就会病倒。 更可恶的是,周围人还觉得她频繁生育是一件喜事, 说什么多子多福。每每听闻此言,傅莹就恨不得同他们理论一番,想着自己因生子弄垮了身体,还谈什么福气。就连弘历,他也认为多生好,不过,傅莹念在他年少无知却不生他的气。 拒绝同弘历一处赏景,傅莹见儿子睡着,自己又有些无聊,便将高流素叫来陪自己一同下棋。 高流素才情出众,可对弈之事,若两人实力相差无几,便互有胜负,所以不见得傅莹每回都会输。 等高流素过来之后,傅莹早已让人熏了香,备好了棋子棋盘。 傅莹叫高流素过来左右不过是打发时间,总觉得下棋比绣花什么的要有趣多。 她会下围棋也是沾了原主的光,现代的傅莹只会下跳棋和五子棋。 她一边下棋一边同高流素闲聊,谈起前日去雍正那里见的一张桌子,便当做一桩奇事讲给高流素听,道:前日内务府给皇上呈上来一张紫檀漆面彩绘描金花卉纹独腿圆面转桌,这圆桌本来就罕见,更难得的是这桌子的桌面还能转呢。 高流素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白色的棋子,很是优雅地将棋子落在一处,道:这世间难得之物,自然先紧着天子了。一张桌子算什么,若天上的月亮能弄下来,那内务府也得去给弄。 高流素这种见怪不怪的态度,傅莹也习惯了。她说出此事也不过是惊讶于古人的心思巧妙,如今看来她这个穿越者在古人面前可秀的优越,确实没有多少。 高流素说完之后,又道:我记得这内务府总管年希尧,也是敦肃皇贵妃的兄长。当年年羹尧犯下那样大逆不道之罪,他兄弟还能担任内务府总管这一肥差,可见也是有些手段的。 傅莹盯了棋盘一会儿之后,方才谨慎地将棋子落下,这才回高流素道:到底是皇上圣明,不胡乱牵连说到这里,傅莹又想起了什么道:咱们这样谈论前朝之事,可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高流素从棋篓中甚是从容地夹出一子,不假思索地将棋子落在一处,接着道:虽说世间规劝女子应守妇德,但不能真做一个什么都不知的蠢货吧。更何况姐姐是称颂圣上,就算被人传出去,也无任何不当的地方。 傅莹点了点头,见高流素刚刚落下那子的位置不算好,自己不禁得意起来,道:妹妹刚刚下一那步棋可算是失误了,这回不知要被我吃掉多少子。 说完之后,傅莹落下一子,然后从棋盘上捡去几个被吃掉的高流素的白子。 高流素见此,一下不淡定了,道:就不该同姐姐说话,这么一分心,就出了错。 傅莹得意道:凡事不可三心二意,像你这般聪慧之人,也难免会有失误的,若是反悔的话,我让你也可。 高流素摇头道:落子无悔,我若是不得了教训,下次还要分心呢。 听高流素这般说,傅莹倒有些惭愧了,原本是她先起了头,所以才会扰乱高流素的思绪,于是说道:这是我不好,不该同你说话。 高流素忙道:姐姐切莫这般说,姐姐同我一般,却没有落错子,可见是我自己之错,与姐姐无关。说完,高流素又道:不过,那些话我是真心的,也只敢同姐姐说了。 -- 第129页 哪些话?傅莹回想了一下,不知她具体指的是哪句。 高流素没有回答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有时真的深憾自己身为女子,一辈子只能关在男子的后院,不能有所作为。若能像男子那般,心中有苍生,做一个造福一方百姓的普通小吏,也强过做皇子的侍妾。 傅莹素来只知高流素不同于普通女子,但她能有这般志向,确实出乎意料。 大约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高流素急忙抓住傅莹那只放在棋盘边的手道:姐姐,我刚刚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四阿哥。 傅莹将另一只手也放到棋盘上,反过来握着高流素的手,给她安慰道:妹妹放心,我定然不会告诉四阿哥的。 高流素知道傅莹的品行,知道她说不会告诉弘历,那定然是不会告诉他的。 正说着弘历就突然进来了,傅莹忙松开了高流素的手,继续盯着棋盘下棋。 弘历见傅莹宁可呆在屋里同高流素下棋,也不愿同自己出去,忍不住抱怨道:说你懒,可你又勤着同旁人下棋,怕是嫌我,不愿同我一处吧。 傅莹忍不住拿着棋子,指着弘历对高流素说道:高妹妹你看看,四阿哥多会排揎我呢。谁能有四阿哥你那般好的精力,一刻也在屋里呆不住。 高流素抿嘴笑了起来,道:那四阿哥若想同福晋一处,不如替我下这盘棋吧。 弘历道:不,你那般厉害,我得替助婉仪赢了你呢。说完也不让人搬凳子,自己就挤到傅莹旁边,帮她下棋。 傅莹见他坐了过来,自己干脆脱了鞋子,盘腿坐到榻上,给他留出空间。 三人也没多言,皆都专心致志地投入对弈之中。高流素在落错了子失了先机的前提下,仍然没有明显地落下风。 傅莹和弘历两人费了不少功夫方才胜了高流素,等高流素离开之后,傅莹从榻上下来,让人收拾了棋盘。 弘历边朝椅子那里走去边感叹道:这个高流素也太厉害了些吧,胜她需花这般功夫。 傅莹道:那四阿哥以为呢,我平日与她对弈,虽然与她各有胜负,但想要赢她一回何其不易。 弘历坐到红木椅上点头深以为然,这时若初给傅莹端来厨房准备的花生米大枣烧猪蹄。 弘历看着那放在桌案上的猪蹄道:怎么今日吃这个了? 原来自傅莹怀孕之后,太医格外开了食补的方子,让厨房做一些养气血的食物,给傅莹调养身体。 傅莹看了那猪蹄,又看了看弘历。想着自己心里叫了他不知多少回大猪蹄子、小猪蹄子,如今让他吃猪蹄,也不知算不算同类相食。 于是让人备了两双筷子,对弘历说道:太医嘱咐让我适量吃猪蹄,说是有镇定之效,四阿哥也尝尝吧。 弘历摇头道: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吃怕是不妥。 果然,大猪蹄子是不会吃猪蹄的。傅莹夹了一块剔下的猪蹄肉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猪蹄人人可吃,又不是专门是我这个孕妇吃的。 说完,将猪蹄肉送到自己口中,嚼了几口咽下道:这猪蹄炖得真烂,真香啊。 虽说自己平日几乎不吃这东西,弘历听傅莹说猪蹄炖得香,忍不住嗅了嗅,闻着味道不错,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试着吃了,果然如傅莹说得那般好吃。 傅莹见他夹了一块又一块猪蹄,也是忍俊不禁,想着小猪蹄子终于吃同类了。 为了解油腻,吃完猪蹄之后,若初又端上来用来解腻的奶茶。 傅莹端起碗正要喝时,弘历对她说道:我有一件宝贝,专门是用来喝奶茶的。因是汗玛法所赐,一直舍不得用,如今不如给你喝奶茶用吧。说完就命李玉去取。 等李玉将那碗拿到自己面前时,傅莹见那不过是一看似普通的木碗,和自己用的那些精致金银瓷碗相比,也未免太朴素了些。 拿起来之后,她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一木碗嘛,也没什么特别的。 弘历摇头道:这可是藏地的贡品,说是能解百毒,叫扎古扎雅碗,又叫lsquo;□□碗,我也就是偶尔一用。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便知这是一宝贝了。又想着这是康熙赐给他的,他自己也舍不得用,于是便对他说道:四阿哥心意我领了,只是此碗终究是圣祖所赐,我哪里能擅用呢? 弘历见她不接受,也急了道:就算是圣祖所赐,到底也是归我所用,你用便是。 傅莹见他如此,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拿了那碗让若初收起,道:那我怀孕这段时间用便是了,等孩子生下,还是还给四阿哥吧。到底是圣祖相赐之物,若让皇上知道你把此物给我用,只怕皇上会怪我不知礼数呢。 觉得傅莹说得有道理,弘历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妻子还是思虑周全一些。 等喝过奶茶之后,傅莹听梅娘说永琏醒了过来,于是便同弘历去逗自己的儿子。 第69章 十一月照例是要回紫禁城的, 因宝珠之前的经历, 傅莹甚是怕永琏也重蹈覆辙。于是在回紫禁城的路上,自己亲自照看永琏方才放心。 -- 第130页 不料这一趟回去,永琏倒是没什么, 傅莹自个儿却病倒了。 这场病比傅莹想得要严重,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感冒, 怎知病了多日也不见大好。 傅莹对此倒还能淡定些,估计是因自己怀孕, 太医不敢下猛药。 但弘历见妻子久病不愈,不免着急了些,又是数落太医不尽心医治, 又是责骂宫女太监伺候不尽心。最终还是得傅莹出面劝了,他才消停些。 偏偏到了年底事情又多,傅莹拖着病躯参加个什么宴会典礼已是十分勉强,除此之外,再也无心管理其它事情。 可惜弘历这里并无侧福晋, 傅莹有心想让别人替自己处理一些琐碎之事,也是不能的。后来实在撑不住,便打算让乌林珠过来帮忙。 其实按照个人感情, 傅莹更希望高流素出面。可一来高流素在众格格中人缘并不好,二来也没有实际的侧福晋名分。让高流素替自己打理事情, 反倒会令众人不服,给高流素自己添了麻烦。 而乌林珠在弘历这里时间比较久,加上生了永璜, 虽不是侧福晋,但终究还是要比高流素能服众得多。 如此傅莹仍是怕众人不服,除了自己交代之外,细想之下还打算让弘历出面。 等弘历过来看望自己时,傅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我这回病倒,虽不至于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但到底没多余精力去管别的事情了。我思来想去,这里的一些琐碎之事,让乌林珠姐姐协助我料理一些,不知四阿哥以为如何?傅莹歪靠着软枕,坐在床上道。 弘历亦坐在床边,点头道:我原有让旁人协助你的打算,只是怕你多心,所以才没有提。最近汗阿玛让我整理之前写过的诗文,准备结集,我也没有功夫过问这里的事情。 傅莹摇头道:这些小事,哪里需要四阿哥过问。我想着乌林珠姐姐在这里的资历比较老,让她出面是最好不过了,重要的事仍由我来定夺。 弘历听傅莹提出让乌林珠帮忙,也没多想,知道她向来思虑周全,便答应下来。 傅莹又道:如此还不够,乌林珠姐姐到底也同其他格格一般的身份,让她出面管事肯定众人难服,我虽可出面交代,但到底不如四阿哥出面更令人心悦诚服。 弘历听她说了这么一通,摇头道:你还在生病,何苦这么劳心?我去告诉她们一声便可。 傅莹咳嗽了几声,道:那就好,若不是我身体不许,我也不会如此安排。 弘历摸了摸傅莹的额头,又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道:我也不知你此次生病是否与怀孕有关,若怀孕令你身体变弱,我倒真不愿你生子了。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想他这不是废话吗?频繁生孩子肯定会对身体有影响。 她本来想暗讽几句他的无知,可又听他说的后半句,一下子没了怨气。反过来还安慰他道:生病也是常有之事,未必与怀孕有关,估计是那些太医念我尚在孕中,用药也谨慎了些,所以才好得慢些。只是,我现在病着有多日未见长生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弘历知道傅莹是怕把自己的病传染给儿子,所以生病期间一直忍着没有去看儿子。于是笑着说道:长生很好,有我这个阿玛照看着呢,他长得可快呢,现在他都会爬了。 傅莹想象了一下儿子趴的样子,忍不微笑起来。叹了一声道:真快啊,现在永璜都满院跑了,估计用不了多久,长生也能像他哥哥一样了。 是呢,说来你我都已成婚三年,总感觉迎娶你还像是昨日发生的事呢。弘历回想起三年多前自己成婚那日,也是忍不住微笑起来。 傅莹听他说起当年大婚之事,心里很是好奇当年他最初见自己是什么感觉,便拉起他的手问道:四阿哥提起大婚之事,我甚是好奇当年四阿哥头回见我,心里想着什么呢? 弘历听傅莹这么问,脸上微红,慌忙离开他坐的地方,站着面对她说道:能想着什么呢,横竖选谁做我的妻也是由汗阿玛考量,我自己做不了主。 而后又说道:我还有事,婉仪你安心养病就是,记得谨遵医嘱,勿要劳心过度。说完就让人掀了帘子,出去了。 傅莹见他这样匆匆离去,知道他肯定是不想回答了,他越不想回答,她就越好奇他当时结婚时的想法。 反正自己第一次见他时,她就想着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乾隆怎么一点威严感都没有,若没有剃头,将他认成女子也是完全可以的。 那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这个人,也没想过自己的这段姻缘会出乎意料地美满。 或许历史会不同吧,总之她对未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怀疑,而现在全是美好的向往。 第二日,弘历这里的格格来给她请安时,还没等傅莹将昨日打算之事说出,弘历就坐在那里先说了出来,道:近日嫡福晋身上不好,加上怀孕劳神,你们也是知道的。诸多小事嫡福晋没功夫去管,所以让乌林珠暂时代嫡福晋处理一下。 弘历此言一出,众格格皆是一惊。想着傅莹在月子期间也从未让旁人代自己处理事情,如今虽说病着,但比起整日卧床的月子期,也不至于如此。 -- 第131页 还没等傅莹再解释一番,乌林珠就匆匆站出来,说道:奴婢惶恐,不知有何能耐担此重任。 傅莹咳嗽了几声道:不过是让你替我处理一些琐碎之事,我若有精力,定然不劳烦姐姐了。四阿哥没有侧福晋,若有侧福晋,肯定这事也轮不到麻烦姐姐。 然后,她又看着众人道:乌林珠是最早来四阿哥身边之人,加上有生育长子之功,你们当中暂时挑不出一个比她更合适的。我也并非当甩手掌柜,大事还会亲自过问。 傅莹这么说,其他人想想也觉得没错。除了乌林珠,不论谁替傅莹管事,都很难服众的。 乌林珠虽说日思夜盼着自己能当上个侧福晋什么的,但傅莹这么突然交代下来,到底还是有些忧虑,怕自己做得不好,于是仍拒绝道:福晋抬爱,奴婢只怕才能浅薄,辜负了福晋的重托呢。 这头乌林珠说完,弘历便有些不耐烦地道:嫡福晋这么安排,你照做就是,做得好替嫡福晋分忧,我自然少不了赏赐。 众人听弘历还要赏赐乌林珠,就更加坐不住了,恨不得当下立刻聚在一处,八卦一番这件事呢。 乌林珠听弘历如此说,想着这下就算众人心里不服,那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给弘历和傅莹各行礼,道:那奴婢虚受了。说完又看着其他格格道:此次我越俎代庖替嫡福晋管事,不过是为嫡福晋分忧,还望各位妹妹理解。 因是弘历和傅莹交代之事,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同乌林珠不合清格勒心里有一万个不服。 傅莹想着自己还得去操心敏懿下嫁蒙古的贺礼,如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也就让她们都散去了。 弘历安顿完傅莹之后,自忙着去找弘昼,让他帮忙给自己的诗集做序。 回屋子之后,傅莹鼻塞头沉,立刻躺到床上,让玉净弄了一块热毛巾捂在鼻子处,让那热气去通自己的鼻子。 捂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叫来赵琛,问她为敏懿准备的礼物准备得如何了。 赵琛拿过一个单子,递给傅莹道:这是奴才初拟的,福晋看看有何不妥? 傅莹大致扫了一下,道:瓷器这些易碎的东西就不要准备了,怕那么远的路给颠坏了。金银玉器蒙古王爷那里也不缺,倒是多该备些脂粉香膏女儿家用的东西。上好的茶叶也多备些,茶叶减油腻,蒙古那里多食牛羊肉,这些少不了。 赵琛听罢,从傅莹手里接过单子,道:那奴才再拟个单子,写好之后给福晋过目。 傅莹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 等赵琛离开之后,玉净一边给傅莹捶着腿一边说道:福晋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必那么用心?横竖给和硕端柔公主备些贵重的东西也挑不出错。 傅莹摇头道:于私,我是为了我同公主的情谊,若公主待我不好,我也不必费这些心了;于公,和硕端柔公主是为大清下嫁的,我受皇上如此圣恩,也不该怠慢公主。 玉净似懂非懂地说道:我知道福晋有自己的道理,可我真心替福晋感到心累,想福晋还未出阁时,哪里需要操心这些事情啊。 傅莹摸了摸玉净的脸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富察府啊,若为嫡福晋,这些事情总是要考虑的。你觉得我累,可你也不轻松啊。人活着无论贵贱,都会累的。 说完这通话之后,傅莹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70章 乌林珠协助傅莹管事之初,原是大小事不分, 皆要告知傅莹。傅莹又是操心敏懿下嫁之事, 又得为雍正万寿节[1]做准备, 加上自己生病怀孕, 早就是心力交瘁, 哪里能有那功夫去管不重要的事情。 于是她交代乌林珠, 若无要紧的事情, 凡事按照乌林珠自己的意思去办即可。 乌林珠原本是怕别人不服,这才再而三地去请示傅莹, 如今得了傅莹的话,想着若真有不服者, 便可用此言来震慑众人。 她本是有想法的人,如今得了实权,自然十分得意, 自认为自己离弘历侧福晋之位不远了。 得了管理之权后, 乌林珠也是十分上心, 每日矜矜业业地将事办好,生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人嚼舌根。 除此之外, 因与清格勒生了嫌隙,她还分外留心清格勒的言行,巴不得自己能寻出她的过错, 好借机敲打她一番,以报素日积怨。 但清格勒也不傻,她知道乌林珠管事之后, 必定要明里暗里地针对她,所以处处小心行事,生怕被她抓住把柄。 乌林珠一时没抓住清格勒的过错,心中憋着一口恶气,也十分不快。又想着若故意陷害栽赃清格勒,搞不好就把自己栽了进去,她清楚傅莹不是那种轻易被蒙蔽之人。 于是,乌林珠让自己身边的人瞪大了眼睛,好好盯着清格勒及其周围之人。 傅莹全然不知二人之间的博弈,她只见乌林珠办事得当,也就十分放心,自己则专心养病安胎。 这一场病竟然拖到年后方才痊愈,元宵节过后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骤然变冷。 傅莹同弘历从圆明园陪雍正观完烟火之后,弘历想着她出去这么一趟,受了不少冷冻,怕她复感,便打算在屋里吃火锅驱寒。 -- 第132页 傅莹在现代也爱吃火锅,不过古代的冬季没有那么多新鲜蔬菜,每每吃火锅,多还是以肉食为主。 二人在屋里吃火锅时,弘历让梅娘将永琏也抱过来,本意是打算喂永琏一些吃的。 毕竟有养宝珠的经历,傅莹知道半周岁的孩子就已经可以喂一些食物,不必光喝奶了。 永琏肉肯定是不能吃的,弘历从掐丝珐琅团花纹菱花式火锅中夹出一块豆腐,自己在碗里弄得碎碎的,然后将碎豆腐交给乳母等人,让她们喂给永琏。 自有了永琏之后,弘历父爱爆棚,疼儿子不比傅莹这个母亲差。傅莹本也不担忧弘历会不喜欢自己生的孩子,想当初宝珠一个女孩儿,他都那般疼爱,永琏作为嫡长子自然不必多说。 两人一边逗永琏一边吃着火锅,吃到一半,有太监进来说乌林珠格格有事要请傅莹裁决。 弘历听罢,对那通禀的小太监说道:能有什么要紧事呢?若无要紧事,等我同福晋用过膳之后再来吧。 小太监得了命令之后便退下了。傅莹听乌林珠有事要自己裁决,想着一定是要紧之事,否则不会轻易过来找她。 原来自傅莹交代乌林珠非要紧之事不必请示之后,乌林珠就甚少来找她来裁决事务了。 吃过火锅之后,又有人告知弘历,说弘昼领着福晋来这边。傅莹惦记着乌林珠还有事没处理,便让弘历先去见弘昼。 弘历看着那些收拾食案的仆人,道:乌林珠的事情不妨先放一放,等弘昼同他福晋离开之后才去处理不迟。 傅莹道:乌林珠姐姐肯定是有要紧事,让她久等不好。五阿哥还有福晋和咱们是最熟悉不过的,四阿哥你同他们说明缘由,想必是不会责怪我的。 弘历听罢,只得自己先离开去见弘昼。傅莹等宫女太监收拾完之后,方才让人将乌林珠叫了进来。 乌林珠给傅莹行过礼,站在那里道:奴婢无事不敢叨扰福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福晋裁决。 傅莹坐在榻上,问道:那究竟是何事,也值得姐姐你这般郑重其事。 乌林珠低头回道:元宵节那日,福晋同四阿哥去圆明园,清格勒竟然私自在这乾西二所放爆竹。 傅莹听清格勒竟然放炮仗,也是大吃一惊。别说古代了,在现代敢放炮仗的女子也不多见。 乌林珠继续道:我想着这宫里过节,弄个响动也自在情理之中,只是若放爆竹走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清格勒身为皇子侍妾,却做出燃放爆竹之事,着实有违身份。 说完,乌林珠抬眼看看傅莹,等待她如何处置。 傅莹自知此事绝非小事,若人人效仿清格勒,万一失火可就麻烦大了,毕竟古代建筑都是木制结构。记得她那会儿上大学期间,老师不止一次提到失火对古代建筑物的严重破坏。 于是她对若初说道:你们速速将清格勒叫到我屋里来。 清格勒听傅莹叫她,原以为不过是过去叙话,后来见乌林珠也在屋里,自感不妙。 傅莹将乌林珠告诉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告诉清格勒,然后问她是否真的做过此事。 这事儿清格勒还真做过,她见以往傅莹未曾过问过,便以为这事情不大,所以今年元宵节也没在意。但见傅莹刻意交代此事会引发火灾,心里一下就明白这事情不简单,所以咬死不承认有过此事。 福晋,元宵节响爆竹的地方那么多,怎见得是我一人放得呢?若福晋不信,到我屋里搜一搜便是。 清格勒说完心想,反正那爆竹自己也放完了,没了证据,任凭别人怎么查,也查不出自己的错。 你休要狡辩,我将那见证之人找来,还看你能抵赖不?乌林珠看着清格勒那死不承认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傅莹听罢,便让人将乌林珠提到的那几个见证者叫过来。 怎知她看那几个所谓的证人都是乌林珠身边的人,心里也不十分相信,知道问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向着乌林珠说话。 果然一问他们,他们皆一口咬定确实是清格勒放了爆竹。 清格勒听了那些人的话,只是喊冤,说自己一个女子放爆竹,说出去谁会信。 谁会信?反正傅莹相信清格勒真的有这个胆子。若论弘历的这些格格们,就属清格勒的性子虽似男子,骑马、射箭等男子之技,她都相当出色。 可傅莹相信也不够,因为大多数人不了解清格勒的性子,说清格勒一个女子放爆竹,肯定信者少之又少。 想着弘昼与伊哈娜还在等着自己,这件棘手的事情一时也处理不了,于是让她们二人先离去,自己去见弘昼等人。 弘历原以为傅莹会很快处理完乌林珠禀告之事,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才见她匆匆进来。 等傅莹行过礼之后,弘历忍不住问她为何迟来。 傅莹想他那些格格间的事情还是不要当着弘昼的面儿说好,于是笑着给众人解释道:我前段时间病着,加上年底事多,一时顾不过来,便将一干琐碎之事交给这里的一个侍妾帮忙处理,她经验不足,有些事还得我自己来。 弘昼听罢笑道:阿沙你是阿浑的贤内助,你这一病,很多事就办不好了。 -- 第133页 傅莹扶着玉枝的手,坐到伊哈娜旁边的椅子上,笑道:五阿哥谬赞了,说我是四阿哥的贤内助,那伊哈娜也是五阿哥的贤内助了。 她啊,勉勉强强算是吧,和阿沙你相比就差远了。弘昼笑着说道。 伊哈娜翻了个白眼,走到傅莹面前拉着傅莹的手,对傅莹说道:阿沙,咱们到后面说话去,我同五阿哥聊不到一块儿。 弘昼在一旁听着,急道:是呢,你同我说话,十句就有九句顶撞我。也亏得我性子好,要是换作旁人,早就不要你了。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你似的。说完拉着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傅莹朝后面走去。 弘昼听伊哈娜这么说,气得对弘历说道:你看看我还有个做皇子的尊严没?被自个儿福晋嫌弃了。 弘历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夫妇二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于是笑着打趣自己的弟弟道:那你不喜欢自己福晋,那就宠个格格不理她就是嘛,干嘛动气呢? 弘昼听了弘历的建议,自知做不到,一下子消了气,摆手道:那种宠妾灭妻的事情我不能做。 弘历知他真正的想法,只是笑而不语。 伊哈娜拉着傅莹到了后面,对坐到床上,将傅莹的手放在自己凸起肚子上道:阿沙你看看,我这肚子是不是又大了许多啊。 伊哈娜现在也怀了孩子,听伊哈娜说,预产期比傅莹的还要早一个月。 傅莹道:那肯定了,这都六七个月了,不大才怪。 伊哈娜叹气道:这几个月孩子长得真快,我都担心自己肚子放不下了。 傅莹将手从伊哈娜的肚子上拿开,知道女子初次怀孕难免有些恐慌,于是安慰她道:哪里有放不下的,你只管安心养胎,这天子家有最好的接生婆,你还怕生不下来吗?我当初怀头一胎的时候也是诸多担忧。这不,短短几年都怀第三个了。 知道自己三言两语也不一定能让伊哈娜真正安心下来,傅莹便继续说道:你以后若有什么忧虑,记得多同我说,想我是过来人,定然能帮到你。 伊哈娜点了点头,又想到一事,从袖中取出一折好的纸单,递给傅莹,悄悄道:这是五阿哥让我对的对子,阿沙你也知我不擅此事,所以让阿沙你来帮我,免得让他笑话我笨。 傅莹接过纸条,正要展开看看是什么对子时,却被伊哈娜阻止了。 伊哈娜依旧小声道:阿沙先收好,等一会儿我们离开再看。另外此事万不可告诉四阿哥,我担忧四阿哥会告诉五阿哥让你帮作弊之事。 听伊哈娜这么说,傅莹点了点头,让玉枝将纸单收好。 两人又聊了许多事,从敏懿出嫁聊到圆明园放烟火。聊得正高兴之际,见弘昼身边的小太监过来说弘昼要离开,伊哈娜这才依依不舍地同傅莹告别。 1.万寿节:皇帝的生辰。 第71章 等送走了弘昼等人,傅莹回到屋中将伊哈娜给她的那个纸单拿了出来, 见上面总共有五句上联。 对对子这种事情, 对于饱读诗书的原主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所以不论傅莹现代的水平如何, 总还是能应付的了的。 哪知她见了那五句上联, 却是极尽各种巧合, 非同一般的云对雨, 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之类的偶对。 傅莹拿着纸单, 摇头自言道:也不知五阿哥怎么出了这些刁钻之句,别说伊哈娜了, 就连我也未必能对出来呢。 正纳闷之际,弘历凑到他身边来,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也予我瞧瞧罢。说完从傅莹手中抽出纸单, 自己拿在手里并念了出来。 土豆无土生在土中;花木兰喜木兰花;玩玻璃球;屋无物, 勿无悟;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格亮。这些都是个什么啊?弘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还不是你那奇葩兄弟出的对子。傅莹在心里暗暗埋怨道。 不过考虑到伊哈娜嘱咐过, 此事定不能让弘历知晓,傅莹想了想,只得拉高流素出来搪塞道:是高妹妹给出的对子, 要我对呢。 弘历点头道:也就是她能出这些刁钻的对子。 说完,将那纸单平摊放在傅莹面前的桌案上,还顺手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刚刚病好, 还费这心思对对子。找别人出题倒也罢了,找高流素岂不自讨苦吃? 傅莹听弘历这话中似有夸赞高流素之意,心里微有酸意忍不住说道:我知高妹妹聪慧伶俐,鲜有人及,但也不见得我就那般愚笨对不上来。 这话说完之后,傅莹就让人备了纸墨开始思考。 弘历见她这般认真,怕她思虑过度不利于身体,便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旁边道:为了我未见面的孩子,我帮你对几个吧,免得你累了自己,间接影响肚子里小的。 傅莹本来不想让他帮忙,怎知见那对子着实有难度,那头乌林珠和清格勒之事还没有处理完,自己也没必要逞强。 于是笑着说道:四阿哥愿意帮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只是四阿哥万万不可将帮我之事告诉任何人,否则让高妹妹知晓此事,那她还不笑话我呢。 -- 第134页 说完还想着自己这样嘱咐,估计弘历也不会告诉弘昼了,这样也不算辜负伊哈娜所托。 弘历真以为是高流素出题来考傅莹,为了自己妻子的才能不被旁人压过,弘历点头道:你放心,我断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特别是五阿哥,他若知晓了,肯定要嚷得满世界知晓。傅莹又特意强调一回。 弘历不知傅莹为何要提弘昼,不过想想自家兄弟那个样子,他没多想,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告诉弘昼。 得了他的承诺,傅莹这才放心地考虑起来。 这头一个对子,傅莹觉得难度还不是特别大,于是让弘历去对那个花木兰喜木兰花。 傅莹看着那句土豆无土生在土中,见土豆是种蔬菜,脑子里先把蔬菜的种类想了个遍,这么一搜索,竟然真的灵光一现,对出了下联。 弘历苦思不得下联,见傅莹已经写出了一个,便过去看她对出了什么。 看她给土豆无土生在土中对了一个黄瓜不黄倒开黄花,觉得合适之余道:也难为你能这般快地对出,我这个甚难,要不先搁置一边换个别的? 傅莹看那玩玻璃球只有四个字,以为简单,便指着那句对弘历说道:这个简单,你对这个。 弘历拿起来,看了看道:这对子巧在部首一致,若要对一个同样部首一致,且语意通顺之句,并不容易。 想着此对终究还是要比那个花木兰喜木兰花好对,于是抛到一边,开始考虑对这个。 弘历用拿着笔杆,思考了诸多字,自己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不满意便揉成纸团丢到一边。 但他到底还是聪颖过人,不久就想出了下联,写下来,甚是得意地递给傅莹看。 傅莹见他给玩玻璃球对了一个编红线绳,见对仗工整,忍不住夸赞他一番。 弘历见妻子夸赞自己,自然更加有动力,便对傅莹说道:那剩下的几个,你也一并交给我吧。 傅莹刚刚给那个屋无物,勿无悟对了一个妻泣欺,岂泣弃,道:你快些对第二个,我又对出了一个,现在只剩两个对子没有对出了。 弘历看傅莹写的那个下联,甚是不满地说道:这下联不好,我何时欺负过你?又何时打算抛弃过你? 傅莹提笔惊讶道:我不过是对个对子罢了,你竟胡乱想这么多。 说完,还想着自己左右不过是帮伊哈娜完成任务。至于这对得怎么样,想必弘昼也知道自家福晋水平,对得差了也是能说得过去。 弘历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改一个。傅莹无奈,由他折腾,自己去对最后那个对子。 因同音对子弘历之前也玩过,所以不需多少功夫就对了一个鹂立李,俪立里,说完指着那个俪字道:此对方才合我心意。 傅莹想着这左右不过是个文字游戏,他又何必如此较真?原以为他长了几岁,孩子气会收敛一些,哪知还是这般少年心性,一点都不像几个孩子的爹。 弘历得意之余,继续去对那个花木兰喜木兰花,但这回涉及到人物名字,却不那么容易了。 他脑子里把知道的历史名人想了遍,又把他们的姓与名颠倒一下,一时却难找出合适的。所以,干脆将笔放下,踱来踱去地思考。 傅莹知道弘历坐不住,见他这样,自己仍是静坐在那里苦思最后一个对子。 最后一个对子的巧妙之处,就在诸格亮乃是诸葛亮的谐音,而孔明又是诸葛亮的字。众所周知的历史名人都是有限的,但找到一个完全合适的却不容易。 傅莹自个儿正在那里考虑,弘历突然叫了一声有了,把正在沉思的傅莹吓得不轻。 只见他兴冲冲地跑到过来,拿起毛笔写下马致远骑致远马。写了之后,甚是得意地拿到傅莹面前给她看。 傅莹点头赞道:难为你能想出,只是这lsquo;致远马又有何出处? 弘历道:《墨子亲士》里有云:lsquo;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便是此出处。 傅莹高兴道:难为四阿哥想得出呢,快帮我对最后这个对子吧,只怕这个难度更甚呢。 弘历听罢正打算同傅莹一起对,哪知突然有人过来,说雍正有事要他进宫。弘历听罢,只得动身离去,临走之际还交待傅莹等他回来之后再一起弄对子。 弘历走了之后,傅莹想起乌林珠那事,便打算自己寻个见证人。 若初和赵琛在元宵节那日自然是要随自己去圆明园,傅莹便把留在当日留在紫禁城的刘士农叫了过来。 刘士农给傅莹行过礼之后,傅莹道:我且问你一事,上元节那日,清格勒格格是否在这里放炮仗来着呢? 刘士农连连应声道:是呢,奴才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清格勒格格一个女子竟然敢放爆竹 你既然知晓,为何不劝阻她呢?这宫里虽说不是不许放炮仗,但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格格来做此事?傅莹甚是意外地说道。 -- 第135页 奴才哪敢劝格格啊。刘士农很是委屈地回道。 想想刘士农说得有道理,傅莹又道:你劝不了,也该将此事告知我,想那炮仗多危险,若真有个什么闪失,我过错岂不是大了。 刘士农忙跪下来,磕头道:是奴才之过,没有及时将此事反映给福晋。 傅莹见他如此,又想刘士农这种身份地人,除了自己主动询问,断然是不可能在背地里专门找自己告状。体谅之余,让他起来和声道:此事我就不过问了,以后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切记要告诉我。说完就让刘士农退了下去。 刘士农走了之后,玉净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清格勒格格未免胆子也忒大了些,竟然敢放炮仗。乌林珠格格果然没白冤枉她,福晋,你还不赶快将她叫过来训斥一番。 傅莹道:我自然气她骗我,可是若真将此事宣扬,那四阿哥颜面何在?想想自己府里有这么一个格格,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那福晋的意思,就这么简单放过她了?玉净诧异道。 傅莹揉了揉眉头,道:肯定不能就这么视而不见。说到底还是我太宽和,让她们失了敬畏,我且出去想一想妥善解决之法。 说完之后,她看到伊哈娜递给自己的纸单,想着自己现在也没心思去对对子了,不如将最后这个对子交给高流素,让她帮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抄出了最后一个对子,等墨汁干了之后,将它叠好,揣在袖中,出门去了高流素的住处。 第72章 傅莹进了高流素的屋子, 见她正伏在案上写字, 旁边还放着她平日喝药的碗,里面盛着小半碗药汁。 看到傅莹过来, 高流素慌忙搁下笔, 给她行了礼。 傅莹走到案前,看了看那碗里的药汁,道:妹妹,这屋里冷得厉害, 还是把药喝完了再写也不迟。 高流素笑道:我想到了好句子,所以就迫不及待地写了下来。 傅莹笑着摇头道:你这可是疯魔了。快把那药喝了吧, 等凉了就不好了。 听了傅莹的安顿, 高流素拿起案上盛药的青花缠枝纹碗, 将药喝尽。 大约是高流素喝药喝多了,傅莹见她喝药时并无自己那种嫌苦的表情, 好像喝的只是白水一般。 等高流素喝过药之后, 傅莹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明,并将抄出的那对子递给高流素看。 高流素仔细看了许久才道:这对子确实不好对呢。姐姐你大病初愈,又何必费精力做这些事呢? 傅莹坐在椅子上叹气道:我倒是想闲下来, 这对子原也是我帮别人对的。如今又出了一事,也是劳心不少呢。 高流素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好奇地问道:到底姐姐是为什么事烦心呢? 傅莹便把乌林珠告知她清格勒放爆竹一事, 详细地说给了高流素。 高流素听罢,也是惊讶道:清格勒格格平日胆大是不假,可这放爆竹的事情, 应该不会去做。 傅莹听连高流素都不相信,就怕清格勒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那就不好处理了。 高流素见傅莹无话,便道:清格勒与乌林珠在姐姐刚嫁过来就有了矛盾,如今姐姐让乌林珠暂替管事,只怕乌林珠借此对付清格勒也是有可能的。 傅莹道:哪里,我问过下面的小太监了,清格勒真这么做了。 高流素眼里散过一丝诧异,然后低头道:元宵节那日,我倒是听到爆竹声了,原以为这不过是外面太监放的,倒真没想到是清格勒格格干的,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爆竹的。 她要是执意想带进来,自然有的是办法。虽说宫外带来之物是要细查,但那些人也不会真的查多仔细。不过是见没有违禁之物便可,要是在夹层里放着,根本搜不出。傅莹道。 既然姐姐已经知晓,那按规矩处置便可,姐姐又何须忧心呢?高流素问道。 傅莹摇摇头道:四阿哥这里的格格们做了这种事情,到底不是一件光鲜的事,若我按规矩处理,未免有损四阿哥的颜面。说到底,还是我平日多有纵容之过。 高流素见傅莹似有烦闷之态,为了不让她继续纠结下去,于是笑着说道:姐姐来我这里本是让我对对子的,其余的事情不妨先搁置下来,等对出了这对子再考虑旁事吧。 高流素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记自己来此的目的,暂时将清格勒之事搁到一边,同高流素研究对子去了。 高流素思索了一阵,给那个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格亮对了一个安门点宫灯,处处易安里清照。 傅莹看罢道:能对成这样也算不错了,我只是想着lsquo;诸葛是复姓,lsquo;李却是单姓,如果真计较也不算完美之对。 高流素听罢,长出一口气道:我是尽力了,再也想不出好的对子。想这对对子,既要考虑词性、平仄,又要考虑意境等,着实难为,比寻个如意郎君还难。 傅莹听高流素说对对子比寻如意郎君还难,觉得有趣之余,忍不住笑道:高妹妹这个也极好了,想要对出完全符合之对,怕是很难的。 -- 第136页 高流素道:是呢,对对子尚且如此,若真要得体处理一事,落得众人满意也不容易呢。 傅莹知道高流素是指乌林珠之事,明白她用心之后,点头道:我知晓了,此事根源还是二人积怨,外加我自己管束不当。那我先谢过高妹妹相助,这就回去处理此事。 等回到自己屋中,傅莹将自己对好的对子整理出来抄到一处,准备择机交给伊哈娜。然后命人将清格勒叫到自己屋中。 清格勒一进来之后,傅莹也没有多弯绕,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我已经问了上元节留在这里的小太监了,他们亲眼见你在这里放了炮仗。 清格勒听傅莹已寻了见证人,知道此事定然瞒不住,心虚之余跪在傅莹面前道:此事是我做得不对,任凭福晋责罚。 见她这样,傅莹叹气道:如果我真要按规矩罚你,只怕你也受不起!我知你天性胆大活泼,到这宫里难免有些屈天性。我体谅你,你却拿我的宽和当自己胡来的资本!若不是乌林珠向我告知,我将一直蒙在鼓中。 傅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跪在那里低头不语的清格勒,继续道:此事说到底我也有管束不严之过,今日饶你一回,若下次再犯,我定要依规矩罚你,只怕到时候最轻也会命你离开四阿哥这里。你且想一想,被赶出这里又是何等耻辱之事。事关重大,我也不多解释了。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晓,这宫里的眼睛多得去了。 清格勒原本不过是贪玩,如今听傅莹讲出这番话,也是吓了一跳,甚是后悔自己所为,又听得傅莹此次不打算追究她的过错,慌忙磕头谢恩,表示自己定会有所收敛。 见清格勒认了自己的错,傅莹便让她起身离去,临走之际,再次警告她: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清格勒心里一惊,忙连连应声。 等清格勒离开之后,傅莹又让人将乌林珠叫来。 傅莹见了乌林珠,便让她坐到一边,笑着对她说道:我身有不适,这段时间多劳姐姐帮忙,如今大病得愈,也不敢再劳烦姐姐了。 乌林珠明白傅莹这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协助管事。想着自己本就无权管理,不过是得了傅莹的委托才做的,如今傅莹不让她再继续管事,也是无可厚非。 于是垂首回道:奴婢能为福晋分忧,本就是莫大的荣耀。如今福晋病愈,奴婢自然不能再越俎代庖了。 傅莹点点道:今日你通我禀告之事,我问了旁人他们说并未看到清格勒放爆竹。 乌林珠以为傅莹要着手处理清格勒之事,本是满心期待,怎知傅莹却说没有人看到清格勒放爆竹,一下子丢了往日矜持之态。起身回禀傅莹道:奴婢有证人可证明,还望福晋明鉴! 傅莹摆手道:你那些证人都是你身边之人,如何能让人信服?更何况,清格勒一个女子放爆竹,说出来又有几人相信? 傅莹这番话也极有道理,但乌林珠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就这么轻易被傅莹否决,于是道:此事定还有其他证人,福晋找找,说不定就能寻到了。 傅莹摆手道:莫要寻了,我知你和清格勒有积怨。但你毕竟是这些格格们当中唯一有子嗣的,我劝你好好抚养永璜才是正事,莫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虽说傅莹此言在理,但乌林珠毕竟有理有据,自然不服道:福晋此言差矣,奴婢是与清格勒有过过节,但绝不至于平白诬陷她。 傅莹知道乌林珠肯定不甘心,只是她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只得暂时先委屈乌林珠了。于是说道:那我问姐姐,姐姐是否亲眼见清格勒放爆竹了? 乌林珠还真没见到过,于是摇了摇头。 傅莹见此,松了一口气道:那说不定是下面人胡说的,未见面之事,不可轻信,凡事多讲究证据,若无证据便不能服人。此事就这么过去罢,若我真逮到清格勒有什么违规之举,不用姐姐告知,我自己就亲自罚她了。 乌林珠心有不甘,但她明白傅莹明摆着不愿追究下去,只得憋闷着离去。 乌林珠离开之后,傅莹终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愧对乌林珠,于是忍不住对若初说道:姑姑,你肯定不解我为何如此处置。 若初心里有疑惑,但还是说道:福晋这么做自有福晋的道理,奴婢不敢妄加推断。 傅莹叹了一口气,从自己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如今才知情与理之间处事的难度了。原本想着把清格勒按规矩处理,可一来终究不忍心清格勒为自己无知受罚,二来,此事关系到四阿哥的颜面,让人知晓对四阿哥也不好,故而才如此裁断。 若初笑着回道:到底是奴婢愚笨些,不知福晋用意深远。 傅莹摇摇头,道:没什么深远不深远的,只还是觉得对不住乌林珠。 若初笑道:福晋快别这么说,乌林珠虽说生了四阿哥长子,但终究是一格格,福晋办事乃是为大局所虑,委屈她一下算不得什么。 看来这古代,妾室的地位确实让人轻视。傅莹想自己虽不是一个妾,但她也没有半分庆幸感,反而感慨颇多。 -- 第13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灌溉营养液+10 感谢 读者醉死当涂,灌溉营养液+5 文里出现的那个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格亮网传是出自于纪昀妻子之对,非作者原创。 第73章 乌林珠见傅莹并没有深究清格勒过错, 心里憋闷之余,竟然生了一场病。 傅莹自认为自己已经大好, 没必要再劳烦乌林珠协助自己, 加上乌林珠也生了病, 傅莹自然得把自己应做之事承接过来。 只是生的这场病到底令傅莹身体受了损,她感觉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 春季移到圆明园之后, 随着腹中胎儿月份变大,傅莹身子沉重, 愈发懒得出去, 闲暇之余, 只是陪着永琏呆在莲花馆中。 让傅莹感到欣慰的是,永琏并不像他姐姐那般体弱多病, 从出生到现在十个多月, 虽偶有不适,总体来说还算康健。 四月中旬,伊哈娜产下一子, 傅莹听弘历说,弘昼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永瑛。 傅莹想着自己和伊哈娜平日里相处得不错, 正想着要给永瑛满月礼时备上一份厚礼时,却传来怡亲王允祥薨逝的消息。 一时间雍正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对于刚出生的孙子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傅莹更是辛苦, 虽已经临近生产之日,但对于葬礼所要遵循的礼仪,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因为平日深居宫中, 傅莹和这位历史上深得雍正倚重的王爷没有太多的交流,不过对于他的逝世,她也是唏嘘不已。 给弘昼长子送去满月礼之后,又过去了十多天。一个晚上,傅莹本要打算休息,突然腹痛起来。 有了之前的经历,傅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生了。甚是熟练地将弘历请了出去,然后让住在莲花馆这里的接生婆进来。 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傅莹这次生育反倒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想着自己痛过几个时辰之后,就会又有一个弟弟或妹妹陪着永琏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次阵痛足足折磨她到天亮。 弘历在外面急候了一个晚上,本以为可在天亮之前就能有好消息,怎知却被告知孩子还未露头。 他一下慌了起来,从等候之处走了出去,欲要找人询问一二。 在此候诊的太医见弘历慌张之态,为了免除他心中忧虑,便出言安慰他道:妇人生子,有时一日都未必能生下,四阿哥莫要太心急,等待片刻就能得好消息。 听太医这么说,弘历只得忍下心中焦急,自己去神案前祈求妻子能平安生产。 此回生产,傅莹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不如从前。尽管接生婆在那里一个劲儿地鼓励她用力,可她就是使不上力气。 福晋莫要喊叫,屏住气息用力,这孩子已经见头了,使使劲儿就能生出了。傅莹听到接生婆的话,自己也尝试着再次用力。 可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耗光了所有精力,只能瘫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有些绝望了,摇头道:就这样吧,我不生了。 玉枝给傅莹擦了擦头上的汗,难得一见地焦急道:福晋,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如果现在放弃,那孩子就没命了。 玉枝这头说完之后,接生婆也急着道:福晋,若不把孩子生下来,福晋的性命也堪忧啊。福晋这胎位没问题,只要再用点力孩子就能生出。 用热水给傅莹擦身体的玉净,也在一旁道:福晋,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那也得考虑考虑四阿哥和永琏阿哥啊。 傅莹听玉净提到丈夫和儿子,身体突然凭空生出了不少力气,为了自己的爱人和亲人,她也得惜命生下这个孩子。 如此折腾到中午,焦急等待中的弘历仍然没得到妻子生子的消息。 他有些坐不住了,看到那些太医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道:你们都说妇人生产折腾一日也是有的,从昨晚到今日这都几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动静?前两回福晋生产,不过半日便可生下胎儿,这回为何反常? 那些被训的太医,见弘历正在气头上都不敢再回应此属正常。他们想着这十二个时辰还没到,若是在十二个时辰内生不下孩子,那才有不祥呢。 其中一个太医回道:四阿哥放心,那接生的稳婆说福晋胎位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弘历仍是不信,摇头对那些太医说道:你们皆是不管用的。说完,就让这里的萨满太太继续通灵祈福,祈求神灵护佑妻子平安生产。 无论傅莹怎么用力,这胎儿就是不出来,忍受疼痛之余,绝望的傅莹干脆用手去压自己的肚子。 接生婆见此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然后示意玉净和玉枝各钳住傅莹的一只手,免得她乱动。 傅莹见孩子半天不出来也是有些绝望了,她甚至想到自己会因此死去,只可惜临死之前竟然无法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接生婆仍在不断鼓励她,太医见傅莹生产困难,便开始给她扎针助产,但仍是没有立刻见效。 弘历在檐廊下等待了半天,见还是没有生下的消息传出。李玉见此忍不住劝道:主子要不去屋里等等,外面天热,太阳大。 不过是五月底,能热到哪里去。弘历不耐烦地说。 -- 第138页 尽管他这么说,李玉还是看见弘历额头上渗出不少汗。不管这是弘历热出来的,还是焦急急出来的,李玉还是体贴地让人将绢子拿来,又让人去端解渴的饮品。 他知道自家主子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但他还是不敢去劝他休息,知道即便是劝弘历休息,弘历也一定不会睡觉的。 弘历忧心,李玉又何尝不忧心呢?平日里傅莹待他们这些奴才很是亲和,凡事多体谅他们的难处,在他看来世间没有比傅莹更好的主子了。只盼着傅莹能挺过这一关,不要真因生子出了什么意外。 弘历给自己擦了汗,又喝了点东西,突然见李玉双手合十在那里说着什么,忍不住问他道:你这奴才又搞什么鬼呢? 李玉忙放下手回道:奴才是求神灵保佑福晋呢,奴才想着福晋这么好一人,万万不可有什么意外。 还算你有良心!弘历说完之后,又让人将太医叫到自己的面前,嘱咐他们道:你们务必要千方百计地保福晋平安,不管那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一定先要先顾及福晋身体,哪怕牺牲掉孩子,也不能让福晋有意外! 太医们听弘历说要保傅莹平安,因往常听多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弘历的后半句令他们大感意外。 明白了傅莹在弘历心中的地位比子嗣还重要,太医们回去之后,开始考虑具体地应对之策。不论胎位正不正,生产时间拖得久了,肯定是会有危险的。 太医将弘历地意思告诉给接生婆,让她们接生时,一切以傅莹身体为优先考虑。 这话傅莹原原本本听到了,感到安慰之余,她想自己终究没有看错人,就算是为了他,她自己也得好好活下去。 也不知是这话鼓励到了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傅莹只听得接生婆在那里高兴地喊道:头出来了,福晋再使点力,孩子马上就生出来了。 傅莹已经听了无数个使力,以至于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使力还是没有使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她本来想问一问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怎料突然眼前一黑,一下子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怡亲王是雍正八年去世的,差不多是永琏包子出生两个月之前,怕永琏的爷爷因为铁杆兄弟去世太难过,而忽略了小永琏,作者这里改到了雍正九年。在雍正九年,雍正大大还有许多堵心的事要面对呢(不知这算不算剧透)。 第74章 等傅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她听到耳边有人兴奋地说:福晋醒了,福晋醒了! 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 她记得好像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有人为她的醒来而高兴激动,难不成这又是一次重生?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傅莹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生产之后突然晕了过去。 她见弘历甚是惊喜的看着自己, 看到他眼泪夺眶而出。 傅莹心疼他落泪,欲要抬起自己沉沉的手臂给他拭泪,却被他一把紧紧的攥住了。 婉仪你终于醒过来, 我还以为你说完又落了几滴泪。 四阿哥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傅莹感到自己说话有气无力的,也不知他是否能听到。而后又隐隐闻到一股酸味,忍不住虚弱地问道:为何会有醋味? 这时太医走到她床前,将扎在她身上的银针拔去,回道:福晋是产后血晕之症,微臣淬醋熏气使福晋苏醒,故而福晋会闻到醋味。 傅莹也不太了解这古代的医学救治方法, 但自己此回生产真的是切实体会到了九死一生的感觉,猜想自己若生在一个穷苦人家,是不是就此会驾鹤西归。 又想起刚刚生下的孩子自己还没有见过,甚至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于是轻声地问众人:刚刚生的是个格格还是阿哥,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弘历脸上未见大喜之态,只是温和地笑着对她说道:是个格格, 我们又有女儿了。 傅莹听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十分高兴,毕竟有了儿子,她打心眼里希望自己生的是一个女儿,于是道:快抱给我看看。 弘历听罢,松开她的手,挥手示意让乳母将自己女儿抱过来给傅莹看。 傅莹刚刚从昏迷中清醒,根本没有办法坐起来,乳母便将包裹婴儿的襁褓递到傅莹面前。 傅莹见女儿还在啼哭,用食指关节碰了碰她的小脸。她想到这个女儿差不多是自己用命生下来的,傅莹心里更加疼惜。 你先别看孩子了,太医说你之所以会产后血晕,是平日体弱所致,我让太医守在外面以防不测,你且好好休息一下吧。弘历心疼地说道。 傅莹隐隐可见他眼下的乌青,不用多问也知晓他肯定是一宿没休息。微微点头之余,嘱咐道:四阿哥也去休息吧,我刚刚生过孩子,很是疲累,让我静静睡一会儿吧。 还没等弘历回话,李玉便在一旁说道:四阿哥,福晋这也是忧心四阿哥身体,四阿哥快去歇歇吧。 弘历一时不想离开,但看见傅莹闭上了眼睛,似乎马上要休息的样子,不忍打扰之余,只得离开。临走之际,又诸位若初等下人和太医好好看着傅莹。 -- 第139页 听到弘历离开,傅莹这才又睁开了眼睛,回想起自己生产时的经历,一时又难以入睡了。 弘历离开之后,也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在神像面前磕了几个头,感谢神灵保佑自己妻子,让自己妻子度过这个难关。又处理了其它一些后续之事,这才去休息。 傅莹又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直似睡非睡的样子,直到若初端着汤药过来,对她说道:太医让人煮了独参汤,奴婢伺候福晋服下。 若初让玉枝等人将傅莹扶起,然后用汤勺一勺一勺地喂傅莹喝。 傅莹见若初眼睛微红,似有哭过的痕迹,很是诧异地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若初你了,怎么眼睛红红的? 这时在旁边伺候的玉净替若初回道:若初姑姑这是为福晋哭的呢。那会儿福晋一下子昏了过去,不光四阿哥着急,就连我们这些奴婢也着急,生怕 说到这里玉净突然哽咽了,然后继续道:生怕福晋醒转不过来呢。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心中略感意外。说实话她待这些下人们不过是多了几分现代人对弱者的同情怜悯,自认为也没做什么值得他们感恩戴德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这次昏死过去,她们还为自己这般忧心,可见平日自己对她们不经意的关怀,她们都放心上了。 本想感谢她们的担忧挂念,自知这个时代没有主子谢奴婢的道理,只能说道:难为你们忧心了。 若初道:老天保佑,让福晋平安度过此劫,便是我们这些伺候福晋的奴婢最大的幸事了。 若初说完,玉净和玉枝均点头表示赞同。 等服侍完傅莹喝过独参汤,若初又扶着她躺下。傅莹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但自知身体状况不佳,不宜再劳力,最好就是躺在床上好好休养。 知道这么多人关心自己,傅莹突然很是惜命。她想让自己好好活着,也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关心自己之人。 第二日,弘历去给雍正请安时,告知自己妻子昨日经历之事。 雍正还未从丧弟的悲痛中走出,听得傅莹最终救了过来,加上对准噶尔的战事不顺,也无心多过问此事,派太监到弘历那里探视便是。 弘历去见生母时,谈起妻子自己刚刚经历的生死,甚是不甘心地说道:我不知为何婉仪此次生产就这般不顺利,生宝珠和长生时,也没碰到这般情况。 熹贵妃听罢,摇头道:女人每次生子都不容易,那孝诚仁皇后难产而亡,生的就不是头胎。 听生母这么说,弘历甚是后怕地说道:母妃快别说了,此事到底是我疏忽大意。婉仪怀这第三个孩子时,就不怎么顺遂,且不提生产前生了那场大病,就是不生病时,也感到她大不如前。 熹贵妃摇头道:你也不想想,永琏刚生下来,你媳妇就又怀上了。加上她年纪轻还未过二十,这么个生法,哪能不损耗身子呢? 熹贵妃这么一提醒,弘历恍然大悟,甚是后悔地低头自语道:我自以为让婉仪多生是对她利好之事,却没想到这层。 熹贵妃看到儿子自责,便出言安慰他道:你到底还年轻些,不知晓这些也是情理之中,让你媳妇好好养身子便是。 弘历点头叹息,道:如今能做之事,不过亡羊补牢了。母妃不知,当时婉仪昏死过去,我都吓懵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熹贵妃道:你以后要经历的大风大浪多得去呢。你媳妇好歹救了回来,你十三叔可没这个好命。你不知皇上因怡亲王薨逝,都哭过去一回呢。 弘历自然知道父亲同十三叔的关系不同寻常,想到自己十三叔去世,也是十分难过。 感慨生死无常之余,弘历忍不住对生母说道:人活于世,皆难免一死。我尚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想到以后终要面对此事,不免害怕起来。 熹贵妃拉着自己的儿子,嘱咐道:谁都一样,躲不掉的事,害怕也没用。若真有不幸之事降临,只想着万事自个儿死后皆空,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弘历微微点头,算是赞同母亲之言,他知母亲信佛,难免有些超脱之语。 给生母请过安,弘历便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莲花馆中。 儿子离开之后,熹贵妃忙唤来芳桃,让她把雍正赏赐自己的补品找出来,然后命人送到傅莹那里。 芳桃见熹贵妃送了不少东西,忍不住说道:贵妃好歹自己也留着些,都给四福晋也不妥啊。 熹贵妃摇头道:你懂什么,傅莹那孩子遭了这么大罪,只怕这些人参、燕窝费着呢。我身体康健,一时用不着这些,放在那里放坏了,反倒糟蹋了东西。 可是万一贵妃也急用呢。芳桃还是有些不舍得,毕竟这些东西不少都是极难得的。 熹贵妃见芳桃这般迟疑也急了,数落芳桃道:这东西横竖是我的,也轮不到你替我小气,我爱给谁就给谁,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是说我心疼自己儿媳。 芳桃听罢,只得命人收拾准备。 傅莹静养了多日,身体总算好转了些,只是此次生产到底让她身体受了重创,坐月子明显比之前恢复慢许多。 -- 第140页 令傅莹不解的是,弘历对他刚得的女儿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出生十多天连给乳名都没给女儿起。甚至乳母将女儿抱给他看时,仿佛不是他亲生的一般,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傅莹以为弘历只是不喜欢这个新生命是女孩儿,但想到之前同为女孩儿宝珠可不是这个待遇,心里很是为自己的小女儿鸣不平。 最后终忍不住对弘历提起此事,问他为何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 弘历坐在她对面叹气道:我只是恨她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每每看到她,我就难免想起她出生那日发生之事。 弘历这么解释,傅莹一下就明白了,觉得他这种厌恶真是又感动又好笑。于是说道:甭管怎么说,女儿是我舍命生的,若四阿哥真因此讨厌她,倒真对不住我当日在那lsquo;鬼门关走的一遭。 见弘历没有再说话,傅莹便接着道:我若真因生咱们女儿去了,你还能恨她一辈子不曾? 弘历听罢,急道:你还在病中,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傅莹只是叹气道:我如今视女儿为自己生命所续,我要真去了,女儿好歹是你个念想呢。 弘历更急了,道:快别说这些了,我明白你意思,不厌恶咱们女儿,把她当成自己心肝宝贝就是了。 傅莹听罢道:既然四阿哥不厌恶她,好歹给这个孩子取个乳名吧,整日lsquo;她、她的,我听着怪难受的。 弘历想了想,让乳母将女儿抱过来,看着她对她说道:你额娘让我给你取个乳名,既然你是你额娘所生,我定视你为掌上明珠,就叫lsquo;掌珠吧。 傅莹很是喜欢弘历给女儿取的这个名字,又让乳母把女儿抱到自己面前,高兴地对女儿说:掌珠,你听听你阿玛给你名字,可是很重视你了。 弘历见妻子那般开心,便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女孩儿就是历史上的和敬公主啦,不过和敬是封号,不是名字。和敬上面有两个姐姐,除了富察皇后生的那个之外,还有一个是格格富察氏(文里乌林珠的历史原型)所生,不过也早早夭折,书里就不提及了。 第75章 傅莹没想到这次生病会这般严重, 即便是出了月子仍然虚弱不堪。 永琏、掌珠过周岁和满月差不了几日,可惜傅莹身体状况不佳,给儿子和女儿庆贺时,自己只能是撑着应付了场面, 然后就回到屋中休息。 弘历见妻子身体不好, 便让高流素帮着处理一些事情。乌林珠虽然之前有过经验,但她病刚刚痊愈,弘历也觉得让她再操劳不太合适。又想着高流素才华出众, 平日和傅莹多亲近, 让她帮忙是最合适不过的。 高流素自认为自己才华有余, 管事却不太擅长。无奈这是弘历与傅莹指名道姓地让自己出面, 她也不能拒绝。所以凡事有难办之事, 皆去请教傅莹。 但见傅莹病得厉害, 高流素又不太忍心多去打扰, 故而除要紧之事外,剩下的皆自己处理。高流素毕竟聪颖过人,这些事情不过一个多月就处理得游刃有余。 傅莹听闻高流素处理事情很是利索, 自己也放下心来, 只是躺在床上安心养病, 盼望着自己能早日康复。 六月底七月初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傅莹往年最愁过夏季, 纵使古代避暑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效果还是不及现代的空调。 今年自然也还是热的,但傅莹已经无心顾及炎热,身体被病痛折磨, 加上体虚血亏,对炎热也没有那么敏感了。 傅莹还记得去年生永琏坐月子期间,因为天气炎热难耐,加上自己贪凉,弘历便将他自己的手冰得凉了,然后给她解热。 不知今日这病是否和当日的举动有关,总之,傅莹每每追究起自己生病的缘由,总觉得和自己的某些做法脱不了关系。 本想证明自己才是弘历唯爱之人,结果却令身体受了损,如此幼稚行径,傅莹现在想想也是多有后悔。 给永琏过完周岁之后没几日,熹贵妃又来莲花馆中探视傅莹。见弘历不在这里,忍不住问躺在床上的傅莹道:弘历不在此处陪着你,到底去了哪里? 因弘历向来有把自己去向告知妻子的习惯,傅莹便回熹贵妃道:我听四阿哥说,最近大清对准噶尔的战事很是不利,四阿哥忙着帮皇上处理这事儿呢。 熹贵妃哦了一声,接着道:我深居后宫,对前朝之事向来不关心,也怪不得皇上去我那里脸色很不好看呢。之前我还以为是因皇后生病,皇上才这般心情不悦呢。 听熹贵妃说乌拉那拉皇后生了病,傅莹有些意外,想着永琏过周岁时,见皇后还是好好的。于是微微前倾了身体,问熹贵妃道:皇后什么时候病的? 就这几日。其实是旧疾复发了,皇后之前就有病根。熹贵妃答道。 病根?傅莹还是头一回听到皇后有旧疾。 还不是当年弘晖去世落下的,皇后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弘晖阿哥去了,皇后悲痛过度,伤了身体。熹贵妃给傅莹解释道。 倒也不是傅莹无情,只是她从未见过弘晖阿哥,当初听到此事,也不过是同情皇后一番。直到自己经历过丧女,方才体会到其中的痛苦。 -- 第141页 熹贵妃接着说道:皇上早就跟我说,登基第九年诸多不顺之事将要发生,你看这年过去一半多,先是怡亲王殁了,接着皇后又病倒,再加上你说的那个战事不顺,哪一件不让皇上难过呢? 傅莹点点头道:是多有坎坷,只不过皇上福祉深厚,定能顺利度过这些难事。 熹贵妃却叹气道:我不把你当外人,说句真心话,若真是天意命数,即便是天子也难为了。 傅莹忙道:贵妃娘娘说得极是,事与愿违,即便是天子也难避免。 熹贵妃道:你明白这些就好,只是在皇上面前万万不能说,皇上爱听些吉利话,这你也是知道的。 听熹贵妃如此安顿,傅莹点了点头,心想不提雍正了,就算普通人也是爱听好话的。在她看来,古代的皇帝不过是身份至尊的普通人,人性的弱点,皇帝也会有。 我来你这里也不光是看你的,你快让人把永琏和掌珠抱过来给我看看。如今你病了,没你这个母亲陪着,我也不好让人将他们抱到我那里,想孙子孙女就自己过来了。熹贵妃笑着说道。 傅莹笑道:贵妃切莫这么说,想见他们也是他们的福分呢。说完就嘱咐若初,让乳母们将永琏和掌珠抱过来。 熹贵妃把永琏抱在自己怀里,笑着对永琏说:你幺嬷(满语:祖母)来看你了,你高兴不? 因为永琏常常见熹贵妃,所以对熹贵妃并不陌生,反而还看着熹贵妃笑了起来。 熹贵妃高兴地将脸贴在永琏的小脸上,道:真是没白疼你,一见你幺嬷就笑呢。 傅莹将女儿抱在怀里,才只有一个多月的女儿自然是要比永琏娇小许多,她看着她,她也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情形让她想到宝珠刚刚出生时的样子。因为有了这两个孩子的陪伴,傅莹现在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儿也没那么难过了。 熹贵妃让永琏叫自己幺嬷,永琏却喊出了一个奶字。 熹贵妃听罢,高兴道:原来是先学汉话了,叫lsquo;奶奶也行,也行的。 傅莹了解自己儿子,知道儿子说这个奶是要喝奶的意思,并不是叫熹贵妃奶奶,但她见熹贵妃高兴,也就没将实情说了出来。 熹贵妃抱着孙子,问傅莹道:永琏这么大也差不多该学说话了,你们平日教他说汉话还是国语呢? 傅莹笑道:他的几个奶娘都是包衣出生,平日说汉话多,满语也就是我和四阿哥偶尔教永琏说点。 熹贵妃听罢摇头道:不能光让永琏说汉话啊,若是不会说国语,那可不行。 傅莹笑道:贵妃且放心吧,永琏还小,周围说国语的人也不少,定然会学会国语的,永璜不也是这样的嘛。 想到永璜,熹贵妃也放心许多。 女儿虽小,但傅莹还在病中,抱了一会儿就感觉沉了,便将她交给了乳母。 熹贵妃则是继续抱着永琏,问傅莹道:照顾掌珠的乳母可还贴心?若有不合适,要早点告诉内务府,让他们给换人。 傅莹想这些奶妈们因自己照看的是皇孙,哪里敢有不尽心的。于是回道:奶娘们很是尽心呢,那么多人照看,哪有照看不好的道理。 熹贵妃笑道:你素来就是宽和,也有那不尽心的,你可要适当敲打敲打,也别让自个儿孩子太黏自己的奶娘。 傅莹点头道:贵妃放心吧,我定会好好地看着他们的。 说完,心想一个皇孙从出生就有十几个人来照看,哪里有照顾不周的可能。 在古代虽然没有先进的科技,可贵族们真不缺伺候的人。皇家就不提了,在富察家里那也是奴仆丫鬟成群。 因有孙子孙女相陪,熹贵妃在她这里呆了许久方才离开。 傅莹不禁累,等熹贵妃离开之后,她命人将永琏和掌珠抱走之后,就让人扶着自己躺下休息。 在床上躺这些日子,傅莹别提多难受了。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健康的重要性。 她先是想了半天自己没生病时是什么样子,又盘算着等自己病好之后该做些什么,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半天,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见弘历已经在屋中。她忙让人将自己扶起来。 弘历原在一旁翻书,见妻子醒过来,便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脸色,甚是欣慰地说道:今日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比前些日子强。 傅莹笑着摇了摇头道:人参都快当萝卜吃了,气色怎能还没有变化? 弘历笑道:你也别惜着这些东西,该怎么补便怎么补。 傅莹想着他去了这些时候,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难事,雍正竟留他过了晚膳。于是问道:皇上留你这么久,想必是碰上了要紧的是吧。 弘历听罢,叹了一口气道:我大清在和通泊打了败仗,数万将士只得千人回来,汗阿玛闻此败讯龙颜震怒,我岂有不相陪的道理。 傅莹知他素来忧虑国事,虽然她对此历史上的这场战役一无所知,但听到弘历说数万将士只得千人回来,也能想象出是何等惨败。 -- 第142页 于是将手搭在他手上道:刚刚贵妃娘娘过来和我说,皇上曾有预感,说今年会不大顺遂,如今看来倒有那么几分道理。 弘历知道生母常常来莲花馆看自己的妻子,所以听傅莹说熹妃过来,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说道:命理之事也不能枉加推测,若汗阿玛真有此预感,那倒真令人担忧呢。 傅莹听罢也是感慨不已,想到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命运之说似乎也可信了些。 可她不知自己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如果最终一切的走向是同历史相似,那么她这个历史上籍籍无名的乾隆皇后,到底会有一个什么结果? 还有自己的儿子、女儿,他们同样在历史上不出名,也并非历史戏说的对象,他们又会有什么命运呢? 未来真的是让她又期待又害怕。 第76章 傅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很明显比生病前瘦了许多。下巴尖锐, 眼睛似乎也大了不少, 脸更小了, 颧骨都有些突出。 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曾说过减肥的最好方式就是疾病, 如此看来, 这一病自己至少是要瘦十斤的。 高流素在一旁看着傅莹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脸, 终于忍不住问傅莹道:姐姐这样摸着自个儿的脸,可是因脸上有什么不适吗? 傅莹听高流素这么问, 放下了自己的手, 回头看着她道:我想着自己病了这么些日子,脸上的肉都瘦没了,这么摸上去都是骨头。 高流素笑道:姐姐放心吧,这下病痊愈了, 多吃些就会补回来的。 才不要胖回去呢,傅莹心想。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瘦的执着没有现代人那么强烈,傅莹却难以入乡随俗, 无法泯灭对瘦的渴望。 高妹妹你吃得倒也不算少,为何还这么瘦呢?傅莹笑着问道。 高流素摇头道:姐姐, 我那是旧疾所致,吃多少都不管用的。 傅莹听了倒有些羡慕,只是长期病着也不好受。这场病可算是让她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 如今病好了,自然对自己的身体不能太懈怠了。 傅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对高流素说道:妹妹身体不好, 还劳烦妹妹替我管事,也是难为你了。 高流素听罢忙道:姐姐快别如此,为姐姐分忧也是我该做的。 傅莹知道,无论自己和高流素关系再怎么好,在高流素的眼中,到底还是身份有别。 古代名门闺秀是要知书达理的,高流素再有不同,也未必能超脱这尊卑的思想桎梏。 自己视为挚友之人,时不时表现出谦卑之态,傅莹至今感觉还是有些别扭,但她只能说了句:有劳你了。 说完这句话,傅莹唤来若初,让她帮忙收拾东西。高流素见此,不解地问道:姐姐这是要收拾东西去哪里? 傅莹回道:皇后病一直不好,我这是要去给皇后侍疾呢。 侍疾?姐姐的病也不过初愈,就这么过去怕也不好吧。高流素担忧道。 傅莹叹气道:四阿哥也这么说呢,只是皇后这病拖得挺久,如今又被皇上迁入了畅春园,看样子是难治了。此时我若不能尽孝,也对不住皇后对我诸多教导之恩。 这话我可能说着不对,姐姐到底还要自顾些,若有人能轮替着最好。高流素忧心道。 傅莹知道高流素是说弘昼的福晋伊哈娜,于是替伊哈娜解释道:前段时间我卧病在床,都是五福晋一人在侍疾。说起来,她也刚刚生了孩子,若再劳她一人,我也过意不去了。 听傅莹这么说,高流素也不好多说什么。 傅莹估计自己这趟去的时间肯定短不了,等高流素离开之后,她依旧在那里看着宫女们替自己收拾东西。 弘历回来之后,见傅莹收拾东西,便知她要去畅春园给乌拉那拉皇后侍疾去了。 虽然自己心里不舍妻子离去,又心疼她大病初愈,但自知此乃尽孝之事,阻拦不妥。 于是嘱咐傅莹道:东西能多带些就多带些吧,大不了车马拉去。还有,现在已是深秋,多带些取暖的东西,什么手炉之类的万万不可忘记。 傅莹笑道:四阿哥放心,就算是在畅春园,还能缺了我这个皇子福晋的吃穿用度不曾? 弘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笑容突然凝滞,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伺候额娘固然是当紧的,但你自己也需保重些。 傅莹抽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宽慰道:你放心吧,我自会照看好自己。只是我这一去,长生和掌珠是不能见了,你要盯着那些奶娘们,免得让她们照看得不周。 弘历笑着说道:你放心吧,若她们敢不尽心,我定会好好责罚她们。 两人见各自都说了一个放心,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莹又突然想起雍正也病了,弘历这段时间都侍奉在雍正左右,见他回来,便忍不住问道:四阿哥突然回来,可是因皇上最近龙体已无恙了。 弘历松开她的手,自坐到炕上道:汗阿玛身子是好了不少,但尚还未痊愈,今日我能回来,也不过是汗阿玛体谅我这几日的床前尽孝的辛苦。 -- 第143页 傅莹亦坐到炕边,招呼玉枝端来备好的茶放到炕桌上,接着叹气道:出了这么多事,皇上也是多有不易。 弘历点头道:是呢,特别是十三叔薨逝,汗阿玛至今还未缓过来。说完,又让人取了一方砚台拿给傅莹看。 弘历指着那砚台对傅莹说道:这方暖砚原是十三叔奉汗阿玛之命,让内务府给我们兄弟几人造的,虽然十三叔未曾像十六叔那般教我习火器,但十三叔与汗阿玛鹡鸰在原[1]之情,我这个为小辈的也深为此叹。 傅莹看着那方暖砚,知道这是弘历平时冬日所用的砚台,却不知原是怡亲王设计。 她怕弘历睹物伤神,便对弘历说道:四阿哥,如今怡亲王薨逝,这些与王爷有关的旧物还是收起来吧,也算是对逝者之敬。 弘历点点头,然后让人将砚台收起来。 第二日,傅莹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去了皇后养病的畅春园。 临走之际,她抱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儿好好亲抚了一番,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她想着,弘历还能借着给嫡母探病的缘由来见自己,永琏和掌珠却不能见到了,谁能知道这一去又是多久呢。 傅莹来到乌拉那拉皇后的寝殿,见伊哈娜还在那里。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告诉她,乌拉那拉皇后正睡着,此刻最好不要去通禀告知她来之事。 傅莹听罢,只得先同伊哈娜坐到一处,等候乌拉那拉皇后醒来问安。 见了伊哈娜,傅莹不禁问起乌拉那拉皇后的病情。 伊哈娜知道傅莹还没见乌拉那拉皇后,定然不知乌拉那拉皇后病入膏肓的事情。 于是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这几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你没见皇后娘娘的那个样子,都瘦得脱相了。 傅莹听罢道:别说这些了,说不一定什么时候皇后就能好转起来。 伊哈娜摇头道:这恐怕难。 傅莹听伊哈娜这么说,心里不免难过起来,这位雍正的元后,说实话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又想到伊哈娜在乌拉那拉皇后身边侍奉多日,傅莹出言相谢道:这段时间倒真是累了你了,只可惜能替你的只有我一人,我却偏偏病了。 伊哈娜摆手道:阿沙快别这么说,皇后也体谅你的难处呢,左右有太监宫女们伺候着呢,又无需我劳多少力,只是想永瑛想得紧。 傅莹自己是母亲,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然后对她说:等待会儿皇后醒来,去求皇后的恩典,让你回去看永瑛一趟。 伊哈娜又摇头道:皇后若是小病,我中途回去一趟倒也没什么,只是皇后重病在身,若为私情回去,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不孝。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嫁入皇家,自个儿的感受都得放在一边,一切要以礼法为重。若不是皇后主动开口让我回去,我是万万不能求离去的。 傅莹点了点头,伊哈娜的这番话她亦深有感触。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突然见那位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进来,对她们二人说道:皇后醒了,四阿哥福晋快过去问安吧。 傅莹听乌拉那拉皇后醒来,急忙同伊哈娜起身去见皇后。 傅莹在床前先了礼,听到乌拉那拉皇后叫自己过去方才走到床前。 见到乌拉那拉皇后的一刹那,傅莹吓了一跳,见皇后确如伊哈娜说的那般瘦脱相了。没想到短短这么几个月,皇后就成这个样子。 乌拉那拉皇后躺在那里看着傅莹,虚弱地说道:我听闻你前段时间大病一场,也不过刚刚好罢了,难为你大病初愈就来伺候我。 傅莹本想笑着说些自己无妨的话,但见皇后这个样子,一时心酸,怎么也笑不起来,只是说道:这是儿媳的本分。更何况儿媳大好了,皇后莫要多记挂此事。 乌拉那拉皇后又叫来宫女,嘱咐道:既然四阿哥福晋过来了,那先让五阿哥福晋回去罢,她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孩子了。 伊哈娜听乌拉那拉皇后让自己回去,忙赶到皇后床前谢恩。 乌拉那拉皇后示意伊哈娜离开之后,对傅莹说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刚来这里,先去收拾一下。 傅莹正要离去,见宫女端来了药,便走到皇后那里,打算亲自喂皇后喝药。 乌拉那拉皇后已经没有力气自己坐起来了,几个宫女合作将皇后扶起之后,其中一人扶着皇后,方便给皇后喂药。 傅莹见乌拉那拉皇后这个样子,想到自己病得厉害也没到人扶着喂药的地步,可见皇后的病确实很厉害。 心里难过之余,还是一勺一勺地给皇后喂药。 1.鹡鸰在原:出自《诗经.小雅.棠棣》,比喻兄弟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逝水流年轻染尘,灌溉营养液+2 感谢正版订阅的小天使。 文里提到的暖砚,是一种防止冬天墨汁结冰的砚台,下面可以烧炭,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从网上搜一搜实物。 第77章 给乌拉那拉皇后喂完药之后, 傅莹同宫女又扶着皇后躺下, 并重新盖好了被子。 -- 第144页 乌拉那拉皇后躺在床上问傅莹道:你可知最近皇上的病如何了? 傅莹想起弘历同自己说过的话, 便据实告知皇后,说雍正现在基本痊愈了。 乌拉那拉皇后听罢,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 你先退下去吧。说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傅莹得了皇后之命, 离开床前, 坐到一边等待皇后有事差遣。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婢女走到傅莹面前对她说道:皇后眼下无事,四福晋大病初愈,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吧。若皇后有什么,我让人通知四福晋过来。 傅莹明白这其实是乌拉那拉皇后的意思, 考虑到自己的身上的病确实才痊愈不久,傅莹自己也不好逞强,于是就领着玉净等人到给自己安排的屋子去了。 傅莹之前甚少来畅春园, 因雍正平日里多在圆明园居住,她与弘历便也在圆明园里住着。所以,初次来这个地方难免有些陌生。她摸了摸床上的被褥,都还是新的, 想必是知道她要过来, 已经提前备好了。 伊哈娜之前并不在这个地方住, 虽说她已经得了皇后的恩典, 可以回圆明园看自己儿子,但终究还是要再回来的,故而不可能让自己去住伊哈娜的屋子。 玉枝扶着傅莹坐到床上休息, 然后又让人多置了几个火盆。等安顿好之后,傅莹嫌呆在这里无趣,便对玉净说:我看外面叶子都黄了,这会儿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吧。我也不远走,就在门口看看落叶。 玉净和玉枝两人相互看了看,知道这次若初留在莲花馆照看,傅莹也少了劝诫之人,难免有些不拘。想着她病刚好,玉枝便对傅莹说道:福晋站门口看看便好。 傅莹听罢,便领着她们二人出了屋子。 深秋时节,畅春园中的树木也同圆明园一般变了颜色,叶子簌簌而下。落得叶子太多,这里的小太监只能不停地拿着扫帚去扫。 玉净调皮些,偷偷跑到太监们扫出的落叶堆里抓了一把叶子,要和玉枝玩拔老根儿。 两人各捋了叶子,看看谁的叶梗子更强一些。傅莹随手拿起了一片叶子,站在她们二人旁边观战。 也没玩多久,乌拉那拉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出来对傅莹说道:皇后娘娘有话要交代福晋你呢,四福晋快随我过去吧。 傅莹听皇后找自己,便匆匆跟着那宫女来到皇后床前。 乌拉那拉皇后偏头看见傅莹进来,见她手里还拿着一片叶子,忍不住问道:你那手里的叶子可是外面树上的? 皇后这么一问,傅莹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片叶子,正想着让人帮自己丢掉时,却听得乌拉那拉皇后对自己说道:你把那叶子拿给我看看。 傅莹听罢,只得将叶子交到皇后手里,心里还忐忑着乌拉那拉皇后是否要训斥她,毕竟平日皇后还是对她们这些小辈要求颇严。 乌拉那拉皇后叹气道:记得我生病之前,那树上的叶子还是绿的呢,如今这么一病许久,叶子都拖得变黄了。说完又问傅莹:外面树叶可好看? 傅莹不知皇后问她的用意,只是据实回道:秋日落叶也是一景,自然是好看的。 乌兰那拉皇后听罢,将树叶递回给傅莹对她说道:秋日之景再好,我怕是也不能看了。 傅莹在一旁忙道:皇后娘娘快别这么说,皇后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乌拉那拉皇后听罢,微微摇了摇头道:这种话我听了无数,但我知自己身体怎样。当了皇后这九年,吉祥话听了无数,可那些吉祥话终究只是话,成不了真。 说完之后,乌拉那拉皇后闭眼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开眼对傅莹说道:四阿哥福晋,你知我身为皇后,应做哪些事吗? 傅莹想了想,回道:皇后母仪天下,统率六宫便是皇后应做之事。 乌拉那拉皇后道:我就知你会说这些虚话。管理后宫自然是皇后之职,却不知皇后为天子身边举案齐眉之人,言行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天子。虽说我朝有lsquo;后宫不可干政之训,但给天子一个清明的环境,使天子远离后宫纷争,专心政事,也是利好百姓之事。 说到这里,乌拉那拉皇后歇息了一下,继续道:皇家家事也可为天下事,皇后德行出众,便也是天下之福。你明白吗? 傅莹一时不明白乌拉那拉皇后和她说这些干什么,但听得皇后这么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皇后对她说完这些,便又让她离开自己的床边。 傅莹见皇后没有睡着,便坐到一边。她脑子里想着刚刚乌拉那拉皇后对她说的话,没多考虑,似乎就已猜到了皇后对她说这些话的意图。 难不成乌拉那拉皇后自觉时日不多,所以才教授我这个未来皇后如何做一个皇后?傅莹心想。 弘历是未来的皇帝,这都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肯定是未来的皇后。 没想到,乌拉那拉皇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指点自己,真的是自己这里难得的导师。想起同乌拉那拉皇后的种种过往,如今皇后将不久于人世,傅莹也伤感不已。 令傅莹没想到的是,自己来侍疾的第二日,雍正就来畅春园探视乌拉那拉皇后了。雍正来此,一直在雍正身边侍奉左右的弘历自然也跟了过来。 -- 第145页 傅莹见自个儿丈夫过来,自然十分高兴,只是因帝后在这里,她就只能简单地给他行了礼,然后站到一旁。 乌拉那拉皇后没想到雍正竟然来畅春园看自己,一下子比往日更有精神起来。她让宫女扶起自己,靠着软枕对雍正说道:我以为再也无缘得见皇上了。 乌拉那拉皇后这句话令雍正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了泪,雍正对她说道:我本来想着早日来看你,只是我身上也不大好,拖到今日才来。 傅莹很少听雍正自称我,虽说当皇帝说话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自称为朕,但今日雍正在乌拉那拉皇后面前自称为我,恐怕是面对将要离去的妻子,帝王的身份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乌拉那拉皇后道:皇上龙体欠安,本不应为我忧心,我能见皇上最后一面,也算无憾了。 雍正听罢道:皇后快别这么说,我已让太医竭力救治了,若他们治不好,我便重重罚他们。 乌拉那拉皇后摆手道:皇上,万万不可再因我之病迁怒旁人了。人生死有命,我因此病去了,也不过顺应天命罢了。我为后数载,虽远不能同历代贤后相提并论,但实在不想在临死之际,再生什么有损皇上声誉之事。 雍正知道乌拉那拉皇后还是在意几年前,因太医未曾医好她自己的病,而从重处罚太医一事。于是点头道:皇后放心,我不会再处罚他们就是了。 乌拉那拉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想着在他来看自己之前,自己原有好多话要同他说,如今真见了,却想不起来自己要同雍正说些什么,只是说一些让雍正保重自己龙体的话。 看着陪伴着自己四十多年的妻子不久于人世,雍正心里十分难过。 虽说他对乌拉那拉皇后并不像年贵妃,有那般强烈的感情,可这么些年的相伴,一起经历过残酷的夺嫡斗争,她对他而言有着如同亲人般的信赖。 雍正一时也不知该对妻子说什么,又怕她劳神太多,加上自己身体也不适,只是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临走之际,傅莹同弘历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没想到这么短短一次相见之后又要分开。 雍正离去之后,乌拉那拉皇后的病情状况更加不好了。傅莹侍疾这几日,她常常半夜醒来到皇后床边。听到皇后呼喊弘晖的乳名,她明白此时的皇后已经被疾病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伊哈娜看过永瑛之后,就又回到了畅春园,与傅莹轮替照看皇后。内务府没多久过来,忙忙碌碌地为皇后的丧事准备着,又有礼部的官员过来等候。说白了,大家都在等乌拉那拉皇后咽气。 傅莹不忍见这些事情,不在皇后身边侍奉时,便一人到神像面前,希望老天保佑乌拉那拉皇后好起来。虽然自己知道是不可能了,但这么祈福总有些安慰。 伊哈娜有些害怕这些事情,干脆和傅莹挤到一处住。 一个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没将衣服脱去休息,以防突然有事。 伊哈娜不让人将蜡烛灭掉,躺在里面对傅莹说道:阿沙,我头一回见人要死,心里怕得要死。虽然这么说有些大不敬。 傅莹安慰她道:你莫要怕了,若心无愧,便不怕这些事。 伊哈娜道:阿沙这么说,我倒是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孝之事,让皇后嫌弃呢。 傅莹说道:快别想这些了,抓紧多休息一会儿,不然真有事起来,你可没功夫休息。说完闭上了眼睛。 还没等傅莹睡多久,一个宫女突然进来,对她们二人急急地说道:皇后娘娘不行了,二位福晋快过去吧。 傅莹和伊哈娜听罢,匆忙掀了被子,下床赶到皇后床边。见太监宫女等人围在皇后的床边,众人趁着皇后还没咽气,正准备给皇后穿入殓衣。 等穿好衣服之后,乌拉那拉皇后也没了气息。傅莹看着直直躺在床上的皇后,终于忍不住落泪,然后同众人一样,在皇后床前行礼磕头。 想到乌拉那拉皇后临终之前,告知自己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傅莹在心里默语道:傅莹多得皇后教诲才有今日,日后定不负皇后娘娘嘱咐,做大清的一个贤明之后,辅助未来天子成为一代明君。 想到这里,傅莹又郑重地给自己的这位人生导师磕了一个响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许多多小天使,灌溉营养 +52019-04-10 08:21:20 第78章 乌拉那拉皇后的一切丧仪皆在畅春园举行, 雍正本来要去畅春园为自己妻子举丧, 但众臣考虑到雍正也是大病初愈,便竭力劝阻。 雍正自知身体不佳, 只怕见到那样的场景, 难免伤心过度,旧病复发。于是派弘历以长子身份前去祭奠,相关事宜皆由弘历代为处理。 弘历见父亲不去祭奠嫡母,恐惹出闲言碎语。毕竟圣祖康熙皇后去世时,圣祖皆亲临祭奠。想到前朝会典中并无皇帝祭奠皇后之礼,便授意典仪大臣上议, 依前朝之礼让皇子代为朝夕祭奠。 如此建议,雍正自然准奏,并缀朝五日以示哀痛。 乌拉那拉皇后的棺椁暂时被安置在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在京城的诸亲王贵族、文武百官、公主王妃还有命妇, 皆陆续来畅春园为皇后举丧。 -- 第146页 傅莹来清朝才不过四年,已经经历了多场丧事, 想着古代医学不发达, 人的寿命偏短,早逝也是常有的事。 乌拉那拉皇后逝世时不过刚满五十周岁,在现代如果在这个年龄去世, 那算是早逝了。可她听别人说, 皇后这个年纪去世也不算有遗憾了。如此想来,现代是真的好。 弘历让人将永璜从莲花馆带到了畅春园,永琏和掌珠因为太小, 就被留在了圆明园,由乳娘们照看。 虽然弘时也有儿子,但因弘时已被削除宗籍,永璜便是名义上的长孙,自然要承担丧仪上一干力所能及之事。 出来这么些时日,傅莹也甚是想念自己的儿女,只是她知道此时天凉,两个小人儿来这里也是白白受罪。于是摁下思念之情,让人时不时过来给自己带个信儿便可。 乌林珠因自己只是侍妾身份,原本应留在莲花馆,不能出现在畅春园举哀。傅莹考虑永璜年幼,离开生母不好,便让人也将乌林珠接了过来。 弘历本来是不同意的,觉得让乌林珠这个侍妾过来不合礼数。傅莹只得用永璜太小,和自己这个嫡母也算不上亲近,怕到时候自己看不住。 考虑到妻子病刚好了没多久,加上丧事多有操劳,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幼儿,于是点头同意了。 乌林珠原以为和儿子要分别多日,却没想到得了弘历的允许,可以到畅春园陪伴,自然高兴不已。 若初本来不想让乌林珠过去,毕竟一个侍妾是没资格出现在皇后的葬礼上的,只是因这是傅莹的意思,所以才不得不将她领到畅春园。 乌林珠跟着若初来到畅春园的住处,见这屋子十分小,陈设什么的皆远比不上莲花馆的那边,怀疑是有人故意怠慢自己。 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弘历长子生母,以后还说不一定是个侧福晋,心里不平之余,忍不住对若初说道:姑姑怕是领错屋子了,这里看样子不像皇子侍妾所住之处。 若初一下子就听出了乌林珠话中之意,冷笑一声道:格格知足吧,这也是嫡福晋给你求的恩典,格格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这几日来畅春园有多少达官贵族,顶好的屋子自然先得轮那些应来之人。 乌林珠听若初说到应来之人,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不是应来之人,心里气恼之余,道:那我住到永璜住的屋子总可以了吧。 若初点头道:也可以,不过永璜阿哥那里还有乳母等人,格格要过去只怕挤了些,更何况那边也不比这里强多少。 乌林珠仍坚持道:那便麻烦姑姑领我过去吧。 若初见此不免摇了摇头,领着乌林珠去了永璜那里。因永璜被带到九经三事殿行礼,永璜住的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伺候永璜的嬷嬷。 乌林珠四下打量了一下永璜的住处,见这里果然如若初说的那般,比刚才那屋子大不了多少,便知若初没有骗他。但见儿子住这样的屋子,乌林珠心里就更不平了,又怀疑起众人怠慢永璜。 想着怠慢自己,她可以不计较,但怠慢自己的儿子,乌林珠可不能忍,于是带着责问之意对若初说道:永璜好歹是四阿哥长子,也算是皇上的长孙,难道就这般怠慢吗? 若初听罢,摇了摇头道:格格怕是多想了,这里谁敢怠慢永璜阿哥。格格不知这畅春园是圣祖时期所建,别看外边亭台水榭景致不比圆明园差,但到底是早时所建,屋里陈设都这般朴素。 若初这么解释,乌林珠自感自己鲁莽,想着她毕竟是傅莹身边的红人,刚刚那话若她传给傅莹听,傅莹肯定不高兴,于是笑着说道:姑姑莫见怪,此事原是我不了解此处多有误会,还望姑姑不要将我今日lsquo;丑事告知旁人。 若初笑道:格格言重了,这哪里算是丑事呢。奴婢也没别的意思,想着嫡福晋平日待众人如何,格格心里应该有数,莫要多想。 若初这话实实在在地提醒了她,想着傅莹平日处事公道,断然没有怠慢自己和永璜的必要,是自己多想了。于是说道:是呢,此次也多得嫡福晋出面,我才能来这畅春园。 若初点头道:格格明白便好,多余的话奴婢我也不多说了,只是嘱咐格格勿要乱走,毕竟格格是不能在大行皇后的丧礼上出现的。 乌林珠自知自己身份,便对若初说道:姑姑放心吧,我不会乱走的。 若初嘱咐完乌林珠之后,便去寻傅莹复命。 傅莹正在皇后停灵的九经三事殿,听若初说乌林珠过来,便将永璜叫到一边,让他跟随而来的乳母领着他去见乌林珠。 永璜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但听闻自己的生母过来,也是十分开心,于是高高兴兴地和乳母离去。 弘历与弘昼两人为孝子,皆满身缟素跪在皇后的棺椁前,不间断地焚化各种纸钱等物,而傅莹同伊哈娜在一旁抹泪,接待来吊唁的各王公贵妇和命妇等人。 好不容易熬到晚膳时间,傅莹同伊哈娜在一处吃过饭之后,弘历过来寻她,问道:我刚刚才注意到永璜不见了,听人说是你让他乳母领着他去见乌林珠了。 傅莹不知他这么问的目的,于是点头道:永璜几日没见他生母,想必也很想念,所以我就先让他回去了。 -- 第147页 弘历摇头道:那怎可以?永璜是长孙,怎么可以离开呢。 傅莹说实话也心疼永璜一个小孩子受这些累,虽然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好歹也是叫自己母亲的,于是替他说道:此刻也无要紧事,让永璜好歹歇歇吧,他一个五岁孩子,这般劳累受不了。 傅莹说完,伊哈娜也在一旁帮忙说道:是呢,永璜还小呢。 弘历无奈道:你这个嫡母倒真是会心疼孩子呢,一会儿行礼时,让人把永璜再叫过来。 傅莹道:明白了,若是我亲生的,只怕疼得比这还厉害。 弘历听罢,只得无奈离开。 用过晚膳之后,傅莹等人又到灵前,直到入夜之后方才回屋休息。 因为太累,傅莹几乎倒头就睡。守孝期不许带首饰之类的东西,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想起弘历还在外面守灵,便披了衣服去停灵之处看弘历。 入夜的灵堂少了不少人,除了弘历守在那里之外,只剩值夜的几个太监,和闹哄哄的白日相比,安静了不少。 傅莹走到弘历身边,对他说道:四阿哥快休息一下吧,小心熬坏身子的。 弘历见妻子出来,忍不说道:我平日身体好得很,甚少有疾,倒是你的病不过初愈,还要小心着些。 傅莹道:我好着呢,这几日不也无事吗?只是我见四阿哥日间那般悲痛,可不要哭坏了身子。 弘历微微摇头,小声在她耳边道:额娘对我虽说也有教养之恩,但毕竟非亲生,悲恸能至如何地步,只是在众人面前难免要做个至孝的样子。 弘历这话明摆着自己日间的悲痛是有作秀成分,想乌拉那拉皇后不是弘历的生母,真要他过分悲伤,也不符合人之常情。 想自己虽为皇后逝世难过,但悲痛程度到底不及宝珠夭折的时。 只是他刚刚说的那话到底不能同外人讲,考虑到他确实劳累,便对他说道:四阿哥还是顾忌些自己吧,若累倒了便更麻烦了。 弘历听罢点点头,交代值夜太监一些事情之后,便同傅莹一起离去了。 皇后的棺椁在这里停了二十七天,便被移出了九经三事殿。停灵结束之后,弘历和傅莹便无需日日守在灵前,只要定时来祭奠便可。 傅莹得了空闲,终于有空回到莲花馆。回到莲花馆,便迫不及待地去见儿子和女儿。 见他们二人都安好无恙,也是十分欣慰。又问了一些乳母自己离开这些日子,二人的情况。 说实话,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累人的葬礼。但皇后离世也是大事一桩,累也是情理之中。即便是留在这里的格格们,也得按礼制着服、摘首饰、吃素,没有多少人是放松的,只不过自己位尊责重罢了。 傅莹知道以后还得经历更多的事情,这点累怕是算不了什么。 第79章 等到了十二月, 雍正追谥乌拉那拉皇后为孝敬皇后。 当傅莹得知雍正为自己过世的妻子选了敬字时,心里猜测,或许这个字就包含雍正对乌拉那拉皇后的感情。 敬爱自己妻子,本就是封建礼法所提倡的, 但傅莹总觉得这个敬字透露出些许疏离。 临近年底, 紫禁城因皇后的丧事而显得没有半分过年的氛围。傅莹倒是觉得这样挺好,毕竟之前操持丧礼那些事情已经让她觉得很疲惫了。 这段时间,她就想呆在屋里逗逗自己的一双儿女,偶尔让高流素等格格过来陪自己说话, 或者去熹贵妃那里坐坐。岁月静好的样子, 能让她忘却诸多伤心之事。 就在春节前几日, 紫禁城又下了一场雪。傅莹看着那白茫茫的雪景, 不禁想起为乌拉那拉皇后治丧那几日, 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熹贵妃虽说不必再过去给皇后问安,但到底无聊许多, 她向来喜欢人多,有空便将自己儿子和儿媳叫了过去,陪自己解闷。 因熹贵妃很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 傅莹每次过去都会带着永琏和掌珠。 一日,傅莹同弘历在熹妃景仁宫, 聊起了今年过节的打算。因还在乌拉那拉皇后的丧期, 加上雍正素来不提倡浪费,不光是雍正的万寿节,连除夕之宴都免除了。 熹贵妃抱着永琏坐在炕上, 让永琏的背对着自己,对傅莹弘历说道:今年不大过倒也清净,左右不过是同普通人家一般,至亲之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弘历抱着女儿掌珠道:别的倒也好说,只是这春节不让放炮仗,到底没了年味儿。 傅莹儿子女儿被婆婆和丈夫抱着,自己反倒抱着个画珐琅三阳开泰纹手炉取暖。 她对熹贵妃说道:现在这后宫中就属贵妃娘娘的位份高了,贵妃娘娘难免要辛苦些。虽说皇上没有正式下诏让贵妃摄六宫,但后宫还是暂时要劳贵妃费心了。 熹贵妃笑道:皇上后宫才几个女子?加上你们这些小辈也没几个,我操心的也不多。 熹贵妃说的是事实,想想雍正作为一国之君,却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幸好弘历出众些,若弘历也是平庸之辈,到时候天子才能不出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 熹贵妃说完之后,又唤来芳桃,道:你们快往那火盆里加些炭,别冷到我孙子孙女。 -- 第148页 芳桃听罢,忙让小太监进来,往火盆里添红罗炭。 熹贵妃一边看着小太监从箩筐里面夹炭,一边说道:这里没地龙,一到冬天难免受罪。靠近火盆烫个死,离了火盆冻个死。每次我到皇上那暖阁里,处处都是暖烘烘的,进去就不想出来了。你说这宫里为什么不都弄那个东西呢? 弘历笑道:建地龙到底麻烦些,可额娘这里也不冷啊,若额娘这里冷,那外面冻死的百姓岂不是更多? 熹贵妃听罢笑道:你这可是跟你阿玛学的了,凡事都想着外面的那些草民了。 自乌拉那拉皇后去世之后,弘历就改称自己的生母为额娘了,当嫡母同生母同在时,自然要先紧着叫嫡母为母亲,如今嫡母不在,叫生母额娘也不是不行。 熹贵妃刚说完,永琏大概是嫌呆在祖母腿上烦了,趁着熹妃不注意,便挣扎着要下去。 熹妃不知孙子意图,见他不想让自己抱着,便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将永琏放到地上。 永琏一离开祖母的怀抱,便好奇地朝着火盆那里跑去。 见此情形,弘历和傅莹两人皆吓了一大跳。弘历还抱着自己女儿,不方便去阻止儿子。 傅莹下意识地要过去,熹贵妃早就抢先一步,重新将永琏抱在怀里。 我的宝贝孙儿,你可把你幺嬷吓坏了,也不怕倒在那火盆里,把你这小猴儿的皮烤掉了。熹贵妃抱着永琏责备道。 永琏见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放声哭了起来。傅莹看熹贵妃一时哄不住,想着自己哄,又怕折了熹贵妃的面子。 于是唤来梅娘,让她给永琏喂些奶,估计就能哄住了。 熹贵妃被永琏这么一吓一闹,竟然出了一身汗。看着掌珠很是乖巧地躺在弘历怀里,忍不住说道:到底还是女儿安静些,你看掌珠至进来都没闹过呢。 傅莹听了解释道:掌珠还小,没过一周岁呢,自然安静些。 弘历却在一旁拆台道:哪里,掌珠哭起来比她阿浑也弱不了多少,且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地哭。长生有时喂他点奶就消停了,掌珠那可不行。哭的时候,眼泪带鼻涕的,和长生的干嚎不一样。 熹贵妃听罢笑道:到底是爹,对自个儿女的脾性了解。不过你一个男子,整日抱着孩子也不成体统。 傅莹多想,怕熹贵妃接下来责怪自己,便走到弘历要抱女儿,弘历摆手示意道:掌珠就快睡着了,等她熟睡了,交给奶娘便是。 原来她是快睡着了,怪不得如此安静呢。熹贵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话刚说完,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道:外面传来消息,说和惠公主今日早晨殁了,皇上让贵妃、四阿哥和福晋过去,一起商量此事呢。 众人听和惠公主去世,皆是叹息不已。虽知乌拉那拉皇后丧礼时,和惠公主就因病重没能去畅春园,但那时想着她年轻,总还有缓过来的希望,但最终还是天不遂人愿。 熹贵妃在那里感叹道:敏惠这孩子连二十岁都不到,怎么说没就没了。生她的阿玛半年前没了,养她的额娘刚去了,最后连自个儿都早早去了,可见老天不公啊。说完,忙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傅莹和弘历见熹贵妃如此,心里更加难过。弘历把女儿交给乳母,嘱咐她们将儿子女儿带回去,自己则和妻子走到母亲身边劝慰。 三人去养心殿,见雍正神色甚是不好。敏惠毕竟是从小养在雍正身边的,与亲生女儿无异,雍正怎能不悲伤。 雍正见他们过来,忍不住落泪叹息道:真是lsquo;屋漏偏逢连夜雨,孝敬皇后刚去了不久,敏惠也说完猛地一通咳嗽。 熹贵妃忙走到雍正身边,替雍正拍着背道:皇上要保重龙体,切莫伤心过度。 雍正摇头道:朕亦想保重龙体,朕亦不想伤心过度,可今年种种,怎能不让朕悲痛?朕不知今年为何气运如此不堪,至亲接二连三离去不说,连对付准噶尔都是一败涂地,愧对先祖。 弘历见父亲悲恸,不敢上去劝解,怕自己说的哪句不合适,反而会将父亲的怒气引到自己身上,毕竟是自己怕惯了的人。只是站到一边,露出悲痛之态。 傅莹一向视雍正为帝王偶像,如今见自己公公这般难过,也是替他心痛。于是忍不住对雍正说道:皇上是圣明之君,怎能因一事而否定皇上之前的功绩呢?至于孝敬皇后等此类事,终究是天命,人力岂能挽回? 弘历没想到妻子竟然出面说了话,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看看自己父亲好像没有责备的意思,稍稍松了一口气。 雍正连连叹气道:这是天要亡我,四阿哥福晋你也别劝慰了。 说完,又把弘历叫到自己面前嘱咐道:和惠公主自然是要按公主身份下葬,只是朕身上至今不大好,你替朕前去吊唁吧。另外,在这京城择一处风水适宜之地,就将敏惠葬在这里吧。 诸多事情交代完毕之后,雍正让弘历和傅莹离去,熹贵妃则留在养心殿陪伴安慰雍正。 出了养心殿之后,傅莹想到敏惠去世一事,忍不住落了泪。 -- 第149页 弘历见此,对她说道:我没想到你和敏惠竟然感情这般深厚了,想你与她相处不过三年而已。 傅莹摇头道:也不尽如此,我只是想着敏惠公主这般年纪轻轻去了,心中可惜得很。说完心想,若是敏惠寿终正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痛惜了。 弘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这或许就是命吧。 不,这不是命,傅莹心想。或许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怡亲王、乌拉那拉皇后还敏惠都不会这么早去世。想到这些,傅莹连连叹息。 弘历以为她只是感叹敏惠去世之事,道:你自个儿也保重吧,今年自个儿也遭了那样的大病。幸好后期调养得当,现在已好许多,再想这些伤心之事,恐怕又犯了病呢。 觉得他说得有理,傅莹点点头,随他离去了。 敏惠公主的丧事办得十分体面,因是出嫁的公主,治丧之事主要还是由夫家操办,弘历则代父亲出面吊唁。 这个年,傅莹过得相当不是滋味。虽说乌拉那拉皇后、敏惠公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傅莹每每想到同她们的种种过往,也会偷偷抹泪。 怡亲王虽然傅莹在穿到清朝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但毕竟平日接触得少,伤心也是有限的。 可三人皆是雍正的至亲,一年之内连丧三位亲人,傅莹想想也替自己公公难过。 果然如雍正自己预感的那般,雍正九年真的是雍正皇帝命里充满劫难的一年。 第80章 开年,傅莹移到圆明园不久, 就听人说敏懿从科尔沁回到了京城。 伊哈娜领着永瑛来莲花馆, 与傅莹谈论起敏懿回来之事, 难免会提到早逝的敏惠。 伊哈娜同傅莹一般,坐在炕上说道:阿沙, 你不知我头一回见和惠公主,就觉得她不像是一个长命之人, 那般瘦弱,两个都不抵我壮实。这还是皇上怜惜她, 让她留在京城, 若是远嫁到蒙古, 只怕没得更早。 其实傅莹心里清楚, 敏惠身体弱是不争的事实, 可这不是她早逝的唯一缘由。或许婚姻的不顺遂, 也成为了她的催命符之一。 想到这里,傅莹不禁看向乳母抱着的女儿。她想以后女儿若是出嫁,自己该怎样为她择一门合心意的婚事呢? 毕竟古代女子在未出阁时, 和男子接触得少, 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为父母得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女儿, 也不可能去看着自己未来女婿长大,从而了解未来女婿的品行。 见傅莹看向别处, 伊哈娜忍不住问傅莹道:阿沙这是看掌珠吗? 傅莹将头转回来道:正是呢,我在想以后掌珠会嫁到哪里。 伊哈娜笑道:阿沙,你这个当额娘的未免操心得太早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伊哈娜刚说完,若初就进来回傅莹道:福晋之前要内务府备的料子,内务府已经给送过来了。 傅莹听了点头道:料子你先收起来吧,等有功夫我再去取。 伊哈娜心想,这宫里的衣服多是由内务府制成供给,也不知傅莹要料子干什么。好奇之余问了出来道:阿沙要料子干什么?难不成是要自己裁衣做裳。 傅莹笑道:正是呢,虽说长生和掌珠的衣服也不少,可我还是想着给他们做几件,也算是我这个当娘的一点心意了。 阿沙真是有心了,我可没那个功夫。横竖都有内务府现成的,再不济府里的那些格格,也会给永瑛做呢。伊哈娜道。 傅莹听伊哈娜竟然敢让自己的儿子用那些侍妾们的东西。怕永瑛遭什么嫉妒暗算,于是好心提醒她道:格格的们给的东西还是提防着些吧,怕她们生了歹心去害永瑛。 她们敢?谋害皇孙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她们吃饱了撑得要做这种歹事。伊哈娜从坐的地方站起来急道。 傅莹见她着急的模样,复又把她拉回来坐下,说道:你太急了些,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你,虽说那些格格不至于蠢到直接谋害嫡子,但终究不能保证没个异心的,用些歹毒的手段来害人。说完,又举了历史上万贵妃谋害皇嗣的例子。 伊哈娜冷笑道:这些终其缘由不过是嫡妻地位不稳,而让那些为妾的有了野心,若嫡妻深受夫君敬爱,那些妾室就不敢小视正嫡。别人我不知道,就拿永瑛来说,若永瑛真有什么意外,不需我自己出面,五阿哥就把她们的皮给剥了。 傅莹点头笑道:那倒也是,五阿哥确实很疼永瑛。 伊哈娜道:四阿哥也疼极了永琏啊。要我说,阿沙你就是多心,只要咱们得夫君喜欢,那些格格哪里有那么多事,对她们有好脸色,那她们也得感恩戴德。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这些古代女子和现代女子的想法很是不同,如果以现代小.三的身份来揣测古代妾室的想法,可不就是得多加防范吗?毕竟每个三儿的梦想都是取代正室。 见傅莹没有说话,伊哈娜继续道:阿沙,只要你有宠有子,就不必操心过多了。 傅莹心情复杂,但还是朝伊哈娜点了点头。 伊哈娜话还没说多久,就听到儿子突然大哭起来,回头一看见抱着永琏的梅娘甚是尴尬地站在那里。 -- 第150页 走过去一问,才知刚刚二位乳母本意是想让堂兄弟两人在一起玩一会儿,怎知永瑛的乳母一靠近永琏,永琏抬手就打到了永瑛的脸上,所以永瑛才哭了起来。 傅莹听罢,拿起儿子的小胖手,用手拍了几下道:谁让你欺负堂弟的,不听话就要挨揍。 不知是傅莹打得不算重,还是儿子和自己平日比较亲近甚少见自己发怒的样子。永琏挨了自己的打也不哭,只是盯着自己母亲看。 伊哈娜想着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于是急忙劝阻道:阿沙,永琏小不懂事,你也别怪他。 傅莹松了永琏的手道:总让他得长些记性,欺负堂弟是不对的。 她话刚说完,就听到人通禀自己,说敏懿公主过来了,不一会儿就见着敏懿手里拿着迎春花来到这屋子。 我来得真是巧,两位阿沙也在这里呢。敏懿笑着说道。 傅莹伊哈娜二人见她过来,急忙走到她面前相迎。 傅莹见伊哈娜手里拿着迎春花枝,忍不住问道:你这花是从哪里来的? 敏懿公主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枝道:这是我从九州清晏过这里来的路上摘的,拿在手里怪麻烦,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就送给阿沙你吧。 傅莹朝玉枝使了一个眼神,玉枝会意,从敏懿手中接过迎春花枝,然后将那些花枝插到了一个霁蓝釉梅瓶中。 傅莹见屋里人多,便嘱咐梅娘等乳母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抱走,敏懿忙阻止道:我好不容易能见到他们,阿沙就要把这就这两个小人儿送走,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听敏懿这么说,傅莹只得先把他们留下。 敏懿走到永琏身边,抚摸着永琏的小脑袋对她说道:我那时出嫁,你才不过半岁不到,如今都这般大了,可曾记得我吗? 永琏看着自己的姑姑,没有说话,傅莹知道儿子肯定是不记得了。 敏懿也不计较永琏记不记得自己,她看到掌珠和永瑛,便笑着说道:我记得我出嫁时,这两个小人还没出生呢,转眼就这么大了。 傅莹笑道:可不是嘛,这日子过得好快呢,转眼公主都出嫁一年多了。 听了傅莹的话,敏懿忍不住落泪,道:我没想到自己短短离开这一年,额娘同额云就这么去了。可惜这两人去世时,我皆不在身旁。 傅莹和伊哈娜见此,知道敏懿心里难过,于是安慰道:公主莫要难过了。 敏懿强颜欢笑道:我也想着这不好呢。说起来最伤心之人莫过于汗阿玛了。刚刚我去给汗阿玛请安,见汗阿玛同几个道士在一处,我问过苏培盛,说汗阿玛自开年,便常常同这些道士在一起。虽说汗阿玛重道,但让这道士住圆明园里还是不成体统的。 此事傅莹听弘历说了,但她尚还未见过雍正同道士在一起,而且她还听弘历说,雍正最近一段时间服食丹药更加厉害了,想必这也是至亲离世所致。 因敏懿说的是雍正之事,傅莹同伊哈娜终究还是要谨慎些,虽然二人都觉得这么做不妥,但却没有说下去,而是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敏懿和伊哈娜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去了,傅莹想起若初说的料子已经备好,便让人去取过来,自己开始动手做衣。 等弘历回来之后,见傅莹在那里裁剪,忍不住走过去问她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傅莹一边剪刀一边回道:我打算给长生和掌珠裁件衣服。 弘历道:费那心思做甚?他们的衣服天天换着穿怕也是不重复的。 傅莹仍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别人做是别人的,我做我的,四阿哥若不嫌我做的糙,我也可给你做件。 弘历摆手道:我可不劳你费功夫了。说完坐到一边,看着妻子做衣继续道:敏懿是否过来呢? 傅莹诧异道:四阿哥怎知敏懿过来呢? 弘历笑道:敏懿原同我都在汗阿玛那处,不过后来敏懿先离去了,说要来莲花馆呢。 傅莹道:原来如此。 这边傅莹话刚说完,弘历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道:这是汗阿玛赏赐我的丹药,我想着这是御赐之物,便带回来同你一处吃。 傅莹看着那盒子几粒鲜红的丹药,心里一惊。她知道古代这种所谓仙丹其实都是毒丹,不光不能长生不老,反而还起到催命的作用。 她没有接过弘历手中的丹药,反而放下手中的剪刀,坐下来同弘历说道:我有一事不解,要问四阿哥。 弘历见她似有要事相告的样子,好奇之余收回盒子道:你且问。 傅莹先长出一口气道:自古以来多有帝王求长生不老之仙药,为何却无帝王长生? 弘历道:命数乃是天定,无人可违。或许是那炼丹之法不妥。 傅莹继续道:若真有仙丹,不是我说,那些道士恐怕先紧着自个儿用了,未必会给天子。想他们自个儿得道成了神仙,没了生老病死还会各种仙法,难道不比当个凡人强,人间富贵荣华恐怕就没那般在意了。 -- 第151页 傅莹自知和古人解释这些事情,没办法站在科学的角度解释,只是按着古人的思路来解释。 弘历叹气道:其实我对这种炼丹求仙之事也不大信,只是汗阿玛痴迷,我当儿子的也不能劝阻父亲。 傅莹听弘历不信,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拿过弘历手中盛放丹药的雕花盒,道:既然四阿哥不信此事,那便不要服食了,不过到底是皇上所赐,好好放着便是。说完,心想弘历竟然如此不迷信,也是难得啊。 不料自己还没替他得意多久,就听得弘历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得道成仙我虽不信,可我却信那轮回之事,我信上一世我便见过你,下一世还要在一处。 到底是思想难逃这个时代的局限啊,傅莹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手里的盒子,想着自己肯定是没办法阻止雍正服丹这种慢性自杀的行为,毕竟听旁人说雍正对此痴迷不已,若自己强行劝阻,只怕搞不好连命都没了,能劝到弘历也算不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第81章 敏懿在京城呆了几日就又回到了科尔沁,傅莹等敏懿走了之后, 回到莲花馆看到了敏惠同敏懿送自己的画眉鸟儿。 想着她们送她的画眉鸟原是一对儿, 如今却只剩这么孤零零的一只, 好似敏惠敏懿两姊妹,如今只剩下敏懿一人。 见傅莹一人站在屋外对着鸟儿发呆, 金蓉和苏采薇两人走过来给她行礼。 苏采薇对傅莹说道:嫡福晋,我见你盯着这鸟儿好久了,想着外面尚还有寒意,还是回屋里吧。 听这两人同自己说话, 傅莹将注意力从鸟挪到她们身上。 见她们已经都换上了春衣,而自己身上还是冬天的薄衣。不是她不想穿,只是现在穿春衣她还是觉得冷。 傅莹笑着回道:我刚刚同端柔公主道别,看到这鸟儿, 想起这鸟本是和惠同端柔送我的,如今这两人都不在身边了。 苏采薇同金蓉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心想公主本就是早晚要离开这皇宫的。 苏采薇走到那鸟笼旁, 看着笼中的画眉鸟儿对傅莹说道:嫡福晋, 我记得这鸟儿都在咱们这里快五年了吧。 傅莹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快五年了嘛。 苏采薇又看向傅莹接着说道:我听人说,这画眉的寿命也不过十年左右, 这鸟至少活了五年,也算是只偏老的鸟儿了。 傅莹叹气道: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有寿数,若生灵皆难逃一死,寿终正寝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说完这番话之后, 傅莹又对她们二人道:站在屋外难免被风吹到,二位妹妹还是到屋中坐吧。 回到屋里之后,傅莹让她们二人坐到椅上,自己则坐到炕上,并命玉净给二人端来上好的茶。 金蓉见玉净给自己亲自递茶,想着玉净是傅莹身边最看重的婢女之一,忍不住说道:怎敢劳烦姐姐做这种事情呢?随便指个小宫女来就是了。 傅莹笑着对金蓉说道:妹妹你别多心,玉净虽受我看重些,给妹妹递个茶还是使得的。这皇宫里的宫女身份反倒不同寻常了,都是在旗的女子,若是被皇上看中成为嫔妃,身份就更不一样了。 玉净在一旁也笑着说道:格格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奴婢了。 苏采薇伶俐些,趁此恭维傅莹道:姐姐到底是嫡福晋身边的人,想必是受嫡福晋影响,言谈举止倒真有大家风范呢。 傅莹笑道:你们可别太抬举她,别忘了她还曾因不听我之言,被我训过一回呢,只不过后来改了许多。 苏采薇又看到傅莹炕边整齐堆放着一些裁剪的布料,忍不住问道:嫡福晋可是要准备做衣吗?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衣服应该是给永琏和掌珠做的吧。 傅莹回头看了一下,道:正是呢,最近事儿不是很多,想着给他们二人做件夏日穿的外衣。 苏采薇道:我也学过裁剪,嫡福晋若不嫌弃,我帮着嫡福晋做吧。 对于自己儿女身上的东西,傅莹向来谨慎,于是笑着婉拒道:先谢过妹妹好意了,不过是两件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能有多费功夫。 听傅莹这么说,苏采薇自知也帮不上忙了。自己原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多和傅莹套近乎,倒未必真心实意地要为傅莹分忧。 这时,弘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进来,打千儿对傅莹说道:四阿哥要福晋去书房那边呢。 傅莹又问道:那四阿哥没说是什么事吗? 那个小太监回道:四阿哥没有交代是什么事,只是让奴才把福晋请过去呢。 傅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同你过去。 金蓉见弘历要傅莹过去,自知继续呆在这里不妥,便同苏采薇一起告退了。 傅莹跟着小太监一路来到书房,看到弘历正抱着永琏在书案那里看着永璜练字,想必是想让永琏提前见识一下。 弘历一手抱着永琏,一手指点永璜如何握笔。傅莹凑过去,见永璜正在练习描红。毛笔头比较软,对于力气还比较小的孩子来说,真的很不好控制。 -- 第152页 永琏回头看见傅莹过来,便叫了几声额娘。弘历这才回头,看见自己妻子过来,忍不住对傅莹说道:永璜这孩子着实不聪慧,我听教他的师傅说,这孩子背诵相当费时,现在我看他写字,也不尽如人意。 永璜听父亲这么说,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一笔一划地去写字。不过到底因为腕力不足,那字写得歪歪扭扭。 看永璜还在低头写字,弘历责怪道:你母亲过来了,你怎么连礼都不行? 永璜对傅莹感情不深,他从生下来就一直跟在乌林珠身边,对于这个自己称母亲的女子,他本就是疏离的。 更因为父亲要求他必须给这个女子磕头行礼,他反而有些害怕她,虽说她待自己也很好,可他就是不敢亲近这位母亲。 听到父亲的话,永琏从坐的地方下来,规规矩矩地给傅莹行了一个礼。 傅莹摸了摸永璜头道:别太在意你阿玛的话,慢慢来就好。 慢慢来?我怎么记得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比他强许多?弘历道。 傅莹笑道:永璜才六岁,四阿哥六岁时又能记起多少事来? 弘历点头,对着永琏说道:那好,即便是我不记得许多事,到时咱们的长生肯定比他兄长强,你说是不是啊? 永琏此刻虽说会些简单的话,但未必真的能了解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弘历和傅莹教他说话时汉语、满语不分,使得永琏说话时满、汉交替,十分有趣。 弘历的话,永琏似懂非懂,他看到自己阿玛高兴,便也乐了起来。见自己儿子笑了,弘历就更加得意了。 永琏朝自己母亲又伸开双手,示意自己的母亲抱他。傅莹明白儿子的意思,自己走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都这般大了,还要人抱啊。傅莹无奈道。 虽说儿子比起之前沉了许多,傅莹还是抱得很顺手。她看着永璜,对弘历说道:你也别对永璜要求太严了,他才学多久啊。常言道lsquo;欲速则不达,等过个几年看,怕是进步极大呢。 不知是嫌母亲抱着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永琏又挣扎要下地去。 傅莹见此,只得将儿子放到地上。怎知永琏直接朝着自己哥哥那里走去,然后去抓佩戴在永璜身上的小荷包。 因这个小荷包是乌林珠很费工夫地做给自己儿子的,永璜很是珍视喜欢。见弟弟来抓自己的荷包,他便把它收了起来,不让永琏碰。 永琏看那荷包上的颜色十分鲜艳,也是抓着不松手。 永璜怕弟弟来抢自己的东西,也不考虑别的,大声道:这是我额娘给的,不许你碰!没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重重地挨了弘历一下。 混账!你弟弟要看你东西,你给他就是,不懂兄弟之间要谦让吗?弘历怒斥道。 永璜挨了父亲的打,一下子大哭起来。 傅莹想着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永琏不对,于是走到永璜面前,对永琏说道:你阿浑的东西你不能说拿就拿,你好玩的东西那么多,还不够吗?说完就示意玉枝赶快去屋里取些永琏喜欢的小玩意儿。 永琏见母亲摇头,明白自己这么做不对,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不料弘历却扯下永璜身上的荷包,塞到永琏手里,继续指着永璜骂道:对兄弟这般吝啬,长大估计也不懂什么兄友弟恭。 永璜见自己珍爱的东西被父亲夺走,又大声哭了起来。 傅莹见弘历这般,忙从永琏手里拿过荷包,打算给永璜重新系上。但见绳子已断,只得塞到永璜手里,俯身对他说道: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永琏不会抢的。 不料永璜觉得自己还是委屈怎么的,依旧嚎哭不止,永琏见此反倒有些惭愧地躲在母亲身后。 弘历依旧气不止,道:你别惯着他,若今日永璜不懂谦让,日后只怕更过分呢。 傅莹心想,自己还真没打算去惯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只不过觉得这事儿还是永琏不对些,她不能因爱自己的孩子就不讲道理了。 于是劝弘历道:他才多小呢,能懂多少道理? 弘历气道:小?六岁还小?道理就得从小明白,日后领悟怕是不行的。 傅莹不理他,过去给永璜擦了擦泪道:四阿哥为免太偏向永琏些,若被抢的是永琏,只怕你还是要训永璜。 弘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永琏是傅莹所生的嫡子,他肯定更偏私永琏一些。于是一时无话,看着傅莹在那里安抚永璜。 永璜平复之后,傅莹便让永璜的乳母将永璜带了回去。 这时,玉枝拿着永琏的东西过来了,永琏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高兴地拿过来在一旁玩了。 傅莹见弘历还是气愤难平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四阿哥也别计较这些事儿了,不过是小孩子们的打闹,明日就忘了。 弘历没回答她,而是看着儿子在那里玩耍。 在这书房呆了片刻,又让儿子试着拿了拿笔,弘历这才同傅莹回去。 第82章 永璜被乳母领回去之后, 见到乌林珠之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 第153页 乌林珠见儿子如此, 忙问永璜的乳母是怎么一回事, 永璜的乳母便将书房发生之事告诉了乌林珠。 乌林珠听到儿子的东西被抢,弘历不光不责罚抢东西的永琏,反而还打了她自己的儿子,明摆着是偏疼永琏。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虽知处事不公的是弘历,但却对傅莹生了怨。仿佛是傅莹纵容自己的儿子做这事, 然后仗着丈夫的偏爱,反倒把错推到永璜头上。 打听到傅莹同弘历已离开书房回到屋中,乌林珠拿过自己给永璜做的那个荷包,重新换上了一条新的挂绳,然后拿着这荷包去了傅莹的屋子。 傅莹正给永琏做衣服, 听人说乌林珠要见自己,心里便已知晓乌林珠是要为永璜来讨公道了。 于是,笑着对坐在她对面的弘历说道:四阿哥你看,你打了永璜,乌林珠姐姐现在来找你我lsquo;算账了。 弘历正在看书, 听傅莹这么说, 放下手中的书道:算账?我还没追究她教子无方之过, 何来算账之说?只怕是过来替永璜赔罪的吧。 傅莹笑而不语,她也很好奇乌林珠要怎么做。难不成是像泼妇那般和自己大闹一场?且不说在这皇宫里吵闹的泼妇行径肯定不被允许,就算允许,依乌林珠平日的性格只怕她也做不来。 乌林珠进来之后, 她先给弘历和傅莹行了礼,然后将一个荷包递到傅莹面前,道:永璜年幼,不懂规矩,冲撞了永琏阿哥,我特来此替他赔罪。这个荷包,若是永琏阿哥喜欢,那便送给永琏阿哥吧。 弘历见自己猜中了乌林珠过来的意图,十分得意地看着傅莹,看她如何处置。 傅莹听这话很是不对劲。她知道,男的心思天生就不那么细,没明白乌林珠的厉害之处也是有可能的。 这乌林珠表面上是给来道歉,但用词却很刁。她说永璜冲撞了永琏,这样过分的词,听起来好像永琏真凭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庶出的兄弟呢。 幸而弘历不明白乌林珠的意图,只是一昧地从自己心意偏向永琏,若是他稍微心向着永璜一点,听这种话,只怕会和自己生了嫌隙呢。 明白乌林珠的用意之后,傅莹笑着说道:这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姐姐不要放在心上,说什么lsquo;冲撞呢?永璜、永琏都是四阿哥的儿子,虽说有嫡庶之分,但四阿哥都是一视同仁的。这荷包姐姐拿回去吧,难为姐姐费心了,我看这荷包也费了不少功夫呢。 乌林珠听了傅莹的话却依旧没有收回自己的手,道:还望嫡福晋给我和永璜一个补过的机会吧。 若不是弘历在她身旁,她真想骂她一通。傅莹平日里最厌恶这种故意扮弱,将矛头指向旁人之人,说白了就是白莲花心机女。 她忍住心中的怒气,想了想应对之策道:姐姐别说这些了,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小孩子们打闹,不要太较真了。不过,姐姐执意要将荷包给永琏,那我就替永琏收下了,也不辜负姐姐的这番好意。 从乌林珠手里拿过荷包之后,傅莹又唤来玉枝,对她说道:你从永琏的东西里挑件贵重的,送给永璜,兄弟间这么一闹,互相送个礼物,算是增进感情了。 弘历听罢道:还是婉仪你识大体,这多大点事啊,也只得乌林珠你如此郑重其事,我给永璜教训不过也只是想让他明白兄弟间要谦让的道理。 傅莹笑着对弘历说道:还是四阿哥教育子女用心良苦啊。说完还吐槽他,若不是他偏心,又怎么会惹来这些事。 玉枝挑了一件永琏不怎么玩的金镶玉玩件交给乌林珠,乌林珠看着那玩件没有接,最后还是在弘历的催促下收了下来。 等乌林珠离开之后,傅莹想着这个女子自己之前真的低估她了。她能成为弘历这十几个格格中唯一生下孩子的人,绝对不是靠着一味地顺从。除了她本身出众的才华之外,绝对也是心计出众之人。 本来傅莹觉得人活着谁还没个心眼儿,侍妾们为自己前途去争宠争孕和现代人为升职加薪努力工作一个道理,只要不要那些下作的手段,她都可以不去计较。 但乌林珠刚刚那话,明里暗里把话引向自己借高位打压她们母子的嫌疑,如此违背现实的表述,傅莹岂有不气的道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付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不和她计较,若对她发了脾气,那可真就着了她的道。 冷静下来之后,傅莹对弘历说道:四阿哥,你看你偏疼永琏,让乌林珠姐姐到底害怕了。若还这样,我这个嫡福晋可真不好做了,到时候人人都会避着我们母子呢。 弘历道:我就是愿意让人知晓我偏疼永琏,这有何不可? 傅莹摆手道:快别如此,我儿受不起呢,四阿哥又不是只会有永璜、永琏两个儿子。 弘历点头道:是呢,若不让我偏心永琏也容易,婉仪你再生一子,永琏有了同母胞弟之后,我或许不怎么偏疼他了。 傅莹听了这话脸上微烫,说了句不正经之后,就继续去做衣服去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自己生过掌珠之后,就再也没有怀孕的迹象,她问过太医,说自己身体受了损,不太容易再有身孕。 -- 第154页 对于生子之事,傅莹因自己有儿有女也淡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再昏过去一回,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乌林珠回去之后,将傅莹赠给永璜的金镶玉玩件递给永璜,永璜见了十分喜欢,爱不释手的样子让乌林珠见了有些生气。 乌林珠走到永璜面前,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就这么不争气,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把你收买了?你要懂得讨你阿玛欢心,以后方才能在这里立足,不让人小瞧。 生母的话对于六岁的永璜来说,根本不能完全理解,他看了看手中的玩件儿,对生母说道:额娘放心吧,我不会再让阿玛生气了。 听儿子如此说,乌林珠很欣慰地抱住了儿子。 傅莹衣服还没做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说太医过来给永琏诊脉,说要依照永琏身体之况,择日为他种痘。 傅莹见过永璜种痘的过程,知道这个时候的种痘技术还是有风险的。可不种痘的话又有感染天花的风险,加上给皇家子女种痘本就是皇室的惯例,即便有风险也得去做。 听到太医过来,傅莹同弘历一起过去,并通知乳母将永琏抱过来。 太医给永琏诊过脉之后,说是永琏这几日身体无恙,加上气候适宜,择个好日子便可种痘了。 傅莹在后面,听到弘历转述的话之后,心里又是担忧又是高兴。担忧自然是怕永琏种痘出了什么意外,高兴则是想着儿子若种痘成功,以后就不会感染天花了。 弘历对傅莹说道:钦天监已经将好日子选了出来,明日我去回汗阿玛,看汗阿玛定在何日给长生种痘。 傅莹知道皇孙种痘也是大事一桩,雍正那么疼爱永琏,肯定要亲自过问这件事情。 果然,第二日傅莹和弘历去给雍正请安时,雍正甚是谨慎地选了个日子,还让他们将永琏抱过来给自己看看。 雍正好不容易从丧妻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每日除了和几个道士谈论求仙长生之道外,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自己的孙子了。 可怜雍正年过半百,孙子除去弘时的儿子不算,也只有三个,这三个孙子当中,永琏是最得祖父喜爱的。 永琏被乳母带到雍正的寝宫之后,雍正抱着永琏让他叫自己玛法,没想到永琏除了叫了雍正玛法之外,还用汉语说了句玛法,万寿无疆。 原来,傅莹和弘历见雍正开年之后,心情多有悲痛,便想着借着自己的儿子,变着法儿让雍正高兴些,也算是尽自己的孝心了。 果然雍正听了十分高兴,抱着永琏高兴道:长生如此聪慧,可是随了他的父亲了。 弘历忙道:儿不敢枉夸,长生还是随了汗阿玛。 雍正道:哪有孙子随祖父的,你自幼就比你兄弟们出众些,不必自谦。说完雍正就抱着永琏走到自己的内室,傅莹同弘历跟随而至。 雍正让苏培盛将自己平日吃的丹药拿出来一颗,握在手里对永琏说道:这可是朕最好的东西,今日你汗玛法高兴便也赏你一颗吧,长生吃过之后就真的长生了。 傅莹见雍正竟然喂自己儿子丹药,一下子紧张起来。想着怎样才能不得罪雍正地让永琏免于吃那种毒药。 于是灵机一动,走到雍正身边道:皇上,像永琏这般大的孩子多喜欢吃甜食,只怕吃着这仙丹味道不好,吐了出来,反倒浪费了皇上的好意。 雍正经傅莹这么一提醒,恍然道:是呢,那就等长生大些给他吃吧。 见自己成功阻止了儿子服.毒,傅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到旁边的弘历,依旧笑意如常,知道他不知丹药有毒的事实,所以才不似自己那般紧张。 可自己不能告诉他,毕竟雍正在服食这个东西,自己若说有毒,那就是对雍正的大不敬。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吃,自然也不想让雍正吃,可她真的想不出办法来阻止雍正做这件事情,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83章 几日之后, 永琏被太医接到圆明园中专门的种痘之所。因之前有过永璜种痘的经历, 傅莹知道皇家子女在种痘时,父母不能陪在身边,皆是由太医等人轮流守护看视。 种痘于孩子而言, 无益于经历过一次大劫。傅莹知道这段时日, 自己注定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永琏刚被接到那种痘的地方,因不放心儿子, 傅莹便同弘历走到那种痘之处,看到那里处处挂彩, 人员少有进出, 不免忧心忡忡地对弘历说道:我见这里人少, 只怕他们照看不好长生呢。 弘历虽也担忧儿子, 但他对那些人到底还信得过些, 加之众人都知, 永琏乃是雍正皇帝最喜爱的孙子,自然没人敢怠慢,反而有人还想借此表现呢。 于是安慰妻子道:照看永琏的有十几个人呢,只是不方便进出而已, 况且这些太监、太医皆是经验老道之人, 由他们照看长生,你大可放心。 傅莹依旧望着那种痘之处,想到永琏被抱走时浑然不知的样子,不知他现在是否因想念母亲而哭闹过。仍是忧心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他们,可长生平日里都是和他阿玛额娘在一处, 这种痘至少也得十天左右,这十多日永琏不见自己额娘和阿玛,不知要哭多少回呢。 -- 第155页 经傅莹这么一提醒,弘历也开始忧心了,只是皇家子女都会有此经历,他们二人担忧也无用,于是对她说道:我儿时也曾种过痘,但当时情形也不大记得清楚了。只要过了这个坎儿,以后不再会出痘,岂不是幸事一桩? 傅莹一想也是,毕竟种痘可以获得天花的终生免疫能力,熬过去就好。这么一对比,如果疫苗没问题的话,现代的疫苗还是省事许多,一针打下去就可预防疾病。 两人心中清楚自己也不能进去,在外面望了一会儿方才回去。 这么探视一回之后的第二日,痘医过来回禀皇帝,说是永琏脉息弦滑,惊恐发热,有见喜之症,请求雍正供圣。 这所谓的供圣其实就是供奉与出痘有关的诸位神仙,正神三尊:天仙娘娘、癍疹娘娘、眼光娘娘,又供奉药圣、土地等神仙在种痘之所的旁边。 听到孙子已经见喜,雍正便命人着手去准备供圣。 即便是供圣,傅莹也只是作为永琏的母亲,前来供奉上了香,如同之前永璜种痘时,自己所做的一切。 可永璜不是自己亲生的,永璜出痘时,自己只是实心为他祈福,希望他平安度过种痘期。但永琏出痘时,自己却寝食难安。由此可见,到底还是亲生的儿子亲。 特别是看到那种痘之处,四周被布所遮挡,密不见光,也不知永琏在里面遭了多大罪,想到这里,傅莹就更加不安了。 供完诸位神仙之后,给诸位痘神早晚上香之事就交给专门的管事太监,傅莹依旧要回莲花馆等候消息。 见傅莹这忧心忡忡的样子,高流素干脆自己搬过来,同傅莹一起吃住,也算是替傅莹分忧了。 傅莹想着弘历晚上不同自己一块儿住,高流素愿意陪着自己,同自己说说话,是最好不过了,感谢之余,收拾出了地方让她住了进来。 到了晚间,傅莹同弘历依旧在佛像前上过香之后,方才准备回去休息。 算了算这已是永琏出痘的第五日,听痘医说,总还得十多日方才能结束这熬人的种痘过程。 弘历知道高流素陪傅莹同住一事,便对傅莹说道:高流素真是难得有心了,原先我是想着让乳母将掌珠抱过去,晚间让掌珠陪着你也好过些,却想着掌珠晚上多喜欢起来吃奶,只怕会扰了你睡觉。 傅莹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才不会嫌弃呢,只是不想辜负高妹妹的好意。 弘历没有说话,将她送至屋门口之后,又对她说道:这几日你莫要多虑,永琏定会平安无虞的。 傅莹正要进屋,听到弘历这么说,也转身回头对他说了一句:四阿哥也莫多虑。 弘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傅莹也没急着回去,直到见不到他了,方才进了屋子。 高流素见傅莹进来,忙起身迎了过去,问她道:姐姐给永琏上完平安祈福香了? 傅莹点了点头,同高流素一起坐到了炕边。高流素问道:这几日一直心里好奇,还没来得及问福晋,这种痘到底是怎么个种法,和种豆子谷子可是有什么相似之处? 傅莹本来还担忧着儿子病,听高流素这么问一下子笑了出来,回道:这个种痘和那个种豆可不同呢,具体怎么个种法,我还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说,好像是将得过天花的人身上好了的痘痂磨成粉,然后化到人乳当中,再将这混有痘痂粉的人乳点到孩童的鼻孔中,几日之后这孩童便开始出痘了,等痘好了便不会再出痘。 高流素惊叹道:竟然是这么回事,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到底是皇家子女金贵些,我听母亲说,老家曾有人得过天花,一人得病,全家无人幸免,即便是侥幸好了的,也在脸上留了疤,很是难看。不知这种痘的孩子出痘之后,会不会留疤呢? 傅莹道:四阿哥幼时也种过痘,你可见他脸上有疤? 高流素摇了摇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莹想了想,道:我猜测这种痘出的痘虽说也是痘,但到底不严重,所以才不会留疤。 高流素点了点头,叹气道:到底孩子长大不容易,就拿我来说,自小多灾多病,活到这个份儿上也不容易呢。 傅莹想起高流素每年天寒之际总要犯病的样子,忍不住对她生出诸多同情来。又想着高流素也是一出众女子,给人当妾实在是委屈她了。 可一想弘历这边的妾,以后就是皇帝的嫔妃。这嫔妃虽然也是妾,但因是天子的妾,地位也是尊贵,只是没办法同皇后相比而已,算不上委屈,只是好奇她以后的位份。 高流素又看了一会儿傅莹为儿女做的衣服,提出些修改的意见,闲聊一会儿之后,见时辰不早,二人方才脱衣各自就寝。 煎熬了十多日,傅莹这才得到消息,说永琏已经出完痘了。傅莹心中高兴,亲自同熹贵妃到种痘之处探视永琏。 见永琏比同自己分别时瘦了一圈,傅莹十分心疼,知道这回种痘永琏定受了不少折磨,忍不住落了泪。 熹贵妃见她这样,抱着永琏安慰她道:你哭什么啊,长生还不是好好的吗? 傅莹忙擦了泪道:我这是高兴哭呢。 -- 第156页 熹贵妃道:我理解你的心思,当年弘历种痘时,我也是这个样子呢。说完,又问永琏记不记得自己。 后听永琏叫自己幺嬷,熹贵妃高兴道:到底是我的宝贝孙儿,没白疼你。 又听见永琏叫阿玛,熹贵妃对傅莹说道:想必是长生想见他阿玛了。 傅莹道:长生平日多同四阿哥在一处,父子感情深厚,难免想念。 熹贵妃听傅莹说父子感情深厚,心里高兴,对永琏说道:一会儿抱你出了这黑屋子,你就能见到你阿玛了。 傅莹见这屋里黑,怕永琏乍出屋外被阳光晃到了眼睛,毕竟近二十日都呆在这给黑、红布幔遮住窗户不透光的地方。不料太监们熟练些,早就备好了白纱,给永琏戴上了。 等出痘完毕之后,傅莹又要同熹贵妃一起去送圣,也就是将这些请来的神仙一一送走。这虽然是封建迷信,因儿子终究还是平安熬过来了,傅莹依然十分虔诚地去将诸位神仙送走。 这送圣的礼仪也十分隆重,那请来的诸位神像皆被抬到轿中,由太监和太医等百十来号人一路护送着出了圆明园。 送圣无需雍正、弘历等人出面,拈香行礼皆是由熹贵妃和傅莹等人完成。 永琏从种痘之处出来之后,弘历在莲花馆大肆庆贺一番,傅莹又准备了诸多礼物,答谢给永琏种痘的痘医还有太监等人,凡出过力的都无一落下。 傅莹自认为永琏出完痘之后就万事大吉了,但太医依旧每日来为永琏问诊,说是出痘之后恐有诸多病症袭扰。 想着永璜出痘那会儿并没有什么后续的病症,傅莹也没把太医的话放在心上,不料自己刚放下心没多久,永琏的脖子却浮肿起来。 太医看视之后,给永琏开了清化汤的方子,服用了几日,这才将永琏脖子处的浮肿消了下去。 熹贵妃知道孙子刚出完痘,身子还弱得很,每每想见永琏时,便自己亲到莲花馆看视。当知道永琏出痘之后还生了病了,心里也十分焦急,幸而后来永琏病好,她也就放心。 永琏这回种痘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才结束,有这深刻的经历,傅莹方才深刻意识到疫苗是多么伟大的发明,人类一旦离开现代医学的保驾护航,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矜yu0120 小天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4-16 08:25:11 第84章 永琏种过痘之后, 傅莹感觉他好像比之前更健康了些,无论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的, 只是要他能平安长大就是傅莹最大的心愿了。 又过了数月, 等到秋凉之时,傅莹去给熹贵妃请安时,熹贵妃告诉她一件喜事,说雍正后宫中的刘贵人有了身孕。 自敦肃皇贵妃去世之后, 这后宫之中已经多年没有女子怀孕了, 也不知这刘贵人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若生下阿哥, 这刘贵人定然是要晋位份的。熹贵妃眉飞色舞地和傅莹说起这件事,仿佛怀孕是她一般。 傅莹见自己婆婆这般高兴的样子, 想着熹贵妃真也是一个无心之人, 若这刘贵人生下阿哥,也不怕她儿子和自己儿子争皇位。 只是她对这个刘贵人真的没什么印象,她作为皇子福晋, 和皇帝的嫔妃们接触的非常有限,顶多平日陪熹贵妃听戏时, 偶尔会见几面。 于是问熹贵妃道:这位刘贵人, 儿媳愚笨,没什么印象。 熹贵妃笑道:你没印象就对了, 当年你嫁给弘历时,这刘贵人还没入宫呢。算来她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见得少, 自然是没印象了。 熹贵妃刚说完,就听宫女回禀,说裕妃过来了。 傅莹知道,这位裕妃正是弘昼的生母,平日里除了熹贵妃,她见得最多的雍正嫔妃就是这位裕妃了。 因为常与裕妃见面,听闻裕妃过来傅莹也不打算回避。 没过一会儿,一个比熹贵妃大不了几岁的女子,领着数名宫女进来了。 傅莹见裕妃进来,忙起身行礼。裕妃示意傅莹礼毕之后,又给熹贵妃行了礼。 熹贵妃见裕妃给自己行礼,忍不住说道:姐姐,你何时也这么见外了?到我这里不必这么客气的。 裕妃笑道:贵妃,凭咱们多年的情分,我也是不愿意这么见外的,今日见你儿媳在此,我便不得不这么做了。 熹贵妃不解道:姐姐何出此言?你这么说,岂不让我儿媳难堪。 裕妃笑道: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做个样子,让她明白即便平日咱们姐妹感情再好,尊卑次序可不能忘了。我听伊哈娜说,你这个儿媳性子好,对府里的格格极宽和。其实宽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怕她们怠慢了你,不把你放在眼里。 傅莹听后,忙对裕妃说道:傅莹多谢裕妃指点。 哎,我当多大事呢,原来这事儿。你放心吧,弘历那些格格们还是懂规矩的,不会怠慢她的。再者,谁又敢把我宝贝孙儿的母亲不放在眼里呢?熹贵妃笑着说道。 裕妃听到熹贵妃提到永琏,四下里看了看,见永琏不在这里,忍不住问道:贵妃怎么不见你那宝贝孙儿了? -- 第157页 熹贵妃叹了一口气,笑道:现在哪里轮得到我这里呢?平日在他们小夫妻那里就不说了,连皇上也要同我抢呢。 裕妃笑道:永琏深得众人喜爱,贵妃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等刘贵人这一胎生下来,若是个阿哥,皇上估计就没那么多的心思放在永琏身上了。 说道这里,裕妃又继续说道:除了刘贵人这里有喜,我这里还有一件喜事要同贵妃分享呢。 熹贵妃问道:姐姐有何喜事呢? 裕妃靠近熹贵妃对她说道:伊哈娜又有了。 又有了?熹贵妃惊讶道,那真是要恭喜姐姐你了。 裕妃道:也算不上什么,你看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岁相差无几,四阿哥都已经有两儿一女了。 傅莹听到伊哈娜再次有了身孕,心中有种难言之感。一方面,她是实心实意地替伊哈娜高兴,另一方面,她想到自己自从生过掌珠之后,身体受损,太医虽然没明说,但她知道要再想怀上怕是很难了。 又听到熹贵妃在那里说,弘历和弘昼现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有孩子?傅莹私心并不希望让弘历再有孩子了。也不是,只不过是不希望再有他们之外的孩子,她就是这么不贤惠。 不想再听熹贵妃和裕妃谈论孩子的事情,傅莹就提前同熹贵妃告辞了。 回到莲花馆,看到自己儿子和永璜在一起玩。永璜虽然年纪小,大概在生母地影响之下,知道自己同弟弟身份的不同,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自己冒犯了弟弟,惹来了父亲的责骂。 傅莹见此心里也不见得有多痛快,她觉得让小孩子这么早明白嫡庶差别,未免有些不公,可古代就是这样的,她觉得不公也只是她认为而已,别人可都觉得正常着呢。 她本来打算让女儿也到院子里同两位兄长一起玩,毕竟现在掌珠也有一岁多了。没曾想若初朝自己走来,说她明日就要离开这里,特意来向她辞行了。 傅莹这才想起,前段时间雍正按照惯例,将宫中到年龄的一批宫女放出去,这其中就有若初。 想着若初陪在自己身边已有五年,如今就要离去,傅莹心有不舍,便把她叫到自己屋里。 回到屋中之后,傅莹让玉净去取自己早就为若初备好的礼物。 等若初见到傅莹为自己备好的礼物,因十分贵重忍不住拒绝道:福晋使不得,奴婢能伺候福晋一场也是奴婢的福分,怎么能再拿福晋的东西。 若初的拒绝也在傅莹的预料之中,傅莹笑着打趣她道:我知道姑姑家里也颇富足,想必是看不上我送的这些东西,所以才不要呢。 若初连连拒绝道:福晋,奴婢只是想着平日已多受福晋之恩了,福晋再赐奴婢东西,奴婢受之有愧。 傅莹也不多说什么,走到若初面前,将玉净手中的礼物郑重地交到她手里道:什么恩不恩的,我只是想着你我好歹主仆这些年,临走时总要给你件东西,留个念想也好,东西无论贵重,总是一份情谊。 若初听傅莹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便将那礼物收了下来,然后跪在地上给傅莹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自知明日离去之后,恐再难同福晋相见了。若无缘得见福晋,奴婢便在神灵前为福晋祈愿,望神灵保佑福晋一生福寿永全。 若初这番话,倒令傅莹眼泪盈眶,她从不把若初当作是什么自己的奴婢宫女,只是想着她是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 见她如此,傅莹忙将她扶起道:快别如此,我亦希望姑姑离宫之后,一生平安无虞呢。 若初站起来之后,默默抹了泪。虽然嘴里说着自己还有东西要收拾,实则不忍分别,然后离开傅莹这里。 傅莹知道依自己的身份,若为奴婢离去落泪,恐怕是不妥的。 于是忍着泪,正要人将自己的女儿抱过来时。听得玉净在那里感叹道:唉,若初姑姑就这么离去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虽然她平日里要求我们严了些。 玉枝也在一旁感叹道:我也舍不得呢,记得我那会儿学说汉话不流利,姑姑平日要求严,这事儿上却对我很宽容,每每我急着表达,她还鼓励我慢慢说呢。 傅莹见两人唉声叹气,便对她们说道:你们若是想出去,等到了年龄,我让赵琛给你们报到内务府,到时候也能得自由身了。 玉净摇头道:我和玉枝可不比这些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宫女,我们两人出去之后又能去哪里呢?难不成回富察府吗?我看哪里都比不上在福晋身边。 玉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傅莹知道她们还年幼,现在这么说,以后却未必这么想,于是对她们二人说道:也罢,你们日后若想离去便同我说就是。 二人皆摇头,表示不会离去。 第二日,若初一大早就被内务府的人接走了,傅莹请安回来之后,听人说若初已经离开之后,也是伤感不已。 这时,一个小宫女走过来,给傅莹递上了一把篦子,对傅莹说道:这个是若初姑姑让我转交给福晋的,说她今日离去,给福晋留下点什么东西,也好让福晋莫忘了她。 -- 第158页 傅莹看着若初给她的这把檀木篦子,见这篦子还是新的,上面的雕刻十分精美,虽不是宫里做的,但也十分精美,傅莹猜测这或许是若初从家中带来的,只是一直舍不得用罢了。 弘历走到傅莹身边,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把篦子,见不是她的,忍不住问起这篦子的来历。 傅莹便告诉他,这是若初留给她的。弘历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对她说道:内务府知道咱们这里缺了人,又调拨一个新宫女过来。 新宫女?可掌事宫女也不是那般随便调拨来去的啊?傅莹惊讶于内务府的高效。 弘历道:这个我跟内务府提了,说若初离去之后,选你身边的两个婢女当掌事宫女便可,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额娘身边的芳桃,原先也是从额娘身边的婢女提拔上来的。 傅莹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好好考虑一下这两人谁更合适些。 弘历道: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考虑去吧,想好是谁告知我便可。说完,就离开了。 第85章 弘历提到这掌事宫女一事, 因当时玉净和玉枝都在身边,两人虽然都没多说什么,但傅莹心里清楚,这两人肯定是有想法的。 这种事情, 傅莹觉得没必要问询她们的意见, 自己这个当主子的直接替她们做决定便好。若是问她们二人,免不了生了诸多嫌隙,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生嫌隙,肯定是不利于自己。 弘历大概只是想着,让她们其中一人做掌事宫女对自己妻子有好处, 却不知这可能会招来二人的矛盾,倒不如直接派一个过来省事。不过, 万一这新来之人同自己不一条心,那比这两人生嫌隙还麻烦。 掌事宫女不同于普通宫女, 除了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之外, 还得约束教导其他宫女,别看份例比普通宫女多,责任也比普通宫女要大。 傅莹回屋之后, 先嘱咐人传个话给掌珠的乳母,让乳母将掌珠抱出来,同永璜、永琏两个兄长一起玩耍。自己则坐在榻上, 观察着玉净和玉枝这两个丫鬟的表情。 见她们如往常一般,给自己递茶的递茶,捶腿的捶腿, 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弘历刚刚说的话她们都没有听到。 这倒真是一个合格丫鬟所具备的素质。 傅莹见她们没有什么表达,自己脱了鞋,歪在榻上闭眼思考起来。玉枝帮她捶着腿,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好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般。玉净给她扇着风,一下一下地清凉,很是合自己的心意。 说起来这两个丫头都不错,玉净稍活泼些,足够机灵,玉枝沉稳,做事条理分明,如果有一个人能兼备这两人的优点,那将会是这掌事宫女不二的选择。 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美的事儿啊,傅莹想来想去,觉得掌事宫女还是选个沉稳些的好。机灵的,留在自己身边办事更好些。就这么决定了。 她睁开眼睛,从榻上起来,两人皆停下手中的动作。傅莹脚刚踩到鞋子上,玉枝就习惯性地帮她穿上。 刚才四阿哥同咱们说的事儿,你们也都听到了?傅莹各看两人一眼,继续道:若初走了,这里的掌事宫女,四阿哥意思让从你们二人挑选一个出来。我寻思着这掌事宫女虽然是个管事的,但要处理之事也不少,不见得是份好差事。 玉净道:此事福晋做决定便好,无论我与玉枝谁做这掌事宫女,都会一心向着嫡福晋的。 傅莹听玉净这么说,便道:论理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你和玉枝谁当都一样,只是总得选个人出来。 这事我考虑好了,觉得掌事宫女还是选个稳重些的好,玉枝比较沉稳,我想着由她来做掌事宫女。傅莹说完,看着这二人的表情。 果然如预料之中,这两人皆是面色一凝,玉枝忙推脱道:福晋,我怕是做不来的。 做不来?你说做不来那就让玉净来好了。傅莹道。 玉净听傅莹那话里的意思已经是选定了玉枝,自己如果答应的话,肯定令傅莹心中不快,于是说道:正如福晋所说,掌事宫女需要个稳重的,我自知自己不比玉枝稳重,故而难以胜任。 傅莹道:其实你们两人谁当都一样,都是我这宫里最信任之人,就算玉枝你当了掌事宫女,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和玉枝商量着些,实在不行,多问问赵琛,他是这里的老人,懂得多。 玉枝见此,知道自己不能推脱了,于是给傅莹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谢过福晋信任,定不负福晋重托。 傅莹摆手道:你快别如此,好好学着怎么当个管事姑姑吧。明日我就将此事告知赵琛,让他到内务府报备一下便可。说完又对玉净说道:玉枝要当掌事宫女,有时难免要分心些,我这里你便要多用心了。 听傅莹选定玉枝当掌事宫女,玉净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失望,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足不得傅莹喜爱,或者是当年自己胡乱多语令傅莹对自己心有不满至今。 后听傅莹说她身边之事要她多用心,顿时又生出些喜悦,明白傅莹并非不是不看重自己。于是忙道:福晋之事,奴婢自然不敢怠慢。 傅莹来清朝之前,一直不知奴性为何物,如今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她只是想,若是在现代,如果你一个老板把一份好差事给了别人,那没得到差事的人肯定心里会抱怨老板的。 -- 第159页 玉净怎么想,傅莹也不知道。看她好像没那么失落,反倒还有满足之态,她也只能在心里感慨,果然是不能用现代人的想法去揣测古人。 对于这些事情,弘历向来是不操心的,所以当傅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的时候,弘历只是淡淡地说:随你,她们二人都是你的心腹,哪个当掌事宫女都一样。 都一样吗?弘历大概不知道她为选哪个当掌事宫女,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不过她知道,他对自己府中这些琐碎之事向来不放在心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初走了没几日,内务府那边的人过来了,告诉这里的太监宫女,玉枝为这里的掌事宫女。傅莹见这个过程倒很像是现代开会介绍领导的样子。 宫女、太监自有管他们的宫女、太监,傅莹也懒得操那个心,她管好这里的格格,带好自己的娃就行了。 说来那些格格们也比较可怜,本来到弘历这里来是要生个儿子,为自己谋个锦绣前程,无奈弘历心不在她们身上,希望也就落空了。 其实和弘历生活这么些年,她早就对他的性子摸透了,知道他这人喜欢上一人,便不会轻易改变了。 她对他倒没之前那么强的占有欲了,毕竟那种现在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占有欲,已经损到了自己的身体,幸好现在她有儿有女,不然肯定日日为此懊悔。 就在宣告玉枝为这里的掌事宫女的同一日,玉枝领着一个面生的宫女来到傅莹面前,告诉她,这是新分过来的宫女。 傅莹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宫女,见她身量不足,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比玉净她们还小许多,稚嫩的样子,反倒让人有些不放心她能干好活。 内务府怎么选个黄毛丫头过来,即便我这里不缺人手,也不该这么选人吧。傅莹见这个小宫女有些郁闷地心想。 傅莹看着这个小宫女问她道:我见你面生,以前不是这莲花馆的吧。 那个小宫女毕恭毕敬地回道:是的,奴婢听内务府的公公说,四阿哥要一个年纪小的宫女过来,奴婢便被指过来了。 咦?此事四阿哥还过问了?傅莹愈发不明白弘历为何要指派一个小宫女过来。 那个小宫女点了点头,道:奴婢的名字还是四阿哥给改的呢,奴婢原名常碧莹,四阿哥说lsquo;莹字犯了福晋的名讳,要我将名改成lsquo;莫渝呢。 傅莹看她那神态中有几分得意,估计是没想到弘历还会亲自为给她赐名,搞不好还以为弘历喜欢自己呢。毕竟要到弘历身边的女子,形式上总得自己这个正妻点个头。 心里的疑问打算问弘历,见她年幼,便对她说道:你刚来这里诸多规矩不懂,凡事多向你玉枝姑姑请教些。 那个宫女听罢,对傅莹说道:奴婢定会好好和玉枝姑姑学规矩的。 傅莹抬手示意她们下去,又让玉净将赵琛叫了进来。 见了赵琛,她对他说道:赵公公,如今若初离了宫,这里资历老的就属你了,玉枝刚刚当了掌事宫女,诸多事情还得靠赵公公你来指点。 赵琛躬着身子回道:福晋客气,若玉枝姑娘有什么事情问我便是。 傅莹知道他们太监同宫女不同,一旦进了宫就不会出去了,也不知这些太监到底有多大的勇气才选择这样一条路,那家里怎么看待他们呢? 于是忍不住问赵琛道:赵公公家里还有亲人吗? 赵琛回道:至今母亲尚在人世,家里还有几个兄弟,一个姐姐早些年出嫁了。 傅莹点点头,又问道:那家里人都还好吧? 赵琛知道傅莹素来怜下,她说出这些关怀之语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于是笑着回道:到底还是皇恩浩荡,如今家里衣食无忧,还有几处房舍。当年奴才父亲没了,又遇到饥荒,不想姐姐被卖,就自己进宫当了太监,算是给全家人谋条生路。 傅莹平日和太监们交流并不多,听赵琛说这些,不免摇头道:还是赵公公你孝顺,这些往事我也不过是随口问起,你先退下吧。 等赵琛离开之后,玉净见傅莹连连叹息,知道她是听了赵琛身世之故,于是忍不住说道:福晋,其实这些太监多是苦出身,不然谁愿意绝后呢,可他们若不这么做,就会饿死的。 正说呢,我在这宫里日日好吃好喝,怕是不懂外面生存之艰难了。傅莹叹气道。 傅莹言罢,又出去寻自己的儿女,如今陪自己的儿子女儿是自己最大的快乐来源。 陪儿子和女儿让傅莹一时忘记问弘历,为何要选个黄毛丫头到她身边。晚上就寝前想起这件事,便问了出来。 弘历一边脱衣一边回道:我见若初离去你伤感不已,想着找个年纪小的,或许还能多陪你几年。 傅莹走到他前面道:原来四阿哥是这么个打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弘历将脱下的衣服交给玉净问道。 我以为四阿哥看上那丫头了,所以才放到我屋中。傅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呢,我是看上了 -- 第160页 傅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一个你字,然后就被他抱了起来,听到他说了句:熄灯。 玉净会意,迅速用扇子扇灭了所有蜡烛,然后让屋里的其他人离去。 这都能勾引到他,傅莹暗自佩服自己的狐媚功夫。 第86章 (捉虫) 莫渝虽然年纪小,但还算聪明, 在玉枝的教导之下, 没用多久就熟悉了这里的事务。 其实傅莹对下人们要求并不高, 只要不生二心,笨点她还是能忍受的。 如此过了一年,等到来年刚开春时,有一件好事传来。雍正封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弘昼为和硕和亲王。虽说一般皇子早晚都有封王这一日, 可相比于雍正三十岁才封的雍亲王,弘历这个宝亲王算是封得早了。 在弘历封王没多久之后的浴佛节前几日,雍正又在园中大办法会。雍正向来对佛法很是推崇, 常常在圆明园中召开各种法会,让德行出众的高僧来宣讲佛法。 弘历虽心里比较反感父亲求仙问道、炼制丹药这类事情, 但对宣扬佛法之事还是十分赞同的。 他听那高僧将那因果轮回之事,听得津津有味,感触颇多。 等那高僧宣讲完毕之后, 雍正突然走到在一旁虔诚听法的弘历身边。 弘历见父亲走到自己面前,以为父亲有什么事情交代, 忙起身听候父亲训话。 雍正问他道:四阿哥,你现在可有号吗? 弘历知道父亲所说的这个号就是指名士常给自己起的称号。例如李白的号青莲居士,自己的父亲雍正也常以圆明居士自居。 怕父亲反感此事, 他不敢有所行动。于是据实回道:儿子尚不敢擅自取号。 雍正背手看着弘历道:既然如此,朕便赐你lsquo;长春居士为号如何? 不管雍正给自己赐个什么号,弘历都只可能说好, 更何况这长春二字的寓意确实很好。于是慌忙致谢父亲赐号之恩。 雍正看到在一旁的弘昼,觉得自己给弘历赐号而不给弘昼赐号有些不妥,于是又给弘昼赐了一个旭日居士的称号。 因自己的丈夫被封了王,傅莹理所应当地成了王妃,各路达官贵族自然免不了又一是番恭贺。 傅莹作为嫡福晋,不得不出面应酬各位王公贵妇们的道贺。这种应酬,傅莹因接手得多了,自然轻车熟路,回礼等事宜处理得相当顺手。 不过,这可苦了伊哈娜。同弘历一同封王的弘昼,自然也是有着一大波人要去道贺,伊哈娜还怀着孩子,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府里来来往往的人,让她叫苦不迭。 傅莹见她辛苦,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得空便去她那里,帮忙处理些。 一日,傅莹帮她理出了一些回礼的单子之后,伊哈娜挺着肚子站在她身旁道:到底还是阿沙经验足些,这些东西我自己怎么都搞不清楚。 傅莹搁下笔道:我做这些比你多些,自然清楚点。 伊哈娜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到底皇家亲戚多,我有时接待她们,都记不太清楚了,有些人别看年纪小,但辈分却足够大,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称呼错了,尴尬。 傅莹将抄好的单子交给她这里的首领太监,然后起身拉着伊哈娜坐到榻上道:你若是实在记不住,就按长辈来称呼,这样就算出了错,对方通常也不会计较的。 伊哈娜点了点头,道:阿沙说得有道理。 然后又想到什么,突然拉着傅莹问道:阿沙,你说宝亲王封了王之后,要你怎么称呼他? 因之前伊哈娜提到弘历总是称他为四阿哥,今日她突然改了称呼,傅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之后,便回道:还是称他为lsquo;四阿哥啊。 伊哈娜摇了摇头道:还是四阿哥体贴,你不知五阿哥自从皇上封他做了一个和亲王,他就非让我叫他lsquo;王爷,不许我称他为lsquo;五阿哥。 傅莹没想到弘昼还在意这些,忍不住笑道:既然和亲王要你叫他王爷,你就叫呗,反正都无所谓了。 伊哈娜道:哪里有这么便宜他的事啊,他要我叫他王爷,我偏不叫,实在逼急了,我就直接叫他的名儿。 傅莹摇头道:那可不好,直接叫自己丈夫的名字还是有不敬之嫌,亏和亲王不计较这些。 伊哈娜点头道:也是,不过到底是他欺人太甚,所以我才叫他名儿的。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傅莹道:姐姐身子还不好吗?如今距离生掌珠都快两年了,姐姐还没好消息吗? 傅莹本来还在心里笑他们夫妇二人之间嬉戏打闹,听伊哈娜这么说,顿时有些失落,她摇了摇头,道:我身子一直不大好,太医说不太好怀。不过,我都已经生了三个了,知道怀孕的辛苦,也不想再生了。 伊哈娜急道:那哪里行啊,子嗣乃女子立命的根本,若是没有子嗣,地位不保啊。 傅莹知道伊哈娜是个地道的古代封建女子,她既不会从一个现代女子的立场去批评她,也不会同意这种观点。 -- 第161页 她就想着自己在这里儿女双全,有个疼自己的丈夫,就挺好的了。虽说封建社会对女子约束挺多,但目前来说,她觉得一切还挺好。 于是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此事也由不得我啊。 伊哈娜叹了一口气道:到底还是阿沙你沉得住,我要是你的话,肯定急得求医拜佛了。 傅莹摇了摇头,想自己又不是没儿子,至于这么着急嘛。 想着自己还有儿女要照看,既然已经帮了伊哈娜,那自然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于是同她道别,自回了莲花馆。 傅莹回到莲花馆,看到乳母抱着女儿出来看花。小女孩儿大约天生喜欢花这类美丽的东西,乳母摘了一朵花递给她,她便紧紧用自己的指头捏着,生怕把花掉了。 乳母见傅莹过来,便抱着掌珠过来行礼。等礼毕后,傅莹摸着女儿的小脸嘱咐道:她也快两周岁了,你们也不必这般辛苦地整日将她抱着,有机会就让她自己走走。 掌珠的乳母回道:王妃说得是,奴婢只是怕摔到小格格。 这些奴仆们都很聪明,自从弘历被封为宝亲王之后,他们都改口称她为王妃了。 傅莹放下自己的手笑道:这孩子走路哪里有不摔跤的道理,长生走路不也摔了嘛。 乳母笑着说道:王妃说得不错,只是怕王爷见小格格摔了会数落我们的。 大约男人们天生就比较疼惜女儿,即便在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弘历对掌珠的呵护也明显多于永琏。 听乳母提到弘历,傅莹忍不住问道:四阿哥可回来了? 乳母点头道:回来了,在书房呢。 傅莹听罢,也不打算先回屋子,而是径直去了弘历的书房。 进了书房之后,她见他正趴在书案旁抄写什么,旁边有好似经卷之类的东西,估摸着是抄佛经了。 傅莹好奇走到他身边一看,果然是和自己想得一样,是在抄佛经。 弘历好像知道她在好奇自己在干些什么,于是一边抄一边说道:几日之后就是浴佛节了,我抄这些经卷为汗阿玛祈福呢。 既然弘历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傅莹自认为就没有再问的必要了。又听得雍正要为浴佛节准备,弘历甭管是否真的对雍正发自内心的孝顺,面子上的功夫他绝对做得足。 说来也是怪,雍正对自己的生日万寿节从来是不上心的,自登基以来,从未大操大办过,但对佛祖的生日倒是很在意。 雍正痴迷佛道之类的事情,这点倒有些出乎傅莹的预料。毕竟在她的固有观念里,明君是不应该迷信的。 抄经卷这种事情她便不替弘历代劳了,字体一看就能看出是否是本人所写,她若替他抄经书,反倒是害了他。 见他在那里奋笔疾书,傅莹觉得自己还是离开不要打扰得好,怎知刚抬脚打算悄悄溜走时,弘历叫住了她。 怎么?刚来就要走啊。弘历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傅莹说道。 傅莹立刻停下来,回过身来道:我这不是怕打扰四阿哥嘛。 弘历依旧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边抄边说道:你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我一个人在这里抄怪无聊的。 好吧,他若不怕自己陪他说话,抄错了,那她就留下了。傅莹听了弘历的话只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在那里抄经书。 这样的场景很像之前她陪他做功课时的情形,只不过自弘历两年前不用去学习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陪他写作业了。 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傅莹想他要自己陪他说话,便想方设法地找话题。 我刚刚去五福晋那里,五福晋说五阿哥要她改称五阿哥为lsquo;王爷呢,我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该改称四阿哥为lsquo;王爷?傅莹想起之前与伊哈娜说起的事问他道。 随你,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吧,横竖我知道是在叫我便是。弘历目不离案地回道。 那我叫四阿哥lsquo;元寿可还行?说到这里,傅莹忍不住笑了出来,元寿是弘历的小名儿,因他已及弱冠,连熹贵妃都不怎么称呼了。 弘历听傅莹称呼自己小名,立刻停下来,将一张纸团起来朝傅莹丢了过去,然后精准无比地打在她身上,表示自己的不满。 傅莹仍不罢休,继续道:这可是四阿哥说的,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的。 那也不能叫我小名儿啊。弘历摆出一副严重警告的样子。 傅莹自然也不会真得罪他,刚刚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于是立刻服软道歉道:好好,四阿哥、王爷、郎君、相公、老公,这般称呼总是可以吧。 不料,弘历听了却更加生气,站起身来又团了一纸团丢在她身上道:更荒唐了,我何时成公公了? 傅莹顿时怔住,方才明白古代对自己丈夫的称呼可能没有老公这一说法,惭愧之余,道:四阿哥,我看我还是出去罢,免得你又是动怒又是浪费纸的,心不在抄经上,当心皇上责罚你。说完,就领着玉净等人匆匆出去了。 弘历叉腰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自己的老婆打跑了,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坐下来抄经。 -- 第162页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傅莹又回来了。弘历见她回来,心中暗喜,但还是摆出高傲之态道:你回来可是意识到自己所犯之错? 傅莹笑道:错是有的,不过是觉得没得四阿哥同意就擅自离开不好,如今见四阿哥气消了,那我便回来请示离开。 你弘历没想到她返回来就是和自己说一声她要离开了。 我看你是恃宠而骄了吧,刚刚是谁称我lsquo;老公的?把自家丈夫称为宦官,还不是错了?弘历停笔气道。 四阿哥糊涂了吧,这lsquo;老公虽然有宦官之称,但也可意为lsquo;丈夫,四阿哥若不信,大可翻翻一些通俗话本,看里面有没有这称呼的。傅莹胸有成竹地回道。 原来刚刚从弘历那里狼狈逃出之后,傅莹猛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看过的戏本子《酷寒亭》里面就有老公这一指代丈夫的称呼,于是甚是有底气地返回去与他理论。 弘历细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解释,自感觉输了颜面,颇为无趣地再次拿起笔道:好了,我知晓了,你想回去便回去吧。 傅莹暗自得意之余,正要离去时,看到他在一抄好的经卷后面有长春居士这四字落款,好奇之余,忍不住问道:这lsquo;长春居士是何人? 弘历本来不想理她,但听她询问起长春居士的来历,顿时不计前嫌,颇为得意地给自己妻子解释道:这lsquo;长春居士是汗阿玛给我赐的号,你觉得如何? 傅莹知道古代名人雅士都爱给自己起个号,推崇汉学的雍正给自己儿子送个号,也算不上稀奇,于是回道:既然是皇上所赐,那自然是极好了。说完还想,长春是你们老家那疙瘩的一省会城市,你叫长春居士自然是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难为汗阿玛如此费心呢,四季长春,真是好寓意。弘历感叹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大概你不知道几百年后的长春可就成一地名了。傅莹心想。 不忍再让弘历分心,傅莹便动真格地和他请辞,弘历想着自己刚刚在老公一词见识上输给了她,自觉惭愧之余,也就应了她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很好奇雍正大大的寿辰是什么样子的,其实根据史料记载,雍正自登基以来就没过过自己的万寿节,真是很低调的皇帝了。 第87章 傅莹原以为弘历在封王之后, 可能会按照惯例, 搬出皇宫。但两三个月过去了, 既没有听到要离宫的消息, 也没有听到要在外建府的动静。 心里好奇之余,终于忍不住问起此事。弘历也不知父亲的用意, 只是自己猜测雍正因子嗣稀少,不忍心让儿子离开自己。 傅莹听弘历说雍正子嗣稀少,又替雍正唏嘘了一番。幸而刘贵人又为雍正生下一子,取名弘曕。刘贵人因此也被晋封为谦嫔。 后宫女子以子为贵,大约就是如此。晋了位份,待遇各方面都有提升,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得到皇帝的恩宠呢。 夏日多雷雨,一日夜间,傅莹同弘历正在床上睡觉,突然听到外面响了几个炸雷。因这并不是头一回在梦中被雷惊醒,傅莹虽然醒过来,也不过是翻身继续睡罢了。 哪知自己却听到弘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道:长生最怕打雷了, 这回不知是否又要哭闹呢。 虽说傅莹也疼爱自己的儿子,但想着男孩子总要勇敢些,怕打雷未免有些过了, 于是说道:梅娘她们会哄的,你堂堂宝亲王的嫡长子怕打雷,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傅莹没听到弘历再说什么,只听得外面风雨急促,偶然响起的雷声,像是要把这大地震开一般。 傅莹除了吐槽这古代窗户的隔音效果真心不好之外,听着这轰隆隆的雷声,也有些担心儿子女儿。掌珠还好,听她的乳母说,往日掌珠被雷惊醒,若不响雷时,便能哄着继续睡着。 可永琏不同。听梅娘说,每每打雷时永琏就躲在被子里,别说晚上,白日有时也是如此。若日间碰到这种情况,弘历同傅莹尚还能安抚一会儿,但晚上孩子不同自己一起睡,也不知梅娘等人是如何哄的。 傅莹总想着儿子不能太胆小,于是狠下心来不去担忧。不料没过多久,梅娘等人就拉着永琏,顺着廊檐来到他们二人休息之处。 这些乳母一般没有要紧事绝对不会打扰主子晚间休息的,借着烛光,傅莹也能看清楚梅娘脸上的焦急。 梅娘对弘历和傅莹说道:小阿哥哭闹着要过来寻王爷和王妃,奴婢实在哄不住啊。 梅娘的话刚说完,一道闪电闪过,屋里顿时亮了一下。永琏虽只有三周岁,但他也清楚这闪电过后肯定会有隆隆的雷声。 于是永琏一下挣脱梅娘的手,跑到弘历怀里,道:阿玛,我害怕。话刚说完,就又是一声惊雷响起。这雷声甚大,傅莹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见儿子这般怕雷,傅莹也终是不忍心再将他放在一边,于是对梅娘等人说道:今天晚上就让永琏留在我和四阿哥这里吧。说完,看了一眼弘历,看他是否同意。 -- 第163页 弘历道:就按福晋的意思去办,你们同玉净等人到外面伺候,永琏有什么事,我叫你们便是。 梅娘等人听了弘历的命令,只得同玉净离去,李玉将永琏的小鞋脱掉之后,弘历就将儿子抱到床上,示意其他人退下。 永琏靠着自己的父亲,弘历安慰他道:你今夜就同你阿玛和额娘一起睡,打雷就不怕了。 看着儿子和丈夫这般亲密,傅莹心里怪怪的,不是说儿子应该和母亲更亲近吗? 听到外面雨声越来越大,估计着这雷还得打几个。等熄了蜡之后,傅莹让儿子躺在她和弘历之间,说来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并没有多少机会同自己孩子一起睡觉。不是自己不想,主要是皇宫里没孩子同亲娘一起睡的规矩。 可没想到的是,永琏竟然靠着自己的亲爹,自己这个亲娘反倒撇到一边了。 好不容易让儿子同自己一个被窝,自己怎能放过这个搂着儿子睡觉的机会,傅莹轻声对永琏说:长生过来靠着你额娘睡吧,你阿玛要好好休息呢。 永琏听到母亲招呼自己,翻个身子正要靠近傅莹时,突然又响了一个雷,吓得永琏又滚回到弘历怀里。弘历安抚永琏道:没事儿,有阿玛在你身边呢,什么都伤害不到你。 永琏受惊第一反应是找弘历,这让傅莹很没有成就感。想着自己也挺疼儿子的啊,怎么打雷就找爹不找娘,是不是觉得和爹呆着更有安全感呢? 傅莹摸了摸儿子还在发抖的后背,小声对永琏说:过来和额娘一起睡,额娘给你奶.吃。想着小孩子最爱吃.奶了,用奶水来诱惑儿子,或许就能成功。 不料,弘历听了却大声笑道:你有奶吗?能喂长生? 如果要我自己喂自己的孩子,肯定会有的。傅莹有些气恼地想。谁能知道古代贵妇这么享福,生下孩子就当甩手掌柜了,不用喂奶。 见儿子仍然没有靠近自己的意思,傅莹忍不住埋怨他道:你看看你妹妹都不怕打雷的,你怎么这般胆小? 这回弘历直接替儿子反驳道:长生才不胆小呢。 傅莹见此,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和弘历争儿子下去了,当爹的处处顺着儿子,也难怪永琏不找自己呢。 也不知雷打了多久,只听得外面风雨声渐小,傅莹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之后,永琏就早早地被梅娘等人接走伺候去了。想到自己的儿子怕打雷,傅莹总觉得不太好,于是趁着洗漱时对弘历说道:我觉得昨日那般不妥,只怕以后长生一打雷就过来呢。 弘历将用过的毛巾递给傅莹道:有什么不妥的?我小时候也怕打雷,想找汗阿玛安慰还不敢呢。 傅莹听他这么说,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她猜测雍正在弘历小时候要求特别严格,弘历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曾经缺失的父爱,都补到永琏身上。 疼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不对的,可傅莹担心弘历过于溺爱永琏,反倒对永琏成长不利。 一定不能让永琏被他爹惯坏,傅莹心想。 起来之后,弘历同傅莹带着自己的儿女去给雍正等人请安。 雍正因刚得了一个儿子,心思一时移在弘曕身上,等弘历过去请安时,也就没把永琏留下。熹贵妃借此就留孙子孙女在自己这里多呆一会儿。 熹贵妃抱着永琏同傅莹说话,不料永琏却被熹贵妃那里的宫灯垂下来的穗子所吸引,一直抬头看不说,还要挣脱祖母的怀抱,伸手去抓。 因是在熹贵妃这里,傅莹也不好意思像在自己那里,让人将穗子摘下来给自己儿子玩。 永琏这番动作引起了弘历的注意,他顺着儿子的视线往上看,不需问儿子,便已经明白儿子的意思。 知道母亲这里不需要拘束,于是走到母亲身边,将儿子架到自己脖子上,让永琏去摘那宫灯的穗子。 看到宝亲王、未来的乾隆皇帝让儿子骑到自己脖子上,傅莹顿觉的不妥,于是忙厉声对永琏说道:长生快下来!你怎么能这么不敬你阿玛呢? 永琏被母亲这么一呵斥,吓了一跳,本来还得意地拿着穗子玩,顿时停顿下来不知所措。 熹贵妃心疼孙子,忙道:他还小呢,大点再教他规矩也不迟。 弘历让人将儿子从自己脖子上抱下来,然后摸着永琏的小脸说道:额娘说得对,规矩以后等他长大再学,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这么多了。 傅莹欲哭无泪,她想着就他们这种溺爱孩子的方式,自己儿子早晚也得让他父亲和祖母宠废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宠废,以后永琏可是面临夺嫡这种残酷之事,一个受父亲宠爱的孩子是不利于在夺嫡中胜出,这个是她从康熙与他的太子身上得出的结论。 虽说在永琏未出生之前,傅莹是曾有讨好未来嘉庆帝的打算。但当母亲的多是自私的,现在就算是违背历史,她也想让自己的儿子承继大统。 既然要争当未来的皇帝,傅莹就必须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于是走到永琏面前,笑着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你还记得之前永璜兄长给你的那个荷包吗? 永琏的玩具太多,那个荷包他不过是一时新鲜,早就被他丢到一边了。 -- 第164页 于是摇了摇,看着傅莹,一副额娘你要干什么的样子。 傅莹道:你不记得,额娘可替你记得呢,你既然拿了你兄长的东西,就应该还礼,所以你得把手里的这个穗子送给你永璜阿浑,否则你永璜阿浑就不理你了。 傅莹的话,永琏不是很懂,但他还是挺喜欢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玩的,听母亲这么说,便信以为真地将穗子递给傅莹,问道:我把这个给阿浑,阿浑就会继续同我玩了吧。 见儿子如此懂事,傅莹很是高兴,接过穗子道:会的,还是长生懂事。说完亲亲儿子作为奖励。 懂事的孩子是会讨长辈欢心的,果然弘历同熹贵妃对着自己儿子又是一通夸赞。 傅莹也很得意,等回莲花馆之后,她见那穗子上落满灰尘,让莫渝洗干净晾干,又在那穗子上拴了一块玉,方才让玉枝送到永璜那里。 既然答应儿子要将这东西送给永璜,那她就得做到,只是送穗子到底太不成体统,于是拴了块玉方才显贵重。 果然,没几日永璜就把傅莹送的玉石外加穗子带在身上,她猜测这是乌林珠的主意,好让人知道她这个嫡母对庶子的重视,毕竟永璜得到自己的看重,在旁人眼里也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情。 傅莹只是不想失信于自己儿子,别的倒没多想,如果这能为她带来贤良的名声,那也没什么不好。 第88章 雍正十一年, 高流素的父亲高斌担任江南河道总督一职。高斌在任上干了一年, 政绩出众,深得雍正赞赏。 雍正想着高斌的女儿是弘历府里的一个格格, 又想着弘历已经封王, 府里只有嫡福晋没有侧福晋,于是作为对高斌的嘉奖, 他便下旨将高流素从格格提拔为侧福晋。 高斌自然知晓宝亲王的侧福晋意味着什么, 受宠若金之余, 给雍正上了一道谢恩的折子,大意是天恩浩荡, 自己女儿微贱至极,却被选为侧福晋。 弘历对选谁做自己侧福晋一事并不由自己做主,不过听父亲下旨将高流素提拔为自己的侧福晋, 却觉得十分和自己心意。 他想着傅莹平日与高流素亲近,若选高流素为侧福晋,协助自己的妻子,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高流素身为弘历的格格, 能参与的社交十分有限。每日除了陪傅莹聊聊天之外,基本上就是呆在屋中研究琴棋书画, 或者同几个要好的格格坐一会儿。 一日, 傅莹同弘历一起来她这里,因两人一起来她这里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高流素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但见傅莹脸上笑意大不同往日,心里猜测她定有难得的喜事, 难不成傅莹又有身孕了?高流素心想。 高流素给傅莹和弘历行过礼之后,傅莹就拉着她坐到一边,笑着对她说道:我有天大的喜事要恭喜妹妹了。 喜事?高流素想不明白自己还能有什么喜事,怀孕是不可能的,但除了怀孕她也猜不出什么是天大的喜事。 傅莹接着道:昨日皇上下了旨,封妹妹为侧福晋,我一得知此喜讯,便赶过来告知妹妹了。 高流素听到这个消息大感意外,她知道一般亲王的侧福晋多是由皇帝选秀时直接指定,或者因生子有功从格格选拔上来,自己皆不属于上面两种情况,这凭空而来的侧福晋,让高流素有些懵。 等傅莹说完之后,弘历就接着解释道:你父亲治水有功,汗阿玛便将你升为侧福晋了。 高流素对家中之事也不甚了解,听弘历说出这是雍正之意,忙道:还是皇恩浩荡,家父为国效力,不过是本职而已。 弘历道:什么本职不本职的,此事终归于众人有利。我总惦记着这里只有婉仪一个嫡福晋,处理诸多事宜难免受累,如今你被提拔成了侧福晋,再帮着婉仪做事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弘历不过是为妻子多了一个帮手而高兴,傅莹却实实在在地为自己的挚友开心,她拉着高流素的手道:如今你成了侧福晋,也别整日呆在屋里了,常常到贵妃那里坐坐也好,贵妃最和善不过,相信你也能得贵妃的喜欢。 高流素对人际应酬一事并不是太喜欢,想着若熹贵妃召见她,她去见她便是,可要她主动往熹贵妃身边凑,她也做不到。 于是说道:姐姐,你也知道我拙嘴笨舌,若常常在贵妃面前说话,搞不好就被贵妃嫌弃了呢。 傅莹知道高流素这不过是谦逊之言,她只是想着这些宫里的女子整日呆在屋里未免太无趣了些,多出去走走挺好的。 从高流素那里出来之后,弘历见傅莹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忍不住对她说道:你这人倒也奇怪,高流素封了侧福晋,你怎么比她还高兴呢? 傅莹想自自己嫁过来,一直对高流素另眼相看,待她比别人也不同。更让傅莹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因傅莹的关系,弘历与高流素也常常碰面,但高流素从来没有利用这种机会去为自己谋福利。 傅莹道:高妹妹德才出众,我私下心想若要是选一人做四阿哥的侧福晋,那高妹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弘历点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倒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 第165页 傅莹不知他话中之意,反问道:这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我平日与高妹妹亲近,这四阿哥也是知晓的。 弘历笑道:我自然知道你同高流素走近,但是却不曾料到你却巴望着她来做侧福晋,可见是我低估你的贤德了。 傅莹心想,这算什么贤德呢?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好友有更好的职位相助自己罢了,说来也是自己的私心。 于是否认道:四阿哥别夸奖我了,我没那么好,只怕以后做得不好,还让四阿哥你失望了呢。 弘历立刻回道:你从未曾让我失望。 他的一句从未曾让我失望,让傅莹顿觉得压力极大,她知道自己真的没有他想得那般好。 为了给自己找个后路,免得以后做事不达他预期惹来麻烦。傅莹站在他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道:四阿哥这般看重妾身,妾身真是诚惶诚恐,只是常言道lsquo;人无完人,我只怕以后做了不合四阿哥心意之事,故而不敢承受四阿哥这般称赞。 弘历见她这样,忙扶起她道:我也不是那吹毛求疵之人,你依你本心去做便是,偶有小过,我不会计较的。 傅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得居安思危,别看自己现在在弘历的后宫中一时风光无限,无人能及,若真不小心惹恼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该有的分寸,她得有,该给他打的预防针也得打,毕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人,她明白生活中充满变数,万万不能因眼前平和,就掉以轻心。 就在傅莹告知高流素她被雍正封为弘历侧福晋的第二日,礼部就有人来莲花馆,当众宣读册封的旨意,还带去侧福晋穿的礼服。 如此大的动静,其他格格们一时间都已知晓此事,纷纷对高流素羡慕不已,毕竟侧福晋的地位是要高出这些格格们的。 因自己的父亲不像高流素父亲那般争气,而且自己也没生下孩子,对于高流素被封为侧福晋一事,除乌林珠之外,众人也没有不服的。 乌林珠本以为弘历的两个侧福晋之位,自己因有生育长子的功劳,必然有自己的一份,如今不曾料到倒被高流素抢先了。加上平日高流素和自己关系也算不上好,她自然不想高流素高自己一头。 特别是傅莹要她们这些格格给高流素行礼,乌林珠心里就更不痛快了。想着自己好歹是弘历长子的生母,凭什么让她给这个没有子嗣的人行礼,只凭着她有个能干的父亲吗? 心里不服也没办法,她只盼望着自己能成为弘历的另一位侧福晋,这样同高流素平起平坐,也算出人头地了。 人本性都有势利的一面,下面的一众小宫女、太监们自从得知高流素被封为侧福晋之后,对高流素也殷勤了些。 虽然高流素不像傅莹那般,喜欢和他们这些底层的宫人打交道,但挡不住高流素的地位在那里,一时想办法讨好高流素身边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知书察觉出这些人的变化,便忍不住对高流素说道:福晋,你不知这些宫人有多势利眼,往日我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不指望他们问好打招呼之类的,但也别视而不见啊。这下福晋成了侧福晋,他们一个个都殷勤地赶过来,一口一个lsquo;知书姑娘的,叫得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呢。 高流素听了倒不以为意,依旧坐在榻上捧着书,连眼都不抬地说道:管他们的呢,横竖讨好我也不见得能从我这里得什么好处,你只管记得之前对咱们上心的人的好就是,谁稀罕这些锦上添花的殷勤呢。 知书点头道:福晋放心罢,我心里清楚着呢。这些人就是看碟下菜,哪个格格得了上边的好,他们就去巴结谁,之前是乌林珠格格,现在是福晋。不曾想乌林珠格格没被封上侧福晋,他们就转头讨好咱们了。 高流素翻着书页道:这些人也糊涂,他们这般急急地转了态度,也不怕乌林珠记恨,这还有一个侧福晋呢,说不一定另一侧福晋之位就归了乌林珠呢。 知书估摸着高流素身边茶盏里的茶已经凉了,便命人撤下,另换了温的茶水上来。虽然自家格格还是以前那个格格,可一想到如今格格变成侧福晋,知书难免比之前更谨慎了些。 换好茶水之后,知书接着道:也有不糊涂的,咱们这边和乌林珠那边两头讨好,谁都不落下呢。 我不知别人怎么想的,若是我见了这种两头讨好的人,只觉得比那些墙头草更可恶呢。高流素说道。 大约是觉得知书说得有些多,高流素说完之后,终于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道:今日你话可多了。 知书明白高流素意思,一下子住了嘴。见知书不再说话,高流素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书上。边看边想着自己成为侧福晋又如何?照样不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是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分的。 自高流素被封了侧福晋之后,傅莹也有意将一些事情交给高流素处理。她倒不是故意让高流素替自己干活,只是她还得带两个孩子。作为永璜的嫡母,永璜的一些事情,傅莹也要操心些,有时难免力不从心,不得不让高流素帮忙。 -- 第166页 高流素有经验,对于这些事情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不需傅莹过问。 有了高流素的分担之后,傅莹真觉得自己轻松不少,她打心眼了感谢雍正将高流素升为侧福晋的这个旨意。 第89章 弘历想着府中有了一个侧福晋, 给自己妻子添个帮手很是不错。特别是见到高流素处理事情很是利索, 不想妻子那般顾虑颇多,也是对她欣赏有加。所以干脆劝傅莹,有得罪人之嫌的事情,全部交给高流素, 好保全她一个好人的名声。 弘历这种做法, 傅莹看来也是够不地道的, 可自己做事情又确实缺乏高流素那种果断,所以即便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她也没多说什么。 雍正十二年,许久未选秀的雍正遵循惯例, 在紫禁城又举行了一次选秀。考虑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已有嫡福晋,但侧福晋人数还是不够, 便打算选几个秀女给弘历弘昼二人做侧福晋。 作为以后要上玉碟的侧福晋, 雍正更偏向选择满族女子作自己两个儿子的侧福晋。 不比嫡福晋那般考虑许久,雍正看着一个叫辉发那拉塔尔玛的秀女出身、容貌还不错,便将她指给了弘历。 弘历得知自己的父亲又给自己指了一个侧福晋, 心里既不期待,也不反感, 想着亲王总是难免有两个侧福晋的, 如今高氏已经占了一个,另一个是谁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嫡福晋很称自己的心意,其他侧福晋也好、格格也罢,只要不生事端, 府里有多少都无所谓。 傅莹倒是没那么淡定了,听闻雍正又给弘历指了一个侧福晋,心里不免忐忑些。 不同于府里其他格格,这个叫辉发那拉塔尔玛的女子她完全没有见过。其他格格,她和她们在一起生活多年,知道弘历对她们的态度,所以在高流素被提拔为侧福晋时,她一点担忧都没有。 万一弘历对这个塔尔玛就像当初自己嫁给他时,对她一见倾心,那她的地位岂不是要受到威胁?何况她现在身体受损,想要再生孩子也不容易,要是这个新来的侧福晋又受宠又有子嗣,那自己和儿子岂不是危险了? 虽然心里担忧,傅莹也不能说出来,若说出来,自己会有妒妇之嫌。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傅莹就同弘历一般,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按部就班地为迎娶侧福晋做准备。 如果说傅莹这边因弘历要娶侧福晋只是有些担忧,乌林珠那边可就气大发了。 当得知弘历另一位侧福晋也没自己的份儿之后,乌林珠终于忍不住,气得摔了一通东西,痛哭了一场。 她多年来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当上侧福晋,谁知雍正指派侧福晋根本不考虑生子因素。就算是出身,她自问自己的出身也不比包衣出身的高流素差。 当乌林珠看着这乾西二所上上下下都在为迎娶侧福晋忙碌,自己这边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气恼之中竟然一下子病倒了。 傅莹得知乌林珠生了病,猜测这十有**与那位还未过门的侧福晋有关。 乌林珠的心思,傅莹也是知道的,想她因自己生育长子,一直巴望着当侧福晋,如今两位侧福晋都没她的份儿,依她的心胸气量,不生气才怪。只是一气之下,竟然病倒,傅莹还是没料到。 听永璜说自己生母病了,傅莹出于一个嫡福晋的责任,命人给她请了太医,又去探视了她,安慰了她几句。 弘历忙着娶侧福晋一事,听闻乌林珠病了,也没功夫去看她,更何况傅莹已经给请过了太医,也看视过了,自己就没必要出面了。 傅莹见弘历连看都不看乌林珠一眼,莫名替乌林珠难过,但后来她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这些格格、侍妾在弘历眼中终究还是下人,他对格格们看上去都挺好,也不过多出于自己的面子的考虑,并非真实感情。 永远不要用现代人的想法,来理解古代男子对妾室的态度,那样古代男人没几个不渣。弘历只是把她们当成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尊重根本谈不上,大不了多些赏赐,以显示自己的宽厚。 对于弘历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娶侧福晋,好完成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乌林珠病得怎么样,他不会太在意。 傅莹不知该为此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娶侧福晋的程序大致也同嫡福晋相同,只是场面不及娶嫡福晋那般隆重。高流素是直接从格格提拔上来的,所以不需要这套程序,傅莹头一回处理这种事情,也是很手生。 傅莹想着自己竟然帮着丈夫娶侧室,也是够荒唐的,可毕竟是雍正的命令,她觉得荒唐也没办法。她不会傻到去阻止这场婚姻的地步,一切只能寄希望于弘历对这位新人不上心吧。 从选定侧福晋到娶侧福晋,竟然准备了数月,等到迎这位新人入门,都已经是冬季了。 弘历迎娶辉发那拉塔尔玛,傅莹和高流素作为府中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要出面。轿子是直接从这位侧福晋的府上抬到乾西二所的,不必弘历亲自去迎娶,这也是为凸显出嫡福晋的地位,后来改的。 傅莹听人说,在康熙前期,嫡福晋同侧福晋地位的差距还不是很大,后来学习了汉人的礼法,便刻意突出嫡福晋的地位,对迎娶侧福晋的礼仪做了削减。 -- 第167页 作为弘历的两个儿子,永璜和永琏自然也要参加,两个小家伙对父亲娶亲之事不敢兴趣,只是见府上闹哄哄的,又是鼓乐又是爆竹烟火,兴奋地跑来跑去。 傅莹怕这两个孩子有什么意外,便嘱咐乳母好生照看好,别磕到绊到了。 如今弘历再次娶福晋,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七年之前自己娶傅莹时的情形。当时的他心里紧张且好奇,好奇那位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是否会合自己的心意。 今日娶侧福晋,见身边那女子身着嫁衣,头盖盖头,他却不复当年的心境了。他既不忐忑,也不好奇,这女子是美是丑,他觉得无所谓,只要不生事就好。 他把目光落在新娘身边的妻子身上,见她身着吉服,头戴吉服冠,庄重打扮倒是比新娘更吸引他的目光。 她同高流素一同将这位新来的侧福晋送入新房,到了新房,她便又同高流素一起离开了。 弘历握着挑新娘盖头的箭,挑了新娘的盖头,见这位新娘虽然看着比妻子稚气些,但总觉得远不及自己妻子美貌。 因娶侧福晋无需宴饮到天明,更何况是在冬季,众宾客将新人送入洞房之后,就散去了。 高流素来到傅莹房中,坐在火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说道:今日四阿哥就要在那位侧福晋那里歇下了吧。 傅莹知道高流素是汉军旗出身,加之被指给弘历时,不过是用轿子抬到府里,并不了解满族婚礼这套程序,于是笑着说道:今夜怕四阿哥没这福了,依照满人的习俗新娘子要独自一人lsquo;坐财到天亮呢。 说完,她又想起当年自己坐财时的痛苦,不得不说,这位侧福晋又要受到像她一般的煎熬了,正因为如此,她早让人备了糕点,以防饿到这位新人。 傅莹不安归不安,但到底觉得这位新侧福晋一来,自己没必要生许多敌意。如果她本分,不生歹意,不狐媚勾引自己的丈夫,她不是不容人的。 二人正说着话,弘历就进来了。傅莹同高流素忙起身过去迎接,傅莹笑着说道:四阿哥不陪着新人,倒来我屋里干什么?就算今夜不能同新人就寝,也该同她多说说话才是。 陪她说话到天亮吗?我没那精力,明日还得见汗阿玛呢。弘历走到炭火旁说道。 高流素看出些什么来,便道:我一个汉人是不太懂这些的,现在时辰不早了,姐姐同四阿哥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就领者知书等人离开了这里。 傅莹想着弘历虽说是自己丈夫,但古代这种妻妾制度下,他也不能算是自己一人的丈夫,平日同自己一处休息倒也罢了,但今天毕竟是他娶侧福晋的日子,如果仍要与自己睡在一处,恐怕情理上说不通。 可她又不知旁人娶侧福晋时,新娘坐财到天亮,新郎在哪里休息,所以真要赶弘历走,因没个先例,不知该把他赶往何处。 正在傅莹多想之时,弘历看着这屋中到处张贴的喜字,挂着的喜绸,加上妻子在这里,倒觉得比那新房的氛围还好,于是脱下外面厚重的吉服,交给身边的小太监。 傅莹见他已经脱了外衣,便明白今夜他是不会离去了,于是也脱掉外衣交给了莫渝。 傅莹很是好奇他对这位新娘的态度,于是凑到正在解衣就寝的弘历身边,问他道:四阿哥,你的那位侧福晋可满意否? 弘历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故意道:相当满意。 傅莹信以为真,一下子失落起来,但却没说什么。想自已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弘历心中的地位,于是打算从他身边离开,摘了东珠耳环就睡觉,不料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你可是在意了?弘历见她这样,心里暗自得意。 怎敢,正如众人说的那般,我是个贤惠之人,又怎可起了嫉妒之心?傅莹回过头说道。 我看你就是嫉妒了。说,怎么受罚?弘历得意洋洋地说道,见自己妻子吃醋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傅莹用另一只手去掰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一边掰一边辩解道:我没有,四阿哥不要诬陷我。 见她这样,他愈发得意了,手上略一用力就把她拽到自己怀中,然后对她说道:按照汉人的习俗,新人成婚当晚就可以在一处,如今就罚你补了当年我成婚之憾吧。 原来当年他见了自己就有想法了,可实际上他们有事实,也是过了数月自己病好之后。忍了这么长时间,也是够难得的。 想到这里,见他已经动手去解自己的衣服,傅莹猛然想起自己的耳环还没摘,于是试图阻止他道:我先去摘个耳环 弘历不肯松手,怕她借口溜走,他心里清楚自己刚刚激到她了,万一她跑了可就亏大了。 如此洞房花烛,他早就憧憬过多回,自然不想再错过。当年那头一回亲密接触,多少有些意外冲动,总觉得不够正式,如今就借了娶别人之机,弥补一下曾经的遗憾。 他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道:不许你去。 可这样耳环会掉还没等傅莹说完话,她就已经被亲上了。 好吧,等一会儿耳环找不到,你可要赔的。傅莹心想。 -- 第168页 第90章 事后, 傅莹摸了摸自己的耳环,左边的耳朵上只剩下一只东珠耳环还挂着,右边的耳环就只剩下穿在耳朵上的三个环了。 这宫里的耳环多是耳坠直接挂在穿过耳朵的环上, 睡觉摘取时,只需将耳坠子从耳环的圈上取下。这种只换坠子, 不用换环的方式, 很是省事。 像傅莹这种不太拘小节的人, 若不见客, 有时只在耳朵上左右各挂一只耳坠, 甚至完全不挂坠子,只有三个环的情况也有。 傅莹摸到少了那么多只耳坠,急忙起身要去寻找,这东珠耳坠是出席重要典礼宴会必不可少的东西,丢了可就麻烦了。 岂知自己刚刚起来,就被身边的人重新拽回到床上, 傅莹只得解释道:我得去寻掉的坠子。 明日再寻吧, 今日太累了。弘历说道。 那坠子上有小钩子, 四阿哥也不怕把皮肉钩到。傅莹仍然试图去寻自己的坠子。 不怕。他闭着眼回道, 坠子肯定就在这床上, 明日起来再寻。 傅莹见他死死抱着自己不松手,加上困意袭来,也就放弃了寻坠子的打算。摘了那剩下的唯一坠子,压在枕头底下,也闭眼入睡了, 不得不说冬日两人就这么靠着挺暖和的。 莫渝在外面伺候,见今日弘历娶侧福晋却住到嫡福晋屋里,忍不住问玉枝道:玉枝姑姑,今夜王爷不住到侧福晋那里吗? 玉枝正安顿完几个值夜的小宫女,听她这么问,笑着说道:按照满人婚礼的习俗,今夜那位新娘要坐一晚上呢,王爷肯定不会陪着了。 原来如此。莫渝点头说道,我还真不知有这规矩呢,我还以为今日王爷娶了侧福晋,就要住到侧福晋那里。 玉枝笑着道:那是以后的事,你莫要操心这个,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明日一大早还得服侍福晋去皇上那里。 莫渝听罢点点头,倒外面休息去了。玉枝又出去到新房外面,嘱咐在那里值夜宫女一番,这才回去休息。 傅莹第二日起来,就听到弘历在枕边道:这东西硌了我一晚上,也不知是什么。说完,从身下拿出一物,靠近一看,原来是傅莹的耳环,于是将它递到傅莹面前道:这不是你的耳环吗? 傅莹忙从他手中接过来,从枕头下拿出压的那只,道:还有四个没找到呢,也不知去了哪里。 弘历起身道:一会儿让玉净她们过来寻便是。 傅莹想想也只能如此,因待会儿还得带这位新侧福晋去见雍正、熹贵妃等人,她只得匆匆下床做准备。 叫来宫女伺候自己起床穿衣之外,傅莹又让玉净好好去寻那遗落的耳环,玉净好一阵寻摸,这才把剩下的四个都找全了。 见耳环都找到了,傅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它们悉数挂到自己的耳环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听外面的宫女说,新入门的辉发那拉氏已经在等候了。 昨天没有机会见这位新福晋,傅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样子,看看这位令丈夫满意的新人,到底怎样美若天仙呢? 同弘历出了屋子之后,她见那位新福晋还有高流素都已穿上了礼服等候。 见了他们二人过来,两人过来行礼。傅莹趁机盯着看了看那位新福晋,见她眉目间有些英气,不同于满族女子的秀美,美不美先不提,倒是很稚气。吉服穿在身上,有些不相称。估计是吉服太庄重,她太年轻,反倒有些不合适了。 傅莹想着待会儿去见熹贵妃时,熹贵妃肯定要详细地问她家世年龄,自己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去问她的底细。在她们行过礼之后,简单嘱咐了几句话,便同她们还有弘历乘轿子离了乾西二所。 昨日亦是弘昼娶侧福晋的日子,两位阿哥皆领侧福晋在雍正面前行过礼之后,便分道扬镳去往各自生母的宫里行礼。 熹贵妃自然高兴儿子又多了一个媳妇,等傅莹领着塔尔玛来见熹贵妃时,熹贵妃便把塔尔玛来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道:虽然比弘历的嫡福晋差些,但模样也不错。 傅莹知道熹贵妃一般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说塔尔玛不如自己,那想必也是真心的了。 熹贵妃这么说可以,自己却得推辞一番了,于是说道:我怎能与新人比呢?我都已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 听傅莹这么说,熹贵妃想到了什么,看向弘历道:如今你嫡福晋、侧福晋都齐全了,得努力多添几个孩子啊。 弘历道:额娘,我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子嗣也不算稀少了。 熹贵妃摇头道:你别的事情我不过问,但此事我不免要多问上几句了。你都已二十多岁了,却只有两子一女,你阿玛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孩子也不似你这般少。 熹贵妃说完又对傅莹说道:你是个贤惠的人,也该劝丈夫多生才是,弘历年轻孩子这样少,到底不太成体统。 傅莹听熹贵妃这话,心中顿时如有针刺。一直以来她都视熹贵妃最自己最亲近的长辈,但这种熹贵妃最认为正常的嘱咐,在傅莹听来是如此难以接受。 想到熹贵妃不过是这个时代正常的一个母亲,希望儿子多子多福,也没什么不对。傅莹忍着心中不快,不去反驳熹贵妃反而还得笑着说道:此事说来是媳妇的不是,未能助宝亲王开枝散叶,确实有违妻道。 -- 第169页 这头傅莹说完,弘历就在一旁替自己妻子解释道:额娘,你看五弟同我一般大,子女也不多嘛。 没想到自己刚说了一半,就被熹贵妃打断道:糊涂!你可是熹贵妃差点没说出你可是未来的天子这句话,想了想道:你阿玛给你选了那么多格格侍女,如今两位侧福晋也都齐备了,不是让你看的。 高流素满语水平一般,但也听得懂他们之间的话,于是也用满语回道:贵妃,子嗣方面我可算是有愧了,我自小身体不好,怕是很难怀上呢。 熹贵妃听罢,叹气道:你的三个福晋,一个身体因生育受损,至今还没养好,另一个先天不足,也不容易怀上。说到这里,她拉起塔尔玛的手道:只盼着你能多给宝亲王添几个孩子了,毕竟侧出的子女比庶出的要尊贵些。 熹贵妃这番说得塔尔玛害臊,傅莹心痛,弘历尴尬,高流素难过,一时各人心思不同,心里想的事也不同。 塔尔玛拜见过熹贵妃之后,熹贵妃送了她一对镯子作为见面礼。 等众人离开之后,芳桃忍不住问熹贵妃道:这三个儿媳妇,贵妃娘娘最中意哪一个啊? 熹贵妃正喝着茶,听芳桃这么问,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还是喜欢傅莹,那孩子大方得体,很得我心意。高流素也不错,总感觉那孩子不喜欢同人说话,或许是汉人不怎么会说国语。这个塔尔玛,我看是个心劲厉害的,怕不那么和善呢。 芳桃走过去给熹贵妃捏着肩道:贵妃不过只见了那侧福晋一面,如何知晓呢? 熹贵妃笑道:我也不过是根据面相猜测罢了,以后再看吧。 从熹贵妃那里回来之后,弘历见傅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以为是自己的生母说话,她介意了。于是对她说道:我额娘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没什么过错,额娘不过是那么一提罢了。 傅莹当然知道熹贵妃没错了,她心里难过的不过是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而这种痛苦她却找不到一个人来倾述,即便是弘历也不明白。 她只知道,有些话只能埋在自己心中,如果真的说有错,那就是她一个现代人原本就不该这等级分明,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存在。 于是勉强笑着说道:四阿哥我根本没把熹贵妃那些话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自己哪些事做得不好呢。 弘历信以为真,道:你没什么不好,若是有错,那也是我之过。 傅莹知道他这是在说子嗣的事情,他还在自责当年她因为生育而身体受损的事情。但她从未因此事责备过他,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自己也是有过的。 于是拉着靠在他身上道:我知道这是天意,若我知道爱惜自己些,也不至于如此。 弘历抱着她,听她这样说,反而更觉得对她不住。 傅莹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之后,然后离开看着他道:你今夜就去那位新侧福那里吧,新人来了就冷落不好。 弘历没说话,似乎不同意。 见他没答应,傅莹心里多少好过些,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保全自己好听的名声,也为更好地在这里立足,她仍然劝道:就呆几日,贵妃刚提醒过此事,新人过门总不能连一日都不留宿,被人知道,还以为我善妒呢。 傅莹话已至此,弘历也只得离去。 等弘历离开之后,一旁的莫渝忍不住说道:看样子王爷好像并不想去那位新人那里呢,王妃为何执意要王爷去呢。 玉净见她年纪小,便提点她道:王妃这是怕坏自己名声呢,别看王妃现在独得王爷恩宠,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要挑王妃的不是呢。 莫渝恍然大悟,道:果然还是姐姐看得通透。 玉净得意道:那可不是,好歹我也是在这宫里呆七年多的人呢。 傅莹没心思听她们二人的对话,她想自己心里的痛苦,没有人能理解。 第91章 第二日, 傅莹趁着闲暇之余, 让人磨了墨, 自己在案上练起了书法, 她写了一个又一个的贤字, 不知写了多少个。 她看着那个字, 不知这个字是禁锢还是赞扬, 总之, 她对这个字真是又爱又恨。 弘历处理完宫中的事情, 回去看见妻子难得不陪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而是在那里伏案写字, 于是好奇地走过去看她写些什么。 见她写了诸多贤字, 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就写这么一个字呢? 傅莹听他问话, 用白玉紫毫笔蘸了蘸暖砚里的墨,一边写一边回道:我以此字自勉呢。 弘历笑道:看来额娘的话, 你到底放在心上了。你有何不贤之处?我看你是多此一举,平日怎样就怎样吧,也没必要矫枉过正。 傅莹想了想道:常言道lsquo;学无止境, 这lsquo;贤惠二字于我而言, 也无止境,四阿哥觉得我做得好, 我却觉得各种不好,为此日日难安,写字勉励罢了。 弘历摇头道:何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你做得甚好, 额娘说那话也无他意,不过是嫌我子嗣稀少,但此事终究于你无关,过错不在你身上。 -- 第170页 傅莹一下停了笔,嗔怪道:你这可有怪我误解贵妃之意的嫌疑了。贵妃的话,我是放在心上了,可我不过是以此反省,并没有其它想法。 弘历依旧笑道:你是不该有别的想法,不过生子之事,到底还得我自己愿意,我想同谁生便同谁生去,额娘也不能强迫我。 此话倒真是说到傅莹心坎上了,他一句我想同谁生便同谁生,令傅莹之前的压抑一下一扫而光。 她遂放下手中的笔,拉着他的手笑道:四阿哥的心思我清楚,等日后我调养好了身体,便多生几个吧。 弘历笑得更开心了,挣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就是一吻道:到底还是你懂我心意。 与弘历这番对话,好像给傅莹吃了定心丸一般,她不再乱想了,也就不再写那贤字了。 弘历在塔尔玛那里呆了两日,想着这下没人说闲言碎语了,就又回到傅莹屋中了。傅莹也没问他那两日在塔尔玛过得怎样,见他回来之后就呆在这里不走了,便猜测这位新福晋不得他的心意。 她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如果喜欢什么,那就会有难以消退的激情,如果不喜欢什么,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傅莹自认为也没必要忧虑太多,这位新人估计是不会抢去自己在弘历心中的地位。 在娶过侧福晋之后没多久,就是春节了。当傅莹得知这年一过,便是雍正十三年时,傅莹突然害怕起来。 依她并不丰富的历史知识,她记得雍正就是在他即位的第十三个年头去世的。 看她见雍正身体健康,并不像有疾病的样子,不得不怀疑历史到底会不会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 如此到了六月,雍正一直没什么,反倒是乌林珠病倒了。 傅莹见乌林珠生了病,便给她请来太医问诊。 那太医给乌林珠诊过脉之后,回弘历和傅莹道:格格此病乃是旧疾复发,最近恐是遭遇了什么气恼之事,所以才会勾起病根。 傅莹听罢,问躺在床上乌林珠道:你最近可有什么气恼之事呢? 隔了许久,傅莹这才听到乌林珠的声音从床帏之后传来道:王妃多虑了,我能有什么气恼之事呢?不过最近天气炎热,犯了旧疾罢了。 傅莹听乌林珠这意思,好像并不愿意将实情说出来,于是看了一眼弘历。弘历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 太医给乌林珠开了方子,嘱咐她要静养,万万不可多虑,其余的话便没有多说了。 傅莹猜测着乌林珠是心病的话,那总还得心药去医治,所以等太医离开之后,她便私下询问乌林珠身边的丫鬟,问她为何突然就勾出旧疾来。 乌林珠的丫鬟告诉傅莹,说是塔尔玛仗着侧福晋的身份斥责了乌林珠,乌林珠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 这位刚刚嫁入府的侧福晋,傅莹还是了解的,觉得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斥责乌林珠。 再三追问那丫鬟,那丫鬟方才吞吞吐吐地对傅莹说,是因为乌林珠见了塔尔玛,没有给塔尔玛行礼,所以才会被训斥。 那丫鬟说完之后,又为乌林珠辩解,声称乌林珠确实是没有见到塔尔玛,所以才没有行礼。一副恳求傅莹为她家格格出头做主的模样。 傅莹自不会偏听偏信,问过乌林珠的丫鬟之后,就让她离开了。 此事说来也并非多大的事,傅莹只是想着乌林珠竟因为此事一病不起,未免也太心重了些。不过,到底年前乌林珠的那场病确实厉害,因小事引发也是难免的。 乌林珠病了几日之后,不见好转,喝药也不管事。 傅莹将高流素叫到自己屋中,同高流素聊起乌林珠因塔尔玛训斥,病复发的事情时,高流素笑着对傅莹说道:这事儿说来也是姐姐同我的过错,姐姐与我都不是讲究那些礼数的人。有时候格格们未行礼到位,咱们念在往日的情分,不予追究,可如今碰上了一个讲究的人,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 傅莹想了想道:塔尔玛同别人不同,她入府晚,年龄又小,不端出侧福晋的架子,怕众人不服她呢。 高流素坐在傅莹旁边,将自己的镂空护甲摘下复又戴了上去,慢慢道:乌林珠姐姐的心思,姐姐同我都是知晓的,她病根在哪里我就不明说了。如果她心里这个坎儿过不去,喝再多的药也是无用的。 傅莹从坐的地方站起来,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对面平头案上的盆景,一时没有说话。 高流素不解,问傅莹道:姐姐可是为乌林珠叹气吗? 是为她感叹,但又不完全是,她叹息的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命运。若乌林珠不要被送到弘历府上当格格,以她的出身,嫁得也不会太次,那样也就不会计较自己是不是侧福晋,也不会气病了。 傅莹虽然因为乌林珠的心眼儿多,对她厌恶过。想着她终究没有做过恶毒的事情,又因侧福晋一事重病在床,便说什么对她都讨厌不起来了,反倒有一丝同情怜悯。 于是,她又走到高流素身边,对高流素说道:我听人说,乌林珠这几日是愈发不好了,咱们要不这就过去再看看她,也算是尽咱们的职责。 高流素点了点头,遂起身同傅莹来到乌林珠那里。 -- 第171页 乌林珠这几日被病折磨,几乎都已是食不下咽,她自感此次病势汹汹,恐难有好转的可能。 她倒没有多惧死,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永璜。 听闻傅莹同高流素过来,即便是身体倍感沉重,也硬撑着让人扶了起来。 重病这几日,她也想清楚了,若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把儿子托付给傅莹是最可靠不过。毕竟和傅莹相处这么久,知她是最和善之人,从未有过歹心,且她在这府里的地位无人能及,若儿子有这样一个靠山,那自然是谁都不敢小瞧了。 傅莹几日不见乌林珠,今日见她憔悴至极,脸上没有半分健康人应有的红润之色,便知她的病没有好转,反而病症加剧了。 于是坐到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关切道:几日不见姐姐,为何姐姐竟病到如此地步? 乌林珠微微摇了摇头,道:嫡福晋,我是个不惜福的人,王爷同嫡福晋这般厚待我,我却怕没福消受恩典了。 傅莹见她悲伤,忍不住安慰道:快别这么说了,姐姐病肯定会好的,只不过需些时日。 乌林珠笑着说道:多谢嫡福晋好言相慰,我自个儿的身子我心里清楚,就算真有闭眼的那一日,也算是解脱了,好过这日日煎熬。 乌林珠这话,听得傅莹同高流素两人皆是唏嘘不已。 乌林珠继续道:嫡福晋,我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别的事情无所牵挂,唯有永璜放心不下,若我真死的那日,还望福晋看在永璜年幼丧母的份儿上,对他多看顾些。 傅莹听得有些心酸,忙道:永璜好歹也喊我一身lsquo;母亲,我自然会照顾他的。 乌林珠得了傅莹的允诺,放下心来。她知道傅莹是说到做到之人,于是道:嫡福晋是厚德之人,永璜能有嫡福晋看顾,那是最好不过了。只可惜,嫡福晋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不能回报了,只盼来生为嫡福晋做牛做马,以报答此恩。 其实乌林珠每每说这种过分的话,傅莹多少都是会有些反感的。但今日这种情况之下,傅莹除了同情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又是一番嘱咐之后,傅莹同高流素方才离开。 出了乌林珠的屋子之后,高流素见傅莹哀叹不止,忍不住对她说道:姐姐,你可是为乌林珠之事感叹呢? 傅莹点头道:咱们平日私下里虽多有说过乌林珠此人气量不足,但今日见她如此恳切地将永璜托付与我,可见为人母者,无论平日是何样之人,爱子之心皆是不变的。 高流素道:也是姐姐你宅心仁厚,乌林珠将儿子托付给你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傅莹摇头,她只是可怜永璜这么小就要失去母亲了。平日再怎么对乌林珠有过不满,因她从未做过恶毒的事情,也就没了曾有的怨言。 于是道:我以后若要看顾永璜,也是我的职责,她不必谢我。 高流素点头,同傅莹一起又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啊麻花,灌溉营养液+52019-04-25 01:58:01 第92章 乌林珠自感自己的病一日比一日重, 虽然太医依旧嘱咐她静养, 众人依旧是好言相慰, 但她心里明镜似的,她知道自己留在人世已经没几日了。 她把永璜叫到自己病床前,对儿子说道:额娘怕是活不久了, 若额娘不能陪你,你一定要记得多和你母亲走近, 因为除了你母亲,没人能照看好你。 乌林珠口中的母亲就是指傅莹, 按照礼法, 永璜只能称傅莹为母亲。 永璜年纪还小,听他生母这么说,很是不解地问:额娘为什么不能陪我了?额娘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会好的。 乌林珠知道儿子还小,对死亡之事并不了解, 所以才会这样问。但她不想给儿子解释自己死亡对他意味着什么,她摸了摸儿子的头问道:不说你身边那些乳母, 这里除了你阿玛和额娘外, 你和谁最亲近? 永璜站在生母的床边, 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道:是母亲。即便他和傅莹不似生母那般亲近, 但这位自己叫母亲的女人, 待自己还算不错。 乌林珠叹气道:你知道就好,若额娘不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记得同你母亲说, 因为只有同她说才管用。 永璜听生母如此安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乌林珠只能竭力为儿子争取自己死后的待遇。以后没了自己的照看,让永璜和傅莹走近,即便以后其他格格真的有了孩子,永璜长子的身份外加嫡母的庇护,在一众庶子当中,也不会有人敢小瞧她儿子。 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简简单单可以靠着儿子,就能获得侧福晋的身份,如今看来,出身要远比生子重要。 她既没有高流素那么能干的父亲,也没有塔尔玛那么好的出身。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包括抢在傅莹之前生下了弘历的第一个儿子,但无奈争取身份,光有自己的努力还是不够的。 即便是重病在身,乌林珠还是不甘心。她争了许久,最终也没争出个什么名堂,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乌林珠让永璜更靠近自己一些,然后抓着儿子的手甚是郑重地嘱咐道:永璜,你千万记得勿要惹你母亲生气,做一个顺从之子。 -- 第172页 永璜哪里懂得生母话里的意思。他从小就被生母要求各种顺从,要他不要惹父亲生气,不要得罪自己的弟弟永琏。这样的安顿他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像平日一样点头答应,因为他知道不点头答应,会引来生母的责备。 乌林珠不管儿子是否真的理解自己的意思,见他点头,便认为他明白了,于是松开永璜的手,有摸了摸他的脑袋。 赵琛见乌林珠这般病重,便提醒傅莹要她为乌林珠后事做准备,傅莹虽觉得这样做不好,想着乌林珠或许有一丝康复的可能,便不忍心做准备,怕这些准备齐全之后,乌林珠就没了。 但赵琛又说,这种事情做准备总是没错的,若乌林珠没事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真要有不测,提前做准备也好。 傅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提前征询了弘历的意见,得到弘历的许可,她这才让人着手准备。 七月刚开始没两日,就有人突然过来通知傅莹和弘历,说乌林珠不行了。 傅莹听罢,匆忙要同弘历一起到乌林珠屋里去。永琏和掌珠见父母离去,也要跟着过去。傅莹见此,急忙交代他们二人各自的乳母,要她们好好看着这兄妹两,别让他们去凑这个热闹。 等她赶过去,见乌林珠屋里已站满了人,除了伺候乌林珠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几个格格。人虽然多,但众人都围站在乌林珠的床前,都在等候命令,暂时不敢行动。 傅莹走近前去,喊了几声乌林珠的名字,见她闭眼没有回应,便又把手搭在她手腕的脉搏处,几乎察觉不到明显的跳动。 她摇了摇头,看向弘历,示意她已经救不回来了。弘历叹了一口气,道:给她穿衣抬到吉祥所,准备后事吧。下面的人得了弘历的命令,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这吉安所,傅莹知道多是用来办丧事的地方。想着乌林珠还没有断气,就这么把人抬到那种地方,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人道了些。 于是对弘历说道:乌林珠格格还没咽气呢,等没了气再抬到那里也不迟啊。 弘历摇头道:这圆明园里没有汗阿玛的特殊命令,是不允许死在这里的,都要在咽气之前被抬到那个地方,免得不吉利。 傅莹听罢,知道自己在此事上的无能为力,只能见众人七手八脚地给乌林珠穿入殓衣。她四下打量一下,见永璜不在这里,忍不住叫住正在忙碌的乌林珠的丫鬟,道:为何不见永璜? 乌林珠的丫鬟回道:有人说,让永璜阿哥见这事不吉利,所以就没让永璜阿哥过来。 傅莹正色道:乌林珠好歹是永璜的生母,此时若不让永璜见自己生母一面,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弘历听了,也在一旁说道:就依王妃的意思,把永璜带过来吧。 玉枝得了傅莹和弘历的命令,便去找永璜。过了一会儿,乳母带着永璜进来了。 永璜见母亲屋里人闹哄哄的,一时不知这是要干什么,见父亲和母亲都在此处,便先过来给他们请安。 弘历对长子说道:你快去看看你生母吧,不要错过这最后尽孝的机会。 永璜虽然已经七岁了,但他对死亡还没有深刻的理解,只是见众人给生母穿了平日没见过的衣服。 乳母拉着永璜走到乌林珠身边,对紧闭双眼的乌林珠说道:格格,永璜来看你了。 永璜看着生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以为自己的生母只是睡着了,不悲伤反倒对乳母说道:我额娘正睡的呢,嬷嬷你说话声不要那么大。 这本是稚子之语,众人听着却心酸不已。 众人给乌林珠穿好衣服之后,就有人准备将乌林珠抬出去。 永璜本以为生母不过是睡着了,但这回见众人竟将生母抬走,便急着阻拦问道:你们要把我额娘抬到哪里去? 弘历示意众人不要停下,然后拉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他们要把你额娘抬到吉安所,到那里给你额娘办丧事。 永璜不懂父亲的意思,但他畏惧父亲,既然父亲发话了,那他也不敢再多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将生母抬走。 因乌林珠不过是一个皇子的侍妾,丧事自然不可能去大操大办,一切丧葬事宜不过是遵循旧例,没有逾制,也没有半点削减。 雍正同熹贵妃知道弘历没了个侍妾,顶多叹息几声,说几句安慰弘历的话,其它多余的表示不会有,也不可能有。同情都是给弘历或者永璜,甚少有人提及乌林珠。 虽然有专门的引教嬷嬷、太监等人带着永璜去给生母祭奠,但傅莹若有机会,便亲自领着永璜去给他生母行祭礼。 她只是同情永璜小小年纪便没有了母亲,特别是看到永璜终于明白生母已经不可能陪着自己,嚎啕大哭的样子,傅莹就更加难过了。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两个孩子没有母亲照顾的样子。将心比心,虽然以前厌恶过乌林珠,但永璜年幼丧母,终究还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乌林珠的棺椁后被移到静安庄,在那里暂时停放,一时还没有入土。 永琏见自己哥哥穿着孝服多日,一日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母亲道:额娘,为何哥哥要穿白衣呢? -- 第173页 傅莹知晓小孩子不懂这些,于是给他解释道:你哥哥的生母没了,他要服孝呢。 永琏还是不解,继续问道:额娘说的是富察福晋吗?儿子有一事一直不明,为何哥哥同我一样都叫额娘lsquo;母亲,但我却不用称富察福晋为母亲呢? 因为富察福晋没生下你啊。傅莹解释道。 可额娘也没生哥哥呀,那哥哥不也叫额娘lsquo;母亲吗?永琏看着母亲追问。 傅莹摸着儿子的头,不知该如何给孩子解释这个嫡庶之分,但又不想不回答自己儿子这个问题,于是考虑一会儿方才道:额娘是你父亲的妻子,所以只要是你额娘生的孩子,就只会有额娘一个母亲,你同你妹妹一样。但别的福晋生的孩子,除了自个儿生母之外,也会叫额娘lsquo;母亲的。 永琏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道:这好复杂啊,额娘我没听懂。 傅莹将儿子抱到自己怀里笑道:等你长大就会知道了,现在你只要知道,你只有一个母亲就是了。 永琏高兴道:原来长大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要快快长大了。 原来所有的小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以为长大以后会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他们,殊不知长大之后有更多的烦恼之事呢。 傅莹抱着永琏,嘱咐道:你有你额娘疼着,如今你哥哥却没了生母,少个疼他的人。你多让着哥哥些,别仗着你阿玛偏爱就欺负你哥哥。 永琏不安道:哥哥没了生母,是不是就要来抢额娘了?有个妹妹就够麻烦了,我不许他来抢额娘。说完钻进母亲怀里,以示母亲归自己所有。 傅莹听儿子说这话,在他屁股上轻轻一拍,道:小自私鬼! 玉净在一旁笑着对傅莹说道:王妃也别怨小阿哥,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额娘只疼自己这么一个呢。 傅莹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在现代有个亲弟弟,也常常和自己争抢父母之爱。 自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估摸原先那个自己已经死了,也不知现代自己的亲人是否已经淡化自己去世的悲伤。幸好自己不是独生子女,父母老去,总还有弟弟替自己尽孝。 想到这些,傅莹不禁连连叹息。 第93章 自乌林珠去世之后, 傅莹待永璜比以前更上心了些。因对待永璜之事,傅莹又听到了不少赞美之语, 但她也明白,认为她做样子给众人看的人也有。 其实, 傅莹只是同情永璜, 若要她待永璜胜过自己的亲生子女,她也做不到, 她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去做罢了,并非要做给谁看, 也不在乎众人是怎么样的评价。 八月中秋节刚过去不久, 一天夜里, 正在熟睡的傅莹隐隐听到了丧音传来, 她心里暗觉不妙,她猜测雍正可能去世了。 睡在她身边的弘历显然也被这声音惊醒, 他在黑暗之中对妻子迷迷糊糊地说道:不知是园子哪位嫔妃去世了。 傅莹心想,他们夫妇二人白日还去九州清晏给雍正请安来着,那时雍正还谈笑如常, 弘历不认为这丧音与自己父亲有关也在情理之中。若自己不知历史, 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她不敢对弘历说出心中的想法, 想着若真是雍正驾崩, 那自然会有人来通知的。 果然没过多久, 雍正身边的一个太监匆匆来到莲花馆,告知弘历,雍正皇帝驾崩了。 弘历一听父亲去世, 吓了一跳,以为那太监是在说谎,坐在床上指着那太监骂道:昨日日间我还同汗阿玛在一起,未见汗阿玛身体有任何不适,你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也不怕诛九族! 那赶来报信的太监,一边哭一边回道:奴才怎么敢说这话呢,皇上白天确实是好好的,怎知到了夜里,突然说自己头疼,还没等太医赶过来,就一下子背过去不省人事了。 弘历听了小太监的描述,知道父亲去世并非玩笑之语,而是事实,他慌忙唤来李玉,道:快快准备,我要去九州清晏。 说完之后,他又回头对自己身后的傅莹说道:婉仪,你同我一起去。 两人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赶往雍正在圆明园的寝宫。 傅莹在赶去九州清晏的路上,心情沉重复杂。沉重无外乎是因为雍正这位严厉有名的皇帝对自己,还有自己的子女都很不错,甚至疼永琏都比疼弘历要多些。复杂,却是因通过这一事,证明一切到底还是顺着自己已知历史的方向发展。 那么就意味着弘历未来的继位者一定是令妃的子女,而不是永琏,虽然她现在还不知这位令妃娘娘在哪里,但别的女子继承了皇位,难道不是表明自己儿子是争储的失败者? 没有什么比知道一个令自己失望的结局,更难过的事了。别看现在自己要有什么有什么,地位、宠爱、子女,她一样不缺,但这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 她想到这些,加上雍正去世,心情本来就不好,为永琏也为自己以后的命运落泪不止。 弘历回头看见自己妻子在后面拿着白手帕拭泪,心里想道:婉仪定是为汗阿玛难过,想汗阿玛平日对这个儿媳赞不绝口,如今汗阿玛去世,婉仪为此伤心难过,也不枉汗阿玛对婉仪那般好了。 -- 第174页 因弘历同傅莹住的莲花馆离比较近,等他们夫妇二人赶到时,雍正寝宫里还没有别的王公贵族在场,只有雍正的几位的后妃在那里抽泣。 弘历见父亲躺在那里,上前扶尸嚎啕大哭道:汗阿玛,儿子晚来,不曾见得汗阿玛最后一面,是儿不孝。 傅莹也跟在丈夫后面,跪下哭泣。 熹贵妃看见儿子这般痛哭不已,脸上挂着泪,走上前扶起弘历,又让芳桃扶起傅莹。然后对弘历说道:皇上走得突然,众人都不曾防备。 弘历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回头问了苏培盛一些雍正何时去世,去世之前有何异常之兆之类的问题。 苏培盛也是边抹泪边一一回答弘历所问,回答完这些之后,又道:奴才已经连夜派人通知各部官员,又让人去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去取皇上的遗诏,等遗诏取来宣告继位新帝,一切丧仪由继位新帝来主持。 众人听苏培盛说到继位新帝一事,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弘历。众人都想,如果不出意外,弘历定然是雍正的继位者。 不一会儿,弘昼同伊哈娜也赶到九州清晏,这二人面对雍正的尸体也是一阵痛哭。 因为现在继位者还没有确定下来,除了内务府等官员忙着将衣服等物送过来之外,众人皆不敢有所行动。 因为雍正是猝死的,死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做的准备并不是非常充分,但宫里幸好有一套应急措施,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临到天明之时,张廷玉和鄂尔泰等雍正倚重的大臣,同庄亲王、果亲王等人拿着雍正的遗诏,来到九州清晏,当着弘历、弘昼还有诸位陆续赶来的王公贵族前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於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是以宵旰焦劳,无日不兢兢业业也。 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於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朕於乾清宫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谕建储一事,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於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弘历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仍封亲王者,着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其应行仪制,悉遵成典。持服二十七日,释服。 傅莹原以为雍正的遗诏只是简单地宣布继位者,没想到这份遗诏不光宣布了弘历为继承人,还交代了雍正个人在位时的功绩总结,最后还有交代让庄亲王、果亲王、弘昼和大臣张廷玉、鄂尔泰共同辅助弘历。长篇大论,不下千字。 想想政府公文、明星通告有时都会连篇累牍,雍正的遗诏涉及帝位传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命XX为帝位继承人这么简单,由此可见,什么影视剧之类多少骗人的。 当然,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傅莹早就不信之前看过的那些东西了,毕竟那些都是娱乐大众的东西,谈不上什么严谨,常言说得好认真就输了。 遗诏宣读完毕之后,众人又向新皇帝行礼。 弘历虽然之前猜测父亲会传位给自己,但如今父亲突然崩逝,自己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竟然成了皇帝,一切不得不说是太快了。 朝父亲的遗体磕了几个头之后,弘历又是悲痛又是惶恐地接过遗诏。 新皇帝确立之后,雍正的遗诏要备份诸多,告知各地。皇帝崩逝乃是国丧,自然要天下臣民为之服丧。 在雍正去世的当日要进行小殓,在京的各位朝臣、贵妇等人,皆要来圆明园观睹雍正的遗容。 傅莹按照礼法,剪去自己一截头发,弘历也要截辫致哀。同乌拉那拉皇后去世时自己的身份不同,那时自己不过是弘历的嫡福晋,如今弘历继位成了皇帝,虽然自己还没有册封,依规矩,自己实际上已经是准皇后了。 既然是准皇后,那担负的责任就不同往日,接待命妇之事,除了准太后熹贵妃之外,就多由自己来处理,除此之外,还要带领命妇跟在熹贵妃之后行礼。 她看着被陀罗经被覆盖的雍正尸体,想着昨日他还笑着去询问永琏最近的功课,今日就躺在这里,一时难过不已,泪如雨下。 作为雍正的孙子,永琏、永璜也从莲花馆,着孝服来见祖父最后一面。 永琏看着雍正停尸之处这么多人,一时不知怎么办。傅莹见儿子因为年幼无知,脸上还没有半点悲伤之态。想着如此有不孝之嫌,这样对弘历还有自己都不太好。可自己总不能打儿子,让儿子哭出来。 于是红着眼睛,将永琏拉到一边,悄悄地对永琏说道:长生,你喜欢你玛法吗? 永琏见母亲红了眼,懵懵地点点头。 傅莹抓着儿子道:今日额娘告诉你一事,你玛法不要你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玛法了。 永琏和自己祖父的感情颇深,忍不住反问道:额娘,为什么玛法不要我了?玛法不是说最喜欢我吗? 傅莹一边落泪一边说道:你玛法没了,你快去见见你玛法吧,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你玛法送你的好东西,以后你再也收不到了。 -- 第175页 永琏还是不懂,想着他刚刚见自己祖父还在那里躺着,怎么能说自己爷爷没了。于是大声道:额娘你骗我!玛法在那里好好睡着呢,怎么能说没了。 傅莹擦了擦泪,道:你要不信,你去喊几声你玛法,看看你玛法回应你不?若不回应,就是不要你了。 永琏信以为真,傅莹便领他到雍正尸体前,她抱起永琏之后,永琏便冲着雍正的尸体,喊了几声玛法。 永琏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却不见雍正有任何回应,永琏以为自己爷爷真的不要自己了,一下子哭起来了。 傅莹原先只是想着让儿子哭一下,免得人说永琏不孝顺,岂知永琏越哭越凶,最后自己都哄不住了。 弘历见儿子为父亲去世痛苦,心里欣慰父亲果然没有白疼他,哪知永琏一直嚎哭不止,自己难免心疼了。 趁着无人吊唁之际,便走到傅莹那里问道:长生怎么哭成这样? 傅莹不敢把实情告知,只说儿子思念大行皇帝,所以才痛哭。 永琏一见父亲过来,便抱着他的腿哭道:阿玛,玛法不要我了。 弘历一时也没心思去详问永琏这话的来由,以为他真的是为雍正崩逝难过,且小孩子以为的死就是不要自己。 于是一把抱起永琏,用手给他擦泪道:长生莫哭,你玛法在天有灵,定会为你孝心感动。 永璜见到这与自己额娘去世的相似之景,想起自己生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弘历刚安慰完永琏,就看见永璜也在那里痛哭。心里更加安慰,想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孝顺之子。于是对永璜说道:你也莫哭,你玛法也会念你的孝心的。 永璜还小,不知做戏这回事,只是将心里话说出道:我我想我额娘了。 原来永璜是为自个儿生母哭,弘历不禁斥责永璜道:没出息的东西! 傅莹想一个孩子能理解什么生死,若不是自己刺激永琏,恐怕永琏也哭不出来。又想着永璜刚没了生母,接着又没了祖父,虽说雍正待永璜远不比永琏,但毕竟雍正因孙子稀少,对永璜也不能说是不闻不问。 心疼之余,怕弘历再骂永璜,便俯下身来抱着永璜,安慰他道:你莫哭,你虽没了生母,但还有我这个母亲呢。 弘历见妻子对庶子这般,抱着永琏对他说道:你嫡母这般疼你,你可要记住了,以后若有半分对嫡母不敬不孝,我定不轻饶你。 傅莹回头看着弘历道:永璜没了生母,由我照顾也是应该的,四皇上何必这么说呢。 想着弘历现在已成为新任皇帝,傅莹话到嘴边,立刻改了称呼。 弘历看了看傅莹抱着的永璜,又看了看自己抱的永琏,觉得自己的这个庶子比嫡子差远了。 叹息之余,他放下永琏,又去雍正旁边守着了。 永琏不满哥哥被母亲抱着,自己则趴在母亲的背上,傅莹怕自己站起来伤到永琏,便唤来乳母将儿子弄走。然后起身牵着永璜的手,嘱咐道:你想哭一会儿就哭吧,别说是想你额娘哭的就行。 永璜被父亲那么骂,早就吓坏了,哪里还敢再哭,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嫡母的话。 第94章 雍正小殓结束之后,弘历同傅莹还有弘昼等人继续守在雍正的尸身旁, 等内务府将皇帝专用的金丝楠木棺材运至圆明园, 准备入殓。 傅莹昨夜后半晌就匆匆起来到这里, 加上一整日的忙碌,本来应该觉得疲惫不堪,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没有太多的困意。 但是几个孩子却是撑不住了,傅莹心疼他们, 让各自的乳母带着他们去旁边休息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历史,傅莹肯定对雍正崩逝这件事还处在迷乱的状态中。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弘历神色悲恸,不停地抹泪,俨然是一副孝子丧父的模样,而弘昼则木木地坐在那里, 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守到夜间,傅莹见弘历仍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而弘昼等其他人已经皆以回到自己的住处。傅莹走上前去, 劝他回去休息。 弘历看着自己阿玛的遗体道:我就守在这里,不回去了。 傅莹见他眼睛通红, 甭管是因为劳累所致还是因为哭泣之类的原因, 总之,他的样子极不好,是到了非休息不可的地步。 心疼却不能当着宫女太监们的面前说一些心疼的贴己话, 只能一本正经地再三劝道:皇上也该保重自己些,若是真有什么意外,那大行皇帝在天之灵也于心不忍。 弘历转头看了看她道:我自幼身体强健,受些劳累也无妨,倒是你累了一日也该休息去了,更何况莲花馆那边还有诸多事宜要去处理,留在这里也不妥。原来,他打算借让她回去处理事情之机,然后休息一下。 经弘历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自己自来这边,莲花馆那里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离去这么久也不知怎么样了。 这时苏培盛也在一旁说道:皇后且回去处理事情吧,奴才在这里给皇上备了休憩之处。 傅莹听苏培盛叫自己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这是称呼自己时,明白身份已经改变之余,仍然嘱咐弘历道:皇上尽孝要紧,也莫让自己过劳了。 -- 第176页 弘历点点头,示意让她放心。 回到莲花馆,傅莹见这里的宫人仍在忙碌准备,白色的帐幔已经悬挂起来。她回头对自己身边的玉枝说道:你去看看侧福晋和几位格格们睡了没有,若是没有睡下,便让她们到我屋里来,说我有事要安顿她们。 玉枝应声离去之后,傅莹径直回到自己的屋里,又询问了留在这里的人,得知永琏同掌珠已经睡下了,便不再打算过去看自己的儿女。 毕竟是国丧大事,众人鲜有敢提前歇息。傅莹看了看这几个格格,虽然各人已经将首饰都已经按照规矩除去,但身上还未着孝服,估计因雍正猝死,内务府准备还不够充分,未能将足够的孝服发下去。 傅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道:如今大行皇帝突然崩逝,王爷按先帝遗诏继位,诸多丧葬事宜皆要新皇出面主持,我也要尽职辅佐新皇,这里的事情一时照应不过来,所以你们有什么事,只管找高流素代为处理,若高流素一时处理不过来,你们寻塔尔玛便可。 众人得了傅莹的命令便皆起身回应,傅莹想着自己已经将这边代管之人交待清楚了,所以也就暂时没有必要去安排其它事情。 考虑到此时已经很晚,她便让众人回去休息了。 忙碌一整日之后,傅莹也有些疲惫,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死扛着,本来身体就弱,如果再累出毛病来,反倒会添了不少麻烦。 于是等众人回去之后,自己也就躺在床上休息去了。因为在此特殊情况,她也不敢将衣服脱去,以防有什么急事传来自己准备不过来。 傅莹虽然很累,但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睡得特别深,朦胧当中又梦到了雍正还有乌拉那拉皇后,见帝后二人笑着对自己说,以后的事情就交给弘历和她了。 除了这二人,她又梦到了不怎么常见的怡亲王还有其他人。如此胡乱做些梦,竟然迷迷瞪瞪地到了天光微亮之时。 这时有人过来叫她,要她去雍正停尸之处行礼,傅莹听罢,立刻清醒过来,领着玉净等人去了那边。 她见弘历依旧守在那里,也不知昨夜他是否休息过了,当着众多人之面也不好询问,只是依规矩行礼。 没过多久,金丝楠木棺材已经被送到圆明园,众人将雍正入殓之后,便要将雍正的梓宫运至紫禁城的乾清宫,在那里停灵数日之后,再移到雍正给自己选好的埋葬之处。 弘历对父亲去世表现地极其哀痛,众人见他如此,不免在心中敬佩他的孝顺。不光如此,他要执意要亲自护送父亲的梓宫到乾清宫那里。 傅莹知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太多的亲近之感,平日里在雍正面前都是谨言慎行,这般痛哭尽孝,也不知是为了感谢父亲传位给自己,还是做给旁人看。 可后来一想,即便自己的丈夫是做戏给旁人瞧,那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是一个极看重自己声望的人,更何况他是新帝即位,诸多事情掣肘颇多,也未必由得他自己。 弘历一路将父亲的棺椁送回到了紫禁城停灵,一路上抬棺的人有上百号,加上其他人员,浩浩荡荡十分壮观。但凡走过的路,撒下的纸钱都如雪一般覆盖。 将雍正的梓宫安放在乾清宫之后,傅莹同众人一般要早晚行礼祭奠。 从雍正突然去世一个月之后,这国丧方才全部结束,众人早已为此疲惫不堪了。 雍正的棺椁暂时被安置在观德殿,等择良辰吉日再将之放置在泰陵地宫中。 二十七日除服之后,傅莹又开始着手忙碌其它事情。前朝的事情她不能直接参与,这后宫里的事情,她便要操劳起来了。 弘历新帝即位,傅莹奉崇庆皇太后,也就是他的生母,原先熹贵妃的懿旨,被封为中宫皇后。 丈夫成为了皇帝,自己作为他的原配妻子被封为皇后也是情理之中,对此傅莹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激动,毕竟她从未感受过当皇后是怎样的荣光。 封后的典礼,傅莹听弘历说,他打算等他继位一年之后再举行,此时虽说已经除了服,但还是没有过了雍正的孝期。 傅莹也不在乎这些,想着自己已是皇后了,那么一个封后的典礼推迟也是无所谓的。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其他各位格格的身份,这样好分配在紫禁城内的各个住处。 此事虽说表面上是由礼部来定,但因为是宫闱之事,礼部不清楚皇帝的家事,所以也要参考上面的意见。 傅莹趁着弘历有些闲暇的功夫,便找他来商量此事。因为弘历已成为皇帝,现在已经搬入养心殿处理事务,她来寻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容易了。 弘历正在批改奏章,听闻妻子过来,便暂时停下来。如今他成了皇帝,两人也不能像之前那般日日同在一处,毕竟这是规矩,没有道理让皇后天天住自己的养心殿,而傅莹还有其他格格,暂时还住在他的亁西二所。 弘历见了她,笑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你自己,还是别的人。 傅莹在他旁边坐下,也笑着回答道:我来寻皇上,是为我自己,也是为别人。叫了他多年的四阿哥,如今改口曾皇上,傅莹一时觉得不那么熟悉。 她这么一说,弘历便知她来的目的了。他又拿起自己的笔,继续在炕桌上批改奏折,道:那几个格格的身份你看着给就是,这种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 第177页 傅莹笑道:我知皇上就会这么说,我早就拟了一份单子,皇上还给各位格格们的位份可还满意吗? 弘历不看,继续改奏折道:只要你是中宫皇后便好,其余的人是什么位份都无所谓了。 傅莹摇头道:那可不好,要是我没给皇上心中受宠的那位弄个好位分,皇上可不是要不痛快了。 弘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如果你能把你皇后的身份再提拔些,我倒是也乐意。 傅莹本来是想开他玩笑,她哪里能不清楚他最喜欢的人是谁,没想到她竟然说这种话,忙道:皇上这是要让我大逆不道啊,皇后再提拔那不就是太后了,若让太后知道,那我不死定了。 弘历哼了一声,道:你明白就好,谁让你先说那不靠谱之言。 傅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乖乖地将拟好的位份递给他道:那皇上好歹看一眼吧,这可是我费了功夫的。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接过名单,大致看了一下道:别人我没什么意见,只是原先两位侧福晋都被封为妃不妥。 有何不妥?傅莹没想到他还真挑出毛病来了。 弘历指着高流素的名字道:你平日侍奉太后,有时忙不过来,需一人出面替你分担,如果两位侧福晋都是妃位,那么到时意见不统一,恐怕还要生事端。 弘历这么一说,傅莹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毕竟古代讲究的就是等级,若高流素同塔尔玛一样的位份,肯定会引起命令上的混乱。 于是点头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全。 弘历继续道:我看要不把高流素封为贵妃,她本来善于为你分忧,加上我还要重用他父亲,所以她封为贵妃辅佐你是最合适不过了。 傅莹拍手道:如此甚好,那我重新弄个名单再给太后看看吧。说完就兴冲冲地离去。 弘历见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忍不住带着抱怨对李玉说道:她这个皇后也未免太尽职了些吧,都不愿陪我多呆一会儿了。 李玉笑道:皇后娘娘见皇上忙着批奏折呢,不敢打扰所以才走的。 觉得李玉说得也在理,弘历点头之后,又低头批改奏折。 第95章 傅莹将拟好的名单呈给崇庆太后看, 崇庆太后也同弘历一般信任她, 并不详细过问此事,只说弄好之后将此名单交到礼部, 由礼部来人册封即可。 虽说弘历与崇庆太后并没有提出太多的意见,但对于傅莹来说,甭管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到何种地步,她都得走这个询问的流程, 这样方才符合规矩。 大约是知晓傅莹有决定各位格格身份的权力,有些人难免这几日要和傅莹走近些。 傅莹不傻, 自然明白她们和自己套近乎的目的。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透露出来得好, 免得众人为此动了别的心思。 当领导不容易,特别是自己的决定关系着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这就更不好弄了。傅莹平日里做决定时,多喜欢同高流素商量着来, 如今为了避嫌,连高流素都没对她吐露过半个字。 傅莹对高流素隐瞒, 并不代表高流素不知傅莹所做之事, 不过她对自己的位份并不是特别上心, 想着自己一个侧福晋, 在后宫里的位份也低不到哪里去。 但高流素想起一事, 生怕傅莹有疏漏,便过去寻她提醒。 等她到了傅莹的屋中,傅莹正指挥小太监们搬东西。一时间屋里摆满了诸多储物的箱子, 连落脚的地方都不多。 傅莹见高流素进来,便对玉枝说道:你先替我看着他们,我同高妹妹坐一会儿。 玉枝点头答应下来,接着去做傅莹刚刚做的事情。 若是在平时,高流素见傅莹这般忙碌,定然是不会打搅的。可这几日傅莹分外忙碌,高流素好不容易逮到她在的机会,定然是要将自己考虑的事情告诉她。 傅莹拉着她来到里屋,坐到床上给她解释道:皇上搬到养心殿,让我把这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过去呢。 高流素道:养心殿原是大行皇帝的住处,按理来说是不缺什么的,即便是缺什么,都不用皇上明说,内务府都会赶着送过来。 傅莹听高流素这般说,心里十分得意。想着到底她同弘历相处的时日不多,不了解弘历的性子,于是解释道:我想着皇上念旧,就把这里能带走的东西都给皇上带过去了。那些东西,若皇上喜欢那便留下,不喜欢的话或赏或再送回这里,全凭皇上处置了。 高流素道:到底还是皇后心细,想皇上正为丧事操劳,估计是没功夫回来细看了。说完之后,她看到傅莹陪嫁过来的雕花红木柜,指着它问道:这柜子也要搬走吗? 傅莹回头看了一下,摇头道:这柜子重得很,要搬的话怕是要费些周折。正如妹妹说的那般,即便是到了新住处,内务府也不会差东西的。 话说到这里,傅莹又想起了什么,便嘱咐高流素道:妹妹,虽说现在还没定下咱们住的地方,但你也要提前收拾准备了。 高流素自然也明白这点,更何况傅莹也不是头一回嘱咐她们这些人了,于是道:皇后放心吧,不光我一人,其他人我也督促她们去收拾了。 -- 第178页 说完之后,高流素这才交待她来此的目的,她对傅莹说道:如今皇上刚刚继位,姐姐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其他人也要按规矩封嫔封妃,这活人自然落不下来,死人也不能忘了啊。 虽然高流素没有具体说是谁,傅莹立刻明白这是在说乌林珠了。乌林珠好歹给弘历生过长子,这份功劳还是很大的,虽说她活着享受不到成为妃嫔的荣耀,但死后的哀荣还是应该给予。 想起乌林珠的遭遇,傅莹感叹道:你不这么提醒我,真的差点忘记了,说来也是可惜,若乌林珠多熬几个月,只怕病也就好了。 傅莹说的病,是乌林珠的心病。皇帝的嫔妃自然地位高于亲王的侧福晋,如果乌林珠没有去世,按照她的长子生母的身份,她至少都会是一宫主位。 高流素道:其实皇后说得对,凡事要想开些,乌林珠姐姐这么一去,最后还不是可怜了永璜阿哥。 傅莹点了点头,她这个嫡母再怎么照顾永璜,肯定不及生母用心。 高流素已经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傅莹,见她忙碌,自知自己不便久留,便匆匆告辞。 傅莹得了她的建议,想着册封嫔妃之事紧急,而且涉及到故去的人。眼见着时辰尚还不算晚,便匆匆到养心殿去同弘历商量着给乌林珠追封什么位份才合适。 弘历见妻子过来,本以为她是过来看自己的,毕竟已来寻他商量过册封之事,想必也没有别的急事,便将她召进来。 得知傅莹来此的目的,仍是公事并非单纯地来看她,失望之余也是忍不住叹息了几声。因为对于乌林珠的逝世,他也是多有遗憾。 于是对傅莹说道:乌林珠生育长子有功,更何况在我继位前两个月遗憾故去,还是追封她为妃吧。 弘历虽说已成为皇帝,但他自认为朕这个自称多为官方书面所用,平日私下对傅莹很少用此自称。 他一向以圣祖康熙为榜样,如今继位为帝,自然要效仿祖父的宽柔之政。追封自己长子的生母为妃,虽说是后宫之事,但也能体现自己仁君的形象。 在傅莹拟定的名单中,只有两位侧福晋才有资格被封为妃,如今追封乌林珠为妃,也算是间接达成乌林珠所愿了。 傅莹知道弘历并不是一个刻薄之人,在他心里,乌林珠永远是那个给他生育有功的女子。她也不愿意同死人计较,更何况她对乌林珠的遭遇也有几分同情,得了弘历的命令之后,就又打算离开了。 这回弘历反倒提前叫住了她,道:礼部册封了各位格格之后,就要往这东西六宫里搬了,不知婉仪你打算住到哪个宫? 傅莹听到弘历问自己,急忙停了下来。她想如今两人身份与往日不同,不方便像在亁西二所那般朝夕相对,便回道:我就想着离皇上住的养心殿近些,别的要求倒没有。 弘历走到她身边,将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其实你住的地方,我早就考虑好了,你就住长春宫吧。 傅莹在这皇宫中虽说不能乱逛,但她也知道这长春宫是西六宫之一,离养心殿并不算近,弘历为何要给自己挑那样一个地方呢? 心里疑惑之余,她摇头表示自己不同意,道:那长春宫离养心殿远,皇上来看我也不容易啊。 见傅莹这般不开窍,弘历忍不住摇头道:这长春宫非你住不可。 傅莹见他这般坚持,也是纳闷了,她终究还是觉得长春宫远了些,于是问道:皇上为何如此坚持?那长春宫我到底还是觉得远了些。 弘历见她这般不开窍,叹了一口气,放下自己搭在她身上的两只手,摇头道:难道你忘了我名号是lsquo;长春居士了吗? 傅莹忙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这才明白弘历的用意,忙高兴地说道:看我这记性,说来也是巧,这长春宫是前朝定下的名字,如今竟碰巧和皇上的名号相同呢。 弘历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可见你是从不将我放在心上的,我如此煞费苦心,你竟然没有想到。 这件事情上,傅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冤枉了,最近她太忙碌了,脑子里都乱成一团了,哪里还有工夫考虑这些。 不过到底是自己没体谅出弘历的心意,于是忙致歉道:是我糊涂了,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用心。 弘历道:也罢,估计你最近忙了些,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说实话,傅莹是累了些,但她看在弘历为自己考虑住所的份儿上,并不打算在他面前抱怨自己的辛劳,毕竟这是自己份内的事。 于是对弘历说道:皇上,这都是我应做之事,故而也不能称为辛劳。 弘历叹气道:你也不用同我说这些话,你辛劳我也是知晓的。 这话听得傅莹很是欣慰,想着这几日自己总算没有白白辛苦了。 她又想起自己收拾的东西,道:皇上在潜邸的东西,我都差不多让人给收拾妥当了,只等着皇上过目挑选,若有喜欢的便留下,不喜欢的另做处理便可。 弘历高兴道:你向来心细,不过那些重物就不必搬来了,若真把原来住处的东西都搬走,旧府空下来反倒不好了。 -- 第179页 傅莹道:这个我考虑到了,所以只是拿了一些轻便的物件。 因考虑到诸多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傅莹就先离了养心殿。 在回去的路上,她想起弘历给自己的安排,心里止不住泛起了一丝甜味。 长春居士,长春宫。傅莹忍不住小声念出来,心想他这个人虽说都二十多岁了,没想到还会为自己花费这样的心思。 弘历就是喜欢看她高兴的样子,他其实给她准备了一个更大的惊喜,他已经把永琏密立为太子,哪怕永琏现在只有六岁,在他的眼中也是绝佳的继承人。不光是因为永琏是嫡子,也因为是傅莹所生。 这和所有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希望由自己最爱的女子生的孩子继承帝位,他也不例外。这要比让妻子住在与自己名号相匹配的地方,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忌素的羊咩咩小天使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5-02 23:56:54 感谢 啊麻花小天使 ,灌溉营养液+42019-05-03 00:53:51 最近有些卡文,更新跟不上,有些对不住大家了。 第96章 弘历将傅莹拟好的名单交给礼部, 然后礼部按照名单上所写,逐一给两位侧福晋还有格格们定了位份。 位份虽有了, 但封号却暂时都没定下来。弘历的意思是等一年之后,在傅莹封后典礼上,顺便赐给各位嫔妃们封号。 这位份定了下来, 剩下的就差按照身份, 逐步搬往各自分派好的宫殿中。 只有嫔以上才能成为一宫主位,傅莹想着弘历新皇帝刚刚继位, 还是立个节俭的形象比较好, 反正以后这些格格们有的是机会提拔,所以按照惯例给她们的初封多是贵人、常在之类。 傅莹被分到的长春宫,她出于私心就让自己一个人住了。她知道这长春宫以后定是弘历常来之处, 如果留哪位后妃在这里住,她担心生出一些意外。居安思危, 这也算是她的优点吧。 当然,如果是高流素同自己一起住,傅莹就不担心了, 反倒还因为多一个朋友相伴而开心。可高流素被封为贵妃, 不可能屈就住在这长春宫中,她住到了东六宫之一的钟粹宫。 此事说来还是挺遗憾的事情,在弘历钦定自己入住长春宫之后,傅莹就想让同自己最要好的高流素住得离自己近些。 封配嫔妃住处,弘历原本是不想插手的,可他见傅莹给的建议里, 自己后宫两位重量级人物都住在西六宫。想着他自己住的养心殿,还有母亲崇庆太后住的永寿宫也在西边,觉得东边没有个显贵人物住不合适,就把封为贵妃的高流素指到了钟粹宫。 搬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弘历亲自嘱咐人长春宫要布置好、打扫干净之后,再让成为皇后的傅莹住进去。 除了原先伺候傅莹的那些宫女、太监之外,如今因为傅莹身份地位的转变,长春宫又拨过去一些人。 这些新来的人都不傻,在新皇帝继位之后,立马就有人去乾西二所打听哪位格格最受弘历喜欢,好想办法能把自己封到得宠的后妃那里。 虽然是下人,横竖都是伺候人的工作,可没人喜欢伺候一个坐冷板凳的主子。 本来后妃得宠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宠妃那里得到的赏赐可比不受宠的后妃多多了。即便不考虑赏赐,一说自己伺候的是哪位受宠的主子,说出来也觉得高人一等。 这些人打听来打听去,都毫无疑问地得到新帝最爱嫡妻的结果。 如果这个皇帝后宫里最受宠地是皇后,偏巧这个皇后还有儿子,那么这皇后住的地方定然是最佳去处。 一时间,掌管宫人调配的首领太监吴书来那里门庭若市。大家都挤破脑袋想去长春宫,特别是听闻傅莹又是一个宽和待下之人,这引得更多人向往。 那吴书来也不傻,他知道这位新皇后在新皇帝心里不同一般,若自己真挑一些蠢的、笨的送到长春宫那里,到时候出了事情只怕自己会罪加一等。 吴书来不考虑别的因素,先紧着安排原先傅莹身边的人为长春宫管事的人,其他的人都紧着聪明的、机灵的还有手脚勤快的调拨到长春宫中。 挑了个黄道吉日,傅莹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有永璜,外加诸多宫女、太监、侍卫等,浩浩荡荡地由乾西二所去往长春宫。 原先站在长春宫外的等候的诸多太监宫女,见傅莹等人远远过来,就急忙跪下相迎。 轿子停在长春宫门口,玉枝扶着傅莹下了明轿。傅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长春宫外的牌匾,见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写着长春门三个字,旁边亦有满文翻译。 那个为首的太监见傅莹下了轿子,便道:奴才率长春宫等太监、宫女恭迎皇后娘娘圣驾。 傅莹将目光从牌匾处收回,看了看这跪在自己面前的一溜约莫二十多人道:各位先起来吧。 话说完之后,为首的那个太监先起了身,其他人方才敢起来。 傅莹见这太监面生,不像是乾西二所的旧人,于是忍不住问他道:这位公公我还不曾见过,可是在这长春宫供职? 那位太监笑道:奴才是刚到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吴书来,是管这宫里各处宫人们调动的,皇上见奴才还算不笨,便把奴才调来了。 -- 第180页 想到迎接自己来这长春宫竟然是弘历身边的首领太监,傅莹觉得自己这个皇后也是挺有面子。高兴之余对吴书来说道:那麻烦吴公公先领我到这长春宫看看吧。 吴书来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可折煞奴才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去做。说完退到一边,躬身领着傅莹过了长春门。 进了正门,绕过照壁,傅莹就看到一歇山顶式的屋子,加上正对着大门,便知此处就是长春宫的正殿了。因距离比较远,加上还有长廊所隔,傅莹一时没看清楚那正殿的样子。 横穿过长廊,她看到院里种着几棵树,因为已入秋,树叶都已经变红变黄。树下零星落着几片叶子,想必是刚刚打扫过,因为打扫的人要去迎自己,所以才会有几片刚落的。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见正殿的门口有一对铜鹤和铜龟,距离稍远的是镀金的水缸。抬头往上看,就能看到长春宫的牌匾了。 她盯着那竖着排列的长春宫的三个鎏金字看了一会儿,想起弘历说他是长春居士,所以定要她住到这长春宫里。想到这些傅莹忍不住微扬起自己的嘴角。 吴书来不知傅莹心中所想,见她停了下来,便道:娘娘,这是长春宫的正殿,要不要进去看看。 傅莹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正殿旁边的偏殿,这才跟着吴书来进了正殿。 进了正殿,她见这里的家具陈设什么的都是焕然一新,用手摸了摸,没有灰尘,把摸过家具的指尖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也没有新漆的味道。 这些家具不是新做的吧?傅莹好奇地问吴书来道。 吴书来笑着说:不是新的,这长春宫原先虽没人住,大行皇帝也命人好好照看着,所以家具没有磨损。后来皇上刚继位还在守孝那会儿,就已命人重新收拾这长春宫了。 听吴书来这么一说,傅莹方才知晓弘历让她住长春宫的想法早就有了。 雍正的嫔妃不多,这东西六宫根本住不满。长春宫因为没有人住,傅莹也不会到这个无人之宫去。 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同弘历几乎多半的时间都住在圆明园里,等到天冷回到紫禁城时,她也懒得四处逛了,更何况后来添了孩子,也就更加没心思了。 她又看到一竹子屏风,觉得别致淡雅之余,忍不住对吴书来说道:这屏风的样式倒真是少见呢。 吴书来笑着回道:这是皇上亲自挑的,说娘娘不喜奢华之风,要些素雅的屏风做装饰。 傅莹点头道:果然还是皇上懂我。 说完之后,她又跟着吴书来去各处看了看,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比乾西二所宽敞许多。 眼看到了中午,傅莹正打算吩咐人去准备晚膳,然后在这长春宫吃自己的第一顿饭。这时一个太监过来,告诉她弘历要她等他过来,在这里陪他一起用膳。 傅莹见这个给她传旨的小太监也很面生,于是坐在软榻上问他道:这位公公可也是刚到皇上身边吗?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笑意盈盈地回道:奴才叫毛团,是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 毛团?这不怕不是公公的小名吧。傅莹觉得他名字有趣之余,忍不住笑着问道。 那小太监依旧笑着回道:这是奴才的大名呢,奴才本就姓毛,家里取这么个名字也是为好养活呢。 傅莹敛了笑意,她知道这宫里的太监们多出生不好,想必这个叫毛团的小太监也是出于生计,才会进宫当太监。 傅莹转回头对站在身边的玉枝说道:皇上身边一下多了好些人,我都不认识呢。 吴书来回道:娘娘,皇上原先是皇子,身边的人比起之前肯定是要多的,不光皇上,太后还有各嫔妃身边也要添人,方才符合规矩。 傅莹听罢指着那些站着的二十多个宫女、太监问道:那这些人也都是伺候我的? 吴书来笑道:正是呢。 一个人竟然需要二十多个人来伺候,真不愧是皇后了。傅莹忍不住摇了摇头,她虽说已经习惯被人伺候,但被二十多个人照顾起居住行,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那个叫毛团的小太监传完弘历的旨意之后,就回去复命了。 三个小孩儿初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难免有点新鲜感,傅莹趁着等弘历用膳的这功夫,先让他们的乳母带着四处转了转。 因为是傅莹的允许,永琏一下子没了约束,领着妹妹拽着哥哥,四处乱跑起来。 傅莹又是怕孩子们磕碰到了,又是怕他们弄坏了这长春宫的东西,于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们的乳母看好三人。 本以为弘历没过多久就会过来,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听人通禀弘历过来要她出去迎驾。 她觉得就这么干等着挺没意思的,于是打算出去走走。 她再次走到长春宫的正殿前,看着这处宫殿,想着以后它就是自己在紫禁城的住所了。 说实话,如果是一个不懂建筑的人来看,这长春宫同别的宫殿一样,都是红墙琉璃瓦。但傅莹却能看出它们之间细微的差别,甚至是窗棱的花纹样式的不同,她都能瞧出不同来。 所以,这长春宫在她眼中是一处与众不同的宫殿,她住在这里不会觉得乏味。 -- 第18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小铭同学,灌溉营养液+402019-05-05 18:08:14 第97章 傅莹去了偏殿没多久, 就有人过来告诉她,弘历已经过来了, 要她出长春宫外接驾。 傅莹听罢, 忙领着自己的随从们去宫外迎接。如今弘历成了皇帝, 即便两人平日关系再怎么亲密,但该行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在弘历还是皇子的时候, 她大可不必如此讲究这些,只要在外给足弘历的面子,那私下里怎么打闹, 弘历都不会在意。 可如今两人身边都添了许多太监、宫女。这些新人,傅莹不知他们的底细, 若有那些爱嚼舌根的,搞不好就传出什么皇后不敬皇帝之类的流言,那样对自己很不利。 虽说宫里是不让私下议论皇帝的私事儿, 但规矩是规矩, 并不代表没人去犯这规矩。更何况堵住悠悠众口是何等难的一件事情,加上流言来无影去无踪,真要是去追查也很难查到。 傅莹到了长春宫门口, 正好看到弘历乘坐的轿子朝这里走来,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迎接。傅莹虽说不必像他们跪伏在地, 但也得保持行礼的姿势,直到弘历下了轿,扶自己起来。 皇后不必如此多礼。弘历笑着说道。 这话也许是他的真心话,但傅莹清楚自己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虽然觉得这样很别扭。 弘历也同傅莹一般,下轿之后先看看长春门的牌匾这才领着永琏进去。 大约弘历之前甚少来这长春宫,他进来之后也是四处环顾,一边看一边问道:婉仪,你觉得这长春宫如何? 傅莹跟在他身后道:既然是皇上为我精挑细选的,那自然是极好了。 听了傅莹的话,弘历甚是满意,又同众人一起进了正殿。这时一个太监过来问弘历是否用膳,弘历看了一下案上的西洋座钟,见时辰比平日用膳的时间晚了不少,忙道:快去准备吧。 平日弘历在养心殿用膳都是御膳房来准备,今日到长春宫,便由长春宫这里的人负责。虽说傅莹今日才搬入这里,但厨房什么的早就备好了,不至于她人到这里连吃饭什么的都没地方去。 听闻弘历要用膳,长春宫的人便开始着手准备。饭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在傅莹人还未来长春宫之前就已经开始动手做了。不过,令长春宫厨房的宫人始料不及的,是弘历的突然到来。 饭自然是做得足够两人吃,可毕竟皇帝驾临,对于厨房那些人,总觉得没有刻意为皇帝做点什么,就有些过意不去。 傅莹同弘历到了长春宫用膳的地方,那里已经摆好了众人人吃饭的桌案,等入座之后,傅莹笑着问他道:皇上你看,这长春宫用膳的地方,是不是比乾西二所那里大多了? 弘历看着离自己甚远的傅莹,道:可不是嘛。他这话里是有诸多抱怨。 虽说即便是夫妇,男女一般也不在同一桌吃饭,可在乾西二所的时候,因为地方小,二人吃饭的桌案也离得近些,偶尔说句话,总还是方便的。可如今距离大了些,想同妻子说些话,他老觉得她听不到似的。 于是说道:你们将皇后的食案往朕这边搬些,隔那么远太生分了。 下面的太监听罢,只得将傅莹的桌案往前挪了挪,弘历摇头道:还是太远,再近些。 众人听了,只得再次抬起那沉重的方案,往前挪了几步。本以为这回可以了,岂料弘历仍摇头道:你们这些奴才真是脑子不灵活,我让你们近些,你们还真的就搬近那么一点。 永琏听自己父亲这么说,一下明白过来,跑到离弘历桌案几步远的地方道:你们将我额娘的桌子搬到这里来,平日阿玛同额娘吃饭桌子就靠的这么近。 弘历见儿子明白自己的心意,忍不住称赞道:到底还是长生聪慧,深知朕意。 傅莹却听出了儿子的错误,招手把他叫过来,俯下身来道: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记得要叫lsquo;汗阿玛。 永琏刚刚还在为自己得到父亲的夸奖而高兴,后听到母亲这么说,这才想起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羞愧地说道:额娘我一时忘了。 傅莹摸了摸儿子的头道:长生,这次额娘就不数落你了,以后切记不要叫错。 永琏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犯。 弘历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在一旁替永琏说道:长生还小,一时记不住也是有的,慢慢改总是能改过来的。 傅莹摇了摇头:这事儿与事儿不同,平日皇上对长生尽显慈父之心,但称呼之事必不能出错,毕竟长生是皇上唯一嫡子,若长生连这事儿做不好,那也辜负了皇上的一片慈爱之心啊。 傅莹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其实也是为了他好。她了解小孩子的本性,若是在太顺利的环境中成长,那将很不利以后的成长。 正在傅莹说话的功夫,那些抬案子的太监便将傅莹的桌案抬到刚刚永琏刚刚站的地方。傅莹看了一下,这回是离弘历近了,可刚刚放案子的地方空出一块儿来,未免有些不太协调。 因为天气已经转凉,厨房准备了火碗,吃得还是挺暖和的。自她生过掌珠之后,她的身体就有些不耐寒了,所以就提前嘱咐厨房准备这些热食。 -- 第182页 弘历本来是严格遵守食不多言的规矩,这是他自小就接受的教育,如今到傅莹这里吃得自在,忍不住抱怨自己在养心殿吃饭的经历。 他边吃边说道:别看御膳房准备的菜式那么多,可那些吃的多是用来看的,不是吃的。 傅莹正给女儿夹了一块鸭肉,让旁边的乳母去照看她好好吃,没怎么注意弘历话中的意思,以为他只是单纯抱怨御膳房的饭不好吃。 御膳房那边的厨子,都是伺候过雍正的老人,有些甚至还伺候过圣祖康熙,做的饭虽然是天底下顶好的,可真的未必贴合弘历个人的喜好。 于是她放下筷子回道:皇上,府邸厨房的旧人多在我这里,若是皇上觉得还是在府邸的菜好吃,那就常来这长春宫用膳便是了。 对于弘历而言,长春宫自然是要常来的,毕竟这紫禁城里他能过夜的地方,大概除了自己住的地方只有皇后住的长春宫了。 可自己抱怨的并不是御膳房做的菜不好,而是规矩太多,于是接着说道:哪里,婉仪你没明白我话中之意。我是说那御膳房做的菜,别看样式多,但每道菜不能夹三次,若过了三次,下次在案上就再也看不见此菜了。 傅莹以前是皇子嫡福晋,那时宫里来的人也只会教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嫡福晋,即便现在成了皇后,也只会教她做皇后的礼仪。至于这当皇帝遵循得哪些规矩,她不知道,也不好奇知道。 她听着这规矩很是奇怪,心想皇帝是天下至尊,怎么连吃个饭都有如此奇葩规则,虽心里明白他身边的太监,是不太可能自己做主不让皇帝多吃的,但她还是打趣李玉道:李公公如今升了官,连皇上都管了。 李玉忙道:皇后言重了,我哪里敢管皇上呢,这些自有别的总管劝阻。 傅莹想了想,能管到弘历的太监大概只有苏培盛了。这位雍正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弘历在为皇子的时候,对他就十分敬重。 她看向弘历,笑着说:那可是苏培盛公公来劝皇上了? 弘历摇了摇头回道:苏培盛虽得皇考信赖,但新皇继位,总还是要另换一批人上来。 李玉在一旁接着道:皇上念在苏总管多年服侍先皇的份儿上,保留苏总管四品总管的位置,俸禄赏赐照给,只是不用像以前那般辛苦,算是颐养天年了。 弘历看着李玉道:原来伺候主子,在你这奴才眼里是个辛苦活儿啊。 李玉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不妥,吓了一跳,忙跪在弘历的身边,道:皇上恕罪,刚刚那并非奴才本意,奴才 那你本意是什么?弘历当然清楚他不敢冒犯自己,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玉,看他如何圆过来。 傅莹知道李玉说的是实话,当奴才的在皇帝身边伺候哪里会轻松,念在李玉对自己不错的份儿上,她少不得要替他说几句,道:其实李公公只是觉得辛苦是本分,若不辛苦,岂不表明当奴才的没尽心吗? 李玉正愁如何给弘历解释,听傅莹替自己这么解释,忙点头道:奴才正是这个意思呢。 弘历看了一眼傅莹,对他说道: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就不同你计较了。 李玉听罢,又慌忙向傅莹磕头致谢。 傅莹虽然在古代混了这么些年,但还是止不住去同情这些为奴为婢的人。虽说自己受了上天的厚待,直接穿成了主子不说,最终还成了皇后,可她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傲慢待人。 这或许是她的本性,就像她父亲曾是学校的校长,但她在父亲学校读书时,从来都是很低调的,低调到不是刻意提起,别人都不会想起这件事来。 傅莹让李玉起来之后,对他说道:皇上开玩笑呢,李公公别往心里去。 李玉笑道:能让皇上高兴,那也是奴才的荣耀啊。 李玉这话倒让傅莹唏嘘不已,她想着传说中的奴性大该就是如此了。可当奴才的就该事事以主子为中心,这样他们才能活得好,社会规则注定了他们的言行。 感叹过后,傅莹继续吃饭。弘历自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吃过饭之后,弘历感叹自己在这里才吃得舒服,规矩不用考虑那么多。但他没有多停留,而是又回到了养心殿。 看到自己父亲匆匆离去,掌珠忍不住拽了拽傅莹的衣服问道:额娘,阿玛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傅莹抚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道:你记得你也要同你兄长那般,称你阿玛为lsquo;汗阿玛。你汗阿玛不比先前,很是忙碌,今日你额娘搬到这长春宫,你汗阿玛能过来看咱们已经很是不易了。 掌珠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远去的父亲,来到长春宫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住罢了。 第98章 傅莹换了住处不免要新鲜几日, 闲暇之余便把这里里里外外逛了个细致。这长春宫自然不小, 但正因为不小, 他们这些人住这么大的地方, 难免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她有些想念之前在乾西二所的日子,那时大家都挤到一处, 彼此往来十分方便, 如今她一人独居一宫,想见一见那些旧相识, 还得等她们过来给自己请安。 -- 第183页 高流素在搬到钟粹宫之后就病倒了,傅莹估计这是因为国丧礼仪繁琐, 加上搬到新宫殿有些不适应所致。 说来也是奇怪, 傅莹本以为自己这回也会病倒, 毕竟她身体大不如从前, 更何况雍正葬礼繁琐劳累,乃是她所经历的礼仪之最。但她很是神奇的挺了过来,除了累些, 没有疾病找来。 听闻高流素病了, 她因为事多,一时间没有过去探视,只是派玉净带着东西去钟粹宫。 玉净从钟粹宫回来之后, 回禀傅莹,说是高流素这次病得很是厉害,躺在床上都下不来。 傅莹知道,高流素对自己一向很是尊敬, 不光对自己,就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不失礼的。听玉净这么说,她便知她定是病得厉害,心里担忧之余,觉得自己再怎么忙碌,总还是要亲自过去看看,方才不辜负两人平日的情谊。 趁着有空,她来到钟粹宫。躺在病床上的高流素听闻傅莹过来,忙挣扎着要起来给她行礼。 傅莹来到她的床前,见高流素又瘦了一圈,脸色相当难看,便知她这回病得不轻,于是起身阻止道:妹妹,你身上还有病,不必行礼了。 高流素听罢,虽然没有下地,但还是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垂首以示尊敬,道:皇后厚爱,只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些。 傅莹看了一眼玉枝,示意她同知书一起扶着高流素靠在软枕上同自己说话。 高流素之前一直私下都叫自己姐姐,但自己成了皇后之后,她就从未再那么称呼自己了。 她理解高流素的难处,毕竟当了贵妃,是这后宫里第二尊贵的女人,她心里肯定也清楚暗地里也有不少眼睛盯着她的错处。这同自己和弘历一样,别看两人平日感情甚笃,但礼节之事傅莹从不敢怠慢。 傅莹又坐回到凳子上,笑着问高流素道:妹妹,你这钟粹宫住得可习惯? 高流素笑道:这宫里自然是比潜邸要好许多呢,只是屋子太大,反倒有些冷清的感觉,我最是怕冷,见这样反倒有些难受。 傅莹摇头道:你的病和这个无关,到底是因为太过操劳所致。说完,她又四下看了看这钟粹宫的布置,见这里风格陈设有繁复之感。 她知道高流素并不喜这奢华之风,想必是之前在这里住的嫔妃们的布置,高流素刚刚搬过来,加上生病,也没心思重新给这里布置了。 傅莹听她嫌这里冷清,于是又说道:既然你嫌不热闹,要不我调个人过来与你同住。 高流素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你也是知我性子的,若真要同别的嫔妃同住,只怕和她们合不来呢。说完之后,她又反过来问傅莹道:不知姐姐住长春宫可还合心意? 傅莹觉得那宫殿还不错,主要是名字很特别。但她并不喜欢夸耀,于是说道:其实这东西六宫都差不多,长春宫也不例外。 高流素微微一笑道:皇后,其实长春宫好不好住都是其次,重要的是lsquo;长春宫这三个字。因与皇上的名号相同,这长春宫在前朝不过是一普通宫殿,但在当朝确实别有深意。 原来,弘历让自己刻意住长春宫的心意大家都明白。高流素固然不笨,能知晓弘历的别出心裁,但弘历的心思这般明显,恐怕不及高流素聪慧的,也能看出其中用意吧。 傅莹固然觉得迁宫一事甚是让自己光彩,但她还是谦虚道:这事说来也巧,正因为长春宫与皇上名号相同,所以皇上也没办法让别人去住,若是让哪个嫔妃住了进去,免不了要有流言的。 高流素回道:终究还是皇上对皇后的心意,若皇上避讳宫殿名字与自己名号相同,大可将长春宫改了名字,反正这长春宫原先也不叫长春宫的。 傅莹脸微红。说心里话,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种高调炫爱的方式,但弘历偏偏喜欢行事高调。就连他对雍正的孝顺,他都要表现十分完美,让众人为之称赞。 可她心里清楚,他因父亲在世,对他要求甚是严厉,他对生父不是很有亲近感。比起祖父康熙那种发自内心的敬意,在生父葬礼上种种,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他很善于做样子给别人看,她同他在一起近十年,已经非常了解他的性格了。 傅莹接着回高流素道:其实皇上让妹妹住钟粹宫也是费了心的,lsquo;钟粹二字包含钟灵毓秀、冰清玉粹之意,也是皇上对妹妹的褒奖。 高流素笑道:我哪里配这两个词,若真是皇上有意为之,我倒真承受不起了。 弘历指定高流素住钟粹宫和傅莹解释过了,说是不能将宫里重要的人物都安排在西边,所以就把高流素分配到了东边的钟粹宫。 但这东六宫之中,弘历指了钟粹宫是否有别的用意,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想着高流素就这么倚着和自己说话,加上屋里寒冷,着实不方便养病,嘱咐安顿了她几句,便离开打算了。 刚回到长春宫,弘历身边来传旨的毛团过来就通知她,说是弘历让她到养心殿一趟。傅莹听罢,只得匆匆赶过去。 来到养心殿,弘历把她招呼到自己身边,甚是神秘地对她说,有好东西给她瞧。 -- 第184页 她走到他身旁,见他在案上展着一画卷,那画卷上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弘历本人。 这可是郎大人画的?傅莹盯着他的画像问道。 正是呢,你瞧瞧这画像多逼真呢。弘历感慨道。 傅莹记得弘历还是皇子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如意馆了,因为性别原因,虽然她也很喜欢那里,但能去的次数非常有限。 给她看过自己的画像之后,弘历又拿出另一幅画,对她说道:你的画像也弄好了,你看怎样?说完,他把画卷展开递到傅莹面前。 傅莹乍一看,自己的画像同弘历的也没什么区别,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后仔细看看,分辨出两人画的区别之后道:郎大人技艺高超,能画得这般形象,也只有他了。 她想,她与弘历二人本就同是清秀模样,乍看上去相似,本就是在情理之中。现代的拍照都会有失真的时候,更遑论古代的绘画了。 弘历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傅莹,道:这画虽然画得传神,可远不及你本人姿容窈窕。说完将画递给小太监,命其收好,然后自己坐到一边。 傅莹自然听出他话里的夸赞之意,高兴之余坐到他旁边,道:郎大人已是很了不起了,若交由别人做此事,只怕更不合皇上的心意呢。 弘历点头道:那倒是,我只遗憾世间没有那高超的技艺,能将人画得如同真人一般,这样你若不在我身旁时,见画亦能解相思苦了。 她与他相处十年,如今再听他将这些动情之语,不再似之前那般脸红,反倒握着他的手说道:皇上,如今是不比先前方便,但左右不过一段路的距离,想见还能见的。 可是若有那不能见的日子呢?弘历笑着反问道。 不能见的日子?傅莹心想,自己虽说是皇后,但皇帝还不是想召见就召见了,哪里有不能见的日子呢。 于是说道:皇上莫要取笑了,皇上是一国之君,想见谁,谁还能抗旨不遵呢。 弘历低头笑道:如果说,我想见圣祖呢? 他想见康熙?那还真不是皇帝这个身份能办到的事情。傅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 见妻子没有回答,弘历反倒笑了:你这下可知,天子也不是能事事如愿了。我深受圣祖教养之恩,只可惜未能在圣祖身边尽孝,如今只能称自己在位之年绝对不超过圣祖在位之年。 傅莹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心里却想他这算计得不错。康熙八岁登基,在位六十多年,而他二十多岁登基,那得等近九十岁才退位,别说古代,就是现代活到那么大年纪的人也不多。不过,他最终还是做了最长寿的帝王,这恐怕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弘历又想到什么,便将话题引到旁处道:我听毛团说,你去钟粹宫探望贵妃,也不知贵妃的病怎么样了。 傅莹想起高流素的病态,叹气说道:贵妃这回病得厉害,我去看她时她已卧床不起。 弘历叹气道:贵妃素来多病,这回也是为国丧之事操劳,念在她是为你分忧劳累所致,我已派人送去不少补品。 傅莹听闻弘历关心高流素,便替她谢过恩了,毕竟高流素是为自己分忧才会病倒,她为此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弘历又和她谈起永琏教养之事,说是永琏如今大了,该到去尚书房学习的时候了。 儿子去学习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弘历说,永琏同永璜按照惯例要养在别处。这意味儿子要离开自己,傅莹当然舍不得了。 那把永琏留在长春宫不行吗?我每日派人将他送至读书之处,永琏那么小,离了母亲怕不适应呢。傅莹试图劝阻道。 弘历当然明白傅莹的心意,当年他为皇孙时,也得离开生母去学习。虽说雍亲王府不比紫禁城大,但整日腻在生母身边还是不利于儿子的,更何况儿子是自己秘密定下的继承人,要求严厉些也是情理之中。 可继承人之事,他不能告诉傅莹,只是说儿子养在别处并非不是不许儿子回长春宫,更何况到了冬季路程遥远,永琏难免在路上遭罪。 傅莹想着弘历说得不无道理,儿子如今已经六岁了,在现代他都是该上小学了,即使心中多有不愿意,她还是同意了。 在养心殿呆了一会儿之后,傅莹又回到了长春宫,此时还未过雍正丧期,两人是不能住一处的。 第99章 从养心殿回来之后, 傅莹远远看到留在长春宫的莫渝身边围着几个小宫女, 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见傅莹过来, 这才散了去,纷纷过来给她行礼。 你同她们说什么呢?傅莹让她们起来之后,笑着问莫渝道。 莫渝回道:刚刚那些宫女们问奴婢, 皇后娘娘是个怎样的主子呢? 傅莹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回她们呢? 莫渝似有得意之态, 回道:我同她们说,皇后娘娘最是一个和善怜下的主子,能在这长春宫伺候皇后娘娘是她们修来的福气呢。 这头傅莹还没评论什么,身旁的玉枝就道:你这样不好,背后议论主子可是要罚的。 玉枝如今又成了这长春宫的掌事宫女,做事难免比之前更谨慎些。 -- 第185页 傅莹想着莫渝年纪尚小, 不像玉枝玉净那样顾虑周全也是有的,忍不住替她说上几句话,道:她不过是说我的好处呢, 也不至于受罚。虽说这规矩是有的, 但也不能那么死,得就事论事。 玉净立刻领会傅莹的意思, 拍着莫渝的肩上道:娘娘的意思说,以后背地里说娘娘好话, 你怎么说都没关系,但要是说别的事,娘娘就要按规矩罚你了。 傅莹听罢, 摇头对玉净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原指望你这些年长了几岁能持重些,怎知还是这般顽滑。 莫渝本不防被玉枝这么一训斥,方才知晓自己的错处,一时战战兢兢,生怕挨罚。哪知后来傅莹同玉净说些玩笑话,自知这回傅莹不会追究了。 松了一口气之余,她忙道:娘娘,我知道了,以后定然不会乱嚼舌根的。 傅莹只是淡然一笑,她无心去计较这些事情,若想人背后不被议论,那是极难的。 回到屋中,因无需在出去,傅莹便在梳妆台前,让宫女帮忙将一些简单的饰品除去。虽然此时已经除服,可以戴一些首饰之类的东西,但她还只是在头上戴了些素净的绒花。她始终觉得绒花是最好的首饰,轻便又好看。 傅莹看着镜子中自己模样,突然想起刚刚去养心殿弘历给自己看的画像,不得不说郎世宁的绘画水平就是高,画中的自己虽然不及本人富有立体感,但确实很真实。 这张脸,她都看了近十年了,她都有些记不得自己在现代的模样了,好像自己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些关于现代的事情,她都忘记不少了,有时候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仿佛老天故意让她安心在这里生活。 现在也挺好的,虽然为规矩所束缚,但糟心的事情也不多,比起身为社畜的现代的自己,已经很好了。 傅莹其实不太愿意永琏离开自己,放在斋宫里养,但皇子们读书之后,多半是要离开母亲的,她不能让弘历刚登就为自己破了规矩。更何况斋宫离读书之处比较近,永琏每日学习需得早起,把他留在长春宫过夜,反倒让孩子辛苦。 幸好放学是早的,永琏下午便可回到长春宫同自己在一处,等到了晚上,再由人送回斋宫便可。虽说永琏从小多跟在乳母身边,在自己身边过夜的次数并不多,但到底是离生母远了,加上开始并不适应学习生活,不免闹了些情绪。 永琏一开始还觉得挺新鲜的,学了几日之后,永琏觉得辛苦便不肯回斋宫了,等到回斋宫的时候,他腻在傅莹身边道:额娘,我不想回去了,一回去明日又得被太监嬷嬷们催促着早起。 见儿子辛苦,傅莹当母亲的岂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她想着为了儿子以后能为优秀的皇子,为争夺储君之位积攒能力,即便心疼也得让儿子继续学习,于是说道:长生乖,你看你兄长现在不也是每日在那里学呢。 永琏听母亲夸赞自己的哥哥,一下子不闹起来,他可不喜欢母亲偏爱自己的哥哥。他看了看妹妹掌珠,感到很是不公地问道:额娘,为何妹妹可以呆在额娘身边不用读书? 这个问题,不用傅莹回答儿子,掌珠就很是得意地说道:因为我是女孩儿,女孩儿是不用读书的。 见妹妹可以整日惬意地呆在母亲身边,永琏很是郁闷地说:要是我也是女孩儿就好了。 听儿子这么说,傅莹不禁摇了摇头,他到底还是太小,不明白做女子的辛苦,别说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就是在现代,女子也比较辛苦些。 可这些话又怎么能对儿子说呢,她看了一眼女儿说道:你妹妹也是要去读书的。 掌珠刚刚还为自己不必读书而高兴,这会儿听母亲这么说,很是委屈地说道:不是汗阿玛说我不必像哥哥那样嘛。 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现代女子,傅莹深知学习知识的重要性,虽然这个时代,女子学习诗书不比女红重要,但她定要女儿多读书明事理,这一点她不会妥协的。 她把女儿拉到身边,嘱咐道:你看你额娘也是读过书的,女孩儿虽不必像你哥哥们那样起早贪黑地读书,但总还是要识文断字的。 听母亲这么说,这下永琏心里可平衡了许多。 傅莹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小太监进来通禀,说是自己的母亲领着傅恒来长春宫看自己了。 说来这还是母亲头一回到长春宫,因母亲进宫的消息是前几日就有的,傅莹已做好诸多准备。她听小太监说母亲马上就要过来,便吩咐宫女将早日准备好的东西端出来。 觉罗氏在女儿还是宝亲王妃的时候,因有弘历替她求来的恩典,也能常常入宫见女儿,但她怕给女儿带去闲话,若无要紧之事,一个月也就来上一两趟。 如今女儿成了皇后,弘历愈发对岳母进宫看妻子之事不加干涉,曾当面对觉罗氏说过,若什么时候想来便来,不必顾虑太多。觉罗氏因此更理直气壮,虽说不能日日进宫,但也确实比之前来得更频繁了。 听闻女儿迁入长春宫,觉罗氏早就按捺不住想过来看看,只是想到刚迁宫难免事杂些,所以拖了几日才过来。傅恒听闻姐姐迁了宫,也很好奇这新宫殿的模样,所以非要跟着过来一看。 -- 第186页 傅莹刚吩咐下去没多久,觉罗氏就领着傅恒进来了。这母子二人头一回来这里,难免有些陌生,幸好有宫人领路,方才不至于在这皇宫里迷了路。 觉罗氏和傅恒给行了礼,如今傅莹成为皇后,这至亲间也不同往日,不得不行这些虚礼。 傅莹同玉净扶起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然后让他们各坐到一把红木雕花椅上。 觉罗氏四处打量一下,高兴道:果然是不同了,比之前住的地方宽敞多了,这布置也精美不少呢。 傅恒听母亲这么说,在一旁道:如今额云成了皇后,这住处肯定差不了。 永琏看见自己舅舅过来,高兴地跑到傅恒身边叫了一身:舅舅! 傅恒一把抱起永琏,把他放在腿上用汉语说道:几日不见长生又重了许多,你这么爱说汉话,皇上不数落你忘本吗? 傅莹用满语回道:这也是我之过,平日里说汉话多了,长生耳濡目染,也就常常说汉话了,不过他国语也不错,在太后前就说国语了。 见舅舅抱着哥哥,掌珠也凑到傅恒旁边,见傅恒也同自己父亲那般,头上长出了短短的头发,于是笑道:舅舅和汗阿玛一样也没剃头呢。 傅莹知道女儿不懂国丧百日不许剃头的规矩,怕她闹出笑话,便道:掌珠,这是守孝呢。 什么是守孝?掌珠不解地问道。 这种事要给一个幼童解释确实很为难,傅莹常常碰到这种问题,只能尽量用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去解答:守孝是很要紧的事,要不守孝,就会受罚的。 听母亲这么说,掌珠大致了解了,也就不再问了。 傅莹见弟弟抱着儿子很是温馨的样子,她想着弟弟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忍不住说道:如今傅恒也大了,该娶亲了,也不知阿玛为他张罗了没? 傅恒听姐姐说起自己娶亲一事,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道:额云,现在还在国丧期,是不许娶嫁的。 傅莹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了,但你娶亲还不是早晚的事。 傅恒脸微红,不知该怎么回自己姐姐的话。 觉罗氏则替儿子回傅莹道:那个是自然了,如今人人都知咱们家出了皇后,盼望着和咱们家结亲呢。 傅莹知道古代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傅恒要娶的女子家世自然不会差,但她更关心自己弟弟是否喜欢自己的未来之妻。 于是对母亲说道: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傅恒娶何等显贵的女子,只要二人情投意合便比什么都强,毕竟是终生之事。 觉罗氏听罢,点头道:你放心吧,我肯定让你阿玛为你弟弟寻个合心意的女子,丑的、不贤惠的肯定不要。 傅莹听母亲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看见弟弟头更低了,低得都快和永琏的脑袋挨一块儿了。 觉罗氏又环顾了一下,见永璜不在这里,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你那庶子呢?平日他不是多在你这边吗? 傅莹回道:皇上登基之后,对永琏他们教学之事很是上心,为了方便他们读书,就把他们放到斋宫了,永琏也是放学之后才会回长春宫的,永璜懒得过来。 觉罗氏摇头道:到底不是亲生的不亲,你这般看顾你那庶子,他也未必领情。 傅莹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可她养着永璜不过是可怜他年幼丧母罢了,原不指望他如自己亲生子一般。于是回道:我这是可怜他呢。他没了生母看顾,我好歹是他嫡母,为了皇上,也不能不管不顾吧。 觉罗氏道:若是为了合皇上的心意,你这么做也是对的,只是你只有长生一个儿子,以后这宫里还会进来更多的新人,多子地位才稳固啊。 傅莹觉得现在自己有儿有女就挺好了,更何况她身体受损,就算想生也不一定能生啊。 怕母亲失望数落自己,便道:额娘,你也知我那回生掌珠,几乎不曾丢了性命,自那之后,我就很难怀了。生孩子这事儿,太后也为我忧心过,但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觉罗氏听罢,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命啊,若你年纪大些生子,恐怕就没那么多险事了。这也是我这个当娘疏忽,当时眼见着别人生了皇上的头子,只想着你快些生下儿子才好,好在皇上那里立足。不曾想你短短几年连生三子,可不亏了身子嘛。 听外祖母这么说,永琏从傅恒身上下来跑到母亲身边道:额娘,你不要再生了,有我和妹妹就够了。 傅莹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儿子道:你这话可不能同你汗阿玛说,要这么说,你汗阿玛可要责罚你了。 傅恒也在一边对觉罗氏说道:额娘,现在额云有长生和掌珠就可以了,我只要额云平平安安的就好。当年我听说额云生孩子晕过去的事,还为此哭了好久呢,我可不想额云有什么意外。 听傅恒这么说,傅莹很是欣慰,她想自己到底还是没白疼爱这个胞弟。 觉罗氏叹了口气,她想着傅莹姐弟俩到底还是经历太少,她想让傅莹再生子,也是以防万一,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会顺顺利利地长大活到老的。 -- 第187页 怕在回去太晚离不了宫,觉罗氏同傅恒逛过这长春宫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傅莹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她想起弟弟那充满朝气的模样,忍不住叹息时间过得飞快。想到自己刚来那会儿,他还是一个幼童,比现在的永琏也大不了几岁,如今也出落成一个出众少年了。 总有一天,儿子永琏也会同他舅舅一般,成为一个出众的小伙儿的。傅莹想到这些,就觉得未来充满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棠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5-08 21:38:47 夏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5-12 07:22:15 第100章 送走母亲和傅恒之后, 傅莹见时辰不早,便让人将永琏送回斋宫。 因今日舅舅过来,永琏难免要兴奋些, 说什么都不想离开母亲身边, 最后还是毛团过来传旨, 说弘历要她去养心殿。永琏见母亲要离开去见父亲, 这才极不情愿地跟着自己的乳母离去。 傅莹知道弘历并不喜欢像自己父亲那般勤政, 每每到了时辰,就把政事放到一边, 品诗书、研绘画做点旁事自得其乐。只是这个时辰叫自己过去, 多半是要把自己留在养心殿过夜了。 因还在丧期, 傅莹不能同他睡一处, 他就让人在偏殿收拾一间屋子,专供她在他这里过夜。那里东西准备齐全,傅莹也不需带东西过去,只将女儿一并领去便可。 养心殿是不会留宿嫔妃的, 同理皇帝也不会在嫔妃宫里留宿。 但皇后是个例外, 皇帝不光可以将皇后留在自己住处, 而且自己去皇后宫里呆一个晚上也是没问题的。皇后这个名, 可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享受了与嫔妃不同的待遇。 到了养心殿,弘历问起她今日母亲过来之事。傅莹回道:我领着母亲还有傅恒去长春宫看了看。 宫女太监们见皇后过来,便端来各式的点心还有果茶放在两人相隔的炕桌上。虽然平日因着有男女吃饭不同案的规矩,但那只是针对两顿正膳, 吃个点心之类的两人自然不必顾及这些。 弘历拣了一块水晶糕递给女儿,回道:你就这么让傅恒离去,着实有些急了。 傅莹头朝窗外撇了撇,道:皇上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若傅恒再不回去,只怕出不了宫门了。 弘历看着女儿吃糕点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招手将她揽到自己膝下,这才回了傅莹的话,道:出不了就出不了吧,横竖这宫里也有他们住的地方,你母亲住长春宫,傅恒的话我让人给他另寻了住处也无妨。 他的话刚说完,身边的李玉就提醒道:皇上,留外戚在宫中还是不合规矩的,这要是让师父知道,又保不准责骂奴才了。 弘历气道:你这奴才真是不懂朕的心意,朕这么说是为了让皇后高兴。再者,夫人同傅恒就算朕真的把他们留下来,他们也未必会继续留下。 这一通话把李玉怼得无话可说,傅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们这些奴才不好当,听管他们的大太监的话,就会被皇上骂,听了皇上的话,又会被那些总管公公们骂。 傅莹这话说完,这周围但凡听到的太监宫女们,心里莫不赞同,只是不敢在皇帝面前点头首肯。 弘历把女儿抱到自己膝上,李玉见此又忍不住劝了道:皇上,师父说了lsquo;君子抱孙不抱子[1],不让皇上抱孩子的。 若说这男女不同案的规矩,这是弘历自小便深植在心的,所以当了皇帝也依此而行,并不会因为喜欢妻子就破坏自小守的规矩。 可不让抱自己的孩子,弘历可就不愿意了,毕竟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对傅莹所生的一双儿女就分外疼爱,整日抱在怀里享天伦之乐,也没有人说不是,如今让他放弃这份乐趣,他如何肯。 于是恼着说道:当年大行皇帝极疼爱福慧阿哥,也抱过福慧阿哥,不见你们说什么lsquo;君子抱孙不抱子,如今朕成了皇帝,你们却又拿出这许多规矩了。 傅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规矩。想着父母爱孩子乃是天性,这规矩着实很没道理,不免向着弘历说:这规矩不过是避免天子过分溺爱孩子,皇上是圣明之君,对子女自然有分寸。众人面前是不该抱子抱女,但私下里大可不必讲究这些。 傅莹的这番话很是合弘历的心意,他不无得意地说道:到底是同朕在一起十多年的妻子,最知晓朕心意了。说完还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女儿的额头上以示亲密,却不防备被掌珠用小手嫌弃地去推。 弘历立刻意识到是自己的胡碴儿扎到女儿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我这胡子长得也快了些,百日之后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傅莹见女儿嫌弃自己父亲,开始还有些担忧,后来听弘历这么说,方才意识到他并不计较这些,这才放下心来。 弘历说完这些,又接着道:如今提起这剃发之事,说来也真是令人气愤。今日我接了几道举报的折子,说有些官员竟然在百日之内剔了发,如此不大敬,我非要严惩不可。 国丧百日不剃发,原本不过是为了表示对皇帝之逝的哀痛,有些爱干净的人,还真的受不了这规矩,特别是外地的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当然会有不遵守这规矩的人了。 -- 第188页 傅莹也不是很赞成这种规定,想着有一月足矣,三个多月不剃发不剃须,确实难受得很。听闻弘历要为此严惩那些官员,觉得那些官员因为剔个头就受惩罚,不免有些过了。 又想自己肯定不能说这规矩的不是,于是劝阻弘历道:皇上初继位,若是就这般严惩官员,恐怕会有所不利,以为皇上那种严苛待下之人。不妨让先提点他们一番,若还未他们还未意识到己过,那再严惩不迟。 弘历不喜父亲严厉作风,却以祖父宽和为榜样,听妻子这么说,觉得很是有道理,打算就依傅莹之言行事,并将心中苦恼之事也一并告诉了她。 他道:还是你想得周全些,先皇突然崩逝,我仓促继位,多有不足。虽有张廷玉、鄂尔泰等前朝重臣替我分忧,又有庄亲王、果亲王等皇亲在一旁辅佐,但诸多事情处理得还是觉得不甚合心意,生怕引来非议。 傅莹知道弘历对自己是雍正继承人之事倒没有多顾虑,唯一让他觉得措手不及的是,他没料到自己会在二十多岁继位。 作为一个皇帝壮年生下的皇子,他已经做好了自己像父亲那般中年继位的准备。正因为他青年继位,学习处理政事时间不长,所以才会有些不自信,毕竟他还是有些完美主义倾向。 因听得他对自己倾述心中的苦闷,傅莹也没有说些不疼不痒的安慰话,而是说起自己之事。道:皇上,我听吴书来公公说过,这宫里的宫人,最希望被分到的地方,除了皇上的养心殿、太后的永寿宫之外,就是长春宫了。 弘历不知妻子为何说起此事,但还是接话道:那自然,你是中宫,宫人们想去你那里也在情理之中。 傅莹道:理是这个理,可到底还是因为宫人们知晓新皇上最喜欢皇后,所以才争着要来我这里。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有些得意,毕竟偏爱正妻,那可是为人所赞之事。 傅莹接着说:我自问才华不及高流素,模样不及苏采薇,作画比不上金蓉,骑术不及清格勒,确能得到皇上如此厚爱,也不知是修来的什么福分。 弘历听罢惊讶道:你竟然如此认为?你是我结发之妻,自然不同旁人了。 傅莹笑道:这就是了,皇上只疑心自己做不好,却不知在众臣心中,天子就是天子,正如我在皇上心中妻子便是妻子,不同与旁人。既然皇上为天子,若真有做得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当臣子的就该劝谏,这是臣子的本分。若天子做事还得顾虑自己做得好不好,那还要那些大臣做什么。 这一通义正言辞的话说下来,连傅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没料到自己还会说这种政治之言,可见到底是当了皇后,身份转变的给自己的言行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弘历点头道:此言有理,倒是我多虑了。说完,他松开女儿,让乳母带着她去周围玩耍。 他又想起傅恒今日过来之事,因傅恒是妻子最疼爱的弟弟,弘历不免对这位小舅子分外看重些。他问傅莹道:傅恒今年虚十有七了吧。 傅莹听弘历竟然说出弟弟的年纪,感到意外之余,忙道:难为皇上还记得胞弟的年岁,我比他大八岁呢。想我出嫁那年,他才不过是八岁幼童呢。 弘历点头道:傅恒是小了些,若他能大几岁,我便可把他召入朝中议事。 弘历这话虽没明说,但傅莹已明白他话中之意,他想让傅恒入朝为官。 这傅莹就有些不明白了,从古自今,多的是帝王忌讳皇后娘家势力太大,怕威胁到自己的皇权独尊,变着法儿地削弱皇后娘家的势力的例子,怎么到他这里不但不忌讳这些,反倒要提携她母家?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对自己的喜欢,所以才这么做。可不论弘历的出发点是什么,傅恒在她这个长姊眼里就是毛头小伙儿,那么年轻就让她参与国家大事,她心里可没底。 于是说道:皇上,傅恒还小得呢,恐怕还得历练一番才能委以重任呢。 这个我知晓,定然是要让他干出些事迹,方才能服众。弘历说道。 原来他并不是一味胡乱提携自己的弟弟,傅莹这才放心了些。她也怕自己弟弟因年轻经验少,贸然委以重任会犯大错,误国误民,到时候自己也会自责的。 说道这里,弘历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如今我当了皇帝,这些前朝旧臣德高望重,我总是担忧不能使他们信服,况且这些老臣朝中势力太过纷杂,要让他们按照我的心意去做事,只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见弘历离开,傅莹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后面,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弘历停下了,回过身来对她说道:我打算选几个可亲可信之人为自己所用,这样就不必完全看那些个老臣的脸色了。 看来他打算重用傅恒也有自己的算计,不过傅恒能成为自己皇帝姐夫可亲可信之人,也是一种荣耀。 傅恒到底还是年轻了,像和亲王是皇上的兄弟,便可委以重任了。傅莹道。 听傅莹提到弘昼,弘历立刻点头,对于这位和自己从小朝夕相处的弟弟,他自然是极信任的。 -- 第189页 但是想到弘昼,弘历不禁心中生出一丝遗憾,道:和亲王虽是我最亲近的兄弟,但遗憾我二人却不是同母所生。我有时也羡慕婉仪你,家中兄弟姊妹那般多,有同母的弟妹,而我却只一人,并无同母兄弟姊妹。说完又连叹几声,以示心中所憾。 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其实知道他很多心事,比如自己兄弟姊妹稀少,比如自己庶出的身份,可这些都是无法人为改变的。 不过她有些低估他的平复能力,见他刚刚还在叹息,下一刻就转而笑着对她说道:如今长生可没我这般遗憾了,有一个同母的妹妹,若说有何事不够尽善尽美,那大概还是同母的兄弟姊妹太少了。 原来他和自己母亲一样,都盼望着自己多生呢,他这真是一时一样,当初见自己生掌珠时昏了过去,便说女子生子是险事,以后不会让自己生了,如今刚当了皇帝却又提生子之事。 傅莹摇头道:皇上,现在可是孝期,孝期生子万万不可啊。 弘历道:这个我自然知晓,等出了孝期,我再差太医悉心为你调理身体。前几日,我去额娘那里,额娘还说我如今当了皇帝,子嗣太过稀少不好。 傅莹原不指望老公成为什么忠犬,毕竟是个自小接受伦理纲常的地道封建男子,在他看来,同妻子生更多的孩子,特别是儿子,那是一种爱妻子的表现。可她一至少是有过现代思想的女子,却不这么认为。 当初生产的痛苦依然让她觉得后怕,她可没那么想生孩子,她还是惜命的。 这回再次拿一些顺其自然的话来搪塞,心想反正现在自己生不出孩子,旁人急也没办法。 注释:1.此言出自于《礼记曲礼》。 第101章 次日, 傅莹回到长春宫不久之后, 被封为妃的塔尔玛匆匆赶来见她,说是黄嫔情况不好, 要她到她的宫里看看。 这几日,傅莹忙着接待从外地随丈夫过来吊唁的贵妇们,外加侍奉崇庆太后等事宜, 新被封为嫔妃的各位格格,她根本无暇顾及, 外加高流素卧病在床,能为她分忧的只有塔尔玛了。 但塔尔玛毕竟年纪小,到弘历身边也不过短短两年, 见识不及高流素,免不了需常常向傅莹讨教。 傅莹现在事多,觉得能寻出一人帮自己理事已是万分幸运了, 所以不管塔尔玛处理得如何,她都不会去计较太多。想着嫔妃这些琐碎之事, 也没有多重要, 更何况潜邸的这些格格一向本分, 很少生事, 塔尔玛应该能应付过来。 但今日傅莹听塔尔玛说黄嫔情况不大好, 见她是从未有过的神色慌张,估计黄嫔性命危险,顾不得许多,匆匆同塔尔玛去往黄嫔的宫殿。 这黄嫔原是弘历府上的黄格格, 乌林珠病逝不久之后,这位黄格格就开始犯病,一直拖着不见好。雍正崩逝时,傅莹念在她有病在身,就让她呆在弘历旧府里养病,并未让她参与繁重的礼仪。 大约是黄格格自己过意不去,非要挣扎着去,最终导致病情加重。 傅莹见她生病也要行礼,同情之余,打算给她一嫔位以示奖励,另外也有封嫔能令其心情愉悦,早日康复之意。毕竟,其他格格现在最高也不过是一个贵人,黄格格无宠也无子,得了嫔位,成了一宫之主,自然令人羡慕不已。 弘历知道傅莹的用意,自然不会多加干涉,反而还因她体恤妾室,大加赞赏了一番。 不过,黄格格病入膏肓,即使给她封了嫔,病情也未得好转。傅莹有不详预感,让塔尔玛一直看着黄嫔,告诉她若黄嫔有什么不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她。 傅莹赶到黄嫔宫里,见苏采薇、清格勒、金蓉等人都已来到黄嫔宫里,想必是大家都赶着来见黄嫔最后一面,毕竟是相处多年的人,大家也不可能不赶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样的情形,让傅莹觉得很眼熟,她记得当年乌林珠去世时,也是众人到屋中探视,只不过乌林珠的屋子没有黄嫔这般大,黄嫔也没有儿子来为自己哭泣。 众人先过来给傅莹行礼,傅莹让众人起来之后,便走到床前去看黄嫔。 黄嫔双目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惨白的脸色加上病容导致的消瘦,让人细看之下就不似睡着。 塔尔玛小心翼翼地问傅莹道:皇后娘娘且看,黄嫔这个样子,要不要现在就送吉安所去。 说实话,傅莹并不愿意在人还未死的前提下就把人送去那种地方。她问黄嫔宫里的宫女,再三确认太医给黄嫔看过之后,依旧回天乏力,这才把赵琛叫过来。 赵公公,你去回禀皇上,说黄嫔危在旦夕,看皇上如何处置。傅莹对赵琛说道。 赵琛离开之后,傅莹见这屋里各嫔妃外加宫女太监很是不少,想着一会儿若弘历赶过来看黄嫔最后一眼,到时候屋里人多,怕是不方便。 于是她对众人说道:今日各位姐妹也都看过黄嫔,心意算是尽到了。如今黄嫔怕是不好,后事自有我为之操持,众姐妹尽心便好,这样晦气的事情还是回宫避一避吧。等祭奠之时,各位再来也不迟。 其他人知晓傅莹的意思之后,心里清楚自己在这里继续呆着无用,便抹着泪告退离去。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傅莹的随从,还有黄嫔这里的宫女太监。 -- 第190页 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奴才们,是不会轻易在主子面前多语的,等一众嫔妃们离去之后,这屋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说不是头一回亲眼见人去世,但傅莹还是有些畏惧,特别是这里安静下来之后,这种恐惧感就更加难以忽略了。 幸运的是赵琛去了没多久之后就回来了,赵琛回道:皇上说了,他忙着处理事情就过不来了,如何处置全凭皇后娘娘定夺,只要人不死在这宫里就好。 虽说弘历十分偏爱自己,但也不会仇视他的一众姬妾,更何况这位黄嫔在潜邸时也很安分,傅莹原以为依他宽和待下的性子,至少能赶在黄嫔咽气之前看她一眼,如今看来,到底是侍妾的性命不及国事重要。 傅莹再次走到黄嫔床前,看了她一眼,对赵琛和玉枝说道:命人通知内务府,为黄嫔准备后事吧。 相比皇帝的丧事,一个嫔妃的葬礼远远不能与之相比。弘历的意思是,一个嫔妃在国丧期间去世,若办得太声张便有不孝之嫌,所以特意提点傅莹,让她一切从简,不必招摇。让众人穿几日素服,意思意思就行。 按理来说,傅莹又死了一个情敌,理应暗自高兴。不知怎么回事,她对黄嫔之死不但没有半分窃喜,反倒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想到当初乌林珠去世,她因介怀乌林珠生了孩子,对乌林珠的死并未有太多伤心难过,只是同情永璜年幼丧母罢了。 可黄嫔这位情敌是近乎透明的存在,即使是封她为嫔位,也不过是她和弘历看在她重病缠身的份儿上封的,这也是宫中惯例,并非特殊照顾,葬礼更是从简为之。她看到黄嫔死后的种种遭遇,难免感慨万分。 对于一个连狗去世都会难过的弘历,不可能对自个儿嫔妃早逝一事无动于衷,但他所做到的,不过是惋惜几声,说句什么好好的人就去了,也是可惜。 傅莹见弘历这种态度,不知高兴还是难过,若说有那么一点高兴,也是因为弘历对黄嫔不上心。 但很多时候她还是难过的,这个时代终究是对女子太苛刻了,她只能祝福黄嫔下辈子碰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吧。 黄嫔去世之后,傅莹去崇庆太后的永寿宫给她请安,见从蒙古远道而来的敏懿也在,想想上回敏懿回宫还是乌拉那拉皇后去世之时,如今再回已是多年之后了。 敏懿自小养在皇后那里,和那时还是熹妃的崇庆太后并不熟,但崇庆太后爱热闹,想着敏懿远天失地地从蒙古回来,自己是她的长辈,不让她来宫里住住不合适。 熹贵妃坐在坑上,傅莹和敏懿则坐在下面。崇庆太后说起黄嫔去世之事,忍不住对敏懿说道:你回来奔丧,没想到还碰上这种事情,说来这孩子也是可惜,年纪轻轻就没了,比大阿哥的生母还没福,连个子嗣都没有就这么去了。 敏懿对自己四哥的妾室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犯不着为黄嫔的离世难过,但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之意,她还是说道:太后,若说这黄嫔英年早逝确实是可惜了,但汗阿浑这边的妃嫔们大多数还是未有子嗣,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憾事呢。 听敏懿公主这么说,崇庆太后连连叹息道:我何尝不为皇帝的子嗣着急,但我每每提起此事,皇上便说是在孝期内生子有违孝道,便不好再三番五次地提起了。 敏懿笑道:汗阿浑还年轻着呢,等过了这三年孝期,保证一年能让太后抱上几个孙子。 崇庆太后摇头道:我何尝不这么想呢,只是皇上都快而立之年了,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岂不有着急的道理?大行皇帝虽子嗣不旺,可她像弘历这般大的时候,孩子也没这么少,我愁也是有缘由的。 傅莹不愿意听旁人谈论弘历子嗣的问题,所以就在一旁不说话。 敏懿接着说道:前几年孝敬皇后去世,汗阿浑守孝不能生子,过了三年偏又赶上国丧,自然又不能生了。 敏懿说完之后,崇庆太后点头道:你说得也在理,只盼着出了孝期之后,我能多抱几个孙子孙女吧。 说完之后,崇庆太后又把目光投向一旁默默无语的傅莹,笑着对她说道:这样也好,趁着孝期你多调理身体,等出了孝期,争取再给永琏添个胞弟。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还是偏爱自己的,所以最盼望的还是自己和弘历的孩子。可作为一个古代的婆婆,盼望嫡孙诞生不假,盼望儿子多子也不假。 她不知道该对崇庆太后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声,表示自己把太后的话放在心里了。 离了太后住的永寿宫,傅莹去了养心殿,弘历依旧是过时间便不再批奏折。 得知她是从永寿宫过来的,弘历忍不住说道:敏懿肯定在额娘那里,额娘最喜热闹了。 傅莹在他的一旁坐下,笑着回道:真是知母莫若子,皇上猜得没错,敏懿公主是在太后那里呢。 她说完这些话,又看了看弘历的神色,见他一如往常,已丝毫看不出黄嫔去世对他的影响。毕竟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指望弘历为她哭得死去活来,那是不可能的。 弘历又问道:那额娘同敏懿说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呢。 -- 第191页 傅莹想了想回道:太后说起皇上在孝期内不打算生子,太后想着等皇上出了孝期,多生几个呢。 傅莹这么一提醒,弘历点头道:额娘是这么提点过我,反正当下正是孝期,此事三年之后再说也不迟。而后他又叹道:其实子孙满堂是福分不假,但子女甚多有时也多烦忧。 弘历本来想拿自己祖父康熙晚年遭遇到的众子夺嫡之事举例,可一想祖父在自己心中是最为推崇之人,若说半点祖父的不是,那他自己也觉得过不去。 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继续道:对帝王而言,只需继位者足够优秀,也就无愧祖宗社稷了。说完还想着自己定要将永琏好好培养,以后他成为一代优秀的君王。 傅莹自然不知他的打算,但听闻他谈论起继位者,想起继承他位置的嘉庆,着实算不上有多优秀。她不明白为何弘历子嗣众多,却偏偏选了一个平庸的接班者。 她不免要为自己的儿子感到不平起来。和所有母亲一样,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永琏是非常优秀出众的,可她一想,弘历活了八十九岁,估计自己儿子没活过他,所以才没有让永琏继位。 好像是自己上学期间千辛万苦终于解出了一道难题,这一瞬间的灵感,竟然解决了她多年的困惑,原来是弘历活得太长,所以才没让永琏继位,毕竟弘历是在自己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生下的永琏,永琏要是真继位的话,估计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这么一想,傅莹倒是少了不少纠结,可他最终福寿绵长、子孙满堂也是不争的事实,看他现在这样,对生子之事并不在意,那为何历史会是那样的结果? 傅莹再次陷入未来的彷徨之中。但她未将自己的这种彷徨之态显露分毫,她向来是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全世界都是本攻身下受 灌溉营养液 +1 第102章 雍正的百日祭自然也是十分隆重, 弘历的表现依旧孝顺, 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傅莹发现, 他对自己父亲的哀悼好像仅仅停留在形式上, 从其本人来说,私下并未见有太多的悲悼之情的流露。 别的不说,就拿写诗这件事情来说。他本是一极爱写诗之人, 凡遇事, 没有不写诗以抒发心意的。但父亲去世,只是写了些官样文章,私下却并未写诗,以寄托对先父的哀思之情。 傅莹知道他对生父的是感情不深, 他写诗的水平也算不上一流, 但也不至于吝啬几首抒发父亲去世哀痛的诗, 毕竟是个下雨下雪都会凑出一两首作数的诗人。 看来雍正以一个未来优秀帝王的标准,严苛要求弘历,最终导致他对自己生父的疏离之感。这种感情,傅莹是感同身受的。 她在现代, 从小父母要求就特别严厉。学习成绩就不提了,那自然是父母关注的重中之重,可小到言行举止、交友处事,都要处处限制管辖, 傅莹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种爱实在是太难受了,幸好工作之后逃出了家庭,让她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雍正也是这样的, 虽说对他对自己这个儿媳还不错,但是对弘历却没那么宽和,也是小到言行、大到政论,稍有不合他心意的,都要对儿子训斥一番。 弘历向来是对自己亲和之人极有好感,喜欢别人对他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关怀。雍正这么对儿子,自然让儿子无法对他产生亲近。 她猜测弘历虽也为父崩逝难过,但估计想到父亲在世时对自己种种严苛教育,就心生畏惧。大约提笔欲为雍正写诗时,脑中总是会浮现出父亲的严厉面容,便没有半点心思了。 当然,即便是体会到弘历与其父种种微妙关系,傅莹也不会蠢到去过问此事。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又何必去他那里确认,来显示自己的聪明呢? 雍正的百日祭过去之后不久便是新春,这年因皇帝驾崩的大事,肯定是见不到半分喜庆。新年的宴会取消之后,弘历便同妻子还有子女们一起陪母亲守岁,其余的嫔妃只是让她们在各自宫殿中过除夕,等第二日过来给太后、帝后祝贺便可。 永琏和掌珠经历乌拉那拉皇后的国丧还在襁褓中,对国丧之事没有印象。他们见往年过节皆是十分喜庆,今年却只是在宫里简单地陪祖母还有父母过,两人忍不住对母亲提起此事。 傅莹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唤到身边,告诉他们道:你们祖父驾崩,这宫里不许有宴饮娱乐之事。 永琏听母亲提起祖父,想到祖父以往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忍不住说道:额娘,汗玛法真的回不来了吗?我前日写的字,谙达对我好是一通夸赞。我听人说,将东西烧了,那死去的人就能收到,我把那字烧了,玛法一定会收到的吧? 雍正去世这么些日子,大家该悲伤的都悲伤过了,如今永琏这么说,众人一下都安静下来,最后还是崇庆太后把永琏叫到自己身边,拉着他说道:你汗玛法肯定会看到的。 听祖母这么说,永琏信以为真,高兴道:汗阿玛一定会夸我的。 傅莹和弘历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叹了一声。傅莹想着儿子对生死之事不理解,大约真的认为所谓死亡不过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了。 想到这些,傅莹突然想起自己的遭遇,可能自己是在现代世界死了,所以才会来这里。这么说来,死亡是去另一个世界不是没有道理了,可现代的自己死了,那岂不是再无回去的可能? -- 第192页 回不到现代,那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毕竟现代还有自己牵挂的亲人。 看到母亲呆呆的样子,掌珠问道:额娘,你看什么呢? 被女儿这么一问,傅莹回过神来,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儿,又想自己现在身为皇后,地位尊贵,在这里有儿有女,还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比起现代也有诸多优势。 反正回不去,那么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傅莹想到这些,摸了摸女儿很软的头发,回道:额娘是在想事情呢,走了神。 走神?掌珠念叨着这两个字,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祖母,盼着这两位长辈给自己解释一下这个自己听不懂的词。 永琏此时还在祖母的身边,崇庆太后便把孙女也叫到自己身边,道:走神就是想事情呢,和神佛没关系。 听母亲这么说,弘历又看向了她,仿佛是在问她:你到底想什么呢? 傅莹低下头,又把目光投向别处。看见永璜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四处乱跑,就是一个在现代课堂里的听话的小学生。 永璜这般拘束的样子,多是因为没了生母照看,看他这样,傅莹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乌林珠虽然有讨厌的地方,但永璜平日对自己也足够尊重,于是把他叫过来,给他些点心,又问了问他平日的功课,算是关心。 最后又嘱咐他道:如今你不在我身边,住了斋宫,很多事情额娘照应不到了,若是有哪里不顺自己心意的地方记得要告诉我。 永璜手里攥着傅莹给的点心,仿佛在听老师的训导,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顿完永璜,她又把永璜身边的太监、嬷嬷等人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见大儿子被妻子叫了过去,弘历这才注意起来永璜,将他叫到自己身边,也打算询问他最近的功课。 永璜自小知道父亲偏爱自己弟弟,如今得到父亲的询问,自然是万分开心,高兴地跑到弘历身边。 弘历平日对长子的态度,傅莹心里很清楚,知道他对嫡子庶子区别很大,也就不以为事。 虽说宫里除夕不许大摆筵席,也不许唱戏之类的娱乐,但这边有诸多宫女、太监在一起相陪也不会十分无聊。 众人玩了一阵,崇庆太后还有三个孩子都觉得累了,弘历便安排他们到一旁小憩一会儿,自己同傅莹一起到了暖阁之中继续守岁。 孩子们睡去之后,周围一下安静许多。弘历困意全无,自己走到窗户前道:若不是外面天寒,倒真想出去走走。 傅莹捧着手炉笑道:皇上还真是坐不住,虽然除夕这几日回暖些,但到底还是冷得很。 说完还想,这宫里虽说烛火照明不缺,但若同现代的灯光想比还是暗许多,若是去些偏僻的地方,只怕会磕到碰到,这也是她以往的经验。 毕竟靠近窗户冷,弘历即刻便又折回来了,他重新坐回到坑上,对傅莹说道:前些时候额娘说你走了神,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走神?因时间间隔得久了些,傅莹没有立刻想起,等回忆起之后,知道不能将实情告诉他,便找了一个理由说道:因长生说了那些话,我想起自己颇受大行皇帝垂恩,心里一时难过便走了神。 弘历不过是一时问起,也没有别的意思,听妻子这么说自然深信不疑道:皇考待你确实极好,有时连我都对你羡慕不已。 傅莹一听他这么说不禁摇了摇头,笑道:大行皇帝还不因皇上是大清的密定储君,所以才对皇上严厉些,我毕竟还是儿媳,断没有公公严厉要求儿媳的道理。 傅莹自认为自己回得挺得体,没想到弘历心中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想到自己也密立永琏为储君,可因永琏身份的不同,他对永琏只是要求比以前严格些。若永琏犯错,他多是耐心改正,从未像自己父亲那般严厉训斥。他有时甚至怀疑自己父亲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接班人,心中全无半点舐犊之情。 他叹了一口气回道:你此话说得也算有理,只是有时我甚不解皇考心中所想。虽说当子女的不应评论父母言行,可皇考在世时,对周围人亲疏反差极大,且又反复无常。怡亲王视为至亲,庄亲王、果亲王也颇为重用,其他几位皇伯、皇叔却又是那番境遇,使得皇族之中对此颇有微词。 傅莹明白他对雍正处置兄弟的方式一直不赞同,还在皇子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提出过对此的不满。但对这段历史一知半解的傅莹来说,她明白那段夺嫡经历十分艰险,雍正没有道理不恨,而弘历此刻考虑的,却是如何缓和皇族之间内部的矛盾,得到更多人的支持。 他们二人的做法都没有错,傅莹是这么觉得,不过雍正那段历史已经成为过去,而且那些政敌也受了不少惩罚,现在做的选择自然是要有利于新皇帝了。 她想了想道:大行皇帝如何处置,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可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眼下皇室和睦才是最要紧的。 傅莹话虽未明说,但已经摆明了支持弘历去宽恕雍正的那些政敌,她不能主动去提起朝堂之事,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暗示自己支持他心中所想。 弘历见傅莹同自己想到一处,自然十分高兴,道:你也这么想?我想着等过了春节之后,就命人宽恕那几位前朝的皇伯、皇叔们,毕竟皆是皇祖的儿子。 -- 第193页 傅莹听他常常提起祖父,顺口说道:皇上这么做也是尽孝,想必改变大行皇帝之前的决定,那些顾命大臣肯定不同意。 顾命大臣不同意新皇帝改变老皇帝的决定是肯定的,但弘历还是算是一坚持之人,显出无所畏惧的态度道:他们不同意如何,我为天子,更何况是为圣祖尽孝,他们岂能有异议? 傅莹知道此事不像他说得那般简单,但涉及朝堂之事,她能做得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弘历又想起刚刚傅莹对永璜之态,觉得妻子甚是关心庶子,忍不住赞她道:你刚刚待永璜极好,他虽年幼没了生母,有你这个嫡母,也是莫大的福分。 傅莹没料到他又把话题扯到永璜身上,想自己不过是给永璜吃点点心,平日他都在斋宫,由乳母太监们照顾,自己也不必亲自带在身边照看,算不得好。 她想自己无功不受禄,明明对永璜没有付出,自然不配得他的夸赞,便据实回道:教养子女本是我的本分,过问几句也是应该的,他现在养在斋宫,多是身边之人照看,我所做的十分有限,倘若他生母在世,定然比我上心不少。 弘历自认为她是谦虚之言,心里赞美之余,道:他生母也不一定及你,你德行出众,将孩子们交于你,我甚是心安。 说实话,傅莹对这位继子的感情着实有限,指望对永璜超过自己的儿子永琏,那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想做个虚伪的样子给众人看,只要对永璜做到问心无愧,符合这个时代嫡母的要求就行。 她可不想当什么待继子超过亲生子的圣人,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些封建社会的条条框框已经把她弄得疲惫不堪了,她没有理由在给自己增加额外的道德负担。 于是说道:皇上放心好了,我定不会亏了永璜的。话刚说完之后,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弘历见她困了,便让玉枝等人扶着她去和衣休息,可自己因无困意,便继续守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啊麻花,灌溉营养液+52019-06-04 00:17:09 读者重重,灌溉营养液+62019-06-01 07:13:05 第103章 过年之后, 弘历将傅莹的二哥傅清迁移为直隶天津镇总兵。如果单从品阶上来说,这算不上升职就是平调而已。 弘历后来给傅莹解释说, 因他怕自己刚继位就提拔官员, 特别还是皇后这边的至亲,会引来一些非议,于他于傅莹皆是不利。 傅莹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实在犯不着为这点事就和弘历生了嫌隙,更何况他已向自己保证,等三年丧期过了之后, 他就打算开始栽培傅恒。 傅恒她从小看着成长,甚至算得上他半个母亲,感情自不同于别的兄弟, 即便后来自己出嫁,对弟弟也没少了关心询问。所以,听弘历打算重用傅恒,傅莹出于私心当然是十分高兴的,只是嘴上还是要说几句推让的话。 雍正在位时,傅清就担任了多年的侍卫。这个职位虽说离天子极近,且方便提拔成武将, 但能不能更进一步,也得看天子的意思。 傅清在这个职位上多年也未见迁升,可见雍正并没有打算重用他。如今傅莹成了皇后,傅清的命运也迎来转机。这次虽是平调,但到底出任地方, 以后升职也是有盼头的,故而全家上下也为此高兴。 在去天津之前,傅清携妻子去了一趟宫里,一是为了再次谢恩,二也算同妹妹辞行。 雍正在世时,傅莹因在雍正身边住着,同自己的二哥也不缺见面的机会,但兄妹二人见面次数却不多。一来因傅清是男子,若要见妹妹很是麻烦;二来傅清职务在身,傅莹也有不少事处理,两人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去见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傅莹同傅清的感情比不上傅恒那般亲密,若是傅恒在宫中任职,傅莹挤出时间也愿意多见见自己的幼弟。 弘历在养心殿接见了傅清,傅清磕头谢过恩之后,他便给他赐了座,嘱咐道:内兄如今要去天津,家中之事可准备妥当? 傅清听皇帝如平日那般称自己为内兄,惶恐之余忙道:皇上为天子,只需直呼奴才之名便可。 弘历不以为然道:今日不过是内兄同妹妹、妹夫辞行罢了,没有君臣之分,也不用这般客气的。 傅清早就听闻人称赞新皇帝宽仁待下,不同老皇帝的严厉做派。弘历虽是自己的妹夫,但更是一国之君,君的身份为先,大可不必这般待自己客气。 他家教甚严,即便弘历真心将他视为妻兄,他也是十分恭敬地回道:皇上这般重视奴才,奴才只盼得在任上尽职尽责,不辜负皇上对奴才的这番心意。 弘历道:其实因皇后之故,朕有心要提携你,但此时还在国丧期,提携你恐有不孝之嫌,朕便将你迁移至天津,等出了孝期再重用。 傅莹在一旁听丈夫说,是因自己的关系所以才让自己的二哥去外地任职。虽说是实话,但将这种实话当着别人的面直接说出来,傅莹难免有些尴尬。 她见自己二哥和二嫂脸上神态略有不同,估计也是没料到皇帝竟然会这么说。她忙对自己的兄长说:皇上这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兄长可要尽心,莫要让皇上失望。 -- 第194页 傅清忙连连点头,道:奴才定不辜负皇上、皇后厚爱。 傅莹又询问了一些家中的情况,傅清同妻子皆一一回答,在此坐了一会儿,傅清便同妻子告退了。 等傅清走了之后,弘历对傅莹说:我将你兄长调到天津,离京城也不算远,等到那边历练一番之后,再考虑另委派要职也不迟。 兄长担任侍卫多年,一直未有变动,如今终于可以调到外地,听弘历的意思以后还要提拔,傅莹岂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她害怕自己兄长没做出什么,便得到重用,对于她也没有诸多利处,于是说道:皇上因我厚待兄长的心意,我自然知晓,可高官厚禄终要与他们所做的相称,否则怕引来灾祸。 弘历摇头道:你太谨慎了些,这些我都替你想到了。你兄长也好弟弟也罢,肯定是会让他们做出一些功绩来阻止非议,更何况我只是平调你兄长罢了,也算不上什么重用提拔。 傅莹心想,这种过渡方式官场里的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娘家人被皇帝重用自然是好事,只盼着自己的兄弟能好好表现,不辜负皇帝的重视。 将傅清送走之后,弘历在心中筹划着如何去宽宥、赦免那些在父亲执政期间受罚的叔伯们,其中也包括自己的三哥弘时。虽然他三哥嫉妒怠慢过自己,但想着父亲给他的处罚还是重了些,不忍之余,打算至少恢复他的皇族身份。 他知道此事必然会招来那些顾命大臣的反对,但正因为如此,他方才觉得自己势必要做些事情,让这些顾命大臣明白,自己可不是一个听从他们摆弄的傀儡。 果然不出弘历所料,当他朝堂之中提出要恢复受父亲惩处的叔伯们的身份时,张廷玉第一个提出来反对。 张廷玉跪在弘历面前反驳道:处罚允禩等人,乃是先皇执行多年的旨意,皇上刚继位百日有余,就急着更改大行皇帝已定论之事,恐怕多有不妥。 弘历对自己这位老师有敬重,也有反感,想着自己如今成了天子,断没有像之前为学生时害怕他的道理。于是反问他道:不妥?有何不妥? 张廷玉正要开口之际,就听得弘历在那里说道:大学士莫不是要说我不孝? 张廷玉就算再怎么德高望重,也不能说当朝天子不孝,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话到嘴边就只能说:臣不敢。 这边张廷玉虽未说话,但支持他的诸多汉臣却领会张廷玉的意思,纷纷站出来,表示不支持皇帝宽宥雍正处罚的那些政敌。理由也无非不是前朝之事已经盖棺定论,没有改的道理。 弘历为宝亲王时在军机处就知朝中结党之事,但如今亲眼见了此事,不免心中起了怒气。他虽生了气,但心里清楚若不能找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这些人依旧会反对到底。 他猛然想起与傅莹在除夕说的那些话,想出了一个反驳的理由,于是冷笑着说道:诸位反对此事,还是因觉得此事违背先帝旨意,有不孝之嫌,可允禩等人亦为圣祖之子,朕顾念皇家亲情,又谈何孝与不孝?于大行皇帝前尽孝是孝,为圣祖尽孝又何尝不是孝呢? 张廷玉听弘历抬出圣祖之名一时无话,想着雍正还算是康熙的儿子,要以孝顺康熙的名义给宽宥雍正政敌,反倒有将雍正陷于不孝之嫌。 鄂尔泰本来也不同意弘历所做之事,但他与张廷玉二人素来相争,怎么能放过这样打压张廷玉的好机会,于是在一旁道:皇上说得有理,皇家骨肉至亲,理应厚待。 张廷玉本以为鄂尔泰作为雍正的顾命大臣,应该同自己一样站在雍正的立场上,岂知鄂尔泰竟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极度不满,欲要讽刺他辜负雍正心意几句,因新皇帝在这里,他也只能忍着不说。 弘历没料到鄂尔泰会支持自己,毕竟他也是父亲的顾命大臣之一,高兴之余,欲要赞赏他几句,却又听他说道:皇上,此事既然涉及到皇族之事,那自然少不了同庄亲王、果亲王商议再定,不宜操之过急啊。 弘历本以为鄂尔泰支持自己,那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可实现,但没想到这回鄂尔泰提到自己的两位叔叔,这两位叔叔也是父亲遗诏中,要求辅佐自己的重要人物。 他不知道自己的两位叔叔是否支持自己这么做,若是这两个叔叔反对,那自己再坚持怕也是困难了。 因鄂尔泰的提议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弘历只能应允下来,这次他没有取得完全的胜利,他多少有些不甘。这些老臣在朝中多年,自己想仅仅依靠天子的身份,就让他们听命于自己,仿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退朝之后,他有些沮丧地回到了养心殿,见养心殿除了这里的宫女、太监没有旁人之外,顿时有些落寞。 李玉见到了时间,便命人准备晚膳,不料却被弘历阻止道:今日不在这里吃饭,起驾到长春宫。 毛团听弘历要去长春宫,便道:皇上要去皇后那里,那奴才现在就去通禀。 弘历摆手道:不必去告知皇后了,直接过去。 可若是皇后不在怎么办?毛团怕皇帝白白跑一趟,忍不住说道。 皇后能去哪里,左右不过是在这宫里,去了人不在,把她叫回便是,你怎么这么多话。因刚刚朝堂之事,他心情不是很好,多有不耐烦之感。 -- 第195页 李玉见状,忙眼神示意毛团住嘴,然后命人准备。 傅莹刚刚从永寿宫回来,听闻弘历过来,忙出来迎驾,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便猜出多半是朝中之事不顺利。 见妻子那温和之态,弘历反倒没那么不开心了,但心中郁闷之事非得对她一吐为快。 傅莹耐心听着,知道他是因宽恕几个被父亲惩罚的皇叔、皇伯之事,但没想到遇到了张廷玉等人阻力,所以才闷闷不乐的。 她想了想说:皇上也不要太在意了,此事确如鄂尔泰大人所说,要同庄亲王等人商议,虽然皇上以圣祖之名,但终究不能太过冒进了。 冒进?弘历坐在她对面,念着这两个字,接着道:其实我也并不急于赦免那几位皇叔、皇伯,只是借此表明我不可能事事要由他们摆布。你没见当时张廷玉提出反对,响应之人有多少,可见他在朝中结党甚多。 傅莹想起他和自己老师起争执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想他应该是气了,不然也不会直呼自己老师的名字。这个张廷玉也是永琏同永璜的总师傅,因儿子的关系,她对张廷玉心里也多了几分敬重。 她继续道:那最终此事虽未完全顺了皇上的心意,但也并未听从张大人的意思,不是吗?皇上已经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意思,又何必执着于此? 那怎么行?我偏要执着于此,我得让他们知晓这大清还是我做主的,不要以为自己是顾命大臣就可以为所欲为。弘历坚定地说道。 见他这执拗的模样,傅莹觉得他身上十几岁的稚气与冲动,并未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去,摇头感慨之余,接着劝道:皇上已经在答应他们此事要同庄亲王等人商议,那就等同庄亲王、果亲王商议之后再说。 说完,她又道:后宫自然是不能干政,我想着为皇上分忧,就提些浅薄之见,听或不听在于皇上。 弘历心想,自己同妻子说了这朝中之事,自然也不怕什么,于是说道:你只是为我分忧,又没有干政,你且直说无妨。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也就放心地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道:此事依我看不可能一蹴而就,皇上既然想宽释那几位皇亲国戚,那不如循序渐进,先宽释一两位,几年之后再宽释其他人也不迟。 这话弘历听了进去,今日在朝堂受阻,他明白很多事情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之前按部就班处理其他事情,因没有违背父亲的遗命,这些大臣自然不会反对,但今日之事不同往日,困难是在所难免的。 权衡一番,他觉得先好好和自己的几个叔叔商量一下,剩下的如傅莹说的那般,慢慢来也可以。 于是他对傅莹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见弘历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傅莹喜出望外,她不知道自己这属不属于干政,不过弘历对此不计较那就无所谓了。如果自己的言行能间接影响到丈夫在前朝的决定,那改变闭关锁国的弊政,岂不是有了希望? 她可真不愿意只做一个在紫禁城里带娃、侍奉婆婆和丈夫的皇后,若是能改变民族未来的命运,那她可真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也算是老天没白给了她这个身份。 傅莹想到这里就有些小得意,她觉得自己可比那些眼界拘在争抢皇帝恩宠的女子强出许多,当然她丈夫的恩宠,她从来没缺过。 在长春宫吃过晚膳之后,弘历有意要将高流素叫过来,让她陪着自己还有妻子吟诗赏诗。 傅莹知道高流素病不过刚刚好了,这样远地从东边的钟粹宫到西边的长春宫,只怕病情会加重,于是撒了个谎,说高流素疾病还未痊愈,不能来此。 弘历听罢,眉头拧到一处道:她这场病生得倒真是严重,拖到这会儿还没有痊愈。说完唤来太监,要他们带些东西去钟粹宫慰问。 高流素不能过来,弘历又把金蓉和苏采薇二人叫过来长春宫,想着这二人才学也不差,虽比不上高流素有才华,但也足够陪自己和妻子雅乐了。 第104章 在询问过自己两位叔叔的意见之后, 弘历释放了被父亲圈禁的十叔和十四叔。因当年九龙夺嫡之事, 雍正对几个兄弟的做法, 让不少人不寒而栗, 如今新皇帝宽释了两位叔叔, 自然让皇室不少人对这位新皇帝生了好感。 弘历如此做法, 无非不就是想让这些顾命大臣明白自己的不是任其摆布的态度,得到皇室上下的夸赞倒并不是他可以追求的。当然,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 弘历刚继位就释放自己父亲的政敌, 是一种不孝行径。 为了平息这种不孝的传言,等到了二月份,他同傅莹一起去了祖父的景陵拜谒,表明自己是尽的孝是圣祖的孝。新皇帝同圣祖康熙感情深厚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雍正的遗诏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弘历曾被祖父带回宫里抚养。 傅莹开始还为自己能影响前朝而得意,后来却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自己想要干政, 那还得弘历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些政事,可他只有在不顺意的时候, 才会同自己说上几句,这种情况也不是常见的。 这个时代的权力, 按制度完全集中在皇帝一人手里。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朝堂中的手握大权的大臣,或者是在他身边亲密伺候的太监, 都不可能做得了弘历的主。她也明白自己只能影响他,不可能控制他。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勉强,这一向是她行事的原则。 -- 第196页 既然傅莹是打算做一件关乎民族未来的事情,那肯定不能一蹴而就,傅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有信心,慢慢来。 春节过后,弘历就搬到了圆明园,自己住到了父亲原先居住的九洲清晏,又把曾经同妻子一起居住的莲花馆更名为长春仙馆,让母亲同妻子住了进去,其他的嫔妃,则被安排到了天地一家春,因高流素身为贵妃,自然不同旁人,弘历把她另安排一处,并不同其他嫔妃挤一处。 如今的长春仙馆成了皇后和太后住的地方,弘历自然是要好好扩建一番。 因这长春仙馆有太后居住,弘历也有了大兴土木绝对合理的理由孝道,所以当他提出扩建时,也没有人敢阻止。 曾经的莲花馆如今改成了长春仙馆,但曾经同傅莹一起居住的许多人,都搬到了别处,现在只有崇庆太后同她一起住了。不过,伺候太后有一大帮人,长春仙馆也不会太冷清。因雍正喜欢住圆明园的原因,她同弘历在长春仙馆呆的时间远比紫禁城长,自然对这里更有熟悉感。 长春仙馆虽说崇庆太后之前也常来,但因着自己的身份,每次呆的时间不长。毕竟是皇帝专门赐给儿子和儿媳的住处,她不可能无事在这地方过夜留宿。 如今崇庆太后一住进这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儿子、儿媳将这个地方里里外外逛个细致。 这个时候不过是刚过了春节,外面还是十分寒冷的,对于坐不住的崇庆太后,天冷也挡不住她的那份好奇。除了之前她常来的那几个地方之外,剩下的几间房子她都打算逐一去看。 来到其他地方还好,唯有到了当初那些格格们住的屋子,为了应付崇庆太后的好奇,傅莹免不了要对曾经住在这个屋子的各位格格介绍一番。 这些十多个格格,除了已经死了两个,剩下人留在长春仙馆的东西早就被搬挪走了,好给入住的崇庆太后腾出地方。 那些格格在崇庆太后还是为嫔妃的时候,并没有资格日日侍奉在崇庆太后左右,所以十年过去了,崇庆太后也不是很能清清楚楚地了解她们。最近因弘历当了皇帝,她方才对她们熟悉了点。 本来傅莹和弘历不打算将崇庆太后领到乌林珠之前住的地方,毕竟乌林珠就是在长春仙馆被抬到吉安所的。可崇庆太后并不嫌弃这里晦气,非说要看看大阿哥生母住过的地方。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最是心善之人,怜惜永璜年幼没生母照料,自乌林珠去世之后,免不了对他更上心了些。虽仍远不及永琏,但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不过,在傅莹看来,祖母也好,父亲、嫡母也罢,都比不上亲生母亲的照看。 弘历其实不想母亲去这地方,毕竟乌林珠死了才几个月,于是在还未到乌林珠那里时,便竭力劝道:额娘,乌林珠的房间也同其他格格的没什么不同,死过人的屋子还是不要进了。 崇庆太后脖子处捂得严实,有些不顺利地转了转头,道:想她伺候你多年了,又生了唯一一个非嫡出子女,死得那般早也是可怜,我去看看也是好的。 见母亲坚持,弘历也不好阻拦,只好陪着母亲走了乌林珠生前住的屋子。 因乌林珠刚死不久,加上这间屋子还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扫一下,所以没有因为屋主人的去世,而显出半分蒙尘萧条之感。 崇庆太后环顾了一圈,叹气道:这屋子也简单些,永璜就跟着生母在这里住吗? 崇庆太后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把傅莹问得有些心慌了,她怕崇庆太后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庶子,可平心而论,她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了。 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到弘历已经在一旁替自己回道:额娘,乌林珠虽说是生了永璜,可她身份还是一个格格,自然不能同嫡福晋、侧福晋相比较,即便这样,她也是格格们当中待遇最好的了。 崇庆太后听罢点了点头道:是啊,她是侍妾,也不能太逾礼制了。 傅莹在一旁接着说道:其实皇上当时也没办法,长春仙馆就这么几间屋子,上等的屋子先紧着我同两位侧福晋了,实在是寻不出更好的地方给乌林珠住。皇上也是念旧的人,所以才在继位之后追封乌林珠为妃。 见弘历帮自己解围,她岂有不帮他说话的道理。果然,崇庆太后在听了他们二人的话之后,说道:你们都替她想全了,可她自个儿命不强,没机会享受这荣华富贵了。 听了崇庆太后之言,傅莹在一旁心想,若当初乌林珠心胸开阔些,不至于因封侧福晋之事气闷病了,也不会撒手人寰,留下永璜一人没生母照料。可见,为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不受苦,自己也得好好活着,她能保证自己永远爱自己的孩子,却对弘历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出了乌林珠的屋子,一行人就回到了屋中。回去的这屋子原先是傅莹同弘历的住处,因位置好,自然就先紧着太后了,而傅莹另择了一间屋子住下。 回去之后,弘历对自己的母亲说道:额娘,这长春仙馆可还有改进之处?额娘想到只管告诉我,我吩咐下去安排就是。 崇庆太后想到自己搬到这里之前,儿子都已经差不多安排妥当,一时想不出什么改进之处,正要回答时,就听傅莹在一旁说道:这样的小事原不应太后劳心,不如交给儿媳考虑,若有不合适之处,太后只管指出便是。 -- 第197页 崇庆太后本来也不愿意操心这事,听傅莹愿为自己代劳,自然是求之不得,高兴道:那一切交给皇后便是。 原来傅莹也是有一些自己私心的,她自来古代之后,自己的建筑设计专长没有发挥之处,如今有这机会,她怎能不愿意争取过来?但众人都以为傅莹这是出于对太后孝顺,所以才这么说的,因她一向孝敬太后,也就觉得是情理之中。 但弘历还是想她不要劳心过度,可既然是媳妇对母亲的孝心,他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只是嘱咐她,有安排只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不用事必躬亲。 傅莹得了这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也顾不得许多,得知弘历有意将他们在紫禁城的旧居(原乾西二所,后改名为重华宫)扩建时,便想着把那边的改造设计也拿过来,于是接着说道:听说重华宫要重新修缮,要不我再帮着看看有何改进之处? 弘历心想,这重华宫虽说是他们二人的故居,但他现在成了皇帝,自然没有继续长住的道理,他想不明白妻子为何要关心那里的改建。并不多加考虑就否决了她的要求,道:婉仪你忧心重华宫那边的事情为何?有我考虑,你自然不必操心了。 傅莹不肯放弃这样的机会,依旧坚持道:哪里,重华宫也我与皇上旧日所住之处,我操心也是情理之中。 这回没等弘历反对,崇庆太后就先否定了,道:皇后操心的事情不应有这些,相夫教子才是为妻子的本分。 若是弘历否认,她还能多求他几回,兴许他就能改了主意,如今是崇庆太后发话,她也只能认了,不敢再多言。回道:太后所言极是,儿媳不插手此事便是了。 崇庆太后点头道:你操心那些事干什么呢?如何修缮改造宫殿原是男人们的事儿,你只管好皇帝的嫔妃,照看好你那三个孩子就是。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是好意,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处呢?本来是一个现代女性,虽说在现代社会上是不具有性别优势,可好歹也有做自己事业的权力,但到了古代却行不通了,即便是身为皇后的她,面对这种世俗偏见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又看向了弘历,见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明白他同他母亲的意见相同,估计不太可能有回转的余地。想到自己已经获得长春仙馆的改建权,重华宫这里就暂时放弃吧。 第105章 老实说,扩建长春仙馆也是傅莹能力之外的事。她在现代的工作鲜有和古典建筑设计打交道的机会, 能用到的不过是大学学过的一点知识, 这知识也因为时间久远而遗忘了不少, 远不能和专门负责皇家园林设计如意馆的那些人相比。 但傅莹也不是没有优势的, 她知道崇庆太后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这是那些皇家设计师们所不了解的。只是这事儿虽是自己揽过来,也不过是过问的权力,具体怎么来, 还得靠专业人员来做。 可好歹自己能发挥一些作用,也能学一些古代建筑的知识, 比起以前深居内院、不问世事的日子,要有趣许多。想到这些,傅莹也觉得挺欣慰的。 一日, 她在看工匠们修佛堂时,掌珠的乳母赶过来告诉她, 说给掌珠穿耳的嬷嬷都已经过来了,要她回去看看。傅莹听女儿要打耳洞,便撇下这头的事回去了。 崇庆太后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也很喜欢,虽说穿耳洞不是什么大事, 但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方才放心。傅莹回来之后, 见崇庆太后也在这里,便先给太后请了安。 崇庆太后一见她便说道:这些日子皇后你多有操劳,掌珠这里有我看着呢,要是别处忙碌, 你先顾着别处的事吧。 傅莹心想,儿女的事自然是天下最重要的事,给女儿打耳洞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她总还是放心不下来,总得亲自陪在女儿才觉得心安。 于是回道:别处也无要紧的事,过来看看也好。 崇庆太后坐在炕上道:你这个当娘的,还真是心疼孩子。 掌珠年纪还小,不知穿耳洞是要受疼痛的,听祖母说有了耳洞,就可以像母亲那样一边戴三只漂亮的耳环,自认为是美事一桩,看到给自己打耳洞的嬷嬷过来,反而催促她快些动手。 傅莹在现代也没打过耳洞,等过来之后,两只耳朵上就已经有六个耳洞了。虽然知道打耳洞这事儿在现代也是最平常不过,但傅莹总是舍不得女儿受疼。 也不知这古代穿耳的技术如何,反正自她得知此事,就忧虑重重。可因这是旧俗,她怕女儿受疼也没办法阻止。 看女儿正高兴地摆弄着崇庆太后送她的耳坠,傅莹走过去俯下身来,对她说道:一会儿嬷嬷给你穿耳洞可能会有点疼呢,但别怕,疼有额娘在这里。 掌珠拿着珍珠耳坠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着,有些兴奋地说道:幺嬷说不疼的,扎一下就过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想着穿耳洞岂有不疼的道理,估计崇庆太后也是小时候穿的耳洞,对此事也记不清了,也是担心孙女所以才骗她。 她把给掌珠穿耳的嬷嬷叫了过来,对她说道:待会儿给公主穿耳洞时,务必要让公主少受疼痛。 那个嬷嬷在宫中做此事也是多年了,她知道掌珠是皇帝的嫡公主,宝贝得不得了,自然万分小心应对,她对傅莹说道:皇后放心吧,这几日奴婢日日过来给公主碾耳垂,公主耳垂比之前薄了不少,穿的时候肯定不会太疼了。 -- 第198页 这事傅莹也知道的,那个嬷嬷每次过来拿小米一般细的的珠子给掌珠揉,一揉就是小半个时辰。即便前期工作做了不少,但她还是怕女儿疼。 那嬷嬷说完之后,就熟练的拿出穿耳的工具放在一张桌案上。傅莹看是一根比缝衣针粗许多的长针,还有几个银环,估计是在给女儿穿了耳洞之后戴的。 别的还好,傅莹看到那针时,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忍不住问道:这针这么粗,扎上去恐怕会疼吧。 嬷嬷回道:皇后不知,要一针穿过耳朵方才有用,若是针太细,穿的眼儿就太细,反倒不好了。 大约是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在一旁坐着的崇庆太后走了过来对她说道:你且放心吧,这嬷嬷是顶有经验的。天下最好的都先紧着皇家呢,若她做不好,那就没有做得更好的了。 崇庆太后此言一出,傅莹也不好意思在多询问,她只能把掌珠唤到身边,让那嬷嬷给她穿耳洞。 那嬷嬷俯下身来,像是扎纸层一般,麻利且位置准确地给掌珠左边的耳朵上扎了三个个耳洞。 掌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因着疼痛一下子嚎哭起来。这一哭,把傅莹的心都揪起来了,忙让嬷嬷下手轻点。 那嬷嬷一边回应着一边又利索地给掌珠的右耳扎了三个耳洞。扎过之后,在她的小耳朵上涂了些铅粉,然后穿上银环。整个一套流程动作极其熟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虽说穿耳对这嬷嬷来说是件熟练活儿,但毕竟女儿受了疼,又哭个不止,傅莹只能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又怕哭声她哭声太大,让别人生了厌,只能不停地说:掌珠最要强了,疼了不怕,你阿玛和幺嬷不喜欢你哭的。 她这边话刚说完,崇庆太后就在一边说道:哪里,掌珠受了疼,哭是应该的,你这个当额娘的可不能这么教女。 然后将掌珠从傅莹那里抱到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哭吧,你阿玛和幺嬷最疼你,不像你额娘说的那样,哭就不喜欢你了。 听了崇庆太后的话,傅莹有一丝羞愧。大约是受现代原生家庭的一些影响,她总觉得因为身体受了疼痛就放声大哭,是软弱的表现。 别的她不记得,反正记得一次自己小时候跑步摔倒,膝盖磕了一大片,向父母哭诉之后,不光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受到了训斥,怪她到处乱跑不小心。 这事儿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总觉得自己在外面磕了碰了,错就是自己的。这种影响持续到现在,三十多年都没有消褪,反而又来影响自己的下一代。 不知是不是祖母的话起到了作用,掌珠的哭声一下子小了不少。 崇庆太后依旧抱着孙女道:你庆幸吧,托生成了公主,要是生在汉人家里,那就得裹小脚呢。裹小脚知道不?就是把你的小脚弄折了,不让它长,等你长成大姑娘了,脚还是这么小。 祖母提到的裹足,掌珠也不是十分理解,她只听得祖母说要把自己的脚弄折,不禁吓了一跳,停止了哭,然后下意识地探出胳膊,想摸摸自己的脚。 傅莹趁此机会,上去看看自己女儿的耳朵,见虽没怎么出血,稍稍心安些。 芳桃听崇庆太后提到裹足之事,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太后怎么知道裹足呢?旗人不都不让裹脚吗? 崇庆太后把孙女放下来,让她靠着自己的母亲1道:这你就不了解了,你原是这宫里的旧人,不了解外面的事儿。我家里原有个汉人姨娘,她就是裹足的。她常常和我唠叨说什么lsquo;旗人女子好,旗人不用裹脚。你没见过她那脚,真的比掌珠的脚大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崇庆太后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撑开,比划着长度给众人看,道:就这么点,脚背前面鼓出来一块儿,像个粽子。那时我还想姨娘的脚怎么能这么小,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姨娘却不给看,只说脚骨折了才能这样。 崇庆太后说完之后,一旁给掌珠的穿耳的嬷嬷说道:太后恕奴婢多言,这汉人缠足的女子,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奴婢生母就是裹脚的,未出阁时见过生母的脚,别提有多难看了,四个脚趾都被窝到脚底,走路极不方便。 傅莹在一旁听她们谈论裹足之事,想自己还好穿成个旗人女子,不用裹脚,要是成了汉人女子,就算穿到成人身上,不用经历缠足之痛,以后行动也是大大的不方便了。 自己是有幸逃过这陋习,但深受此陋习迫害的女子却数不胜数,傅莹并没有半点侥幸的快乐。 崇庆太后又接着说道:我听那汉人姨娘说,这民间裹足之风甚重,别说汉人裹了,有的旗人也偷偷裹呢。要不是孝庄太后曾有禁令lsquo;入宫裹足者斩,只怕这裹足之风在宫里也要盛行呢。 听崇庆太后这么说,傅莹好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没有什么比直接下命令禁止更有效了,如果让弘历下个圣旨什么的,直接让天下的女子不能缠足岂不是好事一桩? 见傅莹没有说话,崇庆太后问道:皇后,你家中可有裹足的女子? 傅莹想了想,好像自己在富察府里还真没见缠足的女子,于是回道:没有呢,虽说儿媳娘家府里有汉人女子,但都是些丫鬟仆妇要干活的人,裹了脚行走不便,肯定不会裹的。 -- 第199页 听了傅莹的话,崇庆太后连连点头,话中似有几分忿意道:这种陋习可是要不得,好好的脚弄折了能干什么?种不了田,骑不了马,咱们老祖宗要让女子裹了脚,家中劳力不足,怕是要饿死人了。 那个嬷嬷听罢笑道:我听人说,也不是所有汉人女子都裹脚,穷人家的女子就不裹,富贵人家的女子怕夫家嫌弃才裹呢。 什么歪理?我看那小脚就极难看。先别管这事儿了,横竖宫里是没人敢裹脚的,你今儿替公主打了耳洞,以后公主耳朵要是化脓了,我可不饶你。崇庆太后提醒道。 那个嬷嬷连连应声道:奴婢定会小心的,日后常常来看,不让公主的耳朵有半分不适。 掌珠不大懂大人们的话,她现在耳朵火辣辣地难受,而且一碰就疼,眼泪汪汪地看着母亲,让傅莹十分难受。 女子生来就是要受许多苦的,打耳洞这点痛楚确实算不上什么,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小铭同学,灌溉营养液+102019-06-11 21:27:38 第106章 等送走那给掌珠穿耳的嬷嬷之后,傅莹没有离开, 呆在这里陪着女儿和崇庆太后。掌珠趴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希望得到母亲的安慰。 崇庆太后见孙女停止了哭闹,忍不住夸了她一番, 道:待会儿你阿玛来长春仙馆, 我定要同你阿玛说上一说,说我们掌珠最是坚强了,穿了耳洞都没怎么哭。 掌珠耳朵上扎六个窟窿正疼得心烦,听到祖母夸赞,顿时觉得自己这番疼痛受得值得了, 也就坚强起来,不做哭哭啼啼之状,道:我不哭了,阿玛一定会喜欢我这样的, 对不? 女儿克服疼痛变得的坚强也是值得鼓励的事情, 可傅莹觉得女孩子还是要适当示弱好。虽说现代的她可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给陌生人的人,但在这个时代,她得了不少示弱好处, 对比之下,还是觉得示弱好,特别是示弱给喜欢自己的人。 她看着女儿, 见掌珠眼睛里还含着泪水,想女儿坚强一回也不容易,这示弱的事情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于是说道:是的,你阿玛见你这样肯定高兴的。 那阿玛喜欢我会超过二哥吗?掌珠天真地问道。 这一句话,把崇庆太后和傅莹说得都愣了一下,崇庆太后微微摇头道:你是女孩儿,怎么能同哥哥比呢? 即便崇庆太后再怎么疼孙女,到底也同众人一般重男轻女。傅莹怕女儿伤心,忙安慰她道:你哥哥是男孩儿,自有男孩儿的疼法呢,你和你哥哥比较什么? 掌珠仍是不甘心地说道:前些日子,我见二哥磕头了还哭呢,我耳朵扎了这么多眼儿,我也就哭了一阵,额娘你说我是不是比二哥更坚强呢? 纵使傅莹对自己生的儿女都一视同仁,但儿子和女儿之间免不了比较,因为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谁都想做最受父母疼爱的那个。 傅莹在现代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呢?家里有个弟弟,虽说现代的父母不会重男轻女,儿子女儿差不多,但她和弟弟有时也会争父母的宠爱,只不过弟弟太淘气,不是很听话,所以父母才相对喜欢自己一些。 傅莹不知该对女儿说什么,崇庆太后在这里,过于夸赞自己女儿的话,说出来不妥,她想了想道:你是你阿玛的女儿,自然像你阿玛坚强了。 果然这话说出之后,女儿开心,太后满意。 崇庆太后见屋中光线黑暗,便让宫女们上了灯。幽幽的烛光燃起,让屋中顿时亮了不少。 此时天还未黑下来,若是换作现代,这个时间点而根本不用开灯,无奈古代窗户玻璃这种透光性极好的神器还没普及,即便是紫禁城,也只有皇帝住的养心殿有。如果外面天稍暗,屋里就得点灯了。 崇庆太后朝外看了看,对傅莹说道:今天这会儿都没见皇帝来,别是不过来了。 傅莹想弘历孝顺,平日再怎么忙碌也不可能不来长春仙馆,于是回道:太后放心,皇上肯定会来的。这话刚说完,就有人传话说弘历已至长春仙馆。 崇庆太后听儿子过来,高兴道:你说得不错呢。 弘历进屋之后,傅莹先给他行过礼,而后他再给崇庆太后行礼,最后跟着弘历进来永琏再给祖母、母亲行礼。 弘历知道今日嬷嬷过来给她穿耳,所以等行礼过后就将女儿从她母亲身边叫过来,看了看她耳朵上的六个银环。 见女儿耳朵虽涂了铅粉,但还能看出穿了耳洞之后耳朵变红变肿,也很是心疼地问掌珠疼不疼。 本以为女儿会向自己哭诉一番,没想到掌珠却十分得意地说:阿玛,我没怎么哭呢,不信可以问额娘。 崇庆太后听孙女这么说,没等傅莹开口就自己先替儿媳回了,道:是呢,本以为掌珠要哭闹好久,没想到只是哭了一阵子。 听闻女儿如此坚强,弘历忍不住要称赞一番,掌珠得了父亲地夸奖,很是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永琏倒不在意妹妹对自己的炫耀,这几年他长大了些,加上父母的教育,也懂得谦让妹妹,他只是好奇地凑了过去看了看妹妹的耳朵,正打算用手去碰时,却被母亲阻止了。 -- 第200页 你妹妹刚刚扎了耳朵,不要碰,碰了就疼呢。傅莹道。 听母亲这么说,永琏只得把手收回来,掌珠好似炫耀一般地对自己哥哥说道:我现在有了耳洞,以后就可以戴漂亮的耳环了。 小孩子总是不禁炫耀刺激的,永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问道:为何男孩子不能打耳洞呢? 永琏这天真的话,惹得众人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弘历解释给众人道:这打耳洞之俗原先是为咱们满族先祖男子所有,大约觉得女子戴着耳环更美,所以才把此爱美之权让给女子了。 傅莹真不知这打耳洞为何要打六个,听弘历说打耳洞是原是满族男子先有,倒让她想起了高跟鞋原先也是西方男子先有,后来成了女子专属。可见这习惯的性别迁移,东西方都有过。 她想起裹足之事,觉得自己应该借着崇庆太后对此的厌恶,暗示弘历,让他下个圣旨什么的,把这陋习禁掉,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在心里略略考虑要说的话,傅莹便说了出来道:皇上你不知,刚刚太后说,幸好掌珠生在宫里,若是生在汉人家,像她这般大的女子就要开始裹脚了,也不知汉人是何时开始的这种陋习?难不成也如咱们满人的先祖一般,原先是男子所有,后来才为女子专属? 她话音刚落,崇庆太后就连连否定道:裹脚连路也走不了,男人要裹了脚还怎么种地、打猎?说完就把目光投向弘历接着道:皇帝,我极是反感汉人这陋习,要不你下个旨让她们不要裹脚,要是旗人女子也学汉人这般,岂不是忘了祖宗?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我这个太后插手不妥,你不知我听人说,现听闻竟也有旗人女子裹脚,觉得此事若不管就麻烦了。 没想到自己想说的话竟然由崇庆太后说了出来,崇庆太后毕竟是弘历的生母,对于一个大孝子来说,母亲的话他自然是会言听计从的。 果然听了母亲的话之后,弘历回道:额娘放心便好,明日我便下旨,禁了这陋习。 听弘历打算禁止缠足,傅莹虽表面无动于衷,心里早就欢呼雀跃了,虽然直接促成这件事情的是崇庆太后,自己没有多出力,但只要能将陋习废除,她才不管是谁做的呢。 崇庆太后见孙子只有永琏过来,忍不住问道:永璜呢?怎么你只把长生领来了? 弘历想着长春仙馆是妻子同母亲的住处,永璜来这里他自认为不妥,毕竟除了请安,平日庶子若无嫡母召唤,是不能轻易出入嫡母的住处。但他又怕母亲数落他忽略长子,只得拿永璜要学习之事搪塞。 崇庆太后以为永璜真是因为学习才没有过来,也就没多问,把永琏叫过来叮嘱一番,道:你阿浑那般用功,你也不能落后了,要知道你可是你阿玛最看重的儿子。 弘历对永琏的偏爱,崇庆太后是知道的,她也希望自己儿子能把皇位传给永琏,毕竟永琏是她最喜欢的儿媳所生。 永琏听祖母的话懂事地点了点头。 弘历又见这屋里点了蜡烛,不禁叹道:这里窗户没有安玻璃,外面天稍暗就得点灯了。 崇庆太后回道:全紫禁城也不过只有皇帝的养心殿才安玻璃,玻璃虽好,但这东西毕竟是西洋运来的,珍贵得很。 额娘若觉得好,儿子应当竭力为母亲去做。说完正要命人准备,却被傅莹抢先一步道:长春仙馆改建原是我份内之事,窗户安玻璃这些小事交给我吧。 弘历知傅莹向来办事稳妥,见她如此坚持也就同意了,但还是传令下去,让内务府得的西洋玻璃先紧着长春仙馆用,重华宫那里先搁置一下。 傅莹头一回见玻璃还是在雍正的养心殿,那时很是诧异,后来才知道玻璃这个时候是有的,不过是种奢侈品罢了。更何况古代玻璃与现代玻璃也不太一样,就拿安在养心殿的玻璃来说,透光性比不上现代的玻璃。 弘历提到玻璃,不禁想起前些日子给傅莹的玻璃镯子,见她腕上仍然套着平日里戴的银鎏金嵌宝蕾丝手镯,忍不住问她道:前几日给你的玻璃镯子怎么不戴出来呢? 傅莹听他提到镯子,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然后笑着说道:玻璃易碎,我怕不小心磕到,所以才没戴出来呢。这几日要监督那些工匠,就更不方便了。 不就是件物什,磕了就磕了吧,放在那里不戴反倒可惜了。弘历不以为意道。 你媳妇是节俭,以为她像你一样胡乱挥霍东西呢。崇庆太后忍不住说自己的儿子道。 傅莹想弘历是爱奢了些,但他搜罗的那些珍品也从不自己独占,赏给自己还有其他人的就不少,无奈自己对金银珠宝、古玩珍器之类的不怎么上心,弘历、崇庆太后给的那诸多东西她都搁置一边,只挑一些轻便的饰品戴在身上。 觉得自己丈夫有些冤,她忍不住为弘历辩解道:其实皇上多把好东西赏给了身边之人,并非胡乱挥霍呢,倒是儿媳我日日素装,确实少了皇家的风范,实为不妥。 有何不妥?你这样才是好的,即便是天家,那也不能胡乱糟蹋东西。崇庆太后道。 儿子谨遵额娘教诲,当以身作则,为天下臣民做表率。弘历端正身子回答以示对母亲此话的尊重。 -- 第201页 崇庆太后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倒未必真的责怪儿子。她见儿子年纪正当,又是一表人才,膝下子女却甚少。 对于此事的原因,崇庆太后自然是心知肚明,知道儿子唯喜妻子一人,虽说当皇子那会儿府中侍妾不少,但统统成了摆设,若儿媳多有生养,那她也就没有忧虑了,可偏偏儿媳坏了身子,多年没有再出,她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于是,她又看着傅莹道:皇后,改建长春仙馆本是你份外之事,几个月之后就要选秀了,这才是你皇后当操心的事。 虽说皇帝服丧期间不能生子,但选秀却是惯例,新皇帝继位,总要选些新人充实后宫的。 傅莹听选秀二字,顿时生失落之感,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以示赞成。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愿意就能拒绝的,她看了一眼弘历,见他没有反对。后来一想,选秀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这是祖宗留下的惯例,他不可能因为偏爱正妻就废除宗法啊。 她看了看自己的儿女,想着如果事无完全,若子女和自己能平安富贵地过一生,也是不坏的结果,至于选秀,既然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么就把它的影响控制到最小,当初府里格格也没有一个能威胁到她,这些选来的新人,也未必能对她构成多大威胁。 隔日,弘历就下了旨意,禁止妇女缠足。傅莹得知此事之后,暂先搁下心中对选秀之事的不快,自认为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遂与高流素分享心中之喜。 高流素大病得愈之后,便常常来长春仙馆,一来是侍奉在此居住的崇庆太后,二来也是来此陪伴傅莹。 当傅莹将弘历下旨禁止裹足之事告诉高流素时,高流素对此事并不看好,她对傅莹说道:其实禁止裹足的旨意圣祖就下过,可这裹足之风太甚,多次禁止皆没有见效,皇上重提此事,只怕最后也不了了之。 傅莹还真不知道康熙也禁止缠足过,她知道高流素学识渊博、了解甚多,这事情一定是有过,她才会这么说。但她不明白,皇帝直接下的命令,难道下面还敢抗旨不遵不曾? 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高流素道:皇后问我为何,我还真不好说。大约是女子缠足又不能向男子剃发那般,若不剃发就杀掉,故而对此才无可奈何。 傅莹连连摇头,道:那裹足之痛何其难忍,现在朝廷下令禁止,岂有不赞成的道理? 高流素坐在傅莹的下面,听到傅莹这么问,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回道:皇后不知,汉人嫁女有习俗,若脚裹得小便能嫁得好些,小脚审美已根深蒂固,只怕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傅莹听高流素这么说,原还为此高兴的心,顿时变得茫然起来,看来事情不会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她也不知道这圣旨下了之后,到底会起怎样的作用,毕竟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她在深宫之中又怎么能那么容易了解到宫外的事,就算问家人,家人多是旗人,平日都是和旗人打交道,汉人女子裹脚之事,也恐怕不那么容易知晓。 真是头疼,还是现代社会好,信息发达,什么决定之类的事情很快就能收到反馈信息。这当然也不是她头一回感叹现代生活的便利了,还是希望这回禁令起到效果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朝入关之后,下令男子剃发、女子放足,但最终汉族男子剃发易服,女子却没有放弃缠足,故而有男降女不降之说。入关初期满人对女子缠足之事深恶痛绝,先有孝庄太后下懿旨缠足入后宫者斩,后又有顺治、康熙下令禁止缠足,但民间缠足之风并没有禁止,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等乾隆上位之后,多次(划重点多次)下令禁止缠足,但还没有制止缠足之风,只是对旗人女子起到约束作用。等到清后期,甚至连旗人女子也多有裹足者,直到民国这一封建糟粕才结束,但落后地区仍有残留。不知小天使们有没有庆幸生活在当今啊? 第107章 初春到来, 因选秀临近,傅莹只能暂时将改建长春仙馆之事搁置在一旁, 把心思移到选秀上面来。 对于选秀, 傅莹难免矛盾重重,虽然理性告诉她,这种事情是不能避免的, 弘历再喜欢自己也不能废了祖制。但毕竟算是给丈夫挑小老婆, 她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女性能高兴才怪呢。 矛盾之余,她暗中偷偷观察看弘历这几日的表现, 见他一如往常,并没有因此或喜或忧, 甚至连提都不提,和当年他迎娶侧福晋塔尔玛的表现差不多。 总之,她感觉选秀于他而言,就像完成任务一般, 即便这回主动权在他自己手里,他也没为此高兴多少。 他不怎么高兴, 傅莹就有些窃喜了。 提到塔尔玛, 傅莹想若她嫁得不是弘历,她真心有些同情她。 弘历对她别说和自己比了, 就是和苏采薇这些人比,也强不了多少,只不过是占了名分上的优势,物质待遇不错而已。 傅莹自私地想, 如果新选来的这些秀女们,也像塔尔玛那般,在后宫不声不响,那选多少次秀都无所谓。虽然这对别的女子来说不公平,可她还没圣母到那种同情丈夫别的女人的地步。 弘历对此反应平静,反倒是崇庆太后很是在意选秀之事,常常和傅莹提起,说是皇帝后宫人少,添些新人才好。 -- 第202页 对比雍正的后宫,傅莹觉得现在弘历的嫔妃其实也不算少了,大约因为弘历的孩子少,所以崇庆太后才觉得后宫嫔妃少吧。 关于傅莹本人选秀的经历,因对于原主来说是极重要的事,所以印象很是深刻。只不过这回傅莹从一个面试者,转变成了面试官。 说是面试官,傅莹清楚自己可没有决定的权力,给哪位秀女留牌子,最后还得弘历还有崇庆太后做决定。至于哪些秀女参选,那是户部的事情,整个选秀的事宜,则由内务府操持,反正傅莹这个皇后能做的,也不是特别多。 在选秀前几日,傅莹就已经提前跟着弘历还有崇庆太后从圆明园回到了紫禁城。 长春宫里一切如旧,同她刚离去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次回来,她想起选秀,总是不由自主地郁闷起来。 傅莹这种情绪的不对劲,即便她掩饰地再怎么好,终于还是被弘历觉察出来了,他以为她只是因近日操劳太过,所以才会这般。 自以为很了解妻子之余,弘历来到长春宫之后就忍不住劝她,要她不要在修建之事上费心力,毕竟那不是她应做之事。 傅莹听了他这番劝慰,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欣慰的是他到底还是很在意自己,情绪细微的变化他都能看出来,无奈的是,他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心中所想。 估计是自己贤惠装得太好,弘历绝对不会往嫉妒方面想。可为了自己更好的在这宫里立足,这贤惠她还真的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选秀那日,傅莹身着吉服,带着皇后的九口凤钿同弘历还有崇庆太后一起来到殿中看视秀女。 那些八旗少女年龄最大不过十六岁,在傅莹看来都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都说男子喜欢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女子,可她也没见比弘历小七岁的塔尔玛有多受宠,可见至少现在在弘历这里,年轻好像并不是太大的优势。 秀女们都是六个一组来到弘历面前的,因隔着一段距离,这些秀女的眉眼细微之处并不是看得特别清楚。 弘历一开始还认真对待,后来大约是看得多了,也就乏了,只是坐在那里听着太监们念着这些秀女们的名字还有家世,走马观花一般,看了一拨又一拨。 崇庆太后却依然兴致不减,听到哪位秀女出身好,看着样子不差,便和儿子还有儿媳说出来。 弘历对母亲的意见倒是很在意,听着母亲对哪位秀女印象不错,便留了牌子。 傅莹压根儿做不了这两位的主,充其量就是一个陪客,但见弘历对自己母亲言听计从的样子,心里连连否定,想这样的男子在现代应该就算是妈宝男了吧。 当然,崇庆太后这样的婆婆放在现代,也绝对不是什么难相处的婆婆,故而就算弘历对母亲言听计从,傅莹也不是很介意。可选嫔妃这事儿,傅莹打心里还是希望弘历能有一些自己的主见。 傅莹看着那些如鲜花般的少女们,想起原主当时选秀的经历。那时的原主在这些秀女当中,家世和模样都是一流的,原主很有信心自己能入选,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被指给皇帝的儿子。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傅莹看着这些少女,猜测她们也像当时原主一般,虽然未必有原主那般自信,但渴望被选中的心思一点儿都不比原主少。 更何况,眼前这位青年皇帝模样极俊,这些少女看着不心动才怪。想到这里,傅莹又是不安。 但留牌子的毕竟是少数,满、蒙、汉总共二十四旗近千人,能选中的不过寥寥,而且就算被留了牌子,也未必有机会成为皇帝的嫔妃,故而傅莹听得最多的就是撂牌子,赐花这几个字。 选秀每日只看两个旗,花了十天多的时间方才将所有的少女看完。 弘历回养心殿之后,让人将选中的少女名单抄送给自己,并顺便让傅莹过过目。 傅莹拿着这份名单,看着这十几个少女名字还有她们对应的家世,心想他这莫不是都打算纳入后宫? 想他父亲雍正在位时,宫中嫔妃不过十几人,他登基头一回选秀,选的秀女人数就可比自己爹的后妃人数,这不是好色又是什么? 傅莹有些生气,忍不住揶揄弘历道:皇上,这一下子十几人进宫,怕是宫里吃不消啊。 当然,她话外的意思是他吃不消。 弘历心里另有安排,没听出傅莹打趣的意思,只是摇头道:谁说她们都要进宫了? 傅莹顿时愣住,没听明白他的话。 弘历习惯性把自己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解释道:毕竟还是国丧期,选新人入宫有不孝之嫌。再者,贵为六宫之首的你,最近都在忙着替朕修建长春仙馆。为了避免大清的皇后太过操劳而凤体有违,朕就不打算让她们进宫,不然你这个皇后又得□□新人,太麻烦了。 听弘历不打算让这些秀女进宫,傅莹顿时如释重负,自然也不生气了,听着他言语有趣,更是忍不住一乐。可一想不对,好不容易选出的秀女,不进宫干嘛? 困惑之余,傅莹问道:皇上不让她们进宫,难不成要放在宫外吗?皇帝可不兴养外室的。 -- 第203页 弘历听罢,放下胳膊诧异道:你说什么外室呢?她们不入宫,可以指给年龄适当的皇亲当嫡、侧福晋,或者是侍妾。 听弘历这番解释,傅莹暗骂自己糊涂,想自己不就是这么选秀嫁过来的吗?可又一想,这些秀女多是崇庆太后选的,若弘历把她们都指给皇亲国戚,他母亲那里只怕不好交代。 忧虑之余,她问道:若是这些新选出来的秀女无一人入宫,怕是太后不乐意。 弘历自认为自己的母亲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更何况以后亦有选秀,不愁后宫没有人进入。 于是回道:额娘那里,我自有交代,额娘必然是能理解我的用心的。 傅莹想弘历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若是崇庆太后执意让秀女进宫当嫔妃,只怕他最后也不得不向母亲妥协。 尽管傅莹清楚,弘历不让秀女进宫并不是因为他极爱妻子,因为他这个典型封建男子不会有什么忠贞概念。他这么做的缘由,刚刚已经说得明白了,是怕她操劳,毕竟新人进宫,最为皇后还是要出面□□新人的。 甭管什么原因,能秀女不入宫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虽说以后这种事情终究无法避免,但能拖一届就算一届吧。 果然,等弘历将这些秀女的安排告知崇庆太后时,崇庆太后相当不理解,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弘历给自己的母亲解释,说是皇后最近操劳过度,□□新人恐怕精力不足,加上国丧期未出,选新人入宫不妥。 崇庆太后听了倒没有再深究,想着皇帝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更何况雍正去世不到一年,就算让秀女进了宫,也能放在宫里养着,支出也不少。 崇庆太后不过问,让傅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少了这波竞争对手,她又能高枕无忧几年,毕竟潜邸的那些旧人应该都不是她的对手。 比起新人对自己的威胁,这些旧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她的忧虑反倒没那么多。 后来一想,如果新人入宫是无法避免的事,那么傅莹觉得自己最最应该防范的就是未来皇帝的生母令妃。 可她对令妃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封号为令之外,连她的姓名、出生都不知,甚至这位令妃娘娘到底是弘历原本的侍妾,还是后来入宫的秀女,傅莹也不知。 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防范那个封号为令的妃子就行,让她不接近弘历就行,至于其他人嘛,如果真的防不住,那也无所谓,毕竟最后还是这位令妃成了人生赢家。 尽管这近十年的相处,已经让傅莹确信弘历绝不是什么风流天子,但事情多次发展均与历史重合,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就算是永琏可能没有他父亲那么长寿,没办法继承皇位,但她不希望眼见着自己的孩子有生之年失去父亲的关爱,对她而言,儿子受不受宠,似乎比自己受不受宠更重要。 但自己受宠,才能为儿子争取加分项。弘历的遭遇已经表明,当儿子受爹宠爱,生母却不受宠,也是多有遗憾的。 所以,即便历史无法更改,她也要竭力为自己和孩子们争取。 几日之后,弘历下了旨,将这些秀女们指婚给适龄的皇亲国戚,并强调等孝期过了之后再进行婚嫁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夏至,灌溉营养液+32019-06-22 22:49:20 小米没有查到乾隆选秀的记录,所以这次选秀是否存在没有历史依据。选秀女大致和《甄嬛传》里面的场景差不多,但《甄嬛传》没有交代,选秀实际上是要十几天才能完成,所以选秀对皇帝来说是个苦差事。即便是选中留牌子,也还有复选,最后留下来当皇帝嫔妃的真是少之又少。乾隆一生有名有姓的妃子有四十多人,考虑到乾隆活得时间久,这些人还有十人左右是他当皇子选来的,外加类似容妃这种通过政治直接送到宫里来的,真正通过选秀选出的就更少了,所以选秀当妃子是个小概率事件。至于他爹雍正那朝嘛,嗯,概率更小。 第108章 国丧期间宴饮之事全部停止,所以端午、中秋等重大节日, 弘历皆是平平静静地在宫里度过。 有过乌拉那拉皇后的先例, 傅莹对国丧期的规矩心知肚明, 但孩子们没有印象, 少不了问傅莹其中的缘由,傅莹只得耐着性子给他们一一解释。 等到冬月再次回到紫禁城之后,弘历因要为傅莹举行封后大典,所以一回紫禁城就忙碌起来。 封后大典其实不必这么晚举行, 当年乌拉那拉皇后的封后典礼,也没拖到康熙去世一年之后才举行。但弘历如此安排,是因为他本意要打算将封后大典办得隆重许多, 让众人不敢小视自己的妻子, 大清的新皇后。 但若在父亲孝期未满一年,就给自己妻子大肆操办封后大典, 他也怕被人非议,更何况自己的登基大典也没敢大肆操办。如今给傅莹风光封后, 也算能间接弥补他心里的些许遗憾。毕竟, 低调不是他的本性。 礼部的人将封后大典傅莹所穿的朝服送了过来, 因是典礼是在冬季, 所以朝服也是冬制的。 朝服一被送过来,傅莹身边的宫女就怂恿她去试穿。相比吉服来说,朝服更华丽也更沉重。 她想着这衣服穿一回也不容易,加上到典礼那日终究还是得穿,于是就拒绝了玉净等人的提议。 -- 第204页 见傅莹不肯, 莫渝有些惋惜地说道:娘娘这般好看,若是将朝服穿上不知要多雍容华贵,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呢。 不论莫渝多得多么好听,傅莹还是懒得穿。这些宫女依旧不死心,玉净见莫渝没有说服傅莹,自己另寻了一个由头来劝傅莹,道:娘娘快试试吧,万一这朝服不合身怎么办? 不得不说,玉净寻得这个理由可比莫渝强多了,不过内务府过来为她量体裁衣,向来是慎之又慎,出错的概率并不大,加上着朝服的日子有限,即便稍有不适,因不常穿,自认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本来就不是吹毛求疵的人。 正想着如何用什么样的话回绝玉净时,却见女儿掌珠盯着那顶凤冠,说道:好漂亮啊,额娘你快戴着,一定好看的。 玉净她们劝无论多么会说,傅莹都不会心动的,可如今是女儿想看,傅莹自然也就不嫌麻烦了,命人帮自己试穿朝服。 这些宫女本就好奇傅莹穿朝服的模样,如今得了傅莹的命令,自然忙不迭地帮傅莹换衣。 除去朝服这件衣服还有凤冠之外,内务府还送来各种配饰,一盘东珠、两盘珊瑚珠、金约、领约,还有专门的耳坠六只,大大小小加起来也不少。 别的傅莹倒觉得没什么,只是那顶凤冠,金光灿灿,着实好看。 她仔细瞧着面前那凤冠,见凤冠的朱炜上有七只累丝金凤,每只金凤上又镶嵌珍珠若干,冠顶上又有三只金凤,每只金凤叠在上一只金凤上,中间用硕大的东珠隔开,真是华贵非常。 傅莹在做皇子妃的时候,并没有机会穿这样的朝服,戴这样的凤冠。她记得凤冠不光皇后有,妃子也有。那时她远远见乌拉那拉皇后的朝服,同还是为熹妃的崇庆太后的朝服没什么区别。 皇后的衣冠肯定与后妃不同,这傅莹不用想也知道。可是皇后与妃子的朝服的区别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好奇之余,她忍不住问赵琛,想着赵琛在宫中多年,一定知道其中的差别,于是问他道:赵公公,我往日见皇后的朝服同妃子的朝服多有相似之处,你能告知我到底有何不同。 赵琛平日不管衣冠形制,傅莹这么问他,可真的把他问到了,他只能回答自己知晓的事。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妃子的凤冠是两层,皇后的凤冠是三层,凤冠上的垂珠数好像也不同。再者,除帝后外,无人敢用东珠做朝珠,妃子的是珊瑚珠或蜜蜡珠。 话说到这里,看见宫女们正帮着傅莹戴耳环,于是又想起一处不同之处来,道:对了,皇后娘娘戴的是一等东珠,其余后妃,即便是皇贵妃也不能用一等东珠的。 傅莹听赵琛说了这诸多差别,心想着这些细致差别她又怎能看出呢? 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衣服图案以及样式上的差距,她就很难看出,偏偏后宫嫔妃们的朝服刺绣都是大同小异,她能看出来才怪。 等宫女将金约戴到傅莹头上之后,她们顺手就将凤冠替她戴了上去。 这一戴不要紧,傅莹顿时感到脑袋沉了不少。她戴了过凤钿,觉得这凤冠比凤钿还要沉。 沉重之余,傅莹忍不住说了一句:好沉。 赵琛在一旁接话道:奴才听人说,这凤冠有好几斤重呢。 听到这凤冠有好几斤重,傅莹有些心疼自己的脖颈,毕竟在封后大典那日,她得从头到尾戴着这顶凤冠。 等宫女们给傅莹穿戴好一切之后,她们便自觉退下。傅莹看着镜子中穿朝服的自己,倒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 正在得意之际,她恍惚见到镜子中的自己变了模样,好像是另外一个女子穿着朝服,戴着凤冠。 这女子同自己的模样很是不同,但自己对她很有熟悉感,可她仔细一想,却不曾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她就像站在自己面前的另外一个人,然后对自己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傅莹一下子慌了起来,她叫道:你们快看看那镜子里是谁? 听到傅莹这么问,玉净等人诧异地看着镜子,她们没看出镜子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回傅莹道:娘娘,镜子里就是娘娘自己啊。 傅莹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见镜子里只有自己的样子,眉目清秀,端庄亲和。 或许是看错了吧,可为什么那个女人那么熟悉呢?傅莹松了一口气之后,心想。 娘娘,这衣服可还合身吗?玉枝问道。 傅莹又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把凤冠摘下递给宫女道:合身,内务府给我量体裁衣了不少,应该不会有纰漏的。 傅莹刚说完,莫渝就在一旁说道:他们敢给娘娘不合身吗?到时候若是有半点不合适,即便是娘娘不追究,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傅莹摇了摇头道:你就是和玉净不学好,伶牙俐齿可是像了她了。 她这话一说完,众人皆笑了起来,唯有玉净委屈道:皇后娘娘,奴婢哪里敢伶牙俐齿了。如今贵为皇后的贴身宫女,言行比往日更谨慎了,生怕出什么意外,让皇后娘娘失了脸面。 傅莹不过是和她开玩笑,听她这么说,只得安抚她道:你对我忠心,我自然知晓,不过是和你开玩笑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 第205页 玉净回道:娘娘疼我我岂能不知,只不过我盼望着娘娘能更好些便好了。 更好是怎么个好法?傅莹想自己已经为六宫之首了,再进一步就是皇太后了,可当皇太后却不怎么现实,毕竟弘历可是活了八十九呢,自己只比他小一岁,哪里能熬那么久呢。 想着现在已经很好,傅莹对玉净说道:这样就很好了,更好就看命吧。 她话刚说完,就听见女儿掌珠在那里说道:额娘,我想看看你的帽子。 掌珠年纪小,不知道凤冠是什么,她见这凤冠同帽子很像,便将凤冠叫成了帽子。 傅莹觉得女儿可爱之余,便让人将凤冠递到女儿面前。玉枝见罢,急忙阻止道:娘娘,这凤冠不同旁物,还是不要让小公主碰得好。 傅莹却并不以为意,想着女儿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于是说道:我让人小心看着便是,掌珠今年都七岁了,安顿她的话,她明白着呢。 说完,就接过宫女手中凤冠亲自交到女儿手里,安顿道:这帽子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弄坏它。 掌珠点了点头,接过母亲手里的帽子。 玉枝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格格自从出阁之前大病痊愈之后,就便得不注重自己身份了。当嫡福晋如此,当皇后也如此,看来以后是不会改变了。 当然,为奴做婢的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主子是平和的人,可毕竟傅莹身份不同了,她总觉得这样算不上太好。 傅莹知道玉枝也是好意,于是对她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这宫里稀罕物那么多,掌珠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她过了这新鲜劲儿,自然就不玩了。 玉枝笑着回道:奴婢知道公主不会乱来,只是怕皇上知晓此事,对娘娘不好。 傅莹还真未操心过弘历这里,她想着他极爱女儿,即便是他在这里,也不会阻止的。 于是笑着说道:难为你想这些了,皇上什么心性,我还是知晓的,他定不介意的,我让乳母好好看着了,若有什么意外,她们自会阻止。 正说着,她听人回禀,说毛团领着弘历身边的几个太监来长春宫了。 傅莹听罢笑道:真是lsquo;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玉枝知道唯有弘历来长春宫才会让人出去接驾,如今没有人通知她们接驾,就说明皇帝没来,不解之余对傅莹说道:皇上没来啊。 傅莹道:皇上自是没来,毛团公公肯定是过来传皇上的旨意,让我去养心殿呢。 玉枝不解问道:娘娘怎会如此认为? 傅莹心想,按照以往的经历,这个时辰弘历给自己传旨多半是要留她在养心殿过夜了。 果不出傅莹所料,毛团过来之后就告诉傅莹,弘历要她动身去养心殿。 玉枝大感神奇之余,又听得傅莹在那里问道:皇上最近可是忙得很,自回紫禁城之后,一次都没来长春宫呢。 毛团笑着回道:皇上也想来长春宫呢,只不过最近着实事儿太多。先是忙先皇的周祭,又是忙冬至的大祭,这不过几日就是娘娘你的封后大典,皇上又为此劳心呢。 傅莹倒不是真怪弘历忙政务,他再怎么忙,总可以将她叫到养心殿,也不算见不上面,只是她挂念他忙碌,竟然抽不出空来她这里小坐。 她询问的本意就是字面意思,不想莫渝还以为傅莹是怕弘历冷落了她,于是说道:娘娘放心好了,等初一、十五无大事,皇上自会来长春宫看娘娘的。 傅莹笑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了,即便皇上不来长春宫,不还常常召我去养心殿呢,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毛团道:娘娘说得极是,皇上最看重娘娘了,三日不见到皇后娘娘就发脾气了,咱在皇上身边伺候,自然知晓皇上的心意。这不礼部给后宫各位娘娘送了封号来,皇上说等皇后娘娘过去,让娘娘帮着挑呢。 果然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顶机灵的,傅莹听着他的话,心里自然高兴。 她又想女儿在这里,正考虑着要不要将女儿也一并戴了过去时,却见女儿让人帮忙把傅莹的凤冠往自己头上戴,不过这凤冠对她来说又沉又大,戴上去就忙让人帮忙取下来。 掌珠这样子,让傅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常常穿戴母亲的衣服首饰,只不过不敢像女儿这般正大光明,自己只能偷偷来。 她走到女儿面前,问她道:额娘要去你阿玛那里了,你要不要跟着去。 掌珠坐在炕上摇头道:我不去,阿玛那里没什么好玩的。 见女儿这样,傅莹也不愿勉强了,想着天冷,女儿跑那么一趟定会受了冷冻,不去也好。 但自己离开,不能放心让她拿凤冠,于是命人从自己的妆奁中取出一把珍珠,然后对她说道:你不随你额娘去,便同你乳娘好好待着,这珍珠你先玩着。 玉枝数了数珍珠的个数,然后对掌珠身边的乳母、宫女说道:这些珍珠皆是上等的珍珠,你们好好看着,若少了一粒,便要你们去赔。 傅莹接过凤冠,让人收好,然后又嘱咐掌珠乳母一番,这才离开去了养心殿。 -- 第206页 等到了养心殿,弘历就把她招呼到身边来,然后拿出一些字递给她道:这是礼部选来的字,你看看给她们什么封号好。 傅莹看了看,见那几个字有嘉、纯、愉、婉等寓意不错的字,细数下来不下三十个。 傅莹知道这些妃嫔的封号也好,死去的谥号也罢,都不是皇帝去想,而是按规矩礼部拟几个,最终皇上去选。 傅莹知道封号可是重要的,以后成妃子就要称封号加位份,所以她想着这事儿还是弘历自己来最妥,万一哪个封号她起得不满意了,他责怪自己就不好了。 于是推脱道:这不好说呢,皇上觉得哪个合适便合适了。 弘历坐在那里叹气道:我让你来,就是帮忙挑选的,这么多人的封号,我哪里有功夫细细考虑呢。 傅莹想着自己一点忙都不帮也说不过去,于是说道:这样吧,我先替皇上选出来,若皇上觉得哪个不合适,换掉便是。 说完,她就按照位份,先给高流素挑了一个慧字,她觉得高流素聪慧,这个慧字最合适不过了。 不料弘历却说道:贵妃已经是贵妃了,就不用封号了。你再看看旁人的吧。 傅莹想着封号可算作一个人的标签了,没有封号那怎可以,于是说道:那不太好吧。 弘历道:我朝未有初封贵妃就给封号的先例,高流素自然也不能例外。 没有先例吗?傅莹想了想雍正的年贵妃好像也没封号,至于崇庆太后的熹贵妃,那也是保留熹妃中的熹。 既然弘历都这么说了,傅莹也没有继续为高流素讨要封号的道理,然后给塔尔玛挑了个贞字欲作为她的封号,但弘历不太满意,挑了个娴字作为封号。 傅莹看着这个娴字,心想娴的寓意为安静、美好,有点与世无争的感觉。 可她并不觉得塔尔玛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默默无闻,从她能把乌林珠气病倒,就可知她的心性不简单。 不过,既然是弘历自己挑的,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后,她又为苏采薇挑了纯字,金蓉挑了嘉字,清格勒挑了愉字,各位嫔妃都挑好之后,弘历皆无异议。 给活人挑好之后,他们又为死去的两个人各选了哲、仪二字,分别给了乌林珠和黄格格。 不用一会儿,傅莹同弘历就给各人挑选完毕了,傅莹道:皇上这些小事也赏脸让我做参考? 弘历让人登记之后,安顿明日报备礼部之后,这才回傅莹的话,道:其实,我也是间接想知晓你对各嫔妃的印象如何。 傅莹想了想,觉得她们绝大数还是好的,至少她没见过她们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选封号之事,她也确实是依着自己对各人的印象来的。 那皇上为何要改我给那拉氏的封号?想起弘历只改过塔尔玛的封号,忍不住问道。 弘历摆手道:你选的那个lsquo;贞字太无趣了,所以我就挑了一个别的。 原来如此,傅莹还以为弘历有什么别的想法呢?明白之后说道:是无趣呢,想皇上的后宫佳丽们哪个敢对皇上不贞? 弘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楞了一下道:是不敢,可我只盼望着皇后同我伉俪情深,其他人做好妃子本分,服侍好皇后就行。 傅莹本是开他玩笑,哪里想到他会说这些。不过话已至此,她只能顺着他说道:是呢,我做好皇后的本分,侍奉太后,统领六宫,皇上做好万民的皇上,也是本分呢。 弘历摇头道:你真是愈发像贤后了,这就是开始劝诫了。 傅莹心想,她其实倒也不是很在乎什么贤后,她只是不想自己的丈夫背负后世太多的骂名罢了,毕竟乾隆在现代的名声可好不到哪里去。 她暗暗下决心,即便自己能力有限,也要让他为后世所赞,这或许比当什么贤后更让她觉得有意义。 第109章 试穿朝服那日,傅莹在镜中见到的女子, 总是时不时困扰她。 她不相信那是幻觉, 因为那个女子的面容是那么清晰。她觉得她很熟悉, 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或许是她现代见过的某个人。毕竟现代的事情对她来说,除了个别印象深刻的,剩下的都差不多在这十年的时间里,遗忘殆尽了。 因为封后大典在即, 她只能暂时将镜中见到那个女子的事情放到一边,然后将心思放在封后典礼上。 想她自来古代,经历过的典礼也不少, 当然其中最熬人最繁杂的, 莫过于雍正的葬礼。可封后典礼,她没有见过, 所以没有任何经验。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必傅莹费心, 自然有礼部的人过来告诉她该在封后大典那日怎么做。 这就像她出嫁之前, 宫里的嬷嬷都会告诉她如何去做, 说得很多, 但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听她们说了一堆,也未必能真正明白,等到了那日,也还会有人前来指引。 所以, 该怎么做并不是傅莹担心的事情,而她担心的是冷。毕竟现在是十二月,封后典礼要么在外面,要么在大殿之中。 -- 第207页 想她生命之中两件重要的事情出嫁、封后,一个在极热,一个却在极冷环境的下举行,实在难以留下完全美好的回忆。至少,她对婚礼的炎热,至今印象深刻。 封后典礼的前一日,弘历先派人祭了天地还有太庙。册立所需的金册、金宝已经提前造好,只等着大典举行那日由册封使当众宣读即可。 傅莹知道,给自己册立皇后的册封使,是顾命大臣鄂尔泰。 虽然弘历对鄂尔泰还有张廷玉这些顾命大臣的结党很是不满,但正因为他们顾命大臣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即便不满,也让他们二人分别做了册立皇后、册封贵妃的册封正使。 为了抵抗可预知的寒冷,在大典那日,傅莹就提前备好了厚衣御寒。幸好这朝服宽大,傅莹里面多穿,也是能套上去的。 傅莹感觉自己像是裹着棉被行走,加上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她自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每走一步比平日艰难许多。 等穿戴好了之后,她出了门,钻到停在长春宫外面的轿子中,这轿子不是平日里的明轿,有篷有顶,倒保暖了不少。 这轿子一路将她抬到了太和殿外的台阶下,然后宫女掀开帘子,扶着她下了轿。 等傅莹出了轿子,她朝后看到其他妃子皆已到了太和殿外,各人皆已经下了轿,只等她来。 这时,一位礼部官员先给傅莹行过礼,然后恭敬回道:诸事已准备完毕,只待皇后娘娘到殿中行礼。 傅莹回忆了一下之前交代过的程序,对那官员说道:你且领我去。 她话说完之后,那位官员走在前面,傅莹扶着宫女的手,看到身两侧各站了一列太监宫女,那些宫女太监们有的手持拂尘、有的手持香炉,她知道后面持雉羽扇和曲柄伞的宫人。 这是皇后出行的仪仗的标配,不过平日她嫌麻烦,极少如此兴师动众,但今日不同往日,自然是不能从简的。 傅莹跟着那官员来到台阶上,因她穿得厚重,不免放慢了脚步。即使这么慢,她也仍然觉得很累。那引路的官员见傅莹慢了下来,自己也不敢往快走。 走到三分之二的台阶,傅莹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她趁着休息,回头看了一下下面的情形。 这么一看倒把她吓了一跳,只见官员站一处、命妇站一处。两处人数众多,她从高处看下去,密密麻麻却整整齐齐的。 看到这么多人,傅莹倒有些慌了,她本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封后大典。 她把目光收回,又看到台阶上站着其他嫔妃们,自己没有走,她们自然也不敢走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挡路,傅莹又迈步向前走去,耳边的音乐声越来越大,这是因一部分乐官要在殿中奏乐,毕竟乐礼也是册立重要必不可少的东西。 古代没现代那么高功率的扩音喇叭,只能将乐队移到殿里,这样就显得太和殿没那么空旷了。 走到台阶尽头,傅莹没有见到弘历,她知道他在殿里等着她。 进了殿门之后,她见他果然在里面,但众人面前不好多说话,她只是按照往常那样先行礼,然后等众嫔妃到全之后,弘历这才命人开始行册封礼。 傅莹跟在弘历身后,走到殿中,那里设好了她跪拜的香案,香案的旁边有其他案,案上放着册封皇后的金册、金宝,还有皇后的玺印。 她按照礼仪的程序,先跪着接了玺印,鄂尔泰作为册封使,先用满语宣读了她皇后的册文,后又用汉语、蒙语宣读了册文。 最后,她香案前跪谢神灵,然后再跪皇帝,方才完成一系列的册封礼。 其余的嫔妃大体经历也与自己差不多,只不过册封之后,还得跪谢自己,方才礼成。 当然,这还没有结束,傅莹还得回到殿里接受命妇、公主朝拜。 自雍正去世,弘历继位的当日,她就被封为皇后了。那时她没觉得身份转变有多大的荣耀,大约在她的观念之中,皇后就是统领六宫之人。 加上弘历这里并没有新人进入,故而她觉得,皇后不过是换个地方接着管以前那些人。 如今各命妇皆跪在她面前行大礼,甚是隆重的场面,让她感觉自己和之前真的不同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对于他来说,他早就习惯了群臣跪拜,所以这样的场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不同,平日里跪拜她的人多是宫女太监还有后宫嫔妃,说白了就那么几个人,今日这么多人跪她,喊着皇后娘娘千岁,她多少有些慌张。 她端坐在那里,自知自己不能做什么平抚胸口之类的安抚动作,觉得心跳加速,也只能通过吸气来缓解。 说实话,这本是她荣耀之极的时刻,她本应该为此自豪才是,可傅莹自豪与慌乱并存,朦朦胧胧的感觉。 直到典礼结束,傅莹这才回过神来,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 等回到长春宫之后,傅莹这才彻底清醒了,她看着自己的玺印,然后又打开金册,看了看上面的册文。 刚刚鄂尔泰宣读册文的时候,她没有听得太清楚,如今得了空,她自要好好看一看。 正看了一半,弘历来到长春宫中,她急忙将金册放下,出门迎驾。 弘历进门之后,看到她放在案上的金册问道:你刚刚看这些来着? -- 第208页 傅莹自认为这没有隐瞒他的必要,于是回道:是呢,我刚刚没听明白鄂尔泰大人给我读了些什么,所以就自己看呢。 弘历从案上拿起那金册,然后自己念了一遍,念完之后道:这册文真好,深得我心。 傅莹知道册文是不用皇帝亲自写的,不知册文之前他读过没有,于是问道:皇上可曾在封后大典之前读过此册文? 弘历放下金册,道:读过,当然读过了,我让他们修了好几回呢,若有不满定要他们修改。 原来这册文也有皇上的一番心血呢,那我先谢过皇上了。傅莹行礼谢道。 不必如此客气,这等重要之事,我总是要亲自把关才放心的嘛。弘历笑道。 说完之后,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身上仍然穿着朝服戴着凤冠,于是调侃她道:你未免也太在意了些,怎么回来也不曾换过衣服。 傅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还穿着笨重的朝服,于是匆忙走到里屋,打算让人将朝服换下。 弘历阻止道:我不过是和你开玩笑呢,太后要你我去永寿宫陪她老人家用晚膳呢,你先别换衣裳,这就同我去太后那里。 傅莹听着崇庆太后邀请自己,想着自己本就应该在典礼之后去永寿宫请安。来不及多想,就同弘历一起去往崇庆太后那里。 封后大典崇庆太后因身子不好,弘历就没让自己的母亲出面,但崇庆太后总认为如此重要之事,自己不出面是不妥的,但身体情况不允许,只得备好的丰盛之宴,等媳妇同儿子过来之后,再行礼也不迟。 来到永寿宫,傅莹和弘历跪在崇庆太后面前请安。崇庆太后看着穿朝服的模样,忍不住赞道:这般样子,倒真的像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傅莹谦虚道:儿媳是皇后不假,但要做到母仪天下怕是难呢。 崇庆太后道:那有什么难的,你这样就是啦。我记得皇帝给你的长春宫正殿的匾额提了lsquo;德洽六宫这四个字,可见在皇帝心里,你是最有德之人。 傅莹正想着自己再怎么谦虚时,听得母亲这么说,忍不住赞道:母亲真是好记性,怎么连给婉仪宫里题的字都记得呢。 崇庆太后摇头道:我只记得这四个字,其余的就不记得了。 然后接着对弘历说道:今日是封后大典,顺便也是你其他妃嫔们的册封礼。我本意是要宴请你后宫各位的,但你也知道你额娘我身上不好,这永寿宫里一下来那么多人,我也嫌烦,所以就把皇后叫过来,并没有厚此薄彼的的意思。 弘历知道自己母亲不过是说些客套话,她确实是厚此薄彼,后宫之中,她也最喜爱自己妻子,所以即便疾病未痊愈,也愿意让妻子过来,而非其他人。 傅莹道:太后身上不好,儿媳本不应该打扰的,只是太后盛情难却,儿媳妇也不得不扰了。 崇庆太后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其实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弘历多有担忧,少不得要让我静养呢。 说完之后,她招呼傅莹,让她来到自己身边,然后说道:你看我好着呢,不然哪里有精力陪你们做这些。 崇庆太后像平日那般习惯性地拉起傅莹的手,不料却感到傅莹的手凉如冰,立刻诧异道:皇后身上还这么寒吗? 傅莹想着自己在生宝珠大病之后,身子确不如从前了,但这种弱症也是顽症,一时半刻也是好不了的,他不想众人为自己担心,于是回道:太后今日封后大典多在外面,受些冷也是有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话刚说完,弘历就上前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她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也如被崇庆太后握着的那只手那样,顷刻有一股暖流涌入。 是呢,皇后的手还是这样凉。弘历叹气道。 崇庆太后见自己的儿子这般粗心大意,忍不住埋怨道:你也该对自己的媳妇上心些了,拿出对我一般的心意便好了。 弘历在一旁既不辩驳,也不回应,傅莹知道自己丈夫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忍不住说道:太后,其实皇上对儿媳很上心了。几乎每日谴太医过来问诊,只是儿媳自己不争气罢了。 崇庆太后松开傅莹的手,摇头道:还是不够呢。 她见傅莹仍然穿着朝服戴着凤冠,显得有些沉重,她知道那顶凤冠的重量,于是说道:你先把衣服换了,这衣服沉不说,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弄脏可麻烦了。 傅莹出来之后,身边的人就已经备好了替换的常服,因皇后出门,更衣也算是常事,所以宫女们跟随皇后出行,也常常准备替换的衣服。 傅莹得了太后的命令,正打算回身换衣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被弘历牵着,于是提醒他道:皇上,我要去更衣了。 她这么一提醒,弘历方才回神松开她的手。 傅莹跟着太后的宫女进了偏殿,然后将常服换上,头上的凤冠摘下,玉净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给她戴上了绒花。 不得不说,这身打扮确实轻松了不少。只是里面的后衣没有脱下,常服裹在那些厚厚的里衣上,在镜子里可以明显看出自己比平日胖了不少。 -- 第209页 果然等傅莹这样出去见崇庆太后时,崇庆太后一眼就看了出来,道:皇后,你这里面是穿了多少呢? 傅莹笑着回道:是穿了不少呢,也是为了御寒。 弘历依旧不说话,打量着她仿佛在思考什么。 傅莹见他这反常之态反倒有些郁闷了,她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穿得多,显臃肿了。 于是心里忍不住埋怨道:可见男人都是好色的,这大猪蹄子大概是见我穿得多显胖,嫌弃了。 不过在太后面前,她的不满也只能隐藏起来,想着待会儿等离了崇庆太后这里,逮住独处的机会好好调侃他一番。 傅莹换了衣服没多久,崇庆太后就命人传膳吃饭。 虽然三人吃饭各自在各自的桌案前,傅莹还是能感受到崇庆太后的热情,她让傅莹多吃羊肉,说是驱寒气。弘历这时也恢复正常,也如他母亲那般,劝自己多吃羊肉。 其实傅莹并不怎么喜欢吃羊肉,不过婆婆和丈夫这般盛情难却,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等吃过晚膳,傅莹又同弘历陪了崇庆太后呆了一会儿,若不是因崇庆太后病还未痊愈,傅莹想她一定会像平时那般,留自己还有弘历到太阳快落山。 离了永寿宫,弘历竟然反常地要说自己去长春宫。傅莹认为他多半是觉得今日是她的册立大典,让自己再去养心殿怕是不合适。 就算是这样,傅莹还是没有放弃调侃弘历的心,她一路上都在想着待会儿等到了长春宫,该和他说什么好呢? 说他刚刚见自己换了常服臃肿的样子看呆了,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胖胖的女子?还是说自己突然变胖,吓坏了他? 总之,傅莹觉得不调侃他一番,自己心中就不平衡。 回到长春宫之后,傅莹还没有开口,弘历就坐在炕上,莫名来了一句是我疏忽了。 傅莹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是什么疏忽了? 弘历看着她说道:先皇葬礼甚是繁重,你平素身子弱,竟然扛了过来,我便以为你大好了,今日见你穿厚衣,却仍然双手冰凉,可见是我大意了,额娘说我是对的。 见他这懊悔的模样,傅莹一下子明白他为何盯着自己看了,原来是他诧异自己穿了那么厚的衣服,却仍然没怎么抵住寒冷。 她一下忘记了所有之前准备说的调侃之语,转而笑着说道:皇上真是想得多了,外面那么冷,我手里又没手炉,手凉是正常的。皇上不是说,先皇葬礼那么累人,我都扛过来了,这不表明我身子大好了吗? 见弘历依旧心结不解的模样,她坐到他身边道:我答应过,要同皇上白头偕老,自然是要身体康健到老呢。 果然这话一出,弘历就高兴道:原来你还记得呢,我以为这么些年你都忘记了。 傅莹也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忘记,当时她明明是因为乌林珠的事生气,不过是胡乱应付他呢。 现在她倒是真希望自己可以同他一样长寿呢,于是笑着回道:怎么会忘记呢,本就是那么重要之约。 说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一直同现在这般好,她那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第110章 自后宫各嫔妃有了封号之后,众人便改了之前的称呼方式, 虽然仍有关系好的, 私下以姐妹互称,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 众人还是以封号加位份这种新的称呼方式。 作为皇后,记住妃子们的封号自然是必要的,幸好这些嫔妃们的封号多是傅莹自己挑选的,傅莹记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 妃子们有封号, 她却没有,这是惯例,皇后只有在死后才会有自己独一的谥号。清朝皇后死后都会称为孝X皇后, 傅莹不知自己死后会什么样的谥号, 这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当然,现在她一点都不愿意考虑死后的事情, 那对她来说都是极遥远的事儿。 自封后大典结束之后,傅莹这里的补品比平日更多了些, 太医也是几近一日一回的频率, 来为她诊脉看视, 搞得她还有种自己得大病的待遇。 当年她生产后那般病重也无今日这般, 想必那个时候是雍正因在位,雍正虽也看重她,但所做之事皆在规矩之内,不会有半分逾越夸张。如今弘历自己做了主,自然是不顾这些了, 该有的不该有的待遇,他都愿意给妻子。 傅莹自己也问过太医,问太医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这些太医倒也是实话实说,回禀她,说她是寒虚之症,只能慢慢调养,不能即刻痊愈。 傅莹自认为自己也没有什么大病,至少身上无痒痛之处,可能有些亚健康。 补品送了太多,她估摸着自己吃不完,便拿出一些赏赐给了其他人,也不算浪费了好东西。 孝期按理来说是三年,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所以这一年的春节又是颇为平静的一年,元宵节也不会有烟火表演。 春暖之后,傅莹回到长春仙馆,这里修缮了许久,比之前开阔了许多,弘历又命人送了些瓷瓶、字画、盆景之类的东西过来装饰。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比较喜欢奢华富丽,便将那好看的瓷瓶、屏风之类的多送于崇庆太后那边,自己则留些字画,挂在墙壁之上,自认为添了不少雅致。 -- 第210页 弘历见傅莹把奇珍异宝多送至母亲那里,而她这边却没有多留,以为傅莹是为了孝顺,所以才把好东西都给了母亲。 一日,督陶官唐英烧制了一些瓷器呈贡给弘历,弘历见这些贡品之中,有一种叫交泰瓶的瓷器,瓶身分上下两截,但瓶腹中间却以如意纹的形式连接在一起,看似分离,却紧紧在一起。即便手提瓶口,也不用担心下面的瓶底会掉下去。 看到如此别出心裁的瓷器,弘历自然十分欢喜,他重赏了唐英之后,又挑了一件打算送给傅莹,又担心送至长春仙馆之后,傅莹会把这交泰瓶又送到太后那里,故而特意强调一回,说此瓶是要送到皇后处。 傅莹见弘历又赏了自己瓷瓶,以为这瓷瓶同以往一样,多是些普通瓶子,不料接过之后,见到那交泰瓶的不同之处,当即明白这瓶子定然贵重不同寻常。 她问那来送瓶子的太监道:这瓶子是单给我的,还是太后那里也有。 那太监回道:皇上要奴才单单送给皇后娘娘呢,这东西不容易烧制,唐英只得了两件呈给皇上,如今就赏了其中一件给娘娘。 这太监的本意是傅莹这个皇后很受皇帝的重视,但傅莹听了却另有想法,想着他只得了两件交泰瓶,如今给自己一件,他留一件,没了崇庆太后的份儿也不妥了些。 虽然崇庆太后未必真会在意这些小事,但她总觉得万事还是周全些好。 送走那太监之后,傅莹让玉净将瓶子抱了回去。傅莹觉得这是件稀罕物,也就让众人一起来观赏。 只见这交泰瓶虽是简单的青色,但中间以如意纹断裂扣合,似离非离,似合非合,十分奇妙,众人见了无不称赞。 傅莹见此也是惊叹不已,想着现代也未必有如此高妙的烧制技术。 给众人看了之后,傅莹又让人用布把它盖起来。玉净在一旁不解地问道:这瓶子多好,娘娘为何要将它盖起来呢? 傅莹看了一眼案上的瓶子道:你刚刚没听那太监说,这交泰瓶只有两件,皇上留了一件,赐给我一件,太后那里没有。所以,我想着给太后送过去呢。 玉净见这么好的东西又要被傅莹送走,心有不舍之余道:可皇上说了,这是单给娘娘的,娘娘留着也没什么不妥啊。 傅莹笑道:正是因为单给我,所以我得体谅皇上的这番苦心,先在我这里放几日,然后在送到太后那里。 玉净不太舍得,但她又想着自己一个奴婢如何能左右傅莹的决定呢,正在考虑以什么理由劝服傅莹时,却见掌珠的乳母领着掌珠过来了。 玉净知道傅莹极爱孩子,所以打算让掌珠来替自己留下这好玩意儿。 傅莹见女儿过来,自然十分高兴。把她招呼到自己身旁之后,弯腰抱起了女儿。 如今掌珠已是十分沉重了,傅莹叹了一口气道:掌珠长得太快了些,只怕过几年我就抱她不动了。 掌珠的乳母笑着回道:公主长得是快了些,这还是表明公主身体好着呢。 傅莹看了一眼女儿道:是呢,她虽说只比长生小一岁,但体长、身重却是不比兄长差多少。年初长生病了一回,倒是她天天见长生,连个喷嚏都没打呢,可见是如她阿玛那般健壮了。 听母亲这么说,掌珠不解地问道:额娘是想让我生病吗?可我反倒羡慕长生阿浑病了之后,额娘日夜照顾他呢。 傅莹摇头道:额娘怎么会希望你生病呢。 掌珠的乳母像是邀功一般,对傅莹说道:奴婢虽愚笨,但小公主少病少灾也是奴婢的造化啦。 傅莹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想着她照顾女儿也确实用心,也不愿多计较了。 但永琏体弱,也不是他乳母梅娘照顾不用心的结果,她猜测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怀永琏的时候,正碰上大女儿宝珠夭折,心情阴郁,所以才会影响到永琏。 为了公道,她少不得替永琏身边的人说几句,道:我去斋宫看二阿哥,见二阿哥身边的人皆是十分用心,加上阿哥们本就学业繁重,不比公主,只需陪着长辈便是尽孝了。故而,常常有些小病也是难免的,不说二阿哥,就是大阿哥也在初春病倒了。 掌珠的乳母心想,给阿哥当奶娘本就比公主有前途些,更何况弘历对永琏的重视众人皆知,以后极有可能传位给永琏。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帝的奶娘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对永琏的乳母梅娘才有嫉妒之心。 阿哥和公主的奶娘也会互相嫉妒,这点傅莹是没预料的,她只想着当奶娘尽了自己的职责,便是最好的,毕竟赏罚皆与此有关。 玉净本来想着让掌珠见见交泰瓶,然后说不一定掌珠看着这瓶子喜欢就能留下,哪知傅莹同掌珠的乳母说了那么一通话。等自己再想提起的时候,却有人通知弘历过来,只得暂时放弃了。 傅莹听闻弘历过来,只得暂时放下女儿,出去相迎。 掌珠如今也多知礼数,不敢像小时候那般,听闻自己的阿玛过来就贴了过去,而是等给父亲请了安之后,才走到弘历身边。 弘历见女儿也在这里并不感到有多意外,掌珠本就是养在傅莹这里的,不在她自己个儿的屋里,便在母亲、祖母那里。 -- 第211页 即便是弘历臂力远甚傅莹,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女儿沉了不少,忍不住说了一句:又重了些。 傅莹在一旁笑道:如今掌珠也八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若她再大些,只怕我也抱不动她了。 弘历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看妻子,道:正是这样,想自己怀中的儿女,不定什么时候就抱不起来呢。 说完这话,他又转头看见案上被布盖着的交泰瓶,顺口就问道:你倒是古怪,好好的瓶子为何要用布盖着呢? 傅莹也把目光投向那处,明白他是因布盖着,所以才没认出这瓷瓶本就是刚刚他赏给自己的交泰瓶。 既然弘历问道,傅莹便走了过去,揭开苫在上面的布道:我听人说,这交泰瓶只有两件,皇上留了一件,赐了我一件,太后那里没有总觉得不妥。所以,我想着过几日给太后送过去呢。 傅莹打算把这瓶子送给太后,似乎是弘历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说道:这是我给你的,你收好便是,太后那里还缺什么稀奇东西吗?我知道你私下把我分给长春仙馆的瓷器、珍宝都送太后那里,虽说是为了孝道,但你的孝心额娘已知,自己留些,额娘也不会计较的。 傅莹自有自己的打算,她本就对珍宝什么的不太在意,于是解释道:皇上你也知我这里有掌珠,长生也常常来这里过夜,孩子们多,瓷器放这里怕他们打闹弄碎了呢。再者,我与太后本就同住长春仙馆,放在我这里同太后那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确确实实是傅莹如此做的缘由之一,果然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她没有听到弘历的辩驳。 他将走到案前,让人将交泰瓶上的布掀开,然后问掌珠喜不喜欢这瓶子。 掌珠见那瓶子颜色青白,素雅无常,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说道:我看着不太好呢。 听女儿没有夸赞这瓶子,弘历多少有些失落。他不甘心,把女儿放在案旁边的凳子上,然后自己提起那瓶子放到掌珠面前,道:你看着瓶子上下是断的,但却可以连在一起。说完,又提了提瓶口。 掌珠听弘历这么说,方才明白这瓶子的奇妙之处。她拿着手指去抠那如意纹样式,等察觉出确实是不连着的,忍不住叫了一声,道:哎呀,太好玩了。说完,还尝试着去分开这两截瓶身,但尝试都失败了。 傅莹怕弄坏了,忙命人好好看着,若掌珠有什么破坏性举动,也好及时阻止。 弘历道:这瓶子你好好收着吧,太后那里不是还有另一只吗?我把另一只送过去便是。 可这样皇上那里就没有了。傅莹想他最喜欢新奇之物,如今不给自己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感觉就像自己夺了他的喜欢之物,傅莹忙道:这有什么呢?把我这只送太后便是,反正太后也住这长春仙馆的。 弘历一时没有说话,而是莫名其妙地问了她一句:你可知这lsquo;交泰二字是何意? 傅莹知道他是指这交泰瓶,但她不知具体是哪两个字,当然就不知其中的意思了。 于是他问道:这lsquo;交泰是何二字,我还不知呢。 弘历把她的手拿过来,然后在她的手掌上写下那两个字,傅莹明白之后道:此二字寓意天地祥合,万物通泰,自然是极好的寓意。 还有呢? 傅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旁的意思,只能摇了摇头。 弘历道:交泰二字,亦有君臣同心之意,你可明白? 这个含义傅莹还真不清楚,听弘历这么说,她道:皇上,既然这lsquo;交泰有君臣同心之意,那以后多得了此瓶,赏赐肱骨之臣是最合适不过了。 弘历道:可你明白,我既然是天子,万民皆可以称为我的臣子。 傅莹也不傻,想自己贵为皇后,但在皇帝面前还是称臣的,他这么说,无非不就是想让自己同他同心罢了。 他这番用意,傅莹岂能不领,于是垂首说道:皇上的心意我知晓了,这瓶子我留下了。 见傅莹终于肯收下瓷瓶,弘历高兴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虽说不能大办,可总得送你些生辰贺礼,这就算其中之一吧。 傅莹想如今又添了另外一个理由,看来她不收不行了。 她看着那个素雅的交泰瓶,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111章 长春仙馆这边的工事虽然结束了,但弘历又打算扩建圆明园, 在圆明园的基础上再扩建个长春园。 傅莹本想把这差事再争取一下, 虽然园林设计更不在她的职业范畴之内。不料弘历这回丝毫不通人情, 拒绝了她的要求, 说是皇后还是应以宫闱内事为主,这些修园子的的卑贱之事,她还是不要再管了。 虽然皇帝住的园子、房子,都需要有人来设计、建造, 但工匠还有画师们的地位却不怎么高。就拿弘历最喜欢的郎世宁来说,官阶品级也高不到哪里去。 看到这些,傅莹苦笑自己颇为自豪现代的职业, 在古代就是个不入流的行业, 远不是正途。 -- 第212页 既然没办法直接参与,那傅莹就间接影响吧。她趁着陪弘历去如意馆的时候, 看到画师们的设计图纸,便装作无心, 然后提出自己的些许建议。 皇后的建议, 如意馆的这些画师自然不敢怠慢。每每傅莹提出之后, 他们皆依照傅莹的要求进行整改。 傅莹提了几回意见, 见他们都唯命是从地答应了,自觉得很是无趣,她本来希望自己可以同他们交流进步,如今自己的建议变成了命令,那她的不合理之处便没有人可以指出来了。 即便是无趣, 因为这是傅莹的兴趣所在,所以依旧找机会去如意馆,和画师们交流。 一日,她随弘历去了如意馆。弘历说,他让郎世宁绘的西洋楼设计图已经弄好,让她去看看眼界,虽然他不喜欢妻子一门心思地折腾房子、园子设计这些不入流的事,但知这是傅莹所好,所以也就上了心,邀她去看视也算是成全她了。 傅莹在去年就听闻郎世宁在设计一处仿西方的建筑,心里估摸着,他设计的就应该是很着名的圆明园西洋楼了,那西洋楼的遗址还成了着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了呢。 傅莹同弘历去了那里之后,郎世宁便将绘好的图纸交给了他们二人看,虽说这图纸不同与实物照片,但她还是能依稀看到某些熟悉图景。 想到这些美丽的图片有一日会变成漂亮的实景,然后再变成了残垣断壁,来警示后人,国弱遭欺,傅莹立刻不安起来。 她看了身边的人,见郎世宁正用流利的汉语对弘历说道:奴才打算将大水法的出水处弄成十二生肖的样式,然后对应十二个时辰,每一时辰皆有对应时辰的生肖喷水,等到午时,十二生肖一起演水法,定然极好看。 弘历拍手赞道:郎卿的想法果然不错,只是那十二生肖该用何材质。 郎世宁回道:奴才以为铜制最好,若用石制损坏不易修复且不说,更何况也不方便连接水法机关。 弘历有些为难道:只怕现在也弄不出极好的铜制物了,工匠们不擅此法。 郎世宁回道:无妨,这楼估计一年半载也不可能建好,让工匠们慢慢琢磨便可。 弘历点头道:是呢,想必此楼的材质多是要从西洋运来,那些物料运输也是极费时间的,想必他们查阅先人古籍,还能按照郎卿的要求做出铜像的。 傅莹看着郎世宁,他有着典型西洋人的面孔,想他最初远道而来这里,并非只是想当个如意馆的画师,她知道他一定会有诸多先进的见识,这些见识对于这个朝代来说,是有极大帮助的。 她放下图纸对郎世宁说道:郎大人在老家可曾见过一种叫lsquo;蒸汽机的东西。 郎世宁惊讶道:皇后竟然知道蒸汽机?这种东西在西方多用在矿区,皇后娘娘见多识广,确实令奴才叹为观止。 弘历听傅莹说出蒸汽机也很是意外,但他没有多想,以为妻子平日好学,说不一定从哪本书上知道到这么个东西,也是极有可能的。 傅莹见他知晓,心里生出些许希望,继续道:我听闻蒸汽机此物可以代替人力,不知郎大人可否将此物做出来呈于陛下面前。 郎世宁虽然听说过蒸汽机,但他一个传教士,如何能知晓这种东西的构造原理,于是回道:请陛下和娘娘宽恕,奴才不知这蒸汽机该怎么做。 弘历不就是件替代人力的玩意儿罢了,既然人都能做的事,何必要那什么蒸汽机去做,更何况郎世宁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西洋画师,工匠之类活,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于是对傅莹说道:郎卿不是说这玩意儿在矿区用吗?皇宫里又不能挖煤,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傅莹听郎世宁说,他设计不了蒸汽机便有些失望,哪知又听弘历说了那些不以为意的话,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可她还是不想放弃,继续说道:皇上,我确实想见一见,虽说郎大人做不出来,可总还有办法从西洋运来啊。 弘历摇头道:皇后,你可是最贤明了,怎么突然非要见这个东西呢?要知道此物就算千里迢迢运到紫禁城,也什么用处,不过就是看一眼新鲜,然后就搁置库房了。 那也可以送到采矿之处,也算是发挥作用了。傅莹道。 弘历依旧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简单,运此物不光是要运物,还要lsquo;运会使用此物之人,很是麻烦。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啊,若一人会,便可传授百人,到时候大清就不乏会用此物的了。 弘历见她今日一反常态地坚持,诧异之余,依旧不同意道:你是朕的好皇后,如此劳民伤财地运一个没有用的东西,应该不是一个贤后做的事。 话已至此,傅莹明白已经没了希望了,至少在弘历看来蒸汽机就是个无用的东西。 你可知道你眼里无用的东西,却是日后西方发展的重要之物吗?傅莹无奈地想。 在如意馆看过设计图之后,弘历想起一事,道:这个时候长生正习骑射呢,此处离他骑射之地不远,皇后要不与朕同去? 傅莹正为弘历刚刚拒绝自己的要求郁闷呢,听他邀自己去看永琏,想着自己见见儿子也好。于是点头答应,随他离开如意馆,然后去了永琏那里。 -- 第213页 此时,永琏同永璜还有其他的一些皇室子弟,外加各自的伴读,正在同谙达学习火.器使用。 永琏对这种射程比弓箭远,听说杀伤力也比弓箭大的东西很感兴趣,正想好好研究一番。突然听闻父母过来,只得将此物放置一边,然后跟随谙达去给父母请安。 弘历见永琏身上并没有背着弓箭,便将谙达叫至自己的面前,道:今日阿哥们好像是学射艺,为何不见他们背着箭匣啊。 那谙达跪在地上回道:奴才刚刚教过阿哥们射箭了,二阿哥表现极好,只是奴才想着火.器也极有用处,所以让阿哥们卸了弓箭,学习火.器。 弘历看一眼李玉,示意李玉拿将火.器拿来。李玉会意,从侍卫手里拿来火.器呈于弘历面前。 弘历看了看,比划了一下,朝着远处的靶子开了一火,声音很大,即中靶心。 周围皆是喝彩之声,可弘历没在意,把永琏叫到身边来,问他道:二阿哥,你可喜欢此物。 永琏来到弘历面前,因在众人面前不比私下,所以永琏不敢像私下那般不拘束,于是恭敬回道:回汗阿玛,儿子确实很喜欢此物。 弘历摸了摸永琏的脸,问道:那你为何喜欢此物? 永琏回道:听谙达说,火器威力极大,可以轻易打死一头熊。 弘历点头道:是呢,火器威力确实比弓箭强许多,但这终究是取巧之技,不可过分痴迷。咱们先祖是靠骑射之技才夺得江山,所以骑射乃是根本,不可忘了本。 傅莹听弘历这么说,真是觉得又气又无奈,她勉强笑道:皇上若是在外狩猎,野兽可不管这些,到底火器杀伤力大些,永琏会火器也是无害的。 弘历道:那当然,当年若不是圣祖用火器打死了熊,朕可是要命丧熊口了。不过,骑射才是根本,火器是个女子也会用,就算用火器打了老虎,那也算不上真正的勇士。 说完之后,他让人把永琏用的弓箭拿来,然后递到儿子手中道:二阿哥,你要做一个真正的勇士,可不能走捷径。 说完,弘历还心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定要把永琏培养成一个绝对完美的帝王,超过自己才好呢。 永琏一向崇拜敬爱自己的父亲,自然将父亲所说的话放在心里。 这一幕,傅莹看着却相当不是滋味。弘历的言行在她看来着实是一种愚昧,什么捷径不捷径,等到日后,他看不到,他的子孙会看到,列强同野兽无异,哪里管那么多呢。 她还是不甘心,于是依旧坚持道:皇上,勇士自然是要当的,可火器也不能疏忽了。此物极有用处,勇士或许无法徒手斗虎,但若有此物,便是数头猛虎也不敌了。圣人有云lsquo;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见器物也重要的,不能废弃啊。 弘历摇头道:皇后,你可不知朕的用意。正因为这火器太过厉害,朕怕皇子们以为此物厉害,便放弃骑射。一来,放弃骑射有数典忘祖之嫌,二来,骑射亦可强健体魄,百利无一害。至于火器,那不过是稍加训练就可,不比骑射之技,需勤加练习方才能有所成就。 这一通话下来,傅莹彻底不知该如何回应了。她曾以为,自己同他生活多年,劝他也会起到些作用,怎知他依旧如此冥顽不灵,不肯放弃对先进技术、武器的偏见。 她看着圆明园晴朗的天空,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没有什么比明明可知的悲剧,却无力阻止更难过的事情了。 但涉及到大义,傅莹想,即便再怎么困难,她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第112章 六月天热之时,因到了永琏的九岁的生辰, 傅莹又要忙着为儿子准备生辰之事了。虽然在孝期不可能大操大办, 但众人送给永琏的贺礼却是不可少的。 永琏对贺礼不怎么稀罕, 最让他觉得生辰重要的是, 他终于可以在这一天不用学习啦。要知道一年之中,几乎除了生病和重大节日不可中断的学习,终于在今日自己的生辰可以暂时休止,他岂有不开心的道理。 等生辰前一日, 他放学回来之后,就来到长春仙馆,不打算回自己同兄长住的地方。 永琏最最得意的是, 就是他有母亲疼, 他已经明白自己同大哥虽然都傅莹为叫额娘,但自己却是额娘生的, 而他不是额娘生的。 他听乳母梅娘说,额娘肯定会偏疼自己生的那个, 反正他敢在额娘身上蹭来蹭去, 而他的哥哥却只能恭恭敬敬地给额娘请安。 永琏没了思想负担, 先是在祖母那里玩了半天, 后又在傅莹那里同妹妹打闹了至深夜。 傅莹见他这疯玩的样子也不阻止,知道他平日学业繁重,如今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了,还是让他好好玩吧。 永琏这样疯玩的结果,就是第二日没能像往常那样早起。 第二日, 傅莹本来打算去看儿子,听屋外的太监们说永琏还在睡,便不打算进去,让睡一会儿。 玉净怕崇庆太后在意,于是在一旁说道:娘娘,二阿哥不早起给太后请安,只怕太后会不高兴呢。 傅莹一边走一边说道:太后最疼孙子了,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等一会儿见了太后,我自有说法。 -- 第214页 等到了崇庆太后那里,崇庆太后也不过刚刚起来不久,见傅莹过来,一边让宫女梳妆,一边问道:昨夜长生在你那里玩了许久? 傅莹走到崇庆太后身边,先是福了一福,方才回道:同掌珠玩到亥时才歇息呢,自永琏去了尚书房,这兄妹二人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不多,如今见了面,自然是要疯玩了。 所以,今日早晨长生就起不来了?崇庆太后偏过头,笑着问道。 傅莹回道:还是太后英明,他现在正在屋里睡着呢,所以才没能赶早过来给太后请安。 崇庆太后摆了摆手,道:没什么,长生平日也是累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也好,难得碰上一双慈爱的父母,不计较这些。 还有慈爱的祖母。傅莹加了一句。 崇庆太后把头转过来,依旧面朝镜子。让宫女继续为自己,道:是呢,我记得当初弘历过自个儿生辰,本来也应该休息一日,可那孩子自己执拗得很,依旧早起早读,学习之事没有放松半刻,我这个当娘的也心疼她。 傅莹心想,正是因为弘历严格自律,最后才成为了令雍正满意的接班人。 当然,永琏也很好,只是他本来就受父亲偏爱,不必像父亲那般,需要通过优秀的表现来吸引祖父和曾祖父的注意。 崇庆太后继续说道:你快回去吧,长生若不早起,自然是赶不上同我一起用膳了。等长生醒了之后,你们母子二人一处吃饭便可。 傅莹得了崇庆太后的命令,躬身退出这里,然后来到永琏的睡觉的地方。 一般主子睡觉,都有宫女太监守在外面不眠不休地伺候。 这些人见傅莹过来,正打算将永琏叫起来,傅莹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将儿子叫起来。 傅莹轻步走到永琏床边,见他闭目躺在那里,睡得很是香。 梅娘走到傅莹面前给她行了礼,傅莹小声问她道:可是一直睡到这会儿? 梅娘亦是小声回道:不是的,二阿哥刚刚醒来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傅莹点了点头,然后自坐到儿子的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样子。 她想自己多久没有这么看儿子了,因为儿子同女儿不同,是不能每日留在自己身边。反正,傅莹记得好像至少一个月没这样了。 弘历说,永琏最像她。这么看来,他还真同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呢。她又想象着儿子以后会成为怎样出众的少年。 突然,她见永琏的睫毛一动,然后看他睁开了眼睛,大概没想到自己母亲会这么来,他尝试着叫了一声:额娘? 傅莹笑着说道:我儿醒了? 等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梦,永琏一下睁大眼睛,又看了看窗户那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傅莹回道。 永琏显然没料到自己会睡到这会儿,忙起了身,可他却不想起来,伸开双臂搂着母亲的脖子道:额娘,我起这么晚,阿玛和幺嬷会怪我吗? 傅莹拍了拍儿子的背道:不会的,你阿玛忙着处理政事,还在九州清晏呢,幺嬷那里我替你问过了,幺嬷让你好好睡呢。 永琏一下高兴起来,松开傅莹的脖子,又躺了回去。傅莹见此只能摇摇头,无奈道:看在你今日生辰的份儿上,就许你做一回小懒猪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永琏的住处,然后去了长春仙馆的厨房。 今日是儿子的生日,她总觉得自己要亲手给儿子做点什么吃的,方才能显出自己对儿子的爱意。 她记得弘历过生日时,自己曾假借旁人的手做了不少糕点,作为他的生辰礼物。这么一做不要紧,反倒成了弘历每年生辰的必备之物,而自己也算是真正学会了如何制作此物,这也算是傅莹的争宠手段了。 傅莹到了厨房,那里正刚刚为崇庆太后准备好了早膳。傅莹来此处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因了解皇后有此习惯,所以众人早就备好食材,等待傅莹下手。 因是轻车熟路,这糕点不一会儿就弄好了,剩下的让厨房蒸好,等到晚上永琏吃寿宴端上去便可。 由于惦记着儿子的生辰,弘历在九州清晏处理完政务之后,就匆匆忙忙来到长春仙馆。 幼年皇子的生辰,自然不会是过得有多大动静,皇子们平日与嫔妃都有严格的距离,永琏过生日,不可能让各宫嫔妃们过来为他一起庆贺,都永琏的那些伴读们都是要来的。 开宴之前,永琏先给祖母、父母磕了头,然后入席吃饭。 因为丧期,弘历不能让唱戏的来为儿子庆生,他总觉得有些遗憾,因此对永琏说道:等明年你过生辰,正好出了汗玛法的丧期,阿玛给请人给你大过一番。 永琏坐在弘历的身旁道:阿玛,我就想看烟火呢,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弘历点头道:明年元宵节便可,明年吧。 听到明年就可以看烟火,永琏高兴起来,一口气吃光了自己的长寿面。 崇庆太后见孙子吃光了长寿面,不禁高兴道:长寿面吃光了,就会长寿的,我的好孙儿定会长命百岁的。 -- 第215页 永琏揉了揉自己有些吃撑的肚子,说道:幺嬷,我的小名就叫长生呢,所以我肯定会长命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笑了起来,崇庆太后笑着点头道:是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傅莹想,不管儿子火多大岁数,也可能最终他活不过自己的父亲,但只要他活过自己便好。 她看了看自己做的糕点,让人将它端到永琏面前道:这是你额娘亲手做的糕点,你吃一块吧。 永琏有些吃得多,摇头道:额娘,我吃不下了。 傅莹也怕儿子吃撑了,故而就没有再劝,她想这糕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儿子想吃,她再做便是了。 她想起自己曾怂恿弘历生辰吹蜡烛许愿的事情,那时候,她只不过觉得有趣好玩,如今儿子过了九个生辰,她一次也没这么做过。 倒是弘历依旧迷信不已,说当年他许过之愿多都印了,可见此事很灵验,所以每次他自己过生辰,都要默默许愿吹烛。 傅莹见此,一开始还觉得好像,后来觉得他年年坚持也是难得,也就不再提起,由他而去了。 宴会热闹了许久,众人方才解散。永琏吃饱喝足之后,回到母亲那里叹气道:明日可就又要去尚书房了。 见儿子这抱怨的样子,傅莹和弘历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13章 永琏生辰时,弘历送了他一件竹丝缠枝番莲多宝阁。此物乍看平平无常, 就如一截细绘的小竹筒, 但展开之后就可变成四瓣相连之物, 里面做成了袖珍多宝阁样式。多宝阁里面还有各种袖珍玉瓶、玩件之类的。 众人送永琏的贺礼, 傅莹都替他收着,所以这件多宝阁被掌珠瞧见了。因它的精巧别致,掌珠也十分喜欢。傅莹拿给她看,她爱不释手, 摆弄了许久。 傅莹宫里的新奇物也多见了,但这种精巧的玩意儿还是头一回见,想必是弘历极爱儿子, 所以才会这么用心吧。 古人到底还是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些, 掌珠的生日比永琏早一个月,却没见弘历送她这么精巧的玩意儿。不过, 弘历待女儿比庶子好,傅莹也就满意了。 她见女儿趴在炕上, 摆弄了许久的多宝阁, 忍不住说道:你阿浑的东西你也看过了, 额娘要收起来了, 若是弄丢一件,你阿浑可是要生气的。说完,傅莹就让宫女们去收拾。 掌珠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多宝阁,然后靠在母亲身上,对母亲说道:额娘, 我也想要呢。 儿子的东西,傅莹可不能私自做主给了女儿,她想了想说:你若也喜欢这个东西,同你阿玛要个一样的吧。 大约是知道皇宫里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掌珠摇头道:阿玛再给我,肯定不一样了,我就想要阿浑的。 傅莹心想,儿子这么大虽说也知道该让着妹妹了,但毕竟这东西是弘历给永琏的生辰贺礼,傅莹估计儿子是不会给妹妹的。 但自己就这么劝阻,肯定是无效的,于是对她说道:你若真的想要,就同你阿浑说去吧,若你阿浑不给,我也没办法了,毕竟你说的,你阿玛再给你差不多的,也同你阿浑的不同。 想必是掌珠极喜欢那件多宝阁,也顾不上许多,非要拉着傅莹去尚书房那里找自己的哥哥。 傅莹不是不愿意去的,见女儿如此积极,心想干脆让她早点死心也好,于是对她说道:我领你去你哥哥那里,若你哥哥拒绝把那多宝阁给你,你可不许再要。 掌珠心想,哥哥那么喜欢她,她要他点东西,他一定不会拒绝的,于是信心十足地点头,要母亲带她去尚书房。 此时,崇庆太后正同弘昼的生母裕太妃在园子里赏荷花,傅莹牵着女儿的手,刚出了长春仙馆就看到崇庆太后一行人。 傅莹来到崇庆太后休息的亭子处请安,崇庆太后道:这大热天大太阳的,你领着掌珠去哪里呢? 傅莹把掌珠领到祖母面前,回道:皇上昨日赏了长生一件多宝阁作为生辰贺礼,掌珠看着喜欢,想同他哥哥要去呢。 原来,傅莹心里并不赞成掌珠同永琏要那多宝阁,可自己直接拒绝,恐怕女儿心里不服,如今直接告诉崇庆太后,让崇庆太后断了她的念头也行。 果然,崇庆太后微微摇头道:这不好,二阿哥的东西是你阿玛给的,你要去了,你阿玛会不高兴的。 崇庆太后说完之后,掌珠回道:我可以用阿玛给我的生辰贺礼换啊。 她这么一说,倒把崇庆太后又弄得一时无话,最后方才对孙女说道: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阿浑的东西就是你阿浑的,想要什么,同你阿玛要还不成吗? 掌珠没有说话,看样子并不赞同祖母的意见,她是不敢反驳长辈,但却自己的方式表达不赞同。 傅莹察觉出女儿的心思,如今看来祖母劝阻也不能让她死心,估摸着只有去了永琏那里,才能打消她这个念头。 于是她对崇庆太后说道:太后,自永琏去尚书房以来,掌珠还没见过她兄长读书的地方。她也刚请师傅教授不久,让她看看兄长是如何苦读,给她做个榜样也是好的。 崇庆太后自以为孙女没了换礼物的念头,听傅莹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之余,便让她们母女二人离去了。 -- 第216页 裕太妃看着傅莹离去的身影,感叹道:二阿哥同公主感情真是好呢。 崇庆太后笑道:毕竟是一母所生,自然不同别人了。 裕太妃回道:到底还是兄妹好相处,弘昼的长子和次子还不是一母所生,整日打架胡闹,让伊哈娜很是头疼。 崇庆太后叹气道:你还别说,我倒是极羡慕你孙子多呢。弘历是皇帝,膝下就二子一女,别看后宫□□个人,都一个个是摆设。 裕太妃笑道:还是弘昼不太成体统,有两个孩子那可是在孝敬皇后孝期内怀的,如今伊哈娜又怀了一个,据说年底就生了。 崇庆太后又是叹气道:王妃可真是能生,自大婚以后,都已经生了三子一女,加上怀的这个,都已经是第五个了。皇后若不是坏了身体,皇帝也不会如此子嗣稀少。此事每每提起,都是我心里的遗事。当年我若多过问些,让他们二人节制点,也不会是这般情形。 裕太妃劝慰道:不妨事的,皇上不过是严守孝道,等出了孝期,太后自然不愁抱孙子了。 崇庆太后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作为皇后,去阿哥们读书的尚书房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作为皇子们礼法或实际上的母亲,关心诸子的教育,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总是去探视却不可,毕竟皇后是女子,而教授皇子的师傅们是男子,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着些。 傅莹来到尚书房,正在给皇子们教授国语的师傅急忙过来给傅莹请安。 傅莹让他起身之后,对他说道:公主也开始识文断字了,我今日领公主过来,看看阿哥们是如何学习,也好让她开开眼界。 那位满文师傅道了一声皇后请便,然后就侧身示意傅莹到里面看视。 傅莹走到里面,见除了永琏、永璜之外,还有别的皇家子弟皆在此。加上这些皇室子弟的伴读、书童,整个屋子里不下二十人,天气炎热,这么多人挤在这件屋子倒也不是特别闷热。 原来这在圆明园的尚书房窗扇极大,天热便全部打开,气流通透,外加风扇等消暑之物,所以才不觉得闷热。 这些阿哥们见傅莹过来,都从自己的书案处下来给傅莹请安,傅莹起身示意他们起来之后,命他们各回到自己的座位处。 傅莹环顾了一圈,这些男孩子们基本她都见过,有印象。永琏虽然是皇帝的嫡子,在这尚书房的位置却不是最尊的。因为弘曕是他们二人的叔叔,所以永琏要以弘曕为尊。 皇家的辈分有时候是不能通过年龄来区分的,弘曕比永琏小,但却是他的长辈,所以永琏平日在斋宫的时候,还是处处以弘曕为尊。 师傅教授掌珠的时候,虽说宫里也有几个女孩子作为她的伴读,但掌珠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多的人一起读书,所以刚刚还在路上同母亲说个不停的她,一下子有些慌了,一时想不起自己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傅莹朝永琏招了招手,永琏会意跑到母亲身边,问道:额娘唤儿子来有什么事指教吗? 傅莹笑道:掌珠有事要同你说呢,你问她吧。 掌珠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一下子害羞起来,然后把头埋在傅莹的袍裾里。 傅莹拍了拍女儿的后背,道:你不是非要我同你来见你阿浑呢,怎么见了你阿浑反倒不说话了? 任凭傅莹怎么催促,掌珠就是不说话,永琏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其他人。 男孩子们都知道傅莹这个皇后很是和蔼可亲,他们见如此场景,也是不避讳地暗笑起来,永琏更加尴尬了。 傅莹见女儿死活不肯说话,索性自己就替女儿说出道:公主见皇上送给二阿哥的生辰贺礼很好,所以想拿自己的生辰贺礼来换呢。 永琏倒不是那么惜物,只是想着东西是父亲送的,便有些不舍,于是躬身回母亲道:额娘,若是御赐之物,请恕孩儿不能割舍。 傅莹看着儿子这般懂礼的模样,真是喜欢不已。她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你可曾听到了?你阿浑说那是御赐之物,不能给你呢。 掌珠依旧埋着头,不说一句话。 傅莹道:你若不说,便是同意你阿浑的话了。 掌珠只想着自己能快些离开这令她不快的地方,哪里还想着什么多宝阁呢。 傅莹挥了挥手,示意永琏回去。见永琏回到座位上之后,她又环顾了一回,这次看到一个很是面生的男孩子,见他身着蒙古服饰,想必是从蒙古那边来的。 傅莹很是好奇这个男孩子的来历,于是把他招呼到自己身边,用蒙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从蒙古那里过来的吗? 那个蒙古男孩儿有些拘束地回道:奴才名色布腾巴勒珠尔,一个月前皇上接奴才来这读书的。 那满文师傅见傅莹问起色布腾巴勒珠尔,便自己替他回了道:这孩子来自科尔沁,扎萨克达尔汗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 他这么一说,对皇室家谱颇为了解的傅莹便知晓了,她道:满珠习礼是孝庄文皇后的兄长,这孩子算是皇家的远亲了。 后来一想,即便是皇家远亲,但也极少有将蒙古亲王的子女接入宫中教学的,也不知弘历将这孩子接到宫里来有什么用意? -- 第217页 难不成是为了笼络蒙古?如今弘历继位没多久,确实需要笼络一些势力支持自己,如此说来,将这孩子接过来也不失为一明智之举。 看到哥哥已经回到座位,掌珠终于肯把头伸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前的这个蒙古小男孩,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然后拉了拉母亲的衣服,示意母亲赶快离开。 傅莹想,这回女儿得了兄长的话,也该死心了。所以她让色布腾巴勒珠尔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就领着女儿离开了尚书房。 等送走傅莹之后,永琏等人又开始了有些枯燥的学习。 第114章 掌珠去了尚书房一趟之后,回去便再也不提要兄长多宝阁的事情。 见女儿如此, 傅莹深感教育子女还是要令其心服为上策, 自己也暗暗得意, 觉得自己是个教子有方的母亲。 用过晚膳之后, 弘历来到长春仙馆,问起她日间去尚书房的事情,傅莹回道:那还不是因掌珠眼红你赐给长生的东西,非要拉着我同他哥哥说去。 弘历诧异道:原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是去看视长生呢。 傅莹一边扇着扇子, 一边回道:也算是吧,我毕竟是孩子们的母亲,关心孩子们的学业也是分内之事。再者, 掌珠也刚刚开始读书不久, 让她长长见识也好。 弘历道:女子不需在此多有成就,识几个字便好, 你倒真是上心。 傅莹心里暗暗不平,不明白为何在古代人看来女子读书就不重要了。读书是开阔思维眼界, 提高个人修养素质的要事, 傅莹可不想女儿做一个只知在闺中绣花的女子。 当然, 她还不至于蠢到将这些话说给弘历听。 正想到这里, 只见弘历似有别意地问道:那你一定见过色布腾巴勒珠尔了? 傅莹不明白他提起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意思,只是据实回道:是呢,我见那孩子很是懂事。 弘历突然凑到傅莹身边,小声说道:这个色布腾巴勒珠尔是我专门为掌珠挑得女婿。 傅莹听到女婿二字,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弘历, 她根本没往此处想。 弘历接着说道:我朝公主多是远嫁蒙古维系满蒙联姻的,可我又舍不得掌珠远嫁。留她在京城,嫁给满臣之子,终究觉得有些掉身份。所以我想,直接选一蒙古亲王的男孩儿,把他养在宫里,等掌珠出嫁那日,给她建一处公主府,这样便可体面地留在京城了。 弘历给女儿如此安排,着实有些令傅莹喜出望外,其实她不是没有愁过女儿出嫁蒙古的事情。可她又想起敏惠的遭遇,想到敏惠也是留在京城,可也没得善终。 于是对弘历说道:皇上这么为掌珠考虑也是用心良苦,只是万一掌珠不喜欢这个色布腾巴勒珠尔,那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苦心。 弘历笑道:这你就不懂我的意思了,若我真的只为女儿留京嫁蒙古亲王之后,那就不必费心思将其接到宫里来养。我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让掌珠同色布腾巴勒珠尔认识认识,若两人不合适,那便换别人便是。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女儿考虑的做法,虽然弘历作为掌珠的父亲,为女儿考虑也是情理之中,但傅莹还是想谢谢他,毕竟掌珠是她唯一的女儿,但未必会是他唯一的女儿。 于是,她郑重地在他面前行了个礼,道:我替掌珠谢过皇上了。 弘历急忙扶起她道:你这样可就生分了,掌珠是我唯一的嫡女,我岂能不替他思虑周全? 扶起傅莹之后,他又叹气道:我记得当年宝珠出生,作为你我第一个孩子,我分外欣喜,怎知她没福气,还不到两周岁便夭折了。我为此深感遗憾,后来掌珠出生,我便视其为宝珠再生了。 听到弘历提起自己的大女儿,傅莹难免有些心酸,丧女之痛虽然可以有其他孩子的出生来弥补,但此事终究还是傅莹心里的痛事。 于是她沉声道:皇上,这些事都过去了。你我总还是得有一个女儿的。 弘历点头道:为掌珠择夫婿是我打算之一,想着过几日,借着重阳佳节给掌珠定封号。 弘历替女儿选女婿已经让傅莹感到意外,如今又听到弘历要为女儿定封号,傅莹更加意外。她知道公主只有在出嫁之后才会有封号,弘历在女儿还不过十岁就给了封号,着实不符合规矩。 想着弘历即便再怎么疼爱女儿,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傅莹还是以为不要做为好,于是劝他道:公主封号多是出嫁之前定的,没有像掌珠这么小就定的,皇上厚爱掌珠,放在心中便可,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还是不要做吧。 弘历坚持道:这又有何妨?不过是给公主封号罢了,此事并非关乎社稷的要事,想必也没什么人劝阻吧。 那太后傅莹实在想不出谁还能阻止此事,只能搬出崇庆太后来。 我已经同额娘说过了,额娘对此事不在意,毕竟掌珠也是额娘最喜欢的孙女。弘历回道。 事已至此,傅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反对的道理,反正都是为女儿好,得了封号也不过是将晚做的事情提早罢了。弘历的性格他知道,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 第218页 于是她只能再次代女儿谢过他,弘历也只得再次劝她不必如此,免得添了生分。 礼部给弘历呈上去若干字,弘历这回也没过问傅莹的意思,直接挑了一个敬字作为女儿的封号,在他看来,既是嫡女又是长女的掌珠,身份高出一般公主,那些形容女子美好的普通字是不合弘历的心意的,这个敬字却可以体现掌珠与众不同的地位。 赐公主封号自然不能比册立皇后那般隆重,但弘历还是命内务府为女儿做了一套礼服,并打算借着重阳节那日正式赐给她封号。 重阳节那日,掌珠穿着礼服同母亲一起来到弘历那里。重阳佳节,弘历除了和母亲妻子之外,还请后宫里的其他女子一起过节。 宴会之前,弘历对后宫各位嫔妃说道:今日除了请你们一起共度佳节之外,朕还要宣布一件喜事。 除了傅莹、崇庆太后知道这件喜事是什么之外,后宫的其他女子皆心中生了疑惑,不知弘历说的这件喜事是什么。虽然猜不出这喜事是什么,但她们都盼望弘历口中的喜事与自己有关。 弘历接着说道:朕决定赐封朕的嫡长女为固伦和敬公主。 皇后的女儿自然是固伦公主,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她们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还在女儿这么小的时候就给了封号。 深感皇帝对女儿疼爱非常之余,众人纷纷向傅莹道贺,傅莹则一边应付,一边催促女儿到弘历面前磕头谢恩。 等宴会结束之后,众多嫔妃们也没有回到她们的住处,而是来到傅莹这里,如今皇帝早早给皇后的女儿定了封号,由此可见,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同一般。此时不到皇后面前献一番殷勤,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崇庆太后嫌疲累,重阳之宴结束之后就回到长春仙馆歇着了,傅莹这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也是有些烦的,可众人不过是来道贺,没有道理在人家刚来就赶走,所以只能陪着。 这些嫔妃们坐在傅莹的下面,掌珠则坐在傅莹的旁边。高流素和塔尔玛最靠近傅莹,其他人按位份依次由远到近。 关于嫔妃们的座位,早就在定了位份那日便定好了,所以不必担心众人会坐错了。 傅莹让玉枝给各位嫔妃们上了特供的菊.花茶,然后道:今日重阳佳节,按理来说是要到高处游玩一番,但我身体疲乏,也没那个精力了。 她话刚说完,苏采薇就道:皇后娘娘,这圆明园的高地虽多,但很多地方后宫女子也不可以随便去的。 傅莹道:你们若有这个精力,便去那可去之处走一回,也不算辜负这佳节了。 傅莹话虽这么说,还真没有人愿意离开长春仙馆去外面玩。毕竟人都有个攀比心理,她们还担心,若自己离了长春仙馆,便将讨好皇后的机会留给旁人就不好了。 在距离傅莹稍远一点的清格勒问道:皇上散了席可是回九州清晏了?按理来说,不该回长春仙馆陪着太后和皇后吗?更何况, 傅莹微微摇头道:按理来说,重阳之宴应该是君臣同庆之宴,因先皇孝期未满,所以才变成家宴,但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少的,所以皇上散了宴之后就去见众臣了。 后宫女子对前朝政事的了解是少之又少,她们不知弘历的行程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傅莹少不得要解释几句。 高流素看着坐在傅莹身边的掌珠道:公主穿这身衣服倒真是体面好看呢。 傅莹看了一眼乖巧坐在那里的掌珠,笑着回道:她甚是喜欢这衣服,你没见自我回来,我都换了衣服,她都不肯换呢。 苏采薇道:这衣服也就是和敬公主穿着,方才能显出固伦公主的高贵。 这当然是拍马屁的话了,傅莹听了也不当回事,掌珠听得却十分开心,作为有教养的小孩儿,掌珠回道:谢过纯贵人的夸奖,纯贵人是我见过的除额娘之外最好看的人了。 纯是当初傅莹为苏采薇挑得封号,只是觉得她生性单纯,有什么就说什么,个人优点缺点让人一看就能看出。 苏采薇没想到掌珠还会夸自己好看,高兴之余,忙起身致谢道:我先谢过公主了,公主也十分好看呢。 掌珠道:只要我长大了像我额娘那般好看就行。 傅莹摇头道:你这孩子,纯贵人刚夸你,你就暗自得意了? 塔尔玛道:公主最像皇后,长大之后一定不会出落得差呢。 傅莹端详了女儿一番,觉得和永琏比起来,还是觉得永琏更像自己一些,掌珠有些像她父亲,高鼻秀目,自然以后也不会差的。 这时金蓉说道:若皇后娘娘不嫌我技艺浅陋,我愿意为公主绘一幅肖像,以作为公主今日得封号的贺礼。 古代没有照相技术,能绘一幅肖像留个纪念也不错,她看了一眼女儿,道:还不赶快谢过嘉贵人。 当初傅莹给金蓉选了一个嘉字作为封号,是因为她觉得金蓉模样好看,又回绘画,而且性子也好,没有什么比嘉字觉得更合适了。 这回听到有人给自己画像,掌珠走到金蓉前说道:谢过嘉贵人。 -- 第219页 金蓉忙起身还礼,然后说道:绘画的东西都在我那里,劳烦皇后移驾天地一家春,好为公主画像。 听到金蓉要给掌珠画像,众人皆好奇地跟着傅莹过去了。 第115章 觉罗氏听闻弘历在重阳节给外孙女赐了封号,自认为是天大的喜事之余, 刚过了重阳节就迫不及待地要到圆明园长春仙馆, 给女儿道贺。 傅莹听闻母亲过来, 自然是高兴不已。她见母亲一进长春仙馆就是喜气盈腮的模样, 以为家中有什么大喜事,可家里能有什么喜事?难不成是傅恒的喜事。 她见这回傅恒没有同母亲过来,便真的以为母亲是来告知傅恒婚事的事情,毕竟雍正的孝期马上就要过去了, 是可以嫁娶了。 招呼觉罗氏进来之后,傅莹先开口问道:母亲这回过来为何不带傅恒? 觉罗氏坐在傅莹对面,笑道:傅恒大了, 再进出你这里不妥。说完四下打量一下, 见没有掌珠在这里,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公主呢? 傅莹只是单纯地以为母亲想见女儿, 于是回道:母亲难道忘了,这个时辰掌珠是要跟师傅学习的。 觉罗氏一拍自己的脑门, 道:是呢, 可见是我年纪大糊涂了。我听说前几日重阳节皇上给公主赐了封号, 我替公主高兴, 所以才急忙过来道贺呢。 听闻母亲不是因弟弟婚事过来的,傅莹有些失望,她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公主出嫁总会赐封号的。 怎么不是大事呢?觉罗氏突然抓住傅莹的手,道:枉你在宫里呆这么久, 怎么这么没眼力呢? 傅莹笑道:额娘的话愈发难懂了,这又有什么呢? 觉罗氏四下看了一眼,见这里都是傅莹身边的人,方才小声说道:皇上对公主如此偏爱,甚至在公主未出阁之前就赐给公主封号,还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傅莹微微摇头道:这算不上什么,皇上看重我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觉罗氏道:常言道lsquo;母凭子贵,可你不知还有lsquo;子凭母贵一说? 子凭母贵?傅莹不知母亲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觉罗氏更加小声低语道:皇上这么看重你,想必这太子的位置就是永琏的吧。 傅莹听到母亲竟然谈论储君,吓了一跳,忙道:母亲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立储乃是机密之事,若让旁人听见可了不得了。 觉罗氏摆手道:我自然知晓,正因为看着你这里都是自个儿人,所以才这么说的。 傅莹觉得弘历不可能在自己刚继位就立太子,毕竟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来考察哪个儿子才是合格的继承人,草率地立太子,这应该不是他为一个明君的做法。 虽然她也很希望弘历立永琏为太子,可清朝皇子嫡出的身份,并不是决定是否为储君的关键,虽然她觉得儿子表现也很优秀,但她还没有那个信心,就能确定永琏是弘历心目的继承人。 反正按历史发展,弘历最终选了嘉庆。嘉庆叫什么她不知道,可他的生母是令妃,不是自己,这点她很清楚。 想到这些,傅莹不禁摇了摇头,道:额娘,这些事情还是不要想了,皇上要立谁继承大统,那都是皇上的事儿,旁人还是不要猜了。立永琏也好,旁人也罢,终究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作为永琏的亲生额娘,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要看永琏自己的造化了。 觉罗氏则是信心满满,道:十有□□是永琏,皇后你自己也要有信心的。 傅莹心想,如果永琏真的做过弘历心目中的继承人,哪怕最后是因为弘历自己活得太长,没办法传位给永琏,那她也心满意足了。 因为结果根本不是觉罗氏想的那样,傅莹摇了摇头道:这些不提了,我最近还惦记着傅恒已经不小了,也不知家里给她张罗亲事没?皇上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成亲了。 觉罗氏依旧沉浸在自己猜测的喜悦中,听女儿询问傅恒,便道:到底你还是疼你弟弟。早定下了,算是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八字也合,还是嫡出的小姐。 傅莹知道古代婚姻无非是讲究个门当户对,八字相合,但她总觉得这些不重要,她对母亲说道:嫡出不嫡出的无所谓,只要能同傅恒情投意合,我就满意了。 觉罗氏摇头道:什么无所谓?让人家嫡子去娶庶女,岂不是侮辱人家男方?更何况这男方还是皇帝嫡亲的小舅子。要是谁家敢把庶女嫁过来,别说你阿玛不同意了,就算你阿玛同意了,我也得把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给搅黄了。 傅莹知道古人嫡庶出身很看重,但她并不觉得在婚姻上过分讲究是好事,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方式,是没有试错的成本的,万一两人不合适,那可是一辈子的辛苦,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和弘历这般幸运的。 可是弟弟的婚事,自己能做什么主?除非傅恒自己挑,只怕旁人挑,甚至是自己,都未必能选出合适的。 觉罗氏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之后,见时辰还早,便对傅莹说道:太后也长春仙馆,我想一会儿去拜见太后。 -- 第220页 傅莹早日听崇庆太后说,若是她母亲过来,便有空让她母亲去她那里坐坐,于是将玉枝叫过来,要她去通禀太后,看太后愿不愿意见她母亲。 玉净出去一会儿之后,就对傅莹说道:太后说要夫人过去坐坐呢。 觉罗氏听罢,整了整衣衫同女儿去了崇庆太后那里。 重阳节过后,天气就凉了许多,等到了十月已经是寒风扫落叶,秋霜冻衰草的季节。 十月,弘历打算在北郊检阅军队并观骑射。 这算是重要的国事,他想既然是重要的事情,作为密定的太子,永琏应该跟着自己去。他想早早地让自己的小太子参与到军政之事当中来,这回带上永琏,正好让永琏接触这方面的事情外,也算是间接向众人暗示,永琏是自己的继承人。 傅莹听闻儿子要跟着父亲去北郊,而且这回只带永琏,没有带永璜,自认为这是非同寻常之事。但她知天冷,而且明白永琏平素体弱,便在出发的前一日,将他叫到长春宫。 傅莹看着儿子,有些高兴道:你这回同你阿玛去北郊,一定要好好听你阿玛的话,你阿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永琏点了点头,说道:额娘放心吧,儿子一定不会辜负阿玛和额娘的期望的。 安顿完儿子之后,傅莹又将梅娘叫到自己身旁嘱咐道:这几日外面天寒,你给二阿哥多带些衣服,还有不要忘记带手炉。 梅娘点了点头,回道:皇后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准备好的。 刚说完,毛团就过来道:皇后娘娘,奴才奉皇上的命令要接二阿哥去养心殿过夜呢。明日二阿哥要同皇上去北郊,皇上想着把二阿哥接过去方便些。 傅莹看了一眼儿子,对他说道:你阿玛要你过去,你快些随毛团公公去吧。 永琏点了点头,道:额娘,那儿子去了。 傅莹挥了挥道:快去吧,别让你阿玛等急了。 永琏听罢,跟着毛团离开了长春宫。 永琏在养心殿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之后,同父亲坐一辆车,去往北郊。 弘历在车里看着儿子在烤火盆,于是问永琏道:长生很冷吗? 永琏点了点头道:是呢。 弘历一向抗冻,今日出来也觉得很冷,他把儿子招呼到自己身旁,摸了摸儿子身上的衣服,见永琏穿了不少,自以为防寒措施已经做好。 他先搓了搓手,然后抓着儿子的小手道:这个季节这么冷是有些反常,一会儿去了北郊那儿,你要骑马跟在阿玛后面,手炉什么的不能带了。 永琏一听不让带手炉,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他答应过母亲,要听父亲的话。 弘历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道:你不是和我说要做巴图鲁,这点冷是不怕的。 永琏坚定地点了点头,对父亲说道:阿玛放心,儿子不会让阿玛失望的。 弘历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北郊,弘历同永琏下了马车。自己先上了御马,等永琏也上了马之后,他便开始例行的检阅。 这些被检阅的将士,见二阿哥跟着皇帝来,惊奇之余,也慢慢明白了些什么。 可永琏却不明白,他只把这个当成父亲对自己的考验,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意志力去抵抗寒冷。 永琏原以为自己只要骑马跟着父亲走上一圈即可,但没想到这一圈是这么地长,这么地久。 一开始,永琏看到这么多的马,还有这么多的士兵很是新奇,但后来这点新奇皆被寒冷所替代。 身上穿的厚衣服还没怎么让永琏觉得冷,但脸上没有什么遮挡,就让他有些受不了了。 但他不想让阿玛失望,即便是冻得流了清鼻涕,他也只是抬手擦了擦,然后继续跟在父亲后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检阅终于结束。这么一圈走下来,弘历也觉得寒冷非常,他下马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永琏。 他摸了摸永琏冰凉的小脸,暗自心疼之余,然后嘱咐太监将永琏带到暖和的地方,接下来的事宜,并没有再叫永琏参与。 回到温暖的帐篷之后,永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梅娘急忙跑过来道:我好阿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肯定冻坏了吧。 李玉道:没办法,二阿哥跟着皇上在外面,受冻也是难免的。 梅娘念了一句佛,道:可别冻出病来,二阿哥平日就怕冷。 永琏自认为没什么事,还在那里得意道:阿玛说,要做巴图鲁就不能怕冷的。 梅娘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小祖宗,你还乐呢,快去烤火驱寒吧。 永琏自认为自己是做了了不起的事,高兴地走到火盆旁去烤火了。 第116章 听闻弘历从北郊回来之后, 傅莹从长春宫赶到养心殿, 但在养心殿并没有见到永琏。 她问起永琏的去向, 弘历告诉她,说是永瑛在裕太妃的宁寿宫,永琏听闻堂弟在那里, 就去宁寿宫找堂弟了。 傅莹听罢, 不禁笑着摇头道:这孩子也是得空偷玩去了,今日好不容易不用去尚书房, 他的心还没收回来呢。 -- 第221页 儿子单独跟弘历到郊外观阅,傅莹即便是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不明白弘历的用意,高兴之余, 并不想苛求儿子刻苦读书了。 更何况裕太妃对永琏也极好,永琏去裕太妃那里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日,傅莹从养心殿给崇庆太后请安时, 梅娘突然从宁寿宫赶来, 说是永琏昨夜突然发起烧来,要她赶快去看看。 以往永琏也有受寒发烧之症,傅莹怕崇庆太后担忧,便说道:太后,我先去宁寿宫看看, 可能是天冷昨天受了风寒。 崇庆太后忧心孙子,道:我也去吧。 傅莹想着宁寿宫离永寿宫有一段距离,加上外面天航, 若是崇庆太后因此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她恐怕难辞其咎,于是劝阻道:我先宁寿宫那边看看,若无大事也免得太后虚惊一场。永琏平日也会偶感风寒,有个发热之症之类的,太后莫要过于担心。 崇庆太后听儿媳这么说,稍安心些,在那里说道:你快去看看吧,要是永琏有什么,一定要派人告知我。 傅莹点了点,随即离开永寿宫,跟着梅娘等人,匆匆往宁寿宫赶去。 在路上,傅莹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寒冷。今年的气候确实比往年这个时候冷一些,也不知儿子昨天到底在外面呆了多久。 二阿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关心儿子的傅莹,没等到宁寿宫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梅娘。 梅娘一边走在傅莹身旁一边回道:昨天晚上二阿哥就突然说冷起来,奴婢摸了摸二阿哥身上有些烫,就拿了冷水给擦身来着,可二阿哥怕冷,缩在被子里死活不让奴婢碰。 这明显是受了风寒之症,傅莹又问道:昨天难道你没有给二阿哥熬姜汤喝吗? 梅娘有些委屈道:奴婢厨房给熬了,可二阿哥嫌难喝,就没有喝。 难道你不会放糖吗?傅莹质问道。 放了,可姜汤就算是放糖,二阿哥也不肯喝啊。梅娘道。 请太医了没?傅莹听闻儿子没有喝姜汤御寒自感不妙,以往就算是喝姜汤也不一定能保证万无一失。 今天早上裕太妃 二阿哥昨天就烧起来了,怎么今天早晨才去请太医?太医院又不是没有值守之人!傅莹听梅娘说今天早晨才给永琏请了太医,头一回冲梅娘发了火。 梅娘见傅莹发了脾气,先是吓了一跳,后才解释道:裕太妃那里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怕半夜叫太医惊扰了太妃。 事关重大,太妃怎么会不通情理,你傅莹一时无话可说,觉得责备梅娘不是,不责备也不是。 只得暗自埋怨自己疏忽大意,若是昨天将永琏接回自己的长春宫或许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那二阿哥现在怎样了?傅莹问道。 二阿哥现在烧的厉害。梅娘不敢把永琏现在的情况详细告知傅莹,她怕傅莹知道之后加倍责备自己。 急切想见到儿子的傅莹,不停地催促抬轿子的太监快些赶往宁寿宫。 一到宁寿宫,她就直奔永琏住的地方。见裕太妃还有太医等人围在永琏的床边。 见傅莹过来,裕太妃就道:皇后你总算过来了,二阿哥一直念叨着你呢。 傅莹坐儿子的床边,见儿子紧闭双目,她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触手即感到滚烫非常,自感不妙。她又抓起儿子的手,轻声说道:长生,额娘来了。 永琏有些迷迷糊糊,听到额娘二字,心里一喜,恢复片刻清明,微微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了自己想念的母亲。 额娘,我很冷见到母亲,永琏将自己受到的委屈说了出来,他知道平日要有什么委屈,和自己的母亲说,自己的母亲一定会帮自己解决的。 额娘抱着你就不冷了。傅莹鼻子有些酸地抱起儿子道。 永琏本以为自己被母亲抱着就不会冷,怎知蜷缩到母亲怀里,永琏还是觉得冷。 额娘,还是很冷。永琏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额娘马上想办法就让你不冷了。傅莹忍不住落泪道。 太医在一旁道:皇后,二阿哥是风寒之症,所以才会冷呢,微臣得先给二阿哥降降温呢。 傅莹放开儿子,明白现在急也不是办法,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救治。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那太医赶快给二阿哥降温吧,这么烧下去可不行,对了开方子了吗? 那太医回道:方子微臣已经开好了,现在已派人去抓药了,等抓好药之后,马上就熬。 该做的应急措施都已经做了,傅莹点了点头,裕太妃忙命令宫女道:你们快些去打井水,多打一些凉凉的井水。 玉净怕这些宫女们手脚不灵快,在一旁说道:水井在哪里,我同你们一起去。 宁寿宫的宫女听罢,忙领着玉净离开这里去打水。 永琏见母亲过来也稍稍心安了些,但他这会儿又想见自己的父亲,又虚弱地问:阿玛呢? 傅莹知道这个时辰弘历还在上朝,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但她不想让儿子失望,然后对儿子说道:你阿玛一会儿就过来看你。 -- 第222页 永琏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傅莹又摸了摸儿子额头,依旧滚烫,她感觉永琏好像比以往烧得更严重些。想起离开永寿宫时崇庆太后对她说过的话,她对赵琛说道:皇上下朝之后就会去给太后请安,你速速去太后那里,说等皇上下朝之后,一定来宁寿宫。 赵琛得了命令之后,匆匆离开了。 这时玉净等人已打来冷水,不等傅莹命令,她就同宁寿宫的宫女要了毛巾,蘸了井水给永琏降温。井水虽凉得刺骨,但玉净也顾不上这些,她叫了莫渝过来帮忙轮换,然后将刚刚拧好的冷毛巾递给玉枝,让玉枝敷在永琏的额头上。 因为是在自己宫里永琏发了寒症,裕太妃有些自责,她想若永琏怎有个三长两短,那她给崇庆太后也不好交代。于是颇为自责地说道:昨日二阿哥来这里非要同永瑛在一起,我不想扫了二阿哥的兴,就把他留下来了,怎知就出了这样的事。 傅莹本无意责怪裕太妃,她自责自己昨晚怎么就那么疏忽大意,忘记把儿子接了回来。 她对裕太妃说道:太妃莫要自责,为何不见永瑛? 裕太妃回道:永瑛见二阿哥没起来,就自己先去了尚书房。我让永瑛带给他们师傅带话,告诉师傅二阿哥有疾在身,不能去尚书房了。 得知儿子生病之事已经告诉师傅,傅莹也放心些。她摸着儿子身上烫得厉害,虽然着急,但一时真还想不出好的办法来给儿子降温,只得不停地催促快些给他换凉毛巾。 毛巾放在永琏的额头上一会儿就不凉了,玉枝只得不停地换不停地命人准备凉水。 傅莹还有些医学常识,知道此刻降温才是最重要的。听着永琏不叫冷了,便命人将永琏的衣衫解开,打算给他擦.身子来降温,不料刚解了一颗衣扣,太医就惊道:皇后娘娘这是干什么? 傅莹手不停,道:二阿哥身上这么烫,非得全身擦拭方才能把这温降下来。 太医忙道:娘娘万万不可,此时天寒,若二阿哥没衣服御寒,寒气入侵,风寒之症就更加厉害了。 傅莹心急,想着太医总比自己强些,也就信以为真,不再打算给永琏擦身降温了。 弘历下朝之后,如往常一般来到母亲的永寿宫,怎知一回到永寿宫,崇庆太后就一脸焦急地说道:刚刚皇后身边的赵琛说,永琏昨夜发烧还未褪,要你下朝回来同我去宁寿宫看看呢。 永琏生病之事,已经由尚书房那边的人过来告知他了,但他还没往严重处想,以为儿子不过同往常一样,受寒发烧,喝些汤药总归是会好的。 又想着永琏留在裕太妃的宁寿宫还是有些不妥,打算把他接回来养病,于是说道:儿子同母亲前去,母亲也不用太忧心,永琏以往也有此症,都过来了。 崇庆太后叹气道:我怎能不忧心呢?长生是你和皇后唯一的儿子,我自小看着他长这么大,我嫡亲的孙子受一点点伤病,我就心慌的不行,若不是皇后要等你与我同去,我早就去宁寿宫看他了。 弘历不敢多言,命人备好轿子,速速赶往宁寿宫。 即便再怎么频繁地给永琏换凉毛巾,也不见永琏身上的高温有半点消退,傅莹越来越急,一边命人继续给永琏降温,一边问药煎的情况。 太医此时见永琏情况不好,也着急害怕起来,不等药煎了,先给永琏下针,这样永琏也能稍稍恢复些意识。 永琏有了意识之后,就问自己的阿玛在哪里,傅莹只能含着泪告诉他,他阿玛马上就会过来。 正说完这句话,弘历就和崇庆太后就已经进来了,傅莹擦了擦眼泪,告诉永琏道:你阿玛过来了。 永琏一下子乐了起来,他努力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吃力地发出两个字阿玛。 弘历原以为儿子不过是普通发烧罢了,怎知见傅莹双眼含泪,便知永琏的病比平日要重。又见儿子身上插了若干银针也不过是勉强有力说话,心里就更加慌了。 崇庆太后先儿子一步来到孙子面前道:你幺嬷和阿玛都过来了。 永琏看了看祖母和父亲,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见儿子这样,弘历和崇庆太后又唤了几声孙子的乳名,永琏只是睁了睁眼睛,也没有说话回应。 弘历一下急了,忙唤来太医救治永琏,太医只能给永琏在扎上几针,让永琏有些意识。 傅莹一边流泪一边摇头道:太医能做的都做了,药马上就熬好了,希望永琏喝下药能好点。 崇庆太后心急如焚,命人快些熬药,然后自己去佛像面前为孙子祈福。 弘历见太医不管用,又命人将宫中的萨满巫师唤来,为永琏驱除邪祟,如此还是不放心,还让留在宫里的喇嘛和尚也过来为儿子诵经祈福。 傅莹只恨自己明知现代医学能救永琏,却没办法弄到现代的医药和医疗器械。 曾经自己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离去,如今她不能再让悲剧上演,她依旧相信的是医学。她跑到永寿宫的厨房,看视汤药是否熬好。 等熬出来之后,她又命人想办法快些降温,等到汤药温度合适之后,她让人快些把药送到永琏那里,一切仿佛同死神赛跑一般。 -- 第223页 永琏的屋子此时已经多了不少人,人虽多,但傅莹过来时,众人皆自觉让开。 见药已端来,弘历命梅娘速速喂永琏服药,梅娘扶起身上依旧滚烫的永琏,然后让玉枝帮忙拿勺子喂。 可永琏牙关紧闭,根本不可能喝进去药。 太医,快想办法让二阿哥喝下药。弘历见此命令道。 太医得了命令,走到永琏身边,用力捏着永琏的下颌,永琏方才微微张开了口。 玉枝怕永琏呛到,一边忍不住落泪一边一点点地给永琏喂药,一小勺喂下去,梅娘往下抚摸永琏的肚子,让药方便下去。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方才把这碗药喝下去。 傅莹见儿子把药喝了,自认为有了希望,以为过不过久永琏的烧就会褪了。故而命人小心扶儿子躺下,依旧凉水敷额头降温。 太医们也在焦急等待结果,若这药不起作用,只怕他们也回天无力了。 傅莹守在床边,手抓着永琏的手,等待儿子的手变得凉起来,她就那么握着,等感觉不到热时,便摸摸自己的额头,看是否温度是真的降下来的。 等温热的手碰到自己凉的额头,她方才明白儿子的烧并没有褪。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她终于放弃了,她又叫了几声儿子的小名,但这回永琏没任何反应。 傅莹崩溃了,她松开永琏的手,走到弘历面前流泪道:皇上,快,快想办法救救二阿哥吧。 弘历何尝不想救儿子,可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只得对那些赶来的太医们说道:你们谁若能救活二阿哥,要什么赏赐朕都愿意给。 太医们听罢,皆都到永琏身边尽毕生所能去抢救,但无奈能力有限,没办法让永琏醒转过来,于是又一一退了回来。 弘历见此,落泪问道:都没办法了? 那些太医回道:恕臣等医术浅薄,无力救回二阿哥,二阿哥若吉人有天相,自会度过此劫的。 想着这毕竟是裕太妃的宁寿宫,李玉担心若永琏真有什么不测,死在宁寿宫不太好。于是在一旁劝弘历道:皇上,二阿哥怕不大好,要不迁 谁说二阿哥不大好?!弘历怒呵了一声李玉。 众人头一回见平日多以仁慈示众的天子发这么大脾气,自知天子之怒非比寻常,立刻安静下来,连给永琏诵经的喇嘛都停止了诵经。 裕太妃听到李玉说了个迁字,明白李玉怕永琏死在宁寿宫对自己不好,于是走到弘历面前道:皇上就让二阿哥呆在我这里便是,本来挪动病人就对病人不好,等二阿哥病好了,再离开我这里也不迟。 裕太妃的话让弘历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再次来到儿子身边,摸了摸儿子发烫的脸,心里也在念佛祈.祷。 又见傅莹泪如雨下地抓着儿子的手,再那里默默地念着什么长生放心,额娘带你回去,回去之后请医生救你就没事了。 以为傅莹是因儿子病危,精神受了刺激,所以才胡言论语,担心之余,只能安慰她:你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傅莹依旧念着回去就好,回去就有救了。 深以为妻子此刻已经精神有些不正常了,难过之余,也不敢让人将妻子拉回去,怕让妻子错过与儿子相见的最后时刻。 傅莹其实没有疯癫,她希望有奇迹出现。就像当初她可以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一般,让把儿子带回去,带回去用现代医学抢救说不一定还有希望,所以她一直在说回去,回去。 可奇迹是没有的,傅莹抓着自己儿子的手,感觉他的手越来越凉,那不是因为永琏的体温降了,而是因为永琏已经去了。 傅莹没有管周围的恸哭之声,她不相信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前天他还挥手和自己道别呢。 崇庆太后在孙子的尸体旁痛哭了一场,众人见太后、皇帝如此悲伤,皇后虽未放声痛哭,但精神已有些失常,谁也不敢提永琏的后事。 最后,还是李玉红着眼睛大胆劝道:皇上,二阿哥已经不在了,若过了今日不小殓,怕是不好。 弘历木木地回应了一声:好。 李玉见此,命人赶快去通知内务府准备。又见弘历瘫在椅子上自语道:汗阿玛最喜欢福慧阿哥,当年福慧阿哥去世,我无法体会汗阿玛失去爱子之痛。如今永琏去了,我才知晓这丧子之痛,痛彻心扉,痛彻心扉啊! 李玉知道永琏是弘历最喜欢最器重的儿子,但如今又很多事还需皇帝处理,于是忍泪劝道:皇上,现在还有众多事要定夺呢,太后还需皇上安慰,皇后娘娘也要靠皇上支持着,皇上不能不顾这些啊。 弘历突然想到了什么,叫来毛团道:你速速去通知鄂尔泰、张廷玉等人,朕有事要同他们在乾清宫说。 毛团心想,这个时候将大臣召来也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即便永琏是皇帝最喜欢的阿哥,也没必要将大臣们叫来乾清宫啊。 他虽心里有疑惑,但因是皇帝的命令,所以不得不去办理。 等毛团离开之后,弘历扶着李玉,有些颤颤巍巍地朝乾清宫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清高宗实录》里面记载:上奉皇太后、幸宁寿宫。视皇次子永琏疾。是日。永琏薨。辍朝五日。 -- 第224页 永琏是在宁寿宫去世的,宁寿宫一般作为太妃的住处,小米也不明白为何历史上永琏会死在宁寿宫,所以为了和历史巧合,只能做这样的安排了。 第117章 张廷玉等人早已从毛团那里得知永琏去世的消息, 这些朝廷重臣不知,皇帝急急忙忙将他们叫到乾清宫有什么用意。 他们猜测皇帝有可能是要提高永琏丧葬的规格, 但那只需知会他们一声便可,没道理让他们到乾清宫啊。 等众人带着疑问来到乾清宫之后,弘历红着眼睛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道:想必各位已知二阿哥去世的消息了,但二阿哥于朕于大清都不是寻常皇子可比拟的, 今日将各位叫到此处, 是为公布朕的传位遗诏。 弘历说完,命太监去取牌匾后命的遗诏,然后命太监宣读出自己的继位者是永琏。 弘历道:永琏既然曾密书要承继大统,如今去世,一切当以皇太子之礼入葬,今日召各位来此,无非是要一个见证。 皇帝偏爱二阿哥永琏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张廷玉等人却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刚登基就立储, 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雍正当年继位,毕竟已经四十多岁,作为储君的弘历也有十几岁了, 而永琏在弘历登基不过是个不到六周岁的幼童, 如此就早早定下继承人,使得张廷玉等人大感意外。 即使意外,但永琏严格来说确实是皇太子,可清朝自入关以来,还没有举办过皇太子的葬礼,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又见皇帝神情悲痛,怕触犯天威,只得领命离去。 傅莹一直呆坐在儿子床前,连弘历离去都没注意到,她不接受儿子去世的事实。 还是崇庆太后注意到儿子离开了宁寿宫,追问留在弘历留在这里的人,方才知道他去乾清宫了。 崇庆太后一边抹泪一边埋怨道:皇帝也真是的,长生去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去乾清宫,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话刚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叹气道:我明白了,想必是皇上打算秘密传位给永琏,所以才去那里。真是天公不作美啊,我和我儿做了什么孽,要我的孙儿这么早去了。 芳桃见崇庆太后如此悲伤,怕崇庆太后难过伤了身体,忍不住劝道:太后也别太难过了,若是太后又什么不适,那让皇上怎么办啊。 崇庆太后摇了摇头道:我无妨,你快去看看皇后吧。皇后平素体弱,永琏是她唯一的儿子,只怕她更接受不了呢。 芳桃听罢,走到傅莹那里,说道:皇后娘娘,太后怕娘娘你悲痛伤身,所以要你回去休息呢。娘娘放心,这里有皇上和太后看着,定然会把一切处理妥当。 傅莹看着就像是熟睡的儿子,长出了一口气道:终于凉下来了。你同太后说,说我很好,免得太后她老人家记挂。长生同我母子一场,我怎么能不送他最后一程。 玉净见此,把芳桃悄悄地叫到一边说道:你同太后说,就让娘娘多陪陪二阿哥吧,娘娘这里有我们看着,若有什么不对,我们即刻把娘娘送回长春宫。 芳桃同崇庆太后一样,怕皇后因为悲伤而精神有些失常,因为傅莹刚刚的表现确实很令人害怕。但刚刚见傅莹又正常了许多,也就放心下来,去给太后复命。 弘历过来之后,内务府问弘历要把永琏抬到哪里去。傅莹听到,急急说道:到长春宫吧,让永琏再多陪我几天吧。 长春宫是皇后的住处,若是停灵,那也是因皇后去世才会那么做,弘历坚决不同意。他道:太子生前住在斋宫,自然是要在斋宫停灵。 众人听到弘历说出太子二字,皆不由得望向弘历,弘历只得解释道:朕早年登基,曾将永琏密定为继承人,如今永琏去世,朕将遗诏取出公布,并命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做为见证。永琏去世,自然要以太子身份入葬。自今日起,称永琏一律以太子代替。 说到这里,弘历心想,因为父亲留下的规矩,他在生前没有办法给永琏以储君的荣耀,如今密旨已经公开,他能做的就是给予爱子死后的尊荣。 傅莹听弘历说出太子二字,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她高兴是因为弘历竟然真的打算将位子传给儿子,难过的是,这一切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永琏已经去世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儿子,心里默默对他说道:长生,你听到了吗?你阿玛打算把江山传给你呢,可惜你没那个福分。 傅莹依旧落泪坚持道:我好歹也是永琏的亲生额娘,就让永琏在长春宫多停留一会儿吧。 弘历替傅莹擦掉了一滴眼泪,哽咽道:我知道,可皇后尚在人世,不能在长春宫停灵。 这时崇庆太后又赶过来劝诫,道:皇后你别争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若真的天天见了那悲伤的事儿,只怕也撑不住啊。永琏没了,你还有机会同皇帝再生一个儿子,可是若你有什么意外,便是断了皇帝同我的希望。 傅莹见崇庆太后也出面了,知道自己再争取也没什么意义,只得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内务府把永琏抬到了斋宫,傅莹就跟着去了斋宫,不能将儿子留在长春宫,她就守在儿子身边吧。 -- 第225页 内务府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棺木是最好的,祭器也是最好的。 傅莹这一切看在眼里,说实话,她不稀罕这些,她只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 可永琏的死,是与弘历有一定关系的,若不是弘历带着儿子去北郊,儿子就不会感染风寒送命。 明明知道这与弘历有关,傅莹对他还是怨恨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他也不想永琏这样,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自责,自责当年自己在怀永琏的时候悲伤过度,才导致永琏胎里的不足。 可当年宝珠去世,她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那也是她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啊。 傅莹感觉一切都像是命运苛待自己的预谋,也许从自己到来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等永琏入殓之后,弘历怕傅莹熬不住,便劝她回长春宫休息。 傅莹不肯,如桃儿一般肿的眼睛里依旧泪水满满地说道:皇上,就让我守在这里吧。 弘历落泪道:皇后若在这里,那我便在这里好了。 傅莹心想,毕竟弘历是九五之尊,除了给自己父母守灵之外,断没有为儿子守灵的道理。 傅莹即便悲痛,也明白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她点头道:那我就回去,皇上也回去吧。太后不忍见此悲伤之景,永琏入殓就回永寿宫了。 弘历担心妻子,道:我送你回长春宫吧。 傅莹没有拒绝。 回到了长春宫,傅莹突然记起永琏在这里的诸多事情,一下子忍不住,在弘历肩上痛哭起来,道:皇上,你不知我好恨啊,我恨我不能代永琏去死,我刚刚一直在问,为什么死的就不是我呢? 弘历听罢惊道:婉仪,你可不能这样!你比永琏于我更重要,正如母亲说的那般,你在便还有希望。 傅莹不想回应他,她真的是想代替儿子去死,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 玉枝见傅莹这种样子也很心疼,她一面让人去厨房,为自己的两位主子准备些吃食,毕竟自早晨到现在,傅莹几乎滴水未进,一面又让人快去唤掌珠过来,她知道什么才能让傅莹对生有所渴望。 掌珠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等到天黑也没见母亲回宫,以为母亲是背着她偷偷又留在养心殿了,见时辰不早,早就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后来突然听莫渝姑姑说母亲和父亲都回来了,一下子高兴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没了睡意,穿上衣服跟着莫渝来到母亲住的地方。 傅莹正悲痛欲绝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额娘,回头看见女儿披着头发过来了。 掌珠看到自己父亲也在,又叫了一声汗阿玛。 听到女儿的声音,傅莹突然又生出了一点对生的渴望,她一把抱起来女儿,掌珠看着父亲两眼泪汪汪的,忍不住笑道:汗阿玛还说他最厉害呢,这么大了还哭。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回头看见自己的额娘也哭了,道:额娘,你为什么也哭了呢? 傅莹擦了擦眼泪,打算暂时瞒着女儿永琏去世的消息,以为这么晚了,她还没有睡,于是将掌珠的乳母叫过来,让她先领着女儿休息去。 那额娘今天不会再离开了吧。掌珠临走之前问道。 傅莹擦了擦眼泪回道:不会,额娘今晚留在长春宫。 掌珠听罢高兴地离去了。 等掌珠走了之后,弘历问她道:为什么不告诉她长生去世的事儿。 傅莹摇头道:小孩子难得什么都不懂,就让她暂时高兴一会儿吧 玉枝把厨房准备好的食物端到傅莹面前,对她说:皇上、娘娘,这是奴婢命厨房准备好的东西,皇上同娘娘快趁热吃吧。 傅莹看了看那些食物,没有一点食欲,如果说什么是这世间最扛饿的东西,大概就是悲伤了吧。 弘历因为永琏去世,打算缀朝五日,他给儿子的谥号为端慧皇太子。 即便当朝没有过太子去世的先例,但众官员还是顾忌皇帝悲痛的心情,给永琏的葬礼规格能提多高就提多高,只要不超过帝后的标准即可,甚至将永琏的琏字作为避讳的字。 对于弘历而言,失去儿子的痛苦难以平复,葬礼规格再怎么高也不过分,他也不怕旁人议论他奢侈浪费,永琏的葬礼,他花费无数也不觉得过分。 自来这里十多年,傅莹自己已经经历多人的离世,先是弘时、后是福慧,接着乌拉那拉皇后、乌林珠、雍正但没有一次丧礼让傅莹觉得如此肝肠寸断。 她想自己大概把自己一辈子的泪都哭光了,她强撑着一直坚持,希望到永琏的出殡的那日,自己还能送他最后一程。 但她实在撑不住了,她病倒了。 因为弘历还要做其他事情,见妻子病了,除了命人将她送至长春宫之外,暂时无法照看她。儿子的丧仪还要自己主持,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永琏埋葬的地方,弘历还没有定下,他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的长眠之处,离自己的陵墓不要太远,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重续他与永琏的父子之情,他也是愿意的。 没定下埋葬的地方,弘历只能将永琏暂时安置在停灵的静安庄。 -- 第226页 他一直将儿子的棺木送到宫门口,因不能再送,他便久久伫立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儿子的棺木。 李玉在一旁提醒道:皇上,端慧太子已经离去了,皇上还是起驾回宫吧。 弘历这才转过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皇后怎样?病还没好吗? 李玉躬身回道:奴才听长春宫那边的人回道,说皇后娘娘因为悲伤过度,病暂时需要静养。 弘历看了看这满朝来送殡的大臣们,让他们各自先回去之后,自己则乘轿子去往长春宫。 傅莹身子如同灌了铅一般重,她迷迷糊糊感到自己好像参与到送殡之中,漫天雪白的纸钱,还有令人断肠的丧乐。 她就一直哭,然后那些送殡的人一起不见了,而她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莹依旧迷迷糊糊,问道:这是哪里? 玉枝见傅莹清醒了,忙走到傅莹身边回道:娘娘,这是长春宫。 傅莹扶了一下额头,挣扎着起来道:我记得今日永琏出殡,我得赶快去了,不然就赶不上送永琏最后一程了。 玉枝急忙扶起了傅莹道:娘娘,奴婢听人说,皇上已经送太子的金棺出宫了。 出宫了?傅莹惊道,我不是说等永琏出殡那日,你们一定要扶着我去送殡吗? 玉枝等长春宫的宫女太监们皆都跪了下来,玉净哽咽道:娘娘节哀,这不是奴婢们的主意,皇上看娘娘病得厉害,就特意嘱咐奴婢,让娘娘不要为太子送殡,免得悲伤劳累过度,使病情加重。 傅莹坐在床上,靠着软枕又大哭起来,道:皇上,你真狠心,你怎么能不让我送长生最后一程呢,我好歹也是他的亲生额娘啊。 众人见傅莹这样悲痛,也都陪着掉了眼泪。正在此时,傅莹又听人通禀弘历来长春宫。 她对他心里有怨,正想问问他,为何不让她送永琏。 弘历进来之后,不让傅莹下床行礼,而是先问玉枝傅莹病情如何。 玉枝回道:太医给开了方子,让娘娘少些悲伤便好。 傅莹看着他,不问别的事情,而是直接问道:皇上,长生送走了? 弘历点了点头。 皇上,你为何不让我去送送长生呢,我不能连长生最后一面都不见吧,我可是他的亲生额娘啊。傅莹落泪问道。 弘历也难过的掉了泪,道:皇后,你不知自端慧太子去了,太后因为悲伤过度也发了旧疾,你因此卧床难起,我但凡撑不住些,也怕病倒了。我不让你送永琏,一来是为你考虑,二来,我也怕你真有什么,我就支撑不住了。若我有什么,这大清的国事该谁处理? 傅莹本来想质问弘历,但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她低下头,看着他身上的素服。 子女去世,父母只需穿素服便可,青色的素服好像并不能显出内心的悲伤。傅莹拽了拽弘历的袖子,竟然看到他白色的里衣。 震惊之余,她明白他所承受的悲痛一点不比自己少,只不过他素来体强,即便悲痛伤心、劳累操磨也不至于像自己那样轻易病倒。 她擦了擦眼泪,道:皇上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怪我身体太弱,不能支持到送永琏那日。日后我好好养着便是,免得以后真有什么事心有余,力不足。 弘历听她说要好好养着,立刻感到欣慰无比,他抱着她说道:我痛心长生,不光因为长生是你我的儿子,更因为他也是大清的未来君王,我尽心栽培他,却没想他没有这个福分。可我总是不甘心的,我定要将江山交付于你我所生之子,你明白吗? 傅莹微微一怔,她自然明白弘历是一定要让她的孩子成为储君,可她能再有孩子吗?这么多年都没有,说不一定以后也不会有了。 可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她心安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小米从《清实录》里面查到的立永琏为太子的乾隆原话: 谕和硕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军机大臣曰。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皇考、命为永琏。隐然示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盖恐幼年志气未定。恃贵骄矜。或左右謟媚逢迎。至于失德。甚且有窥伺动摇之者。是以于乾隆元年、七月初二日。遵照皇考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面谕。收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扁之后。是永琏虽未行册立之礼。朕已命为皇太子矣。于本月十二日。偶患寒疾。遂致不起。朕心深为悲悼。朕为天下主。岂肯因幼殇而伤怀抱。但永琏系朕嫡子。已定建储之计。与众子不同。一切典礼。着照皇太子仪注行。元年密藏扁内之谕旨。着取出。将此晓谕天下臣民知之。 从这里面看出,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乾隆是同军机大臣面谕过,就是说我已经立太子了,告诉你们一声,至于立谁,那肯定只有乾隆一人知道。有人认为乾隆着急立太子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有人认为这是出于对富察皇后的爱,不论哪种原因,乾隆在富察皇后在世时,是从未考虑立非皇后所生之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 第227页 第118章 傅莹总会时不时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永琏没有离开自己, 毕竟他那么小那么乖, 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呢? 病重期间, 她会突然问自己身边的人, 问他们为何永琏这么久不来长春宫,说他一定是功课很多,没功夫来长春宫了。 这样的话,玉枝等人听了, 也不敢将实情说出,只能顺着她说是。 其实, 傅莹还没有疯,她这样问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当周围的人一致都认为永琏没有死,她会有一点欣慰, 但仅仅是一点欣慰。 傅莹的病没有好转,也没有加重, 当然有可能加重一点就会直接要了她的命。她躺在床上想,如果悲伤能致命,大约就是她这样的了。 相比之下, 崇庆太后虽然也病倒了,但经过太医们精心调治,没过多久就好了,她身体底子本来就比傅莹好许多。 崇庆太后虽然病是好了,可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她在病中见来给自己请安的嫔妃们比往日殷勤了些, 便问她们道:皇后如今也重病在身,你们去看皇后了吗? 这些人想着傅莹如今悲痛难抑,听人说都有些不正常了,她们去了也不讨好,所以也就没怎么去。 但崇庆太后不同。毕竟弘历最孝顺自己的生母,多讨崇庆太后的欢心,那也就是讨皇帝的欢心,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流素位份最高,便替众人回道:其实也不是各位不尽心,只是皇后病重,还宜静养为好,我等过去只怕会打扰皇后养病。 高流素话一说完,崇庆太后就气得骂道: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当后妃的,侍奉皇后乃是你们的本分,皇后平日和善,你们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一个个看着皇后没了儿子,心里就小看皇后了? 芳桃看崇庆太后动了大怒,急忙跑过去给崇庆太后递了一盏驱火的清茶。 崇庆太后喝了一口,接着道: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皇后不论有儿子没有,她都是正宫,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小瞧! 高流素听崇庆太后这么训斥她,心里很是委屈,平心而论,自从她得知傅莹生病之后,也顾不上路远天寒,常常去长春宫探视傅莹。 见傅莹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何尝不为她忧心难过,但自己常去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可是太后这么问,她也只能替众人受委屈了。 众人听崇庆太后这么说,一下都低头不语。崇庆太后见此,也不愿继续数落他们了,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失子,你们应该多去安慰安慰皇后,这才是你们当做的事。如今我病也大好了,你们不必日日过来献殷勤了。 众人应声之后,崇庆太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等这些嫔妃们离开之后,芳桃忍不住对崇庆太后说道:太后何必冲她们发那么大的脾气啊,她们也未必敢小瞧皇后,只怕真的是扰了皇后的养病,所以才不肯去呢。 崇庆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长生去了,打击最大的还是皇后,如今我能做的,不过是替她出出面,训训这些妃子们,免得有那些个坏心思的幸灾乐祸。 芳桃笑道:难为太后这般替皇后考虑了,只是高贵妃就有冤了,众人都知高贵妃同皇后走近。自皇后病了,高贵妃也常常去看视呢。 崇庆太后道:谁让贵妃是皇后之下,众妃之上呢,既然在这高位,就得担这高位的责任,再说,我那话也不是说给她一个人听。 芳桃点头道:如今皇后病重,后宫的事儿也只能暂时让贵妃管着,贵妃自然也不会常到太后这里了。倒是娴妃来得勤,太后病重时,她侍奉床前,左右不离,可见是个孝顺的人。 崇庆太后听芳桃提起塔尔玛,忍不住叹气道:是孝顺呢,可惜皇帝对娴妃正眼都不瞧,可见是吃了晚进府的亏。 刚说完之后,崇庆太后又想到什么,安顿芳桃道:如今我病也大好了,挑个暖和的日子去皇后那里看看她吧。 芳桃应了一声,命宫女安排准备。 傅莹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嫔妃们来不来自己这里,她没那个心思想这些,能来看她的,她表示感谢,不看也无所谓。 高流素挨了崇庆太后一通骂之后的第二日,她便又去长春宫看傅莹了。 高流素过来,傅莹并不感到意外,等她来了之后,傅莹就让人扶起自己,然后命人搬了个坐墩,让高流素坐在自己对面。 皇后这一病近一个月,人也消瘦了不少。我记得皇后之前常常笑我是被风就能吹倒的人,可皇后如今也比我强不了多少。高流素半开玩笑地说道。 傅莹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颊,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这样,但不说了,世间之事不能由自己控制,现在即便我想多吃,恐怕也吃不多了。 高流素低头道:皇后你生病,最难过的莫过于皇上了。端慧太子薨逝,对于皇上而言,不光是失去儿子,也是失去大清未来的储君。只不过皇上因身负江山,不能过于沉溺在悲痛之中,可皇上的痛一点都不比皇后少啊。 傅莹知道,弘历每次来看自己,二人不过是各自悲伤罢了,这几日想必是高流素安慰弘历了。 -- 第228页 可她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很感谢高流素,自己生病这段时间高流素替自己分担了不少事。 傅莹伸出手抓着高流素微热的手道: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也不想让皇上过于担心,不过,这事也瞒不了皇上,估计也是我心重了。 高流素接着道:我还有一事要告诉皇后你,昨日我领着后宫嫔妃们去给太后请安,却没来由地挨了一顿骂。 傅莹想了想道:估计是崇庆太后因为孙子去世,心情不好,所以才发火呢。太后平日最和善,不容易生气呢? 高流素摇头道:不是如此,太后是恼我们不去探望皇后你,还说皇后是正宫,不能小瞧。 崇庆太后替自己说话倒大大出乎傅莹的预料,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都沉溺在自己的丧子之痛中,也不想怎么别的事情,但高流素的话却提醒她一点,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可不比之前高了。 这么多年稳定的生活,让她已经忽略了后宫争宠夺爱,没有儿子,弘历对自己不会变心吗? 她这是头一回意识到危机,听到崇庆太后替自己说话,她还是很感动的。 傅莹对高流素说道:难为太后这么心疼我,只是我不争气了些。 高流素反握着傅莹的手道:皇后快别如此。太后也好,皇上也罢,包括我在内,都真心希望皇后好好的,皇后千万要振作起来,为了我们,也为大清啊。 振作?傅莹在失去永琏的那一刻,真的恨不得自己也随儿子去了,可她还是没勇气拿什么结束自己的生命,毕竟还有牵挂的人。 随后的日子不过是放纵这种悲伤罢了,想着自己真若是被疾病夺取了生命,那也就是顺应天意,她没有想到未来该怎么样。 同样是振作的话,弘历和自己说了许多,但从高流素口中说出,却总是深入人心。 高流素不敢过多打扰傅莹,和傅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高流素走了之后,玉枝对傅莹说道:公主的奶娘家里有长辈去了,想明日告假回去呢。 傅莹又躺回到床上道:我知道了,让她回去便是。刚说完之后,傅莹方才想起永琏的乳母梅娘,于是问玉枝梅娘的去向。 玉枝回道:端慧太子的奶娘嬷嬷们都被皇上调别处了,皇上说怕皇后见了这些人难过。 傅莹想这些人原本跟着永琏会有一个极好的前途,但永琏一去,他们各自的命运就未可知了,也许曾经在人前耀武扬威的人,此时也不得不低头。 她好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人情世故是了解的,这也是崇庆太后为什么要替自己说话的原因。 不得不说,崇庆太后真的对自己很好。 躺下没多久,莫渝就领着掌珠来看她,莫渝对傅莹说道:奴婢见高贵妃刚刚过来,想着皇后乏了,本来不想领公主过来,怎知公主非要过来,奴婢也拦不住。 傅莹躺在床上看到女儿,朝她招了招手,掌珠便朝她奔了过来。 掌珠拉着傅莹的胳膊,道:额娘,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人们都说额娘病得厉害,额娘你是不是因为生病才不理我的啊。额娘你别病了,下来陪我好不好。 女儿的这番话听得傅莹很是心酸,她还小,很多事情是不了解的,哥哥去世,她只是以为哥哥暂时消失,以后一定会回来的。 傅莹不怪女儿没有过分悲伤,但是这段时间,自己确确实实是有些忽略女儿。 不能因为儿子去世,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吧。 她摸了摸掌珠的头发,道:额娘没事儿,额娘会好的。 那额娘什么时候会好呢?掌珠抬头起头,眨了眨眼睛问道。 什么时候会好?傅莹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当年生女儿的时候,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好,但还是落下了病根。 她咳嗽了几声,道:额娘也不知道呢,掌珠不用担心,等过年下雪的时候,额娘一定会陪掌珠去堆雪人的。 大约因是母亲给了一个确定的期限,掌珠一下子高兴起来。 傅莹见女儿笑了,自己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她知道掌珠平日里和莫渝亲近,便把莫渝叫过来,嘱咐她道:掌珠的奶娘明日要回家奔丧去,虽说掌珠身边的人也不少,但我总有些不放心,你替我去看着她。 莫渝见傅莹总算开始对女儿上心了,高兴之余,忙道:皇后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公主的。 玉净也有些高兴,她走到掌珠身边道:公主,皇后娘娘要好好休息呢,咱们先出去玩吧,不然打扰娘娘恢复,娘娘便不能陪公主玩了。 掌珠听罢,高高兴兴地和玉净走了。 等女儿离开之后,傅莹又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振作这两个字,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悲伤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自己去做呢。 第119章 自从傅莹有振作的念头之后, 她开始积极地应对疾病。虽然每每想到永琏的事情,她还是伤痛难抑制, 暗自垂泪, 但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念想之后,她的病也不再像之前久久不见好转的迹象。 而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们,好像知晓她的打算, 十分配合地常来长春宫探视她。 -- 第229页 这些人突然变殷勤让傅莹也觉得有些奇怪, 问过高流素之后, 她才了解到, 原来是崇庆太后说过她们,她们才这样。 想到崇庆太后对自己的诸多关照,傅莹觉得自己更不能消沉厌世下去, 特别是崇庆太后在病好之后还多次看望自己。 在过年之前,傅莹的病自然是没好完全了,但终究不必像之前那样整日躺在床上, 或许心情才是治病最佳的良药吧。 她突然想起雍正去世时, 平日体弱的自己竟然能扛过来。那时或许与自己初当皇后有关,虽然这对雍正可能有些不孝。 原本以为出了雍正的孝期, 大家可以高高兴兴过个年, 但永琏的去世, 让紫禁城依旧沉浸在一种悲穆的氛围之中。 过春节时,崇庆太后看着给自己拜年的永璜和掌珠,又看着弘历后宫**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想起裕太妃刚刚又得了一个孙子, 现在都已经四个孙子了,而自己只有永璜一个孙子,这让她很失落。 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年后,她把儿子叫到了自己的永寿宫,打算和他说一说这件事情。 虽然请安这件事情并不需要皇帝每日去做,但弘历对母亲很孝顺,若无大事,几乎是每日必去母亲那里问安的。 正因为弘历每天都要见自己的母亲,所以崇庆太后极少专门叫儿子来自己宫里。 弘历听母亲专门差人来叫自己,觉得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崇庆太后从来不过问政事上面的事情,如此郑重其事地叫自己,肯定多半是要说后嗣的问题。 果然,等弘历来到永寿宫之后,崇庆太后看儿子没有往日的慈和,而是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皇帝坐到我身边来,我有要事要同你商量。 弘历规规矩矩地坐到母亲的旁边,然后说道:母亲有什么事教导儿子便是。 崇庆太后看了一眼儿子,问道:皇帝,你现在有几个孩子? 弘历心想,母亲叫自己来果然是为这件事情。但他没有自作聪明地说破,而是回自己的母亲道:儿子的嫡子在年前不幸夭折了,所以现在有一儿一女。 崇庆太后又问道:那皇帝现在岁数几何? 弘历回道:马上就快而立了。 崇庆太后摇头道: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子嗣稀少,也不知是我的不幸,还是大清的不幸。 弘历有些问难的回道:其实也不是儿子的问题,只是国丧接连而至,儿子恪守孝道,服内无子女出生,所以才至子嗣稀少。 崇庆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皇帝是不是也打算给你的太子也服丧,三年之内,不再给长生添弟弟妹妹了。 弘历没有说话,在生子这件事情上,他知道自己是有过错的。 崇庆太后叹气道:其实你为何子嗣稀少的原因,我这个当娘的哪能心里不清楚呢?若皇后身子没毛病,只怕我的孙子也不会这么少了。 弘历见母亲说出了缘由,也不敢反驳,只能说:额娘的心思儿子明白,只是永琏刚刚去世,皇后还病着,儿子怎么能忍心做出令皇后伤心之事? 崇庆太后有些难过,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道:我知道,难道我就那么不通人情吗?我不过是提醒提醒你罢了,若皇后一直不生,永璜也有个什么意外,那你不是真绝后了? 弘历想到这点,也是有些觉得无奈。 崇庆太后继续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若你不是大清的皇帝,我也不想说你。你喜欢你媳妇,不想同别人生一子也是可以的,大不了再从宗室里面过继一个继承自己的家业也可以。可皇帝这份家业,让别人的子嗣继承,真的就好吗? 弘历觉得自己有愧,连正视都不敢正视自己的母亲。他小声说道:我想等长生周年过了再考虑这件事情 崇庆太后摇了摇头道:一年太久,百日过后吧。 一百天?弘历惊道额娘,这事也不是着急的,好歹等婉仪病好了再说吧。婉仪刚刚失去了长生,若是知晓旁人有了孩子,只怕对她不好,如果皇后身体没有恢复好,额娘想再有嫡孙也怕难了。 崇庆太后想起傅莹,觉得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叹气道:那就等皇后身体痊愈吧,只是皇帝你要为大清考虑,子嗣之事不是咱们自己的家事,也是国事啊。更何况嫔妃的孩子也是皇后的孩子,皇后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心胸狭隘,很多时候,我看你自己不愿意,跟皇后没有任何关系。 母亲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弘历只能沉沉地点了点头。 从永寿宫出来之后,弘历看到外面天沉沉的天。他感到鼻尖一凉,然后伸出手,看到手里落下一片雪花,他对李玉说道:快下雪了。 李玉道:那皇上赶快回养心殿吧,不然这雪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大了。 弘历收回手道:回长春宫吧。 皇上来永寿宫之前不就是从长春宫过来的吗?皇上不是对皇后说,去太后这里之后就直接回养心殿了吗?李玉诧异道。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呢?弘历气道。 -- 第230页 李玉立刻住了嘴,招呼众人抬着弘历又去了长春宫。 傅莹见崇庆太后匆匆将弘历叫过去,因这种情形少见,便认为是有着急的事情,正想着等晚间派人去打听打听崇庆太后叫他有什么事情。 哪知弘历却自个儿回来了,她有些意外,见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忙问道:太后叫皇上过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弘历不打算将崇庆太后同自己说过的话告诉傅莹,只是说太后怕他劳累,所以才把他叫过去亲自叮嘱一番。 只因为怕皇帝劳累,所以才把儿子叫了过去,这个理由傅莹是不相信的,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又不敢去确认,所以就决定不再追问,就当崇庆太后是嘱咐弘历不要劳累了。 她对弘历说道:既然太后这么安顿,皇上就把太后的话放在心里便是。 说完,傅莹又打算让人开窗户,弘历急忙阻止道:你还病着,开窗户干什么?若是冷气进来,只怕会加重病情呢。 傅莹摇了摇头道:皇上,我听宫女们说,外面马上就要下雪了。今年下了那么多场学,我却一次也没看过。我还记得答应过掌珠,若是等过年下了雪,要陪着她堆雪人呢。 弘历叹了口气道:我刚刚来长春宫那会儿也就飘了一点,估计一会儿才能下大了呢,若是要陪掌珠堆雪人,那就等下完雪停之后吧。 傅莹其实只是单单想看雪景,听弘历这么说,只得点头说道:那好,便依皇上的意思。 因傅莹还在病中,弘历不便留在长春宫,等天黑之后,他便乘着轿子回养心殿了。 此时已经是鹅毛大雪,太监们扫雪扫得勤,所以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太多的积雪。弘历撑着伞,自然身上落不下半片雪花。 他伸出手,伸到伞外,片刻接到几片雪花。雪花很快融化,凉凉的。 这样大的雪,明日一定能堆一个雪人吧,他想。 第二日起来之后,傅莹还在床上就问玉枝,外面的雪下得如何。 玉枝点了点头,回道:昨天的雪下了一整夜,可厚呢。 傅莹让人扶起自己,准备穿衣,嘱咐道:让他们先别扫雪,说公主要堆雪人呢。 玉净弄好了洗脸水道:这个奴婢早就想到了,所以没让人扫,就留着给公主堆雪人呢,一会儿等公主上完学,奴婢就打算叫几个人一起打雪仗呢。 傅莹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洗漱完之后,傅莹让人给自己备了厚厚的衣服打算出去。 玉净见此急道:娘娘,这雪刚下完,外面正是冷的时候,娘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傅莹摇了摇头,道:我就出去看看,现在病好了不少,总不能日日闷在屋里吧。 玉净见自己劝阻不了傅莹,只得同玉枝一起扶着傅莹出了屋子。 傅莹呼吸到外面冷凉凉的空气,条件反射般地咳嗽起来,玉枝忙道:娘娘快回去吧。 傅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打算回屋。她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下得连树枝也粗壮了不少。长春宫的宫人只扫出几条方便出入的路,其余的雪并没有扫。 这个时候,刘士农看见傅莹出来,便凑上来道:奴才按照娘娘的要求,没怎么把雪扫干净,不知娘娘对此可还满意? 傅莹简单地说了满意两个字。 她看着这雪景,一开始还有些新鲜,但不知后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永琏葬礼时,那雪白的帷幔。 她心中一痛,忙道:快回去吧,外面太冷。 玉净等人巴不得傅莹快些回去,急忙扶着她进了屋。 回到屋里之后,傅莹又躺回到床上,她不能让自己再想那悲伤的事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告诉她,掌珠学习回来了。傅莹这才从床上起来,看到女儿蹦蹦跳跳地来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说道:额娘,外面下雪了,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吧。 傅莹点了点头,将自己捂严实之后,跟着女儿来到院中。 刚出了门,她就听到有人喊皇上驾到,于是忙出宫迎接,不想弘历已经自己先到了院中。 皇后还在病中,怎么能出宫呢?弘历扶起她道。 傅莹见他领着永璜还有若干小男孩们来到自己这里,包括色布腾巴勒珠尔。 傅莹见他领着这么多小孩儿,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是干什么呢? 弘历回道:我记得你昨天和我说过,要陪掌珠堆雪人,我想着就掌珠和她那些侍读们玩太没意思了,所以才把永璜带了过来。 说完之后,永璜恭恭敬敬地给傅莹请了安。 看到永璜,傅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年幼失去的生母,自己这个嫡母也不能说是尽心的,想必没有母亲照看的日子,他也不好过吧。 她把永璜叫到自己身边道:你阿玛带你来这里,你也不必拘束,好好同你妹妹还有别人一起玩吧。 永璜点了点头。 弘历对傅莹说道:快回去吧,天太冷,让孩子们自己在外面玩吧。说完就牵着傅莹的手回了屋子。 掌珠看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来陪自己玩,也就忘记让额娘陪自己了,拉着永璜,让永璜给自己堆雪人。 -- 第231页 傅莹知道自己在外面呆久会加重病情,于是让人开了窗户看孩子外面玩。 弘历怕她受凉,开了一会儿就又让人关上了窗户。 傅莹叹气道:皇上,你知道吗?我总是不愿意去想与永琏有关的事儿,可是每每见到同永琏差不多大的孩子就难过。 弘历道:看来我把永璜他们带来是失误。 傅莹含泪摇了摇头道:不是的,皇上原是为我好,我只是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难过呢。 弘历也是鼻子一酸,极想落泪,他拍了拍她的手道:会过去的,相信我会过去的。 第120章 开春之后, 傅莹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只是咳嗽的毛病还没好,问太医,太医说这是顽症, 一时治不好的。 傅莹听说是顽症, 也就没了希望,反正自己不要受寒就不会咳嗽,也就没有太在意。 关于傅莹身体的状况, 弘历几乎每日必问太医,当太医说, 傅莹因儿子去世而生的这场病, 使得傅莹更加不好怀孕,心里也是倍感失落。 但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太医将此事告知傅莹。 傅莹的病虽然好了不少, 但弘历却有了心病,今年开春雨水少, 旱情严重,弘历作为天子忧心国事, 暂时把心思移到民生上来。 他见这几日天天都是朗朗晴空, 没见半片乌云过来,心里十分焦急。 作为皇帝,为民祈雨乃是自己的本职,眼见天不下雨,百姓将要遭殃, 他便下旨,要去天坛祈雨。 傅莹在养心殿陪弘历,见他整日沐浴焚香,日日去天坛祈雨,但天公不作美,他连着去天坛几日,都没见半滴雨落下,弘历不免为此着急上火。 傅莹对下雨还是信科学的,她不相信皇帝站天坛那里晒太阳就会下雨。可是,弘历说,唯有天子为民祈雨,老天方才肯赏脸落雨。 原本只是弘历的迷信,但傅莹见他这般诚心,反倒有一丝感动。 等弘历去天坛求雨之时,傅莹也去佛堂求神佛,让神佛成全弘历的心愿。 玉枝见傅莹跪在佛像前那么久,等她求佛结束之后,一边给她揉腿,一边劝道:娘娘,求雨的事情有皇上做就好,娘娘也不要太操磨自己了,毕竟娘娘的病才好。 傅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往年天不下雨时,皇上只需求上个三五日,便多少有点雨下,可今年不知为什么,皇上连着去了七日都不见半点雨。 玉枝道:这老天爷的脾气谁能说得准呢,有时候天说不下就不下了。 傅莹抚摸着蜜蜡佛串道:天若不下雨,不知要有多少人成为饥民呢。皇上是好皇上,自登基以来,多免除税赋,为民祈雨毫无怨言,真的是爱民如子啊。 她话说完之后,见玉枝玉净等人都没有说话,忙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玉净在一旁掩面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可像那些讨好皇上的大臣们说的话呢。 傅莹惊道:有吗?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是说实话,她原本就没想到乾隆原来对老百姓这么好,仿佛他不是那个败家的皇帝,也不是那个养大贪官和珅的皇帝。 玉净道:我明白娘娘的心思,皇上要做个受万民敬仰的好皇上,娘娘就打算做一个贤明的皇后,这样才相配嘛。 油嘴滑舌,就知道说好听的话。傅莹无奈摇了摇头。 说实话,当永琏去世之后,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从悲痛中走出。她原本就想自己要做出一番成就的,如今因为永琏的事情打断了自己原有的计划,等恢复过来之后,她不得不重新拾起自己原有的抱负。 她不想自己的就这样轻易放弃。 弘历祈雨第八日,老天依旧不赏脸,没有下雨的迹象,弘历从天坛回来之后,对傅莹说道:想必是我什么方面有亏,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傅莹坐在他身边,看到这几日因为在外面暴晒多日,弘历脸上被晒黑不说,还有些掉皮。 她将让人弄好的芦荟汁送给弘历,对他说道:皇上也不必过于着急,这雨早晚还是得下的。 弘历知道这是傅莹给自己弄得涂脸的东西,一边让李玉给自己涂,一边说道:可是这雨晚下一日,恐怕得有多少庄稼旱死啊。你不知那些百姓为了攒这庄稼的种子,受了多少饥饿呢。若这些种子最后都不能长成庄稼,那还不如吃了它们呢。 傅莹想,自从自己穿到这贵族小姐身上,还从未体验到什么是饥饿。但自己好命,并不代表天下人都如自己这般好命。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李玉给弘历涂药,心想若老天再不下雨的话,只怕弘历这么下去也撑不住了。 祈雨的过程她是知道的,要皇帝站在太阳下一直等,这个罪自然是不好受的,可怜他心系百姓,即便遭罪也还愿意坚持。 即便这样的祈雨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傅莹还是为他的诚心所感动。 人工降雨的原理,她知道一些,但这些原理于解决目前的困境没有任何价值,更何况天连云都少得可怜,即便有现代人工降雨的手段,碰上这样的天气,也恐怕不行。 可是若告诉弘历,说他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只怕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 第232页 或许自己能做的只有鼓励他坚持下去吧,于是傅莹对他说道:皇上莫要着急,这雨若是天子都求不来,那想旁人就更没办法了。 弘历眼见着妻子在儿子去世之后悲痛难过,如今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感动之余,对她说道:既然这雨只能我去求,那么我也只能坚持了。 傅莹点了点头,心里也巴望着这雨早点落下,为了百姓,也为了弘历。 傅莹日夜都盼着下雨,一日午睡,竟然在梦中梦到下雨,高兴地她一下起来,拉着在一旁伺候的莫渝的手道:终于下雨了,莫渝你看皇上祈雨,终于下雨了。 莫渝有些尴尬地说道:娘娘,外面还是大太阳呢,哪里有丁点儿雨呢。 傅莹听罢,连外衣都没怎么穿,然后匆匆走到外面。见太阳炽眼,天空晴朗,只有一两片云飘来。至于地面,那更是没有半点潮湿。 看来在梦里见到的大雨倾盆之景,只是自己的梦。傅莹摇了摇头,只能再回到自己的屋中。 她坐在床上,眼下没有半分困意,她让莫渝帮自己整好衣服,然后走到书桌前,让宫女帮自己磨好墨。 娘娘这是打算做什么呢?莫渝问道。 傅莹靠着椅子回道:我打算抄些佛经,给皇上祈福。 莫渝听罢,不敢再多问,只是命小宫女们快些准备。 傅莹心想,若是自己不能用科学的办法为弘历求来雨,那么好歹做一些事情,哪怕是个心理安慰也好。 她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之后,每每想到弘历所做的一切,除了感动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弘历给永琏最高的丧葬规格,甚至打算为他盖一座太子陵,只不过因为他的陵寝还没有定在哪里,所以只能将永琏的棺木暂时安置在田村,并时不时派大臣去祭奠。 正因为永琏死后有如此高的待遇,傅莹的丧子之痛,方才有些平复。当然永琏也是弘历最喜欢的孩子,他做这些也是出于自己的舐犊之情。 不论是什么原因,至少自己并没有因为失去永琏,而失去弘历对自己的喜爱,这是很难得的。 很多事情在永琏去世之后想明白了,明白为何弘历那么喜欢永琏却没能传位给永琏。甚至是她想对付嘉庆生母令妃的想法,她都随着永琏的死,烟消云散了。 她只能做一个好皇后,辅佐弘历成为一代英主,然后让自己的女儿一生都有父母疼爱,娘家人荣耀,这就足够了。 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是不太可能活得比弘历长,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不是嘉庆生母的自己,会在嘉庆继位之后生活潦倒。 这就是让傅莹觉得神奇的地方。即使觉得当时很不可理解,历史总还是有办法让一切回到定好的轨道上来,没有人可以改变历史的发展。 傅莹抄佛经直到抄得手酸方才放下,然后拿着这些佛经去佛堂焚化。 不料在佛堂碰到了同样为弘历祈福的崇庆太后,见傅莹手里拿着一沓抄好的佛经,崇庆太后问道:皇后是为何事而来? 傅莹给崇庆太后行过礼之后,回道:皇上最近为祈雨之事很是烦忧,我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抄写经书为皇上祈福了。 崇庆太后很是感动,道:难为你刚刚病好就为皇帝做这些,皇帝有你这样的皇后,倒也真是他的福气。 傅莹说完之后,跪在佛像前,将抄好的经文一页页地焚化,崇庆太后也没离开,心里默默祈祷佛祖能为儿子和儿媳再带来一个孙子,平复他们失去永琏的痛。 傅莹烧完佛经之后,先将太后送回了住处,走到半路突然看见天边飘来一些发黑的云。傅莹坐在轿子上高兴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怕这雨马上就要来呢。 玉净看了看天,道:是呢,可见心诚则灵,佛祖看到娘娘抄了那么多经书,终于成全娘娘的心愿了。 莫渝笑道:好像管下雨是龙王呢,不关佛祖的事。 玉净为自己辩解道:管龙王还是佛祖呢,都是娘娘的诚心才管用的。 傅莹听罢道:是皇上的诚心,我不过是写些经书,算不得什么。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对赵琛说道:你们快抬我去皇上的养心殿,这个时候皇上一定回来了。 为了祈雨方便,弘历暂时同众人回到紫禁城,没有去圆明园。 赵琛听罢,命抬轿子的太监转了方向,去往养心殿。 果然如傅莹预料的那般,弘历已经从天坛回到养心殿。 傅莹一进来,就对弘历说道:恭喜皇上了,我刚刚看天那边阴了过来,想必是不久之后就会下雨了。 弘历高兴道:是呢,可怜上天体谅我的诚心,终于降甘霖来缓解旱情,不枉皇后同我一处担忧。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外面就开始滴落雨点,并且雨越下越大。 弘历兴奋地抱了一下妻子道:终于成了,只盼望着这雨能多下一会儿,既帮百姓缓解了旱情,也替朕今夜留下了皇后。 傅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弘历话里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真的,她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 第233页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祈雨是一件很麻烦,很累人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关于祈雨的小故事(野史正史不知道)。据说某一年,乾隆派自己的第八个儿子永璇去祈雨,不料这个八阿哥很没耐心,祈了一会儿见天不下雨,就撂挑子不干,扬长而去了,留下下面一堆官员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办。乾隆听闻此事,气了个半死,觉得永璇没半点责任心,立刻打消永璇立储的念头。 永璇没能当皇帝是因为身体的缺陷,和祈雨没关系,不过这也侧面反映,祈雨确实挺辛苦的。不吹不黑,乾隆在祈雨方面还是挺尽职的。 第121章 眼见着傅莹身体已经大好, 崇庆太后又起了督促儿子生子的想法, 又想着傅莹最贤惠, 有她来劝弘历那是最好不过了。 等从紫禁城来到圆明园之后, 崇庆太后便将儿子和儿媳一起叫到自己的住处。 崇庆太后一见儿子就笑道:今日把皇帝叫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老话重提了。年后我曾同皇帝说过, 说皇帝现在子嗣稀少,要多生方才对得住祖宗江山。皇上说,皇后刚刚失去亲生子,还在病中,若嫔妃有了孩子, 恐怕对皇后养病不利,我觉得有道理, 所以就没再督促。如今皇后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皇上应该不会再推脱了吧。 傅莹原本以为崇庆太后把他们二人叫过来, 是为了拉家常。如今听到崇庆太后说这些话, 因不曾料想到,一下僵在那里。 弘历知道这回推脱不了, 停了停说道:这个儿子自会考虑的。 崇庆太后笑道:我知道你孝顺,自然不会辜负我的期望。说完,她又对傅莹说道:我知道皇后你没了永琏,心里难过。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话至此, 崇庆太后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如今你病刚好,且不论是否能怀上孩子, 若真的有了,对你也不好。如果后宫其他嫔妃们生了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自永琏去了之后,傅莹有过这样的担忧,担忧后宫里会有别的孩子出生,可那时悲痛掩过一切,没心思细想,如今崇庆太后提出,她的心突突直跳,担忧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崇庆太后的话,只说了四个字:儿媳明白。 崇庆太后笑着说道:皇后是最贤惠的,一定也是希望多子多福,你身子受了大损,让别人替你多生几个,岂不好?孝敬皇后是没福,若孝敬皇后活着,那弘历还不是得以自个儿嫡母为尊的。 傅莹依旧心慌,只能连连应声。 崇庆太后继续道:皇后,此事你也该劝着皇帝一些,这本就是你的职责。你也知道皇帝念旧,所以不太愿意同旁人生子,我猜你以往也不敢劝皇帝,如今有我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去劝。 傅莹看了看弘历,见他没有说话,脸上漠然的表情。多年的相处,使得她不用问他也明白,此事他不是十分乐意。 这给了傅莹一些安慰,但太后的话却是不得不回应的,可她除了儿媳明白,也不知该说什么话。 崇庆太后见连傅莹都同意了,不愁不抱孙子了,高兴道:皇帝你看,如今皇后也是同意的,你若再找理由推脱,便是成心的了。若永璜再有什么,你绝了后,便是枉费先帝立你的苦心,更是无颜面对先祖啊。 听了母亲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弘历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看着母亲说道:儿子定不会辜负母亲的苦心。 崇庆太后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等着这宫里在多添几个人了。 从崇庆太后那里出来之后,傅莹看了看弘历,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劝他的话,傅莹真说不出口,可若真的不说什么,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没把太后的话放在心里。 弘历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是要劝自己,很是不乐地说道:皇后莫要说了,额娘说的话我都放在心里了。 傅莹低下头道:话总还是要说一说的,至于皇上打算怎么做,我自然不会有异议。 她能有异议吗?说实话,皇后这个位置受皇帝制约,受皇太后制约,只不过比后宫其他女人强些。 弘历走在前面说道:我曾为皇子时,也曾想过当天子是何等得意,万事皆可自己一人做主,不必事事顾虑汗阿玛的意见。如今真当了天子,虽然不少事是可以由自己,但顾虑的人却更多了。 傅莹跟在后面道:皇上要为万民考虑,但各人所求不一,若要让众人都满意是很难的。 弘历叹气道:额娘只想着多子多福,但这后宫也怕因此多了些纷争呢。 傅莹私下猜测,弘历对生子之事不是很热情,大约是对父辈们的夺嫡斗争心有余悸,不想让自己的后代也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是一位帝王,心里考虑的不可能只有感情。 傅莹停下来道:皇上,皇后之责便是平息后宫纷争,让皇上不要为后宫之事分心。皇上若信我,我自会将后宫管好的。 弘历也停下来,看着傅莹,对她说道:我信你,如今我也告诉你一事,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此话傅莹乍听是一头雾水,心想自己是他原配妻子,自然是他的皇后,那不成他还打算废掉自己。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按照规定,若是皇子的生母,也是要在死后被追封为皇后的。 -- 第234页 这应该是他能给自己最大的保证了吧,可她该说什么呢?毕竟以后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嘉庆不可能不追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后,所以他这句诺言怕是空了吧。 傅莹很是勉强地笑着说道:皇上,未来之事多有变数。永琏之事让我明白,人力总难与天意相抗。皇上对我的心意,我铭记于心,只要皇上不要忘记初心便可,其他的我不多求了。 弘历觉得傅莹的反应有些奇怪,便道:何必如此悲观,天子一言九鼎,这绝不是戏言! 傅莹依旧维持着笑容,她不能让他察觉出自己心里的异样,她还得保持自己贤惠的形象。 为了兑现自己对母亲的承若,回到九州清宴之后他让敬事房的人,将嫔妃们的绿头牌呈上来。 太监们见弘历破天荒地要翻牌子,急忙将让人将后妃的绿头牌寻来,递到弘历面前供他选择。 弘历看着那些崭新的绿头牌,虽然他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毕竟大臣们见他也需要呈递这种绿头牌,但他看着那崭新牌子上面的那些人的名字,并没有想见她们的欲.望。 弘历目光流连了几回,也没下决定要见谁。 他想起自己刚刚当皇帝那会儿,桌案上摆了很多菜,即便碰到自己喜欢的菜,也只能吃三口,因为规矩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皇帝的喜好。因为只吃了三口喜欢的菜,肯定是填不饱自己的肚子的,所以他就不得不吃那些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菜。 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朝着自己不怎么喜欢的菜打算动筷子,明明心里还惦记着自己最喜欢的那道菜,却因为吃满了三口,却不能再吃。 见弘历半天没动,李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皇上。 弘历目光流连了几回,然后挥了挥手道:撤了吧。 端着绿头牌的那个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端着,最后还是李玉呵斥他道:你愣什么呢,快端走啊。 小太监这才明白过来,匆匆离去,心里纳闷皇上这是闹哪出呢。 傅莹从崇庆太后那里出来之后,回到自己的屋中,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些,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尽管明白这是无法阻止的,她还是不免伤心难过。更加让她觉得无奈的是,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她该怨谁。 崇庆太后没有错,换做别人只怕也会这么催促儿子,弘历更没有错了,三宫六院本就是他当皇帝的权利,那么多年始终如一地对待自己,这很难得了。 如果人没错,那便是制度的错了。可她又想,古代没有先进的医学,很多孩子就像永琏那样,没长大就夭折了,如果皇帝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很可能就会出现后继无人的现象,这对社稷影响极大。 若永璜出了事儿,那便会危及国本,恐怕到时候劝皇帝的,不光有崇庆太后,还有大臣们了。 千错万错,或许是自己不该来这里。 傅莹把头埋在掌间,就像是一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她好想逃避。 突然她嗓子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玉枝忙递来润肺的梨汁。 傅莹喝了一口之后,平复下来之后,对玉净说道:你们帮我把琵琶拿来。 玉净不知傅莹为何又想起弹琵琶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弹琵琶了,虽然傅莹会多种乐器,但平日里最多弹的是古琴,琵琶很少用到。 玉净没有多问,直接从柜子里取出傅莹的琵琶。虽然这件乐器不怎么常擦拭,但因为放在柜中,表面不落丝毫灰尘。 傅莹接过琵琶,调了调弦,没带义甲,摘下护甲套就直接拨弹起来。 一曲弹毕,她问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可听出这是什么曲子了吗? 宫女们虽说多也出身良好,但还真一时没听出傅莹弹的是什么,就在众人努力猜测时,傅莹自己倒先说了出来:这是南唐词人冯延巳所作的《长命女春日宴》,词云: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说完之后,傅莹心想自己丈夫千岁长寿是不假,而她却不一定常健。 她放下琵琶之后,走到窗边,命人支开窗户,看到长春仙馆外,万物盎然之景。 多少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富察府里的春景,只是当年的自己压根儿不会料到有今日的境遇。 玉净虽然不知什么长命女、短命女,她见傅莹弹起了琵琶,便在一旁说道:娘娘,要不把高贵妃从韶景轩叫过来吧,娘娘弹琴,高贵妃不一向都在吗? 傅莹摆了摆手,说了一声不必了,然后回到原处,依旧抱起琵琶弹拨。 琵琶声泠然动听,即便是不通音律的人听了,也能听出傅莹曲中的幽怨。 也不知傅莹弹了多久,外面的人突然通知她,说是皇上来了。 弘历的到来在傅莹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今天崇庆太后找他们二人说了那番话之后,很是听母亲话的弘历应该不会在今晚找自己了。 可能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傅莹放下琵琶,出了屋子去接驾。 你可是在屋里弹琴?弘历一见傅莹就笑盈盈地问道。 傅莹道:皇上真是好耳力,那么远竟然还能听见。 -- 第235页 弘历指了指窗户道:窗子开着呢,屋里有什么响动自然比平日听得清楚。 傅莹恍然大悟。 等进了屋子之后,他看到傅莹搁置的琵琶,有些稀罕,于是问道:你弹琵琶? 傅莹有些尴尬地回道:一时想起而已。 弘历低头看了看她的右手,见她手上没有带着义甲,忍不住拿起她的右手看,见她右手的指甲因为拨弄琴弦而被磨得有些发白。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带义甲,这样多损指甲呢。 傅莹刚刚只顾弹,看到指甲成了这样,也有些心疼,但还是说道:不妨事的,想我原先留那么长的指甲,最后都因为生病折损了,索性就都剪了去,倒还方便些,也能弹琵琶了。长指甲损了我都不心疼,更何况这不过是磨了些。 弘历放下傅莹的手,笑道:指甲折了也好,琵琶也就能用轮指了。大约因为要留指甲,你很少弹琵琶。 这确实是傅莹少弹琵琶的缘由,她笑了笑道:我许久未弹过,皇上若不嫌弃,那我就给皇上弹一曲吧。 弘历坐在一边道:那你带好义甲再弹吧。 傅莹听罢,让玉净帮自己寻了义甲,戴上之后,弹拨起来。 玉净听着这曲子与傅莹刚刚所弹之曲很是不同,没有刚刚幽怨之音。她素来机灵,心里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晚上,留宿在傅莹这里的弘历却有些失眠了。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其他嫔妃有了孩子之后,怎样才能让傅莹心安。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傅莹再生一个孩子,可他刚刚摸到傅莹身上突兀的锁骨,只怕有孩子很难,就算侥幸怀上了,对傅莹的身体也极为不利。 他想着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让傅莹养好身子,至于子嗣的问题,那等傅莹完全康复好,再想也不迟。 想到这里,他突然听到身边的妻子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他心里为之一紧,又听傅莹不过咳了几声就停止了,他稍稍放下心来。 社稷重要,妻子也重要,倒底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他想了很久,发现这不可能两全其美。 他毕竟还要为江山负责,出于孝道,也要听从母亲的话,看来只能暂时委屈傅莹了,等他们的嫡子出生,再密立为太子便是。他们还年轻,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第122章 傅莹向来以自己的理性为傲, 面对现实,她总是习惯分析当下的利弊, 选出适合自己的那种生活方式。 但是, 她发现在某些事情上要做到理性处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如, 在失去儿子和女儿这件事上, 再比如, 弘历召幸其他的嫔妃。 这种事情, 若从理性上分析, 绝对没什么好伤心的。毕竟在自己这个皇后暂时无法生育, 且又在失去嫡子的前提下, 让别的嫔妃替自己生下孩子, 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更何况,为董鄂妃寻死觅活的顺治帝,也没有只同董鄂妃一人生孩子。 进一步说,生孩子未必也就能表明什么,只要自己还是一个受宠的皇后, 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惜, 理性分析了一堆,傅莹还是郁闷。有时候她想, 若他能在现代与自己相遇, 或许就没这些烦心的事儿了。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妄想了,她什么时候能回去,能不能回去, 都是未知数。 不过,自此后宫里又多了一些别的八卦,比如谁谁今夜侍寝了,谁谁可能会生下皇帝登基以来的头一个孩子。 弘历把紫禁城那套规矩全都搬到圆明园来,是不许妃子留在自己身边过夜的。傅莹听那些太监们提到嫔妃们侍.寝的规矩时,觉得那真是毫无半分自尊。 看着那些后妃们还为此沾沾自喜,以此为荣的模样,傅莹就忍不住叹息一番。君权至上的时代,皇帝唯我独尊,这些后妃和自己一样,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弘历还是念旧的,挑选侍.寝的后妃都是相处多年的老人,最后入府的塔尔玛并不在召.幸的范围之内,另外担心高流素的身体,亦不召.幸。剩下的人轮替,然后在傅莹这边呆上半个月,好似做任务一般。 如此过了两个月,弘历也就厌倦了,于是命太医日日给嫔妃们诊脉,看诊断出是否有身孕。 傅莹一开始还有些难过,只不过怕给自己引来善妒的名声,还能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后来见弘历这种不偏不倚,如同走程序的方式,也彻底明白他并未对这些女子动心,只不过是迫于母亲还有责任的压力。 想通这些,傅莹也就慢慢放过自己了,坦然接受此事了。 等到六月永琏生辰,弘历下朝自然是要陪傅莹的,不过崇庆太后先把他们二人叫到自己的住处用了晚膳。 晚膳快结束时,崇庆太后突然把自己乌木镶银的筷子朝碗上一搁置,对他们二人说道:今日你们可知是什么日子吗? 傅莹同弘历岂能忘记永琏的生辰,傅莹眼睛一酸,没有说话,还是弘历回道:儿子怎能忘记呢,今儿是端慧太子的生辰。 自从永琏去世之后,弘历每每提起儿子,即便在私下也不再称呼儿子的小名,而是叫他端慧太子,以此表明永琏曾是自己中意的继位者。 -- 第236页 崇庆太后用丝帕擦着眼泪道:看来你这个当爹的没有忘,今儿是长生的生辰呢。 弘历忍着泪意道:儿子怎么会忘记呢。 崇庆太后道:长生虽然不在了,但我还是给长生做了长寿面,你们也别嫌我多事,毕竟长生是我最喜欢的孙子。如今长生是吃不到自己的长寿面了,你们这当父母的替长生吃了,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意了。 听崇庆太后说这些,傅莹忍不住落泪道:多谢太后还如此惦念长生,我也亲手做了点心呢。去年我做了一些,不料长生吃得太饱,一块都没有吃说到这里,傅莹泪如雨下,想说又说不下去。 崇庆太后以为她说完了,点头叹气道:罢了,这长寿面要吃,点心也要吃的。 因为想到伤心之事,三人皆是落泪连连,傅莹也好、弘历也罢,连同崇庆太后吃得长寿面还有点心都是相当无滋味。 吃完之后,崇庆太后直说自己身上难受,要去休息。 弘历真以为母亲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正要叫太医时,却被芳桃阻止道:皇上莫要寻太医了,太后这是因为端慧太子的事儿难过呢,让太后好好一人休息片刻便好。 芳桃跟随崇庆太后多年,自然对崇庆太后的一切都很了解。听芳桃这么说,弘历也就放下心来,微微点了点头,同傅莹一起离了这里。 离开母亲这里,弘历同傅莹来到长春仙馆的外面,他看着围着长春仙馆的流水,一时该不知去往何处。他回身问傅莹道: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傅莹刚刚还在伤痛之中,弘历这么突然一问,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看了看四周,道:我也不知该去往何处,皇上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着皇上便是。 其实,弘历也并没有想去哪里,他只是想离开这里。长春仙馆有太多触景生情的地方,他继续呆在这里不过是徒生悲伤罢了。 见帝后二人都没有主意,李玉便在一旁提议道:皇上,武陵春色那边的荷花开得正好,皇上同娘娘要不去看看。 武陵春色最好看的其实是桃花,以前雍正在的时候还叫过桃花坞,虽然那地方有荷花,但绝不是观桃花最好的地方,不知道李玉为什么要他们去那个地方。 弘历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听李玉提到武陵春色,便顺口说道:便去那里吧。 李玉听罢,唤来抬轿的太监,抬着弘历同傅莹来到了武陵春色。 傅莹走到水边,看到这里荷花亭亭直立,确实不错。 李玉又道:皇上既然来到水边,要不同娘娘坐坐船吧。 见弘历点了点头,李玉便命人去准备。 自从弘历当了皇帝之后,傅莹便再也没有机会乘那种只容得下他们二人的小船了,坐的都是这种画舫,有篷有顶,十分漂亮,上面乘坐七八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见了不同的风景,弘历果然心情好许多,他一边坐在画舫中看风景,一边对傅莹说道:我最向往的便是南方美景,如今想着建长春园,便多些水景,好似江南风光。 傅莹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想着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江南游玩呢。 她想起以前很多次同他一起同船之景,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二人新婚不久那次乘船,因她落了水,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那时的自己,看他就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本以为不可能喜欢他,最终却陪着他年轻一回,然后又来到自己穿越之前年龄,二十八岁。 可现代二十八岁的自己,经历得却远远没有现在多。如今想来自己那在现代二十八年的人生真的太平静了,按照父母要求,读书找工作,没有恋爱经历,乏味至极。 见傅莹不说话,弘历以为她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于是坐到她身边,说道:凡事莫要太悲观了,你我还年轻,总还有机会的。若实在不行,便将旁人的孩子抱过来,自小养在你那里。生的不亲,养的亲,不怕没有后。 傅莹听弘历有意夺别人的孩子给自己,想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母子连心,她再难过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于是阻止道:皇上不可,天下哪个母亲怀胎十月不辛苦呢?望皇上体谅女子怀胎辛苦,不要让孩子离了生母。 弘历道:这宫里有低位嫔妃不得自己养子的规矩,再说,能养在你名下的孩子,也是他修来的大福,他生母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看到傅莹依旧微微摇头表示不赞同,弘历一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些了,若你我有孩子,还要别人的孩子干什么。 说完回到原处,继续赏景。 又见李玉同摇橹的太监正在说什么,于是把李玉唤到身边,问道:你倒是清闲,同旁人磕什么牙? 李玉听弘历唤自己,忙回到弘历身边道:皇上,奴才听说这武陵春色的荷塘有一株罕见的并蒂莲,正想着让这边的人指给皇上看呢。 因并蒂荷花十分罕见,弘历听罢十分高兴,道:原来你这奴才要我来这里,是为来看这并蒂莲呢,果然是有心了。 李玉躬身回道:不敢不敢,皇上高兴就好,这并蒂莲是祥瑞,皇上近日有大喜呢。 -- 第237页 弘历听闻有并蒂荷花,便唤来傅莹,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寻。 荷塘极大,众人多少眼睛都没寻到。李玉怕弘历以为自己诓骗他,知道这是极大的罪,急的忙问那摇橹的太监道:你可确信是这一带吗? 那太监十分笃定地说道:回禀李公公,那花就在这里,定然错不了的,但怕 怕什么?李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 怕这莲花被人摘了去。那太监小声回道。 谁敢摘?若真摘了,朕决不轻饶。弘历道,他半天没见并蒂莲也有些急了。 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他们没命令还真不敢动,何况这个地方只有坐船才能到,想必没人来此摘吧。傅莹虽好奇,但却不心急。 若是找不到,就是你摘了,不是你管船的吗?李玉对那太监说道。 那太监怕弘历怪罪,睁大眼睛去找。正想着如果找不到该怎样交代时,听到一女子的声音道:快看,那便是并蒂莲吧。 听到玉净提到并蒂莲,傅莹急忙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见在荷叶之下,藏着一株莲花。 与普通莲花不同,这并蒂莲分长在左右两侧,远看就像是一株大得变形的莲花,也怪不得众人难寻呢。 弘历看到那并蒂莲,高兴道:就是它了,想我上回见并蒂莲还是在我大婚前一年呢。说完,又让人去将那并蒂莲摘下。 傅莹想着这并蒂莲还是好好养在这里长久些,便对弘历说道:皇上,就让这并蒂莲好好开着吧,摘下来怕存在不了几日。 弘历摆手道:并蒂莲是祥瑞,摘下来让额娘看看也好。 傅莹听他提到太后,自知自己不便再劝,眼见李玉指挥会水的太监,下水将那并蒂荷花摘了,小心递给了弘历。 弘历一拿到并蒂莲花,就交到傅莹手里,对她说道:并蒂莲乃夫妇同心之兆,今见此花,我心甚喜。 傅莹从未见过并蒂莲,如今见这莲花一左一右,花莲相连,确实很神奇。 李玉道:皇上,如今摘了这花就赶快回去吧,免得时间久了就蔫了。 弘历深以为然,命人将船掉头,速速回去。 傅莹拿着这株并蒂莲,心里暂时忘却来之前的伤痛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并蒂莲形成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确实很罕见喔。 第123章 傅莹同弘历刚下船还未乘轿子离开, 就有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有些冒失地跑来禀告。说是太医给纯贵人, 也就是苏采薇诊过脉, 确定有了身孕。 傅莹听苏采薇有了身孕, 心里一沉, 但还是稳住,得体地给弘历行了个礼, 道:恭喜皇上, 都说并蒂莲是祥瑞之兆,看来真是不假呢。 对于弘历而言,这确实是一桩喜事。他点了点头, 对那小太监说道:朕知道了, 你回去告诉纯贵人,让她好好养胎,等平安生下皇子,朕定然有赏。 这小太监本以为自己告诉皇帝苏采薇怀孕之事,皇帝一定会到天地一家春看苏采薇的, 但他迟疑片刻也没听到皇帝要去的话,只得有些失落地回去了。 傅莹见弘历没有要去的打算, 也是十分不解,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看,毕竟时辰还早。于是对弘历说道:皇上,你不去看看纯贵人吗? 弘历微微摇了摇头道:今日太后身上不大好,我还是有些担心,先回长春仙馆看看额娘再说吧。 说完之后, 两人就乘着轿子回长春仙馆了。 回到长春仙馆,弘历把并蒂莲递给崇庆太后看,并告诉崇庆太后苏采薇怀孕之事,果然崇庆太后十分欢喜,说了一通,最后要弘历同傅莹二人去看苏采薇。 既然是太后要求,那弘历也不能推脱,只得同傅莹又来到天地一家春,看了看苏采薇。 得知自己怀有身孕,苏采薇高兴至极,在确定这一消息的第一时刻,就派人通知皇帝,哪知出去告知皇帝的小太监并没有把皇帝领回来,她也是有些失望的。 本来以为今日弘历不会来了,岂知过了好一会儿,竟听人说帝后二人都来到天地一家春她住的地方。 苏采薇忙匆匆收拾了一下仪容,来到门口接驾。 苏采薇这里,傅莹说心里话是不怎么乐意来的。丈夫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能高兴才对。可是古代就是这样的,作为嫡妻的女子,是不能对此怀有嫉妒之心。 为了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她一见苏采薇就脸带笑意地恭喜她,比弘历还要高兴的样子。 苏采薇从未怀疑过傅莹的贤惠,以为她是真心同自己道贺,忙连连谢恩。 弘历交代她几句,又让傅莹日后照看好怀孕的苏采薇,其余的话倒也没多说,在这里略留片刻就离开了。 虽然帝后没在这里多坐,但对苏采薇来说也足够荣幸了,毕竟她生的可是皇帝登基三多的头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极好的彩头。 送走皇帝、皇后之后,苏采薇刻意在天地一家春外呆了许久,好让别人都羡慕自己。 同在天地一家春住的清格勒的贴身宫女见此,私下偷偷对封为海贵人的清格勒说道:纯贵人怀孕好不得意呢,刚刚皇上和皇后还去哪里呢。 -- 第238页 若是换作是十年前的清格勒,肯定是会说些风凉话的,如今她年岁渐大,对此也看开了不少,于是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有什么稀罕的,皇上又不是单单召幸她一人,她能怀,别人也能怀。 清格勒的贴身宫女高兴道:那就盼望着贵人也能有龙嗣呢。 女子对自己是否怀孕多少都有些预知,清格勒自然清楚自己没怀上。 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说道:这事还得看命呢。 当奴婢的自然希望自己主子好,这样自己也跟着沾光。她有些惋惜地说道:说来也是不容易,皇上自登基好不容易召幸嫔妃,之前都是皇后一人独宠,偏偏让别人抢了先。若不是端慧太子薨了,太后催促,恐怕也轮不到别人了。 清格勒听自己的贴身宫女这么说,以为她是在抱怨皇后独宠,不禁气恼起来,她斥责道:皇后的事儿什么时候也轮你多嘴了。先不说在国孝期召幸后妃本就不该,就算不在孝期,皇上要做的决定也不是皇后所能左右的。 那宫女见清格勒生了气,立刻不敢再多言。 也无怪乎清格勒生气,在她眼里,傅莹对嫔妃们亲和,处事公道,是极好的皇后。特别是得知当年自己的丫鬟塔娜被驱逐出宫之后,还是为嫡福晋的傅莹曾偷偷给塔娜银钱,让塔娜感动至今。 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傅莹对自己诸般好处她都记得,可她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也帮不上身为皇后的傅莹,但她却不许别人说傅莹半个不字。 不过,最后清格勒仍没有身孕,这后妃之中第二个怀孕的是金蓉,这已是得知苏采薇怀孕之后一个多月了。 后宫之中接连有两人怀孕,自然是喜事一桩。傅莹听闻此事,不禁暗笑弘历果然办事效率极高。 她不会过多纠结于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永琏的事情,让她突然明白,什么困难挫折在生离死别之前都不值得一提的。 如果能换来永琏的生命,她真的不介意弘历同别的女子生多少孩子。 傅莹开始担负起作为皇后的责任,她赏给怀孕的苏采薇、金蓉诸多补品,又常常询问太医她们二人的胎像如何,诸事十分上心。 玉净见傅莹这样,便趁着没有别人,在长春仙馆偷偷对傅莹抱怨道:娘娘对她们也太好了吧,当初娘娘自个儿怀孕也没见这么上心呢。 傅莹正把玩着弘历送她的转心瓶,她见这瓶子分里外两层,外层镂空里层可以转动,十分有趣,一时没顾得上回答玉净的话。 玉净见傅莹沉得这般稳,更加着急了,道:娘娘真是心大,若纯贵人同嘉贵人生了阿哥,那对娘娘来说,岂不是很麻烦了。 傅莹听玉净说麻烦二字,不禁摇了摇头,把转心瓶放回到案上道:你这话可只需对我说,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肯定会不高兴的。 玉净知道傅莹深受弘历敬爱,倒也不怕这话被弘历听道,于是接着说道:娘娘,你真的不担忧吗? 傅莹摸了摸那只转心瓶,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情不是我所能决定的,皇上也不能,我既为皇后,就得担负起这份责任。你说我怀孕时对自个儿不上心,可太后、皇上甚至先皇上了心不就好了吗? 傅莹这番话令玉净无话可说,只能嘟哝道:娘娘真是太好心了。 好心吗?傅莹真觉得自己没那么大度。但是孩子无辜,她失去孩子,方才觉得这世间的每一个孩子活下来都不易,她不想再见生死离别之事了,所以即便是旁人的孩子,她也希望他们能好好活下来。 傅莹知道,玉净怕嫔妃们生了阿哥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是她没那份担忧,弘历对自己怎样,她心里有数,断然不会因为妃子生下皇子,就疏远自己。 正要同玉净说些什么,又听人说弘历来她这里。 弘历一见她,便问她最近身体怎样。 傅莹知道自己病根已经落下,当下只不过是不发作罢了,知道若将实情告知,必定不胜其扰,便说:好了许多,但就是寒虚之症,需要静养。 弘历深信妻子,懒得问太医核实,以为傅莹真的大好,于是高兴道:看来诸多补品吃了果然有益。 傅莹笑了笑道:太医也给纯贵人还有嘉贵人诊过脉了,说是胎像安稳,让皇上和太后放心。 弘历低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必常说这种报平安之语,若是有不好告诉我就是了。 傅莹想想也是,没什么差池说给弘历听也有些打扰之嫌,便回道:那我知道了。 弘历看她消瘦的样子,虽然比得病时胖了些,但却比生病之前瘦了不少,于是又嘱咐道:皇后身子弱,不必过于操心了,让贵妃替你分担照应些也好。 傅莹笑道:皇上哪里的话,贵妃自小体弱,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弘历想想也对,高流素比傅莹身体还不堪,但凡受些劳累或者寒冷,总是免不了要病一场的。 那便让娴妃也过来帮忙,毕竟她最闲了。弘历说道。 傅莹想塔尔玛也够可怜的,虽身为妃位,但在后宫却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除了侍奉太后尽自己职能之外,也就关在自己的宫里,甚少于旁人交流。 -- 第239页 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她有心让娴妃同别的后妃们多交流交流,便替娴妃谢过了弘历。 弘历不以为然道:你倒是真会替别人想。我听人说,你给了纯贵人还有嘉贵人不少赏赐。其实,等她们二人诞下皇子,我自然会有赏的。 傅莹回道:照顾怀孕的嫔妃本就是皇后的责任,即便她们二人生的不是阿哥是公主,也是皇上的孩子啊。 弘历估摸着若这两胎都不是阿哥,估计自己还得被母亲逼着生孩子去,他无奈道:诸事看天意吧,生公主也好,同掌珠做个伴,现在宫里就她一个女孩儿,也怪无聊的。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抓住傅莹的手道:其实,她们生阿哥公主,我都是不在意,我只在意什么时候能与你再有一子,方才成全了我的心意。 傅莹听了这话,心里顿生悲楚,她又何尝不想再生呢? 她摸索着拿出身边的绢子,擦了擦眼泪道:皇上,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生死之事,都不是她或者他所能决定的。 第124章 傅莹将照看苏采薇、金蓉的事情交给了塔尔玛, 塔尔玛也是很尽心尽责, 几乎每日都去她们二人那里探视。幸好她们皆都住在天地一家春,来往也很方便。 因傅莹有交代,若只是报平安之事,只需隔三五日到她那里汇报一下便可。故而塔尔玛也不算常来, 不过这实实在在地给了她多见圣颜的机会。 弘历对自己的这位娴妃, 以前的侧福晋着实不怎么喜欢。虽说塔尔玛也清秀可人, 但他还是懒得正眼瞧。 每每塔尔玛去长春仙馆碰到弘历时, 弘历听她说完苏、金二人的情况,便不耐烦地将她赶走, 生怕让她在长春仙馆多呆片刻, 耽误了与傅莹相处的功夫。 塔尔玛心里委屈, 但只能默默忍了。 想起弘历召幸嫔妃,除去高流素是因身体原因没有安排之外, 几乎人人都有份却唯独自己落下。虽然旁人表面不说什么, 但她知道肯定背后有人会说闲话的。 大概没有比她更没存在感的侧福晋了吧, 想到自己的种种遭遇,塔尔玛忍不住哀伤起来。 她真羡慕皇后,皇帝爱她敬她, 太后也偏疼她,后宫其他的女人也从不说她半句不好, 唯一的儿子还被密立为太子。她在这后宫之中,只能让众人仰望。 自己一辈子也成不了像傅莹那么完美的人吧,塔尔玛心想。 既然皇帝不待见自己, 塔尔玛就打算把心思用在崇庆太后身上,毕竟崇庆太后随和,对太后付出好歹还能得到太后的肯定。 傅莹压根儿不知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永琏死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免于日日悲伤。 对她来说,如今只要做好皇后的本职工作,抚养好女儿,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什么后宫争宠,她已经懒得去想了,反正不去争也有。 等到了十月永琏的周年忌日那日,傅莹想起永琏出殡时自己未能亲自送他,便向弘历提出要去永琏停棺的田村祭奠。 这个要求被弘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且不说永琏停灵之处离紫禁城有多远,他怕她见到那悲伤之景又会病倒。 弘历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改变,无论傅莹怎么试图说服他,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傅莹妥协了,放弃去永琏灵前祭奠,改为在紫禁城里祭奠。 即便是不能亲自到田村,傅莹还是在紫禁城同崇庆太后一起祭奠了。 如此悲伤之景,傅莹难免又痛哭一场。尽管弘历担心她的身体,费尽心思不让傅莹去永琏灵前祭奠,但傅莹还是着凉生病了。 弘历见此,着急也无可奈何,只得让觉罗氏进宫,想着有娘家人来看她,或许傅莹的病就能好些。 觉罗氏正有要紧的事情打算进宫告知傅莹,听闻皇帝竟主动要她进宫探视女儿,也是喜出望外,急忙收拾准备进宫。 来到傅莹的长春宫,觉罗氏就闻到熟悉的药味。自永琏去世之后,觉罗氏来傅莹这里总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见觉罗氏进来,莫渝帮她打起帘子来,行礼问安之后笑着对觉罗氏说道:刚刚娘娘还念叨夫人什么时候过来呢,夫人这就来了。 觉罗氏从别人那里知晓傅莹生病之事,她甚是忧心地问莫渝道:皇后这回病得厉害吗? 莫渝摇了摇头,回道:虽然不比端慧太子去世那会儿病得严重,但也是好久不见起色,太医说娘娘身子虚耗得厉害,恢复起来难。 觉罗氏叹了口气,随莫渝进了里屋。 傅莹心里正想着母亲怎么还不过来,就见母亲进来了,高兴地从躺的床上下来。 觉罗氏先一步坐到傅莹的床边,道:娘娘快别起来了,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 傅莹笑道:额娘快别这么说,我整日这么躺着也不好。说完就从床上坐起来,她本来没病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只不过忍不住疲乏,合衣躺在床上休息罢了。 觉罗氏见她说话有精神,稍稍放心了些,道:娘娘可是刚喝了药? 傅莹道:额娘是如何猜出的?药不在这里屋里熬的。 觉罗氏坐到床边道:我如何不知,你那药味道重,我能闻出。 -- 第240页 傅莹现在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要喝药的。这些药不是治病就是补身体,喝得她对药的苦味都麻木了,就像高流素那般,把药一口喝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二阿哥之死对娘娘你打击很大,可是,这个坎儿就真过不去了吗?人总得往后看啊。觉罗氏抹泪问道。 傅莹听母亲提起永琏,难免要心酸落泪,她道:额娘,这事儿我尽力了,如今能做到这步也是不易。 觉罗氏道:皇上对娘娘有情有义也是难得,且不说密立二阿哥为太子,就算娘娘没了二阿哥,也不曾薄待娘娘分毫。我听人说,有两位贵人怀了龙嗣,娘娘也别放心上,左右这后宫里总要有人替娘娘你为皇上绵延子嗣的。 傅莹听母亲这意思,好像是怕她介怀后妃怀孕之事。其实这是她母亲多虑了,她知晓弘历的难处,她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之人,何况自从得知这两人怀孕之后,弘历也就不怎么召幸旁人。 为了让母亲心安,傅莹对觉罗氏说道:额娘莫要多想,我是皇后,怎么能心怀嫉妒呢?皇上更心急想要嫡子,只可惜我早年身体受损,怀孕极难。 觉罗氏很是欣慰地说道:娘娘能这么想就好,若娘娘能生育,那还有别人什么事,正因为娘娘暂无法生养,所以皇上才让别人替娘娘生呢。 在古人眼中,丈夫所有的孩子都是正妻名下的,妾生孩子也是替正妻生。 可在傅莹看来,别人的孩子就是别人的,只有自己亲生的,才能成为自己的孩子。就像永璜也喊自己一声额娘,但她很难将永璜与永琏一视同仁,这是天性。 觉罗氏刚说完这话,又想到一事,忙道:今日我进宫还有一大事要告知娘娘,傅恒在年底就要成亲了。 关于弟弟傅恒成亲之事,傅莹也是知道的,她记得母亲说要等来年开春办的,怎么就突然提前了? 疑惑之余,傅莹问母亲道:傅恒的婚事为何要提前?办婚事难免是要宴请,在寒冬之际举办多有不便啊。 她想着古代没有暖气,屋里寒冷,依她们家的地位,来客肯定不少。宽敞之地宴请宾客,只怕饭菜没上桌就凉了。 觉罗氏想了想,觉得还是将实情告诉傅莹,道:你阿玛最近身上不大好,所以才想着给傅恒娶亲冲喜。说完又怕傅莹担心自个阿玛,道:已经请了极好的大夫给你阿玛看了,娘娘也别太担心。 傅莹哪能不担心呢。她知道父亲年岁已高,每每听闻父亲生病之事,她都提心吊胆起来。 她握着母亲的手问道:阿玛到底怎么啦?怎么就病到要靠弟弟成亲来冲喜的地步呢。 觉罗氏见女儿这忧心的样子,有些后悔告诉她实情,可不告诉她怎么行,毕竟傅恒亲事提前的理由总得告诉她吧。 怕女儿过于计较此事,觉罗氏简单说几句让傅莹安心的话之后,就把话引向了别处道:今日皇上不过来吗? 傅莹想了想弘历对自己说过的话,道:皇上最近因为堂兄弘皙之事大发雷霆,恐怕没心思来这里呢。 此事觉罗氏也有所耳闻,听闻弘皙私问皇帝寿数,引得弘历大怒,将其严惩。不光如此,连弘历的十六叔庄亲王也一并受罚了。 自弘历上位以来,多以仁爱示众,还释放了一些雍正在位期间严惩的皇室宗亲。觉罗氏私下与旁人谈论起此事,自然认为是弘皙不知好歹,不懂感恩。 于是觉罗氏冷笑道:皇上是仁义,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足。要知道皇上登基,连名字都没让他们避讳更改,就连二阿哥,都要人避讳他的lsquo;琏字呢。 傅莹也替弘历气这些人不知好歹,可弘历不让别人避讳改名,则是另有原因,她给母亲解释道:说到皇上不让避讳改名,那还是因为皇上觉得lsquo;弘字是圣祖为孙辈所取,为敬圣祖才这么做的。至于皇上为何会突然为此大怒,甚至牵连庄亲王,我估计多少与永琏忌日有关吧。 说到这里,傅莹停了一下继续道:皇上这几日心情极不好,动不动就冲人发火,我在皇上身边还能劝解一番,若我不在,就可怜皇上身边的奴才们了。 觉罗氏道:你还有功夫管那些奴才,养好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正事。 由于担心女儿,觉罗氏呆了许久,和她说了不少话方才离开长春宫。 觉罗氏离开之后,玉净问傅莹道:难道皇上今日就不来看娘娘了吗?自娘娘生病,皇上可是每日必来的。 傅莹下了床,扶着玉枝走了几步,道:皇上会来的。 那娘娘为何要对夫人说皇上没心思来呢?玉净不解地问道。 傅莹回道:其实,我不想让额娘觉得皇上如何看重我。依额娘的性子,怕是要到处去说。那时就会有流言,说皇上为皇后忽略政事,这对皇上声誉不利。皇上既然是为天下的君王,自然是要以天下为重了。 即便傅莹这么解释,玉净也不是很能理解,她道:虽然不是很明白娘娘的意思,但娘娘总是为皇上好的。 她能不为他好吗?且不论她本就是知恩图报之人,情到深处,自然是会为对方考虑的。 -- 第241页 她摸了摸玉净的脸道:等你出宫嫁一如意郎君之后,自然就会明白我今日的用心了。 玉净听傅莹说出宫二字,不由得连连摇头道:娘娘,我是打定主意要跟娘娘一辈子的,所以我不会出宫嫁人。 傅莹放下自己的手,摇头道:真傻,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我,我肯定会放你出去。说完,她又看向玉枝道:你也是这样的。 玉枝没有说话,她也决定这辈子要呆在傅莹身边,出宫嫁人未必就比呆在傅莹身边强。 作者有话要说:  处置弘皙,差不多就是在永琏周年的忌日那段时间,这是作者脑补此事与永琏有关,实际有关与否,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中提到帝王名字避讳之事,这是惯例。比如雍正上位就将兄弟们的胤字改为允字,乾隆确实没有让兄弟避讳弘字,也如文中所提,是乾隆表达对康熙的尊重。等到嘉庆为帝时,嘉庆便改了规则,变成自己改名,兄弟不改名。他把自己的名字永琰改为顒琰,后面皇帝都遵循此例。 第125章 就同傅莹料想的那般, 等到差不多落日西下时, 弘历果然来到长春宫看她。 他一见她,就把手放到她的额头, 没有感觉到太热, 便放心了些。 想到弘历每次见她,都会把手放到她额头上, 傅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皇上我又不发烧, 为何每次见我都要摸我额头呢? 弘历坐到她身边, 解释道:我不过是怕你发烧罢了。说完又问她, 她母亲过来与她说了什么事情。 傅莹回道:额娘过来同我说,年底之前就要给傅恒娶亲呢。 弘历一直有意要提拔一批自己的人, 好用来制衡鄂尔泰、张廷玉等人。 他先选了自己的陪读讷亲加以培养, 讷亲在雍正在位时就已在军机处, 但远不能同鄂、张这两位顾命大臣相提并论。如今自己当了皇帝, 便可行使权力,提拔重用他。 傅恒因为同傅莹的关系,也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因傅恒年纪太小还未娶妻,加上他不比讷亲的起点高,贸然委以重任,肯定不合规矩。 他听傅莹说过, 傅恒是打算在开春娶亲,想着良辰吉日多是提前定好的,如今改到年底肯定是有什么事。于是问道:不是定好了是四月迎娶的吗?为何又提前了, 冬季迎亲多有不便啊。 傅莹解释道:定好的日子哪里能那么轻易改呢?只是我听额娘说,阿玛身上不大好,所以要将弟弟的婚事提前冲喜呢。 弘历听傅莹说冲喜二字,自知岳父的病肯定是严重了,于是对傅莹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让御医去府上为你阿玛问诊便是。 傅莹知道御医是贴身伺候皇帝的太医,没有皇帝的命令是不能给别人看病的,虽感念弘历对自己的用心,但这份荣耀未免太显眼,忙回绝道:皇上,家里已经为阿玛请了极好的大夫,不必如此烦劳了。 弘历想着岳父肯定病得厉害,不然不会提前傅恒的婚事,于是说道:御医的医术比一般大夫要强许多,你若是孝顺你阿玛,那还是让御医去看看吧。 傅莹又想当下父亲身体才是重要的,此时若再计较什么闲话不闲话的,反倒本末倒置,便微微点了点头。 弘历将手放在她手上道:万事有我,你放心便是。 傅莹听他这么说,心安了不少,想着若无他安慰,只怕失去永琏这个坎儿,自己很难过去呢。 第二日,弘历命御医到富察府上,去给李荣保看病。御医回来之后,他询问御医岳父的病情,御医回禀李荣保不大好,能不能熬得过就看天意了。 弘历听罢也是唏嘘不已,心里暗自祈祷岳父能度过这一关。他命御医去富察府中帮李荣保调治身体,知道自己去不方便,便命永璜还有弘昼代自己前去看视。 他不打算将实情告知傅莹,见了傅莹也只是说她父亲需要调养,短时间暂还不能痊愈呢。 傅莹信以为真,暂时安心下来。加上家里人要忙着傅恒的婚事,她知道将娘家人叫进宫不方便,所以也就不知父亲的实情。 傅恒娶亲那日,傅莹因着自己皇后的身份,不能亲自为弟弟娶亲,只能派人送去了贺礼等物。弘历得知此事,也命人去赴宴,毕竟皇帝身份尊贵,不能屈尊出现在妻弟的婚宴上的。 别说帮弟弟娶亲了,就是家,傅莹自回门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因家人能常进宫看她,加上有关富察府的记忆基本上都是原主的,她对此也没太在意。 虽然她对原主父母亲人都是有感情的,可傅莹还是觉得自己同原主,可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傅恒娶亲第二日就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进宫了。毕竟傅莹作为富察家出来的皇后,自然是要优先过去的。 傅莹听闻弟弟带着新娘过来,提起庄重打扮了一番之后,才同弘历去见这对新人。 傅恒在长春宫见了自己的姐姐和皇帝姐夫,先是给弘历行君臣之礼,这才给姐姐问安。 傅莹让这对新人起来之后,方才看清楚新娘的模样,见新娘秀丽动人,明眸善睐,十分漂亮,心想这个新娘别的不说,模样肯定能令傅恒十分满意了。 -- 第242页 傅莹让这两位新人坐下之后,主动询问起新娘一些事情。 其实,有关傅恒这位新婚妻子的家世来历,她都通过母亲知晓了些,如今问起这些事,不过是怕新娘见了天家的威严有些胆怯罢了。 不过,这新娘到底是大家闺秀,面对傅莹的询问也是有问必答,不露半分怯懦之态。 问过新娘之后,傅莹又嘱咐傅恒道:如今你也成家了,我这个额云也就放心了。最近几年,我总是惦记着你的婚事,因正好赶上国丧,所以不得不推迟。 弘历也笑着说道:你自小跟皇后关系最好,皇后对你身边之事无一不上心呢。 傅恒听弘历说汉话,便用汉话回道:皇后为奴才长姊,自小教导奴才,奴才难忘皇后的教导之恩。 傅莹听罢,用满语埋怨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的话。我是你额云,关心你是应该的事,不能因为我是皇后,你就这样说官话了,难不成你想在你新媳妇儿面前显摆呢。 傅恒被姐姐说破心思,有些尴尬地回道;我想着皇上在这里呢,若是说得太随便,总是有些不敬的。 弘历笑道:无妨,朕不会计较这些的。说完又道:傅恒你是皇后之弟,算是自家人。朕本想让你到朝中做事,奈何你还未成家,出仕不便,这大婚之后便可进宫办事了。 傅恒到底还是更喜功名报国之事,听姐夫这么说,立刻高兴地跪下谢恩。 傅莹心想,弟弟能在朝中做官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恐怕会惹来非议,于是嘱咐傅恒道:你先别忙着谢恩,若皇上用你,你可要尽心尽责,做出一些成就方才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傅恒磕了个头,道:皇上、娘娘放心,奴才定不负天恩。 弘历笑道:那便要看你的表现了,不过皇后如此贤明,其胞弟定然也不会差的。 傅恒年轻气盛,自然渴望做出一番事业,如今姐夫应许自己成亲之后就给自己官做,他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傅莹又问起父亲李荣保的病情近况,傅恒回道:阿玛最近大好,看来是没事儿了。 傅莹把手放在胸前,长出一口气道:这样便好,可见你这冲喜是管了用了。 傅莹知道弟弟刚结婚还有许多事要办,不方便久留他,将自己的还有弘历、崇庆太后给他们二人赏赐送过去之后,便让弟弟离了长春宫。 等傅恒离开之后,傅莹看着弟弟给自己送来的东西,很是欣慰。就算从小看顾傅恒、教导傅恒的是原主,但她还是对傅恒极有感情,或许是因为自己现代也有一个弟弟吧。 傅恒给自己姐姐送来多是一些吃的,傅莹挑了一些打算送给崇庆太后,见弘历站在旁边,便拣了一块他最喜欢地马蹄双色糕递到弘历面前道:皇上也快沾沾喜气吧。 没等弘历反应过来,李玉就抢先一步拿了过来,命人拿来银针试探,见银针没反应,又用小刀割了一小块儿,让人吃了,看是否有中毒之症。 傅莹这才想起,弟弟带来的东西是宫外的,依例是不能直接给皇帝吃的。 弘历知道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违背,很是无奈地说道:都道当皇帝是美事,在我看来真是不自在得很。想同喜欢的人日日共度良宵,不行;多吃喜欢的东西,不行;现在就连吃小舅子送来的东西,也不行。 傅莹听到他这番抱怨,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谁说不能吃了,不过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罢了。 你们富察家又不会害我,担忧什么?弘历看着那不完整的糕点,有些没食欲了。 皇上,这是规矩啊。傅莹解释道。 好一个规矩。皇后你不知我每日不愁那些政事,就愁这些所谓的规矩。别的不说,被额娘逼着去召幸嫔妃这多半年下来,我看到那些绿头牌就犯怵了。弘历连连抱怨道。 这话还是傅莹头一回听弘历说,原来当种.马也是有种.马的痛苦。 她正要说什么,却被弘历阻止道:我知道皇后你又要劝我什么江山为重的话,这我都知道,我也不过是抱怨几句,断不可能违背祖制的。 傅莹真还不想说什么江山为重的话,虽然这种事她了解他的苦衷,但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她道:皇上,此事也不过是太后的意思,权当孝顺太后了。若永琏活着,太后也不会这般催促皇上的。 提起永琏,二人皆不再多说话了。 傅莹把玉枝叫了过来,对她说道:这是傅恒送来的吃的,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剩下的你们分了去吧。 然后她又拣出几块糕点,嘱咐道:这几块,你们放到端慧太子的灵牌前供奉起来吧。端慧太子很是喜欢他舅舅,如今傅恒成亲,想必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玉枝先谢过傅莹,起身之后接过傅莹递来的东西便离开了。 傅莹想起儿子,又是一阵叹气,知道在弟弟大喜之日落泪不好,便忍住没有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乾隆曾派御医给富察皇后的伯父马齐调治过,富察皇后的父亲李荣保在她出嫁之前就去世了。马齐在乾隆四年就去世了,乾隆给谥号为文穆。这里与历史有比较大的出入,望小天使们周知。 -- 第243页 第126章 弘历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等过了年之后就将傅恒提拔为蓝翎侍卫。 虽说这蓝翎侍卫品级不高, 但侍卫多是世家子弟步入仕途的起步, 加上傅恒年轻资历浅, 傅莹也不希望弟弟上来就担当重任。 弘历命御医去给自己父亲调治身体, 已经让人觉得有些出格了。幸好自己是皇后,若是妃子的父亲有这般待遇, 肯定会有什么大臣上书劝谏了。 傅恒当侍卫的最大好处, 就是自己能常常见他了。弘历给了傅恒特权, 平日若无职务在身,傅莹便可将他叫到自己那里。 傅恒刚刚当了侍卫, 虽说官不大, 但因是自己头一份差事很是用心。断没有因姐姐的关系,而偷懒怠慢,生怕辜负皇帝姐夫对自个儿的期待。 年后傅莹搬到长春仙馆, 傅恒跟着姐姐、姐夫到圆明园任职。 虽说傅恒之前也来过圆明园,但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基本上就拘束在姐姐住的长春仙馆附近。 如今他成了圆明园的侍卫, 因职务所需,故而活动的范围比之前多出了许多, 也见了不少圆明园的美景, 并深为皇家园林的气派所震撼。 二月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暖,但依旧寒冷。傅莹心疼自己弟弟,每当他执勤结束之后,就把他叫到长春仙馆里, 暖和一阵子才让他回家去。 因崇庆太后也在长春仙馆,傅恒来姐姐这里不可能不去崇庆太后那里问安。 早在傅恒当侍卫之前,崇庆太后只见过他几面,因傅莹的关系,虽不甚了解,但也是颇有好感。如今见得次数多了,见这小伙子气度不凡,且如其姐一般,谦和有礼,也就更喜欢了。 一日,傅恒照惯例来到长春仙馆,进了姐姐的屋子,就看见傅莹正在让莫渝准备些小衣服。 傅恒想着姐姐并未有身孕,不知为何要备这些婴儿用的东西,好奇之余走到傅莹身边,问道:额云,这是给谁家的孩子准备的呢? 傅莹放下一个小金锁,回头看见傅恒,先用手摸了摸弟弟的手,感到冰凉之后,命玉枝拿了一个手炉递到傅恒手里,这才回弟弟的话,道:纯贵人和嘉贵人马上就要生了,我这些东西就是给那两个将出世的孩子准备的。 听姐姐这么说,傅恒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不得不说,当皇后真是太辛苦了,要照顾皇帝所有的孩子,虽然嫡妻都是这样的,但像姐姐这般上心,还真是不多见。幸好后宫孩子不多,姐姐也能照顾过来。 傅恒一手拿着手炉,一手拿起一个小金锭子道:毕竟不是额云自己生的,还有那么多乳母嬷嬷照看,额云何必操这份心呢? 傅莹看了一眼弟弟,道:我是皇后,此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凡事总要做出个态度,与多少乳母嬷嬷无关。 傅恒恍然大悟,以为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说道:原来,姐姐是怕别人说自己不是个好皇后呢,其实好多侍卫对姐姐都十分尊崇呢。 傅莹笑了笑,转身拿来玉枝端来的热汤,递给傅恒道:他们都知道你我的关系,断没有在你面前说我不是的道理。 傅恒放下手炉,接过姐姐递来的冬笋汤,坐到桌上喝了起来。每次自己执勤巡逻回来之后,姐姐为了给自己驱寒都会准备好热汤,也让他十分乐意来姐姐这里。 傅恒一边喝一边道:这倒是,不过姐姐出名的贤惠怜下,想必他们也是真心之言。 傅莹听弟弟这么说有些纳闷,心想后宫同侍卫之间的交集其实很少,他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可后来一想,自己地位在那里,虽说皇后是不管前朝事的,但永琏丧葬之事使得这宫里宫外,皆知她这个皇后在皇帝心里非同一般。故而在皇后的弟弟面前说皇后的好话,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利好的事情。 傅恒接着说道:昨日皇上对我说,要我当几个月侍卫之后,就升我为头等侍卫呢。 看着弟弟那得意的样子,傅莹摇头道:做事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步来,怎不见得半点功绩就要给升迁,也不嫌自己脸皮厚,就敢应承下来。 傅恒有些委屈,放下勺子道:额云,我哪里敢当着皇上的面儿应承这事呢,肯定是要推诿了。 傅莹听弟弟这么说,放心了些,点头道:不是额云故意说这些话,只是你的身份到底不同旁人,若是皇上太看重你,肯定会有人不服的。 傅恒用手帕擦了一下嘴道:这个我知晓,但我早晚会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听自己弟弟这么说,傅莹高兴地坐到他旁边,道:额云知道你从小就立志高远,渴望能像先祖们那般建功立业,不过当下你还只是一个侍卫,谈这些建功立业的事情还太早。你刚刚结婚,还是好好对你那位新婚妻子才是。 就像皇上对额云那般?傅恒打趣道。 傅莹笑着摇了摇头,道: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皮。 傅恒见姐姐只是笑,不像以前那般开她玩笑就捶他一下。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永琏去世之后,姐姐一直难以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所以很少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随意玩笑了。 心疼姐姐之余,傅恒继续喝着自己的那碗汤道:额云,要不等那两位贵人生下孩子之后,就养在姐姐这里吧,和敬公主也大了,不需像以前那般费心照料,身边养个孩子也免得无趣。 -- 第244页 傅莹从来没有打算养别人的孩子,虽然她作为皇后是有这个资格的,她对弟弟说道:其实皇上也这么提过,不过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啊?傅恒听到傅莹竟然拒绝了弘历的提议,吃惊之余,放下汤勺反问道。 傅莹拒绝这个要求,无非不就是觉得夺人之子是不义之举,可若以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皇后养妃子的孩子没什么不对,所以她就只能以自己事多,乏力照顾来回答弟弟了。 傅恒也没有深思,觉得姐姐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毕竟要伺候崇庆太后,还得管理后宫,除了自己的亲生嫡公主之外,还有一个没娘的庶子要照看。姐姐身体不好,让她再去照顾别的孩子,也不见得是见好事。 傅莹看着弟弟一勺一勺地喝汤,想着下次他执勤回来再换个什么汤时,却见塔尔玛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傅恒见娴妃进来,先给塔尔玛行了礼,等他行过礼之后,塔尔玛方才将自己来此的意图告知了傅莹。 皇后娘娘,纯贵人刚刚肚子疼得厉害,嬷嬷们说可能是要生了,娘娘要不到纯贵人那里看看。塔尔玛有些焦急地说道。 苏采薇同金蓉两人的生产之日确在这个月,傅莹也比平日更谨慎了些,听到塔尔玛这么说,安顿傅恒自己吃完离去之后,便同塔尔玛去了苏采薇那里。 苏采薇虽然日夜盼着自己能早生下来皇嗣,但毕竟是头一回生孩子,没经验,听着别人说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不免害怕起来。更何况,阵痛袭来确实难忍,也就更恐慌了。 正是疼痛之时,听闻傅莹赶来,也就安心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喊疼。 傅莹见她这叫唤连天的模样,想到自己生头胎的样子,虽不愿自夸,但确实是比她坚强些,不过自己也没有半分轻视她的意思,毕竟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她走到苏采薇面前,抓着她的手安慰道:纯贵人莫慌张,这里都有太医候着,定保你无虞。 其实就算有再多的太医,也不能保证苏采薇平安生产,傅莹这么说也不过是让她心安罢了。 她看这里的接生婆、太医都在,知道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于是对跟着自己的赵琛说道:你去一趟九州清晏,告诉皇上,就说纯贵人要生了。 赵琛得了傅莹命令便离开了天地一家春。二月还比较冷,傅莹命人多拿了几个火盆,她问了苏采薇,知道接生婆已经告诉了苏采薇应注意之事,自己再多嘱咐也无用,所以只是不断安慰她,让她不那么害怕。 赵琛出去一会儿之后,却只有他一人同几个长春仙馆的小太监回来,傅莹没见弘历,有些诧异地问道:皇上何时要来? 赵琛回道:回娘娘,皇上说政务繁忙就不来此处了,另外还要娘娘去九州清宴。 傅莹看了看苏采薇道:皇上不来,若我也不在,纯贵人这里谁来照看? 赵琛道:这个皇上也有交待,说让娴妃娘娘照看便好,有急事再找皇上也不迟。 知道这是弘历的意思,傅莹明白自己也不能拒绝。又怕苏采薇这里真出什么事情,便把塔尔玛叫到自己身边嘱咐:娴妃,纯贵人这里就先由你照看,若有什么事情切记要去九州清晏那里告知皇上和我。 安顿完娴妃之后,她又走到苏采薇面前,对她说道:皇上叫我过去想必是有要紧之事,你若真有什么记得告诉娴妃,她在这里守着呢。 说实话,傅莹在这里更能让苏采薇心安一些,毕竟她是皇后,可现在是皇帝要傅莹过去,她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对傅莹说道:多谢娘娘垂帘,只盼我能顺利诞下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傅莹明白,对于后妃们来说,她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生子,若是能生下阿哥那便可是大功一件,以后就能享更多的荣华。至于皇帝对她们感情如何,估计于她们而言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多生。 于是傅莹朝她点了点头,对她说道:你放心吧,若你能诞下皇子,皇上定会重赏你的。说完之后,就领着自己的人出了这里。 来到九州清晏,傅莹见了弘历便问道:也不知皇上有何重要之事要我来此,竟然比纯贵人生子还要重要? 弘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笑着对她说:我今日得了一好宝贝,想让你同我一起鉴赏鉴赏。 傅莹见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仿佛纯贵人生的不是他的孩子一般。虽说弘历对后妃们不是特别上心,但他好歹也算是怜下宽和之人,不指望他能像自己生孩子之时守着自己,至少看看纯贵人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走到他身边,没有看他那宝贝而是反问他道:皇上,你真不去天地一家春看看纯贵人了? 弘历不是很有耐心地说道:身为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甚多,一个贵人生子又不是多大的事,当年额娘生我时,过了一日先皇才来看的。且不说皇家,平民之家庶子女出生,一家之主也不是时时守在身边的。 既然他出生他老爹都不把他出生当回事儿,那说服他去也没什么强有力的理由了。可是嫔妃若真的在生产时遭遇什么意外,那作为皇后的自己,若不在场恐怕会让崇庆太后不满。 -- 第245页 为了让自己不受牵连,她道:皇上既然不方便过去,那把我留下守着也好,有个人照看纯贵人也方便。 弘历把视线从桌案上移开,抬头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用意了?女子生子,若生产不顺利有时得耗费十几个时辰。我且问你,依你的身子,守十几个时辰你能支持过去? 傅莹自知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若近一日不眠不休,因此生不生病不知道,反正是会损耗身体的,也难为他这般考虑了。 皇上这番用意倒是我没想到,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若真有什么事情,那边自有人照看,你操这心有什么用?旁人生再多,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讨额娘欢心的事儿。大清的江山,我从未考虑过让庶子来继承。弘历见她这种忧虑的样子有些生气。 虽然弘历私下和她说过几次定要她生的嫡子继承大统的话,如今这般大声说出却是头一次。 这毕竟关系到将来立储的绝密,她看周围虽都是弘历身边的人,但只怕还有那多嘴之人将此机密之事泄露出去。 自知自己不能命令弘历身边的人,便笑着说道:皇上说什么呢,我朝同先朝不同,择储君选能者而非嫡出者,皇上不能违了祖训啊。 弘历见都是自己的人,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他继续将目光移到桌案上,道:我也是成全我一心愿,皇后莫要多问了。快同我一起鉴赏这稀世珍品,王献之的《中秋贴》。 傅莹无奈,只得暂不提此事,看到那《中秋贴》卷前就被弘历写下了至宝二字,心想他要又开始在名画珍品上题字盖章了。 虽说现在名人字画都是皇家私藏品,可毕竟几百年之后都算是文物了,这样题字盖章她真心觉得不好。 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劝阻的理由,而且弘历向来喜欢盖章题字,以示自己的占有,厉害之时,连瓷瓶都不放过。 觉得自己劝不了,所以也就只能由弘历在那里乱写乱盖了。 虽说弘历把自己叫过来也是好意,可傅莹始终放不下苏采薇生孩子这件事,毕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若苏采薇真有什么,自己也难辞其咎。 晚上,傅莹还没有得到苏采薇生下来的消息,也不知是弘历不让告知,还是苏采薇自己还没有生下来。 傅莹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情辗转难眠,她身边那人却睡得十分踏实,也让傅莹多有不解。 这孩子生下来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亲生的,怎么反倒比我这个名义上的母亲还不在意?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身边那人的眉眼,见他安然入睡的模样,傅莹心里不免感叹道。 可后来一想,雍正对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生孩子时,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大约古代帝王都是如此,弘历也并非无情。 想起自己生子时他的态度,不得不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傅莹被这种心满意足哄得终于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夏至的五瓶营养液,谢谢小铭同学的二十瓶营养液 十五天净网结束,谢谢一直跟随小透明的小米的天使们! 第127章 第二日起来之后,傅莹就匆匆从九州清晏赶到天地一家春, 看到塔尔玛仍然守在那里, 忍不住夸赞她了几句。 听到苏采薇平安生下一个阿哥, 傅莹也松了一口气。后听接生婆说苏采薇折腾一夜生下阿哥没多久之后, 就累得睡着了,傅莹便不打算去看她了。知道自己进去肯定是要把苏采薇叫醒的, 现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为上。 傅莹让奶娘将苏采薇刚生下的小孩抱出来看看, 那奶娘听罢就将孩子抱出来, 递给傅莹。 塔尔玛凑到傅莹身边,看着傅莹怀中的婴儿, 对傅莹说道:皇后娘娘, 你看这小阿哥长得像谁? 傅莹盯着那还在熟睡的孩子,端详了一会儿,想着刚出生的孩子, 眉眼确实不太好认,仔细瞧了瞧后道:还是像纯贵人多些吧,不过孩子长大恐怕还会变呢。 塔尔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呢。 说完她忍不住用手打算轻轻碰一下孩子的小脸, 不料看到傅莹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便立刻缩回了手。 昨夜你守在这里辛苦, 我见你双眼都熬红了, 先回去休息一下。傅莹嘱咐道。 塔尔玛给傅莹行个礼,正要离开时,突然问傅莹道:娘娘是打算亲自告诉皇上这件喜事,还是派人去呢? 傅莹抱着孩子说道:这会儿皇上忙政事呢, 一会儿我亲自去告知皇上和太后吧。 等塔尔玛离开之后,傅莹看着那熟睡的孩子,心里升起一股怜爱之意,虽然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但她也不讨厌他。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刚生产完抱着小孩的样子,那时虽然被生产折磨得备感辛苦,但看到孩子时,觉得自己辛苦也有所值了。 可惜曾经那三个小小的孩子只有女儿掌珠现在还在,另外两个已经身埋黄土,同自己阴阳相隔了。 身边的玉枝见傅莹落泪,忙给傅莹擦掉眼泪。 玉净虽知道缘由,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娘娘一定是在想端慧太子了吧。 -- 第246页 傅莹把孩子递给奶娘,叹气道:不止是永琏,还有宝珠呢。只盼望这孩子别像自己的哥哥姐姐那般短命。说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又嘱咐了一些话,方才离开这里去崇庆太后那里。 虽说是庶子,但好歹也是一个阿哥,崇庆太后和弘历还是十分欢喜的,该给的赏赐也都给了,只是没有给这个孩子取名。傅莹猜想弘历是打算等金蓉生下来,给这两个孩子一并起名。 等十几日过去,金蓉亦生下一小阿哥,照例也是赏赐不缺,只是还没有取名。 想着自己孩子出生便有了名字,傅莹见弘历迟迟不给这两个新生的孩子起名,便问他缘由。 弘历回道,他怕孩子早夭,想着等他们二人长大些,再取名序齿也不迟。 傅莹原先不在意取名这些小事,以为这紫禁城里的孩子都是生下来就有名字,后来也是听旁人说,取名序齿都是得等孩子长大些才有的,这是惯例。 永琏是因为雍正喜欢,所以才早早地给他取了名,而永璜,不过是因为他是弘历头一个孩子,也有早得姓名的殊荣。 这两个孩子直到各自过了百日生辰,弘历看着他们都还挺健康,方才给他们赐名永璋、永珹。 就在永珹百日之后没过几日,傅恒就被弘历任命为头等侍卫。 弟弟升迁,对傅莹来说自然是喜事一桩,可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弟弟升迁太快会有非议,毕竟她二哥傅清当年从侍卫升到头等侍卫可是花了几年的时间。后来若不是雍正突然驾崩,也不知他还得在这头等侍卫上熬几年。 不过,弘历一心想培养自己的人,这么快地提拔傅恒,也是为了能让他早日进入朝堂为自己效力,非议什么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本就是一个认定什么,就不怕人议论的人。 傅莹明白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劝弟弟低调。所幸傅恒受父辈兄长们的影响,对待旁人不论身份如何,都十分谦和,也让傅莹放心不少。 夏天的圆明园并不比在紫禁城凉爽多少,傅莹冬日怕弟弟冻着,夏日又怕弟弟中暑,所以每次弟弟来又会为他备好消暑的绿豆汤。 一日,傅恒来到长春仙馆,进门之后看到掌珠正在玩孔明锁,忍不住打趣自己的外甥女道:你都这般大了,还玩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掌珠听舅舅问话,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回道:舅舅不知,这些东西小时候总是整不明白,如今大了,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细细揣摩呢。 傅恒点了点头,对掌珠说道:和敬公主真是越来越会说了,真是颇有几分你额娘当年的风采。想公主小时候那么顽皮,如今倒真成了闺秀作派,不知是不是皇后教导的啊?他说完这句话,把头偏向了自己的姐姐。 傅莹走到女儿身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着回道:也不光是我教导,皇上、太后还有教授她的师傅们,在她身上都是用了心的。 傅恒拿起那孔明锁,道:公主可是这紫禁城里唯一的嫡公主,众人自然都会上心的。 不料掌珠听到舅舅这么说,叹了一口气,略有失落地说道:我倒不稀的当lsquo;唯一,要是能多些姊妹陪着那是最好不过了。 傅莹把手移到女儿的脸侧,摸着她的脸道:你汗阿玛不是将你堂妹接过来陪你,怎么还嫌少人陪?再不济有色布腾巴勒珠尔他们同你一处玩,你也不无聊啊。 傅莹说的掌珠的堂妹,是弘昼同伊哈娜的女儿。弘历怕自己亲女儿无聊,便将弟弟的女儿认成干女儿,接到宫里封为公主陪掌珠。 掌珠道:她又不是汗阿玛生的,不一样。两位娘娘生下的都是阿哥,我好希望她们生的是格格。实在不行,额娘你生一个小格格陪我是最好不过了。 傅莹听女儿这么说,心里一沉,还没等自己开口,弟弟就先对自己说了话,他道:额云,其实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虽然皇上对额云,对咱们富察家极好,但有自己的亲生子方才心安啊。大阿哥虽然养在额云名下,生母也没有,但毕竟不是亲生子,肯定难和额云一心。如今这宫里又多了两位阿哥,额云难道不担忧吗? 这个傅莹还真不担忧。她知道弘历活得久,那新出生的两个孩子都不一定能活过他,况且傅莹又知自己现在身体极差,不可能熬死自己丈夫去当皇太后,只要弘历待自己不变,她又担心什么呢? 但她确实想要孩子,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为她同弘历喜欢而已。 这不担忧的原因,傅莹自然不能告诉傅恒,她对弟弟说道:这孩子嘛,不是我同皇上想有就能有的,不然自掌珠出生这近十余年,我都没有再怀上。对于此事,我自个儿已经死了心了,不过你也不要同皇上说,毕竟皇上一心还盼着嫡子出生呢。 傅恒听姐姐这么说,明白这已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心疼姐姐之余,转移了话题道:也不知海贵人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要是格格的话,也能给公主做个伴了。 继苏采薇和金蓉之后,清格勒成为后宫除自己和乌林珠之外第三个有身孕的女子。 后妃生的是阿哥还是格格,傅莹还真不关心,她只想着自己做好皇后的本分便是,弟弟这么问,她也只能回道:阿哥格格都挺好,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嫌弃的。 -- 第247页 傅恒听姐姐说不嫌弃这三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似乎有些瞎操心,这新出生的孩子,他的皇帝姐夫也没有多喜欢。 傅莹刚说完,就见弘历进来了,众人便立刻到门口那里去迎驾。 弘历进门见傅恒在这里,并不觉得奇怪,反倒直接对他说了句:春和(傅恒的字)你又过来了。 傅恒听到弘历说自己又过来,怕弘历是责怪自己来姐姐这里太频繁,只能为自己稍做辩解道:承蒙皇上厚爱,奴才才能常常与姐姐叙旧。姐姐身子不大好,家中父母难免挂念,奴才常来探望姐姐,将姐姐近况告知父母,也免得他们老人家担心。 弘历拍了拍傅恒的肩膀道:你能常来陪皇后是最好不过的,我还是那句话,不论在紫禁城还是在圆明园,你姐姐这里想来便来,不必顾虑。 傅恒听出弘历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想到一事,便问弘历道:奴才执勤时,见圆明园旁边正在兴土木,不知皇上又打算建什么啊? 弘历道:我想在这圆明园旁边在建一个园子,取名lsquo;长春园,你姐姐说喜欢江南那边的景色,可惜去江南路途遥远,去一趟甚是费周章,所以我打算将这长春园的景致仿照江南风景而建。 傅恒心想,姐夫号长春居士建长春园大约也是仿照其生父,圆明居士雍正建圆明园吧。 弘历像是炫耀一般,对傅恒说道:我还打算在圆明园建一处仿西洋风的建筑,只是那些建筑材料需从西洋运来,手续甚多颇费周章。 傅莹知道这些材料是因为海禁之令,所以才不好弄到。 她想着海禁便闭关锁国,明知弘历很是赞成海禁,她仍是固执却委婉地劝弘历道:皇上,若是能多几个像外洋行那样的地方,让西洋之物多流入我大清,这些建筑物料便可在大清境内弄到,也省得这般麻烦。 弘历连连摇头道:海禁乃是前朝之策,目的就是防止那些洋人对我大清别有所图,西洋之物有何好处?就算有些新奇的玩意儿,也不过是供人玩乐罢了,百姓要此有何用?就算皇家有需,那需要什么便往过运什么就是了。 傅莹见他这么些年依旧冥顽不灵,渐渐有些放弃的想法,虽然她明白,国家大义、民族命运是何等重要,可就像她无力救回儿子的性命一般,她也无力说服弘历。 这不是她能办到的事情,如今自己为了自己还有家人,傅莹自然是不能顶撞弘历的,她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英明,只是这园子建好又得多几年了。 弘历摇了摇扇子,很是惬意地接过玉枝递来的凉茶,道:多几年就多几年吧,反正园子也不是一时能建好的。 傅莹看着他那不以为的姿态,忍不住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皇后,你不舒服吗?见傅莹这个动作,弘历忍不住放下茶问道。 傅莹心里当然不舒服,可她能告诉他自己不舒服的原因吗?她不能。 她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皇上,我这是热的呢。 弘历对傅莹说道:你若是觉得热,就让赵琛到内务府多要一些冰便是,你这里想要什么,内务府都赶着送过来呢。 傅恒听姐姐这里打算多添冰,高兴道:额云,那以后我更得多在你这里呆了,家里可没宫里这么多冰可用。 弘历调侃他道:春和,你赖在皇后这里不走,你那新婚妻子可就不满了。 傅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皇上莫要取笑奴才了,奴才还是以报效朝廷为重,家中之事才是其次要考虑的。 家国天下都是一样重要的,若家不安定,便无心报效朝廷了。我自继位以来,虽说所做之事不敢同诸位列祖列宗相提并论,但能有今日,也多得你姐姐后宫管理得当。弘历说了这一通话之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傅莹。 傅莹心中又涌来一阵暖意,不管弘历是否真打算这么固执下去,他对自己的好,始终是没有变过的。 掌珠这时凑到傅恒身边,对傅恒说道:舅舅,你什么时候带舅母过啦啊,舅母那么好看,我想多看看她。 傅莹听女儿这么说,忍不住笑道:掌珠也是个lsquo;登徒子,见到好看的人就喜欢得不行呢。 掌珠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又走到父亲身边问道:汗阿玛,登徒子是什么意思呢? 弘历先是埋怨了一句傅莹不该如此形容自己的女儿,然后又悉心解释了一番。 等弘历解释过后,傅恒方才说道:既然公主想见她舅母,下回等家母过来,我让她陪着家母过来探望皇后便是。 弘历听罢,只说了甚好两个字。 傅恒走了之后,傅莹又同他说起永璋、永珹的近况,弘历道:他们有你这样的母亲看护,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额娘喜欢孩子,常带他们过去就是了。 傅莹看他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也就不提了。毕竟弘历说过,这两个孩子的出生,权当给崇庆太后解闷了,只要以后不要太不成器便行。 -- 第248页 弘历不在意,傅莹就更不在意了,看养庶子,只是她作为皇后的责任,她想当个尽职的皇后,也算对得起旁人期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永璋是雍正十三年出生的,这里推迟了几年。永珹是乾隆四年出生的,怀他的时候,永琏正好去世。生母同书里描写的一样,不多解释。不过,永璋小了好几岁,后面发生的一件事,就显得他更冤了。 文里提到的外洋行,又称十三行,具体是干什么的,小天使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至于禁海令,确实不是乾隆一人独创,而是始于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当皇帝那会儿),后来到乾隆朝达到极致。小米写这些只是做些背景,表达女主还是有心要干些大事的,不洗白乾隆的闭关锁国。 第128章 因为永璋、永珹的出生, 外加清格勒怀了孕,傅莹去天地一家春也就比平日更勤了些。 清格勒自从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就十分高兴,傅莹还有弘历、太后赏了她不少东西, 虽说都是惯赏,对她并无半分照顾,但她还是颇为得意。 嫔妃之间虽然会私下比较模样、家世等等,但最值得炫耀的还是生子,毕竟对她们来说, 生子才是飞黄腾达的关键。 就像苏采薇,出生不好, 但却因生下永璋被封为纯嫔, 若是能再皇子, 与娴妃平起平坐也是有可能的。 到了十月左后, 清格勒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傅莹去看她时, 见她的肚子已经微微凸出旗袍, 算了一下月份,然后又自己亲手上去摸了摸, 觉得有些不同, 忍不住说道:海贵人这胎儿好像比旁人的要大些。 清格勒头一回怀孕,不知道六个月的胎儿该有多大, 只是觉得同苏采薇还有金蓉她们怀孕没什么区别,但傅莹已不是头一个说她胎儿偏大的人了。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道:有两个嬷嬷也这么说,可我寻思着胎儿大些, 不正好表明孩子胎里就壮吗? 傅莹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胎儿大不好生。说完又问清格勒身边的宫女,问她平日的饮食如何。 在得知清格勒吃的偏油腻时,傅莹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不好,这么吃可不是胎儿偏大嘛,若一味贪嘴,到生的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说完之后,她把清格勒的几个嬷嬷叫过来,嘱咐道:你们且看好海贵人,别让她贪嘴了。 那几个嬷嬷有些委屈地说道:皇后娘娘,不是我们不想劝贵人,只是贵人不听劝啊。 傅莹叹了口气,看着清格勒道:这些人也是为你好,我也是为你好,少吃点不妨事,胎儿大生不下来,可是有难产的危险。 清格勒表面虽连连答应,可还是没有当回事,她固执地认为多吃才能让自己的孩子长好。 嘱咐完清格勒之后,傅莹又去了苏采薇同金蓉那里,俨然像是视察工作的领导。 从天地一家春出来之后,傅莹一时无事,便领着自己的人去了高流素的韶景轩。 不巧到了韶景轩,看到高流素的母亲也在这里。 高流素的母亲不防备傅莹会来,见了傅莹,忙给傅莹行礼问安。 傅莹自己坐下之后,高流素同其母方才坐回原处。 傅莹笑着问高流素的母亲道:夫人是何时过来的?你同贵妃好不容易见一回,我这么一来反倒有些妨碍了。 高流素的母亲忙道:皇后娘娘切莫这般说,贵妃能得娘娘偏爱也是贵妃的福气。 傅莹看了一眼高流素,想起她母亲刚刚说过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她一向视高流素为知己好友,说偏爱实在是有些滑稽,可若是从两人地位的差异来讲,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的。 傅莹笑着说道:夫人别这么说,贵妃提我分了不少忧,我看重贵妃也是情理之中。也不知你们母女刚刚说了什么,别因我来了,就变得这般沉默,该说什么便接着说什么吧。 高流素母亲想着皇后在这里,难免要拘谨许多,傅莹话虽这么说了,可依旧没有开口。 高流素见母亲没有说话,怕傅莹尴尬,便自己先开了口,她问母亲道:母亲,你说妹妹要嫁那家人为何要退婚? 大约是这件事真的令高流素的母亲生气了,听女儿这么说,也顾不得在傅莹面前的矜持,而是说道:他家只是嫌你妹妹天足,加上嫡子娶庶女,自认为掉了身价所以才这般刁难。 不等高流素说话,傅莹就连连摇头道:这是什么话!缠足乃是朝廷下令明禁之事,更何况是贵妃之妹不论嫡庶,也都是在旗女子,在旗女子历来都不曾缠足过。 不知为何,傅莹一听人提起缠足二字就十分气愤,她对这种迫害古代女子的陋习深恶痛绝。 高流素想了想道:或许,他家只是在意妹妹是庶出吧,毕竟对方是嫡子,出生是好些,一般人家家中嫡子都是要娶嫡出的小姐为妻的。 高流素的母亲摆手道:并非如此,咱家自问是要强出一些的,你妹妹虽是庶出,但也不是一般人可结亲的。我猜还是嫌弃你妹妹天足,所以才这般刁难,还说什么若你妹妹将足缠小了,再来迎娶也可。 -- 第249页 高流素皱眉道:汉人女子缠足多是四五岁便开始了,就算妹妹现在缠,也缠不出三寸金莲。 她母亲说道:可不是嘛,虽说那家人是包衣,怎么也沾染了这汉人习气,偏偏要以什么小脚为美。 傅莹有些不解,问高流素的母亲道:朝廷不是不让女子缠足,为何民间还会有缠足之事。 高流素的母亲回道:皇后娘娘,朝廷是不许缠足,可架不住民间不遵守啊,那些汉人的大家闺秀若不缠个小脚是会被取笑的,嫁不出去,自然还是要缠的。 高流素也点头道:可不是嘛,我早就同皇后说过,此事不是朝廷禁令可禁的。 说完,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说道:既然他们这般刁难,咱们也不稀罕与他们家结亲,这门婚事退了吧。 高流素母亲有些为难地说道:话虽如此,可退婚到底对你妹妹名声有所影响,只怕 怕什么?怕妹妹嫁不出去吗?我就不信了,咱家好歹有个贵妃,还真能让人小瞧不曾。高流素有些生气道。 其实,高流素的母亲也并非真心为她那庶出的女儿考虑,毕竟不是亲生,凡事都先要以家门名声为先。 傅莹本来想着,若是求弘历亲自给高流素的妹妹指一门婚事,即便是退了,也相当体面。可万一指婚之后,两人性格不合,自己反倒害了他们,索性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男方这般要求,确实无理得很,不论是否打算赐婚,这婚都结不得。 傅莹笑着说道:正如贵妃所言,贵妃之妹即便退了这门婚事,也有极好的人家赶着过来结亲。夫人若怕退婚的名声不好,那我便以皇后的身份,令两家不要结亲,想必也无人说三道四了。 高流素听傅莹打算出面退亲,自认为是极好的主意,正要表示谢意,却听女儿在那里说道:母亲,不过是退亲小事,又何须皇后娘娘出面?依我看,咱们直接把这婚退了便是,让他们知晓咱家也不是可欺的。 原来高流素想着,傅莹若真下令退婚,多少会对傅莹的名声有影响,毕竟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加上她本就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势不满。 高流素的母亲见女儿要出面,不知该说什么。说实话,她更希望傅莹直接下令退亲。 高流素见母亲犹豫不决,便道:母亲可是担心父亲那里?若父亲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想必父亲也不会不答应吧。 高流素的母亲见女儿已是下决心,知道她若是发话,她父亲高斌也肯定会听从,只得点了点头。 傅莹原不曾料到高流素的母亲会来,知道她母亲来一趟也不是十分容易,怕妨碍她们母女叙旧,便没有在韶景过多停留。 回去的路上,傅莹想起刚刚她们母女二人说的那些事,心里总是闷闷的。 她原先以为,只要朝廷下了禁令,不让女子缠足,那天下的女子便可不再受此之痛,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想简单了。 想到前一段时间,她也曾劝过弘历,要他不那么排斥西方之物,可有用吗? 改变一人观念尚且如此困难,更何况改变那么多人的观念呢?当大多数人认为是好、是对的一件事情,即便这件事最后证明是错误的,那当时也不会有人去否定或敢否定。 由此可见,活得太明白,看得太通透,未必是一件好事。明明知道是错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倒还不如糊里糊涂,及时行.乐。 真是难得糊涂啊。 娘娘,你这般唉声叹气是为何?玉净在回长春仙馆的路上,看到傅莹连连叹了声,忍不住问道。 傅莹并未察觉出自己叹气,听玉净这么问,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有吗? 后来回想,自己好像是叹了那么几回,便不打算和玉净她们隐瞒,而是问她们道:你说,为何皇上下令不让缠足,还是有人抗旨不遵呢。 玉净笑着说道:娘娘,杀人放火还不允许呢,可不是照样有人这么做呢。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等回去之后,傅莹和弘历说起此事,弘历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快,但认为缠足之事终究不能同别的国家大事相比,既然一道禁令禁不了,他再下一道圣旨便是。 虽然弘历又下旨禁止缠足,但傅莹对此已经失去信心了,但禁令是聊胜于无,下了总比不下好。 第129章 虽然傅莹叮嘱清格勒不要吃太多, 但清格勒根本没把傅莹说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等到自己来年二月生产时,果然因胎儿太大, 不好生产。 原本弘历也不打算让傅莹负责此事,就像生永璋、永珹那样,让塔尔玛看着便可。 可傅莹听塔尔玛说清格勒难产,想着人命关天,虽然自己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但好歹在那里看着也能心安些。 弘历原认为,只要有太医产婆在一旁守候, 嫔妃生子这事完全没有必要让帝后亲自去看视, 毕竟先前都是这样的, 他再怎么怜下, 也不可能去守着一个贵人生孩子。 但后来听说清格勒那里不大好, 怕真出什么意外, 加上傅莹执意要去,便让傅莹去了天地一家春。 -- 第250页 到了天地一家春, 除了见到塔尔玛之外, 傅莹还见到了高流素,想着韶景轩离天地一家春有一段距离, 加上天又冷。忍不住对她说道:贵妃,你来此处又是为何,这边有我同娴妃照应便好,你身子弱, 还是回去吧。 高流素也为清格勒忧心,她道:娘娘快别这么说,这里多个人也好照应。 傅莹见她坚持,便不再劝阻了,现在她也没功夫想别的,直接走到屋中,问起清格勒的情况。 那个宫女回傅莹道:听接生嬷嬷说,贵人平日贪吃,所以这胎儿大些,不好生。 傅莹听罢,不禁摇了摇头道:我早些时候就劝她少吃,如今看来并非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又问那宫女道:海贵人生了多久了? 宫女回道:寅时接生嬷嬷们就准备了,这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傅莹知道时间拖得太久,反而会有危险,她听着里屋的清格勒声音弱了许多,知道这是力气耗尽所致,于是直接进了里屋。 伺候的宫女还有接生婆见傅莹过来,自然是先要停下手中之事给她行礼。 傅莹摆手阻止道:别行这些虚礼了,先给海贵人接生吧。 清格勒见傅莹过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躺在那里朝傅莹伸出了手。 皇后娘娘,快帮帮我!清格勒声音有些哑地说道。 傅莹快步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道:你放心,这里有我看着,在你生下来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这里。 有傅莹的这番话,清格勒一下安心许多。她一向视傅莹为最崇敬之人,想苏采薇同金蓉二人生子时,傅莹从未守过她们,如今自己却有这份荣幸,着实难得。 这份感动,让清格勒又生出一些力气,可这力气还不足以让自己的孩子出世。 傅莹见她脸色发白,便让人将糖水拿来,好给她补些体力。不料宫女听了之后,才匆匆出去寻糖化糖水。 想到自己生孩子时,糖水之物早就备好,如今清格勒却是这样的待遇,傅莹虽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身份不同,下面的人难免怠慢了些。但还是生了气,训斥众人道:一群糊涂的东西,伺候贵人也不尽心些!只怕在你们眼里,只要贵人生了孩子便是完成了任务,至于贵人怎么样,你们从不放在心上,是不是? 众人见傅莹发了脾气,又不敢说话行动,都定在那里听候傅莹训斥。 傅莹见此情形,自觉不妥,想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清格勒快些生下孩子,训斥人最好也得等清格勒生完孩子再说。 于是她又换上了往日柔和的样子,道:今日之事,我不愿深究,只要海贵人平安生下孩子,你们我都会有赏的,快些去忙吧。 此话说完之后,傅莹又拿出自己的绢子,给清格勒擦了擦额头的汗。 清格勒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她带着哭音对傅莹说道:皇后娘娘,我真悔当初没有听娘娘的话少吃一些,如今胎儿大不好生,只怕我会丢了性命吧。 傅莹拿回绢子,道:胡说什么,我怀掌珠的时候,嬷嬷们也说胎儿大不好生,最后不也是生下来了。 这自然是傅莹说的假话,掌珠当初难以顺利生产,只不过是因自己生育两胎之间间隔的时间太短,体力不支所致。 可清格勒却是信了,毕竟当初傅莹生过掌珠时,确确实实折腾了许久。 大约是这样的先例鼓励到了她,她又有了不少希望。 塔尔玛像是犯错了一般,对傅莹说道:皇后娘娘,这是我的错,我没能照看好海贵人,以至于海贵人难产。 说实话,傅莹还真没有责怪塔尔玛的半分意思,一来她没有怀胎的经验,二来因她不太受弘历的喜欢,下面敷衍她的人也不少。 傅莹让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到清格勒的床前,对塔尔玛说道:此事不怨你,毕竟我的劝她都不听呢。 这话让塔尔玛放松了不少,毕竟若清格勒还有未出世的皇子有什么意外,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傅莹又怕清格勒懊悔,抓着她的手道:这回可是长记性了,下次若再怀孩子,万万不能贪吃了。 清格勒含泪点了点头,她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话刚没说完多久,就有一个宫女进来对傅莹说道:崇庆太后派人过来询问,问海贵人这孩子生下来没? 傅莹怕崇庆太后忧心,便对塔尔玛说道:娴妃,你要不先去太后那里,就说海贵人还在生,不要让太后为此忧心。 塔尔玛看了看正在努力生子的清格勒,小心说道:要不让贵妃去太后那里吧,这里我陪娘娘吧。 相比守在这里,去长春仙馆陪崇庆太后明显更轻松些,因塔尔玛原是负责此事的人,如今让她离开,她也不安。 一旁的高流素道:你昨夜就守着了,还是去太后那里吧。这里有我和皇后看着,保管无事。 傅莹想着塔尔玛也够累了,让她去太后那里也算是休息一下,便督促道:你去吧,这里我看着便是。 因傅莹催促,塔尔玛不得不离开这里。 傅莹没功夫想别的,只盼着清格勒能快些生下孩子,她虽然不停地鼓励清格勒,但自己也十分害怕。 -- 第251页 接生婆催促努力的声音,让她更加心慌。她头一回觉得,等一个孩子出生,还要比生孩子煎熬。 高流素见傅莹坐在那里守着,怕她撑不住,便走到傅莹身边道:皇后,你且歇歇吧,让我守海贵人一会儿。 傅莹觉得自己有些僵硬,用手捶了捶腰之后,点头起身出了里屋。 出了外面,她这才感觉到有些冷,一方面是因为里屋用的火盆多,另一方面是自己太过紧张所致。 傅莹也顾不上冷不冷这些,不重要的事了,她略等了片刻,依旧没有消息,便把两只手交叉,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平静些。 没想到自己刚把手放下来,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生。傅莹知道这是孩子生下来了,顾不上许多,就要朝里屋走去,却正好碰上来通知的高流素。 海贵人生了一个小阿哥,皇后娘娘快去看看吧。高流素满脸兴奋地说道。 那海贵人怎么样?傅莹又问道。 海贵人也平安无虞。高流素回道。 听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傅莹长出一口气道:真是老天保佑,早知道我一出去海贵人就生了,那我就早些出去了。说完就同高流素进去看清格勒。 接生婆正给孩子擦拭,傅莹看了看那个新生的孩子,又看了看清格勒,笑着说道:你看这不是过去了嘛,如今皇上又得了一个阿哥,不一定多高兴呢。 清格勒想急着看孩子,傅莹等孩子清洗过之后,便把孩子抱给她。 清格勒没办法坐起来,只能偏着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摸了摸自己的孩子道:皇后娘娘,你说皇上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傅莹本来还在为此事高兴,听清格勒这么说,有些失落,她并不希望弘历喜欢这些庶子超过永琏,即便永琏已经死了。 体谅到清格勒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傅莹还是面带笑容地对她说道:皇上会喜欢的。 说完之后,她想起崇庆太后还在惦记此事,便把玉枝叫来道:你去一趟长春仙馆,告诉太后,说是海贵人生了一个阿哥,等皇上下朝回来,也一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玉枝得了命令,领着两个小宫女去了长春仙馆。 傅莹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想起永琏刚刚出生时,弘历欣喜若狂的样子,这个孩子,能同自己的儿子比较吗? 傅莹有些不安,她真心没有那么大度,即便永琏已死,她也希望永琏是弘历最喜欢的孩子,甚至是后来继位的嘉庆也比不上。 如今经历了不少不如意的事情,她对此也没了信心,如果真有令自己失望的那日,那好好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吧。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便对清格勒说道:你也累了,多休息一会儿,我日后再来看你。 高流素见傅莹离开,也没有多留。 离开天地一家春之后,高流素问道:皇后是要回长春仙馆吗? 傅莹点了点头,道:是呢,我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你也辛苦了,回韶景轩好好休息一下吧。 高流素想着玉枝不刚刚离去通知崇庆太后,为何她又后脚过去呢?虽有疑惑,但还是没有问出,自己乘轿去了。 第130章 即便是清格勒生孩子颇为不易,弘历对这个孩子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偏爱, 依旧是等孩子出生一百天之后, 方才给孩子赐名永琪。 清格勒因生了永琪也被封为愉嫔, 赏赐什么的自然都依着惯例给了。 傅莹见弘历对这个刚出生的庶子也没有多喜欢,心里竟有一些欣慰。 体谅到清格勒生永琪时, 身体消耗极大,恢复也比苏采薇、金蓉等人慢些, 所以傅莹私下又另赏了不少东西给她, 也是引来不少羡慕。 端午节前几日, 傅恒去长春仙馆去寻姐姐,看到姐姐那里多出几个生面孔,等见了姐姐, 便问起此事道:额云,我见你这里来了些新人, 是何时调来的。 因端午节按惯例要会见一些蒙古王公贵妇, 傅莹作为皇后自然要出面, 为了避免一些意外, 她正和玉枝讨教学蒙语。 自穿越过来,蒙语就一直是她的短板,虽说平日里也多有练习, 无奈语言环境缺少, 加上最近事情多,她也有些生疏了。 她见弟弟进来,问起她这里的宫女, 便暂时停止了她与玉枝之间的蒙语对话,回道:今年三月选秀,新进了一批人。 选秀是大事,傅恒自然知道,可他纳闷的是,这几位新人什么时候能到长春仙馆了? 于是他又问姐姐道:皇上不是说这里是太后与额云所住之处,断然不会让别的后妃进来,为何她们能在此住呢? 傅莹笑道:这几个人先是在吴书来公公那里培训一番,按惯例还要到我这里接受训导几日,等接受训导之后,便安排她们住天地一家春了。 傅恒点了点头,对于选秀他了解有限,并不知那些秀女选出之后将做如何安排。 他担心宫里进了新人,皇上对姐姐的关爱有所转移,于是小声问道:额云,皇上对这几个新来的有无特别注意之人? 傅恒的心思,傅莹自然明白,其实她早就不关心这后宫里有多少人,有哪些人。在永琏活着的时候,她尚且还有心去争,有心去计较,失去永琏之后,她只想着自己要做好一个皇后。 -- 第252页 不过弟弟这么问,傅莹也就据实回道:皇上哪里有功夫去见这些新人,最近国事繁忙,他来长春仙馆也不过是给太后问安,见我也不过是将我召到九州清晏。 傅恒点了点头,道:皇上日理万机,确实无暇顾及这些吧。 傅莹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道:这宫里来来回回多少人,皇上哪里有功夫去管呢。别的不说,我这里就有几个宫女,眼看着就要到龄出宫了。 傅恒走到姐姐身边,道:姐姐是指莫渝吗?她不是后年才到年龄吗? 傅莹看了看在一旁的莫渝,想到当初她是在若初离开之后来到自己身边,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连她都快到离开的年龄了。 傅莹笑道:是后年呢,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有谁到我身边来呢。 莫渝听傅莹姐弟俩提到自己,便多了一句道:皇后娘娘,不论谁来到娘娘身边,都是她的福分呢。 傅莹知道,莫渝同玉净玉枝不同,不是自己家带的丫鬟,到年龄肯定是会离宫的,即便她觉得莫渝也是个不错的丫头,她也不能出于私心,将她留在身边。 莫渝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崇庆太后身边的宫女就进来对他们姐弟二人说道:太后得知傅恒侍卫在皇后这里,想让傅恒侍卫过去呢。 傅莹听罢,对弟弟说道:太后前几日还念叨,说你来我这里却不到她那边,如今打听你过来,自然是要见见你,你这就同我过去吧。 傅恒和崇庆太后接触得多了,对这位亲和的太后颇有好感,听闻崇庆太后要自己过去,便同姐姐离了屋子,到了太后那儿。 崇庆太后那里并没有其他嫔妃,傅恒见了崇庆太后先磕头行了礼。崇庆太后让傅恒起身之后,给他赐了座。 等他坐下之后,崇庆太后便笑着对他说道:早就想让你过我这里坐坐,但你额云不好,总是不让我见你。 傅莹知道这是太后在开自己的玩笑,于是笑着回道:太后哪里的话,傅恒毕竟是外男,多有不便之处啊。 崇庆太后道:皇后真是多心,我都不在意,你倒替我多想了。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素不拘小节,但太后这里又不常常只有她一人,于是解释道:太后不在意,那是傅恒的福气,只是还有别人在这里,若让傅恒碰到,多有不妥啊。 崇庆太后知道傅莹说的是别的嫔妃,后妃们与傅恒见面确有不妥,觉得傅莹顾虑周全之余,忍不住说道:是我糊涂了,不过,我这里没旁人的时候,你就让你弟弟多看看我这个老人家,人年纪大了,反倒喜欢同年轻的呆了。 这回没等傅莹先说话,芳桃反倒替自己说了:太后哪里老了,怎么就称老人家了,只不过太后是爱屋及乌,喜欢皇后,便喜欢傅恒侍卫了。 崇庆太后摇了摇头道:怎么不老啊。前几日,我看自己两鬓处又长出了不少白发,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话刚说完,她就又问起傅恒道:你成婚也有一年多了,家里可添了人口没有? 傅恒反应一会儿,方才明白太后是问他是否有孩子,于是据实回道:暂时还没有呢。 崇庆太后笑道:你也不急,当初你姐姐嫁过来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呢。 傅恒脸上微烫,小声回道:此事也不由奴才做主啊。 崇庆太后点头道:也是,儿女的缘分皆看天意。就拿皇上来说,刚登基那会儿,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后来连永琏也没了,就剩一儿一女,我为此也是愁得睡不着觉,谁曾想后来皇帝两年之内添了三子,也算是有福的了。 傅恒笑道:奴才怎敢同皇上相提并论,皇上福祉深厚,子女定会越来越多的。 崇庆太后叹气道:儿子多有什么用,都不是他想要的。别说皇帝了,我也是极盼望着你额云能再生一子,便是我同皇帝最大的心愿了。 傅莹听崇庆太后这么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于此事,她也是束手无策啊。 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愧,她对崇庆太后说道:此事还是儿媳不争气,辜负了太后与皇上的期望。 崇庆太后听出了傅莹话中的自责之意,忙道:你也别多想,此事顺其自然便好,能再有皇子是最好不过了,若没有,你也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后。 虽然崇庆太后说了这些安慰人的话,傅莹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原不把生子当回事,如今听了崇庆太后这番话,心里竟有了一些压力。 崇庆太后又想到一件事情,然后笑着对傅恒说道:前几日你母亲大寿,我本想让皇后将我的寿礼带过去,今日你来了,这礼便由你代皇后转交吧。 说完,崇庆太后就命芳桃将一孔雀石嵌珠宝蓬莱仙境盆景拿来,递到傅恒面前。 傅恒受宠若惊,急忙跪下道:太后,家母生辰,皇上已赏赐了不少,断不敢受太后之礼。 傅莹想着崇庆太后惦记自己母亲的生辰已是非常荣幸之事,如今又赏赐东西,自然也同弟弟一般,受宠若惊了。 她也起身行礼道:太后厚爱,家母万万不敢接受,正如胞弟所言,皇上已赏赐不少东西,太后再赏,便是 -- 第253页 便是什么啊,皇上的赏赐是皇上的意思,我的赏赐是我的意思,你们好好收着便是,那里有这么多客套。我这也是体谅你额娘多陪着我这个老太太,所以才会送些东西呢。崇庆太后说道。 崇庆太后话已至此,傅莹傅恒明白也不能拒绝她这份好意,只得行礼谢恩。 莫渝本是要跟着傅莹等人去崇庆太后那里,后来听小宫女说,内务府要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去取新做出来的礼服。 莫渝知道这礼服是专门为端午会见蒙古王公时所制,便同玉枝打了招呼,自己去衣服。 等取回衣服放好之后,她想着傅莹还在崇庆太后那里,自己不方便过去,便在长春仙馆附近闲逛了起来。 她想起刚刚傅莹同她说的离宫之事,心里生出许多伤感。她在傅莹身边多年,说是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傅莹待宫女十分亲和,甚少责骂她们,她确实舍不得离开。 她心里想着事情,走路也不太看,故而从一假山后面绕出时,突然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太监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确实不轻,将那太监手中包袱里的东西都撞得撒了出来。 莫渝也不上许多,忙先帮着那小太监捡东西,她见那些散落的多是一些香囊绣袋,虽然做工细致,但还不像是内务府专门为后妃所制之物。 疑惑之余,便打算问被撞那人这些东西的来历去处。 当她看到那太监的脸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刘士农。 原来是刘公公啊,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撞了自己人。莫渝笑道。 刘士农也算是傅莹身边的红人,她同刘士农之间也算不上谁尊谁卑,故而两人以平级相待。 那刘士农只顾收东西,说了句没事儿,便将收好的东西匆匆聚起,然后就打算离开。 莫渝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心里生疑,在刘士农将走之际,问道:刘公公,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哪里去。 刘士农支支吾吾地解释,说这些是傅莹要送给各位新人的,耽误不得。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莫渝见他神色慌张,便愈发心里生疑,她记得傅莹好像并没有赏赐新人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荷衣的小巷,灌溉营养液+22019-08-02 18:03:39 第131章 回去之后的莫渝越想越不对劲,她觉得这个刘士农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因太监的事情多是由赵琛所管, 所以等赵琛跟着傅莹从崇庆太后那里走出来之后, 莫渝偷偷地找到赵琛, 悄悄对他说道:赵公公,我有一事不明, 想请问赵公公。 赵琛见她这样,知道所问之事定然非常隐秘, 便将她带到一背人之处, 道:莫渝, 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莫渝见这里无人,便将刚刚撞到刘士农之事告诉了他,然后接着说道:我记得皇后娘娘给那些新人的赏赐已经发下去了, 难不成后来又给了那些东西。 赵琛摇了摇头道:若娘娘真要赏什么东西,不可能不经我或玉枝。若是刘士农去分发的赏赐, 我肯定是知道的。但你说的那些什么香囊绣袋, 我根本没见过, 娘娘赏的都是首饰之类的东西。 莫渝似有所悟地说道:这么说来, 这个刘士农肯定是有鬼了。那些东西如果不是娘娘的,那他是从那里得的?我猜那些不是别人贿赂他的? 赵琛低头道:说起这宫里的贿赂,其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尤其皇后娘娘这边, 赶着来巴结的人肯定不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为何他手里会有那些东西,宫里要是有人贿赂,一般多送些金银, 不该是香囊绣袋这些东西啊。赵琛疑惑道。 莫渝点了点道:是呢,他一个太监要那么多香囊绣袋干什么? 赵琛道:此事我看不简单,要不我让几个同他走近的小太监盯着他看几日。 莫渝忙摇头道:赵公公,说不一定那几个同他走近的小太监也私下受了他的好处,只怕不肯为你办事呢。 赵琛笑道:毕竟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自有我不少心腹。你且放心,等过几日定然将这小子到底干了些什么查得一清二楚。 说完之后,他又对莫渝说道:你将此事告诉玉枝,看看她有什么看法,但切记不要告诉娘娘,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惊扰娘娘吧,等查出事由,再告知娘娘也不迟。 莫渝点了点头,离了这里之后,专门去寻玉枝,然后告诉她这件事情。 玉枝听罢,想了想道:早些年若初姑姑还在的时候,我听若初姑姑说,宫女有时候会自己私下做些东西,然后托太监带出去卖,换些银两。但此事是宫里明令禁止之事,所以进行得非常隐秘,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亲眼见过。 莫渝问道:那这个刘士农是不是在帮宫女们偷偷往宫外卖东西呢? 帮?玉枝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是帮,若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往外带东西,肯定是有好处的。 那怎么才能将他抓住呢?莫渝听玉枝这么说,恨不得一下就把刘士农抓了过来,要他承认自己所做之事。 -- 第254页 玉枝道:自然是得有证据,这事儿恐怕还不止牵扯到咱们这边,你暂先别考虑这事儿,我同赵琛商量之后,再看如何处置。 莫渝点了点头,道:这个刘士农,近几年感觉他愈发得意猖狂了,若他真有什么事,也好借机敲打敲打他。 敲打?玉枝冷笑了一声道:若他真的是私下偷运宫里的东西,只怕不是敲打那么简单了,至少得挨一顿板子赶出宫去。 傅莹丝毫不知自己手下人在背着自己干些什么事,她正忙着筹备端午之事。 等端午过去后几日,她正在屋里给女儿缝制一个小荷包时,突然见赵琛跪在自己的面前道:奴才有大过,还望娘娘恕罪。 傅莹被赵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想着他一向恪尽职守,自来自己身边,处事十分得当,别说有大过了,就是小过也难从他身上寻出。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道:赵琛快起来,有什么事细细同我讲来。 赵琛仍跪在地上不起,道:奴才管教不力,手下之人刘士农竟偷偷伙同宫女私卖东西,被奴才查到,人赃并获,还请娘娘查处。 宫女偷卖自己所做之物,乃是宫中明禁之事,她一向以为自己手下的人都是守规矩之人,如今听赵琛说了此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为了确证无疑,她又问赵琛道:你确定是刘士农所做? 赵琛以为刘士农深受傅莹重用,所以才有所怀疑,于是低头道:娘娘明鉴,确实如此,证人证物奴才都已收集完毕,断不会白白冤了刘公公的。 说刘士农媚上,傅莹是深信不疑,但说他敢做违禁之事,傅莹还是有所怀疑,为了一查究竟,她对赵琛说道:你先起来,既然是证人证物皆有,那你就把那些指正人物,还有刘士农带到我面前来。 赵琛应声起来之后,出去没多久,就将刘士农还有几个宫女太监领到屋里,顺便还拿来一个包裹。 赵琛将那包裹解开,里面都是些绣品,傅莹拿起一个小香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这并非出自内务府的手工。 那刘士农一见傅莹,就跪伏在地,头如捣蒜般地磕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傅莹听他并不喊冤,并知是铁证如山,他所做之事是确凿无疑了。 没想到自己手下之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傅莹有些生气,何况她对这个刘士农还算信任。 她放下手中之物,看着刘士农气道:你快快从实招来,若你坦白些,说不一定我还留几分情面,若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定不留情! 刘士农低头跪在地上回道:娘娘,那些宫女们为了赚钱,就让我帮着运些东西,知道我有这个便利。 帮?你倒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若无好处,你愿意帮她们弄这些。如今听刘士农亲口承认,傅莹感到自己似有被欺骗之感,气愤地问道。 刘士农低头不语,赵琛在一旁说道: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而且牵扯甚广,不光有娘娘这边的人,还有别的地方的人,只不过这刘士农是主谋罢了。 傅莹听赵琛说主谋二字,不由得惊了一跳,她指着刘士农道:你可真有能耐,竟然还是lsquo;主谋! 刘士农自知做错,不敢多说别的,只是求傅莹念在往日的情分,希望她宽大处理。 傅莹气不打一处来,摇头道:你做了这样的事儿,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便是,若要我念往日的情分,我也念不起。 说完之后,她对赵琛说道:你去将吴书来公公叫来,此事怎么处置,如何处置,都交给他。若我这里有哪个宫女偷偷私自往外带物,只管让她离了我这儿。 傅莹甚少发脾气,众人见她这般,知道她是气极了,不敢多言,依照她的命令各自行事。 长春仙馆之事,有人告知了弘历。弘历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既然查了出来,那便依着规矩去办便是。 怎知晚间他来到长春仙馆,见傅莹神情郁郁,忍不住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想是有心事一般。 傅莹觉得自己深受弘历敬爱,自己要做好一个皇后不说,手下的人虽不一定多么出众,但一定是规规矩矩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知为何觉得愧对弘历的厚爱。 她回道:今日之事想必皇上知道了,此事说来惭愧,没想到那个刘士农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弘历坐在一张椅上,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这种替宫女私带物品出卖,我也有所耳闻。毕竟外面的样式,同宫里的不同,一件宫里普通之物,到外面就身价倍涨。有利可图,所以才会有人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傅莹坐到他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道:皇上快别这么说了,若是我宫里有宫女这么做,我也就无所谓了,无非不就是把她赶出去便是。可这个刘士农竟然是主谋,也就是说,这圆明园甚至是紫禁城里的宫女,都是通过他才能私卖东西的,我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弘历怕她气极伤身,安慰道:没必要生气,这多大点事啊。要知道这宫外贪赃枉法之事多得去了,难不成每一件事我都气愤不已?那我岂不是早就气得一命呜呼了。 -- 第255页 傅莹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下,确实这样的事情同国事不能相提并论。 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这算不了什么大事,但这刘士农是我嫁入以来头一个同我说话的太监,这么些年来,他在我身边办事,也算尽心,只是不知为何会这样贪婪。现在想想,也是怒其不争。 她这么说,弘历倒有些明白她为何生气了,毕竟是平日深为信任之人,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无法接受的,或作他自己也做不到。 他抓住傅莹的手,道:人心不尽,即便你带他再怎么好,他也总是要满足自己的私欲的。 夏日天热,手被他这么抓着,自然有些热。 傅莹看了看他,叹气道:其实,当初我就对他谄媚之态有所不满,只是想着他办事还算得力,便留在身边委以重用,但不曾想还是出了事儿。罢了,也多亏赵琛将此事查出,否则我还要继续蒙在鼓里。 弘历这才想起此事是赵琛所办,于是把他叫到自己面前,先许了他诸多赏赐,并安顿道:你办事很得力,只是万不可步了那姓刘的后尘,让皇后失望。 赵琛郑重给弘历磕了一个头,道:奴才定不辜负娘娘期望。 弘历让赵琛起身离开之后,道:你的这些奴才,我替你警告他们,若真有那办事不利的,你自己告诉吴书来,让他去罚便是。宫中上下的奴才们,没有敢怠慢你这个皇后的。 傅莹想着,刘士农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看来一开始就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人,是万万不可重用的。 有时候,人的第一感觉很准。傅莹心想。 刘士农从慎刑司领了板子出来之后,赵琛特意去看了他。 刘士农知道自己已经翻不了身了,见赵琛过来看自己,认为他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于是趴在炕上,没好气地说道:赵公公,通过我得了不少好处,如今来看我,是为了向我炫耀吗? 赵琛并不想搭理他,道:在你面前我有什么好炫耀的,我是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即便是查你之前,我也比你强许多。 刘士农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过是你运气好,在娘娘身边办事,得了资历老的好处。 赵琛拉下脸道:说我运气好,你运气就不好吗?这些年来,娘娘对你怎样,你心中有数。本来这后宫之中,能到娘娘身边做事的,都颇令人羡慕。你本该知足,怎知却背着娘娘做这种中饱私囊之事,令娘娘倍感失望。 刘士农自认为也愧对傅莹,听赵琛这么说,也不再回什么话。 赵琛便继续说道:我知你心气高,以往做事未必服我,可即便再怎么不服我,也不能做这种给主子身上抹黑的事情,你在娘娘身边熬着,总有你出头的那日。 说完,他丢下一些钱道: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娘娘体谅你出宫之后无依无靠,说是给你些钱做点小买卖,也免得下场太惨。 赵琛本是不想去看刘士农的,若不是傅莹要给他刘士农钱,他才懒得来。但傅莹为何要给这个背主的刘士农钱,赵琛心里也不明白。 刘士农等赵琛离开之后,方才敢去碰那些钱。他把那些碎银拿在手里,紧紧的攥着。 跟在傅莹身边这么多年,好处他也得了不少,但是这还是他头一回觉得手中的银子如此沉重硌手。 挨打受罚的那会儿,他也没觉得自己对不起傅莹,只是想着自己运气不好,栽到赵琛手里罢了。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傅莹还会为他考虑后路,惭愧之余,握着银子,哭着说了几声:娘娘,对不起! 傅莹原是不明白,为何宫女要冒着挨罚出宫的风险私卖东西,后来同高流素聊起此事时,高流素告诉她,宫中打点少不了金银,若是家里不给支持,只靠那点微薄的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傅莹本人虽然相对节俭一些,但吃穿用度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少了缺了,加上她是六宫之首,除了丈夫和婆婆,也无需讨好谁,巴结谁。 但在现代,她知道一个社会地位不高的人,生活是多有不易,所以对此也算感同身受。虽然仍觉得刘士农不可饶恕,但没有之前那么反感他了。 考虑到一个太监出宫之后,生活多有不易,念及以前他也确实尽心为自己办过事,便让赵琛送他些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32章 宫里但凡查出有过私卖东西的, 该受罚的受罚, 该赶出宫的赶出宫, 傅莹这边有几个宫女受此事牵连,被赶了出去。 空出来的这几个人,吴书来又挑了几个新的给补上来。 因刘士农的教训,傅莹对这几个新来的人有些戒心, 不太敢轻易信任了, 只让她们在外面活动。自己的内室,除了亲近的几个人之外, 不随便叫她们进来。 刘士农这事,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过多久, 这后宫都知道此事。 虽然众人过来都是说的安慰的话, 或者替傅莹骂那刘士农几句, 但傅莹听着却十分别扭,毕竟是自己的人犯了事儿,自己这个当主子的, 能有多光彩。 七八月天气闷的厉害,傅莹能不呆在屋里就不呆在屋里, 坐在廊下乘凉也是十分惬意。 -- 第256页 她见女儿正在同堂妹踢毽子, 两个孩子你一下我一下的,显得十分有趣。 傅莹摇着扇子,想着自己自从穿过来还没有玩过。毕竟小孩子的游戏, 自己出嫁之后,自然不能玩了。 她想起永琏也是不玩毽子的,他是阿哥,要学很多东西,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去玩。 掌珠踢得正在兴头上,脚下一用力将毽子踢到一个正在搬花的小宫女的头上。 掌珠踢得用力,傅莹看着砸到那小宫女的头上,都替她疼。 掌珠走到那小宫女面前,问她道:你没事儿吧? 那个小宫女,将花盆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将毽子递回给掌珠,道:公主,我没事儿。 傅莹见女儿做了错事,就朝她走了过去,看看那个小宫女砸得严不严重。 她看了看那个小宫女,见她十五、六岁,模样稚嫩,估计正是吴书来给她补过来的新人。 好奇之余,问道:你可是近几日过来的? 那个小宫女点了点头,道:奴婢是吴公公指过来的呢。 看样子,你好像刚进宫不久。傅莹笑着问道。 小宫女低头回道:娘娘明鉴,奴婢是今年小选进来的。 除了三年的选秀为皇室择选女子之外,内务府也要举行小选,选一些出身相对较低的女子进宫当宫女。傅莹猜测,这个小宫女就是通过小选进来的。 她见这个小姑娘,眉目灵动,楚楚动人,着实是个美人坯子,心里喜欢之余,忍不住多问她几句道:你叫什么名字?年龄几何? 那小宫女不防备皇后会问她这些话,有些惶恐地回道:奴婢姓魏名长思,今年虚十有六。 长思,倒是很有趣的名。傅莹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刚刚公主没有弄疼你吧。 小宫女摸了摸自己的头,虽然摸到确实有些疼,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傅莹从女儿手中接过毽子,掂了掂分量,感觉到不轻,知道那一下肯定砸得重,只不过她不敢说出罢了。 傅莹对玉净说道:你去我屋里去一些消肿的药。 玉净心想,不就是被毽子砸到了头,傅莹何至于送药呢?虽然心里觉得多此一举,因是傅莹的命令,所以不得不去。 那叫魏长思的小宫女,忙摆手道:娘娘使不得,奴婢没事儿的,不劳娘娘赠药了。 傅莹觉得这个小宫女很眼缘,心里喜欢之余道:我见你刚刚被砸到,被还是抱着花盆,丝毫没有受此影响而放弃自己所做之事,于情于理,我都该奖励你一些东西。 玉净从屋里拿来一个小瓶子,递给傅莹,傅莹又把它递给那小宫女,道:这药是太医专门给配的,说是有活血化瘀之效,你且好好收着吧。 那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连忙谢恩。 傅莹看了一眼女儿道:你同你堂妹去那边玩吧,那里空旷些。 掌珠点了点头,拿着毽子同堂妹欢欢喜喜地离去了。 回到廊下之后,玉净看了一眼那个搬花的小宫女道:吴书来也真是的,怎么能挑一些刚进来的人到娘娘身边来。 傅莹摇着团扇笑道:我看新来的也没什么不好,吴公公办事谨慎,断然不会挑那些笨手笨脚的人过来,加上新人没有旧主子这层关系,反倒好调教呢。 玉净恍然大悟道:是呢,我怎么没考虑到呢。 玉枝见莫渝不在身边,便笑着说道:你没考虑的事情多着呢,我想着过两年,娘娘身边的莫渝就要放出宫了,我正考察着谁合适补她的缺呢。 玉净翻了个白眼道:你是掌事姑姑,考虑的事情多,我可比不上呢。 傅莹摇头道:别管谁了,这宫里都是到年龄放出去的,最后还不是你们二人相陪呢。 玉净和玉枝对视一笑,觉得傅莹说得极有道理。 夏去秋至,冬去春来,自五阿哥永琪出生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宫里再没有新生的孩子出生,也没有后妃怀孕。 弘历想着现在自己的儿子也算不少了,母亲那里也算能交代过去,自然懒得去召幸后妃什么的。 他想着自己妻子为一国之母,却深居宫中,即便是祭祀典礼之类有所露面,但远不足以显示国母风采。 一日弘历翻阅典籍,查到前朝有皇后率命妇采桑养蚕,行亲蚕礼的先例,便打算仿照前朝行此礼,好让天下之人以敬皇后,明示真正母仪天下的典范。 于是,他命人还是着手建行与亲蚕礼有关的先蚕坛等建筑,等建好之后,便行典礼。 弘历要做之事,自然是要告诉傅莹的。 傅莹本不是爱出风头之人,听弘历要自己行什么亲蚕礼,自认为典礼之事多是劳民伤财,便有心劝他放弃此事。 等他来长春仙馆相告时,便摆手说道:此事我看不妥,建那些蚕室自然是要耗费诸多人力物力的。 弘历听罢,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无旁意,只不过想让天下人知晓皇后于国并非一摆设。过你的lsquo;千秋,你嫌浪费,如今行这亲蚕礼,你又是以浪费为借口推拒。 -- 第257页 傅莹心想,她这皇后差不多算是摆设吧。她不让弘历给自己大办千秋寿辰,除了嫌浪费之外,主要还是觉得自己过生辰,同身边最亲近之人一起过便好,人太多反倒没了氛围。 她把双手搭在弘历的肩上,笑道:皇上对我的心意我明白。皇上偏爱我一人,只是我一人之福,若爱天下人,便是天下人之福了。若以我一人之福,换天下之人福,倒也是值得了。 弘历摇了摇头,将她的手从肩上轻轻移开道:你这话,倒真是像一贤后所说。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道:不,婉仪你本就是一贤后,纵观古今,无人能比。 傅莹没曾想他给自己扣这么一顶大帽子,虽然她想做贤后,但自认为还不是,更何况弘历又来了一句无人能比,惭愧之余,忙连连否认。 当然,她的否认在弘历看来不过是谦虚的表现。 弘历道:行亲蚕礼并非是我一人独创,前朝便有,只不过我朝自先祖入关,对此多有忽视,但重农桑之策不变,如今让你去行这亲蚕礼,也不过是为了鼓励天下妇女织布纺织罢了。 既然这事情都上升到国策,傅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如果这些虚礼,是起到鼓励的作用,傅莹倒觉得可行。就像是弘历每年在太阳底下晒着祈雨,明知此事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是为百姓做事,傅莹断没有轻视的道理。 于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愿行此礼,算是带头做榜样了。 弘历见她同意,很是高兴地说道:如此甚好,让天下人好哈观赏我朝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傅莹细想这母仪天下四字好像离自己很远,她虽为皇后,但很多时候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些嫔妃们的头儿罢了,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当然,在封后大典之上,她确有那种母仪天下的荣耀感,但那荣耀感不过是转瞬即逝。 她不想着什么母仪天下,她只想自己尽自己所能做些有意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魏姐终于出现了,主要是她比皇后小太多,不太可能出现早。 第133章 弘历自登基以来, 一直都想培养自己的人, 好牵制朝中那些顾命大臣。作为从小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弘昼, 那自然是重点培养之人。平日若有什么事,他也愿意委以弘昼重任。 雍正活着的时候,弘昼慑于父亲的威严,收敛本性不敢胡来。如今兄长在位, 弘历对他约束甚少, 往日想做不敢做的荒唐事,便毫无顾忌地去做了。 给自己大办活丧, 吃祭品, 弘昼也是自得其乐,美名为看淡生死。 弟弟的诸多荒唐行径,弘历一概不闻不问, 只要弟弟心向着自己便可, 甚至当弟弟向自己索要父亲潜邸故居时, 弘历也毫不犹豫地赐给了他。 兄长的纵容,让弘昼有些模糊君臣之间的界限。 一日,弘历在乾清宫殿视八旗子弟, 等到中午用膳时,弘昼见兄长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便在一旁劝道:皇上, 该去用膳了,这里我替皇上看着便好。 弘历只想着等殿试结束之后,自己再去吃饭, 所以并没有听弟弟的,怕扰到殿中考试之人,所以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打算去吃饭。 弘昼也是一心为着哥哥着想,见哥哥迟迟不去用膳,也着急了,在殿中高声道:皇上难道是怀疑我收了这些八旗子弟的贿赂,所以才不放心让我监考吗? 弘昼的声音极大,所有在正大光明殿中考试的八旗子弟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弘昼。 敢这么当众质疑皇帝,这位平日荒唐出名的王爷真是不把哥哥当皇帝了。 弘历平日就算再怎么纵容弟弟,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弟弟这么说,心里也不免生了气。想着就这么和弟弟嚷起来,那弟弟肯定是要犯欺君之罪的。 他忍了忍心里的怒气,道:不是怀疑你,只不过是离结束不到半个时辰,朕还不至于饿到那种地步。 弘昼还没意识到自己触犯了皇帝,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劝说。 弘历忍无可忍,让张廷玉继续替自己监考,然后将弘昼叫到后面。 和亲王,你可知罪?弘历气呼呼地质问弟弟道。 弘昼满头雾水,觉得自己却兄长吃饭是好心,哪里谈得上罪,于是为自己辩解道:皇上,我有什么罪? 见弟弟如此不开窍,弘历气得双手叉腰直骂道:糊涂东西!你好好想想,刚刚你在殿里说的话,是一个臣子对君王该说的吗?什么叫朕怀疑你接受贿赂。你平日再不拘小节,也不能不顾场合说些不该说的话! 经哥哥这么一提醒,弘昼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言语,果然很是不当,他平日放纵惯了,私下里兄长并不刻意强调他与其身份差异。 如今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皇帝,说严重些那是欺君之罪。兄长再怎么偏爱他,也不可能让他折损了自己当皇帝的颜面。 弘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连连认罪。 弘历见弟弟如此,心想他还是借此敲打敲打弟弟好些,免得他以为自己真的管不住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于是依旧保持着一副严厉的模样,对他说道:你也知你的错了,若我刚刚同你在殿中争执起来,定你个欺君之罪,你这脑袋可就不保了。 -- 第258页 说完,就抬脚离去,继续到殿中监考。 弘昼听兄长这么说,吓得摸了摸自己后颈,虽然兄长对他多有纵容,但兄长毕竟是皇帝。加上他见识过弘历收拾过废太子之子弘皙的手段,不由得后怕起来。 果然,等殿试结束之后,弘历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这让弘昼更加不安,若弘历同他生了嫌隙,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回到家之后,伊哈娜见弘昼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便问起其中的缘由。弘昼便把今日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伊哈娜。 伊哈娜听完之后,惊道:王爷,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弘昼手扶着额头说道: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的,我看出皇上明显生气了,你说这可怎么好啊,若是皇上嫌弃我,那我可不是完了。 伊哈娜也自知此事严重,想了想道:我去求求皇后,让皇后帮你说几句话,若皇后不行,就找太后,太后说话还是管用的。 弘昼抬起头道:还是找皇后吧,毕竟太后还是向着皇上的,我做这些事,若被太后得知了,搞不好太后也不高兴呢。 伊哈娜点了点头,打算明日就去长春宫找傅莹,求他替弘昼说几句话。 第二日,傅莹给崇庆太后请过安之后,顺便就去了清格勒那里。大约是自己亲自守着永琪出生的,所以对永琪也比别人上心些。 永琪已经一周岁多了,看到他蹒跚学步的样子,她不免想起当年永琏这么大时,也是这般学习走路呢。 清格勒将儿子抱了起来,然后坐到炕上,永琪看到傅莹就朝她伸出手。 傅莹见永琪这样,忍不住将他抱到自己的怀里。 清格勒忍不住笑道:永琪好像很喜欢皇后娘娘呢。 傅莹摸了摸永琪的额头道:毕竟他出生那会儿,我就抱过他呢。 她抱着永琪没多久,就看见莫渝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娘娘,和亲王妃来长春宫了,娘娘要不回去见见她。 自从伊哈娜生了几个孩子之后,她就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常常进宫陪傅莹。 傅莹知道伊哈娜过来寻自己肯定是有事儿,所以就把永琪抱还给奶娘,自己同莫渝回到了长春宫。 回到长春宫之后,伊哈娜给她行过礼之后,便说道:此事请娘娘务必帮我。 傅莹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道:你慢慢说来,若我能助你,自然会助你的。 伊哈娜吸了一口气,将昨日弘昼所做之事告诉了傅莹。 傅莹坐在榻上听完之后,想弘昼这回犯的事儿确实不小,可这事儿她昨晚并未曾听弘历对自己提过。 见伊哈娜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傅莹安慰她道:你先别急,皇上昨晚在长春宫时,并没有听他同我说过这件事,想必也不是十分在意的。 伊哈娜依旧不放心,继续道:娘娘你不知,昨天皇上训斥完王爷之后,连话都不愿意同王爷多说几句。王爷自知犯了过错,所以惶惶不安,让我进宫求皇后娘娘帮忙,望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替我家王爷求个情。 傅莹自认为还是了解弘历的,知道他很珍惜两个在世的兄弟,并不会真的处罚弘昼。但此次弘昼分明做得很过,要让弘历那种爱面子的人丝毫不计较,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和亲王说几句的,至于皇上在不在意,那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这个伊哈娜自然明白,不过她相信弘历那么敬爱傅莹,傅莹说几句话肯定还是管用的。 伊哈娜在傅莹这里并不打算久留,略坐片刻,便离开了长春宫。 伊哈娜走了之后,傅莹想起她刚刚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等弘历来长春宫时,傅莹坐到他对面,便提起此事道:日间和亲王妃过来,同我说了昨日和亲王之事,看样子和亲王自得罪皇上之后,心里很不安,不然王妃也不会急着赶来同我说这些。 弘历听伊哈娜竟然过来拜托傅莹求情,忍不住拍了腿笑道:这回弘昼这小子终于害怕了。 傅莹见弘历这副态度,知道他并没有在意此事,也就放心了。 弘历转而继续问傅莹道:那你怎么回王妃的? 傅莹笑道:我能怎么回她,像我这样的老好人,自然是得答应了。 弘历摇头道:是呢,你会答应她我一点都不意外,可你知我的用意吗? 傅莹想了想道:想必皇上是要借此让和亲王收敛些,免得让他因皇上对他的关爱,而忘了君臣之分。 弘历点头道:真是知我者,皇后也。既然我的用心你也明白,那么该同王妃说些什么,你也知晓了。 傅莹点了点头,回道:皇上放心吧,我知道如何去回王妃。 弘历靠在软枕上,叹了口气道:我重用弘昼无非不就是因他是我最亲的兄弟,他做那些荒唐的事情,我虽表面不闻不问,但心里何尝不怨他呢? 傅莹低头道:皇上,只盼这次和亲王得了教训,收敛些吧。 弘历把头偏向傅莹一侧道:收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回他得了教训恐怕只能收敛一时,以后还是要做离谱的事的。 -- 第259页 这回我也明白了一事,过分倚重和亲王也是不妥的。弘历道。 傅莹明白,张廷玉、鄂尔泰这些老臣,弘历压根儿就不信任,弘昼有些荒唐,犯上之事也做得出,也不是很令弘历满意,幸好还有个讷亲。 于是说道:讷亲是皇上的同窗,现在皇上不也是重用他吗? 弘历想了想道:讷亲确实是可用之人,而且有清廉的名声,算是不错。可你不觉得我只有这两人倚重,未免有些人少? 傅莹并不明白弘历的意思,于是问道:那皇上有何打算? 弘历朝傅莹那边挪了挪道:我觉得还是要重用傅恒,虽然傅恒这两年只是当个侍卫,但我看他尽职尽责,低调行事,甚合我心意。 傅莹不曾料到这番对话,竟然引出弘历重用弟弟的打算,她忙道:傅恒哪里能同和亲王还有讷亲大人相比,他不过是一侍卫而已。就算皇上要用他,总还是得一步步地来,总不能今日是侍卫,明日就让他进军机处啊。 弘历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经此一事,也确实该快些提拔傅恒了。 听到弘历又有提拔弟弟的打算,傅莹打心眼里替弟弟高兴。 原先,她害怕弟弟能力不足,引来非议。如今弟弟干了两年侍卫,虽因职位所限,没能做出多大的贡献,但见他恪尽职守,觉得若是弘历重用他,也不会令弘历失望的。 第二日,傅莹传话给伊哈娜,说弘历念在皇家骨肉亲情的份儿上,并不打算深究此事,但弘昼确实有欺君之嫌,让弘历非常不快,让他反思一段时间也好。 弘昼听说弘历不打算深究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经此一事,确实一时收敛起来,在弘历面前恭敬许多。 当然,最终得了好处的还是傅恒,他被姐夫任命为御前侍卫、总管内务府大臣,顺便管理圆明园事务,提升不可谓不大。 第134章 来年三月, 苏采薇再次被诊出有了身孕, 对于后宫来说,也是喜事一桩。 傅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更何况她也喜欢孩子,那些后妃们生的孩子叫自己额娘,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自己失去过两个孩子, 知道丧子之痛是怎样的滋味,即便他们不是自己亲生的, 她也不愿意在见这样的悲剧发生, 所以对孩子们很是上心。 弘历自个儿也有嫡母, 知道嫡母对庶子一般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像傅莹这般尽心的,确实难得,于是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自己的妻子, 待嫔妃之子如同亲生。 傅莹自问自己还没到那种地步,她所做一切, 不过是感于自己的经历。 弘历天生喜动不喜静, 前几年自己忙于国事, 并没有机会出巡, 只不过在京城近郊游玩, 终究还是觉得少些趣味。 等到天热时,他打算去一趟先祖的龙兴之地盛京,一来算是回乡祭祖, 以示自己不忘根本的决心,二来也可借此避暑,三来带着母亲、妻子出去转转,毕竟崇庆太后早就不止一次同他念叨,要出去游玩。 下了决定之后,他命手下人着手安排出巡。 傅莹听闻要去盛京,也是十分乐意,毕竟自穿过来还没出过京城这块地方,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她知道此去路途遥远,估摸着没一个月走不下来。于是在临走之前,安顿后妃们,等她离去这一切事宜,都全部交给贵妃高流素处理。 因苏采薇还怀有身孕,傅莹特意嘱咐高流素,让她多关照些。 对于傅莹的诸多嘱咐,高流素自然都一一应下来。 掌珠跟着父母还有祖母也要去盛京,出了京城之后,她眼见的东西,都与宫里还有圆明园的大不相同,坐在母亲的车里,只顾着头往出探,去看外面的风景。 傅莹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但后来发现,出行确实是一件辛苦之事。虽然坐在车里,但古代的车实在颠簸得厉害,坐得时间久,感到骨头都快散了。虽然骑马没那么颠,但架不住太阳晒。 更有甚者,走不到接待的地方,就得扎营而住,很是简陋。 走了许多日,弘历等一行人方才到了盛京。 弘历身体强壮,丝毫不顾及路途的路途的劳顿,领着母亲、妻子还有女儿到先祖故居祭拜。 傅莹自感疲惫,见众人都兴.致勃.勃,也不好自己称累,在一旁休息,扫了旁人的兴.致。 盛京下榻之处虽然比不上京城舒适,但总比沿途的风餐露宿要强,等游玩过先祖故居之地后,弘历看出了妻子的疲惫之态,打算休整几日在动身回京。 傅莹知道皇帝出巡耗费甚多,随行的百十来号人在当地多呆一日,便给当地多加不少负担。更何况皇帝来此,自然是要最好的,傅莹不忍劳民伤财,便回绝了弘历休息的提议。 弘历见她坚持,也就不好再坚持,更何况他也明白在当地久留确实劳民伤财。 临走之际,他同傅莹来到盛京的外郊,骑马散步。 弘历感叹道:到底还是盛京这些凉爽些,圆明园那么多水,也没这边凉快。 傅莹骑在马上,手里抓着缰绳,看着远处西落的斜阳道:确实如此,若不是盛京太远,真想每年夏季都来此。 弘历道:每年来也不是一件难事,你若愿意来,明年再来便是。 -- 第260页 傅莹忙摇头道:皇上快别如此了,来此处原是成全皇上敬畏先祖的心愿,不必每年都来的。 弘历点头道:那倒也是,若每年来此,确实也无趣,等下回出巡再到别处吧。 傅莹知道他是闲不住的,不知他下回又有去哪里的打算,反正最后他肯定是要效仿他爷爷康熙,六下江南的。 此时此刻,地上的热气褪去了不少,加上迎面吹来的微风,让两人顿生安逸之感。 弘历想起自己之前参观的先祖旧居,对比紫禁城不免显得寒酸,念及先祖创业辛苦之余,忍不住说道:想当年先祖在关外,衣食住行皆都十分简陋,若衣服有个鹿尾绒镶边,便是极好的装饰了。如今到了关内,八旗子弟生活日益奢靡,各种精美刺绣的衣物都穿不完。 傅莹想了想自己,虽然已经被人称赞节俭朴素,但实际上金银玉器,古玩珍品,她从来都没缺少过。 难得听到喜欢奢靡的弘历说这种话,傅莹有些欣慰地笑着说道:皇上体谅先祖创业辛苦,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若皇上有心,不妨自己先节俭些,也算是带了一个好头吧。 因这样的劝诫是有益的,弘历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人又骑马闲逛了一会儿,方才回到住处。因明日便要启程,回去之后,二人各自看着宫人收拾东西,也不得空闲。 出来这么些日子,傅莹确实有些疲惫了,加上在盛京并没有多休整,她只盼望着能早点回到京城,好好休息几日。 自己虽然是疲惫不堪,但一同出行的那几个人却都还精神十足。弘历就不提了,崇庆太后还有女儿掌珠,都显得十分有活力,仿佛在外面不过是简单呆几日。 见自己的体力不如长辈,也不如晚辈,傅莹想自己太弱了。 掌珠同傅莹乘一辆车,看到外面有好看的野花,便趁着停车休息的时候,下去踩了一大把野花。 当她把这些野花当成战利品,打算拿给母亲看时,却发现母亲已经困得在车上睡着了。 掌珠一心想让母亲看自己的花儿,因为这些花儿都是圆明园里面没有的,也不管傅莹在那里打盹,只管上了马车把花递到母亲面前,去摇醒她。 车子震得厉害,傅莹就算再怎么困也不可能睡得踏实,好不容易停下来,正要借此机会睡一觉,却听见女儿在自己身边说道:额娘,你看这花儿好看不? 傅莹微微睁开了眼,看到眼前一捧绿草,有些小花点缀其中,鼻子传来青草的味道。 她头离开了软枕,清醒片刻方才道:好看呢,我们和敬公主采的花能不好看吗? 掌珠得到母亲的夸赞愈发高兴,她拿着手里的野花,道:额娘,你说我们回去的时候,这些花还能这么好看吗? 傅莹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在圆明园里也摘过花,你什么时候见那些花摘下来有不枯萎的? 掌珠有些失望,她抚摸着花道:我还以为这外面的花不一样呢。 玉枝看出傅莹的疲惫,怕掌珠留在这里打扰傅莹休息,于是便在车外对掌珠说道:公主,我看外面有几只蝴蝶,要不我给公主抓几只蝴蝶去? 掌珠听说玉枝要给自己抓蝴蝶,高兴地扔下花,然后下车同玉枝去抓蝴蝶。 傅莹见女儿好不容易走了,打算靠回去继续休息时,又听见车外有人喊自己额云。 在这里叫自己额云的,自然只有傅恒了。因傅恒是御前侍卫,所以此次也随驾出行。 傅莹听到弟弟叫自己,便把头伸出车外,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吗? 傅恒给傅莹带了一些东西道:皇上怕额云饿到,让我给额云带些吃的。 傅莹回头看了看自己马车内小案上的点心,不禁对傅恒摇了摇头道:我这里又不缺吃的,皇上不必如此挂念。 傅恒只管把东西递给傅莹,然后接道:皇上还让我告诉额云,前面县城的县令已经派人来迎圣驾了,过不了多久便可在县城里休整,让额云再坚持一会儿。 知道这是弘历的一片心意,傅莹忍不住说道:这不过是些小事,又何劳你跑一趟呢?外面天热,你这般跑来跑去也辛苦。 傅恒笑道:给皇上同额云传话,我愿意啊。说完就离了傅莹这里。 傅莹看着傅恒送来的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不过是简单休息,傅莹在这里并没有多停留。她得知远处就有休息的地方,一下子少不少困意,坐在马车上熬到了目的地。 也不知这路上来来回回停了几次,傅莹最后还是顺利回到了圆明园。 出行这么些日子,回到长春仙馆反倒有些亲切。傅莹还没怎么休息,回去便问起高流素,自己离开这些日子,后宫是否有事。当得知一切安好,傅莹也就放心许多。 她想起盛京同弘历在马上的那番对话,心里有了想法,便将玉枝叫来安顿道:你去帮我寻些鹿尾绒。 这宫里多用丝绸等织物,鹿尾绒虽然不是什么不上档次之物,但要去翻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玉枝不知她要这些打算干什么。 于是问道:娘娘要鹿尾绒干什么?如果是做衣裳边的话,只怕没有那么多呢。 -- 第261页 傅莹道:也不需要太多,只是打算缝个燧囊。 莫渝在一旁说道:这燧囊是打算缝给皇上的吗?皇上身边那么多好看的燧囊,还会稀罕娘娘做的吗? 玉净瞪了一眼莫渝道:亏你还是在娘娘身边呆这么久的人,实话说,只要娘娘送皇上的东西,皇上就没有不喜欢的。 傅莹怕她们二人拌嘴,便道:有这斗嘴的功夫,还不赶快替我去寻鹿尾绒。 玉净嗯了一声,然后同玉枝去找了。 大约是这种东西不太好找,傅莹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见她们给自己寻了一块蓝色的鹿尾绒。 傅莹比划了一下,点头道:这也够了。说完又让人准备工具绣线,开始动手做燧囊。 虽然傅莹自认为不是一个擅长女红的人,但缝制燧囊还算是能应付的。 她并不打算给那燧囊绣太过繁复的花纹,只是简单地绣些花纹做装饰便可,这样一个简单的燧囊没过多久就缝制好了。 傅莹将这件做好的燧囊呈给弘历,并对他说道:在盛京时,我记得皇上同我说过,咱们先祖在关外生活简朴,衣服有鹿绒镶边便是极好的了。回京之后,我一直惦记此事,所以做了一个燧囊,也劝皇上不要忘记先祖创业之艰。 弘历没曾想自己无意说的一句话,傅莹就放在了心上,他见妻子所缝制的燧囊,虽然简单,但份用心却是难得。 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道:皇后劝诫之心,我知道了,我能有你这样的贤后,也是我个人之福。 傅莹见他不嫌弃自己做的燧囊简陋,反倒称赞自己的用心,也是十分欣慰。他若能做个流芳百世圣明之君,这也是她当前最大的心愿了。 弘历给傅莹做的燧囊专门做了一个盒子收集起来,每每看到此物,便生出节俭之心,不打算像先前那般浪费了。 第135章 傅莹从盛京回来不到两个月, 莫渝就要到龄离宫了。 莫渝跟在自己身边多年, 如今离宫,傅莹难免有些伤感。但知此事无可避免, 自己也不能出于私心,把她强留在身边,毕竟宫女们多还要出宫嫁人的。 莫渝临走之际, 抱着众人哭了一番,又给傅莹磕了几个头, 表示自己恋恋不舍之情。傅莹给了她诸多赏赐, 方才让她离去。 莫渝空出来的位置, 玉枝让魏长思补了过来,经过一年多的考察,玉枝觉得她办事稳重之余,不乏机灵,便将她调到傅莹身边。 魏长思初到傅莹身边, 也是谨小慎微,后来见傅莹果然如很多人说的那般亲和怜下, 自感自己十分幸运。 傅莹怕她初来自己身边不适应, 便交代玉枝好好教她, 因是要做傅莹身边的人, 玉枝比旁人也更用心些。 魏长思本人聪明伶俐, 玉枝教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学会了。 九月重阳节过后,玉枝和玉净两人竟然家里同时有丧事要办。傅莹明白奔丧事大, 便不得不放这二人出宫治丧。一时宫里少了两个平日最亲近之人,傅莹也觉得十分无趣。 趁着不用陪太后,傅莹一人去了荷塘,坐在小船之上,看到那些凋零的残荷,想起玉净、玉枝二人回家奔丧之事,不免生出些许伤感。 又想到同莫渝离别之景,还有往年诸多伤心之事,越想越难过,一时眼花起来,竟不留神从船上栽到水里。 傅莹落了水,脑袋一下懵了,她还没来得及埋怨自己不小心,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魏长思眼见着傅莹好好地站在船头,却没有丝毫预兆地掉入水中,吓得没多想,直接跳到水里去救傅莹。 在水里根本没办法大声呼救,跟在傅莹身边坐船的人会水的只有魏长思一人。无奈她自己力气太小,将傅莹拖出水面之后,自己也险些淹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傅莹从水里拉到船上,这才想办法去捞魏长思。 魏长思上船之后,顾不得自己,爬到傅莹身边喊了几声皇后娘娘,却没见傅莹有任何反应,她有些害怕的去摸了摸傅莹的脉息,感觉到跳动,方才松了一口气。 快点,快点回岸上,娘娘若真有什么意外,咱们都活不了了。魏长思焦急地说道。 其他人不防备出了这样的情况,他们早就慌了神,没了主意,听魏长思这么说,忙急急地将船划到岸边。 魏长思抱着傅莹,一边继续唤着皇后娘娘,一边试着去掐傅莹的虎口,竭力让傅莹恢复意识。 但傅莹依旧是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魏长思急了,哭道:娘娘,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你若是醒不过来,我怎么和玉枝姑姑还有皇上交代啊。 即便再怎么慌乱,魏长思还是清楚自己该做的事情。等上岸之后,她先让岸边的侍卫背着傅莹回到长春仙馆,又让一人去请太医,另一个人去通知弘历。 傅莹再次醒过来是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湿的,不过她没功夫去管湿衣服裹在身上难不难受,她看到自己手上扎了几根银针。弘历见她清醒,脸上的阴沉转为欣喜。 佛祖庇佑,你终于醒了。弘历高兴道。 傅莹这才隐隐记起自己好像落了水,但是落水之后的事情,她一点都不知道。 -- 第262页 她又看到浑身湿透站在自己身边的魏长思,问道:是你从水里将我救上来的吗? 魏长思跪在傅莹面前道:娘娘落水,是奴婢的失职,还望娘娘还有皇上处罚奴婢。 傅莹心想,断没有惩罚自己救命恩人的道理,但自己不罚她,弘历却不一定会放过她,于是说道:是我不小心眼晕掉下去的,与你们无关。 弘历见傅莹刚刚昏迷不醒,有心要骂这些跟在傅莹身边的奴才们,只是当时心里焦急,也不顾得斥责他们,只盼着傅莹能醒转过来。 如今傅莹恢复意识,他便将心中的怒气撒道魏长思身上,骂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伺候皇后的?若皇后真有什么意外,定要你们一个个陪葬! 屋里的人见弘历生了气,吓得都跪了下来。 傅莹自认为此事纯属意外,少不得为他们说几句话道:皇上莫要责备他们,确实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也不知为何就突然眼晕起来,若无这些奴才,只怕我早就溺毙在荷塘之中了。 此事本是意料之外,皇上若真为此责罚她们,我反倒过意不去了。傅莹抓着弘历的手说道。 弘历见妻子这样还要为下人开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看在皇后醒过来的份儿上,朕就暂时不追究了。 见傅莹醒过来,宫女太监们这才忙着伺候傅莹沐浴更衣,折腾好一会儿,方才又躺回到干净整洁的床上。 弘历等她收拾好也没离开,他坐在傅莹的床边,像是埋怨一般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也真是不小心,怎么就落了水呢?记得你刚嫁过来那会儿就落过一次水,如今可是第二回 落水了。 傅莹想,当年那回落水确实是人为之,今日这次落水,的的确确是一次意外,而且令她不解的是,这回落水之后,她竟然毫无意识。 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就那么眼前一黑,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话刚说完,她就看见魏长思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道:娘娘,这是厨房备的热汤,娘娘快喝吧。 傅莹见她身上的衣物还带着污水的痕迹,很明显她还没顾得上换衣服。 傅莹对她说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我让别人暂先照看着。 弘历接过魏长思手中的汤碗,打量一下她道:这个样子伺候皇后确实不妥,快换衣服去吧。 魏长思应声离去之后,弘历便打算自己去喂傅莹喝汤。 傅莹阻止道:皇上,你快别如此,这样不成体统,我这里有人喂我喝呢,再不济我自己也可以。说完就打算去抢弘历手中的碗。 弘历把碗移到一边道:这是什么话,我也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 傅莹想了想,道:皇上,以前做皇子的时候,做这些是无妨的,如今皇上身份不同,再这样我可是要夭寿了。 弘历道:我愿意。皇帝愿意做的事情,还有人敢反对吗? 傅莹一时无话可说,只能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将碗里的汤喂着自己喝光。 喝完汤之后,傅莹想起魏长思救自己之事,便对弘历说道:皇上,此次落水确实是我不小心,所以同那些奴才们无关,即便是玉枝玉净她们在我身边,我也还是会落水的。 弘历明白傅莹的意思,道:你别说了,我不罚他们就是了。 傅莹靠着软枕,把手放在他手上道:岂能只是不罚,依我看还得重赏他们,特别是魏长思。 重赏? 傅莹把头靠在弘历的肩上,道:我好歹是皇后,她救了皇后难道不该重赏吗? 傅莹好歹还是有些现代人的理念,觉得魏长思虽是自己的宫女,但救命之恩不论身份差异如何,总是应该致谢的。 弘历想到那个小宫女浑身湿透,却依旧为傅莹忙前忙后的样子,觉得是该赏她些东西,于是说道:看在她救你的份儿上,我就封她个常在。不过,虽然她封了常在,也是你这里的宫女,也得伺候你。 傅莹觉得这个赏赐还算对得起魏长思的救命之恩,于是高兴道:那我就先替她谢过皇上了。 弘历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就是这般好心。 好心吗?傅莹觉得自己做很多事情不过是遵从本心罢了,她所做的一切,有不少在现代人看来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放在皇后这个身份上,就有些出格。 因为被水这么一激,傅莹难免在落水之后生了场病。 其实,她一直很纳闷自己为何会突然眼晕,趁着太医为自己看诊,她问太医道:我落水受凉是一回事,还有另一事不明,还望太医告知。 太医听罢,回道:皇后娘娘问便是。 傅莹道:我在落水之前,突然无故发晕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一时没回话,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这是娘娘早年弱症所致,加上前一段时间劳累才会引起眩晕。只要娘娘休息得当,不要再受什么刺激,就能保平安无虞。 傅莹听着他话里有话,于是进一步问道:如果,我受刺激的话,就会怎样? -- 第263页 那太医突然跪下,伏在地上回道:若娘娘再受刺激,定然难以难以长寿。 傅莹听太医说难以长寿四个字有些害怕,这些太医向来说话比较保守,难以长寿,不就是说她短命吗? 虽然这几年,傅莹自感自己身体状况不好,但总认为自己活个五六十岁不成问题,如今听太医说这些,只怕五六十岁也成奢望了。 她反应好久,方才回神问太医道:这些话,你同皇上说过没有? 那太医回道:皇上没问,臣不敢回。 傅莹点了点头,道:皇上不问,你就不要说,若是问,也切记不可将实情告知。 太医连连应声之后,傅方才让他起身离去。 等太医离开之后,魏长思忍不住问傅莹道:娘娘为何要对皇上隐瞒此事? 傅莹想了想道:皇上能给我医治的都已竭力医治了,若将实情告诉皇上,也不过是令皇上白白担忧,这又是何苦呢? 魏长思明白傅莹的用意之后,不敢再多问,她听到太医说的那些话,也是替傅莹难过不已。 她想不明白,为何好人都是不长寿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Miss秦霈乔,灌溉营养液+12019-08-03 01:54:44 第136章 弘历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封魏长思为常在。因不过是一种奖励,也就没有行什么册封礼之类的, 说白了只是待遇好些,但依旧要傅莹身边伺候着。 玉净和玉枝没想到自己回家一趟,魏长思就从宫女升成了常在,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但知道魏长思是救了傅莹,这样的功劳, 若给的赏赐少了, 反倒显得皇后的性命不重要。 魏长思也是聪明人, 虽然被封为常在,也是以傅莹宫女自居,并未因得了位份就轻视旁人, 对玉枝等人依旧十分尊敬。 傅莹见她如此态度,对她更加喜欢了。 傅莹之前落下的病根, 导致这次落水生病, 拖拉了许久不见好。傅莹见自己久病难愈, 联想起太医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又生出诸多哀愁,这些哀愁反过来又影响她痊愈。 总之,她的病拖了许久都不见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弘历为了安慰自己, 让她早日好起来,在傅莹生病的这段时间,他先是将傅恒提拔为户部右侍郎, 没过来久就命他出任山西巡抚。 傅恒要去外地任职,少不了要来长春仙馆同姐姐辞行告别。 此时已是冬季,傅莹的屋中却是温暖如春,为了方便给傅莹养病,屋中放置了诸多火盆。 傅恒还没进到姐姐的屋子,就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他心里一紧,想起往年冬季自己执勤回来,姐姐总给自己备好驱寒的热汤。 如今姐姐卧病在床,他却不得不去外地上任。这一去,再见到姐姐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眼里有些发酸,忍着没有流下泪。 进到里屋,傅恒怕姐姐难过,马上换上了一张笑脸,问道:姐姐,你这病还没好吗? 傅莹坐在炕上直起腰来,冲玉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给自己拍背了,她让魏长思给傅恒搬来一把椅子,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山西赴任啊? 傅恒坐下来,看着姐姐道:三五日便动身。 傅莹道:这天寒地冻的,一路上少不得要辛苦些,你备好放寒的衣物,多带几个手炉什么的。 傅恒笑道:额云莫要忧心了,我都已是成家之人,这些事情自然会打点了。 傅莹朝弟弟伸出了手,傅恒会意,便抓住姐姐的手。虽然这屋里温暖如春,但姐姐的手依然带着一丝凉意。 我知道我的弟弟已经长大了,可在额云眼里,无论你多大,都还是那个同我嬉闹的小孩子呢。傅莹笑着说道。 傅恒怕自己真会落下泪来,扬了扬下巴道:额云,你这病这么久还不好吗?那会儿我听你咳得好厉害呢。 傅莹松开自己的手道:也没什么好与不好,就算不落水,往年冬季也会咳嗽的。 傅恒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不知这么一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呢? 傅莹想着弘历有重用弟弟的打算,此次命他到山西担任巡抚,不过是历练罢了,于是回道:皇上的意思我也不好乱猜,总之肯定是会调你回京的。 傅恒想起自己二哥傅清,先是去了天津,后又去了西藏担任驻藏大臣,自姐夫当了皇帝,他就没有再回来过。 虽说无论在京城还是外地,都有为国效力的机会,但他还是不太愿意离京城太远。 傅莹见弟弟似乎并不怎么乐意的模样,忍不住说道:你莫要担心这些,说实话,皇上现在一心想把你培养成可用之人,让你去外面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果然,姐姐的这番话让傅恒安定了不少,他高兴道:我只是想着若长期在外任职,就不方便见额云还有阿玛额娘了,就像二哥,已经多年没回来了。 傅莹咳了一声,微微摇头道:别多想,皇上自有打算,你好好干便是。 傅恒点了点头。 因这回见面之后,说不一定很久都不能见到姐姐,傅恒在傅莹这里坐了许久,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第264页 走到长春仙馆的门口,他看到高流素正好进来,还没等自己给高流素行礼,就听到魏长思在后面喊道:傅侍卫等等,娘娘有东西交给傅侍卫。 等魏长思追了过来之后,突然见到高流素站在那里,忙行礼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高流素点头示意她起身之后,笑着问道:你刚刚叫傅恒侍卫什么呢? 魏长思不知高流素为何这么问她,虽不知自己有什么错,但还是小声回道:是傅侍卫啊。 傅恒原先没留意这个小宫女叫自己什么,只听得姐姐有东西要交给自己,后来听小宫女叫自己傅侍卫,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高流素在这里,他也不好指出她错在哪里,只是接过魏长思递过来的包裹,摸了摸,估计是装的衣物之类的东西。 高流素对魏长思说道:等一会儿回去,我在告诉你哪里错了。 说完她把目光移到傅恒身上,问道:听闻皇上要你出任山西巡抚,不知傅恒大人什么时候动身? 傅恒恭敬回道:三五日之后便要上任去了。 高流素叹气道:看来傅恒大人这个年不能在京城过了。 傅恒道:天子任命不敢怠慢。 高流素笑道:怪不得皇上总夸赞你呢。既然是要匆忙赴任,我也不好多耽搁你。说完就领着自己的宫人,朝里面走去。 等高流素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傅恒方才走出了长春仙馆。 傅莹没料到刚送走了弟弟就迎来了高流素,因高流素常来,她并不感到意外。 高流素给傅莹行过礼之后,坐到刚刚傅恒坐的椅子上问道:皇后娘娘,今日可好些了吗? 傅莹摆了摆手,道:还是老样子,太医说要慢慢调养。 高流素微微摇头道:太医的话,也不能全信。我的病,他们说也要慢慢调,可总没见好的。 傅莹知道自己是恢复不到之前的样子了,她想到刚刚弟弟出去,也不知高流素碰到傅恒了没有,于是问起此事。 高流素告诉她,她进长春仙馆便碰到他了,想起魏长思刚刚的话,转头对魏长思说道:魏常在,我刚刚听你称傅恒大人为lsquo;傅侍卫,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傅莹听魏长思称傅恒为lsquo;傅侍卫,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直接替魏长思回高流素道:傅恒不姓lsquo;傅,自然不能称他为傅侍卫了。 魏长思猛然记起傅恒同傅莹都是满人,都姓富察,傅恒只是他的名,自然不称他为傅侍卫了。 自感丢了人,魏长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奴婢糊涂,忘记傅恒大人姓富察了。 傅莹笑道:这些不怪你,若你家里无满人,对满人甚少称姓不了解。 高流素点头道:是呢,满人之姓原先只是用于部落区分,蒙古人也不例外。 傅莹道:估计也是为了省事,毕竟满族之姓少则两字,多则五六字,若真是连名带姓地说出来,十分不便呢。汉人就省事多了,只是乳名、表字还有称号等也够啰嗦的。别人不说,我弟弟傅恒也仿效汉人,自己取了个表字lsquo;春和。皇上一开始叫他春和,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高流素笑道:若说这汉人之姓,倒也不是自古便是如此的。先秦时期,汉人有姓、氏之分,女子称姓,男子称氏。比如始皇便是赢姓赵氏,按先秦习俗,需称lsquo;赵政。我早些时候翻阅史籍,见有的史书竟称始皇为lsquo;嬴政,真是一谬误。别的不说,太史公已在《史记楚世家》中记载曰:lsquo;秦庄襄王卒,秦王赵政立,故而称始皇为lsquo;赵政,不知嬴政是何道理。 傅莹头一回听说秦始皇叫什么赵政,自她现代有记忆以来,秦始皇都是叫嬴政的。 可一想高流素都拿司马迁的《史记》来力证,加上同高流素论学,高流素从来就没有出过错,想来确实是后世人误传了。 虽然还是心里有疑惑,傅莹还是没有反驳,她对高流素说道:且不论什么姓氏了,左右不过是个称呼。我听人说纯嫔马上就要临盆了,我有病在身,这些日子也多亏有你替我分担。 高流素笑道:为皇后娘娘分忧也是我分内之事,听来为纯嫔诊脉的太医说,说纯嫔的产期就在下个月,估计过年前后生吧。 傅莹点了点头道:太医说胎像如何,别又像愉嫔那般胎儿大,不好生。 高流素笑道:纯嫔才不会那么胡吃海塞的,平日里可谨慎着呢,但凡对孩子有不好的,她丁点儿也不碰。 傅莹道:既然胎儿无异,我也就放心了,想当初清格勒难产,我整个心都是悬着的。 高流素将凳子拉了拉,靠近傅莹些,然后握着她的手道:皇后娘娘,你就是忧心太甚,所以才身体劳损。娘娘不知,若娘娘你身子不好,皇上也就不好了。前几日皇上召我伴驾对诗时,同我提起娘娘你生病之事,感叹不止。 傅莹明白弘历在意自己,他越在意自己,自己就想做得更好,好不辜负他的心。 -- 第265页 见傅莹没有说话,高流素接着道:娘娘只管养病便好,琐碎之事有我处理着,再不济娴妃也可以帮上忙的。 众人的关心,让傅莹觉得很是欣慰,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辛苦你们了。 高流素把手松开,像是埋怨一般道:娘娘快别如此,要我说几回,这是我分内之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高流素见时辰不早便离开了长春仙馆。 等高流素走了之后,傅莹命人将《史记》拿来,翻到高流素说的那里,见确如高流素所说。 深服高流素学识渊博之余,也叹息后世人的谬传。 第137章 过年之前, 苏采薇又生下一个阿哥,因她成了唯一诞下两位皇子的人, 弘历将她封为纯妃,同娴妃算是平起平坐了。 苏采薇因生子进位份之事,也是情理之中,塔尔玛虽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毕竟自己多年以来,唯有傅莹、高流素高过自己, 如今出现一个原不如自己, 却同自己平起平坐之人, 心里定然不是滋味。 添丁自然是喜事一桩,傅莹为那新生儿准备了同样的贺礼,并不厚此薄彼, 虽然她私心更偏爱永琪些。 等年后忙完,苏采薇因要坐月子, 不能随驾迁往圆明园, 傅莹怕苏采薇多心, 临走之前特意到她宫里看了她一回。 因自己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苏采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傅莹坐到她床边,细细询问她最近饮食如何,恢复如何。 得知诸事顺遂之后, 傅莹欣慰道:如今你在太后眼中是大功臣一位,临走之际,太后命我给你带了些许补品, 要你好好调养一番。等出了月子之后,太后在命人将你接到圆明园。 苏采薇听诸多安排皆是来自崇庆太后,而弘历如何安排她却没有听傅莹提半个字,虽十分好奇,但还是忍住没有问出来。 我现在不方便,那请皇后娘娘代为转达我对太后的谢意。苏采薇说道。 傅莹点了点头,然后命奶娘将那刚出生的小阿哥抱过来给她看,因没有序齿,傅莹也不能称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为六阿哥。 那孩子被傅莹抱在怀里,瞪着眼睛看她,很是好奇的模样。 傅莹看着那婴儿,笑着说道:这孩子倒是同永璋很像呢,不愧为是同母兄弟。 苏采薇听傅莹提到永璋,想着自己在紫禁城坐月子,永璋却不得不随弘历去圆明园,不忍儿子同自己分别,于是大胆求傅莹道:皇后娘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答应我。 傅莹抱着苏采薇的孩子道:你且说,若我能办到,自然允了你。 苏采薇道:皇后娘娘,我因刚生了孩子,不得已留在紫禁城,我想着能不能让永璋也留在我身边。 傅莹原先没考虑这些,想着永璋自小在苏采薇身边长大,若和生母分离一段时间确实不好。 正想着答应下来,同弘历说此事时,永璋的乳母领着永璋进来了。 见傅莹在这里,永璋给傅莹磕了个头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永璋现在已经快五周岁了,按照惯例今年便要去尚书房学习。 傅莹让他起来之后,永璋大约是有些畏惧自己,躲在奶娘身后,没有说什么话。 这些庶子,傅莹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指望和自己太亲近那是不可能的。 但永璋这种态度,也让傅莹有些伤心。虽说自己是他的嫡母,但她从未为难过他,比不上生母,但也不至于畏自己这般。 傅莹从坐的地方站起来,把婴儿递给奶娘,走到永璋身边,永璋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 傅莹心里虽不快,但觉得自己没必要同个孩子计较,俯下.身子问他道:三阿哥,你要同你母妃留在这里,还是同你额娘一起去圆明园? 这回永璋没了刚刚的胆怯,毫不犹豫地回道:我要同母妃在一处。 永璋做这样的选择,傅莹并不例外,她站起来对苏采薇说道:此事我不能做主,因三阿哥要去尚书房,若纯妃你想留下三阿哥,我还得问过皇上的意思。 苏采薇原以为此事只要傅莹首肯,那永璋就能留在自己身边,不曾想还要问过弘历。不知怎么的,但凡问弘历的事情,苏采薇总觉得自己心里没底,她道:既然还要皇上答应,那麻烦皇后娘娘询问一下皇上的意见。 傅莹点了点头,然后离开苏采薇这里。 出了宫之后,玉净有些不满地说道:三阿哥怎么见娘娘是那样的,好像娘娘要吃了他似的。 傅莹坐到轿上,抱着手炉说道:毕竟不是我自己生的,他不同我亲近,也是正常不过了。 玉净依旧不满道:可五阿哥也不是娘娘生的啊,每次娘娘去见五阿哥,五阿哥可愿意同娘娘亲近呢。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不禁想起永琪要自己抱的样子。虽然永琪也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比起永璋,分明他更喜欢自己。 傅莹想了想道:可能和两人的生母有关吧。愉嫔平日愿意同我走近,加上永琪出生我就在身边,我也偏爱他些。 玉枝不满道:这同娘娘无关,即便娘娘是多疼五阿哥些,那对三阿哥、四阿哥都也不差。虽然话不能乱说,可四阿哥见娘娘也不这般,多半还是纯嫔教导的。 -- 第266页 玉净道:我看纯嫔多生两个儿子就得意了,亏她还好意思求娘娘帮忙。 说苏采薇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弘历现在六个儿子,有两个都是她生的,连崇庆太后看她都比以往不同。但傅莹心里,嫔妃生孩子,与弘历而言,不过是给宫里添丁的喜事。 这些庶子,是谁生的,生了几个,他从不放在心里,但凡她身体好些,也绝不可能只有三个孩子。 正因为了解弘历的想法,所以她从来不忧心这些。 许久不说话的魏长思,大约是怕傅莹乱想,终于忍不住在一旁道:各位姐姐说纯嫔生了两个孩子,可咱们娘娘生了三个啊,论数量,一点都不比纯嫔少。 玉净道:可不是嘛,若不是娘娘自己身子不好,还有旁人的份儿吗?魏常在你不清楚,当年若不是没了端慧太子,太后也不会逼着皇上生 好了,别提那些事儿了,还嫌自己说的不够吗?玉枝听玉净提到永琏,怕傅莹伤心,立刻阻止道。 玉净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话,立刻闭上了嘴。 傅莹听她们提到永琏,虽然心里仍是悲伤,但还是说了出来道: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要避讳了。端慧太子之事,乃是天意。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上,傅莹来到弘历的养心殿,同他说起苏采薇的要求,弘历一口回绝道:永璋都多大了,还同自个儿生母分不开。长生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早就不黏着你了,可见也是一个没出息的孩子。 既然弘历拒绝了苏采薇的要求,傅莹也没有再恳求的道理,她道:三阿哥从小几乎是寸步不离纯妃,所以一时离开纯妃会有所不适。 弘历坐在床上叹气道:我有时想,若当初将永璋他们交给你抚养,或许这几个孩子就不会这般不成器了。 傅莹让玉净帮着自己脱去了外衣,道:皇上,他们还小呢,说成器不成器还早着呢。 弘历摇头道:是不成器,这几个阿哥,在我看来没有一个能同长生相比。年前,我把长生迁到朱华山那里,心想着若长生泉下有知,能再托生到你腹中,同我再续父子缘便好了。 虽然傅莹已经不止一次安慰自己,儿子去世,乃是命定之事,但听弘历提起此事,忍不住落泪道:皇上,这都是命,我也希望二阿哥能转生,但 说到这里,弘历将她抱住道:莫要想那些了,若上天怜我,定然还会再赐我一子。 傅莹微微点了点头,想着自己若再能有孩子,那她折寿十年也愿意。 她从他的怀里挣出,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道:先别说这些事情了,今年三月又是选秀之日,皇上好好挑几个人充后宫吧。 弘历道:你不提此事,我都快忘了,我这里挑不挑人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给大阿哥挑个合适的福晋。 傅莹想了想,道:是呢,大阿哥是该成婚了。虽说她生母没了,这事儿我也不能不问。 弘历正色道:生母在不在,你都是他们正儿八经的母亲。 话刚说完,又想起一事道:先别提选秀之事了,亲蚕坛已建好,今年你便可行亲蚕礼,这典礼章程我已让礼部的人去准备了,这才是当紧之事。毕竟是我朝头回亲蚕礼,皇后你可要稳住了。 傅莹笑道:皇上可别小瞧我了,那么多次祭祀典礼,我何尝出过错? 弘历摆了摆手道:那可不行,若真出了错,朕可是要罚你的。 傅莹自认为自己不会出错,但还是很好奇弘历罚自己的方式,于是问道:若我出错,那皇上怎么罚? 弘历托着下巴,上下打量她道:若你出了错,我便罚你每晚侍寝,直到生下朕的皇子为止。 这算什么惩罚,傅莹忍不住摇头笑道:不必犯错,我领罚便是,只怕皇上最后都不肯lsquo;罚我。 弘历晃了晃食指道:不信你等看。 帝后两人说这些话,下面的宫女太监早就忍不住心里偷笑起来。毕竟弘历同嫔妃之间说话,从来都只是高高在上,从不失帝王之威,唯有在皇后面前,方才如此有趣。 既然弘历不答应永璋留在苏采薇身边,傅莹便据实告知了她。苏采薇明白这是弘历的意思之后,也只能让儿子跟着弘历离开。 第138章 三月选秀, 傅莹为永璜挑选了一位出身不错的秀女做嫡福晋。因是皇子,又选了几人作为侍妾。 选定嫡福晋之后,就要忙着走迎亲程序,这些事情,弘历另安排了旁人去做,命傅莹专心为亲蚕礼准备。 不同以往陪弘历出席典礼,毕竟这是一个由皇后主持的典礼, 傅莹头一回有自己做主角的感受, 心里竟有些慌张。 傅莹先按照规程,斋戒两日,等到亲蚕那日, 身着蓝色吉服来到亲蚕坛。 下轿之后, 她见亲蚕坛四周士兵众多,先来此朝廷命妇还有各嫔妃,见她都下跪行礼。如此隆重,不逊于她参加的任何典礼。 傅莹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先到亲蚕坛旁边的蚕神殿祭拜蚕神。等祭拜的流程结束之后,她换下衣服,到旁边的浴蚕池看看蚕是否生出来。 -- 第267页 亲蚕礼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拜个蚕神那么简单, 要自己实实在在地养蚕结茧, 然后在纺线做丝, 说白了,就是要皇后实实在在地做一回织女。 傅莹在现代没养过蚕,原主也没有养过, 如今虽说只是要皇后做个表率,未必要自己亲自织布,但傅莹还是十分好奇这蚕是如何吐丝做茧的。 故而紧张是有,新奇也是有的。 傅莹跟着礼部的官员来到浴蚕室,那里已经有人提前挑好了蚕种,傅莹看着那些如芥子的蚕种道:这蚕好像还没孵出来,明日可能行躬桑礼? 那礼部的官员道:回禀皇后娘娘,并不需所有的蚕种孵出方可行躬桑礼。说完他指着几条小虫道:有几条便可。 傅莹看了看那几条幼小的虫子,觉得比自己印象中的蚕好像小多了。 去过浴蚕室之后,傅莹又到了观桑台,见周围的桑树绿意盎然,忍不住对身边的高流素说道:我原以为桑树只能生长在南方,没想到这京城的桑树也可长得这般好。 高流素摇头道:妾身小时候也在南方呆过,桑树是见过的,印象当中的桑树叶好像比这个要大些。 傅莹无论是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没见过桑树,听高流素这么说,忍不住问同样在南方长大的苏采薇道:纯妃,你可曾记得桑叶有多大。 苏采薇在傅莹身边比划了一下,道:好像是这么大吧。 傅莹看了看苏采薇比划的大小,又看了看眼前的桑叶,见果然是比苏采薇比划的小了一圈。 傅莹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小了呢,可见桑树还是长在南方更适宜些。 高流素又盯了桑叶看了看道:不过,这桑叶好像比圆明园的桑叶大呢。 圆明园竟然还有桑树,我这可是头一回听到。傅莹诧异道。 高流素笑着说道:皇后,圆明园那么大,桑树自然是有的,在离我住的韶景轩不远处就有。 高流素刚说完,清格勒就在一旁道:是呢,天地一家春附近也有。 傅莹摇了摇头道:亏我在园子里住了那么些年,竟然还不知圆明园有桑树。 高流素接着道:这桑树莫不是用温泉水浇灌,所以叶子才这般大? 傅莹知道皇家用温泉水种蔬菜,保证冬季也可以吃到夏季的蔬菜,比如她就经常可以吃到二月的黄瓜,当时还为此惊叹过呢。只是用温泉水浇灌桑树,未免有些奢侈了。 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高流素问了这里的侍卫,得知并没有引过温泉水,忍不住叹了一句这里风水好。 傅莹在观桑台看了一圈,见这里建筑崭新,厨房、卧室什么的一应俱全,知道弘历是命人费了功夫去建的。 虽然这种仪式并无多大的实际意义,但这份用心,也是让傅莹十分感动,不敢有所怠慢。 因蚕已生出,傅莹第二日便可行躬蚕礼。这躬蚕礼说白了就是采桑叶喂蚕。 傅莹作为皇后,要拿着金钩去采桑叶,其他嫔妃则用银钩。 傅莹采了几片桑叶,然后拿到蚕室,这剩下养蚕的任务自有人代劳,傅莹只需等蚕结茧之后,再来亲蚕坛便可。 回到圆明园,弘历问起她亲蚕之事,傅莹便据实相告。不料女儿掌珠听了,觉得养蚕十分有趣,非要傅莹给她带一个茧子回来。 傅莹拗不过她,不得不答应下来。 蚕结茧总得多日,傅莹念起还有永璜的婚事要操办,便暂时搁置亲蚕这事儿。 也不知过了几日,傅莹听人回禀,说蚕已结茧,便领着后妃再次到亲蚕坛。 这回来此,傅莹坐到亲蚕坛上,亲自挑选了几个茧子放在金盘之中,完成献茧礼。 茧子挑好之后,又完成了缫丝礼,最后到织室打算将这些丝织成布。 傅莹从未自己织过布,这织布的程序少不得旁人来教,见证了这种原始的制衣方式,傅莹觉得很是有趣。 等亲蚕礼所有程序结束后,傅莹让人拿了不少茧子,又搬了一台织机放到自己的长春仙馆,打算无事时,自己织布玩。 掌珠见母亲这里多了台织机,忍不住好奇去看,傅莹怕她弄坏,忙命人给她拿了一个茧子去玩。 不料掌珠剪开茧子之后,发现里面的蚕蛹样子有些吓人,至此对纺织之事提不起半点兴趣来了。 弘历没想到,他让傅莹仿照前朝皇后去行亲蚕礼,傅莹竟然把一台织机弄到长春仙馆。 等他来长春仙馆时,不巧正好碰到傅莹正在笨拙地学织布。于是走到她身边,道:你可真当回事了,行亲蚕礼不过是让你做个样子。 傅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摇头道:要么不做,要做可是要当回事的,不然如何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弘历低头看了看她织出来的布,只说了一句:甚是粗陋。 这可有些打击到傅莹了,她停下来道:皇上,我毕竟之前没做过此事,粗陋是难免的。 弘历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就不要织了,横竖都是比不过内务府供的料子。 傅莹听他这么说,反倒生了倔强,道:我偏不放弃呢,皇上若嫌粗陋,等我织好了布,等做衣服时便没有皇上的份儿。 -- 第268页 弘历道:做就做吧,我也不稀罕。说完就打算离开这里。 傅莹见他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忍不住问道:皇上要去哪里? 弘历停下来,回身答道:种地去,皇后都开始动手织布了,我这个当皇帝的不得下地种田。 傅莹记恨刚刚他说过的话,忍不住笑道:那皇上可要好好种了,若种出的菜不好吃,妾身也就不吃了。 弘历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朕做事从来不马虎。 说完就继续朝前走去。 傅莹摇了摇头,继续织自己的布。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弘历同自己斗气,没想到他还真让人在九州清晏那里翻了一块土地,送上了蔬菜。 见他那扛锄头种地之态,傅莹忍不住道:皇上,你若是真要种地,那好好的衣服可就糟蹋了,换个农夫装是最好不过了。 弘历放下锄头,点头道:婉仪,你此言有理,可是这皇家哪里会有农夫装呢? 傅莹走到他身边道:这个容易,我那里不正织着布呢,等我织好了,就给皇上做一套农夫衣。 弘历摆手道:罢了,你那衣物做得再粗陋,都也是丝绸所制,田里农夫哪里舍得穿丝绸衣物种地呢。你我不过是无聊玩乐罢了,百姓种田耕织可是为了谋生,别拿他们取笑了。 弘历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傅莹也不好多说什么。 没等弘历的菜种出,傅莹的布织出,他们就要为永璜大婚忙碌起来。 毕竟是弘历头一个儿子大婚,弘历回到紫禁城之后,亲自到永璜住的阿哥所,为他主持婚礼。当年自己大婚,雍正都没到阿哥所。 为了表示对儿子的恩宠,还追封故去的乌林珠为贵妃,声势浩大,足以让人知晓弘历对长子的看重之情。 第二日,等永璜领着新娶的福晋给她行礼时,她忍不住想起永琏。永璜比永琏只大三岁,若是永琏还活着的话,三年之后,也该娶福晋了。 但傅莹不可能见到永琏娶亲那日了。因永琏之故,她对两位新人的笑也并非发自内心。 她突然记起当年自己大婚去见乌拉那拉皇后皇后时,乌拉那拉皇后脸上那勉强的笑意,原来她也如自己这般,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会是那种表现。 如果不是亲生经历,傅莹可能永远都不明白为何乌拉那拉皇后至死都要喊着儿子的名字,弘晖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能不悲伤。 自己再怎么不幸,好歹有掌珠一个女儿,也算是聊以安慰了吧。 永璜给傅莹行了大礼之后道:儿子幼时没了生母,多得额娘照看方才能平安长大,今日儿子娶亲,因生母不在世,便将该给生母行的礼也给额娘行了吧。 永璜倒未必真心感念傅莹,只是他见弟弟永琏去世,他又是被傅莹抚养过的孩子,加上长子的身份,心里渐渐有了想法。觉得只要傅莹不再生儿子,父亲十有**是会传位给自己的。 永璜这样说,果然令傅莹和弘历大为感动,傅莹在他行过礼之后道:我自问不比你亲生额娘疼你,但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比别的阿哥更不同些,额娘在别人身上用三分的心,在你身上不免要用五分。 傅莹这话是实话,虽然永璜不是她亲生的,但傅莹念在他自小没了母亲,对他也是多有照拂。 弘历见自己的长子如此孝顺,很是欣慰地说道:你有对你额娘这份孝心,朕很是欣慰,等你再大些,朕必将委以你重用。 永璜像是得了父亲的承诺一般,赶忙再次跪下谢恩。 弘历摆手道:快不必如此,今日你成家了,早日你额娘还有朕抱上孙子才是,朕记得当年娶过亲没多久就生下了你,你可别令朕失望了。 傅莹看着永璜还稚嫩的模样,想着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生孩子有些不妥,于是道:此事不急,你同你福晋好好过才是重要的,你现在身边侍妾也有不少,但还是要敬自个儿的嫡福晋。 永璜点了点头道:额娘教诲,儿子铭记于心,定会以阿玛为榜样。 永璜说了这些话,大约是让新娘安心了些,傅莹察觉到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同永璜用过家宴之后,傅莹和弘历去了崇庆太后那里。长孙大婚,崇庆太后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在永寿宫崇庆太后聊起此事之余,又回想起当年弘历结婚的事宜道:皇上你大婚时,我头一回见皇后就觉得这是个好媳妇,后来证明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弘历也是忍不住笑意道:此事多亏汗阿玛慧眼,给我择了如此贤妻。 崇庆太后道:那我也盼着你能有你汗阿玛那样的慧眼,给大阿哥挑个中意的福晋。 傅莹道:皇上眼光不差呢,择媳妇不知,择的那准女婿,很是不错呢。 崇庆太后道:色布腾巴勒珠尔那小伙子不错,看样子掌珠很喜欢,估计也是一段不错的姻缘。 弘历道:我已选好了地址,打算在京城给掌珠建个公主府,等掌珠出嫁之后,就在京城附近住着,这样进宫也方便。 崇庆太后道:还是你这个阿玛贴心,孙辈们多还是小孩子,等掌珠出嫁之后,又等几年才有喜事啦。 -- 第269页 想到女儿出嫁,傅莹莫名觉得难受起来,虽说女儿不必去蒙古,但常常见不到她也是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亲蚕礼,网上有这个孝贤皇后的亲蚕图,小天使感兴趣可以查一下。 第139章 永璜大婚之后, 傅莹忙碌的生活暂时告一段落, 得空之余,继续织布, 当织女。 虽然她很用心,但毕竟之前自己没做过这种事情, 所以成品不太理想。尽管做出来的东西不符合自己的预期,但她还是善始善终地给织好的布匹染了色,并且裁剪做了一件衣服。 玉净看着傅莹做的这件十分粗陋的衣服,原以为她不过是打算做个收藏, 没想到傅莹竟然打算把它呈给弘历。 娘娘, 这衣服这么简单, 皇上会穿吗?玉净看着那件十分粗糙的衣服, 忍了忍,还是没敢用不好的词形容。 应该会吧,毕竟这件衣服从织到制全是我一人完成,看在我这般辛苦的份儿上, 皇上不会拒绝的。傅莹看着魏长思将衣服小心熨烫时说道。 玉净看着傅莹这般信心十足, 知道自己不好再劝, 只盼着弘历到时别嫌弃就好。 魏长思熨好衣服之后,她就带着这件衣服去了九州清晏。 当弘历听说傅莹竟然自己将织好的布染色制衣, 先不看成品如何,自认为是一件极能耐的事情,夸赞了她一番。 傅莹也不指望弘历真会穿,只想着自己的用心他理解就好。于是说道:皇上, 如今我自己亲自织布制衣,方才明白其中的艰难之处。 弘历好奇地将魏长思递来的衣服展开,见这件衣服样式简单,色彩单调,和御制之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若是内务府给他呈这样的东西,他肯定是要问罪的。 但这件衣服是傅莹亲手所制,弘历看它便是百般的好,觉得自己的成千上百件衣服皆不如这件简单的衣服。 他命人好好收起这件衣服,然后对傅莹说道:真没想到婉仪你真的把这衣服做了出来,可见我平日夸你贤惠不是白夸的。 傅莹笑道:其实这也算不上贤惠,平民女子都也织布做衣,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 听妻子这么说,弘历突然想起自己种的那块地,有些惭愧地说道:说来也难为情,当初你织布时,我自打算亲自种些东西,也算是你我夫妇之间效仿民间男耕女织了。怎知我那地种了一半就懒得管了,只让旁人替我看着便是。 傅莹笑道:皇上平日管的事多着呢,哪里有那个闲功夫呢。此事就像是我织布制衣一般,只是图个新鲜,未必要做好呢。 话虽这么说,但弘历还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他那地里的东西虽然已经种出,可实际上是他让太监们照看的结果,算不得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看着那件衣服,想到自己收藏的一幅《捣衣图》里面有诸多女子捣衣之景,于是命人将那《捣衣图》寻来,同傅莹一起鉴赏。 弘历得了傅莹亲手所制的衣服,就像是得了宝贝一般,等到重大节日,便穿在里面。 等中秋祭祀时,高流素伺候弘历更衣时,看到弘历里面穿的一件甚是粗陋的衣服,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皇帝身上的东西没有不精美的。 她觉得弘历肯穿简陋之衣必定有其缘由,自己这么贸然去问反倒不好,所以虽心里有疑,但还是忍着没有问出。 弘历见她看到自己身上这件里衣神色略有不同,明白她肯定是奇怪自己为何穿这样粗糙的衣服,少不得给她解释一番。 贵妃一定好奇朕为何穿这样一件里衣? 弘历道。 既然弘历自己都问了出来,高流素也不好再装作没留意到,于是说道:是呢,这件衣服不太像内务府所供之物,皇上在祭祀穿着,想必于皇上而言,此衣定有非常之处。 弘历点头道:贵妃果然聪明,此衣是皇后用亲蚕时所得的蚕丝,纺布而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衣服如此简陋皇上还要穿在身上。高流素心想。 她想起往日她去长春仙馆时,见到傅莹那里放着一台织机,虽然好奇这织机为何出现在皇后的住处,但因从未见过傅莹织布,所以只当那是件摆设。 没想到此衣竟然是皇后娘娘所制,真难得皇后如此心灵手巧。高流素忍不住感叹道。 弘历道:皇后心灵手巧是不假,但做这衣服胜在皇后的用心。 高流素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弘历见高流素叹气,忍不住问她道:你为何叹气? 高流素回道:我是想皇后娘娘如此贤惠,为何却迟迟没有嫡子出生。 此事也是弘历深为遗憾之事,他叹气道:上天不怜,朕也无可奈何。自和敬公主出生之后,皇后再无所出,恐怕难了。 高流素道:皇上皇后深此所忧愁,妾身愿意为皇后抄经祈福,盼望皇后娘娘早日怀上龙胎。 弘历听罢,有些感动,将一只手放在高流素的肩膀上道:贵妃也是难得的贤惠,皇后有你这样的贤妃辅佐她,确实也是我同皇后的福气。 听到弘历称赞自己,高流素给弘历行了一个礼,以示谢恩。 -- 第270页 自此之后,高流素得空便到佛堂祈福颂经,祈求佛祖能赐给帝后一个阿哥。 傅莹见高流素总是往佛堂那里跑,以为她有什么事,可问高流素时,高流素却半个字都不吐漏,只说是为了祈福。 傅莹见她这般,欲发好奇,便私下问高流素身边的知书。 知书想着自己主子左右都是为了傅莹,便将实情告知了她。 傅莹得知高流素原来是为自己祈子,虽明白这不会有什么作用,但还是感念她的这份用心,毕竟她自己还没有过孩子。 冬至过后,天气比往年冷出许多,高流素难免犯了旧疾。 往年天气变冷,高流素就是这般,所以她犯病之初,谁都以为她病上一段时间自然会好些,不料年后病情不但没缓解反倒有加重的趋势。 傅莹自己身上也不大好,听说高流素病得厉害,依旧要去钟粹宫看她去。 进到钟粹宫,还没见了高流素,就在屋外看到知书在一旁偷偷摸泪。傅莹看知书这个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详细问她时,却看到两个宫女扶着高流素出来给她行礼。 贵妃有病在身,不必这般多礼。傅莹见了急忙阻止道。 傅莹命人将高流素扶回床上,然后自己坐到她对面。 她见高流素脸色煞白,颧骨凸出,整个人瘦得很是可怜。虽然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忍住泪问道:你今日可感觉好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高流素安慰自己,她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我觉得最近几日好了不少,估计过几日就大好了。 傅莹看了看她的手,手背清晰可见凸出的骨,想着所谓皮包骨就是如此了。 她怕高流素见自己伤心之态,更加难过,于是挤出一丝笑意道:元宵节皇上要去圆明园观烟火,这惯例不能有违,我想着你身体不好,就同皇上说,要你先在这紫禁城里养病,等病好再搬入圆明园也不迟。 高流素依然微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这般为我考虑。 傅莹说完自己来此的目的之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你好好养病便是,我同皇上得空便来看你。 高流素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你自己也不大好,别总是往我这边跑,若皇后娘娘你不好了,先不说皇上会怪罪我,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傅莹虽然也弱些,但毕竟还没有病倒,她怕高流素真有什么意外,那再见也是难的。 又嘱咐了一番之后,傅莹起身离开了这里。高流素自知不便出去,便命知书将傅莹送出宫外。 走到宫门口,傅莹问知书道:我刚刚见你好像哭过,可是因贵妃的病难好。 不问还有,知书被傅莹这么一问,忍不住落泪道:贵妃这几日开始咳血了,太医说这是痨病,难以医治好的。 傅莹听知书说痨病二字,因知道这病的厉害,心里顿生出无限悲伤,道:贵妃为何不让太医告诉我或者是皇上? 知书抽泣道:皇后娘娘也知,这痨病难医,贵妃不想让众人为贵妃劳心,所以才不让太医告诉的。 傅莹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了,皇上已命太医好好医治了,若贵妃吉人天相,定能熬过去,你也别丧着个脸,免得让你主子看着难过。 知书点了点头,等送走傅莹之后。想起傅莹说的话,自己擦了擦泪,然后勉强笑着走了回去。 高流素生病弘历也挂念,他已让太医好好医治,但年后事多,他也没太多的时间去钟粹宫看她,只派了李玉常去探视。 傅莹元宵节来圆明园观烟火时,想到往年自己同高流素在此情形,即便再怎么好看的烟花,也觉得相当无趣。 等元宵节过后,弘历从紫禁城得了消息,得知高流素病情加重,忧心之余,同傅莹回到紫禁城看她。 这回距离上次傅莹看她,只过去了七八日,但仅仅这七八日,傅莹见高流素就又瘦了许多,上次还能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勉强下地问安,这次躺在床上,根本无力下来了。 高流素见弘历过来,怕失了仪态,命人扶起自己,靠在床上坐着。 虽然坐起来对高流素已经十分吃力,但她还是硬撑着。 弘历见她这个样子,凝色问道:几日不见,贵妃又清瘦了许多。 高流素垂首回道:妾身有负皇上关爱。 弘历叹气道:此事怨不得你,很多事情皆非人力所能致。你不知你生病这几日,皇后很是担心,朕也忧心挂念。 高流素抬起头,看了看傅莹,再次垂首回道:妾身多些皇后娘娘关怀。 弘历在时,高流素总是不敢太表现出往日那种随意,傅莹坐到她身边安慰道:别说这些,你好好养着便是。 高流素笑了笑道:皇上、娘娘,虽说有些话说着不吉利,可我怕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话说完之后,她看向弘历,见弘历点了点头,明白他同意自己说下去之后,便继续道:我深受皇恩,在潜邸时因先皇垂爱,被超格提拔为侧福晋,皇上念及旧情,又在登基时封我为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 第271页 说到这里,高流素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停了停,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作为贵妃,我未能给皇上诞下一儿半女 高流素说到这里,弘历摆手道:此事不怪你,朕念你身子不好,恐怀孕生子对你不利,所以才不召幸,故而无子也在情理之中。 高流素笑了一下,接着道:妾为贵妃,本该竭力辅佐皇后,伺候皇后,但此贵妃应做之事,妾身自问做得并不好。 傅莹擦着泪说道:贵妃,你做得甚好,无须自贬。 高流素微微摇头道:皇后娘娘宽怀,从不曾苛待嫔妃,我亦深受此恩,如今若活着抱不了皇家的恩典,只盼着死后能继续为皇上还有皇后娘娘祈福,令皇后娘娘怀上嫡子,成全皇上同娘娘的心愿。 高流素话说完之后,身子往前倾了些,似要磕头之状。 傅莹抢先一步,扶起高流素,让她重新靠回软枕。 弘历见此,知道自己再呆着反倒不利高流素恢复,于是安顿她一些话,自己同傅莹回到养心殿。 回到养心殿,傅莹同弘历想起刚刚见到高流素的情形,各自唏嘘不已。 弘历想了想,最后还是对傅莹说出了自己的决定,道:我看贵妃不太好,我有意要给冲喜,现心里有一打算,也不知你是否同意? 傅莹自然是不迷信的,可她想起当年父亲重病,也是弟弟娶亲冲喜给冲好的,她不忍高流素有什么不测,所以弘历提出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弘历见傅莹同意,这才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道:我想将贵妃封为皇贵妃,看能不能让贵妃的病有所好转。 傅莹愣了一下,她知道皇贵妃位同副后,一般皇后在位时,若不是非常宠爱某个妃子,贵妃便是最高的等级,不会贸然封皇贵妃的。 可是高流素的性命远比这些虚名重要,若封高流素为皇贵妃能令她好转,傅莹没有任何异议。 弘历见傅莹同意,感念她大义的同时,又怕她多想,道:我想过了,此次将高流素封为皇贵妃,顺便将后宫其他人的位份都提一级,也不算是对高流素一人偏爱。 傅莹只想着做一切对高流素有意义的事情,至于其他人如何安排,她没考虑那么多,于是说道:皇上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只要能让贵妃好起来,无需顾忌我。 弘历见此,感叹道:皇后真是不枉与贵妃交情深,想必贵妃若被封为皇贵妃好起来之后,定还会全力辅佐你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去想吧,傅莹现在只盼着高流素能好些。 大封六宫不免又要耗费几日,等册封皇贵妃那日,高流素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册封的官员只得去高流素的钟粹宫进行册封。 就在册封高流素为皇贵妃不到两日,弘历下朝之后就听钟粹宫的太监回禀,说高流素快不行了。 等他来到钟粹宫,看到傅莹已经红着眼同太医站在那里。 他走到高流素的床前,见她双目紧闭,于是问太医道:贵妃病情如何? 太医跪在地上回道:皇上,恕臣医术浅薄,贵妃娘娘怕是回天乏力了。 傅莹一边落泪一边说道:我来时,贵妃已经没了意识了,我喊她几声都没反应。 弘历明白高流素已是无力挽救,难过之余,按照惯例,打算在她没有咽气之前就迁往宫外。 傅莹知道外面天寒,高流素只怕出宫就会没了气,她略带迟疑地说道:要不再等等吧,说不一定贵妃能醒过来。 弘历看高流素的样子,心里清楚她是救不回来了,于是摆手道:送出去吧,死在宫里不好。 傅莹看了看高流素,又看了看弘历,明白高流素在弘历心中的地位不比永琏,他不可能不顾及一些东西。 给高流素穿好衣服之后,太监们将高流素抬出了钟粹宫。此情此景,傅莹觉得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了,乌林珠、仪嫔都是这样还没咽气就被抬出了宫,高流素即便身为贵妃,也难逃这样的遭遇。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跟着出去,但被弘历拦下了。弘历像是要落泪的样子对她说道:皇贵妃的丧事,朕会好好处理的,皇后莫要劳心此事了。 耳边是知书越来越远的哭声,她看着那些抬着高流素的太监们出了钟粹宫。 再见了,我的挚友。傅莹抹着泪心里默念道。 高流素的丧仪按照皇贵妃的等级来办,傅莹失去了自己在古代最好的朋友,心痛一时难以平复。 弘历也痛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妃子,而且高流素对他而言,并不是一般后妃所能比拟的。 礼部给弘历送来几个皇贵妃的谥号,弘历正欲选时,见傅莹走到自己身边。 他叹息道:皇贵妃生前是这些后妃之中最贤最聪慧之人,我打算给她的谥号为lsquo;慧贤二字,你以为如何? 慧贤,这二字确实符合皇贵妃生平言行。傅莹叹气道。 她想起往日同高流素的种种,如今却阴阳相隔,感叹命运无常之余,想起自己如今多病,不知何时也会命丧黄泉。 最后忍不住对弘历说道:皇上,我想我朝皇后的谥号都是以lsquo;孝字为先,若我有一日遭遇不测,皇上能不能将lsquo;孝贤二字作为我的谥号。 -- 第272页 弘历本来是让傅莹过来帮忙选高流素的谥号,不曾想傅莹却给自己要起了谥号,觉得不吉利之余,忍不住埋怨道:皇后,你想这些干什么,若我先于你驾崩了,那谥号可不是由我做主的。 傅莹不认为自己会活过他,她看着弘历道:我只是有这个意愿罢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论也不迟。 弘历叹气,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道:我知道皇贵妃薨逝,你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你好好的,想这些身后之事干什么呢? 傅莹没有说话,她想自己之前最恨贤字,觉得这个贤字就要意味着忍让、失去个性,如今不知为何,觉得若能得贤字作为自己死后的谥号,便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 原来,很多事情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以为会厌恶的,最终却喜欢上了,比如这个贤字。 第140章 傅莹想着高流素对于弘历而言, 也算是知己,本以为他会伤心好几日, 但没想到高流素去世还未满一个月, 他竟然还召幸了苏采薇。 对此, 傅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该高兴?高兴高流素在弘历心里其实并不是很重要。还是该埋怨?埋怨弘历在自己的贵妃刚死没几天,就去召幸别的妃子, 虽然他也让自己侍寝过。 见弘历的悲伤程度反倒不及自己, 傅莹心情复杂。或许, 对于弘历而言,他对高流素的感情只是一个帝王对普通妃子的感情, 并不是像她一般, 视高流素为自己的挚友。 高流素去世之事,虽然令傅莹悲伤,但弟弟进入军机处的好消息, 也让她缓解了不少悲伤。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舒缓心情, 等到三月的时候, 弘历又领着傅莹还有母亲出去转了一趟。 这一趟出去不要紧,也不知弘历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等回来的时候,竟然浑身发痒,命太医过来诊视时,太医说弘历这是得了疥疮。 傅莹从未听过疥疮是什么,只听太医说,这病容易传染, 要她不要去碰弘历穿过的衣物。 弘历一开始以为疥疮不是些皮痒的小毛病,无奈后来越来越难受,甚至是上朝的时候,也不顾仪态地抓起来。 傅莹去养心殿看他,弘历怕这疥疮传染给她,便不让她靠近自己,对她说道:皇后莫要靠近我,若你也染上这疥疮,恐怕就更麻烦了。说完之后,还用手抓了抓后背。 傅莹见他这样,有些担心,说道:皇上,这只是疥疮而已,我只看看皇上身上怎样了,为何要避着我呢? 弘历摆手道:不看好,我自己看着都觉得不好,你若是看了,只怕要做噩梦的。 傅莹无奈道:那也好,皇上不想让我看,我就不看便是了。 由于弘历不让自己靠近他,傅莹只在他的养心殿呆了片刻,就被他撵回长春宫了。 弘历自认为自己身体极佳,一个小小的疥疮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不料这次病得厉害,不光是身体痒,最后还发起烧来,只能躺在床上养病。 傅莹见他病的这么厉害,便再也安心不下来,去到养心殿非要好好看看。 虽说弘历依旧不让她看自己的身体,但架不住现在自己躺在床上,力气少了大半,最后不防备被傅莹解开了衣服。 傅莹见他身上有不少红疹子,还多处被挠破的,有的已经结了痂。叹气之余,有些心疼地说道:皇上病都这么厉害了,还要我不闻不问吗? 弘历把衣服系上道:你也看到了,这病除了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发烧是别的缘由,于此无关。 话刚说完,突然有人传话,说是御医过来了,要给弘历上药。弘历听罢对傅莹说道:你先到外面去,等御医上过药之后再来。 傅莹不解道:皇上同我已是多年夫妻了,难道还要避讳这些吗? 弘历有些难为情道:其实也不是避讳什么,只是那药味道不好,形态也颇令人反胃,你还是不要见的好。 傅莹摇头道:这话怎么说呢?我若嫌弃,还能算是皇后吗? 说完坐到椅子上,对李玉说道:你速速去请御医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药味有多不好闻,这药的样子有多令人反胃。 弘历见傅莹打定主意的样子,知道劝服不了,便招手示意让御医进来。 其实那药未必有弘历说的那么不堪,傅莹等御医给他上过药之后,拉着御医悄悄问起弘历的病况。 那御医回道:皇上这回病得厉害,估计得静养个一百天才能好。 一百天?傅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疥疮竟然这么厉害。 御医接着道:这还是快的呢,疥疮不好除根,病症反复,皇上能不能快好,也得看天意了。 傅莹吸了一口凉气,道:我知道了,你好好替皇上看病便是,若皇上问你怎么做才好,你就说让一细心之人贴身照顾便是。 御医想着这样确实对弘历恢复有益处,所以连连答应下来。 回到养心殿之后,弘历问傅莹去了哪里,傅莹笑道:我就是问问御医,皇上这病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好。 弘历问道:那需要多久? -- 第273页 傅莹回道:御医说了,要皇上静养百日方可痊愈。 听到一百天,弘历也大吃一惊,道:竟然需百日,这御医可从来没对我说过啊。 傅莹笑着回道:可能是他不敢回皇上吧,皇上若没问他,他自然不敢说。 弘历趴在床上叹气道:这一百日可如何熬呢。 傅莹笑了笑不说话,她心里自有打算。 从养心殿回来之后,傅莹命玉净等人收拾了东西,说自己要搬到养心殿同弘历同住。 玉净知道弘历现在正身患疥疮,而且这疥疮会传染,怕自家主子也得了这种难除的病症,忍不住说道:娘娘,皇上不是不让娘娘去的吗?娘娘怎么还要搬到养心殿啊。 傅莹瞪了一眼玉净道:你这话是怎么说呢,皇上病着,我这个当皇后的反倒在一边躲着他吗?若我在皇上生病时躲着皇上,那真是白白辜负皇上之前对我的那些好意了。 玉净见此傅莹去意已决,不好再阻拦。玉枝见她这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若是怕传染,那我同魏常在随娘娘去便是了,留你守在这长春宫可好。 玉净撇嘴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娘娘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了。 傅莹想着自己去养心殿,长春宫这里没有人看着也不好,于是对玉枝说道:你是我这里的掌事宫女,你就留下来照看吧,有玉净同长思陪我便好。 玉枝也不愿意离开傅莹,但傅莹都已经这么说了,也不得不应下来。 弘历没想到傅莹竟然真的搬到了养心殿,他一开始不想让傅莹留在这里,无非一是怕传染,二是怕她累到,可自己病总不好,他反倒有些盼着傅莹过来呢。 傅莹让人把行李搬到弘历住的寝殿外,这样方便日夜照看。 弘历见此,躺在床上道:你到偏殿住着便好,外面那怎么能住人呢? 傅莹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道:皇上难道忘了吗?当年我生产完坐月子时,皇上也是得空就陪着我呢。 弘历想了想,觉得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道:那我也从未到你屋外睡过,就寝时还是到了别处呢。 傅莹摇头道:皇上,这是一样的,偏殿那么远,若皇上真有什么,我只怕自己没那么快赶过来呢。 弘历瞪了他一眼,道:瞧你这说的,好像我马上就要驾崩似的。 傅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忙道:是我乱说,其实我只是想着我比那些太监宫女们贴心些,照顾皇上更好。 弘历看了看李玉,道:我觉得他就很好。 李玉心里清楚自家主子是想让皇后留下来,于是笑着说道:奴才哪能同皇后娘娘比啊,别的不说,皇上你一见皇后娘娘就乐,奴才可没有这本事。 弘历见李玉揭了自己的老底,觉得丢脸之余,将李玉唤道自己身边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帽子道:你这奴才,真是油嘴滑舌。 傅莹笑道:我看李公公这话说的有道理,皇上也不要同我争执了。 傅莹原想疥疮又不是什么致命的疾病,弘历在床上躺上个百日,自然而然就会好。但她睡到弘历寝殿的外面,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弘历半夜被痒痛折磨得难以入睡,傅莹就不得不爬起来到里面去给看着宫人给他上药止痒。 弘历睡前还说傅莹说话太重,自己却在那里感叹道:朕被这病折磨得要死了,怕是真的要驾崩了,皇后朕死之前,一定要让你收养个阿哥,好让他替朕照顾你。 傅莹听着他这番胡言乱语,忍不住摇头道:皇上这是说什么话呢。怎么就好不了呢,我就在这里,保管皇上无事。 弘历本就是开玩笑,见她这认真的态度,反倒不好意思再说了,等宫人给自己弄完药之后,对她说道:这都半夜了,皇后快去休息吧。 傅莹叹了口气道:皇上有事记得叫我便好。 等傅莹离开之后,李玉等人又扶着弘历躺下休息。弘历在黑暗之中想着傅莹就在外面,莫名觉得心安,身上也不觉得痒了。 崇庆太后见儿子得了病,少不了也到养心殿来看他。听闻傅莹自己搬到养心殿来伺候弘历,忍不住称赞了她一番。 崇庆太后见儿子在躺在床上,精神大不如从前,心疼之余道:你平日里甚少生病,怎么这回就病得这般厉害? 弘历怕母亲担心,装作无事道:不就是疥疮,也不是什么大病,额娘就别替我操心了。静养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崇庆太后冷笑道:静养一百天,确实不是大病呢。 弘历原不曾告诉崇庆太后自己要静养百天的事情,听母亲这么说,忍不住道:额娘这是听谁说的胡话呢,哪里需要那么久。 崇庆太后道:这是我问你皇后才知道的,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晓了。 弘历看了一眼崇庆太后身边的傅莹,似有埋怨之意。傅莹少不得为自己辩解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告诉太后好,若皇上的病迟迟不好,岂不是更令太后担心?这样告诉太后,太后反倒心里有底呢。 -- 第274页 崇庆太后怕弘历说傅莹,便替傅莹说话道:你千万别怨你这个媳妇,你媳妇是极好的,见你生病都搬过来与你同住,试问换作旁人肯这么做吗?只怕避都来不及呢。 弘历低头道:儿子哪能不清楚媳妇的好。又想着皇后现在搬来照顾自己,后宫的事情只能先由母亲看着,忍不住问道:额娘,那些妃子们可还听话?阿哥们还有掌珠可还好? 崇庆太后哼了一声道:亏你还记着这些,你放心,他们都好,我来此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那位纯妃,不,纯贵妃又怀上了。 弘历想了想日子,觉得差不多,虽认为这是好事一桩,但还是带着惋惜地说道:若是皇后像她那般容易怀孕就好了。 崇庆太后摇头道: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纯贵妃怀胎自然是好事,你怎么又扯到皇后身上了? 弘历委屈道:额娘不也盼着婉仪有身孕吗?还是额娘自个儿说的,若有一个嫡亲的孙子,胜过十个别的孙子。 傅莹见这母子俩说话十分有趣,虽然苏采薇再次怀孕确实让她羡慕得很,但她还是得体地说道:纯贵妃有身孕确实是件大好事呢,只可惜我现在照顾皇上,不方便去恭喜她了。 崇庆太后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你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就行,别皇上的病没好,你自己病倒了,那我可就心疼死了。 弘历像是吃醋一般,忍不住道:额娘真是偏心得很,为何如此偏疼皇后。 崇庆太后瞪了一眼儿子,道:你今日说话怎么了,就喜欢堵我。罢了,我这就离去,免得听你那不中听的话。 说完就站了起来,扶着芳桃,走了出去。 傅莹见崇庆太后离开,急忙跟上了去打算送她出养心殿。 傅莹以为崇庆太后真的生了弘历的气,忍不住劝道:太后莫要在意这些,皇上生着病,心情难免不好,有时同我也说些堵人的话呢。 崇庆太后一边走一边说道:哪有当娘的计较儿子的道理,我知道他难受着呢。 说到这里,崇庆太后突然停了下来,抚摸着傅莹的脸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弘历最是感恩之人,你待他的好,他都放在心里了。 傅莹低头道:这是儿媳的本分。 崇庆太后放下手,继续走道:是本分还是遵从你的本心,我不说你自个儿清楚,弘历能有你这样的皇后,是他的福分。你别送我了,快回去陪弘历吧。 傅莹只好停下来,目送崇庆太后离开养心殿。 回弘历寝殿的路上,傅莹反复想着崇庆太后说的那句是本分还是遵从本心,想到自己来养心殿照顾弘历,从来没觉得这是任务,只是心疼他,想照顾他,毕竟当年自己生病,他也为自己付出很多。 原来崇庆太后一切都看明白了。 回到弘历的寝殿之后,傅莹坐到他身边,对他说道:皇上别担心,太后只是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计较皇上。 弘历当然明白自己额娘的秉性,他靠着软枕道:你看纯贵妃又怀孕了。 这是好事。傅莹笑着说道。虽然她觉得当初弘历在高流素去世没多久就召幸苏采薇,很是不妥,可后来一想,弘历是皇帝,他想召幸谁就召幸谁,即便不召幸苏采薇,不还有自己吗? 当皇帝的,哪里有为妃子守孝的道理,别说妃子了,就算她这个皇后去世了,照样没礼法约束他召幸别人。 弘历叹气道:我倒希望这回纯贵妃生一个女儿,给掌珠做伴也好。掌珠的胞姐没有活下来,她一直都孤零零地这么多年。 傅莹听他说希望苏采薇生女儿,便明白对于苏采薇这一胎,他同样不怎么在意,觉得很是欣慰。 弘历看着傅莹这个样子,忍不住想摸摸她,可手放到她脸边,便又垂下,叹气道:等我好了,再说吧。 傅莹安慰道:皇上,你只管养病吧。我一直在呢,什么时候皇上病好,我再走也不迟。 弘历点了点,想说感谢的话,觉得有点**份,还是忍着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落日恍惚,灌溉营养液+12019-08-03 23:57:16 第141章 百日过后, 弘历的疥疮痊愈。傅莹也从养心殿搬回了长春宫,这一百多天熬下来, 她多少有些疲惫,连着呆在宫里休息多日,方才缓了过来。 此次辛劳倒还没有令她生病,这也是让傅莹颇感欣慰的事情,当然最欣慰还是弘历痊愈。 妻子在养心殿照顾自己一百多日,弘历十分感动, 上朝时, 同大臣聊起国事之时,也不忘夸赞傅莹一番。 虽然皇帝夸赞皇后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像弘历说出这种古今贤后无出其右的夸赞之语, 也是颇为夸张。更何况是在朝堂之上公开称赞,虽无不妥之处,但总觉得不太合适。 弘历病好之后就搬入圆明园,傅莹依旧同崇庆太后住在长春仙馆。 永璋、永珹还有永琪都大了不少,按例是要到她这里问安的。见几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叫自己额娘,傅莹也是百感交集。 -- 第275页 高流素去世之后,傅莹回到圆明园再也没有去过韶景轩, 她怕触景生情。 不去韶景轩, 傅莹若有空闲便去了其他妃子们住的天地一家春。 在去看金蓉的时候, 傅莹竟看到了永珹,因永珹到了年纪,是得养在别处, 不得再与生母住一起。 傅莹见她们母子二人时,金蓉正教自己的儿子画画,见傅莹过来,金蓉便领着儿子给问安。 傅莹走到金蓉平日绘画的桌案前,见七岁的永珹画得有模有样,忍不住赞了一番道:果然是有子肖母,四阿哥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很是不错呢。 金蓉走到傅莹身边笑道:不过是小儿乱涂之作,不足为意。 傅莹是真心赞永珹的,当初永琏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画得确实不如永珹。 傅莹看了看永珹,想永琏去世的时候还没有他,转眼他都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傅莹抬手摸了摸永珹的脑袋问道:这画可是你母妃教你的? 相比永璋,永珹并不躲闪傅莹,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道:回额娘的话,这些画是母妃教的。 永珹的回答,礼貌中透着生疏,毕竟不是自己亲养的孩子,能这样也十分难得了。 看过永珹的画之后,傅莹坐到榻上,金蓉则坐到榻下的一把椅子上。 金蓉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我这里简陋些,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金蓉在高流素封皇贵妃那日,也连带着封了妃位,既然是妃,待遇住处什么的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说这些也不过是客套。 其实除了高流素之外,傅莹平日闲暇甚少和这些后妃来往,若她们自己不主动来,傅莹就更懒得去理她们了。偏偏金蓉是个内向的性子,所以同她的来往就更少了。 傅莹若无事也不会主动来找金蓉,只是弘历私下同她说,朝中大臣见他十二叔无后,提议将弘历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他十二叔为孙,弘历挑中了永珹。 傅莹想金蓉膝下只有永珹一个儿子,虽说过继并不是要永珹离开紫禁城生活,只是名义上继承弘历十二叔的爵位待遇。可作为一个阿哥,如果当了别人的孙子那就意味着失去皇位继承的可能。 这对于金蓉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傅莹想着苏采薇有两子,且腹中还怀着一个,永璋同永珹的年纪相仿,将永璋过继出去,貌似最合适不过。 但弘历认为,永璋是自己登基之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虽不怎么喜欢永璋,自认为对自己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皇帝要过继拿个孩子给别人,根本无需同妃子商量,但傅莹总觉得此事还是提前让金蓉先知道比较好,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傅莹看了一眼金蓉,道:我其实找你来也是告知你一件事情的,有大臣提议将皇上一子过继为履亲王之后,皇上在这六个阿哥之中,打算选四阿哥,现在圣旨还未下,我先过来告诉嘉妃你。 话说完,傅莹看到金蓉的表情明显一僵,分明她是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 金蓉看了看永珹,细声细语地说道:既然这是皇上的决定,那自然该遵圣旨。 说完这句话之后,金蓉停了停,又道:其实永珹能为履亲王之后也是好事一桩日后过得自在倒也不错。 傅莹心想,让永珹早早远离夺嫡也是好的,毕竟他不是最后的胜利者。弘历儿子那么多,只怕夺嫡惨烈不逊于当初雍正夺位时的情形。 于是笑着说道:嘉妃能这么想也是难得,不过你总比我强些,永珹虽过继给旁人,但总还能见到他,永琏虽被皇上追封为太子,我却没福见到他了。 金蓉知道永琏是傅莹的心病,如今听她提起此事,忙安慰傅莹道:皇后娘娘,永珹哪能同端慧太子比呢。 说实话,傅莹宁可不要那些虚名,也要儿子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她叹了口气道:其实,咱们当母亲的,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世上,便是最大的心愿。别看皇上给二阿哥那么多荣耀,但在我看来,二阿哥却不比四阿哥有福呢。 傅莹这番劝解,多少让金蓉觉得心里好过些。可她也是寄希望于永珹的,虽说她不是那么喜欢争抢的性子,但她也有过让儿子继承大统的念头。 一切都是命。 金蓉看着永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傅莹告知金蓉两天之后,弘历就下了旨,将永珹过继给履亲王,也就是他的十二叔。 金蓉虽早有准备,但当接到这个旨意之后,还是少不了悄悄落几滴眼泪。 因苏采薇怀着孩子,傅莹不得不常常去看她,照应此事。 原先这些嫔妃怀孕,傅莹只需让高位嫔妃负责照看,自己可当一时的甩手掌柜。 但高流素去世,苏采薇因生了两子被封为贵妃,同塔尔玛一样的位份,傅莹也不好再让塔尔玛代自己照应了。 傅莹这头往苏采薇这里跑,那头弘历也就跟着傅莹去苏采薇那儿。因这是苏采薇前两次怀孕都没有过的待遇,故而苏十分喜欢傅莹来自己的碧桐书院。 一日,傅莹同弘历一起来到苏采薇那里,见苏采薇正在逗六阿哥永瑢。 苏采薇见了他们二人,不敢迟疑,忙给弘历和傅莹行礼。 -- 第276页 傅莹在她起来之后道:纯贵妃有身孕,不必行这样的礼。 其实苏采薇倒不是真心在意礼节,她只是想做个样子给弘历看。她能在这后宫之中成为连怀三次孕的妃子,自然比旁人有优势。 傅莹若是有亲生阿哥,苏采薇自然不会有想法。但永琏已经去世,永珹被过继给别人,永璜无生母扶持,永琪的生母不受宠,苏采薇自认为自己儿子在日后争储还是有优势的。 她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增加筹码,这是任何后宫女子都会有的念头。 弘历听傅莹这么说,便道:既然皇后这么说,你也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 弘历看见永瑢被乳母抱着,见小孩儿可爱,忍不住上去逗了逗他。 弘历知道永瑢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便逗他让他叫自己阿玛。 永瑢机灵些,便对着弘历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阿玛。 弘历心里高兴,又将傅莹拉到永瑢面前,让永瑢叫傅莹额娘。可这回无论弘历怎么教他,永瑢都没将额娘叫出来。 弘历纳闷道:都说孩子先学会叫额娘,方才后学会叫阿玛,永瑢倒不同一般啊。 傅莹虽不明其中缘由,但还是胡乱解释道:这是好事,说明六阿哥还是同皇上亲近嘛。 这样的解释,弘历姑且信了。 他同傅莹一起坐到炕上,苏采薇见帝后二人坐定,方才坐到对面的竹椅上。 弘历盯着她的肚子问道:太医没说这孩子大约几月出生? 傅莹知晓苏采薇的产期,便替苏采薇回道:太医说是年底。 弘历点点头道:这样估计这个孩子,就整整比永瑢小两岁了。只盼着纯贵妃这回能生个女儿,好给和敬公主做个伴儿,朕可不想和敬公主出嫁之前,连个妹妹都没有。 这世上没有不盼生儿子的父亲,弘历却盼着自己生女儿,苏采薇听到这话,不由得难过起来,这分明是不重视自己的表现。 弘历刚说完这句话,却听得永瑢在一旁突然哭道:额娘,抱。 乳母明白这是永瑢让苏采薇抱自己,于是就把永瑢递到她面前。 苏采薇见儿子哭了,正要过去哄时,却听弘历在那里大声质问道:谁是他的额娘? 苏采薇一时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见弘历脸上阴沉,很是不悦的模样,吓得先跪在弘历面前。 弘历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吗?难道不明白,皇后才是永瑢的额娘! 苏采薇一下明白自己的错在哪里,连忙磕头求饶道:皇上,妾身糊涂,妾身糊涂! 傅莹想着永瑢只是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见苏采薇亲,自然要喊苏采薇额娘,少不得为她说几句话道:六阿哥还小,这些事他不懂。 不懂?我怎么没见永琪叫错过?弘历气呼呼地说道。 既然有了对比,傅莹也不好替她辩解了。 弘历丢了一句不成体统之后,便气愤地离开了碧桐书院,傅莹也不得不跟着离去,只剩下吓坏的苏采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一更,小天使们别等了 第142章 苏采薇因儿子叫额娘之事, 让弘历对她产生了些许厌恶, 自此也不愿随着傅莹去碧桐书院了。 他也不大想让傅莹去, 觉得苏采薇此事冒犯了傅莹,不惩罚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还让傅莹继续操心她怀孕之事, 着实没有道理。 于是, 他又将塔尔玛叫来,让她替傅莹管着此事,自己则打算同傅莹去蒙古出巡一趟。 傅莹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毕竟永瑢还小,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她听着他们叫自己额娘也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弘历疏远了苏采薇,也让傅莹有些高兴, 毕竟她接连怀孕, 或多或少让傅莹有点危机感。 等将诸多事宜托付给塔尔玛之后, 傅莹同弘历一路向北去往蒙古。 去蒙古丝毫不比去盛京近, 想到上回去盛京的劳累, 傅莹又做了诸多准备, 幸而这回掌珠并不打算跟着傅莹去, 估计多少也会轻松些。 傅莹出了京城之后, 看着外面的风景由林立的树木渐渐变得稀少,最终变成了一望无际,毫无遮挡的草原。 弘历同上回出巡一样, 每经过一处地方停歇,便免了那地的税赋一年,如此到了科尔沁,方才是此行的终点。 科尔沁是孝庄文太后的故乡,也是自己准女婿的家乡,更何况多年之前嫁到这里的敏懿也在科尔沁,弘历觉得此地同自己有着非凡的渊源,誓必是要在这里多呆几日。 傅莹同弘历见了自己的准亲家,同他们商量了一下掌珠的婚事,打算等后年便将女儿下嫁。 说是嫁,倒不如说是自己的女儿娶了女婿。色布腾巴勒珠尔从小就被接到宫中教养,弘历还在京城建了公主府,以后多数日子还是会住在京城的。 这样的会面多半只是场面上的交流,傅莹应付下来之后,便去找敏懿了。 傅莹已经多年没见敏懿,看到她比自己记忆中模样要成熟许多,也是感慨时间过得飞快。 -- 第277页 虽说敏懿嫁到科尔沁草原,但她同许多蒙古贵族一样,并不是居住蒙古包里,而是有固定的住处。当然,这同身在京城的王公贵族们的府邸相比,住的地方还是简陋许多。 给傅莹行过礼之后,敏懿热情地将傅莹拉到一边,如同当年二人在一起时的模样。 傅莹并不在意她是否把自己当成皇后,见到故人,她自然十分高兴。 我还以为阿沙你要同那些蒙古贵妇们呆多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看我了。敏懿高兴道。 傅莹打量了一下敏懿,见她的装束也同这里的蒙古贵妇一般无二。如果不是开口说满语,把她认成一个蒙古妇人也是有可能呢。听她叫自己阿沙,傅莹觉得甚是亲切,毕竟在紫禁城,很多人都叫自己皇后。 那些蒙古贵妇只会说蒙语,你也知道我蒙语不大好,只能应付一些场面上的话,自然和她们说不到一处去。傅莹回道。 是呢,想我刚嫁到这里,也是语言不大通。后来呆得时间久了,现在反倒是国语有些生疏,我怕自己不会说国语,没事儿同丫鬟们说说国语。敏懿笑着说道。 敏懿这话听得傅莹有些凄凉,她想起当年雍正要她远嫁,她死活不嫁的样子。掌珠若不是弘历舍不得远嫁,估计也要受许多苦呢。 这些年,公主你过得好吗?傅莹关切地问道。 敏懿一愣,没想到傅莹会问这样的问题。 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我出嫁带了那么 多东西。再说,我是嫁过来的大清公主,他们这边的人也不敢怠慢我分毫。敏懿勉强笑着说道。 不过,这里再怎么好也比不上紫禁城,毕竟那里才是我的家啊。敏懿叹气道。 说句可能让阿沙不高兴的话,我其实挺羡慕和敬的,科尔沁这边的人都知道公主的准夫婿是从小养在宫中的,而且公主出嫁是会留在京城,这样既可保证大清同蒙古的联姻关系,也可避免和敬离 乡之苦。敏懿滔滔不绝地说道。 傅莹不知自己该怎么回她,怕言语不当,便有炫耀之嫌,反而令敏懿更加伤心,只能说这是因弘历只有掌珠一个女儿,所以才舍不得远嫁。 敏懿点头道:是呢,汗阿浑是极疼和敬公主的,毕竟是嫡亲的公主,而我不过是汗阿玛收养的女儿。有时我想,当初汗阿玛收养我是不是就是为了日后和亲,毕竟汗阿玛没自己亲生的女儿。 怎可能,先皇岂有不疼爱公主的道理?虽然傅莹也有过雍正收养女儿是为了和亲所需,但雍正毕竟是曾经的皇帝,自然说任何话都是要向着他的。 傅莹会这么回答,一点都不出敏懿的意料,敏懿自笑了笑,然后问傅莹道:为何不见汗阿浑过来,难不成是忘了我这个妹妹吗? 傅莹忙道:哪里,皇上同科尔沁的王爷商议准噶尔那边的事情,一时没工夫过来呢。 敏懿道:原来如此,我听人说准噶尔的汗王噶尔丹策零刚刚去世,他的儿子远不如他阿玛,这估计是大清收复准噶尔部的好机会。 傅莹点头道:准噶尔是大清多年的心腹之患,若是皇上能平此患,也算是大功绩一件了。 敏懿道:当年我还小,一听说要远嫁蒙古,少不了要折腾一番。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我也明白身为公主,能为大清做一些事,也是一种荣耀。 敏懿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让傅莹钦佩不已,正要赞她几句时,却听敏懿问自己道:我听说现在皇上都有六个阿哥了,真是快啊。 傅莹猜测敏懿话中的快,是指弘历生子的速度快,可自己的永琏已经去了,也算不上有六个儿子,于是说道:永琏没了,现在皇上只有五个阿哥。 永琏去世的消息,她也知道。见傅莹有些伤感的模样,敏懿忙安慰道:阿沙,我虽不知你为何生了和敬公主之后就没有再生,但我知道有一处召庙,祈神拜佛最是灵验不过,要不你同汗阿浑去哪里拜一拜,说不一定就能再怀上一个小阿哥呢。 傅莹到底还是更信科学一些,她猜想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再怀孕定然是身体受损,既然是身体出了问题,那求神拜佛肯定是不管用的。 所以,敏懿提到这件事,傅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三天后,弘历忙完了政事之后,就同傅莹来敏懿这里了,虽说敏懿是雍正收养的女儿,但因弘历自小兄弟姐妹少,即便敏懿是收养的,弘历也视她为自己的亲妹妹。 敏懿见弘历,便再次说起同傅莹提起的那事,让他们去那召庙祈子。 弘历一心想要嫡子,听敏懿说了这事,便记在心里。等见完敏懿之后,他便领着一行人去了敏懿说的那召庙。 召庙是蒙古喇嘛教的寺庙,敏懿说的那个召庙在科尔沁也有很有名。弘历虽然不像其父一般,痴迷道家玄术,但却十分信奉藏传佛教。 傅莹虽不是很相信这些,可一想求神拜佛虽不一定管用,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想想自己当初无助的时候,求神拜佛还能带给自己些许安慰呢。 她见弘历十分虔诚的模样,自己也跟着他虔诚地求子,想着万一自己真的怀上了孩子,那便是天大的恩赐了,虽然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 第278页 离了召庙,弘历便打算回紫禁城,结束此次蒙古之行。没想到刚走了几日,却赶上一场大雨,众人不得不就地安营扎寨,等到雨过之后再赶路。 虽然大雨阻碍了众人的行程,但弘历却十分高兴,觉得此雨可让草长得更好些。 见到弘历这般高兴的样子,傅莹忍不住想起每年春季需雨时,他都为天不下雨,日日发愁的模样。 原以为只会下一阵的雨,从上午下到了傍晚。傅莹外出这么些日子,有些想回去了。 她站到营帐的出口,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对弘历说道:皇上,这雨恐怕得下到半夜呢。 弘历摆弄着棋子,见傅莹站在那里,忍不住对她说道:外面潮气重,你快到帐中来吧。雨不停咱们不走便是,草原上难得下这样的好雨,我巴不得它多下一阵。 傅莹一时没挪动,她深吸了一口气,雨水夹杂的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本来还以为今晚能见到lsquo;星嵌穹庐,笼盖四野之景,若雨不停,恐怕就看不到了。傅莹道。 你又在杜撰什么诗词,快别说这些了,陪我下棋才是正是。弘历一边说一边朝他招手。 傅莹回到帐中,坐到弘历对面,与他对弈起来。弘历下棋一向需要安静,下面的宫女、太监不敢轻易发出响动,只听到雨滴滴落在营帐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下棋耗去了许多无聊的时间,等到晚上休息时,雨依旧没有停。 傅莹在紫禁城也伴雨声而眠过,但想今日在草原上扎营听雨声入睡还是头一回。 雨滴击打在营帐上的声音到入睡时更加清晰,但这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有种催眠般的魔力,让傅莹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在草原上骑马疾驰。 马跑得很快,她有些颠簸得受不了,可自己骑得那匹马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自己筋疲力尽,方才慢了下来。 她就地停下来,躺在草地上,马尾巴扫到她的脸上,有些痒。 这样的情景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回,直到早晨醒来,她仿佛还带着梦里的劳累。 不过,这一觉醒来,雨停了。 这个奇怪的梦,她回到京城也没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二更啦,抱歉。 第143章 虽说弘历对苏采薇生了嫌隙, 但傅莹回去之后, 依旧还是尽自己责任,日常询问苏采薇胎像如何, 只是再入碧桐书院, 苏采薇在自己面前收敛许多。 帝王之怒何其恐怖,弘历只是说了几句重话,她就能吓成这样。自那件事之后,每每傅莹过来, 永瑢就被乳母抱了出去, 好像是为了避免犯错。 有了对比,傅莹才觉得自己幸运, 虽然弘历也恼过自己, 但从未在自己面前以帝王之态训斥自己。 从蒙古回来之后十几天, 傅莹总是莫名其妙地犯困,她估摸着是因为出行太累所致,也就没放在心上。不料一个多月过去, 犯困的症状没有丝毫的缓解。 因犯困不会带来身体上的痛苦,症状无缓解, 傅莹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自己身体大不如前, 有些疲乏感或许是正常的。 弘历见她犯困, 便让太医日日来为她诊脉, 但太医每过回来,都说她身体无大碍,傅莹就更不当回事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一日, 太医按惯例为傅莹诊脉,不料傅莹的手伸出去许久,半天都没听到往常说无恙的话从帘幔的那头传出。 太医半天不说话,傅莹反倒有些慌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有病了? 正要开口问时,那太医的手离开了自己搭着帕子的腕,然后听那太医说道:微臣恭喜娘娘,娘娘是喜脉,怀胎已经两月有余了。 傅莹这么多年没再怀过孕,虽然自己想再有孩子,但却对此已有些心灰意冷了。听那太医说自己怀胎两月有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说道:你莫要开这种玩笑,若是被皇上知道,你这么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帘幔那头传来笃定的声音:微臣岂敢开这种玩笑,微臣前几日就已诊出娘娘的身孕,但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枉下断论,这几日喜脉之象愈发明显,微臣今日方才敢告知娘娘。 太医这般确定,傅莹惊喜之下掀开帘幔,问跪在那里的太医道:果真如此? 太医慌忙伏在回道:微臣怎敢犯欺君之罪。 太医的话刚说完,玉净等人就激动地跪在傅莹面前道:奴婢恭喜娘娘。 难道自己真的有了身孕?傅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按以往的经验,她自己怀孕都会有感觉的,这次怀孕的症状之前也有过,但她从未往这方面想,毕竟十多年都没有再怀孕过了。 玉净起来之后来到傅莹身边道:娘娘,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皇上吧,皇上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傅莹这才回过神来,想着玉净说得极有道理,于是把赵琛叫到自己的面前来,嘱咐他道:你去九州清晏那边,等皇上下朝之后,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皇上。 赵琛听傅莹如此安顿,说了一句奴才遵命然后就匆匆走出长春仙馆。这样的好消息,他笃定弘历听了之后肯定会特别高兴。 -- 第279页 来到九州清晏,因弘历还在同朝臣们商议政事。因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赵琛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弘历商议完政事之后,再告诉他傅莹怀孕的事情。 那些守在外面的小太监,看到赵琛面带喜色地走来走去,想着赵琛一贯沉稳,今日这样的神态确实少见,于是有一个小太监忍不住问道:今日见赵总管喜气盈腮,不知到底有什么好事要告诉皇上呢? 赵琛不想把傅莹怀孕的事情先告诉他们,便道:好事自然得让皇上先知,你们打听做什么? 赵琛地位要比他们这些小太监们高出许多,赵琛不愿意说,他们也不敢勉强。 弘历会见完朝臣之后,就听到有人通禀,说是赵琛来见他。 赵琛是傅莹那边的首领太监,平日无大事,绝对不会离开傅莹来见自己。弘历听到是他过来,反倒有些慌了,他也知道傅莹自蒙古回来之后,就有了爱犯困的毛病。 赵琛被传唤进来之后,低着头走到弘历面前,跪在地上回道:回禀皇上,今日一大早太医过来给皇后娘娘诊脉,说皇后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皇后有身孕了? 听到傅莹怀孕了,弘历一下子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疾步走到赵琛面前,把他扶起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琛躬身回道:太医说,前些日子就诊出娘娘有孕,但怕出岔子,一直不敢说出来,今日方才确定无疑。为了让皇上相信,太医现在还在长春仙馆呢。 赵琛这么说,弘历自然深信不疑,他双手握在一处,高兴对李玉说道:太好了,速速备轿去往长春仙馆。说完,他又问赵琛:此事可告知太后了吗? 赵琛想了想道:皇后娘娘只是让奴才告诉皇上,太后那边是否有人告知就不知道了。 弘历只是想着母亲离妻子住的近,这样的好消息,崇庆太后应该比自己先知道吧。 这里的宫女太监听到皇后有了身孕,都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这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盼着皇后有身孕。 弘历来到长春仙馆,看到母亲果然已经来到傅莹这里。 见到自己儿子过来,崇庆太后笑逐颜开地说道:今日有大好事,皇后又怀孕了! 弘历给母亲行过礼,笑道:我一听到此事,便匆匆从九州清晏那边赶来。 然后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太医,像是为了确认一般问道:太医,皇后真的有身孕了? 这回没等太医回答,傅莹就先说了出来:此事关系甚大,太医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下此断论。 太医跪在弘历面前,道:正如皇后娘娘所言,此事臣万万不敢撒谎,若皇上不信臣,可以再请别的太医为娘娘诊脉。 这个太医在宫里行医多年,自然不可能出什么岔子。弘历一脸兴奋地说道:既然如此,朕要好好赏你。 太医给弘历磕了一个头之后,弘历又嘱咐道:如今皇后有身孕了,你们这些太医要万分小心,定然不能让皇后,还皇后腹中的胎儿有任何散失。 太医只得一边保证,一边谢恩。 等太医离去之后,弘历乐得合不拢嘴,对母亲还有妻子说道:前些日子我同皇后去蒙古,敏懿和我说有座召庙,祈福最是灵验,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日后看来,若是有事我得多烧香拜佛了。 崇庆太后笑道:原来还有此事,看来这神佛是有的。 傅莹也没料到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她原先是不信的,如今想来,怀孕的事情好像确实同去召庙有关。 但这胎怀的是男是女还未知,若是生个公主,恐怕对弘历来说,又是空欢喜一场,于是说道:皇上先别高兴着,万一生了个公主,那不是白白欢喜一场了。 弘历道:公主也好,有公主还怕生不了阿哥嘛。 傅莹想着自己都三十五岁了,就算自己恢复了生育能力,恐怕也不能保证生下阿哥。 虽然她依然认为阿哥也好,公主也罢,她都会爱他们。可弘历却一心想要嫡子,这也让她心里更期待生阿哥一些。 因这好消息,直到晚上傅莹同弘历一起就寝时,两人依然兴奋地难以入睡。 黑暗之中,弘历对傅莹说起一事道:你现在有了身孕,慧贤皇贵妃若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我记得,慧贤皇贵妃生前曾同我说过,她最大的心愿便是你同我能再有嫡子。 傅莹本来还满心欢喜,听到弘历提到高流素,不由得落下了泪。 她原以为弘历对高流素没有太深的情分,不然不会让苏采薇在高流素死去没多久之后就怀上孩子。但他的这番话,又让她相信,弘历其实并没有那么不重视高流素,不然也不会提起这件往事。 她想起高流素曾经为自己抄经祈福之事,或许不光是召庙里的神佛保佑,高流素在天之灵也在帮他们实现心愿吧。 高妹妹,谢谢你。傅莹擦了一下眼泪,心里默念道。 傅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她已经不知摸了自己多少回肚子了。毕竟才有两个多月,腹部肯定是平坦的,也没有感觉到什么胎动。 -- 第280页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倒底是否怀了孕,可太医实实在在地说了,她又不得不信。 希望这一切都不是梦吧。 弘历依然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嘱咐她日后如何安胎养胎,又和她说了以后诸多的安排。 傅莹知道他一高兴就会说许多话,但自己又犯困了,故而先他睡去了。 弘历说了很多,最后见傅莹没有再回话,明白她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再说话了。 即便傅莹先睡去了,弘历一时还无法入睡。他在想如果傅莹生出一个阿哥,那么他心里的一个愿望便可实现。 他很想让嫡子来继承皇位,不光是因为他看重傅莹,也因为这是他先祖从未做到的事情。 第144章 因为是十多年之后的再次怀孕,傅莹总是对此多少有些怀疑。 没有显怀的时候, 她怀疑自己怀孕是有可能误诊, 当显怀时,摸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又怀疑这胎儿会胎死腹中, 停止发育。 多年之后再怀的这个胎儿, 不论男女, 那都是十分珍贵的。弘历让她少操心后宫之事, 除了祭祀典礼等重要场合,傅莹不得不出面之外,剩下事宜全都交给塔尔玛代为处理。 傅莹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但她更看重自己腹中的胎儿, 所以一切以安胎为重,并不想再劳心后宫之事。 若说这后宫之中, 最大的事情除了傅莹怀孕之外,也就是苏采薇怀孕之事了。 到了年底,苏采薇生了一个女儿,对于不缺儿子的弘历来说, 这个女儿他反倒更期盼一些。但他依旧耿耿于怀苏采薇让儿子唤她自己额娘的事情, 加上生的是公主, 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赏赐。 因年底事多, 弘历虽然高兴苏采薇生了个公主,但却在孩子出生好几日都没空去看她,自然更顾不上给孩子取名了。 傅莹再怎么安心于养胎, 也不可能在苏采薇生下孩子之后无动于衷。她去苏采薇宫里看了一下她们母女二人,见母女二人都平平安安,她也就放下心来。 傅莹为了养胎,一下闲了许多,正好弟弟傅恒从外地回到京城,她听到这个消息,想在过年之前见弟弟,便让派人通知傅恒,让他年前进宫一趟。 傅恒回来之后就听家里的人说姐姐怀孕了,替姐姐高兴之余,早就颇不急待地想进宫去看姐姐,所以无论傅莹派不派人通知他,他都会进宫的。 傅恒来到长春宫,因长时间没有过来,看长春宫的树木都长得比之前高出许多来,倒添了几分陌生感。 傅恒进了姐姐的屋子,无论里屋外屋都是暖融融的。 傅恒见到傅莹,见她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他见过自个儿妻子怀孕的模样,旗袍是不怎么显身子的,如果能看出身子来,那月份肯定不小了。 傅恒给姐姐行过礼之后,忍不住问道:额云,这孩子什么时候要生呢? 傅莹让弟弟坐到自己身边道:太医说是四月,眼看就没多久了。 傅恒脸上依然是忍不住的笑意,道:皇上和太后想必很高兴吧。 那是自然,这个孩子他们都说是盼了十几年。傅莹笑道。 要是一个阿哥就好了。不过是公主也没关系,至少表明额云身体已无碍了。傅恒说道。 老实说,傅莹可不想在这么大的年龄再接二连三地生孩子了,可是众人盼望也让她有些压力,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觉得无所谓,就可以轻松面对。 比如,自己在现代被催婚,尽管自己觉得单身没什么不好,但架不住父母给的压力。当然比起父母在自己耳边的唠叨,弘历同崇庆太后已经是很克制了。 想到这些,她又开始努力去回忆着自己在现代生活的点点滴滴。这么一回想不要紧,她发现自己比之前又想起诸多事情,仿佛就像刚穿来这里不久,很多事情都可清楚地回想起来。 甚至是自己现代出车祸时,具体是在哪条马路,她也想了起来。 怀孕竟然还有增强记忆的功效,这让傅莹觉得很不可思议。 见姐姐不说话,好像想陷入某种沉思,傅恒叫了几声,傅莹方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弟弟,然后笑者抓住傅恒的手道:你快来摸摸你的外甥或外甥女吧。 傅恒却有些害怕,怕自己这么一摸会把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摸掉,他知道这个孩子对皇帝的意义。于是说道:还是不要了吧,若是惊了胎儿,那罪我可担当不起。 傅莹一下笑了出来,道:我这肚子,皇上太后天天摸都无妨,怎么你碰就会有意外呢?说完之后,就拿起弟弟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傅恒的手轻放在姐姐凸出来的肚子上,当然他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傅莹一松开自己的手,傅恒就把手挪开了。 魏长思给傅莹端来热茶并递到他面前,傅恒知道姐姐身边这个小宫女已经升为贵人了,见是她给自己递茶,忍不住说道:这可使不得,怎敢劳烦魏贵人做此事呢? 魏长思依旧端着茶杯道:奴婢这贵人不过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才封的,到底还是娘娘身边的宫女,傅恒大人不必客气。 傅莹也道:你不用想这些,长思递给你,你就拿好便是。这孩子确实如此,我原想着她既然封了贵人,就该像个贵人的样子,她却不肯,依然要到我身边伺候。 -- 第281页 魏长思笑道:娘娘,这后宫的女子即便是封了贵妃,服侍娘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做这些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傅莹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会说的人。 见弟弟接过茶之后,傅莹又问了他一些家里的情况,还有他在外地任职所遇之事。对于姐姐的提问,傅恒都一一回答了。 傅莹道:如今皇上让你进了军机处,明显是要重用你,你也别担心回不了京城了,好好当你的山西巡抚。 傅恒低头道:皇上的用心我自己也清楚,只是我总是怕自己做不好,辜负皇上的期待,给额云还有富察家丢脸。 傅莹感觉出自己弟弟的压力,忍不住摸着弟弟的脸道:别想这些,尽自己所能,忠于皇上就是了。 傅恒点了点头。 这是傅恒回来头一回进宫见姐姐,本来是想打算同姐姐多呆一会儿,后来见弘历过来,他觉得自己回来没先拜见皇帝,反倒过来看姐姐,多少有些不妥,所以就匆匆告别,说年后再过来。 傅莹怀着孕,月份越大行动越不便,加上她年龄偏大,这一胎怀得也是十分辛苦,幸好弘历体谅这些,春节祭祀典礼能减了她的负担便减了。 过了年之后,没多久就是元宵节,按照以往的惯例,弘历要同她去往圆明园观烟火。 虽说从紫禁城到圆明园的距离并不远,和去盛京还有蒙古的路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傅莹怀孕行动不便,那么短的距离,于她而言,也会一段辛苦的旅程。 当然,对于平素就能迎难而上的傅莹来说,就算是辛苦,这圆明园还是得去。 这头傅莹还在想着,到时去圆明园该怎样皆顾自己腹中的胎儿,那头弘历却打算在紫禁城度过这个元宵节。 当弘历把这个打算告诉傅莹时,傅莹第一反应是不同寻常。毕竟自自己嫁过来,这二十年都是在圆明园度过元宵节的。 傅莹想着,弘历固然此举是为了照顾自己,但改了惯例,还了下旨,说因皇后怀孕方才留在紫禁城里过元宵节,这样高调,怕是天下人莫不知其对自己的关爱了。 她行事向来喜欢低调,弘历这样的高调,傅莹反倒有些承受不起的感觉。 即便不去圆明园,在紫禁城也会放烟火庆祝。等元宵节那日,傅莹穿了礼服同弘历等人一起登楼看烟火、观灯。 她在圆明园已经看过多次烟火,如今见紫禁城上空升起绚丽缤纷的烟火,倒有些新奇。 观过烟火之后,傅莹同弘历又领着后宫诸多人一起赏灯猜谜。 以前这些娱乐活动都是在圆明园中进行,而今搬到紫禁城,热闹也不逊与前几年。 等到猜灯谜环节,傅莹不知是别人让着自己还是自己的能力确实比旁人强,她们出的灯谜傅莹没花多少功夫就猜到了。 只是弘历的那个字谜白头旧约在,三生石上逢,费了傅莹诸多功夫,也没猜出。 弘历见她思考了半天也猜出来,忍不住埋怨她笨,然后告诉她谜底是碧字。 傅莹在手心里比划了一下那个字,道:这谜面不通,碧字有lsquo;王、lsquo;白、lsquo;石三个部分组成,谜面只有其中两个部分,lsquo;王字却无。 其实出这个谜面的时候,弘历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他着实喜欢这两句,于是坐在那里把.玩着女儿给自己做的灯笼,道:谜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这句谜面。 傅莹想了想,觉得确实不错,然后在那里叹气道:若是慧贤皇贵妃活着,今年即便在紫禁城过元宵节,这猜谜我还是比不上她的。 弘历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因高流素病重,紫禁城只留她一人过节,想必是有些凄凉。 然后叹着气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周年忌日了,我想着原先她住的钟粹宫已经空了一年,等周年过了,便安排其他人入住吧。 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崇庆太后,听到他们唉声叹气,埋怨道:今儿大好的日子,你们这个样子可不好,皇后没几个月就要生了,这更是天大的喜事,你们有什么可叹的。 说完,她看着几个打闹的孙子,道:皇后,虽说我现在是不缺孙子了,但还是盼望你能生一个,你生的同旁人大不同呢。 傅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道:若是生公主怎么办? 公主也好,你生的是嫡公主,我还有皇帝都会疼。崇庆太后怕让傅莹心里有负担,所以才这么说的。 弘历道:一定是阿哥的,我就想着原先宝珠没了,婉仪就生了掌珠,长生没了,老天一定会再给我同皇后一个小阿哥呢。 正是如此,皇帝说得有道理。崇庆太后高兴道。 永琏去世,一直都是她心里最大的伤痛,若是真的能生一个儿子,那确实可给她诸多安慰。就像当年宝珠没了,后来又生了掌珠,她便视掌珠为宝珠重生。 她看着下面嬉闹的几个孩子,仿佛看到未来自己孩子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谜语是网上查的,不是作者编的。 第145章 元宵节过后, 三月的亲蚕礼傅莹也没有去, 而是派了已是娴贵妃的塔尔玛, 代替自己去了。 -- 第282页 塔尔玛同苏采薇都是贵妃,虽说位份是一样的,甚至按地位来说,生了两儿一女的苏采薇实际上是要高过塔尔玛的, 但不知为何,弘历却让塔尔玛代自己去了。 或许是因为塔尔玛是潜邸的侧福晋, 又或许是因为弘历还在介怀苏采薇之前的事儿。如果真是后者, 那弘历还确是一记仇之人。 等到四月, 因太医说傅莹大约就是在这个月生产,弘历便安排了诸多。接生婆、太医还有萨满巫师都已经准备到位, 只等着她临盆那日。 初八那日, 金蓉过来看她, 见长春宫这边忙忙碌碌,在屋里陪着傅莹的时候,忍不住说道:皇上到底还是看重娘娘, 因娘娘怀孕, 都没有去圆明园呢。 傅莹想金蓉怀孕的时候, 一切待遇都是按着惯例来, 自己只是特例而已。反正弘历重视自己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没必要谦虚什么。 金蓉也不指望傅莹会接自己的话,而是问道:最近几日不怎么见皇上过来?按理来说,皇后娘娘都快临盆了, 皇上肯定是会守在娘娘身边的。 傅莹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京郊久旱不雨,皇上这几日正为祈雨之事忙碌呢。 金蓉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来长春宫的路上见有阴云,怕是要好好下一场雨了。 傅莹听到有云,高兴地扶着玉净要起身去外面看看。一边走一边对金蓉说道:皇上这几日为祈雨之事愁得寝食难安,若真能下雨,皇上定会高兴不已。 出了屋子,她看到外面确如金蓉说的那般,密布的阴云遮住了阳光,看样子可能会下一场大雨。 傅莹道:今日是佛诞日,皇上请来祈雨的喇嘛比前几日更多些,若真能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缓解了旱情,也算是佛祖怜悯苍生了。 说到这里傅莹正欲双手合十祈求时,突然感到腹中疼痛起来,忍不住弯下腰来。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金蓉见傅莹这个样子,吓得问道。 估计是要生了。傅莹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听傅莹这样说,玉枝玉净忙左右手扶着她进了屋子,金蓉也不得不跟着傅莹进了屋子。 傅莹虽然有十好几年没有再生过孩子,但对此事也谈不上没经验。她见金蓉在自己身边,便对她说道:嘉妃,你在这里多有不妥,快回自己宫里吧。 金蓉道:皇后娘娘,我就在这里,多个人也好照应。 傅莹也并非真心赶她,想着她既然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 玉枝见傅莹如此,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如何准备。见魏长思在旁边,便对她说道:魏贵人,你快去趟永寿宫告知太后,说娘娘就要生了。 魏长思正要走时,却被傅莹叫住了,她道:还有不行呢,先不要惊动太后,等生的时候再叫也不迟。 因是傅莹的命令,魏长思听了只得停下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傅莹被接生婆扶到床上生产。毕竟是高龄产妇,等躺到床上的那刻,傅莹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金蓉在屋外等了许久,听到屋里面傅莹努力的声音,对同样焦急等待的魏长思说道:魏贵人,你快去告知太后吧。 原来,玉枝顾及魏长思贵人的身份,并不敢让她做太多的事情。魏长思自己倒是愿出一份力,无奈众人一想她是贵人,也不肯让她多插手。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差事,听了金蓉的话便往外走,没想到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住了:我看外面要下雨,魏贵人你带上把伞以防万一。 魏长思点了点头,命自己的小宫女取了伞之后,就匆匆走了出去。 魏长思离开之后,金蓉在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宫女嬷嬷们,有心想问问她们傅莹现在孩子生得怎么样了,但还是没敢去问。 没听到什么令人激动的动静,金蓉又走出屋外,见外面已经开始掉雨点,忍不住自语道:太后别正好赶上雨了。 话刚说完,就听人通禀说是崇庆太后已来长春宫,金蓉急忙出去迎驾。 崇庆太后见金蓉也在,意外之余问道:嘉妃为何在此? 金蓉略带紧张地回道:妾身今日来长春宫看娘娘,不料正好碰到娘娘生产。 崇庆太后又问她:那皇后现在怎样? 金蓉回道:具体什么情况妾身还不知晓,只知皇后娘娘还没生下来。 崇庆太后微微点了头,然后领着众人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崇庆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将一个接生婆叫过来,问起傅莹的情况。 那接生婆回道:皇后娘娘现在还生着呢,只是娘娘年纪大些,后劲显得不足。 崇庆太后正色道:我不管这些,你们只管竭力保证皇后和皇子的平安。 那接生婆连连应答之后,又匆匆忙忙进到屋里。 崇庆太后坐到外面的榻上,看见屋中已挂好彩条之类的保佑孕妇平安生产之类的符,隔壁又有萨满巫师还有喇嘛为之祈求。几个给她行过礼的太医,则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随时候命。没有危险情况,这些太医不会贸然进去的。 尽管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好,崇庆太后还是惴惴不安,她不是不明白女人年纪大生子,风险是很大。 -- 第283页 你们告知皇帝了吗?崇庆太后问站在自己身边的魏长思道。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魏长思回道。 崇庆太后不大能安心地坐在那里等待,她走到门口,见外面雨点越来越密集。 雨若是下得大,怕是皇上不会来吧。芳桃看着外面小声道。 管皇帝来不来呢,我在这里不也一样吗?再说,皇帝这几日不正愁不下雨吗?崇庆太后说完又走回里面去。 虽然崇庆太后认为儿子肯定会不顾大雨赶来长春宫,但她又怕儿子万一没来,到时她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崇庆太后迟迟没等来想听的消息,听着这雨声也觉得心烦意乱。 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听里面的接生婆在喊快出来了,兴奋之余,正要进去一看时,见儿子收伞进了屋子。 众人看到是弘历过来,纷纷下跪请安。 崇庆太后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衣袖,感觉有点潮湿。这样大的雨,而且又有风,衣服上不沾雨水是不可能的。 怎样?孩子出生了吗?见了母亲,弘历一脸忧心地问道。 崇庆太后正要回答时,突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于是高兴道:这孩子只等着他阿玛过来,才肯出来呢。 弘历一听,兴奋之余欲要进去时,却被崇庆太后拉回来道:现在进去不可,等里面收拾好再进去也不迟。 她话说完之后,一个接生婆匆匆出来,满面笑容地给弘历还有崇庆太后行礼道:恭喜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 是阿哥?弘历喜出望外,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阿哥,奴婢有几个脑袋敢说谎。接生婆喜色地说道。 我去看看!听到傅莹生了一个儿子,弘历急着想进去看看,却又被母亲拉住了。 急什么,一会儿等孩子洗好了再抱出来看也不迟。你放心,你儿子、我孙子肯定飞不了的。崇庆太后话中虽有责备之意,但还是笑着说道。 阿哥,阿哥进不了里屋的弘历,在外面高兴得不知如何自处。他突然双手合住,抵着自己的额头道:神明保佑我大清,让皇后又生下一个阿哥。 崇庆太后见儿子这样念叨,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知道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是要按着继承他阿玛皇位的皇子来培养了。 傅莹听闻自己生下一个阿哥,虽然疲惫但还是十分开心,她本来想坐起来看看自己新出生的孩子,但因为生产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只能躺在床上。 等孩子洗好,她打算让接生婆把孩子抱过来给自己看看,不料接生婆说,弘历还有崇庆太后都在外面等着,孩子还是要先给他们二人看。 太后和皇上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这回连崇庆太后都等着自己生孩子,傅莹有些意外。 太后先过来的,后来皇上冒雨过来看娘娘,不料刚进门儿小阿哥就生出来了。接着婆笑着说道。 傅莹没想到这回是崇庆太后先过来。可又想弘历如今当了皇帝,自不比当年为皇子时清闲,外面又下着雨,能过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刚想到这里,她就看到崇庆太后同抱着孩子的弘历进了屋子。 玉净见崇庆太后等人过来,忙搬来几个凳子放到傅莹的床前。 傅莹挣扎着要起来,崇庆太后却把她按在床上道:你刚生完,还是好好躺在床上吧。 弘历坐下来之后,就把孩子递到她面前,高兴道:婉仪,你快看看咱们的孩子,是不是一看这面相就不同一般呢。 傅莹微笑着碰了碰自己孩子的脸,明明知道刚出生闭眼啼哭的孩子,不可能有多好看,但她就是觉得这真是世上漂亮的孩子。 皇帝同皇后生的,能不好看嘛。崇庆太后一边说一边抱过自己的孙子。 刚刚接生婆将孩子抱给他们,弘历接过还没细看孩子就进来了,崇庆太后这才有机会细细看自己的孙子。 婉仪,你可是我朝的大功臣了。弘历握着她的手,脸上仍然是无法消散的欣喜。 傅莹一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只是为自己生了阿哥高兴。 她目光往下移了一些,看到弘历的袍裾上沾了一些泥水,想起刚刚接生婆说,弘历是冒雨过来的,感动之余道:皇上,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肯定是大福之人,在佛诞日生下的孩子别是佛祖托生的吧。崇庆太后盯着孩子高兴道。 额娘说得有道理,这孩子出生即下了这样一场及时雨,以后肯定不同寻常,甚至比他阿玛还要强。弘历连连点头道。 傅莹本来想说这个孩子能生下也是有皇上的功劳,怎知自己话还没说完,这母子二人就争着说个不停。 金蓉看着弘历还有崇庆太后两人喜不自禁的模样,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生永珹时的境况。 她生孩子时,只有负责她的塔尔玛守在外面。永珹出生多日之后,弘历还有崇庆太后来看她时,脸上哪里有这般欣喜?最后,永珹还被过继给了旁人。 这或许就是嫡庶的不同吧。想到这里,金蓉有些失落。 -- 第28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永珹其实是乾隆二十八年被过继出去的,这里改动了一下。 第146章 弘历为傅莹生下的七阿哥取名字费尽了心思。在他看来, 这个孩子如果不残不障,那以后一定是他的接班人。所以他认为, 给七阿哥取的名字当中,必须得有继承宗庙社稷的隐义。 他不打算给这孩子取什么乳名了,当初永琏叫长生却早早夭折,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他害怕原本含有祝福之意的乳名,最后却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弘历查了不少字,最终决定给这个孩子取名为永琮, 因为琮是宗庙礼器,自然包含了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 不料, 他发现这个名字已被皇族内别的孩子占用, 他便命令那个孩子改了名字, 将永琮这个名字给了自己的儿子。 自永琮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傅莹突然觉得自己原本有些晦暗的人生, 又充满了希望。 她不敢再期望永琮能像他哥哥永琏那样,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他父亲的继承者,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弘历有了永琮之后, 就把其他儿子都抛诸脑后了, 眼里心里只认得永琮一人。 他不光在永琮还未满月时就给他取名、序齿,还亲自撰写了《白衣大悲五印陀罗尼》赐给了张廷玉之子。 这番恩赐, 令朝中之人无比震惊, 也明白皇帝对这个新出生的阿哥十分宠爱。 傅莹年龄大生子,恢复也比之前难免差些,但毕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日日看着永琮,也不觉得坐月子有多难熬了。 转眼快到永琮满月之礼,弘历毫无疑问要为自己这个珍爱的嫡子,准备大肆庆祝一番。傅莹这个当母亲的,也少不了为儿子准备一些东西。 金银玉器这些东西,她这里倒不少,但总觉得送这些俗物完全不能表达自己对儿子的爱,她打算给儿子亲手缝制一个平安符。 虽然坐月子期间多半时间是要躺在床上,貌似做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是有充足的时间,但自永琮出生之后,来长春宫看她和永琮的人就络绎不绝。 各宫嫔妃且不提,还有伊哈娜等皇亲也是要过来看她的,只有到了晚上,方才有时间做这点活。可玉净她们又怕傅莹点灯做这些对眼睛不好,所以她还没动手做多少就被阻止了。 直到永琮满月的前一日,傅莹依旧有些收尾步骤没有完成。 临到深夜,玉净见傅莹还没有停下,忍不住劝道:娘娘,都这个时辰了还不歇下。明日就是七阿哥的满月礼,肯定是会累人的。 傅莹在蜡烛下一边穿线一边说道:就剩最后几针了,若明日再做就怕不吉利。玉净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这几日你照顾永琮和我,也怪累的。 傅莹话虽然这么说,玉净可真的不敢去休息,她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是陪着娘娘吧,娘娘不是说快完了吗,坚持一会儿就好。 傅莹见这屋里没有人去睡,都陪她熬着,不禁摇了摇头。心里想快些完成手里的活儿,但又想着这是做给永琮的平安符,一针一线都是马虎不得的,只得耗着时间认认真真做下去。 做到亥时三刻,傅莹方才做好。等她抬起头之后,见玉净闭眼站在那里,显然是困得受不住强撑罢了,但宫里规矩严,主子不歇息,下人们也不能歇去。她心疼她们,也不能太违规矩。 我做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傅莹把针线收到针线笸箩里道。 这一声有些把玉净吓到,她慌忙睁开眼睛道:娘娘做好了?我这就伺候娘娘更衣。 傅莹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伸了一下胳膊捶了捶肩,朝床边走去。 魏长思见玉净困得厉害,对她说道:玉净姑姑,你先去休息,今夜我守在外面便是了。 玉净想着魏长思现在好歹是一个贵人,让一个贵人做自己一个宫女做的事情,肯定是不妥的。 正要拒绝时,却听傅莹在那里说道:你若是困了,去自个儿的屋里歇着就是,这里由长思照看。 既然是傅莹说的话,玉净觉得不妥,也得听从。 估计是做针线活儿太费神,傅莹没耗多少功夫就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一个女子站在现代的高楼大厦之中,好像是迷路了。 但奇怪的是,这繁华的城市竟是一座空城,除了她们二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现代的情景也不是头一回出现在她的梦里,所以傅莹见到这些,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这里没有人让她有些害怕。 她出于本能,走到那个女子身边,对她说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那个女子回过头,她的模样竟让傅莹觉得有些熟悉,她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那个女子没有说活,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到底在哪里见过,傅莹努力搜索着自己记忆。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竭力去想,隐隐之中,她觉得这个女子对自己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那个女子见傅莹这样,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傅莹一怔,松开自己的手,盯着她的脸还没仔细看就被那个女子带到一面镜子前。周围的场景也随之变化了,傅莹一下认出,这里就是自己在现代的卧室。 -- 第285页 那个女子把傅莹微偏的头掰正,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镜子。 看到镜中影像的那一刹那,傅莹突然记起,当初在封后大典上,自己在铜镜里看到的那个女子就是身旁这个人。 怎么,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连自己本来的模样都忘了吗?那个女子诡异地笑道。 傅莹微微一愣,不得不说,这现代镜子的清晰让她有些不习惯。她朝着镜子伸出了手,镜中的那个女子也同样朝前伸出了手。两只手碰到一起,傅莹这才意识自己的模样已经变成,或者应该说是恢复自己本来的模样。 而身边那个人,却是最熟悉的自己在清朝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傅莹侧过头质问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转过身来,依然是刚刚诡异的笑容。 我是谁?我是富察傅莹啊。她把脸一点点地靠近她。 看着熟悉的面孔长在别人脸上,傅莹有些难以接受。 胡说!我才是富察傅莹呢。傅莹一把推开前面那个人,她回头再次看镜子,但自己的模样确确实实已不是自己在清朝的样子了。 你是富察傅莹?那个女子冷笑一声:你是谁你自己不清楚吗? 傅莹一下心慌起来,她知道自己是穿过来,附在原主身上的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傅莹稳了一下心神问道。 怎么样?那个女子收起来笑容道:我能怎么样,我只是想说,我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你现在的荣耀地位也好,丈夫婆婆的关爱也罢,都不过lsquo;偷来的,该到还回来的时候了。 荒唐!傅莹气得发抖,我既然来这里,定有我的使命任务。再说,我怎么回去? 使命?任务?那个女子的笑容再次狰狞起来,她像是嘲笑一般地说道:你能做什么?你做了什么?想让汉人女子放弃缠足,但汉人女子照缠不误,想让你那皇帝夫君改变想法,可见他依旧冥顽不灵。你把你自己想得太伟大了! 富察傅莹说的话句句在理,傅莹想起这么多年无所成就的自己,一下子丧了起来,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应。 所以你回去吧,回你原本的地方,那里还有人等着你呢。富察傅莹拍了拍傅莹的肩膀道。 傅莹想到自己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待嫁的女儿,还有弘历、崇庆太后,这些人都在,她怎么舍得离他们而去。 我,不,回,去!傅莹逐个字说了出来。 富察傅莹笑着摇了摇头,道:回不回去不由你,天命如此。话说完之后,她的身体一下子透明起来,像是要消失一般。 那我就不信天命!傅莹道。 这句话说完,富察傅莹便已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她的声音:人岂能知天命?更何况,这天命也未必不利你,万事万物冥冥之中皆有定则,你好自为之。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莹朝着空气质问道。 但这回没有人回答她,梦里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傅莹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傅莹慌忙坐起来,掀开床幔准备下床。 这番动作惊醒了睡在外面的魏长思,她急忙摸到火镰,点了蜡烛,然后拿起烛台走到傅莹身边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傅莹借着烛光找到了自己的鞋子,没穿好就直接趿着鞋子去梳妆台那里。 魏长思不明白傅莹这是打算要干什么,只得拿着烛台跟着傅莹,并点燃了梳妆台那里的蜡烛。 傅莹盯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还好,现在仍是自己在清朝的模样,她略略松了一口气。 可真正的富察傅莹在梦里说的那番话,让她心有余悸。她害怕回去,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次确定自己的模样还是富察傅莹的样子。 娘娘,你是不是做梦梦到了什么?一向聪慧的魏长思见傅莹这个样子,猜到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莹转头看着她,想着梦中的内容定然是不能告诉她的,只说自己在梦里看见了自己变成别人的模样,所以醒来就到镜子面前,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变成了别人的模样。 魏长思笑道:娘娘,梦里的事情能有多少可靠的? 她的话显然不能让傅莹打消了恐慌,傅莹反问道:梦既然不可靠,那为何又有解梦一说? 这下倒把魏长思问住了,她低下头,想了想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娘娘放心,像娘娘梦到变成别人模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不可能发生?傅莹想着自己穿越本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那么其它不合理的事情是否也有可能发生呢?可有些事情若真的发生,自己能阻止吗? 傅莹起身离开了梳妆台,正欲回到床上继续休息时,突然想起什么朝另一边走去,找出了自己给永琮缝的那个平安符。 娘娘,你这是打算干什么?魏长思端着烛台诧异地问道。 我去看看永琮。傅莹一边说一边朝着门口那里走去,魏长思见状不得不跟过去。 -- 第286页 弘历给永琮挑的乳母比别的阿哥多出一倍,因照顾的人多,这些乳母便有充足的精力,日夜轮替看守着。 但乳母没料到皇后会大半夜过来看孩子,所以等傅莹进来,那些乳母皆都慌慌张张地赶过来给她行礼。 永琮现在怎么样了?傅莹让她们起身之后问道。 回禀娘娘,奴婢刚给七阿哥喂过奶,七阿哥现在被奴婢哄得睡着了。其中一个乳母回道。 傅莹点了点头,进里屋去看永琮。 永琮正闭眼躺在那里,很安静。小小的人儿,连出气都是细细的。 傅莹怕打扰到自己的儿子,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放到他旁边,在心里默默说道:额娘不盼你今生如何出众,只要你能平安长大,就是额娘最大的心愿了。 在心里说完这句话之后,傅莹就同魏长思离开了。屋里的几个乳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傅莹为何半夜想起来这里。 第147章 永琮的满月礼弘历叫了不少人来, 他天生喜欢热闹,总觉得人多, 方才能显出自己对永琮的重视。 其实不用搞多大的排场,下面的人早就知晓弘历对这个嫡子喜爱非常。等永琮过满月前几日, 京城的官员且不提,就连外地一个小小的县令, 都写个贺表之类的有所表示。明明知道这是恭维, 弘历依旧十分高兴。 弘历自有了永琮, 觉得自己继位有人, 这最大的功劳当属傅莹。可是,他平日能给妻子的东西,都已差不多给了她, 她又是皇后六宫之首,没办法通过提高她的位份给予奖励。 思来想去, 弘历打算将魏长思升到嫔位。想着让一个嫔位的后妃来侍奉皇后, 也算是给了皇后极大的尊荣。 这件事情, 弘历破天荒地没有同傅莹商量。他心里盘算着,既然是给傅莹的惊喜, 提前让傅莹知道便没有多大意义了。 不光如此,他还从礼部呈来的封号当中,选了一个令字赐给魏长思。 等到永琮满月礼那日,弘历在众人面前宣告此事道:魏贵人多年一直侍奉在皇后身边,深得皇后的信赖与教导,如今皇后生下七阿哥, 功劳甚大。朕不知该如何赏赐皇后,便将她身边的魏贵人封为嫔,封号赐其为lsquo;令,隔日册封使到长春宫册封即可。 魏长思没料到弘历竟然封自己为嫔,一时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身边的玉净小声提醒她道:魏贵人,还不赶快谢恩去。魏长思这才慌忙地过去磕头谢恩。 傅莹也没料到弘历会册封魏长思为嫔,但更让她没料到的是魏长思的封号。她有些怀疑的问道:皇上给魏贵人的封号是什么? 令啊,命令之令。朕当时想着这个封号也合魏贵人身份,她原是你身边宫女,如今即便是封为嫔,自然也是要唯你命令所从。弘历解释道。 傅莹知道,嫔妃一旦获得某个封号,日后哪怕是被封为皇贵妃,都不会改变。现在魏长思是令嫔,那日后她岂不就是令妃? 傅莹盯着魏长思,震惊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崇庆太后察觉出傅莹的不对劲,想着儿子的本意也不是要真的要奖励魏长思,只是因魏长思是傅莹身边的宫女,所以才提升她的位份。 崇庆太后怕傅莹多心,便抱着永琮对魏长思说道:魏贵人,你也别光谢皇帝,也该谢谢皇后,没有皇后,皇帝是不会晋你位份的。 魏长思听罢,又走到傅莹面前,郑重地给傅莹磕了几个头。 傅莹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平日在自己身边殷勤伺候的小宫女,竟然是自己日夜防备的人。她一直以为,那个令妃娘娘会是以后某个选秀进宫的女子。 可是弘历的命令已下,明日就要到她宫里行册封礼,那么封嫔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收回成命多半是不行的。退一步讲,就算要弘历收回圣旨,那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只因为魏长思是嘉庆的生母,就要这么做吗?显然,如果自己真的强制让弘历收回圣旨,那么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疯了。 本来永琮满月,傅莹应该高高兴兴的,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她一下消沉了许多。她盯着魏长思看了许久,心情相当复杂。 晚上,等弘历来到长春宫,她忍不住问起此事,问弘历为什么不同她商量,就将魏长思封为令嫔。 弘历解释道:封她其实也是予你之荣。你想想,若一嫔位妃子在皇后身边伺候,那谁还敢小视皇后。 弘历这脑回路清奇得让傅莹无话可说,她道:皇上若真要赏赐我,那赐我一些金银珠宝、书画古玩也行啊,这样的奖赏恕我实在不能理解。 弘历抓了抓脑袋道:依我看来,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你喜欢什么,同我要便是。所以赏赐无实用,倒不如给你身边的宫女提个位份。 傅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是未来的令妃,但唯独魏长思不可。 自莫渝走了之后,除了自己陪嫁的两个丫鬟之外,魏长思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最信任的人要成最大的敌人,傅莹哪里能接受呢? 皇上,你能不能收回这道圣旨,不要封长思为令嫔了。傅莹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 第287页 为何?你不是挺喜欢魏贵人的吗?再说,我已当众宣布,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弘历诧异地问道。 傅莹真不知该怎么解释,从弘历的角度来讲,自己这样的要求,确实是很无理。 她想起昨夜自己的那个梦,梦里真正的富察傅莹同她说过的天命如此。而魏长思成为未来的令妃,也是一种天命吗? 傅莹突然笑了起来,她觉得命运同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为什么她信任的人会背叛她,以前有刘士农,现在又有个魏长思。 弘历见她笑了,以为她理解了自己的用意,也很是欣慰。 第二日,册封使拿着册封的诏书来到长春宫,魏长思跪着接过册书,算是正式地成为令嫔了。 册封使走了之后,长春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都赶到魏长思身边道贺。 傅莹看到这一幕,心里有气。虽然魏长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一想到她的儿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傅莹心里认定,魏长思绝对不会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傅莹走到魏长思的身边,对她说道:你如今成为了令嫔了,好歹是一宫主位,再挤在我这里就委屈你了。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所以你就搬出去吧。 魏长思一愣,她没想到傅莹会让她离开。 她想不离开傅莹,于是跪在傅莹面前道:皇后娘娘,奴婢不过是沾了娘娘的光才有今日的福分,虽说奴婢被封为令嫔,但也是娘娘的奴才,这点奴婢万万不敢忘记。所以娘娘让我移居旁处,奴婢自问没那个资格。 魏长思是真心感恩傅莹,所以才不想离开,但在傅莹看来,她不想离开这里是别有用心。毕竟在她身边可以常常见到弘历,说不一定弘历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动心了。 傅莹自认为已看破魏长思的企图,自然不会因着她的恳求就同意她留下来。 给自己弄一颗□□在身边,除非是蠢到极点,傅莹心想。 她让玉净扶起魏长思,对她说道:你现在身份到底是不同了些,我留下你不妥,毕竟你也算是皇上的嫔妃,我若再使唤你,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魏长思不想离开,但傅莹非要让她离开长春宫,她也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 傅莹将赵琛唤来,对他说道:你去内务府那里问问,看哪个宫空着,就让令嫔搬过去吧,越快越好。 玉净有些不舍得魏长思离开,想着抬出弘历或许能让傅莹有所改变,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要不问问皇上,再决定是否让令嫔搬走。 傅莹是下了决心的,她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这种玩笑,她对玉净正色说道:这后宫之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也不用问皇上。 魏长思明白自己断无留下的可能,只得流泪给傅莹再磕了一个头。 看到魏长思落泪,傅莹心里也痛了一下。这几年她留在自己身边,傅莹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更何况魏长思还救过自己的命。 可她不能留她,历史无法改变的可怕,让她不得不防着她。 魏长思本来还为自己封了嫔而高兴,但傅莹执意让她离开长春宫,她一下没半点兴奋劲儿。只得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移宫。 弘历来长春宫时,玉净偷偷地告诉弘历,说傅莹让魏长思搬了出去。 弘历很是不解,毕竟她这样的做法,是有违他的初衷的。可当他询问傅莹这么做的缘由时,傅莹却说是为了他的面子,并且说她自己主意已定,不会更改。 弘历想,既然傅莹是自己下了决心,那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傅莹这样的做法,难免有点让他失落。 虽然魏长思的东西不多,但当她移到别的宫时,内务府少不了该给她配置的都配置齐全了。 来到新住处不久,玉净和玉枝就以道贺的名义过来看她。 魏长思见了这两个人,心里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述不完的委屈。 自她被封为嫔之后,傅莹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如今这两人过来,她便借着这个背过傅莹的机会,打算问个清楚。 玉净和玉枝主动坐在她下手的位置,虽然平日魏长思自认为她与她们也没有什么不同,但玉净同玉枝却不这么认为,来到这里她就更加注意身份有别了。 魏长思一见她们二人,就忍不住落泪道:我不知娘娘因为什么嫌弃我,若只是因为我被封为嫔让娘娘不快,我倒真不稀罕这个嫔位了。 说实话,玉净和玉枝也不知傅莹为何转了态度,在她们看来,傅莹也犯不着为此生气。她们都明白,弘历晋魏长思位份的本意,也是为了傅莹。 玉净道:我不知娘娘是怎么想的,但娘娘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想必娘娘有娘娘自己的想法,你也莫要多想了。 玉枝也在一旁说道:是呢,你就不要乱想了,娘娘肯定是为了你好。 玉净玉枝的话,魏长思是相信的,可这些话并不能解决她心中的困惑。也许,傅莹真的只是觉得让一个嫔位的妃子伺候自己不妥,所以才让她离开长春宫吧。 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心,傅莹依旧是她最崇敬的人。 -- 第288页 魏长思对那二人说道:可能我一时还未领悟到娘娘的用意,但我不会忘了娘娘的恩典,我虽离了娘娘,心还是在娘娘那里的。 魏长思能这么想,玉净玉枝二人十分高兴。 玉净道:令嫔娘娘,你这么想就对了,娘娘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呢。 听玉净叫自己令嫔娘娘,魏长思有些不好意思道:两位姑姑别这么生分,你们也知道的,我这个嫔位不过是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儿上封的,我还是长春宫的小宫女,叫我长思便可。 玉枝笑道:我们也不是故意同你生分,只是这宫里喜好搬弄是非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若是这么叫你,被人传出去,说我们不知礼数,只怕会娘娘脸上无光。 魏长思恍然大悟道:还是玉枝姑姑想得周全,是我疏忽了。如今我虽搬了出来,两位姑姑还是常来走动的好,不要因不在一处就生分了。 玉净笑道:我觉得令嫔娘娘你常来看我们才方便,毕竟我们二人一般都要贴身伺候娘娘,无暇分身呢。 魏长思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可真糊涂了,竟然忘了这点,娘娘那里我肯定是要常去的。 玉净和玉枝二人明白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小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傅莹那里,魏长思亲自送这两人到宫门口方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令妃的册封史小米从网上查的是这样的:乾隆十年封为魏贵人,同年晋为令嫔,十三年封为令妃,二十四年封为令贵妃,三十年为皇贵妃,后来因生育皇帝被追封为皇后。 乾隆十年,后宫确实大封了一回,所以令妃这个贵人也是惯例,不是针对她一人。为何会在同年十月晋升为嫔位,这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是因富察皇后怀孕乾隆高兴所封(个人猜测)。这点在文中改了历史,望大家周知。 乾隆十三年,令嫔成为令妃,个人猜测与富察皇后去世有关,毕竟令妃同皇后的关系不是别的妃子可比(历史有证)。但在漫长的七八年时间里,令妃的表现可谓一般,转折点在乾隆二十一年,令妃开启疯狂的生育模式,从而在后宫中脱颖而出,在继后剪发之后,更是实际的后宫之主。 不得不说,令妃还是很厉害的,至于文中为什么叫她长思,小天使们想想之前的若初、莫渝,是不是能get到了? 第148章 魏长思离开之后, 傅莹有时会想, 自己这么做是否有些无情。 凭心而论, 魏长思在自己身边一直都很本分,即便是身为贵人, 也一直以自己身边的宫女自居。她没勾引过弘历, 弘历目前也没看出对她有什么意思。 到底历史为何会是那样的结局,傅莹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她能做的,大概就是让魏长思远离自己,远离弘历。 可是,魏长思人离开了,不论弘历在不在, 来自己这里问安却很殷勤,比别的嫔妃更用心一倍。每每见她这样,傅莹就会有点自责。 人有时是会受眼前看到的事物影响的, 比如说,某个乖巧懂礼的孩子, 以后会成为一个杀.人.犯。那么当看到这个孩子乖巧的模样,多数人也会有傅莹如今的疑问, 想质问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想彻底清除这个隐患, 傅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地位来打压魏长思。但她做不到,她还没有那样的魄力, 对一个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事儿的人,下决心要整她,甚至是暗害她。 且不论, 她本性不恶。谁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那个有些可怕梦,直到几个月过去依旧让傅莹心有余悸。她很是谨慎地过着每一天,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这几个月一直平平静静,倒也让她放心了些。 来到圆明园之后,因傅莹同崇庆太后都住在长春仙馆,多数嫔妃来给崇庆太后问过安之后,都要来傅莹这里坐一坐。 一日,塔尔玛同领着永琪的清格勒,去过崇庆太后那里后,顺路来到傅莹这边,打算一起看看永琮。 二人给傅莹行过礼之后,清格勒便拉起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永琪非要过来看看七阿哥,所以我就把他领了过来,皇后娘娘你可别嫌他烦。 傅莹对永琪还是偏爱一些的,觉得他像他生母一般,在自己面前很少有拘束的样子。所以永琪来看永琮,傅莹自然是乐意的。 她笑着说道:你们还是幸运的,平日永琮都在太后那里,今日好不容易送回我这儿,偏偏你们就赶上了。说完之后,便领着众人去了永琮那里。 清格勒和塔尔玛知道,若是永琮在崇庆太后身边,崇庆太后肯定是不让她们接近永琮的。 众人到了永琮的屋子,傅莹看到女儿掌珠还在,忍不住问她道:你不是说要同堂妹,去看纯贵妃的女儿吗,这么还在这里? 掌珠给两位妃子行过礼之后,又看向自己的胞弟说道:堂妹有事儿去不了了。 你既然想看妹妹,自己去也可以的,为何非要你堂妹陪着你?傅莹道。 掌珠回道:其实是堂妹想看,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清格勒笑道:想纯贵妃的女儿出生时,和敬公主可高兴了,如今胞弟出生,公主比有个妹妹更高兴呢。 -- 第289页 塔尔玛道:毕竟纯贵妃的女儿和公主隔着母呢,公主肯定更喜欢七阿哥了。 永琪想看弟弟,无奈够不到放永琮的摇床,只能踮起脚去看。 傅莹见状,命小太监给永琪搬来一个小凳子,然后让永琪扶着小太监踩到小凳子上。 永琪看到永琮萌萌的样子,忍不住想去摸摸他,却立刻被自个儿的生母阻止道:别碰七阿哥,若七阿哥有什么闪失,你小命就没了。 清格勒知道永琮可是弘历和崇庆太后的心肝宝贝,她生怕儿子不懂事,做出一些伤害永琮的举动,那她们母子可就倒大霉了。 永琪被母亲这么一喝,吓得缩回了手。 傅莹想着让永琪摸摸永琮也没什么,于是走到永琪身边,笑着对他说了句:没事儿的。然后拉着永琪的小手,放到永琮藕节一样的胳膊上。 永琮不认生,被哥哥摸了胳膊也没反应,反倒好奇地盯着这个哥哥看。 永琪见弟弟没哭很是高兴,他侧过头奶声奶气地问傅莹道:额娘,弟弟什么时候能陪我一起玩呢? 傅莹摸了摸永琪的脑袋,道:等过几年吧,等永琮会跑时,你带着他好不好? 永琪连连点头道:额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带他的。说完他把食指放到永琮手里,永琮握着他的食指高兴地乐了起来。 清格勒怕有闪失,走上前去,将永琪从凳子上拉下来数落道:你只知道玩,也不好好学功课,不怕被皇上训斥吗? 傅莹知道清格勒向来要求儿子严格,甚至抽空在永琪放学之后亲自教授其骑术,只怕落于人后。 可她这些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弘历最后还不是要传位给魏长思的儿子。傅莹心想。 见永琪委屈的模样,她走过去笑着对他道:五阿哥,你已经很好了,皇上不会训斥你的。 永琪听罢离开了清格勒,靠在傅莹身边,表示自己对生母那番话的不满。 塔尔玛见状笑道:五阿哥还是和皇后娘娘亲呢。 清格勒也不计较塔尔玛说过的话,叹气道:是呢,谁让我平日要求他严了。 塔尔玛看到掌珠,想到一事对傅莹说道:我听人说,和敬公主的府邸已经建好,不知公主的婚事什么时候定呢? 掌珠听她们谈论自己出嫁的事情,脸颊微烫,给两位妃子又行了礼,说是有事匆匆离开了。 清格勒见掌珠离开,忍不住笑道:公主肯定是害羞了。 傅莹想着女儿出去也好,出去了她好回塔尔玛的话。 是定在明年了,明天皇上还要我随驾去看看和敬的府邸呢。傅莹回道。 塔尔玛道:皇上对和敬公主疼爱有加,想必为公主建的府邸,一定气派非凡呢。 傅莹虽没见过女儿的府邸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弘历肯定会让人尽心去建的。 塔尔玛的话刚说完,一个小宫女走到傅莹前面来,行礼之后说道:皇后娘娘,药已经熬好晾凉了,玉枝姑姑让奴婢劝娘娘回去喝药呢。 这个小宫女说完之后,塔尔玛和清格勒才发现自她们进来还没有看见过玉枝呢,原来她是监督熬药去了。 塔尔玛听傅莹还在服药,诧异道:皇后娘娘的病一直不好吗? 傅莹一直不太愿意让众人知道她旧疾难愈之事,如今碰塔尔玛等人碰上,少不了要胡乱解释一番道:我自生下永琮之后,身体虚弱,自然是要喝一些滋补之药的。 果然这么解释之后,塔尔玛同清格勒深信不疑。二人怕打扰傅莹喝药,从永琮那里出来后,就结伴回到天地一家春。 第二日,傅莹同弘历来到为女儿建好的公主府。她见这里果然同自己想得一般,气派奢华,比一亲王府都不差多少。 因头一回到这个地方,路什么的都还不熟悉,少不得要让一个人当向导。 那个当向导的太监大约是自建府以来就常来这里,对公主府的一切都很熟悉。哪里是会客的正殿、哪里是后宅、哪里是供奉神佛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捎带着还解释了一番风水布局。 傅莹对风水什么的一窍不通,她觉得这公主府树木成荫,遍植珍贵花草,确实很是不错。她一边参观一边想象着女儿同女婿在此生活的场景。 这公主府十分大,房屋众多,傅莹同弘历也没那个精力一一去看。只看了些主要的建筑物,而后就到一处凉亭休息。 弘历见这凉亭还是原木的颜色,没有上漆,忍不住将那负责督造公主府的人叫过来,责备道:不是说这公主府已建好,为何这凉亭还未上漆? 那人小心回道:奴才原想着将这凉亭突出本色来,有种返璞归真之感。若皇上嫌这凉亭太朴素,奴才明日便命人上漆。 弘历打量一番,觉得凉亭这样也算是别有一番味道,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傅莹了解女儿的性子,知道她也如自己一般,不是特别喜欢奢华富贵之感,于是说道:掌珠最爱质朴之物,这个凉亭不漆不画,估计反倒合她的心意了。 弘历摇着扇子道:确实如此。不得不说,掌珠越大越像你,再不是调皮的性子了。 -- 第290页 傅莹笑道:皇上,谁小时候不是调皮的性子呢,长大有所转变也是难免的。 弘历叹气道:可不是嘛。明年掌珠就要出嫁了,我总是有些舍不得。可女儿家到了年龄总是要嫁人的,老留在你我身边也不成。 在永琏去世后,掌珠一直都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一想到她就要出嫁,傅莹难免有些心酸。虽说掌珠不用远嫁,夫婿也是她同弘历亲自挑选,自小同她长在一处的。可即便做得再多,傅莹这个当母亲的,不舍还是不舍。 弘历又道:若掌珠是个阿哥,我就能把她留在宫里了,甚至是 他本来想说,若掌珠是个阿哥,那他在失去永琏之后,考虑的继位者肯定会是她了。因为是公主,他这个当父亲的,能给她的就只有这些了。 傅莹明白他的意思,恐怕他现在又想着让永琮去继承皇位呢。那个噩梦虽然暂时不会让她心有余悸,但她真怕他做什么违历史的事情,招致不幸的结果。 但打消他的念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傅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一些隐晦的话,道:皇上,你的用心我明白。可关乎社稷之事,还是要谨慎些。 弘历一心只想着让嫡子继承皇位,哪里真明白傅莹的用意,因傅莹说得在理,只简单说了句:我不糊涂。 傅莹还真当他明白了自己的话,轻出一口气,也放心许多了。 在公主府又逗留一会儿,这两人便起驾回宫了。能看看女儿未来的住处,傅莹还是觉得安心些。 第149章 直到永琮过周岁, 一切都很平静。傅莹也渐渐放松警惕, 甚至觉得曾经那个梦有些荒唐,或许那只是自己的一种臆想, 根本不代表什么。 永琮风风光光地过完周岁礼之后,傅莹又要为女儿出嫁之事忙碌。此时正好永璜的嫡福晋生下一子,她这个做嫡母的,自然也要去永璜那里庆贺一番。 虽然永璜不是自己亲生的, 但永璜的这个儿子按礼法也算是自己的孙子了。 三十多岁就成为祖母,傅莹即便在这古代生活这么多年, 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可能没结婚呢,至少她的顶头女上司就是这样的。 弘历喜上加喜,赏了永璜还有自己长孙不少东西。高兴之余, 还将傅恒又升了官职,成为正一品大员。卸任山西巡抚之后,傅恒终于可以常驻京城了。 傅莹见弟弟升了官, 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可有一事她却不解,为何当初自己生下永琮, 弘历给的奖励却是提升魏长思的位份,而不是升弟弟的职。 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不过,后来傅恒来看她的时候,说了一些话,傅莹方才明白弘历急着想让傅恒回来的原因。 原来金川战事不太利,弘历有意将傅恒调回商讨此国家要事, 以备日后重用。但傅恒毕竟太年轻,弘历再怎么偏爱,也不可能让他独当一面。 傅莹原先还关心这些前朝之事,后来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加上永琮出生,自己对此也就没了心思。但傅恒不必离开京城,对于傅莹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掌珠出嫁之事,自然有内务府尽心去操办,但傅莹总是不放心,事无巨细,皆一一过问查看方才放心。 一时的忙碌,倒还让傅莹无暇考虑女儿以后出嫁与自己分别之苦。等掌珠出嫁前一日,诸事安定下来之后,傅莹这才想起女儿在自己身前之日无多,难免生出伤感之情。 即便没有习俗,在女儿出嫁之前,傅莹也会同女儿长谈一番。等女儿的妆奁都抬出宫,送到她自己的公主府之后,傅莹来到女儿的屋子。 虽知道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明日行迎亲礼里便可,傅莹还是忍不住要问女儿准备的如何。 掌珠听母亲这么问,便笑着回道:额娘放心好了,这里都备好了。 傅莹坐到女儿的对面,帮女儿捋了一下头发,看着女儿青春的脸庞,叹气道:真快啊,转眼我的掌上明珠都要嫁人了。额娘想起当年自己出嫁之时,还总觉得是昨天刚才发生之事。 掌珠听傅莹提起当年她出嫁的事情,一下子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额娘,你能说一说当年你嫁给汗阿玛之前都想了些什么? 傅莹回想了一下,大约因为此事印象深刻,傅莹还是能回想起很多事情。比如她对弘历的偏见,还有自己对这段姻缘的不抱期望。 当初的态度,事后证明都是被打脸了,但这样的事实却不得不瞒着女儿,傅莹想了想说道:你也知你额娘是你汗玛法指婚要嫁给你汗阿玛的人,所以在出嫁之前,额娘从未见过你汗阿玛。 我倒是觉得出嫁之前,彼此没见过才好呢,若是见过反倒没什么期待了。掌珠好像有些失望的说道。 傅莹摇了摇头,想着女儿终究还是小,考虑事情肯定不会太全面。在她看来,还是知根知底的好,这样方才能将损失控制到已知的最小范围。 傅莹笑着反问女儿道:难道色布腾巴勒珠尔有什么不好吗?他可是我同你阿玛自小看着长大的人,不会有错的。别的不说,他已经同我还有你汗阿玛保证过,除非无后,否则他是不会纳妾的,这很难得。 -- 第291页 他不敢啊,毕竟我可是嫡公主,有汗阿玛在那里,他肯定不敢做过分的事情。掌珠很有底气地回道。 傅莹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若是真纳妾,只要不宠妾灭妻便无任何可指责之处,想必他是为让你放心,所以才有此承诺,你好好珍惜吧。 掌珠听了母亲的话,好像真的想明白了一些,她突然靠近傅莹,把头埋在母亲的怀中,像是撒娇一般地说道:额娘,其实我有点不想嫁了,一想到要离开额娘同汗阿玛我就不舍得呢。 听到女儿这么说,傅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说实话,她也不想让女儿离开自己。 她抚摸着女儿的背道:额娘也不想你离开我啊。可额娘不能留你在身边一辈子,毕竟我和你阿玛多是要先你而去,若无我们二人,总还是需要有人照顾你的。 掌珠靠着母亲好久没有说话,然后离开母亲突然说道:额娘,我想看看弟弟好吗? 傅莹不知道女儿突然想起来看永琮是为了什么,估计她也是舍不得弟弟。 于是说道:也好,以后你也不容易见到你弟弟了。明天他也不会去送亲,你去看看他也好。 傅莹说完这些之后,就同女儿去了永琮的屋子。永琮已经十四个月大了,现在正在蹒跚学步。 掌珠见到弟弟,便把他抱了起来。乳母怕掌珠抱不住,有什么意外,忙道:公主,七阿哥有些沉了,还是由奴婢来抱吧。 掌珠也没多想,把弟弟递给乳母之后,摸了摸弟弟的小脸说道:你额云明天就出嫁了,你要替额云好好陪着额娘还有汗阿玛。 看到这一幕,傅莹忍不住悄悄拭去自己落下的眼泪。叫她额娘的孩子不少,但她亲生的孩子,只有这两个。 女儿都要出嫁了,儿子却还在学走路。说不一定等到永琮娶亲那日,掌珠的女儿都会到了待嫁的年龄。 同弟弟呆了一会儿之后,傅莹对女儿说道:你明日要出嫁,也该同太后道个别,也不枉太后平日对你的疼爱。 掌珠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离开永琮这里,便同母亲去崇庆太后那里辞行。 第二日临近傍晚,色布腾巴勒珠尔领着迎亲的之人到宫里迎娶掌珠。 公主出嫁不同于普通女子,成为驸马的色布腾巴勒珠尔要给公主行大礼,而公主却不能自降身份行大礼。 尊卑秩序,还是要优先考虑君臣之别,公主是天子之女,即便是额驸的父母也不得不在公主面前屈尊。 傅莹看到这些,倒也能少些忧虑,想着女儿凭着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会受太多委屈的,至少不会像她母亲一般,受礼数太多的约束。 掌珠是被永璜抱到轿中的,等迎亲之人一一离开之后,傅莹这才想起自己忙于旁事,竟然还没有在女儿出嫁之前再见她一回。 正是后悔之余,却瞥见弘历眼睛似有泪意,心里十分诧异,觉得自己还未落泪,他就已经这样了,未免有损威严。 正想着该怎么劝他时,却听到崇庆太后在一旁说道: 皇帝你也别太难过了,掌珠早晚都是得嫁人的。她又没远嫁,若是想她了,便将她召进宫便是。更何况,你这个当阿玛的,既给她建了公主府,又比照远嫁公主给的千两俸银,甚至是女婿,也是自小养宫里的,你还封他为lsquo;辅国公。这般待遇,我朝哪个公主享受过? 弘历虽偏爱女儿,但却不太想让人知晓他偏爱的心意,只是说道:和敬公主可是自世祖以来头一位出嫁的嫡公主,且又是长女,身份不同于普通公主,诸多优待也是情理之中。 傅莹本想着自己为此难过,或许还需弘历在一旁安慰,如今见他这个样子,恐怕还得自己安慰他。 她想了想说道:太后说的有道理,皇上把能给和敬的都给了,还有什么遗憾呢。 弘历叹了一口气道:我膝下子女并不算多,多年以来一直只有和敬一个公主,如今她出嫁我肯定是不忍心了。 傅莹道:皇上对子女疼爱有加,对和敬也并非特殊照顾,若是别的嫔妃的女儿出嫁,皇上必定也不会薄待她们。 崇庆太后道:皇帝疼爱自个儿子女不假,偏爱某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不论皇帝对皇后一向敬爱有加,更何况大公主和七阿哥都是嫡出,皇帝待他们肯定不同一般了。 弘历心想,这两点母亲固然都说到点上了,但最重要的还是头一点,若他对傅莹感情一般,那即便是嫡出的子女,在他心里没什么特别的。 将崇庆太后安定好之后,傅莹一人来到女儿之前住过的屋子,见屋里只有几个收拾屋子的太监宫女。 这几个人见傅莹进来,慌忙停下自己手中的活儿给傅莹行礼。 玉净知晓傅莹的心事,便让那几个人出去,留下傅莹在这屋子里坐着。 喜庆之事傅莹也经历多了,但从来没有一件喜事能像女儿出嫁一般心情复杂。一方面,她确实是为女儿出嫁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因女儿出嫁要离开自己身边,她心有不舍。 想到明日掌珠回门之后,日后同女儿相见的次数定然不多了,悲伤之中少不了要掉几滴眼泪。 -- 第292页 可又想女儿有这番待遇,已是最好了,即便是在现代,也总有子女离开父母成婚的时候,自己悲伤虽是人之常情,却不可过于计较。 想到这里,傅莹方才觉得好受些,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才迟迟不舍地离去,命宫女太监回来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虐了,不喜欢的小天使可以跳过不订到最后,因为最后几章按历史就是永琮还有女主去世的事儿了,回归现代是最后一章(不包括番外)。 第150章 掌珠出嫁之后, 傅莹或许是为此事伤感, 身体又不大好。魏长思忧心她,便日日过来看望傅莹。 一日, 魏长思正在去长春仙馆的路上,碰到了同打算去长春仙馆的塔尔玛。魏长思见是娴贵妃,便上前过去请安问好。 塔尔玛笑道:令嫔对皇后娘娘真是尽心。 魏长思起身之后,笑着回道:我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 如今皇后娘娘生病,我岂能不闻不问呢? 塔尔玛知道魏长思向来以傅莹身边人自居, 即便是成为令嫔, 事事也以傅莹为先,如此忠心也让她十分钦佩。 塔尔玛道:真不枉皇后娘娘那般待你了。你不知,现在连皇上都夸你, 说你颇有皇后娘娘的风姿,果然是皇后身边的人。 魏长思听塔尔玛说弘历夸她,心里却没有多高兴。因她被封为令嫔, 傅莹对她的态度明显冷了很多,她原本以为傅莹不过是一时不待见她, 怎知傅莹至今都没转变态度,也是让她十分郁闷。 娴贵妃谬赞了,我在皇后娘娘身边耳濡目染,自然受皇后娘娘影响。魏长思回道。 塔尔玛也没在多说,想起傅莹总生病之事,少不得将心中疑惑问出道:我知皇后娘娘体弱, 可这般多病也是少见,想是这回生病又是同和敬公主出嫁有关吧。 魏长思在傅莹身边数年,自然知晓傅莹的身体情况,她想着傅莹只是嘱咐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不许将实情告诉弘历,却没有说过不许告知其他嫔妃。 想了想她打算将实情告知塔尔玛,道:娴贵妃不知,皇后娘娘其实一直有疾在身,我听太医说是伤神过度所致,着实难愈。 塔尔玛一直以为傅莹是时好时坏,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诧异之余道:为何皇后娘娘未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一直以为皇后娘娘是体弱,所以才病情反复呢。 魏长思跟在塔尔玛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皇后娘娘说了,这病就算是告诉皇上,也不过是让皇上白白担心罢了。 说完之后,她又道:如今我将实情告诉娴贵妃,娴贵妃可千万别告诉皇上或者是太后,这样就辜负皇后的一片心意了。 塔尔玛听罢唏嘘不已,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之后,二人皆一路无话地朝长春仙馆走去。 傅恒听闻姐姐生病,便到长春仙馆看望姐姐,见姐姐只是身体不适并无大碍,也放心不少。 同傅莹闲聊之余,他说起了一件朝堂上的异事,道:额云不知,那和亲王竟当着皇上还有其他大臣面儿,打起了讷亲大人,事后皇上也没追究和亲王的责任,可见皇上有多倚重和亲王了。 傅莹知道弘历对这个兄弟很倚重,前些年弘昼冒犯他,他都能不追究,更何况殴打大臣呢。只是讷亲毕竟是弘历的同窗,现在又是弘历的心腹之臣,弘历连训斥弟弟都没听说过,确实有些意外。 她道:和亲王虽然放荡不羁,但还不至于无故殴打大臣,想必是讷亲做了什么让他不满之事,故而才拳脚相加吧。 傅恒想了想道:是金川之事,二人有了分歧所以才起冲突的。 傅莹虽已不关心前朝之事,但弟弟所说的金川之事,她明白这确实是弘历的心病,便说道:是了,皇上正为这事儿着急上火呢,想必是讷亲办事不力,皇上借和亲王打他一顿也是有可能呢。 傅恒笑着说道:大概如此吧。话说完之后,他听到有人通禀,说是塔尔玛同魏长思过来看他,他自知身份不便,不能久留。 等那二人进来之后,傅恒给她们各行过礼之后,正要离开之际,身边一个奴仆过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件事。 傅恒震惊之余,看了看傅莹,觉得这事儿瞒不住傅莹,即便自己不告诉给傅莹,弘历也会告诉她的。于是走到姐姐面前,小声说道:我刚刚接到家里的消息,说二哥被叛军所围,不幸以身殉国了。 傅莹听闻二哥傅清牺牲,一时不相信,反问道:此事可当真? 傅恒凝色道:此事估计无人敢谎报,说是兄长的尸身正运回京城呢。 傅莹只觉得的自己心突突跳个不停,虽说她和自己的二哥算不上很亲近,但毕竟是兄妹,兄长身死她岂能不悲? 魏长思看出傅莹不对劲儿,上前问道:皇后娘娘没事儿吧。 傅莹坐在榻上摆了摆手,此刻她确实无心再见她们了,便对她和塔尔玛说道:我这里有些事儿,怕是不方便见你们二人了,难为你们过来。 虽不知傅莹是遇了什么事儿,塔尔玛见这情形,也知自己留下不方便,便拉着魏长思打算离开。 -- 第293页 魏长思见傅莹这个样子想留下来,但见塔尔玛朝她微微摇头,明白自己不便留下来,只得恋恋不舍给傅莹行礼离去。 等她们二人离去之后,傅恒落泪安慰姐姐道:额云别难过,兄长为国捐躯也是我们富察家的荣耀。 说实话,傅莹并不稀罕这种荣耀,她沉默了许久,才擦了擦眼泪说道:此事对阿玛的打击最大,你好好安抚阿玛才是,我这里不妨事的。 傅恒点了点头,陪姐姐呆了一会儿之后这才离开。 弘历听闻傅清为平叛,竟然用自己的性命诱敌斩杀叛军首领,震惊之余,又担忧此事该同傅莹如何交代,毕竟傅莹还在病中。 等他到了长春仙馆,见傅莹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心里便猜测傅莹有可能已知晓自己兄长之事。问过玉净,知道是傅恒过来告知她这件事情的。 他不知该同她说什么,说别难过未免太敷衍,说傅清殉国是荣耀之事则太无情,只得在她身旁连连叹气。 傅莹见他这欲言欲止的模样,知道他在纠结同自己说些什么,便自己先说了出来:皇上,我知道了。兄长能为国捐躯,也是我们富察家的荣耀。 说到这里,傅莹又擦了一下夺眶而出的眼泪,她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弘历把手搭在傅莹的肩上安慰道:你若心里难过,便大哭一场,也好过如此忍着。 傅莹摇了摇头道:我固然心痛兄长离世,但人死不可复生,哭又能如何?兄长以自己性命换得边疆安定,也算是大清功臣,实现兄长平生夙愿了。 弘历见她这样,除了叹气也不知该说什么,知道她最是大义的女子,说这些话也是情理之中。 他让人把永琮从母亲那里接回来,知道此时除了自己最能安慰到她的就只有永琮了。 傅清的遗体运回京城之后,弘历亲自到灵前祭奠,赏了傅清家人诸多钱物,又将傅清追封为一等伯,谥号襄烈,并入贤良祠。 总之,能给予傅清死后的尊荣都给予了。 傅莹本来身体有病,如今兄长牺牲,无疑又让她病情难恢复了些,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了许多。 本以为不幸之事就此一件,怎知兄长去世两月之后,突然见傅恒身着孝服进宫来见她。 傅莹见傅恒身着雪白孝服,先是不解,不明白为何二哥去世已两月有余他还要戴孝,后来一想,傅恒可能并不是为傅清戴孝,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傅恒见了自己的姐姐,见跪在傅莹的面前抱着姐姐的小腿哭道:额云,阿玛今早去了额娘让我进宫告诉你。 傅莹明白弟弟说的这个去了是什么意思,她呆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扶起傅恒,见傅恒泪流满面,方才知道此事不假。 她拿出手帕替弟弟擦了一下眼泪,问道:阿玛不是一直身体尚好,为何会突然去世? 傅恒抽泣道:自二哥殉国之后,阿玛的身体一直就每况愈下,只是家里人知道额云身上也不大好,所以才瞒着额云。 傅莹听了弟弟的话,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就是一通咳嗽,一旁的玉枝急忙轻拍傅莹的背。 咳过之后,傅莹只觉得嗓子有一丝腥甜,自感不好之余,看到捂在自己嘴前的帕子上有一丝血迹,分明是咳血了。 众人见那手帕上的血迹,一下子都慌了起来,傅恒也开始后悔自己贸然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倒是傅莹装作无事的样子,说自己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傅莹对傅恒说道:阿玛去世,出殡之事想必亟待安排,我已知晓,你还是先回去同兄长们商量着处理相关事宜吧。 傅恒见姐姐如此,心里放心不下,迟疑着不肯离开,问道:额云,你真心无妨? 傅莹瘫坐在炕上,摇头道:我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放心,我刚刚只是急火攻心,不碍事,你快些去吧。 傅恒想着家中确实事多,在姐姐这里呆着也不好,只得磕头离去。 傅恒离开之后,玉净和玉枝两人因是富察府里的旧人,听闻此事,抽泣不已,但见傅莹却呆坐在那里,不哭也不说话,心里很是不解。 玉净走到傅莹身边道:皇后娘娘若是难过,就哭吧。 傅莹只是懵了,她不明白为何不幸会接着来,兄长明明去世才两个月,怎么自己父亲就也去世了? 她看了泪眼朦胧的玉净道:你们为何哭呢? 玉净一愣,道:奴婢自小在富察府中长大,老爷去世,奴婢自然难过。 傅莹心里一痛,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道:是了,你们这些下人都难过,更何况我这个女儿呢。说完,又猛吸了几口气,来缓解自己的胸痛。 弘历也是通过傅恒告假得知岳父去世的消息,他想着傅莹的二哥刚去不久,如今父亲又没了,心痛之余,却愁如何告知傅莹这件事情。 一时拿不定主意之余,他来到母亲处,询问母亲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崇庆太后听闻傅莹连着丧兄丧父,忍不住叹气道:皇后也太命苦了些,怎么就摊上这些事儿呢? 弘历坐在母亲旁边道:儿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愧婉仪,若不是将傅清派去动荡之地,傅清也不会身死,傅清若不身死,估计岳父也不会去世。 -- 第294页 崇庆太后诧异道:皇帝,就算你再怎么私偏皇后,那也不能将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啊。傅清壮烈殉国,乃是出于报国之心,李荣保七十有余,说句不中听的,阎王叫门也只是朝夕之间,与你有何关系? 弘历被母亲这么一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坐在那里。 崇庆太后想了想道: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了的,除了多安慰多陪陪皇后之外,我暂时也没有好法子,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皇后是个通达之人,估计不会太沉溺于悲伤之中。实在不行,你让掌珠这段时间留在宫里陪自个儿母亲。 弘历明白眼下确实没有办法可以让傅莹免于悲伤,崇庆太后提到的这些,算是最好的办法了。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母亲这里去了傅莹那儿。 他刚进屋子,就看到玉净同玉枝两人眼睛里有泪痕,明显是哭过的样子,诧异之余问她们二人是怎么一回事。玉净便把傅恒过来,告诉傅莹李荣保去世一事告知了弘历。 弘历得知傅恒已经先自己一步告诉了傅莹,先是在心里埋怨傅恒不太懂事,而后坐到傅莹身边,道:岳父的事情本来我想着如何告诉你,既然傅恒先说了,那你 傅莹显出疲惫的样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道:皇上,这是命。父亲平日身体本就不大好,更何况年逾古稀,去了我心里也是有准备的。 她这么说,弘历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说道:明日让掌珠进宫来陪你吧,这段日子总是不太好过的。 傅莹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傅清是在乾隆十五年去世的,李荣保在富察皇后出嫁前就没了,这里改了历史,和大家说一下。 第151章 作为当朝皇后还有一品大员父亲, 李荣保的丧事办得很是风光, 弘历亲到灵前祭奠,并追封李荣保为一等公, 谥号为庄悫。 傅莹自出嫁之后,从未回过家,如今借着父亲的丧事,回家一趟, 却发现家因为翻修等诸多操作,已经变得有些让她认不出来了。 关于李荣保的记忆, 她多是继承原主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记忆,所以她才对这里的亲人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 可是,这回父亲去世, 傅莹悲痛虽悲痛,但却没有痛彻心扉,反倒不时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 而她对于李荣保之前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毕竟不同于母亲身份方便, 李荣保一年进宫看她的次数十分有限。 掌珠之前从未来过自己外祖家,到了富察府也十分新鲜,询问傅莹一些母亲小时候的事儿。傅莹努力想借着原主的记忆来回忆,但能想起来的事情屈指可数。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因天气转冷,傅莹又回到紫禁城, 不料回紫禁城没多久,就听闻紫禁城中有人得了天花。 因天花的可怕之处,一时人心惶惶。弘历想着往年也有宫人患天花之事,宫里有应对的办法,可保证此病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更何况他小时候种过痘,自信自己不会得天花。 他只是嘱咐让太医将那些患病之人隔开,剩下的也没多安排。 傅莹却有些担忧,她知道自己可不是现代的身体,自带天花免疫能力,加上自己身体不好,干脆躲在长春宫里,几乎除必要之事外,基本不再出去。 自己不出去,但永琮却因着崇庆太后的喜爱,不得不常常往返于永寿宫与长春宫之间。 傅莹想着永琮幼小,这么来来回回怕累到他,又担心天花之事,一日弘历来到长春宫,她忍不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道:皇上,最近几日总听闻宫里有人得了天花,我心里总是不安,生怕永琮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给永琮种痘,也好防患于未然。 弘历心想,种痘过程颇为复杂,而且还有风险,一旦种不好,反倒会夺去性命。他想着只要防好便能无事,永琮可是他中意的继位者,是万万不能出意外的。 于是他道:种痘得挑日子请太医诊脉不说,主要还是永琮太小,宫里种痘的孩子总得两周岁以上。你也知种痘多有险情,我只是担心万一在种痘时出了什么事儿,反倒弄巧成拙了。 傅莹抚了一下胸口道: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心里总是多有不安,怕永琮 弘历知道她好不容易从丧兄丧父之痛中缓过来,如今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于是安慰她道: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傅莹还是心慌,自从出了兄长和父亲的事儿之后,她不免又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个梦,她越想越害怕,觉得总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自己。 什么才能伤到自己,那无疑是自己身边至亲的这些人。弘历她知道,按历史他可是很长寿的,至于崇庆太后,她记得好像也不是短命之人,而自己的儿子女儿,却是她的软肋,她十分害怕他们有什么意外。 自己虽然是闭门不出,可嫔妃们总还是要到她这里日常请安的。众人谈起最近的天花在宫里流行,不禁为之忧虑,生怕自己也被传染上。 塔尔玛道:天花最容易传染小孩子了,这些阿哥公主中,只有七阿哥还没有种过痘,要不也种痘防一下。 傅莹想起昨天同弘历说过的话,坐在众人前面回道:此事我也不是没向皇上提过,只不过皇上觉得永琮太小,怕是会有意外。 -- 第295页 魏长思想了想道:皇上这么说也不错,毕竟七阿哥还不到两岁呢,去年二公主种痘可不是差点出了大事故吗?腮帮子肿了好几日都消不下去,可把皇后娘娘急坏了。 作为二公主生母的苏采薇,听到魏长思说起此事少不得要表一个态道:此事多亏皇后娘娘关照呢。 傅莹关照苏采薇的女儿,也不过是出于对幼儿的怜悯和自己的职责,于是说道:此事不必放心上,我好歹是她嫡母,看顾她也是应该的。 说完又道:最近天花闹得凶,日后改为五日来我宫中请安一次,最好呆在自个儿宫里,莫要到处乱走。 话刚说完,一旁的魏长思便接道:除了这五日一次的固定请安,平日里可否能到娘娘宫中? 众人都知晓魏长思十分喜欢来傅莹这里,但如今情况大不同往日,她着实没有必要再勤来傅莹这里。 傅莹也是为她着想,道:还是不要轻易来了吧,各自宫里是没什么事儿,可谁能保证外面不遇上个不认识的宫女太监,若是他们有了病,那就危险了。 想着傅莹的话也不无道理,魏长思只得不再提了。 如此安顿之后,傅莹的长春宫也一下冷清了不少,没人来打扰,她便自己抄经念佛,图个心里安慰,祈求众人平安。 等到冬至,宫里的天花疫情基本已经消除,傅莹自认为已无大事,放松了警惕。 过了腊月,宫里要为过年做准备,一时间忙忙碌碌,众人也就不把天花当回事儿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永琮虽然小,但生性好动,总喜欢让乳母抱着到处转,崇庆太后为了让自己最爱的宝贝孙子高兴,少不了要带着他去紫禁城各处走走看看。 一日,永琮从宁寿宫回来,乳母给他洗身体时,突然发现永琮身上出现疱疹之类的东西。 那乳母虽然不知这疱疹是什么,自感不妙之余,忙命人去找傅莹来。 傅莹过来之后,见儿子身上有了这样的东西,正欲要上前细细查看时,却被玉枝阻止了。 玉枝朝傅莹摇了摇头道:娘娘不可,七阿哥现在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若是天花,那娘娘也有被传染上的可能。 永琮屋里的这些人,听玉枝说起天花二字,不由得都变了脸色。傅莹也吓了一跳,因宫里天花绝迹已有一段时日,所以她才没往那方面想。 玉净见此,忍不住埋怨玉枝道:宫里的天花早就没了,我看七阿哥得的是水痘。 玉枝凝色道: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总之小心是没错的。 傅莹听玉净说可能是水痘,这才稍有安慰,她定了定神道:先别管是什么了,快去请太医诊治才是。 傅莹这么一提醒,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出去请太医。 太医过来之后,正欲给傅莹行礼,傅莹却阻止道:不必行这些虚礼了,你快去看看七阿哥身上的疱疹是什么吧。 那太医为了以防万一,先找了一块手帕围住口鼻,这才上前去查看永琮身上的疱疹。 太医一看永琮身上的疱疹,立刻变了脸色,跪在傅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回道:皇后娘娘,七阿哥这恐怕得是天花了。 太医说话的声音虽小,但那天花二字,却好似惊雷一般,惊得她有些站不住。 玉净玉枝二人听到永琮得是天花,怕傅莹有什么意外,皆不约而同地去扶傅莹。 你可确定?傅莹犹是不信,问跪伏在地上的太医。 那太医直起身子回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换别人来看来。 傅莹当然不信,她没有多说话,打算到永琮那里看看,她不信永琮会得天花。 玉枝和玉净两人忙拉住傅莹道:娘娘不可,若七阿哥真是天花,娘娘去看搞不好也会染上天花的。 谁说永琮是天花了?你们放开!傅莹回头质问这二人,说完之后又要过去, 因傅莹一心要过去看永琮,力气极大。玉枝眼看她们二人阻止不了傅莹,急忙喊来赵琛过来帮忙。 在三个人竭力阻止之下,傅莹这才没有过去。 玉净急哭道:娘娘,事已至此,还是要多保重自己。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了,剩下的交给皇上吧。 傅莹坐在炕上,不知是哭还是在笑道:皇上又不是神医,他来了能有什么办法呢? 众人都不敢再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得了天花,那几乎就是必死的结果。 弘历正同几个军机大臣商量金川之事,却见赵琛将李玉偷偷叫了出去,等回来之后,李玉脸色相当不对劲。 弘历知道他是怕打扰自己与大臣商议政事,所以才不说话,明白是赵琛过来,定然是要紧的事,便把他唤到身前问道:刚刚赵琛过来找你有何事? 李玉知道,若是告知弘历永琮得了天花,弘历一定会抛下大臣去看永琮,若自己不将实情大声说出,这些大臣肯定会对皇帝贸然抛下自己离去而有所不满,于是用平日说话的声调回道:回皇上,刚刚赵公公从长春宫过来,说是七阿哥得天花了。 -- 第296页 弘历听闻爱子得了天花,惊得没拿住手中的茶盏。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顾不上茶汤溅到自己身上,命大臣回去之后,慌忙赶往长春宫。 众臣听闻永琮得了天花,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自觉地一一离去。 傅莹正在绝望之时,听人说弘历过来了,本想站起来去迎驾,怎知刚从坐的地方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又坐回原处。 等自己缓过神来,弘历已经进了屋子,来到她身前。 永琮是不是真的得天花了?弘历一脸焦急地问道。 傅莹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她有些茫然地回道:太医还未离开,皇上有什么可问太医。 弘历也没有问太医,而是径直去看永琮,李玉阻止道: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若七阿哥真是天花,那 没事儿,朕儿时种过痘,不怕天花。还没等李玉说完,弘历就打断了他的话走了过去。 看到儿子身上的疱疹,弘历吸了一口气,他虽没见过天花是什么样的,但这分明不同与平日常见的疹子水痘一类的东西。 弘历不说话,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他唤来太医道:你们好好医治七阿哥,不论七阿哥是什么病,只要治好,朕重重有赏。 那太医岂不知天花医治的难度,但他明白此刻帝后皆在悲伤之中,他所能说的,不过是自己尽力为之而已。 第152章 永琮得天花之后, 为了防止更多的人得此病, 弘历不得不将他单独安置在一处,每日下朝之后, 自己去陪儿子。 崇庆太后知道孙子得了天花之后,也是急得不行,但她还是乐观些,她知道当年圣祖康熙也是得了天花, 最终痊愈了,并以此例, 劝解同样着急的傅莹。 傅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但圣祖的例子好歹能给她一些安慰,让她觉得永琮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她每日抄经念佛,供奉痘疹娘娘, 只盼着奇迹来救自己的儿子。每每弘历回来之后,她都要询问永琮的情况,因她没有种过痘, 她不能去见永琮。 弘历知道永琮不过是每况愈下,能不能活过这个年都成问题, 但面对傅莹,他又不忍心将实情告知她,只说永琮在一点点好转。 傅莹信以为真,以为奇迹真的会发生,于是每日更加勤快地为儿子祈福,甚至连带豆字的话都不说,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犯了忌讳,让天花夺去自己儿子的性命。 弘历见傅莹这个样子,更加不忍心,想着若永琮真没了,那傅莹会怎样。 这个年,弘历根本没心思过了,他只想着永琮能好些,尽管永琮一日不如一日,他还是期待有那么丁点儿的机会,能让儿子好起来。 除夕这日,宫外皆是一片热闹之景,宫里因弘历的命令,都是沉寂的样子。因不用上朝,弘历便同傅莹守在永琮那里。 傅莹早就忘记了何日是除夕,何日是春节,她一早起来就同崇庆太后到佛堂那里为永琮祈福。 弘历不怕天花,便到屋里守着永琮。 永琮闭眼躺在坑上,小小身子上布满了天花的疱疹,有些骇人。 因为是自己的爱子,弘历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他时不时地去探探儿子鼻息,看看永琮是否还活着,他记得昨天永琮还能睁眼看他来着呢。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已探不到永琮的鼻息了,但他还坚信儿子没有离去,直到永琮身体已经冰凉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时,他才确信,永琮是去了。 他不知该怎么告知崇庆太后还有傅莹,坐在永琮身边看了好久,方才出了屋子,唤了人,木木地命令道:你们去告知太后还有皇后,就说七阿哥殁了。 李玉见弘历穿得单薄,忙命人取了一件厚衣给弘历披上。弘历并不觉得冷,反倒嫌这衣服厚重,脱下来又递给李玉。 傅莹正满心盼着儿子能好起来,突然听太监过来说永琮已经殁了,一下子呆住了。不同于崇庆太后的失声痛哭,傅莹只说了句:何苦骗我? 说完,她就扔下佛珠要去见儿子。 崇庆太后立刻在身后阻止道:你要去哪里? 傅莹脑子是木的,她只说了句:我要见永琮。 崇庆太后大声道:皇后你不要命了,永琮是天花,你去见他,你也会得这病的。 傅莹突然回过身来,跪在崇庆太后的面前痛哭道:太后,你就让我见见永琮吧,自他得病以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如今他没了,我不能连这最后一面都不见吧。 崇庆太后一边擦泪一边让人扶起了傅莹道:不可啊,我也想见永琮,可若我们二人真有什么意外,那皇上该怎么办呢? 傅莹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只是呆在原处不停的落泪,她感觉自己生命最重要的那根支柱倒掉了。 因永琮去世,正在家中过年各位在京的王公、朝臣皆被唤至宫中,参与治丧。 弘历下一道圣旨,要永琮的葬礼规格高出一般皇子,并在圣旨中表明这么做的缘由,因永琮是皇后所生,自己也有过立储的念头,只不过因为永琮太小,没办法亲书密旨。 因为永琮是得天花而死的,等入殓之后,他的小金棺不能在紫禁城停放,弘历打算在初四那天就移出紫禁城,放置到郊外。 -- 第297页 自永琮去了之后,傅莹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梦里,等一觉睡醒来之后,一切就都会好的。可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又只是呆坐着哭泣。 傅莹知道自己见儿子的机会不多了,这两日几乎无时不刻地在永琮的小金棺前。为了保护她,她只能远远地给儿子烧纸钱祭奠。 脑袋清醒之余,她想起自己那个可怕的梦,方才明白过来命运对她是这么残酷,让她短时间内丧父丧兄丧子,让她承受至亲离去的痛苦。 傅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叹气道:若真是想让我回去,直接让我死了不好吗?为何要让我经历这些,难道老天你只是为了消遣我吗? 玉净玉枝不知傅莹在说些什么,以为她是受了刺激所以才胡言乱语的。 初四那日,她同弘历将永琮送出宫外,并乘轿子送到安置棺木的曹八里屯,弘历原先是不想让傅莹去的,但傅莹执意要去,他见她身体无恙,又考虑到她与永琮的母子之情,也就应了下来。 等回到紫禁城之后,弘历同傅莹来到永琮生前住过的屋子。见到儿子用过的小玩意儿,弘历禁不住泪如雨下道:此事怪我,定是我非要嫡子继承大统,想邀先人未有之福,所以老天才这般惩罚我,让永琏永琮接连夭折。 傅莹见弘历落泪,便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了眼泪道:皇上莫要自责,这是天意,天意岂能违背?话说到这里,傅莹也是忍不住泪落衣襟。 在永琏夭折之后,她便不在妄想自己的孩子同未来的嘉庆争皇位,她只想着儿子能平安长大。 可这点小小的愿望,老天是不会满足的,好像这一切必须是要严格按照历史来,任何有背历史的举动,都会招来不好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的话,弘历想立永琮为嗣,确实是间接害了永琮。 傅莹不会怪他,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在做有违历史之事。 弘历接着说道:若是有的选,我下辈子倒愿做个救世的神医,那样永琏也不会死,永琮也不会夭折,好过做这个无能为力的皇帝。 是呢,若是永琏和永琮生在现代社会,有现代医学的帮助,他们是绝对不会死的,傅莹心想。 两个幼子的夭折,让傅莹更加想回到二十一世纪,虽然现代不一定有多好。 她叹气道:皇上,如果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永琮永琏活下来,皇上可愿去? 弘历道:若真有这地,可医好永琏永琮,我自是愿意。 傅莹道:或许皇上到了那地,不再是九五至尊,皇上也愿意否? 弘历叹气道:经历诸多事,我方才明白,世间任何事皆不可与生死之事相较,若真有此地,那九五至尊也算不得什么。 傅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回到现代她又能不能再与他相遇,这似乎很难,或许她回去就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弘历看了看傅莹,相比永琏去世时寻死觅活的样子,永琮离去,她甚至比自己还平静。 这样的平静,也让他放心了不少,他着实害怕傅莹受不住打击再病倒了,毕竟她才好了不久。 只要傅莹还在,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傅莹还未过四十,她还有机会同自己再生一个孩子,永琮能怀上就表明傅莹还是能生的。 他握着傅莹的手道:这些莫要再说了,你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再生养一个阿哥,也是有可能的。 傅莹没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可能也难逃命运的安排。那个梦,梦里富察傅莹同她说的话,让她隐隐有种预感,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可能也呆不久了。 她也想再生一个,可是如果真有一个阿哥,那万万不能再让弘历动立储的念头了,她道:皇上,听我一句,若我再生阿哥,皇上一定不要立他为储君,一定要遵循祖制,立贤能之人为嗣。 傅莹话虽这么说,弘历心想若傅莹再生一子,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偏爱嫡子吧,但若是在嫡子性命同诸君之位间选择,他估计还是要以嫡子性命为重。 弘历迟疑一会儿道:我应你,如今老天已两次惩罚我,我断不会贸然有此念了。 傅莹点了点头,她想自己还是坚强的,即便有预感自己会回去,但她更想在这里好好的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乾隆在永琮去世之后下的圣旨网上有,这里就不放了,小米看了一下,好像先是夸了一通永琮很聪明之类的话,不得不说乾隆确实偏爱嫡子,两岁孩子也能看出聪明来? 第153章 弘历欲要追究那些不负责任的宫人, 他总觉得是这些人的疏忽大意, 才让永琮染上天花夭折的。 傅莹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意,所以当弘历有这个念头时, 她竭力劝阻。虽然儿子夭折她也很心痛难过,那很多事情并不能归罪于旁人身上,若细细追究下来,终究还是自己大意所致。 在傅莹的劝说之下, 弘历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永琮的金棺安置在城外,一切祭祀皆是在城外进行, 等到停放日满, 便迁入朱华山为永琏修建的太子陵中。 傅莹虽没病倒,但因路途遥远,所以只在长春宫里供了一个灵牌, 祭奠永琮。 -- 第298页 玉净等人一开始还庆幸,傅莹并未曾因永琮去世一病不起,后来他们发现傅莹好像变得迟钝许多, 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 一次,傅莹给自己屋中的绿植刚浇了水没多久, 就又拿起花洒欲要浇水。 玉净看到之后,急忙阻止道:娘娘,这花刚刚浇过了。 傅莹放下花洒,迟疑地问道:浇过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玉净走上前去,拿走傅莹的花洒道:是浇过了,娘娘若是不信, 可以摸摸那盆里的土。再说,浇花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好了。 傅莹摸了摸花盆中土,果然感到了潮湿,确实是刚浇过不久的。她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指尖上的泥土笑道:是我忘了呢,不过我现在也不知该做什么好,浇浇花打发时间也不错。 话说完之后,傅莹便回道炕上,去寻昨日她做了一半的针线。 玉净见傅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地将玉枝叫到一边道:娘娘这般健忘,我真害怕有什么呢。 玉枝朝傅莹那里看了一眼道:谁说不是呢,别看娘娘表面没什么,实际上七阿哥的死给娘娘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只不过娘娘自己怕皇上太后担心,才装作没什么呢。 玉净忍不住哭道:老天怎么对娘娘这么不公呢,端慧太子没了不说,七阿哥连两岁不到就没了。 听玉净这么说,玉枝也不禁心酸落泪。 赵琛走过这两人身边,见她们二人这般,诧异道:两位姑姑这是怎么了? 玉枝擦了擦眼泪道:没什么,就是心疼娘娘而已。说完之后,又听见傅莹在喊她们。 这二人听罢,各自用袖口擦了一下眼睛来到傅莹面前。 娘娘唤我们有什么事儿吗?玉枝小声问道。 傅莹拿起自己的画珐琅云龙纹圆手炉递给玉枝道:这手炉不热了,你们过去给添几块炭吧。 玉枝接过手炉,发现那手炉早就一点温度也没有了,玉净见玉枝动作似有凝滞,有些奇怪,便拿起了玉枝手里的手炉,一摸也觉得冰凉。 娘娘,这炉子一点热气都没了怎么娘娘才想起要添炭呢?玉净惊道。 傅莹疑惑道:没有啊,我还摸着有些热气呢。说完探过身子去摸那手炉。 她的手无意碰到了玉净的手,玉净立刻感到了傅莹手上的凉意。玉净大着胆子握住傅莹的手,果然傅莹的手冰冷。 怪不得傅莹感觉不到手炉变凉呢,如果两只手的温度低,那肯定对冷的物体没那么敏感。 玉净心疼道:娘娘,是你的手太凉所以才察觉不到呢。 傅莹被玉净的手这么握着,果然感觉到有丝丝暖意传来,她松开玉净的手,把手贴近自己的脖颈处,反倒没有暖和的感觉。 或许是吧,你们快把那火盆端来,我好好烤烤火吧。傅莹笑道。 玉枝听罢,命两个小宫女将珐琅火盆移到傅莹的脚下。 刚把火盆移过去不久,就听人说魏长思来长春宫了。傅莹忙命人将魏长思请了进来。 傅莹记得之前永琏去了之后,自己卧病在床,高流素几乎每日都来看自己,同自己说话,如今高流素不在,魏长思也如当年的高流素一般,每天都过来看自己。 高贵妃的忌日好像快到了吧?傅莹问玉净道。 玉净不知傅莹为何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但既然她问,玉净也能回答道:是呢,后天便是了。 傅莹点了点头,道:真快呢。 魏长思进屋之后,先给傅莹行了一个礼,这才坐到傅莹的左手边问道:娘娘今日可好?我刚给娘娘做了一个小福袋给娘娘祈福,娘娘可别嫌弃我做的不好。 话说完之后,魏长思使了一个颜色给自己的宫女,那宫女会意,将一个福袋递到傅莹面前。 傅莹提起那个福袋仔细端详了一番,见上面的刺绣针脚均匀,显然是用心做的不是仓促为之。 傅莹叹了一口气,命人将这个福袋仔细收好。她想起自己自从得知魏长思是未来嘉庆帝的生母之后,就对魏长思心生防备,怕她日后变坏,去害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 可事实证明,害死永琮的并不是魏长思,而是天意。事情的走向总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外,如今再看魏长思,她总觉得自己误会了她,进而心中有愧。 令嫔真是有心了。傅莹笑着说道。 魏长思见傅莹笑了,心里也高兴,道:我知道七阿哥没了,娘娘心里肯定难过,但娘娘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小阿哥呢。 傅莹心想,无论自己再生下多少个阿哥,最终皇帝的生母还是魏长思,她招呼魏长思坐到自己身边来,握着她的手道:你别说我了,你也皇上的嫔妃,什么时候在意自个儿才是正经的事儿呢。 自魏长思被封为令嫔之后,傅莹就很明显地在疏远她,今日还是头一回待她如此亲密,魏长思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感觉到傅莹手上的凉意,但她的脸却有些发烫道:娘娘快别这么说,皇上一直当我是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呢。 傅莹抚摸着魏长思年轻的脸庞道:我记得你才二十出头,以后会怎样还说不一定呢。 -- 第299页 魏长思摇头道:皇上眼里心里只有娘娘,也最敬娘娘了,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的。 会变吗?傅莹不禁摇了摇头,她无力在想以后的事情了,眼下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能到哪里便是哪里,她难抗天命啊。 送走魏长思之后不久,弘历就来到长春宫,他问起傅莹今日状况如何。傅莹道:皇上眼里不看到的吗?我好着呢。 因见着傅莹却无大碍,弘历也就放心了。 玉净想起今日之事,告诉弘历,说傅莹手凉,怕是有什么病症。 傅莹近几年每到冬日身上就会寒凉,弘历是知道的,所以玉净说这些他也没放在心上,道:皇后是体寒所致,前几日太医看过,说是皇后身体无碍,想必也无要紧的病症吧。 玉净低头道:其实奴婢也是不放心皇后娘娘,所以才同皇上说这些的,皇上不知,娘娘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今日刚刚浇了花,就又浇了一遍。 弘历叹气道:也难为你们这些奴才处处替皇后考虑。我知道永琮没了,皇后表面好像没什么的样子,甚至反过来还安慰我,其实她比谁都难过。明日我再派太医过来看看便是。 听弘历明日让太医过来诊视,玉净也就放心了。 第二日,弘历起来准备上朝之前,突然想起昨天玉净同自己说的事情,便刻意摸了一下躺在自己身边傅莹的手,果然傅莹的手是凉的。 弘历有些担忧,原先傅莹的手不论多凉,只要在被子里捂上一晚上,第二天总会暖和的,如今却依旧冷凉。 他去上朝时,越想越担忧,于是当着众臣的面,将李玉唤来,让太医赶快去长春宫为傅莹诊治。 众臣不是不知皇帝钟爱皇后,但当着大臣的面要太医为皇后诊治,确实很罕见。 即便弘历留在长春宫过夜,傅莹也不必早起,这是弘历特许的,傅莹最近有些嗜睡,也就不勉强自己早起了。 她刚吃过早饭,就看到太医背着药箱过来,听赵琛说是弘历命其过来为傅莹看诊的。 傅莹听罢,命人彻去碗筷,到外面去见太医。 太医给傅莹诊过脉之后,傅莹问道:太医为何突然来长春宫,我记得我并未要求诊脉。 那太医在帘后道:回禀皇后娘娘,是皇上要臣过来为娘娘诊脉的。 原来傅莹自认为自己无事,以嫌麻烦之由,回绝了弘历命太医日日来她这里诊脉的要求。 她不清楚自己好好的,为何弘历突然要太医过来。不过既然太医过来了,她少不得要问上几句道:那么请问太医,我身上可有大病? 那太医回道:皇后娘娘只是旧日的虚寒之症有些加重,别的病症倒还没有,只是切记不要感了风寒,否则一旦感染风寒恐有致命之忧啊。 傅莹心想,自己体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风寒也不是说感就能感的。她自认为没什么大事,便道:若皇上问起你便回皇上,就说我仍是旧疾。针对虚寒之症的药,我也是按时喝着呢,说多了,反倒让皇上担忧。 那太医心想,傅莹确实无什么要紧疾病,只是体弱,只说是回去给多加几味药材调养便是。 弘历从太医那里得知傅莹并无大碍,只需调养,也就放心许多了。 又想起明日便是高流素的忌日,因永琮刚刚去世,他也无心去祭奠,只打算派一些官员去停棺之处祭奠便是。 傅莹也没有忘记此事,她不能离宫,等到高流素忌日那天,自己亲自为其遥烧了纸钱,并请喇嘛念经超度。 她回忆起高流素为自己祈子之事,如今永琮没了,傅莹觉得自己好像白白浪费了高流素的好意。 可若是天注定的一切,傅莹她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越想越失望,尽管看弘历的意思,好像还想让自己生一个阿哥,可若是再有孩子的话,也是重复永琏永琮的命运,她宁可不再生养。 第154章 永琮的离世, 让弘历、傅莹还有崇庆太后长期沉于悲伤之中。弘历心想, 若三人继续留在紫禁城,未免有些触景生情, 不如出去走走,也好忘记这些悲伤之事。 既然有了这样的打算,弘历便着手命人去安排。他想着山东路途不算太远,而且那里初春正是风景秀美之时, 出去散心是最好不过的了。 傅莹听弘历打算东巡去山东,只带着她还有崇庆太后二人, 心里也是乐意的, 她不想让自己整日沉溺于悲伤之中。 皇帝东巡要做诸多准备,傅莹作为皇后,在离宫之前要将自己离开这段时日, 接手处理后宫事务的人安排好。自 高流素去世之后,傅莹有事便让塔尔玛代为处理,毕竟她原是府邸的侧福晋。 临走前几日, 掌珠得知父亲要东巡的消息,便进宫来看视母亲, 好同母亲道别。 掌珠进了长春宫,看到长春宫的太监宫女们正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她见到母亲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忍不住上前问道:额娘,这些还没准备好吗?不是说后天就要启程的吗? 傅莹见是女儿过来,忙停下手中的活道:额娘我年纪大了, 有些事情老记不住,所以才折腾准备了好久。 掌珠环顾了有些凌乱的四周问道:东巡要准备这些东西吗?我记得当年同额娘去盛京,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啊。 -- 第300页 傅莹道:这是你阿玛的意思,他说去山东可走水路,多带些东西也无妨,我本来是打算从简的,但你阿玛不同意,我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把半个长春宫的东西都带走呢。 掌珠笑道:估计也是怕额娘你遭罪吧,只是收拾这活儿让玉净她们做便是,怎么额娘你亲自上手了。 傅莹道:我无事,收拾收拾东西也挺好的。话说完之后,她把女儿拉到一边,坐在炕上接着道:虽说山东不算远,但此次东巡,恐怕没有一月是回不来的。我同你阿玛都不在宫里,估计你也不想进宫了,若有非有什么事儿需进宫寻人处理的话,记得找娴贵妃便是。 掌珠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呢?我在府里的事儿也不少呢。 刚说完这些,掌珠突然抱住傅莹道:额娘,我知道弟弟去了额娘心里不好受,所以额娘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额娘莫要多想了,说不一定这回从山东回来之后,就又能怀上一个弟弟了。 傅莹听女儿这么说,眼睛一下湿润起来,抚摸着女儿的后背道:你别替我担心弟弟什么了。额娘总共生过四个孩子,现在只有你一个活下来了。虽说当年额娘生你是最是辛苦,但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比什么强了。 掌珠松开傅莹,擦了一下眼泪道:额娘怎么这么说呢,你看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呢。 说实话孩子接连夭折,傅莹不免担忧起来这个唯一活着的女儿,她不能再受丧子之痛的打击了,如果女儿有什么意外,那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是自己离开之前最后一次同女儿见面,傅莹免不了要多留掌珠一会儿,等掌珠离开之后便又自己动手收拾东西。 几日之后,傅莹乘马车离开紫禁城去往山东。此次出巡队伍的规模丝毫不逊于前几次,傅莹在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紫禁城。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看过的许多,许多人都把这座恢弘的宫殿比作牢笼。可是她觉得这座宫殿是自己的家,不是牢笼,如今离开家去往远处,她还是有些不舍的。 紫禁城虽然大,但是离得远也会看不见的,傅莹直到看不到才打算放下帘子,跟着马车走在旁边的玉净见傅莹这样,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老回头看呢? 傅莹道:就是觉得这紫禁城有些亲切,想我在这里面住了二十多年,还从未从外面好好看它呢。 玉净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娘娘若想看,等从山东回来之后,再好好让人抬着轿子绕着紫禁城走一圈,一次看个够。 傅莹道:你这丫头就是古怪想法多。说完就放下帘子。 傅莹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好像与自己看过书,经历的都不同,没有后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帝王的薄情相待。 自己到这里,不需用任何手段就得到了最好的待遇,这是她的幸运。但子女频频夭折,确实是自己最大的不幸。或许,老天注定是不会让某个人的人生太过圆满。 想到这些,傅莹有些累了,她闭眼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现代的亲人,大家都在欢迎她回来。但她却没有多高兴,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自己回来了,那他呢? 傅莹走在现代熙攘的人群之中。她要找到他,如果回去注定是逃不掉的,那她一定要搞清楚他在哪里,这样就算回到现代,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她觉得自己走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他的踪迹,就在她觉得很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但因为他是现代的装束,傅莹一下没认出他来。 告诉我,你在哪里?傅莹惊喜地拉着他的手问道。 那个人只是保持微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我在等你。说完就瞬间消失了。 你到底在哪里?傅莹朝他消失的方向大声问道,但没有人回应。 她瞬间从梦里清醒过来,她看到自己还在马车中,分明现在还是在清朝。她掀开帘子,看到外面已经没有民宅,只有树木,想必这一觉自己睡得很久了。 傅莹叹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的梦,忍不住自语道:你说你在等我,你到底在哪里等我呢? 经过几日舟车劳顿,弘历等人来到山东。按照行程,他们先去看了趵突泉,然后祭拜了孔庙,行程十分紧张,不过正因为这行程紧张,众人皆无心去想那悲伤之事。 弘历见笑意重新出现在母亲同妻子的脸上,自认为此次东巡是一个极对的决定。 东巡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去处就是泰山,傅莹听闻要爬山,想着自己身体弱,恐怕爬不上去。 正要拒绝时,弘历却极力怂恿道:说是爬,大部分路还是让人抬你上去的,你只需走一段路便可,我听人说这泰山顶上有一块三生石,可与同心之人约定三生不分离,你不想与我去那里看看吗? 傅莹想到自己刚出京城做的那个梦,一下子来了精神,如果这三生石能帮她在现代找到他,她辛苦这么一趟也算不上什么。 她一下转了态度,道:我愿意去。 弘历就知道这个理由,肯定是比泰山美景更能令她心动的。 -- 第301页 去了泰山,果然如弘历说的那般,大部分的路还是让人抬着上去的。可即便这样,傅莹还是有些体力不支,幸好崇庆太后还有弘历体谅她的难处,走不多久就歇下来。 崇庆太后看着这泰山美景,忍不住感叹道:还是出去好,整日呆在宫里,别提有多闷了。 弘历在一旁道:还是额娘身体好,这般远的路也不见累。 崇庆太后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这话还是别让你媳妇听到好,她现在身体孱弱,动一动就累,听了这话不扎心吗? 母亲这么一提醒,弘历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确实不妥,他当时只顾着恭维母亲身体好了。 他看向傅莹,见她正看着四周的美景,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 实际上,傅莹确实没有听到弘历刚刚说的话,她见这泰山巉岩林立、松柏苍翠,果然是地灵之处,想着正因此处地灵,那三生石定然是灵验的。 稍作休整之后,弘历等人便继续朝山顶前进。 等顶之后,弘历先去了几个要紧的景点看视一番,又是提诗又是刻字,好一通忙碌。 等忙完之后,弘历唤来当地的官员问道:我听闻此泰山之顶有一三生石,但凡在上面刻字之人,皆可与同心之人情定三生,不知这三生石在哪里? 那个官员自然明白弘历的用意,先是恭维一番,说弘历见多识广,连这生僻的三生石都知道,然后命人将弘历等人领到那里。 崇庆太后明白这是儿子要同儿媳求三世姻缘,虽然好奇,但还是忍着没有跟过去。 傅莹等人被领到那里,见那是一块青色的巨石,形状似同心锁,估计正是因为这形状,所以人们才将此认为是三生石。 弘历走了过去,看到这石头上并没有刻字,忍不住问道:既然是三生石,为何没见刻的名字? 那个领他们至此的官员说道:据说这三生石要用笔写在上面才灵验,毕竟下辈子也不可能叫上辈子的名啊。 弘历点头道:也有道理,那速速准备好笔墨,我同皇后便把名字写在上面吧。 此时早有人备好,弘历提笔在石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傅莹拿着毛笔,想了想只写了傅莹两个字,并没有像弘历那般还加上了自己的姓氏。 弘历见她只写了自己的名,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写lsquo;富察傅莹? 傅莹心想,现在的自己是傅莹不是那个富察傅莹,她怕有闪失,所以才没敢写下姓氏。 但如今弘历询问,她也只能回道,说只要自己写下名便可,姓氏满人一般也是不提的。 那个官员为了恭维傅莹,便道:写名也是一样的,重要的是谁写。 弘历听了这个官员的解释,便信以为真,不再追究了。 这三生石附近着实没有太好看的景点,弘历同傅莹逛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去同崇庆太后会合了。 临走之际,傅莹又回头看了眼那个三生石,祈祷这个三生石能保佑她在现代找到他,那么回现代反倒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第155章 从泰山下来之后, 弘历同傅莹又去了德州, 不巧在那里赶上了一场春雪。因下雪路滑,众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等待雪化再出发。 下雪过后, 天气难免会变冷,傅莹本来劳累,加上天气变冷,一下子就感上了风寒病倒了。 傅莹生病完全在弘历的意料之外, 他想着让傅莹养好病再回京也不迟。 傅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自己病好没个十天半月是不行的, 众人出来这么久, 也盼着早些回去,便以京城太医医术高明,非要急着赶回去治病。 弘历傅莹如此坚持, 只好答应下来。想着坐船平稳些,便命人改了水路。 傅莹生了病,走路都感觉头重脚轻, 听闻弘历打算坐船回去,也是颇感轻松, 毕竟坐马车太颠簸了。 来到渡口,傅莹见眼前那艘船甚是庞大漂亮,忍不住问弘历道:这船叫什么名字,好大啊。 弘历道:此船名lsquo;青雀舫。 傅莹点头道:青雀舫,确实好名字呢。说完扶着玉净上了船。 不得不说,坐船确实舒适了很多, 但傅莹病有加重的趋势,躺在床上哪里都不想去,她只想着快些回京城治病。 崇庆太后同弘历见傅莹如此,二人皆忧心不已,幸好船上有随行的太医为傅莹诊治,也能让他们心安些。 在船上过了几日,一日,天气转暖,傅莹感到身上轻松了许多,便下床要到外面去看看。 玉净想着外面太阳正好,或对傅莹恢复有利,便扶着傅莹出来了。 弘历正在外面看风景,见玉净扶着傅莹出来,忍不住劝道:你才好些,怎么就出来了?也不怕病加重。说完把手搭在她的头上,感觉温度下降了些,心里不免一阵欣喜。 傅莹有些虚弱地说道:我在里面呆了几日,听人说外面太阳极好,所以才出来看看,不然在里面都捂坏了。 因觉得傅莹有好转的迹象,弘历也就放心让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傅莹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有远处的山峦,头一回觉得河面上的风景是这么好,她眯起了眼睛,让暖暖的阳光照到自己的脸上,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病魔。 -- 第302页 但毕竟还在生着病,傅莹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弘历便将她送回船舱,扶着她躺回到床上。 本来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傅莹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要他坐在她身边,同她说一会儿话。 弘历想着自己也没有要紧的事儿,便坐在她床边。 傅莹抓着她的手,道:皇上,你不知我心里有多感恩。当年我被先皇钦定为皇上的嫡福晋,本来也没多想,只想着做好自己的事儿,当好这个嫡福晋便是,没想到皇上待我却如此好。 弘历不明白她为何要提这些旧事,不过她既然提了,那他就顺着她的话说便是,道: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我当时也想着只要汗阿玛给我指的这个嫡福晋不要太难看便好。谁知汗阿玛极会挑人,甚至超出我自个儿的预想。 傅莹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道:先皇才不会那样的,为人父母的,哪里有为难自个儿孩子的心呢? 弘历道:也是,想必当时汗阿玛就已经有意立我为储君了,我那时还想着,汗阿玛那么喜欢福慧,搞不准就会偷偷立福慧为太子了。 傅莹想,雍正那样理性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欢敦肃皇贵妃,也不会凭着个人喜好,立喜欢的女子生的孩子为太子,他比弘历理性多了,知道江山的继承者一定要是贤能之人。 傅莹接着说道:可皇上,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后,很多事情,我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 弘历忙连连否认道:哪里的话,若你不算是好皇后,那便没有好皇后了。 傅莹心想,原本自己只打算做很多事情的,可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做成,她才觉得自己失败,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后。 傅莹道:那是皇上自个儿认为,可是永琏永琮相继都没了,我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好皇后。说到这里,她捂脸哭了起来。 提到用琏永琮,弘历也忍不住落泪道:说这些又干什么,他们二人夭折也不是皇后你的责任。 傅莹把手拿下来,接着说道:皇上,我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我一直一直想好好做每件事,好不辜负自己的身份,也对得起皇上还有太后对我这番心意,但我真的做得不好说到这里,傅莹又落泪不止。 见她这般伤心,弘历明白自己若继续同他坐在一处,搞不好她会更加难过,于是劝解道:你做的极好,至少于我心中,你便是最好的皇后,历代的贤后也没你那么好的,你不要自责也不要多想,好好养病才是。既然觉得累,那就好好休息便是。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真的有那么好吗?傅莹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她委屈自己去适应这里三纲五常,礼教约束,她终于活成一个标准的封建妇女楷模,这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像是给自己思想缠了足,折断现代的意识,方才有今日的模样。弘历纳侧福晋,她得笑脸相迎。庶子出生,她心里不高兴,也得抚养那些孩子们,谁让自己是她们的嫡母。 正是因为他对自己是真心,所以这一切不适与痛苦她都能忍下来。就像现代自己父母强迫自己放弃喜欢的美术一样,她有那种妥协的能力,靠着真爱,所以才能在这重重约束的封建社会活下来。 但她是真的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弘历本打算再去看看傅莹,但朝中事务颇多,他不得不呆在自己的船舱之中忙着批改奏折。 改到一半,却看到玉净哭着赶过来,跪在自己面前道:皇上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刚刚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弘历听罢,匆匆朝傅莹的住处走去。 来到傅莹那里,见玉枝还有赵琛皆是两眼垂泪地跪在那里,弘历没功夫管他们,直接走到傅莹身边,喊了她几声婉仪。 傅莹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应她。弘历一边落泪一边唤太医想办法,太医对于昏迷这种事也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给傅莹身上几个要紧的穴位扎了几针。 傅莹意识朦胧之中,好像看到了不少过去的画面。她结婚的时候,他们头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还有永琏、掌珠出生的时候,一桩桩一幕幕像是电影片段一般回放出来。 突然有什么力量,把她又拉了回来,她看到身边泪眼婆娑的弘历,像是明白了什么,对他说道:皇上,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可别忘了。 傅莹以为自己说得声音极大,但在弘历听来,却是十分虚弱的。他把耳朵靠近傅莹的嘴边道:婉仪,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傅莹想了想道:好好照顾太后还有孩子们。 弘历落泪道:这是肯定的,我岂能不照顾自己的母亲还有孩子。 傅莹又道:傅恒拜托了。 弘历忍住泪说道:我日后定好好照看傅恒,把他当自己兄弟看待。 傅莹顿了顿,努力说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弘历一开始不明白傅莹话里的意思,后来突然想起他们年少时曾约定白头到老,眼泪便如段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他又往傅莹那里靠了靠,听听她还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却只听她说了不要两个字,然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 第303页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傅莹说不要什么。太医见此,怕傅莹已经薨逝了,上前欲要把银针拔下来,弘历却阻止道:等等,皇后还有话要说,等她说完。 他就这么一直把耳朵靠在傅莹嘴边,听傅莹说完那最后一句话,但傅莹没有说,不论她的魂是否已经回到现代,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已经实实在在是一个死人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弘历终于放弃了,他坐在地上突然埋头痛哭起来了,即便是不想承认,傅莹也确确实实死了。 太医趁此机会,上前将傅莹尸体上的银针拔去,虽然没有怎么碰她的遗体,但他能感觉到傅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显然是断气有一段时间了,也难为皇帝能保持那样一个姿势不动那么久。 崇庆太后听闻傅莹出了事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走到傅莹房间,却看到坐在地上痛哭的儿子。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走到傅莹床前,一摸傅莹的身体,果然已经凉了。 崇庆太后明白儿媳已经归天,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搂着傅莹的尸体直呼苦命的孩子。 弘历怕母亲伤心过度,出什么意外,勉强扶着李玉站了起来,对母亲说道:额娘不要太过伤心了,是婉仪命不好。 崇庆太后哭道:我前几个月才没了孙了,今日又没了儿媳,岂不是要我的性命吗? 弘历真怕母亲出什么事儿,他定了定神道:皇后不幸在这船上薨逝,后事自有儿子处理,额娘先回京城。说完,他唤来自己的弟弟弘昼,让他先送崇庆太后回京城。自己留在这里料理傅莹的后事。 安顿好崇庆太后之后,弘历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莹,见她脸色苍白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他心里清楚得很,她不会再醒过来。 二十多年相伴,他从未想过她会突然去世,他以为她真的只是简简单单地感了风寒,会很快好起来的。这回确实是他大意了。 他走出船舱,看着外面半缺不圆的月亮,甚是悲伤,月光铺在船上,更加重这种寒凉感,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又回到船舱之中。 他将无关紧要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亲近的人陪着他守着傅莹的尸体。 他走到傅莹的书桌旁,命人研了墨,提笔写了一首诗。 写完这首诗,他把笔搁置下来,坐在那里呆呆地看向傅莹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李玉见此,怕弘历伤了身体道:皇上,要不去休息吧。 弘历摇头道:不了,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皇后。 李玉知道弘历正在悲伤之中,不敢继续再劝,只能呆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百度百科(百度不一定可信),乾隆在富察皇后去世当晚写的那首诗是《戊辰大行皇后挽诗》,就不占正文了,内容摘抄如下: 恩情廿二载,内治十三年。 忽作春风梦,偏于旅岸边。 圣慈深忆孝,宫壶尽钦贤。 忍诵关睢什,朱琴已断弦。 夏日冬之夜,归于纵有期。 半生成永诀,一见定何时? 棉服惊空设,兰帷此尚垂。 回思想对坐,忍泪惜娇儿。 愁喜惟予共,寒暄无刻忘。 绝伦轶巾帼,遗泽感嫔嫱. 一女悲何恃,双男痛早亡。 不堪重忆旧,掷笔黯神伤! 第156章 第二日, 弘历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他先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傅莹。见她依然安详地仰卧在那里,如同平日早起时, 见她睡着的模样。可他心里清楚,她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即便心里再怎么悲痛,他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如今皇后病逝在东巡途中, 丧葬等事宜将极为不便,只得暂时留在这里安顿好, 然后再带着棺椁回到京城。 傅莹崩逝的消息传到紫禁城, 一时后宫众人皆震惊了,毕竟傅莹离开之前还没有什么异常,即便是她平日体弱, 但也不至于病逝途中。 别人倒还好,魏长思听闻傅莹去世,哀痛不已。想着往日傅莹对自己的诸多好处, 如今竟然天人永隔,她都忍不住垂泪连连。 但旁人却有了别的想法, 先是傅莹去了之后,后位空悬,谁会是继位的皇后。二是傅莹去了永琮也没了,那弘历就再也没有立傅莹之子为太子的可能,现有的几个阿哥,到底谁会能入弘历的眼。 别人不说, 傅莹去世对永璜来说确确实实是一个好消息。他一直不满父亲因偏爱嫡母,就连着两次立嫡母生的孩子为太子,毕竟祖训是择贤不择嫡。 永琏倒也罢了,永琮不过是一个两岁的不到的孩子,还未显出是贤是蠢,弘历就动了立储的念头,他心里对此有一万个不服。 身为阿哥,在祖制不限嫡庶皆可继位的前提下,都会有争当储君的念头,永璜也不例外,更何况弟弟们都很小,他是最有实力的那个。 可就是因为父亲爱极了自个儿的皇后,但凡皇后有儿子,那他就绝无继位的可能。他突然明白,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永琏或永琮,而是他的嫡母。如今嫡母没了,父亲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别的儿子了。 心里虽然高兴,但他还得远去天津,迎接护送嫡母棺椁回京的父亲。 他没留意到自个儿父亲因为丧妻之后的悲痛,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作为长子的任务,心里时不时想着父亲什么时候会密立自个儿为太子。 -- 第304页 回京之后,弘历将傅莹的棺椁安置在长春宫。一路的护送,如今到了目的地,他的心也暂时安定下来了。 他身着素缟,抚着盛放傅莹尸身的棺椁道:婉仪,回家了。 一旁宫女太监听闻此言,皆落泪不已。李玉擦了一下眼泪道:皇上,娘娘若泉下有知,得知今日又回到长春宫,定然心安了。只是眼下娘娘虽已回宫,但还有诸多事宜等待皇上处理,皇上万万不可沉溺于悲伤之中,而忘记了别的事情。 弘历脸上犹挂着泪滴道:朕明白。说完,他四下打量了一下长春宫的布置,原来自得知傅莹崩逝的消息,内务府已经提前在长春宫布置好灵堂一切。 但弘历左看右看,觉得这里布置太过简陋,便命令下去,让人重新好好布置一番。 李玉知道弘历此刻心情极不好,怕内务府那些人不知深浅,应付此事,便亲自到内务府嘱咐一番。内务府的人见是李玉亲自过来安顿,当下明白此事非同寻常,也就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做了。 即便弘历自己不舍,但他作为皇帝,不能日日呆在长春宫守灵。回到自己住的养心殿之后,往日两人相处之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之中,物在人离,更是增添诸多悲伤。 他作为皇帝,表达自己心中悲痛的方式,就是提高妻子的一切丧仪规格。在傅莹生前,不论傅莹自己是否接受,他总是乐意将最好的给她,如今傅莹去了,他也要皆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 只是本朝的皇后丧仪的规模在他看来,着实不够隆重,他便要求礼部的按照前朝皇后治丧的规格,为妻子治丧。 他想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 傅莹的棺椁被送到长春宫之后,按要求,后妃、命妇还有王公贵族需到灵前举哀。 弘历心里悲痛,见众人也像自己一般悲痛方才觉得好受些,若是觉得有谁表现得不够悲伤,他便很不高兴。 这些人中,他看到大阿哥永璜同三阿哥永璋,在举哀之时脸上并无半点难过之意,就更别提掉泪了。 弘历在天津时,看到永璜脸上没有悲伤之态就很不满,如今回到紫禁城,想起过往,心里更加悲痛,见永璜依旧面无表情,顿时气愤不已。 看到永琪那么小都在哭悼嫡母,甚至是女婿色布腾巴勒珠尔都是泪如泉涌之态,弘历越看永璜越不顺眼。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跪在灵前的永璜面前,厉声质问他道:你母亲去世,你为何没有半点哀伤之情? 永璜一下子被弘历问懵了,他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跪在那里,看着自个儿的父亲回道:儿子悲在心里。 好一个悲在心里!弘历冷笑道:我看你压根儿就不悲伤吧。 永璜一下子慌了起来,趴在地上道:汗阿玛明鉴,儿子确实永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弘历一脚踢倒。 弘历气得大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年幼没了生母,是你母亲照顾将你养这么大的。如今母亲崩逝,你却连滴泪都不掉,可真是孝子啊! 永璜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爬起来重新跪在弘历面前道:汗阿玛,儿子没有不悲痛,儿子 弘历又一脚把他踢倒,指着他骂道:真当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你弟弟没了,你母亲也没了,一众兄弟之中,唯你居长,日后这皇位肯定是你的,不是吗? 永璜被父亲踢得生疼,但还是爬起来为自己辩解道:儿子怎敢有妄想 够了!真当我那么好糊弄?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争诸夺位,日后恐怕是要兄弟间手足相残了。也好,今日我便杀了你,也好过见往后你们兄弟相杀!弘历话说完之后,就要拔身旁侍卫的刀去砍永璜。 众人没料到弘历盛怒之下竟然要杀亲子,先是李玉眼疾手快,急忙拦住弘历道:皇上,使不得。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急忙过来阻止弘历。弘历见众人过来劝阻,不得不打消此念头,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永璜道:也罢,我念及父子亲情,且不杀你。 说完之后,他又指向永璋,喝了一声道:三阿哥! 永璋本来还在看戏,听父亲突然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爬在地上。 弘历指着永璋骂道:如今你也知人事了,母亲去世也不见你半分悲伤之态,如同大阿哥一般,皆是于孝道有亏之人。我今日在此下旨,此二子为人子不能尽孝道,断不可承继大统!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不已,因知弘历还在盛怒之中,没人敢去劝分毫。 永璜听父亲已下旨,断了自己继位的可能,一下瘫倒在地,惶恐不知如何自处。 苏采薇得知自己的儿子永璋被弘历取消了继位的可能,也是痛哭不已。她心里清楚永璋为何不难过,因为永瑢叫错额娘之事,她失了弘历的宠,她私下对傅莹偶有抱怨。 本来是自己的无心之言,哪知却对永璋产生了影响,对傅莹心里也不满起来。 苏采薇万分后悔,想着旁人劝说弘历收回圣旨不太可能,只有求崇庆太后,说不一定会有一丝希望。 崇庆太后先没了爱孙,接着没了儿媳,心里也正烦着。弘历发怒惩罚永璜、永璋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 第305页 她原先见永璜没有悲伤之态,本来心里就有些不满,虽说她认为弘历罚他们二人是有些重了,但她自知此事自己不便插手,所以当苏采薇哭哭啼啼地来找她时,她并没有答应。 苏采薇见崇庆太后没回应自己,便哭着道:太后,若说永璜那么大,不懂礼被皇上罚是应该的,可永璋才几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崇庆太后坐在炕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下面哭天抹泪的苏采薇,道:永璋再怎么小,也比永琪大吧,永琪都知道自个儿母亲没了要哭的,永璋不明白?我看他还是同皇后不亲,所以才不难过吧,皇帝这么罚他也不是没道理的。 崇庆太后这么说,苏采薇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说道:可皇上这么一下旨,永璋的前途就断了啊。 崇庆太后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还有六阿哥嘛,永璋的前途断了,你的前途也不会断的。 苏采薇依旧不死心,道:可此事永璋确实无辜啊,太后真的不能劝劝皇上,不要把对大阿哥的气牵连到永璋身上吗? 崇庆太后瞪了一眼苏采薇道:皇帝都已经下旨了,我岂能劝他收回圣旨,你也知道皇帝同皇后感情甚笃,如今皇后没了,皇帝心里正烦着呢。我虽是皇帝的生母,但我自己也小心翼翼,不去触这个霉头。 怎么会呢?皇上平日里最孝顺太后,就算皇上心有不快,也不敢同太后计较。为了儿子的前程,苏采薇哪里能轻言放弃呢。 崇庆太后被她扰得心烦,便唤来芳桃道: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去送送纯贵妃。 崇庆太后话已至此,分明是表示自己不想再理她了。芳桃得了命令,走到苏采薇面前道:太后要休息了,纯贵妃还是请回宫吧。 苏采薇迟疑着不想离开,芳桃便又说道:纯贵妃若执意不离,那奴婢只能斗胆让太监lsquo;请贵妃离开了。 苏采薇明白芳桃话里的请就是拉,知道崇庆太后不可能帮她了,只好灰心丧气地离开了。 苏采薇离开之后,崇庆太后忍不住骂道:纯贵妃真是一糊涂人!想必是平日不会教自个儿孩子,所以永璋才那个样子。还想让我去说服皇帝收回圣旨,难道不明白圣旨岂能是轻易收回的。 芳桃道:太后不必生气,这也是因纯贵妃护子心切,所以才求到太后名下。 崇庆太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这个纯贵妃真是徒长着一张好脸,皇帝现在什么样她不清楚吗?就算要劝,也不能现在去劝。 说到这里,崇庆太后又抹了一回眼泪道:这后宫之中,还是皇后最贤惠懂礼,可惜我同皇帝都没那个福分,将她留下来。 芳桃见此,忙劝道:太后别太悲伤了,自皇后娘娘殁了,太后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眼睛到现在都是肿的,若太后再有什么,可让皇上怎么办啊。 崇庆太后连连叹气道:我无妨,我身体好着呢。你让身边的太监再去长春宫给皇后烧些纸钱,若不是我不想见那悲伤之景,我也就亲自去了。 芳桃听罢,叫了一两个小太监去长春宫,回头见崇庆太后又是叹气又是抹泪,也是心疼不已。 第157章 虽说罚了永璜永璋二人, 弘历依旧气愤不已, 他现在就像是一头易怒的野兽,任何令他不快的人, 他都会严惩不贷。 永璜作为长子,丧葬诸多事情还需他这个唯一成年的儿子来做。永璜即使被吓破了胆,也不得不迎着父亲不满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件事, 生怕再引来父亲的责打。 他倒霉,连着弘昼还有他的师傅、谙达们都被罚俸禄以示惩罚。 别人还好, 弘昼可是弘历平日最信任之人, 往日在朝堂上殴打大臣,弘历都可以不追究,如今却因着永璜的事情被罚了俸禄, 众人也是惊叹不已。 李玉等身边伺候的人,则更加小心谨慎,即便这样, 还有几个人挨了弘历的骂。 一日,弘历去长春宫回来之后, 李玉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礼部刚刚给大行皇后选了几个谥号,还请皇上挑选。 提起谥号之事,弘历突然想起当年高流素去世之后,他从礼部呈上的几个字中,选了慧贤作为谥号, 傅莹在旁边说过,如果她日后去世,便要孝贤作为自己的谥号。 当年他觉得谈论谥号之事颇为不吉,没想到仅仅两年,当时之语竟然会成预言,难不成傅莹那时就知道自己会命不久矣? 见弘历站在那里迟迟未有行动,甚至连桌上的字看都不看一眼,李玉少不得要提醒一下他。 弘历回过神道:你去告诉礼部,就说lsquo;知妻莫若夫,皇后生前曾请求我,说百年之后要lsquo;孝贤作为自己的谥号,如今我便遂了皇后的心意。 李玉得命,正要离去时又想起一事,道:皇上前些日子要把大行皇后生前坐过的lsquo;青雀舫运回城里,今日下面的人回禀,说是船太大,进不来。 弘历眉头一拧,道:进不来就把城门拆了,这么点事儿都要问我吗?说完之后,他便坐到案前,细细查看给傅莹的册文。 -- 第306页 李玉听弘历说拆城门这三个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将传旨的小太监叫过来,命他们按照弘历的意思,去传命令。 刚安顿下去没多久,就听得咣的一声,李玉回头看见弘历在盛怒之下,将手边的茶杯摔得粉碎。 还没等李玉命人去收拾,弘历就质问他道:这册文的满文是谁翻译的? 李玉知道肯定是有极大的事儿,不然弘历也不会如此生气,于是小声回道:册文之事,一般都是由翰林院所制。 弘历不耐烦道:我知道是翰林院,我是问,这册文是谁翻译的满文? 李玉想了想,道:好像是阿克敦大人。 弘历点头道:很好,这个阿克敦真是有能耐,竟然把lsquo;皇妣翻译成lsquo;先太后,真是大大的不敬!速传圣旨,将阿克敦交由刑部治罪! 李玉连连应声,将打算前去传旨的毛团叫到一边道:待会儿你去刑部时,告诉刑部的人,就说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让他们办事谨慎着些。 毛团不解道:不就是翻译错误了吗?改正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刑部来插手这件事情? 听毛团这么说,李玉急得直冒汗道:你快少说些话吧,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皇后娘娘崩逝,皇上难过得不行,现在变着法儿的想找人出气,别的不说,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事儿还不够明了的? 毛团知道弘历因傅莹去世,心情恶劣到极点,只是他觉得弘历还没到那种吹毛求疵的地步,毕竟他一向对大臣还是很宽容的,不过既然李玉这么安顿,他也照着做了。 刑部的官员觉得翻译失误并不是多大的事儿,但又听得毛团提醒,怕引得弘历责罚,便给阿克敦拟判了一个绞监候。 本以为这判得已经够严厉的了,哪知弘历却依旧嫌轻,认定刑部这些人包庇阿克敦,有宽纵之嫌,将刑部负责此事的官员,停职的停职,降级的降级。 若说永璜被罚,这些朝臣们或许还有置身事外的想法,如今刑部诸多官员受了罚,他们方才意识到,皇后去世对皇帝的影响可不小,于是纷纷上表,表达自己对皇后崩逝的哀痛,也更加心惊胆战了。 在长春宫停灵数日之后,弘历又亲自护送傅莹的棺椁到了观德殿。观德殿不比长春宫近,但弘历几乎每日都要去她的灵前,给她焚纸祭酒,丝毫不觉奔波之苦。 本以为时间过去近一月,自己心中的伤痛会平息一些,但弘历却发现,痛苦与日俱增,而且时间越久,他就越恨,他恨老天先是带走了永琮,几个月之后又带走了傅莹。 满心的怒气不知该从何处发泄,只要他看到有错的地方,就绝对不会轻饶。罚了永璜永璋还不够,罚了刑部的人,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见到光禄寺为傅莹准备的祭器都不光洁,便将光禄寺全部官员降级处理,又嫌工部为皇后准备的册宝简陋,将工部官员全部问罪。 弘历本就有些骄纵之气,傅莹活着的时候,他还能有所收敛,如今没了约束之人,便将心中之怒随意朝人撒去,甚至连自己的老师张廷玉也不能幸免。 弘历平日虽然对张廷玉有所不满,但念他是顾命大臣和自己老师的身份,对他还是尊敬有加。 不料,这回弘历竟吹毛求疵地认为张廷玉给傅莹的祭文中竟然用了泉台二字,着实配不上皇后尊贵的身份,便罚了张廷玉一年的俸禄。 张廷玉心里觉得委屈,但知道弘历此刻已非常人,只能默默吃了这不当之罚。 因挚爱之人离去,弘历便觉得这是天大的事情,作为皇帝,他有权力要求官员也把皇后崩逝视为天大的事情。 不想在傅莹祭礼那日,按要求外地的官员也应到京举哀,但有些外地官员不知弘历此前的疯狂之举,想着进京路途遥远,便自认为上个折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哀思便可。 弘历见到京的官员没有自己预计的那么多,心里多有不满,汉人官员还能从宽处理,满人在他眼中却不可饶恕。 等行过祭礼之后,弘历将傅恒叫到自己身边,他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折子道:现在有人举报,说是有官员在你姐姐百日孝期内剃了头,春和,你说怎么办? 傅恒是弘历在傅莹去世之后,唯二不会迁怒的人,傅恒没了疼爱自己的姐姐也难过,但姐夫的疯狂举动,也让他觉得害怕,虽然他明白,弘历是不会迁怒他的。 傅恒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明白按照弘历如今的心态,肯定是要严惩的。可他觉得剃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雍正当年去世,有官员在百日内剃了发,弘历也没追究过。 他猜测这些举报可能涉及到官员间的内讧,若是弘历借此严惩,那不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于是他说道:臣以为,当年先皇崩逝亦有人剃头,皇上宽仁为怀,并未追究,如今 这么说来,春和你打算让朕再不追究?弘历没等傅恒把话说完,就反问道。 傅恒察觉出姐夫的不对劲,立刻闭住了嘴。 弘历冷笑一声,道:哼,朕之前就是对他们太好了,以至于这些人都不把礼法放眼里了。他们要剃头,很好,那朕就要剃他们的脑袋! -- 第307页 听弘历这么说,傅恒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说实话,这还是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姐夫如此恐怖。 傅恒心想,姐夫虽然与姐姐鹣鲽情深,但因为姐姐去世就大开杀戒,于姐姐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崇庆太后出面劝劝好,剃发之人固然目无礼法,但因为剃发这事儿丢了性命,也冤得很。 崇庆太后也正为儿子做这些罚大臣的举动而忧心,如今傅恒过来找他,说弘历打算要杀那些剃发之人,惊得只说了几个字:疯了,真的疯了。 傅恒坐在崇庆太后对面说道:皇上如今心绪不稳,奴才不敢去劝,想着皇上最听太后的话,太后出面劝劝也好,太后说上几句,就说不一定能救多少人呢。 崇庆太后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便是,若让皇帝知道你来我这里,恐怕也不妥。 傅恒听了,急忙站起来给崇庆太后磕了一个头,这才离开。 傅恒离开之后,崇庆太后握着芳桃的手道:你听到刚刚傅恒说皇帝要做什么了? 芳桃也是大感意外,道:这事儿还真得太后出面劝了,若太后不出面,怕是要乱了。 崇庆太后点头道:你快去把皇帝叫到我这里来,我得说他几句。 弘历正看哪些折子有举报剃发之人,听闻母亲要自己过去,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一切,去母亲那儿。 崇庆太后看着儿子发须未剔的沧桑之态,有些心疼之余道:我听人说,你打算杀那些百日内剃发的官员。 弘历本来好好坐着,听母亲这么问,一下子从坐的地方站起来道:前朝之事,额娘怎么知道? 崇庆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叹气道:我才没有那个心思去管你前朝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皇后崩逝,你心里难过也没什么,罚了永璜永璋,我也不说什么,但你要杀人,我却不同意。 弘历坐回去,气呼呼地说道:这些狗奴才目无法度,我杀他们又如何?汉人倒也罢了,那些满人怎么也剔发了? 崇庆太后叹气道:你要怎么处置这些官员,我不管,可你想想,若是因为皇后而杀了人,岂不是坏皇后的名声?当初先皇去世,你对剃发之人不追究,如今到皇后这里反倒要细细追究起来,你就不怕别人说你lsquo;宠妻欺父吗? 弘历听母亲这么说,觉得有愧之余,低下头道:我知道,额娘你放心,就算我不会杀他们,但也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崇庆太后点头道:你怎么处置我不管,但不要造杀孽就是了。 弘历没有说话,问母亲是否还有别的事情,崇庆太后说没有,他便离去了。 弘历依旧没有轻饶那些剃发之人,命自裁的自裁,流放的流放,总之牵连甚多甚广,一时朝中人心惶惶,皆怕帝王之怒临到自己头上。 第158章 傅莹百日那日, 弘历写了一首《述悲赋》。他要求把这首赋记录在史书里, 让后来人知晓,他在妻子去世之后心中的悲痛。 除了《述悲赋》之外, 他还在傅莹去世百日之后写下了诸多诗,这些诗他都一一让人收集起来,每每看到那些诗句,觉得字字皆是自己血泪凝成。 热闹的葬礼结束之后, 除了逢日子祭奠之外,弘历也无旁事可做了, 他这回体会到了另一种的痛苦。 如果说傅莹突然去世那几日是压制性的痛, 这些日子便是噬骨噬心的难过。往日同自己形影不离的人离开了,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人,殿里有再多的人, 他觉得也是空的,他的心就空了。 傅莹百日过后,长春宫就可以住旁人了, 李玉小心翼翼地问弘历道:皇上,刚刚吴书来问, 说是长春宫是否要安排别人入住? 李玉问了两声,弘历才回过神来。他觉得长春宫除了傅莹之外,没有人有资格住进去,他对李玉说道:你同吴书来说,长春宫不许任何嫔妃入住,长春宫里的任何东西也不许乱动, 除非等朕不再当这个皇帝,再作安排。 李玉明白之后,正要命人去回吴书来时,弘历把他叫过来,道:你安排轿子,朕想去长春宫坐坐。 下朝之后,弘历几乎每日都要去长春宫,他并不感到意外,所以提前备好轿子,抬着弘历去了长春宫。 还没到长春宫门口,弘历远远看着几个女子站在长春宫门口。他很不喜旁人出现在长春宫,于是对走在自己身边的李玉说道:你过去看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奴婢竟然到先皇后的宫里。 李玉跑过去一会儿看清楚来人之后,就回到弘历身边说道:皇上,那是令嫔娘娘。 令嫔?弘历想了一会儿,方才记起魏长思原是傅莹身边的宫女,估计她过来也是怀念旧主。 到了长春宫门口,弘历下轿之后,对魏长思说道:你来这长春宫可是怀念先皇后? 魏长思脸上还挂着泪,回道:奴婢是孝贤皇后的宫女,这点断断不敢轻易忘记。如今皇后娘娘仙去,奴婢一人在宫里想念得紧,所以才忍不住到这长春宫来看看。 弘历听罢,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还念着皇后,可见皇后没有白白厚待你。说完之后,他领着魏长思进了长春门,到了长春宫。 -- 第308页 弘历停在宫门口,指着长春宫的牌匾问魏长思道:你可知,朕为什么要让先皇后住长春宫吗? 早些年的事情,魏长思并不了解,但她知道弘历的名号为长春居士,想必于此有关。虽然明白,但她还是摇头道:奴婢不知,还望皇上告知一二。 弘历看着那长春宫三个字,笑着说道:因为朕号lsquo;长春居士啊。当时朕知道紫禁城里有个长春宫,所以继位之后,执意让婉仪住这里,就连圆明园的莲花馆,朕都更名为长春仙馆了,不光如此,朕还建了一个长春园,可惜婉仪是看不到建成那日了。 说完这些,弘历吸了一口凉气,接着说道:早些年,朕不是在长春宫就是在养心殿过夜,有时候来的次数多了,婉仪怕太后说,便让朕不要常来,朕就说,lsquo;长春居士不住长春宫还说得过去吗?她就拿朕没辙了。 说到这些过往,弘历又忍不住落泪,拿绢子擦了之后,见玉净玉枝等人急急忙忙出来迎驾。 玉枝跪在地上道:奴婢不知皇上驾到,迎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弘历示意他们起来之后,道:无妨,是朕没有让人通知你们的,不怪你们。说完,他又回头对魏长思道:令嫔,有时候我看见婉仪身边这些旧人还在,总觉得婉仪还在这宫里住的呢。 魏长思听罢,悄悄地侧过头,用帕子拭去眼泪。 虽然弘历常来这里,宫里陈设什么的都是再熟悉不了,他还是忍不住在抚摸一遍,傅莹睡过的床,用过的扇子,戴过的绒花,感知一番她的气息。 魏长思见到熟悉之物皆没移动过分毫,只是傅莹不再了,忍不住泪如泉涌。 弘历坐在平日他来长春宫坐的地方,将玉净等人唤到自己面前,对他们说道:这长春宫,我不打算让人住了,宫里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留下几个打扫之人,剩下的交给吴书来分配。 他又看向玉净玉枝,对她们二人说道:你们原是先皇后陪嫁过来的人,如今先皇后去了,你们是打算留在宫里,还是出宫? 玉净玉枝二人红着眼磕头道:皇上,奴婢想留下来。 弘历点了点头道:也好,朕也不想让你们离开,这长春宫总得有人看着,你们还是原先的待遇,就留在这长春宫守着皇后的旧物吧。 魏长思道:皇上,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弘历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魏长思便道: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几年,同皇后娘娘身边之人是最熟悉不过的,如今蒙皇后娘娘之恩,被皇上封为令嫔,成了一宫主位,身边也有伺候之人,但奴婢想着还是故人好,若他们不嫌弃,不如让他们到我那里也好。 这些人本来就愁要于新主子磨合,如今听魏长思愿意留他们,纷纷表示愿意跟随。 弘历叹气道:也好,这长春宫的人,留几个看着这里,剩下的把你那边的人换掉也好。 弘历同魏长思在长春宫呆了一会儿之后,看到外面天色变暗,这才各自回去。 晚上,弘历又因思念傅莹难以入睡,他不得不抱着傅莹的枕头,感觉到她的一些气息,方才安心入眠。 他在梦里看到了她,傅莹抱着永琮,牵着永琏走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道:皇上,我来看你了。 能见傅莹,他欣喜若狂,因为有永琮,他不方便抱她,只能拉着她空着的右手道:你去哪里了,你不知我甚是想你。 傅莹笑着说道:我很好,我在那边过得很好,只是没找到皇上你,心里很失落。 弘历落泪道:我何尝不想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你不知你刚去那几日,我甚至都不想独活。可我不能,若我随你去了,太后如何?江山如何?我不能做那不忠不孝,愧对祖宗之人。 傅莹帮他擦了一下眼泪道:皇上,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呢。说完,她把永琮递给弘历,又让永琏拉着自己的阿玛。 弘历头一次见两个嫡子呆在自己身边,喜不自禁,他听傅莹又对他说:皇上,你别忘了我临终之前交代你的事啊。照看好太后和孩子们,傅恒也拜托给你了。 弘历猛然想起傅莹最后对他说的不要那两个字,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让我不要什么? 傅莹没有说话,笑着消散了。弘历回头看自己的怀中,永琮也不见了,永琏也没了。 他一下惊醒过来,身边空荡荡的,除了傅莹的枕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从床上坐起来,想起刚刚做的梦,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李玉听见响动,急忙拿出点了蜡烛进来,见坐在床上哭的弘历,小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弘历用手擦了一下眼泪道:我刚刚梦到皇后了。 李玉笑道:这是好事啊,皇上不是一直说自己想梦皇后娘娘却梦不到吗?今日算是达成心愿了。不知皇后娘娘给皇上托了什么梦呢? 弘历道:皇后说她在那边过得很好,要我好好照顾太后和孩子们,还要我照看傅恒。 -- 第309页 李玉道:既然这样,皇上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哭呢? 弘历苦笑着摇头道: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就算梦到皇后千回百回,那也还是梦啊。说完,他抓着李玉的衣服道:你不知我刚刚多想就呆在梦里不要醒来,这样还能见见皇后呢,可一醒来,皇后就不在了。 李玉见弘历如此,少不得也落了几滴泪道:皇上,郎大人给皇后娘娘画的话,如同真人一般,皇上若想见娘娘,看看那画儿,也能解相思之苦了。 弘历摇了摇头道:那画儿画得再怎么像,都是假的。 李玉叹气道:皇上别这么想了,若皇后娘娘真天上有灵,见皇上这样,肯定会心疼的。皇上,还是早些歇下吧。说不一定,做梦又能梦到娘娘呢。 李玉这么一提醒,弘历连连点头道:有道理,说不一定我又能做梦梦到皇后。 说完,弘历便立刻躺下,重新抱起傅莹的枕头入睡。可这回,他没那么幸运,直到天亮清醒过来,他都没有再梦到傅莹。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免去查询的麻烦,小米把《述悲赋》粘贴到作话了,这个《甄嬛传》里也有引用过喔。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 昔皇考之命偶,用抡德于名门。俾逑予而尸藻,定嘉礼于渭滨。在青宫而养德,即治壸而淑身。纵糟糠之未历,实同甘而共辛。乃其正位坤宁,克赞乾清。奉慈闱之温凊,为九卿之仪型。克俭于家,爰始缫品而育茧;克勤于邦,亦知较雨而课晴。嗟予命之不辰兮,痛元嫡之连弃。致黯然以内伤兮,遂邈尔而长逝。抚诸子一如出兮,岂彼此之分视?值乖舛之迭遘兮,谁不增夫怨怼?况顾予之伤悼兮,更恍悢而切意。尚强欢以相慰兮,每禁情而制泪。制泪兮,泪滴襟,强欢兮,欢匪心。聿当春而启辔,随予驾以东临。抱轻疾兮念众劳,促归程兮变故遭,登画舫兮陈翟偷,由潞河兮还内朝。去内朝兮时未几,致邂逅兮怨无已。切自尤兮不可追,论生平兮定于此。影与形兮离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 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循丧仪兮徒怆然,例展禽兮谥孝贤。思遗徽之莫尽兮,讵两字之能宣?包四德而首出兮,谓庶几其可传。惊时序之代谢兮,届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世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第159章 虽然明白儿媳去世, 对儿子的肯定会打击很大, 但崇庆太后没料到弘历却是如此疯狂。 先是在儿媳的葬礼期间,打了孙子杀了大臣, 而后一直消沉,仿佛丢了魂一般。毕竟是自己生养的孩子,崇庆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不忍心儿子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想着再给他续上一位皇后,或许弘历就能慢慢从丧妻之痛中走出。 这位继皇后的人选, 崇庆太后选定了塔尔玛, 虽然塔尔玛没有子嗣,但她毕竟是潜邸的侧福晋,现在也是娴贵妃, 最重要的是,她是满人。 有了心定的人选,她便趁着弘历来她这里问安的时候, 和他提起此事,道:皇帝, 皇后都已经去了几个月了,我想着你还年轻,后宫不能没皇后。娴贵妃是你原先的侧福晋,先皇后在世时她多协助皇后处理后宫之事,没人比她更适合当皇后了。 弘历没想到这次过来,母亲竟然主动提起续弦之事, 他心中认定自己的皇后只有傅莹一人,所以崇庆太后一提出此事,弘历便立刻否定了。 额娘,续弦之事不要再提了,儿子不想再选皇后了,若真需人打理后宫,我封个皇贵妃不就行了?弘历站起来同崇庆太后说道。 崇庆太后见他是这般反应,知道他是真的急了,想着儿子同儿媳感情深厚,一次说服他恐怕也不太可能。示意他坐下之后,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你并未过不惑之年,若没有皇后,怕是那些大臣也不答应。 弘历依旧不答应,在他看来除了傅莹,没有人配成为中宫皇后,他道:额娘不知,后宫虽有十多人,但那些人在儿子眼里都如空虚一般,在儿子看来,那些后妃们无一人可胜任皇后,更别说与婉仪相提并论了。 崇庆太后见他如此固执,心里也着急了道:选皇后是国事,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并非是觉得无人能胜任就可推之了之的。孝贤皇后很好我知道,但不能因为后宫之中没人比得上孝贤皇后就不再立后了。 虽然觉得母亲说得很在理,但弘历并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他只是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崇庆太后见他这样,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你还没从丧妻之痛中缓过来呢,我也不勉强你,回去几日好好想想。想好之前,不必见我! 弘历应了一声,自觉有愧母亲,躬身离去了。 弘历走了之后,崇庆太后便扶着芳桃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到门口正好见弘历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摇头道:我的话,皇帝平日里最听了,怎么这回却如此固执? -- 第310页 芳桃在一旁说道:皇上同孝贤皇后感情深厚,太后让皇上立新皇后,皇上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嘛。 崇庆太后回了屋子,道: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意,我见他这样,怕真是有什么不测,想着有个新皇后陪在他身边,也好早日让他从伤心之事中走出。 芳桃想了想道:太后这么强迫皇上也不是办法,要不把和敬公主叫来劝劝皇上,毕竟和敬公主是孝贤皇后唯一在世的女儿,由和敬公主来帮着太后劝,说不一定能说服皇上了。 弘历如此固执,有些让崇庆太后难办,想着芳桃出的主意也不错,便对她说道:你让掌珠有空到我宫里一趟,我同她说说,掌珠若是孝顺,应该会劝她自个儿阿玛的。 三日之后,掌珠来到祖母那里,崇庆太后见掌珠一身素服,头上没有一件首饰,耳环、手镯也没有戴,知道她这是为母亲戴孝。 掌珠同傅莹有几分相似,崇庆太后见到她难免忆起傅莹,想到在傅莹葬礼时,掌珠哭得悲痛欲绝的模样,崇庆太后不防备地湿了眼眶。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招呼掌珠坐到自己身边来,道:自你母亲没了,你现在进宫也少了,却不知我和皇帝都很想你呢? 掌珠其实也不是不想进宫,只是一进宫难免想起旧事,想到母亲早逝,就心痛不已。 她摇头道:孙女只是怕想起额娘,即便是在自个儿府里,也常常因为想额娘难过得睡不着呢。 崇庆太后搂着掌珠道:我知道你也同你额娘是个极好的孩子,只是如今你阿玛因你额娘去了,日日消沉,我想着你阿玛最是疼你不过,你也不忍见你阿玛这般吧。 掌珠自幼深得祖母喜欢,被祖母这么抱着觉得亲切无比,她道:其实孙女不是不想安慰汗阿玛,只是汗阿玛每次见孙女都忍不住想起额娘,孙女见自己过去不但没安慰到汗阿玛,反倒令汗阿玛伤心,所以才不敢进宫的。 崇庆太后摸着掌珠的后背道:难为你这般想了,你既孝顺,就该劝你阿玛再立一位新皇后,让你阿玛少些悲痛。 掌珠一下呆住了,她没想到祖母叫自己过来,竟然是要自己劝自己父亲续弦,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子女身上恐怕都不会乐意吧。 在她心里,父亲同母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自小就见父亲同母亲是何等恩爱。作为皇帝,后宫肯定是少不了别的女人的,但掌珠觉得那些不过些替母亲生孩子的女人,如今要那些女人中的一个替代母亲的位置,她怎么能愿意呢? 见掌珠没有说话,崇庆太后无奈道:我清楚你肯定不愿意,你阿玛也不愿意。可你好好想想,你额娘已经去了,你阿玛总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去了的人,到了另一个世界什么都不知了,可留在这个世上的人却要日日受苦,你真愿意见你阿玛这样? 掌珠回想起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表现,她确实不忍父亲这样,毕竟那是最疼爱她的父亲。 她靠着崇庆太后道:可若是真的续立了皇后,那真的就能减轻阿玛心中之痛吗? 崇庆太后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但你阿玛还年轻着,后宫不立皇后总是不成体统的,让旁人劝劝你阿玛总是好的。 祖母的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觉得自己反对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了,若立新皇后真的能让自己的父亲少些丧妻之痛,那她也愿意。 她离开崇庆太后的怀抱,点头道:若真能让汗阿玛少些悲痛,孙女愿意劝。 崇庆太后见掌珠答应了,很是高兴,她摸着孙女的脸道:果然你像你额娘一般懂事。 说完之后,她唤来芳桃,安顿她道:你去看看皇帝处理完政事没有,若是无事,就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弘历听闻母亲唤自己过去,估摸着还是立继后之事,心里十分不乐意,可他向来孝顺母亲,即使不乐意,也不得不过去。 没想到自己进了母亲的屋子,却看到女儿也在那儿,顿时十分惊喜,他给母亲行过礼之后,问掌珠道:你何时进宫的?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那就多住些日子再回自个儿府中吧。 掌珠本想回是祖母叫自己过来的,不想崇庆太后先替自己回了:是我叫掌珠进宫的,掌珠说你一见她就伤心,她便不敢轻易进宫了。 因说的是事实,弘历看了一眼女儿,坐到母亲旁边没有说话。 崇庆太后道:今日我把你叫来还是那件事,不知皇帝你想明白没有? 弘历看向母亲,摇头道:儿子不愿意,儿子一生只想立一个皇后。 崇庆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这恐怕不行,你别忘了,你儿子将来继承大统,也是要追封自个儿生母为皇后的。以后你至少有两个皇后,两个皇后三个皇后又有什么区别? 弘历知道,一生只立傅莹为皇后的愿望怕是不成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续弦。他道:当年孝敬皇后去世,汗阿玛也没续弦啊。 崇庆太后见他拿出雍正的例子,忍不住辩驳道:孝敬皇后去世,你汗阿玛年岁几何?你现在年岁几何?孝敬皇后崩逝,也没见先皇像你这般疯癫,如此行径真似当年世祖丧孝献皇后之态。 -- 第311页 他知道世祖因为董鄂妃去世差点出家,一直是皇家颇为不齿之事,母亲将他比作世祖福临,显然是在嘲讽他。 面对母亲的指责,他只能低头不语应对。 崇庆太后接着道:我说过多次了,我让你立新后也是为你好。即便你不想着自己,也该为我着想,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不能少侍奉的儿媳。 弘历攥了攥拳头,道:额娘,那些后妃们绝对会孝顺额娘的,额娘不愁伺候的人。 见弘历这样,崇庆太后气不打一处来,她不明白为何一向孝顺的儿子,怎么会说出这样忤逆之言。她抚着自己的胸口,气得指着弘历道:你这个不孝之子!成心是要气我不曾? 弘历一向孝顺母亲,如今听母亲骂自己不孝之子,知道母亲动了大怒,急忙跪下来落泪道:儿子不敢,儿子哪敢担不孝之名,只是儿子不忍心。 崇庆太后也是摇头落泪道:什么忍心不忍心,难道我这个当母亲的就忍心骂自己一向孝顺的孩子? 掌珠见祖母同父亲起了争执,心痛之余跪在父亲身边道:阿玛,你这样额娘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额娘实实在在是没了,女儿不想见阿玛也这样啊。这回就听幺嬷的吧。 弘历见女儿也来劝自己,知道是拒绝不了了,他抱了抱女儿之后,给母亲磕了一个头道:儿子答应额娘会立新皇后,只是婉仪丧期未满,匆忙续弦着实不忍,等三年丧期过后,再立皇后如何? 见儿子终于松了口,崇庆太后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为妻服丧三年并没有这规矩,考虑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妥协,便不再强迫他了。 她让宫女扶起儿子和孙女,然后让他们重新坐下来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便不勉强你了。好,你说三年便三年,到时不许推脱了。 弘历以前也受过母亲的逼迫,比如生子之事,但他还是头一回感觉到母亲给她这般大的压力,从崇庆太后那里出来之后,他忍不住又去了傅莹生前住的地方,在心里给她道了无数个歉。 弘历用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先立塔尔玛为皇贵妃,让她处理后宫之事。但皇后的亲蚕礼却不许她去,即便日后她会成为他的新皇后,但没有册封之前,他不愿意让她行皇后的职能。 在丧期间,崇庆太后时不时地提醒弘历,让他不要忘记立皇后之事,弘历不敢违逆母亲,只说等傅莹丧期过了便封后。 傅莹三年丧期过后,弘历知道再也躲不过去,再母亲的催促下,挑了下半年的一个吉日,行封后典礼。他本意是想从简,但母亲不让,他不得不按礼制来。 册封那日,阖宫欢庆,弘历同后妃还有母亲一起为新皇后塔尔玛庆祝。 弘历看着这热闹之景,想起去世的傅莹,忍不住悄悄落泪,他离了宴席,自己去了长春宫。 想比刚刚那里的热闹,长春宫却安静至极,玉净玉枝没料到弘历会过来,匆忙出来迎驾,虽然弘历常来傅莹的故居,但今日是册封新皇后的日子,弘历过来确实很意外。 三年过去了,长春宫里一如往常的模样,弘历命人多点了一些蜡烛,这样才有当年同傅莹一起在此的感觉。 他一人坐在供奉傅莹的灵牌前说道:婉仪,其实我不想立新皇后的。我答应过你,此生只有你一个皇后,但天不遂人愿啊。续弦这事儿,我确实是颇不得已,新皇后权当是为孝顺太后了,我是不认她的。 玉净看弘历这样,忍不住将玉枝拉到一边道:皇上今日来咱们这里怕是不妥吧,毕竟是新皇后娘娘大喜的日子。 玉枝叹气道:就算怪罪也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娘娘已经去了,就算有人不满,也不会计较一个去了的人。 玉净听罢,轻轻叹了一口气。出于私心,她想让弘历一辈子都记着傅莹,到死都没人能取代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崇庆太后见弘历出去许久都没有回来,便问他去了哪里,弘历身边的毛团回说是去了长春宫。 崇庆太后听罢,心情很复杂,看了看身旁的塔尔玛,总觉得儿子这么做,有些对不住新皇后。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能逼着儿子立新皇后,却不能控制儿子的心意。 她安顿弘历身边的人,说如果新皇后问起皇帝的去处,就说是醉了,找地方醒酒去了。 下面的人也知道,若说弘历去长春宫,怕会引起帝后失和,所以崇庆太后这么安顿,下面的人连连答应。 崇庆太后看着儿子空空的座位,心里念叨着:都近三年了,你还惦记着先皇后吗? 第160章 傅莹去世之后, 弘历的已经失去自己感情的寄托, 他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找不回曾有的心动与牵挂。他现在只想好好做一个帝王, 将这江山打理好。 傅恒是傅莹临终托付要他好好照看之人,他便重用傅恒,给了傅恒无以再加的荣耀。幸而傅恒也是出众之人,履立战功, 让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成为新皇后的塔尔玛,他一开始还嫌她占了傅莹的位置, 后来明白, 立后之事着实是母亲逼迫为之,他没必要迁怒无辜之人。 乾隆二十五年,已成为贵妃的魏长思生第一个儿子永璐夭折, 死了儿子弘历也难过,但远不可比当年失去永琏永琮的痛,他自己忙于政务, 便让塔尔玛去安慰丧子的魏长思。 -- 第312页 塔尔玛因魏长思受宠颇有危机感,如今她儿子夭折, 她倒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因是弘历要求,她也不得不为了应付弘历,去天地一家春探视魏长思。 岂知在去的半路上,她突然在花园里看到几个后妃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她身边的宫女正打算去通知那些妃子来迎驾,却被塔尔玛阻止了,她估摸着这几个人也如自己一般, 幸灾乐祸魏长思没了儿子,毕竟魏长思太受宠了。 她躲在一块巨石之后,听那些妃子们在说什么。 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道:令贵妃太可怜了,身上还有身孕,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腹中的胎儿也会受影响。 另外一个女子道:月份大了,估计也不会怎么样。我听人说,当年先皇后怀端慧太子的时候,也碰上头一个女儿夭折了。 依旧是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起先皇后也着实可怜,当年宫里孩子夭折的真少,就算有夭折的,也都是先皇后自个儿的孩子。 此话一出,那些女子纷纷附和,其中一人道:皇后娘娘怎么能同先皇后相比?先皇后那么好一个人,可惜就早早去了,若先皇后在,说不一定十四阿哥还不会夭折呢。 塔尔玛听了这些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离开之后埋怨道:她们死了孩子关我什么事?皇上将我同孝贤皇后相比倒也罢了,怎么连她们这些人都要拿我同孝贤皇后比? 塔尔玛身边的宫女见她气愤非常,一个个都不敢劝解。 等到了天地一家春,魏长思见皇后过来,便挺着肚子给她行礼。塔尔玛想到刚刚那些后妃们说的话,越想越生气,看魏长思也愈发不顺眼。 她故意不让魏长思立刻起身,拖了一会儿才命人将她扶起。 塔尔玛坐在那里,对下面站着的魏长思说道:皇上命我来看看你,我作为六宫之主,你没了孩子,我肯定是不能不闻不问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福气确实薄,唯一的儿子都没了。 魏长思听着塔尔玛的话有些不善,本来失去儿子就难过,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满,表面谦恭却针锋相对地回道:皇后娘娘,妾身确实无福没了永璐,但现在肚子里不还怀着一个吗?说不一定也是个阿哥呢。 塔尔玛冷笑道:令贵妃是在炫耀自己孩子多吗?皇上为什么宠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不过是沾了当年伺候孝贤皇后的光罢了。 魏长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妾身很清楚妾身的荣耀是与先皇后有关,所以一直很感念先皇后。 当人洗脚婢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要以为你当了贵妃就了不得了,你在皇上心里,就是个先皇后的宫女。塔尔玛嘲讽道。 魏长思身边的宫女见塔尔玛出言如此不堪,心里皆为魏长思不平。 魏长思咬了咬牙道:皇后娘娘说得很对,妾身就是先皇后的洗脚婢。皇后娘娘都是六宫之主了,同我这个洗脚婢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 塔尔玛瞪了一眼魏长思道:没错,和你计较是失了我的身份。你且好好看着你肚里的那个,别也没福气活不久。说完就起身离了去。 塔尔玛走了之后,魏长思身边的宫女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这是疯了吗?怎么能这样说贵妃呢? 魏长思坐回到床上,气道:怪不得别人总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远比不上先皇后,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真是堪比泼妇。 那贵妃要不要告诉皇上今日之事?一个宫女小声问道。 魏长思摆了摆手道:不必,皇后这样早晚会吃大亏的,不信走着瞧! 乾隆三十年刚过春节不久,在紫禁城闲不住的弘历,领着几个后妃同母亲再次下江南南巡。 三月的杭州已有暖意,弘历看着江南的风景十分惬意,在晚宴之前,弘历同塔尔玛在驻地观赏美景时,忍不住对塔尔玛说道:我记得婉仪说她最喜江南美景,可惜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带她来江南。 塔尔玛本来就因弘历这次南巡颇宠魏长思而不满,她知道魏长思其实就是傅莹的影子,虽不是弘历头一次念叨傅莹,但她还是生了气。 她忍着心里的怒气道:皇上总是喜欢叫先皇后的表字,为何我从未有过如此待遇,我也有表字啊。 弘历摇头道:那不一样,你的表字是你自己取的,孝贤皇后的表字可是朕取的。说完又带着遗憾说道:六天之后又是婉仪的生辰,可惜今年我又没能去她坟前,为她祭酒了。 塔尔玛诧异道:皇上说什么呢,先皇后生辰上个月不刚刚给过了吗? 弘历回道:这个月是闰月,孝贤皇后的生辰有两次,这我不会忘的。 塔尔玛终是忍不住了,道:皇上只记得先皇后是二月的生辰,要在闰月为先皇后过生辰,却不知妾身的生辰也在二月,这闰月过生辰,却从没有妾身的份儿。 弘历听她话里有埋怨之意,不禁皱了眉头道:你说什么呢,前些日子,朕不是给你过了皇后的千秋吗?要知道,孝贤皇后一次千秋寿宴都没办过。 塔尔玛冷笑道:那是先皇后不稀罕而已,若是先皇后乐意,皇上指不一定要办得多隆重,好让天下的人知晓,皇上多敬爱先皇后呢。 -- 第313页 弘历听出她话里有抬杠的嫌疑,想着自己最不喜同女人计较,便道:你同孝贤皇后计较什么呢,真是无趣!说完就起身一人离去赴宴了。 见塔尔玛没有跟过来,弘历察觉出不对劲,便将一个小太监叫来道:我觉得今日皇后不太正常,你一会儿同毛团一起偷偷盯着皇后,看她做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应声之后,同毛团结伴秘密跟着塔尔玛。 果然,塔尔玛没有出席晚宴。饭刚吃了没多久,毛团就过来偷偷告诉弘历道:皇后娘娘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不少东西呢。 弘历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皇后有古怪,你们同我过去看看。说完就撇下一众嫔妃,去了塔尔玛那儿。 魏长思等人见弘历匆匆离去,同容妃等人相互看了看,心里虽有疑惑,但不敢多问,只是各自埋头继续吃饭。 弘历到了塔尔玛的屋子,看见满地的碎片还有其它物品,忍不住说道:皇后你这是疯了吗? 塔尔玛披散着头发,走到弘历面前点头说道:是呢,妾身早就疯了,是被皇上活活逼疯的。 弘历见她这样,怒道:一派胡言!鬼知道你是迷了什么心窍,说这些疯话。 塔尔玛情绪正在激动之中,她觉得不把这些年的怨气吐露出来,就不痛快。她冷笑着说道:我没迷心窍,皇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说完,她一下扑过去打算去抓弘历,却被李玉控制住了。 塔尔玛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真是受够了。皇上你可知,自我当了这个皇后之后,我一天都没真正开心过,皇上几乎日日在我面前提先皇后,试问世间哪个女子能受得了? 弘历瞪了他一眼道:朕看你就是想要得太多,孝贤皇后是朕的原配妻子,原配本就高过续弦,难道你不明白吗?更何况,朕同你也生了三个孩子,也算对你不薄了。 塔尔玛带着哭声质问道:皇上,你还想提此事吗?你看看十二阿哥,哪里有个嫡子的尊贵!永琏、永琮是何待遇,我的孩子又是什么待遇?他连福康安这个先皇后的侄子都不如! 见塔尔玛如此失控,弘历走上前去,抓着她道: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你到底发什么疯! 塔尔玛甩开他,道:我没疯,我受不了了!我这个皇后到底算什么呢?先皇后死了,可她一直在皇上的心里活着,我这个活人,在皇上眼里只怕是个死人罢! 弘历正想数落她时,突然见塔尔玛弯腰捡起自己脚边的一把剪子。 下面的宫女太监以为她要伤害弘历,急忙挡在弘历身前,却见塔尔玛并没有拿剪子伤害弘历,而是拿起剪刀去剪自己的头发,等众人反应过来去夺她手中的剪刀时,头发已经剪去一缕。 塔尔玛拿着自己剪去的头发,冷笑道:这三千烦恼丝,剪去不要也罢。 弘历见她如此冲动,气得发抖道:你可知满人只有在国丧时方才许剪发,你这样是诅咒我还是诅咒太后呢? 塔尔玛将那缕断发丢下,笑着说道:我怎么舍得诅咒皇上你呢,我要你好好活着,一生受尽自责之苦! 说到这里,塔尔玛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她冷笑着说道:皇上,你知道是谁害死了端慧太子、悼敏皇子还有先皇后吗? 因没有弘历的命令,众人不敢动塔尔玛分毫,只能呆在原地看戏。 塔尔玛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弘历说道:是你啊,皇上。是你害死的你最在乎的人。 胡说!弘历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塔尔玛笑道:我才没有胡说呢,端慧太子为何会死?还不是皇上你带着他去北郊感了风寒。悼敏皇子为何会死?那还不是皇上不给他种痘让他感了天花。最可怜的是孝贤皇后,两位皇子之死本就打击得让她身心崩溃,还得拖着病弱之体陪皇上你游山玩水,最后死在途中。 若说塔尔玛之前的言行只是令弘历气愤,但她这些话却似匕首一般刺向弘历的心口。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这些刺心之言:别说了,别说了 塔尔玛看着他这像是求饶一般的姿态,感觉自己终于赢了他一回,愈发得意道:我偏要说,皇上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孝贤皇后一直有病在身。太医说孝贤皇后不能受风寒,否则就会致命,这就是为什么孝贤皇后一场风寒就没了性命。可怜孝贤皇后怕皇上你担心,一直让太医瞒着你。她处处为皇上你着想,却不曾料到最后还是皇上你害她丢了性命。 塔尔玛狰狞的笑容让弘历崩溃了,他眼泪满眶地抓着塔尔玛道:你胡说,你胡说! 塔尔玛已经豁出去了,她依旧得意地说道:皇上不信可以问令贵妃,问那些太医去! 弘历为了验证塔尔玛的话,丢下她去找魏长思。塔尔玛看着弘历离去的背影,终于哭了出来。她是报复了他,可她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果。 魏长思刚吃过晚饭没多久,就被弘历叫了过去,她觉得弘历还有塔尔玛今日皆很反常,所以被叫去时,心里忐忑不已。等见了弘历,看他眼睛通红似在气愤之中,便更加小心了。 -- 第314页 弘历见了魏长思便直接问道:当年婉仪的病是否一直未好?是否让太医瞒着朕? 魏长思见情形不对,便将实情说了出来道:皇上,是呢。当年娘娘一直身体不好,虽说有太医调理,但病根一直未去,娘娘想着告诉皇上皇上也拿这病没办法,便让太医瞒了病情,说自己已经好了。皇上若不信,可以问当年为娘娘诊治的太医。 魏长思话已至此,弘历明白塔尔玛所说确实属实,他把头埋在掌中哭道:婉仪,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带你出去,你也不会就那么去了。 魏长思见他这样,想起傅莹当年之事,也忍不住悄悄掉了泪。 等弘历缓过来之后,李玉小心问道:皇上,皇后娘娘那边如何处置啊? 弘历此刻恨极了塔尔玛,他恨她说是自己害死了傅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先让她回京,日后再找她算账! 魏长思头一回见弘历如此狠厉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日,塔尔玛被人带离了杭州,沿途的官员不知皇后与皇帝已经决裂,依旧按皇后的礼节来招待她。 崇庆太后见塔尔玛回去,忍不住问起弘历是怎么一回事,弘历只是简单地说,塔尔玛发了疯,剪了头发。 崇庆太后并不乐见儿子与儿媳闹矛盾,又觉得塔尔玛肯定是在冲动之下才剪的头发,并不觉得有什么,盘算着等回京之后劝劝她,让她同弘历重新和好。又见儿子脸色极不好,也不敢再提塔尔玛。 南巡结束一回京,崇庆太后便到塔尔玛的宫里去看她,见她神色极难看,心有不忍。走到她面前道:我听皇上说,你剪了头发,估摸着你也是一时冲动。皇上不是计较的人,你和他道个歉,他就不计较此事了。 塔尔玛已经彻底死心了,她知道自己揭了弘历最痛的伤疤,弘历不可能轻饶她的。 她摇了摇头道:太后你不知,现在皇上恨毒了我,只怕正想着废掉我这个皇后呢。 废后?崇庆太后笑着说道:哪里有那般严重呢?你又德行无亏,弘历为什么要废掉你。 塔尔玛道:皇上其实早就想废了我了,觉得我是占了孝贤皇后的位子。 崇庆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别乱想,就算你确实不如孝贤皇后,但弘历绝对不会因此就废你的。我看你们就是夫妻之间拌个嘴,弘历毕竟是皇帝,你和他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塔尔玛听崇庆太后提到傅莹,一下子激动起来,甩开崇庆太后的手,道:原来在太后的心里,我也是远不上孝贤皇后啊? 芳桃见塔尔玛竟敢甩开崇庆太后的手,忍不住喝道:大胆,皇后你怎敢对太后如此无礼? 塔尔玛瞪了一眼芳桃道: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奴才先闭嘴吧!我更大胆的事还要说。 说完,她盯着崇庆太后冷笑着说道:太后,你若是觉得孝贤皇后好,那当年为何还要我当这个续弦,明知道这是个火坑,为何还让我跳?所有的人都明白皇上最爱孝贤皇后,为何要让我受皇上多年的白眼? 崇庆太后被塔尔玛这举动气得发抖道:皇上说你发了疯,果然不假。 塔尔玛笑道:我发疯,也是拜太后你所赐啊,大概太后从来没体会过丈夫在自己面前日日念叨前妻的痛苦吧。 崇庆太后气道:让你当皇后还是害你不成?可见我真是被你平日装的贤良模样骗了,你比先皇后果然是十万个不及。 我本就比不上先皇后!你们都认定孝贤皇后那般好,我就算做再多,也无用,我真是太傻了,早知比不过,为何还要努力去做!塔尔玛痛哭道。 崇庆太后想起傅莹,也哭着说道:你觉得你委屈,那孝贤皇后就不委屈了?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下一个和敬公主,永琮连三周岁都不到就没了,她抱怨过吗,啊? 塔尔玛冷笑道:所以孝贤皇后是贤后啊,她可会委屈自个儿呢,连病没好都不敢让皇上还有太后你知道,我可比不了。 芳桃怕崇庆太后气坏了身子,便在一旁说道:太后,事到如今也别劝了,看这个样子,皇后也不打算同皇上和好了。 崇庆太后擦了一下眼泪道:罢了,我不充这好人了,皇上如何处置皇后,我断不会为她说一句话。说完就领着人出去了。 塔尔玛只是冷笑。 弘历还不知母亲去过塔尔玛那里,回去之后,他命人将塔尔玛皇后的册宝、册书还有印玺全部收回,按最末等的答应给她留了伺候的人,待遇也降为最末等的。皇后的名分虽没有废,但也等同废去了。 塔尔玛知道自己得罪透了弘历还有太后,只是默默承受这一切,但她没料到弘历会报复到她生的十二阿哥身上,对十二阿哥明显冷遇。因为担忧儿子,她病倒了。 此事过去还不到一年,弘历在狩猎之时,得到塔尔玛去世的消息。他一点儿都不悲伤,继续狩猎,只让十二阿哥自己去处理生母的丧事。 他还交代内务府,皇后葬礼以最末等的嫔妃规格处理。对于得罪他的人,他向来很无情。 -- 第315页 不知内情的人,想起弘历曾为傅莹大办丧仪,而继皇后却是如此待遇,忍不住为继皇后鸣不平,觉得皇帝太无情了。 弘历才不惧人言,他想若不是塔尔玛却无废后之由,他早就废了她了,今日待遇也算是好的了。这个皇后,他本来就觉得多余。 第161章 塔尔玛死了之后, 崇庆太后因伤了心,便不再提立皇后之事。她都是年逾古稀之人, 虽然身体依旧硬朗, 但估摸着在人世的日子不多了, 只想好好享清福。 后宫没了皇后,弘历把魏长思封为皇贵妃, 管理后宫。傅莹去世之后他本就无意再立旁人为皇后,立塔尔玛为后, 着实是母亲逼迫为之,如今母亲不再提立后之事,他更不会主动去立皇后。 有不知情的大臣,上书为塔尔玛鸣不平, 自认为是做了一件极正义之事,弘历处理这些多嘴之人丝毫不留情面,流放甚至是杀头皆有之。 众人不明白弘历为何对自己这位继后如此无情,见为继皇后上言之人皆被严惩,虽心有同情却不敢再多言半句。 弘历是恨塔尔玛, 若不是她剪发时说的那些话,他每每怀念傅莹时就不会感到自责了。 塔尔玛去世没多久,他便又到了妻子的陵前, 这个地方也是他百年与她合葬之处。 他给傅莹祭了酒之后,让旁人远离,一个人对着她的陵墓说话道:那个人去了,若不是她告诉我你生前的一些事, 恐怕我永远要蒙在鼓里。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该同你从哪件说起,总之你去了之后,我也找不出一个愿意同她说心事的人了。 弘历连塔尔玛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只是以那个人来代称。 他接着说道:那个人这么一闹,我更加觉得婉仪你好了,但天意真是弄人,你陪我只有短短的二十年。额娘不止一次安慰我,说你年近不惑去世也不算早逝,可是我却认为,只要你先我去了,便是早逝。 去年南巡之时,我又经过济南城。我已发誓不再入济南了,毕竟你就是在那里患病去世的。说到这里,想起悲伤之事,他不免又红了眼眶。 弘历说些什么,李玉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听不到,但他们知道,弘历每次来傅莹的陵前都要呆上好一会儿放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乾隆三十八年,弘历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寿数如何,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考虑立储之事。可供他选择的皇子实在是太少了,儿子虽多但过继的过继,死去的死去,活下来的那几个,都不太令他满意。 实在没得选了,他只能选择魏长思生的十五阿哥永琰,虽说这个皇子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但也无明显不足。 因为选择的这个继承人不是很令他满意,他悄悄在神灵前立誓,说永琰若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人选,那就让他英年早逝。 弘历倒不是刻意诅咒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江山同永琰的性命相比,还是祖宗留下的江山更重要。 当立永琰为太子的时候,弘历更加想念自己的永琏,他觉得永琏如果活着的话,一定会是一位优秀的皇子。 乾隆四十年,陪伴在弘历身边多年的魏长思也去了,最为陪葬,弘历把她的棺椁安置在自己百年之后的地宫中。 他在傅莹的陵前念叨道:婉仪,你身边的小宫女也去了,我让她下来接着服侍你。你去世之后,她便成了你的影子,你我的嫡子我没能把江山交给他们当中的一人,不过我密立这个小宫女的孩子为太子了。 在傅莹的陵前说完一通话之后,他又走到令妃的棺椁前道:你说你生前最敬之人便是先皇后,如今你下来陪先皇后,定要像生前那般好好服侍旧主。 说完之后,他这才离去。虽然现在傅莹有魏长思陪着她了,可自己却愈发寂寞了。 在接下来的年岁里,他能过来傅莹的陵前便过来,若不过来,也要在至今空着的长春宫,挂好她的画像,祭奠一番,每次生辰、忌日绝无落下。 小到子女近况、曾孙出生,大到母亲崇庆太后崩逝,收复故土,他都要同她说上一番。这些话,他也只能同她说了。 弘历没想到自己会活到八十岁,在自己过完八十大寿之后,他又车马劳顿地去了自己的裕陵看望傅莹。 作为耄耋老人,他的身形已经远远不及年轻时灵活,甚至还有些健忘,但给傅莹生前喜好的东西,他却一点都没有忘记带来。 给妻子祭过酒之后,他对她说道:今年我都八十了,可惜你没能看到我八十大寿这一天。其实人活久了反倒没意思,送走太多的人了。我熬死了儿子甚至是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幸好咱们的女儿还好好活着呢,不知道是不是把自个儿兄弟姐妹的寿数都加她身上了。说到这里,弘历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别人都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可我觉得你不在,我活那么久也没什么意思。当年,你同我立下约定,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你倒好,把我一人丢下,我不可能不怨你。 不过,估计最长不过二十年我就能下来陪你了,这也算是一件我觉得欣慰的事儿吧。想到见妻子的日子没有多少年了,弘历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316页 他在临走之前,带着歉意地说道:我现在年纪大了,行动实在不方便,不知道下次来看你是什么时候,若时间久了没来见你,你可千万别怪我。 这一间隔,就是六年之久。 乾隆六十年,弘历为了兑现当年自己当皇帝年限不超过祖父的誓言,他主动传位给自己的儿子永琰,自己做太上皇。 有了新皇帝,弘历觉得长春宫再不许人住便不太好了,于是他将长春宫的诸夺旧物搬到了自己住的宁寿宫,继续让这些旧物陪着自己。 他把永琰叫到自己面前,对他说道:你现在是皇帝了,不过你哥哥端慧太子是先你之前有的太子名分,你先去朱华山的太子陵祭拜一下端慧太子。 永琰一向不敢违背自己父亲的命令,所以当弘历要求他去拜自己的二哥时,他跪在父亲面前答应了。 命永琰拜过永琏之后,他又领着永琰到了傅莹的陵前祭奠。 因为自己出行不便,自八十岁那年去裕陵祭奠之后,弘历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在想,这六年的时间里陵前的树木长高了多少,看管陵墓的人有没有有好好地守着。想着若那些守灵的官员不能尽职尽责,他定是要问他们的罪的。就这么想着,竟然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听到车外永琰的声音:汗阿玛,裕陵到了。 在马车上本来就难以深睡,听到永琰的声音,弘历一下醒过来了。想到马上能见到妻子,他有些惊动。 他从马车上下来,扶着永琰的手,有些微颤地向前走去。他看着这裕陵繁茂的松树,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又长高了些呢,六年啊,一下就长这么大了。 他走到一颗松树前,拍了拍它粗壮的树干说道。 来到陵前,他给傅莹祭拜过后,便命永琰先给嫡母傅莹行礼,而后再给生母行礼。 永琰没见过傅莹,只是从他母亲魏长思那里听说过一些她的事迹,知道自己父亲极爱这位原配。其实即便母亲不告诉他,他也能从父亲对原配皇后的家人待遇中感知出来。 因此次祭奠带着新皇帝来,规模自不同往日祭奠,诸多礼仪行毕之后,弘历也顾不上同傅莹多说几句话。 等到了行宫之后,弘历把永琰叫到自己身边道:朕追封你生母为皇后,没有行告太庙之礼,你也别介意。这不是针对你母亲,日后追封皇帝生母朕也省了这事。 永琰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更何况,他并不是生母抚养长大的,和生母算不上特别亲。 儿子遵从汗阿玛之意。永琰小心翼翼地说道。 弘历看着他选的继承人,觉得这个儿子真不是太有出息,平生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儿子遵从汗阿玛之意,丝毫看不出半点才略。不过,听话也很好。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今日你也拜过你嫡母了,你可知你嫡母已经去了多少年吗? 永琰算了算道:母亲是乾隆十三年崩逝的,距今四十八年。 弘历长叹一声道:是啊,四十八年啦!先皇后也不过活了三十七岁,却让朕想了整整四十八年,可见老天残忍至极啊。说完之后,弘历不禁老泪纵横。 永琰怕父亲出什么意外,忙道:今日汗阿玛颇为劳累,还是早些休息吧,不要再想这些伤心过往了。 弘历擦了一下眼泪道:哪里是伤心呢,朕高兴呢,年纪越大就离见你嫡母的日子越近了。 头一回见一向威严的父亲如此深情的模样,永琰也不禁为之感动。 回到紫禁城之后,虽已成为太上皇的弘历,依旧对新皇帝放心不下,诸多大事还是要插手的。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闲下来,回去面对傅莹留下来的旧物,定然只剩下伤感了。 他不知自己能活多久。嘉庆三年除夕前几日,他去看了看傅莹去世时所乘的青雀舫。 当年,他为了把这艘大船运回京城,差一点把城墙给拆了,好在有官员出了主意,架梯子从城墙翻过,才使得在不拆毁城墙的前提下,将船运了进来。 尽管青雀舫在外面风吹雨淋,但弘历每年都派人修护,使得这艘船同当年傅莹乘坐时相差无几。 他看着这艘船,悲伤之事难免又涌上心头,想起当年分别之景,依旧悲痛不已。 他本来就年纪大了,加上又迎风哭了一场,回去竟然病倒了。这场普通的风寒,最终令人猝不及防地带走了他的生命。 嘉庆四年正月初三,八十九岁的弘历走完自己漫长的人生,他成为历史上最长寿的帝王。永琰按照父亲的遗愿,将他与傅莹合葬在了裕陵。 第162章 大结局 傅莹还真的以为自己会被车撞死, 幸好肇事车主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把她送到医院拣回一条命。 颅内出血, 在ICU昏迷了一天一夜, 她方才从死神的手里逃出命来。她的同事过来看她时,说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后福有没有她不知道,至少她可以借着住院的机会在家多休养几日, 一朝沦为社畜, 能有带薪休养的机会可不多。 等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打算趁有时间去故宫转转。刚来的小同事魏思源, 告诉她故宫刚刚开放了几个宫, 要她快去看看。 -- 第317页 就算不开放那几个新的宫殿, 傅莹也打算去那里看看。毕竟故宫作为中国古典建筑的代表性建筑物,她这个学建筑设计出身的人,自然对此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 故宫肯定是去过的, 不过平日里她没有时间, 等到节假日去时,因为人太多,着实没有机会去细细观看。 她一个人坐车来到故宫,虽然是非节假日期间,但作为一个着名景点,加上门票也不是很贵,所以游客依然不见稀少。不过,这也足够她好好来观赏研究这里的建筑而了。 傅莹发誓这回要把故宫的边边角角都逛遍,但故宫太大, 她又不是跟团来的,一时走了不少重复的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指示标牌上有长春宫,便鬼使神差地朝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长春宫门口,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T恤,很干净,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年轻男子。正是她在这段时间负责她的医生。 傅莹记得自己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虽然意识还有些模糊,但她觉得这个医生很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再次见他,她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他打招呼,他负责的病患那么多,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他未必能记得住自己。 不要自作多情。傅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装作没有看到他,打算从另一个方向溜走。 傅莹!她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 她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看到那个人正朝自己挥手。 傅莹有些小激动,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她带着掩饰自己内心慌乱的微笑,走到他面前,道:洪医生,好巧啊。 那个男子抓了抓自己的后脖颈,道:是呢。 傅莹本以为他叫住自己会和自己说什么,哪知他只说了是呢两个字,没等到下文,傅莹只得先开口了:洪医生今天不用出诊吗?今天不是休息日啊。 年轻男子这才多说了些,道:我前天刚做了一台手术,所以今天休息。 傅莹并不太清楚他们当外科医生的是怎么安排休息的,虽然她在住院时同他有过不少交流,但那些多是关于她病情的事儿,两人私下交流并不多。 正当她不知道该同他说点什么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问她道:你恢复得好些了吗? 傅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点了点头,道:好多了,我记得洪医生说我可能会忘记什么事情,但我觉得我没忘记什么啊,反正记得东西同出车祸之前没什么区别。 那个年轻男子笑道:没忘记更好啊。 说完他指了指前面的长春宫道:这个长春宫好像是刚开放的,咱们要不进去看看吧。 傅莹点了点头,同他一起进了长春宫。 因为是刚开放的宫殿,这里的人比别的宫殿稍多些,故宫的屋子并不是特别大,诸多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得不挨得近一些。 这回来故宫,觉得这里的屋子好像比之前小了啊。年轻男子大概有些热,用手扇了扇风说道。 傅莹诧异地问道:那洪医生上回来是什么时候? 年轻男子回道:好像是我十岁左右吧,反正我也不是本地人,读大学也没在帝都读过,能来故宫的次数非常有限。 十岁怪不得呢,傅莹心想。她四下看了看这长春宫的布置,有一点点熟悉感,估摸着是因为故宫的屋子布置都差不多吧。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道:古代建筑多是木制结构,承重能力比不上现代的钢筋水泥,所以才没有办法把建筑物建得高大宽敞。 傅小姐果然懂得很多啊。那个年轻男子称赞道。 傅莹脸上微红,低头道:其实不过刚好是谈到自己专业领域内的东西罢了,如果说问起医学方面的事儿,我也是一窍不通的。 年轻男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道:也对哦。 长春宫的解说员,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长春宫的故事,傅莹同她身边那个人,都情不自禁地走到解说员身边,听解说员在说些什么。 那个解说员先是介绍了长春宫的大体布置,然后说道:长春宫曾住过乾隆的原配皇后,富察氏,这个宫殿见证了乾隆与富察氏的爱情 听解说员说这些,傅莹心里忍不住暗笑,她想着乾隆的爱情传说太多了,与自个儿原配妻子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 解说员依旧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道:乾隆名号lsquo;长春居士,便将让妻子住进与自己名号相匹配的地方,也就是这个长春宫,而富察氏在圆明园的住处也叫lsquo;长春仙馆。 乾隆果然是历史名不虚传的lsquo;情圣,这么会安排,是女的都会心动吧。傅莹心想道。 富察氏一共生育了两子两女,但这四名子女只活下一个女儿,另外两个儿子,都曾先后有意被乾隆立为太子 解说员刚说道这里,傅莹身边的那个人就忍不住感叹道:哎,真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傅莹也是感到一阵心酸,她听解说员继续讲解道:在富察氏的小儿子去世之后没多久,乾隆为了排解富察氏内心的伤痛,便安排了一次东巡,没想到富察氏竟病死在东巡途中。 -- 第318页 富察氏的离去,令乾隆非常悲痛。他在妻子的葬礼上表现出近乎疯癫的举动。大儿子和三儿子因为死的不是自己的生母,所以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结果被乾隆取消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还有大臣因为在皇后百日丧期之内,剃了头发,而被乾隆杀头流放 这段历史是傅莹头一回听说,她没想到印象当中的那个风流天子竟然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她聚精会神地听那个漂亮的解说员继续说下去。 在富察氏去世之后,乾隆便开始漫长的追思。大家都知道乾隆是历史上写诗最多的人,他诗作质量虽不好,但悼念富察氏的诗确实质量最高的。在富察氏去世百日那天,他写了一首《述悲赋》,这首《述悲赋》被正式地收录在史书之中。 也不知是为了传扬传统文化还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个解说员竟然拿出了一张纸,将整首《述悲赋》读了出来。 传统诗赋特别难理解,有些人因为听不懂就离开去了别处,傅莹虽然诗词水平不高,但这首《述悲赋》她却听出了诸多悲痛,她毫无知觉地红了眼眶。 读完《述悲赋》之后,那个解说员收起纸单,继续说道:乾隆在富察氏去世之后,迫于生母的压力,不得不册立那拉氏为继后。因为过于怀念前妻,那拉氏与乾隆失和,最终导致继后剪发事件 话还没说完,下面便有一个人抬杠道:你胡说什么呢,继后为何剪发至今都是一个历史之谜,你凭什么说是与富察氏有关。 那个解说员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拿工资的人,上面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傅莹最看不敢这种无理取闹之人,忍不住帮解说员说道:历史是没有证据表明为何继后会剪发,但一个女人整日活在丈夫前妻的阴影中,她能不气恼吗? 没有证据就是妄断!作为故宫的解说员,说这种没有历史依据的话,还成什么体统!那抬杠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 傅莹本想同那人再理论几句,身边的人拉着她说道:这种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抬扛,即便是个鸡蛋,他也非要从里面挑根骨头。你理他做什么? 傅莹本来还在气愤之中,听他这么说,立刻消了气,觉得极有道理。 解说员笑着说道:抱歉我不是历史专家,这些解说词,我都是提前背好的,先生您若是有意见的话,同我们这里的管理人员提意见便是。 对比那个人无理地打断解说员的话,解说员得体的解释让游客们更偏向解说员。 那人还想抬杠,有一个大汉忍不住数落那个人道:有话你同管理员说去呗,我们还想继续听呢。 那人见对方身高马大,自己先怯了,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 解说员见平息下之后,便接着说道:乾隆在原配妻子死了之后,曾多次到妻子的陵前祭酒,写下很多诗篇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对于妻子去世之地济南,他每次路过都不进城,历史记载的是有八次。直到乾隆八十岁时,他在妻子的陵前说道lsquo;别人都说我能活百岁,可我觉得这没什么意思,最令我欣慰的是,我与你相见的日子不到二十年了 傅莹听到这些话,突然一阵心痛,忍不住落下眼泪,解说员依旧不停地说着乾隆诸多怀念妻子的事情,傅莹竟然越听越心痛。 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给她递来一张纸巾,她愣了一下,对那人说了句:谢谢。 解说员说完之后,她同那个年轻男子继续呆在长春宫里参观。 傅莹对身边那人说道:洪医生,刚才实在是失礼,没想到我竟然这么不争气地哭了。 年轻男子也叹气道:我也很感动,也是差点没哭出来。没想到乾隆竟然对妻子如此深情,这样的感情太少见了。 傅莹深吸了一口气道:刚刚那人太过分了,怎么能打断人家解说员的话呢? 年轻男子笑道: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这种事情,我们医院多见了。 虽然她没要求,两人结伴参观了其他地方,等出了故宫。那个年轻男子见她要与自己分别,突然叫住了她:等等,你留下我的微信号吧。 说到这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道:说不一定你以后有什么并发症,可以找我咨询。 在住院的时候,他们只是简单的医患关系,虽然傅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但加医生私人微信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她没敢问他。 如今他主动提出加自己为好友,她觉得好像中大奖了一般,有些激动地拿出手机,留下他的号码。 两人互相通过验证之后,方才分开。坐在地铁上,她有些激动的给他留的微信号备注了他的姓名:洪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经结束啦,有天使想知道女主回现代的经历,欢迎收藏《飞来横爱》喔。 第163章 番外1 掌珠很多年以来, 都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她的母亲富察傅莹,是中宫皇后,所以她是身份尊贵的嫡公主。 父母都爱极了她,她觉得除了同母哥哥永琏之外,没有人能同她争父母的宠爱。 -- 第319页 在她八岁那年,她的哥哥永琏因为感染风寒去世了。她那时还小,觉得没了哥哥, 自己就会得到父母更多的爱。 可后来母亲因为没了哥哥,病了好长时间, 她才头一回觉得失去哥哥不是一件好事情。 后来她慢慢长大,她也就更加明白没有哥哥对母亲意味着什么, 她怕母亲难过,知道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所以竭力好好表现,不让母亲为自己劳心。 在她快要嫁人的时候,母亲终于又怀上了一个孩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但她终于在母亲脸上看到久违的笑意。 母亲最终生下了一个弟弟,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希望自己是最得父母的宠爱, 她只希望这个弟弟好好长大, 替自己陪着父母, 因为作为公主,离宫嫁人是逃不掉的命运。 她出嫁没多久,就得到弟弟去世的消息。她难过极了, 她知道这个弟弟是母亲和父亲的希望,她怕母亲再次像哥哥去世之后那样,病了好长时间都不好。 但这回母亲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坚强些,弟弟没了,她只是哭了一阵,没有病倒。后来父亲打算带母亲出去散散心,好排解一下母亲的丧子之痛。 这个决定,她是支持的。在母亲离开之前,她还去母亲的宫里看她,同她告别,没想到这次告别竟然是天人永隔。 她得到消息,说母亲在济南感染风寒,崩逝途中。在得到消息的一刹那,她崩溃了,她难以接受失去疼爱自己的母亲。 在母亲的棺椁还没运回京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丈夫痛哭了许。等见到母亲的棺椁之后,她在灵前哭得更加痛不欲生,对比自己的悲痛,她的异母兄长几乎无动于衷。 这个哥哥是父亲的侍妾所生,因为自小没了生母,所以母亲也对他多有照顾。 见自己的异母哥哥不悲伤,她心里多有不满。不过还没等自己说什么,父亲就惩罚他了,还剥夺了他继位的资格。 她头一回见父亲发那么大的脾气,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他对自己的异母哥哥又打又踢,甚至还要拔刀杀他,她虽觉得异母哥哥做得不对,但父亲这么做也未免太过了。 大约是受了刺激,她的异母哥哥被父亲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病逝了。 父亲其实也后悔了,毕竟是自小养到大的孩子,只不过因为在母亲灵前没有哭出来就被父亲剥夺了继承权,着实有些残忍。 她是公主,继位什么的与她无关。不过,她相信自己若是一个男孩子,那么父亲在失去哥哥的前提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传位给自己。因为父亲爱母亲,一定会把江山交给母亲生的孩子。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若是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便会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心爱的人,历代皇帝若爱极了哪个女子,就会把帝位传给那个女子同他生的孩子。 父亲并不单是因为母亲是皇后,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至少后来父亲的继后,她生下的儿子,父亲从未考虑过立储。 人们都说自己的祖父最喜欢敦肃皇贵妃,可祖父就没立过敦肃皇贵妃的儿子为储君,祖父是理性的,他对待爱情方面要比父亲克制得多。 后来祖母要她一起去劝父亲续弦,她本来是拒绝的。 她觉得没有人应该取代母亲的位置,或者是说,她害怕有别人替代母亲在父亲心里的位置。毕竟在她的心里,父亲母亲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她也害怕,因为母亲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下降,自己也会失去父亲的疼爱。 因为祖母坚持异常,父亲出于孝道不得不答应下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对那个成为父亲续弦的塔尔玛很有意见。 其实塔尔玛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的后位是祖母要做的,她在当皇后的时候,虽然有些地方是比不上母亲的,但她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作为母亲留下的唯一孩子,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多少失去点父亲的宠爱,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父亲对她的宠爱并没有减少,反倒比之前更多。 在她二十四本命年那年,她的父亲怕她有身什么意外,给她制作了五千多件金玉护身符,还给她赐了一座六和敬宝庄。 父亲对她说,她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孩子,所以他必须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再又什么闪失。 她过得很幸福,她不用像之前那些公主远嫁,父亲给她盖了相当气派的公主府,连驸马都是自小挑好的。母亲活着的时候,自己有超常的优待,母亲去世之后,这些特殊的优待还有。 当自己生下第一个男孩的时候,父亲高兴坏了,他给自己的孩子取了一个很长的名字。且不说外孙了,就算是孙子,也不一定能获得父亲亲自取名的恩典。 虽然她可以常年呆在京城,但她的婆家还是在科尔沁,她有时候会跟着丈夫过去生活几日。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她同丈夫在科尔沁,正好父亲出巡来到蒙古,她看到父亲好端端地突然就掉了眼泪。她趁着宴会结束,来到父亲身边,问父亲为何哭了。 父亲搂着她说道:我看到你就想起你母亲了,你现在越来越像你母亲了,我见你能不伤感吗? 她没料到时隔这么久,父亲还会为母亲掉泪,她以为时间会平复父亲的伤痛。不担心父亲会不爱自己之后,她反倒担心父亲对母亲离世之事难以释怀。 -- 第320页 大约是因为父亲太在意逝去的母亲了,所以塔尔玛竟然同父亲闹了变扭,而且一气之下剪掉了头发。这件事情弄得父亲十分难堪,父亲为此也气愤不已。 她倒宫里安慰自己父亲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说道:还是你母亲好,你母亲从来就不与我起争执。 她有些同情塔尔玛,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这些后妃们都有过接触,她觉得塔尔玛并没有父亲说得那么不堪。但她不敢为塔尔玛说话,她知道父亲恨毒了这个女人,虽然没有杀她,但却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父亲对自己爱的人,是竭尽自己所能,同理,父亲要惩罚一个人,也是会不遗余力的,她庆幸自己是父亲爱的那个人。 她作为父亲的女儿,不能替父亲分担太多政务上的忧虑,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丈夫色布腾巴勒珠尔身上,但她的丈夫同她舅舅傅恒,还有表弟福康安比起来实在是差多了。 父亲不是没给过丈夫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她的丈夫不但没有立功,反倒还犯了纵走逃犯的死罪。 当她得知自己的丈夫犯了死罪之后,她一方面埋怨自己的丈夫不成器,一方面又害怕父亲会真杀了自己的丈夫。 还没等自己出面求父亲,就有大臣洞察了父亲的心意,上书求父亲赦免丈夫的死罪。父亲顺水推舟,免了丈夫的罪责,只是降了待遇,不过这些待遇之后又恢复了。 她知道父亲是爱自己的,可自己能回馈父亲的太少了。 所以,她做的不过是常到宫里看看父亲,算是尽孝。当然,父亲有时候也会到自己的公主府来看自己,这对于一个有着皇帝身份的父亲,来女儿的住处,着实不同一般。 在父亲六十多岁的时候,祖母去世了,这对父亲的打击很大。虽然祖母活了八十六岁,但父亲一直希望祖母能一直活下去。 那段时间,她看到父亲久违相似的悲伤,她记得母亲当年去世时,父亲就是这样整日神情恍惚。她知道,在父亲的生命里,祖母是最重要的人之一。 父亲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道:掌珠,我现在只剩你了。她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说,他生命里最在乎的人只剩自己了。 她突然觉得父亲很可怜,后宫里那么多的妃子,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像母亲那样走进父亲的心里,这是她头一回埋怨母亲早早离去,徒留下父亲一人怀念不已。 父亲很想念母亲,直到父亲八十岁的时候,还要拖着衰迈之体,到母亲的陵前看母亲。她常常想,若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为此感到欣慰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能活多久,反正她是没活过自己父亲,在父亲八十三岁那年,她在自己府里病得起不来了。 她父亲在自己临终的时候,探望自己,看到父亲老泪纵横的模样,她觉得让父亲再次接受子女离世之事,着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虽然自己也有六十多岁,这个年纪去世,算是寿终了。 她抓着父亲的手,对父亲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说来世还要做父亲的女儿。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父亲在她去世之后,给她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建了一个公主陵,死后埋葬之处被成为陵的公主,确实很少见,这算是父亲对她最后的宠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