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进阶满级绿茶》 第1页 [穿越重生] 《虐文女主进阶满级绿茶》作者:云烟无相【完结】 文案 简清月作为永安候府二少夫人,一直很突出:柔弱可欺的很突出,逆来顺受的很突出,婆婆折磨,妯娌针对,就连夫君也怀疑她,做坏人的帮凶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是她不幸的被穿书者选中,告知她是虐文女主,硬是要帮她复仇虐渣 可没想到的是她独立的也很突出,礼貌的婉拒:不用,不必,滚出去 从此她点亮了绿茶技能,微笑着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 言卿年少时,一心保家卫国,参军五年,终得凯旋,虽赢得了大都督的地位,却丢了人,他的青梅已经嫁与他人 痛定思痛,决定终生不娶来惩罚自己 没想到一不小心等到了她和离,他忙不迭去提亲 简清月:“你不是终生不娶吗?” 言卿:“嗯,我决定嫁给你,实现我倒插门的人生理想” ——————————————————————— 本文写的是婚后和离改嫁的故事,前半段虐渣,后半段甜宠 更新时间最晚九点。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清月 ┃ 配角:预收文《爽文女主她就是不死》 ┃ 其它:预收《公主和进度条跑了》 一句话简介:虐渣就要亲手来! 立意:这世间荆棘密布,盔甲要自己铸就! 第一章 大禹朝的京都,正值初秋时节,连绵不绝的雨,持续的下着。 永安候夫人院里的丫鬟小菊带着个斗笠,一路抱怨着往二少夫人简清月的院子去:“也就是二少夫人脾气好,若是大少夫人,看她们还敢让我一个清理茅厕的丫头去传话,那么背的地方,唉” 他们都跑去门前偷看隔壁搬来的新邻居,她也想去,听说武功高强,长的还好看呢。 侯府很大,二老的松鹤堂和大房的风沁园都在中轴线上,没有成家的三少爷住在正厅旁边的书斋里,只有二房住在东北角靠两向墙的海棠苑,与松鹤堂搁着后花园和一条景观河——清泉河,走过去最快也要一刻钟。 海棠苑是个二进的院子,她来到前院的时候,二少夫人正送二少爷出门。 简清月绾着简单的发式,身穿素净的衣裙,脸色有些苍白,强忍着腹中不适站在雨廊下,面容清丽,一身淡雅的青碧色,仿佛与灰瓦红柱融为一体,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下人们也都很和善,从来没有处罚过任何人,以至于下人们一边说着她的好话,一边有意无意的慢待她。 见二少爷的雨披边折起,二少夫人毫不犹豫的走进雨里给他放下,他习以为常还嫌她有些小题大做,摆摆手让她回去。 小菊也像从前一样,没有上前施礼,在门廊下喊了一句:“问二少爷、二少夫人安,老夫人几位故友来访,正准备着要打骨牌,唤二少夫人过去伺候呢” 简清月有些累,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瞅了瞅自家夫君。 贺仲维是个习武之人,正直豁达,只是太粗心了,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夫人的不适,当即就答应下来:“你回吧,二少夫人这就去” 小菊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简清月微微叹口气:“妾身有孕已有两月,还在吃保胎药,不好久站的” 贺仲维丝毫不以为意:“哪就有那么娇气了,去吧,母亲吃惯你泡的茶,别让她老人家久等” 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简清月默然,心中说不出的失望,捋了捋被打湿的发丝,望着贺仲维的背影。 丫鬟莫冉是她陪嫁来的,跟她一起长大,个子高高还有些壮,有些冲动,但最是善良忠诚,简清月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莫冉走到她身边给她撑起伞,义愤填膺:“二少夫人哪里娇气了,昨日已经做了一天的糕点,之前刺绣还连做三天,常人都会累坏的,何况夫人已经有孕,二少爷太不知道心疼您了。老夫人也是,素来偏向大少夫人,这些事明明她也可以,就偏偏让您做。您在闺阁中可也是被夫人宠大的。” 简清月心中苦涩,还要安抚她,扯出一丝笑意:“这种话,日后万不可再说,谁让你家夫人做的好呢” “夫人,您就是太心软了,总是如此忍让,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莫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母亲常教导她要贤良淑德、与人为善,自己便照做,难道竟错了么? 为什么即使如此忍让了,老夫人和大少夫人邹氏还是容不下她呢? 收拾一番心情,她还是去了松鹤堂,老夫人与三位官家夫人正打骨牌打到酣畅的时候,看到她抱怨了一声‘来的慢’,便让她去泡茶,准备点心。 莫冉抢先一步去到小厨房,让简清月靠在廊下等着,她也的确有些倦,便靠在柱子上歇息一下。 兵部侍郎家的王夫人坐的位置正巧看到她,阴阳怪气道:“呦,贺夫人您这儿媳妇还挺有派头,瞧瞧,让个婢子去做事,自己倒是会偷懒耍滑” 老夫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板起脸来:“清月,进来” 正有些头晕目眩、神情恍惚的简清月,待老夫人唤了两遍才听到,走进来:“母亲,何事?” -- 第2页 见她直愣愣站着,老夫人大怒:“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母亲息怒,儿媳一时疏忽” 简清月连忙蹲身。 “疏忽,让个婢子替你泡茶也是疏忽,我看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如此忤逆不孝,如何当得我贺家的媳妇” 简清月无奈起身:“儿媳这就去” 她快步走进小厨房,亲手烧水、温杯、醒茶、冲泡,再端过去,又给每个人分好,想要回小厨房去准备点心,被老夫人叫住了:“你就在这儿候着吧” 简清月没办法,只能站在一边给添茶倒水。 王夫人瞅了一眼简清月:“您这儿媳长的好,茶又泡的好,做的吃食也都不俗,您还真是有福气” 老夫人撇着嘴:“王家妹子,你这嘴可真是会说话,区区翰林家,再怎么好,也是中看不中用,哪配得上我家儿子。也就是侯爷与她父亲有些幼时情谊,碍于情面才同意的” 听得这话,简清月心中一阵悲意,腹中更加剧痛难忍,她一声不吭的站着,几位夫人的茶杯见了底,老夫人道:“清月,还不倒茶” 简清月虚弱的答应一声,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倒地,不省人事。 厅堂里一阵慌乱,只有老夫人很镇定:“来人把她送回海棠苑去,无碍的,实在不行就找大夫看一看。咱们继续玩吧” 中间有位齐夫人起身一看,大惊:“贺家姐姐,身下有血啊” 其余两人也看到了,三人一对视,达成默契。 王夫人满面嫌恶:“贺夫人,这都见血了,还怎么玩啊,不吉利。不然我们就先告辞了,您好生处理一下” 另外两位也附和: “是啊,贺家姐姐,你先忙着,我们改日再玩” “我们就先走了” 三人绕着走过去,扭着腰身扇着风走了。 老夫人也不好强留,只能把账记在多事的简清月身上,勉强挤笑:“兰菊,去送送!” 莫冉听到动静,疾步进来,看到血吓得脸都白了:“老夫人,烦劳您给我们二少夫人请个大夫” 老夫人淡淡瞅她一眼。 莫冉敢怒不敢言,背起简清月往海棠苑奔去。 “来人,快打扫干净”老夫人看到地上的血迹,捂着鼻子大声嚷,嚷完吩咐杞菊,“去找刘大夫过来给她看” 杞菊正要走。 “慢着,去通知邹氏,让她请刘大夫” 杞菊领命而去。 老夫人想想简清月的孩子,那可是自己的孙子,沉默了一会儿,孩子总还会有的,暗暗松了口气,躲到里屋去了。 海棠苑。 简清月惨白着脸,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生气,莫冉惊恐的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血迹。 她急吼吼的要出去找大夫,到门口,邹氏身边的桃之拦住她,说大少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刘大夫了,让她安心照看简清月。 她一想,这海棠苑个个都懒怠不中用,她的确不能离开,便由桃之去了。 可这已经过去两刻钟了,还没有音讯,她给简清月擦擦冷汗,换了衣裳,自己忍不住又一次跑出去找大夫,这时候,正有去请大夫的小厮回来说刘大夫出诊,同去的另一个小厮已经驾着马车去请了,他先回来报信,那地方离得不远。 莫冉心里稍安,进了屋在简清月耳边不断安慰着:“夫人放心,刘大夫很快就到了,您一定要坚持住” 可是,此时的简清月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另一个躺着的自己无所适从,忽而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块木牌发着光悬空垂着。 面前有一女子,借着木牌微弱的光,可以隐约看出,此人穿着与她很不同,直截了当的对她说:“我是来接替你的” 第二章 “?” “意思就是,你的生命到此就结束了,接下来的路我来替你走完。” 简清月还是一头雾水。 所谓的穿书者,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救赎姿态,态度散漫的跟她说了一些对她来说骇人听闻的真相。 原来自己是一本书的女主,一本苦情虐文,她就是那被从头虐到尾的悲惨女主,小产事件她本不该死的,是这穿书者背后的什么世界,决定拯救她,代替她走完接下来的剧情,美其名曰替天/行道,代她虐渣,所以把她拖了出来。 穿书者拿下中间那块木牌,让她握了握,又抽走。 短短一瞬间,她脑海中发生翻江倒海的变化,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记忆平白全部出现了:小产、不能生育、被休不成、被诬陷通奸、浸猪笼而死…… 一瞬间,刚才的怀疑都消失了,能发生如此玄幻的事情,不是她能理解的。她基本上确信这些都是事实!那些一直信奉的所谓苍天、神明、还有冥冥中的命中注定都碎成了渣,原来掌控自己人生的只是一个人一只笔,难怪自己受到欺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低头沉默了很久才问:“你若替代我,我要去哪里?” “你已经死了,就去该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被你们擅自创造出来,现在又随意的清除了吗?”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逆反心理充满她的脑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翻涌,声音微颤。 “这又有什么不好?你能承受接下来的诸多打击吗?像你这种性格只会被动受虐,而我绝对会替你报仇,并且把你后半生过的风生水起的” -- 第3页 见她沉默不语,穿书者抓起中间那木牌,用力捏了一把,没有碎,她无奈继续跟简清月说:“你得心甘情愿,请我帮你走剧情啊” 简清月看了一眼木牌:“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自然是先找到男二,帮你虐渣,和离,改嫁男二,然后被宠上天啊” 简清月指尖攥的发白:“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 “虐渣还是要亲自动手才好!”简清月抬起头冷冷看她一眼。 穿书者居然觉得有些发毛,这可不太像那个逆来顺受的女主,但是她不能放弃:“你只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何必如此较真” “是啊,若不是你出现,让我离开,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不甘心。我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但既然给了,我就拥有了生命所有的权利,包括不让给你!” 说完一把抢过穿书者手里的木牌,用力捏碎。 “你干什么!”穿书者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见她带着木牌一点点虚化,慌张的去抓木牌,“不行啊……不行……你不能这样,我已经回不去了,喂——” 明明摸到了位置,却抓空,简清月淡淡笑着消失不见。 穿书者傻眼,这可如何是好?!她在现代得了急性白血病年纪轻轻便死了,好在被这一穿书计划选中,带剧本逆袭很简单的任务便能再次拥有生命,何乐而不为,女主七十年寿命,减去十八年,还有五十二年的寿命,对失去过生命的她来说是多么多的诱惑啊,如今就这么没了,她怎么能甘心! 这穿书通道其实就是个小黑屋,只有进来时一个门,若再出去便是像从前一样死亡。 她苦想出路时,黑暗的墙壁上出现了几行字: 命牌重聚可再次替换女主,时间视女主求生欲而定;或可用寿命来交换生机。 到底如何选择?她陷入天人交战中! 简清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感到腹部的剧痛,蜷缩起身体去抵抗。 时间依旧在离开的时候,正听到莫冉说让她坚持住,刘大夫马上就到。她眼睛没有睁开,听到这话,用尽力气说了句话:“不要刘大夫,去后门……” 可是身体实在太虚弱,说完这句又昏迷了。 莫冉一听这话,也紧张了,刘大夫马上就要来了,她飞也似的出了大门,推开又要拦她的桃之,绕近道从花园后面的角门出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有个老者,白胡子、白眉毛把脸遮住了大半,只有眼睛炯炯有神,闭目端正坐着,面前摆着求医问药的摊子,还写着长于妇疾。 真是天助二少夫人!莫冉激动的拉起那老爷子袖子就往回跑,二少夫人就快坚持不住了。 她的拉扯丝毫没有遭到阻力,老爷子腿脚十分利落,一手抱着药箱,一手被她扯着。 急跑了一阵子,莫冉捂着肚子,停下来歇息,老爷子一度超越她,往前紧走一段路程,又拐回来:“姑娘,病人在哪里?” 莫冉很是惊讶于他的腿脚,指了指方向:“再往前过了那座桥右拐走到尽头的海棠苑” 话音刚落,老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来到海棠苑门前,被桃之拦住:“做什么的?” 老爷子不慌不忙提了提药箱:“大夫” 桃之一脸倨傲:“我们侯府有大夫,就不劳烦了你了,从哪来的就回到哪去” “老朽便是你们侯府的大夫”老者捋了捋胡须。 桃之撇撇嘴:“刘大夫我可见过” “刘大夫今日抱恙,老朽是他师弟” “师弟?我怎么没听过”桃之一脸狐疑。 老爷子笑起来:“你可真是个俊俏又伶俐的姑娘,病人很危急,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他虚揽着桃之的肩膀,往里走去。语气带些若有若无的调侃之意: “因为我医术比他好,他怕我抢了他的名头,所以不敢说啊”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 桃之被夸的稀里糊涂跟着他往里走。 莫冉喘了几口气,赶忙追着过去,她到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在梅冉的配合下垫着丝帕开始给简清月把脉了。 他反应敏捷,动作十分迅速,把脉后,查看简清月的面色和眼睛,紧接着,大夫开始在她手上施针,三针之后,又在另一只手上,很快扎上了三针。 桃之这会儿了有点反应过来了,这大夫不对劲,她可是知道非找那刘大夫来的原因,现在的情景明显不是一回事。 她拦在床前的时候,大夫也正在犹豫,他现在需要解开衣服在腿和肚子上施针,若是影响了她的名节后果不堪设想,稍加思索,他撕下自己的衣摆,把眼睛蒙上,无视桃之,回身对莫冉道:“请姑娘给夫人解开衣襟,用丝帕盖住小腹和小腿,我要施针” 桃之大声呵斥:“你是哪里来的野蛮人,不知道里面是女子吗,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莫冉虽然也有顾忌,但是小姐命都快没了,也顾不了那么多,生生把桃之扯开:“你没看大夫都蒙上眼睛了吗!” 桃之瘦弱的身子,哪里是健壮的莫冉的对手,差点撞到屏风,她又冲过来:“我这是为了二少夫人好” 莫冉正在给少夫人解带,梅冉战战兢兢的伸开手臂拦住桃之。 桃之:“梅冉,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拦我,让开” -- 第4页 梅冉被她推到肩膀,踉跄了一下,扶墙站住。 桃之想要拉住莫冉,却不想被死死嵌住手腕,她顺着望过去,那位大夫几下拉开她的衣襟,搁着里衣在她肚子上扎了一针并殷殷交代:“小姑娘,火气太旺,老朽免费给你诊治一番,乱动会变傻的哦” 桃之痛呼一声,定住身形不敢乱动,小声求饶:“大夫,快拔了吧,我不再阻止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不可不可,要留针半个时辰,稍稍忍耐”大夫很是认真又柔和的说了一句,便再不理会她,只管给简清月施针。 桃之只好保持着弯腰伸着一只手的姿势,哆哆嗦嗦的站着,不敢动又站不稳,只能满眼怨愤的瞅着大夫。 老爷子在桃之的杀气中,已经把该扎的针都扎上了,反复醒针、把脉后,停下动作,静静等待她醒来。 第三章 等了一刻钟后,简清月手指动了动,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 莫冉看到她动了,激动的嚷道:“大夫,小姐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大夫严厉道:“别吵” 莫冉忙捂住嘴。 大夫长出一口气,依旧蒙着眼抽下所有的针:“血止住了,我开个方子,先喝十天,我再过来看” 简清月紧紧盯着他——言卿,与她自小一起长大,五年前参军离开的那个人。 她新得的记忆中,有丫鬟说这一日有个奇怪的大夫在后门巷子里摆摊行医,一直到半夜三更时才离开,而且以后再也没见过,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想想,在她急需大夫的这一天,还能有谁会为自己默默守候一整天呢! 不枉自己从小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 只是物是人非,两人已身份有别,直至自己死去,两人都未曾单独说过话,在他出征之际,自己被浸了猪笼,岸边只有那个想救自己,却因为怀疑而犹豫不定的夫君。 到了如今,她也只能虚弱的说声‘谢谢’! 他并未与自己对视,也没有正面回答,只叮嘱莫冉:“好好养着,这一个月不能冷、不能累、更不能气,好生进补,记住了吗?” 莫冉答应着。 大夫酷酷的摘掉布条转身就走。 莫冉这时才发现这大夫身材居然这么高大劲瘦,昂首挺胸,走路步步生风,没有丝毫的老态。 这是把她给忘了?桃之累的满头是汗,赶忙提醒:“大夫别走啊,还有我的针呢” 大夫头也没回:“自己拔了就好” 桃之小心翼翼把针拔掉,没有任何事发生,连疼都没疼,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又听到莫冉憋不住的嘲笑声,不由恼羞成怒:“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二少夫人被个男大夫给亵渎过了,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莫冉掐着腰:“你是说在肚子上施针吗?就像你那样?” 桃之一阵气闷,自己也被这么扎过,这好说不好听的,被人知道了自己可怎么嫁人,跺跺脚跑出去。 莫冉把纱帐挂起,给简清月换了干净的衣裳和床单,坐到简清月身边,给她身后垫个垫子,让她靠上去。 “他就在后门摆摊”莫冉兴奋的跟简清月叨咕着,“说来您真是神机妙算,怎么就知道后门能找到大夫呢” “不过图个近路罢了,这大夫他看起来怎么样?” 莫冉:“他医术很好” 简清月是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那……” 莫冉一拍大腿:“哎呀,连诊金也没给” 说完急急忙忙去追大夫。 简清月静静躺着,眼中意味不明。得知所有的记忆,她心里的痛远大过身体的痛,人都道她嫁入侯府,多么令人艳羡,却不知她是跳进了火坑里,自己的丈夫是个糊涂的帮凶。自己是最傻的那个,被害了那么久却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抱怨命不好,却不知是自己的忍让愚善才是造成一切的根源。 而她吃了月余的保胎药居然是慢性滑胎药,今日若不是找来了言卿,再吃一个月的滑胎药,即便不死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好狠毒的心,既然如此,那就走几个回合吧! 待到莫冉没追到人回来,她都一动没动,似乎丝毫不曾变,可又什么都变了。 简清月打断莫冉喋喋不休的懊恼:“药抓了么?” 莫冉:“哦,我这就去” “不必去了”她才刚拿好药方,便听到邹氏的大嗓门,连说带笑的进屋来,接过莫冉手里的药方,交给桃之:“拿去扔掉,一个赤脚游医的话怎么能信呢,听说你的事呢,母亲就令我去请刘大夫,常在侯府走动的,可靠些” 桃之示威似的拿着药方从莫冉眼前经过,再出去扔,搞得莫冉握拳运气。 “刘大夫,你就好生帮我这弟妹看看吧” 那刘大夫自顾的拿帕子垫着帮简清月把脉。 这边邹氏自顾坐在床边,跟她聊着:“弟妹你这身子可真是够弱,就是站了一阵子就小产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苛待了你” “大嫂哪里话,只怪自小底子差,来到咱们家已经半年了,多赖母亲、大嫂的照顾” 邹氏点头,她还算识相:“可是,说帮我绣的牡丹披风可不能省的啊” 简清月很为难的样子:“绣品是没问题,不过您看我的身子……能不能等好些了再做” “那可不行,说好了三天时间,一天也不能等” -- 第5页 “不过这牡丹,三天的话我来不及画新的绣样,只能按照以前的旧样来绣,您不是自己用的吧” 邹氏犹豫了一下,心想这简氏的绣艺知道的人不多,可自己是专程找御用绣娘给看过,绝对堪称一绝,所以找她帮自己绣,牡丹以往也是绣过的。长公主最爱牡丹绣品,想要够的上,还只能靠这次机会了,若是跟自己的重了,以后不穿出门也就是了,想到这儿她很大度的道:“送亲戚的,弟妹你就放心绣好了” “多谢大嫂体谅” 明明是为了巴结长公主,特意打听她的喜好,才送长公主最喜爱的牡丹绣品,却说是送亲戚,不过这么一来,倒免得到时候来埋怨自己了。 刘大夫看的很快,就像走过场一般,把脉看看眼睛舌苔,随后起身,对邹氏拱手道:“二少夫人久年体寒,受孕不易,如今小产又失血过多,伤到了根本,怕是以后都不会有孕了” “什么!”邹氏夸张的惊呼,起身把凳子都给带倒了。 刘大夫都被吓了一跳,愣了下神才回道:“是的” 邹氏一副悲戚的神情重新坐回简清月身边:“弟妹,你可真是命苦啊,女人家没个孩子傍身可怎么成” 简清月容色淡淡的看她表演:“没关系,我可以跟嫂子学呀,过继个孩子不就好了” 邹氏被噎了一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虽说过继个儿子,可我还有亲生女儿呀,当然要亲生的才是一条心” 简清月道:“这么说纪荣跟您不是一条心?” 邹氏又顿住了:“自然不是,我是说大多数,纪荣自是例外,不说这些了,刘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这弟妹,好生调理的话,肯定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刘大夫拿出一张写好的药方:“这药虽不能让你恢复孕育,但也能补血补虚” 邹氏赶忙让桃之去抓药,临走之前叮嘱她:“抓紧时间绣啊” 简清月:“我尽力而为” 邹氏完成任务离开了,却觉着哪里不对劲,平时都唯唯诺诺的简氏,这次怎么让自己这么不舒服呢,想想还是摇头否定,刚小产就答应给人绣披风,还是那个傻到不行的小媳妇。 忙了一天的贺仲维终于回来了,还有三弟贺仲棋。 贺仲棋如今十五岁与老大老二一样是老夫人亲生,简清月自嫁过来就对他像亲弟弟一样,这孩子也明白,听说二嫂身体抱恙便跟着二哥一同探望二嫂,一路叽叽喳喳的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贺仲维乍一听说孩子没了,感觉心被人揪走了一部分,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原来早上她说的是真的,他又是心痛又是悔恨,加快脚步往回奔。 人未进来,就开始询问:“清月,你怎么样了?” 第四章 简清月坐起身来,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贺仲维走进来,掀开帐子看到的简清月,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微微笑着,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没事的,咱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简清月咬了咬嘴唇:“刘大夫说,我以后很难再有身孕了” 说完之后扭脸看看他的脸,是那张曾经深深吸引过自己的俊朗的脸,也是将死之时看到的那张矛盾的脸,她以为自己会很痛恨他,可此刻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轻靠在枕头上。 “当真?!” “是真的” 贺仲维怔了好一会儿,眼里的失望遮都遮不住,艰难的说了句‘没事’。 拍了拍她的手站起来呆呆的走出里屋。 简清月没什么表情的缓缓翻过身去。 贺仲棋见他哥的样子很奇怪:“你怎么了?二嫂好吗?” 贺仲维坐下,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 “别担心,好好调养,什么病都能治好” 贺仲棋说完又冲里屋喊了一声,“二嫂,仲棋来看你了,你好好养病,我一定帮你找最好的大夫” 这个小叔子单纯心善,虽然他没做过什么,但是他的真诚总是很能打动人,以往他每次来,简清月总是会给他带些糕点什么的,给自己夫君做衣服也都顺带给他做,可这次,她看看衣架上给他新做好的长衫,什么都没说。 贺仲棋没听到回应,更着急了:“二哥,到底怎么了?” 贺仲维这才说:“你二嫂可能不会有孩子了” 贺仲棋:“不会的,二嫂这么好的人不会没有孩子的,我这去打听打听好大夫” 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贺仲维慢吞吞走到简清月床前:“好生调养,孩子会有的。” 简清月没看他,简短的嗯了一声。 莫冉端着药进来,看到贺仲维就忍不住告状:“二少爷,您看咱们少夫人都这样了,大少夫人还逼着她给绣披风,太过分了,您可得给二少夫人撑腰啊” 贺仲维不大明白,看简清月的样子,觉得还好:“那就帮帮她么,都是一家人” 简清月没回头凉凉说:“我累了,要歇着” 贺仲维不觉有它,说了声‘好好休息’就出门去了书房。 莫冉道:“夫人,起来喝药吧” 简清月微微起身靠着,示意她把药放下:“你带着梅冉,悄悄的四处找找前面那大夫开的药方,看被他们扔到哪了,找到以后,照方抓药,回来以后趁人不注意把刘大夫那些药全部换掉” -- 第6页 莫冉很吃惊:“您是觉得这药不对?” 简清月:“去找吧,多注意注意墙根、树根,还有草稞子里,从门口到花园都找一遍” 莫冉被简清月严肃的神情吓到了,带着梅冉,装作没事的样子,顺着简清月说的地方找,结果没走到院门,便在院中央的西府海棠树根处找到了那张被团成一团的药方,赶忙让梅冉出去抓药。 松鹤堂院中。 老夫人正观赏新到的两尾金鱼,越看就越欢喜。 邹氏坐在她对面,夸了几句鱼,才挥手屏退左右,进入正题。 老夫人扔了把鱼食:“她怎么样了?” 邹氏道:“很顺利,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孩子,只要她按时喝药一个月,就真的不会有孩子了” “她小产之时,怎么会找到大夫的” “那刘大夫临时出诊,延误了时间,不过他们找到那大夫也蹊跷,我已经派人出去找过,没人见过那大夫,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难道说她觉察到什么,从外面特意找的大夫?” “如果觉察到就不会喝那保胎药,不然哪里会小产” “母亲说的对,不过我看她要是生不出孩子,咱们也不必再防备她了” 老夫人把食盘放下,瞪她一眼:“这就轻敌了?你我为何要如此对她,你可还知道?” 邹氏看她一眼赶忙挪开眼神:“母亲心疼仲山,怕她生了男孩,这爵位就给二叔了,毕竟纪荣不是仲山亲生,我这十来年都没有再怀上,很难再有儿子了” “只有这些吗?” 邹氏茫然:“还请母亲指教”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那死去的李氏可是她的闺中好友,仲山最是疼爱李氏,她才刚死了两个月,这简清月就嫁了进来,这其中难保不会有什么隐情,若她知道……你懂了吗?” 邹氏脊背瞬间就冒了一层冷汗,手足无措的给老夫人施了一礼,慌张的回了风沁园。 让她害怕的不是简氏与李氏的关系,而是老夫人,她怎么会知道的?当初自己把那件事推给简氏,让老夫人帮自己对付简氏,没想到如今自己反倒脱不了身了。 第二日,简清月在房间关上门休息,打算有人来的时候,做出努力刺绣的样子。 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仲棋,还带着个大夫。 简清月坐在绣架前对梅冉说:“就告诉三少爷,就说他年纪太小了,他能找到的大夫,我都能找的到,没用的,让他回去” 梅冉有些不忍心:“二少夫人,三少爷也是好心,您就见见吧,万一有用呢?” 简清月不赞同的看着她。 僵持了一下,梅冉转身出门。 梅冉还是不忍心原话说,她隐晦的说:“我们夫人说那位刘大夫是太医院院判的开山大弟子,他的判断不会错,让您不必担心,回去吧” 仲棋还想说服她:“你跟她说,我这大夫祖传专治妇人疾病的,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得好,就算是御医也不一定比这祖祖辈辈专攻一科的好” 梅冉只好又去禀报。 简清月冷静的说:“你没照我的原话说” 说的很确定。 梅冉有些不理解:“那样说未免有些伤人吧,三少爷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小” 简清月半开玩笑似的说:“把你送到三少爷那里,你觉得好吗?” 梅冉被吓得差点哭了,她可知道老夫人为了防止三少爷被爬床打骂发卖了多少小丫鬟。 一路小跑出去,原话跟他复述了一番。 仲棋颇有些受挫,别人说他也就罢了,可是二嫂明明知道自己忌讳,怎么也这么说,他在原地站着,很不解。 简清月打开门,扶着门框,大声当着丫鬟嬷嬷们对他说:“这是大人的事,你二哥都会做的,你还是专心做你的功课吧,不然又被母亲罚跪了。” 这话就说的更狠了,他是个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孩子,他能找的到什么好大夫。 他几乎想流眼泪,但是忍住了,孩子才会哭的,他有些受伤的望了简清月一眼,简清月硬起心肠没有露出丝毫笑脸,甚至有些蔑视的回看他。 仲棋终于确定,不是丫鬟传错话,飞快的跑出院子。 那大夫尴尬的左看右看,跟着他走了。 简清月心里很难受,尤其看到仲棋眼中强忍的眼泪,她也不想这样,但是非做不可,谁会知道她被诬陷通奸的对象居然是十五岁的仲棋呢,不能毁了他一生,所以必须与他断绝来往。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那位穿书者,现在算不算彻底断了那人的穿书计划呢? 莫冉的开门声打断简清月纷乱的思绪。 “夫人,我刚看见桃之从花园那边过来了,这会儿都快到门前了” “把那只披风帽子撑在绣架上” 桃之来看过之后,没有质疑,回报给邹氏,说是已经绣好了帽子。 待第三日晚间再来的时候,整个披风也都绣完了,简清月抱歉的说:“烦劳桃之姑娘回去说一声,绣是绣好了,但是帽子还没有缝上去,明日一早就送过去可好?” 桃之不满的哼一声,但是没缝好也没办法。 邹氏知道后担心耽搁他们去公主府的时辰,嘱咐桃之一早就去拿,没想到莫冉在她出门前就过来送了,不仅做好了,还用了绸布包好放在木盒里 -- 第7页 她拆开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由衷的赞叹,这简氏看起来软弱可欺的样子,这绣艺真是巧夺天工,放回盒子放好,心满意足的去了前厅,等待一起出门。 第五章 贺仲维也是要去的,他这三日都有公务未曾回府,为了长公主寿宴的事专程回来,直接奔了卧房,见简清月还躺着,抱怨道:“清月,你怎么还未起身,母亲他们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简清月平静的说:“妾身只想睡,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瞧你这态度,你要实在懒怠,歇着就歇着,我一人去便好” 简清月不起身,自然也没人给他准备要换的衣裳,他也不抱怨,自己随便摸了一件穿上匆匆走了。 看见老夫人,他想了想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清月她偶感风寒……怕传给母亲,便不去了” 老夫人不在意的说:“什么风寒,她刚刚小产不能去别人家的,不吉利” 贺仲维有些尴尬的咧咧嘴,原来是这样。 到了公主府,男女分开,贺仲维如今在大都督府做参军,本来是没有资格被邀请的,只是靠着自己的侯爷父亲才能来参加,他们都督府也只有他和打胜仗凯旋、任职不久的大都督言卿参加。同一桌上还有几个高官子弟,他看了一圈:“怎么韩小伯爷没来?” 没想到第一个跟他搭话的居然是与他没说过几句话的言卿,他正襟危坐道:“他夫人刚刚小产,在家照顾不便前来” “还需照顾,想来身子不好,属下夫人也小产,都开始做刺绣了” 瞧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言卿的语气冷了几分道:“妇人小产像生孩子一样是一脚踏进鬼门关,需好生进补、静养月余,不可劳心劳力,不然落下病来,终生都难恢复” “这么严重?”贺仲维这才明白让她做刺绣,她为何不理自己,“都督,没想到您这么懂?” 言卿:“祖上行医多年” 贺仲维忽然产生个念头,低声对他说:“有大夫说我夫人不能再有孕,您既然懂,能不能劳烦您去帮忙看看。” 言卿:“多有不便” “都督,有什么不方便的,毕竟子嗣是大事,您若帮忙,属下便欠您个人情,以后为您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贺仲维还想继续表忠心,言卿打断了他:“七日后,看诊” 贺仲维喜出望外:“多谢都督!” 女眷们都陆续到齐,只剩下长公主还未露面,邹氏趁这机会,离席如厕。 没想到她才刚走,长公主便坐上了上座,女客们轮流给长公主拜寿献礼,老夫人也拿出了托盘呈上,长公主看完喜形于色,满意的对她点头:“永安候夫人,手艺不俗,本宫多年未见过如此精妙的绣品了,费心了” 老夫人喜笑颜开:“能让殿下看的上眼,也是老妇的福分,没白费一番功夫” “这可是夫人亲手所做” “正是” “好手艺” “多谢殿下” 这时,邹氏回来了,拜见过长公主后,直接送上自己的寿礼:“听闻殿下最是喜欢绣品,便亲手缝制了这件披风,望殿下不嫌弃” 展开之后,在座的都神色怪异。 邹氏不知哪句说错了,补救道:“听闻殿下最喜这缠枝牡丹图案,特意找来极品牡丹做样子,才绣出这成品,不知可能入殿下法眼。只是这布料是普通的云锦,用它来配殿下,实在有些委屈了殿下” 长公主抬眼看看她,再看看老夫人:“看来你们婆媳二人都有一手好绣工,不愧是一家人” 邹氏:“多谢殿下称赞” 老夫人脸都快绿了,又着急又愤怒的对她使眼色。 邹氏不明所以。 长公主使人把老夫人的寿礼也展开来:“快来看看,你们二人的绣品,能相似成这般样子,不知是谁得了谁的真传” 邹氏看到两件一模一样的绣品,脸顿时成了一块大红布,吞吞吐吐的解释:“此前是赠给母亲一件,却不想我二人竟不约而同的选了这件绣品” 长公主‘呵呵’一笑:“可你母亲可是说是她亲手所绣的呢” 邹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把两件披风扔到一边,对身边两个侍女道:“绣工绝佳,只可惜本宫不喜太普遍的东西,送你们了,还不多谢二位夫人” 两个侍女接过披风,郑重其事的来到他们二位面前,万福拜谢。 两人羞愧的只想找地缝钻进去,赶忙扶起侍女,老夫人走近两步:“殿下,妾身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回去了,失礼了” 长公主抬眼看她:“什么紧急的事情,连本宫寿宴都无暇参加!” “这……” “既然献了寿礼,自当用过酒菜才好离开,不然本宫会被说待客不周的” “是” 二人就这么如坐针毡的忍受着其他女眷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直到宴会结束。 一上了马车,二人就开始争吵起来: “你是故意想给我难堪吗?怎么敢做一模一样的披风” “母亲,我哪知道您也是一样的想法” “即使不知道,被拆穿之后也不该说是你亲手做的” “母亲,我哪知道您也自称是自己做的” “……背着我特意打听了长公主的喜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那过继的儿子还想尚郡主,简直是做梦” -- 第8页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虽说是过继的,可也拜了祖宗,已经上了族谱的,就是贺家的子孙,若能成功您脸上不也有光吗?” “流的血不一样,拜祖宗有什么用,若要尚郡主也该是仲棋” “还说我,母亲您不也是存了私心吗,若是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也不至于出这种差错” 听她们吵了半晌,贺仲维插了句嘴:“你们这到底是吵什么呢?” 两人忽然同仇敌忾:“还不都怪你那媳妇” 贺仲维纳闷:“她怎么了?人都没来” 邹氏:“你这媳妇好啊,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害起人来这么狠,特意给我们二人做一样的披风,我们都给长公主做寿礼,丢人丢大了” 贺仲维反倒乐了:“谁让大嫂逼着她刚小产就没日没夜做刺绣” 邹氏:“你……” 老夫人瞪儿子一眼,冷冷的说:“听说你媳妇已经生不出孩子了,你也该想想下一步了” “什么下一步?” “休妻还是纳妾,你自己选吧” 贺仲维:“您说什么呢” 下了车以后,贺仲维没忍住,质问身后的两个女人:“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两人自然是找简清月算账去的。 憋了大半天的气,只能来她这里撒。 踢开门,进门就重重坐下,桃之高声道:“二少夫人请出来” 简清月在老夫人让她绣披风之前便绣了一件一样的,若不是尺寸小了,她就直接拿去给老夫人了,时间太短来不及重新打样,她索性原样又绣了一件,正巧把原来那件给了邹氏。听到喊声不善,就知他们什么事,疾步走出来,满面迷茫的给二位问安后垂手站立一旁。 老夫人阴沉着脸:“清月你可知错” 简清月惊讶:“何错之有?” 第六章 老夫人给邹氏使个眼色,邹氏接过话去:“你为何给我们绣一样的披风,故意让我们在长公主面前丢脸?” 简清月更诧异了:“母亲您不是送给姨母的吗?还有大嫂不是送亲戚的吗,我还专门问过,就怕穿重了,还告诉您是绣过的样式呀” “……”邹氏,“那你为何不告知我另一件是给母亲的?” “您没问啊?而且……母亲嘱咐我不要告诉别人” 老夫人:“……” 邹氏有些气急败坏:“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今日是长公主寿辰,我恰让你昨晚绣好” 简清月委屈的低头:“清月近日身子不好,委实想不了那般周全,抱歉” 看着夫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贺仲维有些不忍心,扶起母亲:“行了,回去歇着吧,都是误会,误会” 老夫人借坡下驴走了,邹氏很尴尬的撂了句狠话:“你记住了” 也灰溜溜的走了。 贺仲维又重新回来,看简清月爱答不理的样子,跟进里屋,坐在她身边:“抱歉,是我无知了,不知道你身体虚弱至此,不该让你这时候还做刺绣” 简清月不语。 他接着说:“你不知道他们二人生气的不止披风一样,他们还都自称是自己做的,又不能跟你说,可气坏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简微微扯扯嘴角。 见她终于有点笑容了,贺仲维松了口气,起身道:“我们新上任的大都督医术精湛,我已经求了他,让他过几日上门给你看看。就算真的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休妻,大不了就纳个妾,生了孩子给你带,你还做你的正房夫人” 简清月苦笑一下,没有答话。 而贺仲维还以为没事了,自顾自去了书房。 “二少夫人,老夫人让你去松鹤堂伺候茶点!”小菊在内院门外喊了一声,便走了。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莫冉愤愤的嘟囔,随后看到自家夫人真的起身了,紧走几步,想把她按坐在床上,“您现在还很虚弱呢,不能久站” “去这一次就能休息一个月,值了” “一个月?那怎么可能呢” 简清月对她神秘一笑,吩咐更衣。 直到松鹤堂门前,莫冉都还不相信她的话,满心都是担忧的叮嘱:“夫人,您要是坚持不住,就告诉我,我找二少爷来救您” 她家夫人只是拍拍她的手,便进屋去了。 这次依旧是打骨牌,还是那三个人,她大方的跟三位夫人见礼,又蹲身给老夫人行礼,微微矮身便起来了,老夫人冷冷说:“让你起来了吗?” 简清月重新蹲下,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让她起身,她头上冒汗,身体发抖。 她没有求饶,反而细看老夫人的牌,看她拿起一张来,简清月赶忙低声阻止:“母亲,这两张。” 老夫人本来就在犹豫四张牌该怎么组合,看她一眼,顿了一下权且听了她的,结果果真应了,两对杂牌赢了不少钱,淡淡瞥她一眼:“去泡茶吧” “多谢母亲” 简清月快步走出堂屋,才用力揉揉腰腿,没有停顿去了小厨房,泡好后端回来,照例给每个人都分好,站在一旁。 那位王夫人端起喝了一口,跟丫鬟要了帕子,吐到上面:“这什么茶?怎么这么苦啊” 其他两位也都好奇的抿了一口,纷纷皱眉。 老夫人有些没面子,端起来尝了一下,真是苦涩难咽,大怒:“你是怎么回事!” -- 第9页 简清月满面惊恐,支支吾吾的说:“难不成那和尚说的当真不成?” “说什么和尚,废物,茶都泡不好” 王夫人倒是很好奇:“和尚怎么了?” 简清月面露惭愧:“妾身才刚刚小产,前日身边丫鬟出门遇到了一个和尚,说她身上有晦气,是不是最近接触了什么死物,让她好生烧香驱秽,不然时日一长,不是重病就是血光之灾” 几人都知道她前日的事,都有些紧张。 她接着说:“我像往日一般泡茶却是苦的,想来是我那孩儿还在身边的缘故,几位别怪我,我也是……” 话没说完,便哽咽了。 这一说,三人都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位王夫人:“你有这事,怎么不早说?真是倒霉” 简清月幽怨的瞅瞅她,王夫人有些心虚,她们可是亲眼看着事情发生的。 老夫人说:“一个野和尚的话做不得数” “水都是苦的,您还狡辩,您怎么能这么苛待自己儿媳,都小产了还让出来待客,真败兴,以后可不敢来了。”王夫人数落完就扭身出门。 其他两个夫人也都一样的,一副认倒霉的神情。 老夫人想拦她们,被王夫人一句话给顶回来了:“我们得赶快去城外拜拜的,不然可怎么得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二人,老夫人正要兴师问罪,简清月退着往门口而去:“母亲,是儿媳不孝,我应该相信莫冉的话的,让您扫兴了,您要不也去庙里拜一拜吧” 老夫人厉声道:“过来,跪下” 简清月走的更快了:“儿媳是为了您好,就算您生气,我也不能再靠近了,您一定好好保重” “你……” 简清月快步离开松鹤堂,老夫人气恼又害怕,孩子怎么没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在房间来回走了几十趟还是让下人备轿,去了济世庵。 对好奇的莫冉讲了过程,把莫冉笑坏了,她又疑惑了:“那茶水为什么会苦呢” “不过是加了些苦瓜水而已” “哈哈哈,他们也太容易上当了吧” “他们亲眼看到我小产的过程,个个冷漠对待,没有这种事也就罢了,若有,他们自然是怕的。老夫人不过心里有鬼罢了” 莫冉崇拜的说:“夫人,您最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如果能轻松愚笨的活着,谁愿意绷紧神经、机关算尽呢! 小产第十天,她收拾好了,戴着帷帽打算出门一趟。 只带了莫冉一个人,两人到了门前,刚要上马车,隔壁的大门也打开了,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挺拔,一身戎装,身后跟着个小厮,两人出门便翻身上马,往简清月这个方向而来。 简清月看到马上端坐的言卿,虽然早知道他就在隔壁,可这乍一遇见还是恍如隔世。 他如今已经高出了自己一个头,身材挺拔修长,多年的军旅生涯,也没能晒黑他,面容仍旧皎洁如月,加上俊美的五官,是在人群中会闪闪发光的人物。 可是如今两人身份有别,恪守妇道,保持距离,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祝福。想到这儿,她吩咐马车往一旁让一让,她站在台阶上,对言卿微微欠身,便起来,言卿也对他点头示意,便打马而去。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就这么擦身而过。 莫冉小声说:“那人好像言卿啊” 简清月急忙制止:“虽然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但人言可畏,以后不要在人前提起,以免节外生枝” 莫冉更激动了:“原来真的是他!隔壁搬来的新任大都督居然是他,这么有出息的,以前没看出来,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两人上了车,走了两条街才下来,走进一家药铺,这时,没人看病,她坐在看诊的桌前等了一会儿,坐堂的大夫才出来,给她把脉之后提笔便写药方:“这位夫人,没有大碍,只是亏虚甚大,补上几个月便会恢复的” 简清月有些凌厉的说:“那你为何说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第七章 “我何时说过……” 刘大夫愣怔了一下,见简清月摘下帷帽,马上改了口风,“原来是贺二少夫人,您的确不能生养了,适才您未曾说过您小产过,是以小老二判断错误,亏虚尚可补,体质阴寒再加上小产,即使华佗在世也不可生养了” 简清月:“我知大夫必有苦衷——” “二少夫人多虑了,并无苦衷” “没有转圜的余地?” “二少夫人的药方无需再换,接着吃便好” 简清月不再说什么,起身回府。 莫冉不太理解两人打的哑谜,在车上就开始问。 简清月琢磨了一下:“虽然他不承认,但是看得出是的确有苦衷的” “再有苦衷也不能如此迫害人的,还什么医者仁心,我看狠毒的厉害” 过了午睡时间,莫冉便进来回报,看到二少爷带着隔壁言卿进了二门,忙不迭跑回海棠苑告诉简清月。 简清月想起,贺仲维之前说过让大都督为她看病的事,她有些纠结。 言卿与贺仲维边走边聊: “让我为尊夫人看诊,会不会对她声誉有所影响” “我在场,还怕什么影响声誉。实在也是没办法了,若能治愈,我们全家都会感激您的,就当是属下求您了” “那就冒犯了” -- 第10页 两人进了院子,贺仲维吩咐随从贺福去唤简清月出来。 刚去便回来了,贺福回报说:“梅冉说,二少夫人出去了。说是去找刘大夫复诊” 贺仲维尴尬:“都督实在抱歉,没有提前跟夫人说,这还要让您白跑一趟” 言卿想到一早的事,现在已经下午了,早该回来了,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无妨,左右就住在隔壁,那就先告辞了,若有事可再去找我” 他起身告辞。 贺仲维跟着送了出去。 半途遇到桃之,后者抬眼看了一下言卿,便挪不开眼神,被贺仲维呵斥之后,才又低下了头。 桃之目送言卿的背影,总觉得很眼熟,尤其是冷漠看她的眼神。想想又对不上哪个人,便不再想了。 言卿回去后便在自家院子西北角的凉亭里喝酒。 听见隔壁不断传来小丫鬟们讨论的‘二少夫人让做什么’的话,每听到一次‘夫人’他就喝一杯酒。 小厮明亮跑过来说:“大人,又有媒婆上门了,您要不要见一见,万一有好的呢?” 言卿把手里的酒坛一饮而尽,有种借酒浇愁的感觉,喝完站起来:“我不在” “您这不在呢吗?”明亮小声嘀咕,“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说个标准也好筛掉一部分,这样下去,把人都得罪完了” 言卿回过头:“这凉亭拆掉吧” 明亮更纳闷了:“这是为何,您搬来之前不是特意盖得这凉亭吗?您看您起的名字——心之归处,这要拆了,您的心上哪去?” 言卿没回头:“让你拆就拆,再话多就把你拆了” 明亮一缩脖子:“拆、拆,我这就拆” 这边莫冉也在责怪简清月: “夫人,您其实不该躲起来,那是自己人,肯定会尽心尽力给您治病,既然你们之间清白,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 “别人可以,可我的处境不允许再出现丝毫大意,以后不必再提这样的事” “唉,好吧。” 暂且放下这心里的许多事,她放空自己,除了吃好喝好保养身体,就是专心的侍弄院子里的花草,没有什么比身体好更重要的了。 次日一早,简清月二人想到花园转转,没走出多远,有人在简清月肩膀上拍了一下:“二少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伺候早饭” 回头去看的时候,小菊已经扭身要回去了。 简清月淡淡说了句:“是老夫人让你来传话的?” 小菊没想到二少夫人会叫住她,停住回头:“是啊” 简清月声音略提高一些:“你说准确些,是老夫人亲□□代你过来传话的?”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菊,后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说:“不……是兰菊、兰菊姐姐让我来的” “她让你拍着我肩膀传话的?” 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 “没有,对不起二少夫人,是我自己……” 见小菊有些怕了,简清月轻笑着不说话。 小菊越看越怕,噗通就跪下了:“二少夫人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事,你回去就说告诉我了就行了,其余的不必说” 说完就走了,留下小菊缓缓擦汗,二少夫人什么时候变这么凶了,虽然没打没骂,但比那些还要吓人。 莫冉瞧简清月脸色如常:“那咱们还去花园吗?” “去” 莫冉听了觉得心气儿前所未有的高,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吃早饭,外面的人很少,在没有小产之前她每天早上都要伺候老夫人吃早饭,每逢初一十五全家老小一起吃早饭,今日便是初一。 她们随便转了转就回去了,刚回到门前,老夫人的大丫鬟兰菊匆匆跑出来:“二少夫人,老夫人唤你去吃早饭怎么不去呢?老夫人都要发火了,今日侯爷也在” 简清月肃容道:“你刚来传话,怎么能说我不去?” “二少夫人,刚才小菊都来两回了,第一回就跟你说过了,第二回你又不在,不承认就没意思了” 兰菊不屑。 “小菊?” 兰菊有些不自在:“总之,你赶紧去吧,做好心理准备,老夫人肯定要惩罚你的” 说完就不理会简清月,抬脚走了。 简清月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去吃饭” 到了松鹤堂,大家基本上都吃完了。 简清月给永安候、老夫人行了礼,跟大少爷、大少夫人打了招呼,正要入座,老夫人一摔筷子:“让你吃个饭还要三顾茅庐,你的架子可真够大的” 简清月赶忙又蹲身:“母亲,这可冤枉死儿媳了,儿媳刚刚见到兰菊,说是让过来吃饭,我就马上来了,丝毫没耽误时间,怎么说是三回呢?” 老夫人一板脸:“兰菊” 兰菊傲慢的把刚才的话加重语气又讲了一遍。 简清月依旧是纳闷:“小菊是谁?” 兰菊:“小菊是——” 说了一半忽然不敢说了,小菊是他们院里负责每日打扫茅厕的,这老夫人的房间都不让她进,却长期让她去给二少夫人传话简直是故意侮辱二少夫人,平日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偷懒让小菊去传话,但是今日永安候也在,他可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她琢磨一会儿又拐了个弯:“是奴婢有些忙,所以让别人去传的话” -- 第11页 简清月不卑不亢道:“是谁,就让她进来说明一下,不然儿媳这冤可洗不清了” 兰菊:“这……” 永安候贺庭詹皱了皱眉,老夫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冲兰菊使了个眼色。 兰菊可为难坏了,到底要不要让小菊进来说,进来的话,这偷懒、对二少夫人不敬的帽子就扣上了,况且老夫人也不让小菊进这屋子。若是不让她进来,那总不能推给老夫人吧,她一咬牙:“是奴婢偷懒,刚刚才去通知的” 老夫人也是没想到简清月今日突然纠结这个问题,见兰菊扛下,就想大事化小:“偷懒耍滑,回去面壁一天” 简清月认真的分析:“母亲,这可不是偷懒的问题,她说跟我说了三回,可只有一回,这可是明目张胆的陷害主上,想离间咱们婆媳的关系,如不严惩,以后下人们有样学样儿,后果不堪设想” 第八章 兰菊赶忙跪下,带着哭腔:“侯爷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只是一时失口,就饶我这一回吧” 老夫人赶忙先说:“那就扣月钱——” 这时,贺庭詹开口说了一句:“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说完便起身离去。 永安候手下的两个家丁,迅速找了木板,台阶下待命。 兰菊哭喊着:“老夫人救我——” 永安候向来说一不二,平日不管这些琐事,但凡是碰上的,一旦开口就一锤定音,谁说什么都不行,老夫人也有些怕他,对着小厮挥挥手,他们当即把兰菊拖出去,就地二十大板。 那叫声凄惨无比,老夫人听不下去了,把怒火都发给简清月:“马上中秋了,送客的月饼由你来做,一共一百斤” 简清月微微垂眸,不软不硬的说:“儿媳实在愚笨,这么多做不完,我做一部分买一部分可好” 老夫人阴狠的瞅了她一眼摔帘而入。 简清月面无表情入座。 其他人也都有些震惊,尤其是邹氏,她跟自家夫君交换一下眼神,贺仲山早知道她们这些小动作,不屑理会,也不看她,背着手,从惨叫的兰菊身边经过,溜达着出府去了。 贺纪荣心里有疑,不过还是乖巧的跟简清月打了招呼才离开。贺仲棋虽然还是不理简清月,但是他早就看不惯狗仗人势的兰菊了,吹着口哨围观行刑现场。 邹氏觉得一阵胆寒,看着冷静吃饭的简清月,心里琢磨着事,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若是这样的她真是为了李氏的事进的府,那岂不是放了一只老虎在身边,随时能咬自己一口。 她谨慎的组织了一番语言:“弟妹” “哦,大嫂” “你身子最近怎么样,这几日就让刘大夫再过来复诊” 简清月道:“多谢大嫂,昨日已经找了大夫看过” “怎样?” 简清月:“我本想刘大夫医术虽好,但也不一定面面俱到,于是另外找了大夫看过” “结果呢?” “结果跟刘大夫是一样的结果,真让人失望” 邹氏松口气:“如此说来,弟妹当真不能生养了,嫂子给你提个醒,母亲定会给二弟纳妾的,你到时可如何自处?” 简清月不答反问:“大嫂有何高见?” “我倒没什么高见,只是运气好罢了,从前你大哥也有妾氏,举止不检点,与一小厮有染,就是像这样被打死的” 简清月:“若当真是不检点的话,那也活该被打死,但若只是误会的话,那就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 “小心她回来报仇啊” 邹氏看她神情不变,说出的话倒是像刀子似的,心里有些打鼓:“话不能这么说,事出必有因,太平盛世,天子脚下怎会有冤屈,即使有也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听到这话,简清月心里一动,仿佛摸到了什么秘辛的边缘,她感觉到邹氏似乎在试探什么,虽不明白她的目的,但也不能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便故作深沉深深看进邹氏的眼里,一字一顿的说:“既然已经死了,冤不冤的迟早会知道,上天自有公论,您说是吧,大嫂?” 此刻,邹氏看着简清月离开的背影和兰菊被打过的惨状,心惊不已。虽无法确定,也觉得有八成可能。 简清月走出松鹤堂院门,远远看见小菊躲在一棵树后,朝这边张望着。 她直接走过去,把又露头出来的小菊吓了一跳,慌张的跪下:“二少夫人安好!奴婢之前太无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怪奴婢” “起来吧”简清月脸上挂着笑,“你别担心,我知道这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放心,我不会迁怒与你的” 小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看着她。 简清月又说一遍:“我知道你也是被人欺负了,这事不怪你” 小菊慢慢站起身,有些憨憨的:“那二少夫人也觉得我很脏,不配给您传话么?” 简清月:“没有,你跟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在意的是他们的态度,从头到尾都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多谢二少夫人”小菊笑着笑着就流眼泪了,“您是第一个说我跟别人一样的人,我跟您说,我每日只晚间清理一次茅厕,都是好生洗过手的。” 简清月:“我知道” 说完拍拍她肩膀,才走开。 -- 第12页 莫冉问她:“夫人对她这么好,可她的确对您不怎么恭敬啊” “她只是见别人都这样,所以觉得这样没什么,没什么坏心眼” “也是” 第二日,简清月带着莫冉上街去定做月饼,看过几家,不是价格不行就是品相不行,他们只得再多看几家,走着走着路过一家胭脂水粉店,迎面正遇上桃之带着两个小丫鬟。 桃之没看到简清月,在两个小丫鬟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教着:“看见没有,这家店,他们的胭脂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但是东西再好,他们也只是低贱的商人,咱们是侯府,买他们东西是看得起他们,钱什么都是次要的,所以你们记得出来买东西,拿出侯府的气势来” 两个小丫鬟十分受教,崇拜桃之的同时,也有种身为侯府中人的得意。 三人进了店,没多久就吵了起来。 就听有个男声,几乎带着哭腔控诉她们:“桃之姑娘,您每次都少给九成的银子,又要这么多货,我们实在撑不住了,求您给条活路吧” 桃之嚣张的回嘴:“这才多少,我们侯府一年给你们多少生意,这点小账都算不过来,还当什么老板” “您是照顾我们生意,可是您要的越多我们就赔的越多,求您换家照顾吧” “……” 门口慢慢有人聚过来: “这是谁家的,这么嚣张” “就那永安候府的,我都见过几次了,这掌柜的实在可怜,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永安候不是刚直的朝廷功勋之臣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不过或许是下人们仗势欺人,中饱私囊也说不准” “也有可能是永安候徒有其名呢,清官哪有那么多” “……” 莫冉越听越觉得脸红:“没想到桃之这丫头片子出来竟然是这幅嘴脸,在大少夫人面前还不是点头哈腰的,夫人,您要不要管管,这可丢的是整个侯府的脸呢” 简清月思索一番:“我与他们关系本就不睦,管的多了,会有人借题发挥,有理也变成没理” “那就让她继续这么丢人现眼?” 简清月正想办法的时候,桃之跨了一条腿出来,另一条被掌柜的拽住死活不让走。 简清月一阵无语,两边望了望,有了主意,她在隔壁酒楼的二楼窗户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微微一笑跟莫冉交代了一番。 莫冉一看也放下心来,噔噔噔跑上楼,对贺仲山说:“大少爷,您怎么还在这儿?” 贺仲山正与友人喝酒看见她,是简氏身边的丫鬟,纳闷:“爷怎么了?” 莫冉跺脚:“您去看看,您院子里的丫鬟正在隔壁受欺负呢,你不去管管?” 贺仲山:“受什么欺负?” 莫冉:“掌柜的抱着腿不让走,不知道是不是想抢钱啊” 贺仲山一听,这还了得,自己的人怎么能受这种欺负,抄起一个空酒坛就下了楼:“哪呢哪呢” 莫冉给她指了指:“看见没?围那么多人的地方,桃之就在里面呢” 指完就回到简清月身边,两人躲在人群观望。 贺仲山拨开人群走进去,果然看见有人扯着桃之的腿不让走:“你想干什么,欺负个小丫鬟算什么好汉” 贺仲山是这一带的常客,很多人都认得他,掌柜的也是,看见他撒开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贺大爷,您给评评理,不是我欺负她,是她欺人太甚啊,在我这买了近三年的胭脂水粉,每次只给一成银子,本钱都不够,还都要最好最新的货,小人都赔的没法再赔了,您就给条活路吧” 第九章 “……”贺仲山把手里酒坛放在地上,这掌柜的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人了,这么哭,想来错不了,“桃之,他说的可属实?” 桃之的气焰在见到贺仲山那一刻瞬间就熄了,低头红脸,吞吞吐吐的说:“咱们不是侯府吗,这么点东西,他们还要什么钱呢……” 贺仲山上去就是两耳光:“你这是什么话,侯府就能欺压百姓不成,简直丢尽了侯府的脸,还不滚回去听候发落” 贺仲山转头对掌柜的说:“你放心,欠下的钱我一定一分不少的给补上,以往的事我代永安候府向你赔罪” 说着郑重的鞠了一躬。 掌柜的赶忙往一边让了让:“不敢当不敢当,多谢贺大爷垂怜” “拿钱买东西,天经地义,不必如此,我这就让人把钱送来”说着大跨步出了人群。 有几个看热闹的鼓起了掌。 贺仲山觉得很惭愧,对众人拱拱手就回了。 桃之三个灰溜溜的离开,不经意间看到了人群里的简清月主仆,两人还是笑着的,尤其莫冉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桃之脸色更加难看,想通其中关节,就明白是她们叫的大少爷,不然他不会拿着酒坛子过去。 她捂住脸,心里恨得直痒痒。 贺仲山回去就到了邹氏那里,踹门而入:“你养出来的好奴婢,居然敢打着侯府的名号出去鱼肉百姓了” “怎么回事?” “她买胭脂居然只给一成钱,就这么讹了三年有余,人家都快活不下去了” 邹氏听明白之后,虽然抱怨桃之做事没分寸,可见贺仲山居高临下训斥自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发火:“为什么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整日花天酒地,不挣一文钱,整日里就靠公里发的月钱过活,咱们现在还没饿死都是我的嫁妆在支撑,你还有脸冲我发脾气?” -- 第13页 贺仲山声音猛地拔高几倍:“不想过可以滚!” 说完重重的摔门而出。 忐忑不安的桃之进屋就看见邹氏捂住脸呜咽,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站在一边。 邹氏放下手,接过桃之递的手帕擦干眼泪,神情慢慢阴沉下来:“还是忘不了那个贱人,下手的还是晚了,早该弄死她” 桃之道:“她早就该死,不然大少爷不会变成这样” 邹氏看了她半晌,桃之跟她很多年了,都二十五岁了,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算起来比向仲山对自己还要重要,她语气稍硬了些:“你也该收敛些,少给点也就算了,只给一成谁能受得了” 桃之没想到大夫人居然没怪她,感激不尽,急忙跪下表忠心:“多谢大少夫人,桃之这辈子都是您的人” 呜呜的哭起来。 邹氏让她起来。 哭完缓过来,说起是简清月告的状,邹氏盘算着:“这简氏明摆着与我作对,不能再由着她了” 桃之带着恨意重重点头。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她有次外出时,居然遇到了还在养伤的兰菊,兰菊拄着拐艰难的行走,桃之走过去扶了一下:“你也是,这么快出来做什么” “我遭此大难,腿好像是好不了了,此仇不报难以安眠,你呢?” “我怎么了?你开什么玩笑”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桃之紧紧抿唇。 兰菊:“咱们合作怎么样,我有办法搬倒简清月,你可愿听一听” 桃之不语。 兰菊如此这般跟她说了一遍。 桃之半信半疑,想了想:“再说吧,我先走了,姐姐保重身体” 她本来是要出门的,说完之后原路返回。 兰菊撇嘴一笑,非亲眼看到这世间险恶才能就范,也只能这样了。 简清月定做完月饼,分别送了出去,到中秋前几日才亲手又做了一部分。 这就到了八月十四,在这一天,她送老夫人的月饼被人换成了毒月饼,她拿去给了老夫人,结果老夫人差点死了,她也被打的半死,关柴房一个月才出来,如今这个时辰就快到了。 她在小厨房做最后的分配,院子里的人也都被遣去前院大扫除了,后院安安静静。 小丫鬟林珊问她:“二少夫人,还剩两盒,往哪送?” 简清月打量了她一番,十五六岁的样子,天真烂漫,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桌上还剩两盒月饼,都是方正的硬纸盒,绑着红绳,一盒八块的月饼,她自己做的都是这样包的。她提起右侧的一盒,“这是给老夫人的,另外一盒是给舅老爷家的,拿给三少爷,让他去送,馅料不一样,别弄混了” “二少夫人放心”林珊答应着。 简清月揉揉腰身,走出小厨房门,招手叫过莫冉,对她使个眼色,便回了主屋。 莫冉轻声走过去,躲在窗边扎破窗纸监视着林珊。 林珊四处瞅了一圈,莫冉赶忙缩回头,再探头望的时候,就见林珊从条案底下柜子里拿出一盒一模一样的来替换了老夫人那一盒,原来的放在柜子里,便提着舅老爷的月饼出门去了, 莫冉暗骂林珊吃里扒外,去回禀简清月了。 她进了主屋带上门之后,没看到林珊鬼鬼祟祟的又回到了小厨房,把刚才换过的月饼重新换回来,才奔了三少爷的住处。 莫冉还在火冒三丈:“这丫头片子,夫人对她那么好,居然做这种事,换了我非要当场抓住,把腿打断才能出气” “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简清月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地,“明日若没有定论,就发卖了吧” 莫冉还是不甘心:“不解气” 简清月倒是想的很开:“她的家人都在大少夫人那边,怎么可能向着我” “我说大少夫人那么大方,您一嫁过来就送了八个下人过来,原来是这种用处” “走吧,先去给老夫人送月饼” 莫冉把桌上的月饼放在柜子里,提着原本柜子里那盒跟着简清月往松鹤堂而去。 老夫人正在院子里逗弄自己的鱼。 “母亲,这是我亲手做的月饼,给您拿来尝尝” 她递给老夫人身边的杞菊就想离开。 老夫人偏偏不让她走,“拿来了,就打开给我尝一下吧” 简清月只得拆开纸盒,拿出一块递过去,老夫人一把打掉那块月饼:“直接用手拿,也不嫌脏” 那月饼正巧掉到了鱼缸里,简清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月饼落水给老夫人溅了一身水。 老夫人觉得没面子却还嘴硬:“连个月饼都拿不好,废物” 说完起身,杞菊帮她往外拉着湿了的衣服,以免把里衣弄湿,两人进屋换衣服。 简清月心里冷笑,面上不露声色,站在原地等着。有些百无聊赖,便瞅了瞅鱼缸里的鱼,这一瞅,大惊失色,有条鱼已经翻了白肚,再往底下看,那月饼周围冒起了气泡,这月饼有毒! 第十章 她有些慌了,被老夫人看到她就完了,毒害婆母的罪名又一次要被扣上了,她听着,老夫人抱怨着她,已经走到门口了。 怎么办?! 她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一看鱼缸是放在两把凳子上的,为了方便老夫人观看。 她用力推翻了鱼缸,咔嚓嚓哗啦啦,连鱼带水都流了出来,陶瓷的鱼缸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瓷块儿,有些瓷块也压死了一两条鱼。 -- 第14页 老夫人和丫鬟们听到声音出来,看到这景象,气坏了:“你、你是想气死我吗,到底想怎样?” 简清月赶忙跪下请罪:“母亲赎罪,儿媳实在不知这鱼缸这么轻,就靠上去歇一下,没想到就倒下了,实在不是有意,我一定给您买个更好的鱼缸” 老夫人心疼的快步走过来,不顾理她:“杞菊,快去把鱼放到水里,不然一会儿都死了” 仔细看了看:“怎么死了这么多” 简清月:“应该是瓷块给砸到了,死了的这几条我一定买一模一样的来” “我养了一年了,你买的能比吗?” 简清月:“那您怎么样才能出气,我都照办” 老夫人:“你先给我滚出去” 简清月就让她骂着,用块大瓷块儿把死鱼连带着落水月饼一起装起带着,又找抹布把水都擦干,这才小跑着出了松鹤堂,“这月饼弄脏了,我回去给您换一盒来” 急急忙忙的回到海棠苑,把所有月饼,死鱼连同纸盒全都埋在墙角。 她们没看到,向仲维正巧从旁边经过,疑惑的一下,又因为有事出门,便没有停留。 做完这些,莫冉才敢问她出了什么事。 简清月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疲惫的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才说话:“我刚才送过去的是毒月饼” 莫冉想不通:“可是咱们明明用的是柜子里的月饼啊” 简清月忽然想起:“快去把那盒月饼拿过来” 莫冉很快就回来了,简清月打开盒子,掰开月饼仔细研究之后,然后心里升起一种恐惧。她确定这月饼是自己做的,就算同样的馅料,同样的图案,也不可能如此相像。 那就说明林珊或者说她身后的人,想到了自己会发现他们换月饼,所以换了两次,难道是莫冉偷看时被发现了?然后他们在短时间内将计就计,又换了一次。 林珊看起来不像是如此有城府之人啊,不是的话,会是谁? “莫冉,去把林珊叫来” 莫冉看她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赶忙去找林珊,敲了半晌门,没人回应,旁边的梅冉出来:“姐姐找林珊?我刚才见她出去了” 莫冉:“等她回来,让她找二少夫人去,有事找她” 梅冉答应。 莫冉前脚进了门,林珊后脚就回来了,听完梅冉的交代,心事重重的到了主屋,看到简清月,露出笑容来:“二少夫人,月饼已经给三少爷了,他也送过了,您就放心吧” 简清月面无表情:“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若说实话我还可救你,要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林冉咬咬嘴唇,勉强笑笑:“二少夫人,您问” “是谁指使的你换毒月饼给老夫人?” 林珊看简清月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有点犯怵:“没有,换什么月饼,我不知道” 莫冉一脚踹到她膝窝,她跪下,体如筛糠。 简清月:“再说一遍” 林珊想说实话,又想了想,绝望的垂头说:“我没换” 简清月:“是不是你的家人被人威胁,所以你不敢说实话” 林珊心里一震,不敢说什么。 简清月:“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不是告诉你若不听他们的,便要伤害你的家人?” 林珊不出声。 简清月:“那你好好想想,若你伤害了老夫人,你家人还有活路吗?” 林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也没办法,不然我家人就要被卖,我还有三岁的弟弟,怎么活。他们答应我,出了事会保我的” “那要看出什么事,若你不被发现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出了事我都难逃毒杀婆母的罪责,你又凭什么全身而退?” “二少夫人救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为何要第二次换月饼” “我也不知道,是桃之这么命令我的” “为何?” “我也不知道,她一开始就这么说的,我也不清楚” “你先别哭,就当做我没找过你,像平日一样就好,后面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林珊给简清月磕头咚咚响:“二少夫人您一定要救我啊” “冷静一下,才出去,不能让人看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 林珊面露恐惧:“刚才兰菊忽然来找我又给我一提月饼,让我以您的名义给老夫人送去,就说您不敢见她老人家,所以让我去送” “什么!”简清月大惊,来不及思索就已经出了门,这次要如何化解? 来到松鹤堂,老夫人在正堂,桌子上正摆着月饼,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简清月见她拿起一块月饼:“母亲!” “你又怎么了?”老夫人脸色很难看,把月饼又放下了。 简清月脑子极速运转:“刚才林珊是不是送过来一盒月饼?” 老夫人:“是又如何?” 简清月:“母亲,实在不好意思,她拿错了,那盒本是我明日要带去娘家的,不是给您的” 老夫人一拍桌子:“你当我稀罕你这的月饼啊,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说着把桌子上的月饼连盘子一起掀翻到地面上,甩袖进了里间。 简清月跪下把月饼一个个捡起来,还好是八个没错,转身就走,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 第15页 待她走出松鹤堂时,兰菊居然拄着拐站在门前:“这样都能躲过,长进不小” 简清月:“你被打成这样,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如此害我实在愚蠢” “愚蠢?看你能躲几次?” “从前不觉得你如此聪慧,连我会换月饼都能猜到,还真是低估了你” “二少夫人想不到的多的是,咱们走着瞧” 简清月也不停留,一左一右两人在门前分开。 回去她依旧把毒月饼埋起来。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兰菊的表现让她觉得不安,整晚都辗转反侧,但即使这样中秋这天也来到了,今日是要一起吃早饭的日子,她先是给二老布菜,永安候让她落座吃饭。 刚坐下还没吃一口,便有人来报:“三少爷忽然腹痛难忍” “叫大夫了没有啊” “已经去了” “你们这些废物,怎么照顾的,好好的怎么就腹痛呢”老夫人坐不住了,急吼吼的往前厅而去。 其他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都放下筷子跟去探望,简清月也跟着一起去了,心里有些小小的担忧,这三弟在吃穿上是毫不讲究的,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老夫人一进门就把贺仲棋身边的小厮向前叫过来,一顿呵斥。 老夫人平日里冷漠心狠,但面对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她也失去理智了,永安候制止了她无用的职责,问向前:“如何会腹痛?” 向前:“少爷早起不想去后院吃饭,但是又饿,于是就想吃两口月饼凑合一下就打算出门的,谁知吃了几口就肚痛难忍,刚才都吐血了” “月饼?哪里来的?” 向前扫了一眼简清月:“二少夫人着人送过来的,说是让给舅老爷送去” 简清月心里咯噔一下。 “那为何没送?” “三少爷与表少爷有过节,不想去,就没去” 贺庭詹:“简氏” 简清月:“父亲” “你怎么说” “我亲手做的月饼必然没问题,应该是别的原因”她知道这样辩驳没有丝毫作用,可也只能这么说。 刘大夫适时赶到,他用银针试了一试月饼,果然发黑了,检查之后断言:“是中了乌头之毒,幸好三少爷吃的少,没有性命之忧” 简清月还未说什么,老夫人举起拐杖重重打在她肩上。 她痛哼一声,捂住肩头。 第十一章 “把老夫人拉开” 贺庭詹把人都带到外面会客处,落座后很冷静的询问她,“简氏你还有何话说?” 侯爷、老夫人坐在中间,其他人坐在两侧,都把目光集中在双手交握,孑然站在中间的简清月,颇有些升堂问案的意思,简清月很镇静,这事只要林珊解释一下就能说清,想必中间有自己不知道的插曲:“月饼定然没问题,但之后发生过什么事儿媳就不清楚了,是我那丫鬟林珊去送的,我已使人叫她过来询问” 林珊战战兢兢的走进来,扫了一圈,赶忙跪下。带她进来的贺宝还提了一包东西递给贺庭詹。 简清月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把自己埋的毒月饼带来了,里面没有死鱼,只有完整的两盒月饼。 贺庭詹问她:“你给三少爷送月饼途中可发生过什么事?这些又是什么” 林珊抬头看看简清月又看看邹氏。 邹氏不咸不淡的说:“你一家在侯府多年,应该知道侯爷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人,说实话即可” 她此时心里是得意的,老夫人与她是一边的,这回又是三少爷出事,简氏无论如何也推不掉了。 她的话还是有效的,林珊没再看简清月,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月饼是二少夫人亲手做的,也是奴婢亲手送到三少爷手上,中间没有差错。那些是二少夫人昨日埋在墙角的” 简清月有些措手不及:“林珊,你忘了你昨日怎么说的吗?” 林珊话说的很确定:“昨日我送过月饼后,就没再跟您说过话了” 简清月心猛的一沉,下意识求助的看看贺仲维。 贺仲维眼中有些游疑不定,想起昨日隐约看到简清月在埋东西的样子。 简清月深觉悲哀,但她重新定下神,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怎么还能寄希望与他呢! 在她调整心态之时,有人来报,说是大都督言卿来访。 贺庭詹感觉意外,正想说让他到大厅等候,没想到他自行来到书斋里,还声声抱歉:“侯爷莫怪,晚辈也是喜欢热闹,想过来跟各位熟络一番,不知是否打扰啊?” 贺庭詹:“不瞒你说,家中正有一件乌糟事要判,不妨在客厅等候片刻,待我——” 言卿自己一掀衣摆坐下:“断事啊,晚辈在这方面颇有心得,或可帮伯父参详一二” 他话都说到这儿了,贺庭詹也不好硬往外赶,只得勉强同意。 “简氏你说吧” 她无力思索言卿到此有何用意,只满脑子都是如何替自己辩驳:“父亲,母亲,我若要害三弟,就不会让他去送给舅老爷。我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会留下自己吃” 邹氏看看她又看看言卿,她都不在乎脸面,自己也不在乎,索性撒开了说:“仲棋与他表哥有嫌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几日还打过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弟妹想利用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 第16页 简清月迎着她的目光反驳:“可我害死三弟,对我有何好处” 邹氏往椅背上一靠,撇了一眼身边坐着的贺仲山:“怎会没有好处,三弟便是二弟袭爵的最大障碍” 向仲山虽不屑于爵位,却也听不得她当众这么说,索性抬脚走人。 简清月:“爵位论嫡论长都非大哥莫属,我不知这里有我何事” 邹氏:“那谁又能知道呢,仲山无才无德,并说过要让出爵位,父亲若向朝廷举荐别人来袭爵也不是不可能,母亲又钟爱三弟” 简清月:“如此说来,大嫂也有可能想害死三弟,毕竟你也希望大哥袭爵的,这么说,说不定下一个受害的就是仲维了” 言卿若有若无的点头。 在座只有言卿是外人,他的态度还是让人很在意的。 贺庭詹一拍桌子,杯盏乱响。 两人都不敢再说了。 贺庭詹:“那些毒月饼是怎么回事?” 简清月:“是有人趁我不注意换了我的月饼,毒死了母亲的鱼,我只得推翻鱼缸带走月饼,一来避免母亲受害,二来怕自己说不清楚。第二次是林珊自己给母亲送的毒月饼,我得知之后只得去要回,一道埋在墙角。若我有心害人又怎么会这么做?” 贺庭詹:“你说的这些谁能作证” 简清月本想说莫冉,但想到莫冉是自己人,就算作证也不会被人信任,不必把她扯进来,可老夫人周围丫鬟也不可靠。若再有阻力,可能这罪名就得担下了:“这件事,母亲可以作证!” 老夫人此时正在回忆那段,忽然觉得可能是真的,那做派与简氏平日的谨小慎微完全不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有其他人想借简氏的手除掉自己,那么简氏也就完了,好个一箭双雕。她阴沉的打量邹氏,如果成功,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邹氏。毕竟自己知道李氏的事,又告诉她简氏也知道,所以两人都没了,她才能安全。但是目前看来,只能有一方胜出,她还是应该帮邹氏先除掉简氏为好。 恰巧听到简清月提起她,她顺口就推了回去:“昨日简氏的确推翻了鱼缸,但她说是靠在上面才倒得,现在又改了说法,我也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后面又来要回月饼说是拿错了给娘家的,给娘家的么,自然要好一些,可以理解,所以我也不知她到底哪句才是真” 邹氏忙附和:“母亲说的对,我看她昨日说的倒像是事实” 这二人口口声声都是在针对她,言卿不由得为她处境担忧,可她瘦弱的身躯孤身站立,坚强的为自己辩驳,毫不胆怯的样子也同样令人惊讶,真的长大了! 贺庭詹:“简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简清月无言以对,她没想到事关自己生死的事,老夫人居然还是向着邹氏,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老夫人:“把这贱妇给我打死” 简清月狠狠拧自己一下,现在还不是认命的时候,从头到尾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想办法给自己翻案。 这时,仲琪醒过来,扶着墙走出来:“这是怎么了,好吵” 老夫人慌忙扶他坐下:“出来做什么,简氏害得你,母亲会给你出气的” 仲琪好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不停,不是肚子更痛了,他都不会停下:“她害我?你们脑子怎么了?她连杀鸡都不敢看,给我下毒?她连毒这个字都不敢靠近” 他这么一说,大家仿佛忽然想起来,她素来行事风格。 向仲维见三弟都相信简氏,自己却怀疑她,觉得有些脸红,似是而非说了句:“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可简清月仍在低头思索,看都没看他一眼。 邹氏:“前几日才处置了兰菊,弟妹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柔弱呢” 贺宝进来回报:“莫冉求见” 贺庭詹点头,莫冉手里托着件长衫进来就跪下,哭着说:“我们夫人不可能害三少爷的,她平日里最是疼三少爷,这是她做给三少爷的长衫,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用了五天时间,若要害他何必如此费心费力,请老爷秉公处理” 贺庭詹没说什么,向仲琪颤巍巍走起去接过来,往身上比了比:“果然还是二嫂疼我,大方又合体,父亲母亲,你们就别再冤枉她了啊,二嫂,快起来” 简清月没听他的,直直看着邹氏:“大嫂说的对,我绝不似看起来柔弱,若我想害三弟,我定会找个没人的时候拿毒月饼给他吃下,来个死无对证,便不会像今日这般被人审判” 她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深深震撼每个人,厅内空气都像凝固了一般,尤其是仲琪简直不敢相信,邹氏仿佛找到了她的破绽,正要开口,简清月笑着打断她:“母亲,敢问那些捡起的鱼现在活的可好,可否带过来看看” 老夫人:“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贺庭詹:“贺宝,去原样端来” 不一会儿,贺宝端来一白瓷盆,众人看过去,发现里面有几条已经死了。 第十二章 简清月:“母亲养鱼多年,不会轻易死鱼,这一下死了这么多,只能是昨日被毒到,只是没立刻死” 贺庭詹:“如何确定?” 言卿:“很简单,找只猫来” 贺庭詹点头,派人找来一只黑白条纹的猫。 几条死鱼放在地上,那只猫,低头嗅了嗅,围着转了几圈,走开了。 -- 第17页 贺庭詹眼光扫过老夫人,邹氏还有林珊,几人都浑身一冷。 向仲维起身:“父亲,这说明清月说的没错,她是被别人陷害的,而且昨日已经救了母亲两次了,还请父亲明鉴” 简清月躲开他示好的目光。 贺庭詹问林珊:“我再问你一遍,这包裹是你亲眼见简氏埋得?” 林珊无助的去看邹氏,后者忙把脸转开,她咬咬牙:“是,二少夫人只是洗清了害老夫人的罪名,并没有洗清害三少爷的罪名” 贺庭詹:“多嘴” 林珊吓得低头。 简清月道:“你也知道我是‘清’喽” 林珊:“不是,奴婢只是顺口一说” 这会儿有个侯爷的随从,快步走进来,一见这么多人又退了回去。 贺庭詹叫住他:“什么事,说吧” 随从走到他面前,想附耳说些什么,言卿好奇的盯着他:“侯爷,可需要晚辈回避吗?” 贺庭詹有些尴尬,令随从站好:“有事便说” 随从只好如实说:“前日您的一方白玉砚台丢了,小的方才找到了销赃的人” 贺庭詹:“谁?” 随从说:“是风沁园中管事林贵” 贺庭詹:“赶出去” 林珊忽然激动:“侯爷请绕过爹爹吧,他只是一时糊涂,我家中还有三岁幼弟,出去就没有活路了” 贺庭詹看看贺宝。 贺宝道:“这是林贵之女林珊” 林珊:“侯爷,我说实话,说了实话您是不是能绕过爹爹。是我用毒月饼送给三少爷的,老夫人的也是。” 眼看贺庭詹脸色越来越差,林珊忙给自己辩白:“是桃之桃之指使我做的,她说知道我父亲偷了侯爷东西的事,威胁我,不做就告发。但是,是我告诉二少夫人给老夫人送了毒月饼,我怕啊,我不知道三少爷会自己吃,早知道我也一定不会做的” 简清月总算松了口气,但是有些人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桃之是被按到地上的。 老夫人一见形势变了,她的态度也就变了:“你一个下人怎么会有如此胆量,敢害三个主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邹氏心想不能再沉默了,不然就是做贼心虚:“母亲,您这么说不就是怀疑我么,下人那么多,各有各的心事,难不成干了坏事都是我指使的?” 老夫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桃之抢过话来:“这件事跟老夫人身边的兰菊也有关系,请让她一起说明”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贺宝很快就回来了:“兰菊刚刚出府了,如今不知去向” 邹氏笑了:“果然聪慧,早知道要出事,畏罪逃走了,呵” 老夫人:“她只是出去换药而已,她伤势未愈” 贺庭詹:“你让兰菊来是何用意” 桃之一看兰菊跑了,酝酿了一番开始哭诉:“侯爷,奴婢冤枉,这事全是兰菊一个人做的,奴婢是冤枉的。她被打板子认为都是二少夫人的错,所以要整她。那毒月饼是她给我的,告诉我说是加了泻药,我才帮她的,我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毒药” 言卿幽幽开口:“兰菊已经跑了,所以也没办法证实了” 桃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说假话,天打雷劈” 言卿一挑眉:“那你可要小心了” 说完对贺庭詹一拱手:“侯爷莫怪,此时晚辈恰巧知道” 他对外面打个响指,就见兰菊被绑着推推搡搡的进来。 桃之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低着头不敢看兰菊。 言卿指了指她说:“侯爷,此女方才忽然上门来,求我收留,说是会些方术,能预知未来之事,能帮我封王拜相。还示意我来验证,此刻看来她的确猜对了三件事,一是二少夫人识破一次有毒月饼,二是仲琪扣下月饼,三是她今日会有血光之灾。的确!” 贺庭詹道:“让你见笑了” 兰菊看到桃之就气急败坏:“分明是你想害二少夫人的,我只是帮你出了注意而已,此刻却想都推到我身上” 老夫人的拐杖一棍子把兰菊敲的趴在地上:“白眼狼,枉我养你多年,你却想杀我” 兰菊不甘心:“您不是没事么” 老夫人:“是啊,我没死,没顺了你的意。贱人” 邹氏总算抓到把柄:“母亲,兰菊只是个下人怎么会有如此胆量敢毒杀主子” 老夫人:“你的意思是我指使她害我自己!” 邹氏反击没成,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可老夫人还不肯放过她,拐杖点在桃之面前地上:“你说,是不是有人指使” “没人指使奴婢,前日二少夫人当街羞辱我,我就想杀死她才能解气” 贺宝悄声跟贺庭詹说了昨日确有其事。 “胡说,想害她,为何要给我和仲琪下毒” 桃之:“哈哈,那是因为二少夫人看起来老实本分,实则最是心机深重,不会轻易上当,如果你们二人有一人中招,她便逃不脱” 邹氏站起身上来就是一耳光:“糊涂,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伤天害理,那可是你的主子,黑心的狼崽子” 这种洗清自己又想保护手下人的方法,老夫人显然不吃这一套:“邹氏,她犯的事可不是打耳光能抵消的” -- 第18页 邹氏:“既然是我的丫头,就让我来处理吧,我绝对会让她得到惩罚” 桃之:“大少夫人,您不必为我多言,我的罪责自己会担” 老夫人:“啧,你们可真是主仆情深啊,这可让人怎么相信你们的话呢” 身为侯夫人如此失态,贺庭詹实觉丢脸,拍桌子阻止她后,看看言卿,随后气恼的指了指三个奴婢:“全部送交官府,林氏一家全部赶出去” 林珊绝望的哭喊。 贺庭詹:“偷东西尚且可以饶恕,可毒害主子,即便是被逼无奈,也不能姑息” 兰菊被拖走,不甘、懊悔、崩溃不已,本来她是想等待简清月命牌重聚的,可简清月求生欲太强,等了一个多月都不成型,狠了狠心付出十年寿命才换来兰菊的一个月生命,居然就这么被关进牢房,想必出不来就已经回去了,而且还可能会受大刑想到这儿,真想撞墙,她刚来就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伤还没好,又要受刑,这哪是穿书人该受的待遇,命怎么这么苦呢…… 言卿这才起身告辞。 简清月对他微微屈身,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简清月正要走时,比贺庭詹叫住: “简氏,近日多件事都出在你身上,日后定要安分一些,不然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别怪为父只能顾全大局” 简清月:“父亲,自然可以为了大局牺牲不重要的人和事,但儿媳的世界只有方寸之地,若失去便是万劫不复。这方寸之地就像您的大局一样重要,能皆大欢喜自然好,不能的话请容儿媳只能自私一些了” 说完便快走几步,出了门。 贺庭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第十三章 她边走边思考,忽然定了一下,想到了兰菊说的那句‘长进不小’,她虽然心态有变,可也没有特别明显,谁能说这种话,只能是知道内幕的人,她心里巨震,难道是那穿书者?! 莫冉迎上来,看她傻站着:“夫人,走啊,您怎么了” 简清月赶忙抬脚跟她并肩而回。 中秋回娘家是习俗,但是有个规矩晚上必须回来,平日可以留宿,这一天不可以,因为是团圆节,必须回婆家,不然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在婆家待得不安心,有异心。 此时已经晚了,她急急忙忙回了娘家。 自从她小产之后,得知自己身世,她心里有很多委屈,总算有机会跟自己家人倾诉一番,进门发现娘亲准备好了一桌子瓜果点心还在等着她,那一刻她眼泪就开始在眼圈打转,她忍住,露出笑脸来,叫了一声‘娘’ 简齐氏善良贤惠,最心疼闺女,简清月为了不让她担心,小产也没告诉她,这会儿跟她一说,简齐氏当时就哭了:“月儿受苦了” 简清月心里一暖,抱着娘亲安慰她。跟娘亲一直聊到下晌该回去的时候,简清月一点不想走,真想摆脱贺家的一切永远待在娘亲身边。 可到了时间,娘亲先劝她回去,就怕婆家说三道四。 简清月鼻子一酸,赌气一般:“那就让他们说去,我不怕,大不了就是被休了,没什么了不起,到时候我伺候您二老一辈子” 她爹简峰听到这话就开始呵斥她:“女人家的说的什么话,赶紧回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算被休了也不能回来,丢人现眼” 简峰是个传统思想很重的古板老头儿,三纲五常在他那里就是金科玉律,在他看来,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跟他没一点关系,即便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虽然知道她爹就是这样,可是听了这话还是很伤心,她用力握了握娘亲的手,跟二老下跪磕了头,便出了门,简齐氏送出了门,简峰再也没露面。 她上了马车,沉默了许久,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她带着莫冉下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莫冉知道夫人不高兴,也安静的跟着她。 二人走过一条热闹的街,来到人群熙攘的河堤,待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还不想走。 树上、河里都是各种各样祈福的花灯,她也想放一盏灯,却在提笔的时候,实实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愿望,便又把灯放下。 她摘下树上的灯,看别人都写着什么,有写家人康健的、有写找到如意郎君的、有写功名利禄的、有写子孙满堂的,她垂头,作为书中的人物,这些都已经注定了。 她又摘下一盏南瓜灯,上面写着:“祝愿月儿,永远如幼时一般简单又快乐” 自己的乳名就叫月儿,虽然只是同名,在她此时的心境出现,却如一股暖流涌入心房,倍感安慰。 莫冉拍她:“夫人,您写了什么?” “我没什么可写的,没有愿望” “哦,那我知道写什么了?”莫冉趴在地上,努力的写了一句话,展示给她看,字很丑,歪歪扭扭的,但是很清晰的写着,“祝愿夫人早日拥有愿望” 她忽然笑了,心中明亮起来。故事是别人的故事,可她的日子是真实的每一日,从这一个月的经历来看,并不是不能改变的,那这就是自己的愿望了——早日拥有愿望! 她亲手把灯挂在树上,两人谈笑着回府。 远处观望的言卿也拨转马头,缓慢的回程。 贺府中秋之夜是要全家举行祭月仪式的,她回去的时候,仪式已经结束了,老夫人趁着贺庭詹在,把贺仲维留下:“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休妻还是纳妾,只能选一样,咱们贺家总不能连个后嗣都没有” -- 第19页 贺仲维:“清月还年轻,会有的,再说还有仲琪呢” 老夫人道:“仲琪是仲琪,你是你的,没子嗣就是不孝。” 贺仲维:“母亲,别这样。清月她对我挺好的,再说休了她,后半辈子就毁了” “你还有心思管她”老夫人,“今日祭月,这么大的事都不回来参加,分明是不安份” “她今日回去的晚,平日从未有过这种事,可以原谅”贺仲维无奈,“再给我些时间吧” 两人吵了半天,贺庭詹一句话结束:“为时尚早,容后再提” 贺仲维回来,发现简清月刚刚到家:“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简清月道:“在外面逛了逛” 贺仲维:“你不知道今日要祭月的吗?” 简清月:“那你知道今日要跟我回娘家的吗?” 贺仲维:“我哪知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简清月:“那你是怎么知道今日要祭月的,这就能回来了?” 贺仲维:“这是我们家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简清月:“所以回娘家只是我自己的事对吧” 贺仲维:“本来就是” 简清月嘭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他也对简清月一肚子意见,转身就去书房睡了。 可今夜注定很多人无法入眠。 忙碌一天,老夫人此刻才铁青着脸仔细回想早上的事情,杞菊惴惴不安的陪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 “最近兰菊可有什么异样?” “她一直在养伤,都在房间不怎么跟人说话,突然做出这种事,大家都很惊讶” “你说说,夫人我可曾亏待过她,她怎会有了害我的心思” 杞菊稍稍迟疑了瞬间才回答:“老夫人对她自是好的很” 老夫人脸一沉:“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 “听闻她伤了之后一直心情不大好,一直等着老夫人过去看她,谁想您一直……嗯,下边的人就有些怠慢她,传言说她残了,不中用了,老夫人要弃了她” 老夫人站起身,用拐杖重重击着地面:“老身堂堂候夫人对个下人还要日日关照不成,如此痴心妄想怪不得会有如此下场,简直死有余辜” 杞菊被那声音吓到不敢吭声,安静站着,生怕被迁怒。 老夫人忽然顿住:“那桃之被简氏羞辱的事,可属实?” 杞菊:“大少爷给她那两耳光好多人看见,应该不会假” 老夫人:“那就算没她邹氏的事,暂且饶过她,她应该烧高香,庆幸自己还有些用处” 外面传来撩帘儿的声音,有人来报,说邹氏来了。 老夫人稳稳坐下,阴沉着脸等着。 邹氏一进来直接跪下:“母亲,儿媳来请罪来了,请责罚我吧” “你何罪之有?” “手底下的人做出这种事,我这个主子自然有御下不严的罪过,所幸的是,母亲没事,不然儿媳万死难辞其咎,她虽已经被关起来,但母亲的气一定未消,所以过来请罪,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怕是巴不得我死吧” 邹氏当场磕了个头:“母亲,儿媳万万不敢” 老夫人:“白日里说的不是挺好的,下人哪有那么大胆子,肯定有人指使啊” 邹氏嘀嘀咕咕的小声指责:“那是母亲先说的,我也是怕呀” 老夫人:“说什么呢” 邹氏:“啊,没有,我的意思是觉得奇怪,没想到兰菊真的有那么胆大包天” 老夫人:“那还不是桃之给的勇气,若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在堂堂侯府二少夫人院子里安插奸细,兰菊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邹氏不软不硬的顶撞说:“母亲,您看您这话说的,那兰菊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您不也没发现吗。” 老夫人黑着脸‘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邹氏又怕又尴尬,心里滴着血嘴上说着大方的话:“我这都来跟您道歉了,是有诚意的,您看我把我那嫁妆里最值钱的东西送给您,这回总可以了吧” 第十四章 从梅之手里接过那盒子,打开是个古董花瓶:“您不是一直喜欢它吗,我送给您了,就别生我气了” 老夫人一看,果真是那物件,语气稍缓:“呦,给我啦,不后悔?” 邹氏:“后悔什么,给母亲了,不等于给自己是一样的吗,都是一家人” 说着就呈上去。 杞菊接过来放桌上。 老夫人冷冷道:“回去吧” 邹氏:“这就回去啊” “天不早了” 邹氏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路走一路暗骂:老太婆,东西都要了还这么待我,兰菊还是手软了,怎么就没成功呢…… 简清月睡前解开衣服碰到肩膀,才想起被老夫人打过的伤还在,莫冉说要去给买跌打药来,被她阻止了,她只想好好休息,这一天! 第二日一早便收拾了点心和水果,主仆二人便要前往牢房。 走到半路,正遇见仲琪,年轻,身体恢复很快,这就又生龙活虎了,路过她俩话也没说,塞给莫冉个东西:“不要了,送你” 莫冉打开来是瓶药膏:“夫人,这是跌打药,三少爷还记得,真是有心了” 简清月再回头,仲琪人已经没了影儿。 -- 第20页 “给我吧”简清月收在袖子里,二人继续前往衙门。 莫冉给牢头些许好处便让她们进去了,走过幽深难闻的一段路才到了她们的牢房,三人关押在一处。 看见她来,林珊逃避她的眼神,桃之视而不见,只有兰菊艰难的挪动身躯来到栅栏边上。 林珊往这边看了几眼,又回过头去。 兰菊:“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简清月矮身凑近与她说话:“你是真是假?” 兰菊:“呵呵,你若猜不出来,我劝你还是早些知难而退” 她看看自己的腿,伤势未愈却又添了新伤:“这世间这么苦,为何执意要留下呢” 简清月摸摸袖中的药瓶:“我并非在意这世间痛苦,而是留恋这世间温情” 兰菊:“呵呵,没想到你知道自己身世之后还能如此乐观,是我小瞧你了,但事关我的生命,我也不能让你,这才是刚刚开始,我迟早会让你知难而退的” 简清月:“这样公平竞争很好” 兰菊:“你带了什么,我饿了” 简清月拿出点心和水果给她吃,她抬手去接的功夫,林珊忽然从后面冲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一看她手里是空的,才有些尴尬的松了手。 兰菊对她说:“别担心,我不会害她的” 桃之张了张口没说话。 简清月先是一愣,后来看到兰菊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时,明白了:“谁给你的?” 兰菊:“刚刚邹氏来过” 桃之不高兴了:“谁准你如此称呼大少夫人的!” 林珊走到她身边,一个耳光打过去:“她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别以为有你顶罪,我就不知道” 桃之捂住脸,躲到墙角,眼里有些惧怕,看来没少挨打。 兰菊低声道:“你放心,你的命也有我的份,我怎么可能动你,我只想让你知难而退” 简清月同样压低声音:“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别去招惹言卿,这里的事情与他根本没有关系,别把他牵扯进来” 兰菊:“你不想与他成亲吗?” 简清月:“我们只是朋友的情谊” 兰菊:“那我不管,反正我看上了,能把我交出来,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简清月看看林珊,林珊没敢看她,又躲到一旁去,简扔了苹果给林珊,对她点点头。 林珊拿起苹果,犹豫了一下开始小口的吃。 简清月起身对兰菊说:“那咱们就以后再见” 兰菊:“好” 目送简清月走了之后,邹氏从旁边拐弯处走出来:“兰菊,你们刚才是在说什么?你们还有什么特殊关系么?” “没有” “那你为何放过她?” 兰菊对她招招手:“大少夫人低些,我小声告诉你” 邹氏蹲身的同时,兰菊的匕首便捅向她的腹部,身边的梅之手疾眼快推了邹氏,但还是扎进了大概半寸深。 邹氏又痛又怕,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有看守过来,兰菊见有人来,又举起匕首去扎邹氏,被看守一刀扎在胸口。 兰菊渐渐倒下,心里有些遗憾,太浅了。 简清月二人还不知道这些,二人正在鱼市逛,要给老夫人买鱼,看上了就让人送到府上去,正要回去的时候,对面出现一豪华轿子,很多人赶忙退到路边,简清月一看上面有皇家的标记,看来是皇亲国戚,也忙退到一边避让。 没想到那轿子停了下来,有位贵人下了轿,居然是长公主,她曾经在宴会上见过,长公主是要进街边的那家店,走到她面前时停了下来。 简清月急忙行礼。 长公主:“起来吧,你是谁家的?看着眼熟” “妾身是永安候的二儿媳妇”简清月起了一半回了话才站起来。 长公主看她动作,赞赏的点头,又看她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是自己绣的?” “是的,殿下” 长公主一笑,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绣的,那日你家的贺礼都是你绣的吧?” 简清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的话就出卖了自己人,若不是就是说谎,她斟酌了一下:“当日妾身生病在家,并不知母亲和大嫂送的是什么贺礼” 长公主点点头:“还算聪慧” 简清月:“殿下谬赞” 长公主:“那若是本宫想让你帮我绣一件凤穿牡丹花样的云肩,你可愿意” 简清月:“那是妾身的荣幸,自当尽力” 长公主:“好,那就一道走走吧” 两人边走,边把布料,颜色、绣技的要求定下来,也算相谈甚欢,午时方回。 刚回府便得知了邹氏受伤,兰菊被杀的消息。 简清月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看待这穿书者才对,虽然知道她应该不是真的死了。 她先是去了松鹤堂,鱼缸和鱼已经送过去了,她过去照个面,这回老夫人就像忘了简氏救她两次性命的事,依旧冷着脸,不置可否,让她站着陪了会儿,才放她离开。 从松鹤堂出来,她去了风沁园,被拒在门外。 她自是巴不得不进去,尽到礼即可,桃之的话或可骗别人骗不了她。 她回到海棠苑开始准备画给长公主的云肩花样。 过了两天,得知林珊和桃之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 第21页 邹氏一生病,这侯府也平静了许多,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十几天,她带着做好的云肩不动声色的去了长公主府。 在门前等了一刻钟,才有人来门前迎她们。 公主府又大又气派,规划很宽松,所有建筑都比侯府的要高大贵气许多,他们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穿宅过院来到公主府的花园,长公主正在花园中间的两层戏楼上,来到近前,两人被这氛围影响都很紧绷的走上楼,没想到另有一看起来五十左右的男子在,但看起来还是十分耐看,年岁给他加上些儒雅的气质,只是神情看起来很严肃,只淡淡看她一眼,眼中有些不善,但看完便端起茶盏不再看她,应该是驸马爷 简清月不敢多看,蹲身几乎跪下的姿态给长公主行礼:“妾身简氏拜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 莫冉跟在后面跪下。 长公主这才回过身来,看见她倒是有几分期待:“起来吧,做好了,拿来我看” 简清月把云肩从盒子里拿出来,展开来看,金凤红牡丹,栩栩如生,看起来凤凰好似要飞出来,似乎能闻到牡丹的芳香。 长公主连声赞叹:“好,真好” 转头问驸马:“你觉得怎样?” 驸马依旧那副似不在乎又似有些攻击性的神情:“你觉得好便是好” 长公主也是习惯了,并未觉得不妥 又问简清月:“你是永安候府的?” 简清月答是,驸马便不再多话。 长公主好生端详后,很满意:“赏,你想要什么?” 简清月:“妾身正有一请求,恳请殿下应允” 第十五章 她的直接倒是让长公主没想到:“你倒是个爽快人” 简清月:“殿下面前不敢说谎” 长公主难得的心情好:“行,那你说吧” 简清月说了自己的要求。 长公主点头:“这个简单,一句话的事” 简清月:“妾身再斗胆求个恩典,希望能缓几日才用,不知可否?” 长公主淡淡翻了一下眼皮,稍严肃了些:“十日内” 简清月赶忙跪下磕头:“多谢殿下” 长公主也没留她,两人告退出来,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毕竟是皇亲国戚,一句话说不对就有杀身之祸。简清月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像刚才那样的事不能再做,能答应已经是恩典,还有额外条件,她明显感觉到长公主不高兴了。 这一日,老夫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边的杞菊端着一个杯子,伺候老夫人的同时,间歇自己喝一口。 老夫人有些好奇:“你这喝的什么,怎么看着这么痛苦” 杞菊五官快皱到一起:“老夫人,这是苦瓜汁,您看我这脸上长了个包,听说喝这个能清热解毒,我就试试,实在是太苦了” “从哪听来的” “那日在大少夫人那里问的大夫,他还说这苦瓜汁还能促进消化,对胃肠好呢” “是么,拿来给我试试” “老夫人,我可喝过了的,您真的要喝吗” 老夫人不跟她废话直接拿过来,端起喝了一点,立马就吐了:“拿水来” 杞菊赶忙给她端茶。 漱了漱口,才好点,不过觉得嘴里的味道有点熟悉,她尽力去回味,想了一刻钟才猛然一拍扶手,明白了,原来那日喝的苦水,竟是在茶里倒了苦瓜水,看来这简氏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憨傻,居然、竟敢如此欺瞒自己! 看来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她缓缓坐下:“杞菊,给二少夫人送礼物过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 “等下,让大少夫人去送” 杞菊答应去准备了。 简清月正在检查冬衣的衣料,接到了邹氏派梅之送的礼物。 梅之端着一盆炖的鸡,字正腔圆的跟她解释着这礼物的内涵:“二少夫人,这是老夫人送您补身子用的,这只鸡买来就不下蛋,所以干脆给您炖了,请慢用” 简清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讽刺自己不能生养么,若自己真的身体有问题该多伤心,她当下便撕了一只鸡腿下来,咬了一口:“嗯,很入味,替我多谢大嫂好意” 梅之看她如此淡定,反倒没了气势,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失望的行了礼退出来。 她叫了莫冉来:“吃吧,大补,做的还不错” 莫冉夹了块肉:“味道还真好” 简清月:“好吃就端走吧,跟她们一起吃,吃好了,就开始做冬衣,棉衣一人三件” “好” 莫冉端着盘子开心的走出去。 没过多久,梅之又带着个小丫鬟来了,简清月使人叫她进来:“二少夫人,是大少夫人让奴婢来给您打扫一下茅房,怕您只站着却不用,大概是用着不舒适。” 这意思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简清月一笑:“那你们去吧”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二少夫人,好了,请放心使用” 说完就要走,简清月叫住他们:“莫冉,给大少夫人准备回礼” 对莫冉耳语一声,她便去了。 过了会儿,梅之带回去给邹氏时都还没懂什么意思,邹氏也一头雾水,不由得怀念桃之,她要在肯定知道,不想那打扫茅厕的丫头雀之隔着门框说:“夫人,她送的盐,会不会是说您多管闲事” -- 第22页 邹氏很意外:“你叫什么?脑子还挺快,回去好生洗个澡,以后跟着我吧” 雀之喜出望外飞快奔出去洗澡。 邹氏把罐子给梅之:“拿去扔掉” 转过天来,莫冉出门买东西,回来时候高高兴兴带着简清月的娘亲进来。 简清月喜不自胜,把娘亲请进卧室,两人说说体己的话,只是简齐氏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简清月抱住她胳膊:“娘,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简齐氏摸摸她的脸,眼圈都红了:“我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是我的错,没给你个好身体” “母亲,你这是从何说起” 简齐氏:“你这不能生,以后可怎么办?让我怎么能放心,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嫁个老实本分的人,也不至于受气” 简清月:“娘,我能生,您别担心,我不会受气的” 简齐氏:“你还骗我,那日碰上你家大嫂了,说起你来人家都同情的不行,说是长辈们都后悔娶了你,如今仲维连个嫡子都得不了了,能不生气吗” 简清月脸色不大好了:“她怎么会跟您说这些” 简齐氏:“那日她路过咱们家,无意说的,人家还说若是咱们主动提出和离 ,两家面子上都好看些,只是我和你爹爹不愿意,你若回来,后半生可就毁了。我们商量好了,你今后一定要好生伺候你婆婆,小心谨慎,才好留下呀,不然出了什么错处就会被赶出去的” 简清月:“您的意思是让我低三下四?” 简齐氏:“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都是一家人,总要有人忍让的,你如今这条件,不忍让又能怎么样,总比被赶出去,孤老终生的好” 简清月站起身去衣柜里拿出给二老做的冬衣:“娘,这是刚做的冬衣,您带回去,本就要过去送的” 简齐氏:“你还是送你公婆吧,你这么给娘家花钱让人知道可怎么好” 简清月:“即使再不济我还有自己的嫁妆呢,您怕什么呢” 简齐氏:“反正我不要,你收回去吧,看着衣料花了不少银子,我们的冬衣还有,不必添置,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简清月坐下来,耐心的跟她讲:“娘,女儿身体怎么样,我自己能不知道吗,虽然小产,但是已经好生养了两个月了,如今跟往常一样,绝对是能生的,您别听她乱说” 简齐氏嘴上说的知道,可一看那担忧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完全相信,想要留她吃饭,可她说有急事要回去,匆匆就要走,冬衣硬是不要,简清月只好让莫冉拿着东西直接给送到家。 等她们出了门,简清月脸色渐渐阴沉,居然开始对爹娘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来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一,一大家子照例一道吃早饭,席间她发现老夫人罗汉床里面条案上,最显眼的地方新放了一个古董花瓶,为了凸显它还拿个木盒子托着,她不大懂,只觉得很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饭后,简清月和莫冉二人上街采购之时看到路边有人在卖古董花瓶,发现其中一个正跟松鹤堂摆着的看起来还真是像,就问莫冉:“你看这瓶子跟老夫人那新得的瓶子像不像” 莫冉仔细看看:“还真是很像,连花纹都一样” 简清月:“老夫人那只花瓶什么时候有的,以前没看见过” 莫冉:“哦,这个我还真听人说过,说是大少夫人的嫁妆,很值钱,当时就凭这瓶子出了好多的风头,说是家里几辈传下来的” 简清月拿起那瓶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看不出什么来,就问老板:“这多少钱?” 第十六章 老板是个山羊胡的瘦弱中年人,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这位夫人,您可真识货,这可是上千年的古董,绿地螭龙花卉双耳瓶,存世恐怕仅此一件,再也找不到了,一千两拿去” 简清月本来想笑,家里就有另一件,又一听价格,放下就想走。 老板赶忙拦住:“哎,别走啊,不满意可以商量的,您看您真是急脾气,这样我看你这人特别有眼缘,便宜卖给您,五百两怎么样” 一下子降一半,简清月回头问了句:“一两怎样?” 老板脸色顿时很难看:“看您也是正经人家的夫人,怎么说出话来这么气人呢,我一千两的东西,您给一两,这不是侮辱人吗?怎么也要二两的,这也要本钱的” 简清月:“五百文” “哎,您怎么还往低了说呢,一点不懂规矩,那就给您吧,看来您是真喜欢,不然不会这么还价” 简清月笑了:“莫冉,给钱” 这花瓶不过手掌大小,圆形,小口,很精致。 莫冉:“这有啥用?” 简清月:“当个盐罐子也不错,拿到茅房插熏香都可以” 简清月假意给老夫人送去刚买的糕点,又仔细看了看那花瓶,还真是一模一样,她想伸手去摸,还被老夫人阻止:“别碰,那可是古董,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看着也很普通啊” 老夫人带着几分得意:“你懂什么,普通能那么有名吗,叫什么绿地……什么双耳瓶,好多人都想要,还得不到” 看她得意的模样,简清月基本上能确定她应该是不懂这些,只是因为别人说它好,她就想拿来炫耀。 -- 第23页 她又匆匆出了门,又找到那个老板,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才回到家。 第二日,杞菊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又没敢说,老夫人看不上:“有话就说,别叽叽歪歪的” 杞菊道:“老夫人,门前不远有个摊子在卖古董花瓶,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老夫人:“那怎么可能,仅此一件” 杞菊:“可能是假的吧,不过真的很便宜,三十文就能买一个,府里很多人都买了,好看又便宜” 老夫人脸有些黑:“他们都买来干什么” “有当醋瓶子的,有插花的,还有人放在茅房里点熏香” 老夫人一拍桌子:“走,去看看” 两人走到那摊子几丈开外就能看清了,一堆人围着,她又嫌丢人不过去:“你去买一个回来” 回来她拿着两个瓶子仔细对照,可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区别。 就扔在那了。 转天,老夫人的亲妹妹曹江氏来家里做客,老夫人与侯爷成亲时,他还未发迹,是以她的娘家其实只是普通庄稼人,娘家姓江,在永安候步步高升后,才把自己弟弟妹妹都带到这京都来,给他们钱开铺子为生。简清月该叫姨母的,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是以老夫人还特意把贺仲维、简清月二人叫来陪着。 曹江氏看见贺仲维就是一顿数落,什么‘不孝为三,无后为大’,成亲就为了传宗接代,不能生孩子的人留着做什么,这话就有些重了。 简清月不软不硬的回了句:“那姨父娶了姨母可真是有福气,生了三个” 曹江氏脸唰的白了,她虽能生,可生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简清月面不改色:“姨母,我这是说您有用啊,我就是没用,哪能跟您比呢,有那么个漂亮的姑娘,我是羡慕您呢” 曹江氏脸色稍好看些:“那是肯定的,我也是为你们好,没孩子肯定不行,这样吧,过几日我找几个亲邻过来给外甥媳妇拍个喜,肯定会有效的,村里几个媳妇都是这么来的孩子” “拍喜?!”简清月即使早便知道会有这一遭,真的被提出来还是觉得惊讶,她转头看看老夫人,这种招数只有她才能想出来。 拍喜便是一众亲邻在天还未亮之时,手持竹枝打不能生孩子的媳妇,被打的媳妇四处躲藏,也难逃皮开肉绽的结局,这只有在乡下老旧的地方还有这种陋习,他们居然想如此对待自己。 老夫人点头:“我看可行,还不谢谢姨母” 贺仲维也听不下去了:“母亲,姨母,你们说到哪里去了,身子不好,好好调理就是了,拍喜能拍出什么来,再说清月她身体弱,哪经得起那种折腾” 老夫人不愿意了,高声控诉:“你这个不孝子,你让为娘少操点心不行吗,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心里就高兴些,你不同意就是想气死我” 贺仲维为难的挠头。 老夫人:“只是竹枝轻轻拍即可,又不是要她的命,我打死她你也没孩子” “可是——” 老夫人站起身:“可是什么,非得把我气死,让我这辈子见不着孙子,死不瞑目你就高兴了是不?” 见他还是不同意,拄着拐杖就作势要去撞墙:“有这么不孝的儿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贺仲维慌张去抱住她,扶她坐下,又偏头看一眼简清月。 简清月看他为难的样子:“我同意” 贺仲维感激的看看简清月,伸过手想握住她,被她躲开了。 一见她同意,几人都高兴了,曹江氏看见她桌案上的瓶子就调侃:“姐姐,您也买了啊,最近这个小东西还真是流行,刚来时还见有人卖,便宜又好看,我们院子里很多丫头买都买来插花,真划算” 老夫人脸色不大好。 “我还以为姐姐看不上这低贱的东西呢,不过也行,多买几个摆一排,都插上花,一定很好看” 老夫人:“我这瓶子跟外面那些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我再看看,哦,真的有些不一样,大小好像不一样” 老夫人脸很黑了,她早比较过,大小一模一样。 “我就说吗,姐姐这侯府,怎可用这低贱的东西” “你还有事吗”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让她来帮自己对付别人,没想到倒来揭短。 曹江氏也很有眼力:“啊?哦,我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老夫人气的不行,吩咐把这瓶子收起来,别再丢人现眼。 午后,去花园散散步,才走了不远,看到地上有个破了一半的瓶子,扔在地上,里面是泥和水,还有些枯枝烂叶。 老夫人拐杖重重点了点地,回了松鹤堂:“去把那瓶子给我砸碎在邹氏门前,敢拿个假货来骗我!” 小菊接到这个命令,很慌张,用块布包裹着瓶子来到邹氏门前,努力做出很有气势的样子:“请大少夫人出来一下,老夫人有话要当面说” 邹氏出门来,看小菊捧着花瓶,振振有词对她说:“大少夫人,小菊奉老夫人命,把这假货摔碎在您门前,您多见谅” 邹氏还没来及阻止,一声脆响,花瓶碎成一片一片,邹氏伸手去拿碎瓷片杀了小菊的心都有了,小菊一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捡起布片抱住那些瓷片,拿远了些,她伸脚去踹小菊,小菊只好撒腿就跑,跑远了才把那碎片扔到草稞子了,邹氏的心都要碎了,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 第24页 老太婆,忍痛给你,是想着等你百年之后,它还是我的,没想到你如此作践,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消息传到简清月这里,她才算出了一口恶气:“莫冉,去告诉老板,他可以撤了,把钱给他全都买下来送人吧,遮着点脸,别被人看见” 莫冉刚出门,小菊匆匆来到,简清月看她神情紧张,把她带进屋内,关上门。 第十七章 “小菊,你这是怎么了” 小菊松开手里抱着的布片,简清月一看是个花瓶:“这是——” 小菊害怕的快哭了,把东西往简清月怀里一塞:“二少夫人快拿着,我不敢碰它” 简清月让她坐下,把花瓶放好:“到底怎么回事?” “这花瓶是大少夫人送给老夫人的,老夫人觉得是假的,就让我当她的面给摔了,奴婢有点心疼,就用街上买来的给换了” “你觉得是真的?”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摔了就没了” 简清月很吃惊她会这么做,明白她的感受,给她倒了杯水,看她喝下才说:“你是怕被人发现?” 小菊:“是啊,肯定会被打死的” 简清月:“你先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只要不被人发现就没事,现在那么多人买花瓶,谁知道哪个真哪个假,别怕。让摔的是老夫人,不会追究你的,放心,再说若是真的,回头你再拿出来也是大功一件” 小菊觉得有道理,安静了一下还是不行:“奴婢还是害怕,刚才脑子不知是不是撞了邪了,二少夫人您能不能替奴婢保管” 简清月犹豫:“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花瓶?” “奴婢也不知道啊” 简清月:“你是想换成钱吗?” “不是不是,我当时只是觉得可惜,没想那么多” 简清月:“行,那我就先帮你保管,怎么处理你慢慢想” 小菊想跪下,被拦住。 “赶快回去吧,我一定给保管好,你什么时候想要就来找我” 小菊噔噔噔跑走了,进松鹤堂院子看老夫人正在赶人:“都先退下” 小菊躲进了茅厕里。 没一会儿,邹氏气冲冲来到松鹤堂。 老夫人走了几步在树下等着她,身边的人也都被净空了。 邹氏都要哭了,顾不得许多,掐着腰质问:“为何把我家传古董摔碎,那可是我忍痛割爱送你的,到底是何缘由”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看看” 邹氏低头看地上摆着一排一模一样的瓶子:“这是哪来的?” 老夫人:“大街上三十文一个的瓶子,你居然当个宝送我,是在侮辱我不懂古董是不是?” 邹氏:“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不可能?那你去茅厕看看,那里还有个,这院子里几乎人手一件了” 小菊方才没明白赶人干什么,就随意进了茅厕,没想到他们要说悄悄话,听到这儿心猛的提到嗓子眼儿。 还好邹氏恢复了些理智,没有真的去茅厕查看:“不管有多少,我那都是真的,这世界只有一只,价值二十万两有余,够我一家活两辈子了,我这么多年没舍得,你居然给我摔了,你赔我” 老夫人:“赔?你还清醒吗?我给你三百文给我滚出侯府” 邹氏捶着胸脯:“你——” 老夫人看她崩溃的样子,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想起自己被嘲笑的感觉,还是觉得舒坦了许多:“这次的事,我就原谅你,若再如此,李氏未死便被你拖出去埋了的事就保不住了” 邹氏如被一盆冷水泼醒,张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冷静了一会儿,强迫自己给老夫人行了礼:“多谢母亲宽恕,儿媳回去定然日夜为母亲祈福,祝母亲长命百岁” 说完快步走出了松鹤堂。 老夫人得胜一般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挺胸昂首进了正堂。 这时,小菊从茅厕出来,加快脚步,却不敢有脚步声,逃也似的出了松鹤堂找了个大树藏起来。 她虽然愚笨也知道,这件事她不该知道,刚才的事还没放下,这又来。 她想了半晌,还是很害怕,想来想去还是简清月比较可靠,没多想就去了海棠苑。 莫冉见她探头探脑,走到她身边把她拽了出来:“什么事,别这么鬼鬼祟祟的” 小菊很紧张对她嘘了一声:“我有事跟二少夫人说,快别让人看见” 莫冉赶紧让她待在自己身侧,自己给她挡着点人。 进了房间。 小菊犹豫了一下,简清月对她点点头。 小菊这才踏入房门,她对简清月说了刚才的事,简清月也严肃起来,以前她只是觉得两人是一丘之貉,如今发现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固若金汤,原来是被人威胁。 “小菊,你别怕,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从现在起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现在马上回去,让人知道你从外面回来,刚才不在茅厕,知道了吗,赶快去,时间长了不好,也不能让人知道你来过这儿,躲着点人” 小菊点头,心里大定,给自己打打气,战斗似的出了门。 莫冉惊讶:“早就听说大少爷最宠那个妾氏李氏,自从她难产去世之后,他就从此消沉了,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原来竟是这样死的” 简清月:“千万不能说出去” -- 第25页 莫冉:“为什么,邹氏这么害您,如果告诉大少爷,她不就得到报应了吗” 简清月:“仅仅一句话怎么能让人相信,再说是从老夫人口里说出来的,她一旦否认,就变成我诬陷了” 莫冉:“总不能就这么不管吧,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不是不管,是要找证据,要找到让人无可辩驳的证据才能一击击倒敌人,不然随时可能被人反咬一口” 莫冉:“知道了” “你啊,就是太粗心,多学着点,以后也能防备着别人,省的被骗” 莫冉:“夫人这么聪明,我只要听您的就行” 简清月:“笨蛋,你总要嫁人的,哪能一直跟着我,哎,有没有心仪之人,有的话一定告诉我,我来做红娘” 莫冉:“夫人说什么呢,人家还小呢” 说完脚步如钟的跑开了。 莫冉出去没多久就又忧心忡忡的回来了:“夫人,明日就要拍喜,您还有心思调侃我” 简清月往真花瓶里塞了个东西然后就摆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怕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 莫冉:“您别担心,我这就给您做一件皮衣,到时候穿上能减轻点痛苦” 简清月:“仅仅减轻痛苦怎么行” 两人低声嘀咕了一番,开始做准备。 可另一边,邹氏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走在回去的路上,临近风沁园之时,不经意间发现了草稞子里的花瓶碎片,她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就是小菊拿的那块布,花瓶居然是假的!她原地转来转去,一边是狂喜一边是疑惑,这老太婆来这一手到底为什么,花瓶本就送她了,难道知道自己的用意,要提前给谁?又不落我的人情?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她很确定,那就是这花瓶必须要找回来,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曹江氏果然晚间带了十几个乡邻过来,多数是年轻小伙子,简清月握了握拳头,她一个弱女子,对方能这么大阵仗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他们聚在松鹤堂院中吃了晚饭,她直觉有不少人用同情的目光去偷看着坐在堂中的自己,她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还专门走到大堂之前跟所有人打了招呼:“今晚辛苦大家了” “没有没有” 曹江氏急忙也站出来说话,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简清月示威:“今日一旦香燃起,手里的动作不能停,就算当事人求饶也不行,拍喜么,不用点力怎么能有效。还有啊,谁若是偷奸耍滑是拿不到酬劳的” “是”事关酬劳,众人都牢牢记住。说是乡邻,不给钱谁会来呢。 邹氏伤养的差不多了,今日这样的大事也板着个脸出席了,一直坐在堂中没出来,也只有她注意到简清月戴了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像脸一样大的头饰在头顶上,中间也镶了一块玉。 她还没从失去宝贝的心情中缓过来,不屑的转过了脸。 第十八章 到了半夜,家丁拖着十几根竹劈子,手指粗细,大半个人高,有的还带着翘出来的竹丝。 简清月面不改色建议说:“母亲,既然是给儿媳拍喜,我看还是到我海棠苑去吧,若有喜气也能聚在我那里” 老夫人虽想反对,总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但这理由充分,她没什么能辩驳的,于是招呼众人赶往海棠苑。 前院的空间比较大,于是大家都在前院等着,靠墙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上挂着一盏灯,能照到整个院子,尽管光不是太亮。 老夫人和邹氏落座在台阶上,贺仲维站在墙根处不知该如何自处,他刚才还想找补一下,跟简清月说,已经求了母亲,用布条代替,没想到拿来的是那么凌厉的竹劈子,这打上去该多疼啊。 他走到老夫人近前:“母亲,既然是我夫妻二人的事,请让儿子跟清月一起被拍吧” 老夫人:“没听说过,喜拍到你身上有什么用,让开” 贺仲维思索片刻,匆匆转身回了书房。 老夫人高声说:“一炷香的时间,开始!” 香插进香炉,便有人提起竹劈子往简清月那边走过去。 这时候,忽然树上的灯熄灭了。 这是初一的晚上,没有月光,大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都站在原地徘徊,简清月大叫了一声往台阶的方向跑去。 可是没人跟过去,大家都看不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赶紧的呀,香都开始烧了,不能停”曹江氏高喊。 老夫人转头找杞菊,“快去点灯!” 杞菊有些为难:“老夫人,这么黑我去哪找人呢,东西都在哪我也不熟啊” 老夫人:“废物,要你们有啥用!” 杞菊只好靠墙走,顺便找莫冉,可是今日这里人格外的少,刚才进来时就没发现有什么丫鬟小厮候着。 这边拍喜的人们,稍稍辨认了一番,看到了台阶上有个人头饰闪闪发着光,他们记起了简清月的装扮,刚才又听到她往那边跑,于是一窝蜂的冲往台阶上,紧接着惨叫声就不断的传出来。 “打错人了,我不是,打错了,哎呦——” “住手啊——” “……” 大少夫人浑身上下都被打到,尤其是头上挨了一下,懵了一会儿,清醒过来,才知道喊。 可是事先已经说过求饶也不能停,这分明就是借口,大家都对准戴着头饰的人,用力抽打,幸好还有梅之在一边护着,她伤的没那么重。 -- 第26页 老夫人也觉得不对劲,不过没吱声,部分人发现院子中间站着个带着头饰的人,大部分跟了过去,邹氏缓解了一下,对老夫人的恨意更甚,别人识不得她的声音,老夫人应该知道,大致感受到她在哪里,冲过去拳打脚踢。 院子中间,不知谁的竹子绊倒了旁边的人,那人起来后,就抡起竹子打过去,又伤及了无辜,就这么乱起来: “谁打我?打错了,我是来打人的” “偷袭我做什么” “错了,都找准些行不?” “啊——” “哎呦——” 类似的呼声不断传出来。 这时有人喊:“人在台阶上” 他们在院子中间又失去了目标。 邹氏一听这话,赶紧往旁边摸了一下,找到柱子,躲起来,心想这回没事了,没想到一部分人冲上台阶,再次准确的抓起邹氏开始胖揍。 老夫人总算缓了口气,她身体不大好,被打时连喊声都不够响亮,被其他的声音压住了,她面前似乎有好几个人,她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打自己了,这会儿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邹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说:“没错,就是这个,头上的石头发亮” 她这才明白缘由,混乱中摘下头饰,往院子中间一胡乱一扔,可是这会儿人们稍稍适应了黑暗,有些看出了她的动作,于是这里一些人,那里一些人,越来越乱,误伤不断发生…… 邹氏好不容易在梅之的帮助下摆脱了人群,贴着墙来到老夫人身边,一脚踹在正往墙边摸的老夫人腿上,正在这时,灯忽然亮了起来,老夫人抬头盯着她,她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拍喜的人多数在揉自己的肩膀腿,简清月站在院子中间,毫发无损。 同时,更引人注目的是,贺仲维身穿一身跟简清月差不多颜色的女装,头上也带着头饰。 他本想趁乱,可以分散大家注意力,代替简清月承受痛楚,此时看到简清月毫发无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是看简清月孑然一身坚定的站在那里,不恐惧不逃避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总想好好的,却不知为何与她似乎越走越远了。 简清月也看到了他,他目光中没有内容,甩甩袖子走了。 她心中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便重新收拾了心情。 老夫人气急了,夺过一根竹子,一下一下狠狠砍在邹氏身上,她生受了一下,就开始后退,太疼了。 邹氏赶忙喊冤:“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您在那,刚才很多人打我啊,母亲,这都是误会” 老夫人不管她说什么,踉跄着站起身,拄着拐杖追着她打。 曹江氏也在拍喜者中间,看着混乱之中只有简清月一人毫发无损:“大伙儿继续,没拍够呢” 简清月道:“姨母,这香可是燃尽了” 曹江氏望过去,一看果然香已经燃尽。 拍喜的人也都抱怨着:“还拍什么,也不知道拍谁呢,我们都受伤了” 曹江氏只得赔着礼,一边送他们:“改日登门谢罪,谢罪,实在不好意思” “谢罪怎么行,现在就给钱啊” “没拍成还要什么钱” 一听这话大家都炸了毛:“是你们没做好准备,看不见怎么拍” 曹江氏一看阵势只好给他们发了酬劳,一群人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这才有了精力,追上邹氏抱住她,给老夫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才松手。 邹氏今日挨了无数下的抽打,衣物穿的不少,即便如此也有个别地方透出血丝来,梅之过去扶她,被她大骂:“这会儿才过来,是不是想等我死了啊” 然后不理老夫人,自顾回去治伤去了。 老夫人瞪了一眼简清月,也被从后院赶来的杞菊搀着要回去,实在不甘心想说教简清月几句,怎奈动一下胳膊腿就疼,也没张开口,直接回去了。 回去之后,意外的听说松鹤堂遭了贼,只不过没有得逞,逃走了。 老夫人没有精力再追究这件事,找了大夫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几处淤青,她这才放下心。 这一晚总算过去了,简清月起的很早,昨晚的事想必还要有个交代的。 昨晚她早早就让莫冉在树上等着熄灯,熄了灯,她立刻就把头饰摘下包起来,靠墙站着。 只在合适的时间在台阶上和院子中喊了两声引导着人群的方向,一直都顺利进行着,只有邹氏打老夫人的事比较意外。 她想好的交代,并没有用上,邹氏和老夫人都各自在自己院子养伤,没有来找她麻烦。 只是杞菊去传了老夫人的话,让邹氏去松鹤堂一下,邹氏身上的伤要比老夫人重也比较多,有的地方还包了纱布,她语气硬邦邦说:“回去告诉母亲,儿媳伤重不得移动,让她有事找二媳妇吧” 杞菊说:“老夫人知道您昨日受了委屈,所以特意让奴婢送来药膏,希望大少夫人早日康复,她还让奴婢告诉您,说杂草疯长,需得共同清除!” 第十九章 邹氏一听就明白说的是简氏,回想最近的事,月饼事件,她与老夫人都失了一名亲信,可简清月全身而退,这次拍喜,明明目标是简氏,最终却是她二人被打,她还在与老夫人斗气,反倒让简氏占了上风,这很不对劲,她虽然万分不愿意,可还是勉强点头。 -- 第27页 转天,杞菊一大早手里拿着一张请帖匆匆进了老夫人卧房,她还在卧床休息。 “老夫人,长公主送来九月初八的赏菊宴请帖” 老夫人起身靠在枕头上:“很好,这一次我就自己去,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媳妇谁都别想去” 杞菊有些为难的说:“这回请贴上写了名字,明明白白让全家都去,就连纪荣少爷都在其中” 老夫人一阵无语:“这长公主的宴会越来越廉价了” 杞菊还说:“这两日,听到底下人有些谣言,听起来可笑。那日咱们院里遭贼,居然有人说是二少夫人使人做的,说是为了报复老夫人要给她拍喜的事,说的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这些人没事就会嚼舌头根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老夫人本来没在意,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了想法,“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咱们就帮帮忙好了” 没多久,简清月便听到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传闻,说永安候府的二少夫人偷盗丫鬟桃之的财物。 简清月安慰气愤的莫冉:“不必理会,这种谣言只能骗到你这样心思单纯的人” 莫冉:“为什么?” 简清月道:“说一个主子偷盗丫鬟的财物,你信么,还用了一个永不能进京的丫鬟,连说清楚都不能。不必理会,不会有人信的” 莫冉:“桃之?肯定又是大少夫人的主意” “那倒未必,若是她传的,不会用桃之的名字,总得把自己撇清的” 莫冉:“那会是谁呢,这毁的可是侯府的声誉呢” 简清月感叹:“是啊,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如此舍得出去?” 后晌她们在府里走动,走到一处拐角处,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这件事:“你们听说了吗,二少夫人居然偷过桃之的财物啊” “她有什么财物可偷的”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大少夫人对她很宽容的,她平日里采买经常克扣,夫人知道也不怪她,二少夫人看着光鲜,可娘家没权没势的,又不被老夫人待见,这府里的钱财可都在老夫人手里握着的,能给她多少呢,我看这事可信” “是吗?” “当然了”那丫鬟回头一看是简清月,吓得脸煞白,低头弯腰行了礼就想走。 莫冉让过另外一个,拦住了她。 简清月轻描淡写的说:“造主子的谣,掌嘴!自己来吧” 那丫鬟当时便磕头求饶:“二少夫人饶命,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不是有意的,您放过我吧” “听谁说的?说出来或许能放过你” 丫鬟想了想,发现没法说,眼里噙着泪,如丧考妣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莫冉:“你要是没劲儿的话,我可以替你” 丫鬟身子一抖,用尽力气打自己,打一下一个巴掌印,就这么一打到满脸红肿,简清月才扭身离开。 丫鬟这才敢停手,站起身,见不远处不少人在探头偷看,羞愧难当的捂脸逃走。 莫冉觉得奇怪:“刚才这丫鬟可是大少夫人院子里的,不敢说是谁告诉她的,我看就是不敢得罪的人,说不定就是大少夫人” 简清月想着,从上次事情来说,邹氏被老夫人拿捏着,或是邹氏自己的主意,或是老夫人命她做的,都有可能。 她交代了莫冉几句话。 简清月打人的消息传到风沁园,邹氏有些感叹:“看来老太婆说的没错,这简氏真的变了,说打人就打人,这哪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简氏” 她看梅之不小心碰到伤处,嘶了一声:“你去歇着吧,这两日让雀之伺候着” “多谢夫人体恤” 雀之来了又带回个消息:“夫人,我刚才听说了别的事” “什么事,说呀” “有人说不是二少夫人偷桃之财物,而是桃之把东西放到海棠苑想要栽赃,却不想被当场发现,还拱出了主使人” “是谁?” “这个倒没有确切的答案,不过若是我也猜想是您指使的” 邹氏气的从床上猛地坐起,扯到了几处伤口,龇牙咧嘴的又躺了回去:“这些奴才就是靠不住,居然传成这个样!” 雀之转着眼珠:“夫人,我看倒未必是自然传成这样,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把二少夫人给洗清了呢” “你的意思是?” “肯定是二少夫人做的呀,她传还不说清,这一手玩的好啊,大家都是很自然的就想到您了” 邹氏沉默了:“这简氏……” 雀之又说:“夫人啊,虽说老夫人这一手玩的漂亮,可您看二少夫人反击的可是您,您日后不能什么事都听老夫人的” “你以为我想” 雀之不明白,邹氏却不想再说了。 简清月总算平息了这次的谣言,没歇息多久,杞菊便到了海棠苑,说是老夫人让她过去。 按理说这个时间,从来没叫过她。 她带着些茫然去了松鹤堂,没想到老夫人正在跟一众下人们训话,看起来除了海棠苑的都在了,就连邹氏都在一旁就坐。 老夫人看到她破天荒露出了笑脸:“来了,坐吧,这侯府迟早是要教到你们手上的,这些事你们总要遇到,提前学着点总是没错的” “多谢母亲”简清月便坐在一旁,一边看着一边想到底是什么事。 老夫人转过头便一脸严肃:“鉴于这两天,府里针对二少夫人的各种风言风语,我再说一遍,不管是哪个主子,再有这种不尽不实的谣言,抓到一个就发卖一个,绝不姑息!每个人都关好自己的嘴,多听少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府里花钱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搬弄是非的,都听到了吗?” -- 第28页 “听到了!” 老夫人笑着转脸问简清月:“清月,你还有话说吗,这件事毕竟与你有关” 简清月说:“母亲已经说的很全面了,儿媳没什么好补充的,不过这件事也涉及到大嫂,或许她有话说呢” 老夫人扭脸去看邹氏:“看来清月心里还有气,不肯放过你,你就说两句吧” 简清月觉得不对劲了,什么叫有气,不放过她? 邹氏缓缓站起身,满脸委屈,眼圈发红:“弟妹啊,就算传你闲话的那人是我院子里的,也不能就说是我指使的呀,再说你都给打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我,还要告到母亲面前” 简清月:“我没有……” 邹氏:“我当着府里这么多人的面给你赔不是了,你可别再记恨我了,也别让我发卖了那丫鬟,她也是无心之失,我代她给你道歉” 说完居然给她作了一揖。 简清月有些措手不及,但没等她去搀,邹氏便起来了,赌气似的不肯看她。 她只好对老夫人说:“母亲,这件事都是误会,我并没有怪罪大嫂的意思” 老夫人:“那就是在怪我喽,是我这个当家的没做好主,让你受了委屈,我也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记恨我,我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做不了那么周全,只是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别再让侯爷知道了行不行?” 说到这儿居然声泪俱下。 第二十章 简清月忽然明白了,这哪是训诫下人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这一出,是想把谣言说成真的啊,这要传出去,自己把婆婆和大嫂逼到这一步,得多狠毒啊,不敬婆母,不睦妯娌,这黑锅她可接不起。 是谣言自然会有澄清的一天,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亲眼看见的若传开便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如从前一般纤弱的倒在地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管这些多嘴的下人,我也是真的气不过,母亲这么大岁数还要管这个家多不容易我是知道的,但怪只怪自己无能不能替母亲分忧,所以看到传闲话的下人,没经过您的同意就私下处置了。 可我更错的是,这样做陷大嫂于不孝,若自己院子发生这种事,那是她御下不严,出了院子在府里说嘴,那便是母亲的责任了,大嫂自是想亲自处置以免给母亲添麻烦,可我却代替她这么做了,让她何等难堪。 儿媳斗胆代大嫂跟母亲求个恩典,求您把管家的重担给了大嫂吧,您也好安享天年,让大嫂将功补过” 说完就抱着老夫人的腿,嘤嘤啜泣。 老夫人和邹氏都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反转,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拍着简清月肩膀,带着哭腔:“你、你是想谋求我的管家权吗?” 简清月看着邹氏,真诚的眨眼:“儿媳能力有限,自然是不会了,但是大嫂还是尽力一试吧?不然母亲要是累坏了就是你我的责任啊” 邹氏不自然了一下,才说:“母亲,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们的孝心我都懂,不过现在做事都不够老练,侯府还担不起来”老夫人擦擦眼泪,把简清月推开,“既然你们二人这么和睦了,我也就放心了,就这么着,大家都散了吧” 简清月:“不够老练才需历练,况且大嫂也是二品大员嫡女,自小在豪门大院长大,未必就不堪重任,母亲不妨试试看,大嫂,你表个态呀,你不愿为母亲分忧么!” 邹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为自己求管家权,可是不表态就是不愿为母亲分忧:“母亲,儿媳愿为母亲分忧,还请母亲成全” 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缓慢从二人脸上扫过:“你们二人的当务之急是为侯府开枝散叶,想要管家等你们哪个生出儿子再说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 简清月站起身:“母亲,打扰您这么半天,您肯定累了,赶紧休息吧” 及时退了出来,把下人们也挥退。 老夫人见人都走了,瞅瞅邹氏皮笑肉不笑:“看来你是真的想替我管家喽?” 邹氏用力摇手:“怎么可能,您别被简氏给迷惑了,我刚才是被逼的” 说完又小声嘀咕:“再说什么叫替呀,您若真想让位,本来也得先考虑我啊” 老夫人眼睛忽的睁大:“滚,快滚!”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简清月倒是出了一身冷汗,一口气连喝三杯茶才缓下来,好险!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邹氏与老夫人居然又联合对付自己了,看来若不揭开李氏死亡的事,二人是不会真的决裂的。 第二日,她给父母送了卧兔儿过去,回来的时候,好好的走在一条比较窄的街上,对面忽然就疾驰来两匹马,马背上的人带着帽子,看不清楚真容,她避到路边,中间的位置是不够两匹马同时经过的,不过交错一下就没问题了,没想到两匹马到了眼前仍然丝毫不减速,而且并肩而行,她几乎贴着墙站立,那匹马仍然正对着她抬起了马蹄,竟然想在这儿拐弯,可马没那么听话,抬起的前蹄就要落在她身上,另一匹马上的人,放开一边的马镫,整个人的重量放在一侧马镫上,一手抓住马鞍,一手探出拦腰把她抱起,躲过那前蹄,便把她放下,二马又朝着来时的方向扬长而去。 莫冉站在她不远处,没有受到任何波及,扶起没站稳的简清月,大骂:“那人是没长眼睛吧,哪有人就往哪走,这要是踩到可就出大事了,还好旁边有个懂事的” -- 第29页 简清月也觉得奇怪,真的像是故意的,不过想害人的话,为何还要救,做这种无用功是何用意啊。 二人回到侯府,一路走过来就觉得有问题,小丫鬟们虽然面上恭敬,可背过身就窃窃私语,间隙还指指她,莫冉轻声走到两个丫鬟后面听他们说话,听完气坏了,说二少夫人前晌,当街险些被惊马踩到,被另一匹马上的男人给拎起来,才保住一条命,乍一听没什么,可是越说就越难听,说她被救的时候被摸到了……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怪不得!人还没到家谣言就开始传了,这个有些棘手,谣言也是目标明确的,该知道的很快就知道了。这不,几日没怎么说过话的夫君已经上门来了。 贺仲维有些欲言又止:“坊间传闻的事是不是真的,那个救你的男人是谁?你是不是真的——” 简清月凉凉的反问:“我说没有,你信么” “空穴不来风” “不信还问什么” “你说清楚,那人是谁,找他出来澄清啊,不然我在外面……” “丢你脸了?那没办法,没有的事,我怎么告诉你那人是谁” 简清月本来就有气无处撒,听他来质问,语气就不大好。 贺仲维没怎么气恼,沉默的走了。 接着邹氏就来了,看到她又是满面同情的样子,神秘的问她:“弟妹你别生气,我知道那事不是真的,不过你这是得罪了谁,怎么会这么诋毁你呢” 简清月看看桌上摆的花瓶,今日里面插了一朵紫色菊花,邹氏顺着眼神望过去,顿时心里就开始堵了。 简清月道:“大嫂,你看那花瓶看起来多好看,虽然只有三十文钱,可这样普通人怎么看的出来呢,谣言也是一样,真的假的明眼人自然能分辨出来,所以不必管它” “可是这年月多的是睁眼瞎,哪有那么多明眼人”这话倒是多了几分真感情,“弟妹,能这么想你可真豁达,可是你别忘了,这可是关乎整个侯府的事,说不定侯爷会找你的” “没事,清者自清么” 邹氏:“我听说这谣言是母亲院子里传出来的” 简清月:“大嫂说真的?” 邹氏:“当真” 简清月拉起她往外走:“那大嫂跟我去找母亲对质” 邹氏慌张推开她的手:“我也只是听说,哪能作证” 两人又坐下,邹氏又看了一眼那花,心里一动:“弟妹,这花是叫做紫菀吧?” 简清月点头:“大嫂好懂” 邹氏:“也不是,亲戚家有个孩子就取了这么个名字,所以才知道点,是个男孩子你说怎么取了个这么名字,当时就问了问原因,原来是那孩子打小就喜欢这花” 简清月陷入回忆中:“是啊,这名字就该取做女孩子的名字才对” 邹氏:“对啊,咱们家里再添女孩子就叫这个,到时候你帮我一起说啊” 简清月随口说:“未出阁前有个好友就叫这个名字” 邹氏靠近了一点:“那她现在呢?” “自然是出嫁了” “出嫁到哪?” 第二十一章 简清月没想到她这么在意,转而模棱两可:“说远也远说近也近” 邹氏:“她或许也是孩子的母亲了” 简清月笑而不答。 这会儿,莫冉回来了,本来想说什么见邹氏在便行了礼站到自家夫人身后,邹氏一看,便起身:“既然你有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简清月也没留她,送她到门前。 见她没了影儿,莫冉才道:“我都问了一圈了,怎么也问不出谁是第一个说的,这可怎么办?” 简清月发了会儿呆:“找不到就不必再找了,急着回应反而显得心虚,冷处理,过段时间就会过去的” “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这种事,大家总是更爱说些,以后要是老有人这么说,您可怎么办,平白无故搞得一身脏水” “泼水的人迟早会出来的” 贺仲维回到衙门,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他本就是在衙门偷听到这种传闻的,回去在简清月那里碰了软钉子,一路走回来,心里也盘算了许多。 等了许久才有人过来问他:“哥,听说嫂子的事了,这也太倒霉了些,差点没命已经很惨了,死里逃生还惹上这种事” 贺仲维咳嗽一声,不大自然的说:“没有的事,那是我们夫妻二人一路出门,不小心碰到的惊马,救她的人就是我本人” “真的啊?!我就说吗,这谣言无凭无据的连主角是谁都不说清楚,这不是故意害人么,可恶” 那人又问他:“那其他的事呢,还听说偷了丫鬟的财物,不敬公婆什么的” 贺仲维道:“丫鬟能有什么财物,是那丫鬟偷了别人的东西,所以被你嫂子给搜出来还给失主了,就被她这么诬陷,不敬公婆更是瞎说,我都看在眼里,再没有比她更孝顺的了” “是这样啊,就说这话说一半真是害死人啊,这我是了解内情的我不信,这要换了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嫂子呢。” 贺仲维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他实在不擅长说谎,人都说简清月高攀了侯府,可他虽然长相是个白面小将的样子,实则自觉是个粗人实在配不上细腻又恬静的她,在他心里就像是月亮一样挂在天上,总也搞不懂她,两人虽然一起生活,中间就像搁着一堵墙,所以听到任何传闻他都觉得可能是真的,虽然她对自己无微不至,在外人眼中是个完美的妻子,可他偏偏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 第30页 他不断给自己宽心,就算真的有那样的人,也要感谢他救了人,就算不小心……也是不得已的事。 等简清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听完觉得总算看到他的存在了。 莫冉很兴奋:“我第一次发现二少爷这么聪明,这么一来不就解决了吗,我还以为二少爷根本不关心您呢,这不是很在意的么” 说是他救得,确实是个办法,她心里微微柔和了一点。 —————— 南门大街上,长公主的千金越秀小郡主被一群下人们追随着在大街上闲逛,似乎久未出门,看到任何东西都很新奇,眼里一直闪烁着好奇兴奋的光,下人们跟着她时而进这个店,时而又尝这个零食,几十个人转来转去把大街堵得严严实实。 忽然西边来了一匹疾驰的马,边走边喊:“让一下——让一下——” 小郡主此时正站在路中间吃东西,看到马飞驰过来的时候,很生气:“本郡主才不让,你让开,来人把——” 她没说完马已经到了她面前,马主人用尽力气拉住缰绳,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嘶鸣着,就要落下,小郡主正在马蹄之下,她被吓呆了的时候,马的另一侧又来一匹马,马上一人弯腰伸手把她环腰提起。 小郡主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这个俊美无寿的男人,都傻了:“你是谁?” 来人看都没看她:“张三” 这时,人群已经自动让出一条道,旁边的马已经飞奔而去,张三顺手把她放下,拨转马头奔回来时的方向。 小郡主着急的蹦跳起来,指着张三:“快抓住他——” “郡主,另一个方向才是凶手啊” “抓什么凶手,给我抓住张三” 一群下人边喊边追:“站住张三!” 可是毕竟追不上四条腿的,很快人就不见了。 小郡主气的跺脚,把手里的芙蓉糕一扔,用力踩碎:“给我全城搜捕张三!” “全城?那是要上报的,长公主可不让您惹祸” 小郡主:“那就你们几个给我全城搜捕!” 下人苦着脸:“我们才这么点人怎么全城搜捕” 小郡主:“再不去,我就换一批下人” “好,我们现在就去!” 就这么小郡主的侍卫们四处搜寻张三好几日也没找到,喧闹中,赏菊宴的时间到了。 贺家一家人齐齐整整,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简清月、邹氏和老夫人坐到了一辆车上。 老夫人对简清月再没有上次那种笑容:“你最近很出名啊,真是给侯府添了不少彩头” 简清月:“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母亲不该这么说” “我为何不能说?”老夫人,“那男人是谁?这我可不知道” 简清月:“这么说您不信是仲维?” “这我可说不好,即便是儿子,我也不能跟着他,他做了什么,我哪里知晓” “我知道是谁传的谣言” “谁?” “毕竟偷盗、不敬公婆、与男人有染,个个都是七出之条,再加上我身子不好,不能生养,想必传谣言的人是想休了我吧,会是谁呢?” 老夫人:“还算清醒,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都觉得可休了,你觉得呢” 她转头去问邹氏。 只要老夫人出头,邹氏就乐得看戏,不愿参与,此刻恨不得跳下车去,她模棱两可的说:“好像是有点意思” 简清月:“我会给母亲一个交代的” 老夫人:“给我交代什么,你该交代的是仲维不是我” 简清月:“仲维似乎没有要休妻的意思,我还是跟您交代一下吧” 老夫人:“也好,我就看你如何交代” 长公主门外已经好多马车了,她们下车后,便有人过来与他们打招呼,正是那个常与老夫人一起打牌的王夫人:“老姐姐来了,这回看来是全家出动啊” 相互都见了礼,王夫人就下意识离简清月远了点:“老姐姐呀,你这可是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种儿媳,她怎么还敢抛头露面呢,害你们也跟着被戳脊梁骨” 老夫人:“没办法,长公主请帖上有她名字,也不好缺席” 王夫人:“真是造孽啊” 有嬷嬷出来传话:“长公主请各位先到后花园赏花,不必急着拜见,累了可以到花厅休息,晚些时候在戏楼开宴,各位先请自便!” 她们先三五成群的在花园中参观各种名贵品种的菊花,之后渐渐都聚在了花园中间的花厅中,厅内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环境十分宜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说起话来。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简清月的事,她们都避着侯府的人,指指点点的说话,但是声音真是一点没注意。 “听说她偷过东西呢,还当众顶撞婆婆,更可笑的是,被人家给……哈哈哈” “不是说是自家夫君吗?” “说是那么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家那口子就在都督府,是她家夫君自己说的,这自己家找补的事能当真吗,怕是想找回点面子才这么说的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很有可能啊” “嘘……小点声” 简清月:“……”生怕自己听不到吧,呵呵。 第二十二章 这边看到长公主和小郡主也到花园了,王夫人一看赶忙出了花厅陪着,大家也都礼节性的出了花厅,跟长公主见过礼,跟着长公主边看边恭维着,简清月远远的缀在后面,没有上前去。 -- 第31页 王夫人一边夸着菊花好漂亮,好多都没见过,自谦着说没见过世面,长公主很受用,四处看了看,扫到简清月一眼。 王夫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哦,那个呀,是永安候的二儿媳,只是个翰林之女,能加入侯府已是三生有幸,谁想她这么不知足啊” 长公主很好奇:“哦?怎么说” “最近坊间传闻啊,她与一个陌生男人有染啊,简氏落马被那人救起,都摸到了,殿下恕罪,污了您的耳朵” 长公主脸板了起来:“那你说救人不碰人怎么个救法儿” 王夫人:“这?” 小郡主上前一把推了她个趔趄险些摔倒,又凶又萌的叉腰:“你是不是在说本郡主,我就被个陌生男人给救了,还摸到了,你说说怎么就污了你的耳朵了” 王夫人傻眼:“这妾身不知小郡主的事,简氏的事都是传闻,跟您自然是不一样的” “哼,说她也不行,再让我听见撕烂你的嘴” 王夫人被吓的满面惶恐连声说:“妾身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小郡主这才顺气了些,想起了这件事,转头神情马上切换成了兴奋,对长公主说:“母亲,我那恩人还没找到呢,您帮我找到,我要嫁给他” 长公主轻轻拧她一下:“你就不能矜持点么,这有外人呢” 王夫人不敢恼怒,慌忙说:“那妾身先退下了” 长公主嗯了一声,没有理会。 王夫人被吓得不轻,谁不知道长公主宠爱小郡主,她敢当面这么说,真是不知死活。 长公主叫了个丫鬟过来:“有关简氏最近有什么传闻么” 丫鬟把听来的片段都将给她听。 小郡主很看不惯:“救人的事怎么能说不检点呢,那这些人就是在说我不检点了,母亲您要给我做主啊” 长公主:“这传闻很多人知道?” “是啊,能知道侯府的大约都知道了,我都听了好几个府的人讨论过了” “可曾有人议论郡主” “这倒是不曾说在面上,不过也有不少人知道郡主跟简氏的遭遇几乎一样” 长公主面一沉:“也就是说明里不说,暗地里没少嚼舌头根子” “应该是的” 长公主稍加思考:“刚才那王夫人呢,把她给本宫叫来” 王夫人忐忑的回到长公主身边:“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长公主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夫人今日这衣服好生鲜亮” “啊?呃,殿下谬赞” 长公主话锋一转:“可这紫色是皇家才能穿的,你似乎僭越了呀” 这颜色的事的确是有规矩的,只是近些年早已不那么讲究,大家也都穿的很随意,今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王夫人跪倒在地:“是妾身糊涂了,以后再也不会穿了” 长公主:“这样啊,王夫人说的不错,那就让本宫帮帮你吧,免得你忘记” 王夫人有些疑惑的等待着,就见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一左一右来到她身边,三下两下帮她把外衣给脱掉。 王夫人还不曾替自己分辨什么,长公主又说:“王夫人身边的丫鬟,遇到主子穿着不得体,却不知提醒,留着也是没用,发卖了吧,行么?王夫人” 她自然百般不舍自己的丫鬟,可看到长公主的脸,知道事已无法阻挡,垂头不语。 她身边的丫鬟,这就被拖了出去,那恐惧求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后花园,女眷们都听到了。 王夫人叹口气:“殿下,妾身衣衫不整,能先回去吗” 长公主:“本宫能理解,去吧” 兵部侍郎是三品大员,当众被扒了外衣,实在是大辱,这辈子可能都抬不起头来,可是长公主所说的罪名她的确有,无法申辩,王夫人狼狈的捂着脸离开。 长公主这才露出笑脸:“只是小插曲,别打搅了诸位雅兴” 在场的所有女眷顿时安静如鸡再也不敢说什么,心惊胆战的装作赏花的样子,尤其有几个也穿了僭越衣服的人,不敢出声,各自找僻静的地方,想办法换了衣服才敢再出现。 赏完菊后,大家都在戏楼就坐,长公主道:“明日是重阳,今日本宫也是应景做个赏菊宴,请大家一块来热闹热闹,一会儿会有府里专门做的菊花酒和几出戏,请大家尽兴!” 大家鼓掌。 长公主话锋一转:“近日有些坊间传闻,本是英勇救人的义事,却被人硬是扯到女子名节上,影响我朝风气,若今后再有人嚼此类舌根子,他的舌头也不必再要了!” 刚刚还在聊的人,都立即噤若寒蝉。 邹氏在老夫人耳边嘀咕了一句:“听说小郡主也当街被人救起,再说简氏就等于是说郡主,长公主自然不能放任。以后可不敢再说了,不然王夫人就是前车之鉴” 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 这回简氏又逃过一劫。 简清月在想,好在发生同样的一件事,真是帮了自己大忙,长公主一句话顶自己辩驳一千句,真是庆幸。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才渐渐开始动筷,不久戏也开场了,现场才热起来。 小郡主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下了楼在院子里四处乱逛,不小心闯入前厅男客处,被她哥哥越林郡王拦住:“越秀,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到这儿来做什么,都是男人,快到后院去” -- 第32页 小郡主推开他的手:“我就看看你们的菜式会不会比我们的好” “都是一样的,快回去” 小郡主笑的灿烂:“我看就不一样吗,我们就没有这么多种酒” 她瞅着瞅着桌面,忽然抬头看到了同桌的言卿,眼中立马充满神采:“哎,你不是张三吗,原来你在这儿!” 言卿一声叹息,还是被看到了。 小郡主挤开言卿身边的自家哥哥就要坐到他身边。 越林一看:“你们认识?” 小郡主眼睛瞅着言卿,一边回答他:“那可不是,那天就是他救了我的命啊,不然你亲爱的妹妹,本郡主可就没了,你可要好好奖赏他” 言卿实在无法直视她看猎物似的灼热目光:“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与他关系甚好的越林郡王听完也是这么说:“我看也是,若他不救你,我才要好好教训他呢,我们可是一同在边关并肩作战了三年的时间,感情自不必说” 小郡主:“不行,必须要赏,你要不赏,我就把自己赏给他” 越林一口酒喷出来:“你给我收敛些!” 言卿实在太别扭了,索性站起身去如厕,小郡主依旧在后面跟着,他拿出行军作战的态度,七拐八拐总算甩掉了她。 这时的戏楼,简清月他们坐在中间靠边的一个桌子上,没有坐满,有几个别家的女客一起,其中有个面生的妇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看衣着还算华丽。 其他人都面朝戏台,她便低声与简清月说话:“最近听说了你不少事情” 简清月:“哦,你怎么称呼?” 她大方的说:“我是驸马爷的妾氏,就叫我周姨娘吧” 她看出简清月的惊讶,按理说她这种身份根本不该出来抛头露面,没想到居然能与客人一起看戏吃饭。不过也只是看戏吃饭而已,无人识得她是谁。 她呵呵一笑:“想不到吧,因为有儿子,所以驸马给三分薄面,长公主也给驸马几分薄面,于是便默许我的某些特殊,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识相,我不会越界才有这种待遇” 简清月:“你辛苦了” 这句话让周姨娘有些感动:“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处境也不好啊,我也是最近听说你不少的传闻,其他的也还好说,但生不出孩子来,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致命的,你想过什么办法么” 第二十三章 简清月:“实在不行,就过继一个好了” 周姨娘:“那怎么行呢,你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生出儿子来” 简清月真的不明白了:“若是大夫都说不行了,那也没别的办法” 周姨娘:“一看你就心软,不管能不能生都要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是自己的,明白吗?” 简清月一琢磨有些心惊,又看看她,周姨娘对她点点头。 说完,她便开始看戏。 简清月一开始还在想为何她会说这些,后来想想自己现在的名声,这是被同情了吗,在别人看来自己的处境还不如一个姨娘。 戏终于演完了,有人对长公主禀报了什么,长公主遣了个丫鬟过来对简清月说:“太医院院判大人正在楼下候着,说让你准备一下,过去看看” 说完对周姨娘也说:“长公主恩典,让周姨娘也一道去看看,调理调理” 此时正是一出戏演完的间隙,她声音也挺大的,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便起哄:“殿下,我们能不能也得院判大人给把个脉呢” 长公主一笑:“这是我与简氏之间的一点小恩怨,若其他人也有兴趣的话,都可到楼下” 转头吩咐:“去,在楼下准备纱帘,让各位夫人小姐们轮流看诊” 很多人都很激动,太医院院判那是一向只给皇上看病的,也就长公主能请的动他了,这是难得的机会。 老夫人和邹氏这会儿震惊了,这简氏什么时候跟长公主搭上的,居然能专门为她请大夫,二人对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嫉妒。 邹氏看人群都下去了,她也跃跃欲试。 老夫人冷冷一句:“难不成你也想去承简氏的人情吗?” 邹氏只得遗憾的重新坐下。 简氏见十几个人都下去了,她也不好赶那第一个,于是就后面一些才起身,却见周姨娘浑身僵硬,面色苍白的低着头,她问了句:“周姨娘,一道过去可好” 周姨娘看到她目光中有一种绝望中的希望,可随后又低下了头。 长公主看到了,又遣人过来催她:“周姨娘,殿下吩咐了让你今日必须看诊,回头她要看结果” 周姨娘于是艰难的站起身:“代我谢过殿下” 她僵着身子往下走。 简清月走在她身后,也不好问什么事。 两人走到底下,见大夫在纱帘的另一端,这边是各位夫人小姐,一个个的来到纱帘前,报下自己的名讳,答些问题,看过直接写脉案,看完之后即可取走,也可照顾有些人不愿再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隐私。 大家一个个的看完取了脉案,就剩下三个了。 简清月先行坐下,她报了自己的全名,看完之后,大夫把脉案交给她,上写身体略有亏虚,以下药方吃月余便可大好,然后附有药方,上有她的名字,下签了大夫自己的名字。 -- 第33页 她很满意,珍而重之的在贴身的位置仔细放好。 她要走的时候,周氏无声的拽了拽她的手腕,一边对大夫报着自己名字,一边哀求的看着她。 简清月那一刻不知对错,但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稍变了一下姿势,趁着最后一个人侧身的时候,蹲下身让大夫再次把脉。 把完之后,趁着大夫写脉案的时候,她疾步走出去,为的是跟周氏分出时间差。 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但脚下不停,上了楼去跟长公主谢恩。 长公主让她起来:“怎么样?” 简清月:“谢殿下关怀,还好,没什么大碍。多亏了殿下,才能得院判大人看诊” 长公主:“听说写了脉案,来,本宫瞧瞧” 简清月正要递过去,周氏来了,长公主直接略过了她,跟周氏要:“拿来脉案本宫看看” 周氏递了过去,简清月收回脉案,心提了起来,这会儿再看两人一样,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看完周氏的,微微皱眉:“别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人看了以为本宫欺了你” 周氏:“殿下从未欺我,只是妾要紧守本分,生怕逾越,也就小心了些,都怪妾没见过什么世面,才这样” 长公主:“好了,也不该对你有抱什么希望” 简清月感觉很诧异,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长公主这会儿又想起了她:“哎,简氏你怎么样,拿来我看” 简氏犹豫了一下,就没立即递过去,长公主有些不高兴:“算了算了” 周氏悄悄展开脉案给她看了一眼。 简清月一见迅速把脉案递过去:“殿下请看,方才我看到您头饰上的那朵牡丹,觉得甚是精巧所以一时失神,殿下莫怪” 长公主摸摸头饰笑了,接过看了一眼:“很好,女子就是要身体好,才能照顾好全家” 简清月:“多谢殿下关怀” 长公主:“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两人走回后面的座位。 周氏小声跟她道谢,还告诉她:“方才你或许是太紧张了,所以脉搏跳动过快,大夫便说我身体无大碍,虚火上升,需安养,忌忧思恐惧。今日多谢你了,日后有用到我的时候,你尽管开口” 这时,她看见有个八九岁男孩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便欣喜的迎了上去,与孩子一道下了楼。 简清月落座,老夫人和邹氏早就按捺不住想说她几句了,只不过不像简清月想象的那样对她病情有兴趣。 邹氏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跟长公主搭上的?她为何专程为你请御医” 简清月:“毕竟有关殿下,不知该不该说,大嫂或可问她去” “能问她还问你做什么”邹氏被噎的涨红脸,“谁稀得知道” 老夫人:“那你病情如何?拿来脉案我看” 简清月道:“那您要失望了,病情没希望了” 老夫人倒没觉得奇怪,便没坚持看那脉案,心里反而舒坦了一些,看你就算找到御医也还是生不出来。 长公主没听完戏便离开了,让他们自便。 人们便自由活动,有的看戏,有的出去透气。 花园里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她们三人走出戏楼,看到小郡主在花园里嬉戏,也有不少的男客也来花园里观赏,都聚集在离戏楼有段距离的地方。 老夫人忙招呼杞菊:“快去找找三少爷,跟他说小郡主在这里,让他过来接近接近” 邹氏也不示弱也使人去找纪荣过来。 虽然因为她的一些行为,有些事件偏离原来的轨道,但是这些季节性必然发生的事情是不变的,比如这赏菊宴,若穿书者不出来的话,她倒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在记忆中,仲棋与小郡主可是有一段故事的,只是与自己出了那种事,想必后续也不会有什么善果吧,想到这里,她心生一种挥不去的遗憾,她决定要给仲棋制造个机会。 她心里又闪过穿书者,她会不会再次出现呢? 过了许久才看见仲棋出现,离小郡主很远的距离,他就开始不断的探头探脑的看,还不断的挠头,纠结着要不要过去,会不会唐突,怎么才能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老夫人找人把他叫过来,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过去,这么多人,大大方方的过去见个礼,说几句话不行么,离那么远,谁能看见你” 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仲棋居然脸有些发窘:“过去说什么呢,多不好意思啊,这么多人在” 简清月明白了,笑着对他说:“这里很多名贵的菊花品种,我都不识得,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都叫什么名字?” 仲棋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好,那本少爷就帮帮你” 有了任务就好办了,他忽然来了勇气就过去了。 谁知远远看着两人刚一见面,仲棋就回来了。 “怎么了?问到了么” 仲棋垂头丧气:“她说不知道,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还关心这些” 老夫人白她一眼:“你出的好主意” 简清月有些窘:“仲棋,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四章 说着她和仲棋往花园中走去,莫冉跟在后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往前走着。 仲棋看没外人就问她:“二嫂,你前些日子是怎么了?跟我那么见外,找人给你看病都不让” -- 第34页 满满的怨气。 “见外怎么了”简清月也不客气,“你现在长大了,这点精力应该用在找媳妇儿身上,我不需要你关照” 仲棋:“哼,我还懒得管了” 简清月:“这就对了,你告诉二嫂是不是喜欢小郡主?” 仲棋又开始挠头:“也算不上吧,我不知道” 两人走到一排石榴树边,简清月:“那就听我的,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回头看迷茫的仲棋交代道:“我不回来不能走啊” 仲棋:“知道了” 两人往花园边缘走去。 莫冉:“咱们要去哪” 简清月:“看看能不能把小郡主引过去跟仲棋见面” 莫冉:“这怎么可能?” 简清月但笑不语,两人走到了花园边,也是公主府的围墙处,这里有三间房,两间是花匠们的住所,一间是厨房,这时人都在园子周围看护着各种名贵品种。 若是还按照记忆中的情节来走的话,那小郡主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这房子不慎走水,小郡主被困在中间,火势不大,小郡主也没有受伤,但恰好能给仲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们安静等了一会儿,小郡主没来,她鬼使神差的走过去,门是锁着的,她推开旁边的窗户,意外看到言卿大马金刀坐在里面。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来这儿了?” 两人同声问出。 简清月很快反应过来,对他点点头就准备走。 屋内言卿说:“躲什么,看你头上的虫子!” 简清月大惊失色,两只手去扒拉。 言卿:“落到后背了” 她伸手去拍打后背,既想拍掉又怕拍到:“莫冉,帮我拍掉” 莫冉瞅了半天:“没有啊” 两人望向言卿。 言卿走到窗边:“后背没有,那就是——” 他故意停顿了很久才说:“那就是没有呗,看你们吓得” 简清月这才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没想那么多,用力推了一把窗扇,打到言卿脸上。 虽然不怎么疼,他还是配合的‘嗷’了一声:“好狠,你这丫头!” 简清月和莫冉都笑了。 一句话,两人似乎回到了幼时的时光。 “堂堂大都督,如此娇弱,可如何服众?” 言卿摸了摸下巴:“靠本都督的形象来服众啊!” 简清月不屑的‘嗤’了一声。 忽的听到几声小郡主的声音:“别跟着我,四处去找!” 言卿收起调笑,语速飞快的问:“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简清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累了,来这儿歇歇脚。难不成只能都督能来么!” 言卿:“自然来得,本都督批准也就是了” 简清月:“那你呢?” 这时,听到小郡主的声音,距离已经很近了:“张三——出来呀,去哪了” 言卿对她嘘了一声,伸手关窗,一提气,纵身上了房梁。 小郡主看到简清月就像没看见,在屋前屋后走了几个来回后,好像刚看到侯在一边的她:“你可看见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名字叫张三的?” 简清月眼睛转了转:“不曾!” 看到郡主自己不好就走,她示意莫冉先回去,有事好照应。 小郡主年纪轻,又稚气满满,摸着下巴琢磨的样子像个小大人:“奇怪,明明看到他往这边走了,怎么会没人呢?” 她探头盯着简清月问。 简清月只好回答:“或许是刚好错过?” 小郡主点头:“有道理,哎,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等着巴结我?” “呃?”这转向有些突然,“妾身只是路过这里,进来歇歇脚” “那就好,母亲说了,不让我收礼,你可别给我送礼,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不会不会”简清月下意识瞅了一眼窗户。 小郡主马上生疑:“他是不是藏在这里!” 说着就也开了窗户,二话不说,提起裙子就跨上窗栏,灵活的跳了进去。 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顺势便坐了下来。 简清月想想言卿在房梁上,有些紧张,站在窗边看过去,见小郡主正在伸懒腰,眼看就要仰起头了。 她敲了下窗,声音有些重,吸引小郡主看过来:“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呃,那边有个人,可能是张三,正跑过来,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小郡主如临大敌,探出半个身子:“哪里哪里” 瞅了瞅不见人:“你看准了么?” 简清月:“会不会是躲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找找看” “躲起来?”小郡主机敏的对她招手,“你赶紧进来,看见人他就会躲,快快” 她只好从窗户跳进来,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也只有像小郡主这样跳脱又受宠的人才能做的出来。 两人虚掩着窗,透个缝偷看 “怎么没看到人?哪呢” 自然是没有,简清月抬头瞧了言卿一眼,收获一个大拇指。 简清月翻个白眼。 又等了会儿还是没有,小郡主失望了,转头坐在椅子上:“年纪不大,眼神儿不好” 简清月:“抱歉,可能是看错人了” -- 第35页 她打开窗,打算再跳出去,这么待在人家屋里,跟私闯民宅有什么区别。 小郡主还要阻止:“你做什么!” 简清月:“妾身还有事就不叨扰郡主了” 小郡主大眼睛瞪圆:“我刚来你就走,我不高兴,我命你叨扰我” 说着,还站起把窗户关上,虎视眈眈盯着她,不让她走。 无语,又不敢顶撞。 她没看到,隔壁厨房炉灰复燃,本来一直烧着些废柴,火苗不大,没想到烧到地上洒落的一滩油,火苗忽然窜起,挨着隔壁墙板的一堆干柴很快被烧着。 这下人住的房间,中间的隔板只有一半的薄薄木板,上面是纸糊的窗扇,火很快把整个隔板烧着。 底下两人人闻到糊味,发现着火,赶紧跑向窗户,还没等打开,房顶一道细梁渐渐撑不住,斜着掉落了一头,眼看两人就要被砸到,言卿跃下房梁,一把拉出了简清月,可是却砸到了小郡主,她翻个白眼昏了过去,连人都没看见。 可这时,房梁正把窗户挡住。 第二十五章 简清月赶忙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呼喊,都没能把小郡主叫醒,言卿转头去研究门的功夫,一根椽子着着火掉了下来,砸到了简清月的脚踝。 言卿抱起她,抬脚打算踹开门,简清月阻止了他:“放我下去,不能这么出去,说不清楚的,你出去让仲琪过来救我” 言卿有些赌气的说:“我一个就够了” 简清月挣扎着推开他跳下地面,严肃的说:“言卿,你我男女授受不亲!” 一句话,让言卿内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痛苦涌上来。 “谁在里面?清月是你么?”门外有人高喊。 居然是贺仲维。 “我在,快救我”简清月一边回答一边跟言卿示意,让他快走。 言卿深深看了她一眼,跃上房梁,掀掉几条椽子,从房顶一跃而出。 恰在这时,仲维踹门而入,见她脚受伤,拦腰抱起她,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简清月:“先救小郡主” 仲维:“还是你的命更重要” 抱她出来之后,才看到仲琪和莫冉匆匆赶来,莫冉随他们一起离开,仲琪一人去救小郡主。 简清月被放到安全地带,贺仲维马上转身去帮仲琪。 简清月稍稍安心,方才砸到的木头着着火,这会儿才觉得脚火辣辣的疼,莫冉扶她找了一处浇花的水缸处,往脚上一瓢一瓢的浇凉水。 言卿远远的看到她,心疼的不行,但是却不能靠近一步,如今居然连救她命的资格都没有,他心中无限悲凉。 这时,忽然间两人都觉得身边一热,望过去发现整座屋子外围的火势猛增,火苗窜起高过房顶,而且,这时候周边已经有侍卫、小厮拿着各种器具带水跑去灭火了,这时候火苗猛涨很不正常。 简清月心里一紧,仲棋和小郡主还在里面。 面对这样的灾难,她觉得自己十分无助,只能一遍遍的默默祈祷。 她这一刻,忽然意识到在侯府里,仲棋是唯一真诚对待自己的人,若失去了他,她不敢想。 言卿见她这样,没有犹豫飞身来到水缸旁边,脱下自己的外衫在水里涮过,把自己包起来,纵身来到火场,深吸一口气,蒙着湿衣服钻进火海,眨眼的功夫,他拎起小郡主从坍塌的屋顶像天神一样飞跃而出,在围墙上借了一下力,稳稳落到安全地带,仲棋跟在后面,虽有些勉强还是跳出来了。 抬手看了看跳出时撞到的手肘,给仲棋丢下一句话后拔腿就走:“就说是你救得她,别说我来过!” “哎?为什么”没等到回答的仲棋抱起小郡主来到简清月的身边,马上又去看她的伤,被她严词拒绝,“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住小郡主,连走神都不要” 仲棋看了小郡主一眼,又转过脸:“她都没醒,我看什么” 简清月重重锤他一拳头:“就是要让她第一眼就看到你,明白么,笨蛋!” “又不是我救得”他有些懊恼。 “你为了她才冲进去,差点死了,而且也是你把她抱到这里的” 仲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是照办了。 这时,贺仲维才回来,见仲琪没事,就转头问她:“怎么样,以后还能走路吗” 莫冉惊讶:“二少爷,您这是怎么说话的!” 贺仲维:“失言失言,没事吧,清月” 罢了,还是那个粗心的人,不能期待他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火势被扑灭了,简清月他们回到戏楼与老夫人他们汇合,湿着鞋袜难免又被说教了一番,他们等到仲棋回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简清月提起精神问他:“怎么样?看见了没” 仲棋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看见了” 老夫人纳闷:“看见什么了” 仲棋不说话,想起小郡主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从茫然到眼中有他的样子,实在可爱,可是告诉她不是自己救的,她马上就要炸毛了,那嫌弃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一边回想着一边闷头往月亮门走,不管老夫人说什么都不带回头的。 老夫人 :“忤逆不孝” 她只得问简清月:“他到底看见什么了?” 简清月:“您还是问他吧,我不好说” -- 第36页 老夫人:“……” 他们正要走的时候,长公主又出现了,大声训斥灭火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着火,那么一点火居然这么久才扑灭,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在郡主没事,若有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陪葬” 下人战战兢兢的回复:“殿下,是有个花匠午时在火上煮着东西,结果火没彻底灭掉,又着起来了,本来火不大,中途不知是谁往房子周围浇了油,所以火势突然变大,实在不是奴才们的错” “那花匠在哪?” “他害怕,逃跑了” “不管跑多远给我找到,不必带回,就地格杀” “是!” “还有火上浇油的人一定要找到,若找不到你这管家也别当了,堂堂公主府,居然出这种事,真是丢本宫的脸” 说完看到停住脚步的贺家一家人,他们赶忙主动回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听我儿说是侯府三少救了她,他人呢,待本宫好生感谢一番” 老夫人:“那是他的荣幸,只是这小子待不住已经走了,没福气被殿下当面言谢” 长公主:“无妨,这人情我记住了,来日方长” “简氏” “妾身在” “今日在此处伤到,是本宫的不是,这情本宫都记下了” 简氏忙道:“是妾身自己不当心,再说着火也是意外,殿下不必挂怀” 长公主道:“好了,知道你会说话,行了,今日就到这儿,回吧” 一家子打道回府,但是一个个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让长公主记个人情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一群人送侯爷和老夫人回去,老夫人留下邹氏对她说:“这简氏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长公主,这伤了脚又被记住,看来她还有些用处,最近别招惹她,容后再提” 邹氏:“是” 快步走出来,跟等在门外的纪荣一同回去。 “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关键时候都不见你人影儿” “母亲,我一直在前厅,男客不是不好去后院的么” “你真是长个榆木脑袋,赏菊宴,菊花都在后院,怎就去不得,你看你三叔不是就去了,这回可算露了脸,这一下你就落了下风,后面可怎么追上” “母亲,为什么非要找小郡主呢,天下好女子多的是” “你懂什么,这侯府看着光鲜,实则都是皇家的恩赐,谁知道哪天皇上不高兴,就能给收回了,你看你外祖父,本来京官做的好好的,谁知得罪了权贵,就给赶去外地,一去几年回不来,要是他们在的话,我们的日子哪至于活成这样,就因为这个你姐姐也几年都见不着。只有成了皇亲国戚,地位才稳固,一代一代的富贵下去” “那三叔也可以,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唉,你就是太单纯了,你祖父还在,大家是一家人,若祖父仙去了,一分家,人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这也太难了” “上点心,论长相论才学你都比你三叔强,他也就会舞刀弄棒的成不了大事” “好吧,可是您为何总跟二婶过不去,我看她还挺好的” 邹氏望了望海棠苑的方向:“以后你会知道的” 脚伤到了,虽说浇了冷水,可还是有些红肿,简清月一边往脚上擦着烫伤药,一边感叹流年不利,这一段时间,身子总是受伤,先是小产和肩膀,这又是脚,看来是要找个时间去拜一拜了。 莫冉拿开她的手:“来,夫人我帮您擦” “莫冉,你觉得仲棋和小郡主有可能吗?” 莫冉歪头想想:“有啊,我觉得三少爷善良有担当,有情有义,昨日见了小郡主,发现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反而很可爱,两人还挺相配的” “其实您和二少爷也挺相配的,您细心又体贴,二少爷呢,刚直,有些粗枝大叶,你们二人刚好互补” 简清月叹口气,殊不知这种刚直有多伤人,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能隐藏一下那些伤人的东西。 莫冉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我幼时觉得言卿总是异想天开,不踏实,没想到他能这么有本事,这次看他,稳重很多,看样子小郡主对他比较有兴趣,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平时看莫冉有些马大哈,这番话说的居然有些道理。自己平时总是担心她太粗心惹出事来,看来是没看到她的成长,想到这她想起了一件事: “莫冉,我有件重要的事想交给你,你到时候一定要做到” “夫人您说,我一定做到” 简清月拉她坐在身边,郑重其事的说:“假如有一天,你觉得我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时候,一定要这样对待我” 她对莫冉耳语一番。 莫冉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夫人,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第二十六章 简清月握住莫冉的手:“你听着,这不是在害我,是在救我,若我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时候,一定是我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可又不能明白对你说。所以我刚才说的很重要,到时候你千万不能对我手软,不然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莫冉看她不像在开玩笑:“那夫人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现在跟你说不明白,但是你一定要放在心上,记住到时候对我狠心反而是在救我,我的命都放到你手里了” -- 第37页 莫冉:“可是怎么样才算截然不同呢?” 简清月望着跳动的烛火:“假如有一天,我不顾名节,不顾廉耻,主动去接近言卿的话,那一定是我出了问题” 莫冉认真的点头:“我记住了,一定会救您的” “好了,也不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别紧张,去歇着吧” 莫冉带着使命感又有一丝懵懂的点头。 次日天还没亮,就有人拍门。 莫冉披衣而起去开了院门。 门上的人急吼吼的说:“越秀小郡主到府上了,正在厅上等着,您快过去吧,点名让您和三少爷过去” 莫冉告知了简清月,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赶去前厅。 到了发现平日拖沓的人,今天格外的勤快,连老夫人都已经在座了。 邹氏、纪荣全都到了。 小郡主扭开扭去的坐在上座,微微噘嘴:“你怎么这么慢,等你半天了” “给郡主请安!请郡主恕罪” 小郡主满不在乎:“算了算了,母亲说昨日你受了伤,让我送补品来,你还让我等着” 说着就有些挑理的样子。 简清月:“是妾身的不是,郡主恕罪” 小郡主:“不恕” 简清月:“呃?” 小郡主:“罚你自己去拿你的东西,在门外,去吧” 说完如得逞一般,笑出声来。 简清月心里一松:“遵命” 四个随从托着四个木盒,她一一打开来看看,燕窝、人参、鹿茸,还有个是一套针线包,都是精品。 简清月接过跟莫冉一人两盒,搬了进来。 “郡主,妾身无功不受禄,这礼太贵重了,不敢收” 小郡主:“贵重?母亲让我自己挑,我只是拿了厨房一日需用的而已,那线包是母亲给的” 老夫人咳嗽一声:“这是长公主和郡主的赏赐,你怎敢不收,快收着吧” 小郡主很纳闷:“她不听我的,倒是要听你的啊” 老夫人一窘:“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小郡主也不大在乎只管与简清月说话:“快收起来吧” 简清月点头。 老夫人道:“郡主,若不嫌弃的在寒舍用个早饭如何?” “不吃”她转头去问简清月,“那个什么琪的怎么还不来?” 简清月:“那我这就使人过去叫他一声” 她刚一招手,正巧贺仲琪出现在门口,穿了简清月送他的长衫,看起来少年气少了一些,倒是稳重许多。 还没见礼,小郡主就迎上去了,抓住他衣领,凶巴巴的样子:“说,昨日那个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贺仲棋倔强的承受着也不反抗:“我答应了不说的” 小郡主用力:“不说我掐死你哦” “你掐死我,也不能说” 老夫人看着着急:“仲琪你快说啊,郡主问话你怎么能这样” 小郡主很不赞同的看她一眼,反而松了手拍拍贺仲琪的肩膀:“是条汉子” 重新坐下:“就算你不说,我也总会找到的。还有啊,母亲有东西送你,不过被我扣下了,我要等找到那个人才给你们二人一同论功行赏” 贺仲棋嗯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跟个木头似的站着,不断的挠头。 老夫人:“郡主,要不然你们年轻人一道在府里四处转转可好?” 小郡主:“哎,你是谁啊,怎么一直在插话,本郡主又不是来找你的” 老夫人连续吃瘪,老脸有些挂不住,邹氏早想帮纪荣提一提,见老夫人一直被冷落,捂嘴挡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脸。又想着再添把火:“郡主这是我们永安侯夫人” 郡主若无其事:“哦” 简清月道:“郡主,既然出来了,要不然出去游玩一番,今日是重阳正是秋游的好时候” 郡主来了兴致:“游玩还行,去哪呢?” 简清月道:“要不然去西山?” 郡主:“好啊好啊,那咱们这就走吧” 简清月道:“我今日还有事,要不你们年轻人一道去吧” 郡主:“你也一起吧,人多了热闹” 邹氏忙插句嘴:“那就让纪荣跟着一起去,怎样?” 小郡主看看纪荣,看着挺乖巧的一个小伙子:“行,那就咱们四个一起” 简清月一看已成定局:“那容我回去换件方便的衣裳可好” 小郡主很爽快:“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去” 几个年轻人一道往海棠苑去了,只留下十分没脸的老夫人。 居然是贺仲维开的门,见礼之后也随在人群里。 小郡主推门自来熟的往里走:“哇,你这养了很多花呀,这盆秋兰比我们花园的也不差” 简清月:“这秋兰只是寻常品种,不过是从娘家带来的,养了有十年了,就上心些,不敢跟公主府相提并论” 她看到花叶上落的枯叶,小心的给拿下来。 小郡主在院子里四处探寻着往里走,到了后院厅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哇,这么凉” “莫冉,快去泡茶,这是昨日的自然是凉的,您今日来早,没来的及准备” “快去换衣裳,茶喝不喝都行” 小郡主是个急性子,等她换好出来,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 简清月对贺仲维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 第38页 一群人浩浩荡荡,急急忙忙的涌到大门前,天色这时才算大亮。 小郡主出门两边瞅了瞅:“这隔壁是谁的府邸,看起来还不错” 贺仲棋:“那是大都督言卿的府邸” “言卿?!他居然住在这儿!” 小郡主异常兴奋,提起裙子一路小跑到了那边门前,简清月他们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像之前一样,大摇大摆的进去,也不等通报。 在公主府也是这么找言卿,到底为什么? 仲琪见她疑惑,主动跟她说:“小郡主那日差点被马踩到,是言都督救得,小郡主一直在四处找他” 原来竟是他救了小郡主,两件事几乎一样,很难让她相信是巧合,这么说自己欠他的更多了,她一时竟不知该感动还是担忧。 等言卿收到通报,她们已经走到他的寝院,迎面正好撞上。 言卿没来得及捂脸,就听到了小郡主的惊呼声:“张三,这回看你往哪跑” 言卿还真给他面子,不跑只是提气垫脚跳上房顶,三跳两跳,不见了踪影。 小郡主气的跳脚:“快我给我找□□来” “郡主,他早就跳下地面了,找□□也不行的,你怎么叫他张三啊” “不然呢,哦,对了,他就是言卿,他就是当街救我的那个人啊,我就说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的么,躲着我,我非要嫁给他不可” 她的声音很大,外面的贺仲棋和简清月听得这话都怔住了。 沉默了一下,仲棋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了。 小郡主再一次严肃的下令:“你们给我全城搜捕,一定要把言卿给我抓住,抓到没有赏,抓不到的话,就把你们送去出家” 侍卫们苦不堪言,也只能照办。 小郡主完全忘记游玩的事,在院子里挨间房子找。 第二十七章 纪荣看简清月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进了门,问了句:“郡主,不如让他们找着,咱们先行前往西山?” 小郡主头也没回,在院子里乱找:“不去了不去了” “那我们?” “随便” 纪荣看这形势,对简清月摇摇头,两人回了侯府。 三人回来没多久,仲棋和纪荣就被叫到了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和邹氏在等着他们。 邹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仲棋懒懒的径直坐下靠在椅子上垂头不说话,纪荣拱手回禀:“小郡主中途去了隔壁言府” 老夫人拐杖敲敲地面:“这位郡主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说好的事,就这么把人给撂这儿了” 邹氏想不通了:“她为何去了言府?” 纪荣:“昨日席间听郡主的话,言都督曾救她于惊马之下,是以她……她口口声声要嫁给他” 老夫人心里凉了半截,瞅瞅仲棋丧眉耷眼的样子,就更生气了:“那你更不该回来,还不趁着他们还没什么,把人抢过来呀,就这么回来了,没出息” 仲棋抬头大声辩驳:“怎么跟人家抢,昨日还救了我的命” 邹氏笑呵呵道:“那是不好再跟人抢人,我看就还只有纪荣你上了,事情还没有落定,有的是机会” 老夫人一听这话,注意立刻就从仲棋那里转移回来,阴□□:“纪荣如今还没跟郡主说过一句话,有什么资格去争” 邹氏小声嘀咕:“仲棋倒是说过话,还不是被撂下了” 仲棋烦躁的站起身就走。 老夫人:“仲棋还敢上去说话,纪荣都不敢靠近,普天下只剩他一个又能怎样” 纪荣抿唇不语。 邹氏看着心疼:“母亲,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是您孙子,能成功都是咱们家的福分啊,再说了,郡主现在可是心仪了别人,咱们在这争什么” 老夫人也没什么办法,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简清月想着心事漫步走着。 到门前就听到院子里正有争执。 “到底是谁把这珠秋兰给拔了的,十年的兰就这么连根拔断,是谁这么不长眼” 简清月听到这话,心猛地一疼,拨开人群走进去,从梅冉手里拿过那断了根的秋兰,脑子嗡嗡的,这可是陪了她十年的,就这么毁了。 她面无表情的吩咐着,拿来绳子、树枝把它的根重新固定起来,小心的栽到盆里,浇了点水,然后连盆带花搬到屋内,她沉默的做完这一切,丫鬟都不敢吭声。 到了晚间,小郡主居然专门派人过来跟她说了一声,说她这几日忙,改日再一道游玩。 简清月还顺嘴问了一句:“郡主找到人了吗?” 那随从说:“言都督自己回来了,后来两人说了几句,我们郡主哭着出来了,哭完之后想起咱们来,就差奴才来说一声” 简清月哭笑不得。 到了第二天,莫冉一早就听到她起来了,进门一看,她正抱着那盆有点蔫的秋兰,目光无神的就这么坐着。 莫冉陪着站了一会儿,简清月轻笑了一声:“没事,搬出去吧,放在廊下” 莫冉赶紧拿走。 简清月心里不太好受,就坐在胡思乱想,没过一会儿,忽然外面传来莫冉的叫声: “哎呦”“咔啦啦” 出门一看,莫冉正揉着肩膀,身边有个摔碎的砖色花盆,看着碎块,这花盆得有膝盖那么高。 -- 第39页 “怎么回事?” “这花盆从墙上掉下来,差点砸到我的头,还好我命大侧了个身” 仰头看去,这墙上只长了几根野草,墙头还是锥形的,上面根本放不了花盆的,她小跑出门绕到院子外,墙外没人,但是地上有个清晰的脚印。 谁会害莫冉呢,她能跟谁结仇,她每日跟在自己身边,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能结什么仇呢,只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转身回去,心里紧张的不行,接连三天都把莫冉关在屋内,不让她出门。 到第四天,莫冉没再出事,也没有别人出事,心里的紧张感稍稍去了些,愿意放莫冉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了。 莫冉自己不太在意:“夫人您就是被吓怕了,或许只是意外也说不定呢” 简清月:“知道我被吓怕,你就给我小心些,别再吓到我” 莫冉:“知道了,正好家里递过来信儿,说是老爷的消渴症又犯了,我这就抓些药送过去” 简清月揪住手里的手帕:“真的是消渴症不是别的毛病吧,会不会是被人给害的?” 莫冉:“夫人,您太紧张了,就是老毛病,说是上次那个药方比较好用,他们找不到了,才差人过来拿药方,我索性抓了药过去看看” “好,去吧,看情况怎么样,若是情况不好问清楚,再换药方”说着说着她又不放心,“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莫冉把她按到椅子上:“我去看看,回来再决定,都是老毛病了,吃一段时间药,多在院子里转移转,再注意一下吃喝就会好的,老爷他们都知道” “好吧,你注意安全,别走小路” 莫冉走后,她默默的祈福,为自己在意的人,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长命百岁,想来想去侯府也就在意几个人,忽然想起了小菊,她人淳朴又信任自己,听说是个孤女没什么家人,还挺可怜的,她找出针线,想到要不要给小菊也缝一双手套。 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差不多了,一半是毛线一半是绒布,很厚实的一件。 她好生端详了一番,看到莫冉进来:“看你也待不住,去把这手套送给小菊吧,这天冷了” 莫冉呆愣愣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怎么了?你也有早就给做好了,别吃味” 莫冉吸了一下鼻子:“小菊没了!” 简清月:“什么?没什么了” 莫冉:“小菊死了!” 简清月手里的手套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莫冉:“小菊死在了风沁园墙外,跟我一样的被花盆砸到,可她正被砸到头,已经没气儿了” 简清月安静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反应,捡起手套又放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过了许久,她抱起那只古董花瓶,一句话不说出了门。 一路上她的脑子都乱乱的,她不断的自责,一定是自己的原因小菊才死的,她方才还奇怪为何会想到小菊,现在明白了,先是仲棋,再是秋兰,莫冉又是小菊,这府里所有自己在意的,看来她们都要毁掉才满意。全是自己的错,当初若是直接与穿书者交换,说不定她们都不会死,她头有些晕,眼前发黑,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的进了风沁园,没有人见过如此莽撞的二少夫人,她永远安静站着,笑着说,慢慢走,哪里像这样过,不自觉的给她让路。 简清月就这么战斗一般来到邹氏面前: “小菊是不是你害死的?” 邹氏嘴里正吃着东西,都没说话,简清月就接着说:“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花瓶去哪了吧,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邹氏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伸手接过自己检查了一下,很兴奋:“居然被你拿去了,好你个简——” 不等她说完,简清月一把夺了过来,高高举起重重摔下,花瓶碎成无数瓣,她还不解气,又捡起比较大的块再次摔碎。 邹氏被吓到了,躲到一边:“啊——你疯了吧” 简清月直愣愣看着她惊恐又气愤的神情,清晰的撂下一句:“这还不算完,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八章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昏昏沉沉了很久后在自己床上醒来。 莫冉:“夫人,您总算醒了,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简清月带着期待抬头望着她。 莫冉:“小菊下葬了” 简清月无力的倒下,歪头向里,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莫冉推推她:“大少夫人在这儿” 简清月连头都没回。 邹氏也是一副颓丧的样子,木然的坐在她床边,语气很阴沉:“是谁告诉你我害死了小菊的?” 简清月不作声。 邹氏又无奈又愤恨:“她一个奴才我害她做什么,我要想对你不利干嘛跟个松鹤堂的丫头一般见识,到底是谁跟你说是我害的?” “我的传家宝就这么被你给毁了,总要有个说法吧,你要不说是谁,那只有你来赔!” 她愤怒的捶着床:“我要是知道花瓶在你这儿,我得求着你还给我,怎么还敢招惹你,你就这么给我摔了!啊!” 简清月还是不搭理她,她气的来回走:“你、行你且养着吧” 说完大步迈出去。 “大少夫人留步” 邹氏:“干什么?” 莫冉递给她一个花瓶:“我们夫人说了,只是在您面前摔了个自己花了三十文钱的花瓶而已,您要想要就把这个送您吧,像这样的我们院里还有很多呢” -- 第40页 邹氏气的一把拨掉在地上,花瓶滚了几圈还没碎,邹氏捡起来重新摔了一把,这次总算碎了。 莫冉学着简清月淡淡一笑:“大少夫人,还要么,还有很多呢?” 邹氏一副抓狂的样子出了海棠苑。她想让简清月赔,可是花瓶她没递到简清月手里,甚至不知道怎么到的她手里,怎么让她赔。就算花瓶是真的,她一句不知道,就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简清月丝毫不觉得高兴,披衣而起:“我去看看小菊,她在哪儿?” “离得有些远,现在天色不早了,外面还下着雨” “那也要去呀” “在城外的小树林里” “走吧” 二人连轿夫都没用,直接让莫冉赶车,匆匆出了城。 去小树林要经过一段庄稼地,这时,路已经有些泥泞了,马车过不去,二人只好徒步往里走。 深一脚浅一脚,满脚缀满烂泥,二人终于进到了小树林中。 若没有莫冉告诉她,根本找不到小菊的坟,只能看到一堆被翻过的新土,上面是枯枝败叶,连个土包都没有。 简清月眩晕了一下,按住头,趔趄了一下重新站稳,推开莫冉给她撑着的伞,让雨水尽情的淋在身上,这样她才能好受些。 莫冉哽咽了:“小菊只是松鹤堂最末等的丫鬟,我去收拾她的遗物发现她只有一件完整的衣服,连被褥都全是补丁,她太苦了” 小菊是因她而死,这仇非报不可! 简清月就这么站到天黑,转身平静的说:“走吧” 两人心情沉重的在夜色中回到侯府,整条巷子一片寂静,不知为何今日就连门前的红灯笼都是熄的。 她下了车,感觉心中也是一片黑暗。 忽然的一点亮光从隔壁门前撒过来,她自然的去追寻那光亮,是灯笼点亮了,远远的看到言卿一身青蓝色的便服,举着一把黄色的伞站在门前正遥遥望着她,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言卿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她隐约觉得应该是张笑脸。 她把那张笑脸印在脑子里,自己也被带的微微一笑,对莫冉交代了一句,便亲自去敲侯府的门。 莫冉跑到言卿面前对他说:“我们夫人说,你的伞颜色僭越了” 又噔噔噔跑回来,跟着简清月进了门。 言卿放下伞看了看那黄色,这才扯开嘴角。 简清月一回到房间便给嘱咐了莫冉:“明日去给小菊置办棺木、墓碑、估衣,重新给她下葬,该有的都要有” 她拿出那副手套:“把这个放进去。” 随后便关了门,在房间三天没有出门。 十五这天,照例一起吃饭,简清月特意坐到最后,还叫住了想走的邹氏,待就剩下她们三个,才笑容满面的对她们说:“今日是有件喜事想跟母亲,大嫂说” 老夫人淡淡翻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说的喜事对自己是不是好事也不一定,邹氏对她甚至有些微微惧怕了。 简清月会心一笑:“大嫂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现在想开了,不就是个奴婢吗,我那也摔的是个赝品,您可别当真,真的不是早就被摔了吗,所以您记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想差了,咱们才是至亲,不会因为一个丫头跟您起争执” 老夫人听得有些迷惑,又不想让人看出她不清楚,默不作声。 邹氏很想翻个白眼,什么赝品,说的这么好听,可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真品在简氏手里,看她说的多好。 简氏接着说:“所以我要跟你们说件侯府的大事,事关侯府的千秋富贵” 老夫人:“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简氏说:“昨日长公主把我叫了去,听说小郡主被隔壁言都督给当场拒绝了,长公主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决定尽快把小郡主的事定下来,在京都有几个合适人选,她倒是属意咱们家的纪荣和仲棋” 老夫人兴奋的有些失态:“真的!?” 邹氏还算冷静:“两个里的哪一个?” 简清月开始为难:“这就是问题所在,她说的是两个孩子看着都不错,一文一武,她有些难抉择,就让我帮着参谋参谋,我还没给结论,说我也才来侯府大半年,对他们的了解有限,所以需要时间来考察一番,再跟她回复” 老夫人:“这还需要考察么,自然是仲棋” 邹氏:“纪荣也不差” 老夫人:“就算按照辈分也是叔叔先订婚” 邹氏:“皇家看上的人哪还介意这些虚礼” 简清月:“母亲大嫂你们再吵也没用啊,两个孩子长公主都见过了,怎么样心里有数,现在长公主有些介意的是两个孩子的家教,不知道自幼时都是怎么成长起来的,这样才能知道这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没有表现出来的问题,说到底也就是看您二位的是怎么教育的,跟你们自身素来的德行也有关系。你们要跟我说些有说服力的东西,也好让我跟公主回报” 老夫人皱了下眉:“长公主对你就如此信任么?” 简清月:“我们是有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来往的,如今小郡主与我也很投缘,是以长公主还算信任我。若您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去向长公主求证,或者您自己去好生推荐一下仲棋也好,大嫂你也可以自己介绍一番纪荣” -- 第41页 两人一想自己在长公主那里留下的印象,暗自摇头。 简清月站起身:“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赶忙阻止:“走什么,事情还没说完呢” 邹氏也说:“咱们还是先把说辞商量好吧” 简清月又坐下:“那到底主要说哪个呢,两个总要选一个的” 老夫人:“仲棋!” 邹氏:“纪荣!” 老夫人哼了一声对邹氏说:“你虽然出身在官家大院儿,可是自小骄纵,诗词经史一概不通,还是嫁到侯府之后才渐渐收敛,可骨子里还是个大小姐,怎么会教育孩子,再说着纪荣十岁之前都是你那大嫂教的,一个通房丫头出身的大嫂,能教会孩子什么” 第二十九章 邹氏就不高兴了:“家中女学可是什么都教的,什么诗词、策论、礼仪、史书,就算我没学的精通,也比在乡野长大,只知道种田织布的母亲要强吧,仲棋十岁后侯爷就把他挪到书斋里,就是怕受您影响太大” 老夫人明知她要说这些,虽然生气但还是有准备的:“看见了么清月,当娘的都对婆母如此不敬、不孝,纪荣的品行可想而知” 邹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 老夫人:“看见了么,一遇到事情就支支吾吾,没有任何应变能力,做事情不能瞻前顾后只图嘴上痛快,能做成什么事。纪荣少不得受她影响,没有真才实学,只会花言巧语。殊不知祸从口出,像他这样的,今日若真的在皇家行走,有几条命够丢的” 简清月淡淡补了一句:“若从刚才你们所说的来说,我怕长公主还是会倾向于大嫂,毕竟还是大嫂的家室与小郡主比较接近” 老夫人一愣:“可纪荣只是过继的孩子,身份地位跟仲棋差了一大截” 简清月:“您说的也有道理,儿媳也有些迷惑了,不如咱们各自回去再想一想,如何能扬长避短,能让这事成功率更大些” 她说完便离开了。 剩下邹氏,老夫人便不再顾忌:“你为何如此不识大体,不知道与我站在一条线吗” 邹氏:“母亲,事关纪荣的婚事,儿媳也只能跟您公平竞争了” 说完对她敷衍的一拱手就走了。 老夫人气的砸拐杖。 邹氏直接没回风沁园就到了简清月这里。 “大嫂快坐” 邹氏坐下:“弟妹呀,这件事你一定要在长公主面前为纪荣说句好话,纪荣这孩子怎么样,你心里有数的,功课远超过仲棋,有礼有节,懂孝道,知进退,从来没有顶撞过长辈,可你看仲棋总是对母亲不屑一顾,毫不在意她的感受,不孝又冲动,至于母亲,抛开家室不提,素来自私,快六十的人了,还把着中馈不肯放手,那生活水准比咱们两家加起来都高,对下人也刻薄凶狠,小菊的事我看就是被她给虐待死的,我猜应该是知道了她什么秘密所以才被杀,还故意在我院外,害你我生了嫌隙。这都是她的错,所以仲棋绝对不适合尚郡主,不仅不会光宗耀祖反倒会惹来杀身之祸。你一定要想好” 简清月:“是我鲁莽了,这时回想起来,小菊在您墙外被杀,这正说明您不是凶手,是我错了,您说的有道理,我的确觉得纪荣有绝对优势。您放心我会好好跟长公主说的” 邹氏总算开心了,喜笑颜开的一路离开海棠苑,没想在花园碰到了正往海棠苑赶的老夫人。 老夫人见她满面是笑,心里就觉得不妙,快步去往海棠苑。 “清月,你可不要听邹氏胡说八道,你跟仲棋最是要好,总要为他考虑,你也看得出来他中意小郡主的,纪荣对小郡主根本没兴趣的样子,都是邹氏逼得” 简清月叹口气:“可是大嫂说的很有道理,仲棋有些冲动不羁,这种性格若沾到皇家容易惹祸上身,倒不如让他娶个寻常女子能平安的过日子” 老夫人:“她是这么说的?这是真性情总比个木头要好,可是他看起来像木头也是因为母亲德行有亏才让他如此少言” 简清月:“哦,这怎么说” 老夫人张了张口:“你只要知道她德行有亏就是了,这样人养出的孩子是万万不能靠近的” 说完还握了握她的手,再三交代她要好生替仲琪美言,才离开。 果然有关仲棋的事她才会这么关心,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到她这里来。 她安安静静一直到第二天都没什么动作,邹氏又上门来了:“弟妹,你怎么还不去给长公主回话呢,这事可是赶早不赶晚,不然万一又从哪蹦出来个候选人,咱们不就被动了吗” 简清月左右为难的样子:“我昨日也觉得您是绝对占上风的,可是昨日母亲跟我您德行有亏,好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了” 邹氏脑子嗡的一声:“什么不好的事” 简清月:“我虽然听了,但我是不信的,就不把话说出口了,实在太震惊” 邹氏:“你不信是对的,母亲她为了仲棋这是在故意抹黑我,说我德行有亏,我看是她心里有鬼,你知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比你听到的还要骇人听闻” 简清月:“什么事呢?” 邹氏:“你知不知道她为何非要仲棋娶了郡主?” 简清月:“难道不是为了富贵” 邹氏:“那是因为——” -- 第42页 说到这儿,贺仲维忽然推门进来:“大嫂在呢” 邹氏:“啊,二弟这是刚从衙门回来。” 贺仲维:“是啊,已经几日没回来了” 邹氏:“你真是太忙了,可在忙也要常回家陪弟妹呀” “大嫂说的是,我今后一定常常回家”说完还盯着邹氏,把她盯得不好意思了,她只好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大嫂慢走” 简清月对他真是没好气:“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贺仲维有些无奈又有些示好的意思:“夫人啊,我总要回来换件衣裳吧,这是我的家我还不能回了” 简清月默默给他找了几件衣裳塞给他。 他接过去还是坐着不动:“最近身体怎么样?” 简清月:“劳你惦记,还算健壮” “那——” 简清月实在不想与他说什么,见他还坐着不走,没等他说完索性自己出去了。 邹氏回去又慌又气,这老太婆居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看来不能再放任她了。 这都是你给逼得! 她出了门在园子里闲逛,莫冉悄悄拍拍她的手,给她指指:“夫人快看,那边有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一直往这边偷看” 发现真的如此,这时,开始下起了雨,她让莫冉回去拿了东西,二人赶着马车出了门。 一路有意带着跟踪的那丫鬟,两人穿街过巷来到了长公主府。 后面的丫鬟也跟到了那条巷子,二人敲了门被迎进去,过了许久才出来。 丫鬟赶忙赶回去。 老夫人心想,她还真能在公主府来去自如,看起来与长公主的关系匪浅,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想不通,只不过如此一来她说的话还真可能是真的,长公主会不会是得知那两件寿礼是简氏绣的?如此一来的话,她与府里的人都不是一个立场,向她问两个孩子的情况,还是有些靠谱的。可这下的话,自己就难了,居然要向她低头,真是难堪。 她们回来不久,就有丫鬟回报说,老夫人和邹氏分别送了东西过来。 一个送的是柑橘,另一个是一匹绸缎。 看来她们又信了几分。 邹氏在屋内冥思苦想怎么才能给老夫人点颜色看看,雀之很殷勤的想给她出主意:“夫人您有什么问题可以交给奴婢去办,指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邹氏打量她一番,看起来很精明,最近跟着自己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也算可靠,现在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赖,只能相信她了:“那我若让你做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你可愿意” 雀之很懂事,知道到了表衷心的时候了:“夫人尽管吩咐,雀之就是夫人的狗,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不会说话只会咬人” 邹氏坐下来:“最近老夫人一定要让仲棋跟纪荣少爷争夺小郡主,而且把我的隐私告诉了她人,我想给她些教训,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夫人确定这样就能得到小郡主吗” 第三十章 邹氏:“今日又听到一个消息,你也知道,就是原本也对小郡主有意的□□候家的大公子忽然与别人定了亲。忽然放弃了小郡主为什么,那就说明小郡主已经定了人选了,这么说简氏说的应该是真的,可老夫人一定要为仲棋来争,若不斗倒了她,纪荣便没有希望” 雀之沉吟一会儿:“老夫人虽然拄着拐杖但其实只有五十多岁,是因为骨萎症,膝盖也不好,您没看她常常喝骨头汤来以形补形就知道了,是以奴婢觉得应该这么做” 两人耳语一番。 邹氏从犹豫慢慢的接受,又看了看雀之,雀之对她坚定的点点头。 就这么过了两日,两人都又去了简清月那里,但是依旧是老话重谈,没什么结果,只不过邹氏这两日都很高兴的样子,就算老夫人说难听的话,她也还是一笑了之。 老夫人觉得实在不对劲儿,这邹氏她太了解了,虽然自己一直拿捏着她,但她不高兴了就算是当着自己的面,也总会说出来,这么隐忍的样子根本不像她,难道真的有什么喜事?她近来最关心的事就是纪荣了,难不成她有了别的办法。 她专程让杞菊出去打听了一番。 “老夫人,这两日大少夫人每日都派人出去买东西,好像买回来不少的熏香炉,都是黄铜的,形状不同,最大的得有半人高” “做什么用?” 杞菊:“我问了,他们还不肯告诉我,我还是跟着一个出去买东西的,听他跟老板说的是买给贵人的,我猜会不会是小郡主喜欢这东西”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就对了,我就说这两日她这么高兴,必定是掌握了这消息,觉得志在必得了。哼,怎么也不可能让你得逞,杞菊你也派人出去搜罗熏香炉,大的小的都要有,还要比她的贵重精致,最好是镀金的。她也是,普通黄铜怎么拿得出手” “是” 老夫人用一天的时间就买了十来个各式各样的熏香炉放在屋内,还真有个镀金的,花费不小,她心疼的要命,不过也顾不上了,这会儿才开始想如何才能送给小郡主呢,贸然上公主府会不会太唐突,而且也太扎眼了。 深秋时节,已经有些冬日的感觉,次日天色还未大亮,昏暗中透着一点蓝,大地结了一层寒霜,侯府都还在沉睡中,忽然有人高声喊:“小郡主来了,都到前厅去迎接了” -- 第43页 僻静的院落中忽然的大喊,就像平地惊雷,整个松鹤堂都听见了这声音,老夫人急急忙忙收拾起来,也只有抱夏里值夜的两个丫鬟慌忙起身赶去伺候,老夫人自己穿衣吩咐她们:“去,叫几个人来快把这些熏香炉抬到前面,一定要赶在大少夫人前面到前厅,快些,快!” 两个丫鬟最终只找来三个小厮。 老夫人一看,时间紧迫:“就你们几个吧,重要是快!挑贵的搬!” 最后两人搬了最大的一个,其他人每人搬了不止一个小的,一共七个黄铜熏香炉往外走。 太重了,下人搬着东西走不快,老夫人走在前面,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催了他们一声。 这时,邹氏正从门前经过,也带了东西过去。 老夫人一紧张,匆匆提速,过门的时候,她按平时的经验抬起脚却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脚迈了两次才过去,脚下踩到结了一层的霜的石板地,一滑险些摔倒,她用拐杖拄了一下,稍稍平衡,这时邹氏看到这一幕大喊一声:“母亲,您怎么了?”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扔了拐杖,重重的摔倒,左腿股骨重重撞到石板地面:“哦啊——呜喔——” 疼的她眼泪唰就落下来。 身后的丫鬟放下铜炉赶忙来扶她,一动她反而更疼的钻心,呼痛的声音不断升高。 最后找来门板把人抬了进去。 杞菊赶忙去请大夫。 老夫人哀嚎着吩咐:“她去请大夫就可以了,你们赶紧把东西送过去” 下人们只好继续搬东西出门。 老夫人看坐着不动的邹氏:“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邹氏:“母亲,您受了伤我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你就不怕我抢了先” 邹氏满脸问号:“抢什么先?” 老夫人:“当然是先行把礼物送给小郡主啊” 邹氏:“小郡主?您天没亮就去公主府送礼?” “公主府?”老夫人忍着疼痛,“小郡主不是来侯府了吗” 邹氏:“来了?我不知道啊,那我现在赶紧去” 说完匆匆离去。 老夫人暗喜,看来她赶不上了,这次能站些上风,后面就好办了。 过了会儿,大夫和送礼物的下人一起回来,大夫一边给她看诊,她还在惦记着送礼的事。 丫鬟道:“老夫人,小郡主根本没来,我们把东西搬过去又搬回来了,大门都锁着的,谁也没来过” 老夫人半晌没说话:“那、那邹氏去干什么了?” “大少夫人这就回来了,她是一大早赶去上第一炷香,一看您受伤就决定不去了。” “那到底是谁说的小郡主来了?啊——” “奴婢不知道” 大夫:“夫人莫动,您这是骨折了,我给您固定好了,需要卧床半月就可以拄拐下地,彻底长好需要三个月” “三个月?!” 老夫人一肚子火不知该怎么发,躺在床上,胸脯剧烈的起伏。 很快各院都听说了消息,陆陆续续的过来探望。 简清月和贺仲维也来了,问候过老夫人之后,就被邹氏拉到外间说话。 老夫人眼看着阻止不了,越想越生气。 这时,杞菊小声跟她说:“老夫人,您摔倒的时候好像看到门槛上方不知被谁系上了一根黑色的细麻绳,后来把您送回之后,我又去看,就没了,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了” 老夫人毫不怀疑,重重锤着床头:“一定是真的,不知道哪个贱人要害我,先去把二少爷二少夫人给我叫进来” 两人进来坐到床边。 老夫人看到简清月气就不打一处来:“站起来!” 简清月不明所已,顺从的起身:“母亲,怎么了?” 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齿:“好狠的心,用绳子把我绊倒,是想让我死吗?” “我?您是说我把您绊倒的?!我可是刚刚过来”简清月满脸写满了震惊。 “你当然不必在场,只要半夜把绳子系在门槛上就行了” 简清月:“儿媳半夜没起来过,这我院中人都可以作证”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可以趁他们睡着再做,或者你也可以派人做” “母亲,儿媳冤枉!” 简清月明知是邹氏做的,正在想办法撇清自己,贺仲维意外的开口:“母亲,我能作证,昨晚我院子里的人没人出去过,您也知道我睡觉警觉,有点风吹草动我都知道” 第三十一章 他昨日是后半夜才回的,居然会主动为自己辩白说谎,简清月冰冻的心似乎有些回温,凝望了他许久。 老夫人知道贺仲维不善撒谎,他这么说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她本就觉得邹氏可疑,只是排除一下简清月的可能性,观察了两人一会儿,便让他们出去换了贺仲山进来。 贺仲山见她精神尚好,便迫不及待要出去:“母亲,您先歇着吧,儿子还有约呢”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左不过那些狐朋狗友,你到底要这么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 “这样不是挺好的” “哼,这都快一年了,你没去过李氏的坟前吧” 正嬉皮笑脸的贺仲山,脸色顿时变了:“您说这些做什么” 老夫人:“你可知李氏埋在哪么?” -- 第44页 贺仲山不理解:“埋在咱们贺家老家的祖坟附近,这是霖雅亲自料理的” 邹霖雅是邹氏全名。 “她就埋在城郊树林里,跟你一场落得个竹席裹身的下场” 贺仲山脸色铁青,用力抿了抿嘴唇:“母亲,您可不要乱讲” 老夫人:“我有没有乱讲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城郊小树林,走过庄稼地走过一片杨树,再往里一棵最粗的槐树下” 贺仲山沉着脸大步走出来,阴狠的看了邹氏一眼,疾步离去,牵了马,打马出城。 邹氏不知何事,还在游说简氏一定要给纪荣美言,两人说着说着,邹氏道:“弟妹,我那里这几日买了几个熏香炉,东西不错还挺便宜的,你到我那里挑一个” 简清月道:“大嫂还是留着吧,我又不懂香,给我就浪费了” “我也不懂,就是放在厅里当个摆设,好看就行”邹氏不等她回话就擅自做主,“我这就跟母亲说一声,咱们一道去我那儿” 她进了屋:“母亲,您感觉怎么样?” 老夫人说:“还没死” 邹氏:“您怎么这样说话,您自然会长命百岁的” 老夫人带着嘲弄道:“嗯,但愿你也长命百岁” 邹氏:“那我跟清月就先回去了,给您做些好吃的再过来看您” 老夫人道:“还是算了吧,你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不过我这边还有事,你们先别走,等仲山回来再走吧” “等他做什么?他去哪了?” 老夫人淡淡道:“她去城郊树林了” 邹氏脑子嗡的一声,嗫嚅着:“他、去那儿做什么?” 老夫人:“你自然知道” 邹氏转身仓皇的出门,碰到门口站着的简清月都没发现,错身出门。 老夫人跟杞菊说:“去拦住她,就说让她留下侍疾” 邹氏走不了,靠着椅子扶手,如坐针毡,心中满是恐惧和绝望,她知道贺仲山对李氏的感情,他若知道……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简清月在旁问她怎么了,她好像没听到一样,一直搓着手胡思乱想。 简清月也乐得留下来看好戏,她刚才听的清楚,说的是城郊树林,看邹氏和贺仲山的反应,这肯定跟李氏有关。 看来这次两人终于开始往伤口上捅刀子了。 漫长又短暂的半个时辰过去,马蹄声急促的响过之后,贺仲山直接骑马进了松鹤堂,手持马鞭跨步进门:“邹霖雅,你把她埋在哪了,说!” 邹氏看着红眼睛的贺仲山:“埋、埋在老家” 贺仲山一鞭子抽到她的肩膀:“还敢撒谎!她在时对你毕恭毕敬,可你就是容不下她,我的确冷落了你,你偶尔对她撒撒气,我也让她忍让了你,没想到你连个死人都不放过,居然草席子一裹随便一丢,你怎么如此狠毒,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 邹氏有些懵,只是说埋的事:“我没有,我给她准备棺材了呀,还把她平时用的东西都给放进去了” “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你是怎么说的,说亲自回了老家给埋在祖坟不远的地方,即使不入祖坟,将来也能遥遥相望。可现在却在树林,你怎么解释!” 说完也不听她说,鞭子雨点一样的打在她身上。 简清月自觉的远离了她,她从椅子上下来,躲在椅子后面,还是被拎了出来,这时候,全家除了侯爷,其他人都在,还有那么多下人在,贺仲山就这么一点不顾面子的抽打她,如此让她以后在下人面前怎么立足。 纪荣冲上去从背后抱住邹氏:“请放过母亲吧,她跟您这么多年,辛苦操持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过她吧——” 贺仲山丝毫听不进去:“让开——” 避过他还是有鞭子打在邹氏身上,纪荣不肯让,总有不小心鞭子就打到了他的胳膊,他痛哼一声,邹氏听到实在受不了了,转身抓住鞭子,声泪俱下的控诉:“她活着跟我抢丈夫,就连死了都要与你遥遥相望,你们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既然这么看不上我当初为何要娶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发脾气,你给她画眉,为她抚琴,与她一起吟诗作对,就连院子的名字都是她给起的,你为我做过什么,她就是该死!” 贺仲山听完这些本有些动容,可听到最后,手里又举起鞭子,仲维和仲棋两个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两人把仲山拉开,简清月扶起邹氏,邹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纪荣也陪着垂泪,场面看着凄惨无比。 仲维道:“大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别太在意了,大嫂毕竟跟您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可别再动手了” 仲山狠狠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指了指邹氏:“你跟我一起去给她重新入殓!” 说完便率先出了门。 邹氏抽泣着,不肯去。 纪荣开导她:“母亲还是去吧,父亲他已经原谅您了” 邹氏:“我不去,让他打死我好了” 纪荣小声说:“母亲,毕竟她已经死了,您就算给她个脸又能怎样,重要的是父亲的心” 邹氏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理,咬着牙,站起身,忍着痛跟上仲山的步伐。 李氏和小菊二人都葬在树林,都是一样的苦命,真是天意。 简清月好生感叹了一番,心想仲维好在还没纳妾,还在想着与自己示好,比较之下,她有一瞬间竟然觉得邹氏比自己还要可怜。 -- 第45页 是以当邹氏一身泥泞的从郊外回来,还惦记着拿个熏香炉给她送来的时候,她竟然起了恻隐之心,可她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想起毒月饼,想起小菊,还是重新硬起了心肠。 她推回熏香炉:“大嫂这是何意?” 邹氏:“我的意思你一定明白,就是纪荣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为了他今日已经遭了大难了,你懂的吧” 简清月眨眨眼睛:“您是说小郡主的婚事么?” “是呀” 简清月奇怪的瞧她一会儿才说:“我呀是跟您开玩笑呢,长公主怎么会在意我的意见呢,我只是一届草民而已” “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大嫂!”简清月收起笑容。 邹氏不知是气还是受了寒,剧烈的咳嗽了半晌:“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简清月像拉家常一般:“之前的确是骗你的,可现在说的是事实,我是在报仇呀” 邹氏猛地咳出一口带血丝的痰,傻在哪儿。 第三十二章 邹氏被拉走之后就是重度伤寒,缠绵病榻,可侯府同样不平静。 邹氏来过第二天,简清月正在廊下蹲身观察那盆秋兰的状况,有人敲敲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贺仲维手里拿着一束秋兰花递给她,脸扭到后面不看她。 她接了过来,想同他说些什么,他扭身就走。 闻着秋兰的香味,不自觉的咧开嘴角,感觉像是回到了成亲之前的日子。 ——--- 言卿却高兴不起来,那日看到她匆匆出门,直至晚间才失魂落魄的回来,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当时,她在黑暗里站着的时候,样子怎么都看不清,就像被黑暗吞没了一样,本来站在暗处的他,忍不住点上了灯笼,只想给她一点亮,她的日子应该一片光明才对。 再加上小郡主的事,本来只是想帮她祛除谣言,不曾想这么麻烦。上次虽然明言拒绝了她,说两人不合适,这几日她虽没上门来,可他遇上过驸马爷,对他明示暗示就是要他娶郡主,他再次委婉的拒绝,驸马脸色不大好看。刚到京都不久,根基未稳,若是他们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他还没想明白,小郡主就又上门了,这次不像以前那样莽撞霸道,居然在门前等待通报。 门人说:“郡主您请正堂上等候” 小郡主掐着腰来回走:“你怎么能这么说,本郡主怎么能擅闯别人的府邸呢,你去通报吧,你们都督要是不见我的话——” 她垂了垂头:“那本郡主再闯进去好了” 门人擦擦汗无语的去通报,那还不如直接闯进去,他就能少跑一趟。 言卿整装去门前迎接,弯腰见礼,伸手往里迎,奉茶让她上座。 小郡主端正的坐着,生怕再被人说没有规矩,这也是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下人冒死告诉她的,这回她规规矩矩上门,果然有效,言卿起码没有再逃跑。 言卿毕恭毕敬:“不知郡主驾到有何要事” 小郡主恍然大悟的样子:“要事?哦,对是要事,终身大事自然是大事” 言卿站起身:“郡主,在下已心有所属,实在配不上小郡主冰清玉洁,还请郡主莫要再提,以免影响到郡主的终身大事” “心有所属?谁!你上次不是说是身份不合么,怎么又心有所属了?”小郡主很吃惊,这可有些麻烦了。 言卿道:“确有其事,只是寻常女子,不能跟郡主相提并论” 小郡主崛起嘴很是受打击:“你怎么不早说么” 脸整个皱起来,气鼓鼓的狠狠的瞪他之后,起身走了。 她的手下看她走了,赶忙献上长公主的赏赐,是绝世的一刀一剑,随后匆匆的去追她。 言卿捧着手里的盒子有些啼笑皆非,这郡主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小郡主出门就上了轿子要回去,下人涨着胆子上前:“郡主,咱们还要送贺家三公子的赏赐呢” “啊?哦”她百般不情愿的下了轿,“走吧” 侯府的人早就听到消息说她去了言府,贺仲琪已经被勒令在前厅等候。 小郡主又被拒绝心情不好,又是横冲直撞的进了侯府,遇上了出来迎她的仲琪,从下人手里拿过东西一把塞给他,转身就走。 仲琪:“郡主留步!” “做什么,你不是心有所属了吗,还叫我作甚?” 仲琪一阵纳闷。 小郡主看看天又看看他:“哦,是你啊,什么事说吧” 仲琪:“家母有些礼物想要送给小郡主” 正生着气的郡主眼睛马上亮了:“什么礼物?我们去看看” 蹦蹦跳跳的进了门,立时就又出来了:“什么都没有,敢骗我” 仲琪:“有啊,您看那桌上有好几个镀金的熏香炉是要送给您的” 小郡主一听就泄气了:“我要那东西做什么,闻到那味道就想吐,你送给哥哥吧,他浑身总是臭的需要熏一熏” 仲琪再说别的,小郡主再也听不进去,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仲琪摊手问送香炉过来的杞菊:“母亲哪里听来的消息?这不是让我丢人么,快搬走吧” “这、奴婢也不清楚”杞菊也像霜打的茄子,兴致勃勃的搬来又灰头土脸的搬回去。 -- 第46页 老夫人一看:“这是怎么回事?” 杞菊:“小郡主根本不喜欢这东西,说闻到熏香就恶心” 老夫人怔了一会儿,就开始破口大骂邹霖雅这个贱人…… 杞菊静静等她骂完才敢说话:“不过,不是说长公主属意我们府上两位吗,怎么小郡主还去言府,好像从那儿回来心情又不大好的样子” 老夫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郡主自己说了不算,还是要长公主做主,如今邹氏如此羞辱死去的妾氏,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她再没什么脸跟我争论什么教养的问题,仲琪尚郡主的事看来有望了” 她安心的养伤,直到王夫人来探望,坐在她床边:“老姐姐,听说您摔伤了,都几日了,我才来探望,实在是失礼了” 老夫人微微侧起身回话:“你太客气了,今日来也不晚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上次的事是我失礼了,你可别记在心里,有这么个儿媳,我也是无可奈何” 王夫人甩着手绢:“你这是哪里话,这也怪不得您,都是年轻人不懂事才闹的” “你明白就好” “她如今在哪儿,您伤这么重,怎么不来床前伺候着” 老夫人难得的向着简清月说话:“她呀,忙着呢,年纪轻轻的哪能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老婆子身上” 王夫人特别惊讶:“呦,你们和好了?没想到您都能替她说话了” “都是一家人,对她好就是对儿子好,都一样” 说完有些炫耀的意思:“再说我儿仲琪能娶了小郡主,那我们贺家也就能扬眉吐气了,这家里头和睦说出去,长公主脸上不也有光吗” “什么?!”王夫人震惊完了,就想笑,但她忍住了,用艳羡的神情夸张的问她,“这么说长公主点头了?!” 老夫人:“八九不离十” 王夫人:“那真是要恭喜了,这以后您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妹妹我啊” “那是肯定的” 王夫人:“我就说长公主没那么小心眼儿,哪能做那种事呢” “什么事?这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了说来听听” 王夫人:“这不是么,南疆不宁,近日又有战事,驻守的官兵守卫不利,已经失了几个城池了,所以近日都在商讨派谁前去增援,这可是个苦差事,听说南疆的悍匪极其凶残,一直是韩将军驻守,他都阵亡了,还有谁能强过他呢,所以啊,这要是去了是九死一生的事,谁都不愿去。昨日长公主居然推举了你们隔壁的言卿前去,并且只给五千兵马,还立下军令,收复城池,只能赢不能输!” 老夫人:“能者多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夫人:“您不知道,这长公主向来根本不关心国事,突然关心,又要求这么苛刻,听说是因为小郡主被他拒婚,她为了给他施压才这么做的,反正十日后出征,还有时间,就看他会怎么做了。我本来也相信了,没想到有仲琪这回事,那长公主只能是为国事着想” “呵呵”老夫人忽然觉得有些虚,于是不自然的笑了两声,又问她,“你有没有听说□□侯家的大公子忽然定亲的事?” 王夫人回想一下:“嗯,有这么回事,那会儿都在议论说是□□侯跟驸马爷两人结了死仇,所以想娶郡主已经无望,所以才成了亲,这会儿看来不光是因为那个,还因为小郡主已经许给仲琪了是吧,哈哈哈,真好” 老夫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杞菊,去叫二少夫人过来伺候” 第三十三章 “哎,您刚不还说——”王夫人有些不解了,看老夫人脸色不好,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说了些其他有的没的。 过了一会儿杞菊回来说:“二少夫人身体不适,说怕过了病气给您,就不过来了” 老夫人脸又黑了几分,不依不饶:“生病也要过来,就说是我说的” 杞菊又去了,这次更快的回来,说的是:“二少夫人出去看病去了” 王夫人看着老夫人神情,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都红了” 老夫人躺回床上有些不耐烦的说:“上火” 王夫人又跟她说了一些别的事,眼看着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差,跟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王夫人自己也觉得无趣,于是提出要回去,老夫人连句客套话都没说。 她出门的路上都在想,看来真是上次被扒了衣服的原因,谁都敢这么慢待她。 可是又一想,不禁忍不住笑,谁给的假消息,让她有如此错觉,居然还有脸说出来炫耀,就这样还想娶小郡主,简直痴心妄想! 她对着大门啐了一口,满面嘲弄的离开。 老夫人还在生气的时候,侯爷回来了,她本想告简清月的状,但看贺其詹的神情似乎正在发愁,她问了之后才大惊失色…… 简清月带着莫冉在街上逛了有一个时辰,才慢悠悠的抓了些补药回府,以免给人留下把柄,一进门就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梅冉:“杞菊又来传话,让您就算生病也要去,老夫人怎么这样啊,我说了您出去看病了,她还不信” 莫冉把药扔给她去煎,却发现她欲言又止。 莫冉:“你怎么了?” 梅冉道:“夫人,不过松鹤堂那边好像有事发生,他们又把二少爷给叫去了” “二少爷现在人呢?” -- 第47页 梅冉:“还没回来” 简清月:“好,我知道了” 她话音未落,仲琪带着喘息出现在大门口,等她回头,大声说了句:“我一定要随军出征” 说完就又飞快的跑掉了。 简清月心想这是怎么了,为何莫名其妙的说这么句话,哪里打仗了吗? 刚好仲维也回来了,她只好过去问:“哪里有战事么?仲琪怎么说要出征” 贺仲维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肩膀:“南疆是有战事,不过相信很快就能平息,放心啊” “那仲琪是怎么回事?” 贺仲维道:“他是想出征,其实历练历练也好,只不过母亲不同意,没事的,你就别操心了” 仔细琢磨一下这件事,其实对仲琪的成长是好的,只不过确实存在危险性,若自己是他母亲也不会同意,可是仲琪自己想去,这么阻止他好吗?她也在该去还是不该去之间徘徊。 她还没想明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哭声,莫冉推门喊了一声:“老夫人来了——” 她走到门前时,老夫人已经哭的泪流满面的看着椅子被人抬上台阶来。 上前去扶,她没停下,直接进了屋,又持续哭了好久才停下来,还间隙的抽搭一下:“清月,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这样表现,简清月也不好太硬气,于是客客气气的说:“母亲,您说,我能办到一定办” “你能办到,一定能”老夫人伸长了手臂,指着她说,生怕她不同意,“你听说了吧,南疆战事吃紧,已经丢失多座城池,韩将军的都阵亡了,这仲琪没有一点打仗经验,连远门都没出去过,若是随军出征,定是凶多吉少,可是你们父亲他居然同意,真是气死我了,你帮我好好劝说他们两个,别让仲琪去,不然我可就活不了了” 简清月有些为难:“母亲,这仲琪我还好,虽然不一定能管用,也能说两句,可父亲做的决定,怎么会想起让我去说呢,我只是个晚辈” 老夫人道:“哎,他素来在家说一不二,你也知道,我和仲维他们说什么,他根本就不在意,他说家里三个儿子,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意外也没关系。你说这叫什么话,可怎么办呢?” “你们都说不通,那我就更不行了” 老夫人:“我说你行,你就行,说白了,你是个外姓人,他素来对你的印象不错,说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你说话,他至少会客气客气,多少能听进去一点,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就帮帮忙吧” 简清月:“这——” “别这个那个的,你就去试试又如何” 事关仲琪的事,她倒是也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与老夫人一同出门,她带着莫冉去了书斋。 仲琪正拔出一把剑来,在房间里带着傻气肆意挥舞着,眼里透着兴奋的光。她与莫冉两人站在一边没出声欣赏了一会儿,仲琪一个跳转发现了她们,顿时就窘了:“你们怎么也不说话,害我这么丢脸” 简清月带头鼓掌:“耍的不错” “停!”仲琪把剑扔到桌上:“您就别打趣我了,找我什么事啊,坐下说吧” 还没等简清月坐下,他就先坐了。 简清月道:“你真的那么想上战场?” “这怎么说呢,我自小跟着父亲练武,学了本事,哪有不想用的,当然想去”说着往前探探身,“我说您不会是来当说客的吧,可省省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了朝廷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这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怎么能不愿意出份力呢” 简清月:“那你不想娶小郡主了” 仲琪有些害臊,很快反应过来,声音都高了几度:“只能说我们没有缘分,谁让她没赶上好时候呢,若是我回来——唉,算了,反正她也没对我怎么样” 简清月:“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父母亲可怎么办?” “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别人能我就不能,退一万步讲,真有事我也是为国捐躯,他们应该为我骄傲才对,哪有横竖拦着不让去的” 简清月见他意志坚定,闭上嘴仔细思量。 仲琪起身,往外挥着手:“哎呀,我说二嫂您就快走吧,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做这种决定呢,跟您没关系,别觉得亏欠我啊,实在想弥补就帮我做几套战袍,我好穿着打仗去” “亏欠?你这什么意思” 仲琪回了一下头,又扭了回来,挠挠头不大自然的说:“哎,没什么,你别觉得我这么小就出远门,你就不能照顾我了,所以觉得亏欠” “你这哪跟哪啊,我亏欠什么!我凭什么非要照顾你,这么大个小子了,” 她挂着笑,被仲琪两手扇着给赶了出来。 场面有些好笑,二人走出老远,还咧着嘴角,可是走着走着简清月就觉得不大对了,不小心说出声来:“亏欠?难道他想出征还与我有关?” “夫人,您说什么呢,南疆打仗,跟您一深宅妇人有什么关系,哪挨得上啊,别胡思乱想” 她想想也是,最近疑心实在有些重,是想多了吧,仲琪总不会害她的。 第三十四章 她们没走多远就看到老夫人被人扶着,勉强靠在椅子上翘首以盼,见她出来,紧走两步:“怎么样?” 简清月摇摇头:“母亲,若他真心想去,不妨就给他次机会,实在不行就找人照顾一下他” -- 第48页 不合心意的话,老夫人听见就当没听见,急吼吼又让人抬进了书斋,仲琪一见她脑袋就大,马上扒拉几把头发,塞些银两进袖子,急匆匆出门:“母亲,您有事晚些说吧,我这会儿有事要出去”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点点拐杖,“坐下!” 仲琪转头就走,被老夫人的一句话给定住: “你若这样,为娘只能把你绑起来了!” “别呀”仲琪停住脚步,稍一思索,忽然露出惊诧的神情,“母亲,您把我关在家里做什么,我是要去给兄弟送行,我不打算去了,太危险,还是混日子适合本少爷,再说您不是还指望儿子娶郡主来光宗耀祖的么” 老夫人淡淡翻他一眼:“你是说真的?没骗我” “当然了,刚才都跟二嫂说清楚了” “她说的可是你非去不可” “啊,不是,可能刚才我表现的实在太没出息,她反倒觉得应该派我去锻炼锻炼才能长大,所以才那么说” “既然是这样,那你现在就跟我去见你父亲,跟他说清楚” “去就去” 两人母慈子孝的去找贺其詹,途中遇到简清月,老夫人还专程停下来对她说:“清月,你可真有一套,这不,这小子现在就放弃出征了,你可算是给咱们贺家立了功了” 简清月睁大眼睛:“?” 老夫人也不多停,对她点点头就过去了,贺仲琪扭脸对她挤挤眼睛。 两人来到贺其詹面前,贺仲琪把刚才的话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没想到侯爷听了他的话勃然大怒:“出尔反尔,已是小人之举,因怕死而放弃,简直废物,为父断不能容你胡闹。既然提出就要执行到底,今日你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 老夫人在椅子上几次欠身,最终还是没开口,她知道自己越说他越坚持,定会嫌弃自己妇人之仁。 贺其詹越看仲棋就越是面目可憎:“滚!” 贺其詹非常听话的滚出门外,老夫人:“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能这么狠心” 贺其詹不为所动:“你说你来解决,就是这种方法?” 老夫人撂下一句跟着仲棋出去了:“你等着吧” 仲琪难得乖巧的门前等候,对她撇嘴、摊手:“父亲这种态度,我还能怎样!” 说完就想回去了。 “为娘还有办法,跟我来”老夫人拉住不情愿的仲琪,又一次找到简清月,“清月呀,方才你去劝过仲琪,他便真的不想去了,可谁想到你那没心肝的父亲,居然不同意他放弃,为娘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再来求你,你父亲那里,你还要费点心想想辙啊,现在就去吧,夜长梦多” 简清月瞅瞅站在后面看着十分纯良的仲琪,虽有些怀疑,也没有回应。 老夫人伸手扯出仲琪来:“来来,你带着他你们一起去,你父亲这个时辰该去西边演武场了,快去,快去!” 老夫人不管了,就把人丢在这儿,走了。 她跟仲琪对视一番,仲琪无辜的摊手。 “这么说你真的不想出征了?” “呃?呃嗯嗯,对,我放弃了” 简清月对他善良的笑了笑,扯住他衣袖:“既然这样,那就走吧,我一定阻止你出征之路” 仲琪着急了:“二嫂,你还真去啊,父亲铁了心让我出征,我也是,你就别做无用功了。我是骗母亲的,不然她会把我关起来,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简清月扯着他往前走,吩咐莫冉:“三少爷身体不适,走不动,你就在后面推他一把” “遵命!”莫冉挽起袖子,用力推他。 反抗无效的仲琪,被人连拉带推的带到演武场。 贺其詹正在演武场手里舞着两只流星锤,虎虎生风,锤子飞过的方向,树叶都跟着空气流动而颤动,看得出这锤的分量不轻。 两人站在场边等待他练完,仲琪还偷偷的扯她袖子,用来恳求她,简清月不断的把袖子扯回来,她想不管怎样,老夫人这么求自己,她不管成不成,只要尽到心就行,也让人挑不出理来。 两人还在拉锯的时候,没想到,意外忽然发生,侯爷右手的锤从铁链上脱落,凌空飞向简清月,她完全没有防备,等看到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一个黑影从眼前晃过之后,一声沉闷的响声,简清月放空的眼神这时才识别出是仲琪挡在自己面前,那锤子正中他的前胸。 她慌忙转到他面前,紧张的问他:“仲琪,你怎么样!” 仲琪若无其事的冲她举举拳头:“怎么可能有事,我可是未来的大都督” 说完还把拳头砸向隔壁言府的方向,看起来还是精力旺盛的样子,简清月稍稍放心。 仲琪看她松劲儿,扭身吐了一口,又没事一样的站好,简清月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了草丛中的血迹。 她吃惊的看看仲琪,愧意、感动和担忧混在一起,就这么等侯爷到了面前的功夫,她坚定了信念,如此的话,那仲琪决计不能再出征,他没说出口,但一定伤的不轻,而且伤的是内脏,既然是为自己而伤,为了他的身体,她也一定要尽全力让侯爷同意他留下。 贺其詹上下打量仲琪一番,没有问话,仲琪主动说无事,贺其詹道:“无事便好,是我的错” 仲琪还是笑呵呵的:“只是意外,父亲不必自责” -- 第49页 贺其詹眼睑一垂后忽然话题一转:“你们到此何事?” 简清月长长呼出一口气,神情严肃:“是我找父亲有事商议,请让仲琪回去吧” 仲琪不肯走:“哎,明明不是我的事吗,我为何要走。二嫂你想干什么” 简清月有些愧意的对他一笑:“对不起,仲琪你先回去吧” “什么么?” 贺其詹淡淡瞅瞅仲棋,后者一看到,就觉得受到无形的压力,自动回身三步一回头的离去。 简清月:“听母亲说,父亲您也觉得我是个通情达理的,所以对仲琪出征的事,我有一言,请父亲暂且一听” 贺其詹:“此时已定,不能回还” “父亲是行伍出身,自然希望儿子能有自己的风骨,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如今已不是战乱时期,不是每个学武之人都要上战场才能证明自己,仲维也是学武之人,他有朝一日也要上战场的,一家有一人即可,何必都是。若因您自己的决定,导致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您如何对母亲交代” “若上战场便是你死我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即便有事也是自己学艺不精” “可您看到刚才仲琪吐了血吗?” 贺其詹皱皱眉头。 “那是您的锤给砸到的,现在还不知伤势如何,即便吐血他也不肯让您看到,长途跋涉对于寻常人已是艰难,何况他受伤不轻,若因为这样而出意外,那恐怕您今后都会生活在愧疚之中” “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已经可以做出选择了,若真的如你所说,那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简清月见他态度有所缓和,打算加把火,没想到贺其詹反过来问起了她:“若我没看错的话,刚才他是为了救你才牺牲了自己的,你可愿为他做些什么?” “仲琪身体比我健壮,他都被砸到吐血,何况是我,说他救了我一命也不为过,我愿为他做任何我能做的” “这么说如果我不让他出征,而让仲维休妻你也能接受喽?” 简清月呆在当场,这战场迎敌的事居然跟自己的婚姻联系起来了! 贺其詹看她神情,明白了:“也是,若你知道,就不会拼命为仲琪求情了,说什么可以为他做任何能做的事,都是随口一说罢了,人都是自私的,我能理解” 简清月依旧没出声。 贺其詹娓娓说出一个令人唏嘘的事实来: 这次出征南疆,皇上有两个候选人,一个是贺其詹一个是韩云贵,也就是忠义伯,二人都是马上得来的爵位,韩云贵还是已阵亡的韩将军同宗,征战经验丰富,但是韩云贵声称自己身体欠佳,无法替皇上分忧,皇上一怒之下便改了他的世爵为流爵,理由是他嫡长子膝下无嫡子,因而不能袭爵,也说了爵位传长不传幼,且次子无功,不可袭爵。 仲琪也是一样无功,若到时候贺家让他袭爵之际,有人提出韩家的前例来,那他也无权袭爵,那贺家也就要流爵了,所以现在为今之计要么仲维休妻再娶,生出嫡子来,要么,仲琪出征赢得军功,才是办法,至于贺其詹出征与否这爵位之事都要解决。 简清月冷冷道:“这么说,你们早便想休了我” 贺其詹:“所以我坚持让仲琪出征,可你却说为他可以做任何事” 简清月:“……”这时,她才明白老夫人费尽心机的让自己去劝说侯爷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五章 简清月张口结舌发现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被高高架起,进退两难,她感觉愤怒又矛盾,面对咄咄逼人的贺其詹,她一言不发,几乎有些狼狈的转身便走。 贺其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口气。若在过去,用一个女子的半生幸福去换取自己儿子的生命或者是一个世袭的爵位,对他来说是种耻辱,可是如今真的面对这种情况,他心中也有隐隐的希望,若真的可能,对自己全家老小的确是件好事,要不要这么做他也充满矛盾。 她脚步沉重,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坐在那里,莫冉问了几声,她都没听到,想了半晌,站起身重重打开柜子,叮叮哐哐一阵乱找,拿出那张脉案,抚摸一阵,仔细看了一遍,拿在手里又坐下,心里却还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东西拿出去,这东西能证明自己可以生育,幸运的话也能让邹氏的所作所为暴露无遗,她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也能继续做自己的侯府二少夫人。 可这样一来,仲琪就要带着伤出征边境,生死不知。 她挣扎了许久,也不能下定决心。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就此离开贺家,那样就不必这么累,可是她就变成了下堂妻,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就这么东想西想,坐立不安到了晚间,仲维和仲琪同时出现,仲琪见她满面愁容,见面就问:“二嫂,父亲是不是没听你的,让我出征?那就太好了,你也不必发愁,尽力就好,哈哈” 看她还不说话,又觉得不对劲儿:“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在意,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会出征的” 仲维把仲琪按坐在对面,转头安慰她:“你放心有我在呢,别人不能替我做主” 简清月缓缓抬头:“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 仲维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仲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二嫂,我压根就没这么想过,你又没有错,为何要白白牺牲,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 第50页 贺仲维也道:“这件事也未必就只有这么两种选择,再说韩家是忤逆了皇上,才有如此下场,我们家若一直安守本分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仲琪不以为然:“那哪行,那也是冒险啊,还是我去,这不仅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打仗很久了。再说别看皇家说一不二,但世事也不能随他们任意决定。你看长公主为了给言都督施压,极力举荐他南下平乱,可皇上还不是想让他夙卫京师,而在韩将军和父亲之间选择。” 仲维赞同的频频点头:“仲琪说的是,我们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退一万步说,真有那一天,也是我们的宿命,接受便好,父亲也不是天生的王侯,重新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虽然是安慰的话,可听到之后,还是觉得吃了定心丸,有种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了,她看着仲维柔和的眼神,心想是不是这次自己可以退到后面,安静的让他来保护自己呢? “仲琪你的伤势如何?” 仲琪拍拍胸口:“根本没问题,您放心” 看他精神还挺好,简清月悬着的心稍放下一点。 两人又说了不少安慰的话,仲维送仲琪出来,仲琪刚出门就又弯身吐了一口血。 仲维眼神有些轻蔑,虽然天色已经晚了,可借着廊下的灯笼,他看到了,可是假装没看见,什么都没说。 仲琪怕他看到:“不知怎么了,这几日痰多,可别嫌弃我弄脏了你的院子” 仲维:“你可以多弄脏些,你自己收拾就行了” 仲琪:“就知道你小气” 两人的说笑声渐渐听不到了。 简清月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叫去了松鹤堂,她与贺仲维一起去了,一进门发现全家都在,却没有开饭的迹象,就知道这一刻终于到了,需要做个决断,她把手伸进袖子摸了摸那脉案,又与仲维交换了一下眼神,渐渐安定下来。 两人并肩坐下。 老夫人盯了她几眼:“咱们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今日就必须拿出个主意来,昨日听侯爷说清月有心为了侯府的未来牺牲自己,为娘实实感动,我替侯府上下谢谢你” 说完站起身要给她作揖。 简清月赶忙躲到旁边,没受那作揖,她看看仲维,后者对她点点头:“事关侯府的未来,我是晚辈,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决定,还是请母亲你们来定吧” 不软不硬的怼了回去,随后坐下。 老夫人也只好换种说法:“这样的话,就是两个选择,仲琪出征,或是仲维休妻。仲琪从未出远门,昨日还被流星锤给砸到,若他武艺高强就不会被砸到了,从这里就看的出他还未到能出征的时候,这是我的意见,大家有什么话都说一说” 仲维先行起身道:“这件事还未有定论,我认为即便今日什么都不做,也不一定会有什么问题” 简清月略有些疑惑他为何这么说,这种说法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只是在碰运气,根本站不住脚,若真的什么都不做,真的有后果,后悔是没有用的。而且她也觉得他这么一说,很可能直接把关注放到自己身上。可他已经出口,也无法挽回了。 果然,邹氏紧接着就说了:“二弟这分明就是不想为贺家做贡献,你看看人家仲琪,为了侯府的未来,连性命都能置之不顾” 仲琪起身道:“我只是为了自己,没那么伟大,我觉得二哥二嫂真的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大嫂这么说,自己怎么不为贺家做贡献,你让大哥休了你,大哥也能再生出个嫡子来” 邹氏脸一红:“我对贺家是有贡献的,生了贺家长女,可简氏她有什么?” 老夫人打断仲琪想说的话:“我听说清月你愿意为仲琪做任何事,怎么今日反而不敢做声了?” 简清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贺其詹,又一次站起:“我是说过,但仲琪自己并不希望我来替,况且是休妻,这两个字不该由我来定,所以如果实在要休妻,就请说明理由” 老夫人来了劲儿:“无所出便是最重要的理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会想置仲维于不孝境地吧” “可儿媳记得无所出这条,说的是年至五十还无所出的话,可以休妻,儿媳如今才十八岁而已” 老夫人没说出话来,邹氏接过话来:“可你已被刘大夫,甚至连刘大夫的老师太医院院判大人都证实过不可生育,今日与五十岁又有什么区别呢” 简清月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刘大夫过来,当众再次证实我现在不能生育将来也没有任何希望,不然我不能服气,我经过了一番调理,说不定现在病情已经好了呢” 老夫人想了想,她调理又怎样,刘大夫早说过不能生了,叫来也就是让她没了退路而已,自然要满足:“杞菊,去请刘大夫过来!” 第三十六章 在等待的过程中,仲琪又一次发声:“孩儿已经是七尺男儿,自小练武,可以上阵杀敌了,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家,孩儿都责无旁贷,二嫂没有犯过任何错,不能为了全家的幸福,牺牲一个女子,那我们贺家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贺其詹问简清月:“简氏,你怎么说?” “仲琪说的没错”简清月心里很烦躁,已经不想争论,在她看来,这里的人也都不值得她尊重了。 简清月看他脸上挂不住,她也不想再说:“既然是休妻,那为何要问我,应该问仲维才对?” -- 第51页 贺其詹转向贺仲维,他站起身拱手郑重其事道:“我夫人清月她自加入侯府以来,对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贤妻之名她担得,仅是生育问题,不该休妻,没有孩子我也能接受,我不会休妻” 简清月松口气,握紧的拳头渐渐放开。 贺其詹点点头:“简氏” 简清月稳稳坐着淡淡回道:“父亲有话请说” 贺其詹:“若是给仲维纳妾由你来养育,你可愿意?” 其实这未尝不是办法,连仲琪听完都看了看简清月,都觉得她有可能会答应,毕竟比起休妻来,这样也算是个折中的办法。 简清月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轻靠在椅子背上,轻描淡写:“养孩子劳心劳力,别人的孩子就不要来烦我了吧” 老夫人一拍桌子:“你既不愿意被休,又不同意纳妾,你这是存心想逼仲琪去死吗!” 邹氏紧接着附和:“这可事关全家老小今后的生计啊,你怎会如此自私?” 简清月头都没抬:“哎,大嫂,你这么愿意的话,那给大哥纳妾不就好了,袭爵的事若不是大哥无子,哪有我们和仲琪的事呢” 邹氏被将住,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没纳过,可那李氏没有福气,一尸两命,我有什么办法,这就是仲山命中无子,与我无关” 贺仲山把桌上的茶盏轻轻拨到地面,响起清脆的声音,那杯子居然没碎,还在地上跳动了几下才停住。 邹氏立即闭嘴。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接话。 简清月看都不看她,堂内尴尬的安静了一会儿,这么多人在场,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刘大夫来到,才打破这种尴尬。 老夫人欠欠身,大有深意的与刘大夫对视了一番:“劳烦刘大夫为简氏看诊,看她可还能生养” 刘大夫明白她的意思,还没把脉已经说:“二少夫人的病症,在下早便看过,寒气入髓,已然永远无法生养了,请恕在下医术不精” 简清月:“刘大夫你确定在你上次看诊之后我的病情再也回天乏力了吗” 刘大夫:“二少夫人这是何意,这点把握在下还是有的” 简清月:“那就请大夫再确认一下” 老夫人没想到她这么主动要求,倒省的自己去催,显得刻薄。 刘大夫走到她身边示意她挽起袖子。 “稍等”简清月淡淡翻了他一眼,“既然是这么大的事,我想应该让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这样以后若真的休了我,也让大伙都知道是我的错,与侯府无关” 老夫人觉得占了大便宜,她巴不得呢,于是没有征求谁的意见就同意了:“好,就照她说的办” 所有丫鬟小厮陆陆续续全部到场,站满了整个院子,贺家人都坐在廊下等待结果。 刘大夫弯身装模作样给简清月把脉,把完之后心里一惊,居然已经大好了! 老夫人看他呆愣:“刘大夫,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们也都有心理准备了” 刘大夫看看她,又看看邹氏,心一狠,已到现在无法挽回了,他弯身作揖:“回禀侯爷夫人,二少夫人当真已不可生养,在下无能” 老夫人和邹氏都松了口气。 简清月却道:“我的病自始至终只有刘大夫一人看顾,这不公平吧,应该另找大夫来看,如果结果一样的话才能说明,事实不能更改” 老夫人摆摆手:“刘大夫可是太医院院判的大弟子,医术自然高出寻常大夫许多,再说前日在长公主府上,院判大人给你看诊,结果也是一样,还有谁的医术能比他们还高的” 简清月手里摸索着脉案,正想拿出来,没想到一直安静的贺仲维突然起身:“我看就不必再找大夫了,因为即便清月还能生育,我也一定要休了她”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安静了一下,出现一阵喧哗,大家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刚才不是还坚定的绝不休妻么? 简清月本人才是最震惊的,她凝视贺仲维直到快要流泪,才眨眨眼睛,贺仲维毫不畏惧的回视她,他没说错话,是真的这么想的。 老夫人直起的身子又重新松弛了下去,阴阳怪气的说:“仲维,那你就说说理由吧,怎么会这样呢?清月不是很好吗” 贺仲维给简清月作个揖:“在此我要向清月致歉,因为我要休妻完全是我的自私行为,她并没有主观错误,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即便她能生育,也有可能生出个身体不健康的孩子,因为——” “我的岳父大人身患消渴症,我问过好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说此病极易传给后人,所以我一定要休了她,即便她生了儿子,又继承了爵位,也可能是个病秧子,而且有可能世世代代都有这样的孩子,所以,清月对不起——” 简清月这许久以来的防线忽然垮塌,原来前几日的示好,是为了在今日重重的打击自己么?什么叫刚刚想明白,若想休妻何必虚情假意,直说,自己可能都不会否定一个字。 她默默把脉案重新放好,不知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也只有仲琪为她说话:“二哥,你怎么能这样,消渴症又不是绝对的遗传,我就有没有遗传的朋友,你这样对二嫂未免太无情了。况且你早便知道她父亲有此病症,为何今日才说,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仲维:“我也是近日才知此症遗传可能性极高,是以才不得不如此” -- 第52页 “就算是这样,你们二人就没有感情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这么轻易的抛弃她,这算什么” “仲琪你别说了”简清月道,“既然如此那就和离,我不接受休妻” 对话就这么不欢而散,简清月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先行离去。 邹氏还想说什么,被贺其詹打断:“都先回去吧,此时改日再论!” 人们都内心复杂的散去,只剩下二老,老夫人不满道:“必须要休妻,怎么可能和离,她也想的太美了,和离那说出去我们为了爵位就把媳妇抛弃了,好说不好听,她有错处我们给休了,这样我们才能不受牵连” 贺其詹:“她除了不能生育也没有别的毛病,更可以说是个好媳妇,如此做实在太无情,我看你还是好好劝劝她接受纳妾” 老夫人:“纳妾哪还需要她接受,先娶进来再说,慢慢抬位份,哪怕是提成平妻,只要仲维同意,她能有什么办法?” 贺其詹:“做人不可如此无情无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老夫人:“怎么从长,仲琪都要跟去出征了,这事不解决他是不会甘心的” 第三十七章 简清月一个人在大街上无目的的来回走,不知不觉来到娘家门前,徘徊了许久还是没有进去,最终还是回到了海棠苑。 一路上跟她打招呼的下人,她都视而不见,直接回到了后堂。 推开门发现贺仲维居然在房间等她,看见她也不顾她神情有多疲惫,就急切的开始说:“清月,我最近有些奇怪,怎么觉得好几日没见你了,可是贺福说我最近日日都回家,还做了很多事情,我都没什么印象,你这是去哪儿了?” 简清月这时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你这就迫不及待了么,再大的事也等到明日吧” “什么事?”贺仲维被简清月给推出门外。 她身心疲惫的上床歇息。 混混沌沌一晚上之后,她又上了街,走到娘家门前,犹豫半晌伸出手敲了门。 等候了挺长的时间,看到的是娘亲那有些冷漠的脸,她觉得不对,平日不是这样的:“娘,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简齐氏没有回话,板着脸的走在前面,简清月跟着进去后,四顾了一下她爹爹不在。 简齐氏往中间端正一坐,喝道:“跪下!” 简清月被吓了一跳,越发不理解,却还是跪下了:“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简齐氏:“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什么事?” “你还想瞒我,侯府要休了你,明明可以纳妾可你就是不答应,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做下堂妻难道不比纳妾更丢脸吗?”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娘,我在侯府待的有些累了,不想再呆在那儿了”知道是这件事她还放心些,娘亲知道女儿差点被休自然要紧张些,“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待不下去,那你还能去哪,这娘家你是回不得的,我们不能跟你一起丢这个脸” 第二次听到这种话,她还算接受,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衣角:“娘,我不回娘家,从今后自己生活还不行么?” “不行,你一个人住,少不了惹得风言风语,你能接受,你爹可接受不了,所以你必须留在侯府,纳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就应了去” 简清月从未见过这样严肃的娘亲,听她一再这么说,也有些不高兴了:“娘,我不需要您做什么,只需要您能理解支持我,您为何口口声声要向着外人,不能为我想想吗,我不高兴,我过的不好,我想离开!” 说到这儿,声音已经哽咽。 简齐氏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的语气:“娘就是为你着想才这么说,我永远不会支持你,你现在就立刻给我回去” 简清月凝视她一会儿。 简齐氏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再一次强硬道:“立刻马上滚回去!” 简清月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她是想找些温暖才回来的,跌跌撞撞的奔出大门。 她忽然觉得好孤独,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到底在为谁而活?一直以来坚守的全都没有意义,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有意义,走着走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大街上。 似乎睡了很久,做着各种悲惨的梦,再醒来已经在穿书者所在的小黑屋中,苦笑了一阵,先是不解和恐惧,随后慢慢接受,觉得这样也挺好,总算有人替自己去受那些苦楚,她盘腿安心的休息了一会儿,不断的逼自己适应已经失去生命的事实。 待她心理完全接受事实的时候,才能坦然的打量这屋子,这时才发现墙壁上的几行字,上面写着: 当你看到这段话,就说明我已经占据了你的生命,现在可以告诉你事实,是我以贺仲维的身份先与你缓和关系再逐渐摧毁你所珍惜的一切,仲琪、秋兰、莫冉、小菊,再让你重新燃起希望的贺仲维给你致命一击,杀人不如诛心,只是没有全部如愿,到你提出和离又从松鹤堂离开的时候,我的时间刚好到,接下来我以你母亲的身份继续给你打击,即便你不回娘家我也会去找你的,一切都很顺利,我用寿命换来的一个时辰的时间恰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你昏迷不醒时,我已经取代了你。 -- 第53页 你别怪我,我也渴望生命,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不会放弃,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便会理解我了,就此别过。 简清月恍然大悟,这一段时间,所有的谜题全都有了答案,包括昨晚仲维说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呆在小黑屋的事实,可最起码仲维没有那么绝情,母亲还是那个最心疼自己的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高兴之余,她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回去,思来想去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办法能回去。她想到这里,墙壁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若你想回到你的世界,可以用自己的寿命交换生的机会,即使回不到自己身上,也可以是你周围的人,你愿意交换吗? 简清月思前想后没有选择。 诛心?你就能承受的了吗! 简清月只在街上昏迷了一瞬间,那一刻她彻底的厌了世,求生欲完全消失,她的命牌突然的重新塑形完整,穿书者跟出大门,发现她晕倒,在那时她作为简齐氏的时间还剩下一刻钟,她焦虑的度过这一刻钟回到小黑屋,幸运的发现简清月还在昏迷之中,毫不犹豫捏碎命牌在大街上醒来。 为了能摧毁简清月的心志,她足足用了十一年寿命,一个月的贺仲维和一个时辰的简齐氏,总算达到了目的。 五十二年寿命减去二十一年,如今只剩下三十一年的时间,一定要活得风生水起才对得起自己。 她满怀着希望,斗志昂扬的一路走一路问的回到了海棠苑,这段时间可把她给闷坏了,不止是在小黑屋的时间,还有前世缠绵病榻的痛苦。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海棠苑,看到莫冉还伸出一只手打了个招呼。 莫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很高兴,这两日她一直担心夫人就此沉沦,被打击的站不起来,这下好了。 她兴致勃勃的跟了进来:“夫人,您上哪了?也不让我跟着,担心死我了” “简清月”道:“没什么,就是出去逛了逛,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拿上来” 莫冉跟着高兴起来,兴高采烈的跑去准备,一刻钟的功夫,鸡鸭鱼肉糕点瓜果摆了一大桌。 “简清月”眼睛冒着光大快朵颐,她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好好吃过一顿了。 吃到一半,贺仲维进了来,见她心情不错,就也跟着吃了点。 “简清月”吃完了打了个饱嗝,抬头看看贺仲维,“仲维,你不是要休了我吗,休吧,我接受” 第三十八章 仲维嘴里的东西咽不下去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休了你的,不管他们再怎么强硬,这件事最终还是我来解决,所以你就安心做你的二少夫人,其他事我来办” “简清月”这会儿她有点傻眼,这个大老粗这时候变这么有担当是要闹哪样,她可还等着人身自由换个好对象呢,这良心发现给谁看:“仲维,你误会了,我没有在赌气,这爵位和仲琪的事都很要紧,就算休了我,我也没有怨言,也算报答这近一年来,各位的照顾,我是心甘情愿的” 贺仲维有些生自己的气:“你是不是怀疑我做不到?请你相信我,我会尽我夫君的职责,若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简清月”,“我没有怀疑你,是我恨极了这里,想尽早离开,也好过我的生活” 贺仲维心里愧疚感更加强烈:“是我的错,把你逼成这个地步,你看我行动吧,我这就去跟父亲说清楚,让他们断了休妻这个念头” 说完毅然决然的出了门。 “简清月”:“……” 莫冉终于忍不住想问她:“夫人,您是真的想被休么?” “当然了,被欺负成那样还留着做什么” “您之前不是还说只能和离,不接受休妻的么,若被休您后半生就很难过了” “不一定,真爱是不会介意这些的,从这儿离开,我一定能找个更好的夫君,您跟着我以后就吃香的喝辣的就完了,别瞎操心” 她想了想,当即就起身:“走,我们这就去隔壁串个门儿” “隔壁?” “是啊,别愣着了,给我梳妆” 莫冉在一片迷茫中给她梳妆打扮,头梳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想到简清月之前说过的话,这不是应验了吗! “梳啊,怎么还走神了” 莫冉梳好了发髻,拿过一个发簪往她头上插:“夫人,您不是说给我涨月钱?涨多少啊” “简清月”满不在乎:“你现在多少,给你翻倍不就好了” 莫冉:“那可就五两了” “五两,你月钱这么高,行行,以后你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莫冉确认这人有问题了,这一定是夫人中了邪了,她的月钱哪有那么高,那是夫人的月例银子。 莫冉安安静静的跟着她出门到言府,敲了门,有人开门,看见是她,识得是隔壁夫人,客客气气道:“都督此刻不在府中” “简清月”很扫兴,只好先回来,在院子里好奇的来回走,走累了就回去,好吃好喝。 去找过父母亲之后,贺仲维心里这才算彻底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回来之后态度又变了:“父亲母亲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爵位没了,咱们今后的日子就难了,可若是仲琪出征的话,又太危险,他们提议说让我纳妾,我看你就答应了吧,就算有了妾氏我也不会冷落了你,这将来如何还不都在我的一念之间,我对你好便是” -- 第54页 “简清月”真想翻个白眼,怪不得能做那么糊涂的事,耳根子真软,父母一说什么,马上就听了,若不是今日之事,恐怕她都忘了书中他最后是如何因为疑心而坐视女主死亡的,她演的贺仲维恐怕让真的简清月都忘了这一点,即便情节有所改变,可他的人依旧是那样,她再一次强调,“我不同意纳妾,请你休了我吧” “你如此固执,我夹在中间很为难啊,怎么不能体谅体谅我” “简清月”听完很无语:“仲维,我不是在逼你,我是真的想离开这里,你就成全我吧,千万别再自作多情了” “莫冉,走我们上街” “好,夫人” 两人就这么把贺仲维晾在这儿,他尴尬的一张一合着手掌。 “夫人,咱们去哪” “去言府,上午不在,下午总该回来了” 莫冉脚步顿了顿,加快脚步超过她,主动去敲门。 怎么忽然这么积极了,“简清月”有些意外。 莫冉也想找言卿的,她如今重任在肩,而且夫人不在,她也是很紧张的需要找人商量一下的,言卿再合适不过了。 言卿果然在家,看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虽然欣喜,可她忽然来找自己,他也不能理解,他下意识看看周围,只有自家的下人,隔壁的人都不在门前,稍稍放心:“你们找我何事?” “简清月”灿烂一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吗” 言卿一丝喜悦之后,恢复冷静,他愣怔了一下,有些怀疑:“你要进去?” “是啊,有什么疑问吗?” 说完,自行走了进去。 言卿看看莫冉,才发现她已经挤眉弄眼半晌了,自己一直没发现。 言卿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莫冉道:“夫人中邪了,你得帮我” 言卿还想问,“简清月”回眸一笑:“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莫冉:“没什么,我是让他安慰安慰您,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简清月”接着往里走,言卿垂眸思索,居然不知该把她请到屋内还是在室外比较妥当,最后索性随着她的脚步走过前厅,绕过回廊,进了二道院,院中有座凉亭,她径直走进去坐在石凳上。 言卿迟疑的坐在她对面,莫冉站立一旁。 “夫人来此到底何事?” “简清月”:“叫什么夫人呢,还像从前一样唤我月儿吧” 言卿也觉得不大对劲,又不知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旧时玩伴,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 说到这儿,她好像被提起了伤心事,叹了口气:“自嫁入侯府以来,没有一日过的舒心,如今他们为了爵位之事,竟然想将我休弃” 言卿看了一眼莫冉,她没有否认的意思,看来是真的,他神色严肃起来,愤而起身,后又觉得不妥,又重新坐了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到了这一步,月儿也不想再留在那儿了,只是离开侯府之后无依无靠,不知下半生该如何生存” 言卿尽量控制自己不做失态的事情:“你生性善良,又心灵手巧,不管到哪里,自然会过的很好” “简清月”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怎么这言卿变得这么迂腐了,她都说到这个地步,不能更直白了,她还记得上次兰菊时的教训,这位仁兄眼睛不眨的把自己交了出去。 “我一个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即便心灵手巧又怎么立足,总还是要找个依靠的” 言卿接的很快:“到时,言某会多多帮你留意的” “如此说来,就请言都督借我些银两,也好安置”愤然离席,脚步却不快,心想自己都生气了,总要挽留一下吧。 言卿:“自然没问题,夫人慢走,让莫冉留下,好把银两带回” 她就这么一个人不甘心的走出了言府,也没人追过来。 见她背影消失,言卿才问莫冉:“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冉:“夫人大约十几天前就跟我说,若是有一天她主动来找你,就说明她出了问题,让我帮她找回自己,这两日她的确不大一样,而且今日就来找你两次” “她真的说来找我就不是她了?” 第三十九章 “……”莫冉无奈,“你这是抓的什么重点,我是说她现在可能中邪了,我想让你帮着想想办法的” 言卿淡定的从怀中拿出些钱:“这个先拿着,回去给她” 莫冉惊掉了下巴:“你这么小气的,才三个铜板?” “你不是说她中邪了吗,我给那邪花什么钱” “也是,哎呀,不说这个了,快帮我想办法驱邪呀” “她还说过什么?” “她说让我狠狠虐待她,我怎么下的了手呢” 言卿瞥她一眼厉声道:“绝对不可以,你怎么如此狠心” “那怎么办?泼黑狗血” 言卿更气愤:“你是不是恨她,如此迫害主子,我是要送你去官府的” “这不是在救她吗,你生什么气?或者可以用火烧,做法事” 言卿强烈反对:“用火烧那得多疼啊,做法事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莫冉气坏了,大声嚷道:“这也不行,那你也不行,你给个主意啊” 言卿默了一下:“贺仲维当真要休了她?” -- 第55页 “言卿,你能不能办点正经事” “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先回答我问题” 莫冉:“还在僵持中,若不休妻就要纳妾,夫人不接受纳妾,想要和离,现在还没有定论” 言卿沉思了一会儿。 莫冉着急:“你快点说办法呀,时间长了她该起疑了” 言卿翻手拿出一盒东西递给她:“她让你虐待她,我猜应该是说让那所谓邪祟觉得活得艰难甚至绝望而主动放弃这身体,我给你的东西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状态能持续一天一夜,如果一次不行的话就两次,还有这一瓶是解药,到时候你请我去,我还在后门处” “后门?” 言卿托腮看她:“正是在下,神医是也” 莫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次那个白胡子老头儿竟是你?,我说怎么觉得很奇怪,以后再没找到过。” 莫冉安心的拿东西胸有成竹的回去,把三个铜板递到“简清月”手中,后者好一阵无话可说。 难道书上说的情根深种都是假的?难道他的心意跟着情节一起走歪了?不对,他为了女主终身不娶,如今还未娶亲就是证据,他一定是在欲擒故纵,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顾忌,看来下回要跟他说的再明白些。 这么想着,她放下心来,吩咐厨房花式给她做新的菜式,到了晚间又大吃了一顿,吃完之后,觉得有些撑,眼皮直打架,可是吃的有些撑了,莫冉道:“您要不到走廊上去站一会儿,不然这吃顶了去睡觉,会难受的” 也是,她就站起身,到走廊上,莫冉又说:“您往前站一站,靠在柱子这边看花,视野是最好的” “是么?”她往前迈了两步,站在走廊边缘,打个哈欠,越发的困,只想闭眼睛,手扶着柱子,头靠在上面,身子一软一软,实在困的不行,她想转身回去,莫冉在身后蹭了她一下,她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这里没有栏杆,半人高的地上是泥土地,她头一疼,挣扎着想起来,可是眼皮越来越重,终于闭上了眼,四肢想动一动都做不到,只听到莫冉在喊:“快来人,夫人摔倒了” 几个丫鬟七手八脚把她抬进了屋,放在床上,听着丫鬟们紧张的叫喊声,她想回答一声自己醒着都做不到,好像身体变成了别人的,没有一处听她使唤的,她努力许久渐渐变得无力。 她听到莫冉跑出去找大夫了。 好像过了一年那么长时间,才带着大夫进来。 大夫似乎翻了翻她眼皮,搭了搭脉搏,就开始长吁短叹,跟莫冉讨论病情:“姑娘啊,夫人这是脑中风,是不是被摔过?” “是啊,刚才摔的,这怎么才能治好呢” “这可不好说,她这是摔到了头部,如果幸运的话,明日一早能醒来,不幸的话或许此生都会这么躺着” “那大夫您一定要治好我们夫人,多少钱都要治” “恐怕老夫也没这个本事,只能先观察,到明日一早若还不醒的话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莫冉:“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大夫:“用火盆烤一烤,热毛巾给她擦一擦或许有所助益,老夫明日再来” 说完药箱都没打开就走了。 “简清月”大喊着别走,也没人听得见她的心声。 莫冉按照大夫的说法,在床边放了三个火盆,又帮她擦身,可那火越烧越旺,她浑身不能动,可感觉还很清晰,被火烤的浑身上下,这边痒过那边痒,这边痒着那边同时痒,痒却不能挠的感觉让她几乎抓狂,可莫冉这个死心眼还不断兢兢业业给火盆加炭,她痒到麻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光是痒,还有其他的事情,她有些想如厕了,憋了许久一想自己这是在等什么呢,等下班还是等下课,最后一松劲儿,付诸于流水…… 莫冉并没有发现,还在兢兢业业添炭。 就这么折腾到天亮,她丝毫睡不着,滔滔江水也不断不请自来,就这么她不断的暖干,又变湿,可到了天亮,她依旧全身无力,不能指挥身体的任何部位。 莫冉这时候,忽然闻到一阵异味,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掀起床单一看,有些傻眼,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夫人知道,一定会责怪自己的,赶快给她洗澡换衣服,换褥子床单。 虽然她轻松了一会儿,可是心里却想哭,若今后都是这种活法,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莫冉又急急忙忙请那大夫过来,大夫又过来检查完之后对莫冉道:“如今还不醒,那就醒不过来了,唉” “怎么可能,您可要尽力啊” “这京都若我说不行了,就再没人可以救了,不过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您说” “用尖锐的东西刺激她,或用重物击打,也就是用痛感刺激她的感官,这样坚持一个月,或有一线希望,只不过这样也有可能直接导致她的死亡,所以这需要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使用” 莫冉:“啊,这可怎么办” 大夫说完潇洒的离开。 “简清月”绝望了,重活一世,没想到从白血病变成了植物人,不能这么活下去,她还是走吧。 简清月一直在关注着正在重塑的命牌,这时候,她发现命牌的光芒开始急剧闪烁,她集中注意力,在重塑完成的瞬间就握在手里,穿书者也心如死灰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握紧命牌后退一步。 -- 第56页 穿书者如丧考妣的说:“你别怕,你的命还给你,我不要了” 简清月:“那样就对了,不过你给我的伤害我记住了,希望能在外面尽快再见面,到时候我不会再留手” 穿书者:“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简清月捏碎命牌之后依旧是那个全身无力的状态,身边只有莫冉在嘀嘀咕咕的:“夫人啊,你说到底要不要打你,万一打死了可怎么办,这大夫说让自行决定,现在你的命到底该让谁来决定,贺家人肯定不行,老爷夫人知道了会害怕伤心,要不我就自己打吧,用针您看行吗,或者侯爷的流星锤,这击打力度应该是够了” 第四十章 又紧张又庆幸,这便是简清月此时的心情,听得出来这些话是莫冉故意说的,可是她还是有些怕的,这万一真的用在自己身上可怎么办,毕竟自己交代的可是让她狠狠的虐待自己的。 身上被火烤的一面,一阵阵的痒意袭来,想挠不能挠的感受实在不太好,她勉强忍着,多盼着莫冉这会儿能跟她心灵相通,可是显然没有,莫冉特意找了跟针,放在她手里:“这针够大么,这是缝被子的针,应该够分量吧” 要扎了吗?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这边停顿了一下:“还是不行,这刺激的地方太小了,还是流星锤方便,一下子能影响更多” 简清月松口气。 莫冉又开始说:“那我这就去跟侯爷借一下流星锤用” 她心里又是一紧,不用了,看看我,看看我,莫冉! 莫冉走到门前打开门,正要出去,看到杞菊从前面过来,她没什么好气的关门站在门前:“杞菊,你来做什么?” 杞菊两手交叠:“奉老夫人之命来询问二少夫人病情” “二少夫人只是伤寒而已,现在在休息,就这么回禀老夫人便是” 杞菊往前进了两步:“那不行,老夫人吩咐必须要见到二少夫人本人才行,听说你们这两日叫了大夫进来” 自然不能给她看见,不然以为二少夫人得了恶疾,处境就更难了。莫冉索性伸开两臂:“开门进了寒气,夫人病情加重,你能负责吗” 杞菊:“只怕是二少夫人得了什么重症好不了了吧,不然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我们夫人好的很” 杞菊:“那就让我进去看看,也好回禀老夫人啊。二少夫人得了重病还这么好意思霸占着这海棠苑不放啊” 莫冉咬牙:“你给我等着” 她进了门,栓上,拿出解药喂给简清月,没有反应,她轻声喊着‘夫人,夫人’,仍然没有反应,她紧张了,这药不会有问题吧,外面杞菊不断拍打着门。 “再不开门,我就硬闯了” 莫冉猛的一开门,把杞菊一把推了出去,她回头瞅了一眼简清月还是安静躺着,就在这时候,杞菊趁机从她胳膊底下钻了进来。 莫冉赶忙跟进来,就看到简清月手撑着坐了起来,还打了个哈欠:“什么事这么吵” 莫冉高兴的手舞足蹈,有了靠山的感觉,忙告状:“杞菊硬闯进来,打扰您休息,我拦都拦不住” 简清月脸色沉下来,凉凉道:“杞菊,我刚才半睡半醒间听你说,我霸着这海棠苑,怎么,这里换了主人了吗?” 杞菊退后一步,惶恐的垂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些伤寒,于是点了火盆来发发汗,没想到惊动母亲了,回去就说清月无事,这是给老夫人的回话”简清月话音一沉,“另外杞菊,我再告诉你个人,我现在确实还霸着海棠苑,所以见不得有人擅闯,莫冉把她给我乱棍赶出去” 莫冉反应相当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抄家伙把杞菊乱棍赶出去——” 丫鬟小厮们也都反应的很快,手里抄起手边的各种工具,堵住杞菊就打。 杞菊迅速逃命,还是被铁锨,饭勺打到,最后落得个抱头鼠窜。 等莫冉回来,两人相视一笑:“莫冉,你做的不错?是哪里弄来的药” 莫冉凑到她耳边:“言卿那里弄来的,他还来帮您看病了” “他进府来了?还是上次那种装扮?” “是啊”莫冉看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没被人看到吧” 莫冉回忆了一番:“他来了两次,一次是傍晚,一次是凌晨,天色都比较暗,有没有被人看到我也不清楚,怎么会有麻烦么?” 简清月舒展开眉眼:“没事,可能是多想了” 莫冉扑到她怀里眼泪直流:“您总算是醒了,咱们可要去庙里拜拜,怎么就中了邪呢” “没事了,以后有我呢,把火盆撤掉吧” “不过,今天早上出门送言卿回去的时候,发现有大夫进了书斋,不知道三少爷得了什么病” 坏了,简清月着急忙慌的收拾了一番匆匆赶往书斋,看来仲琪的病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 两人到的时候,老夫人刚从里屋被抬出来,满面愁容,她也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恩怨,张口便问仲琪怎么样。 老夫人面无表情道:“这孩子一直不说,今早吐了血,伤了内脏,需要好生的养上几个月,或许还会留病根” 居然这么严重!这样一来,他再怎么样都不能出征了,就算是皇上也不愿一个重伤的人去打仗,提前发作也算好事,总比出征途中要好。 -- 第57页 她进去看了看仲琪,发现他已经睡了,脸色苍白,有些虚弱,没有多耽搁,她出来跟老夫人告辞。 老夫人道:“下午有个女客到府,你接待一下” “是谁?” 老夫人:“你屋里的人” 简清月稍一反应就明白了,这是直接把人带进府了,不管自己同不同意:“母亲说的不对,应该是仲维屋里的人,还是让他接待吧” “如今仲琪这身体是不可能出征的,所以还是让你先过目吧,毕竟是要敬茶给你的” “母亲不必心急,到时候直接敬茶给您不是更好” 老夫人心里一喜,她若是同意的话,那仲维那里就好说了,这孩子本来说的好好的休妻,后来又变卦了,怎么都不愿意休妻,只勉强接受纳妾:“你若早些想通,哪还有这许多事,你放心,到时会给你适当补偿,不让你辛苦” 简清月似笑非笑:“或许不像您想的那样,我们届时再说吧” 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她的是简清月的背影,她正要发作,侯爷进了来。 简清月见礼后站在一边,老夫人也迎上去:“怎么样?” 贺其詹似乎松了口气:“南边战事有转机,就近赶去支援的将领已经收回了两座城池,燃眉之急已解,暂时不需要再派人过去了” 老夫人本来很高兴,想了想又开始唠叨:“这仲琪一病,不吵着去打仗了,可这暂时不用去,过段时间万一又需要出征,到时他的病一好,又要闹了” 简清月松口气,想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还需要时间,即便要离开侯府也要理直气壮的离开。 她对侯爷欠欠身,径直回去了。 虽然那致命一击不是仲维所为,可她经过交换事件之后,彻底对侯府死了心,生命如此可贵,为何要为了这些人浪费时间呢,她不仅要走还要体面的走,要不留遗憾的走! 回来之后半晌都在盘算着该怎么做。 “夫人,家里来信儿了,说是紫菀小姐的娘亲生了重病,老爷夫人的意思让您有空过去探望一番” “怎会生病?” “应该是紫菀小姐远嫁一年了,一开始还有信件,近来半年多都没信儿,应该是忧思成疾吧,你说紫菀小姐嫁那么远是何苦呢” “当时被吸引,以为那就是阳光”她对照一下自己,“希望现在她没有改变看法,去准备些礼物,我们明日去看看他们” 第四十一章 简清月与李紫菀自小一起长大,只因两人的父亲是同僚,又志趣相投,所以自小两家就比较亲近。她们也是彼此唯一的闺中女友,直到去年李紫菀先一步远嫁,两人便再也没见面。此时 又来到她家里,幼时的时光都历历在目,如今过去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可总有些恍如隔世。 简清月不由怪自己应该经常来看看他们才对,李紫菀虽然还有一个弟弟能替她尽孝,可毕竟不能替代她,自己来看看也能疏解一番他们的思女之情。 他们敲门后是李父来开的门:“李伯伯,伯母她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 看到她之后,李父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梳着妇人发髻的她:“哦,清月啊,真是差点不敢认了,快进来” 他很热情的迎她进来,像对待自己的子侄一样,先是关心她的生活,后说起李母来便长吁短叹:“你伯母是想紫菀那丫头了,当初我们就不同意这亲事,可她非要坚持,嫁到那几千公里以外的江南,恐怕此生都难见一面了,一开始还常常捎信来捎东西过来,后来就连信都没了,你伯母就觉得她是出了什么事,可又不知道她住在哪,连找都不知去哪找,对了,说起来,你们那么要好,她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些内情?” 简清月摇摇头:“她只跟我说那个人就是她心中的人,为了他愿意抛弃所有” “好狠心的丫头,就这么把我们都给抛弃了”李父顿足捶胸的哀嚎。 劝慰的话也不知怎么说,可在她心里紫菀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呢。 心上被蒙了一层乌云,两人都没再说话,郁郁的到了李母卧房,她已经卧床不起了,嘴唇发白,脸上黯淡无光,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简清月把她按在床上,没让她起来,坐在床边安静的跟她说话。 越说就越觉得李紫菀出嫁的事有蹊跷,她出嫁前找过自己,说的全是道别的话,她说怕分别时难过,就没让送她。两人是最好的发小,可她居然没见过那男人,就连李父李母都只见过一面,只知道他身材挺拔,眼睛挺大的,长的一表人才,身上满是富贵气,看起来家世不错。 因为是来京做生意,所以也没拜堂成亲,俩人给二老磕头之后,便双双回了江南。 这婚事听起来也太荒唐了,可是当时也觉得合理,毕竟路途太遥远,也只能这样。 可如今杳无音信就不对了,这才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不至于对娘家如此忽视。 李母忽然想起什么:“不过啊,她断了信儿之后,过了两个月开始每过一段时间门前就会有东西放着,吃的、穿的、首饰什么都有,肯定不是她买的,以前都是托镖局或是驿站送来的,后来这些都是直接放在门前,人都没见过,买的东西跟以前也不一样,照理说送东西了,怎么也该顺便写几个字的,可是没有,这件事也是蹊跷” -- 第58页 “有这种事?是些什么东西还能找到吗?”简清月觉得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一开始,吃的都不敢动,后来也就都给吃了,就剩下些布料、头面,哦还有你伯伯的砚台、毛笔” “您怎么确定不是她送来的?” “她知道我们的喜好,总是买的很称心,后来这些东西都是随意买的,颜色材质也都不对” “那多久出现一次” “大概就是每月一次吧,时间就不确定了,月初也有月末也有” 简清月只能安慰他们,说紫菀一定是太忙给疏忽了,可这理由连自己都骗不了,她揣着一肚子疑问起身告辞,跟在马车旁边一路走一路都在思索为什么。 紫菀?! 她猛地停下脚步,她记得邹氏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一瞬间她觉得脑子全被血液充满了,恐惧和震惊让她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还好莫冉在身边,才没有摔倒。 不敢这么想,不一定是这样,需要证实,一定不是这样的…… 走回府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门就让莫冉去打听大少爷的去向。 莫冉去了没多久,贺仲山居然从她身后出现,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仔细打量他一番,五官端正,眼睛大而有神,浓眉入鬓,有几分坚毅质朴,脸上因为放纵的生活有些微肉感,虽然花天酒地可衣着还是很考究,实在是个俊朗的富贵公子。倒是符合眼睛很大,一表人材,又有富贵气的说法。 贺仲山倒是毫不在意她如今在府里的地位,看到她就热情带笑的打招呼:“弟妹,这是出去还是回来?” 简清月看到的一瞬间就有了主意:“哦,我在等莫冉,她出去买花去了” “回去等啊,何苦站在这里吹风?”贺仲山关切的道 “嗯,就在门前不远,刚碰上了” “那我就不陪了,回见” 莫冉这时恰从旁边墙角拐出来,简清月大声道:“莫冉,让你买的紫菀花买来了吗?” 贺仲山听到这名字,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看莫冉,却伫立了好久,仿佛忘记了身在何处。 简清月在他身后也同样注视了他那么久。 莫冉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看到大少爷就站在那儿,结结巴巴没说出话来。 简清月确定他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之后,才绝望的问莫冉:“人是不是走了?” “啊?啊,是” 贺仲山似乎被她们的声音惊动,这才抬脚加快了速度,很快隐在偌大的侯府中。 简清月恨自己没有早去看李父李母,那就不会糊涂这么久,还让邹氏反复试探自己,她在背后不知道有多鄙视自己,居然不知道好友含冤身死,凶手就在身边。 如此一来,要做的事就多了一件,必须要替李氏翻案,可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哪里还有证据呢,无凭无据怎么让人信服。 她仔细琢磨之后,发现只有让老夫人亲口说出来才最有说服力,可是她们两人虽然素来不睦,可是仍旧不能彻底翻脸,想必这内情便是原因。可是很显然老夫人虽然不待见自己可对邹氏也很是不满,经常利用邹氏来对付自己,不主动对付邹氏也就是她有利用价值吧。 可这样的人待在自己儿子身边,想必作为一个母亲也是不能容忍的,那么想让老夫人主动说出来,就要让邹氏失去利用价值,也就是说不必再对付自己的时候,就是邹氏付出代价的时候。 她亲自去花园里摘了一束开的正好的紫菀花,找了个秀雅的花瓶放进去,放在条案中间,摆上瓜果贡品,点上香,借助袅袅的烟寄托对李紫菀的哀思。 做完这些才有精力去为一片茫然的莫冉答疑解惑:“所谓死了的李氏便是紫菀!” 第四十二章 次日一早,莫冉起身,发现简清月早已穿戴整齐从小厨房出来,手里拎着着食盒,她赶忙过去接过来:“夫人这么早,咱们吃过饭再过去吧” “先不吃饭,把汤给仲棋送过去,他吃了饭就喝不了汤了” 两人就这么去了书斋,半道上正碰上红光满面的邹氏也拎着东西去看仲琪。 两人并肩走着。 邹氏脚步很轻快,满脸堆笑,颇有些得意洋洋道:“弟妹,这几日过的可好,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都快承受不起了” 简清月凉凉道:“都是我的事,大嫂有何承受不起?” “呦,弟妹误会了,我不是说府里的事,是我娘家父兄他们一家还有咱们侯府的大小姐跟女婿就快要回来了,这次父亲回京述职有可能就不走了,以后可以与他们日日见面,我这真是想想就高兴” “那就恭喜大嫂了,全家要团圆了”简清月面无表情。 “那是,不过也没什么可恭喜的,弟妹不是常年都可以见到自家爹娘么”她那心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可惜我那姐妹紫菀就没这么好命了,她嫁人之后啊就再没跟家人见过面,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快了?!”邹氏有些失态的脱口而出,察觉到又挽回,“啊,那就提前也给他们道喜了” 简清月抬脚迈入书斋的门,留给她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没有回答。 邹氏心里有些毛毛的慢了一步也进了门。 贺仲琪如今已经清醒了,只是比较虚弱需要卧床,小厮通知了他之后便靠在床上跟她们说话。 -- 第59页 “多谢大嫂二嫂挂记了,我没事躺两日就好了” 邹氏抢先一步端汤过去:“来尝尝我这可是熬了一晚上的排骨,绝对大补” 仲琪接过去尝了一口,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嗯,好喝,就是有些腥,二嫂你拿的什么” 简清月道:“就是鸡汤,没什么稀奇的” “鸡汤啊,我最喜欢喝鸡汤了,多盛些肉来”说着有些兴奋的直起身伸手去要。 简清月盛出来端给他,眼看着他大口给吃着,心里还是高兴的。 “哎呦,看样子这鸡汤可一点不腥啊”邹氏有些不悦了,这态度差别也太大了,要不是为了让老夫人少挑点理她才懒得来,“既然三弟喜欢鸡汤,那我这剩下的排骨就带回去了,省的浪费了” “大嫂慢走,多谢大嫂”他吃的间隙说了句,就接着吃了。 邹氏提着食盒板着脸先走了。 简清月收起食盒:“你既然喜欢就把这一罐都给你留下,慢慢喝” “二嫂你这就走啊” “是啊,你二嫂我还没吃早饭呢,你好好休养,别胡思乱想,我很好” 贺仲琪撇撇嘴:“好吧” 她知道仲琪想说之前的事,她并不想讨论这件事,只希望今后的事尽量不牵扯到他。 简清月回去就吩咐莫冉研墨,刚写两个字,莫冉就瞪大了眼:“夫人,您自己写休书?!” “你没听邹氏说么,她的娘家人要回来了,事情必须在这之前解决,需要加快速度了,我必须先做出姿态来” 她唰唰写完,趁着贺仲维还没离开家,到书房去找他,他刚刚穿戴整齐就看到她,这两个月还是简清月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他有些激动:“清月你来了,正好你我一起用早饭吧” 简清月把手里的休书递过去:“我都写完了,你直接签字就行了” 贺仲维接过去就看两个字就愤怒的把纸撕碎了,把门摔得哐哐响,饭也没吃就去了衙门。 简清月捡起碎片,拼不成了,也不高兴也不生气,回房迅速又写了一份,两人吃了饭又带着去了松鹤堂。 老夫人看到那休书,差点笑出声来。 “我愿意为侯府做些什么,可是仲维他不肯签字,这我可怎么办呢?” 老夫人第一次这般慈祥:“这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让他签字,你先回去吧” 简清月走到门口又回来:“刚碰上大嫂给仲琪送汤去,听说她的娘家人要回京了,以后都不走了呢,这也是好事,以后可以跟侯府相互照应” “是么”老夫人陡然听说还有懵,给她些消化的时间,简清月说完就出了门,跟她们错身进门的是个门人过来通报,她站在门前等了一下,就听到那门人说:“有位自称刘大夫的求见” 老夫人还没从刚才的问题中出来:“刘大夫?府上有人请大夫吗?” 一旁站立的杞菊回道:“没有” 门人道:“他说有事要与老夫人贺大少夫人谈,他看上去似乎出了什么事,衣服都被撕破了,脸也很脏” 老夫人:“那你去通报给大少夫人,就说刘大夫找她,以后他再来也是直接报给大少夫人” “是” 门人又跑去风沁园通报。 简清月思忖一番,刘大夫什么事会来找她们,肯定是他们双方都相关的事出了意外,都相关的会是什么事呢,感觉似乎摸到了关节,急忙吩咐莫冉:“你去门前问问刘大夫出了什么事,他若不说就到他的药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莫冉答应一声就去了。 她回到海棠苑,焦急的等着莫冉,来来回回的走。 半个时辰以后,莫冉才回来。 简清月迎上去急切问道:“怎么样?” 莫冉喘了口气:“那刘大夫到底也没进去,大少夫人没见他。我问他什么事,他认出我来,不肯告诉我” “没见他”简清月重复了一遍,“那去了药铺没有?” “去了,他家的药铺被衙门贴了封条,听说是多年前治残了人,如今家属才找来,不知为何要来找老夫人他们” “那刘大夫现在人呢?” “还在门前不肯走,看他很落魄的样子” “你去不远的喜来客栈请他吃饭,等我过去” “他要不跟我去呢” “那你干脆别去,直接让梅冉去给他些银子,然后跟着他,有了落脚地回来报我” 过了半个时辰后,莫冉回来,说他果然是去吃饭了,吃完住在了喜来客栈。 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简清月也是匆匆从别处回来,身边出现了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妈子,她随后出现在喜来客栈,这个叫秦妈的妇人也寸步不离。 第四十三章 莫冉抢先一步上前去敲门,刘大夫警惕的把门开了一道缝,探头发现是她,迅速关门,却没关上,低头一看,莫冉把脚挤在门缝里,两人对抗了一会儿,他主动放弃,把门大开。 他现在完全不是从前身为名医而人命尽在掌握的样子,衣衫褴褛,凌乱的湿发,看的出来是刚刚洗过,这惨境让人唏嘘不已,简清月道:“刘大夫,他们都不管你了,你还怕什么呢” 刘大夫停顿了一下,松开门转身,简清月三人走进去。 他自顾自坐着,拿块手巾擦着头发:“你来此做什么,什么都明白还找我做什么,让我去作证是不可能的,你也看到了他们拿捏我这么多年,我一没用就完全没有往日的情分,说弃就弃,我如今什么都没了,散尽家财才保住自己,不然如今还在牢里待着,实在不想再生事端,我惹不起他们” -- 第60页 “她们怎么拿捏你的” 刘大夫满脸的悔不当初:“唉,我年轻时,行医太冲动,酒后施针过了尺寸,把人给致瘫了,那人就是你们家的旧人,是个轿夫,这件事你们家老太太知道后就告诉我,这件事她可以不追究,但是我必须为她做事,她帮我养着那轿夫。一直都好好的,最近看管松了些,那人在路人的帮助下逃走了,找到家人去衙门告了我,衙门判我终身不得行医,他们居然还记着侯爷的情分,没有牵扯侯府半点,这有多不公平啊,我想去找他们要点生存之资,居然都不见我” “那这么说,是她们教唆你给我下那慢性滑胎药的?” 刘大夫有些羞愧:“准确的说是大少夫人邹氏,虽然最初是老夫人拿捏的我,可她让我听从邹氏的,所以后来都是邹氏与我联系”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先多谢二少夫人送我银两,我如今就需要银两,有了银两换了地方,还能活下去” “我如果再给你多些,你可能多留一段时间” 刘大夫有些警惕:“您有此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在此地多留,我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可我知道不少,我怕会有麻烦” 简清月敏感的听出些什么:“刘大夫,你还知道些什么?” 刘大夫眼神一慌,转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们走吧,走吧” 简清月等了一会儿,刘大夫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得先行离开。 辞别刘大夫,他们出来。很快就有人去报了邹氏。 邹氏一听大惊失色:“简氏与他见面了?你怎么不阻止呢” “夫人,您让我去跟的时候,梅冉就已经在旁边了,我也不能太明显不是”雀之很委屈,“后来她们又来三个人,二少夫人还多带了个婆子,挺凶悍的样子,我怎么阻止的了呢,不过夫人您不是说不用理会那人么?” “你知道什么,我只是大白天不方便见他,他刚吃了官司,如此品行的人,就这么来找我们,怎么能见,要跟他撇清关系才对”她是又嫌弃他又怕,“这人不会说了什么吧” “她们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出来了”雀之宽慰她道。 “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邹氏急的直冒汗,早知道简清月会发现他,白天肯定就给打发了,现在该怎么办? 贺仲山甩着袖子悠哉悠哉走进来,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起了疑心:“我刚从外边回来,外边人都知道了,皇上申斥了父亲,说我们府上污蔑小郡主清白,愣说她已经许给了仲琪,这件事你是不是也有贡献?” 邹氏白他一眼:“我要是有贡献也是说纪荣,我管仲琪那么多呢” 贺仲山想想也有理,就暂且放过她,坐下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邹氏来了兴致:“皇上真的指名道姓的骂了?” “那还有假” “那小郡主到底打算许给谁,有没有透点口风” “哼,小郡主就看中言卿了,别人入不了她的眼,若不是言卿拒绝了她,婚期都已经定了,你们还在异想天开,别做梦了” “这么说这件事没的商量了” “有的商量,也是皇上和长公主商量,跟你商量不着” “看来这言卿还真是出现不是时候,要是他明年再回来,说不定纪荣还有戏” “哼”贺仲山轻蔑的摇摇头。 邹氏急急忙忙的赶到松鹤堂跟老夫人商量这件事。 “你居然让他们见面?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话你的事全都暴露了,你还来跟我说什么”老夫人脸黑如锅底,忍不住训斥她。 邹氏不高兴了:“我的事?母亲,我不都是听您指示在做事的么” 老夫人:“你是为了仲山的事忙碌,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贺家会谢谢你的” 邹氏瞪了她半晌,怒火冲天,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调整了半天的心情又跟她说:“母亲,我有个主意,可以彻底解决简氏,您一定要帮我” 老夫人道:“你这么能干,哪需要我帮忙啊” 邹氏与老夫人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几句,老夫人一听有点意思,两人进一步商讨了许久才达成一致。 待她走了,老夫人心里很舒服,心想这回时机差不多了,只要仲维一签字,邹氏再出事,那一切都尘埃落定,到时候邹氏的娘家人回来也都晚了,她叫来杞菊悄声嘱咐了许久:“你这就去看看那里情况怎么样,别惊动任何人” 杞菊:“是” 转头又吩咐丫鬟:“等二少爷回来就让他到这儿来” 贺仲维入夜方回,一听母亲找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就赶过去,没想到老夫人见面就塞给他一纸休书:“签字吧,简清月都同意了,你还犹豫什么” 贺仲维没接,一屁股坐下:“母亲,您为何非要逼我,不是已经同意纳妾了么,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老夫人:“妾氏人选我都找好了的,可她忽然说同意休妻,那这找嫡妻可不是妾氏,我这标准自然不同,要你签了字,我才好去找门当户对的人家,这可不是我容不下她,可是她自己写的休书,是她容不下你了,咱们这侯府装不下人家了,你还替人着想” 贺仲维烦躁不已:“是不是你又逼她了,她不可能主动写的” “我哪敢逼她呀,她现在是谁呀,随随便便把我杞菊给乱棍赶出海棠苑,我敢多说,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 -- 第61页 “您说到哪里去了,她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杞菊犯了错。” “打狗还得看主人,就这么打出来,她想过为娘的脸面么,别啰嗦了,快拿去签了” 贺仲维接过来随便塞起来,就掀帘而去,怒气冲冲的去找简清月质问,可是她房间的灯已经熄了,他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还是黯然离去。 “夫人,二少爷走了” “哦” “怎么不让他进来,把话说清楚不是更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过段时间吧” 第四十四章 是夜,三更已过许久,刘大夫还在客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猛然听到窗户处有动静,他屏息起身,紧盯着窗户,就看到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跳了进来,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看清了床的位置,手持着利刃摸了过去,远远看着是个人躺在被窝里,走到近前弯下身子去看,才发现被子底下只有枕头,这时候忽然身后挨了重重的一下击打,他闷哼一声,没敢出很大声音,就地翻滚,躲到墙角才看过去,砸他的是把凳子,砸他的力道太大,凳子腿儿都断了,躺倒在地上。 而他的目标刘大夫穿戴整齐背着包袱开门正要往外跑,他大步追了过去,两人就在黑夜里的大街上,你追我赶,刘大夫下意识就觉得是侯府要杀人灭口,他在逃命自然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后面的人身上受了伤,速度比平时要慢一些,就这样两人速度差不多,就这么僵持了许久,都没追上,到最后刘大夫钻进了小巷子里,这所谓此刻在箱子里钻进钻出,拐来拐去再也没找到刘大夫。 他有些郁闷,又不是要杀人,只是想威胁一下把人逼走而已,居然办成这样,他掏出一包银子,听了听响声,犹豫了半晌还是按计划来到了预定地点,见到了。 “事情办好了?” “是的,钱给了,也威胁过了,他离开京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很好”说完就把钱递了过去,这人掂量一下分量,满足的收起用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中。 给钱的人在月光下看去,正是邹氏身边的雀之。 邹氏也一直未睡,在等着。听到确切消息之后才安心的睡去,清晨精神抖擞的一大早便来了海棠苑,没想到是找贺仲维有事,简清月在一旁作陪,秦妈站在一旁。 邹氏特意问了一句:“这婆子,弟妹从哪找来的?” 简清月轻描淡写道:“哦,是个苦命人,我看着挺老实也能干就带在身边了” “哦”邹氏心想这是在防着谁呢,真想对她不利,就这么个老婆子能有什么用?她揭过这个茬儿转向仲维开始说正事,“我今日呢是找仲维有事相求,你看这纪荣也不小了,论文才是不错,就是武艺上弱了点,所以呢嫂子想找你帮个忙” 贺仲维会心道:“您是想让我教纪荣武功?那是没问题” “不不是,你和仲琪呢都会些,不过我还想让他学些带兵打仗的知识经验,你不是认识隔壁言都督吗,能不能给引荐一下,让他教教纪荣” 仲维不解:“我们是没什么经验,不过这些父亲也可以教,为何舍近求远” “父亲有朝中的事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了,哪能再辛苦他,再说父亲已多年未打过仗,不如言都督才打仗回来印象深刻。再说了咱们一家都只学自己的东西,那不是眼界太小了,多跟别人交流才能得到更多” “您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仲维犹豫了一下,“我与言都督也只是点头之交,上下级关系,只是认识而已,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给这个面子,带个徒弟也不是简单的事” 邹氏:“那没关系,你只要请他到家里吃个饭就好,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 “嗯,那好吧,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空?” “行,那我就等你信儿了,最好今儿中午你们就一道回来吃个便饭,事不宜迟” “我尽力吧” 简清月静静坐着听,邹氏说完离开,她也没有与贺仲维对视,后者叹口气出了门。 到了晌午,没想到言卿还真的跟着贺仲维一起来了侯府,邹氏特意把贺仲山也留在家里把言卿请到风沁园大摆宴席。 贺仲山、贺仲维还有贺纪荣一起陪着言卿吃饭。 贺仲山想想邹氏的哀求,这孩子也是自己名下的儿子,他只能负起这个责任,他主动把这想法说出来之后,言卿打量打量纪荣,这孩子看着文文静静,话不多不过有礼有节,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孩子是不是从未学过武,看着有些文弱” “您说的太对了”贺仲山道,“这孩子自小喜文,家里的大老粗比较多,也是想让他好生学文的,只不过现在也不小了,看起来身体有些弱,是以还是想学武,就算不成大气好歹也能强身健体,既然学就想找个好师傅,也能学些从家里学不到的东西,您说呢?” 言卿摇摇头道:“在下可不能算是什么好师傅,除了自幼跟着父亲学过些拳脚,他去世后,我的这些花拳绣腿全是在战场上积累的,没有章法,说白了就是自学的野路子,有那么多的名师高手,我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的好,我怕把这孩子给耽误了” 仲维:“都督不必过谦,您自学就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经说明比那些所谓的名师还要脚踏实地,我看比那些纸上谈兵的要强百倍” -- 第62页 言卿道:“不敢不敢,只是各有所长罢了,我不同意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我是在战场上以战为练,若是跟我学就要吃别人受不了的更多苦头,既然是实战就是要来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这个韧劲儿” 纪荣站起身很严肃认真道:“都督,晚辈虽然不才,但是可以吃苦,只要能学,您怎么教法我都受得” 看出他眼神里的真诚和渴望,言卿有些欣慰,这孩子是真的不错,他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也不好答应,只能先看看这孩子资质怎么样,如果合适的话,咱们再往下谈,其实拜师不拜师的都不重要,只要他愿意学,我也愿意教,那这事就成” 贺家人喜出望外,不约而同站起身:“多谢都督,我们全家敬您一杯” 四人继续推杯换盏多吃了几杯,就算把这件事暂时敲定了。 饭后贺仲山让纪荣亲自把言卿送到言府门前才回去。 纪荣心里很高兴,他一直以来都有学武的想法,只是没人教他,家里人虽然会的不少,可他由于身份的顾忌都不好意思张口,邹氏也只想让他学文,认为上战场不好,这次这么主动的帮他请师傅,真是没想到,他从未有过的蹦跳着回去。 邹氏忽然的让纪荣学武,又是请老师的,简清月无暇顾及,派梅冉去看刘大夫还在不在,还是想再试一试让他说出些什么,她直觉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没想到梅冉回来说他已经不在了,而且没有退房直接走的,房间里的凳子还被摔坏了一个,掌柜的不依不饶的非让她把凳子钱给赔了。 简清月把钱给她补上,遂有些不祥的预感,但眼前是没什么办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她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单独把莫冉叫到一边吩咐道:“你这两天就别跟着我了,去后院马棚周围看着,什么时候看到风沁园的人去接近养马的人,你就过来报我” “是” 第四十五章 除此之外,简清月自己也不断留意着自己院子里的书房,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现在这个节点,就是记忆中她被诬陷与仲琪通‖奸的时间,即便她提前知道,也忍不住的有些激动,为了心里踏实些,她不得不提前准备着,这天下午她一直在等着莫冉的消息,可是莫冉迟迟没有回来,她就来到书斋门前没有进去,只问了向前,得知仲琪一直安静躺在里面没有起过身。 她想着记忆中这个时候仲琪是没有受伤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找了人模仿她和仲琪的笔迹,分别给对方写信,说是有要紧事要说,约对方出来到飘香酒楼雅间,并在茶里下了□□,是以最终两人虽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却也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被众人看到,百口莫辩,就这么被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让莫冉去马棚是因为,她想来想去那药应该是给动物配种用的药,可这会儿莫冉还没回来,莫不是用了别的渠道找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这么等到了天黑,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莫冉还是没有回来,她便让梅冉过去替换莫冉。 “怎么样?” 莫冉灌了几口水才回复她:“我就藏在墙角一直盯着,这后晌,马棚就只有那老刘头儿一个人,刷马喂马都没干,就躺在院里晒太阳了,没有见到大少夫人房里的人过去” 简清月有些失望:“好了,快去吃点东西休息吧” 莫冉走到门前又回来:“不过,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杞菊,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最奇怪的是她带着个孩子回来,个子看起来很小,走路都不是太稳,后来杞菊就把他给抱起来了”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无从想象,先把这个抛开。 她想自己对这种药的来历就只能想到马棚,也很有可能他们是从别处得来的,看着马棚不会有用的:“哎,莫冉——” “夫人,怎么了?”莫冉走出门又探回头。 “你吃了饭过去叫梅冉回来吧” 莫冉也没问什么就答应着。 秦妈还在房内,看到这儿有些疑惑:“夫人,您让二位姑娘看着马棚是何用意呢?” “我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所以看着马棚是为了知道有谁进出了,若有人做了什么,我好有个准备” 秦妈似懂非懂。 第二天,她改变了策略又让莫冉去书斋外面看着,若有人去拿仲琪的手书,也说明事情要开始了,谁知道刚出去没多久,她又噔噔噔跑进来:“夫人,夫人快去看看,杞菊抱着那孩子出来了” 说完风风火火跑去书斋了。 左右没什么事,简清月便决定出门去看看。 过了木桥一看,远远的一群人在花园里,围着杞菊看孩子,还真是热闹,就连邹氏都在场,简清月推开人群过去看。 那孩子被杞菊抱在怀里,看的出来是个男孩儿,胖嘟嘟的,乌溜溜的眼睛清亮有神,好奇的瞅着身边的人,不哭不闹的,真的很讨人喜欢,只不过脸上蒙着纱布,小手不断想扯掉,都被杞菊把手给拿开了:“这孩子身子弱,伤寒刚好些,不能见风” 简清月随口一问:“这是谁的孩子?” 大家都好奇的等着那答案。 “看你们一个个都想哪去了?”杞菊一笑:“不过是一个亲戚的孩子,昨日专程送到咱们府上,托我照顾两天,是老夫人特意准的” -- 第63页 送到府上?简清月心里一动,她为何要说谎呢? 邹氏阴阳怪气道:“你这亲戚可真会找地方,在侯府养着,不会是想扔在这儿不要了吧” “大少夫人您真会开玩笑”杞菊,“那怎么可能呢?” “这可说不好,万一他们图的就是想让孩子从此待在侯府,以后或许就不会再露面了,你这是被骗了,傻丫头” 杞菊不以为然:“要是真这么狠心,那就留着呗,这孩子多好玩” 邹氏又捏了捏他的小手:“这能不能留的下,你可说了不算,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要是都学会这招,这府里可就被吃垮了” 杞菊道:“大少夫人您放心,就算吃也是老夫人养着,吃不着您的” “老夫人的也是侯府的,都是损失” 围着的主子下人争着抱他玩,一开始兴奋的咯咯笑,后来渐渐困了,眼皮直打架,杞菊接过孩子,摇了一会儿,孩子就睡着了,她对邹氏和简清月低了低身,走了。 他们也就散了。 简清月继续等消息,这天很快又到了后晌,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书斋还是没有异样,自己书房也没丢什么东西,她正怀疑是不是这件事也因为情节的改变而消失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张纸条,是门人送来的,说是个叫花子一样的人送来的,是给二少夫人的,那人扔下就走了。 皱皱巴巴的手掌大小的纸条,展开后上面写着:二少夫人,我是刘成连,我有重要的话对你说,请您一个时辰之后到飘香酒楼二楼走道尽头的雅间见面!务必要来! 刘成连,刘大夫? 她忽然迷惑了,这是真的还是陷阱,刘大夫莫名其妙消失,她一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时候冒出来有话跟自己说,有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刘大夫的意外是他们做下的,所以他们利用刘大夫引自己出去。 她思来想去不能确定,看看时间,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了。 跟秦妈两人往外去,顺便带上莫冉,三人乘坐马车前往酒楼。 刚刚入夜的时候,酒楼还是灯火通明的,很多人进进出出。 她们一下车,就有小二过来迎接,她多了个心眼,问了句:“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雅间还有么?” 小二面露难色:“二人莫怪,那间已经被预定了,您可以换一间,还有其他雅间” “是谁预定的” “这个、客人的事不好随便说的” 莫冉递过去一点碎银子。 小二心花怒放:“您看您这么客气,那我就告诉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一定不说” 小二小声说:“是个姓吴的伙计,瘦瘦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家丁” 没有价值,这姓氏也可能是假的。 莫冉:“我们就是去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啊,来三位楼上请!” 上着楼梯,简清月问他:“里面有人么?” 小二道:“您朋友已经在了,那小的现在就去催催菜?” 简清月停下脚步:“不必了,你去忙吧,需要的时候叫你” 小二大声道着谢往下走。 莫冉:“咱们还上去么?” 简清月看看她,又把目光投向亲妈:“待会儿若是出了事,劳烦您了” 亲妈:“夫人放心” 三人缓慢且不安的往雅间走去,到了门前,透过窗纸已经可以看到,有个人坐在里面了,简清月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里面的人转过头,正与她四目相对:“言卿,怎么是你?” 第四十六章 贺仲维今日刚到衙门就听说一个消息,与他交好的韩小伯爷喜得贵子,有几个与他交好的伙计正讨论着孩子满月送什么礼呢,他就有些迷惑了,也就两个月前,言都督才说过韩小伯爷的夫人小产,他在身边伺候,怎么又喜得贵子了,他问身边的人:“这韩小伯爷的孩子是庶出的么?” “当然不是了,他没有纳妾,是正经夫人所出”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他一整天都是迷惑不解的,这言都督为何要骗自己,这事情又与他无关,专门造这种谣有何意义? 他没有想通,直到晚间邹氏找到他,说是简清月在飘香酒楼出事了,让他一道去,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他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 这边简清月和言卿两人都愣了一下之后,简清月道:“谁约的你?” 言卿:“纪荣” 两人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言卿推开窗户,看了看底下,是条热闹的街,三三两两的人不间断的走过,更糟糕的是贺仲维身边的小厮贺福居然在街边站着,他对见过的人都过目不忘,自然认得他,这若是跳下去免不了被看到,简清月关门想出来,就发现了邹氏带着雀之、杞菊和仲维往上走来,她和言卿交换了一下眼神,明白了,她对莫冉和秦妈使个眼色,二人就守在门前,既然两边的路都堵死了,她索性进了门,把门一关,还坐了下来。 她总算明白为何仲琪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换成了言卿。 事情悬而未决让人紧张,已经发生,她反而镇定下来,也不过如此,还是如此低劣的手段。 言卿回过头看她如此淡定,反倒奇了怪了:“贺福在楼下,我跳下去会被发现” 简清月道:“既然如此,你就坐吧” 言卿看她神色:“看来我终究还是要连累你了” -- 第64页 简清月道:“是我连累你了,一直想跟你说谢谢,这回总算有机会了,我小产时也好,中邪时也好,还有小郡主的事,多亏有你” 言卿撩起衣摆坐在对面,微微垂眸:“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简清月:“还是要说的,毕竟如今不一样了” 这时,门外传来邹氏气势汹汹的喝声:“莫冉,开门!” 莫冉不卑不亢道:“只要我在这里,就不能开” 邹氏阴阳怪气:“不敢开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冉不吃这一套:“没有,就是不能开门” 邹氏道:“你家夫人在里面是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有别人吧” 莫冉:“有没有也轮不到你来管” 邹氏:“若是女的也就算了,若是里面还有个男的,那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可不好听,我身为大嫂自然要管,再说你们二少爷也在,你还不让开” 贺仲维脸色阴沉着不说话。 邹氏看看他,又对莫冉道:“你若开了门,那便是你们夫人的事,你能不受她牵连,你若不开,你就会和她一起受进苦头,你可想好了” 莫冉道:“除非你能把侯爷请来,不然我不会开门的” 邹氏高喊一声:“简清月,心里没鬼的话就开门,躲在里面算什么,左右你今日也跑不了,还是早点开门吧,若是再不开,我便只能撞门了” 说完这两个字,秦妈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扔掉刀鞘,示威一般拦在莫冉之前:“只要我在这儿,这里除了侯爷谁也不能进” “仲维你还愣着做什么,撞开呀” 贺仲维还是无动于衷,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这时似乎想通了,言卿之所以说韩小伯爷,是想借机替简清月打抱不平,指责自己不关心她,为何这样,还不是两人有些什么关系,可现在面对这扇门,他全身僵硬,无法伸出手去,他急切的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可又怕看到了自己承受不了,于是僵了半晌之后,他不理会邹氏,转身下了楼,大跨步的逃走。 邹氏一阵无语,指望你是没办法了,老夫人腿上还没好,不然她也不用出这个头,她也没办法了:“好,你们这么有种是吧,那咱们就看看侯爷会怎么办” 她转身吩咐雀之去请侯爷过来。 他们在门前继续僵持着。 言卿道:“你不怕么?” 简清月道:“本来是怕的,都到这一步之后,我反倒不怕了” 言卿:“你一直过的这么艰难,没想过要离开吗?” “或许吧,对了,我中邪时找你说的任何话都不要放在心上,那不是我的本意” 说到这儿,言卿反倒有了兴趣:“你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要中邪的” 简清月笑了:“前些时,梦到一个高僧,为我指点迷津的,所以我未卜先知” 言卿看她有几分得意的样子,心下也放松了许多:“这高僧为何没有指点你今日之事,若被人看到你可就声名狼藉了” 简清月:“我早便声名狼藉了,只是你这大都督,以后可就有污点了,娶不到称心的夫人可怎么办?” 言卿不以为然:“我也找个声名狼藉之人正好相配” 简清月道:“只怕声名狼藉的都督只是多了一段风流佳话,可声名狼藉的女子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无法相配” 言卿沉默了一下:“你放心,此酒楼只有两层,我从窗子翻到屋顶便可无事” 简清月道:“若相信我的话,请待侯爷来了之后再走” 言卿毫不犹豫道:“好” “父亲,他们就在里面,可这两个恶仆就是不让进,儿媳已在后窗外安排了人手,现在两人都在里面,请父亲定夺” 贺其詹道:“我可能进?” 莫冉和秦妈二人往旁边让了一下,只放他一人进去,贺其詹推门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关了门,外面的人什么都没看到。 贺其詹狠狠盯了邹氏一眼:“里面只有简氏一人” 说完背着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邹氏很纳闷,太着急想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了,伸手就去推搡秦妈,这时,简清月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出来:“莫冉,让她们进来吧” 莫冉这才迟疑着让开门,邹氏猛的一推就看到简清月衣着整齐,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看到她还特意给她倒了杯桌上的茶:“大嫂请用,不知这么急的想见我,所谓何事?尝尝这龙井” 邹氏才不会喝这茶,在屋内四处转了一圈,柜子里罗汉床下都找了一遍,没有第二个人的一丝踪迹,她这才坐下:“你把人藏哪儿了?说” “大嫂这是审犯人呢,我做什么了?谁告诉你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邹氏:“你别装糊涂,就算现在不在父亲也已经看到了,回府咱们再好生说道说道” 简清月道:“可以啊,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我这茶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邹氏对雀之使个眼色,雀之进门把茶全都倒在地面上才安心离开。 他们都坐来时的马车回府,简清月三人的车在后面跟着,快到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了她们,简清月仔细一看,居然是刘大夫,她们把他迎到车上,接着往回走,刘大夫愤愤的说了他的遭遇,又说出了另外一件旧事,便下车离去,整个过程前车都没有发现。 -- 第65页 第四十七章 松鹤堂。 老夫人自从贺其詹被请去酒楼,她的心情便激动非常,一直关注着那边动向,贺其詹面沉似水的回来,坐到那一言不发,她也没敢问,就坐在一旁焦急的等着邹氏回来。 邹氏进门后胸有成竹的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总算踏实了,等着简清月过来接受她认为致命的审判。 邹氏对贺其詹施一礼:“父亲,今日的事您已经看到了,必须严肃处理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妇,我这就去找仲维过来,毕竟是他的事” 老夫人道:“这个你不必管,我已派人找仲山过来了” “仲山?”邹氏纳闷,“这是仲维的事找仲山做什么?” 老夫人道:“仲维伤了心,不愿参与,作为大哥,仲山就替他行使职责好了” 邹氏虽觉得少点什么,也还能接受,他早晚会知道的。 邹氏又看了一圈,看到了眼圈发红的纪荣,她心里稍有愧意,不过心想着,以后有他的好日子,也就不再理会了。 纪荣满心欢喜的以为邹氏为他请了最好的老师,今日听她的话,特意递了书信,邀请言卿去酒楼吃饭,还提前做了许多准备,都是为了让言卿认为他是有学武的资质的,没想到到了时间,邹氏却不让他去了,笑着说目的达到了,原来自己只是个工具,他满心酸涩的坐着,什么都不关心,只想赶紧结束好离开这里。 简清月终于慢悠悠的进了松鹤堂,与她前后脚进门的是贺仲山,给老夫人见礼之后,便坐下。 邹氏厉声喝道:“简氏,你做了那种丑事怎么还好意思坐下?” 简清月斜靠在椅子上,震惊道:“大嫂,什么丑事你说清楚,证据拿出来,不然我可不认这罪过” 邹氏看看恰好走进来的贺仲山,看到他眼中的不赞同,也丝毫不理会:“父亲亲眼看到的还有错么,你身为有妇之夫与那言卿在酒楼行那苟且之事,还不承认” 贺其詹什么都没说,挥退了所有下人。 邹氏一看,更有底气了,站起身义愤填膺道:“父亲,母亲,咱们贺家出了这等丑事,真是家门不幸,还请二老好生处置简氏,以正门风” 贺其詹严肃的脸带着隐隐愤怒:“有苟且之事,便不是一天成就,那你就说说看,可还有别的证据,说简氏与言卿有染?” “父亲这话就问对了”邹氏来了劲儿:“早在中秋之时,儿媳便觉得奇怪了,一个堂堂大都督,对兰菊一个下人居然那么重视,听她说些疯话居然也相信,还特意把她送回府来,咱们处理家事他也不知避嫌,还把兰菊交出来。若是换个旁人,直接就把她打发了,根本不必理会,也是因为这样当时的简氏才被洗脱了嫌疑,若不是与她有勾连,怎么会如此行事。简氏,你怎么解释?” 简清月满面迷茫道:“这不是言都督做出来的么,你去问他呀?他怎么想的我如何知晓?” 邹氏被噎了一下,她哪有资格去质问言卿,何况还是自己故意攀扯出来的:“你不肯说便是心里有鬼” 简清月道:“我肯说,我猜言都督就是想救一个无辜的人吧,不希望桃之这样的人陷害成功,这有什么不妥么?” 老夫人对她很失望,这种理由毫无说服力,还被人扯出桃之:“仅凭这件事就说二人有染有些武断,还有别的么?” 邹氏想指指贺其詹又放下手,他明明都亲眼看到了,还说什么,那才是铁证啊。不过,没有前因就做这种事也不对,于是她只得尽力去说:“还有,前段时间,有谣言说她被男人当街救于马下,还被……亵渎过,可是没几日就发生了言都督用同样的方式救了小郡主,后来在长公主的施压之下,这谣言才算平息,她这才逃过一劫,不然当时她便已经声名狼藉了,当时觉得她是幸运,如今看来哪有那么巧的事,不过是言都督为了帮她才故意这么做的?” 简清月语带轻松:“这么说,言都督亲口对你承认过他是这么想的喽” “……”邹氏,“那当然没有,可是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问题在哪了” 简清月:“妄加揣测的事情都能当证据了,真是可笑,除非大嫂找来言都督他亲口承认,不然便是随意攀扯,您就是容不下我,想要处之而后快” 说完委屈的用手绢遮脸。 邹氏有些无话可说,有些急的看看老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夫人故作中立说:“霖雅说的也有道理,清月不如你说一下你的道理,回头出了家门也好跟别人解释,霖雅会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还是说清楚为好” 简清月道:“这件事长公主早就有言在先,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事,怎么倒传起了谣言,您是对她的话有异议么,若是这样的话您可以去跟她争论一下,清月可不敢对此事妄言” 贺其詹:“邹氏你控诉简氏与言都督有染,竟都是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不成?” 邹氏:“父亲,您不是在酒楼亲眼看到了么,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衫不整,这需要我说么,我现在说这些只是一些旁证,证明二人的确早有勾连,并不是临时起意” 贺其詹:“那或许是被人陷害呢” 邹氏被驾到那里,不得不用力想别的证据:“那不可能,我还有别的证据。前几日简氏身体不适没有请侯府常走动的大夫,而是一个白胡子老者,从未见过的大夫,而且儿媳的丫鬟,发现他出了门之后便进了隔壁言府,记得那日简氏小产之际,也有这么一个大夫来过,当时儿媳便想找到这个大夫,因为他医术不错,可是到底都没找到,京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大夫,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那大夫根本就是言都督假扮的,而且听仲维说这言都督的医术是家中世代相传的” -- 第66页 事实上她手下人根本没追到那老者,只是随口胡说。 贺其詹:“这么说,你没有亲眼看到言卿装扮成白胡子大夫” 邹氏:“这……父亲为何如此偏袒于她,我说的明明都是值得怀疑的” 贺其詹:“那你敢去与言卿当面对质么?” 邹氏:“我……” 贺其詹叫她无话可说,郑重其事做出最后的结论:“为父在酒楼什么都没看到,简氏是独自一人,是清白的,这件事便就此揭过” 邹氏急了:“您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您想维护侯府的名声,但是这件事如此严重,绝不能姑息,不然以后大家都以此为例去学,可怎么办?” 贺其詹:“只有我推门看过,你怎么如此确定我看到了什么?” “……”邹氏,“莫冉和那婆子死活不肯开门,这已经说明一定见不得人” 贺其詹:“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邹氏:“有个手帕交看到他们进了一个雅间,所以才通知的我” “可否让她过来作证” 邹氏忍无可忍:“这侯府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是检举者,却一直被审问,让那做了丑事的人安稳坐着,这是什么世道” 贺其詹问那婆子:“秦妈,你说说看,简氏当真如此吗?” 秦妈从简清月身后走出道:“二少夫人是接到一封信,才去了酒楼进了雅间,那封信的落款是一个姓刘的大夫,他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二少夫人,所以才会去,并不是言都督” 邹氏:“她是简氏身边的人,她的话怎么能作数呢,肯定会向着她” 秦妈看她一眼,不为所动道:“刚刚我们又碰到了那位大夫” 邹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位大夫说了些事情,实在骇人听闻,奴婢都说不出口” 贺其詹:“那你就全部说出来吧” 秦妈道:“他说曾经给二少夫人下过滑胎药,才让她好好的孩子小产了,就这样还不算完,在小产之后还给二少夫人继续下药,是想让她终身不能再怀孕,还说这件事是大少夫人指使的,在他出事之后,大少夫人便要与他撇清关系,并且还派人杀他,他死里逃生,才决定说出来” 邹氏眼看着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她,方寸大乱:“府上是有个刘大夫,可听闻最近他摊上官司,就再没见过他了,他根本就是血口喷人” 简清月拿出那张脉案交给贺其詹:“我小产之后,便察觉到不对劲,明明是保胎,可是越吃就越难受,以至于小产,后来他开的药我便再也没吃过,父亲,这便是赏菊宴上,太医院院判给我的脉案,说我身体没有大碍,可是前不久就在这个院内,刘大夫仍然说我不能生养,可这位刘大夫是院判大人的徒弟” 这么一说邹氏心里一凉。 简清月:“这位院判大人难道还不如他徒弟的医术高明吗?为何他出事之后在门前待了许久要面见大少夫人你,这是府上很多人看到过的,这是怎么回事大嫂你能解释吗?” 邹氏:“您、你居然早就知道,你还耍我这么久……” 贺其詹:“这么说邹氏你承认了!” 邹氏:“啊……我没有” 简清月:“你若还不承认,刘大夫就在附近,要我把他请过来么,你还以为你已经把他灭口了” 邹氏不语,怎么忽然变成这样,这不是她翻身的时候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贺其詹:“你还狡辩,秦妈你继续说” 秦妈道:“不仅如此,他还说了另外一件事,说李氏的死另有蹊跷,她当日难产,稳婆无能为力,最后还是请刘大夫过来诊治的,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邹氏却让他放弃治疗,让她就那么死去,事实也是这样,本能救活的李氏就那么一尸两命” 贺仲山眼睛喷火似的顶住她。 邹氏心里害怕,歇斯底里的争辩:“这婆子胡说八道,一定是简清月收买了她,她这么陷害我” 贺其詹缓了缓:“秦妈是我的人,是我派到她身边的,你还有何话说!” 第四十八章 邹氏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呆愣片刻,身子打晃一下,勉强站稳,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夫人。 老夫人回避她的目光,在堂内奇异的安静了瞬间之后,忽然哭出了声:“李氏死的实在太冤了,我就知道有问题,到如今我也才敢把真相说出来” “真相?”所有人的吸引力都到了她那边。 老夫人侧着身子靠着,一只手捶打着塌:“紫菀那孩子我早就知道是个好孩子,当时就注意着邹氏的一举一动,就知道她生产的时候会出问题。可是后来她还是死了,这邹氏就这么把她扔到城郊树林中,好在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跟了过去,没想到那时紫菀还有一口气,就被她这毒妇给扔到那里自生自灭,待我找来大夫救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把孩子给生剖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隐情。 杞菊带着那孩子走进来,老夫人指着孩子哭诉:“老爷啊,这就是那孩子,是咱们的亲孙子啊,我就怕把他养在府里会横生枝节,只得把他养在别处,现在才敢把他带出来啊” 就连一向稳重的贺其詹这时手也是颤抖着的,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孩子,那眼神太炽热,孩子被吓得直往后躲。 -- 第67页 贺其詹摔了茶盏:“邹氏,没想到你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 邹氏彻底绝望了,跌坐在地上:“我也没想这样,可是她在府里的时候明明已经没气儿了,谁知道拖到树林里,却又缓过来了,我吓坏了,把她扔在那就走了,没想到是你给埋得,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看我不行了就赶紧落井下石,你当你做过什么好事么” 老夫人接话很快:“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做事都要想想孩子,面对如此铁证你还不知悔改,你让纪荣以后如何抬起头做人” 邹氏看看纪荣,咬咬嘴唇,暗自下定决心,正要说说什么,身边忽然一阵恶风传来,她扭头一看贺仲山不知什么时候抽了一把剑出来,眼睛血红,恶狠狠的刺向她前胸,说时迟那时快,大家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儿奋不顾身的冲到剑身与邹氏之间,随着一声痛呼,人倒在地上,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纪荣,那剑在他身上长长的划了一道口子。 贺仲山这下子冷静下来,矮身去看,纪荣侧倒在地上,身前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即使这样他还勉强的想要起来,邹氏推开贺仲山把纪荣抱在怀里,痛哭:“纪荣,孩子,怎么样?你怎么样?你这是何必——” 纪荣眼神艰难转向贺仲山:“父亲,您就饶过……母亲吧……长姐就要回来了,你总不能告诉她母亲被你杀……杀死了吧” 贺仲山嘴唇开合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来。 纪荣到底没有等到他答应,贺其詹已经命人把他抬到床上,一边去请大夫,一边亲自下手给他做了简单包扎止血。 手忙脚乱一阵,血总算止住了。 邹氏坐在床头,看着纪荣,一方面是心疼孩子,另一方面是想逃避罪责,希望所有人都把刚才的事情忘掉,可是这件事太大,没人忘的掉。 贺仲山发呆了半晌,最后拿起笔含恨写完,郑重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扔到邹氏的手里。 休书二字像刀子一般的割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她把纸用力团起,眼泪唰唰往下掉。 贺仲山把她拉起,往外推搡了一下,冷冷的说:“你走吧,纪荣我会安顿的” 简清月淡淡的说了句:“这可是杀人的罪过,仅仅休妻就可以了吗?” 她是对贺其詹说的。 贺其詹沉默了片刻说了声:“走吧” 本还想试图挽回的邹氏,听得这话,如获大释,逃也似的出了松鹤堂。 贺其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简氏不要斩尽杀绝” 简清月:“这就是您所谓的顾全大局吧” 贺其詹:“是” 简清月不置可否,贺仲山把孩子的面纱摘掉,如同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简清月在后面看到孩子的脸,才明白为何一直戴着面纱,这孩子与紫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顿时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润了。 ——----- 海棠苑里,十几个下人都心不在焉的干着活儿,也有那么三三两两的在议论什么,可是简清月前所未有的轻松,跟莫冉一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莫冉道:“夫……小姐,房子租好了,离老爷他们不远,坐北朝南三间房的小院,带个厨房,有些委屈了” 简清月笑了:“就咱们两个,三间够用了” 莫冉:“真的不带梅冉吗?” 简清月:“不带了,毕竟府里条件比较好,她本也是侯府的人” 莫冉:“真是太好了,以后再不用看他们眼色了” 贺仲维急吼吼的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心上就像被扎了一根针,蹲身捉住她双手:“你当真要走” 莫冉见他进来,识趣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带上门。 简清月把手轻轻抽出来:“仲维,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我累了” 贺仲维:“事情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没错,是我一直以来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受了很多委屈,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简清月:“我问你,你在雅间门前的时候,是不是相信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贺仲维无言以对。 简清月:“月饼事件,你也是相信我做了坏事,我们从未走进过对方的内心,缺乏最起码的信任,即使我留下来,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更加重要,我只是你的附属品,你会用牺牲我来讨得他们的欢心。你可以随随便便的提起纳妾的事,我却不能理直气壮的说不愿意,如此的日子为何还要继续?” 贺仲维哑口无言,却还是不愿意,掏出那休书撕个粉碎。 简清月轻叹了口气,重新取出一张递给他。 他展开一看,这次是和离书,他凝视着她,期待能找到那么一丝留恋的证据,可是没有,他安静了许久,拿起她早已准备好的笔,蘸满了墨汁,签上了自己的名。 他转过身,没看她:“再过五日,我便要随军出征了,这次是言都督带队。有句话我问你,希望你能说实话,你说了我便相信” 简清月:“你问” “你与言卿是否有旧情?” 简清月:“我们旧时便相识,但是并没有男女之情,我们是清白的” 贺仲维道:“好,我信你” -- 第68页 “夫人,马车在门前等了” 简清月道:“装吧” 简清月又一次环顾了一圈,这个住了近一年的地方,她抱起那盆秋兰,惊喜的发现枯萎的枝叶重新焕发了生机。 很好,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他们坐着马车,出了侯府侧门,看到了同样出门的邹氏,她一个丫鬟也没有,只有一个人,一个包袱,车夫送她前往济世庵。 简清月从车上下来。 邹氏苦笑一声:“你赢了为何也要走?” 简清月反问一声:“被人暗算了为何还要维护?” 邹氏道:“你无牵无挂的走了,可我不是。就算你有几分小聪明,可这件事也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第四十九章 酒楼的事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言卿没有任何立场去打探消息,虽然她表现的很坦然,可他始终无法放下心来,何况这事情还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整晚辗转反侧后,第二日也没有去衙门,独自一人坐了几个时辰后,最终还是去了后院凉亭处,他让人把凉亭推倒之后,废弃的砖头瓦片就堆在那里,他找了个最高的地方坐着。 隔壁比起从前来安静了不少,下人们说话也都有气无力的,间或听到一点点都是搬动家具的声音: “一、二、三一起使劲儿,注意台阶,停停,就先放这吧” “还有什么?” “还有这几把椅子,老夫人说都不要了,全换新的” “好好的东西,卖掉做什么” “家里不是出事了么,老夫人也是想有点新景象吧” 言卿心里咯噔一下。 “那主屋那边的要搬吗?” “主屋那边都不要动,二少爷特意交代了,那里就这么留着,每日打扫” “这是为什么,夫人都走了” “干你的活儿,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 …… 言卿一刻都没耽搁,牵了匹马,打马出府,在大街上边走边找,几个时辰下来,找遍了方圆五里,他最终走到简清月的娘家,迟疑的敲响了门,简父看到他,很是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他来:“你是……言卿?!” “伯父,我是言卿,多年不见了” 简父惊喜万分:“来,快进来。你这去哪了?一去就是这么多年不回来” 言卿认真解释:“家父去世后,我便从军去了,现在回来了,都当将军了呢” “好啊,真好” 简齐氏看到他也很是热情的张罗着给他拿好吃的。 言卿:“伯母,我只是路过这里过来看您二老,一会儿就走了,别忙了” 简齐氏:“怎么也得留下吃个饭” 言卿:“月儿现在怎么样?” 简齐氏一听到月儿就愁眉不展:“虽说嫁了侯府,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总是会受些委屈,也是没办法,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这么过下去” 言卿:“她有没有常回来看看” 简齐氏:“一个月好歹能来一回,这个月还没来过,想着也快了” 言卿站起身:“伯父伯母,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们” 简齐氏:“你这就走啊,这孩子” 言卿:“伯父伯母你们放心,以后我也会常来看你们的” 简父爽快道:“你有事就去吧” 言卿出来之后,又连续找了三天都没找到,这就到了出征的这一天。 明亮看自家主子傻了一样坐在瓦砾中间:“公子,您要是怕打不赢现在跟皇上请辞还来的及,不然您输了不要紧,还连累那么多兵士。小的也要那么长时间见不着您了” 言卿托腮发呆丝毫不理会他。 明亮着急的催促:“主子,您快穿盔甲吧,时辰都快到了。” 言卿还是愣着不说话。 明亮道:“来人,把这些东西都运走” 来了两个小厮,推着独轮车,开始装车。 一点点把言卿坐着的都给搬走。 言卿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接过盔甲边穿边道:“明亮你随军” “……”明亮傻眼,“公子,您不是说家里也需要照看,让我留下的么” 言卿:“我怕你舍不得离开我” 明亮:“……” 说完整装上马,特意给了明亮时间准备,硬是带他一起出门去。 松鹤堂内,老夫人逗弄着孩子,贺其詹下朝回来了。 老夫人心情很愉悦:“咱们家现在就这么个孙子,我看就是他袭爵了,如今邹氏已经被休了,回头把她从家谱上去掉,换成续弦李氏,这样这孩子再一上家谱,就是嫡出了,等从仲山那承袭过来,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没人记得这会儿的事” 她没注意贺其詹铁青着脸色,还接着说:“老二也休妻了,你也帮着留意一下看谁家的合适,再给老二找个可靠的岳家,这以后日子就好多了……” “啪”贺其詹猛的一拍桌子,阴沉着脸,“一日内休妻两个,你还笑的出来!这传出去贺家是什么名声,还沾沾自喜,这侯府的风气都是被你带坏的” 听了这话,老夫人本来很气恼,不过转念一想又高兴了:“那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家必定一片祥和” 贺其詹:“爵位的事你就别想了,没了” 老夫人呆住:“你说什么呢” 贺其詹苦笑:“都被作没了” -- 第69页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可受不起” “受不起也生受着吧” 贺仲维正好进来,听到这话:“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贺其詹强忍怒气:“今日被御史参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叛国!” 贺其詹:“有人匿名举报说我们在言卿即将出征之际,设计陷害他,意图毁了他,让他不能出征,就是通敌” 老夫人:“怎么言卿又出征,不是打了胜仗了?” 贺其詹:“战况有变,几日前就已经决定的,怕仲琪又要胡闹就没告诉你们” “那咱们没有通敌叛国呀,这无凭无据的就这么诬陷?你去跟他们理论啊” 贺其詹:“怎么理论,你让我跟皇上理论不成,他已经把奏本扣下,私下问我的”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自证清白,自请削爵,皇上准了” 老夫人气坏了:“……怎么能这样,你就这么轻易就说削爵,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贺其詹:“头发长见识短,我自请削爵,日后说不定有机会挣回来,可若不说这话,就不是夺爵这么简单了,对于这种事皇家向来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古往今来有多少冤案” 贺仲维当下表态:“父亲母亲放心,这爵位孩儿一定给挣回来” 老夫人根本没听进去:“那匿名信一定是简氏写的,一定是恨咱们休了她,就这么报复咱们,这个贱人,好狠毒,临了临了来了这么一手,是邹氏干的,硬要赖在咱们身上” 贺仲维:“她不是那种人” 老夫人:“你知道什么,她与那死去的李氏是好友,她就是想报仇” 贺仲维沉思一会儿:“那就算她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错,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说什么呢!” 贺仲维:“还有,我与她是和离,别张口闭口的休妻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孽子,你是想气死你娘吗?” 贺仲维也不回答,给二老跪下磕了个头起身便走了。 老夫人把孩子递给杞菊,被气的呼吸困难,剧烈的喘息:“快请大夫来……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贺其詹无言以对,一时护短竟有这种结局! ———————— 大街上正热闹着,言卿带着几名副将其中就有贺仲维,个个身穿戎装,座下高头大马,带领着望不到头的兵士走在出城的路上。 道路两边挤满了自发来送行的老百姓。 简清月和莫冉也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 身边有个年轻人肩膀上坐着个孩子,年轻人太兴奋高高的举起孩子,不小心撞到头顶的遮阳棚,孩子开始哇哇的哭。 声音清脆又嘹亮,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贺仲维和言卿也往这边看过来,站在孩子旁边的简清月立时映入他们的眼帘。 那种熟悉亲近的感觉刚刚涌上来,贺仲维就意识到二人已经分开了,他心里一痛,催马往前走了。 言卿看到她之后,心里的石头落地,只是遗憾更甚,他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还没看到自己,注意力都在哭闹的孩子身上。 言卿抬手利落的把头盔摘下来,立时引来一阵骚动,简清月被这骚动吸引,顺着望过去,这才看到马队中缓慢前行的言卿。 言卿从马上站起,对着她的方向挥舞着头盔,高声喊着:“半年必回——” 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必胜——必胜——” 那一刻,简清月觉得心中什么地方被击中了,不知道是什么,但让她眼神忍不住的跟随着言卿移动,直到背影也被淹没在人群中。 第五十章 松鹤堂中,老夫人手里拿着贺仲维留的书信,脸色黑如锅底,手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面前的小厮看她反应,紧张的咽唾沫,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二少爷让小的在他们出城十里之后再拿给您看,叮嘱您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然后还让小的代替他给二老磕头” 小厮硬着头皮跪下磕头,还没来的及站起来,老夫人就把手里的信撕成碎片扔在他脸上:“不孝……不孝,全是不孝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白眼狼” 说着剧烈喘息的几下,就昏厥了过去,堂中意片手忙脚乱。 她短时间受了太多刺激,就这么大病了一场。 ———— 简清月主仆二人,把小院里里外外全部拾掇好,已经是十日之后了,莫冉手里提回最后买的油盐酱醋等东西,简清月计算着开销,一共只剩下二十几两银子,得开始想想生计了。 莫冉把东西放到厨房去,进了屋。 简清月用铁钳子拨了拨火盆:“快过来烤一烤” 莫冉坐在她对面,搓搓手搓搓脸:“这天真是说冷就冷,咱们的炭不知道够不够过冬” 简清月大气的说:“不够就去买” 一向大条的莫冉脸上居然开始担忧:“钱花完了怎么办?” “怕什么,你家小姐我可是有十八般武艺的,不会饿着你”简清月被她逗笑了,“咱们不能坐吃山空,这几日就去买些布匹做些冬装拿去卖” 莫冉:“那不是要辛苦了小姐了” “别担心,不会太辛苦的”简清月很自信的答道,眼中满是憧憬。 -- 第70页 “那就去巷子口那家新开的杂货铺买吧,那里的老板人很好,看着比我还小,像是刚开始做生意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今日我买了一大堆的东西,他竟然说全都送我,就算刚开业也没有这么送东西的,换了别家最多也就送我一张草纸” “该给多少给多少,也要提醒他,这么做生意迟早要赔光的” “是,我就这么说的,把钱塞给他了,不过他们的东西本来就已经比别家便宜多了,他们也是新到这儿的,就住在隔壁” “那就更要给钱,邻居的自然要好好相处” “嗯” 简清月纠结许久说:“歇一会儿咱们就回桐花巷去看看” “小姐,您终于决定告诉他们了。我就说么,迟早都要说的,再说咱们这千丝巷离桐花巷就隔了一条街,说清楚以后就可以随时过去” “就怕他们又要开始发愁了” 两人拿了些点心步行往那边去,路过杂货铺,里面年轻的掌柜热情的跑出来打招呼:“呦,两位姐姐,这是要出去?” 莫冉忍不住说他:“我说掌柜的,你那有客人呢,哪有晾着客人出来打招呼的” “哎,您说的对,我这就回去” 简清月两人笑着摇头。 明亮心想,谁让他摊上这么个主子呢,说让随军就随军,还没出城就被丢回来开杂货铺,生意虽重要,可讨好未来的女主人更重要啊! 到了桐花巷,她东拉西扯了半晌,还是说了她和离的事,预料中的简齐氏转头就哭了。 边哭边说:“你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早跟你说无论如何要留下的,都听到哪儿去了,现在好了……成了下堂妻了……你非要让你爹娘死了都闭不上眼睛才高兴” “娘,我这样挺好的,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你姑娘我有本事,养活自己没有问题,您应该替我高兴啊” “说的这么轻松……你懂什么……” 简清月想劝解又感到无力,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现在很好,她无法改变他们的看法,只能陪在一边。 等到简齐氏平静下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女儿,给自己鼓劲儿似的:“我闺女好看着呢,就算和离了,还是年轻美貌,娘这就给你张罗张罗,肯定能再找到一个更合适的” 简清月无奈:“娘,女儿才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您又要往里推呀” “傻孩子,越等你年纪就越大,就更难。”说到这儿就开始挨个筛选,认识的年轻人。 简父这时,从未外面回来。 简齐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姑娘和离了,哎呀,赶紧帮忙再找个女婿呀” 简清月心里很忐忑,怕他的冷言冷语,没想到他就是叹了口气,就背手进了书房。 “娘,我现在就住在隔条街的千丝巷” “哦,千丝,行,走走,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哎” 两人走到院门前,简父把简齐氏叫去。 再出来时,她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抬手就塞给简清月。 摸了摸就知道里面是银子,简清月望了望书房,鼻子有些酸酸的。 简齐氏看了她的院子,嘴里还叨咕着缺这个缺那个的,急急忙忙就回去,不多久就让丫鬟小翠把东西都给送来。 到这时候,简清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拿出那封和离书看了看,叠起来,放在了柜子的最底下。 “哎,这是什么?”莫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简清月站在门前:“怎么了?” 莫冉矮身捡起个东西递给她:“小姐,院门底下不知谁塞进来的,您看看” 是一块绸布包裹着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巴掌大小的黄铜熏香炉,两人机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邹氏,可是她已经独自一人去了济世庵,为什么要给自己送一个这东西来。 不过这香炉最终是留在风沁园的,侯府的人都有可能拿到,那若不是邹氏会是谁呢? 何况自己已经离开侯府了,邹氏最后的下场可以说是她自己和老夫人两人造成的,与自己有何关系?! 思来想去,想不通,就放在一边了,两人买布的买布,画花样的画花样,过了几天没什么事发生,她们渐渐也就把它忘记了。 第五十一章 莫冉打了半晌的腹稿来到杂货铺跟掌柜的商量,把成衣放在这寄卖的事情,进了门看到掌柜的正与一位客人讨价还价: “我说这位大婶,我这东西虽说本钱不多,但我还雇了活计,我拉回来还要车马,还有这房租都贵着呢,二百文,一文不能少,少一文我这伙计就吃不上饭,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大婶伸手阻止他:“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就一文钱还饿着人了,再说我就该被抓走了,给你给你!” 正盯着她掏钱的时候,发现莫冉进来了,迅速转个身:“莫冉姐姐,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莫冉:“没事,你先忙着,我不急” 明亮殷勤道:“您有事就先说,其他的都不重要” 莫冉见那大婶还没整好钱就说:“呃,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小姐想做些成衣放在你这寄卖,至于利润咱们分成,三七开,你看怎么样?” 明亮特别敞亮:“三七干嘛呀,您也太客气了,都是邻居,不要钱,我专门把这半间屋子给您腾出来,您看怎么样?” -- 第71页 莫冉:“……” 大婶听见不高兴了:“哎,我说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合着你刚才说的伙计又是房租的都算我自己个头上了是不?” 明亮理直气壮反驳她:“我们是邻居么,感情自然非比寻常,相濡以沫了多年,这点算什么” “……”大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夫妻了多少年呢,还相濡以沫。那我这算什么” “这你可不能胡说,是相互扶持……对相互扶持”明亮吓坏了,怕她再说出什么来,爽快道,“拿去,不用给钱了” 大婶一听,什么都不说,扭身快走,生怕他反悔。 莫冉惊掉了下巴:“掌柜的,你这样不行的,你有多少钱够赔的?” 反正有人贴补,这些不重要,给女主人留个好印象更重要,他转头招呼伙计:“快快,没听见我的话么,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的,把这边的布匹和扫把全部给我腾空,以后就专门卖这二位姐姐的成衣了” “……”莫冉,“别先别急,我们衣服还没做出来呢” 明亮笑眯眯道:“那没事,成衣也要按尺寸定做些衣架什么的,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派人过去取” “……”莫冉,“大概三天后吧” “好,那就说好了,您可千万要放我这儿,就冲咱们好邻居的情谊上。这样吧,我先付点定金吧,万一有别人跟我抢这生意,有定金也好说些” 莫冉有些懵:“掌柜的,你怎么还求上我了?你刚才不是说不要钱的,再付定金,我如果没想错的话,这是不是叫倒贴?” 明亮拍拍脑门,好像是,可别吓跑了,他很严肃的说:“莫冉姐姐,你不知道我这铺子开张好几天,可是生意一直不好,二位姐姐穿的衣服都好看的不得了,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我就靠你们的衣服给我招揽些生意的,所以看起来我是吃亏了,其实我是占了大便宜,所以姐姐您一定要帮我” 莫冉被说的有种拯救苍生的责任感,用力点点头。 她一路也没想明白,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简清月一说,她也惊讶了,这掌柜的这是不是傻了:“唉,可能人家就是善意呢,看咱们两个女子,到时候该给多少钱就给了就好了” “我跟他说了,三天后做好” “好,那咱们一起,争取能做出五件来,你帮着裁剪,我来缝制刺绣” “嗯” 三天后,莫冉一早打开院门,被吓了一跳:“掌柜的,你怎么在这儿” 明亮揉揉眼睛:“我来取衣服,怕耽误我开门的时辰” “哦”莫冉把他迎进来,他身后还带着个伙计,看起来挺健壮的样子,简清月把准备好的木箱给他,他拎起来就好像没有分量一样。 简清月客客气气道:“多谢掌柜的照拂” “您这么说多见外,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那就这样我这就过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有个络腮胡的中年人来到门前,探头探脑的。 明亮警惕道:“你谁呀?到这儿做什么?” 莫冉赶忙过来:“哦,这是那边隔壁的大哥,之前还帮我们搬过柜子什么的,大哥,你有事啊?” 中年人转着精明的眼珠:“哦,莫冉姑娘,我过来借点醋,我那边做饭正好没有了” “哦,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明亮一伸胳膊拦住莫冉:“不用了,这位大叔,我是开杂货铺的,我那里什么都有,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说完硬是把大门给关住,拉起那中年人就去了他那里。 莫冉开门发现人已经转过弯去了,她想回屋的时候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封信。 她拿起来还没进屋就看到明亮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莫冉姐姐,你等等” 莫冉停住脚步。 明亮一本正经的叮嘱:“莫冉姐姐,你们两个女子以后一定要小心,像刚才那种男人千万别相信,他们就算对你们有善意也是装出来的,说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莫冉心想你比他还要善意的,是不是也要警惕。 明亮见她不以为意:“喂,你听见没有姐姐?” 莫冉慢吞吞说:“我知道了,以后要警惕你这种主动示好的男人” 明亮语塞,还想说什么,被莫冉关在门外,他坚持把话说完:“除了我之外,记住了没——” 莫冉无视他的喊声,把信交给简清月:“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都管教起咱们来了” 简清月噗嗤笑了:“那你也别这么对他,别伤了他的心” 说笑着打开信,笑容微微收敛,上面写着: 书呈月儿妆次! 见字如唔! 自出城以来,至今已有十日,虽车马劳顿,但心有希冀,万事可容。唯念月儿是否安好!虽身在千里之外仍牵挂不止。 愿卿善自珍重,以待来禧! 己亥年十月廿一日卿谨书! 莫冉:“这是言卿写的信啊” 简清月赶忙用手挡住不让她看:“去,去杂货铺看看,效果怎么样” 莫冉噘嘴:“哦” 她走到院子中间,又回头说了声:“我看你俩挺合适” 说完噔噔噔跑出去了。 简清月又看了一遍,把信折起来放到抽屉里,继续琢磨着新的衣服样式。 -- 第72页 过了两个时辰莫冉还没回来,她不放心,便到杂货铺去看看。 到的时候发现那里正热闹着,客人络绎不绝,但是都是刚进去就出来了,进去一看,莫冉和掌柜的都面带疲惫。 “这是怎么了?” 莫冉把她拉到旁边道:“这几日他免费了几次,这都是听说不要钱过来买……过来拿东西的” 明亮也郁闷了,喜欢占便宜的怎么这么多。 简清月想过去安慰一下他的时候,门口进来几个人,她抬头一看,为首的居然是熟人,那位常到侯府打骨牌的王夫人。 王夫人嫌弃的四处瞅了瞅:“听说这里东西都免费送啊,怪不得要送,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哎” 她忽然看到那几件成衣,眼前一亮,样式新颖大方,颜色淡雅,刺绣栩栩如生,不自觉迈步走过去仔细看。 明亮走过去:“这位夫人,我们这里东西不是免费的,那些都是谣传,都要给钱的” 王夫人一板脸:“怎么回事,要不是免费,谁会来这破落的巷子里,怎么别人都免费到我这儿开始收费?不行,就这件衣服,给我包起来,我要拿走” 简清月把明亮让到一边,微微万福:“王夫人安好” “哎,你,你不是侯府的……”王夫人很惊奇。 简清月笑笑道:“是的,民女现在已经和离出府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您是看中了这件衣服了么?” 王夫人还挺意外:“和离?呵呵,还真是稀奇啊,堂堂侯府出来的,居然来抛头露面出来卖衣服了呀” 简清月不甚在意她的嘲讽:“只是返璞归真而已,民女本就出自普通家庭,会这么做也很正常,不能跟夫人相提并论” “那是自然的,那你就把这衣服给我包起来吧” 简清月:“我们这里免费是个误会,这件衣服不是免费的呢,以夫人的地位买一件应该只是小事一庄吧” “那是一定的,但是我不出,因为我是被骗来的,那我就不要了,也不过如此” 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件衣服。 简清月:“其实免费也不是不可以” 王夫人转身:“这怎么说呢” 简清月:“只要夫人穿着我这衣服出去的时候,告诉人家是我做的,顺便再说了这地方,我便免费给您” 王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挺有心眼儿的,那我不成帮你卖东西了,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简清月道:“不是免费这一件,是以后您的衣服我全包了” 王夫人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又觉得不好意思立刻答应,就犹豫了一下。 简清月道:“我保证以后我做出的新样式都先免费给您穿” 王夫人咳嗽一声:“这样的话,也还算可以,那我就帮你这个忙了” 简清月:“多谢夫人帮忙,这实在是清月的运气” 王夫人满意的笑了,开始在五件衣服中间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两件,简清月大方的说:“那这两件都送给您了” “好,真好” “不过这只有一件适合您的身量,您先拿走,我给您量一下尺寸,另一件做好送到府上您看怎么样?” 王夫人喜滋滋的量了尺寸,直接穿着那件走了。 莫冉全程都是撇着嘴的:“夫人,您也太大方了,她好歹也是大官家的夫人,居然这么贪小便宜,真是丢脸,您还免费给她,真是心疼死我了” 简清月:“你别生气么,她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她最爱凑热闹,哪里有什么事她一准出现,所以让她穿出去能很快在高门贵女中间传开,咱们以后的生意就好做了” 明亮凑过去,崇拜的说:“我说清月姐姐,您可真聪明,我都没想到” 简清月莞尔一笑:“你只要不随便送人就不会赔钱了” 明亮挠挠头。 第二天没有,第三天没有,第四天便有人专程过来买衣服了。 简清月很顺利的卖出了三件。 到了第五天,有人到店里来找茬儿,说是昨日买的衣服破了个口子,要求赔钱。 简清月到了那儿,查看一番,上衣衣摆的位置,有道一只手那么长的口子,很整齐的破口,一看就是人为剪开的。 第五十二章 简清月找到那买衣服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妪,抱臂气势凌人的站在柜台旁边,见有人来找她,更来劲了,下巴高高抬着:“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我就要赔钱,三倍的钱,不然今日咱们就没完了,哎” 杂货铺门前还有几个人,被声音吸引过来看热闹。 明亮也看到过那口子,看她这副德行,气的不行:“我说你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吧,自己撕个口子,过来要赔偿。是不是看我杂货铺好欺负啊,我说哥几个出来亮个相,给她看看” 两个健壮的男子从里间出来,婆子一见声音更大了:“呦,卖了破衣服不想赔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打人啊,告诉你们,我可不怕,不然一会儿咱们就上衙门去,我还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明亮气坏了,三个人把她挤到角落。 简清月赶忙拦住他们,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这位婶婶,是我们的错,没仔细检查就拿给您,不过三倍赔不了,最近手里没有那么多闲钱,这样吧可以给您拿一件新的或者原价赔偿,您看怎么样?” -- 第73页 明亮诧异道:“她自己弄坏的,赔什么钱” 老妪推开明亮,来到简清月面前:“原价赔偿?那我这来回跑两趟,又……” 简清月见状急忙弥补:“另外以后再来买东西,给您打九折,您看怎么样?” “九折?哼” “八折,只要我还卖衣服,都给您八折” 老妪品了一下,觉得还不错:“那你说了算么,就衣服么?” 简清月跟明亮交换了一下眼神,明亮老大不满意,最后还是点点头,心想看我家夫人的面子。 “我说了算,包括这杂货铺所有的东西” “那你得给我写个字据”老妪还不放心。 “可以” 简清月给她写了字据,交给她。 老妪这才算满意,洋洋自得的出了门。 明亮歪着脑袋,带着杀气盯着老妪的后脑勺:“这不是便宜这婆子了么?夫……啊姐姐真是太仁慈了” “跟她争论没有用,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弄坏的”简清月拍拍他肩膀:“这样的话,她以后还会来买东西,不仅没赔反而挣到了一个常客,多好。而且那衣服还可以补救,咱们没有太大损失” 莫冉也来安慰他:“对啊,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就不会出去瞎说了” 简清月:“不过,以后你们卖东西要注意些,在这里就要当场检查好,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明亮只得砸吧砸吧嘴,点头。 简清月取了些布匹回去,刚走到胡同里,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颗完整的金锭,哭着喊娘,看穿着应该是家境不错的,不然也不会用拿金子给孩子当玩具。 她走上前蹲身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她:“小姑娘,你娘亲呢?” 小女孩脸上挂着泪,看她很有亲切感,用软糯的声音道:“脚不到了……呜呜” 简清月伸出手:“不哭不哭,你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姨姨带你去找她好吗?” 小女孩松手扔了金锭,拉起她的手:“我不鸡道,你带我去找她” 简清月哭笑不得的捡起那金锭塞起来,拉着她的手往胡同外走去。 刚到出口,就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子,面目秀美,梳着妇人髻,脸上涂着淡淡的脂粉,穿着碧蓝色对襟袄,长到小腿,露出马面裙的边,简单戴了两只玉钗,姿态端正,气质高贵,身后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那婆子正是刚才店里找茬儿的。 简清月有些不解。 小女孩看到她,就一路喊着娘,奔了过去,她矮身接住了孩子:“宝宝不哭,娘亲在这儿” 小女孩指了指:“那个姨姨——” 女子把孩子递给婆子,款步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对简清月微微点头示意:“多谢这位娘子” 她应该是官家夫人,微微点头既是感激,也不会失了身份。 简清月回个礼,取出那金锭子递给她:“不必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就几步路而已” 女子看了看金锭子,没有接:“你帮我找到孩子,这金锭就当是谢礼吧” 简清月挥手拒绝:“不必多礼,我实在不曾做过什么,无功不受禄” 少妇这才接过金锭:“看的出来你人是不错的” “过奖了,没别的事的话,这就告辞了” “等等”少妇拦住她,“不知可否方便到府上叨扰一下,我等在街上走了许久,正巧想找地方歇歇脚” 对方态度温和,要求不高,也不好拒绝:“那夫人请吧” 一行人进了自家小院,丫鬟婆子带着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耍,只有那女子跟着进了屋,简清月急忙把桌子上的布条,针头线脑的东西拿到一边,给她倒了清茶。 女子四处打量完了这院子、屋子,才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直直的,神情亲切又温婉,说出的话却让人诧异:“因为刚回来,事情也比较繁杂,既要打点住处,又要见见亲朋好友的,你这地方也不好找,若不是看到别人买了你的衣服,才找到这里来,不然怕咱们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不过我给你打过招呼的” 简清月疑惑。 “那熏香炉” 原来如此,简清月听出了些意思,坐在她对面,静静等她下文。 女子接着说:“我姓贺名芳铭,你应该听过我名字吧” 她是贺仲山和邹氏的女儿,她回来了!简清月心里升起一警惕。 贺芳铭看出她的变化,淡定喝了一口茶:“本来我应该唤你一声婶娘的,我成亲早,其实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不过成亲不久就出了远门,是以没见过你,你这茶就像你本人一样,清香淡雅” 简清月渐渐冷静下来:“原来是贺家大小姐,不知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她看了看那婆子:“您还专程让手下人来考验我的生意,是什么用意呢?” 贺芳铭:“不必紧张,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我回来就被母亲拉去诉苦,听了不少你们之间的事,我没见过你,不好完全相信她的话,所以才想试探一下你,还望别见怪” 简清月:“那结论如何?” 贺芳铭:“聪慧,善良,也不贪财,你不像是母亲口中的那个人” 简清月:“过誉了” 贺芳铭:“母亲也说了祖母的许多不是,可是作为晚辈也不好说祖母什么,她被气的如今还卧床不起” -- 第74页 简清月:“所以你觉得应该向我来讨回” 贺芳铭:“也不算讨回,因为我看的出来,她有她的错” 简清月:“那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呢?” 贺芳铭:“若不是有这些事情混在其中,我想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是现在,母亲让我帮她出气,作为女儿也不好推脱,我也只能帮亲不帮理。我今日来就是提醒你一声,在今后的日子里,若有机会,我可能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也好在母亲那里有个交代,希望你能理解。” 简清月:“大小姐是个坦荡的人,民女能够理解” 贺芳铭把杯子的茶喝完,站起身:“你这院子挺好的,僻静又有人间烟火味道,还真想多留一会儿,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是以朋友的身份,多有打扰,先告辞了” 简清月把那熏香炉拿出来,递给她,她坦然接过。 两人并肩到门前,送走她们一行人之后,简清月驻足了很久,猛一回头发现隔壁那个男人站在她不远的地方,见她发现,笑着走近了几步:“姑娘,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哦,是的”她态度还算客气,毕竟是邻居。 “做邻居也有二十来天了吧,还没问过姑娘,怎么会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呢?家里人不挂念么?” 简清月看他滴溜乱转的眼珠,就觉得不大舒服:“我已然成亲,我家相公出去谈生意,眼看就要回来了” 男人有些猥琐的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该叫一声大娘子了” 简清月:“可以,那我就先回了” 她转身便把门关了起来。 刚走两步又有敲门声,开门一看,还是他:“还有别的事么?” 那男人在地上捡起一封信递给她:“大娘子,你看你这信都忘了拿” 简清月接过去,说了声谢谢便又关上了门。 她靠墙等了一下,等道有他离开的脚步声了,才安心的回屋。 她吸了一口气,打开信先看落款,还是言卿: 书呈月儿状次: 见信如晤! 前日鸿雁传书,许久不见雁回,不知是否被逮,以锅烩之,不胜悲!如若不是,多有得罪,如若是,唯有亲手缝制一件冬衣,方可弥补一失宠之人那如江河之绵长的悲伤!不然就赔钱! 愿卿善自珍重,以待来禧! 己亥年十月廿六日卿谨书! 简清月看完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她把信摔在桌上,抓起布匹,快速剪了一段,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不小心剪歪了,她看了很久,有些失落的丢下剪刀,心乱如麻! 从这一日开始,她的成衣生意,渐渐步入正轨,不管是高门贵女还是普通人家的客人都稳定增多,她与莫冉,每日做饭,裁衣,刺绣,小日子过的也算有声有色。 那让人不安的贺芳铭,也没有什么动作,她想着,也不能总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便暂且放下。 只是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明亮这个小掌柜的每次见她都欲言又止,可他本人一向是很干脆利落的,有少年人的那种直爽,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午后又去杂货铺的时候,他又开始了,吞吞吐吐的问她:“夫……姐姐,这几日还在做女成衣么……嗯,我看咱们这儿以后也可以做些男成衣” “男成衣?” 明亮赶忙找补:“呃,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咱们生意越来越好了,我看应该专门卖成衣,把我这些货都清理掉,这根本不挣钱” “那怎么行,我们就两人生活,这样就挺好的,不能抢了你的生意,你要是觉得影响到你了,我们可以另外再找店面” “不行!绝对不行!”明亮斩钉截铁道,那紧张的样子,都把简清月吓到了。 明亮也觉得过了,平静了一下,憋了半天,想出了新的说辞:“姐姐,我的意思是……我这里最近开了新的买卖,我还可以帮人邮寄信件货物什么的,您有没有要邮寄什么东西啊?” 简清月想了半天:“没有啊” 明亮循循善诱:“您再想想,书信啊,或者是衣服,你想啊,有些外地的人也想买衣服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不卖吧,所以就应该邮寄,我可以帮忙的” 一说起信,简清月多看了明亮两眼,看的他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简清月转到他面前,对着他眼睛道:“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亮心想坏了,这下露馅了,还是太明显了是吧,索性一摊手:“唉,算了,我不装了,就是我家主子让我在这儿开杂货铺的” “你家主子是谁?” 明亮垂头:“言都督” 简清月:“!” 第五十三章 明亮摊牌之后,彻底放松下来,反而好奇心更盛了,凑近一点问她,眼睛一眨一眨:“我说清月姐姐,您真的没有东西要邮寄的吗?” 简清月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平白生出火来,直愣愣的说:“没有!” 明亮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又进了里间,拿出一样东西来:“所以我家主子啊,又让给您这一封,还有这副手套” 简清月狠狠的抓过那信,拆开看了一眼,大意是若没有成衣,就得要一副手套,样子就照随信送去的手套来做。 样品都送来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把信塞给明亮:“跟你主子说,我不会做” -- 第75页 明亮:“哎?姐姐您就照这个做就好了呀” 简清月不理他转身一路小跑的回去。 不知气从何来,可就是气呼呼的坐在院子里半晌。 明亮跟来了之后,蹑手蹑脚的把手套放到她旁边,扭脸就跑。迎面遇上小翠,他又倒了回来,那小翠以往也来过,明亮知道她是简母身边的丫鬟,他靠在门前偷听他们说话: “小姐,老爷夫人又找了个人家,说让您相看相看,这次这个人很好,是个秀才,新婚之夜,新娘子跟别人跑了,所以就耽搁了下来,如今二十四岁。” 简清月停顿半晌,不冷不热的说:“那就见见吧” “夫人已经跟人约好了,让他明日午后在柳枝桥头拿一本诗经看,您到时候只管从旁看着,觉得可以再聊,不然就回来” “都约好了?” “是,小姐您记得去啊” 小翠说完就出来了,从明亮面前经过,他心里一凉,主子啊,您这路不好走啊。 转天到了时间,简清月真的去了,在河边石头上坐着观察了许久,那人瘦瘦弱弱的站在桥头四处张望,手里的诗经被随意的卷成筒状拿在手里,拿的时间久了直接夹在腋下,掉在地上又捡起来,也不拍拍上面的尘土便又塞到腋下,脸上的不耐烦情绪也渐渐多了起来。 简清月起身:“走吧” “走?”莫冉疑惑,“那是行是不行呢?” 简清月失望道:“一个读书人对书都这么不珍惜,还能珍惜什么呢” 莫冉:“也对” 没几天,又看了一个,人还可以,看起来憨厚、老实,应该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他没站多久,就有个小男孩抱着他的腿叫爹爹,她知道的信息里可没说有孩子。 紧接着一个多月内,简母又找了三个给她相看,一个个的都被她拒绝掉了。 莫冉都有些愁:“小姐您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还是根本不想找啊?” 简清月:“母亲约好的,我若不去她会担心的。可那些人也是真的不行” 莫冉:“妻子去世两个月就另找的那个的确不行,不过最近见的这个还可以啊,长的也还行,家里经商,家境也还行,温文尔雅的,一直没娶妻,是因为太挑了,您却说人家看着不够长情,这东西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简清月:“因为长了桃花眼啊” 莫冉:“哦,好吧,那就剩一个了,要二十天才能从外地回来,也是个六品官家子弟,只不过是个庶子,希望不长桃花眼” 简清月不置可否:“嗯”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接到言卿的三封信,分别是要靴子、护膝还有卧兔儿,还都附了样品,她都一动没动扔在那儿。 后来连信都不写了,只送样品过来,身上穿的用完了,就开始要荷包、香囊、手炉…… 这一天,莫冉凑过来:“小姐,您真的不打算理他” 简清月:“总是要这要那的,多招人烦呢” 真是当局者迷,莫冉忍不住告诉她:“可是,您没看这些样品都是女子用的吗,看这颜色,这大小,再说一个打仗的将军用什么香囊啊” 简清月拽过那手套,试了试,自己戴着正好,浅黄色的皮子,里面是兔毛,温暖又舒适。 莫冉:“这都是他送您的礼物呢” 简清月把其他东西都一一试过,才发现真的是这样,有些尴尬:“他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她翻来覆去的看那些东西…… 就这么看着看着又过了十几天,一日正在杂货铺摆放衣服,莫冉问她:“那人明天就要回来了,您还要去相看么?” 简清月还没回答,明亮就凑过来:“相看什么呀,我们主子不好么,长的又好,还文武双全,跟您还是青梅竹马,还相什么呢,我们主子再过三个月就回来了,您总该给他个机会吧” 简清月眼神微敛,看不出情绪:“跟人家都约了许久了,就去看看吧” 莫冉:“好吧,还是老地方,身穿青衣的就是了” 明亮幽幽叹口气。 其实简清月心里也没有想好,只是觉得应该去相看,至于到底最终要选谁,选什么样,甚至到底要不要选,她都还是一团乱麻。 所以,次日,她走的很慢,最终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才到,两人到了桥头,四处找寻,并没有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在等她,她下意识便长出一口气。 莫冉道:“小姐,这桥头也不一定就是这边么,也可能是桥的那一头啊,咱们过去看看吧” 简清月一想也对,耐着性子跟着她走上桥去,过了最高点,便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奇异的是居然有两个身穿青衣的男子,两边栏杆边各有一个。 到底是哪个呢? 她略走进些,停在半坡上,左右查看,左边的穿的青色直身,脚蹬皮靴,背靠着栏杆,从上到下收拾的一丝不苟,头上一根乱发都没有,还不时整理一下衣带,眼神随着面前的行人而瞟来瞟去,尤其在女子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她扭头去看右侧的人,他穿着一身道袍戴着方巾,更随意些,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河中景色。 除此之外两人身量差不多,左侧的人长的还算俊朗,右侧的人背对着她,搞得她很想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她走到右边栏杆处,扭头去看那人,侧脸很有线条,皮肤很白,可是长相还是不能看的清楚,她慢慢往那边靠近一些,走到只差一丈距离的时候,那人忽的把头转向背面,她索性彻底转过身,打算走到那一侧,与那人就要擦身而过时,那人忽然转过身来,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果然还是选的我” -- 第76页 第五十四章 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俊美无寿的容颜和深潭一般的眼眸深深吸住,呆愣的盯着看了几息的时间,赶忙挪开眼神,扭过身往回走:“你怎么回来了!” 言卿背手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夸张的叹了口气:“那边太冷了,无衣无靴的,只好尽快打完,不然就要被冻死了” 简清月脸一红:“你不会自己买” 言卿仰天抱屈:“钱都买了样品了,哪还有闲钱啊” 简清月:“回去就把东西还你!” 言卿:“那么长时间了,谁知道有没有穿过,还怎么还” 简清月气的回身就是一拳。 言卿捂着手臂被打到的部位笑出声来,似乎连日的疲惫劳神都一扫而空,他就这么跟在她身后,两人安静的走在午后的大街上。 简清月其实心里有些尴尬,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幸好他没有再追着前面的事情不放,她才安心一些。 他一直走在她身后一丈的距离,她觉得有些太近了,被人看到不好,于是提了提速度,直到两人的距离看起来不像是一起的样子,才慢下来。 莫冉在后面跟着,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儿,跟上言卿:“你走这么慢难不成是在等我!追上去啊” 言卿面目含笑:“不想给她压力,慢慢来吧” 莫冉都替他着急:“还怎么慢啊,都三个月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言卿:“怎么会没有进展,这不是都见着了” 莫冉:“这就算进展了,写那么多信收到一封回信了么?” 言卿摸摸鼻子。 简清月回到小院门前,隔壁的男人正巧出门,看到她热情的招呼:“大娘子,这是刚回来啊” “啊,是” 他往她身后看看,没人:“你家相公还没回来么,这么年轻貌美的娘子怎么舍得扔在家里这么久” 简清月不想跟他多说,随意的嗯了一声,快速开了门,转身就关,却关到了那男人的一只手:“我说娘子,你根本就没有相公吧,先别关门啊,咱们聊一聊,我听你们说,似乎娘子在相看男人啊,你看我怎么样啊?” 简清月有些怕了,用力去关门,可是力量毕竟不如一个壮年男人,她脚往后一滑,门就被撑开了。 “别躲么,大娘子,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他伸进一条腿进来。 简清月一边用力撑着,一边喊救命。 男人阴笑:“这胡同就咱们三户人家,这时候没人经过,你就别喊了,真的害怕就叫你相公出来啊” “我就是她相公,你有事么?”言卿的声音就如从地狱而来。 男人吓得一转头,手下也没劲儿了,被门给狠狠挤了一下,简清月也没松手。 男人大喊:“松……松手,手手……我的手啊——” 言卿活动了一番手脚,轻声说:“月儿,放过他吧” 简清月松开他的手,又重重关上。 男人慌忙揉着发红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就走,这就走” 言卿一句话不说,从他身侧经过,轻轻抓过他一只手,用力轮了一圈,听到嘎巴的脆响,胳膊当时就断了,随着几声惨叫,男人晃了几下,倒在地上,被疼晕过去了。 言卿抓起他一只脚,拖到明亮住的小院里,扔在地上又返回到简清月门前,轻声道:“月儿,没事了,是我” 简清月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听到这话才缓缓开了门,手还捂在胸口。 言卿看到后,满眼都是心疼,本来想迟些说的话,此时脱口而出:“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简清月心中很震动,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这句话太动人,她鼻子酸酸的,险些流出眼泪来,她又把门关上,疾步进了屋。 言卿旋身坐在门槛上,兀自生着闷气,这时候,莫冉才从杂货铺回来,言卿铁青着脸去了那男人身边,把他拉进屋内,一耳光过去,那人悠悠醒来,接着就感觉到了断臂的位置彻骨的疼痛,言卿就这么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等他叫声变轻,便活动活动他的胳膊,掀起新一轮的惨叫,直到又一次疼晕过去,言卿再次把他打醒,再来一轮,这么来来回回,男人连叫都叫不出声,浑身是汗,嘴唇发白,脸上身上还有自己因疼痛乱抓的血痕,在地上翻滚的浑身泥泞,言卿这才算出了口气,把他拖到明亮那边,把他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了?” “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罪当流放三千里,去把他送到衙门治罪” 明亮看他的惨状:“这是他打了别人?!” 言卿:“对,打了我” 明亮:“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主子,他敢打您,再说他被打成这样我要怎么跟人家说他打了人……” “再顶嘴,你就会和他一样” 明亮急忙闭嘴:“我这就去!” 这边,莫冉看到阴沉着脸的言卿,又进屋看到简清月沉默的样子:“你们怎么了?” 简清月有些恍惚,好像才发现她进来:“莫冉你觉得我和言卿合适么?” 莫冉:“怎么不合适,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从前你们是阴差阳错,如今小姐您终于脱离苦海,为什么不能找他呢” 简清月:“可他如今是一品大员,国之栋梁,我一届民女,又成过亲,这怎么能合适呢” -- 第77页 莫冉:“虽然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合不合适的怎么能只看这些,您想想他对您不好么,你们跟他在一起不开心么,你们互相之间足够了解么?如果这些都没问题的话,怎么能说不合适呢?” 了解?时隔多年,怕也没那么了解,更别说心灵相通了,简清月心里依旧疑虑丛生。 从这天开始,明亮与两个府兵开始轮流在简清月门口全天值守,就算简清月再三说不必,还是没用,她也再没见过隔壁那人。 从第二日开始出征的队伍陆续回来,言卿入宫与皇上汇报战况,当晚便在宫中设宴给功臣接风,皇上、长公主都亲自出席,这是至高的荣誉。 酒过三巡,皇上与长公主交换了一下眼神。 皇上:“言爱卿” 言卿放下筷子,从席间走出,拱手听询:“臣在” 皇上:“言爱卿如今多大年纪” 言卿:“回禀万岁,臣如今二十周岁” 皇上:“真是少年英才,有你是江山社稷之幸,也是朕之幸” 言卿:“万岁谬赞,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不敢居功” 皇上点头,对他谦虚的态度表示满意:“不知言爱卿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言卿道:“父母皆已经不在了,如今臣孑然一身” 皇上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番,笑的慈祥。 言卿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的交流,他赶忙低头,不过心里警铃大作,在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这会不会是要赐婚的意思,他不能接受,可该用何种理由来推拒呢,若说已经有婚约,一不小心便是欺君之罪,直接拒绝?他不敢想,为今之计,他不等皇上的下一句话出来,迅速跪下:“回禀万岁,臣对于未来的妻子早已有了人选,正想趁着这次打了胜仗,正式向她提亲,若她同意的话,臣斗胆请万岁帮我们赐婚” 皇上的笑脸,刹那收了回去:“哦?是谁家姑娘如此有幸” 言卿:“如今我虽已有意,却不知她心意,是以想等她首肯之后再——” 皇上打断他的话:“既让朕赐婚,便容不得她拒绝,说说看,是谁家的女儿,有如此大的面子” 言卿不语。 皇上:“言爱卿莫不是跟朕开玩笑呢” 言卿:“请万岁恕罪,臣实在不便说出” 长公主对他早已不满,却没想到他到皇上面前居然也敢如此顶撞:“我看言大人就是信口胡说,是怕皇上主动给你赐的婚事不合心意吧” 言卿:“臣不敢” 皇上:“那就给你一个月时间成亲,届时若没有的话,便是欺君之罪” 言卿:“遵旨” 皇上语气淡淡的:“你今日的赏赐就待到时一起宣布,也好让言爱卿双喜临门” 言卿:“多谢万岁” 第五十五章 等大街上鞭炮声开始渐渐密集的时候,简清月才意识到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大街小巷一片喜庆吉祥,购年货的、裁新衣的、回乡的,摩肩接踵的挤在大街上。 腊月二十九这日,简清月他们才关了铺子,三十一早出门购置年货,没等出门,就听到明亮在门前叫嚷: “开门开门!” 打开门之后,明亮和两个府兵,还带着两个丫鬟大包小包的拎了很多东西进来,言卿则空着手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 简清月:“这是什么” 言卿微微附身:“过年吗,我的年货太多府里放不下,就先放你这儿吧” 简清月:“这太多了,吃不了” 言卿:“你看你,我就是放在这儿,谁让你吃了,你可以做好我来吃” 简清月瞪他一眼。 言卿看她嗔怒的样子,忍不住大大的扯开嘴角,径直进了屋,还顺便补了一句:“饺子,我喜欢吃鸡蛋馅的” 简清月无语半晌,硬邦邦说道:“我只会做猪肉馅” 简清月、明亮、莫冉还有两个丫鬟一起做年夜饭,起初言卿严肃认真的像研究新大陆一样帮着洗个菜什么的,洗完后拿着带着菜根整个洗的白菜、和刮皮刮到肉都快没的马铃薯跟她邀功,被批评之后,沉默无语半晌,把一整个萝卜刻成一朵两层花瓣的小花,放在她窗台之上,后来他就消失了,过了不久,带着简父简母一道来了这边。 简清月感动于他的细心周到,只看他一眼,他便拍拍胸脯,仿佛收到极大的鼓舞,脸上装着谦恭有礼的样子,在简父身后对她握了握拳头。 言卿跟简父一起到正屋说话,简母便与简清月一起做吃的。 简母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月儿,言卿是不错,你们要是能成,我和你爹死也瞑目了” 简清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简母:“是实话” 简清月:“您以前不是说门当户对的么?” 简母一挑眉:“怎么不是门当户对,他们家以前跟咱们就住一条巷子,他们世代从医,你爹可是翰林,怎么说那也是吃的皇粮,比他们强,虽然他现在当了官,可从前是不如我们的,你若是跟他成了的话,那也算是你下嫁了的” 简清月无语,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这娘亲连这种歪理都说的出来。 忙活了两个时辰后,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做好了。 简母喊了一声:“好了,咱们吃饭了” 言卿第一个冲出来端菜。 -- 第78页 十二个菜加上饺子,满满的摆了一大桌,所有丫鬟家丁全部上桌。 简清月和简母紧挨着坐在一起,言卿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她另一侧,简父瞅了他一眼,言卿没看到,他只好咳嗽一声道:“言卿,去帮我拿把椅子,这凳子没有靠背” 言卿不疑有它,说去就去:“伯父您稍等!” 说完亲自到隔壁提了两把椅子,回来一看,简父已经占了自己的位子,言卿把椅子放在旁边的位置,客气的说:“伯父,您请这边坐,这椅子有靠背” 简父拿起筷子夹了块肉不慌不忙塞进嘴里:“不用了,你这么慢,我已经适应这凳子了” 言卿顿了一下转身又对简母道:“伯母,要不您过来坐,这椅子有靠背” 简父不凉不热的说:“你把那把椅子送过去不就好了” 言卿:“……” 他默默把椅子送过去,把简母身边的莫冉往旁边赶,莫冉很听话的往旁边坐了坐,他把椅子放进去:“伯母,您坐这边,椅子有靠背” 简母倒是给面子,起身坐了过去,这样她与简清月之间就有了空位,言卿一喜就要过去,简清月一欠身,坐到空位上,言卿就要过去坐她的座位,简父一伸腿,先占住凳子,再慢慢的挪过去。 言卿:“……” 他只得带着满满的怨气坐到了简父身边。 明亮看了半晌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被言卿一个眼刀杀过去,即刻止住。 可是旁边的人心照不宣的都捂嘴小声窃笑。 言卿很想掀桌子给他们些教训,不过看到简清月也微微露出笑意,他也心满意足的开始吃东西。 在他面前就摆着一大盘饺子,夹起一个尝了尝,是鸡蛋韭菜馅的,心里就像一颗糖缓缓化开。 整顿饭他就一个人把这一盘饺子全部吃完。 饭后,下人们都给了自由,给他们放假三日,莫冉虽无家可回,也知道这会儿应该回避,便同其他人去隔壁热闹。 房间里就剩他们四人,一起围着炉子守岁,没过多久,二老就有些撑不住了,言卿自告奋勇的送他们回去。 简父走到门口,交代简清月一句才走。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简清月的门已经上了锁。 言卿不气不恼,回了隔壁,到了子时,院子里开始放起了烟花,简清月和莫冉被声音惊动出门看,漫天的火树银花,花簇锦攒,美不胜收,天空下是言卿坐在墙头,托腮对她微笑。 那一瞬间,简清月忽然觉得生活如此美好,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里就好了。 可是时间过得飞快,不会为谁停留,过了年,很快就到了上元节,这十几日,言卿似乎都很闲,每日都在她家与隔壁之间来来回回,几乎顿顿饭都在这边蹭,赶都赶不走。 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消散在了这些个朝朝暮暮之中。 到了上元节,两人还能一道出去玩,当然明亮和莫冉也跟在左右,只是二人,时不时就会消失,给他们留些空间。 不想刚走到灯市路口就遇到了熟人。 贺芳铭与一个男人带着孩子,与他们走了个面对面。 简清月下意识远离言卿,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倒是先一步拱手对他:“言兄别来无恙啊!” 言卿还礼道:“原来是邢兄,何时回京的?” “也没多久,正巧听说言兄出征” “怪不得,这位便是弟妹吧” 邢乾热情指着贺芳铭:“这便是拙荆芳铭,对了,说来也巧,她娘家便是言兄隔壁的贺家” 贺芳铭得体的给言卿见礼。 言卿多看了她两眼,转身发现简清月已经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可他又敏锐的发现贺芳铭正注视着简清月的方向,眼神瞬间多了丝敌意,凝视着她。 贺芳铭微微扬眉,兴趣很浓厚的样子:“刚才走的可是我的前婶娘吗?” 言卿走近几步,俯视她道:“那又如何?” 贺芳铭也不躲闪,仰面与他对视:“只是没想到,你们是真的有关联” 言卿摩挲着手指,带些警告的意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无中生有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做,不然就不只是夺爵那么简单了” “夺爵?”贺芳铭一瞬间转过几个念头,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难道给御史的匿名信竟是你写的” 言卿:“那又如何!” “我没有别的意思”贺芳铭挂上礼貌的微笑,“只是觉得言都督果然是性情中人,放心,过往的事只是二叔他没有福气,我不会再追究这些的,我在乎的是——未来” 旁听的云里雾里的邢乾很费解:“你们认识?” 言卿似笑非笑道:“我们虽不认识,却有些纠葛,请邢兄管好自家,倘若犯到了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贺芳铭没有生气反而很是赞赏,此二人果然很般配:“言都督为了她拒绝皇上赐婚,她知道么?” “与你无关”言卿不再理会她,对邢乾抱了下拳:“邢兄,改日再叙” 说完便转身离开。 简清月边走边抱怨自己,怎么能够跟言卿堂而皇之的一起走呢,这要让人看到,该怎么收场,别说自己才和离了几个月,就算是没有,一男一女一起也会惹人闲话。 她一个人漫步许久,不知不觉来到了卖花灯的河边,以前挂的灯即便没有被风吹走,也都干枯破败了,她原样买了一个南瓜灯,写了一行字,把它挂在树上。 -- 第79页 转身离去的时候,没想到又一次碰到了贺芳铭,对方也看到了她,避无可避,贺芳铭与邢乾交代了一声,便独自走过来。 简清月静静看着一直面目温和的贺芳铭,心里已经警铃大作。 贺芳铭开门见山道:“我刚才看到你们了,没想到让言都督在皇上面前公然拒婚的是你,着实让我费解了许久,现在看到你,忽然就明白了,如此清丽脱俗、聪慧善良的女子,怎么不让人动心呢,为此丢官罢爵又有何不可!” 简清月:“贺大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贺芳铭温婉的笑:“我已经说过了呀,就是告诉你言都督当众拒婚,于是被皇上冷落,本来军功赫赫,正该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却赋闲在家多日,想来你是不知道的” 简清月心猛的一沉,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还是被打击的嗫嚅了几下才说出话来:“这与我有何关系?” 贺芳铭用力抿了抿嘴唇:“看你刚才的表现,我觉得已经起到作用了。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祝你们好运!” 简清月叫住要走的她:“你觉得我会因此放弃他?” 贺芳铭把双手交叠在腰间:“嗯,我是这么想的” 简清月:“既然已经拒婚,后果也已产生,我为何要放弃。他之所以没有告诉我,就是觉得没有必要。若放弃只有你会高兴,何必呢” 贺芳铭点点头:“嗯,这样很好” 简清月看着她一点点融入人群之中,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这是怎么了,这话也说的出口,就好像与言卿已经谈婚论嫁了。 话说的很痛快,可还是忍不住要担心,急切的在大街上一路找一路回了家,看到言卿正好整以暇曲着一条腿靠在墙上等,她拎起裙子小跑过去,急迫的询问他:“听说你当众拒婚,还被罢了官,是真的么?” 言卿看她因为着急,大冬天的还流了汗,就拿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额头:“这么慌做什么” 简清月推开他擦汗的手臂:“你快说呀” 言卿脸色沉下来:“可是那贺芳铭说的?” “你快说是不是真的?” 言卿又抬起手给她擦拭:“皇上虽然想赐婚给我,但是并没有说出口,我便说了别的给搪塞了过去,也没有丢官,只是皇上念我这几个月的辛苦,准我休沐” 他收起帕子,微微叹口气:“我不说出来,是不想你有压力,没想到她不仅说了,还添油加醋。别在意,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严重” 简清月这才安心下来,琢磨了一番,暗笑自己傻,那贺芳铭早说了会对她不利,自己居然还会相信她的话,想到这儿抬眼看他:“这能给我什么压力,跟我又没关系” 说完就推门进院。 言卿后面跟着:“真的没关系?” “没有!” “那你方才为何那么慌张?” 简清月进屋门的瞬间手被言卿握住,温热的感觉传来之后,就像虫子爬过她的手臂,直爬到心里,又麻又痒:“没、没有” 她想抽回来,又被更紧的握住,言卿关上门,顺势把她带到怀里,紧紧抱住,四处一片寂静,只听到二人的心跳声。 言卿又轻声说:“现在呢?” 那声音低低、酥酥的,让她无力招架。 言卿松开她,轻轻捧起她脸颊,慢慢靠近—— “都怪你,走那么慢,现在好了,人都找不到了”莫冉的声音。 简清月慌忙推开他,背过身去。 明亮:“还不是为了帮帮咱们两个主子,还说我,不是你非要等糖人,才跟丢的” “那你可以留意着,干嘛跟着我” “那、我也想吃么” “我们回去找吧,灯都黑着呢,肯定没回来” “不对啊,那院门怎么开了” 正纳闷着,言卿从他身旁走过,明亮的耳朵被揪住:“哎呦,主子……手下留情啊” 莫冉嘲笑着明亮,才要进屋,灯亮了。 简清月回避着她的眼神:“我们刚回来,没来得及点灯,你们就回来了” “哦,那您脸怎么红了” “太热了吧” “我都快冻死了,怎么会热呢” “睡觉,话怎么这么多” 莫冉挂着狡黠的笑,一边审视她。 …… 过了上元节,这年也算过完了,铺子还是要开的,十七一早就过去铺子里打扫,到了发现门前两个中年妇人正侯在门前。 简清月有些抱歉的说:“几位大姐,久等了,这就开门” 有一个女子上前一步:“简大娘子,我们都是绣娘,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明亮让我们在此等候娘子的,以后就在这儿做工,好让大娘子轻松些” 简清月有些意外,先让莫冉开门。 进门发现,入目都是放的衣架和布匹,杂货收拾干净了,还专门隔出一间做绣房,地上放着一块空着的匾额。 明亮这会儿才从门外慌张进来:“姐姐,我来晚了” 简清月把他叫到一旁:“这怎么回事?” 明亮笑眯眯:“这您还不知道么,肯定是我们主子命令的呀,不就是想让您多休息么” 简清月:“你们主子呢” 明亮:“有朋友聚会,在府里设宴” 简清月:“你那些东西呢” -- 第80页 明亮:“拉到府里了,屯着早晚用的上,我是主子派来的掌柜的,以后您就设计设计样式就好了,其他的有我呢” 简清月:“这铺子多少钱的租子” 明亮:“您放心用着,这房子我们主子已经买下了,还有这匾,等着您想个名字” 简清月一想,这刚开春,没什么存货,索性就用那些绣娘,日后看生意如何,如果好的话,留着也未尝不可,于是给两位绣娘讲了一番怎么做,什么样式,什么布料,就开始做了。 到了晚间,言卿又过来蹭饭的时候,简清月又问他那铺子花了多少钱。 言卿:“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简清月对他露出个感激的笑:“谢谢,吃饭吧” 言卿皱了皱眉头,吃着简清月亲手做的饭菜都觉得不香了,味同嚼蜡的吃到一半,他把筷子一放:“月儿,是不是我没跟你商量就买了铺子、雇了绣娘,你心里不太舒服” 简清月没有回答,只是咀嚼的速度变慢:“没有啊” 言卿:“若有不满就说出来,或者就骂我,打我都行” 简清月:“你也是好意” 言卿:“就算是好意也是我硬塞给你的,你也可以拒绝,可以不满。” 简清月顺着这话想了想,的确有道理,她自嘲了一下,大约是很久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了,她是真的不忍心让对方感到不舒服:“那好,那铺子多少钱” 言卿:“一百两” 简清月瞪大眼睛:“你胡说,就算是临街也不该那么贵,最多也就三十两” 言卿一本正经:“那是我买的价,现在你要买,我也要挣钱的” 简清月语塞了一下:“你一个堂堂大都督,居然还当二道贩子!” 言卿:“就是,少一文也不行” 简清月听到这儿,正巧夹起一直鸡腿,一激动朝他的脸丢了过去,正中鼻子上,眉毛中间。 言卿一动没动,等鸡腿滑落在桌上,顶着个花脸质问似的望着她。 简清月捂住脸,清脆的笑声不断传出来。 言卿拿个毛巾擦了一把:“对,就是这样,不过还是一文都不能少” 他又夹了块肉吃完就走:“碗你刷” “就好像你刷过似的”简清月停了笑声,把筷子一摔,“那是抹布” 这会儿,莫冉板着个脸走进来,拿着一张纸条。 简清月接过来一看,只有一句话:听说皇上限定言都督一个月内成亲,不然会有杀身之祸,还望早做准备。芳铭 第五十七章 一个月?若是真的话,言卿进宫是年前的事,那到现在就只剩下十日左右了,刚被骗过,不会再相信了,贺芳铭的目的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有言卿这样的好归宿。 不管与言卿的将来如何,都不会因为被骗而主动放弃。 想到这儿,她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只专心铺子的事情。 她仔细想了一下,匾额上的名字定了,就锦绣二字就很好,锦绣河山,锦绣前程,锦绣的人生之旅。 待忙完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她让莫冉过去铺子帮忙,独自一人去了父母那里。 简齐氏自从知道简清月与言卿的事之后,再见到总是笑眯眯的,再也不哭天抹泪了,只不过又添了新的问题。 这不她刚一进门,就开始神秘兮兮的问她:“和言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办事?跟你爹商量过了,我们不要聘礼,还送嫁妆,只盼着你们赶紧成亲” 简清月:“……” 简父听见这话,从门外探头说了句:“为父没说过这话,真是丢脸” 简齐氏:“去” 简父讪讪的退走,过了一会儿又探进来:“坚决不能倒贴嫁妆” 简齐氏:“你忙你的吧,不都是你先提的么,这会儿又想反悔,想推给我,门都没有” 简父不好意思的缩回头。 简齐氏转头又对她说:“我们都赞成,你告诉言卿,不必有这方面顾虑” 简清月无力的解释:“哪跟哪儿啊,还没影儿的事,即便真有此事,也没有这方面顾虑” 简父这回急了,走进来严肃道:“没影儿不行,都跟你住一个胡同了,还一桌吃饭,若是再反悔我可不依,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简齐氏忙拉住他:“我说老爷,你就别添乱了,我猜是我们闺女还没同意。” 两人同时盯着她问:“是吗?” 简清月想捂脸:“你们闺女还没吃晚饭呢” 简齐氏这才想起:“哦,对啊,有有,她爹你去叫上小翠端过来,我们开饭” 吃饭期间,二老也没心思吃饭,就这么吃一口就盯着她,盯的她身上发毛,只好岔开话题:“你们最近过的如何?” 简齐氏笑了:“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爹最近接了个好活儿,除了翰林院的差事之外,长公主请他上门给小郡主做老师,教些诗词经史什么的,酬劳很高的” 简父也有些微微骄傲,频频点头。 简清月顿了一下:“怎么突然请了您过去当老师” 简父道:“不是我自己,翰林院她挑了三个呢,我是其中之一” 哦,这样还好:“那恭喜爹爹,一定要好好教,小郡主人不错” “那是自然” 简清月快速吃完,在他们又要问什么之前放下筷子,在他们的唠叨声中离开。 -- 第81页 天色很暗,胡同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她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忽而身后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害怕,刚要跑起来,肩膀上被什么拍了一下,她脚步又停了下来,脸色刷白,身体僵住,连迈步都很难,头也不敢回。 这么停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她的手忽然被人拉住,她终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 “是我,别怕,我来接你”有人捂住她的嘴,柔声道。 简清月回望看到言卿,总算踏实下来,愤愤的甩开她的手,给他扔了一包东西过去 “什么?” “这是买你铺子的钱,三十两” “我那铺子可是一百两,你这就不对了吧” “讹人的钱,我可不给” “不给也行,不给就算作嫁妆,给了就是聘礼” “谁要嫁给你了” “手都牵了还不嫁么?” 说完就又牢牢牵住她的手,简清月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便由着他了,言卿露出得逞的笑意。 两人在胡同里走了很久,还没到,这两条街可是离得很近的。 简清月纳闷:“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还没到家” 言卿若无其事道:“啊,好像是走错了,我们这边走试试看” 两人在没人的胡同里,东拐西拐的,不知道是哪里,这寒冷的冬夜,简清月越来越来冷,被风吹的浑身冰凉。 言卿看她抖了一下,关切的问她:“冷么?” 他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两人就在胡同里走,可她身上还是越来越冰,言卿看前面有俩捆在树上的马车,没有马,只有车架,他顺手打开门拉她上去,把门紧紧关上。 “这样好么?” “暖一下便走,无妨!” 两人并排坐着,言卿抓过她的两只手给她暖着,还一边嘀咕着:“这么还是这么凉呢,还是这样吧” 说着就圈过她的肩膀,把她横抱放在自己腿上,手臂环着她的肩膀:“这样好点了么?” 简清月被钳制住,丝毫不能动弹,有些慌乱,待听出他语气中的狡黠,才意识到上当:“居心叵测” 言卿笑出了声:“才知道啊” 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简清月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紧紧闭上了眼睛,心跳如擂鼓,他独有的木香气息渐渐充满她的世界,两片温热的唇瓣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她感觉全身酥软,下意识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忘了身在何处,这一时刻与年少时的两人仿佛重合在一起,云里雾里,上天入地,陶醉在一片旖旎之中…… 外面传来一阵哼歌的声音还伴随着马嘶,渐渐靠近这辆车,车开始有颠簸,他正在套马车,简清月一紧张,就要推开他,言卿却不依不饶。 这时,车门响了一下,言卿迅速伸出一只脚牢牢的把门勾住。 “哎,怎么推不开呢” 外面的人更加用力往外拉:“嗯哎……” 简清月又推他,他依依不舍的离开她,淡定的揉揉她脑袋:“嘘” 与她头抵头的噌了噌,外面的人这会儿又到了后门,拉几下同样没有拉动:“哎,到底谁在里面?” 简清月急的拼命推他:“有人来了” 言卿给她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有我在,放心,不会有事” 外面的人拽几下没拽动,看到门缝底下露出一只靴子的头部,猛地一抓:“我看你往哪跑” 摸到一个边,靴子便消失不见,他又去开门,很轻松的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简清月被横抱起,飞跃到了屋顶,吓得魂飞魄散。 连羞带恼的推开他就走,走了两步,趔趄了一下,到了屋檐,往下瞅了瞅下不去,回望言卿,他看笑话似的瞅着她。 简清月来了倔劲儿,又往外走了两步,离屋檐只有一步之遥,瞄准旁边的一棵树,就想跳下去,言卿怕了她,忙抢了几步把她揽起,跳到另一侧的地面。 落地后,简清月头也不回急急忙忙的往回走,言卿就跟在后面,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家,进门把他关在门外,喘息了很久也难以平静。 安静了一下,言卿轻声道:“月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简清月久久无言,总觉得有些隐隐的担忧,不知该怎么回答。 言卿又说了一声:“明日见”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心里空落落的。 “谁呀?小姐您回来了?”莫冉揉着眼睛披着衣服站在廊下。 简清月调整思绪,走了过去:“嗯,在桐花巷待的久了” 莫冉:“那赶紧睡吧,哦,对了,这个给你” 又一张纸条:言卿的都督之位已经被仲维取代,你若还不行动,可能真会累他有性命之忧。 她想了想言卿今日的所作所为,哪里像有这种遭遇的样子。 第五十八章 就这么毫无顾虑的过了五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照例到父母那里去探望,今日只有简母一人在家。 简清月接过她手里拿着的绣箍过来绣:“天气冷,就不要再绣这些了,需要什么跟我说就好” 简母起身把火盆往她身边踢了踢:“闲着也是闲着,活计搁下时间久了就不会绣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您都教出我这样出色的徒弟了,怎么能不会绣呢”简清月打趣道,“爹爹最近那教书先生做的如何?” -- 第82页 简母:“不知道啊,最近都没回过家” 简清月把绣箍放下:“怎么会没回来呢,不是还有翰林院的差事要做的么” 简母:“说的是啊,本来说是每日只需一个时辰就好,照理说不需要留宿,可就是没回来,那可是长公主府,也不好过去问,会不会是临时加了时间,出了翰林院直接就去那里,没时间回来?” 简清月:“外面有人敲门” 小翠开了门,有个斯文的年轻人,被带过来,看到简母之后便作揖:“不知可是简夫人?” 简母起身:“正是,你是?” 年轻人道:“晚生才进翰林院,与简先生算是同僚,特来询问一下,先生因何几日不曾出现,是身体抱恙还是其他缘由” 简清月一听汗就出来了:“我父亲,最近都不曾到过翰林院?” “正是” 简清月:“多谢告知,家父这几日去了长公主府做先生,不曾回过家,烦劳禀告学士大人,我们这就去寻他回来” 年轻人:“这是自然,那晚生就先告辞了” 简母道:“多谢多谢” 把人送走,简母就慌了:“怎么也没去翰林院,也不回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么都该回来交代一声的” 简清月强自镇定:“娘,您先别着急,我到长公主府去问一下。不会有事的” 她好生安抚了简母后出了门,天空开始飘下了雪花,一冬天没下的雪,今日开始下了,而且似乎越下越大。 索性步行前往公主府。 她冻得发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出门匆忙连斗篷都没穿,就这么往公主府而去。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 她上前敲门,看到门人就着急忙慌道:“民女名叫简清月,有事想求见长公主殿下” 门人一撇嘴:“一民女都想见公主,真是异想天开” 毫不留情啪的关上了门。 她只能继续敲,门人不耐烦的又一次开门。 她塞了银子过去:“小哥,我从前来过的,给长公主送绣品,有一次下雨还在这里躲避过,您想想” “胡说,我们这里从未有什么民女来过” 永安候府的儿媳妇,这几个字就在嘴边,她怎么都说不出口:“我是翰林院编修简峰的女儿,前几日,我父亲来府上做小郡主的教书先生,几日不曾回家,想过来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门人上下打量一番:“哦,就是你啊,不早说” 他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殿下交代的,若是你来了就把这东西给你,让你转交给言卿言都督,至于为什么你应该知道” 门又一次把她关在门外。 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对玉如意,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坐在台阶上懵了一下,又打开盒子仔细研究,发现每个如意的柄中间都刻了一个字,一个是卿,一个是秀。 小郡主的名字就是越秀! 让自己拿给言卿,就是说让自己说服言卿接受小郡主,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难道贺芳铭说的竟是真的?! 胡思乱想了一通,她再次敲开门:“烦劳小哥,行个方便,通报一下,让我见一见殿下” 门人看她大雪□□衫单薄又焦急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殿下既然让我把东西给你,自然就是不想见你,我若去通报,也会被连累的,你只有一切照办才有可能见到她,不然你爹爹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在这儿耗着,不如赶快去办事” 简清月道了声谢,一步一顿的走下楼梯,心中满满的沮丧,无助,雪还在飘飘洒洒,她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滑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发呆了半晌,站起身,捡起那盒子,在大雪里跑向言府。 跑到却发现言府的大门被封条封上了,连门前的石狮子都不见了。 原来竟是真的,言卿真的为了自己拒绝皇上赐婚,可他一个字都没告诉自己,她看看手里的盒子,忽然心里开始钝钝的痛。 “他的确比我强” 她回头望去,贺仲维站在她身后。 “若是我,不知会不会有这种勇气,皇上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等他想通,回头是岸,没想到他一意孤行,即便丢了官也不同意,我这大都督受之有愧。” 简清月回身红着眼睛问他:“现在还来得及吗?” 贺仲维道:“还有五日,只要他同意尚郡主,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简清月转身就走。 贺仲维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又快速松开。 简清月回头。 贺仲维道:“他此刻正在京都酒楼,我骑马送你过去” 简清月:“不用了” 说完提起裙摆,疾行而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她的鞋子裤脚都湿透了,可她看到窗内的言卿的时候,感觉忽然就温暖了,就这么站在雪里看着他。 等言卿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盏茶之后,她头上身上都是雪,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他赶忙冲出酒楼,给她弹掉身上的雪,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双手捂住她冻红的脸,轻柔的呵斥:“怎么不进去,出了什么事?” 简清月觉得眼睛被什么给糊住了,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揉了一把,笑了出来:“我愿意给你做妾,你娶了小郡主吧” -- 第83页 “你胡说什么”言卿手僵了一下,拿过她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看随手一扔,专注的凝视着她,“你别替我可惜,你应该知道我们家是世代从医的,我也喜欢行医,不必非要做官的,而且——” 他凑到她耳边:“我在封府之前已经把财物都转移了,聘礼我都备好了” 他笑的若无其事,简清月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言卿用手指给她擦着,把她揽在怀中:“怎么还哭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么坚强的月儿” 简清月回抱住他,紧紧靠在他胸前,周围是雪花漫天,他们的世界却是一片温馨。 言卿感觉到她身体还在颤抖,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你说出来我来解决” 简清月抬起头:“长公主扣了我爹爹” 言卿闻言,打横抱起她,翻过几条街,就到了家,把她放到屋内,握着肩膀对她说:“这事情很好办,你就在这等我,我这就过去带伯父出来,我说话算话。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小妾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他把火盆点着,又给她换了干净的鞋子,才放心的出去。 简清月任他摆布,虽然担忧但心里是确定的,这辈子大约就是他了! 她默默的数着数,等着言卿。 在她数到一千的时候,有人敲门,她飞奔过去,言卿和简父已经奇迹般的出现在门前。 第五十九章 简峰整体看起来还算整洁干净,只是精神十分颓丧的样子,看到自己女儿,随意摆了摆手:“我没事了,别担心” 说完便拔腿就走。 简清月追上去:“进来歇会儿再走啊” 简峰头也不回的说:“不了,你娘还不知道呢,我回去说一声” 简清月:“那我送你回去” 言卿对她轻轻摇摇头。 简清月停住脚步,目送简峰的背影。 待他转过弯去,言卿才说:“伯父不想留就别强求,就让他一个人待着吧,不然他会很没面子” “他在那里受委屈了么?” “没有,只是关着,不过他知道原因之后,就……” 简清月内疚咬唇,同时又有些担忧。 言卿看出她的不安,环住她肩膀:“放心,他们不会再找伯父麻烦了” “为何?” “这是我跟驸马爷之间的交易,我知道他一些事情,答应了不说出去,他会阻止长公主的” 简清月:“那你怎么办,一个月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不完成就是欺君之罪” 言卿认真的看着她眼睛道:“月儿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委屈自己,我不会有事的,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刚刚立了战功的人,皇上总要顾忌民意的” 看她还是皱着眉。 “再说,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逼我就范,发现没用,就不会再继续了” 简清月抬眸:“这只是你的猜想,皇上的心思怎么会让你轻易知道” 言卿道:“虽然他给我定的罪名是在外出征时有抗旨不遵的行为,可满朝文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因为这个再要了我的命,那他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他是要面子的,肯定不愿意承担这种名声” 简清月背过身有点生气:“你就这么不愿意娶我” “!”言卿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不希望月儿为了救我才嫁给我” 简清月:“我又没说过是为了救你” 言卿顿了一下,欣喜的转到她面前,附身与她面对面:“你再说一遍” 简清月:“只要你不介意我的过往” 言卿:“你别这么说,是我先离开,弄丢了你,这不怪你。那你是因为钟意我才愿意嫁给我吗?” 简清月:“都说了不是为了救你” 言卿兴奋的把她抱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才落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言卿拉她到了那络腮胡男子原来住的院子,进了门之后,看到满目的红色,三十个系着红绸的箱子整齐的码放着。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这边我也买下来了,我们把三个院子打通,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简清月惊讶之余,便只剩下感动,从来没人对她如此用心,不管今后如何,为了今日,她愿意为了他重新走入婚姻,完成那不确定的冒险!到此刻为止,她心中再无疑虑。 言卿又拉着她又往外走。 简清月:“去哪儿” 言卿:“去拜见岳父岳母啊” 简清月任由他拉着去了桐花巷。 简齐氏正激动的落泪,看见简清月更是控制不住的哭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她擦擦泪:“你们留下来吃饭,我这就去准备” 言卿:“伯母,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要说的” 简母:“说什么” 言卿:“能不能请伯父也出来” 简母看看书房:“算了,他这会儿谁也不想见” 简清月:“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 言卿:“请伯父伯母放心把月儿交给我” 两人手牵手,郑重其事。 刚才止住哭的简母,听得这话又落了泪:“好,太好了,以后就不用再为她操心了,老爷,你听见了没有?” 她激动的冲进书房去传达这个好消息。 说完了回来又对言卿说:“我们不要聘礼,还倒贴嫁妆,你放心,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说,我们都答应” -- 第84页 简清月:“……” 言卿笑着扶她坐下:“伯母,这不行,该有的都要有的,聘礼一件都不能少,我不要嫁妆” 简母:“不行,嫁妆一定要有的” 言卿:“没关系,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简母:“那也不行,嫁妆不给,我就不嫁女儿了” 言卿:“好,那您说吧” 简清月无语的看两人撇开自己,对嫁妆的数目讨价还价,商量了一个时辰总算敲定了数目。 言卿从酒楼定的饭菜,送到家里,简父也出来一起吃了饭,虽然没说支持的话,但也没说一句反对的话。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时间有限,要在四天之内把婚事办妥,言卿还要求该有的全有,还找了媒人,六礼一个不少,同时把三个小院打通,翻新了一遍。 到了最后一日,便是是大婚的日子了。 简清月这几日都住在娘家,大婚前一天,让莫冉给言卿送去了完整的一身,正是两人通信时,言卿索要的所有,连香囊荷包都一个不少。 言卿又喜又窘。 两人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来参加婚礼,就像普通百姓一样,言卿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把盖着大红盖头的简清月从桐花巷接到千丝巷。 当她身穿大红嫁衣,与他一块踏入自己家的小院的时候,莫冉忽然走到她身边捏捏她的手:“您回头看看” 简清月转头掀了一半盖头去看,隔了一座房子之外,是一座三层的茶楼,贺芳铭正站在三楼上,扶着栏杆往这边望。 最关键的是,她的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儿。 莫冉有点儿紧张:“那孩子是不是紫菀小姐的孩子,她这是想干什么?” 两人正说着,那贺芳铭把孩子抱上栏杆,松开了一只手。 简清月止不住惊呼:“你住手” 言卿已经注意到她们的异样,纵身上屋顶,又一个翻身便把那孩子接了过来。 不与她多话,直接把孩子送到莫冉手里。 简清月放下心来,两人继续仪式,那贺芳铭从大门走了进来。 简清月索性把盖头摘下来,走到门前,言卿陪在她身边。 简清月:“你做了那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贺芳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们误会了,我今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带孩子过来恭喜你们新婚大喜,其实我也没有做很多,只是跟你说了一些事实,又跟长公主说了些事实而已,可你们最终闯过了这一关,我为你们高兴,不管我家人态度如何,可今后我绝不会再对你们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我今日是真心来祝贺的” 简清月半信半疑。 贺芳铭:“好了,我祝福的话也说了,这就带着孩子走了,再说一句,刚才我没有想把孩子扔下来,如今他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我怎么舍得的” 莫冉手里的孩子挣扎着伸手去找她。 孩子肯亲近她,说明她对孩子态度应该不错,简清月有些相信了她的话,态度缓和下来,微微一笑:“如果是来祝贺的,那便等观礼之后,留下来吃饭吧” “真心的?” “是的,虽然你做的事情不够光明磊落,但是我们多亏了你才这么快走到一起,所以应该感谢你” 贺芳铭抱起孩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纪初,叫姨姨” 孩子有些害羞转身抱住她的脖子。 简清月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背。 言卿重新把她的盖头给盖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第六十章 “慢!”门外一声高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简清月也回头再次掀起了盖头望去。 门外几个身穿相同黑红相间衣服的侍卫护着主角横冲直撞进来,那主角是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身边是一个老妈子和一个丫鬟搀扶着她。 言卿捏了捏简清月的手:“等我” 他排开众人走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一步:“这位就是庶民言卿吧,我等乃是长公主府上的人,长公主念及你保卫边疆有功,特送姬妾一名给您,今日与新娘子一同成婚” 说完便带领着其他侍卫转身离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言卿,眼见是没有拒绝的权力。 言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阴沉着脸盯着那婆子道:“既然是送予我的,那是不是以后都要听我的?” 那婆子施了一礼:“是,家主安好” 言卿:“明亮” “哎,公子” “把这三个现在就给我找人牙子发卖了,钱分给哥几个去喝顿酒” 说完扭身走向简清月。 那婆子往前一步:“家主,我们可是长公主府过来的,您不尊重我们就是不尊重长公主,就不怕被抄家灭门么” 言卿眯起眼睛,被气笑了,笑完语气冰冷道:“明亮,卖到妓馆去” 戴着盖头的女子一听这话,扯下盖头:“言公子,送我们过来,虽是长公主的指令,但驸马爷也是知道的,若你拒绝的话,这次驸马爷也保不了你们,妾身有自知之明,只愿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绝不敢有其他的想法,还望公子三思” 言卿看都没看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妓馆也可以安身立命,不必多言。但若是想威胁的话,本公子不吃这一套,尽管放马过来” -- 第85页 “留她下来吧”简清月来到他身边,轻声道。 不光言卿很惊讶,观礼的人也都一个个的觉得匪夷所思。 简清月很平静道:“既然是殿下的厚爱,我们怎么好不接受呢,你说是么” 言卿:“可这分明是给你添堵,我可舍不得” 简清月:“后宅终日清闲,无事可做,多了这位妹妹,也好有个逗趣的人” 言卿:“可是若她把你气着该怎么办” 简清月:“那不是还有你帮我的吗” 言卿:“也对” 听得那女子深深的皱起眉:“大娘子不必如此,妹妹一定会谨守本分的” 简清月:“那就给她们三个在门外添几个座位,待一会儿吧” 言卿:“明亮还不去办” 那婆子还想争论,被女子阻止了,三人顺从的在门前坐着冷板凳,听着院内杯盘相撞,人声喧闹,闻着饭菜的香味…… 简清月被言卿抱起,进了婚房,坐下:“为何要留下她,总不会真的为了逗趣儿?” “自然不是,我只是看她有些像我从前的一个仇人,所以就想拿她出出气,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言卿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头:“从今后,不管你做任何事,我都会支持你” “就算我做的事看起来不对” 言卿:“若你做的不对,那我就做个是非不分的人,帮亲不帮理” “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那女子长的很普通啊,要是好看的话,你就会帮她了是不是” 言卿:“是” “嗯?” 言卿一笑:“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简清月这才心满意足,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简清月催他:“外面还有客人呢,快去吧” 言卿又把盖头给她好好戴好,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 简清月脸色渐渐沉下来,她本以为长公主会送个绝世美人过来,破坏他们的关系,没想到那女子只是中人之姿,她看了几眼后觉得很眼熟,后来灵光一闪,想到她在小黑屋内见到的穿书者的样子,与此女十分相像,只是二人打扮不同,发型不同。会有如此的巧合吗? 若是她的话,那以前欠下的,这回该还回来了。 她又一想,今日是自己的大日子,忘记那些不好的东西,还是要开心起来,她深呼吸了一下,起身吃了点东西,静静听着窗外的喧闹声。 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的时候,她的心情反而越来越紧张,用手扇着风,拉拉盖头,整整衣襟。 门咯吱一响,她连忙端庄坐好,听着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几乎一动不敢动,直到听到咯咯的笑声,才恼羞成怒:“莫冉,你进来做什么” 莫冉笑着说:“我只是进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而已,谁知道您这么紧张,还从没见过您坐的这么僵硬过,哈哈” “好了,出去吧,我没什么需要的” 莫冉:“好,我这就出去,不过我看言卿、啊不,是姑爷应该就快进来了,客人都走的差不多,我这就去催一催他” 抓起一把花生冲她扔过去。 莫冉夸张的大叫着跑出去。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起身去喝一口水,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门一响,有人走进来,她一着急,被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莫冉冲过来给她捶背。 “下次进来能不能先敲个门,吓死我了” 莫冉嘟着嘴:“呦,这有姑爷了,马上就嫌弃我了,进门还要敲门” 简清月哭笑不得:“好是我的错,不用敲门,但是进来之前出点声,别把我吓死好么” 莫冉:“这还差不多,我进来是想问你,那三个人晚上该怎么办” 简清月淡淡道:“有什么好办的,喜欢来就待着吧” 莫冉:“好嘞,我这就出去” 门吱呀一声响关上了,随即又一声。 简清月道:“你怎么还不走?” 说着就转过身,不小心踩到自己咳出来的水,脚一滑就摔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却跌进了一个带着酒气的怀里。 “怎么才刚成亲就把新郎往外赶呢” 简清月大窘:“我以为是莫冉” 言卿抱她坐在床边,拿过喜秤,想想幼时的时光,想起错过的时光,他手微微颤抖,挑起之后,看到的是一张多年来一直支撑他走到今日的脸,在今日她特意化了稍浓些的妆容,可是遮不住她清丽的容颜,白皙的面容,红润的嘴唇都让他沉沦。 他今日喝了些酒,整个人多了一些隐隐的攻击性,眼神幽深又多情,似乎更加有吸引力,向她靠近的时候,她除了紧张还有些冒险的兴奋感,止不住的意乱情迷。 一边轻啄她,一边呢喃:“我好想念你,从从军那一天开始,对不起” 简清月紧抱住他腰身:“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言卿似乎有些怒了,用力长吻了她许久,稍稍离开,“可钟意我” 简清月:“钟意你” 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分别多年后终于重新合二为一。 第六十一章 屋内是温暖如春,你侬我侬,屋外却是冷如冰窟,三人又冷又饿又困,还不敢睡,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僵硬,只能站起身不断活动着手脚。 婆子说:“我说红莲,我们跟你出来可不是受罪来的,我们是为了帮你给那小娘们儿点颜色看看,你说你第一天就被人扔在门外,以后可怎么办” -- 第86页 红莲沉着冷静:“你们可不是为了帮我,这是是殿下的命令,你我一起完成而已,都心知肚明,就别说什么帮我了” 婆子:“就算是命令,可你是小妾,我们只是下人,没必要跟着你受罪” “就是”丫鬟也很不满,“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要不咱们回去吧” 婆子附和道:“好,那咱们回去,趁着殿下还没睡,把这事情告诉她,红莲你要不要一起?” 红莲冷笑摇摇头:“你们去吧” 二人也不再问,兴冲冲的回去了,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便又灰溜溜的回来了。 红莲带着嘲讽问:“怎么被赶回来了?” 婆子:“你怎么知道?” 红莲苦笑一声:“你们也不想想,殿下她老人家让我们过来,明面上说是要给简清月难堪的,可是你们仔细想想,就算完成任务,咱们还回得去吗,真当那里是你们娘家啊?昨天进门之后咱们便已经没了退路了,我便是这家的小妾,你们是小妾的跟班。这样的身份还怎么回长公主府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简清月接受咱们,从此在这里安身立命,或者你们自己出去谋生。” 丫鬟很害怕:“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这么过下去,殿下怎么这样,连门都不让进,还说我们没本事,说以后不准再回去” 红莲道:“你我若有功,回去还可受些赏,如今被这么关在门外,反正我是没脸回去” 丫鬟急哭了:“那怎么办,以后可怎么活啊,早知道不干这活了” 红莲不理会她们,来回搓着手小跑活动着。 丫鬟婆子也受不了,也跟着活动。 次日一早,简清月仍在熟睡中时,言卿便吻了吻她的额头出门去了。 她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洗漱,用饭之后,随口一问:“外面的三人怎么样了?” 莫冉:“快冻死了,刚看到他们,不知半夜钻到哪里草垛了,头上都是烂叶子” 简清月:“把东头那间柴房收拾出来,以前留下的那些旧床给他们用,她们三个以后就住那” “好” “哎,跟那人说,让她收拾一下,过来敬茶” 莫冉一脸不可思议:“您还真要收了她啊” 简清月讳莫如深:“也不是不可以” 莫冉:“也是,姑爷只要不搭理她,什么身份都没用” 简清月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她去了,自己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径直起身出了门去铺子里查看,等那女子收拾一番过来,却找不到人。 莫冉一本正经道:“你太慢了,大娘子等不及,便出去了,吩咐说若想敬茶就在此处等着吧” 婆子:“我说这位姑娘” 莫冉:“我叫莫冉” 红莲也借机介绍自己:“莫冉姑娘好,我是红莲” 婆子:“我姓李,这孩子叫笑笑” 莫冉:“哦,不重要,大娘子说了,给你们三个重新赐名,红什么的以后就叫小三,姓李的就叫小四,这小姑娘叫小五,若是对排序有疑问可以自行交换” 婆子当时就忍不住了:“我们可是长公主府的,你这样是公然羞辱殿下” 莫冉:“这怎么能叫羞辱呢,什么下人到了别人家不都得改名么,长公主殿下有这样的命令么?不能改名” 婆子无话可说,只能气的浑身颤抖。 莫冉趾高气扬的出去了,三人等在这里,一直到了午时,简清月才回来,目不斜视的进屋,莫冉马上吩咐开饭,如今这院子里,多了厨房做饭的三人,洒扫的两人,还有三个侍卫,再加上明亮和莫冉,一共是十个下人,对他们来说已经足足够用了。 等饭菜上来,简清月仿佛刚看到红莲三人:“哦,你总算来了,我早间等你们许久不到,便先走了” 红莲:“……” 人在屋檐下,她还是客气道:“是我们的不是,下次一定准时,要不您饭前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对肠胃好,您看可好” 简清月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好” 红莲四处看看:“莫冉姑娘,茶呢” 莫冉很意外的样子:“哦,你敬茶还要我们给泡啊” 红莲无语,敬茶本就是走个形式,怎么还要自带的么:“莫冉姑娘,我们来的匆忙,未曾带茶,还是烦劳姑娘给准备一下” 莫冉:“这样啊,那就先吃饭吧” 简清月:“既然没准备好,就先吃饭吧” 三人傻眼。 简清月吃了口菜,看了她们两眼:“怎么你们还想在这里吃么?” 红莲上前一步:“大娘子,那就让红莲来给您布菜吧” 简清月皱皱眉头:“不是说了改名的吗?莫冉你怎么给忘了” 红莲忙说:“莫冉姑娘说过了,是妾一时忘了,就说了原名” 简清月:“人之常情,还未敬茶,也不算妾,不必为我布菜,再说你给我夹得的东西我也未必敢吃,你们到厨房去自行用饭吧” 三人憋着气去了厨房。 莫冉小声说:“厨房已经没饭了” 简清月:“没有就没有吧,你坐下吃” 莫冉:“好,不过,您这么待他们,不怕长公主对咱们下手啊” 简清月:“她们也不能事事都回报,你看昨晚她们在外面老实待了一晚上就知道了,吃饭” 两人吃完了饭,简清月午休了一个时辰,起身之后就听说,红莲她们在外等了许久了。 -- 第87页 她放松靠到塌上,让她们进来。 红莲满面笑容,手捧着茶盘:“大娘子,妾也没有很多钱,我们凑了一下,买了些简单的绿茶,您多包涵” 简清月:“无妨,有心就好” 红莲很小心的倒了七分满,跪下来双手给她递过去。 简清月接过去,闻了一下便放下:“苦的,你莫不是加了别的东西,你尝尝” 红莲拿过茶杯闻了一下,没有啊,小小抿了一口:“大娘子,这茶本就是这种味道” 简清月一抿唇:“那可如何是好?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红莲有些忍不住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那妾再去买” 她转身站起,劲劲儿的往外走了两步,简清月又说话了:“我要贡茶” 红莲止住脚步:“大娘子,我即便能找到贡茶,哪里会有那么多钱去买,您这分明是在为难我” 简清月直愣愣的与回过身来的红莲对视,同时还把她递过来的茶杯一把拨到地上,摔的叮当乱想:“我就是要为难你” 红莲:“您到底想怎么样?” 简清月:“你应该心里清楚” 红莲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清楚” 简清月道:“那便想清楚再来” 红莲三人气呼呼快步出得厅堂。 婆子问她:“她刚才说你心里清楚,你们之间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红莲:“当然没有,她指的自然是我们故意来给她添堵,她也不必客气” “是么?”婆子有些半信半疑,“红莲,你有什么可要说出来,别让我们糊里糊涂的被人虐待” 红莲:“我们一起在长公主府多年了,你们还不了解我么?有什么可瞒的呢” 婆子:“那倒是,那怎么办,上哪去找贡茶,那是皇上喝的,殿下那里倒是有,但咱们总不好张这口去讨要吧” 红莲:“自然不能” 丫鬟:“难道就不能不敬茶么?” 婆子按了一下她脑袋:“啥呀你,敬了茶就是妾室,好歹算半个主子,不敬就是奴婢,被虐待都没处说理去” 红莲:“别担心,咱们总会有别的办法” 第六十二章 看红莲目前的反应,其实简清月也没有完全确定,她就是那穿书者,因那小黑屋中光线不好,长相也只能看个大概。 那就只能继续。 到了晚间,言卿才一身疲惫的回来。 简清月急忙投了热毛巾给他去擦脸,言卿看到她似乎所有辛苦都一扫而空,特意矮身享受她给自己擦脸,擦完了还抓住她的手不让走。 简清月用力一抽,还把手在他身上蹭了蹭:“手都没洗” 言卿耍赖的伸出双手:“不洗了,你给擦擦” 简清月一巴掌拍上去:“快去洗了手吃饭” 言卿一脸不情愿的去洗完坐下。 简清月:“今日出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言卿:“还没做成,先不告诉你好了,你呢?今天这言家大娘子做的如何?” 简清月一半调笑一半撒娇道:“很累的,偌大的一个院子就我一个人打理” 言卿调侃她:“那怎么办呢,要不我多娶几个来帮你” 简清月正想捶打他两下,回头一看,脸阴沉下来了:“看吧,人家自己都送上门来了,你的魅力多大呀” 言卿回头一看,嘴角的笑也不见了,真是扫兴。 红莲带着丫鬟笑笑进得门来,进门就跪下,接过笑笑托盘里的茶,双手举过头顶:“小三见过官人,官人请喝茶!” 言卿脸一沉:“我从未说过要纳你,你的事都交给大娘子来管,不必再问我” 红莲看了简清月一眼,有些委屈道:“大娘子白日里……太忙了……来了几次都没能敬上,才趁此机会过来,打扰官人娘子了” 故意把话说的含糊,像是在帮简清月说好话,又顺便告了状,手里还擎着茶杯不肯放下。 简清月懒懒的夹起一块鸡肉塞到言卿嘴里。 言卿笑眯眯的吃下去,才道:“知道大娘子太忙,还要来打扰,我可没有她那么好心,走吧,这里容不下你们” 本来想着揭露简清月的行为能博得同情,还给他们二人制造了隔阂,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红莲这才收回茶杯,手臂酸痛难忍,她略加思索:“红莲既是长公主殿下赐给官人的妾氏,便与长公主府再无关系,从此以后,官人娘子才是我的主子。请官人原谅妾的愚钝,待官人娘子闲暇之时,再过来” 说完起身要走。 “站住” 红莲很欣喜,看来表忠心是有效的,只听言卿:“官人不是你叫的” 红莲心一凉:“是” 她一走,言卿便问简清月:“官人不是她叫的,那该是谁叫的呢” 简清月假做不知:“就是说呀,该谁叫呢” 言卿抬起一根手指点了她额头一下。 简清月:“我看到她就烦,总想折磨她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心太狠?” 言卿:“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干涉的。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由你掌控,包括我在内,娘子,您说我现在应该先吃这白菜好呢,还是先喝这汤好呢?” 简清月:“先吃我一拳好了” 言卿包握住她的手,佯装咬了一口…… -- 第88页 从这天起,三人老实了三日,没再提敬茶的事,每日躲在柴房,只在吃饭的时候,早早过来等候,生怕没的吃。 简清月听了之后,吩咐:“以后院子里洒扫,所有下人的衣服都交由她们,还有以后豆腐不再买,让小三每日拉磨” 就这么过了十几日后,简清月专门去看了正在拉磨的小三,看她浑身上下又脏又破,脸色蜡黄,眼神呆滞,自己站了很久都没发现。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应该对我说的话” 红莲抬起头,笑的让人心酸:“大娘子让我想什么呢,我如今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好,那就接着干吧,直到你想起什么来” 红莲:“大娘子到底让我想什么,看来这件事对你伤害很深啊,抓到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能这般折磨,劝你一句,深陷久了就出不来了,还是早日放过自己的好” 话说的像是好话,可那嘲讽的语气实在很明显,简清月冷着脸:“今日的豆腐要双倍!” “是,大娘子”红莲冷笑着答应。 简清月的确忘不了那段日子,想起来还是会气的战栗,她伸手折了树枝下来,一节一节给折断扔到地上。 “大娘子!” 听到红莲特别大声的叫了她一声,回头看去,却发现红莲手里端起那盆秋兰,此时花已落尽,只待来年绽放,红莲抓住那花茎,示威似的向简清月摇了摇。 简清月吓得飞奔而去,想阻止她,却还是没来得及,在她的手触摸到之前,红莲狠厉的把秋兰连根拔起,并在气傻的简清月的面前一截一截折断,像她刚才折断树枝一般,一点一点把这珠秋兰的时间彻底结束。 “是她!是她!”心里呐喊着,简清月蹲下捡起那些断茎,看了看绝望的扔掉,愤怒彻底充满了她的脑子,已经失去理智了:“来人!来人——” 她大喊了数声,几乎全院的人都过来了。 她指着红莲,声音都颤抖:“把她给我绑在树上,拿鞭子来,鞭子——” 其他下人都被吓到,不知该不该去拿,莫冉愣了一下,看到那秋兰立刻就明白缘由,急忙去拿鞭子过来递给她,这气若不出来,说不定会憋出病来的。 红莲也不挣扎,被结结实实绑在树上,嘴上一直挂着嘲讽的笑。 简清月接过鞭子,什么都顾不上了,用尽全力往她身上抽去,第一鞭就从脸上打下来,红色血印子当即出现。 鞭鞭见血,她一下一下用尽全力,就这么打了八下的时候,手被钳住,她回头看是言卿,越发愤怒:“你不是说随我的么——反悔了是不是——” 言卿抱抱她的肩膀:“那两个人已经去了公主府报信了,这样下去会有麻烦” “你怕了?” 言卿:“我怕,我怕你会再次受到伤害,你靠后,我来!” 他抢过鞭子来,毫不怜惜的抽在红莲身上,比起简清月来,下手更狠,也更精准,有几鞭下了之后,肉都翻了出来。 简清月渐渐冷静下来,见此情景,忙上去抱住言卿的胳膊:“够了够了” 言卿握了握她的手:“你出气了么,不必考虑后果” 简清月点头。 言卿扔下鞭子,扶她进了屋。 简清月喝了一口茶水,靠在言卿肩头:“我没事了,只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会怎样” 言卿:“不会怎样,你放心好了” 她平静下来才换过味来:“可是他们已经回去报信了,打成这样,长公主的确有了理由兴师问罪,她安得就是这心思,所以故意激怒我” 第六十三章 尽管言卿再三说没事,简清月还是忐忑不安,尤其看到即便被打到浑身是伤也还面带着讥笑的红莲。 若是自己倒没什么,可她不愿言卿因此受害。 她来回踱着步,几次走出门把秋兰的断枝一点点捡回来,扔在地上,眼神空洞的蹲身盯着。 言卿感觉到她的紧张,拉起她按坐在塌上,握着她的手,跟她闲聊:“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感觉像是要溢出来一样,难受” 简清月凑过去,仔细看:“没什么呀,具体是哪里难受” 她这边按按那边捏捏:“挺好的呀” “怎么个好法?是不是白皙又嫩滑?” “是呀” 言卿:“还不知道?” “不知道啊” 言卿摸摸头发:“笨蛋,自然是英俊啊,我整日烦恼,这该死的英俊总是被人发现” 简清月怔了一下,才知道被耍,单手拧住他的脸,来回转圈。 言卿一边喊痛一边得逞的坏笑。 看她好些了,言卿才安抚她道:“我再买十盆给你,别难过了” 简清月欲言又止:“我与她的关系很复杂,不仅是秋兰……” “以后再跟你说好了” “也好” 这时,莫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小姐,来人了,长公主府来人了” 言卿牵着简清月稳步走出厅堂,正巧人已经进来,两名身着黑红衣服的侍卫,李婆子跟丫鬟笑笑跟在后面,不过二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 言卿问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侍卫看看树干上绑着的红莲,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对言卿二人拱手作揖:“殿下吩咐,为表谢意给您送来一匹蜀锦” -- 第89页 后面的侍卫上前几步,双手呈上。 言卿看看有些傻眼的简清月:“喜欢么,还不接过去看看” 简清月怀疑的看看他又看看那布匹,她接过来,还是懵的状态。 两名侍卫转身就要走。 简清月叫住他们:“殿下就没有别的吩咐了么” 侍卫瞅瞅红莲,了然:“大娘子,殿下也听说了有关家中妾氏的事,她的意思是,这是言都督的家事,她不便干预,这告状的二人也给您送回来了,请二位自行处理” 说完,便真的走了。 红莲自然比简清月还要震惊,她拼了命得来的机会,居然是这种结果,她猛烈的想挣脱绳子而不成:“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 婆子面色灰败:“你都听到了,就是这么回事,你这打白挨了” 笑笑捂着脸跑进了柴房。 红莲难以忍受这种晴天霹雳,劲儿松下来,疼的哭喊:“放开我,快给我包扎伤口,我快死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言卿把蜀锦接过来,进屋放在桌上:“这颜色应该可以给你做一身袄裙,喜欢么” 简清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卿轻描淡写:“不过是前两日帮了她一个小忙,她不好意思再找我们麻烦了,早说让你放心” 简清月:“什么忙” 言卿:“不过帮皇上抓到了一个刺客而已,长公主当时也在场,总得给些面子” 简清月转着圈查看:“刺客?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言卿:“你官人我可是带领千军万马沙场征战过的,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会受伤。哎,我实在太优秀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简清月无语的推开自我陶醉的他,外面又传来红莲的喊声,她漫步来到近前:“你的靠山没有了,现在有话对我说了么?” 红莲眼睛快要喷火:“你不是独立吗,不是不愿找男二吗,现在还不是走了这条路,我唯一没想到的只是你居然并没有得绝症,算你棋高一着,其他的就别说了,大家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谁也不比谁高尚” 简清月:“求生存没有错,但不能以伤害别人作为手段,更不能剥夺别人生存的机会,也不能为了自己活得好去利用别人的感情,这是我跟你最根本的区别,咱们不一样!” 说完站远了一些,高声道:“来人,把小三的绳子解开,给她上药,磨还等着她拉,另外,从今天起,她拉磨的时候需要有人全程看着,以防她往里面掺些什么别的东西” 说完昂首挺胸的离开。 简清月在红莲仇恨目光的里,心情很愉悦的帮言卿梳理凌乱的发丝:“后晌还要出去吗?” “嗯,稍后就走” “你到底在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你说的事情还没做成么?” 言卿:“说不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呢” 简清月眨眨眼睛道:“那你把那地方告诉我,我也想去鬼混” 言卿摸摸束好的发髻,对她挥挥手:“有进步” 他这一“花天酒地”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直也没有个结果,简清月也照顾着家和铺子,两人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红莲三人被打击后,安分了许久,每天老老实实的把活干完,吃饭睡觉。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到了。 这天,简清月一早便带着莫冉一道出了门去桐花巷看望二老,言卿一夜未归,风尘仆仆的回来,问了简清月的去向,便进了正屋,明亮也跟着一起熬了整晚,直接让他去休息了。 坐下歇了会儿,才看到桌子上有散发着清香冒着热气的茶水,香气扑鼻而来,他一笑,没有去端,脱下外衫,又去脱靴子,有人给他递过来一双在家穿的拖板鞋,他抬头看了一眼,是红莲。 他看看茶,又看看鞋,似笑非笑的瞧她。 红莲赶忙端起杯子来:“家主,大娘子不在,奴婢虽然愚钝,奉个茶还是能做好的,您快趁热喝吧” 言卿停下了脱靴子的手,指了指几案的另一侧:“坐吧” 红莲一喜,顺从的坐下。 言卿:“给自己也倒一杯,我一人喝未免冷清了些” “哎,好的,奴婢陪您”她动作麻利的给自己倒了满杯,冲着言卿举起了杯:“家主,自从来到府上,诸多照顾,奴婢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搁着茶的热气望过去,言卿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动作似乎有些醉态,左手猛地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腕,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右手端起杯子,与她轻轻碰了一下:“红莲是吧,真是人如其名,出淤泥而不染,总是做粗活儿,真是可惜了,你可愿意委身与我?” 红莲心中狂喜,面上又不能表现得特别明显,装作害羞的模样:“人家本来就是你的人” 言卿眼神迷离:“既然如此,你我干了这一杯,就当是合卺酒了” 看来目的达到了:“那官人你先喝” 言卿:“红莲你喝” 言卿推过她的杯子,强硬的给她喂下去,红莲也学着带着有些撒娇的语气,把他杯子推到嘴边:“你也喝么” 言卿见她咽下面色骤变,眼神冰冷,把杯子推到地上,对外喊了一声,两个侍卫迅速出现。 言卿看她都嫌脏了眼睛,用手指了一下:“把这女子给我锁起来,怎么叫都不能开门” -- 第90页 红莲这才明白:“你、你没中毒” 言卿:“这种程度的药,即便我喝下去也没有反应,何况只是闻了,这么下作的手段也来我面前现眼” 她绝望的被拖走,身体已经开始发热,发烫,她徒劳的乱抓着衣服,燥热难耐,嘴里发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第六十四章 简清月午后方回,进了卧室,刚巧言卿补觉醒来,正坐在床边眼神呆滞,犹自茫然,看她走近,冷不防的伸手抱过来,揽着她腰身一起躺倒在床上。 简清月嫌弃的推远他的头:“脸都没洗” 挣脱开她出了卧室门:“快起来,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又发了一会儿呆便起身洗漱,洗完之后,饭也做好了,简清月亲自把两菜一汤给他摆上,筷子递过去:“吃吧” 言卿感觉幸福满满,接过筷子放下,邀功:“用饭之前,我有事情要宣布,你官人我呢,今日可是立了功的,你亲自做菜犒劳是应该的,你都不知道我拒绝了多大的诱惑” “诱惑?” 言卿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起红莲的事,顺便把自己的形象夸大了五成。 简清月听完之后,笑意渐敛,沉默了。 这反应跟想象的可不一样,言卿连忙补救:“还有一件喜事,我官复原职了!” 简清月撇他一眼,淡定的把两菜一汤,一个个的放上托盘,言卿起身试图阻止被简清月暴力夺走,他哀嚎着:“怎么了这是?我的饭,别端走啊” “跟她喝合卺酒,跟我都没喝过” 言卿有些傻眼的回忆,挠挠头:“……没喝吗?” 简清月看他仔细回想的样子,有些害羞,最后把饭碗也收走起,端着托盘就走了。 言卿喃喃自语:“……没有喝吗?好像是没喝,我那不是……着急么” 言卿急忙起身跟出去,围着简清月道歉:“我的确疏忽了,我那时喝多了酒,就没注意到,以后再补好么,现在就可以补上” 简清月瞪他一眼:“你打算再成一次亲吗?我可没这个打算” 言卿:“……”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办法,就被狠狠推出了门。 他撇着嘴,坐在门槛上懊恼,可是想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起身孜孜不倦的敲门,直到简清月把两次一汤全部吃完,撑得不行走出来白他一眼:“刷碗去” “好的,娘子”他欢快的答应着,饿着肚子、哼着歌刷锅洗碗,明亮见简清月走了,偷偷跑进来,“来,我的公子哎,这哪是你做的事,我来我来” 言卿用胳膊肘把他推到一边:“去去,知道什么,你家主子这是在享受幸福的折磨,你想抢我的幸福吗?” “我不抢,一点都不想抢”明亮瞠目结舌了半晌,“公子,您没事吧,需不需要看大夫” “看什么大夫,一边去” 明亮转身就走。 又别叫住:“大娘子去哪了?” 明亮:“哦,我看她好像是去了柴房了” 走了几步又回来:“我替厨上的人问一下,以后这锅碗是不是都由您来唰了” 言卿抬起头笑呵呵说:“以后都由你刷,一定要传达到位” 明亮飞一样跑走了:“我记性不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红莲已经被放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衣衫褴褛,脖颈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道的红痕,下人们都在门口看她的笑话,指指点点和嘲笑的目光,深深伤害了她,此时,正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一动不动。 简清月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你是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有名分了?你太天真了,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好过” 红莲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但我总得试试吧,难道脖子给你伸过去?” 简清月:“你若知道,还算良知未泯,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有些事无法弥补” 红莲:“我的感受你不会懂,失去了自己的世界,新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可总有人挡在我的面前,我就像个孤魂野鬼,天地之大,却无容身之地,若你是我难道不会拼死一搏” “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不伤害别人,我就没有生存的机会,这是你死我活的事,怎么退让?如果你有办法可以传授我一下” 简清月默了默:“你也同样不知道,忽然被人告知自己是书里的人物,还被人颐指气使的要求把生命交出去是什么感受,被创造出来的那日就是为了被折磨,你知道我多么艰难才有如今的日子吗,我也不会退让的。” 她转身想走,红莲凄凉的笑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无法让你交出生命权,已经放弃了,用了所有的寿命买了这个身体,如今只剩下五个月了” 简清月心中震动,背对着她原地站了很久,最终吐了一口浊气:“你不该告诉我” 说完再也不停留,出了门。 怪不得她用了这么激进的手段,原来命不久矣,简清月心情有些复杂,并不觉得很高兴,反而觉得有些遗憾。 她有些困惑,没有理会洗完锅碗,本来躺在躺椅上看到她马上站起的言卿。 言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言大娘子好” 简清月哼了一声,叫上莫冉出了门。 言卿在身后喊:“言大娘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 第91页 简清月:“出去喝酒” 言卿翻翻眼睛看看天,无可奈何。 红莲在屋内清晰的听到这对话,她眼睛闪过一丝狠厉,迅速坐起了身,翻身下地,随便换了件衣服,趁院子里没人溜出了院子,跟随着简清月她们的方向,可是走着走着就跟丢了人,她四处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停在集市口的马车,看到简清月回来,慌忙躲起来看着。 简清月在集市上转了转,买了点香烛纸钱贡品。 “小姐,咱们去哪?现在也不是祭祀的时候啊” “去看看紫菀和小菊吧” 两人赶车出了城,去了郊外。 红莲看到她们拿的祭品之时,已经兴奋了起来,用自己所有的钱租了一辆简陋的马车,追随她们而去。 简清月给两人扫了墓,摆上祭品,还给每个人都洒了酒,暗暗感叹,希望她们已经到了新的世界,能够独立自主的安排自己的生活,不再轻易牺牲在别人的争斗里。 祭奠完了,两人想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周围有脚踩枯叶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没看到人。 这时,天色还亮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两人往来时的路走过去。 “唰唰唰” 她猛一回头,看到黑色的东西在树木之间若隐若现:“莫冉,快走!” 身后有东西在追着,跑着跑着就乱了方向,莫冉忽然啊的一声,人就不见了,简清月闻声回头,发现莫冉掉进了一个捕兽的陷阱里,足有三丈深,壁上很光滑,根本爬不上来,她绕着陷阱想办法的功夫,那黑色的东西终于靠近了,她看到了全貌,全身黝黑,蓝色的眼睛,身体高大,能到她胸口的样子,张开嘴露出獠牙,她顾不上莫冉,只能就近找棵树爬上去躲避,可是近处的树都有合抱那么粗,根本上不去,她不得不慌慌张张的跑向远处找寻,边跑还不断回头,一不留神,就被地上的枯枝给绊倒,她坐在地上,手撑在地上,看着黑影迎面扑过来…… 第六十五章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斜刺里冲出来,手持胳膊粗的树枝,准确的敲到了那头狼的脑袋,狼吃痛闷嚎一声,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愤怒的扑向来人,那人舞起树枝,疯狂乱打一通,既保护自己,又偶尔打到狼身,狼嘴里喷着腥气,狡猾的四处跳跃,但是目标始终不变就是冲那人而去,乱舞的许久,渐渐体力不支,全凭那股恐惧支撑着,躲避着,勉强能与狼周旋。 狼许久没有攻击到人,不断发出吼声,还停下来观察。 那体力实在不行了,动作慢下来,那只狼突然跃出,踩中了红莲的树枝,那人一看不妙,迅速后退,树枝却没能拽走,狼前脚伏在地面,做出攻击的姿势,它起身扑过来的时候魂飞天外,可是那只狼起跳只有一尺高便怪叫着倒在地上。 她侧身望过去,简清月拿着一根细树枝,狠狠扎进狼的臀部 简清月被救的同时就认出了,来救她的人居然是红莲,看到一人一狼的争斗,她来不及犹豫便起身要去帮忙,她只找到个很细的枝丫,跟过去在狼的身后寻找机会,看到狼踩到树枝后,她觉得不能不出手了,闭上眼睛冒险一扎,没想到扎中了。 那只狼倒下,伤口往外渗着血,却仍旧不肯屈服,两眼放着精光盯着简清月,缓缓站起身,带着树枝奔向她,她没想到它的危险性还是这么大,傻了一下,听到红莲的喊声:“还不快跑” 她转身就跑,慌不择路的乱跑,那狼紧追不舍,倒霉的是她又一次被树枝绊倒,那狼的腥味似乎就在身后,她闭眼暗道这回完了,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回头一看,狼不见了,而红莲刚从后面赶过来。 她站起身四下找寻那狼的下落,见红莲到跟前就问她:“那东西哪去了” 红莲找了一下:“你看就掉到这里了” 简清月看到那个熟悉的陷阱口,心猛的一提:“坏了,莫冉在下面” 她低头往里面一看,莫冉正与那狼对峙着,随时都有被伤到的可能,她急的大喊:“莫冉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抢过红莲手里的粗树枝,长度能到自己下巴底下,她伸进陷阱里比了比,还差许多,这怎么办,她思考的功夫,听到莫冉叫了一声,她心一揪的功夫,想到了办法,把身上的长裙脱下来,撕成了几条绑在一起,系在树枝上,卡在一根树杈处,又往下试了试,莫冉似乎是腿上受了点伤,她强忍着伤,还要警惕着狼,伸手去够那布条,可那狼不断在靠近,她的莽劲儿上来了,一把抓住它屁股上的树枝,一人一狼在阱底转了几个圈,狼被疼的嗷嗷直叫,莫冉一用力把树枝又扎进去半尺深,狼猛烈挣扎了一会儿,倒下去,剧烈起伏,莫冉趁着机会去够那布条,可就差那么一点够不着。 简清月急的脸都红了,把绳子提上来,身边红莲这时把自己的衣服递过来,顾不上说什么,接过来急急忙忙的系好,又重新丢下去,莫冉这次终于抓到了。 狼头又猛的直起去咬她的脚,被狠楚辞两下,终于倒下不动了。 简清月用尽全力拉她上来,却发现力气根本不足以拉起来:“还不过来帮忙!” 红莲:“哦” 两人女子使出了平生没用过的爆发力把莫冉给拉了上来。 两人都脱力的坐在地上。 “莫冉,你哪里伤到了?” -- 第92页 莫冉忙安抚她:“没事,我只是被树枝划到了,那东西流了很多血,没什么攻击力” 简清月一松下劲儿,才感觉到浑身都在疼,仔细检查,手上腿上四处都是擦伤划伤,红莲也是。 三人歇了会儿,缓过神来,简清月轻声对红莲道了声:“谢谢” 红莲也没隐瞒:“我本来是被气疯了,想跟来杀了你的,谁知道还救了你,真是中邪了” 说完起身就走。 简清月:“小菊的墓你看到了吧” 红莲原地定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我去磕头” 等她的身影被树木挡住,莫冉才道:“磕头就可以了?” “不知道,可她救了你我”简清月面色复杂,沉默了一会儿道,“用这块布包住伤口,咱们快走吧” 莫冉答应一声,随意的一系,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树林,坐上马车,没有停留便回了城。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里面很热闹,人声还有东西碰撞的声音,到了门口一看,院子里摆满了箱笼。 “这是怎么了?” 言卿从里面挤出来看到她们的样子,出门时候还好好的百褶长裙,现在已经成了几根布条,耷拉在身上,莫冉绑着腿的那块一看就来自这裙子,两人身上头上还有些树叶泥土,十分狼狈,他脱了衣服包住她,把她扶进屋里:“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说,外面是怎么回事” 言卿:“你看你记性不好,午时才告诉过你,我官复原职了,我先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搬回府去” “怎么会官复原职的?” 言卿:“这个慢慢跟你说,你先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会儿功夫不跟着,你就这个样子回来,让我怎么办?” 简清月就简要的把事情说了,言卿扶额缓了好久,简清月自己说着说着也后怕,三个女子与狼搏斗,还全身而退,说出去都很难让人相信。 言卿面色严肃的质问:“今日出城为何不叫上我?” 简清月心想你的错误还没弥补上呢,居然开始反咬自己了,可是看他很紧张的样子,又有些心虚:“我们就是临时起意,况且以前我也是自己去的,今日出门的早,这不是天才刚刚黑下来” 言卿痛心疾首:“以前是以前,如今你有了我,你不必如此独立,你可以依靠我,可以任性,甚至无理取闹,打我骂我都行,不用那么通情达理知道么?” 简清月听完鼻子有些发酸。 言卿语气放缓,捏捏她的脸:“就像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压力的,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好,其他一切有我。” 简清月用力点点头,若有所思之后说:“那在你解决合卺酒的事之前,不准进屋睡” 言卿被噎住:“……这个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我午饭到现在都没吃呢” “不行” “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知道,直到我消气,可我也不知道怎样我才会消气” 言卿:“……” 简清月:“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别误了明日搬府” 言卿认命的出去。 “等会儿” “娘子有什么吩咐” 简清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红莲回来,别慢待她” “遵命!” 想到红莲,她很矛盾,本来一腔恨意,只想报仇,如今却有了救命之恩,可就此放过,又觉得对不起小菊的一条命,在她的天人交战之中,第二日的搬府开始进行了。 这小院待得时间不长,东西不是太多,一个上午基本上都搬完了,简清月从言府门前下车,看了一眼旁边的贺府,跨入言府的门槛。 第六十六章 跨入门槛的同时她又感觉身后似乎有道目光,回头望了一下,久未见面的仲琪站在门前,他看起来有些拘谨,见她回头,便低下了头,挠挠头,左晃右晃,她重新走出来,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你身体大好了吧?” 仲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努力了半晌只说:“早便好了,你” 简清月身体微微向前倾,等着,到最后,仲琪只说了句:“你还好吧?” “嗯”见他实在为难,简清月便主动跟他说,“离开侯府之后,我过的还好,现在也已经成亲了,一切都挺好的,你好好习文练武,以后一定大有可为,早点娶妻生子……” 她像母亲一样啰嗦半晌,仲琪乖乖听着,点着头,也不回话。 这时,后面跑过来一个熟悉的丫鬟,仔细看原来是杞菊,她没敢看简清月,只对仲琪小声道:“三少爷,老太太让您赶紧回去,不让您跟那谁说话” 仲琪淡淡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简清月听的清楚:“回去吧” 仲琪迟疑的回转身,走了几步又重新回来,快速对她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简清月由衷的笑了,对他摆摆手:“走吧” 但见他抬头看到她身后的人后,脸色沉下来,对走出来的言卿怒目而视:“但不包括他,贺家与他的帐迟早要算” 说完恨恨的几步跑进贺家大门。 言卿挑眉无辜道:“这孩子怎么了?” 简清月瞪了一眼看似无辜的他:“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不然他怎么这样” 言卿:“我肯定做了” 简清月:“……” -- 第93页 言卿:“不过我做的事情多了,实在不知他介意的是哪一件” “都做什么了,来一件一件说” 言卿:“我帮皇上抓了刺客,但是跑了一个,后来在长公主府上还是被我抓到了,要不是我,她和小郡主都有危险了,还帮首辅的儿子娶了心仪的媳妇,帮左都御史找到了失落民间已久的名画,礼部尚书多年的头风病,被我治好……” 简清月:“……所以你才官复原职的” 言卿:“嗯,不仅如此,皇上本来要给我个尚书之位,我定要官复原职,所以把他二哥的职位又给顶了,屈居左都督,所以生气是应该的。” 简清月:“你这么要求,皇上不会觉得你恃功而骄?” “皇上逼婚不成,面子上下不来,我给足了他台阶,满朝文武替我上书求情,他还不赶紧下,我本来还有封赏的,如今仅仅是官复原职,并不过分” 简清月真是服了他,这么多天起早贪黑不着家,原来做了这么大的事。 言卿:“我做了这么多能顶合卺酒的罪过么” 简清月:“不可以” 言卿看她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简清月心道,说什么罪过,每晚还不是进屋睡觉。 言府比隔壁的侯府还要大,只不过只有前院有建筑,中轴进来是厅堂,书房,寝院,厨房,兵器房,都是言卿用的,两侧还有不少院落归下人和府兵住,后院有一半是空地没有利用起来,言卿从前一个人住,也用不到那么多房间,也就一直没管。 简清月在言卿的陪同下四处看了一遍,来到后院,看了看情况打算在后院种些果树,闲着也是闲着。 言卿:“你如今是大都督夫人,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简清月当时便让下人们把后院的乱石杂草都收拾一番。 那座推倒的凉亭,石块木料都还扔在那儿。周围都是杂草,就那块堆着东西,看起来很突兀,她回身问言卿:“这是什么?” 言卿神情有些闪躲:“我搬过来的时候就有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简清月走近看了看,还找到一块匾额,上写着‘心之归处’:“这怎么解?漂泊许久之人?” 言卿慌忙否认:“不是不是,我猜这一定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常常独自自省,一定是个当世大儒,德高望重之人” “这么解似乎也对,从前是谁住在这里?” 言卿随口答道:“似乎是先朝的一个草包王爷” 简清月:“草包王爷怎么可能有如此境界” 言卿:“……” 明亮在旁插嘴:“身心怎么可能分得开,身之归处便是心之归处,我看应该是那草包常用的茅厕” 简清月失笑:“也有可能” 言卿缓缓转身,明亮一看不妙撒腿就跑,两人在后院追作一团,明亮怎么可能跑得过言卿,迅速就被抓到,一顿爆锤。 把他抓过来给简清月:“我要去都督府一趟,你别累着,让这家伙在这儿干活,他不怕脏不怕累” 说完匆匆离去,像在躲着什么一样。 “他怎么突然有事了?” 明亮揉揉腰背:“心虚呗” “?” 明亮毫不留情的告状道:“这亭子就是他盖得,为了能偷听你们院子里说话,不然你以为你生病他怎么知道的?” 简清月默默无言,半天之后:“明亮你去看着他们点,把杂草什么都运出去,再把地面平一下,这亭子的材料留着吧,以后再给建起来,建到果树中间去,等果树长起来,这里景色一定不错” “是,夫人” 简清月看他们做的不错,明亮也周到,就让他们自行去忙,自己来回走了走,看到红莲就住在空地旁边的第一个小院儿,三人在院子里忙碌着安放东西,她没说什么走了过去。 当天晚上,简清月早早便睡了,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就连做梦都在笑。 一觉睡到大天亮,言卿早早便离开了,她坐起来听到外面一阵阵嘈杂的议论声:“莫冉” “哎”莫冉闻声端着脸盆毛巾进来。 “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莫冉:“您先洗漱完了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后院,都督交代了不让叫醒您,他们就没敢惊动” 这是怎么了,简清月快速洗漱完,收拾停当直奔后院而去,离老远就闻到阵阵臭味,简清月扇扇鼻子,加快了脚步。 下人们都被臭的无法靠近,远远站着。 她走过去一看,昨晚翻过的地面上,落满了各种动物的粪便,大大小小的,东一堆,西一片的:“这是谁干的?” 明亮走过来:“不知道啊夫人,一大早起来这里就是这样” 值夜的下人说是五更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远远的,红莲也站在人群里,简清月对她招招手,她过来规规矩矩见礼,指了指隔壁:“奴婢晚间听到声音出来看过,是从隔壁扔过来的” 简清月一阵无语,这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这种招数都想的出来,扔之前也不看看,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她吩咐一声:“大家都用布条遮住口鼻,把这些东西都给碾碎了翻到土里去,这是多好的肥料啊” 身边一堆下人都忍不住笑了:“还以为夫人看不上这些呢,这可是好东西啊” -- 第94页 简清月对明亮耳语一声,他领命出去,半个时辰后回来,用两根竹竿挑起横幅,上写:“多谢贺将军赐肥!” 第六十七章 贺老夫人自几个月前大病一场后,养到现在,总算好些了,只是与从前相比,身子弱了许多。 这几个月时间她都在咒骂中度过,骂邹氏、简清月、骂言卿,总之这口气咽不下去,最近又听说言卿顶替了仲维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总算等到他们搬回来住,一刻不停的给他们添堵。 自早起之后,她便注视着隔壁的动静,听说他们被臭的远远躲着,心里痛快了几分。 可没高兴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说隔壁升起横幅。 她气的跺脚:“他们为什么会用肥?” 杞菊:“他们在后院翻地打算……种什么东西” 老夫人:“为什么不往前院扔,人家都打算种东西你们还去送肥!都是废物废物” 可是这肥不能白送,她打定主意: “走,跟我一起到隔壁去” 后院把那些翻到土里之后,味道小了一些,简清月回到寝院,时辰已经够用午饭了,没吃两口,又听见院门外吵吵嚷嚷:“又什么事?” 明亮先跑进来:“夫人,隔壁老太太非要闯进来,连通报都等不了” 说着话,老夫人带着一群丫鬟随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而且毫不客气的在简清月注视下坐在上座。 简清月不紧不慢擦了擦嘴,起身来到她身边,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贺老夫人,别来无恙,不知道来此何事?” 老太太想起自己病的几个月,这话她听起来完全是在嘲笑,心下火气更大了:“呦,现在真是不一样了,都敢跟我摆这都督夫人的谱了。” 简清月不想与她扯皮,便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老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她不接茬儿,老夫人火反而更旺:“乌鸦就算粘上彩色羽毛也变不了凤凰,别跟我端你那臭架子” 简清月笑着叹口气:“我总要问一下您的用意才好说话不是,不然您擅闯都督府这一条就要好好跟您论一论” 老夫人咬了咬牙,正要发作。 简清月淡淡一笑:“看见没有,这才叫摆谱” 老夫人被堵了一下,胸脯剧烈起伏着,又没什么话说,她掐了掐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那咱们就先来论一论,我府上准备了一批肥料,打算培花种菜,不知为何到了你们家,我就是来要回的” 简清月以手扶耳:“老夫人,我没听错吧,你是说我们偷了你家的肥料?” 老夫人脸不红心不跳:“是不是偷,我不知道,但是我家的东西如今在你家了,这就是事实,你那横幅就是证据,不必感谢,还回来就是” 简清月突然被卡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几个月不见,这老太太功力又涨了。 这时,言卿从外面进来:“夫人,午饭吃什么,哦,有客人啊,这是有什么事吗?” 简清月无语的对他说:“这是贺家老夫人,说他们家的肥料出现在咱们家,来要回的,可明明是他们半夜丢到咱们家的,现在变成咱们偷了” 老夫人一见言卿有点心虚,她知道言卿的本事,当时便说:“这都是家宅小事,你一个男人家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言卿走过来,挤在简清月身边坐下:“老夫人言之差异,我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的事,您刚才说你家的肥料到了我家,谁能证明?” 老夫人:“你们刚才举起的横幅就是证据” 言卿:“什么横幅?” 简清月还没说出口,言卿便插嘴:“没有吧,是不是,咱们家啥时候有过横幅呢,昨日才搬回来” 明亮一眼就看懂了自家主子的套路,上前一步道:“回主子,府里从来没买过横幅,嗯对没有” “……”老夫人,“你要不承认的话,咱们现在就到后院去看看” 言卿对明亮使个眼色,转头对老夫人说:“那就走吧” 明亮率先出了门。 简清月忍住笑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老夫人已经累的开始喘了,言卿说道:“赶快给老夫人搬个椅子过来,拿杯茶来” 老夫人坐下。 言卿:“这椅子和茶杯应该不是你们家的吧” 老夫人:“……” 不理他,喘口气赶紧往后面走。 走到的时候,明亮已经收好横幅往另一个出口走了,被眼尖的老夫人看到了:“哎,那人给我站住,手里拿的什么” 言卿一看,招手叫明亮回来,明亮撇撇嘴,觉得自己惨了。 走近了一看,果然他手里拿的是个红色的东西。 老夫人哼一声:“我说什么来着,还想毁灭证据” 言卿对明亮指指地上:“你看那是什么” 明亮看看地面又跟他对视了一下,确定他是那个意思,硬着头皮捡起那个火折子,掏出横幅,当场给点着。 在火光中,言卿对老夫人摊摊手:“哪有证据,老夫人,看来您是眼花了吧” 老夫人:“……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居然如此厚颜,当场毁灭证据,可我们在场的都看到了” 言卿转了一圈:“谁看见了” 都督府的都速度飞快的摇头,生怕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贺府的人一个个小声说看见了。 -- 第95页 言卿:“老夫人,您这就是欺负人了,让自己的下人来作伪证,就算上了公堂也不作数的” 老夫人气的额头的皱纹都多了几度:“还用看横幅,你没闻到味道么,啊” 言卿:“是闻到了,有些臭,怎么这味道是贺府的特色,别的府里就不能臭,我就好这一口,行不行啊” 老夫人再也不想再说一个字。 言卿接着说:“老夫人不是来看肥料吗,在哪儿,既然来了就找出来,我言卿行得正坐得端,如果找到,我一定会赔的” 贺老夫人一言难尽的瞅他,心想你还行的正,就算找到,你也会说你家的土就是这样,看来以后得躲着点这家伙。 盯了一眼后面站着看热闹的简清月,转身就走。 言卿还在后面喊:“老夫人,您要想闻,就多待会再走啊” 老夫人走的更快了,生怕被言卿抓过来一样。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逃跑似的回去。 看他们走远,言卿扇扇鼻子:“这什么味儿” 简清月:“您不是好这一口么” 言卿:“主要是今日的份够了,明日再闻” 简清月:“那真是可惜,明日可能就没这味儿了呢” 言卿:“咱们赶块去吃饭吧,本都督都饿了” 明亮也笑嘻嘻的说:“对,走吃饭去” 言卿指着他:“你今日午饭免了,连个横幅都藏不好,害我当众撒谎” 明亮小声说:“您不是也撒的挺高兴的么” 言卿:“高兴什么,被老太婆说厚颜,我能高兴么!” 简清月:“那就罚他多吃点好了” 言卿迅速转成笑脸:“夫人说的对,就这么办” 明亮偷偷对简清月说谢谢,转过脸对着言卿的背影嘴巴撅的老高。 两人边吃着饭边聊着,言卿:“月儿,这老婆子实在是无耻至极,对付这种人不能讲理,她只会得寸进尺,你看她一见我气焰马上就没了” 简清月也是深深感叹:“从前她还会注重些脸面,没想到现在成了这样” 言卿:“不管她,准备准备,明日你要跟我一起入宫去谢恩” 简清月一惊:“进宫!我从来没进过宫” 言卿:“别怕,晚上我教你些规矩便好,其他的有我呢” 第六十八章 尽管言卿已经教了她规矩,也说过只要跟着他就好了,她依旧一路忐忑不安,坐在马车上就已经浑身紧绷了。 直至在宫门前下了车,有太监引领着进入大殿,她都大气都不敢喘,也听言卿的话不敢四处乱看。 在门前等候少顷,听到太监宣他们进殿,头也没敢抬,一直用眼睛余光学着言卿给皇上磕完头,站在一侧,昨儿学过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直至言卿开始跟皇上对话之时,听到皇上说话的语气很是平和,听着听着意识到皇上也是人,这种紧张感才散去些许,她安静的听着,忍不住被这气势恢宏的宫殿吸引住,正当她神游之时,皇上忽然一句:“这位便是简氏” 她虽然耳朵听见了,可是内心不觉得那与自己有关。 言卿碰了碰她胳膊,她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走出来跪下回禀:“是,皇上” 皇上让她站起来,便没再问她的话:“言爱卿” 言卿不动,轮到简清月捣捣他,他方回皇上,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皇上便让他们退下,言卿迟疑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望了一眼皇上,皇上还疑问的看看他:“爱卿还有何事?” 他张了张嘴么说出来,这次轮到简清月拽着他,跪拜告退。 皇上说了句:“小夫妻感情真好” 甩手先离去了。 两人退走出了门上了马车,简清月长出一口气:“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还立着不动了,皇上都说了,咱们可以退下了” 言卿沉吟一下:“我本以为今日这一趟,就能给你个诰封的,没想到皇上什么都没说” 简清月倒没想到这件事,她在侯府一年多,也是知道诰封的,当时只觉得尊贵,并没想过能与自己能扯上关系:“有诰封会怎么样?” 言卿摸索着她的肩膀:“那你就是朝廷承认的命妇,地位高于寻常官家女眷,有俸禄,可以参加宫宴” 简清月想想刚才的经历摇头:“那没有挺好的,我并不想参加宫宴,这么提心吊胆的,没什么好” 言卿:“可是与我同级甚至低于我官职的女眷大多是命妇,若你不是必然受到轻视” 即便是命妇见了皇家还是要低下头的,她想这么说见他很严肃的样子,把这话又憋了回去。 他一路心有不甘,也另有疑惑,本来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是哪里出的差错呢。 两人回到府里,却又有烦心的事在等着她,本来是莫冉和明亮二人在交谈,见二人回来,并且言卿面露不悦,明亮瞬间感受到了危机在靠近,对莫冉眨眨眼睛,就自动出去避风头了。 莫冉倒觉得没什么,当下就跟二人汇报了:“都督,夫人,与贺府相邻的一座院子的正屋墙被他们给扒了,隔壁还恰好是茅房,咱们府上的人与隔壁已经骂了两个时辰了,差点就打起来” 本就不悦的言卿眼睛一翻:“他们为何扒墙?” 莫冉义愤填膺:“他们硬要说两府中间共用的那道墙是他们府里的,咱们是借了他们家墙,他们拆自己的墙,与咱们无关” -- 第96页 言卿:“岂有此理,这是皇上赏赐的府邸,先朝王爷的住所,是上百年的老宅,他们才是后来的,走,本都督这就去问问” 简清月拦住他:“还是我去吧,与老太太交涉还是女的比较好” 言卿:“我跟你一起去,看那老妖婆还有什么招数” “也好” 站起的瞬间,言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你先在家等候,我出去一趟,回来再一道过去,一定要等我” 他打马而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二人到了贺府,简清月对门人道:“请向老夫人禀告一声——” 话没说完,言卿便打断了她:“贺老将军可在?” 门人道:“不在” 言卿拉起简清月的手,抬脚便闯了进去:“老将军都不在,还给谁留面子” 他来过这里几次,不用带路,根据记忆便一路直奔了老夫人的松鹤堂而去。 一路上府里的下人看到简清月都面色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角色转换如此彻底的她。 简清月再回到这里,心情很平静,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里,既不悲伤也不胆怯。 进了正堂的门,言卿如老太太一般,自觉主动的坐在上座,本来坐在上座的老夫人居然还给他让了位置,待言卿拉简清月去坐的时候,老夫人道:“慢着!” 言卿眼含杀气:“如何?” 老夫人挺胸站直:“言都督可识得我身上这冠服” 言卿瞥了一眼,不屑一顾,但是明白了她的用意。 简清月也识得,那是诰命夫人的冠服,她从前便见过。 老夫人对言卿行个敷衍的礼,而后站在简清月面前,昂着头等着。 虽然言卿是正一品的官衔,但简清月尚不是诰命,论级别来说是要向二品诰命夫人的老夫人见礼的。贺老将军的爵位是没了,但是贺仲维受封赏之时,也给老夫人封了诰命,故而她随着贺仲维的二品官衔,言卿心里清楚,随意丢了个玉佩在地上:“劳烦贺夫人帮我捡起这玉佩” 老夫人静立不动,心里不断咒骂,但又无可奈何,她本是想以此来让简氏低头,若她不听,便给她个枉顾尊卑王法的罪名,若自己先犯,岂不是先授人以柄,只得弯腰去捡,言卿同时对简清月使个眼色,趁着她弯腰时随便行个礼便好。 老夫人弯腰弯到一半:“哎呦,我的腰” 她想说弯不下腰去,言卿急忙伸手去扶她的胳膊:“老夫人小心,我扶着点您就能捡到了” 老夫人:“……” 见她看自己,言卿还贴心的把玉佩捡起放在脚凳上,离她的手只有一探的距离。 简清月趁机在一旁随便弯了弯腰:“见过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伸手去捡那玉佩,言卿快她一步捡起来:“您这么大年纪就不为难您了,我自己来吧” 他一松手,老夫人手探空,就趔趄了一下,扶着罗汉床艰难的站起,听到咔吧一声,好像骨头错了位,真的闪到了腰,她龇牙咧嘴的在杞菊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还要忍住,这还没完呢。 简清月随言卿坐到罗汉床另一侧,正要说起墙的事,老夫人反倒恶人先告状:“我说言都督,不是老身挑理,没想到你这堂堂都督府居然会利用我家的墙盖起了房子,若不是今日改造茅厕,还不知道,怎么,都督被罢官些时日便穷成这样?老身也是看都是邻居的,剩下的墙都还没拆。你说怎么办吧?” 她的无理取闹,简清月已经领教了,不卑不亢道:“老夫人,不知因何认定那墙是贺府的?” 老夫人:“看起来都督夫人是没仔细看,那堵墙明明与我贺府全院所用的砖瓦都是一样的,灰墙红瓦,可都督府全是红墙绿瓦,怎么看都不是一家的吧” 简清月莞尔一笑,很有耐心:“除此之外,老夫人还有其他的证据么?” 老夫人:“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再说,言都督才搬来不久,自然不知这院子的底细,本来这院子就是后建的,之前只是一片荒地,荒地哪来的墙呢” 简清月依旧不回答:“那不知老夫人打算让我们怎么办?” 老夫人勉强挺直了腰:“大家都是邻居,老身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把依附我家墙的房屋重新砌墙,不然我只能帮你们拆除,并且新墙要离我家墙一尺远,别挡了我们的滴水” 简清月伸手从言卿那里接过两张纸,转手递给她:“老夫人您看,这是我们在五成兵马司和工部的京城方志上拓下来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查阅” 老夫人接过一看,两张上面都清晰记载这部分的情况,都督府原址百年前便有,五十年前,贺府新建用了都督府的墙,都督府三十年前重新翻修,因为对方用着那堵墙,于是全府重建,只有那堵墙没有拆,仅涂了新漆,是以墙砖与贺府相同,字数不多,但已清晰的写明,这墙的确属于都督府。 老夫人傻眼,简清月起身:“大家都是邻居,老身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把依附我家墙的房屋重新砌墙,不然我只能帮你们拆除” 言卿道:“这么粗心,还漏了一句,并且新墙要离我家墙一尺院,别挡我家的滴水” 说完,言卿起身便走,简清月还给她见礼告辞。 老夫人脸上的肉抽搐了半晌,呵斥杞菊:“快给我拿药酒来呀,我的腰不行了” -- 第97页 杞菊被吓得一激灵,小跑着去拿。 言卿忽然挑帘又进来,老夫人急忙坐直,假装没事。 言卿用很有压迫感的眼神凝视着她:“你是如何知道我夫人没有诰封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反倒有了精神,带着一丝得意:“这叫什么呢,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 简清月在门外也听到了这话,待言卿出来,一路追问,言卿才说了自己给御史写匿名信,让贺其詹失去爵位的事。 简清月哑然,他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她知道没用,但还是补了一句:“你别上火,我真的不在乎这些虚名” 言卿握着她两肩,俯身看着她,郑重其事道:“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我受不了你矮人一头的样子,只不过不知这老妖婆给你上的什么罪名,你先回府,我出去一趟” 一人一骑走远了,简清月才摇摇头回了府。 就这么等了两日,隔壁也没有重建院墙,贺府依附这墙盖的也有一排房间,比都督府还要多,他们自然要想想的。 到了第三日,他们低调的把挖开那段墙给重新补上了。 第六十九章 莫冉兴奋的过来禀告:“他们把墙堵上了,要不要过去催他们赶紧自己砌墙” 简清月忍俊不禁:“你没事就到铺子去转转看有事没有,这墙的事先就这么搁着吧” “咱们就这么算了么,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简清月耐心解释:“你想想有什么不好的,这墙是咱们的,就放在那儿,时不时的敲打他们,比逼着他们重新砌墙要好的多” 莫冉一琢磨:“也对,还是夫人您聪明” 简清月:“去看看都督回来没有?” 莫冉:“回来了,在后边练箭呢” 简清月:“练箭?” 莫冉:“您还不知道呢,已经练了三天了,听说三日后京城有个射箭比赛,谁都可以参加,拿了头名的皇上有重赏,据说是为了选拔武将,消息发出来已经半个多月了,都督前天突然开始练习,连明亮都跟着练” 简清月:“我过去看看,你去铺子瞅瞅吧” 兵器库的院内,并排竖着两个靶子,言卿和明亮一人一个在一起练习,两人同时射出: 第一箭,言卿一环,明亮五环。 第二箭,言卿二环,明亮七环。 第三箭,言卿三环,明亮脱靶。 即便这样,明亮也觉得自己水准比言卿高:“公子,就您这种水平还去比赛,不得把脸丢尽了。这才打完仗几天,功力就退化成这样,您可是老百姓心中的武神,又刚刚打过胜仗,这要是一上去就被淘汰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言卿瞥他一眼:“小屁孩懂什么” 明亮回头一望:“夫人来了” 言卿也不回头,弯弓搭箭,明亮一看,忙跟着。 第一箭,言卿十环,明亮七环。 第二箭,言卿十环,明亮六环。 第三箭,言卿十环,明亮脱靶。 明亮:“……主子,我看您比赛的时候必须把夫人带上,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言卿:“就你这水平还去参赛,你可也是都督府的人,不得把脸丢尽了,这要是上去就脱靶,以后可怎么做人” 说完笑呵呵找夫人去了。 明亮:“……” 两人坐到石桌上,简清月给他倒上茶,擦擦汗:“练的怎么样?” 言卿得意望天:“你不是看见了,我就不用练,主要是教教明亮” 简清月看看他的靶,上面还有一环的。 言卿道:“哦,那三支是明亮射的,他如今就是不稳定” 明亮:“……” 简清月看看明亮:“好好练,还有十天时间呢,就算比不好可以明年再来,你还年轻呢” 明亮艰难点头,怨念的看看言卿。 言卿毫无自觉:“我看后院那地面已经翻好浇好了,打算种什么呢” 简清月说:“我也正在想着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言卿:“我看就种枣树,记得小时候你喜欢吃枣的” 简清月:“可你不是喜欢桃子么,要不就种桃子吧” “枣树好” “还是桃树吧” 明亮受不了他们这么腻歪:“两个都种不就好了” 言卿:“去去去,你还不去练箭” 简清月看看言卿:“你也去练吧,那一环二环的水准也不行吧,既然比就好好比” 言卿:“……我那是在练习准确度,我想打几环就是几环” 明亮呵呵笑了两声。 两人继续练箭,简清月转到了红莲这里,她正坐在院中,看起来有些无力,看到她走过来,赶忙站起身,还晃了一下。 简清月:“你怎么了?” 红莲:“身体不大好,好在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倒也不怕这些” 简清月:“坐下吧” 红莲进屋搬了把椅子给她坐,自己才坐下。 简清月沉默了一下问她:“我打你,你恨我么?” 红莲:“以前恨,毕竟你夺了我重生的权力,可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最后几个月能安安静静的已经很好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是为你高兴的,能改变自己命运,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简清月:“可是到底这重生的机会是谁给你的?” -- 第98页 红莲:“你知道么,我所在的前世是个科技昌隆的新世界,很多现在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在那里都能实现。但仍旧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我只是别人手里的游戏而已,所以其实我们同命相连,都是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普通人。” 简清月靠在椅子背上,仰望天空:“那他们现在在看着我们么?” 红莲:“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简清月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么待了许久,差点睡着,晃了一下头碰到椅子惊醒,她起身准备离去。 红莲道:“后院就种石榴吧,多子多福” 简清月转头看了看她,笑了一下:“可以考虑” 三天的日子转眼即逝,全城的射箭比赛开始了,前两日的比试淘汰了许多人,到了最后一天,只剩下了二十人,又经过两场的比试之后,最后的决胜局只有三人,令人惊讶的是,这三人分别是言卿、贺仲维还有个戴着帽子的叫邹连的年轻人。 简清月在观众席上,仔细打量了这个年轻人,总觉得很面熟,可他帽檐压得很低,她有些看不清。 言卿和贺仲维的比试也让她内心很复杂,她很快把那年轻人的事放到一边。心里很忐忑不安,从她私心来说,自然希望言卿拿第一,可她也不愿意贺仲维输的难堪。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不希望有这场比试。 两人对对方的敌意也很明显,那年轻人已经被他们给忽视了。 这最后一场是射活物,会在开场的时候同时放飞五十只麻雀,谁射下来的数量多便获胜,时长为一炷香。 麻雀很小,这难度可想而知,而且这麻雀一被放飞便不会一直呆在这儿等着被射,都是四散而逃,若速度不快,也有可能还没射到,麻雀已经飞走完了。 贺仲维瞄准一只射过去,言卿的箭却先到一步,射中了那一只。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带着火花四射。 言卿回望了一下观众席的简清月,她这会儿相信他说的准确是真的了。 言卿以得胜的姿态继续寻找目标,还没找到之时,就听到观众席又一声叫好,转头一看贺仲维又射中了一只,还对他挑衅的笑了一笑。 言卿不慌不忙的掏出两只箭同时射出,轻松的射中了两只。 简清月越看越生气,他不好好射箭,这是在干什么呢,在他们二人争斗的时候,那年轻人已经不声不响的射中了十只了。 这时,时间过半的锣声响了,并且报了数目。 言卿五只,贺仲维五只,邹连十只。 两人这才开始专注射猎物,言卿更是三箭齐发,接连两箭便追上了邹连,两人都是十一只,贺仲维十只。 这时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更糟糕的是天空能看到的麻雀只剩下了一只。 三人同时对准它,若贺仲维射中那便是平局,若言卿和邹连,便产生了一二三名,三人都特别慎重的射出这一箭。 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麻雀掉落下来,裁判官跑过去,捡起来检查,看了半晌没有结论,他拿去找了其他裁判官一同参详。 居然是三箭同中,他们要计算到底这箭该属于谁。 言卿跟贺仲维都在注视着裁判官,可简清月却注意到邹连在两人后面的位置站着,居然又悄无声息拿出一只箭搭在弓上,没有举起,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她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不自觉的起身跑向赛场中间。 第七十章 邹连?姓邹,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绕过栏杆,跑到左侧赛台之下,这时,裁判官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站在台前向所有人宣布: “虽然三人同时射中,但其中一人射中了麻雀的腹心,是最致命的那一箭,这个人便是——” 他举起言卿的手:“我们的头名是——言卿” 话音刚落,那邹连手里的弓箭便抬了起来,正对着言卿的后心,满腔的恨意射出那一箭,言卿正在心愿得偿的喜悦中,对身后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他在观众席没有找到简清月,四处找寻,发现她冲上台的时候,疑惑了一下,没等他伸手过去接她,她径直拦在他身后,闷哼一声,便滑倒在地。 言卿转过身托住她,看清她身上的箭,快要窒息,裁判官接下来的话都没听不到了,抱起她,边跑边喊着‘大夫’…… 旁边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蒙了,裁判官下令,维护赛场的官兵一拥而上控制住了行凶的邹连,他的帽子被摘掉,贺仲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是纪荣!” “我不是纪荣,我是邹连,别把我跟你们家联系在一起” 是的,邹连就是纪荣,自从邹氏被休出家之后,他在贺府的位置就变得尴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氏的孩子身上,贺仲山对他虽说还算和善,可府里其他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认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要他这过继的有什么用,再说他本是邹氏的侄子,邹氏都不在了,他还留着做什么。 他受不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冷落,于是得知邹家从外地回来,他便毅然决然的回了邹家,可是他的亲生父亲邹淮每日辱骂他无用,到贺家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得着,还有脸回来,不肯留他逼着他回到贺府去。 他满腹委屈:“当初送我去是为了爵位,如今爵位都没了,我还去做什么” -- 第99页 邹淮:“没有爵位还有财产,你是贺府长房长孙,财产都是你的” 他不肯回,倔强的说:“您不就是想要权利地位么,我也可以” 邹淮:“就你,能做什么,想靠谁呀,你爹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你爷爷一个礼部从三品闲差,你指望谁带你” “我靠自己” 于是,他开始下苦功,学文习武,为了这次射箭比赛他已经不分昼夜练了半年了,就是听说头名能从皇上那里得到一个不低的官职,所以才拼命练习,这半年他每日听着父亲的冷嘲热讽,所受压力已经到了极点,这次比赛如果不能成功,他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当他射出最后一箭时,已经知道自己的箭不够准,夺得头名的又很有可能是把贺府爵位给弄没的言卿,他一时激愤,毫不犹豫的把箭射向他,可是没想到最终射中了突然出现的简清月。 她倒下的时候,他神志才清醒,明白自己真的完了,他像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发泄完了被拖走。 贺仲维目睹这一切,心道贺府实在欠这孩子良多。 言卿把她带到赛场待命的大夫这里,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这才意识到自己就是大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检查她的伤势。好在邹连对准的言卿的后心,高度对简清月来说就比较高了,而且她跑过去也没来得及站的那么直,这箭射到了右侧锁骨稍下的位置,没有伤及心肺。 他手忙脚乱的准备止血的药物,打算拔箭,试了几次都没下去手。 旁边大夫把他赶到一边去:“您这是关心则乱,先出去,还是老朽来吧,别担心,这箭射的不深” 言卿心如擂鼓,为了不耽误时间给她拔箭,他索性出了门,在外面等,在他看来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可其实只有不到一刻钟,大夫便让他进去了。 莫冉和明亮都跟了过来,在不远处等着不敢过来打扰他。 简清月安静的躺着,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他整个人瘫到椅子,长叹一声。 大夫看他缓了一下才告诉他:“您夫人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言卿恍惚了一下,似乎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的握住简清月的手,微微发抖。 这时,裁判官敲敲门进来:“言都督,您是比试的头名,此刻需要与我一同进宫面圣” 言卿给简清月盖好被子,起身叫来莫冉进来照顾着,才跟他出来,面色一沉:“那行凶之人如何了?” 裁判官道:“那是贺府的小少爷,原名贺纪荣,您应该知道,如今已经押往刑部大牢,等候处置了,都督不必担心,当众行凶,一定会秉公处理,给您和夫人一个交代” 言卿与他进了宫,皇上对头名还是很有兴趣的,这次比试他就是想要选可用之才,没想到是言卿,他失笑:“言爱卿,你都已经是大都督了,怎们还惦记着这小小封赏啊?” 言卿跪下,直截了当:“臣此举是想为夫人求一个诰封,还请皇上恩准” 皇上了然:“哦,原来是为了此事,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你夫人的名声实在不好,即便从前的事不提,可你们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件事在坊间有不少猜测,若是与贺家二郎婚姻存续之间开始的,那可就不好听了。朕相信言爱卿的人品,但是听说你与她幼时便相识,这可怎么说的清呢。若给如此声名之人诰封,怕会助长这种不正之风,你说呢,爱卿?” 言卿思忖一番道:“那若臣能扭转她的声名便能封?” 皇上:“正是” 言卿失望的磕了头告退。 皇上:“慢着,你胜了比试,除了官职还有赏银没给呢?” 言卿:“臣只为一个诰封,其他的封赏臣愿让给第四名。臣与他们同台竞技胜之不武” 皇上:“嗯,言爱卿有爱才之心,难得,听说夫人还受了伤,回去好好照顾吧” 言卿磕头谢恩。 简清月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了,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她轻轻抚摸着肚子,异常的感动,眼眶微红。 可是得知纪荣已经被投入大牢,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从头到尾,所有事情都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可最后他是最惨的。 如果真是言卿受了伤,她会怪纪荣,可现在她只希望别毁了这孩子的将来,他才十五岁。 第七十一章 言卿端着药边吹边进来,坐在她床边,让她头微微垫高,耐心的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简清月看他神色不大好,就想跟他多说说话:“我受伤了,有些事你要帮我做” “好” “帮我在后院种石榴树” “好” “别告诉爹娘” “好” “替纪荣求情” 言卿停顿了一下:“不好” 他把勺子放到她嘴边,她扭脸闭上嘴。 他把碗重重放下,责备她但:“你的罪过咱们还没算清楚,还敢对我提要求。你看到他要对我不利,只要提醒我即可,谁让你冲上去的,害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不幸中的万幸,没伤到孩子,不然你让我怎么办?即便你不提醒我,我也绝不会像你被刺这么深。” “当时,我来不及想那么多” “你只需要想一件事,那就是相信我” -- 第100页 “可你背后又没长眼睛” “还顶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做,可是纪荣——” 言卿不想接这话,直接递了药过去。 她紧紧闭上嘴。 “若伤到我可以放过,可伤了你,我过不了心里这关” “那我就不喝药” 言卿把药搁下,气冲冲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无奈的进了来,端起药碗:“乖,过来喝药,你总要为孩子着想” 简清月闭上眼睛不说话,表示抗议。 “好了好了,我不要求从重处罚也就是了,若免去罪责,我做不到” 简清月睁开眼,张口,言卿忙把药递过去。 “这才乖么” “都督,隔壁的贺仲山求见” “让他前厅等候”言卿不紧不慢的把药全给她喂进去,擦了嘴,甚至还找了话本念了半个时辰,看她睡着了,才踱步过去。 贺仲山还在等着,椅子也没坐稳,毕竟是求人来的,见他出来,赶紧起身:“参见言都督” 说完恭敬的跪下。 言卿进门坐下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贺仲山站起来,站在一旁,看的出来,他与以往不同,那些纨绔浪子的气息不见了,身上多了些踏实和谦卑,见言卿没有问话的兴趣,他便主动开口:“言都督,小儿纪荣,伤了贵夫人,是我这当父亲的没有管教好,我是代替他来赔罪的,希望都督和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言卿倒是很意外他的态度,从前他是知道的,这贺家老大颇有些放荡不羁,如今为了过继的孩子能如此放下身段,实属不易。 “这事情已经交到顺天府了,你拜错菩萨了” 贺仲山躬身作揖:“在下明白,若按律治罪,那他当众杀人未遂,就算不是终身坐牢,也是要流放的,他这一辈子就毁了。故而来求都督,若您能开口求情,定能从轻发落,还请都督怜悯” 说完又跪下磕头不止。 言卿摆摆手:“这套对我没用的,你先说说他为何要行凶” 贺仲山无奈站起身:“怪我,他母亲离开之后,我没有照顾好他的情绪,导致他越来越偏激,太想得到名利了,一朝失败,无法接受” 言卿道:“近日令堂所做的事你可知晓?” 贺仲山垂头:“惭愧,说过,可她不听,只是作为晚辈,也不能强行制止,让都督见笑了” 言卿:“不好笑,倍感困扰。” “抱歉” 言卿:“受害者是我夫人,我也不好做主,若能让令堂亲自来求我夫人,她心软或许会帮忙也不一定” “这、” “如果为难便回去吧” 他经过一番思考:“在下定会尽力说服母亲前来,多谢都督” 说完退出门才转身。 言卿回去看了一眼,简清月还在睡,便想亲自上街,去挑选些适合孕妇,伤者吃的东西。 没想到出门不久便遇上了长公主的驸马爷,使人唤他上了马车。 言卿微微拱手:“见过驸马爷” 驸马亲切的笑:“不必多礼” 言卿:“驸马爷这是出来游玩?” 驸马状似无意道:“嗯,不像你公务繁忙,本宫终日无事,只能闲逛,听闻近日你正为夫人的诰封奔走” 言卿:“不知驸马爷有何高见” 驸马:“皇上名义上说让你澄清,可事实是自立朝以来,就没有再嫁妇得诰封的先例,特别提醒你一下,别走错了方向” 言卿:“多谢驸马爷,还请指条明路” 驸马:“如想得诰封,德行就要优于常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多积功德才能成事,届时本宫也可助你” 言卿若有所思,一听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他瞬间便想到贺纪荣的事,可驸马爷因何对他的事这么上心?令人费解。 驸马道:“回去想想吧,本宫也要回府了” 言卿还是迷茫着跟他告辞,下了车想了许久也还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买到便心事重重的回来了。 倒没想到贺老夫人已经来了,正在院中等候,见到他,眼睛都想喷火。 言卿:“这不是贺老夫人么,看来真是老眼昏花了,这里不是你家,你走错了” 老夫人拐杖敲敲地面:“你别装模作样,不是你逼我儿子,我怎么会来” 言卿:“那你来做什么?” 老夫人一泄气:“来求情” 言卿:“求情啊,真没看出来” 老夫人嗫嚅了一下:“她在哪我跟她说” 言卿:“睡着呢,下次来提前打招呼” 说完跟她错身,往里走了。 老夫人立马补了句:“我回去马上砌墙” 言卿:“哦”还是继续忘里走。 老夫人:“我跟她道歉你看怎么样” 言卿这才停下脚步:“莫冉,去看夫人醒了没” 莫冉:“哦,已经醒了” 言卿:“那请吧” 跟着言卿去了寝院,简清月靠在垫子上,看到老夫人,很意外看看他,言卿握住她手:“贺老夫人说来跟你道歉呢,你好歹听一听吧” 简清月心领神会,静静看她。 老夫人百般不情愿,可想到贺仲山那么求她,只得忍气吞声:“那个,纪荣你也知道,是个好孩子,这次只是一时糊涂,你就放过他吧,到时候让他给你磕头” -- 第101页 言卿:“不是道歉么”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老身不该给你们家扔秽物,不该扒了你家墙。” 说完,没人有反应,她只得又说:“我错了” 言卿:“还有什么事” 老夫人:“过分了啊,匿名信的事你也干过” 言卿:“你再这么着,我就想反悔了” 老夫人没脾气:“不该写信诬告你们早有私情” 言卿:“既然如此,那你贺家所有人都要帮忙澄清这件事,不然纪荣的事就没完” 老夫人:“你之前可没说有这条” 言卿:“我刚想起来” 老夫人:“……我不愿意” 说完气的转身就走。 第七十二章 老夫人刚出去,又有人撩帘进来,言卿呵呵低笑:“老夫人不是不愿意么?” 来人挂着哭腔:“我闺女受伤,我当然不愿意” 他回头一看是简母,她被人带进来,不管不顾的冲向简清月:“伤着哪了,赶紧让娘看看。” 言卿尴尬的起身,搬了椅子给她:“您怎么来了?” 简清月抱怨的瞧瞧言卿,他也没想到:“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简母一瞪他:“出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想瞒着我” 简清月勉力仰了仰头:“我没事,躺几日便好了,没伤到孩子,您可别上火。” 简母喜出望外:“孩子?!你有孩子了?” 激动的她热泪盈眶:“可怜的闺女呀,总算有孩子了” 简清月:“您到底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二人少不得安抚一番,等她平静下来,才娓娓道来,原来是李紫菀的母亲去了他们家,难以相信的是她是为了给纪荣求情。 自从贺仲山见到孩子之后,便正大光明的带孩子去了李家,说出了真相,老两口从一开始不能接受,但贺仲山从此日日前去,就算不让他进门,他也在门外站很久,就这么天长日久的他们为了孩子,渐渐接受了他们,如今他们之间就像寻常亲人一样,隔三差五的带孩子过去跟老两口亲近亲近。 贺仲山为了纪荣的事实在是没办法了,于是也跟李家人说了这事,拜托他们说情,就这样简母才知道她受伤了。 简母:“不过,月儿你受这么重的伤,还受了惊,能不能原谅的,你自己看着办,娘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若不愿,他们再怎么求情也不行” 简清月和言卿对视了一下。 言卿知道她与紫菀的感情,贺仲山不管怎么说,待紫菀还是好的,再说从前的事,贺仲山从不曾参与,纪荣对她的态度也还算友善。 言卿的态度也有所软化:“我明白,只要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自然会放他一马” 简母悲喜交加说完了话,又非要亲手去给她炖汤喝,浑身是劲儿的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贺老夫人又在门前求见,这回倒很直接,进门便道:“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会配合澄清,这样总可以了吧” 言卿:“那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贺老夫人憋着气离开。 当众妄图意谋害朝廷命官,是罪加一等的事,可是有当事人的求情,他的年龄也小,最终判他坐牢三个月,出狱后还可以参加科举考试,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二日,大都督言卿和左都督贺仲维同时从家中出来,两人一见面就笑容满面的拱手抱拳,抱完之后言卿还锤了贺仲维的肩膀,贺仲维也去锤他肩膀,被巧妙躲开,像极了兄弟间的玩笑。 随后二人一同上马,并肩而行,并且谈笑风生,从府门出发,沿着官家府邸较多的街道胡同,缓慢绕行前往大都督府。 言卿灿烂笑着道:“贺将军,你应该笑的更高兴些,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被逼无奈一样” 贺仲维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之后,咬牙道:“本就是被逼无奈” 言卿先是鼓掌,再笑的前仰后合:“我夫人还躺在床上,你就陪个笑,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 贺仲维猛一拍大腿,即刻收回:“我也就是为了清月” 言卿呲牙笑着:“这名字不是你叫的” 贺仲维笑的温柔似水:“清月,清月清月……” 言卿收住差点漏出来的愤怒咧着嘴咬着牙:“可惜她再不会叫你的名字了” 贺仲维:“……” 两人一路笑里藏刀的进了大都督府,识得他们的人下巴都被惊掉了: “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是说为了抢夫人,水火不容么,看来传言不可信” “看来这位夫人不是红杏出墙,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友好” “有可能,不过,射箭比试那天他们还针锋相对” “还真复杂,不好说” 可是大家发现,两人自这天起,开始形影不离,并骑来去,还一起喝酒,吃茶,称兄道弟,关系越来越好。 他们渐渐相信,二人当真关系不错,不然不会这样要好。 可贺仲维实在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言卿端起酒杯与他干杯:“本都督早便想吐了,再等等吧” 就这么等了半个月,等来了越林郡王儿子的满月宴。简清月的伤势也无大碍了,于是—— 言贺两家一同前往郡王府参加。 -- 第102页 并且在同一桌上吃饭。 简清月与贺老夫人紧挨着吃饭,努力保持微笑,老夫人也满面春风的模样。 她本不想这样,可是言卿一门心思想给她洗清声誉,她为了让他安心才答应配合。 可是对贺老夫人保持微笑实在太难了。 “这次算是栽到你们手里了,我认,不过谁知道你们能得意多久呢,我且看着” 简清月:“应该比您要久吧,毕竟您老人家岁数不小了” “你、” 简清月:“保持微笑,不然现在翻案也来得及” 老夫人重新扯开嘴角。 旁边有人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简清月:“老夫人非说自己老了,命不久矣,我就不以为然,老夫人必定长命百岁,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借你吉言” 旁边人道:“没想到你们都分开了,感情还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前几天有人这么说,我还不信,这不,到眼前了,哈哈” 简清月给老夫人捋捋发丝:“我们做一家人缘分虽然尽了,还可以是好邻居么” 老夫人艰难的点点头。 另一边,言卿与贺家三兄弟一起坐,除了仲琪之外,其他三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只有仲琪板着个脸,装不出来,用力咀嚼着,边嚼边鄙视的看着三人。 贺仲山还有几分真情实感。虽说纪荣是过继来的,但如今他名字还在贺家族谱上,他应该负起这个责任,再说即便是假装,可所澄清的是事实。 三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这顿饭,正要离开的时候,久未出现的小郡主露了面。 第七十三章 在简清月与贺老夫人貌合神离的拼演技接近尾声的时候,小郡主忽然出现,挤开贺老夫人,坐到简清月身边,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简清月,也不说话,就托腮瞪着她。 简清月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之后,一想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便恭敬的对小郡主点头示意。 小郡主并不接受她的示好,就这撅着嘴盯着,感觉身体像是被气充起来的。长公主怕她出来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把她关在家里几个月,才放出来,她自然是满腹怒气。 简清月也不再说什么,夹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小郡主伸手打掉,还那么瞅着她。 简清月索性把那道菜推到她面前:“郡主爱吃的话,可以尝尝” 推完,手还没离开,忽然反胃,干呕了一下,她捂住胸口。 小郡主以为是冲她的,气的一把把菜拨到地上,那响声惊动了周围了几桌人,大家都好奇的朝这边看。 “怎么,看到我就想吐?本郡主都还没吐呢”小郡主吃惊又气愤,“没想到你这么能装,一个有夫之妇,没防备,居然抢了本郡主的人” 她的音量没有特别提高,只是在这安静的瞬间,很多人都听清楚了,简清月看到贺老夫人嘴角的冷笑,就明白言卿苦心经营了许久的澄清计划,被这一句话给击碎了。 她压下那股想吐的冲动道:“小郡主,请您把话说清楚,不然妾身承担不起” 小郡主语气虽然霸道,却还有几分好奇道:“没有么,听说你们自小认识,他还拒绝所有提亲,你刚一和离,便与他成亲了。我听到的是这样,不是的话,给你机会澄清” 简清月深吸一口气:“我们是自小认识,可一直是兄妹相称,不然早便成亲了,为何还要转这么大的弯再走到一起。” 小郡主道:“你说的听起来有道理,可是若真是这样的话,为何一开始假装不认识” 简清月:“自然是为了避嫌,为了避免像此刻一样的被一些捕风捉影的人污蔑” 小郡主激动道:“这么说我是捕风捉影喽,那就跟我去对质,他们就在前厅,走” 简清月被小郡主不由分说拉起来便走。 谁不爱看热闹呢,很多女眷的目光都追随着她们二人,甚至有好事者跟随着来到前厅门前探头探脑看热闹。 到了男客的宴席中,小郡主轻车熟路的挤走言卿那桌上多余的人,只剩下言贺两家人,小郡主道:“来,说吧” 言卿看到她们过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忍着怒气了,他掀开简清月被小郡主握红的手腕,揉了揉才慢条斯理道:“说什么,郡主大人” 小郡主道:“说说你们是不是早就有私情,结果让我和贺什么当了牺牲品” 她指了指贺仲维。 贺仲维把脸微微转开,没有与她对视。 言卿:“我们的感情,是在他们和离之后开始,清清白白。我再说一句,即便没有月儿,我也不会看上你。别说什么牺牲品,你还不够资格” 小郡主听了这话,受了打击,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仲琪见状道:“小郡主,他们的确是清白的,我可以作证。” 小郡主微微有些受伤,还好仲琪接了这话,她才不至于那么难堪,感激的看仲琪一眼,转头看向言卿,泫然欲泣:“那你敢承认么,你在马蹄下救了我,其实是在利用我” 言卿本是气场全开,准备对战到底的,结果遇到她这样的,说不过就要哭了,他态度软了下来,还升起些愧疚感:“是,月儿在之前从未给过我一丝超越兄妹的感情,是我一直贼心不死,是以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尽我之力去帮她。我的确利用了你,这点我承认。” -- 第103页 小郡主听到这话,哇的哭了出来。 言卿更招架不住,伸伸手又缩回来:“抱歉,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这动静太大,控制不了别人的联想,言卿二人索性彻底放弃了澄清这件事,但是小郡主的确无辜。 简清月看的也有些不忍心了,轻拍着她颤抖的背。 小郡主转过头哭的泪眼模糊,望望他们,边抽泣边指着他们控诉:“都是你们的错” 简清月点头:“是我们的错,您别哭了” 仲琪看着心疼:“郡主别怕,我一定给你出气” 小郡主眼中有了些神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出什么气,他都道歉了还怎么出气” 仲琪:“……道歉了也可以出气,打他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小郡主止住哭声:“好” 说完自动走到仲琪身边,与他一道对言卿怒目而视。 简清月连忙对仲琪身边的贺仲山使眼色,后者赶忙起身给她让座。 仲琪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直往旁边躲,看到简清月的眼神,才慢慢坐直,语无伦次的安慰小郡主,再三表示一定要打言卿一顿给她出气。 他们的目标大方的表示:“下臣随时恭候郡主来出气” 说完扶起简清月:“月儿,我们回去吧” 小郡主推推仲琪:“他就要走了” 仲琪坐着不动:“哦” 小郡主:“去啊,挑战” 仲琪:“你……我……你容我再练练功” 小郡主:“那你快去练功啊” 仲琪看看她:“那你帮我指点指点” 小郡主:“好,走吧,这边!”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郡王府的校场。 只剩下贺仲山和贺仲维,两人对视了一下:“走吧” “走” 坐上了马车,言卿沉默了一阵儿没说话,简清月以为他是因为事情没办成才失望,便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言卿:“当初我从军是因为父亲突然离开,我实在承受不住那种打击,一心逃开这里,才能不那么难受。所以才来晚了。” 简清月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像说了千言万语。 刚下车,便有人来报,说红莲病了。 简清月不知为何心揪了一下,跟言卿说了一声,径直赶去看她。 进门看到的是个憔悴却微笑的红莲,她还是躺在院子里,看着天。 一看到她那一刻,忽然就安定了,站在她身边望一望她看着的天:“要给你请大夫吗?” “不管治不治病都能活三个多月,也只能活三个多月,何必那么苦” “也是,你是死期已定的人” 说完两人都笑了。 红莲道:“孩子的名字起了没?” 简清月下意识摸摸小腹:“还没呢,你有什么建议么” “言豫津” “有何寓意” “被忠孝所捆绑,要不还是言冰云吧” “又是何意” “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之路坎坷,言承旭、也不好,还是叫言偃,字子游” “不改了么?” “嗯,不改了,叫这个名字将来必定是一代大儒,有大智慧的人,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未知才最值得追寻!就这个吧” “为何要听你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害我” 她默默记下这名字。 第七十四章 “言偃?”言卿听了这名字有些不解,“偃:躺倒,停止,为何起这个名字?” 简清月早猜到他会有所疑惑,她已经研究过了:“停止,还有另一层面的意思,适可而止,止怒、止怨、止战,在危险面前知道停住脚步,也很好” 不顾一切的向前是种勇敢,可懂得适时的停下来回看也是种睿智! 言卿沉吟片刻,若从军前不那么冲动,懂得止,那月儿就不会受那么多本不该经受的艰苦,那如今二人应该是一对平淡又幸福的小夫妻吧,那样也很好:“嗯,很有智慧,就听你的,无论男女都叫这个名字” 简清月帮言卿穿戴整齐,收拾停当,送他出门去衙门,顺便跟他说:“过会儿,我要去看看李伯父李伯母” 言卿回过身:“我后晌有时间,你等我陪你一起去” 简清月:“不用,路也不远,去坐坐就回来” 言卿如临大敌:“可是要经过两条背人的胡同和一条人多喧闹的街,四个十字路口,太危险了,你如今可是两个人” 简清月失笑,抬脚踢他一下:“你可是上过战场的将军,怎么变得胆小如鼠了呢” 言卿还是忧心忡忡:“那我现在送你过去,再去衙门好了” 简清月:“又不顺路,你快走吧” 言卿隐隐嘱咐:“那你多带两个人,一定要小心” 简清月:“知道了” 她也没听他的,只带了莫冉,挑选了几件体面的礼物,便出了门,到了李家的胡同口,车夫停了下来。 莫冉:“怎么回事?” 车夫:“夫人,前面有马车挡着过不去” 简清月推开车门,往前看,前面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比一般的车都宽大许多,这胡同又窄,那马车站在拐弯处,挡住了大半的路,车门关着,看不清里面的人,简清月心想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惹不起,索性吩咐车夫靠路边等着。 -- 第104页 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那马车才动起来,从她们的马车旁边经过,后车门开了一扇,简清月赶紧开了后车门去看,从那豪华马车开了一半的后车门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脸,可惜只有一瞬间车门便关了,没有看真切,也没多想,再想进到胡同,刚走不远,车夫又道:“里面还有一辆车就停在门前,若赶过去,就把整条胡同堵住了” 简清月干脆下车走过去,转过弯去,一眼便认出那马车是贺府的车,想着应该是贺仲山来看老两口了,她停顿了一会儿,决定改日再来好了,不打扰他们天伦之乐,于是原路返回。 到了午时,言卿从外面回来,直接扛了一跺的糖葫芦回来:“不是说想吃酸的么” 简清月无语:“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的了?” 言卿满不在乎:“我怕不够吃,多了就分给他们” 看到明亮咽口水,简清月拿了一串递给他,他刚要去接,就中途被言卿抢了过去,献宝似的双手拿给简清月:“第一串还是夫人吃” 简清月无奈摇头接过来,在言卿的监视下很快吃完了一串。 钎子被言卿要过去递给明亮:“吃吧,不是流口水了么” 明亮:“……” 两人吃了饭,又睡了午觉,看着天色还早,简清月还是想去看看李家二老,这次,言卿说什么也要跟着,还把莫冉留下,两个人坐车过去,一路上边走边透过车窗欣赏车水马龙的盛世街景,巧的是,路上没走多久她又看到了那俩豪华的马车,不免多看了两眼。 言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驸马爷的的车,怎么了?见过?” 简清月很意外,想不通:“驸马爷,我今日在紫菀他们家胡同口看到了,他去那做什么?” 言卿也有些费解,不过想了一下便放弃了:“不管他” 简清月忽然想起什么来:“你那时说知道驸马的秘密,是有关什么的?” 言卿沉默了一下。 简清月道:“好,明白了,我不该问” 言卿:“他们毕竟是皇亲国戚,不管有什么事都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别好奇,知道么?” 简清月:“好,只不过碰上了就顺口一问,我知道轻重” 两人到李家的时候,贺仲山已经走了,老两口自然是很热情的招待,李母拉着简清月说了半晌的体己话儿,听的出来他们已经放下了紫菀的事,一半的话都在说那小外孙多么多么可爱。 简清月从他们家离开,心里也可以彻底放下这桩事了。 回府刚坐下歇了不多久,便有人来报,还是后院种树的匠人,说是后门有人来拜访,点名要见夫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不肯进来,也不肯说自己是谁,一定要夫人单独过去见他。 “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言卿皱皱眉头,“任他等去”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呢” 言卿:“那我与你一道去” 简清月想了想,“既然他说要单独,那你就别去了,这么多侍卫,我不会有事的,想必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言卿:“没关系,我不靠近便是” 简清月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想会是谁,快走到了也没想起来会是谁。 那只是个小角门,旁边连门房都没有,一直都没开过,近日种树才打开,送些树苗、肥料什么的从这边过,若不然都没人会听到。 匠人打开角门,简清月抬脚走出去,扫了一圈,发现有个人蹲在墙角,衣衫褴褛,身形消瘦,面色黝黑的一个落魄的老人,头发也乱糟糟的,面色蜡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难忍的臭味。 简清月往后退了一步:“是您要见我?” 那人听见声音扶墙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嘴里嘀咕着:“不对呀,这么年轻” 简清月:“您找的是谁?” 那人道:“是你家夫人啊,你是少夫人吧,我要找的是候夫人” 简清月好像明白了什么:“您是说永安候夫人?” “啊,对呀” 简清月摇头:“拿您敲错了门” 她指了指隔壁的后角门:“那个才是” 那人睁大眼睛:“是啊!” 接着捶捶腿:“白白等了这么久” 说完便走过去敲门,连声谢谢都没说。 简清月浓烈的好奇稀碎的掉在地上,失望的回去了。 第七十五章 这个小插曲,没人在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月,过了风头之后,贺家又使了钱,让纪荣提前从牢房里出来了,从狱卒放他出来开始,他就开始想,自己到底应该往何处去,到底是姓邹还是姓贺。 这三个月的时间,他的生父一次都没有露过面,只有贺仲山经常回来探望,给他带书籍,叮嘱他不可丢弃学业,出来之后还可继续考取功名,他也明白此次自己的事情,多亏贺仲山从中周旋,才能这么容易过去。可是他又想起自己在贺府时那种多余的感觉,又有些犹豫。 可等他出了门,看到贺仲山抱着孩子站在门前等他的时候,似乎所有的担忧都没了,他听到他对孩子说:“还记得爹爹说了什么么?这是哥哥” 那孩子怯生生的对他伸出双手的时候,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他的家了,如果多余的话,那一定是自己没有做好。 -- 第105页 他感慨万千的抱住孩子,似乎一瞬间便长大了。 随贺仲山一起回了贺府,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老夫人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咱们全家能做哪些屈辱的事么,老身这辈子没有那么窝囊过,都栽在你手里了……” 纪荣默默听她把所有的牢骚都发完才道:“以往的事都是纪荣的错,今后纪荣一定好好努力,光宗耀祖,让祖母为我而自豪” “自豪?呵呵,只要别让我再为你丢脸,我就满足了,快走,最近别让我看见” 贺仲山对他使个眼色,两人退了出来。 老夫人犹自生了半天闷气,歇了几个月本来心情好些了,这一看到纪荣所有的愤怒都又被激起了,午饭也不吃了,她根本就不是能逆来顺受的人,发呆了半晌,才想到了什么,对手下吩咐了一番,终于感觉到腹内饥饿。 这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地撒上一片银色,初夏时节,间或会有虫鸣。 忙碌了一天,简清月沉沉入睡。可是有的人却睡不着,红莲白日里昏昏沉沉一整天,这时反倒精神了,在躺椅里回想着经历过的一切,或许是接近死亡,前世的一切走马灯一样的一遍遍出现在脑海中,想着想着忽然听到周围有些声音,窸窸窣窣的,一开始她觉得大约是虫子,后来觉得声音好像渐渐近了,她勉力起身,艰难的走到院门,轻声开门,看到一条黑影从眼前的墙翻过。 她的院门前是条路,路对面是道墙,若翻‖墙过去之后,便是简清月的厨房,厨房跟简清月的寝院有一条走廊通着。 她看到那黑影翻‖墙的时候,掉落下一堆东西。 她小心的过去看了看,凑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她小心的站起,迅速回屋。 笑笑被声音吵醒:“你在做什么,吵死了” 红莲喘着气:“快起来,外面有东西,快把门窗都关严实” 笑笑被她惊慌的语气给吓的立刻就醒了,把婆子也叫起来,三人透过门缝往外一看,都吓坏了。 点起灯,查看了一下,还好屋内没有。 笑笑道:“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蛇,还好你没睡,这要半夜爬上我的床,我肯定得被吓死” 听到这话,红莲忽然想起简清月来,那人□□过去,目标肯定是她的寝院,简清月此时已经四五个月了,这要被吓到,后果不堪设想。 “笑笑你快去通知夫人一声” 笑笑摇头:“我害怕,不敢出门” 她又看看婆子,后者彻底躲开她的眼神。 红莲一狠心,提了提精神,拿起一盏灯,又找了跟木棍,一路用火和木棍赶出一条路来,艰难的往简清月的寝院赶去,一路走一路喊着。 简清月熟睡中,被啪啪拍门声惊醒。 红莲大声喊:“外面有蛇,快看看门窗有没有关严实” 言卿闻声坐起,还未站起便接着月光看到地上有条扬起脖子的蛇头,他伸手摘下床头的剑,一剑正中七寸,蛇还蠕动了许久才停下来,他咨仔细看了一下,不是毒蛇。 简清月:“怎么了?” 言卿回身捂住她的眼睛:“别看,有我呢” 他先是把窗关上,便点起灯把床上床下都认真检查了一遍,这才把红莲让进来,又把门关上:“怎么回事?” 红莲把她看到的说了一遍:“我怕夫人被吓到,特来通知夫人一声” 言卿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时,院中丫鬟小厮都被红莲的喊声叫醒,陆续起来,外面已经点上了灯,亮如白昼,蛇影不断闪现,足有几十条的样子。 言卿吸了口气,对她点点头:“谢谢你,你去陪着夫人吧” 红莲点头。 言卿把全屋都仔细检查够之后,才出门:“集合所有府兵,分散到府中各处,见蛇便斩七寸,不留活口” 大家迅速行动起来,这些府兵都是跟着言卿南征北战过的,动作很快,半个时辰后,几乎看不到活的蛇了,但院落也一片狼藉,蛇尸,蛇血到处都是,尤其是寝院,数了一下,足有上百条蛇。 简清月一听到有蛇,第一反应便是隔壁,为了孩子一直在忍着怒气。 红莲见她这样,说了一句:“我从前在长公主府待过,注意到过一个细节,不知会不会对你有用……” 简清月听完之后,联系起前前后后的事情,心里有个大致的猜测,若是真的,两人的恩怨就该结束了。 处理完那些,言卿回到房间,对简清月道:“月儿,蛇已经清除完了,这院子里都弄脏了,我现在先送你到爹娘那去住,等打扫完了再接你回来” 简清月的确很怕蛇,即便没看到,但是知道外面都是蛇,身上也觉得一阵阵阴寒。 她只得点头,莫冉过来服侍她,红莲便告退。 刚才紧张起来,不知是怎么来的这儿,此时一泄劲儿,浑身无力,腿软的几乎不能走,简清月叫了两个丫鬟把她送回去。 简清月在桐花巷住了两日之后,才回了府,言卿已经把整个院子各个犄角旮旯都清理干净,得知真的是隔壁做下的事。 言卿派人在京都所有卖菜蛇的地方打听过,昨日买大量蛇的只有一家,线索最终指向了隔壁,直接听命于老夫人。 简清月一阵后怕,当晚若不是红莲发现,叫醒他们,她真的有可能被吓到,她摸摸腹部。 -- 第106页 贺老夫人,都已经离开了,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言卿提剑。 简清月:“你要做什么” 言卿道:“我去找贺将军切磋一番” 简清月:“这次你就不要管了,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得跟她有个了断了” 言卿:“那怎么可能,你如今不方便,就不要再想这些了” 简清月:“你放心,我也就是动动嘴,不会有事” 言卿还是犹豫不决。 简清月道:“我还有些事情要确认,如果是真的话,那边无需动刀动枪便能解决了” 第七十六章 两人正商量着,明亮敲敲门进了来:“都督,外面有人找你” 言卿:“谁呀?” 明亮说不出的厌烦:“是隔壁那位三少爷贺仲棋,非要来跟您决斗,我都说了您忙着呢,他就是不走” 言卿闻言也皱眉头,正想打发了他。 简清月拦住他道:“这事情跟他没关系,他若知道,就不会这时候还找你决斗,还能这么执着。你去跟他打,顺便指点一下” 言卿撇着嘴,一脸不满:“对他这么上心,你官人可不高兴了” 简清月失笑,点点他胳膊:“他还是个孩子” 言卿不愿意了:“十六七了什么孩子” 简清月:“他决斗是为了小郡主,你想什么呢” 言卿这便来了兴趣,转而道:“那本都督就去成全成全他们” 他连剑都没拿便出去了。 简清月站在门前叮嘱:“你下手别那么重” 他挥挥手。 简清月在屋内等了一会儿,起身也想去看看,没想出门便看见言卿正与明亮说什么:“怎么还没去?” 明亮得意洋洋道:“咱们都督都已经回来了,那小子根本不是对手” “这么快”简清月吃了一惊,“说了让你指点指点的” 言卿:“放心吧,我都跟他说了问题在哪了,让他过段时间再来” 仲琪垂头丧气的回去,直奔演武场去练习。 这边老夫人也是得到消息都没来得及阻止,人便回来了。 自从做下了那事,她心里就很不踏实,忐忑不安的等了两天了,隔壁还没有动静。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即便简氏能忍,那言卿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会不会是在憋什么坏呢? 简清月是在想这件事,琢磨了许久,她不能直接上门去问,那未免也太招摇了,于是派人在长公主府门前蹲守,到了第三日才算把周姨娘给等了出来。 她接到消息赶去,两人在一家笔墨纸砚的店铺见到了。 巧的是,她还带着自己儿子,驸马爷的幼子,一眼便看到那孩子脖子上挂的长命锁。 简清月装作偶然遇到,热情跟她打招呼:“周姐姐,真巧在这里遇见了” 周姨娘遇到她,还带着孩子,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有些感激在的,给她行了礼。 驸马的妾氏给她行礼,她还是受得的,只是旁边的小公子将来最低也是伯爵,于是她便与她行了同级礼:“周姐姐,万万不可如此” 周姨娘:“应该的,夫人也要买笔墨纸砚?” 简清月:“一时兴起,买来打发时间而已,周姐姐有时间么,不如我们去茶楼小坐一会儿” 她看起来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顾忌。 旁边的小孩子明白她的心情:“姨娘,可以去,今日父亲母亲进宫到晚间才会回来的” 周姨娘怜爱的捏捏他的手:“那好吧” 两人落座后,点了茶水点心。 周姨娘先给简清月满了杯:“一直没有机会,上次的事,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不然如今怕是没有机会坐在这里” 简清月接过茶杯放下:“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 周姨娘看看她的孕肚:“你这是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你是个有福之人,前次我还说了那种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也是为了我好,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给她续了茶,看看那孩子:“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能体谅娘亲,周姐姐也是有福之人” 周姨娘给他整整衣襟:“妾身运气还算不错” 简清月道:“小公子这长命锁看起来不俗,驸马爷还是很看重他的” 闻言周姨娘流露出一丝自豪:“是么,您真是会说话,这锁式样又老旧,只是银的,成色也不好,只因为这是他父亲早年间便打的,很多年了,没有送给越林郡王,却给了我儿。便让他一直戴着” 小公子盯着简清月道:“夫人,你不信么?父亲多年来一直想有个我这样的孩子,所以才留给我的” 简清月柔声细语:“我信,怎么会不信呢,那能给我仔细看看吗?” 小公子利索的摘下来给她。 简清月拿起来一看,果然看到在锁的背面,刻着小小的一个山字,递还给小公子,转头去问周姨娘:“不知这山字,可有什么寓意?是小公子的名讳?” 周姨娘道:“那倒不是,或许是他希望这孩子长成像大山一样有担当的男子汉吧” 简清月点头,对小公子笑笑:“你一定会的” 周姨娘听着看着,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慌张的站起身:“言夫人,时间不早了,妾身要回去了” -- 第107页 简清月:“与你相谈甚欢,不能多坐一会儿么?” 周姨娘道:“不了,被下人传出闲话,怕会有祸事,对夫人也不好,多谢夫人款待,妾身先退下了” 简清月只得客气一下:“那周姐姐慢走,咱们以后再约” 周姨娘颔首便离去,匆匆回到长公主府,安顿好孩子,便独自在房间焦急等待,到了晚间,驸马一回来,她立马过去,等在驸马自己的院子。 驸马很晚才回去,看到她在等着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过,不让你到这儿来么?” 周姨娘矮身道:“爷,妾身实在有急事要禀告才这么鲁莽” 驸马把眼睛眯起来,屏退下人,带她进了书房:“说吧,什么事?” 周姨娘字斟句酌道:“今日在街上遇到言大都督的夫人,因在宴会上有一面之缘,所以便多聊了两句,发现她对坤儿的长命锁异常关注” 驸马掀衣摆坐下:“那又如何?” 周姨娘道:“妾身知道爷对贺家一有些关注,所以有些联想,妾身不知其中奥妙,只想提醒爷多多注意,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驸马腾的站起,来回走了几圈:“你如何得知我对贺府过多关注?” 周姨娘被逼视的后退半步:“或许是妾身敏感多疑,爷您一向闲云野鹤一般,但一到贺家有事,爷都会多问一句,如若不是像妾身这般关心爷的人,必然不会知道” 驸马有些凝重:“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周姨娘乖顺的离开,边走边想,其实她早想通其中关节,只是不能直接的说出来,只能这么提醒他,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长命锁打造了多年,驸马爷一直留着,侧面证明这事的确有可能,可最后周姨娘的态度,让简清月有些担忧。 第七十七章 “夫人,上车吧”莫冉道。 简清月看天色还早:“多时未曾出门了,还是走一走吧” 她边想着心事边踱步回府。随从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正走着,猛地被撞了一下,把她撞的侧过身又滑了一下,若不是莫冉扶着,她差点就要摔倒了。 莫冉气愤的嚷道:“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撞到人了” 那人左右摇晃了一下,艰难的转过身,看来是喝醉了。 简清月道:“不必理会,咱们走吧” 她转身的功夫眼睛余光看清了那人长相,有点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来是那日在后面敲错门的老人。 想起之后,便是一阵吃惊,当日衣衫褴褛,看起来贫困潦倒的模样,此时大变了样子,一身的绫罗,腰间还挂着鼓鼓的荷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转过头看到她,还揉揉眼睛愣了一下:“呦,这不是侯府隔壁的小娘子么……啊,要不要去喝一杯呀……老夫有钱,请、请你喝” 莫冉忙挡在简清月面前:“走开,不然让你好看” 那人看旁边有侍卫上前,很识相的后退,东摇西晃的离开,嘴里还嘀咕:“曹氏、曹氏说了……这些人惹不起……老夫还是躲……躲着吧” 简清月被撞的有些怕了,还是坐上了车。 那般穷困潦倒,敲了隔壁的门,便如此有钱,那就有可能是贺家给的,为何会给,曹氏?曹氏不是老夫人的姓氏么,敢如此直呼曹氏的想必是旧识,亲戚?朋友? 转头叫住车夫:“停下车” 莫冉:“怎么了” 简清月吩咐道:“叫个侍卫去跟着刚才那醉汉” “是” 他们继续匆匆回到府中,刚一下车简清月立刻叫了明亮过来:“都督,现在何处?” 明亮道:“都督去衙门还未归” 简清月道:“那你帮我去办件事” 给他说清楚,明亮便领命而去。 她在府中又兴奋又紧张,感觉就要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当天明亮回来很晚,她没等到回报,第二日一早,待言卿出门,她便想叫明亮过来问话,不想,忽然有人来访,竟是长公主的驸马爷。 她没有感觉意外,这更加佐证了自己的想法,她把驸马爷请到正厅上座:“都督还未归,请驸马爷稍坐片刻,我这便使人唤他回来” 驸马爷居中坐下,把衣摆放正,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清月,眼神有隐隐的攻击性:“不必,我是找你有事,左右退下,你也坐吧” 简清月道了谢坐下,对下人们点点头,只叫住了莫冉:“请驸马爷见谅,这莫冉是我心腹,无不可对她言” 驸马爷道:“也好,今日你与周氏所言之事,我已知晓” 简清月道:“我与周姐姐只是闲聊几句,不知驸马爷所言何事” “不必跟我兜圈子,当初我为了此事救过你的父亲,这是我与言卿的约定,你不该揪出此事来,此乃言而无信之举” 简清月:“这您就错怪了他了,有关您的事,都督从未与我提起,怎么能说言而无信。我也的确不知到底您所指何事?” 驸马爷深深看她一眼:“那便听我一言,不管他说与不说,如若此事泄露出去,对我自是灭顶之灾,但对你们也未必是好事,长公主心中从此多了一根刺,而这刺是你们给扎进去的,你还妄想有好日子过么,你是出了气,可言卿的仕途就被你彻底毁了,所以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简清月:“虽不知您所言何事,却也听的明白。即便扎了刺,可这刺是什么做的,应该会更要紧些” -- 第108页 驸马爷道:“所以你待怎样?” 这语气已经越来越不善了,简清月沉下心道:“扎刺必然是有原因的,如果受到不公对待,为了自保只能扎刺” 驸马爷:“你们近日所经历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我会尽我之力帮你,但你不能再继续,不然我不介意同归于尽” 简清月:“您能帮我,自是感激不尽,但我也会用自己的办法来验证,不然的话,我这日子过不踏实” 驸马爷站起身走到门前,顿住道:“近日越秀与贺仲琪来往甚密,你最好不要毁了这桩姻缘” 简清月:“若是姻缘,便不是我能破坏的” 驸马拔腿出了门。 简清月仔细盘算着,虽然刚才话说的好听,可要怎么做,她也有所犹豫。 他走了有一会儿,明亮自觉过来回话了,他兴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自己都不敢相信。 原来,那人一听明亮要请他喝酒,当下就答应。已经站不稳了还要喝。 酒是没喝几口,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被明亮给套出来了。 他本是老夫人的同乡,后来老夫人进京投奔亲戚,便没再见过,没过几年,老夫居然翻身成了侯夫人,还把家人都接走了。 他无儿无女的,如今揭不开锅,就想来京城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找着了,还敲了一笔钱。 “敲了一笔钱?靠什么敲的” “他不仅仅是老夫人的同乡,还是驸马爷的,两人当年同时进京赶考,驸马爷中了进士还被长公主看中,一飞冲天。而他却落榜回了老家” 简清月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二人还有这层关系,那就怪不得了。 明亮神秘兮兮道:“还有一件事,您根本不可能猜到,不信您试试” 简清月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还不快说,我不猜” “最重要的是驸马爷和老夫人幼时是有过婚约的,可这件事他们走后就再没人提过了” 简清月心猛的提起,又缓缓落下,渐渐踏实了。 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明亮出去看了看回来说:“又是隔壁那三少爷,非要找都督挑战,这回还跟着那位小郡主,这怎么办?” 简清月出门去看,还真是,两人都抱着臂,仰着头看人,一副必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笑,可又不能笑,不然这小郡主说不定会哭给你看。 她笑道:“郡主,言卿他是真的不在,不如进来坐坐” 小郡主惊讶:“真的不在呀?还以为是吓得不敢出来呢” 说这话时,仲琪眼神有些闪烁,又随即稳定了下来。 小郡主浑身气势顿时没了:“那就走吧,改日再来,反正你已经练好了” 仲琪咳嗽一声,随口对简清月说了句:“走了” 简清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心中越发纠结。 第七十八章 今日端午节,家家户户挂艾草,喝雄黄,千盛湖白日里举办了热热闹闹的赛龙舟活动,到了晚间,湖上仍然霓虹万千,人头攒动,各种精心打扮的画舫在湖上悠游。 言卿也包了一搜画舫,与简清月二人正抚着栏杆欣赏这美不胜收的夏日夜景。 掩盖在这盛景之下的事情也在悄悄进行着。 他们来时已经在门前与贺府的人撞见了,此时游船也在相距不远的地方,不时碰到。 这湖上最大的一搜画舫自然是长公主的。这凑热闹的事情,她是从来不会缺席的。 吹了一会儿凉风后,简清月二人便进了舱内。 贺老夫人的画舫此刻靠在岸边,下人们补给的吃食正往船上送,有一陌生面孔也跟着混进了船上,不动声色的找到了独自赏景的老夫人,不由分说递过去一个东西,并小声说:“东边湖边大槐树下有人等你”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张开手掌去看,刚打开便立即合上,有些惊恐的来回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贺其詹在舱内饮茶,她把那长命锁揣在袖中,手心微微出汗,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发丝,让丫鬟们留下来,独自一人拄着拐杖上了岸,走了几步,避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把拐杖靠在树上,自己试试走路,虽然艰难,但还是可以走的。 她好似返老还童,雀跃的往东边走去,越走人越少,后来几乎没人了,她忽然发现有个人背对着她站在湖边,借着花灯的光,越看越像简清月的背影,身上穿的正是今日她穿的白底兰花素净的外衣,发式也一样,稍微侧身还能看到凸起的孕肚。 没错了,是她,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四处看看,没有发现言卿的踪影。 哼,另找一个还以为对她能多好呢,这怀着孕便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继续往东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心中一个邪恶的想法升起来,便再也收不住,她思来想去,鬼使神差的往湖边走去。 三步、两步,距离‘简清月’还剩一步的时候,面前的人还是毫无察觉,她猛地伸出手推了一把。 那人慌张的嗷了一嗓子,身体便荡了起来,手里死死拽着一根从树上吊下来的绳子。 她听到声音就是一愣:“你是谁?” 那人嘴里叨咕着:“我说让我拽着绳子,还真有人想害我呢,你谁呀” 老夫人这一下听出来:“不是给你钱让你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 第109页 那人听出来:“原来是曹家妹子,快拉我一把” 他荡到湖边,老夫人却没伸手拉他,他依旧在空中飘来飘去。 老夫人这会儿发觉不对劲了:“你为何穿成这样站在这里” “还不是你太抠了,只给一百两,够花多久的,这不是有这好活儿,在这站一个时辰就有五十两,为什么不干……快、快拽我一把” 老夫人衡量着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被他拉进去,还是没伸手,一扭头却看到不得了的东西,那绳子的另一头从土地里给拔了出来,上面系着一封信,系的很巧妙,那收信人清清楚楚:贺其詹。 她觉得不妙,伸手就要去撕那信,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回头一看是神情冷静的不像话的贺其詹:“这是我的信!” 他打开信,迅速看完,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用吃人的目光盯着老夫人:“若不是有人跟我说你一个人下了船,我还不知道有这种好戏。老夫一辈子金戈铁马,没想到却成了这丑事的苦主,你好啊!” 老夫人心中发虚:“上面……写了什么?” 贺其詹在她腰间两袖中搜了一遍找出了长命锁,找到那个山字,心里一凉,吼着问那吊着的人:“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那人看看老夫人,又看看他:“我们……没有、没关系” 贺其詹抓住绳子那一头彻底从土里□□,那人一下子被淹到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又被拽上来:“说不说!” “老乡……我们是同乡” 贺其詹又问:“你来找她做什么” “我就是……就是打打秋风,没想干什么” 贺其詹一松手,又把他灌到水里,再拽出来:“别……别这样,我不会游水” “那便一次性说完,别让我问” 那人瞅瞅已经瘫倒在地上的老夫人,索性不管她了:“我知道她与驸马爷有过婚约……拿来威胁他” “还有没有?” 那人:“没有,没有了……救救我,我抓不住了,快救我——” “再问你一句,还有没有” 眼看就要落水,他也豁出去了:“有,听说她进京来找他是因为怀上了” 贺其詹一闭眼,松手便走。 那人噗通一声掉下水。 贺其詹大步走上自己游船,加速追上了长公主的画舫,从栏杆利落翻过去,长公主的画舫上面有三层房间,他挨间找过去。 长公主与驸马正在甲板上喝酒看景,还有舞者正在翩翩起舞。 贺其詹来到甲板,不管不顾,从人群中间找来找去,来到那孩子面前,抓起颈前的长命锁,和手里的一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旁边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众人等,贺其詹盯着驸马的脸看了又看,看完仰天长叹一声。 他们眉宇之间果然有五分相似,这么多年居然丝毫未发现。 长公主已然很不高兴了,他还没有丝毫歉意,一招手,便冲上来一群侍卫把贺其詹团团围住。 贺其詹大笑几声,毫不反抗被他们擒住,不管怎么问话,都面如死灰不肯说话。 驸马爷看到他去看那长命锁,已经明白了,他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周姨娘见状,一咬牙立时跪下,重重磕头。 长公主:“你这又是怎么了?” 周姨娘道:“请殿下屏退左右” 长公主挥手,侍卫们退下,把贺其詹也带了下去。 周姨娘瞅瞅驸马毫无主意的样子,下定决心:“殿下,请先恕妾身知情不报之罪” 长公主:“说吧” 周姨娘:“妾身近日来才知道驸马爷年轻时与那位贺老将军的夫人有旧,二人有过婚约,并……育有一子。妾身知道皇上为驸马爷和殿下赐婚之时,他自称无家室,是以这是欺君之罪,妾身纵使知道也不敢说”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没说话,慢慢转头看向驸马爷:“可是真的?” 驸马爷垂头不语。 长公主声音阴沉的不行:“说!” 周姨娘又磕头:“殿下息怒,请听妾身一言,此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不然便是皇家的耻辱,殿下,还有两位小殿下也从此抬不起头来,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杀了他反倒便宜了他,还是留在身边让他为殿下当牛做马,用余生来赎罪的好” 长公主凉凉的看了她的几眼,周姨娘心里打着鼓,头都不敢抬,许久没有声音,长公主原地走了几圈,才充满杀气的道:“驸马爷生病了送他回去,谁都不准打扰,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出去,格杀勿论!” 周姨娘知道事情有缓,听到长公主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才敢抬起头,握握等在一边的孩子的手。 不远处的简清月在栏杆上看到了全过程,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 言卿道:“若她不去见驸马爷,这件事就不会暴露,若她不想着推你下水,也不会,所以这是她自己选的,不必自责” 简清月:“嗯” 第七十九章 贺老夫人目睹贺其詹暴怒的背影,忽然之间,恐慌、愧疚、憎恨一起涌了上来,几次用力都没能站起身,她真想找个东西包裹住自己,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 想当初两人青梅竹马,她经不起他的巧言软语,在他上京之前与他行了周公之礼,谁料不久便发现自己怀孕,她无助又害怕,悄悄离家去找他,千辛万苦到了却发现他已经是皇上钦点的驸马爷。 -- 第110页 她满心的恨意去找他,却连门都进不去,一怒之下与一道进京的武人贺其詹定了终身,当时贺其詹还籍籍无名,没想到没几年便立下军功,一路升迁,直至到了侯爵的地位,她这才渐渐明白名利的滋味,心中对驸马的恨意也一点点消退,后来偶尔远远看见还是会觉得亲切,同时此生无缘的那种遗憾也渐渐滋生,她便对两人的孩子贺仲山越发的疼爱,还想要仲琪与小郡主结合,似乎只有这样,那种遗憾才能稍稍弥补。 不想居然有今日,悔呀! 身边湖里还扑腾着那位同乡:“救……救命” 他坚持不懈的四肢并用往上划才能偶尔露出水面,发出微弱的求救声,老夫人充耳不闻,心里如江河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木然的抬头四顾,她的同乡终于在挣扎中抓住了湖边的一根藤蔓,露着半颗头,还在向她呼救,他已经拽断了好几根藤蔓了,一拉就断,岸边湿滑,只能寄希望于老夫人,见她站起欣喜若狂:“快救我,绳子、绳子啊——” 老夫人面无表情呆愣片刻,拿起绳子随意的丢给他,抓住绳子的那一刻,他喜极而泣,随后立即叮嘱她:“你在树上绕几圈,我好上来” 老夫人走到树边刚要缠上,忽然就把绳子丢了,那位同乡陡然又落入水中。 老夫人看到款款走来的简清月,什么都忘了,怒从心头起,蹒跚的指着她走过去:“你、是你对不对,就是你给我下的圈套,好阴险的妇人” 简清月往旁边闪了一步,老夫人一手推空,踉跄着往前紧走两步,站稳身形,回过身:“现在你高兴了吧,贺家全被你毁了,爵位没了,邹氏走了,如今这件事又被揭开,我完了,仲琪的婚事也要完了,真是全完了,这都怪你!都怪你!” “这怎么能怪我,与驸马爷有首尾的人可不是我,休了邹氏的也不是我,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同样是你的孩子,为何你非要让贺仲山袭爵,原来有这等隐情,为此连自己的孙子都要害,哦,对了,你还坚持让仲琪接近小郡主,原来都是因为有如此私心在,看起来与驸马爷的确情深似海,与老将军四十年夫妻之情在你眼中就是个笑话吧” “你、你胡说——”老夫人激动的,面部抽动,可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你觉得自己赢了是不是,可怜你到现在也不知道在贺家时为何时时被针对” 简清月面色不改:“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过是你和邹氏争斗的牺牲品罢了” “牺牲品?你受的苦楚都只是因为两句话而已,你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邹氏告诉我你偷听到了我与驸马的谈话,而我也告诉她说你进府来是为了替李氏报仇,所以你才会那么倒霉。在邹氏离开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必然不知道个中内情,可那时候你我之间已经积怨甚深,我怎么能咽下那口气” 简清月紧抿嘴唇,本来很愤怒,可看到老夫人站都站不稳,不得已只能扶着树,神情仓皇难安,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可自己的已经过去,何必与她计较,转过身,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便离去。 老夫人看到她嘴角的一丝轻蔑,不甘心道:“你是个可怜虫,你是不是无法面对了,你没有赢,没有赢……” 简清月走出不远,便看到翘首等待的言卿,是的,她的噩梦早就过去了不是么! 她把手放进言卿伸过来的手中,两人相携而去。 老夫人面色灰白,踉跄着往回走去,在水里扑腾的同乡,终于又抓住了一把青草,踩住了岸边的泥洞,狼狈的爬了上来,身上的银子也都落入了水中,心疼的咣咣以拳砸地。 长公主走进贺其詹所在房间,掩上门。 贺其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面无表情的坐着,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又垂下头。 长公主道:“我相信老将军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此事不能说出去,不然驸马他便是杀头的罪过,他虽罪有应得,可孩子无辜,老将军也有孩子,想必也不愿因此事搞得满城风雨” 贺其詹道:“这种丑事,我自不会说出去,可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 “谁?” “揭开这事的人” “是谁” 贺其詹:“想想最近发生的事,跑不出言卿夫妇” 长公主:“好,我知道了” 贺其詹起身,垂着双臂,一步一步晃回了府,一进门便看到贺仲山带着孩子在门前,孩子看到他便跑过来,嘴里喊着爷爷、爷爷,抱住他的腿,他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看仲山,又看看孩子,好久之后才伸出手抱起他。 贺仲山道:“你和母亲哪里去了,我们等不到就先回来了,母亲呢?” 他往贺其詹身后望了望。 贺其詹拍了拍孩子的背道:“哦,她被一个和尚点拨了,决定从今以后静心吃斋,一心向佛,府中的一切都不再管,以后会独自居住在后园祠堂之中,烧香上供,伺候先祖” “祠堂?哪有祠堂” “明日便有” 贺仲山满面疑惑。 次日一大早,言卿往身边探探,发现简清月已经起了,他懒懒起身,走到院子里活动着筋骨,看到莫冉问道:“夫人呢” “哦,夫人去看红莲去了” “一大早便去”他闲来无事,也踱着步自然的往那方向走去,到了红莲院门前,听着里面一片安静,门也上着锁。 -- 第111页 他又走回来,遇到丫鬟便问,都没看到她,他渐渐有些慌了,发动府中所有人翻遍全府没有找到她。 第八十章 所有门都没见她出去过,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被直接掳走□□而出的。 他第一反应便是隔壁,可他到了隔壁之后,门前的小厮,便对他转达了贺其詹的话:“有任何意外便去长公主府” 简清月是被两位大内高手从府中直接给拎到墙头,带走的,此刻,并没有被绑住,只是关在一个房间内,等了没多久,长公主便上门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简清月照常起身行礼。 长公主带着杀气的眼神扫过她,坐下来:“竟不知道你能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简清月安静站在一旁:“殿下何出此言” 长公主眼睛猛的一睁:“难道不是你非要揭开驸马的事?” “是,可这对殿下来说并不是坏事” 长公主挑了挑眉,歪了歪身子,差点气笑:“你倒是说说这好处” 简清月:“不知道不是不存在,妾身这是帮了殿下,不然您会继续被蒙在鼓里,别人心里不知怎么想您” 长公主:“嘴还挺硬,本宫活了这么久,倒是不必让你来教” “那殿下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你来猜猜看” 简清月思索了少顷:“殿下放心,妾身不会说出去的,此次把事情揭开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如果不是贺老夫人苦苦相逼,妾身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你倒聪明,可你倒是说说本宫如今该怎么处置你” 这时,敲门声打断她们对话,有人来报:“殿下,言都督在门外求见” 长公主:“让他等着,你接着说” “殿下何必做什么,出了此事,最受伤的该是贺老夫人,您是受益者” “哦,怎么说呢” “男人三妻四妾不算稀奇,如今您只是得知了驸马爷的一个外室而已,这外室还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况且如今有了这件事,她的处境可想而知,根本不必挂心,即便有个私生子,可年已不惑,殿下的生活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更重要的是,驸马有了如此短处在您手中,在面前永远是个罪人,他日后必然伏小做低。这对您只有好处,所以您何必生气,您应该感谢我” 长公主沉吟片刻,绽开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与聪明人说话,真是容易。没吓到你。没错,本宫找你来只是为了封口而已” 又有人来报:“言都督带兵围住府邸,请殿下定夺” 长公主笑笑:“看你这夫君还真是拿你当个宝,不得不说令人羡慕” 简清月:“殿下您金枝玉叶,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看人的,恐怕消受不了强于您的夫君,有驸马这样的就很好。妾身也羡慕您万事都能掌控在自己手里” “的确,言卿若想做驸马,还需祛除掉一身的傲气才行,我可不会做他的解语花,崇拜他仰视他,只能做他的主子,宠爱他纵容他” “所以说,驸马爷纵使有错纵容他一回又有何不可,以后他只会更加崇拜您仰视您” “那崇拜和仰视的滋味好么?” “对驸马来说应该是好的,至少强过受贫寒之苦,不然他当初便不会弃了他们选择了您。不过妾身并不需要仰视言卿,因为我们相识时,两人都一无所有,即便如今有了些外物,可我们看对方时永远是一无所有的模样,所以我们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可以走下去。” “你是说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外在的基础上的,假如没有外在,这感情便不复存在?” “前半句是对的,可后面只能说有可能,他未见过您一无所有的样子,您也未见过他加持了外物之后的样子。” “这么说,还是你们的关系更稳固喽?” “如无意外的话,殿下一定会如此顺遂的过完您富贵权重的一生。有时候出身不同,的确会有不一样的一生,我偶尔也会羡慕您,想感受一番掌握生杀大权是什么样的感觉” “年纪轻轻的,倒是活的通透。可是言卿私自调兵可是犯了重罪的” “重罪?”简清月这下急了,起身跪下道,“求殿下救救他” 长公主坐直了身子道:“呵,你说的生杀予夺我体会到了” 她对外面说了句:“让言卿一人进来” 没多久言卿便进了来,他全身戾气,急红了眼睛,进门却看到简清月安然坐着,那股激怒顿时去了一半:“不知殿下为何要掳走我夫人?” 简清月忙插话道:“殿下只是带我过来聊聊天” 她拉言卿给长公主跪下:“他只是一时鲁莽,还请殿下救他,我们愿意付出代价” 门外的兵将很快退去,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三人从皇宫回到公主府门前,言卿二人一身轻松隔车窗向长公主辞行。 长公主有些不理解:“本宫已说明,是我求你抓刺客,本宫险些被绑架,时间紧急才不得已调兵的。皇上也恕你无罪了,为何要辞官不做?” 二人给长公主磕了头起身,言卿道:“伴君如伴虎,只要还身在朝堂,这种生死之事总会发生,我二人决定回到老家,行医刺绣,过些老百姓的平淡日子,多谢殿下救命!” 长公主走出车门,等在门前的驸马爷、周姨娘和那孩子赶忙过来见礼,驸马爷亲自给她放好短梯,伸手扶她下车,神情惶恐又卑微。 -- 第112页 他们走到门前,长公主又回身看了看他们二人。 当时,长公主在正中间站立,驸马在左侧,周姨娘带着孩子在右侧,简清月看这画面,觉得很讽刺。 两人回去之后,处理了铺子,开始收拾行李,他们的还有两位老人的,三日后,他们启程回祖籍。 她望了望都督府还有隔壁的贺府,心想仲琪和小郡主的事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至此,南瓜灯的祝福语也已实现,她再无留恋的上了车。 愿日子如溪流,平淡清澈,静静流淌! 言卿问她:“怕不怕以后日子没那么好过?” 简清月:“那就好了,你就没机会再娶三妻四妾了” “那不一定,家里没钱有可能是我在外面养了外室呢” 简清月:“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等言偃长大替我气死你” “这臭小子敢气我,我就揍死他” “你敢揍他,我死给你看” 言卿满面惊恐:“你少跟些妇人们来往,学坏了” 简清月笑的前仰后合…… 红莲在他们离开七日后去世,转眼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言卿一身便溺的进屋,被简清月嫌弃的赶了出去。 言卿一脸倒霉相:“这丫头又拉她老子一身,我非得揍烂她的小屁股!” 这时候,她家姑娘蹒跚的走到他身边:“爹爹” 言卿的脸立刻绽开谄媚般的微笑:“偃偃乖乖,爹爹脏脏,换了衣裳才跟你玩哈” 简清月:“……”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