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尊(GL)》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 师尊为尊 作者:青云碎月 文案 谢君卓在错误的时间遇见江月寒,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强求来十年相伴,最后同归于尽。 重来一世,谢君卓收起獠牙把自己变成一只乖巧的小白兔,试图对身为师尊的江月寒做个妖,撒个娇,要个貂 她以为江月寒早晚会发飙,却没想到江月寒容忍了一切,还在她露出马脚的时候默默帮她善后。 假装乖巧的谢君卓不禁陷入沉思,面对这样的江月寒,她收起兔耳朵,摇了摇自己的狼尾巴,野心膨胀想吃肉。 食用指南: 双重生,前世是死对头,这辈子才是师徒。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月寒,谢君卓 ┃ 配角:白露,王卓,田蒙,何飘,,下本开《与尔同销万古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师尊,你是我唯一的光。 立意:万事万物,因果循环,有始有终 文章类型: 原创百合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 不明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更新中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920676字 第1章 与你同罪 囚林今日的风格外的肃杀,从山顶往山涧呼啸不止,活像地狱恶鬼的哀嚎,一声接一声,未曾断绝。 谢君卓看着面前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还强撑着不肯倒下的江月寒,瞥了一眼她手上撕开的卷轴,脸上的笑意痛苦而绝望。 她以为十年朝夕相处,同塌而眠,就是捂块石头也能捂热,却不想眼前这人心如冷铁,恨不得她去死。她把这十年当成一种慰藉,可对方却把这十年当成一种被囚禁的折辱。 不过也对,谢君卓自嘲不已。江月寒是高高在上的仙君不容亵渎,而自己是堕|落成魔的人间孽障,她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十年是自己强求来的,她恨自己也理所当然。 谢君卓觉得有些悲凉,内心的苦楚难以言说。她看着打斗后一片狼藉的囚林,想要用灵力把断掉的竹子接上,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为了阻止江月寒打开卷轴,她也消耗不少的灵气,此刻亦是强弩之末。若是有人闯进来,她必定会命丧于此。不过就算没有人闯进来也没差,因为卷轴里封印着一个杀阵,现在囚林都被笼罩在杀阵中。 谢君卓懒得白费力气去逃,因为她知道既然江月寒会选择在今天动手,那必然玄门正道就在下面等着。他们想杀她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贪生怕死不敢出头,只敢怂恿江月寒。 一想到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谢君卓就反胃,她看着面色苍白的江月寒,想起昔日往事,只觉得荒唐。 当初道门、玄门、佛宗为求自保,在我提出要你做人质换取和平时毫不犹豫地将你交出来。你堂堂的道门仙君之首,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颗能用的棋子。他们如此对你,你还愿意和他们里应外合要我性命。你心怀天下众生,容得下那群畜生,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谢君卓的声音中充满凄楚和质问,她真的很想知道,在江月寒的心中她到底算什么?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不折手段的畜生,还是最初被她从万人唾骂中扶起来的小乞丐。 江月寒靠着身后的翠竹,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打开的卷轴,她燃烧神魂换取灵力,双眸中有血泪滚滚而下。谢君卓的话让她本就失了血色的脸越发苍白,血泪更加刺眼。 她抬眸看着谢君卓,嘴唇动了动,许久才虚弱地说出一整句话:你不该撕毁协议。 江月寒昔日为人质,谢君卓答应会约束手下的妖魔,不会再和正派为敌。可是很快她就撕毁协议,屠杀道宗弟子,人间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面对江月寒的责备,谢君卓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十分好笑,冷酷道:一群背信弃义之徒,欺师灭祖,我就是杀了又如何?你宁愿同情他们也不愿意正视我,在你眼中我还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谢君卓知道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十恶不赦,想杀她的人无数。可若是有的选,她又何尝不想做名门正派,她的初心是拜入道门学得一身本领,杀尽天下妖魔。可最后却是以凡人之身化魔,堕|落魔道,永坠深渊。 她在痛苦中挣扎之时江月寒如同神祗一般从天而降,别人怎么想谢君卓都不在乎,她只是想在江月寒面前讨一点好意。 可就是这样卑微的请求江月寒也不愿意施舍给她,她终究是一方仙君,眼里只有除魔卫道,大义凛然。 谢君卓觉得很累,她在原地坐下来扯下自己刚才被阵法撕裂的半截袖子,露出布满伤痕的手臂。都是些陈年旧伤,有些地方伤痕重叠根本分辨不出是被什么所伤。她凝视着自己这条狰狞可怕的手臂,并不觉得恶心,反倒像是欣赏功勋一般。 她早就和黑暗融为一体不配再拥有光明,那就让她拖着这束光永坠黑暗。 黄泉路上有你作伴,倒也不算寂寞。谢君卓已经听到阵法启动肆虐的声音,最多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蔓延到这里。她抬头看着同样没有半点准备逃跑意思的江月寒,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道:阴阳玄宗给你卷轴让你杀我的时候,有说过给你留后路吗? 江月寒沉默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君卓了然,道:也对,就算有退路对你而言也是无用。因为这阵法需要你燃烧神魂,你不死在阵法里,也会因为神魂枯竭死在半路上。那些人真是好算盘,一口气灭了魔尊和仙君,多划算。 谢君卓提到名门正派总是带着恨意和恶意的揣测,江月寒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反正都要死了,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思。谢君卓未必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一直都是这样一意孤行,江月寒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谢君卓布满伤痕的手臂。 察觉到江月寒的视线,谢君卓有些不自在地把手臂往怀里缩了缩。 女孩子都爱打扮的漂漂亮亮,肤若凝脂最惹人喜欢,可谢君卓的身上几乎没几块地方是好的。她这一生充满了血腥和杀|戮,没有成为魔尊之前妖魔鬼怪要她性命,成为魔尊之后玄门正派要她性命。 她在阴暗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用一身的伤痕换了一席安身之地。 不过今日之后,这片安身之地也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谢君卓躲避的动作便僵住了。她知道自己一身伤疤很丑,所以从来不会让江月寒看见,欢爱的时候也会蒙上她的眼睛。可现在看见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 谢君卓放松身体,扫了眼衣服破破烂烂的江月寒,心里依然是心疼大过气愤。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衣服,用浮空术送到江月寒面前: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死后是什么样都无所谓,但你是一方仙君,衣不蔽体岂不是让人笑话。 衣服是深海鲛纱裁剪而成,淡淡的水蓝色,是谢君卓为江月寒准备的生日礼物。再过两天是江月寒的生辰,谢君卓之前还幻想江月寒看到衣服会不会欢喜,却不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衣服拿出来。 江月寒的心猛然一紧,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又闷又痛。十年相伴,她并非像谢君卓说的那般毫无触动。 这十年,她是最靠近谢君卓的人,谢君卓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残忍又偏执,狠毒又疯狂,不仅正派对她喊打喊杀,她手下的那些妖魔也对她万分畏惧。她立于玄门的巅|峰,却也被无边的孤独包围。 江月寒不是没有想过救赎她,无数次的想要劝阻,可是最终都只是加深矛盾和误会。谢君卓早已深陷在自己的痛苦中,谁也救不了她。江月寒也曾矛盾纠结过,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或许同归于尽才是她们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江月寒抚|摸着谢君卓送她的衣裙,垂首之间眼里有着极淡的哀痛之意。这个人总是这样了解她,不经意间便会让她心生感动,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听她一句劝? 换上吧,就当成全我最后的一点心意。谢君卓见江月寒捧着衣服半晌也没动静,小声地哀求了一句。 江月寒手指轻颤,她今天见过太多次谢君卓的脆弱,心口细细密密地疼着。她很快动手除下身上的血衣,换上干净的衣裙。 谢君卓仰头看着江月寒,目光落在她丰盈苗条的身体上,心里泛起苦涩。 衣服还是一如既往的合身,谢君卓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江月寒面前,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血泪,为她整理鬓发。江月寒不喜欢穿金戴银,一向打扮素净,头上戴的白玉簪还是谢君卓买回来的。 簪子有些歪斜,上面的流苏珠子在刚才的打斗中断了一根,谢君卓把它取下来,在储物袋里拿出新的玉簪为江月寒别上。她凝视着江月寒清冷的面容,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颤声道:如果我这样的人还能有来生,我可不可以早一点遇见你? 江月寒喉咙一紧,她仰起头能从谢君卓悲伤的眸子里看清楚自己的模样,谢君卓的眼神从开始到最后都在注视着她,从来没有挪开过。她压住心口泛起的酸涩,踮起脚搂住谢君卓的脖子给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谢君卓眼眶一红,眼泪滚滚而下,俯身把江月寒紧紧地搂在怀里。 囚笼的杀阵完全触发,一道红色的天幕笼罩在此,血色过后,十里竹林化为灰烬。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立足道门顶端的仙君都在此地消逝于世。 囚林山下,蓄势待发的名门正派一拥而上,和守在此地的妖魔厮杀成一片。谢君卓和江月寒一死,他们在强权压迫下维持的平衡便毁于一旦,人世间再度风雨飘摇。 第2章 当时年少 她死了没有? 不知道,看她穿的挺好,不会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走丢了吧? 说什么胡话,这虎头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山妖虎怪就没活人。我们都只敢在白天太阳当顶的时候进来,你看她全身衣服都被露水湿透了,肯定昨夜就已经在这里。 谢君卓从黑暗之中恢复意识,听见有两个大嗓门的男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个不停,还有人不要命地伸棍子戳她的背,疼得她倒吸口凉气,做魔尊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心里想着抬手把面前的人干掉,可身体却毫无反应。 她的动作跟不上她的思维,仿佛被分割成没有联系的两份。谢君卓心底一惊,还有些迷糊的思绪彻底清明起来,被杀阵千刀万剐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不甘的怨气让她有了一点力气,她挣扎着起身,下意识想要去找江月寒。 她这一动浑身就像散架一般疼的厉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谢君卓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想要调动身体里的灵气,却发现自己内府一片死寂,体内半点灵气都没有。 她侥幸活了下来,代价却是灵气全无,变成待宰的羔羊,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谢君卓自嘲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先找到她的是什么人。 啊啊啊,她动了,动了。 胆小如鼠的男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 谢君卓听见这声音觉得可笑又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胆小成这样还敢来围剿她,真是嫌自己命长。可一想到会死在这种窝囊废的手里,谢君卓便觉得讽刺,玄门正道没人了不成? 谢君卓正想着,忽然有只手伸过来握在她的胳膊上,她以为对方要动手,认命地闭上眼不予理会,却不料听到一阵恼怒的低吼:你瞎叫个什么劲,这小丫头还活着,快过来搭把手,我们把她带出去找个大夫瞧瞧。 小丫头三个字落在谢君卓的耳中让她愣了愣神,也就这一会儿工夫,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把她翻过来仰面躺在地上。微醺的阳光从茂盛的树林间落在脸上,温暖又轻柔。 谢君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面色黝黑,虎背熊腰。乍一看像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满脸凶相,还没开口便让人觉得恐惧。 他看见谢君卓醒了,脸上多了一抹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凶悍的模样有了几分憨厚之感。他连忙把谢君卓扶起来,关切道:小姑娘你还好吗?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虎头岭来的? 谢君卓看着对方的脸,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她垂头看着身上的锦衣罗裙和瘦小不起眼的小身板沉默片刻,又抬头看向古木遮天蔽日,杂草丛生,枯叶腐烂的虎头岭,心底震撼极了。 她以为自己是侥幸从杀阵中逃生,丢了修为苟延残喘,随时随地都会被仇人找到任人宰割。却不想自己是回到年少,要不是死亡的痛苦如此真切,她都要怀疑江月寒和自己苦苦挣扎的过去只是一场梦。 牛大哥,这丫头不会是个傻子吧? 谢君卓沉寂在震撼中久久没有回答,跟在牛大壮身边的瘦猴盯着她姣好的面容多看了几眼,眼底闪过两分算计。 牛大壮也有一些担心,伸手在谢君卓面前晃了晃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们村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带你出去找个大夫看看。 牛大壮这人看着凶,但实际上心地很好。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谢君卓遭遇了一生中最大的转折,一个人奔逃出来寻找佛门求助时不小心掉下虎头岭被他搭救才活下来。他的家境并不富裕,为了救谢君卓他冒险进虎头岭打了一头鹿去换钱,半路上遇到虎妖差点丢了性命。 他给了谢君卓最大的善意,最终却死在谢君卓的手上,极其讽刺。 重来一世,谢君卓没想到命运的起|点会在这里,她不知道这是上天的仁慈还是残忍。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记忆中的熟人还是原来的赤诚模样,她却沾满罪恶和鲜血。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没得选,这一次却多了一个选择。 只是,她这样的人还配拥有新的未来吗? 有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是年少的身体对这份陌生关切的感动,强大的灵魂历经生死后回来还没有彻底掌控身体,倒是让自己像前世一般露出脆弱的一面。 谢君卓抬手抹了把泪,盯着自己干瘦的手沉默几息,抬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道:谢谢大叔。 牛大壮憨厚地摆摆手道:你能走吗? 谢君卓摇头,她浑身的骨头断了好几处,根本就不敢动。 牛大壮道:没事没事,我背你。 牛大壮说着把自己的东西都交给一旁的瘦猴,蹲下身把谢君卓背起来。瘦猴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谢君卓淡淡地扫他一眼靠在牛大壮宽阔的后背上闭眼休息。 按照前世的记忆她在前往牛大壮他们村子的路上就昏迷过去,等再次清醒已经在牛大壮家。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弱小又无能,连这点小小的痛苦都不能忍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 可即便如此,救人心切的她在能下地走路后还是坚持离开,一个人拄着拐棍长途跋涉到最近的佛门寻求帮助。希望佛门愿意派出弟子随她回家去救人,可结果呢? 佛门怕得罪道家不肯出手相助,还说她胡言乱语诋毁道家声望把她赶下山。她那时根本不懂佛门的拒绝意味着什么,以为是自己不够心诚,只要拿出诚意就能打动他们,三跪九叩又走了一次,可这次佛门却连门都没开。 她满头是血昏倒在佛门前无人理会,在大雨夜迷迷糊糊醒来,彻底看清了佛门的面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下山去求助阴阳玄宗。 结果自然也是无功而返,道家立足玄门之巅,就是阴阳玄宗也不愿意轻易得罪。 不过阴阳玄宗还算有点良心,留她在宗门养好身体又给她一些盘缠让她直接去三清宗找三位仙君主持公道。 阴阳玄宗是好心,可谢君卓一来二去浪费了很多的时间,还没等她走到三清宗,三清宗就听信下面道门的一面之词,派出弟子去绞杀她的挚友,让挚友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谢君卓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半路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痛苦多愤怒,一瞬间天塌地陷,曾经坚持的信念轰然崩塌,永坠黑暗。 她的挚友,一个心地善良又温柔的大姐姐,总会轻声细语地给她讲道门的故事,教她修行道门心法。说自己要做一个为世人除妖降魔的修道者,让荒野的贫苦人家不会因为请不起除妖师而受妖魔鬼怪的侵扰。 然而她最终非但没有成为修道者,还被自己崇拜的道门当做妖魔斩杀。人人都说她该死,却没有人在乎过她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谢君卓努力的想要为她辩解,可是人微言轻,她的哭喊和解释就像是一滴不起眼的水落入大海,连波澜都掀不起来。 而等她立身成魔踏足玄门巅|峰,她已经不想去解释。因为屈服于强权下的顺从是对挚友的侮辱,挚友是那么温柔又骄傲的一个人,谢君卓不想让她再承受一次诋毁。 她宁愿天下人都觉得她疯了,也不愿再提当年事,把真相掩埋起来。 现在重来一世回到这个结点,已经发生的事谢君卓无力挽回,可还未发生的事她有能力去改变,而不会向前世那般无力。 挚友之事因道门而起,所以前世谢君卓不敢去求助道门,只好找佛门和阴阳玄宗。她那个时候也是天真,以为这两派最少有一方愿意帮忙,却不知道在利益面前一切正义不过都是踏脚石。 佛门虚伪假仁假义,两面三刀,阴阳玄宗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如果和前世一样直接去找他们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如此还不如直接去道门之首的三清宗。 不过谢君卓不是去找三清宗坐镇的三位仙君主持公道,而是去找江月寒。比起没什么接触的三位仙君,谢君卓更相信十年相伴的江月寒。 如果是她,知道原委后肯定愿意帮忙。 可她是道门的天骄,谢君卓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到她。他们前世的第一次相遇是几年后的事,这个时间段根本没有交集。 想到记忆中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谢君卓心里一阵酸涩。 她重生了,带着前世的那些不堪回到这里,哪怕现在的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小白兔一只,不懂何为江湖险恶,内里的灵魂始终罪无可赦,光是想想江月寒的名字她都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 她前世毁了江月寒,这一世还指望她成为救赎,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不要脸。 不过无所谓,只要能重新走出一条活路,就算让这一世的江月寒在她身上把前世的仇找回来,她也愿意。 第3章 向善 牛大壮的村子就在虎头岭脚下不远处,村子门口有附近道门设置的防御结界,可以抵御一般小妖和鬼怪的骚扰。至于大妖和修为高深的鬼怪,他们不屑吃这些没有灵力的凡人饱腹,就算要吃也是吃修者。 村子里只有一位赤脚大夫,据说是很多年前从别的地方逃难到这里,他给谢君卓检查伤势,对她还能硬气的一声不吭十分佩服。 因为是从高处坠|落,谢君卓断了好几根骨头,身体多处擦伤。但不知是不是灵魂被替换的原因,她的伤势在逐渐好转。 赤脚大夫给谢君卓接好骨头,然后又抓了几包药给牛大壮,让两天喝一包,喝完不见好再来检查。 牛大壮连声谢过他,背起谢君卓往家里走。瘦猴在回村后就和他们分开了,这会儿只有牛大壮和谢君卓两个人。 这个村子很小,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到头,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家,大家相隔不远但也不近。低矮的房屋分布不均,有些是茅草房,有些是用泥土混合石块堆砌。 现在是初夏时节,天气还算凉爽,村中随处可见绿油油的野草和五颜六色的野花,倒有几分盎然的生气。 牛大壮的家在村边,一间用栅栏围了个小院的石头房子,院子里栽了一颗桂花树,当下不是花开的时节,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冠。牛大壮是独身一人,家中没有妻儿老小,反倒是养了两只野兔,是之前卖山货剩下的活物,打算多留两天。 谢君卓才伤了骨需要大补,牛大壮看着家里养的两只野兔,最后一咬牙杀了炖汤。谢君卓躺在床上捧着一碗肉汤,心里像是吃了一个没熟的杏子,又酸又涩。 她曾有机会做个好人,也努力想做个好人,可是现实一步步把她逼到绝境。重来一世带着恶贯满盈的灵魂,却还能接受当初的赠予,这一切是起|点也是新生。 牛大壮是个实在人,他觉得自己救了谢君卓就应该好人做到底,他向谢君卓询问她家在何方,准备帮她找亲人。 听到亲人二字谢君卓的表情僵住了,她所谓的亲人便是一切祸端的开始。如果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发展一样,那他们现在也死的差不多了。 谢君卓没有半点想去救他们的想法,恨不得他们多受一些折磨。她捧着粗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里面的汤,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我家人遭遇不幸都离世了,我准备去投靠外地的姨娘,她家在清水镇,大叔知道在哪儿吗? 谢君卓随口撒了个谎,并不想有太多人知道自己的事, 牛大壮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地方太陌生,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我们村子太偏僻没听过。不过没关系,等你好一点我找人带你去镇上问一问,哪里人多肯定有人知道。 地名只是谢君卓临时编的,她清楚这地方不存在,但还是认真道:谢谢大叔,等我找到姨娘,我一定会让她来感谢你。 牛大壮救人不是贪图回报,对谢君卓的话不以为然,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一个姑娘家也怪可怜的,你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谢君卓安心留在牛大壮家养伤,她惦记着前世牛大壮上山打猎的事,旁敲侧击说自己不需要更好的伤药,总算打消牛大壮想上山的念头。 许是灵魂被替换的缘故,谢君卓多了点灵力底子,身体恢复的比前世快,这才养伤两天就好了大半可以下床走动,只不过走起来有一点跛,还需要借助外力。 牛大壮对谢君卓的恢复力感到惊奇,不过他到底老实,也没多想只是替谢君卓高兴。这天牛大壮打猎回来,和村子里的几个村民交谈,谢君卓坐在桂花树下乘凉,听见他们说起三清宗近期要招徒。 三清宗乃是天下道门之首,而不少村落都在道门的庇佑之下才免遭妖魔鬼怪的侵扰,所以他们对三清宗格外的尊敬,提起来无不激动异常。 谢君卓对三清宗没多少好感,冷冷的嗤笑一声便没在多听。不过厌恶归厌恶,三清宗招徒这事还是让谢君卓有些心动。她想去找江月寒帮忙,最好的办法无异于投入三清宗门下。 三清宗招人只看天赋不看出生,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年纪在十八岁到十二岁都可以前往测试。谢君卓今年刚满十三岁,尚在招收之列。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去三清宗?谢君卓看了眼自己的腿有些为难。 小姑娘,瘦猴等会儿要去镇上,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问问清水镇怎么走?就在谢君卓沉思之时,牛大壮带着瘦猴走过来,隔着栅栏和她说话。 瘦猴也在一旁,眼神在谢君卓身上扫过,眼底闪过诡秘之色,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谢君卓到底不是真的小姑娘,她没有错过瘦猴眼底的算计,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害的纯真面孔,胆怯道:我也可以去吗? 瘦猴见状连忙道:当然可以,牛大哥都跟我说好了,就算找不到清水镇你出去转转也好,顺便给自己买身衣服。 牛大壮家没有女人孩子,谢君卓又是个姑娘,多有不便之处他都是去请隔壁的妇人过来帮忙。就连谢君卓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找妇人借的,她之前那身又脏又破,妇人拿去帮她清洗缝补才送回来。 说道衣服牛大壮这个大汉子还觉得过意不去,他掏了掏自己的兜摸出几个铜板数了数,虽然不够买谢君卓身上穿的那些华贵的布料,但买他们穿的布衣还是可行。 他隔着栅栏把铜板递给谢君卓道:叔只有这几个钱,你去选件合适的。 谢君卓没有接,她看着铜板上的汗渍知道这是牛大壮攒了很久的钱,他帮她治病已经花了不少,现在还能拿出来的都是仅有的几个。 大叔,不用麻烦,我的衣服隔壁的婶婶都缝补好了,我穿它就可以了。有些人情一旦欠了就会良心不安,尽管现在的谢君卓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但她还是觉得不妥当。两世她都被牛大壮搭救,救命之恩她已经无以为报了。 谢君卓的拒绝也是坦荡,牛大壮缩回手欲言又止,站在栅栏外面嘴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谢君卓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瘸一拐进屋换衣服。她从家里逃出来走的仓惶,但并非什么东西都没带,前世没有拿出来给牛大壮是觉得自己之后还有用的着的地方,但这一次却不需要了。 谢君卓折叠好隔壁妇人借的衣服,拿出一颗珍珠塞到枕头下面,这东西方便兑换,也不至于给牛大壮惹来太大的麻烦。 牛大壮还在门口絮絮叨叨的交代瘦猴照顾好谢君卓,瘦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再三保证一定把人照顾好,牛大壮这才放心。 谢君卓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出门了,她没有任何包袱两手空空,倒也方便。 瘦猴看见她出来眼神一亮,却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去赶牛车。 牛大壮看了又看,斟酌道:小丫头,要是没找到清水镇也别灰心,回来我家住着慢慢找,家里不缺你这口饭。 谢君卓莞尔谢过牛大壮的好意,心里却清楚自己不会回来了,她要去三清宗,瘦猴不过是个踏脚石。他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这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谢君卓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瘦猴想算计她她必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当着牛大壮的面,谢君卓还是装做小白兔,她知道牛大壮是把她当孩子看,为她多考虑三分。 村子里没有马,代步的是一头强健的黄牛,后面拉着几块板子搭成的简易板车,上面还放了一堆干草。瘦猴坐在前面驱使牛向前,谢君卓直接坐在后面的板车上,把两条腿伸直。 她抬头看了眼尚早的天色,在干草堆里压出个窝,整个人躺进去,顺手还抽了一根稻草拿在手上编织。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出了村,外面绿草漫野,羊肠小道在绿林间弯弯曲曲地扭出来。舒服的阳光叫人昏昏欲睡,林间的清风拂过脸庞,凉爽轻柔。 路渐行渐远,村外小镇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瘦猴喊了谢君卓两声。谢君卓听见了,可是她没有吱声,而是躺在草堆上假装睡觉。 牛车停了下来,谢君卓能感觉到有人从前面跳下来走到自己身边。头顶的阴影遮挡了太阳,谢君卓仿佛没有察觉,依旧睡的香甜。 呵,竟然睡着了,好,睡着了更好。等我把你卖到窑子里换了钱,你醒来也找不到我。也就牛大那傻子才会傻乎乎的赔钱进去,这种姿色卖了可能换白|花|花的银子。有了银子,谁还肯去虎头岭那种鬼地方打猎。 瘦猴冷笑不止,垂涎的目光在谢君卓身上扫了几眼,大着胆子摸了一把她的手骂骂咧咧道:要不是童女价格更高,老子真想先尝一口,真是便宜那些有钱的。 谢君卓忍住心中的反胃,默默在心里念了一个口诀。她前世堕|落之初灵力微弱却学得不少邪|术,现在正好用的上。 瘦猴的手摸够了谢君卓的手指又想摸她的大|腿,不过这一次他的手掌在离谢君卓的大|腿还有一叶的距离时生生停住,再也不能往前挪动。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一瞬间手臂和自己脱离了关系,他完全察觉不到手的存在。 谢君卓幽幽地睁开眼,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衣服擦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仿佛是沾上什么脏东西。 瘦猴面露惧色,张嘴想叫却只是啊啊啊几声然后彻底哑了。谢君卓瞧了他一眼,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和年龄不符的狠辣,在牛大壮面前的温柔彻底褪|去,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终于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坐起身靠近瘦猴,手掌上握着一个很小的稻草人。四肢简陋,只能看出个大概的人形。她握着稻草人的手往一个方向拉扯,瘦猴顿时面露狰狞之色,无声的张大嘴,痛苦不已。 谢君卓掏了掏耳朵,无害道:没有惨叫声果然不够舒服,不过我现在不想听,想不想我给你个痛快? 少女稚嫩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一般动听,却让瘦猴面色惨白,他瞪着谢君卓,满头大汗,双|腿抖个不停。 不说话那就是不想要痛快,有骨气,那我们慢慢玩。谢君卓笑着,又去拉扯稻草人的脚。 她封住了瘦猴的声音让他动弹不得,却又好心地讨价还价,给个希望之后再绝望。瘦猴吓的肝胆俱裂,没想到自己招惹了一个煞星。 谢君卓抓着稻草人玩的忘乎所以,瘦猴被迫承受,浑身汗如雨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所有的惨叫都被封住,一点声都漏不出来。 等谢君卓玩够了,她握着稻草人的头准备把他拔下来。瘦猴恐惧不已,仿佛看到自己的结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切,没意思,算你命大。 谢君卓摆摆手,在稻草人身上压了一个手诀,瘦猴的身体便自己动起来去前面赶车。 江月寒一向不喜欢谢君卓杀人,这一世能重来谢君卓自然会小心避免这个问题。不然一开始她就直接要了瘦猴的命,而不是小惩一番。 至于如何处置瘦猴,谢君卓准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瘦猴想把她卖到窑子,她也可以把瘦猴卖给大户人家做奴隶。正好得到的银钱能做她的盘缠,让她前往三清宗更顺利一些。 第4章 遇见 三清宗位于天玄大陆的中部,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射姑山上,背靠悬崖峭壁,两侧有飞流瀑布垂直而下,在山门前汇聚成一个蔚蓝的湖泊。湖水一路向东,绕过射姑山流入江海。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 湖泊上架起一座风雨桥从两个瀑布之间穿过,形成遮风避雨的长廊,天放晴的时候瀑布的水花溅落在屋顶上形成两道美丽的彩虹。 今日是三清宗一年一度的招新大会,朦胧细雨笼罩整个射姑山,听到风声的人齐聚在风雨桥上。他们有的来自世家,有的来自乡野,有的甚至来自三清宗下面的道门。他们无一不是仰慕三清宗的身份地位,想拜入师门出人头地。 风雨桥后才是真正的三清宗,这里不过是它的门槛。 谢君卓站在岸边,朦胧细雨沾湿衣角,没有仔细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贴着脸颊,看起来狼狈极了。她卖掉瘦猴得到一笔钱,但这笔钱只够她赶到三清宗,这一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看起来自然比不得桥上那些精心准备的人。 要是以前谢君卓说不定还会羞愧的无地自容,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在极了。桥头上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她出现在这里玷污了三清宗的神圣。 谢君卓懒得和这些人计较,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瀑布长廊,思绪有些飘远。 天玄大陆妖魔鬼怪横行,世人以修道者为尊,因而诞生道家,佛家和阴阳玄宗。道家修道,佛宗炼体,阴阳玄宗精通阵法卷轴。他们三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相互制约平衡。 天下道法以三清宗为尊,其门下有三位仙君坐镇,开设讲坛论道渡人,在大陆各地发展道宗。因此大陆上道门最多,滋生的阴暗也比另外两个宗派严重。 谢君卓的眸光有刹那的黯淡,很快又恢复正常。 和道门的广纳生源不同,佛宗和阴阳玄宗则是有一定的选择性。佛宗讲究佛缘慧根,且不收女徒,故而佛宗门徒不算多。而阴阳玄宗全看一个悟字,能悟出山门前的千山图则入门,条件极为苛刻。但不否认,他们为道宗和佛宗输送不少阵法大师。 当然谢君卓也没忘前世江月寒用来布置杀阵的卷轴就是阴阳玄宗给的,这个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宗门欺软怕硬,没几个有骨气的弟子。没想到他们最后会捅一把软刀子,谢君卓对自己的死没什么感觉,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江月寒的身上。 谢君卓垂下眼,心里合计这辈子要怎么讨这笔账。 现在这个时候三清宗和天下道门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当权的三位仙君中声望最高的一位是江月寒的师尊。前世是他死后道门才出现江河日下的局面,纵然江月寒有心挽回也无力回天。 而他的死存在很大的疑点,江月寒质疑过,道门便直接将这顶帽子扣在谢君卓的身上。前世谢君卓不屑解释,这一世却不会再让幕后黑手轻易得逞。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江月寒想一想。 因为前世没了师尊的江月寒过得太苦了 她虽是道门高徒备受宠爱,却不屑拉帮结派,没有师尊撑腰吃了很多苦头才一步步走到仙君的位置。 想到那些和江月寒有关的记忆,谢君卓心中一阵钝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一开始的朦胧细雨变大了,她肩膀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谢君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踩着楼梯上了长廊。 她的出现让在桥头上站在的一群人哗然出声,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一位面容姣好,衣着华贵的小姑娘故意捏着鼻子跳到一边,大叫道:臭死了,臭死了,哪里来的叫花子。这里可是三清宗,她以为是可以讨饭的地方吗? 小姑娘说话尖酸刻薄,周围的人却讨好地附和,甚至有人自告奋勇出来当护花使者,想要把谢君卓驱逐出去。 谢君卓冷眼看着这一幕,好似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我说你听不见吗?你一个臭要饭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一身酸臭味,看你一眼我都嫌脏。小姑娘一看有那么多人配合自己,立刻兴奋地趾高气扬起来,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谢君卓。 谢君卓低头瞧着自己打了补丁的衣服,虽然看起来破旧但还算干净,并没有小姑娘说的那般不堪。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嫌脏我可以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这样你就看不见了。 少女的声线稚嫩悦耳,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瘆人寒意。 刚才还叫嚣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指着谢君卓嘴唇哆嗦。谢君卓却看都不看她,走到一旁靠着护栏休息。 小姑娘丢了面子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心里对谢君卓多了两分厌恶。 三清宗的招新测试在正午,谢君卓靠着护栏闭目养神一小会儿便听到动静,有人隔空传音,声如洪钟,在风雨桥上空炸响。 午时已到,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请入山门。 谢君卓睁开眼,风雨桥上聚集的大批人马都动了起来,远远看去仿佛是风中飘荡的芦苇,一茬接一茬,根本数不清。 刚才趾高气扬的小姑娘也和小伙伴们离开了,谢君卓等他们走出一截才开始动身。 风雨桥很长很长,要走半盏茶的功夫才能通过。而过了桥之后映入眼底的是敞开的山门,后面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大山谷,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垂直陡峭的石梯一路向下。山谷对面才是真正的三清宗,楼台亭阁隐匿在雨天的薄雾中,恍若仙境。 谢君卓知道这个山谷叫明镜谷,是三清宗入门考核的第一轮,参加试炼的弟子不借助任何外力和灵力走过山谷就算合格。 石梯陡峭垂直站上去就让人头晕目眩,加上今日下着雨,大家从风雨桥出来后都被淋成落汤鸡,石梯更是湿滑,站上去摔倒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走在前面的弟子看到这一幕胆小的都被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有几个胆大的不怕死,试着跨出脚走上去,却也只走了两三梯就开始双股战战,扒着石梯哭爹喊娘。 场面一时混乱不已,丑态百出。 谢君卓并不急着走,她站在人群后面,孤零零的一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合群。可是她并不觉得被人排挤,反而气定神闲,淡定极了。 旁人的哭喊让她心情愉悦,可是听得多了她便觉得厌烦。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想找些东西打发时间,正巧看见低洼的水坑旁边有一群蚂蚁顶着雨急的团团转。 谢君卓蹲下身看着它们,从旁边摘下一片树叶把所有的蚂蚁都赶到上面,然后送到水洼对面的蚂蚁洞穴门口。 小蚂蚁趴在树叶上,伸出触须四处打探,终于识别到空气中的气味,整理队伍回到洞穴。 谢君卓看了一会儿道:真好,还有家可回。 谢君卓握着树叶,神色有些落寞。这样小的东西都有家,她却无家可归。她觉得难过,垂下眼眼睫毛上的雨水却落进眼睛,她有些不舒服,抬起手准备擦拭,忽然查觉到有人到了她的面前。 头上的细雨被遮住了,一道阴影落下来。 谢君卓诧异地抬起头,入目是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冷淡面孔,虽然生的唇红齿白,粉面桃花,却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哪怕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也毫无半点妩媚的风|情。 谢君卓愣住了,她一瞬间好像失去说话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来三清宗想要找的江月寒。 她还那么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练功服,腰间别着自己的佩剑七杀,手上举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上,伞面画着漂亮的君子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君卓,伞面微微倾斜落在谢君卓的头顶,为她挡去风雨。 倾落的雨幕下,参选的弟子们都在山谷前发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江月寒扫了眼人群,而后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问道:你在做什么? 冷淡的声音让谢君卓惊醒过来,她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江月寒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往后避了少许,油纸伞跟着移动,脚却还站在原地。 谢君卓无措地捏着手上的树叶 ,一向的伶牙俐齿都没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不敢抬头去看江月寒,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子,脸上一阵发烫。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无地自容。 江月寒是天上月水中荷,可望而不可即。即便前世谢君卓拖着她滚入泥潭,在她面前也不自觉的矮了一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这一世再见面,她冷淡素雅,衣衫整洁,气质如莲。而谢君卓衣衫破旧,站在泥泞之中,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们始终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背道而驰。 谢君卓不由地自卑,心里失落极了。手上的叶子都快被她揪成几片,紧张又手足无措。 江月寒抿了抿唇,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其实她刚才在风雨桥上站了一会儿,把谢君卓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谢君卓送蚂蚁回到洞穴的时候是开心的,可转瞬间就落寞起来,那种孤寂又可怜的模样让江月寒心生触动,这才走下风雨桥为她撑伞。 你也是来参加试炼?江月寒又问。 谢君卓点了点头,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江月寒。她的面容被头发挡了少许,并不是很能看清楚面貌。 江月寒顿了顿,抬头扫了眼面前的人山人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君卓嘴唇微动,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叫谢君卓。 第5章 愿为师 谢君卓一直都记得前世第一次遇见江月寒的场景,她没能救出自己的挚友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道门杀死,心灰意冷之下又无家可归,沦落人间市集做了小乞丐,看遍人世冷暖,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直到最后坠入魔道。 她没有受过道门正统的教学,只是在挚友的身上了解过一些东西,所以从一开始便是走的极端路子。初入魔道之时难以控制心中的杀|戮和怨恨,嗜杀又冷酷。 而江月寒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在世人的指责唾骂声中,她像迎风而立的绰约仙子,对周围人的声音充耳不闻,挡在谢君卓的面前将她扶起来。给她疗伤赠药,还欲带她修行。 她看起来那么冷漠,不苟言笑,心却像棉花一样柔|软。 谢君卓曾时常在想,如果江月寒早一点出现,在她彻底入魔前出现,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当时谢君卓觉得答案是不确定,因为谁也说不准将来。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看着雨中的江月寒,谢君卓想说答案是肯定。她愿意放下屠刀,只要江月寒不丢下她,哪怕要她为前世的过错偿还她也在所不惜。 细雨连绵不绝,恍惚间还有一声不起眼的雷鸣。 油纸伞边缘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周遭的一切都远去了,谢君卓的眼中只有江月寒。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心里忐忑不安,像是一只被猎人捕捉到的小白兔,等待着猎人宣判她的结局。 江月寒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抹和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她的眼神落在谢君卓的身上,却又好像看的不是她,而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那样的神情带着回忆,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过了许久,久到谢君卓心里的不安无限扩大变成一个无底洞,呼呼呼地漏着凉风时,江月寒才开口道:你随我来。 谢君卓一愣,不解地看着江月寒。以江月寒在三清宗的地位,如果她开口要谁通过试炼是很简单的事,但她从来不是以权谋私的人。谢君卓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实地跟在她身后。 还围着明镜谷的那群人中只有一两个顺利下去,其他的吓得不敢前进。 江月寒的出现让周围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她举着伞径直而过。谢君卓跟在她身后,感受到周围人的注目礼。她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像是被他们吓到了。 江月寒走到明镜谷的石梯旁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往下。垂直的石梯让人看一眼就头晕眼花,手脚发软。可是江月寒走的无比从容,仿佛如履平地。 谢君卓停在石梯旁没有动,前世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小小的石梯还难不倒她。只是在没有弄明白江月寒的目的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 江月寒很快走下石梯,她站在谷底回头没有看见谢君卓的身影,一抬头发现谢君卓还在山崖上。她有些诧异,还以为谢君卓会跟着她走下来。 你为什么不走?江月寒仰头问道,她站在谷底和大家相隔甚远,可声音却像就在耳边。 谢君卓忽然明白了江月寒的意思,她不会徇私舞弊可是又想要谢君卓通过考核,干脆陪着她走一遭。有她在一旁陪伴,可以减少谢君卓的恐惧。 谢君卓笑了,她在石梯旁边蹲下来,试着伸出一只脚踩上去,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站起身,然后以蜗牛的速度缓慢地往下走。 明镜谷的石梯看起来垂直而下十分可怕,但实际上它是倾斜的,只是倾斜的角度还是很陡峭,加上阵法遮掩便能轻易骗过考核的弟子,在心理上增加他们的恐惧。如果他们能克服这个恐惧,就能察觉到石梯没有那么难走。 谢君卓走了几梯就发现其中的奥妙,可她还是缓慢移动,把紧张恐惧又不肯认输的倔强表现的十分逼真。而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江月寒觉得她是只无害的小白兔。她隐藏起自己的另一面,伪装成江月寒喜欢的模样。 等谢君卓走到谷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江月寒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谢君卓走到她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露出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江月寒抿唇不语,她不擅长夸人。谢君卓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江月寒喉咙一紧,生硬道:做的不错。 谢君卓顿时大喜,整个人都高兴起来,要是她现在有一条尾巴,肯定摇摆不停。 后面的路程轻松多了,江月寒有意放慢自己的脚步等谢君卓跟上来,谢君卓心领会神,始终和她保持在一个距离内,不显得太弱也不显得太轻松。 另一边的石梯是往上走,上比下容易,它没有那种直立的眩晕感,可是考验并未消失。每走一梯谢君卓就感觉到脚上不断增加压力,走到一半她就开始气喘吁吁,感到吃力。 江月寒时不时地回头看着她,在等待她开口寻求帮助。可是谢君卓没有,她一路咬牙硬撑下来,哪怕走不动爬也要爬上去。江月寒看出她的决心,对她的倔强熟悉又陌生。 最后的两梯走完登上谷顶,谢君卓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浑身轻盈如蝶,仿佛能随时随风而舞。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自己的脚,感觉到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从身体里流淌而过,抹去她的疲惫。 她身体里微弱的灵力得到滋润,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顺着明镜谷后面的羊肠小道穿过丛林,天色骤然开阔,这边没有细雨,阳光从云层里冒出来倾洒自己的光辉。落入谢君卓眼底的是一片广场,其后是在云层中半隐半现的楼台亭阁, 两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弟子站在广场前面,他们身后站着刚才通过考核的弟子。 江月寒将雨伞收入储物袋,两名弟子看见她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等目光落到谢君卓身上更是吃惊不已。 弟子见过江师叔,师叔怎么会从外面进来?其中一位弟子上前给江月寒行礼,对她的出现表示疑惑。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 江月寒是玉清仙尊唯一的弟子,在宗门地位极高。她平日一个人住在潮声阁甚少会在宗门内走动,偶尔出现也是接派宗门任务,在门内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交。她现在出现在这里,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新弟子,实在让人难免多想。 江月寒没有向不熟悉的人解释自己去了哪儿的习惯,对弟子的话直接无视,指着谢君卓道:这个新弟子我要了,等下第二轮考核完成,你们直接把她带去潮声阁。 两名负责考核的弟子震惊不已,身后那些通过考核的新人也低声窃窃私语起来。刚才说话的王卓又道:江师叔是要把她收为弟子? 江月寒点头默认,以她的身份地位收个弟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就年龄而言她太年轻了。不过十六七岁,在很多人眼中还是个黄毛丫头。她这个决定可谓惊人,王卓同情地看了谢君卓一眼,摇了摇头没说话了。 谢君卓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和王卓不赞成的同情不同,她对江月寒的决定又惊又喜。她来三清宗只是抱着成为门下弟子后可以遇见江月寒的微乎希望,却不想成为了江月寒的徒弟。 一切和前世的第一次相遇那么相似,仿佛是老天爷故意修正这命运线。 谢君卓心情激动,只差当场给江月寒行拜师礼。 可是她的欣喜还没有显露于表,江月寒的一句话便让她冷汗直冒: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谢君卓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她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她用过去的眼光看江月寒,对江月寒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她没有问江月寒的名字,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把江月寒当做参赛弟子看。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这种时候应该是对江月寒的身份感到疑惑,而不是坦然的接受。 谢君卓手心冒出一层细汗,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借口。这一幕落在江月寒的眼中就变成她胆怯地左顾右盼,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生涩又迟钝,好似没有搞清楚状况。 江月寒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面前这个丫头不过十来岁,又能知道什么。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这两位师兄。 谢君卓的借口还没有找到,江月寒先开口解了围。她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代表身份的玉佩递给谢君卓,不等谢君卓开口便转身走了。 谢君卓拿着玉佩盯着她的背影,眸光复杂。 一旁的王卓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该说你这小丫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谢君卓回神,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收起来,莞尔道:能入她门下,是我三生有幸。 王卓不以为然,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也就大你几岁,你跟着她,她能教你什么? 王卓略带鄙夷的口气让谢君卓心生不快,她收敛了在江月寒面前表现的胆怯,沉声道:她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我不介意。 她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江月寒,王卓悻悻地耸了耸肩,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言尽于此已经是仁义。谢君卓不放在心上,他自然不会再费口舌。 第6章 第二轮考核 江月寒的话是一张不错的通行令牌,有了她的关照,第二轮的考核王卓有意给谢君卓一点提示。第一轮的明镜谷是考勇气和毅力,第二轮就是考验决心和道心。 广场上设置了一个幻阵,里面融入大量妖魔鬼怪的幻影,能够走出来便算考核通过。虽说都是幻影,但融入阵法之后会觉得身临其境,无法辨别真假。很多人进入以后还以为是遇上真的妖魔鬼怪,吓得抱头鼠窜。 当然也有一些身负道法者与之搏斗,但是幻境遇强则强,除非巧取,不然很容易自找麻烦。 谢君卓一路走下来,对阵法的设置啧啧称奇。抛开她和三清宗的恩怨不说,平心而论,三清宗当得起天下第一道门的称号。 这个幻境不但场景设置的逼真,瞬间从广场变成渺无人烟的荒野和丛林,甚至还有落败的村落。而且还为了视觉效果,出现的妖魔鬼怪种类繁多。 谢君卓为了在阵法中多呆一段时间,特意挑了破败的村庄优哉游哉地闲逛。 村子门口扎了两个纸人,一左一右对面俯身作揖,脖子僵硬地抬起来,露出惨白的脸。瘆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睁着,因为阵法的缘故,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盯着进来的人,涂着大红|唇的嘴|巴上扬,嘴角都要咧到耳后。 谢君卓盯着纸人这欠缺品位的审美,左右看了看,摇头晃脑地吐槽一句:真丑。 如果不是因为一切皆是幻境,谢君卓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在脸上添两笔。 两个纸人仿佛听懂谢君卓的话,脖子僵硬地扭动着转了一圈然后从身体上掉下来滚到谢君卓的脚边。 纸扎的人头突然变成一男一女的真人头,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脖子上喷出来,血蔓延到谢君卓的脚边。他们双目圆睁,面容痛苦扭曲,嘴|巴大张,尖锐恶毒的诅咒从他们断掉的头颅里发出来。 畜生,你们谢家都是畜生,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我就是死就是变成恶鬼也不放过你们谢家,我会一直看着你们,让你们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谢家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愤怒的哀嚎穿透谢君卓的耳膜,两颗人头蠕动着爬过来要吃她肉喝她血。 谢君卓浑身一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盯着两个人头熟悉的面容,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让她站立不稳,心神动荡。 人头一左一右咬在她的腿上,从上面撕下来一块肉,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谢君卓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象,可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刺痛。不是腿,而是心。 她嘴唇颤|抖地看着两颗人头,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说的没错,谢家人不得好死,你们早就该瞑目了。 谢君卓闭上眼,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再睁眼,面前的一切恢复如常,两个奇丑无比的纸人还是对面而立,仰头作揖。什么断头什么鲜血什么诅咒统统消失不见,它们不过是谢君卓心中的幻象。 谢君卓深吸一口气,哈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神情却又那么的痛苦悲伤。那两个人头说的没有错,谢家除了她以外都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而她是被杀阵绞杀,碎尸万段,果然是全部不得好死。 可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无济于事,连一个人的冤屈都没办法洗清。 死不难,难的是在颠倒黑白的世界中说出真相,让真相不被曲解诋毁。 谢君卓看着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和罪恶,她死过一次也没办法洗干净。她的脚下踩着千千万万的尸骨,无数的亡灵在地狱里日复一日地诅咒她,等着她下地狱。可是没想到地狱不是她的归处,她又重生了。 谢君卓觉得好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活着是另一个地狱,她前世挣扎了上百年,这一世还要继续不停地走下去,不知道何处才是停息的彼岸。 谢君卓用力地在衣服上擦干净自己的手,整顿好心情重新上路。她要去到有江月寒的地方,只有江月寒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村庄中鬼魅重重,谢君卓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眼看她就要走出这个地方,忽然有人从一旁的狭缝中跑出来将她推到在地。 滚开,别挡着我们的道。 那人是个少年,芙蓉粉面,衣着华贵,手上举着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灯芯在幻境中摇曳不已,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在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谢君卓还见过,正是风雨桥上骂她乞丐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显然也是认出她,嫌恶地捂着鼻子,然后转身倚靠着少年娇滴滴道:方少爷,那只恶鬼就要追上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和这种乞丐一般见识。 方子轩淬了一口道:三清宗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种要饭的也能走到这里,谁要是收了她岂不成了收破烂的。 谢君卓坐在地上没有起来,她已经过了和熊孩子计较的年纪,因为他们在这里横等入了宗门有的是人教他们规矩。所以她没打算和他们计较,可是他们不该骂江月寒。 谢君卓眼神危险地盯着方子轩手上的莲花灯,她认得这个东西,叫碧瑶莲灯,在幻境和迷阵中很好用。这个方子轩穿的非富即贵,想必有些家室才会提前准备这个东西,但给他这个东西的人肯定没教他如何正确使用。 三清宗的幻阵一环扣一环,一景扣一景,找不到正确的阵眼便会在几个幻境中穿梭,碧瑶莲灯能指路但不能自己破阵,如果用的人也不会破阵,只有跟着灯一直走,直到最后一个出口。 方子轩莽莽撞撞一看就不会看阵眼,谢君卓计上心头,她动了动手指,在众人不备时开启了另一个幻境的入口。碧瑶莲灯晃了晃,摇曳的灯芯指向一个方向。方子轩和他的跟班顿时兴奋不已,全部往那个入口冲去。 谢君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估摸着入阵的时间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能跟着这群人去看他们的丑态真是可惜了,希望他们在幻境中一路顺风。 谢君卓冷笑一声,走到正确的阵眼中,身前白光一闪,再睁眼已经到了外面。 王卓和另一个弟子已经等候多时,他们身边只有十来个人,一个个惊魂未定,一会摸摸自己的手一会摸摸自己的腿,还沉寂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王卓看到谢君卓走出来,脸上着急的神色一缓,顿时松了口气道:你先到一旁站着,考核还有半炷香的功夫。 谢君卓乖巧地走过去,第二轮通过的人中有几个知道她拜师江月寒,看到她过去不自觉地退开些许。 第二轮的考核时间是两炷香,在规定的时间内走出幻境就算通过。谢君卓出来后许久都没人出来,王卓和另一个弟子摇了摇头,对后面的人不抱希望。 谢君卓在一旁把|玩自己的指甲,对能通过多少人不感兴趣。至于被她坑了一把的方子轩等人,她其实是希望他们能赶上。毕竟修道漫漫,养几只小老鼠在身边逗乐解闷也不错。 香逐渐燃尽,王卓准备收起幻境宣布结果。千钧一发之际,方子轩带着他的跟班从幻境中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撕心裂肺地惨叫,甚至不断地伸手撕扯身上的衣服。碧瑶莲灯被他丢在幻境中,他们一个个都跟见鬼了一样,差点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王卓见状,闪身到了几个人面前,并指为剑在他们额间一点,为他们驱散脑海中的幻象。 疯狂的几个人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幻境之中。他们看着面前的阳光和活人,抱头痛哭起来。可是还没哀嚎两声,他们就发现自己衣不蔽体,一张脸羞红成了猴屁|股。 其中那个小丫头最惨,她本来就图好看穿的轻薄,撕扯之下上身只剩一件红肚兜。周围的目光如芒在背,她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王卓摇了摇头,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裳给她披上。小丫头抓着衣服抬头看着王卓,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惜王卓道心如铁,红颜美色在他眼中不过骷髅一具。他放下衣服就转身离开,撤了幻阵宣布被困住的人全部淘汰。 谢君卓扫了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群人,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稀稀拉拉的十来个,头一次发现三清宗的选拔真的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可无论它如何残酷,每年都还是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 修得不死身是无数人的美梦,羽化飞升更是他们毕生所求。他们看得见眼前的美好,却忘了修道者还要济世救民,斩妖除魔。 通过考核的人暗自庆幸,甚至心底开始自豪,为成为三清宗的一份子而沾沾自喜。 方子轩等人也很快把刚才丢脸的一幕抛之脑后,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就开始和其他人交谈,想要快速地在人群中突出。小丫头披着王卓的衣服站在人群后面,时不时偷看王卓两眼,俏脸绯红。 幻阵解除,方子轩掉在里面的碧瑶莲灯被王卓收回。考核的要求没说不能用法器,王卓灭了灯火,问道:这是谁的? 方子轩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东西,连忙举起手往王卓的方向跑过去:我的我的,多谢师兄。 王卓往旁边移了一步,免得方子轩撞在他身上。方子轩接过莲花灯,一抬头看见谢君卓站在王卓身后看着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方子轩一惊,指着谢君卓大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妖女,要不是你对我们动了手脚,我们怎么可能被火炽雀追的满山跑! 方子轩这一声大吼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愤恨地看着谢君卓,不明白这个她为什么会在他们前面出来,而他们却被火炽雀喷了一身的火,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 小丫头也跑过来,委屈地看着王卓哭诉道:师兄,这个乞气人的疯丫头在风雨桥上说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刚才在幻阵中,她明明和我们走的一条路,可是我们却遇见了喷火的大鸟,她反而安然无恙,肯定是她背地里使了术法。 小丫头说话的时候娇滴滴的,还不忘偷偷摸一把眼泪。 王卓听着他们两个人的指控转身看着谢君卓:谢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谢君卓耸了耸肩,无奈地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他们。而且刚才在幻境中,我只知道有人撞了我,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因为我出来就在这里,至于他们说被大鸟追那真和我没关系,我可没看见有鸟。 谢君卓对他们遭难心知肚明,面上却是一脸茫然加无辜。她说这话是真,但也隐去很多内容。 王卓毕竟是在宗门里打滚摸爬多年的人物,这点龌蹉和嫌隙还是看的出来。方子轩和小丫头一看就对谢君卓有成见。谢君卓衣衫陈旧,不像是从有权有势的人家出来的,倒像是流亡的难民,他们这种衣着华丽的富贵人家肯定会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但修道不是比家室而是天赋和悟性,谢君卓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冷静,张弛有度,不卑不亢。而且她现在还是江月寒的弟子,江月寒年岁小没错,但她身份地位摆在哪里,就是王卓的师尊也要礼让三分。谢君卓入她门下,身份地位便会截然不同。 这种时候该帮谁,王卓心里有数。 只见他冷着脸道:有些话我劝两位还是想清楚再说,诬陷同门会被取消参赛资格。还有,你们二人还未入门,不能叫我师兄。 王卓一番冷言冷语让方子轩和小丫头都呆住了,小丫头抿唇不语,哀怨地看着王卓。 王卓却像没看见,走到谢君卓身边道:谢师妹,虽然江师叔说过了第二关就让我送你去潮声阁,但招新考核是我职责所在,我还要把他们带去乾坤殿,你可否等我片刻。 谢君卓莞尔一笑,道:王师兄客气了,我不急,潮声阁又不会长脚跑了,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 王卓感激地看她一眼,带着其他人先去乾坤殿。 谢君卓一个人在广场上无所事事,便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脚。她整理衣服席地而坐,阳光透过树荫落下点点光斑洒在她的裙子上,像是给她绣了一片星空。她伸手去抓那些细碎的阳光,却怎么也握不住。 忽然,一片蓝色的裙摆落在她的眼前。谢君卓抬起头,江月寒逆光站着,娥眉轻皱,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第7章 许你一个家 江月寒带谢君卓走过明镜谷,把她交给王卓后便回了潮声阁。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打坐,闭眼后忽然想起来王卓要先带新弟子去乾坤殿才能告退,如此一来谢君卓就要跟着去。 虽说现在的谢君卓就是去了乾坤殿也没什么,但江月寒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概是前世的记忆作祟,让她在看待谢君卓的时候会带着一点前世的眼光。由此多出没必要的担心,害怕殿上的那些人也像前世指责入魔的谢君卓一般指责现在的她。 前世谢君卓之过波及整个大陆,妖魔鬼怪横行,魑魅魍魉狂欢。道家,佛门,阴阳玄宗深受其害,一桩桩一件件真论起来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江月寒曾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不得已燃烧神魂和谢君卓同归于尽。她前世遭她囚禁十年,矛盾重重,临了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恨她,只是觉得可悲。 阴阳玄宗的杀阵没有活路,只要在阵中都是必死无疑,可即便如此谢君卓还是选择护住江月寒。杀阵割裂她的血肉,血珠落在江月寒的衣服上,晕染出一朵朵红色的花,妖艳又凄凉。 谢君卓的确十恶不赦,万人唾骂,沦入地狱也不为过。可心里始终存着一方净土放着江月寒,情爱缠|绵入骨,便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重生回到年少不过月余,神魂撕裂的痛楚伴随着江月寒到现在,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确死过一次,而不是生平大梦。 年少这个时间对于江月寒而言并没有特别之处,她在师尊玉清仙君坐下修行,日复一日的修炼,一切平淡又简单。 江月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重生到这个时间段,她是修道者,相信因果轮回之说,而她在此间并无因果。 江月寒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风雨桥见到谢君卓她才恍然大悟。 前世这世间的浩劫皆因谢君卓而起,江月寒以为天道要她重生,就是要她避免前世的恩怨,了却其中的因果。 可因从何而来,果该何去无人知晓。 谢君卓对自己的一切闭口不谈,哪怕是江月寒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憎恨名门正派,恨不得天下覆灭。江月寒了解的只是谢君卓深埋心底的痛苦和不甘,她一直在彷徨,想要用杀|戮来平复心中的急躁不安。 她选择了一条错的路,并且一错再错,直到覆灭也没有回头。 江月寒曾为她感到可悲,却无力救她出那座深渊。而如今一切从头再来,江月寒看到一点能了却前世因果的机会。 年少的谢君卓和前世江月寒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乖巧又胆怯,像是涉世未深的小白兔。一身衣衫虽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看人的目光真诚又透亮,帮蚂蚁过水洼时带着未眠的童心和两分淘气。 她看起来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完全不是前世凶神恶煞,人人喊打喊杀的刽子手。她说自己叫谢君卓,目光带着一点担忧,想要一个肯定又怕被人嫌弃。 江月寒当时看着她,只觉得呼吸一滞。她不禁再想,前世的谢君卓是不是也到过三清宗,在同样的地方被那些参赛的人排挤,在同样的地方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乐于助人。她应该满心欢喜,但最后却无缘三清宗。 江月寒重生后改变了原本的生活轨迹,她本不该出现在风雨桥遇见谢君卓,可重来一世的命运让她走过去遇见了。如果这便是一切事情的因,江月寒愿意承担后果。她陪谢君卓走一遭,不但是考验谢君卓,也是考验自己。 这个年少没有沾染鲜血的谢君卓和前世的大魔头不是同一个人,她通过了江月寒的考验,让江月寒动了收徒的念头。 前世因因果果皆无定论,重来一世江月寒没办法把前世的罪孽全部算在这个谢君卓的身上。比起直接清算那些错,她更想知道乱局因何而起。谢君卓的确是主谋罪无可赦,可道门,佛宗,阴阳玄宗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前世那些糟心事,江月寒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特别是她师尊玉清仙君之死,人人都道是谢君卓所为,谢君卓也未作辩解,江月寒却一直心存疑惑。 玉清仙君道法无边,就是另外两位也要礼让三分,谢君卓虽然厉害,走的却不是正道,不可能打得过玉清仙君。 更何况她对名门正派扣的帽子从来都不会辩解,做过的照单全收,没做过的也不吱声。 这一世除了了却和谢君卓之间的因果,江月寒还要查出谋害她师尊的主谋。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时就被玉清带回抚养,在她心中玉清就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为了玉清,为了天下无辜的百姓,江月寒说什么也不会丢下谢君卓不管。这一世她要把人带在身边,她倒要看看,这一世的因果轮回如何运转,天下局势又将何去何从。 为了避免前世谢君卓未入三清宗的事发生,江月寒在潮声阁坐了一会儿便待不住,直接过来领人。她以为谢君卓会和王卓一起进殿,却没想到她一个人在外面坐着。许是紧张的心情已经放松下来,比起初遇的无措,谢君卓这会儿自在多了。 江月寒去而复返谢君卓有些愣神,等到江月寒问话,她才猛然回神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兴地看着江月寒,甜甜道:徒儿见过师尊,师尊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岂不是要在这里一直坐着?江月寒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此处的弟子有上前的意思。 谢君卓拍拍自己衣裙上的尘土,毕恭毕敬地看着江月寒,解释道:不会,王师兄只是让我在这里等一等,徒儿想着不能太麻烦王师兄等一会儿也没关系,却忽略了师尊也在等我,是徒儿考虑不周,让师尊久等了。 谢君卓这话说的讨巧,她没想到江月寒会因为她迟迟没去就过来看情况,心里像是抹了蜜糖,嘴上的话也说的好听。 江月寒有些恍惚,面前这个少女天真烂漫,在她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杀|戮的气息。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曾沾染血腥。单是看她此刻的模样,谁又能料到将来那一幕幕。 师尊?谢君卓见江月寒盯着自己不说话,疑惑地叫了一声。 江月寒别开视线,道:随我走,我带你认一认去潮声阁的路。以后潮声阁便是你的家,其他地方你都可以不记得,但回家的路一定别忘。 江月寒话里有话,虽然对于现在这个谢君卓而言还有些深奥,但不妨碍江月寒告诉她,这天下还有你的归处,你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也不需要走到堕|落为魔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谢君卓愣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对于江月寒而言,这些话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却不知道对于谢君卓而言多么震撼。 谢君卓有家归不得,只能上三清宗来找江月寒。她抱着侥幸而来,江月寒回赠她无数的惊喜。 江月寒让她别忘了回家的路,换个意思便是有为师在,不用怕。 要不是因为面前的江月寒冷着一张脸,稚嫩未退,谢君卓都要以为面前站着的是长大后的江月寒那个她深爱的江月寒。 师尊的话徒儿谨记在心,从今往后有师尊在的地方便是徒儿的家。 谢君卓仰着脸,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喜悦。 江月寒颔首,轻嗯一声,带着谢君卓欲离开。 二人还未走出几步,王卓忽然从乾坤殿内追出来,快步上前拦住她们恭敬道:江师叔且慢,三位仙君请你二人去殿上一叙。 第8章 起誓 三清宗的正殿名为乾坤,坐北朝南,意为天地日月,万物之始。 谢君卓上辈子踏足这里时,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妖魔鬼怪,他们摇旗呐喊,身后拖着四口棺材,来给三清宗的人送葬。三清宗的弟子躲进乾坤殿,江月寒手持七杀立在大殿外面的石台上。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面不改色。 那时玉清仙君还在,三清宗的人还有主心骨,江月寒一站出来他们便有了底气。谢君卓坐在妖魔抬着的轿子上和江月寒隔空对视,江月寒一言不发,随手挥出一剑。 那一剑肃杀寂寥,是杀人的招式,不留半分余地,在谢君卓看来却美如冬雪,带出的血珠落地化作红梅,妙不可言。 谢君卓喜欢那一剑,礼尚往来她也回了江月寒一招。她招来浮云化作夜半昙花,抬手一挥便落在江月寒的剑上。浮云化水,拂去七杀的血腥之气。 谢君卓一直都觉得七杀和江月寒不搭,江月寒这样的人面冷心软,除妖卫道也留三分余地,手上的七杀却是以杀止杀的凶器,出鞘便是煞气滔天。 谢君卓曾疑惑过,江月寒拿着那样的剑,如何才能保持本心不坠魔道。可惜直到最后她和江月寒同归于尽,她都未能问出来。 乾坤殿宽敞明亮,内里用十八根朱红色的大柱子支撑起来,地面铺了一层大理石,上面刻画了繁复的花纹。在大殿的正前方悬浮三个蒲团,上面坐着的便是三清宗的三位仙君。 正中间那位一身玄衣,手上拿着白色的浮尘,面白无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范。他便是江月寒的师尊,玉清仙君。 在他左右两侧还有一老一少,老者是太虚仙君,灰衣长袍,花白的胡子直垂到胸|前,眼角有明显的皱纹,眉毛也是雪白之色。少年道号无极仙君,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憨态可掬,两只大眼睛像是刚出水的黑葡萄,透亮可爱。 他们三人风格迥异,从少到老,是生死的变幻。 最早进入大殿的那些弟子各自被师门领走,这会儿都乖乖地跟在自家师尊身后退到朱红大柱旁边等候仙君发话。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上前,她先给三位仙君行礼,然后又单独拜见玉清。谢君卓照着她的样子做,动作上挑不出毛病。 玉清将浮尘一甩搭在手臂上,目光和蔼地看向谢君卓。他面相和善,嘴角带笑,看起来就是个好脾气。可他打量谢君卓的视线却有如实质,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鹰隼。 谢君卓垂首盯着自己的脚背,心里有些紧张。她刚才进来时粗略一扫,这大殿中不少人她前世都见过。老者太虚,少年无极在天下大乱之时没少和她打交道,唯独玉清她知之甚少,仅是见过几次。 可以说玉清是谢君卓重生后也无法掌控的存在,这让谢君卓在他面前变得格外小心。外界盛传玉清道法通天,能看透前生来世,他久久不散的视线让谢君卓心里越发没底。 一时间殿内安静极了,谢君卓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额上起了一层细汗。她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越来越强,仿佛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身上迫使她跪下去。谢君卓咬牙硬挺,骨骼不堪重负咯吱作响,额上青筋蔓延。 玉清轻咦一声,压力无形间又增加一分。 谢君卓有些坚持不住,眼看她就要跪倒在地,一只玉白的手伸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轻描淡写地化去强加在她身上的压力。 师尊对我的徒儿可还满意?江月寒拉住谢君卓,将她拂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玉清。 玉清收回自己审视的目光,笑呵呵地看着江月寒道:不错是不错,只是你确定她愿意拜你为师? 江月寒娥眉微蹙,她的确没有问过谢君卓的意愿,但她叫自己师尊时带着欢喜和雀跃,想来是愿意的。 玉清见状知道又是江月寒自作主张,他抬手轻拂便将江月寒推到一旁,露出她护着的谢君卓。江月寒心里一紧,生出两分不安。 大殿中只剩下谢君卓,她缓过玉清带给她的压力,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此刻面对玉清带着问询的目光,谢君卓躬身一拜,道:弟子谢君卓愿拜江月寒为师,此生此世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地不容,神魔可诛,死后沦入畜生道,永不为人。 道门没有尊一师而终的说法,一些弟子可以同时拜几人为师,学习不一样的道法。 谢君卓此言一出,大殿上响起不小的喧哗之声。她这是认定江月寒,并且一生只认江月寒一人为师。 玉清目光微凝,严肃道:你可知当着我三人发誓会受天道所束,一旦你背叛誓言,必遭天谴。 谢君卓目光坚定,毫无畏惧:知道与否对弟子而言并无意义,因为弟子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能拜江月寒为师,谢君卓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玉清轻笑,道:你这话说的为时过早,月寒虽是我的弟子,天赋出众,但她年纪尚幼,比你大不了几岁。你拜她为师,你两站在一起不像师徒倒像是姐姐带着妹妹。我三清宗能人辈出,比月寒修为高有阅历的弟子大有人在,你确定不改心意? 不改。 即便我要收你为弟子,让你和月寒做师姐妹,你也不改? 谢君卓态度坚决,玉清不慌不忙地抛出最大的筹码。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饶是谢君卓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重复自己的答案:不改。 玉清仙君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仅是在三清宗,就是在整个大陆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能入他门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谢君卓的一再拒绝就像一滴水滚入滚烫的油锅,下面那些弟子顿时炸开锅了。 他们相互窃窃私语起来,都觉得谢君卓脑子有毛病。 谢君卓对他们的议论不以为然,她抬头看向江月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玉清仙君再好也不是江月寒,她谢君卓的师尊只能是江月寒,除了江月寒,她谁也不要。 谢君卓的答案出人意料,江月寒直直地看着她,面对她的笑脸心中莫名发酸。她留下谢君卓是偿还前世的因果,谢君卓拜她为师却是一腔赤诚。 何时起她也开始计较得失恩怨,不再以平常的目光去看这人世? 玉清轻咳一声,还在私语的弟子顿时安静下来,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谢君卓,想知道这个胆敢拒绝玉清为师的新弟子还会做出怎样惊人的举动。 我对你很满意,希望你记住自己今日的话,此生此世不负你师尊。谢君卓完美通过玉清的考验得到玉清的认可,玉清也不再为难她,点头认下她这个徒孙。 谢君卓把江月寒当成唯一,玉清这个做师父的又岂会比她差?江月寒身为他唯一的弟子,天赋不错,修为甚高,就是对人情世故稍有欠缺,玉清是不希望她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现在看来谢君卓虽说有些不够看,但这份赤诚还算可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 谢君卓喜不自禁,俯身行礼:弟子多谢仙君成全。 玉清笑了笑,也懒得纠正该叫他师祖,一甩浮尘让大家都散了,把各自的新弟子领回去。 谢君卓快步走到江月寒身边,乖巧地看着她。江月寒喉咙发紧,欲言又止,几次张口都没发出声,僵持半刻问道:为什么偏偏执着于我? 为什么偏偏执着于我?前世是这样,这一世还是这样。明明有另一个选择的机会,却视而不见。 谢君卓一愣,带笑的眉眼顿时垮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月寒,道:师尊这是怎么了?这才第一天你就不要我了吗? 江月寒哑然,神色有片刻的恍惚,随即轻摇了摇头。谢君卓对天地发誓只认她为师,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触动。 前世的谢君卓今生的谢君卓,都是她算不清的劫数。 江月寒住的潮声阁在乾坤殿后面的断崖上,和乾坤殿隔着一片竹海,断崖下是汇聚的江河,浪花冲击拍打断崖,潮声不断,故名潮声阁。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从竹海中走过,青石板一路蜿蜒而上,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个小瀑布挂在竹林间,浪花如春雪堆积,美不胜收。 谢君卓一直喜欢潮声阁的景,前世囚禁江月寒后为了讨江月寒欢心,建造了一个差不多的竹海。可惜江月寒和她同归于尽时,竹海也被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这辈子重临潮声阁,谢君卓才发现仿造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原本的好看。景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她囚禁江月寒让她屈服自己,按照自己喜欢的模样生活,又怎么比得过在潮声阁无忧无虑的她鲜活灿烂。 潮声阁高有两层,周围开窗,修的朴实无华,台阶下是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小院,院中还有一口水井。 站在院子前,层层竹海叠浪般铺开,偶尔还能看见几只灵兽在林中穿行,凉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而在潮声阁后面,走不到百步便是陡峭的断崖,站在断崖上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江海。海边风声呼啸,浪花滔滔,潮声此起彼伏。 潮声阁在竹海和断崖的中间,一面是宁静美好,一面是无边风浪,安稳和惊险并存。 江月寒素来不喜欢被人打搅,三清宗的弟子很少会来这边,潮声阁的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谢君卓的身上还穿着那套破旧的衣衫,江月寒取来井水用术法化做温水,让谢君卓去梳洗换上新的衣服。 谢君卓乖乖去了,很快就梳洗干净,穿上江月寒为她准备的衣衫出来。素净的罗裙勾勒出她瘦弱的身躯,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柳眉杏眼,唇红齿白,鼻梁微挺,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江月寒听见声响转头看过去,见她正对着手上的腰带发愁,下意识地走过去帮她。 江月寒做的顺手,谢君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衣服穿好两个人才齐齐一愣。 这种事对她们二人而言并不陌生,江月寒刚为人质时,谢君卓故意为难她便要她帮忙穿衣,江月寒不情不愿,穿的乱七八糟。谢君卓也不嫌弃,就那样穿着出去见自己的属下。 那段时间那群妖魔都觉得谢君卓疯了,江月寒听到他们背后议论纷纷,慢慢地便收了心思。到后来做的顺手,还会打好看的结。 刚才谢君卓出来,江月寒瞧着她稚嫩的模样,还能找到长大后的影子,习惯性的动作快过大脑的思考,加上谢君卓的配合,便自然而然地做下去。 这会儿两个人回过神来,彼此尴尬地对视一眼又纷纷挪开视线。 谢君卓借口要去外面吹风,不等江月寒发话就溜得没影了。 潮声阁后,断崖浪声涛涛,谢君卓席地而坐,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江月寒为她束衣,头颅低垂,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脖颈。她们离的那么近,江月寒身上的草木香钻入谢君卓的鼻间,让她脸上发烫。 师尊 谢君卓低声喃语,把那份深爱埋藏在心底不敢言语,唯恐惊了江月寒,让一切美好化作镜花水月。 第9章 师徒 三清宗的收徒告一段落,总共也就十来个人,江月寒那一辈的没有人选上,王卓这一辈除了谢君卓就剩下四个天赋过得去的被领走,其余的全部成了谢君卓的小辈。不巧得很,其中就有方子轩和那个小姑娘。 方子轩还算好一点,家里和下面的道门有点关系,虽然比谢君卓矮了一辈,但还算混的不错,师父在宗门有些名气。那个小丫头就不怎样了,一来是家里只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二来是模样生的好看,被一个好|色的弟子捡走了。 三清宗内藏污纳垢,并不是人人都是江月寒和王卓之流。 谢君卓入宗门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潮声阁不曾外出,每日听江月寒讲解道法,潜心修道。 这些事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是后来负责后勤的弟子见她久久不去取入宗门后该得的资源,知道多半是江月寒忘了,便亲自给她送来。 赶巧江月寒不在,只有谢君卓一个人在院子里悟道。来送东西的弟子和她寒暄两句后便主动提起来,言谈间有一点讨好之意。 当日在考核中方子轩和那个小姑娘为难谢君卓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入了宗门后便被有心人说出去。当日的谢君卓穿着破旧,看起来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倒像是听了消息凑个热闹的小叫花子,大家心里难免瞧不上。 可现在谢君卓拜江月寒为师,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更何况还有玉清另眼相看,与初入宗门时有着云泥之别。 混迹宗门掌管着一点事务的各个都是人精,自然想卖个好给谢君卓,探探她口风,好琢磨今后如何对待这两个人而不至于得罪她这个新晋的红人。 谢君卓对他们的试探感到好笑,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一点异样也看不出。她在江月寒面前装乖巧却不会在旁人面前装,只不过这是个敏|感的问题,她需要好好回答。 思及此她对这种事便表现的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怨怼和仇恨,反而露出困惑,像是早就把这种事忘了。她谢君卓要寻仇也是自己动手,不屑借用他人使小手段。 更何况她刚入宗门还没站稳脚跟,要是急急忙忙地清算这些账,留给别人的就是狠毒小家子气的不|良印象。要是传到江月寒耳中,指不定生出什么祸事来。再者那两个人在谢君卓的眼中也不过是两个熊孩子,时常敲打一二便可。 后勤弟子表面称赞她宰相肚里能撑船,说了不少拍须溜马的好话,眼神里的鄙夷却出卖了他心里的真实想法。许是以为谢君卓就是个小丫头,虽然入了江月寒门下也改不了软弱的性子,后勤弟子的神色便有了些许变化。 谢君卓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弟子表演,心里的想法转了个弯。她原以为这些人来试探是卖她个好,帮她一把,没想到还有打她主意的意思,想看她是不是很好拿捏。 她如今是三清宗新晋的红人,师叔师伯辈的不少都要给几分薄面。她在三清宗凳子都没坐热,下面的便赶不及要行动。她若是好拿捏,就算有江月寒撑腰,以后在资源方面也抢不过这些老油条。她若是不好拿捏,下面的自然小心谨慎,不给她找错的机会。 好好的一个修道大宗竟然让下面这些弟子玩出大户人家争权夺势的小气,谢君卓心里感到好笑,笑过之后便起了一点坏心思。这种拙劣的手段都使到她面前来了,她不妨先拿这些人开刀。 比起那两个熊孩子,谢君卓真正的仇人是三清宗,是腐朽的道门。 她拜江月寒为师不代表她放下仇恨,因为三清宗不仅欠着她还欠着江月寒欠着她的挚友。这样一个玩弄权术的宗门,从外到里一层层地开始腐烂,然后把所有人拖入深渊。 三清宗不值得她留情面,上辈子把江月寒推出去当筹码换取一时安稳的弟子更不值得她同情。 这些人想玩她就陪他们玩,只怕最后玩不起的会是他们。 谢君卓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嘴角微弯,淡淡的笑意掩去自己的不屑,留给试探的弟子一个柔弱的形象。 她要让那些人以为她好欺负,然后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牢牢地记住一个道理:温柔的软刀子,一向杀人不见血。 后勤的弟子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不在潮声阁久留,他们这些人还是有些畏惧江月寒,怕留的久遇见江月寒回来,找了个理由便告辞了。 谢君卓目送他离开,柔弱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心里升起一抹难言的烦躁,前世的很多回忆都被勾起,让她静不下心修炼。谢君卓无奈地叹口气,起身绕到潮声阁后面的断崖,坐在断崖上面眺望一望无际的江海。 平静的水面波光潋滟,断崖的风呼啸不止,吹乱谢君卓的长发。面对江海,天高远阔,渺无人烟,四周只有潮声不断,让人不自觉地觉得自己变得渺小。心底的那点怨气和这样的天地比起来,简直比芝麻还小。 谢君卓晃动着两条纤细的腿,闭上眼感受断崖的风,听断崖的浪花,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切才刚刚开始,她不可以再亲手毁了一切。 穿云峰,西楼,日正当空。 玉清端着浮尘和自己的好徒儿在院中的凉亭闲坐,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吃食,都是甜点,五花八门。修道者辟谷后多少会在吃上面有所节制,因为他们认为吃是饱腹的欲|望作祟,而欲|望则是他们极力避免的问题。 不过玉清这一脉对这种规矩很是不屑,他认为一饮一啄皆是修行,无关欲|望,不该横加阻拦。更何况他就江月寒这一个弟子,向来捧在手心里宠着,江月寒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甜,所以每次玉清找她来,都会为她准备很多好吃的甜品。 虽然江月寒话不多,面上性子冷,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会有直接表示,每次都会默默地把玉清准备的甜点吃完。 一来二去玉清也摸清她的口味,做的都是她爱吃的。 可是这一次面对这些东西江月寒却无动于衷,她进了院子后只要了一杯凉白开。师父还是那个师父,糕点还是记忆中的糕点,甚至连西楼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环境,可江月寒却不是那个江月寒了。 曾被师父捧在手心的她没了师尊后又没了师门,甜是什么味道渐渐忘却,倒是尝够了苦楚。 如今再看到这些东西,她心中有追忆有回味,反而不舍得吃了。她想把这样的甜留的久一点,心里那些不便道给外人听的苦便少一点。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师尊做的不合你口味?玉清见她迟迟未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厨艺不及以前。 他这样的道尊愿意为弟子洗手做羹,传出去不知道要艳羡多少人。 江月寒喝着凉白开,平静地找了个借口道:师尊多虑了,我只是想带回去。 玉清不疑有他,但两条眉毛已经皱起来。他理解错了江月寒的意思,还以为她是要把糕点带回去分给那个便宜的徒孙。 玉清把江月寒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抚养到如今,和她相依为命,中间从来没有插足过别人。现在多了个谢君卓,还是江月寒自个挑的徒弟,虽然通过了玉清表面的考验,但玉清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看见谢君卓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越看越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是来和他抢徒弟的,让他心里直冒酸水。偏偏江月寒还向着她,连爱吃的点心也要给她带回去。 玉清不高兴了,心里有了小情绪。可他是仙君,是长辈,没有道理和一个徒孙计较。 想说的话因为身份被堵在喉咙里,玉清哀怨地看了江月寒一眼,吃味道:这才有了小徒弟就不要我这师尊了?有好吃的想着她,都不想想师尊。 玉清这话说的还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不像个大人,倒像是个没得到糖的孩子。他在外自有威严,仙风道骨,在江月寒面前却随性得很。学人孩子撒娇也是一套一套,根本不顾形象,时常让人怀疑他这样的性子怎会把江月寒养成如今的模样。 江月寒被玉清说的一愣,缓了缓才明悟过来。她并未往谢君卓的身上想,玉清这一提倒让她有些分心。 谢君卓吃糖吗?江月寒和她朝夕相处十年,未曾注意过这件事。倒是谢君卓给她做过甜点,可她不肯吃,最后是浪费的多,吃的少,吃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味。 玉清见江月寒神情恍惚,知道她在想谢君卓,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我有小情绪了。 江月寒回过神来,垂首看着杯中倒影,稚嫩的模样不过十六,前世的种种都还没发生。 徒儿不知道师尊喜欢吃什么,但记得师尊第一次给我做的是荷花酥,想来这样东西也合师尊口味。 江月寒抬头,把面前的一碟荷花酥端到玉清面前。她看似无情实质温柔,平日一声不吭,但关于玉清的事她都不动声色地记在心上。 玉清看着面前的荷花酥微微错愕,一瞬间有种不认识江月寒的错觉,他记忆中的好徒儿突然成熟了很多。但那念头稍纵即逝,江月寒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见熟络。 玉清拿起一朵荷花酥,面上哪里还有小情绪,只剩下欣喜的笑意。乖徒儿给的东西,总是最好吃的。 江月寒心头一紧,眼眶有些热。 前世她记着玉清的好却表现的少,总觉得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孝顺他,却不想分离来的突然又锋利,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第10章 ;进退堂 一转眼谢君卓到三清宗已有月余,除了拜师当日在人前露过面外,之后的日子她都不曾离开过潮声阁。 她入三清宗可谓高调至极,不管是当日看见的还是没看见的都对她抱有十二分的好奇,想要一睹风采,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玉清都开口收徒。可是大家等来等去等好奇心淡了,还连谢君卓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把自己从一个红人变成了隐形人。在其他新弟子为了在宗门站稳脚跟左右逢源时,她陪着江月寒在潮声阁潜心修行,不问世事。 她的不合群在后勤弟子的推波助澜下变成懦弱的表现,让外面的人误以为她不出来是胆子小,不善交际。这让大伙的期待大打折扣,渐渐地便不再把她放在心上。 而在大家毫无期待之后,谢君卓收拾收拾从潮声阁离开了。 这一个月她跟在江月寒身边修行,给她留下一个乖徒儿的形象,把小白兔扮演到极致。江月寒是个好师父,大家所担心的年纪小在她身上并不是问题。哪怕是多活了一世的谢君卓也未曾把她当小孩子看,而是以平辈的眼光去欣赏。 江月寒话不多,性子冷冰冰的,但对谢君卓是真的好。谢君卓熟悉她的一些习惯,两个人相处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外面的流言蜚语江月寒有所耳闻,谢君卓自然也知道,不过她们二人都没放在心上。一个是觉得无所谓,另一个则自信自己现身后这些谣传就会不攻自破,犯不着为此操心。相比之下,谢君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 她可没忘自己来三清宗的最终目的是救人。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前往佛宗的路上,道门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三清宗。她长途跋涉,最终无功而返,前前后后耽搁了一年的时间。她在路途之中无知无觉,只晓得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等挚友死去的消息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走了那么久。 她从小就没吃过苦头,家里大权被父亲掌控,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出城踏青,身边还跟着四五个仆人。渴了有人递水,饿了有人布菜,累了有人擦汗,锦衣玉食,千金之躯。 没想到一朝家变,境地翻天覆地,独自一人翻山越岭,天为被地为床,渴了饿了就是山水野果。脚上起了水泡,磨破后又疼又痒,她还为此默默流泪。到最后水泡成了厚厚的茧,她的泪也不会轻易掉下。 那时的她也不过十四岁,正值豆蔻年华,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继续做千金小姐,却早早的看尽人情冷暖,心灰意冷,就是流落街头乞讨也不觉得难为情。绝望的最后,又因为怨恨和不甘,入道为魔。 重来一世,一切看起来那么远又那么近,不同的是她有了新的出路。 她有时间去准备去改变,不会像前世一样做一只无头苍蝇,求路无门。 三清宗位于射姑山,条件得天独厚,灵力充沛,宗门弟子万里挑一。虽是一个响当当的大门派,门下弟子却没有旁人认为的那么多。 谢君卓占了江月寒弟子的便宜,平日不用参与打扫宗门这样的日常琐事,甚至有宗门资源忘记取,后勤的弟子还会亲自给她送过来。 今天算是谢君卓这辈子第二次在三清宗露面,负责清扫林海的弟子看见她也没多少反应,只是侧身让她过去。而等她走远了,清扫竹叶的两个弟子才面面相觑,愣了好半晌道:刚过去那位看起来眼生,是新来的弟子过来做任务吗? 另一人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道:你傻呀,这上面住的是江师叔,她最不喜欢被人打搅,谁会过来做任务。 这话说完两个人又愣住了,最开始说话那人惊疑不定,脸上有一抹骇然之色,他撑着自己手上的扫帚,不确定地问道:她该不会是谢君卓吧? 宗门谣传的谢君卓穿着破旧,小家子气,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有主见的人。要不是江月寒坚决收徒,她说不定还进不了三清宗。 可刚才过去的这位面容姣好,落落大方,举手投足自有气度,让人不自觉就会矮一头。 谣传和现实简直是两个模样,也难怪这两位弟子不敢认。他们二人站在小道上,回想起刚才短暂的擦肩而过就像做梦一样。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立刻追上去看个热闹。 谢君卓不知道短短几息间已经有人想来围观她如今的风采,竹林的路弯弯曲曲,忽上忽下,要不是有点灵力底子,走起来肯定吃力。 江月寒把行路也看作是一种修行,选择住在潮声阁,也是看得起它所处的位置。 谢君卓自从跟了她,在修道上受益匪浅,如今走在林间,不自觉地收了灵力,以凡人之躯去悟道。她走的不快,悠闲得很。 那两位想看热闹的师兄远远地看见她,相互商量,绕了另一条路比她先离开竹海。 在竹海之外走不了多远是平日道门弟子论道的校场,一般而言,从林海出来都会经过这里。可是谢君卓并未选择此处,她绕了路去掌管下面道门的堂口。 天下道门以三清宗为首,时常会请三清宗出手帮忙,也会给三清宗上缴大量的供奉。而三清宗为了有效处理这些事,便设置了一个专门的堂口。 谢君卓前世因为挚友的死,对这里有所耳闻,知道它是三清宗富得流油的一个堂口。掌管这里的人可以私下里克扣一些东西中饱私囊,下面的道门就算知道也不敢吭声,反而下一次献礼的时候会给堂内弟子单独备一份,用来贿赂他们帮忙说好话,大家互利互惠。 听说三清宗不少人为了争抢这个位置而大打出手过,不过谢君卓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对这种事还是心头存疑。 她今日前来此地,一是探一探家乡的情况,看有没有风吹草动。二是和弟子打好关系,方便她了解下面道门的动向。她要寻仇,又怎么能放过下面那些尸位素餐的畜生。 谢君卓不太记得去堂口的路,路上问了一个弟子,很快便找到地方。只见一座三层小楼立在山崖下,楼牌上刻了三个大字,进退堂。 在堂口的旁边有一个小瀑布,白浪翻飞。想来管事的是个闲人,在旁边砌了一个小水池,里面种了几株睡莲,养了几条金鱼。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节,只能看见鲜红的金鱼在圆圆的荷叶边游来游去。在水池上方,飞溅的水花上有一道漂亮的彩虹。 单看此情此景,颇有几分山水闲适之意。让谢君卓印象中充满铜臭味,腐朽不堪的进退堂有了可爱之处。 现在不到年底,进退堂就是收发消息并不忙碌。负责堂内消息的只有两个人,等到年底才会增派人手。 谢君卓进了大门,入目是空旷的大堂,左边隔出一个小间,像是凡间的当铺。门口放了一张摇摇椅,有人躺在上面,用书盖住脸呼呼大睡。 谢君卓轻咳一声,那人没反应,倒是小间里忙碌的人转头看向她,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一番,惊讶道:你是谢师妹? 言辞间有几分不确定,实在是改头换面后的谢君卓让人有些不敢认。 谢君卓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正对上王卓诧异的眼神。 小小的进退堂掌管着下面道门送往三清宗的消息,私收贿赂,狼狈为奸,从里到外都是铜臭味,让谢君卓提起来就先生三分偏见。要不是筹谋将来的复仇计划,她说不定还不会踏足这里。 可是今日一见,门口的小池塘可爱精巧,管事的弟子还是谢君卓颇有好感的王卓,一切和前世谢君卓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没料到遇见的人会是王卓,谢君卓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壳了,一肚子的话只憋出一句:王师兄,好巧。 不巧,我是进退堂的负责人,你来这里只能见到我。王卓并未发现谢君卓的尴尬,他从小间绕出来,手上拿着一本账册,道:你来这里是想给外面的亲人送信? 进退堂除了和下面的道门联系也兼职收发弟子的家书,谢君卓并不知道,王卓话一出口她有些愣神。她没有家,也无书信可传。 我不送信,我只是刚从潮声阁出来,对宗门的路况不熟悉,有些迷路,进来问个路。谢君卓压下心头的异样,半真半假地扯了个谎,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 王卓并未深究她的借口,走到门口的躺椅边上,毫不客气地踹了上面的人一脚,道:我要把进退堂的账册送去给江师叔过目,你看着点,别睡的像猪一样。 躺椅上的人动了动,伸手把脸上的书拿开,蹭地一下站起身,睡眼惺忪地抱住王卓亲了一口,然后又没骨头地躺回去,把书盖回脸上,嗡声道:知道了。 他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不知道干过多少次,甚至都不给旁人回避的机会。 谢君卓呆住了,她觉得自己今日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一时不知道该捂住眼假装没看见,做一个非礼勿视的君子,还是装模作样地尖叫一声,表示自己受到极大的震撼。 王卓额角青筋暴起,他忍了忍才没把手上的账册砸在那人脸上。 谢君卓尴尬地笑了笑,自觉地先退出门。 她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王卓才出来,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谢君卓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免得彼此尴尬。 王卓擦了擦唇角,道:我送你回去。 谢君卓乖巧地应了一声,跟在王卓身后离开。走出几步后,她实在没忍住回头瞧了一眼。 原本坐在躺椅上的那人不知何时起来了,正倚着门框看着他们远去,身体柔|软的像只猫一样,慵懒又金贵。 谢君卓的目光和他对上,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进屋,不知是继续睡觉还是去忙碌。 谢君卓收回自己的视线,这一世改变的东西很多,就连这个进退堂也格外不同。不管是王卓还是那个男人,他们都未曾在后来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填坑了,之后会维持日更,你们放心跳坑 第11章 变数 进退堂是三清宗直接对外的堂口,它的重要性不言而明。下面传过来的一切东西都要经过进退堂负责人的手,要是主管此地的人心术不正,完全可以欺上瞒下,只手遮天。 王卓是进退堂的负责人出乎谢君卓的意料,同时她也感到奇怪。以王卓的性子,断然不会把进退堂搞的乌烟瘴气,有他坐镇此地,三位仙君大可放心。那为何后来管理此地的人不再是他?甚至不是那个睡觉的男人。 谢君卓前世对进退堂抱有敌意,自然对它后来的运转有所了解,见识过和它有接触的人。其中没有王卓和那个男人,不仅如此,她在三清宗也没见过王卓和那个人。 一开始她权当是三清宗弟子众多,王卓不起眼她没有印象,可现在看来,以王卓这层身份,他不可能是不起眼的一个。 三清宗最后疲于应付谢君卓,凡事有点能耐的弟子都在谢君卓面前露过脸。谢君卓记不起王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和那人恐怕早就不在了。 至于不在的原因或许是出宗门任务遇到意外,也或许是因为别的理由离开了宗门,亦或者是因为进退堂的关系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 相比之下谢君卓更倾向是因为进退堂的关系,王卓这个性子可不会和下面的人虚以委蛇。三清宗的人想要和下面狼狈为奸,王卓就是绊脚石,只有他出意外,进退堂的位置才会落在别人身上。 这样一想谢君卓看向王卓的眼神有几分同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清宗这个庞然大物最后会变成那个模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早在更久之前,那些暗藏的霉菌就在不断地腐蚀。他们低调潜伏,不急着显现,直到时机成熟才一拥而上。 谢君卓挚友的消息经进退堂上报三清宗,而上报的人不是王卓。前前后后也不过一年的时间,若非重来一世,只怕谢君卓看着现在认真负责的王卓也想不到这一年间他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折。 以谢君卓和王卓现在的交情这种事还轮不到谢君卓来操心,可他手上的进退堂让谢君卓有些心动。与其让那些阿猫阿狗染指这个地方,倒不如继续让王卓担任,对付君子总是比对付小人容易。 可是谢君卓并不知道王卓前世是出了什么事,她对此一无所知。要想帮王卓,她就要从前世那些熟人身上下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发现蛛丝马迹。这对谢君卓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她也该在宗门走动走动。 只是江月寒那边 想到自己不管事的师尊,谢君卓弱弱地叹口气。以江月寒的身份地位,她要是愿意插手宗门事务,很多事情谢君卓办起来就会顺手很多。可她那样的性子,要想劝说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君卓也不可能直接说三清宗和下面道门有问题,她现在就是个黄毛丫头,出口的话根本就毫无分量。 要怎么样才能让江月寒意识到宗门问题呢? 谢君卓陷入沉思,忽然,她脑海里闪过在进退堂王卓说的话,面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她刚才光顾着惊讶王卓和那人的关系都没反应过来,王卓说的是去给江师叔送账本。这个江师叔除了江月寒,谢君卓也想不到别人。 江月寒竟然插手了宗门事务,这和前世谢君卓的了解完全不同。难道是因为她的到来影响了命运线,让江月寒有所改变?还是江月寒少年时对宗门事务有过涉足,只是后来更乐意除妖降魔,便撒手不管了。 谢君卓有些不确定,她看着走在前面的王卓,决定问个明白。 刚才进退堂那一幕的尴尬在谢君卓和王卓之间挥之不去,所以这会儿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卓要去给江月寒送账册,顺便送迷路的谢君卓回去,走的并不是谢君卓来的小道,而是大家常走的大道。这边来往的弟子不少,看见王卓身后跟着个姑娘都不由地多看几眼,纷纷猜测谢君卓的身份。 谢君卓扫了他们一眼,并未把他们的目光放在心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王卓,和他并肩而行,开始套近乎。 王师兄,刚才你说是去帮我师尊送账册,我师尊平日也会管这些宗门琐事吗? 谢君卓问的天真,脸上写满了好奇。 王卓扬了扬手上的账册,摇头道:江师叔平日从不过问这些事,这一次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江月寒突然要看进退堂的账本王卓的惊讶不比谢君卓少,因为江月寒从来不管宗门的事,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偶尔出现也是接宗门任务出去为民除害。玉清对她很是宠爱,见她对宗门事务没有兴趣也不逼她。 在三清宗众多的弟子中,她是最清闲的一位。 进退堂一向备受关注,王卓负责堂内的一切事务,平日里少不了被其他长老过问,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江月寒却是第一次,还点名看账册。 进退堂的账册都是和下面道门的利益往来,有进有出,是个比较棘手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出了纰漏,少不了要被人说中饱私囊。 王卓猜不到江月寒的用意,老老实实地把这些年的账册都给她送去。 说起来江师叔最近的变化挺大,我师尊说是因为收了你做弟子,她也有了几分人情味。 因为谢君卓的到来,江月寒最近在宗门上的走动多起来,前些日子王卓还听见下面的人议论,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比以前冷冰冰不理人的模样好多了。只不过她做事雷厉风行,不少人还是心存畏惧。 谢君卓目光微闪,对王卓这话半信半疑。她的到来或许会对江月寒有一点影响,但远远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第12章 挑衅 进退堂和潮声阁相隔较远,王卓带着谢君卓走的并不快,谢君卓话匣子一开,忍不住追问王卓关于江月寒小时候的事。 王卓不疑有他,只当是谢君卓作为徒弟想多了解自己的师尊,便将他知道的都告诉谢君卓。 江月寒虽是玉清的弟子,在道门身份尊贵,生活却很简单,其实也没多少可说的趣事。 她是玉清从外面抱回来的弃婴,开智比同龄人早,识字后就跟在玉清身边修行,顺理成章地拜他为师。 相对于王卓这些前来拜师学艺的弟子而言,三清宗更像是江月寒的家。她对三清宗有着很深的感情,对三清宗的名誉也更在乎。只不过她不是神色显露于表的哪一类,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在口头上嚷嚷,而是用行动去落实。 这一点谢君卓深有体会,毕竟前世江月寒为了天下苍生和她耗了整整十年。就算是修道者寿命也是有限的,不是人人都经得起十年的耗损。 了解江月寒的过去,从王卓的口中知道不一样的她,谢君卓倒是有些好奇她小时候软萌的模样。许是像只奶猫,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天真无邪。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 说起来我曾听师尊提过,江师叔的亲生父母来找过她。好像就是从那以后,她变得不爱说话,性格越来越冷淡。 江月寒年纪还要再小一点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玉清那样闹腾的师父,带出来的徒儿多少还是有些活泼。可是后来发生认亲的事,江月寒的性格就变了,越来越冷淡,逐渐不爱搭理人。 王卓入三清宗也有十来年的光景,刚拜师那几年一门心思扎在修炼上,对宗门的八卦不感兴趣。很多事都是他那个无所事事的师尊围着他打转的时候说的。江月寒的父母来寻亲这件事在玉清的压制下并没有大范围传播,王卓的师尊也是因为身份的关系知道一些。 谢君卓从未听过这种事,一时心中生出几分好奇,不由追问道:他们当初既然舍弃了我师尊,后来又为什么要寻亲? 王卓面露难色,神色有些犹豫。他师尊是个不靠谱的,他的话王卓都是听一半丢一半。唯独关于江月寒父母寻亲这事,他师尊提起来时神情是少有的严肃,连一贯逗弄他的心思都收敛起来,言词间藏着惋惜。 江月寒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市井百姓,家里清贫,家人重男轻女,他们眼中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是个赔钱货,一心只想生个大胖小子。江月寒的降生带来的并不是欢声笑语,夫妻二人觉得自己还年轻以后还能怀上,加上家中长辈怂恿,就干脆把江月寒抱出去扔了。 江月寒出生在夏季,乡间多毒蛇猛兽,她躺在林间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瞅着蓝天白云,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要不是玉清路过眼尖发现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投胎到别的地方。 后来江月寒的父母得偿所愿生了个小子,也就比江月寒小两岁。但那孩子先天不足,是个金贵的药罐子,每天都要珍贵的药材吊命,江月寒那样的小门小户根本养不起。他娘又因为这一次身孕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想再要一个也不行,就只能砸锅卖铁养着,日子越过越苦。 为了养活这个儿子夫妻两想尽办法,最后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江月寒的下落,知道她被三清宗收养,就眼巴巴赶着来三清宗。 说是认亲,他们见到江月寒后却不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有没有吃苦,想不想家,甚至连抱都不肯抱一下她。没有重逢的惊喜,连高兴都懒得装一下,反而张口闭口就是家长里短,哭诉他们儿子如何如何造孽,江月寒身为姐姐,应该帮衬着弟弟。 他们惦记着江月寒的身份,变着法要钱,把心底的无知和丑陋都写在脸上。 那时的江月寒对父母亲情还存着几分幻想,她满心欢喜却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凉水,站在艳阳天里如坠冰窖。她对家的向往,被亲生爹娘毁的一干二净。 玉清心疼自己的徒弟,见不得她受委屈,对她的亲生爹娘毫无好感,本打算让人把他们轰下山。可是他们扬言江月寒不帮忙就毁了她的前程,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对亲弟弟见死不救。 江月寒刚出生就被他们抛弃,那所谓的弟弟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江月寒占住了理字,根本就不用理会他们的叫嚷。 可是玉清担心这件事对江月寒造成影响,阻碍她修道,答应这家人的请求,替他们的儿子解决不足之症。条件是不能在用江月寒的身世做要挟,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干。这家人一看儿子有救,想也不想地答应。 同样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因为一个投了女儿身,亲生爹娘把凉薄二字表现到极致。江月寒受此影响,虽说于修道并无影响,人却不如从此活泼。 王卓斟酌语气,说的时候还给那户人家留了几分情面。 不过同为女儿身,谢君卓能想象到那种歧视。她未曾想过江月寒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心中不禁心疼起来。她这个师尊胸怀广阔,装的下天地,这种杂碎自然阻拦不住她的脚步,但一直存在脚下,难免教人不舒坦。 那户人家后来还到过三清宗吗?谢君卓问道,看起来只是好奇,但心底却打起小算盘。小本本上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对她而言都不是事。 王卓摇头:玉清仙君出手,又岂会给他们反悔的机会。只不过天下之大,总有三清宗看不见的角落。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肥肉,就算吃不到嘴里,也会用它做点文章。 江月寒的身份是一张金字招牌,那家人穷途末路,难免会用这个身份做点什么。只不过离的远又不出格,三清宗不一定能察觉到。 王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谢君卓赞同地点头。但愿那家人这辈子都选择悄无声息地活着,只要不跳出来,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无所谓。但如果跳出来了,就别怪刀剑无眼。 前往潮声阁要经过弟子校场,这会儿正是论道的时候,校场聚集不少人。有长老传道授业,也有资历老的师兄师姐展示道门的奥妙,在新弟子面前出出风头。 王卓和谢君卓从旁边的石板道路过,校场内有人眼尖瞧见他们,一位瘦高的弟子扯着嗓子道:王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一嗓子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来,那人目光落在谢君卓身上,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即便笑起来,道:王师兄,不介绍介绍你身边这位吗? 三清宗的弟子入门都有一套宗门统一的道袍,是青色白边,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需要统一穿戴外,平日弟子可以穿自己的便服。 谢君卓入三清宗后除了道袍还有好几套便服,都是江月寒帮忙置办的,颜色样式也是她喜欢的模样。今日出门特意选了一件清爽的淡紫色劲装,窄袖修身。 她这个年纪有些发育不|良,人瘦,个子不算很高,下巴微尖,眉若一弯秋月,眼睛大而有神。要说她现在这个模样有多惊|艳还算不上,只是紫色显得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举手投足大方自然,颇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 校场的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相互间窃窃私语。 王卓扫了眼问话那人,眉头微蹙,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搭理对方,冷淡道:这位是谢师妹,她拜师那天魏师弟不是在场吗? 王卓这话一出口,还在议论的人群都安静下来,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君卓。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谁又能想到昔日最让人瞧不上的谢君卓换了身衣服修养一段时间反而成了新弟子中最显眼的一位。 问话的魏宇看起来早就知道谢君卓的身份,装模作样地惊讶一番,带着自己的弟子走过来,眼神轻佻地在谢君卓身上扫过,道:原来是谢师妹,请恕师兄眼拙没认出来,还以为是王师兄从外面带回来的姑娘。 魏宇话里有话,说的好像王卓色胆包天带了陌生人回来。 王卓一向看不上他,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难看起来,正欲呵斥,谢君卓却伸手拦住他,笑盈盈地看着魏宇,声音清脆道:魏师兄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师妹也正常,毕竟师妹这种平庸的姿色在宗门一抓一大把,哪里比得上师兄的新弟子貌美。 谢君卓说罢看向魏宇身边跟着的新徒弟,正是和方子轩一道那个姑娘。谢君卓记得她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何飘。魏宇讽刺王卓,谢君卓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她一向不是吃亏的主,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上辈子有过节的人。 何飘听见谢君卓的声音连忙把头垂下,不敢去看她如今的模样。短短一个月,这个一开始趾高气扬的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多了两分恐惧。 魏宇在宗门张扬惯了,并未把谢君卓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搭上何飘的肩,不怀好意道:飘飘说当初在入门时和谢师妹有点误会,现在大家都是一个宗门的弟子,谢师妹大人有大量就和别她计较,你们都是女孩子,平日多走动走动增进感情。不是我说,飘飘在梳妆打扮方面可是好手,谢师妹不妨学一学。女人嘛,总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点找个依靠,谢师妹你说是不是? 何飘不喜欢被魏宇搂着,别扭地想要推开他,手伸到一半对上魏宇阴鸷的眼神,又弱弱地收回去,揪着自己的衣袖不说话。 谢君卓注意到她的躲避,柳眉微蹙。魏宇在宗门的名声并不好,出了名的好|色,而且会对门内处在弱势的女弟子出手。道门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出格,还能用房中术做个幌子。 之前谢君卓听见何飘是被他收为徒弟时,还想着以这丫头的性格会懂得和人周旋,现在看来却有些高看她了。 何飘如何谢君卓并不在意,但魏宇这贬低姑娘的话却让她十分不喜。道门收徒不限男女,打的便是男女平等的口号,但真正落实起来并非易事。哪怕门内女弟子不少,很多人还是打心底轻视他们。 前世玉清死后,江月寒走的那么艰难和魏宇这一类人脱不了干系。他们不允许比他们更有实力的女人存在,更不希望这个女人成为尊贵的仙君。 一想到前世那些混账事,谢君卓心里的厌恶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不理会魏宇这话,反而抬头看向魏宇身后,忽然正色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谢君卓说的自然,还带着一点惊讶,像是没料到一般。 魏宇吓了一跳,立刻松开搭在何飘肩上的手,一本正经地转身作揖:弟子见过江师叔。 魏宇的身后并没有人,围观的弟子见他因为谢君卓一句话就变了脸色,心里有些看不起他这般作态,面上还是忍住没表现出来,就怕被他惦记上。 谢君卓却不管这些,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无辜道:哎呀,看错了。 魏宇抬头并没有看见江月寒的影子,知道自己被谢君卓戏耍,他脸色阴沉下来,一甩衣袖道:谢师妹连自己的师尊都会认错,未免太不把师徒情分放在心上。 魏师兄这是什么话?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师尊关系好着呢,你又没瞧见过,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好像真的一般。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学妇道人家在背后搬弄口舌?当着我的面都不收敛,背着我和师尊岂不是更放肆? 魏宇扣了谢君卓一顶帽子,谢君卓不慌不忙地扣回去,还夸大其词将他羞辱一番。 魏宇许是没料到她嘴皮子如此利索,被说的一哽,顿时满面通红,恼怒不已。他一向眼高于顶,现在却被人说像个长舌妇,岂不是打他脸叫他难堪? 周围的弟子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对谢君卓的印象还停留在入门那天和后勤弟子的转述,懦弱,胆怯,好欺负。可今日一见,这哪里是懦弱胆怯?分明舌灿莲花,明媚爽朗,非但不好欺负,还是个难啃的骨头。 何飘抬头看着谢君卓,眼神发亮。她从小听着三清宗的故事长大,对三清宗充满了向往,不顾家里的反对也要来这里。和那些被淘汰的人比起来,她好歹顺利进入三清宗,心里更是高兴不已。 可是很快她心中的热情就被一盆凉水浇灭,魏宇说是她的师父却是看上她的脸,并不会交给她太多的东西,反而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何飘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姣好的面容可以给她带去很多便宜,可这不代表她可以让人随意轻薄。 一开始何飘还会反抗,可魏宇就是个变|态,他不会处置何飘,而是让自己之前的那些女弟子暗中使绊子。那些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对这种事早就麻木了,木偶一般做着帮凶。 何飘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地老实下来。可是今日看见谢君卓,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同样是个丫头片子,同样是一起进来的新人,凭什么谢君卓可以活的很精彩,而她就是受人欺辱? 她不甘心! 何飘暗暗握紧双拳,垂下头掩盖自己眼中的锋芒。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魏宇有些骑虎难下,冷着脸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是我小看了谢师妹,没想到谢师妹真人不露相,这般口才就是死的也能说成活的,想必平日没少和江师叔交谈。江师叔对我们这些外人冷淡,但对谢师妹想必是极好的。 我和师尊之间的事关起门来后叫家长里短,不方便和魏师兄细说。魏师兄要是好奇,恐怕就只能听墙角了。 谢君卓满脸带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周围有人没压住笑声,就连王卓也开始同情上来自讨没趣的魏宇。 魏宇也意识到自己说不赢谢君卓,因为无论他怎么说,谢君卓总能曲解他的意思,把无赖劲发挥到极致。 口舌上不占便宜,魏宇便开始打别的注意。他垂首掩盖住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毒,在抬起头来,脸上的笑看起来真诚两分。 谢师妹这一个月都在潮声阁和江师叔修行,到现在还没上过实战课吧。今日刚好有一堂实战课,谢师妹不妨去凑可热闹。 三清宗的实战课分两种,一种是认识妖魔鬼怪的类型,分别出他们的弱点,另一种就是和三清宗关押的妖魔鬼怪实战。魏宇嘴上说说是凑热闹,实际是诳谢君卓过去等着她出丑。 王卓皱眉,魏宇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步步紧逼,小人嘴脸暴露无遗,让他十分不耻。这会儿见他起了这歹毒的心思,不由地沉下脸,道:实战课要入门后三个月才接触,魏师弟未免太心急了。 意外之意是这报复的手段实在难看。 魏宇满不在乎,嗤笑道:谢师妹都没表态,王师兄这是急于英雄救美不成? 王师兄莫急,不过就是实战课而已。谢君卓对王卓笑了笑,抬头扫了眼远处的实战校场,轻描淡写道:我在这里也看的一清二楚,何必过去?不过是一只独角牛蜥,首像牛而尾似蛇,身如壁虎擅攀爬,全身鳞甲坚|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种性情比较温和的妖兽,胆子很小,受到惊吓会躲起来,只有生命被威胁才会奋起反抗。据说它的眼睛会把看到的东西放大数倍,因而眼睛也是它唯一的弱点。魏师兄,我说的可对? 谢君卓笑盈盈地看向魏宇,她前世称霸玄门,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问她这个简直是自取其辱。 魏宇愣住,喉咙阵阵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刁难谢君卓一一化解,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她赢的越是轻松就越显得魏宇不够看,一开始的挑衅反而像是送上门来给人打脸。 王卓目露异色,看向谢君卓的目光变得完全不同,称赞道:谢师妹,你说的分毫不差。 独角牛蜥并不是很复杂的妖兽,但王卓还是第一次见没上过实践课的弟子能看一眼就说的一清二楚。 谢君卓谦虚地笑了笑,重来一世的好处就是她前世的见识和阅历一点都没少,妖魔鬼怪随口便来。 魏宇憋了一肚子的火,见状更是火冒三丈,道:我不信你真的都知道,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谢君卓觉得无趣,兴致缺缺地看着他,正欲问他比什么,目光看向他身后,突然正色起来,眉梢眼角染上笑意,甜甜道:师尊。 魏宇大怒,以为谢君卓又是戏耍他,喝道:你别以为我还会上当,别说江师叔没来,她就是真来了我也不怕。 是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 冷淡的声音从魏宇背后响起,魏宇一怔,这才发现大伙的眼神都跟着变了,敬畏地看向他身后。 魏宇连忙转身,江月寒负剑而立,目光不带情感地扫过来。 刚放话的魏宇只觉得背脊发冷,躬身作揖不敢造次。 江月寒走到谢君卓身边,看了看王卓,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王卓欲言,谢君卓却抢先一步道:我在这里等师尊回家。 这话说的乖巧极了,一点张扬的影子都看不到,和刚才判如两人。在江月寒面前,她的锋芒尽数收敛,只剩下符合年纪的天真烂漫。 王卓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没有拆穿谢君卓。她们师徒间的情趣,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插嘴。 江月寒不傻,粗略一扫就知道谢君卓说的不是实话。但看样子她并没有吃亏,江月寒便不再追究,转身往竹海去。 她这一走谢君卓二人连忙跟上,魏宇只能在后面恨恨地咬牙,不敢多说一个字。他的狂妄在实力和身份集一身的江月寒面前,就是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 第13章 当年因果 潮声阁天高海阔,风景怡人。 王卓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进了潮声阁觉得它有点人气。江月寒习惯孤独,从来不会把时间花费在房屋的装饰上,以前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看上去单调又清冷。可是现在屋子里除了原来的东西,还多出来一些点缀。 窗台边放着从外面采回来的野花,插在白瓷瓶里养着,风从窗口吹进来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居室和客厅用一张屏风隔开,休息的小厅多出来一张竹椅。外边院子的小石台上晾晒堆积太久的书籍,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书上嬉戏。 王卓递上进退堂的账册,江月寒直接在客厅看起来,谢君卓招呼王卓坐下,自己去外边的小院打来井水烧开泡茶。 修者一啄一饮皆是修行,谢君卓对茶多有偏爱,也会一手泡茶的好手艺。江月寒给她备了茶叶,带着一点淡淡的茉莉香。 泡一壶好茶要合适的水合适的杯盏,谢君卓掌握火候,很快屋子里就多了一抹淡淡的茶香。她给王卓倒了一杯,剩下的一杯留给自己。 江月寒不喝茶也不喝酒,她只喝放凉的白开水。谢君卓早在水沸腾时就倒了一杯放在余下的凉水中冰镇,真会儿温度正好。她把水放到江月寒的右手边,方便她等下饮用。 进退堂的账册看似只有薄薄的一本,但实际上里面是一个包罗万象的阵法,里面有进退堂近百年来的记录,要想全部看完是一件很耗时的事。 王卓放下账本就想走,可看江月寒的意思却没打算就这样让他离开,他只好留下来,和谢君卓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江月寒不理会他们二人的谈话,专心致志地看起手上的账本。 进退堂是三清宗一个重要的堂口,之前因为交给谁管理这个问题,三位仙君和长老们各持己见,后来还是玉清一锤定音,丢给王卓的师尊。 王卓的师尊是个奇葩,说他不务正业他的修为没见落下过,说他天纵奇才,他却连简单的阵法都画不对。收他为徒的长老在一次宗门任务时不幸陨落,门下的弟子都另寻师门,只有他选择留下。玉清感念他的仁义,平日多有照拂。 他没有师尊撑腰,和宗门各方利益都不沾边。玉清选他,也不触犯各方的利益,大家商量后都觉得可以。 现在算一算,从他接手进退堂快有十年。一开始还管一管,后来便丢给王卓,做起甩手掌柜。 江月寒突然要看账册不是心血来潮,是谢君卓入门那天见到王卓时,她依稀记起前世就是这一年进退堂出了一件大事,王卓和他师尊牵扯其中,二人因此双双殒命。江月寒那时在闭关不知事件全貌,只记得玉清很生气,和另外两位仙君置气很久。 而进退堂也换了别的人接手,新来的人明显不如王卓二人,管理事物经常出错,账本写的漏洞百出。玉清大发雷霆,但因为另外两位仙君一唱一和,后来不了了之。江月寒那是还小,看不懂这些人的险恶用心。 后来的进退堂越来越堕|落,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完全变成了一言堂,下面的消息只要有钱,不管是什么样都能送到三位仙君面前。但如果没钱,就是十万火急也拦在乾坤殿外,半点风声不漏。 而就是换人的第二年后,下面道门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一位早年拜入道门的女修因为和同门生了嫌隙,离开道门后怀恨在心,自甘堕|落鬼道,屠城献祭,沦为地煞,残害生灵。当地道门束手无策,只得向三清宗求救。 屠城献祭是重罪,不管放在哪个门派都不容姑息。更何况这事闹的大,佛宗和阴阳玄宗都有耳闻,更加不能善了。无极仙君当场震怒,派出两位长老带人去处置。有长老出马自然马到功成,但后来阴阳玄宗传出不一样的声音,那事另有隐情。 玉清得知后质问过进退堂的弟子,他们一口咬定消息没有错,说阴阳玄宗不安好心。那位女修已死,身后是非都由别人辩论,玉清什么都没问出来。而阴阳玄宗也开始三缄其口,不再提起这事。 玉清后来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还和江月寒提起过,他当时知进退堂有问题但心存侥幸,以为他们在这种大事上不至于糊涂,可到底低估了他们的恶意,说不定真出了一桩冤假错案。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地,那女修没有亲朋好友在世,玉清就是想挽回也找不到机会。 而受这件事影响,道门开始江河日下,最后越来越乱。以至于谢君卓横空出世,竟被她逼的节节败退,无人能敛其锋芒。 这一世得以重来,前世混乱的因果江月寒会一一拨正。进退堂是后来一连串事情的开端,她要管就先从进退堂入手。王卓和他师尊一个都不能少,这个地方还是只有交到他们手上江月寒才放心。 说不定还能避免前世那件冤假错案,让这一世的玉清不必在为此自责。 合上手中的账本,江月寒并没有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她端起谢君卓为她准备的水轻抿一口,看向王卓道:邹师兄可还是老样子? 面对江月寒的询问王卓有些受宠若惊,道:师尊一向如此,就是长老们前来他也不见得会从那张摇摇椅上起来。 正在喝茶的谢君卓一愣,诧异地看向王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无礼,连忙收回来垂首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眼观鼻鼻观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进退堂就两个人,谢君卓还以为亲王卓那人是某个师兄,不料竟然是他师父。这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非比寻常,看他师父那熟练的样子平日肯定也少这样做,什么时候三清宗如此开明了? 王卓没有错过谢君卓的视线,他们师徒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但知道的人并不多。今天也不知道他师尊怎么回事,突然在谢君卓面前来这一出。王卓知道谢君卓尴尬,他自己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过走上这条路就注定要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王卓并不会因为旁人的眼光就无地自容。有些东西,若是因人非议就放弃,那一开始便不值得坚持。 江月寒没有注意到谢君卓的反常,也不知道她今天受了不小的刺激,而是蹙眉思考王卓的话。邹不闻走到今时今日都是靠他自己,背后没有任何人撑腰,以至于他的性格十分古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干什么都全凭高兴。 这样的一个人坐镇进退堂,难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但他从不踏出进退堂,经手的事务也挑不出毛病,想要拉他下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别人能找到他的弱点,然后从他的弱点下手。 可他这样的人会有弱点吗?江月寒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者特别害怕的事,真要说点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对王卓这个徒弟很好,为他争取了不少的资源。 江月寒想到这里抬头看向王卓,他入三清宗也有些年头,修为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中等偏上,办事能力也不错。此前玉清交给他好几件事,他都办的妥帖,不骄不躁,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 这样一个徒弟,算得上是邹不闻的骄傲。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想必邹不闻也不会无动于衷。 摧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他的意志,从他的弱点开始,让他一点点绝望。江月寒了解前世那些人,上下一合计,大致猜出一些事。 王卓和邹不闻她保了,这一世这场因果应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江月寒把桌上的账册还给王卓,道:替我给你师尊带句话:射姑山要迎来雨季,小心照顾他那个小池塘,别把里面的鱼养死了。 进退堂门口的小池一开始虽然是邹不闻建造,但他也就一段时间的热度,一想到要清理水池,给金鱼喂食,他便早早地躲开了。要不是王卓经常打理,说不定水池早就枯叶堆积,鱼死花谢。 江月寒突然来这一句,不但王卓愣住,谢君卓也有些诧异。她这话明显别有深意,是要提醒邹不闻什么事。 王卓接过账册,深深地看了江月寒一眼。都是在宗门里打滚摸爬的人物,他岂会不明白江月寒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开口提醒的人会是江月寒,那个不理宗门俗事,不擅长人情世故的江月寒。 江师叔的话我记住了,我今日也出来的够久,就不叨扰了。王卓起身作揖,谢过江月寒的好意,转身出门。 谢君卓见状从座位上起身,道:王师兄,我送你。 王卓看了江月寒一眼,见她没有表示知道是谢君卓自己的意思。许是谢君卓笑的分外天真,王卓没有拒绝。 谢君卓说是送他,其实也就是送出院子。 门外竹叶萧萧,海浪生潮,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王卓衣袂飘飘,他长得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惊|艳的美男子,却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五官端正,身着圆领袍时有一种淡淡的距离感。他此刻站在竹林的倒影下,神色藏在阴影中,让人有些看不清。 谢君卓笑意明媚,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她站在林间小道的石阶上,手上抓着一根竹叶条。那是才剔下来不久的新枝条,叶片尚未卷曲,但生气已经流失。 谢君卓不紧不慢地拔掉上面的竹叶,只留下光秃秃的竹条。 王卓知道她有话要说,并不催促她,而是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王师兄,你和你师尊谢君卓将竹条拿在手上,说话的时候并未看向王卓,而是投向凉风习习的竹海。 王卓对这话并不意外,他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嘴角微微上扬,道:事情是谢师妹亲眼所见,我即便否认也毫无意义。他是我师尊,也是我喜欢的人。我知道这种事大逆不道,会被人戳脊梁骨,但我不在乎! 有些话在心里压的太久,说出来后王卓只觉得一身轻松。 当初他拜入三清宗时,邹不闻是负责招新的弟子,他懒洋洋地坐在地上,无悲无喜。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黄|色的光晕,他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王卓多看了两眼,等另一个负责招新的弟子开口,他才发现邹不闻只是睡着了,其实什么都没想。他那么随性,眼中心中什么都装得下又好像什么都没装。 王卓当时一时脑热,便直接拜他为师。邹不闻只是懒散地看他一眼,哦了一声,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拒绝。王卓心怀忐忑,以为自己不讨喜,入门后拼命修炼,渐渐发现自己师父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王卓的承认让谢君卓心生感慨,她又何尝不是和王卓一样,爱着自己的师尊。只是她的心思被藏起来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王师兄不用担心,这件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谢君卓拍拍王卓的肩,别有深意道: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第14章 改变 王卓很快离开潮声阁,谢君卓等他走的看不见人影才回屋。屋子里很安静,江月寒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倾,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刚才谢君卓喝过的茶杯。 那是普通的白瓷盏,没有纹饰,江月寒十指纤纤,握着瓷杯微垂首,鬓角的青丝搭在肩上垂下来,阳光在她身后铺洒,恬静柔和,像一副美丽的水墨画。 杯子里盛了半杯茶水,淡淡的浅绿色,带着茉莉的香味,沁人心脾。 谢君卓有些诧异,她记得自己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因为要送王卓出门,她就没有续杯。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小茶壶上,手柄变了位置,落在江月寒的右手边。 是江月寒自己动手倒的茶,用的还是她的杯子。 师尊?谢君卓走过去落座,目光落在江月寒手上,用眼神询问她要做什么。 江月寒抬起手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茉莉香和茶香在唇齿间散开,像雨后晴空,让人心头敞亮,心情苏爽。她纤长的睫毛微颤,眸中无波无痕。 谢君卓红|唇微张,惊讶地看着江月寒,过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师尊那是我的茶杯。 江月寒有一点小怪癖,她用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触碰,别人用过的东西她也会再三清洗才肯将就。在饮食方面喜欢清淡,辛辣一概不碰,酒和茶更是一点也不沾。所以谢君卓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时会格外仔细,她们的茶碗都是分开存放,从来不会让她觉得不舒坦。 可是此时此刻,江月寒明知那是谢君卓的杯子,里面装着茉莉茶还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她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用一种对于谢君卓而言十分暧|昧的态度。 谢君卓有些脸红,她一向尊重江月寒的生活习惯,不过过分越界,可现在江月寒却主动靠过来。 看着江月寒稚气未退的脸,在垂首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谢君卓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觉得自己真是禽|兽。 这一世的她和江月寒是师徒,前世的鱼水之欢烟消云散,她就算要有别的想法,也不该对着年少的江月寒。 江月寒放下茶杯,见谢君卓面带窘迫之色,道:你介意? 啊?谢君卓迷迷糊糊地回过神,轻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江月寒说了什么,她连忙摆手,道:不介意,我的东西师尊想怎么用都可以,我是担心师尊你介意。 别说是一个茶杯,就是一碗同食谢君卓都没意见,她只是担心江月寒的小脾气,怕她等下回想起来不舒坦。 江月寒深深地看她一眼,对她的体贴有些恍惚。杯中茶水放凉了,那股淡淡的香味还没有散去,江月寒又喝了一口,低声喃语:我偶尔也想有些改变,尝试别的滋味。 前世冷淡无情的自我约束让江月寒对很多事都没有机会去尝试,她把日子过的像一潭死水,无波无痕。谢君卓的出现就是一把火,让她死水般的生活沸腾起来,那些平静一去不返,每天都有新的刺激。 她不反感那样的改变,只是藏着太多的悲伤和无奈,让她疲于应付,难以接受。这一世重来,她还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年少的谢君卓。和前世为尊的她不一样,现在的谢君卓乖巧懂事,很会照顾人,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让人觉得心疼。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 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本该有的命运轨迹,也让江月寒想要去做出一些和前世不同的改变。从杯碗开始,到入口的东西,喜欢的颜色,江月寒打算一点点去接触去了解,她也想知道谢君卓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导致她变成后来那个样子。 江月寒的声音说的太轻,谢君卓听的不是很清晰,她挠了挠头,纠结片刻还是没重新问江月寒。她怕江月寒就是不想她听的太清楚才说的那么小声,她要是追问把她问急了,她肯定要翻脸。 她这个师尊,有些时候就像只猫一样,要顺着毛撸。若是反着来,惹得她不高兴,肯定要亮爪子。 江月寒拿走谢君卓的杯子,谢君卓只好从新取来一只给自己倒茶。小茶壶里的水并不多,很快就见底。谢君卓见江月寒并不排斥,问她要不要尝尝别的味道。 江月寒摇头,习惯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全部做到,剩下的她可以慢慢来。 谢君卓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 江月寒搁下茶杯,问道:你来三清宗也有月余,可还习惯这里的生活? 这一个月朝夕相伴,江月寒为了让谢君卓坚定道心,并没有让她在三清宗走动,而是留在潮声阁看了一个月的书,定下基础。她们处在一个屋檐下,彼此抬头可见,谢君卓耐得住寂寞,也懂得放松。 江月寒一开始悬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没有人天生就是恶人,所谓的恶不过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然后逐渐转变而成。谢君卓也是一样,成魔前的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 江月寒守了她一个月,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每一件事都办的妥帖稳当。前世那一点执念放下,江月寒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 有师尊在身边,无论去往何方我都习惯。谢君卓乖巧地回答道,大眼睛眨了眨,双手撑着桌子捧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月寒。 前世习惯颠沛流离,她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哪怕住在充满仇敌的地方,她也能谈笑风生。更何况每天一睁眼起床就能看见江月寒,那种从未有过的安宁让她很满足。 江月寒知道她不过是嘴贫,但这话还是很受用。 外面阳光正好,凉风习习,送来断崖的潮意,清凉舒爽。 江月寒站起身,整理身上的衣裙,拿上搁在一旁的七杀,道:走,我带你到宗门转转,你从明日起,你就不用一直待在潮声阁。宗门内有不少合适的修行之地,可以让你淬炼筋骨。 打好基础,下一步是修道。 谢君卓心中并有未太大的欢喜,但一想到要和江月寒同游此地,她便有种别样的兴奋。 第15章 曾有一人 射姑山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如画,像是娴静温婉的女子,以水为镜,对影梳妆。前世谢君卓让战火绵延此地,烧毁奇峰峻岭无数,覆灭了三清宗的几个堂口让它元气大伤。 本以为山水已绝,不料随着时间的推移,射姑山又恢复了往昔的貌美。大自然鬼斧神工,不会因人而变。 此间之景,世俗罕见。 江月寒从小在山中长大,熟悉山里的一草一木,她看此间山水,山是山,水是水,朝云晚霞,风斜残阳。此间山水看她,一天一变,一年一个样,从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天下风云变幻,唯独山水永恒。 就是可惜那些薄情寡义之人,为了表达自己一时的爱慕之心,总爱说些和山水有关的誓言。一片青山立天地,放眼看去绿绿葱葱,合着那些人就爱头上有点绿。 山水间楼台亭阁无数,飞檐回廊依山而落。除了江月寒住的潮声阁,其他地方所建之地地势低平,少有陡峭之处。 三清宗下有好几个堂口,每一个负责的要务都不一样,江月寒和这些堂口没有太大牵扯,重点提了一下拿取东西的后勤,便没带谢君卓去转悠。 谢君卓前世和三清宗也是老熟人,只不过这个熟是你死我活的熟。这辈子变成弟子行走此间,感觉也有些许微妙。 看完那些山山水水,记住宗门几个重要的地方,江月寒便带着谢君卓回潮声阁。登高望远,山平海阔。站在潮声阁顶楼的小阁楼上看世界,自然而然便有一种渺小之感。 屋外金乌西下,海面倒映绯色的晚霞,远远看去像是海面燃起焰火。有欢腾的鱼从水中跃起,在海面上划了银色的半个圆后一头扎进水中。在海面上张开翅膀的海鸟一个俯冲扎进海里,再出来时叼着一条银色的大白鱼。 小阁楼空间不大,地上铺着细竹做成的席子,上面放了一张矮桌,文房四宝俱全。在靠墙的地方有一个书架,上面的书籍摆放整齐,最中间几排是江月寒经常翻阅的书。 谢君卓一个月没出门,多半时间都是在这里和江月寒一起看书修道。 此刻江月寒在矮桌前盘膝而坐,面前铺开一张宣纸。谢君卓心领会神,立刻凑过来往砚台倒水,开始为江月寒研墨。 残阳余晖落入此间,温暖的橘色让单调的小阁楼也变得温馨动人。 谢君卓跪坐在地,一手握着墨,一手撑在桌子上,眼神盯着江月寒。 江月寒生的白净,平日里不施粉黛,这会儿余晖照在她身上,倒像是给她添了一抹胭脂,让她的面容越发生动。她手上握着狼毫,沾了一点墨开始书写。她的字很秀气,端端正正的楷书,让人觉得干净舒服。 谢君卓看着她提笔写下的第一句话,目光微顿,面露追忆之色,情不自禁地低声背起来。 清之气,上升为天, 浊之气,下沉为地, 天地有乾坤,道化生阴阳。 负阴而抱阳,始生太极。 极之气,分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合为八卦。 在谢君卓的记忆中,温柔贤淑的挚友总爱捧着书坐在桂花树下,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乌黑柔亮,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仿佛会说话一般。她念书的声音就像是山间的清泉撞击石块,清脆悦耳。 附近的小孩子都喜欢听她念书,一个个带着渴望的眼神捧着笑脸在她身边蹲下围成一个圆。她温柔的笑着,速度放的很慢,让小孩子们可以听清楚还可以跟着她念。 谢君卓也在那群小孩子里面,每次都坐在挚友的最前方,她喜欢听她念书,因为她的声音很舒服,笑容像天上的月光,让烦躁和不安都被安抚。 清之气,上升为天 挚友念的也是这一篇,这是道门入门的基础,也是谢君卓最开始接触的道法。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里,她不需要费力去翻阅就能回想起来。 但奇怪的是她入门后江月寒最开始让她学的却不是这一本,甚至都没提起过,今天还是第一次。 江月寒写到一半便停住笔,她诧异地看着谢君卓,问道:你知道《无相录》? 谢君卓一惊,研墨的手一时失去准头,手掌蹭在砚台上,沾了一手的墨。她想的入神,引来了江月寒的关注。 谢君卓松开墨垂下头,看着手掌内侧的墨痕,低声道: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大姐姐是道门弟子,她会背这本书,曾教我读过。 这是句实话,只是擦去头尾没有因果,显得再正常不过。 江月寒放下狼毫,一时无话,只剩下撞击山崖的浪声在空阔的小阁楼中回响。 无相录是道家入门册,但就是因为只是个单纯的入门读物,后来便渐渐被三清宗的弟子淡忘。这是江月寒启蒙后接触的第一本书,和那些不重视的弟子不同,玉清倒是喜欢让江月寒背这本书。上面的很多东西看似简单易懂,深入了解又觉得无穷无尽。 前世谢君卓入魔后,江月寒为人质,二人在林海相伴那十年,江月寒依稀记得谢君卓提过这几句话,回答也和现在相差无几。 那个姐姐对你很重要?江月寒问道,语气稀疏平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前世今生,能让谢君卓铭记在心,念念不忘之人,想必意义非凡。 谢君卓笑了笑,面上却不见欣喜,反而有些悲伤。很多人和事,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重要珍贵。 她和我亦师亦友,教会我许多道理,就是我后来都忘了。等在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让她失望了。 想起前世荒唐的自己,谢君卓心中充满了苦涩。她为此人入魔,想要颠覆天下苍生,心中满载仇恨,渐渐地都不记得桂花树下挚友教他们读书的一幕幕。那是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在丹桂飘香,满月如盘的小院子里,郎朗的读书声是年少的纯真无邪。 江月寒心中一痛,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谢君卓追忆惋惜的神色,像是在缅怀失去的美好。 前世的记忆随着潮声滚滚而来,婵娟高挂,月桂藏香,谢君卓在树下饮酒低语,目光便是这般。 江月寒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人,却不知道原来藏了那么久。从年少起,便在心中,从未被取代过。 作者有话要说:  jj的小红花要更新满三千字才有,短小的我真的有更新,但是没有小红花,哭唧唧 第16章 锯齿鼠 谢君卓发现自己好像无意间惹江月寒不高兴了,虽然江月寒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但谢君卓还是能感觉到她冷漠外表下隐藏起来的不悦。 她这个师尊是个从来不肯吐露心声的主,就是受了委屈也是默默地压|在心里自我消化,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 但谢君卓是什么人?她和江月寒相伴十年,对她的小性子了解的一清二楚,稍加留神就发现她的伪装。 这次也是一样,可让谢君卓苦恼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让江月寒不满意,以至于对方悄无声息地把她推开。嘴上说的是让她去校场实践,实际却是不想看见她。 谢君卓抱着自己的书走神了,她这几日毕恭毕敬没有出格的地方,除了那天午后沾了墨忘记洗手,不小心在江月寒写好的宣纸上盖了个黑手印。但江月寒并未生气,只是叮嘱她小心一点,随后便收走宣纸。 这样看来是真的没有做错什么,谢君卓叹了口气,心想等下回去给江月寒做点好吃的,一定要把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消除。不管江月寒是因为什么事情生了小性子,总之一句话,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肯定没错。 谢师侄,你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一道嘶哑的声音打破谢君卓的沉思,将她从如何花式哄好江月寒的世界里拉出来。 校场上阳光微醺,片片白云遮挡毒辣的太阳,山中有凉风拂去燥热。 谢君卓捧着书坐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她对这些授课不感兴趣,所以一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加上今日授课的人是魏宇的师尊,宗门的孙长老,她不想听的心情就更严重了。 孙长老虽然挂着长老的名号,但和江月寒同辈,他的长老职位是他的师尊执意提拔上去的,和他对宗门的贡献无关。只不过是提一提身份,让他们那一脉面子上比较好看。 谢君卓不喜欢他,前世他们那一脉给江月寒使的绊子不少。在谢君卓围困三清宗时,他们还席卷了宗门的财物准备跑路,结果跑到一半发现天下尽在谢君卓之手,无路可走又灰溜溜地回到三清宗。 在谢君卓提出江月寒为质时,这位孙长老可是双手双脚赞同。他们嘴上说着是为了天下苍生,实际上还不是保全自身。谢君卓不待见他们,后来寻了个由头把他们都杀了,省得看着心烦。 上辈子的刀下亡魂这辈子要天天出现在自己面前,谢君卓的心情美丽不起来。 一起上课的人很多,谢君卓已经努力让自己不起眼,但似乎并没有作用。孙长老一开口,她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有看日子,除了魏宇带着自己徒弟来给孙长老捧场,方子轩也在。自己的仇人凑够了一桌,都不担心三缺一。 谢君卓合上手中的书,她知道孙长老有心刁难,不经意地扫了眼魏宇放在女弟子腰上的手,天真道:我无意间看见魏师兄在下方悉心教导自己的弟子,怕她们听不明白还特意靠过去,耳鬓厮磨。不禁感慨孙长老教导有方,要是人人都像魏师兄这般细心体贴,一定是我们宗门一大幸事。 魏宇是什么样的人在场的都清楚,谢君卓的话表面上看是褒奖魏宇,实际上是故意点破他的那点龌龊事。 这要是换个成年人来说,指不定阴阳怪气成什么样。可偏偏谢君卓顶着一张黄毛丫头的脸,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把那点孩子气装的十成十,让人挑不出毛病,还当她是童言无忌。 孙长老面色微沉,严厉地瞪了魏宇一眼,魏宇心虚地低下头,把搭在女弟子腰上的手收回去。 人群中有人觉得谢君卓言辞不妥,出声提醒道:谢师妹,耳鬓厮磨可不是这样用的。 谢君卓看向说话那人,是个没啥印象的生面孔,一脸的敦厚老实。 谢君卓当然知道耳鬓厮磨不是这样用的,她是为了膈应孙长老才故意这样说,现在被人点出来,她立刻来了兴致,无辜道:耳鬓厮磨不就是指两个人靠在一起小声说话吗?为什么不能用? 接话的人一愣,许是没料到被谢君卓反问,他回味一遍谢君卓的话,面露羞愧之色,拱手道:谢师妹言之有理,是师兄看山非山,看水非水了。 打好腹稿就等着对方解释耳鬓厮磨的意思,然后再让孙长老面上无光的谢君卓被这无比突然的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逐渐呆滞。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位大兄弟病的不轻啊!不过就是一个暧|昧的词,硬生生被他看出点人生道理。 不过也因为对方这一打岔,孙长老那头缓过劲来,他在蒲团上坐着,眼神微眯,下巴微抬,道:谢师侄听课之时还有心情为宗门分忧,看来是已经掌握今日的课程。既然如此,你不妨来和大伙说说,面对锯齿鼠骚扰村落,我们应该怎么办? 锯齿鼠是一种小型的群居杂食妖兽,有一口锋利的牙齿,就是石头也能啃成粉末,经常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村落附近骚扰百姓,喜欢看他们如临大敌,上下逃窜。它们机灵敏捷,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很难抓捕。 不过因为他们从不伤人,只是喜欢恶作剧,并未被列入有害妖兽中。 孙长老只是在讲解别的东西时顺带提了一嘴这个妖兽,还未讲解如何对付它。现在他把这个问题抛给谢君卓,分明是想为难她。 刚才和谢君卓说话的那位敦厚老实的师兄一听,觉得孙长老此举不妥,插嘴道:孙长老,你刚才并未讲如何用锯齿鼠最喜欢的花生岩做陷阱捕捉它们。 锯齿鼠因为牙齿锋利,喜欢用一种长相形似花生的岩石来磨牙,同时还能从岩石中得到一种类似于人类服用五石散的快感。所以想要对付它们,只需要在挖好的陷阱中放上花生岩即刻。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 敦厚师兄这一开口等于把答案告诉谢君卓,谢君卓惊讶地瞪大眼,嘴角的笑意压都压都压不住。她抬起手用书挡住自己放肆的笑容,只留一双大眼睛,看着孙长老道:孙长老,我是不是复述一遍这位师兄的话就可以了? 孙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敦厚师兄的嘴缝上。敦厚的师兄没觉得自己有错,一脸的无辜。 话都让别人说了,你还说什么?孙长老不悦地冷哼。 谢君卓在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一副挨训的模样。她收敛好自己的表情,放下书一转头正好看见江月寒从乾坤殿过来,顿时兴奋地站起身,无视孙长老小跑到江月寒身边,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江月寒,道:师尊,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月寒不做痕迹地往后避开,道:山脚下有个村子发生锯齿鼠食人事件,我去看看。 三清宗并非不染红尘的世外高门,它坐落在此,经常都会接到下面村落百姓的委托,然后将这些委托做成任务放到堂口给出相应的报酬,算是宗门弟子获取资源的另一个有效途径。 江月寒偶尔也会接任务,这在宗门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谢君卓一听是锯齿鼠食人,不由地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她了解这在妖兽,虽然喜欢对人做恶作剧,但从不吃人。 师尊,你等一下。谢君卓站直身体,说完这句话就跑回校场。 江月寒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孙长老面露难色,揪着自己的胡子不说话。而下面那些弟子左右相顾,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有好几个人站起来,跟着谢君卓一起走到江月寒身边。 谢君卓上前一步,把身后的队伍展现给江月寒看,道:师尊,刚才孙长老正好在给我们讲锯齿鼠,我觉得说一万遍也不如真实体验一次,所以请你带我们一起去。 第17章 村落 射姑山附近有很多小村落,一村也就二三十户人家,在山中逐水而居。 这次求助三清宗的小村子叫李家村,是所有村落中离射姑山最远的一个,要赶一天的路才能到,泥巴和稻草做成的房子沿着河岸线一字排开。平缓的河流清澈见底,土色的河沙在岸边铺了一层,水浪打过来淘走河沙,露出里面裹着的鹅卵石和拇指大小的鱼蚌壳。 这户村子的人家多数姓李,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满脸皱纹。谢君卓他们到时,村长拄着拐棍站在村口等着,夕阳拉长他的影子,他脊背微驼,一只手轻轻捶打腰背,眉头紧皱,满面愁容。 江月寒没有拒绝谢君卓要来的请求,以至于他们乌泱泱一群人赶到时把等人的村长吓了一跳。他们这些小村落虽然在射姑山的山脚下,却也知道和修道者天差地别,哪怕求助到三清宗,心里也清楚只会来一两个人。 像这种一群人出动的情况很是少见,除非是遇上大规模的魑魅横行。 村长心里清楚,他们村就是闹鼠患,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远远达不到十来号人一起出动的地步。他拄着拐棍,努力站直身体,睁大眼睛打量面前这些三清宗的弟子。 除了两个比较显眼的成年大高个,其余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人。一个个稚气未退,脸上的神情各不一样,或兴奋或好奇,或恐惧或犹豫。 村长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看见面前这个情况多少能猜到一些。都说大宗门的弟子经常会出去历练,想必面前这群人就是去历练的途中,顺便过来帮他们解决鼠患。年轻的弟子缺少经验,需要不断的积累才能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村长对少年人没有意见,毕竟他们都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而且他们身边跟着两个成年人,真有问题,这两个成年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只是村长没有料到会来那么多人,村中的屋舍并不够。想到这里,村长为难地看向两位道长,对他们说明这个情况,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村子的窘境,将就歇一|夜。 在村长歉意的眼神下,两位道长转头看向一位手持长剑的蓝衣少女。 江师叔,你看这个情况我们要怎么安排? 忠厚老实的田蒙拱了拱手,他在校场给谢君卓解了围,知道谢君卓要随江月寒一起来解除鼠患,便带着弟子方子轩跟着来了。 他是个实在人,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但是方子轩一点都不想来,这会儿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努力让自己变得不起眼。 除了田蒙,孙长老的徒弟魏宇也被谢君卓忽悠过来了。原本谢君卓还打算忽悠孙长老,可是那个惜命的家伙宁愿丢面子也不来。魏宇的身边跟着何飘,这个姑娘和那日谢君卓所见又有两分不同,一路上安静的很,就是方子轩找她说话她也没太搭理。 村长吃惊地看向江月寒,因为江月寒和谢君卓站在一起,她们身后跟着的都是群少年人,村长自然而然地把她忽略过去。却不想她身份地位之高,竟然是师叔辈。 可她年纪实在太轻,村长莫名地有些担心。 江月寒习惯独来独往,这还是第一次出任务身边带着一群人。她在外时,若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会选择露宿荒野。可今日身边跟着的多数是半大的孩子,一个个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要是让她们睡在野外,只怕一整夜都不敢合眼。 谢君卓见江月寒为难,上前挽着她的手臂,在她看过去时示意她安心,随后转头看向村长,道:我们是来调查锯齿鼠食人一事,不是来玩的,老丈帮我们准备两间屋子让男女分开住宿便可。比起这个,我们不妨先说一说村子的情况。 村长看向江月寒征求她的意见,江月寒缓缓点头。 那你们跟我来,去我家歇歇脚,听我慢慢道来。 村长拄着拐棍转身,带着江月寒他们缓慢地往村中移动。 因为锯齿鼠食人闹的村子里人心惶惶,才入黄昏村道上就没什么人了。有一两个小孩子好奇地扒着门框躲在门后面伸出头来打量大家,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村长家在河流上游,门口有一片河滩,雪白的浪花冲过来,然后又缓缓褪|去。这会儿夕阳西下,晚霞占据半个天空,橘黄|色的霞光落在村长家的屋舍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村长让家中老伴搬出来几条长板凳,让大家在院子里坐一坐。就着一地的霞光,村长开始给大家讲述他们委托的缘由。 他们村子附近几个月前来了一群锯齿鼠,经常会到村庄里偷东西或者咬坏家具,但因为不伤人,个头又小,所以大家并不害怕,发现了便提着锄头赶出去。这一来二去相互僵持,日子还勉强能过。 可是半个月前就开始怪事频发,先是村头老黄家耕地的牛丢了,被人在后山坡找到时只剩下一堆沾着血肉的白骨。 那可是老黄养了大半辈子的牛,一年四季,春耕秋收都靠它出力,老黄气的差点背过去,说什么也要抓到偷他们家牛的贼。整日整夜抱着把柴刀在家门口坐着,不吃不喝,谁劝都不听。他家儿子担心他年纪大撑不住,夜里悄悄起来看,发现人没了。 这下可把他儿子吓的不清,一家人黑灯瞎火地爬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他们村子小,一向和睦团结,知道原委后纷纷找来火把开始搜山。 最后还是在当初找到牛的地方找到了老黄,人已经没气了,身上爬满了锯齿鼠。明晃晃的火把一晃,那些锯齿鼠纷纷抬起头,眼睛绿油油地发光,眼神凶狠,嘴里还叼着人肉吃个不停。 大伙热天里吓出一身冷汗,全都愣在当场不能动弹。还是老黄的儿子大叫起来,拿起火把将锯齿鼠驱赶,抢回来老黄被啃咬的不成人形的尸体。 老黄家接连遭此祸事,儿媳妇吓得卧病在床现在也没好,儿子强打起精神处理了老黄的后事,之后便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躲在家里不出门。 村里人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凑了钱去请附近道门帮忙,可是人家嫌钱少不肯来。村长没办法,想起以前有人说过三清宗不论多少钱都会接,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请三清宗。 这附近还有别的道门?人群中有人听到此处,不由地打断村长的话,惊讶不已。 道门势力遍布大陆,就是在射姑山附近开设到场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案子到了三清宗手上,大家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附近没有道门所在,李家村求路无门。 村长点了点头,沉重地叹息一声。不是每个道门都像三清宗一样,会不计较报酬。这附近的道门要价颇高,只给达官贵人帮忙。他们这些乡野小户,道门看不上。 江月寒皱了皱眉,想起前世道门江河日下的局面,不由地握紧了手上的七杀。三清宗声名远播,让天下道门跟着沾光,也让他们有恃无恐,胡作非为。重来一世,这种行径她一定不会放过。 修道者理应济世救民,心怀天下,岂可以金钱来衡量功德?田蒙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对这个道门有些不耻。 谢君卓轻笑一声,道:田师兄,你视金钱为粪土自然不觉得它好,却不知道很多人这一生所求就是那点铜臭味,心眼像针尖那么小,欲|望却像无底洞,用真金白银也填不满。 外面的道门是什么样,谢君卓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就连她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无家可归,也拜道门所赐。而且不止外面的道门,三清宗内部也会很快变成这个样子。只不过现在暗潮还隐藏在平静的湖面下,不被人察觉罢了。 田蒙对谢君卓的话不敢苟同,皱眉道:谢师妹心怀怨恨自然只能看到坏的一面,等有一日|你能放下心中的成见,用一颗平常心却看待这世间万物,就会和今日截然不同。 田蒙这话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谢君卓面色微变,眼神犀利地看向他,那一点装出来的稚嫩都变得凌厉起来。 进入三清宗那么久,谢君卓自问隐藏的很好,不管是上一世的仇恨还是这一世未解的恩怨,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这个第一天见面的师兄,却一眼看出她心中藏着的阴暗。他的神情那么平静,好似在诉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谢君卓眼神微眯,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换上一张无害的笑脸,道:师兄说的是,师妹受教了。我只是眼中不容沙子,见不得败坏道门名声之徒。这人心终究隔着肚皮,师兄慧眼能看透大是大非,师妹道行不够,还有的练。 谢师妹聪慧过人,胆识过人,胸中有丘壑,临危而不惧,大道和你不过一线之隔。只不过这一线或是向前,或是向后,要是走错了,便是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即。 田蒙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些话,院子的天光忽然黯淡下来,刚才还红火一片的晚霞褪|去艳色,由紫变蓝,隐入天际没了踪影。田蒙背光而立,神色皆藏于黑暗,他的憨厚老实,又未尝不是大智如愚。 谢君卓不禁笑了起来,她和江月寒坐在一起,这会儿便顺势靠在她的肩上,把整张脸都藏起来。她笑的太肆意,仿佛田蒙说了很好笑的话,低垂的睫毛上却划过一滴不受控制的泪。 她也曾向前,却是万丈深渊,仓惶后退,便入无间地狱。 谢君卓在笑,旁人却笑不出来,年轻的弟子听不懂田蒙和谢君卓的对话,都是一头雾水。有人觉得田蒙是夸谢君卓厉害,有人却觉得田蒙是有意和谢君卓抬杠。 江月寒没有推开靠着自己的谢君卓,她垂首盯着手上的七杀,目光中有了追忆之色。她一直觉得谢君卓还小,前世过往种种都还未发生。此刻听田蒙所言,却好像她心里已经装了不少事。 小院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天色逐渐黑暗,村舍里燃起豆大的油灯,昏暗的光线一层层落下来,给寂静的夜添上一点色彩。 何飘搓了搓手臂,觉得河边的风格外的凉,不禁打了个寒颤。暮色|降临后,清澈的河水也藏起面孔,只剩下潺潺水声。 黑暗会放大人的恐惧,村长拄着拐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几位道长,不知我们村这事要如何解决? 谢君卓早已收了笑声,江月寒没有推开她,她便装作没有发现,大大咧咧地赖在她身上。村长还在等一个答案,谢君卓看向江月寒,然后又看向魏宇和田蒙。 新弟子们以他们三人马首是瞻,这会儿都等着他们拿主意。 江月寒握住七杀站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不便我们行事,老丈可否先带我们去住的地方? 村长点点头。 江月寒又道:田蒙,魏宇,等下你们二人和我一起守夜。若是村中有异响,一定要去查看。 田蒙点头称是,魏宇有些犹豫,眼神躲闪看向一边,显然并不情愿。他是被谢君卓用激将法骗来的,这会儿到了地方,心里自然是百般不乐意。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样的小村落,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要一整夜不眠不休给他们看家。 江月寒懒得和他计较,转头去安排那些跟来长见识的新弟子。 谢君卓从凳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挑衅般看向魏宇,道:魏师兄,你该不会不敢吧?要不要我找个人陪你,免得你夜里遇见锯齿鼠被吓得走不动,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谢君卓,你有种!魏宇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转身往村舍走去。 谢君卓耸了耸肩,见田蒙还在一旁看着自己,她微仰头斜了他一眼,道:田师兄,你还有何指教? 田蒙笑了笑,道:指教算不上,只是好奇谢师妹为什么会来三清宗? 谢君卓停下离开的步子,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沉下脸,道:田师兄这话我可就有些不明白了,来三清宗自然是拜师学艺,求仙问道,还能有别的理由不成? 谢师妹所言甚是,得道者结下仙缘,一朝飞升,便可与天地同寿,所以很多人修道都是奔着求仙问道来的。可是,在我看来,师妹的眼中并没有这些东西。你看那些新弟子,她们每一个的眼中都有对道的渴求和好奇,而你不同,你好像看不上这些东西。 什么叫看不上?谢君卓觉得好笑,虽然她对三清宗和道门有所成见不假,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术法还是有那么点用处。 田蒙顿住,他挠了挠头,蹙眉想了一会儿,道:就是你所求之事不在道术,而在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看到你们在问为什么没有提挚友的事,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我前面写了伏笔,挚友其实已经成了地煞,也就是她已经死了,谢君卓所谓的救人不是告诉江月寒后就能带着江月寒去把人救出来,而是截住挚友所在的道门传到三清宗的消息。这也是她跑去进退堂探听虚实的原因,但没想到进退堂是王卓和他师尊,并且江月寒插手了进退堂的事务。 挚友这个故事很长,关系到谢君卓的身世和她前世成魔的原因,所以不会那么快就写到(我有埋伏笔)。 而且师尊现在才十六岁,你们怎么可以让那么小的师尊跑去救人(生气气!)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 第18章 夜色撩人 村长给大伙安排的屋舍就在他家附近,是两间没人住的空房,平日都有打扫,所以内里还算干净。就是屋子不大,一进一出,里面只有一张床。 村长的老伴给姑娘们找了块板子多搭了一张简易的床,把家里干净的棉被抱过来给她们用。少年那边实在是顾不上,只有让他们在座椅上凑合一宿。 谢君卓他们一共五个姑娘,除去江月寒就四个,两张床绰绰有余。江月寒要守夜,今夜多半不会睡。 谢君卓别过田蒙回来,江月寒盘膝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屋子里的三个姑娘已经分好床铺。她们三个来三清宗之前,家里都有些家底,从小锦衣玉食,不曾吃过这种苦头。当着江月寒的面不敢抱怨,只敢在抢床位的时候做小动作。 何飘和另外两个不熟,争抢不过她们,看见谢君卓进门,故意大声道:你和我一起睡木板。 说着,她还走到木板和长凳搭出来的简易床边坐下去,让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木板厚而且硬,没有稻草在下面铺垫,简直就像躺在石头上。让何飘这种娇滴滴的大姑娘睡一晚上起来,保证头重脚轻,浑身酸痛。 她故意大声嚷嚷,就是想让谢君卓去抢那张床。她是江月寒的弟子,另外两个人也要礼让三分。 谢君卓却好似没理解她的意思,走到床边用手压了压木板,听见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啧啧道:还行,能睡。 这话把何飘气的不轻,她张嘴欲骂谢君卓,却被谢君卓一眼瞪回来,只好抱着双臂扭过头独自生闷气。 谢君卓抖开床上的被褥,道:修道本就艰苦,等你们日后能独自接任务,露宿荒野也是常态。现在好歹还有一张床,知足吧。 谢君卓把她们带出来可不是让他们来享福,自然不会搭理她们那点小性子。何飘心里正委屈,听了这句话不由地红了眼眶,抹了一把眼泪,赌气似地从谢君卓手上抢过被子,脱了鞋爬上|床睡了。 谢君卓摇摇头,转身离开屋舍,到外面院子的台阶上坐下。 江月寒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她出来的声响,转头看向她道:不习惯吗? 谢君卓笑了笑:没有,我只是睡不着,所以想陪师尊一起守夜。 一|夜不眠对谢君卓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与其在屋子里和何飘背对背,相互都看不顺眼,还不如出来陪江月寒在外面守夜。小村的夜里静悄悄地,月亮爬上山头,院子里铺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谢君卓顺势躺下来,手肘撑在更高一阶的石梯上,仰头看着山头上的月亮。有清风拂过衣袖,带来丝丝凉意。 江月寒见状,还以为是田蒙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心情不好,抿了抿唇,道:田蒙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他一向说话直接。 谢君卓一愣,诧异地看了江月寒一眼。她的确受了一点田蒙的影响,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会被江月寒看出来。 田蒙今日的话是句句都在戳她的心窝子,她来三清宗的确目的不纯。前世她从城中逃出来,慌乱之下把希望寄托在佛宗和阴阳玄宗的身上,白白浪费时间,吃尽苦头。这辈子她先遇见江月寒,那些浪费的时间都可以利用起来。 前世她不懂挚友变成那个样子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只要找到愿意出手的人就能把她救回来。却不知道在挚友背后,她还要面对一座城,一个颇有声望的道门,一己之力无疑是螳臂当车。 所以佛宗和阴阳玄宗不敢插手。 她此来三清宗,一是前世的确是三清宗出手让挚友魂飞魄散,二便是江月寒在此。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后挚友的消息还是会出现在三清宗,届时她便能请江月寒出面接下这个任务。 她已经不是前世手足无措的黄毛丫头,懂得筹谋策划,知道利用身边的利益为自己集结一股可用的力量。 她要让前世那些出手的人到不了挚友身边,她要亲眼去看那座曾经逃离后又血洗的城。 师尊,如果将来我遇上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可我又拿不出相应的报酬,你愿意为我出手吗?谢君卓坐起身看着江月寒,神色认真地问道。 她将来如果出手,便是和天下大半的道门作对,势必走上风口浪尖。届时,江月寒可还愿意护她? 江月寒眨了眨眼,歪头看着谢君卓,认真地思考她的话。谢君卓能闯出多大的祸,江月寒心中有数,再大也大不过前世为魔,踏平天下。 我是你师尊,只要我不把你逐出师门,你的事便永远是我的事。 江月寒从决定收谢君卓为弟子的那一刻起,便把她的命运和自己绑在一起。别说是遇上难事,就是前世的命运重演,她再为魔王,江月寒也愿意和她一起面对,而不是让她独自承受。 谢君卓嘴角上扬,她前世作恶多端,这辈子竟然能拜江月寒为师,得她相助,被她呵护。要不是那些相处的日日夜夜如此真实,她都要怀疑是自己做了一个长睡不醒的美梦。 师尊,我可以抱一抱你吗?谢君卓挠了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江月寒。 江月寒微挑眉,那句不能已经到了嘴边,瞧见谢君卓期待的眼神又咽回去。她主动伸出手把谢君卓揽入怀中,像大姐姐照顾小妹妹那般摸摸她的头。 谢君卓愣住,她想要一个拥抱让自己更切实地体会此刻的美好,并不是小孩子撒娇想要人哄一哄。不过这样感觉也不错,谢君卓眉梢眼底的笑意幸福甜蜜,她伸手揽上江月寒纤细的腰身,把头埋在她的胸|脯上,像只小狗似地蹭了蹭,只差多条尾巴摇摆。 江月寒不习惯这样的姿势,一时逞强到头来反而让自己尴尬。不过见谢君卓那么开心,她没忍心把人推开。前世她不曾参与谢君卓的过去,体会不到她的悲伤。这一世看着她成长,那一点一滴都是珍贵的回忆。 师尊,之前村长说他们拿不出钱,所以别的道门不愿意接这任务。我有点好奇,你做这个任务,委托的酬劳是多少钱?谢君卓抱着江月寒扑腾够了才不舍地松开手,大着胆子仰躺在她的怀里,一边赏月一边和她说着悄悄话。 江月寒把原本贴身放着的佩剑搁在一旁的台阶上,为谢君卓整理鬓发,听见她的问题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道:二十文。 哎?那么少吗?难怪让师尊前来,要是换了旁人,肯定都不乐意吧。师尊,我很好奇,宗门里这些不值钱的任务是不是都让你一个人代劳了?谢君卓白天怼其他宗门的人见钱眼开怼的很开心,这会儿听见江月寒的答案却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江月寒摇头,道:偶尔王卓和田蒙他们也会接,不过他们都有宗门任务,空闲时间少,我比较清闲。 师尊不是清闲,而是菩萨心肠,心系天下。谢君卓不乐意江月寒这样看轻自己,立刻说上两句舒心的话。在她眼中,道门找不到比江月寒还要好的人。 江月寒轻刮她的鼻子,道:一天天在外面怼别人怼的高兴,在我面前就只知道油嘴滑舌。 谢君卓在江月寒面前是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在旁人眼中就是谢怼怼,逮着谁怼谁,不服气都怼回去。江月寒从宗门弟子口中听见时还有些惊讶,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 谢君卓不好意思地笑了,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装了一个月的柔弱形象,不到三天就挥霍完了。 山中风月正当时,江月寒迎风而坐,恍若山中仙子。谢君卓仰头看着她,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一坛美酒,不知不觉就有些醉了。 江月寒搂着她,温声道:要是困了就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长夜漫漫,谢君卓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江月寒并没有把她要守夜的话放在心上。谢君卓打了个哈欠,枕着江月寒的腿道:我不困,师尊,我想陪着你。 夜长风不止,谢君卓不可能让江月寒一个人在外面。她好歹是个多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岂会连这点小小的生理需求都不能克服。 江月寒也不勉强,心想说不定过一会儿谢君卓就睡了,轻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爬山正空,月影随之转移。因为还不是十五,月亮残缺不全,银光流泻,洒下一地的光辉。 江月寒放缓的声音格外动听,谢君卓听着听着就有些昏昏欲睡,她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觉得自己再这样躺下去肯定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江月寒看见她爬起来,眼神有些不解,正欲发问,忽然听见村头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夜风突然呼啸,叫声划破整个寂静的夜色。 谢君卓那一点刚上头的睡意瞬间清醒,江月寒拿过七杀站起身。另一边屋舍也传来轻微的声响,守在门口同样无眠的田蒙走出来,看见江月寒拱了拱手。 江月寒问道:魏宇呢? 田蒙往屋内看了一眼,笑了笑:睡着了,可需要我叫他起来? 江月寒皱了皱眉,道:不必,你留在这里护着这些孩子,我过去看看。 说罢转头看向谢君卓,还没开口,谢君卓便拉住她的衣袖道:我陪师尊去,我一定不会给师尊拖后腿。 谢君卓说的坚决,面对锯齿鼠,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而且身为魔尊的她,比江月寒更了解这些东西的弱点,多少能够帮上忙。 江月寒稍显犹豫,很快便收敛情绪,道:好。 尖叫打破小村庄的寂静,几户人家点亮了屋子里豆大的油灯,屋子里传出低语声,村长和老伴相互搀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担忧地看向村头。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往村头跑去,月亮洒下光辉给她们引路。黑暗中,村道两旁的杂草里冒出绿油油的光点,晃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密密麻麻的萤火虫。 江月寒眉头轻皱,手中七杀出鞘半寸,寒光闪过草丛,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仿佛是与天齐寿的战神低垂下头颅,在轻蔑地打量世间众生。 谢君卓不是第一次看见七杀出鞘,却每次都心情震撼。 江月寒一双纤弱的手,握着的却是出了名的凶器,以杀止杀。 草丛里的锯齿鼠受到惊吓,上下窜动,吱吱吱地叫个不停。它们体型小,身姿灵活,一群一群凑在一起发出怒吼,便是不小的声波攻击。 谢君卓抬手捂住耳朵,让声音不能灌入耳膜。跑在前面的江月寒顿了顿脚,随后又像个没事人似地继续朝刚才尖叫的地方跑去。 草丛中的锯齿鼠除了乱叫不敢上前来阻拦她们,倒是让她们的行程轻松不少。 整个村头只有两户人家,房子相对而立,靠河岸那户大门敞开,一位披头散发的妇人被好几只锯齿鼠咬住衣服在地上拖行。她惊恐地哭喊起来,骨瘦如柴的手臂挥舞着,想要把身上的锯齿鼠赶走。 可那几只锯齿鼠完全不惧她的哭喊,眼睛散发着凶狠的光,丢下衣服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锯齿般的尖牙刺穿皮肤,瞬间鲜血喷涌。 妇人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任由锯齿鼠拖拽。 屋舍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大男人捂着一个小男孩的眼睛,站在窗子边,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拖走。眼神木然而无情,好似没有灵魂的木偶,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江月寒和谢君卓赶到时,妇人快被拖进一旁的草丛,地上有被拖拽的痕迹,还有零星的几点鲜血 江月寒挥剑落在锯齿鼠的前面,拦住它们的去路。 人留下,你们可以离开。 锯齿鼠食人一事只有村长的一面之词,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江月寒不会滥杀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挚友为什么叫挚友?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名字,以至于配角栏都是空的。 第19章 死一个 迫于江月寒的威压,锯齿鼠不得不放开妇人,转身逃入丛林。谢君卓上前查看妇人的情况,她被锯齿鼠在地上拖拽,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手臂被咬伤的地方有些麻烦,妖气入体,伤口泛黑。 谢君卓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回头和江月寒低语两句。江月寒放出信号通知另一边的田蒙等人,让他们一起过来。 附近的村民也闻讯起身,从家里走出来。谢君卓上前请他们将妇人搬回屋舍,却遭到屋舍中那个男人的阻拦。 他拿着一把砍柴刀堵在门口,眼神凶狠地瞪着大伙,不准他们把人送进来。神经质地大吼道:她已经是鼠大仙的人,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不管她是生是死都不准再踏进我家的门。你们想救就自己搬回家去,不要来祸害我们家。 这话说的无情无义,一点良心都没有。质朴的村民愤怒不已,其中一个骂骂咧咧道:兔崽子,这可是你媳妇儿,你不要她,是想你屋里的娃娃连个娘都没有吗?有三清宗的仙人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什么三清宗?我才不信!鼠大仙说了,只要让他们把这个女人带走,它们就再也不会为难我们家。只要她死了,我和孩子就安全了。为了我们父子二人,她牺牲一下不行吗?男人激动地大喊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起伏不定,状若疯魔。 谢君卓眉头微蹙,妖兽虽为兽,但有灵智,修为高深者还能通人言,和人交谈。听这个男人的说法,是锯齿鼠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谢君卓还算了解锯齿鼠,知道他们轻易不会伤人,在妖兽中算是对人类无大害的一种。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它们一直针对的都是这家人而不是全村,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男子和村民们大吵起来,他挥舞着手上的柴刀,谁要是敢上前他就提着刀乱劈乱砍。 师尊,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进去,那个妇人身上的伤口要及时处理,我们不如先在院子替她包扎,等一会儿田师兄带着村长过来,我们在做定夺。 谢君卓没有劝架的意思,反而拉着江月寒往后退了一步,免得那个人没有分寸惊扰她。 江月寒扫了男人一眼,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可用的丹药。 谢君卓把东西都接过去,让守着妇人的村民将她放在地上平躺下来,然后直接撕开她的衣袖。被锯齿鼠咬伤的地方泛黑的范围又扩大不少,伤口处留下的血迹也呈现不正常的黑红色。 妖兽和妖都带有妖气,他们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砒|霜毒|药,一旦入体没有灵力抵抗,会一直被侵蚀,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精力。 谢君卓在掌间凝聚灵力,替妇人祛除伤口上的妖气,然后又喂了她一颗丹药。 清冷的月色落在妇人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银白之色。谢君卓并指为剑,在她脖颈间摸索,最终在她的耳后摸到一点凸起的痕迹。谢君卓移动妇人的头,借着月光看清楚她耳朵后面的痕迹,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爪印,呈现青灰色。 这是妖咒,妖兽(妖)在和人类结下深仇大恨时才会施展,如果谢君卓所料不差,这一家人的耳朵后面都有这个东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 可他们一家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乡野人家,在村长的转述中也不存在和锯齿鼠结下仇怨的情况,为什么会被锯齿鼠施下妖咒? 能让锯齿鼠如此记仇,甚至不惜搞得他们家破人亡,只怕不是小恩怨。谢君卓眉头微蹙,不经意地往丛林深处看了一眼。 另一边妇人的丈夫还在叫嚷,双目怒睁,向外鼓出,瞳孔缩的只有针尖大小,眼白上布满血丝,脸颊也跟着鼓起来,青筋暴露,像是一只长着人脸的大蛤|蟆。他突然发疯提刀乱砍,几个热血上头的村民们想要制服他,他却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力士,把所有人都甩出去。 它们说了,只要再死一个人,它们就放过我和儿子。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男子大喊起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丽娘,你那么爱我和儿子,为什么不能乖乖地替我们去死。 男子疯魔般大喊着朝谢君卓冲过来,月光下柴刀泛着冷色。抱着七杀站在一旁的江盛雪娥眉轻皱,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男子身后劈掌砍下。 男子后颈一痛,两眼一翻昏倒过去。被他甩出去的村民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身上的尘土,面色凝重地看着男子道:两位仙人,他他这是怎么了? 大家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相互间都了解是个什么性格。男子突然发狂,大伙心里难免有点疙瘩。 江月寒有几分怜悯,道:被逼疯了。 锯齿鼠一次次的袭击让男子神经紧绷,加上他亲眼目睹自己父亲的惨状,又看见媳妇被拖走,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那根弦突然崩断,整个人承受不住疯了。他此刻已经神志不清,只怕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的一个家不到半个月便支离破碎,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独留一个年幼的孩子。刚才还有怨言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把那点不愉快都抛之脑后,开始担忧起他们这家人的命运。 谢君卓检查完妇人的身体后站起身,忽然察觉到一股陌生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看。她抬头往屋舍看去,那个年幼的孩子正抓着门框看着他们,脸上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父母遭难的悲伤恐惧,反而有一股不符孩子的狠辣。 那样的眼神,充满了暴戾和自负,没有把眼前的生命看在眼中。 谢君卓心中微惊,正欲抬脚过去,脚边的妇人轻咳出声,悠悠醒来。与此同时,田蒙也带着村长他们赶到。那些新弟子都被叫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地跟着,看到眼前这一幕方才找回来几分精神。 江月寒一开始安排了魏宇守夜,可是他直接睡过去,被叫起来的时候还一肚子不满,知道是出事立刻怂了,缩在人群里不吭声。 江月寒扫他一眼,暂且不和他计较。而是让村民们先把妇人和她丈夫搬进屋,有话进屋说。 谢君卓退到一旁让村民来搀扶妇人,抬头去看躲在门后的孩子,视线却扑了个空。那个孩子退回屋子里,在黑暗之中躲藏。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 第20章 起因 江月寒下手自有分寸,只是让男子暂时晕过去,不会要他性命。没有男子阻碍,大伙顺利进入他家屋舍。月光掠过窗前,有人点亮屋子里的油灯,豆大的火光逐渐散开,朦胧的光线驱散屋子里的黑暗,躲在屋舍里的小孩子也露出身影。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看见一群人涌入房间,有些害怕地往墙角缩了缩。圆润的小脸上写着恐惧、害怕,和刚才谢君卓看见的样子相去甚远。村长是个热心肠,见他爹娘都指望不上,迈着年老的步子过去把他牵起来安抚。 屋舍并不大,大家进去后空间显得更小,像是往一个小碗里堆满了河沙,一点缝隙都没有。田蒙觉得不妥,让大伙留一部分人在外面,开着屋舍的门,这样也能听见里面的谈话。 丽娘对自己的遭遇印象深刻,以至于心中的恐惧尚未散去,不论江月寒问她什么她都只知道摇头,一个劲地抹眼泪。丽娘的怯弱让事态陷入僵局,江月寒也不好逼她,只能让她先缓一缓情绪,让几个相熟的村妇安抚她。 谢君卓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细细地打量这间简陋的屋舍。床榻橱柜并列放在一起,木头做的小板凳上搁了一个空碗,里面残留部分药渣。 谢君卓拿起碗沾了一点药渣放在鼻尖嗅了嗅,里面有一点淡淡的香味,类似阿芙蓉。这个味道谢君卓并不陌生,是锯齿鼠最爱的花生岩。 今天白天她们一路走来时谢君卓注意过周围的环境,并没有适合花生岩生长的土壤。锯齿鼠也不会住在离花生岩很近的地方,避免吸食过度,整个族群意志消沉。 本不该出现的花生岩竟然在妇人喝剩下的药渣里,也不知道是锯齿鼠带来的,还是原本这个家里就有。 谢君卓搁下药碗准备检查别的地方,恰好云层移动,一束月光落在床边。昏暗的油灯光线不足以照亮最边缘的黑暗之地,月光却让它露出个影子。那是一个小包裹,打包的人手法生疏,边边角角都散开了。 谢君卓盯着那东西多看了几眼,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她弯腰把包裹拿出来,东西不多,她一手就能握住,但分量很足,有点像石块。 不许抢我的东西,你给我滚开。 原本被村长牵着的小孩子不知何时到了谢君卓身边,在谢君卓要查看包裹里的东西时,伸手将她重重地推倒,对着她猛踹了几脚,然后一把抢过那个小包裹就想往门外跑。可惜屋子里都是人,他就是滑的像泥鳅也钻不出去,反而惊动了屋子里的其他人。 魏宇正因为大半夜被叫起来憋了一肚子火,看见孩子冲向他,直接伸手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来。修道之人,力能扛鼎,小孩子在魏宇的手中就像只小鸡仔,张牙舞爪也不能撼动他半根手指。 魏宇正得意,看向谢君卓假仁假义地关切道:谢师妹,你还好吧。 谢君卓刚才没有提防,被孩子撞倒在床上,这会儿正拍着衣裙站起来,对魏宇的话回了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多谢魏师兄关心,我好得很。 魏宇提着小孩子,啧了一声道:谢师妹身娇体柔,回去可得好好修炼,免得连个小孩子都降不住 魏宇还没说完话,他手里的小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简直是惊天动地,嚎的鬼神退避。那原本坐在一旁的丽娘忽然神色激动起来,一个箭步窜到魏宇身边,对他又抓又挠,大叫着让他把自己的孩子放下来。 魏宇一只手提着孩子,另一只手难以招架丽娘的撒泼,脸上被挠了好几个道道,不得不把孩子丢到丽娘怀里,躲到其他弟子的身后。 丽娘双膝跪地,把孩子搂在怀里,急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孩子却把她推开,凶神恶煞地大吼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把这些人招来,他们也不会发现我的宝贝。你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还要用好多好多的钱,爹爹都不给我买虎头鞋了。 孩子的脸上没有半点泪痕,反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他紧紧地拽着手里的包裹,对周围的人充满了敌意。在他眼中,娘亲的性命还不如一双虎头布鞋。 谢君卓已经走到江月寒身边,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丽娘瘫坐在地,连自己的遭遇都忘了,她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短短半月,这个曾经被人艳羡的家已经四分五裂。 丽娘嘴唇轻颤,手指发抖。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半晌,眼神一片死寂,喃喃道:要我死了才是最好的吗?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神陌生,仿佛在看一个仇人。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丽娘的心,神情变得麻木,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 周围的村民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也不好多言别人的家务事。 谢君卓悄悄拉了拉田蒙的衣袖,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把孩子手上的包裹抢过来。 田蒙会意,上前一步强制性从小孩子手上拿走包裹,那孩子想要过来抢,田蒙衣袖一甩,就将孩子拂到丽娘身边。一看自己的宝贝抢不回来,小孩子又开始哇哇大哭,躺倒在地撒泼耍赖。 他声音又高又利,和锯齿鼠的声波攻击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魏宇生气地骂道:闭嘴,在哭就把你丢出去。 魏宇恶声恶气,小孩子被吓得一愣,止了哭声看着魏宇。丽娘也从麻木中回过神来,把孩子搂到自己怀里,哭喊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把他丢出去。如果我死了一切都能解决,那你们就把我送出去。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去死。 丽娘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眼眶红的像只兔子,泪水流个不停。哪怕孩子伤透了她的心,她也舍不得让他受到伤害,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他面前。 谢君卓面色微沉,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忍住了。 田蒙打开手上的小包裹,借着微弱的灯光,大伙看清楚里面包裹的东西。 这是花生?村长有些惊讶,小孩子偶尔嘴馋贪吃他们能理解,在他们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田蒙把拿起一个看了看,道:这不是花生,这是花生岩,是一种特殊的岩石,锯齿鼠会以它为食。不过我下午看过了,这附近并没有这种石头。这位夫人,你可知道你孩子是从哪儿拿来的这些花生岩。 田蒙声音醇厚,听起来就很可靠。 丽娘拢了拢鬓角散乱的头发,看着田蒙递到面前的石头,依稀有那么点印象。好像是她的孩子从外面捡回来的,不过因为附近本来就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鹅卵石,家里人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知道锯齿鼠以这样东西为食,丽娘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我孩子肯定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看着好看就拿回来了。我们把这东西还给那些老鼠,它们是不是就能放过我们家了?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谢君卓看着紧盯花生岩,一脸恶意的小男孩:还是劝劝你孩子,让他把花生岩的来历告诉我们,让我们了解前因后果,然后才好解决这件事。 小男孩眼神躲闪,往丽娘怀里缩了缩。这一举动触及丽娘敏|感的神经,她立刻紧紧地搂着他,道:要什么前因后果?你们把它们全部杀了不行吗?不过是一群畜生,它们害了人。你们是除妖师,你们就该为我们除害。 涉及到孩子,爱子心切的丽娘开始有些不管不顾。 江月寒抬眸,看着母子二人道:凡事皆有因果,万物不可枉杀。我们修道者讲究天理轮回,如果一切是因你怀中孩子所起,即便今日我们依你所言灭了这群锯齿鼠,随之而生的恶业也会回到造业者的身上。 你什么意思?丽娘抬头,见说话的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顿时提高声音道:你想说是我们害了那群老鼠,所以它们才来报复我们家吗?不就是捡了几个石头,山上河边多得是,我还给它们就是了。可是它们呢?杀了我家的牛和我公公,今天还想杀我。在你们眼中,人命还不如那些畜生吗? 丽娘说的愤慨,想到枉死的公公更是不禁悲从中来,几个村民被她触动,都小声地嘀咕为什么请来的仙人反而帮着锯齿鼠说话。 谢君卓眉头一皱,她本来不想太过插手这件事,可她欺负到江月寒头上,这是逼她动点不光彩的手段。 谢君卓上前一步,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江月寒面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丽娘怀里的小男孩,嘴角上扬牵出一抹笑,声音柔|软下来:小弟弟,你告诉我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好吗? 小男孩抬头看着谢君卓,墨色的瞳孔闪过一抹不屑,他哼了一声本不想搭理谢君卓,可是视线忽然无法挪开。 谢君卓的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他看着那个矮小的自己,沉睡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那是一片火海,在林间熊熊燃烧,青烟弥漫。 妖魔蛊惑人心的手段就是修士也无法避免,更何况是对付一个小不点。谢君卓只用了一点点灵力,小男孩就完全沉入其中。 谢君卓面带微笑,眼神却深如幽潭。在旁人看来,她是在对小男孩循循善诱,却不知道她是直接窥探他的内心。 小男孩眼神呆滞,脱口道:烧得好,烧得好,谁让它们不肯把宝贝给我。那是我先看见的就是我的,烧死它们看它们还怎么和我抢。 小男孩神色狰狞,忽然大叫一声扑向谢君卓。谢君卓收了蛊惑之力,假装吓到往后退了一步。田蒙抬手抵在小男孩的头上,将他定在原地。 丽娘连忙上前把人抢入怀中,她对小男孩说的话无动于衷,反而埋怨田蒙下手没有轻重。 谢君卓冷笑两声,道:你们对孩子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只知道一味的宠溺,才会让他对万物没有敬畏之心。今日之事,皆因他火烧锯齿鼠而起。 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怎么打得过那些老鼠。肯定是你施了妖法,要偏袒那些老鼠。丽娘情绪失控地大叫起来,村民的眼神逐渐变化,相互窃窃私语。 他们和锯齿鼠无冤无仇,突然生了这些怪事,大家心里都不舒坦。 谢君卓不否认自己动了手脚,但不过是为了让小男孩说实话。现在看到丽娘胡搅蛮缠,她心底升起一股怒意,觉得这一家都是面目可憎。 小男孩当然不能抗衡那些成年有修为的锯齿鼠,他那一把火烧死的都是才出生的幼崽。锯齿鼠每迁居到一个地方,就会开始繁衍后代,延续血脉。 它们看到新的希望,却因为几颗石头,被人类一把火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回老家了,没有带电脑,所以没有更新 第21章 解决 李家村锯齿鼠食人一事有了前因,孩子的话证实此事皆因他们家而起,锯齿鼠的报复也只是针对他们家。 江月寒接的委托是解决村中鼠患,对村庄的人情长短不会过问,他们这一家今后要何去何处都和三清宗无关。 村长对这事长吁短叹,孩子年幼不分善恶尚且情有可原,父母一味宠溺没有正确教导使他内心不懂怜悯和尊重才是真正的元凶。这片大陆妖魔鬼怪横行,魑魅魍魉无数,这次惹上锯齿鼠,下次难保不会惹上别的妖魔。 锯齿鼠对人类没有杀意,这才没有大肆屠杀,让大家免于迁怒。倘若这次遇上的不是锯齿鼠,而是别的妖魔,只怕李家村已经不复存在,更不可能求助到三清宗,还有个伸张的地方。 村里的事留给村里人自己解决,江月寒吩咐田蒙和魏宇带领新弟子去给李家村布防结界,她进入这个村子时就发现村中没有抵御低等妖魔的结界。 之所以让新弟子一起去,是给他们实地上一堂关于布阵的教学课。让他们更真切地感受结界对于普通人的意义,了解它的用处。 而她自己则入山林,去寻那群锯齿鼠。 谢君卓对阵法不感兴趣,和田蒙打了声招呼便去追江月寒,要和她一起去见锯齿鼠。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 月色朦胧,谢君卓面带笑意,漂亮的眼睛灼灼生辉。这一路上她冷静自持,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见慌乱,比起同龄人,她就像是个小大人,人小鬼大。 江月寒看她半晌,没有拒绝她前去。谢君卓道心坚定,天赋异禀,自然不能和旁人走一样的修炼路子。一味的把她保护在羽翼下,反而限制她的成长。她是已经展翅的雄鹰,需要暴风雨的历练。 黑黝黝的丛林不见月色,高大的树冠遮挡了全部的月光。江月寒抬手用术法凝聚一盏莲花灯递给谢君卓,温润的光泽莹莹如玉,驱散附近的黑暗。 道家术法三千,包罗万象,江月寒信手拈来,毫不费力。两世为人,有些东西早已烂熟于心。 谢君卓提着灯傻笑不已,江月寒的体贴让她心里像抹了蜜,甜丝丝地冒泡。 锯齿鼠生在丛林之中,掏空树干为家。它们今夜的行动受阻,这会儿全部在族长的召集下在一颗古树旁边集合。 江月寒和谢君卓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负责放哨的锯齿鼠发现她们二人,发出一声长啸,附近的锯齿鼠闻讯赶来,把不速之客隔绝在族群之外。 它们和江月寒也不是第一次照面,绿莹莹的眸光充满敌意,吱吱地叫个不停。 江月寒面无表情,谢君卓却嫌它们叫声刺耳,动荡神魂,低声喝道:不会人言就把你们族中会说人话的族老叫出来,我和师尊是来和你们商谈,不是来找你们打架。 锯齿鼠因为修为的高低,灵智也有不同。修炼到通人言的地步,多半都是族中的老家伙,在族中有一定的声望地位,被尊为族老。谢君卓对它们有所了解,前世还圈了一群当宠物,这会儿说话不自觉带了一点前世的脾性,颇有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意思。 锯齿鼠们左右环视,其中两只凑在一起吱吱一会儿,一个转身往身后跑去。 江月寒和谢君卓在外面等待片刻,一只蓄着花白长眉毛的锯齿鼠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它看起来像是一位智者,有着超脱兽族的智慧,能够轻易为年轻的后辈解惑。它的出现让在场的锯齿鼠都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江月寒施了个浮空术套在族老的身上,在它身体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气泡,让它悬浮在空中,能够直视江月寒二人。 下面的锯齿鼠还以为江月寒要对族老不利,纷纷躁动起来,族老淡淡地扫了它们一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尊敬的客人,不知道我有什么帮得上您的地方?族老像人类一样对江月寒抱拳作揖,态度恭敬。 他身为族老也是一族之长,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两个修士有着不弱的修为,能够轻易决定他们一族的命运。同时,他也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平和的气息,知道她们不是残忍嗜杀之辈。 和平人的谈判能少一些剑拔弩张,让双方都感到舒坦。 江月寒认真地还了族老一礼,将今日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个大概。从她接下委托到了解原委,以旁观者的立场不带任何感情地复述。稚子之言只能单方面的还原他当时的主观行为,而不能做为完整的事情经过。 族老聆听江月寒的声音,对她的认真有几分敬佩。族老见过太多不把它们妖兽当成生命看待的修士,若是换了旁人在此,只怕早已不分青红皂白将它们消灭。 繁衍生息是每一个族群都避不开的话题,只有不断的新生才能让血脉延续,我们锯齿鼠也是如此。 族老摸着自己垂下的眉毛,他在回忆当日惨痛的一幕,他们族群的新生命,在一把火焰下成为灰烬。 新生的锯齿鼠需要熟悉花生岩的气味,所以每一个小窝旁边我们都会放上花生岩。那个人类的孩子当日是一个人到了这边,他以为那是吃的东西,就将它全部捡走。 淘气的孩子看见洒落在大树旁边的花生岩还以为是真的花生,馋嘴之下起了歪心思。这片森林并不生长花生岩,所以锯齿鼠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找回来。他们白日大范围的出去搜寻,夜里回到部落安息,只会留下很少的一部分看家。 守家的锯齿鼠发现偷盗者,它们集合起来将孩子驱赶,并没有伤害他。可是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它们没有恐惧之心,反而被激起恶意。在他眼中,上跳下窜的锯齿鼠只会虚张声势,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胁。为了报复那些老鼠,他从家中带走一簇火苗,点燃丛林里的枯叶。树叶一点就燃,在烈阳的照耀下迎风而涨,一发不可收拾。 树干里睡着一只只拇指大小的幼鼠,它们还没有睁开眼睛,像肉乎乎的虫子,相互挤在一起蠕动酣睡。全然不知道火焰蔓延,如同一条腾飞的巨|龙将它们吞噬。它们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便又转入轮回。 冲天的火光带起杀|戮,守家的锯齿鼠们顶着烈火抢救族群的新生命,火焰烧焦它们的皮毛,整个丛林浓烟滚滚,它们眼睁睁看着火焰毁灭一切,在火光中痛苦哀嚎。 那些逝去的生命是一族的希望,它们期盼着幼鼠的成长,想象它们长大后的模样。可是一切都在火光中终止,期盼成了气泡,一戳便化作泡影。 失去幼鼠的愤怒让锯齿鼠们对男孩一家展开疯狂的报复,他们用仇人的鲜血去祭典死去的生命。如果没有江月寒等人的到来,它们的计划会一直继续下去。 今夜一个照面,江月寒便用实力震住锯齿鼠,族老心知大势已去,有三清宗的弟子在此,他们的复仇大计不可能继续。 无法为子民报仇的遗憾让族老面露痛苦之色,身为族长,他肩负一族的重担,有责任保护自己的族人。即便到了此刻,他的心也是向着整个鼠族。 杀人夺魂皆由我所为,如果你们要给村民一个交代,请让我一人承担罪责,放过我的族人。他们只是听命于我,我才是罪魁祸首。族老对着江月寒深鞠躬,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他们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连延续血脉的父母也不存在。只要还有一对夫妻活着,他们的族群就还有希望。 族老无惧于生死,他是鼠中智者,知天命晓轮回,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今夜他已经安排好后事,会有新的一辈来代替他的位置,带着族人走向新的开始。 锯齿鼠们看着自己的族长,眼中蒙上一层泪光,躁动不安,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你这小老头一个劲地叭叭叭,都不给我和师尊说话的机会,我们要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又怎么可能让你说出前因后果。谢君卓转着手上的莲花灯,毫不留情地打断面前这场感人的生离死别。江月寒不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相反她还很心软。 小孩有错,错在蔑视生命,惹下祸端,自生恶果。锯齿鼠有过,过在迁怒他人,徒增杀业。双方半斤八两,江月寒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躁动的锯齿鼠因为谢君卓这句话而安静下来,族老诧异地看向江月寒。江月寒是修士,修士自然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江月寒迎风而立,手中七杀尚未出鞘,煞气都被收敛。道家讲究稚子无罪,垂髫小儿犯了错不能过分苛责。一些想走正途的妖魔为了修功德,会有意避开垂髫小儿。族老显然知道,所以没有直接对小孩出手,但也因这一念之变,给自己的族群带来新的麻烦。 念在此事事出有因,你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江月寒垂下眼帘扫了一眼忐忑不安的锯齿鼠群,她的话让锯齿鼠看到一点希望,它们不惧死亡,但不想族长为此送命。 我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并不会削去你们身上的因果。今后你族需要弃恶从善,修积功德。倘若违背再生杀业,族群历劫之时必遭五雷轰顶。 修者历劫有天道,江月寒不杀锯齿鼠,杀业会一直伴随它们,需要它们用功德去抵消。这是赎罪,也是惩罚。 至于那个孩子,他身上的罪业也不会消失。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等他从垂髫幼子变成束发少年,今日的因果便会慢慢显露出来。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谁也逃不掉。 锯齿鼠相互私语,族老悬浮在半空中,认真思索江月寒的提议。它们当然也可以选择一意孤行,但那样便是不知悔改,江月寒也容不得他们。 人有人伦,妖有妖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气,但天道尚且忍让儿童三分,就是我们修道者也要避讳。你们修行不易,何必执着仇恨自毁前程?那些幼鼠魂魄尚在,等着转世离开,若是有缘,依旧托生你族。 江月寒见族老犹豫不决,又淡淡地劝解一句。 两世为人,见过太多仇恨纠葛,她并不希望锯齿鼠深陷仇恨之中无可自拔。一条命它们就要积攒多年功德,再多两条,天劫就算不会瞬息而至,也会在将来成为它们修道的阻碍。 它们真的还会回来吗?幼鼠托生触动族老的心弦,它一瞬间老泪纵|横,神色有些激动。 它们来这世上走一遭,和你们缘分未尽,自然还能回来。江月寒面容平静,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魅力。 族老擦去眼角的泪花,连声道了三个好。他对江月寒深深地鞠了一躬,凭空变出一个骨头做成的哨子送到江月寒面前,道:多谢仙君手下留情,我今夜便带领全族离开此地,不会再骚扰这个村庄。你们的恩情我们全族铭记在心,将来若有用的上的地方,仙君只需吹响这个哨子,我族一定万死不辞。 妖兽一向恩怨分明,它们的情感不如人类复杂,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江月寒给他们留一条出路,它们感激不尽。 骨哨只有江月寒的小指大小,雕刻精巧,上面卧着一只锯齿鼠。这样一只哨子,可以调动附近的任何一个锯齿鼠群,只有锯齿鼠族内公认的族老才能拥有,对它们而言,这个哨子代表的意义不亚于族长亲自发号施令。 族老能拿出这个哨子,可见他在族中地位不低,它为族长的这一脉也有些来历。 江月寒没有拒绝族老的好意,将哨子收好。屈指一弹便破了族老的浮空术,让他平稳落到地上。 附近的锯齿鼠都围上来,族老压低声音用兽语和他们交谈,过了一会儿全族对着江月寒二人垂首致意,然后在族老的带领下离开此地,连夜迁徙去找新的安居之所。 江月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隐入黑暗之中训练有素地撤离,目光微起波澜,不知在想什么。 谢君卓提着莲花灯靠过来,莹润的微光在黑暗中变化出漂亮的色彩。她伸手去牵江月寒,手指触及到江月寒的手掌,摸到一手的冷汗。 谢君卓一愣,诧异道: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江月寒回神,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用灵力拂去冷汗,并未把它当回事,平静道:无妨,该回去了。 谢君卓狐疑地皱眉,借着莲花灯的光看向江月寒如玉的面容,依稀可见她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而下。她今夜只出手一次,没有和人动手也没有受伤,突然冷汗长流,让谢君卓如何不担忧? 可是她打定主意不对谢君卓解释,一个人走在前面,步伐沉稳不见慌乱,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要不是刚才摸到她手心冰凉,谢君卓都看不出异样。 山间凉风拂过,吹起江月寒的衣裙,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仿佛一株盛开的兰花在风中摇曳,脆弱又优雅。 谢君卓提着莲花灯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江月寒的手,不经意地摸上她的脉搏,面上露出两分楚楚可怜的神态,咬唇看着江月寒,低声道:师尊,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小孩子,所以才不肯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只是担心你,你不告诉我我会吃不下饭。要是吃不下饭就长不高个,无心修炼,整日浑浑噩噩,说不定还会病弱垂危。我知道师尊最疼我了,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变成这样,所以师尊告诉我好吗?你为什么出了一身冷汗,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月寒是什么都压|在自己心里不肯说出来的性子,谢君卓不好逼她,嘴上撒娇,手上没闲着,已经在帮江月寒把脉。让她意外的是江月寒脉象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江月寒拂开谢君卓的手,眼神古井无波,淡淡地叙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谢君卓心里还是不放心,可是她查不出丝毫异样,只是心里觉得不安。 江月寒仿佛看出她的担忧,伸手摸摸她的头,给予一个无声的安慰。只是她动作不熟练,不像是安抚,倒像是在摸一只小宠物。 谢君卓嘴角一抽,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江月寒,而是琢磨回宗门后找那些师兄打听打听。 成功避开谢君卓的追问,江月寒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锯齿鼠的叫声会形成声波攻击,对神魂无损的人并没有大碍,就是普通人不懂抵抗,也只会头疼一二。 偏偏江月寒前世为了阻止谢君卓,燃烧神魂与之对抗,导致重生后神魂残缺的问题一直伴随她,平日便会偶尔刺痛,让她觉得难受。不过她素来忍耐性就比别人强,就算神魂刺痛也能不动声色地忍下来,让常人看不出异样。 今夜锯齿鼠的声波攻击刺激她的神魂,导致神魂震荡,产生针扎般的刺痛。她一直强行压制,最开始的失态也不过是追击之中顿了顿身形。 和锯齿鼠说话之时,那种刺痛感越来越强,她面上无恙,神识之中却是翻江倒海,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谢君卓询问时,她已经压住那股痛感。她习惯隐忍,有些话便不屑宣于口。 而且神魂不全是她的秘密,她也不可能告诉别人。 看着如今这个会为她担忧,为她着急的谢君卓,江月寒心里觉得欣慰。她的不适因前世的谢君卓而生,却又因这一世的谢君卓而得到安慰。 她们终究有所不同,不可用同样的眼神去看待。她珍惜谢君卓这个弟子,就像谢君卓在乎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往后翻 第22章 明月照我心 江月寒和谢君卓回到村落,田蒙已经带领新弟子布置好村边结界,村长他们也对小孩子一家做出决断,让他们选个日子离开这里。李家村一向平安喜乐,遇上这种事难免对他们有些意见。看在他们家落难的份上,村长允许他们多住几日,先养好身体才离开。 对于村里人的意见江月寒不做评价,她简单转述鼠族已经离开此地,不会对他们村构成威胁,同时也告知周边结界的作用,让他们可以放心居住。村长对江月寒不胜感激,付给她报酬时自己看着那二十文钱都觉得有些羞愧。 他只是请江月寒来解决鼠患,江月寒不但完美解决,还帮他们布置结界,要知道这样一个结界最少也要一两银子。 江月寒倒是无所谓,接了钱还分一半给谢君卓。 谢君卓看着到手的十文钱哭笑不得,她一向花钱大手大脚对这十文钱根本看不上。可是一想到这是她陪江月寒做任务得到的酬劳,十文钱的意义顿时变得不一样,比千金白银还珍贵。 她前世多少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以陪在江月寒身边随她仗剑天涯,闲看停云听落雨,动入红尘抱不平。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她立足玄门之巅变成魔尊,把天下都掌控在手中,根本就没有可以行侠仗义的机会。即便和江月寒出手帮了谁,也因为身份而失去意义。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 没想到这一世,她还未曾奢求便已经实现。这是第一次,之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想到那样逍遥的日子,谢君卓就有心生欢喜。 时入半夜,万籁俱静。村民各自回去安息,静等黑夜过去。 江月寒等人也回到村长给她们准备的屋舍,江月寒继续守夜,让大伙去休息。意外的是这一次那些新弟子没有匆忙回去,而是眼神激动地看着江月寒,脸上写满了期待。她们相互看了看,你推我我推你,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敢言明。 江月寒不解地看着她们,最后还是何飘跺了跺脚,从人群中站出来道:你们不说我说,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她面上还是带了三分怯意。她走到江月寒面前,扭扭捏捏半晌,最后把心一横,道:江师叔祖,我们想请你给我们讲一讲今夜之事。谢师叔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把我们带出来长长见识。这一路上我们的确见识了很多宗门里看不见的东西,但和锯齿鼠有关还是一知半解。 何飘说着还看了谢君卓一眼,把师叔二字咬的颇重。她对谢君卓依旧耿耿于怀,心结困于心,尚未纾解。谢君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她的敌意仿若未闻。 江月寒诧异地看着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片刻后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她一向面容冰冷不苟言笑,谢君卓和她朝夕相伴多年也未曾见过几次笑意。她这一笑仿佛春雪初融,万物复苏,带着少女的稚气和纯真,灿若明霞。 在场的大家都呆住了,谢君卓更是看愣神。她的师尊笑了,可是却是因为别人而笑,谢君卓有些吃味,觉得不太舒服。稚嫩面容下的灵魂让她生出占有欲,让她想把江月寒藏起来。这是独属于她的明月,她怎么舍得和别人分享。 谢君卓正吃闷醋,江月寒忽然摸摸她的头,牵着她的手走到一边河滩上坐下。那些弟子跟在她们身后,大家在河滩上围成半个圆。 江月寒很高兴,她高兴不是因为何飘的话,而是她看见这一世因为谢君卓的到来,三清宗也发生了变化。 前世的三清宗是一潭平静的死水,暗潮在湖面下涌动,不管进来多少人,最终都会被暗涌吞噬,掀不起新的波澜。而谢君卓的到来,把这平静的死水掀起波澜。或许现在水花还太小,并不是那么起眼,大家都不会在意。但等过一些日子,她带来的这个变化就会越来越明显。 这些新弟子是一个好的开头,她们会成为新的力量,将三清宗的腐朽撕出一条口子。 前世历经三清宗的兴衰,这一世三清宗的发展是江月寒的心头病。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所以只能慢慢摸索。谢君卓无心插柳给她提供一条新的思路,让她看见新的希望,这让她如何不高兴? 把新弟子都带到河滩上,借着朦胧的月色,江月寒第一次尽可能地详细地为他们讲解今夜之事,告诉他们一些出去做任务的经验。新弟子都在认真听讲,谢君卓坐在江月寒身边,刚才江月寒牵着她的手,她没舍得放开,这会儿也拉着她纤薄的手掌。 田蒙比江月寒入门晚,但她比江月寒年长,外出历练的经验也比江月寒多。他一直觉得江月寒厉害,但在历练方面多少有些欠缺。可是今夜听她所言,却发现她的见识阅历都远非他们可比。 那种天和地的差距在交谈中逐渐显露出来,田蒙有种错觉,坐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是历经沧桑的道门仙君。 一旁本来不屑听的魏宇也逐渐认真起来,他上比田蒙不足,下比新弟子绰绰有余。江月寒因为身份的关系在三清宗一直享有长老级别的特权,以至于大家对她的年龄性别都颇有微词。魏宇之前惧她有一点玉清的原因在里面,现在却是打心眼里畏惧。 他们曾经意|淫过的少女,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成长。年龄不能拘束她的天赋,她的灵魂强大而坚韧。 锯齿鼠之事就是一场看似荒唐的私人恩怨,江月寒说的简单,比起这场恩怨,她更愿意告诉新弟子修道的意义。 即入道门,身怀术法,就该知道自己的责任。手中兵刃,心中正义,缺一不可。 新弟子听的入迷,他们还在懵懂的年岁,对热血豪情的英雄充满向往,心中藏着一腔豪情,想要仗剑天涯,挥洒热血。 谢君卓觉得惊|艳,她仿佛第一次看清楚这辈子的江月寒,比前世更加耀眼,像天上月,不论经历多少阴晴圆缺,都将有一日捧出最完美的圆月。亦或者她一直都是这般耀眼,是自己疯狂,将她拖入泥潭,让她陪自己沉入深渊,才掩盖住她的锋芒。 月亮本就该高高在上,而不该落入人世。 谢君卓手指轻颤,心里细细密密地疼起来。她欠江月寒一声对不起,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诉说。 江师叔,你说天不责垂髫幼子,所以修道者会避免和他们纠|缠。那如果有人利用垂髫幼子做饵,故意破坏修道者的修行,那修道者该退还是该进?有新弟子对江月寒说的事产生疑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问出来,声音有些小。 多亏大家耳目聪慧,不然还真听不清。 垂髫幼子是修道者的一个坎,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坎,也难怪新弟子疑惑。 江月寒眨了眨眼,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等这些新弟子在宗门呆久了自己也会了解。不过既然他们此刻问出来,江月寒还是要给他们解惑。 这个问题我知道,江师叔不妨听听我说的对不对。不过还不等江月寒开口,一旁的田蒙已经善解人意地开始给新师弟解答:天不责垂髫幼子是因为他们尚且年幼,稚气未退,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并不知道自己在犯错,所以愿意给他们机会去改正。而利用垂髫幼子破坏别人修行,垂髫幼子可免责,利用的人却难逃其咎。修道者即便出手,归咎因果之时,垂髫幼子的果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所以利用之人最终也会自食恶果,这是天道对幼子的保护。 田蒙一说就有些停下来,还举例以往民间用垂髫幼子祭祀妖魔之事,三清宗的无极仙君是少年之貌,这种事一般都是他管。当年事态严重,无极仙君亲自出马,一|夜荡平山谷,扫除的妖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此后各大道门都长了一个心眼,凡事涉及垂髫幼子的事优先处置,之后大陆上平静了好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不能打垂髫幼子的主意。 无极仙君那么帅的吗?有新弟子惊奇地瞪大眼,他们见过无极的少年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为垂髫幼子出手的霸气。 田蒙笑了笑,道:既是仙君,又岂能以平常的目光去看待。 三清宗三位仙君都是得道高人,距离飞升一步之遥。若是凭外貌而下定论,岂不是轻看了他们。 田蒙说的有趣,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言问的起劲,看不出半点睡意。 谢君卓握着江月寒的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田蒙的话勾起她一些不好的回忆。那座埋葬在心底的城,还有一个等着她去救的人。 田师兄,听你说的那么有趣,我反而有个疑惑不解,还请师兄解答。妖魔幻化山神蛊惑世人送垂髫幼子做祭品,生食人肉罪无可恕,当诛!那倘若人修因为某些原因亦以垂髫幼子为祭,是不是同样罪无可恕? 谢君卓轻笑着问出心中的不解,面上一片平静,心底却有些紧张。 田蒙还未作答,一旁的何飘反而逮着机会损道:江师叔你是故意的吧?身为修士还以幼童为祭,这是知错犯错,本质上和妖魔没有区别。 不,有区别。何飘话音刚落,田蒙便不赞成地摇头。 何飘面色一僵,谢君卓冷冷地瞥她一眼,随后看向田蒙,静等他的答案。 田蒙盘膝而坐,他单手撑在大|腿上托着头道:妖魔是为了获得力量而食人,可修士不一定是为了力量。这种事情要根据情况而分析,谢师妹说的太笼统,我一时分不清你问的是哪一类。 田蒙的话留了三分余地,谢君卓神色微喜,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比较接近的说法:比如被逼无奈,为了脱离困境而选择以血亲为祭,而祭祀的刚好是垂髫幼子。 谢君卓说完期待地看着田蒙,田蒙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道:师妹说的这种情况细致划分之后也有不同的因果,不过血亲祭祀倒是让我想到一件事。在道门术法中,记载用血亲祭祀的只有一种,便是化煞。以血亲心血为引,开黄泉路,寻一处煞气聚集之地给自己埋骨。七日后便可破土而出,沦为地煞,六亲不认,跳出五行,游离阴阳两界,此后再也不入轮回。一旦死去,便是魂飞魄散,永无来生。 沦为地煞,跳出五行,游离阴阳两界,不入轮回,永无来生。 田蒙说的话每一个字谢君卓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她却有些听不懂。她满怀期待想要在田蒙这里求一条活路,却被迎头泼下一盆冷水,如坠冰窖。 前世挚友魂飞魄散,谢君卓至死也没能问个明白。现在在田蒙口中试探,得到的结果让她难以接受。 谢君卓面色苍白,她不自觉地握紧江月寒的手掌,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师兄说的这般严肃,难道就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 江月寒察觉到谢君卓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没有挣脱,而是反手握住她发颤的手指。 田蒙严肃地摇了摇头,道:地煞本就是逆天而为不留退路,若非逼上绝路,我相信不会有修士会这样选择。和成为地煞的后果比起来,以垂髫幼子为祭反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地煞最终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没有例外。 有点修为又了解成煞的修士都清楚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一开始创造这个术法的修士也不是追寻力量,而是大仇迟迟未报,被逼走上极端。 在道门,这个术法并未被禁止,反而被当做血的教训让修士了解。世间地煞的成因有很多种,唯有这一条是没有退路的死局。其他人宁愿逞一时的威风,制造诸多杀业,心存不被道门发现的侥幸留一条后路,也不会一意孤行,由此入煞。 谢君卓沉默下来,心里像是被人戳了一刀,钝痛蔓延,让她止不住的难过。重生归来,她的内心一直充满了希望,现在这个希望却被狠狠地扑灭了。 也不是全无可能,世间术法变幻万千,地煞之外还有修罗和恶鬼道。这个术法的记载只有一个,我们所知还太浅。 江月寒扭头看着谢君卓,月色下她神色平和,脸颊蒙上一层月光,出口的话仿佛是照入深渊的救赎,让谢君卓在痛苦中得到安慰。 谢君卓看着她,觉得鼻子发酸,猛然扑入她的怀中,不顾旁人的目光,任由眼泪在黑夜中流淌。 江月寒说的对,不到最后一刻,言败还为时过早。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昨天本来要更新的,但是卡文,写了三千字不满意就没发,今天修了之后做两更发了。 我和编辑商量了周五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比心。 第23章 李家村的事告一段落,第二天一大早江月寒就带着三清宗的弟子告辞。临行前,她特意问了村长去求助的那个道门叫什么名字,村长如实相告。 因为昨夜折腾的太晚,大家赶路时有些精神不振,一个个哈欠连连。 谢君卓从田蒙口中知道地煞的事后抱着江月寒不肯撒手,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今早醒来时和江月寒在河边上坐着,身上还披着江月寒的外衣。 江月寒在河边坐了一|夜依旧精神抖擞,有条不紊地安排回宗事宜。昨夜谢君卓在地煞这个问题上的失态江月寒看在眼里,她表面毫无异样,心里却多留了一个心眼。 前世谢君卓为魔后对道门疯狂报复,江月寒一直觉得是她和道门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是最终也没能问出来。 这一世收她为徒朝夕相处,江月寒也未看出异样。谢君卓在外要张扬一些,和前世的性子没什么两样,但在她面前就是个小可爱。看起来也不像藏着多大的仇恨不能解决,一定要走上极端。 江月寒一直以为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又因为自己收徒改变了谢君卓的命运,让她留在三清宗,所以避开了前世的矛盾。可是昨夜田蒙一席话让江月寒察觉到异样,地煞一事让谢君卓一贯的冷静出现裂缝,情绪有了不正常的起伏。 她问田蒙这件事,是想田蒙给她一个美好的答案,可惜田蒙有一说一,倒是教她只看见残酷。 在江月寒的记忆中,前世和地煞有关的事只有一件,便是让她师尊一直耿耿于怀的冤案。因为她那时没有直接参与,知道的并不多,即便此刻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来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那个地煞是位姑娘,寮城人氏,有个温柔好听的名字叫白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江月寒一直觉得她生前应该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漂亮又讨人喜欢。她死后寮城平静了很多年,也没见有谁出来伸冤,除了阴阳玄宗有过微词,此外便没了动静。 她没有家人没有好友,除了一身骂名,什么都没留下。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在乎她过去是什么模样。 现在算一算,距离这件事爆发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而前世谢君卓入魔却是很久以后,从表面上看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江月寒有些疑惑,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很快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谢君卓身为魔尊,无恶不作,天下道门怨声载道,就连民间也把她的名字用来恐吓爱哭的小孩,保准叫那孩子立刻收声,不敢高声语。 而在这众多的血案中,有一件当时不起眼,现在回想起来却让江月寒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谢君卓曾无故血洗寮城,将当地道门赶尽杀绝,一个活口也没留。城郭内外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当时看去只当谢君卓是挑衅三清宗,现在看来却是为了某个人。 回忆在脑海里翻滚,越来越多的东西被江月寒想起来。 谢君卓对自己的来历闭口不谈,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更多是自己沉默,偶尔提起来也只是说家乡的糖葫芦很好吃,酸酸甜甜。还有那日在小阁楼,她说起自己曾结识一个道门的姐姐,她提起那个姐姐的目光和前世月桂下追忆时如此相似。 道门的姐姐,寮城,寮城有名的糖葫芦,还有对三清宗的恨,记忆中所有零散无关的点都被一根线连起来,江月寒终于明白谢君卓的仇恨从何而来。 白露死在三清宗的手上,身后还要背负无数的骂名。谢君卓从心底尊敬她,喜欢她,自然不能容忍。因爱入魔,因恨报复,这在道门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谢君卓隐藏的太深,又走的太高,才会让人忽略一开始的缘由。 想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找到谢君卓入魔的原因,江月寒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喜悦感,反而有些不太舒坦。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前世和谢君卓纠|缠十年之久,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现在却发现她们之间有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壑。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 白露虽然死了,却永远在谢君卓的心中,无可取代。谢君卓为她成魔,为她血洗寮城,为她攻打道门,为她负尽天下人。 在那些痛苦挣扎的岁月里,谢君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白露。对她而言,芸芸众生不过是沙海一粒,她救不回白露,便让天下为墓。江山倾覆,人间从此便是地狱,大家同在深渊,不分人鬼。 那样极端的谢君卓,那样深情的谢君卓。 江月寒忽然觉得前世的自己有些可笑,她为人质的十年间,曾不止一次地因为特殊的关系想要改变谢君卓,却每次无功而返。她以为是谢君卓固执,却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和谢君卓的关系说到底只是见不得光的一场交易,或许谢君卓来了兴致时会入戏情深,却永远不会成真。她们都在自欺欺人,只不过看谁坚持的久,看谁先选择离开。 回去三清宗的路上,江月寒和谢君卓一直保持着距离,无论谢君卓如何追赶,她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 回程的路那么漫长,新弟子们很快来了精神,相互嬉闹,像林间无拘无束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江月寒走在最前面,所有的喧嚣都和她没有关系。谢君卓一路上都在追寻她的背影,眼神专注。 行程走到一半,江月寒找到田蒙,让他带着弟子们回去,而自己要去一趟村长当初求助的道门。道门尸位素餐的情况本就让江月寒不喜,这一次遇见了自然要去过问一二。 而且现在她的心有些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田蒙了解江月寒的性子,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没有劝阻,只说自己会把弟子们安全带回去,免得江月寒担忧。 江月寒对田蒙很放心,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谢君卓,沉默片刻还是没有过去和她打招呼,转身独自一人离开。 一旁休息的弟子们只看得见江月寒和田蒙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何飘经历昨天晚上的事后,胆子大了不少,见状也不避讳,直接问道:田师伯,江师叔祖这是要去哪儿? 远离人群一个人在旁边坐着的谢君卓身子微倾,她看着江月寒离开却没有上前,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她察觉到江月寒在有意躲着自己。 江师叔还有任务要做,不方便带着你们。而且你们出来的够久,也该回去了。田蒙淡淡地解释一句,看见谢君卓一个人落寞地坐在一旁,想要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师兄的心情隐隐作祟。他大步走过来在谢君卓身边坐下,道:谢师妹,为何江师叔不在的时候,你总显得不合群? 谢君卓拔了根野草咬在嘴上,眉眼间染上笑意,像个混迹市井的小流|氓。她斜趟下去,手肘撑在地上,道:在我师尊面前,我是个小可爱,因为师尊喜欢我乖巧。而在你们面前,我是什么样都无所谓,我又不需要你们喜欢我。 田蒙笑了笑,道:谢师妹一向幽默,不管人前人后都是你,江师叔都喜欢。 她会吗?谢君卓想起前世执着十年换来江月寒的同归于尽,对田蒙的话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她要是喜欢我,为什么又丢下我呢? 谢君卓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地煞的事本就让她有些心烦,被江月寒冷落,心里就更烦躁了。 田蒙看不懂她们女儿家的心思,只觉得这两师徒今天都有些别扭,像两个因为糖果而生气的小孩子。嘴上面上都僵持着不肯说,心里却开始担忧会不会做错了。 江师叔只是去附近道门办事,不方便带着你。怎么到了你这儿,反而像是哀怨的小媳妇。田蒙调侃了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都先笑了起来。 谢君卓斜了他一眼,满脸写着嫌弃。她有些时候真佩服田蒙歪话题的理解力,总是能和实际相差十万八千里。 师尊去道门可是因为李家村?谢君卓想起早上江月寒问村长的事,多少猜到一点。 田蒙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他还是蛮佩服江月寒的果决,对道门有害的苗头不能滋生,早点解决也好。 谢君卓回忆了一下这个道门的方向,记忆不是那么深刻,只记得要路过一个繁华的小镇。 田师兄,我就不和你们回去了,我要去找我师尊。谢君卓吐掉嘴里的野草,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衣衫准备出发。 田蒙伸手拦了一下,但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谢君卓目光坚定,这是打定主意要去。虽说在田蒙面前,她就是个小娃娃,可是很多时候她都有自己的主见,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让人不用操心。 认识路吗?田蒙问道。 谢君卓点头,虽然记忆模糊,但大体方位还是记得。 田蒙挥手,爽快道:那你去吧。 谢君卓微楞,她还以为田蒙多少会阻拦,没想到这样爽快。 田蒙也不隐瞒,直接道:就算我现在拦住你,你等会儿也会找机会开溜。还不如现在让你去,说不定还能追上江师叔。 谢君卓又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她不过是告知田蒙一声,压根没让他拿主意。 谢君卓忍俊不禁,拍拍田蒙的胳膊道:多谢田师兄善解人意,师妹先走一步。 江月寒一个人赶路时走的很快,用了一点灵力,一步落下便是几步开外,没多久她就和田蒙等人拉开距离。 谢君卓从田蒙手上顺利离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附近都是阴森森的山林,古木青翠,阳光稀疏,流水绕山而过,时而垂壁而下形成一个小瀑布,时而聚圈成潭,清澈见底。 林间没有风,但还是有凉丝丝的冷意。偶尔一两声鸟鸣让人听不出清脆,反而像惊堂木,让人冷不丁吓一跳。 谢君卓这一世跟着江月寒修行正统道法,灵力底子打的扎实,虽说还是细胳膊细腿,看上去弱不禁风,脚程却并不慢。她一个人穿越山林,翻过山头,繁华的小镇在地平线上露出一角。 遗憾的是她没追上江月寒,以江月寒的修为,她此刻只怕已经到了要去的宗门。 山林外烈日当空,谢君卓给自己施了一个小法术,隔绝外面的热气。 从小道门到三清宗要过小镇,这里是唯一的出口,就算谢君卓真的一直追不上江月寒,只需要等在这里也能见到她。 小镇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有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也有粗麻布衣的普通百姓。有一掷千金也不皱眉的败家子,也有拿着破碗蹲在角落乞讨的乞丐。 谢君卓在小镇上转悠了一圈,在一家卖甜点的铺子前停下脚步。江月寒喜欢吃甜的东西,那点甜的味道能从唇齿一直甜到心里,让人的心情都变好起来。 到了三清宗那么久,因为平日忙着做江月寒布置的任务,谢君卓都没机会给江月寒做甜点。她师尊吃糖的时候总是开心的,就算有不开心的烦恼也会暂时放下。 谢君卓笑了笑,上前去问价。 店铺的老板娘是个热情的妇人,看见谢君卓年纪小,模样乖巧,不由地激发心里的母爱之情,她热心地给谢君卓介绍自家的点心。 雪白软糯的米糕,只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味道醇香。 模样精巧的荷花酥,花瓣层层散开,酥脆爽口。 刚出锅的糖葫芦,薄薄的一层糖衣包裹着精挑细选的山楂,红艳欲滴。 我这里还有不醉人的甜酒,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瓶。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看着谢君卓,觉得她越看越好看。 谢君卓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让老板娘把带甜味的几样糕点都装一份。老板娘卷了一张油纸,手脚麻利地帮谢君卓打包,依言送了一瓶甜酒。 谢君卓拿着酒闪了闪神,想起上次在潮生阁江月寒说想尝试新的东西。她盯着手上的酒,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老板娘,这酒真的不醉人吗?我是指从来没有喝过酒的人。 小丫头,你就放心吧,它只是有有点酒的味道,很淡。我们这里就是小孩子也能喝上一小碗,不会醉。你要是还担心,那就兑水煮汤圆,喝汤。老板娘一副热心肠,就只差手把手教谢君卓如何吃甜酒。 谢君卓对她的热情难以招架,收好糕点和酒,结了账连声道谢,带着东西离开了。 道门术法能辟空间储物,谢君卓对此用的得心应手,很快便将东西都藏起来。她想给江月寒一个惊喜,不想一见面就让江月寒都看光。 日头逐渐偏西,谢君卓回到小镇入口,高大的楼牌在地上落下一个影子,遮挡了不少的阳光。 谢君卓在阴凉处坐下来,进进去去的人群都免不了朝她多看几眼,和身边人相互私语。谢君卓并不在意,靠着身后的石墙,神情惬意。 你这个小丫头穿的这样好也来乞讨?嘶哑的声音在谢君卓耳边响起,一位端着缺口破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地上爬过来,看着谢君卓那身裁剪合身的衣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君卓一怔,这才发现她坐的这边多是乞丐,难怪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古怪。谢君卓讪笑一声,抖了抖衣裙准备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又坐回去。 她低头审视面前的乞丐,久远的记忆复苏,曾经何时她也像这群人这般,流落市集,饥一顿饱一顿。 最难挨的还是冬日,没有衣服保暖,手足生疮,肿的像是胡萝卜,痛痒难耐,生裂开口,失去知觉冒血珠子。 你这碗看起来还不错,给我如何?谢君卓拿出两个铜板递到乞丐面前,目光落在他的破碗上。 乞丐惊讶地瞪大眼,他这破碗不过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装汤都还漏水,要不是找不到新的他早就不想要了。没想到现在突然天降横财,竟然有人愿意用钱换。 乞丐生怕谢君卓拿他寻开心,一把抓过谢君卓手上的铜板,把碗丢到她面前,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没影了。 谢君卓看着乞丐健步如飞,哭笑不得。她盘膝坐在地上,把破碗摆在自己面前。多了一个破碗,原本只是休息等人的她立刻多出点行乞的样子。 前世种种皆是云烟,站的太高,疯狂太久,谢君卓都差点忘了,自己当初在泥潭里的挣扎。那个时候,就算是市井小儿多看她一眼都厌恶不已,江月寒却毫不嫌弃,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问她家在何方,为何流落街头。 对于处在深渊的谢君卓而言,江月寒的出现就是一束光,可惜黑暗太广,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到最后,黑暗把光也覆盖,拖入深渊。 现在坐在小镇的出口,和一个乞丐手里买来的破碗作伴,谢君卓仿佛又回到前世行乞的时候。不同的是前世她落魄可怜,而现在面容姣好,衣着整洁,无论谁走过都愿意多看两眼。甚至有人上前寻问,不论是好心还是假意,谢君卓都一一敷衍过去。 看着那一个个陌生的行人,谢君卓不禁在想,要是江月寒路过瞧见她这般模样,会不会生气?她不但私自跑出来找她,还在街上行乞,这对三清宗的弟子而言,应该是奇耻大辱。 可是在内心深处,谢君卓更期待江月寒就像前世那般把她牵起来,带着她离开这里。 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谢君卓的面前围了一小堵人墙,挡住了她的视线。谢君卓皱了皱眉,她只是粗略一扫,这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打量她容貌之辈。她如今年幼,看起来很好掌控,倒是让不少人生了歹意。 谢君卓心中灵光一闪,对一旁的乞丐道:没想到这个小镇有那么多好心人,你们为什么不上前去讨要,运气好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都不需要出来行乞了。 周围的乞丐听了这话,顿时眼神发光,一个个从墙角爬起来,端着破碗往人群这边来,抖着手上的碗,说着可怜兮兮的话。 各位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乞丐们一拥而上,那些围观谢君卓的人不由地后退。 其中一个乞丐机灵,扯着嗓子道:今天新来的这个小丫头一看就是出生大户人家,要是太吝啬,她只怕还看不上。 心里打谢君卓主意的那些人面色一僵,纷纷扭头看向谢君卓,谢君卓无辜地笑了笑,既不默认也不否认。那些人顿时面色难看,其中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碎银,往身后的人群一撒。碎银犹如天女散花,落了一地。 这一下人群都炸锅了,除了那些乞丐,一些路人也蹲下去捡。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要白不要。 一时间小镇门口乱成一团,中年男子趁机挤到谢君卓面前,垂涎地盯着她的脸,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道:小姑娘,我看你穿的也不差,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我在这里还是有点人脉,你跟我走,我保证帮你找到家人。 中年男子说着还准备伸手去摸谢君卓的肩,在他的手离谢君卓的肩还有一点距离时,一柄剑鞘从旁边刺过来,直接点在中年男子的肩上。剑鞘看似没用力,中年男子却倒退好几步,伸出去的那只咸猪手一阵酸麻,直接抬不起来。 谢君卓认出那是江月寒手中的七杀,惊喜地抬起头。江月寒逆光站在她身边,清风拂过她蓝色的衣裙,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她低头看着谢君卓,阳光在她身后,谢君卓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觉得打量自己的视线颇为复杂。 你怎么在这里?江月寒低声轻语,像是问谢君卓又像是问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谢君卓面前的破碗上,记忆中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有一个小丫头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碗,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天上的星星。可是江月寒想不起她的脸,她努力去回想,神魂便是一阵刺痛,那段记忆成了残缺。 江月寒深吸口气压住神魂的不适,手指微颤。 谢君卓没有起身,她伸手抓住江月寒的衣裙,仰头笑道:仙君,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无赖打得过流|氓,会洗衣服会暖|床,任劳任怨不嚣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我买回去。我不贵,十文钱就够了。 谢君卓眨了眨眼,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脸鼓起来,像是藏了食物在嘴里的小松鼠,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她一双大眼睛灼灼生辉,眸光中只有江月寒一个人。 她等着江月寒把她捡回去,可是心里又不够自信,干脆主动出击。 江月寒怔怔地看着谢君卓,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拉着自己衣裙的不是年少的谢君卓,而是前世那个和自己纠|缠不休的魔尊。她笑的时候带着一点轻佻,说出口的话却深情如许。 我没钱。江月寒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道。她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一般都是接了委托有多少算多少。 一开始被江月寒推开的中年男人不怕死地凑过来,掏出一大把银子,得意地笑道:我有,我有钱。别说十文,就是白银千两我也有。 谢君卓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中年男子一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握着银钱的手不禁抖了抖。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 谢君卓从身上拿出十文钱,拉过江月寒的手,把钱郑重地放在她手心,道:我有,我借你。现在,你可以把我带走了吗? 谢君卓给的十文钱正好是李家村委托结束后江月寒分给她的那部分,江月寒偏头瞧着手上的东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她一时又想不出来。她看了看谢君卓,又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子,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她握住谢君卓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嗔怪地瞪她一眼,道:谢君卓,你不嫌丢脸吗? 谢君卓握紧江月寒的手,傻笑道:不丢脸,以后我就是师尊的人了。 谢君卓说的大声,只差拿着一个喇叭大喊,抢钱告一段落的那些路人都看过来,中年男子更是目瞪口呆。她们眼中落魄街头的小丫头其实只是找个地方歇脚,是他们想太多。 江月寒脸颊一阵发烫,拖着谢君卓往外走。她实在是觉得丢脸,谢君卓年幼不懂有些话的含义,她这个成年人又怎么能忽视。她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喊出来,让旁人怎么想。 谢君卓不觉得丢脸,她看着江月寒略显仓惶的背影,今日一早的烦躁都烟消云散。她握紧江月寒的手,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放开这个人。 江月寒一路拽着谢君卓走出老远,把小镇远远丢在身后才放开谢君卓的手。她抱着剑站在官道上,目光严肃地看着谢君卓,一脸的正经。 谢君卓,我才半天不见你,你闯祸都要论筐算了吗?江月寒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叫谢君卓,她一旦这样叫了,气势上谢君卓就不自觉地矮一头。 师尊,我没有闯祸,我只是安静地待在哪里等你回来。谢君卓垂下头弱弱地辩解,两只手在胸|前对手指。 江月寒一哽,沉下脸盯着谢君卓,看了她半晌才问道:我交代田蒙把你们带回去,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师尊的弟子,师尊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谢君卓认真地说道,目光坚定。 江月寒看着她那双认真的眸子,剩下的质问都卡住了。她这一路上都在想,对于谢君卓而言,她这个师尊到底算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改变了谢君卓的命运,让她留在三清宗,自然而然就能避免前世的悲剧,却不曾想有些事其实早已发生,只是还没到爆发的时候。 她收谢君卓为徒,却忽略了一点,谢君卓一开始前往三清宗,真的是为了拜师学艺?还是她其实是来求助,只不过自己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改变主意。比起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求助,有一个可靠的师尊在身后撑腰岂不是更好? 可谢君卓在三清宗这些日子并没有提起过别的事,她一门心思扎在修行上,让江月寒不敢肯定。她心里摇摆不定,想了一路也没想出答案。 这会儿看见谢君卓,听着她师尊长师尊短,江月寒的心都被动摇了。她如今不过十六,只比谢君卓大三岁,怎么看都不是适合的师尊人选。如果谢君卓真的别有用心,在玉清出面的时候,她就该改变主意,而不是当着玉清发誓,只认江月寒为师。 她那么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反倒让江月寒觉得她是为了自己来的。 这荒唐的念头把江月寒都吓住了,她心里觉得可笑。自己和谢君卓没有任何的交集,她又凭什么为了自己而来。 师尊,你生气了吗?谢君卓靠近江月寒,拉住她的衣袖左右摇摆,怯生生地看着她,变着法子撒娇。 江月寒不吭声,糖衣炮弹吃多了也不是好事。谢君卓扁了扁嘴,变戏法一般把之前买的糕点拿出来,递到江月寒手上,道:师尊,你想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但不能饿着肚子。这是我为你买的糕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入手的油纸包分量十足,谢君卓甜甜地笑着,眼神充满了期待。 江月寒喉咙一紧,心头微热。 她时常告诉自己前程往事如云烟,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下。可是到了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放不下。 谢君卓,这三个字是她的劫,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那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论:师尊为什么觉得她买走谢君卓不对? 答:因为钱是谢君卓借给她的,她买了谢君卓还反而欠了谢君卓十文钱。 总结:不能欺负对钱没有概念的师尊! 入v了,顺便给下一本打个广告,想看娱乐圈破镜重圆点《南风》,想看沙雕古代小甜饼点《给我钱,皇帝你当》。 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第24章 谢君卓和江月寒回到三清宗已经是第二天黄昏,路程不远,却因为谢君卓一路上各种撒娇,拉着江月寒游山玩水,让回去的时间硬生生推迟到黄昏。 她们回去的太晚,委托的细节田蒙已经代为封卷归档,除了几个长老对江月寒把新弟子带出去有些微词外,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玉清这几天在闭关,江月寒免了去给他问安,直接带着谢君卓回潮声阁。几日不在,潮声阁和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江月寒不喜欢被人打搅,她不在旁人也不敢过来。江月寒施了个除尘术,扫帚抹布自动开始打扫。 谢君卓从外面打来井水烧热,师徒二人简单梳洗,等忙完已经入夜。这几日都在外面奔波,没有好好休息,谢君卓一沾床榻就昏昏欲睡,她接连打了两个哈欠,强撑起精神看向窗边正襟危坐的江月寒。 师尊,你还不休息吗?谢君卓打了个响指,一簇灵光落到江月寒身边,让她面前的光线更明亮。 江月寒头也不抬,手上端着一杯凉白开水,淡淡道:你先睡。 谢君卓在床上滚了一圈,她眨了眨眼,还想和江月寒多说两句话,可是抵不过身体的疲倦,嗯了一声便沉沉睡过去。 潮声阁背靠断崖,浪声涛涛。一轮半圆的残月从海面上升起来,四周群星闪耀。江月寒从窗边看过去,能瞧见月光落在竹林间,细长的翠竹落下一片剪影。 江月寒的手指摩|擦着手上的茶杯,杯中水微微动荡,漾出一圈圈的水纹。 床榻上谢君卓翻了个身,把床上的被子踢下床。江月寒听到动静回头,起身走过去弯腰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替谢君卓重新盖上。 屋子里只有一盏聚灵灯,温润的光落在谢君卓的脸上。她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带着笑意。江月寒俯身拂开她额头的碎发,落下一个浅浅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出于长辈的关怀。 谢君卓像是感受到了,嘴角笑意更深,睡的更沉了。 一|夜好梦连连,谢君卓不出意外地起晚了。等她睁开眼外面已经太阳高照,有一缕阳光淘气地落在她的枕边。潮声阁的窗户大开,凉风拂过内堂,江月寒像是出门了,屋子里没有她的气息。 谢君卓从床上起身,穿着雪白的中衣中裤就从屋子里走出来。竹影落在院子里,风过落叶飘零。谢君卓伸了个懒腰,抬手招来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小调。她昨夜在梦中感觉到江月寒靠近她,以至于今早心情很好。 一曲家乡的小调很快就吹完了,静悄悄地潮声阁多了别的声音,有人从林海中穿过来。急|促的步伐,沉重的喘息声,来的人明显不是江月寒。谢君卓目光微冷,屈指一弹,手中的竹叶飞掠而出,直接射入路口最边上的竹子中,斜入一半。 绵软的叶子被灌注灵力也能变成杀人夺魄的飞刃,从青石板道跑上来的姑娘被吓了一大跳,拍着自己的胸|脯怒视谢君卓,道:谢君卓,你想杀人吗? 谢君卓有些意外地看了来人一眼,面露嫌弃之色,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扎着双环髻的何飘踏上小院,拍拍身上的衣裙,得意地扬起下巴道:是江师叔祖叫我过来的,她允许我白天来这边修行。 何飘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今早在校场遇见江月寒,江月寒竟然开口让魏宇安排她来潮声阁。虽然用的是打扫杂物的理由,但也不妨碍何飘心情雀跃。她知道江月寒的潮声阁平日里根本不许别人上去,她特意选择自己,说不定是一种肯定。 所以这会儿瞧见谢君卓,何飘无不得意。她觉得只要自己表现好,一定可以得到江月寒的青睐,从而让她离开魏宇。 想到自己那个师尊,何飘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魏宇好|色,但因为她年纪小也不敢太过放肆,可是最近他的动作越来越多,昨夜还以传道授法做借口要和何飘同床。好在何飘机灵,找了个借口躲过去了。 可是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飘真的不想继续忍下去。她必须利用自己现在能得到的资源,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谢君卓对何飘的话半信半疑,疑惑地看她一眼,问道:我师尊在那儿? 江师叔祖今天一早就去校场训练新弟子,哪像你,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床。何飘环抱双臂,瞧着谢君卓那一身不爽地皱眉,心里又免不了嫉妒。 同时入门的弟子中,只有谢君卓不需要和她们挤在一起做早课,而是由江月寒单独教导。校场的训练她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何飘的话让谢君卓愣了愣神,她记忆中江月寒在三清宗就是一个高岭之花般的存在,除了修行就是偶尔做宗门任务,旁人想接近都难,更别说管一管宗门内的事。如果说上次进退堂是偶然,那这次就不是一个偶然可以解释。 谢君卓站起身,也不搭理得意的何飘,回房去换衣服。江月寒的变化出乎她的意料,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在悄然变化,逐渐偏离前世的轨道。 江月寒今日起了一个大早,拿着七杀出去晨练时遇上新弟子们在校场做早课,她便上前指点一二。因为跟着她出去做过一次任务,这些新弟子倒没有旁人那般怕她。 等早课结束,江月寒又安排了何飘的去处,之后便去了一趟进退堂。 小荷浮水,金鱼嬉戏,漂亮的彩虹桥挂在上空。进退堂幽静,这段时间来往的人少,邹不闻还是躺在自己的摇摇椅上,脸上盖着书呼呼大睡。 王卓在清理小池塘的枯叶,看见江月寒过来楞了一下,连忙放下手上的铁锹,上前行礼:江师叔,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找邹师兄。江月寒淡淡地应了一声,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到进退堂,也是第一次看见邹不闻。记忆中邹不闻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但这习惯却一点也没变。 王卓看向自己的师尊,见他没有反应有些尴尬,抬手请江月寒进屋。江月寒点了点头,迈入这个前世撼动三清宗的堂口。 王卓走在她身后,到了门口瞥了一眼摇摇椅上的某人,愤恨地踹了他一脚,面上却毫无异样,态度自然地招呼江月寒落座。 进退堂平日只开大堂,忙的时候才会把两侧的偏室也打开。大堂里侧放着一张软塌,上面搁着矮桌,还有一壶才沏好的热茶。 王卓给江月寒倒了半杯茶,准备把茶杯递给江月寒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把茶杯拿走,随后一个温热的身体靠过来。 邹不闻把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揽上王卓的肩,在他耳边道:江师妹不喝茶,她只喝白水,给她换一杯。 刚才还躺在摇摇椅上装死的人悄无声息到了王卓身后,要不是王卓早已练就强大的内心,这会儿一定会给吓一大跳。 王卓往前一步,扭头看了邹不闻一眼,有些诧异他足不出户还了解江月寒的习惯。 江月寒眸中闪烁温暖的光,她冲邹不闻点点头,道:难得邹师兄还记着。 过目不忘就是这点不好,谁的小习惯都记得一清二楚,显得我好像和谁都有一腿。邹不闻往软塌上一瘫,很没形象地用手撑在桌上,托腮看向江月寒。他像是只没骨头的猫,慵懒地躺着。 王卓很快端着一杯水回来,看见邹不闻这样觉得有些不妥,他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形象,可是邹不闻毫不在意,反而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邹不闻把软塌占了大半,王卓根本就没地方坐。他放下水杯,看了看江月寒,礼貌地退下。 江月寒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点名要见邹不闻,显然是有事商谈。王卓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留下碍事。 邹不闻啧了一声,并未开口叫住他,而是转头看向江月寒,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听说前几天新来的弟子跟着江师妹出去历练,孙长老在三位仙君面前说是你的宝贝徒弟怂恿,不想听他上课,不少长老有些微词。师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这次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你徒弟? 江月寒平静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们愿意出去增长见识是好事,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师妹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话?邹不闻咬着茶杯杯沿,看向江月寒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之色。 他在进退堂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对外面的很多事比宗门的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他虽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平日里他把所有的事都丢给王卓,只有遇上难缠的长老才会出面。他很清楚进退堂的重要性,也清楚它有多大的诱|惑。 上次江月寒让王卓带话给他,他听完之后沉默片刻便明白江月寒的意思。 这个三清宗看似平静,实际却深不见底,暗潮涌动。邹不闻守着进退堂,对可能遇见的麻烦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提醒他的人会是江月寒。 那种感觉很是微妙,让邹不闻都差点怀疑王卓记错人了。 江月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水,淡淡地没有什么味道,过了一会儿才有一点回甜。她看着茶杯,杯子里是自己稚嫩的面容,和谢君卓瞳孔中倒映出来的一样又不一样。 有用的话不管是文绉绉还是简单直接我都会,不分时辰。江月寒抬头,神情淡漠,看不出别样的情绪。 邹不闻一挑眉,忽然笑起来,道:那敢问师妹今日来此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只是想问师兄一点事,关于寮城。 第25章 谢君卓知道江月寒一向很能忍耐,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却不知道如果她执意去做一件事,必定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在李家村谢君卓露出端倪,一切事情都指向前世寮城那桩冤案,江月寒自然要来进退堂问个清楚。前世不知所谓一直出于被动,这一世江月寒不会重蹈覆辙。若是可以,能救下那位姑娘也是好事。 进退堂连通天下道门,掌管此地的邹不闻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消息灵通。问他,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寮城二字有些分量,慵懒的邹不闻神色微顿,他斜躺在软榻上屈起一只脚,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江月寒带给他的意外又多一次。 天下十大主城,寮城排名第四,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被称为鱼米之乡,是不少达官贵人养老的好去处。有钱人都比较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每年向寮城附近的道门上贡不少钱财寻求庇佑,所以当地道门发展良好,有小三清宗之称。这样一个人人提起来就心生艳羡之地,师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8) 寮城不是小城小镇,在大陆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江月寒是不管事则矣,一管事便挑最有挑战性的过问。 有一些事想要求证。 江月寒对邹不闻的试探避而不答,用一句话带过去。 邹不闻见她回避低声笑起来,目光转向进退堂外面的院子,目露追忆之色:当年我师尊亡故,门下师兄弟各奔前程,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师尊留下的东西不肯走。玉清师伯见我可怜,对我多加照拂,才让我在三清宗站稳脚跟。他把进退堂交到我手上是因为他相信我守得住这里,这些年我未曾让他失望过。今日师妹上门,你所问所求,我一定知无不言。 想起过去那段低谷期,邹不闻眸光微暗,当初要是没有玉清援手,他不一定能撑下来。他虽然没有另投师门,但在心中,玉清是和他师尊一样的存在。 江月寒身为玉清唯一的弟子,和邹不闻并没有太多交集,她性格冷淡,对旁人一向都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过在邹不闻心中,她却像是和自己一个师父门下的小师妹,在冷淡也是可爱的。 江月寒一面愿意相信邹不闻,一面又有所防备。她所问笼统,看起来并没有具体所求,但态度坚决,不像是随口问问而已。 邹不闻不敢说天下事他比天地多晓三分,但要解决江月寒疑惑绰绰有余。前提是江月寒愿意说出来,而不是让他给个大概的范围,让他去猜。 江月寒抬头看向邹不闻,淡色的唇轻抿,沉默片刻才道:我想问最近寮城可有关于地煞的消息传来? 地煞?邹不闻眉头微挑,轻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劳动师妹亲自登门,原来只是问这个。寮城最近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不过是地煞而已,小三清宗要解决绰绰有余。 江月寒一脸的认真严肃让邹不闻以为是出了大事,特意说起往事拉近感情打探,这会儿问出来却有些哭笑不得。世间地煞分为好几种,修为强弱不一,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难事。 七星宗小三清宗的名号不是说着好玩,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地煞对上他们,可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邹不闻的回答让江月寒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茶杯,地煞一事尚未传入进退堂,难道是她想错了,事情其实还未发生,一切都和谢君卓无关? 难不成师妹是听到什么消息? 邹不闻见江月寒丝毫没有放松,反而神色复杂,不由地来了两分兴致,身体微倾向前,凑到江月寒面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月寒摇头,地煞爆发是在一年后,她是心中不安才来询问。既然邹不闻已经否定,那便是她猜错了。她还没有练就推演未来的本事,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非但起不到预防的作用,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邹不闻面露疑狐之色,寮城最近很太平,寮城附近的七星宗也很太平,不管是传回来的消息还是传过去的消息都和往常一般无二。要是真有地煞出没,七星宗的人肯定会提。 师妹要是不放心,过几天有七星宗的弟子前来,师妹不妨亲自问一问。 三清宗身为道门之首,下面的道门发展离不开它的扶持。七星宗即便得了小三清宗的美名也从不忘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派人前来拜访。只不过因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带点礼品,所以就由进退堂接待。 邹不闻算了算时间,也没差几天。江月寒不放心,到时候过来亲自问一问七星宗的人,便什么都清楚了。 江月寒神色微喜,她前世不过问宗门事,并不清楚下面道门前来拜访的时间。邹不闻这个消息很及时,她远在三清宗对寮城事鞭长莫及,现在七星宗的人自己送上门来,很快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谢君卓和白露有没有关系?白露现在何处?是不是地煞?都能得到答案。 邹不闻见江月寒高兴,忍不住轻笑起来。说到底江月寒还是个小丫头,就算少年老成一本正经,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孩子气。她天赋过人,备受宠爱,却一直过得太孤单。好不容易捡了个徒弟回去,徒弟却是个能闯祸的。 想到江月寒那个徒弟,邹不闻下意识地看向门外。王卓没有打搅他们谈话,自己去院子里清理小池塘。谢君卓入门当日的事王卓回来和邹不闻提了一点,当日王卓因为江月寒的缘故偏向谢君卓训斥了何飘和方子轩,但回来后面对自己的师尊,他却把实情说了个大概。 方子轩手持莲灯还被搞得如此狼狈,肯定是在阵法中被人算计。那么巧他们和谢君卓结怨,进入下一个场景时谢君卓也在场。只不过三清宗阵法一环一扣严谨缜密,谢君卓年岁太小,不像能破解其中奥秘。 王卓师徒都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这件事便没对旁人提起过。这会儿江月寒的期待让邹不闻又想起这事,谢君卓到来后,江月寒也有不少改变。 师妹问我地煞一事该不会和你的小徒弟有关吧?邹不闻随口问道。 江月寒身体微僵,很快恢复如常,她端起茶杯饮水,不着痕迹地掩盖异样,道:与她无关。 是吗?邹不闻低声喃语,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徒儿是何方人士?她以后要是给家里写信,我一定帮她加急。 江月寒顿住,她并不知道谢君卓是何方人士,也未曾问过。之前诸多猜测都是建立在前世的了解上,却未曾想过直接问这辈子的她。 她家乡的糖葫芦很好吃。江月寒给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邹不闻却笑起来,道:你一说糖葫芦我可就只能想到寮城,你还说自己问这事和她没关系。 寮城的糖葫芦出了名,不仅江月寒会想到,邹不闻也能想到,一个城的特色做到天下皆知也不是容易的事。 江月寒将自己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没有接邹不闻这话。 邹不闻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看着茶碗中竖起来的茶梗,忽然道:说起来寮城的城主也姓谢,他家中有个长女年岁和你小徒儿差不多,我以前还见过。不过她那时才会走路,粉雕玉琢,十分惹人怜爱。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出落的十分水灵。 邹不闻在足不出户之前也在大陆上历练过一些年,去寮城是因为有事要办。他提到寮城城主脸上的笑多了嘲弄之意,神色间有几分不屑。 江月寒心中微惊,不由地把谢君卓和谢家联系起来,但很快就打消这种念头。天下姓谢的人那么多,不可能那么巧。她要是谢家人,就是一城的小公主,怎么可能混的那么惨,还到三清宗那么久也不见两边有联系。 第26章 江月寒回到潮声阁已经是下午,谢君卓做完一天的功课砍了一根竹子去断崖那边钓鱼。鱼线抽的天蚕丝,鱼钩却是直的。她把竹子做的简易鱼钩往崖上一放便不管了,盘膝坐在断崖山闭目抱太极。 潮声阁并没有杂事,何飘清扫了庭院的落叶就没事干了。谢君卓也不搭理她,她一个人坐在小楼门前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里休息。 江月寒回来瞧见她,上前把她叫醒:你怎么坐在这儿? 何飘揉着惺忪的睡眼,听见江月寒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从台阶上站起身给江月寒行礼。 江师叔祖,你回来了?你饿了吗?我去帮你做饭。 江月寒摇头:不必,君卓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江月寒有些奇怪,她还以为这两个姑娘能凑在一起修炼。结果却是一个在一个不在,根本就混不到一块。 何飘被江月寒问的神情微僵,捏着自己的衣角垂下头,委屈道:谢师叔不太喜欢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去断崖了。 没有江月寒在身边,谢君卓的脾气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何飘说什么她怼什么,把何飘气的心梗,干脆不再搭理她。她不主动凑上去讨嫌正合谢君卓的意,谢君卓丢下她干自己的事去了。 这会儿江月寒问起来,何飘正好告她一状,反正她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变了几个词而已。她以为江月寒会为她主持公道,江月寒却半晌都没动静。何飘觉得奇怪,悄悄地抬头看了江月寒一眼。 江月寒拿着剑看向断崖的方向,似乎在思索什么,神情严肃。 许是察觉到何飘的视线,江月寒回过头来,道:今日|你先回去,明日早课结束再过来。 何飘神色微僵,衣摆下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她不想回魏宇住的院子,可是她又摸不透江月寒的想法,不敢放肆。她站在台阶上踌躇,希望江月寒能看出她的异样,多问两句。这样她就能给自己编个理由,想办法留下。 可是江月寒毫无反应,越过她进屋了。 何飘不甘地跺了跺脚,眼神委屈,她在台阶上站了许久也没见江月寒出来,知道今日只能到这儿,只能先行离开。 江月寒回屋换了身上的练功服,站在小阁楼的偏室眺望,能够看见断崖山盘膝修炼的谢君卓。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金色的灵力在她身体周围流转。海风拂动她的衣袖,她在风中纹丝不动。在她面前,垂钓的鱼竿没有丝毫的动静。 江月寒在掌间凝聚一滴灵力,屈指一弹落在谢君卓的鱼钩上。断崖下面生长以灵力为食的鱼类,江月寒这滴灵力成了美味的诱饵。海面波浪微起,有鱼群闻到味道游过来。它们在水下摇摆尾巴,仔细观察水面,确定没有危险后,其中一条跃出海面咬住谢君卓的鱼钩。 入口的灵力变成金色的钩子将鱼吊起来,鱼竿被拉动,谢君卓从打坐中醒来,抓住鱼竿一甩,一条银色的灵鱼被甩上断崖。谢君卓抓住鱼线把鱼拿到眼前,看到那个金色的鱼钩愣了一下,心有灵犀般转头往阁楼这边看过来。 江月寒站在阁楼上,衣裙翻飞,长发飘飘,眼神温柔,少了面对何飘时的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意。 谢君卓神色大喜,开心地咧嘴笑起来,拿上鱼竿提着鱼飞奔回去。 何飘已经离开潮声阁,谢君卓能察觉到她的气息淡去。一想到碍事的家伙不在,谢君卓就更高兴了。她把鱼放入厨房的木盆,简单梳洗一番才上阁楼去见江月寒。 师尊。谢君卓甜甜地笑着,扑到江月寒身边想要一个拥抱。 江月寒却只是抬手摸摸她的头,道:怎么跑到断崖去修炼? 谢君卓闻言不高兴地扁嘴,哼了一声走到一旁不说话。她为什么跑过去还不是因为何飘在这里,这是她和江月寒的二人世界,突然来了个碍事的,只会让她不爽。 江月寒见她不高兴,想到何飘说的话,道:我只是想你有个小伙伴。 江月寒独来独往惯了,就是身边没有人陪着也没关系。可是谢君卓还小,李家村那件事后江月寒想起前世她的孤僻,觉得有必要给她找个小伙伴。何飘和她年纪差不多,两个人又是同时进入宗门,彼此之间应该能有共同话题。 只是没想到谢君卓排外,看到人家小姑娘过来,干脆跑出去躲着。 我不需要小伙伴,只要有师尊陪着我就够了。谢君卓没想到江月寒绕个圈子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不愉快很快就没了。 她走到江月寒面前,摇晃着她的手臂道:师尊,你要是想我结交朋友我可以去上早课,去认识宗门的其他弟子。不需要把别人叫来潮声阁,我不想别人打搅你。 何飘就是一个还在叛逆期的熊孩子,有这样一个熊孩子在身边,无异于养了只鸭子在院子里。谢君卓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师尊,不想搭理别的阿猫阿狗。 而且要论朋友,她去结识王卓、田蒙之流岂不是更好?还能从他们身上学习不少道法修行。和何飘那丫头论朋友?谢君卓认真地想了一下,大概不是何飘被她气死就是她把何飘玩死。 江月寒看着对自己撒娇的谢君卓,并没有被她的话说服。 虽然何飘跟了个不成器的师父,在宗门辈分低,但江月寒看得出来那个孩子有上进心,肯学也肯请教,好好培养是个好苗子。 谢君卓悟性高性子稳,让她带一带也未尝不可,正好可以磨练一下她的耐性。 谢君卓见自己的撒娇没用,不高兴地嘟起嘴。江月寒这次下定决心,何飘过来修行板上钉钉。谢君卓没有再三忤逆江月寒的意思,不过心里却打起小九九,琢磨怎么样才能让何飘自己知难而退。 第二天何飘如约来到潮声阁,江月寒依旧不在。今早玉清出关,江月寒前去请安。本来打算把谢君卓也带上,但想到自己有事要问玉清,便没叫谢君卓。 谢君卓一觉醒来又是面对何飘,她正等着何飘对自己发难,然后好找借口刁难她。可是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何飘有别的动静,她今天异常安静,清扫完潮声阁的小院后就在竹林里找了一块空地修行。 谢君卓做完江月寒布置的早课一个人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何飘在竹林间纹丝不动,她觉得奇怪,准备上前去何飘面前显摆,让她率先发难。 竹林里枯叶堆积,阳光落下星星点点,凉爽清幽。谢君卓放缓脚步声,让自己的靠近很轻很轻。她在何飘身后停下脚步,何飘还没有反应,谢君卓准备咳嗽一声吓唬她,忽然听见细微的哭声。 何飘盘膝而坐,肩膀一耸一耸,时不时抬手擦眼泪。 谢君卓微挑眉,不知道她今天唱的是哪一出,直接从她身后走出来。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绣花鞋,何飘吓了一跳,她抬头见过来的人是谢君卓,粗鲁地擦去眼泪,恶声恶气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你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谢君卓没有走,她在何飘面前坐下来。何飘下意识地往后避开,拉扯自己一边的衣袖遮住手腕。她的小动作没有逃出谢君卓的眼睛,谢君卓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 何飘有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双眸垂泪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想要把她捧在手心疼爱。这会儿她刚哭过,一双眼睛红红地像兔子一样。 谢君卓动作轻佻,何飘打了个寒战,脸上闪过一抹惧色,随即像是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不是魏宇,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她挥开谢君卓的手,道:我只想在这里求一个容身之处,我不会抢你的师尊,为什么你连方寸之地都不肯给我?我当初在风雨桥嘲笑你,在秘境中推攘你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何飘冲谢君卓大喊起来,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她也懒得擦,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流淌。 谢君卓嗤笑一声,对何飘的眼泪毫不动容:装柔弱给谁看?你的眼泪值几个钱? 何飘哭声一哽,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君卓。她已经很伤心了,她不指望谢君卓安慰她,可也不希望谢君卓在她痛苦的时候火上浇油。 看什么看,刚才吼的那么厉害,这会儿不认识了吗?谢君卓冷笑着瞧她一眼,道:你说你知道错了,却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反而问我为什么不肯原谅你。你对你犯过的错根本就毫无悔改之心,你肯服软不过是因为我比你强,你是对强者低头,而不是对我低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9) 谢君卓连声说教,何飘的眼泪在她的话语中落不下来,她银牙一咬,不甘不愿道:对不起。 谢君卓冷哼一声:你的对不起我可不敢要。 何飘一怔,她心里本来就藏着许多委屈,谢君卓骂她她认了,谢君卓要道歉她道歉了,结果就换来谢君卓轻飘飘的一句不敢要。 何飘觉得心里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脑海里一时空白,口不择言道:那你还想我怎么样? 谢君卓不以为然地一耸肩,丝毫没把何飘的愤怒放在心上。她玩着自己的指甲,道:冲我凶算什么本事?你该凶的对象是我吗? 何飘愣住,她呆呆地看着谢君卓,连接话都忘了。谢君卓口气不算温柔,却像一只手触碰何飘心底的委屈和痛苦,给她安慰。 何飘吸了吸鼻子,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魏宇就是个畜生,他不是人。 谢君卓眉头微挑,抓过何飘刚才遮掩的那只手,将她的袖子撩上去,几道新鲜还没结痂的鞭伤落在她纤细的小臂上,皮肉翻卷。谢君卓脸色一沉,看到这些鞭伤,不用何飘多言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知道魏宇的为人,但一直觉得上有宗规,下有伦理,他再过分也不至于真的对何飘出手。可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魏宇恶心人的程度,难怪何飘明明和自己不对付,也要来潮声阁。 在谢君卓眼中,何飘还是个小丫头,性格骄纵敲打一二便可,像魏宇这种把手伸过来的畜生,不教训一番真是对不起她魔尊的名头。 何飘哭的越来越伤心,像是要把这些日子在三清宗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谢君卓也不劝她,而是放下她的手臂,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想复仇吗? 何飘微顿,抽咽几声,目光中有几分犹豫,不过很快又被仇恨压下去。她目光坚定地看着谢君卓,道:想。 谢君卓点头:很好,还有得救。你可以留在潮声阁,但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能办到吗? 这次何飘没有迟疑,坚定道:我能。 只要能把魏宇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还回去,别说听谢君卓的话,就是给谢君卓当小弟,何飘也愿意。 谢君卓对她的决心很满意,留下她也并非一无是处。谢君卓是江月寒的弟子,在宗门走动比较显眼,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 但何飘不同,她辈分低,本来就不显眼,活动起来很少会有人注意。 第27章 谢君卓主动提议让何飘留在潮声阁有些出乎江月寒的预料,她不过一个早上没在潮声阁,回来这两人便其乐融融,谢君卓还指导何飘修行。看着院子里两个身高相差不多的小姑娘交谈甚欢,江月寒有些欣慰。 前世谢君卓孤僻而且固执极端,身边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有说得上话的心腹。她虽处在巅|峰,却坐拥无边孤独。这一世一切从来,江月寒自然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快乐的少年时光,在将来某事某刻,想要呼朋唤友时有人回应。 江月寒没有打搅两个修行的小丫头,独自一个人上了阁楼。 院子里盘膝而坐的何飘见江月寒远去,不解地看着谢君卓,悄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江师叔祖魏宇的事? 谢君卓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难得好心地她分析道:以我师尊的脾气,她要是知道魏宇对你动手,肯定马上就会去找魏宇算账。不过你无凭无据,魏宇又怎么会轻易承认?到时候他反咬你一口,说是你有错在先他只不过是略施惩戒,你岂不是白白背了黑锅。 魏宇那种小人,敢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弟子出手肯定是有所仰仗。何飘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时候想不到更深远的东西,只是一味的想着如何把自己受的委屈还回去。 魏宇师门一脉在三清宗有些地位,其中的干系错综复杂。即便江月寒出面闹一场,最后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何飘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新弟子,比起魏宇,三清宗还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搞不好到最后,何飘自己的下场会比魏宇更惨。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想要复仇就要先学会把自己的仇恨隐藏起来,当你的敌人比你厉害而你又无法撼动时更是如此。过早的张扬只会让你的敌人把你扼杀在摇篮中,让你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谢君卓脸上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话却让何飘打了个冷颤。同是十三四岁,谢君卓却是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仿佛她曾经遇见过同样的事,一步步走过来一般。 何飘抬头看向她,只见她眺望远处的天际,眼底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冷光。何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是三清宗的乾坤殿。 何飘心里咯噔一声,她收回视线,揪着自己坐下的蒲团边缘,心里有些犹豫。 她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谢君卓和她们有所不同,谢君卓有着不同于她们这个年纪的成熟冷静,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见解。那种感觉其实很微妙,仿佛她的躯壳里有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灵魂。 只是出于对她的嫉妒,何飘一直不愿意承认她们之间的差距。今天谢君卓松口让她留下,还愿意帮她复仇,何飘心里那点小嫉妒早就没了。放下成见去接近谢君卓,何飘发现谢君卓心里藏着很多事。 她偶尔会走神,目露追忆之色。只是那种举动稍纵即逝,可能谢君卓自己都没发现。何飘最会察言观色,才会没有错过这些小细节。 何飘想问谢君卓和三清宗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忍住了。她和谢君卓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她这般问谢君卓也不会和她说实话,反倒会引来谢君卓的戒备。 谢君卓同意何飘留在潮声阁,给她安排了一个小房间,这样她就不用回魏宇住的地方。至于魏宇会不会问起来就不在谢君卓的考虑范围内,潮声阁这个地界姓江,给魏宇个胆子,他也不敢前来放肆。 潮声阁多了个人也就多了一副碗筷的事,谢君卓去做晚饭时何飘自告奋勇帮忙,结果越帮越忙。她看谢君卓做饭简单,可轮到自己,却连菜刀都不会使。拳头大小的一个土豆过她的手削皮,就只剩下杏子大小。 谢君卓用两根手指把菜板上厚厚的土豆皮捡起来放在眼前,啧啧两声,一脸嫌弃。 我说何大小姐,你这土豆皮是打算在削一次吗?谢君卓把土豆皮在刀刃上滚过去,剥下一块干净的土豆片。 何飘俏脸绯红,把手上备受摧残的土豆放下,失落道:我以前没做过这些活儿,家里的事有厨娘帮忙。 何飘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以前觉得做饭就是将食材切好下锅,放调料,简单轻松。 谢君卓叹了口气,把土豆从何飘手上解救下来,指着盆里的面粉道:那你和面,倒入小半碗水,先用筷子搅拌成块状,然后用手揉搓。 谢君卓说的简单,听起来不是那么麻烦,何飘回头看一眼,洗干净手上的泥土就开始和面。谢君卓在旁边盯了一会儿,见她做的还有那么点样子,放心地去处理其它的食材。 昨日钓上来的灵鱼还在木盆里活奔乱跳,谢君卓将它从水里抓出来,两刀拍晕开始剖腹清洗。鱼血顺着谢君卓的手指流下来,何飘见她动作熟练,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点也不像没干过活的小姐,心里不由地好奇起她的身份。 谢师叔,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何飘斟酌语气,问的比较委婉。她还记得入宗门时谢君卓狼狈的模样,怕自己直接问她的家人会让她伤心。 谢君卓洗鱼的动作一顿,道:比不得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怎么煮饭做菜,她死后,我吃的饭菜都是自己动手。 谢君卓说的轻松,话语里还有一丝笑意。提到她娘离世也不见她介怀伤心,好像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何飘见自己提到谢君卓的伤心事,心里有些懊恼,她想说节哀又觉得不合适,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谢君卓的父亲,下意识地又问道:那你爹呢?他不管你吗? 谢君卓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何飘一眼,把洗干净的鱼放在菜板上,取出菜刀在鱼身上切花刀。何飘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己又问错了,顿时尴尬不已。 谢君卓将切好的鱼放入盘子,放上姜葱腌制。然后提着刀往前走了两步到何飘身边,背靠着灶台道:我没有爹,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在我心里那个从来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人,就是一个死人。所以,你也可以当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何飘看着站到自己面前,和自己挨得很近的谢君卓,她的眼神很平静,不带任何的情感。不管是提到离世的娘亲,还是不负责任的父亲,她都冷静异常,像是在复述别人的人生。 潮声阁的小厨房是用竹子搭建的偏室,窗外靠着竹林,有稀疏的竹影落进来。谢君卓背光站着,光晕在她身上镀了薄薄的一层,她的侧脸好似在发光,眼神深如幽潭。 她就这样背靠着灶台站着,手上拿着菜刀,头微垂,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像是一株立于山巅的孤松,疏离高傲。 何飘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人其实离自己很远很远。 她为了摆脱爹娘的束缚来到三清宗,发誓要有所作为。一路上磕磕绊绊,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而此刻这些和谢君卓比起来,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再糟糕也不过是离开三清宗,回家给爹娘服个软。 而谢君卓却不能,她冷静沉稳又不失张扬,像是一头盘踞山崖的猛兽,不往前便会连现在拥有的都失去。 面和好了吗? 何飘还在走神,谢君卓已经退回菜板边开始削土豆。她随意地问了一句,把何飘的思绪拉回来,也把刚才谈话的一切翻过去。 何飘阿了一声,看着手上成型的面团,因为谢君卓而产生的那点异样淡去,心底逐渐升起一股自豪感,高兴地回道:和好了。 那先放着,我等下给师尊做甜点。你找一下厨房里有没有蘑菇,我记得上次好像还剩了一点没做完。谢君卓熟练地使唤起何飘,一点体谅别人刚开始下厨的心情都没有。 何飘心里那点自豪感还没散去,心情正亢奋,也不计较谢君卓使唤她,高高兴兴地翻找厨房的蘑菇。 小厨房外,江月寒站在门口的翠竹下敛去自己的气息,厨房里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她第一次听谢君卓说起自己的身世,和她之前的猜测有一些出入。她听得出来,谢君卓对自己的娘亲有依赖,对父亲却是深恶痛绝。 她流落街头是因为双亲亡故,无人照料。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乱世中本就不易生存,更何况没有亲人的照拂。 江月寒有些心疼,她在小厨房外又站了一会儿。 厨房里,何飘的声音徐徐传来。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你放那么多糖,不担心太甜了吗? 这是我给师尊做的甜品,你没份,我就大度地允许你看一看过过眼瘾。谢君卓气死不偿命的声音飘出来,带着一点懒散的漫不经心。 你做那么多,给我一个也不行吗?小气鬼,哼。何飘不高兴地哼一声。 江月寒听见里面的动静,眼底浮现一点淡淡的笑意,眼神变得温暖。 谢君卓总是向着她,了解她的喜好。她是个合格的徒弟,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师尊反而做的还不够好。 江月寒看了眼小厨房,思考自己能为谢君卓做点什么。可是她想啊想,发现自己除了修炼外什么都不会。饭谢君卓会煮,衣服谢君卓会洗,床被谢君卓会铺,还真应了在小镇那句上得厅堂下的厨房还会暖床。 江月寒怔了怔,没有惊动厨房的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她不会洗衣服不会煮饭也不会照顾人,她能为谢君卓做的就是护着她,让天下无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接连三本都用了江这个姓,而且还都是重要角色。 上一本完结的耽美女配叫江盛雪,在写的耽美攻一家都姓江,小叔叫江月白,而这本师尊叫江月寒。 这要是搁一个世界,说不定还能做兄妹。 第28章 江月寒每天早上都会去山门外练剑,不会教导谢君卓修行。何飘来了以后,谢君卓干脆每天和江月寒一起起床,一起出门。江月寒去练剑,她就和何飘去道场上早课。期间遇见了魏宇等人,魏宇上来质问何飘为什么不回去。态度恶劣,气势汹汹。 谢君卓一面护着人,一面和魏宇周旋。当着道场众多弟子的面,谢君卓没有和魏宇抬杠,反而装出几分女孩子该有的柔弱,好言好语地和魏宇讲道理,说她一人孤单想要何飘做个伴,过些日子就让何飘回去。 魏宇不是没见识过谢君卓的厉害在她手上吃过亏,见她示弱还以为是有什么阴谋,再想到自己对何飘做的事,心里越发不妙,说什么也不答应。 谢君卓苦口婆心,一点生气发怒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露出着急之色。在旁人看来就是魏宇咄咄逼人,快把谢君卓急哭了。有一同修行的师兄师姐看不过去,出言帮忙说话,指责魏宇不够大度,苛待同门弟子。 魏宇百口莫辩,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被谢君卓耍了。谢君卓故意在校场和他周旋,就是要借别人的势压他,让他没有办法把何飘带回去。不仅如此,今后他要是对何飘有不轨的行为,今日之事就是谢君卓将他的把柄。 魏宇被气的吐血,迫于人前不得不改口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谢君卓想要何飘陪她多久都可以。 谢君卓高兴地谢过魏宇,然后带着何飘扬长而去。 离开校场回潮声阁的路上,何飘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一直觉得谢君卓是张扬跋扈的性格,却没想到她也会装柔弱博同情。一想到魏宇吃瘪的模样,何飘就觉得痛快。 谢君卓整理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我这不是装柔弱,我是在和他讲道理,只不过他不肯好好说话,那就怨不得我。 魏宇自己做贼心虚,害怕何飘把他的丑事抖出来。别人知道无所谓,但要是江月寒知道,他不死也要脱层皮。谢君卓利用他这个心态,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江月寒,无形间给魏宇施加压力,这才让他咄咄逼人。 有了今日这一出,短时间内魏宇是不敢为难何飘,谢君卓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让何飘帮她办点事。 进退堂那边,因为谢君卓知道王卓和邹不闻的关系,有些消息她很容易就能从王卓口中问出来。 江月寒那日从李家村回来后就频繁出入进退堂,但都只是坐一会儿就走了,除了第一天,后来的日子邹不闻都懒得从摇摇椅上起来招呼她,让她自便。 谢君卓预感是宗门内有什么事要发生,她走动太显眼,干脆就让何飘跑腿,让她帮忙打听一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0) 何飘在宗门还是认识几个人,拍着胸|脯保证帮谢君卓办的妥当。 打发何飘离开,谢君卓一个人回了潮声阁。她们早课的时间比较长,江月寒已经练完剑回来,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擦拭手中的七杀。 七杀光华内敛,在江月寒的压制下,携带的煞气也被收敛。 江月寒看见谢君卓回来,收剑回鞘,往她身后瞧了一眼,用眼神询问她何飘怎么没一起回来。 谢君卓上前,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我们回来的路上遇见几个她相熟的弟子,她们招呼她去玩,我便让她去了。 江月寒不疑有他,反倒是瞧着谢君卓,道:你怎么不去? 和何飘相熟的弟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群半大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比较有话聊。江月寒会这样问也无可厚非,她希望谢君卓多交朋友,自然需要她在宗门多走动。 谢君卓笑了笑,道:我更喜欢陪着师尊。 又是熟悉的腔调,江月寒见怪不怪。她垂首看了眼手上的七杀,目光转向一旁的竹林沉思片刻,转头看向谢君卓道:想不想和我学剑? 谢君卓灵力充沛,底子扎实,基础比其他弟子要好很多。别人还需要过个三五月才修行一种兵器,但谢君卓现在就可以。 江月寒比较欣慰,加上她最近也有空余的时间,可以指点一二。 谢君卓没有立刻答复江月寒,反而陷入沉思之中。前世她为魔尊,没有正统的学习过兵刃,十八般武艺中使得最好的是鞭子。这一世她为江月寒之徒,要是继续修行鞭法,江月寒能教导她的地方就变得有限。 谢君卓在江月寒和鞭法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听师尊的。 江月寒点头:要学剑就要先有自己的佩剑,过两日我带你去兵刃堂。我们三清宗的兵刃堂收罗天下兵刃,我手中的七杀就是从兵刃堂拿出来的。去兵刃堂选剑,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是你选择兵刃,而是兵刃选择你。很多兵器现世,都有它现世的理由。 江月寒目露追忆之色,握紧了手中的七杀。 三清宗的兵刃堂沾了一个堂字,却并不是宗门内的堂口。它是一个天然的兵器冢,很多无主的兵器都会出现在里面,等待一个有缘人。 当年三清宗的祖师爷占据此地开宗立派,自然也发现这个兵器冢。但他没有据为己有,而是留下门规告诫后人,只要有人来求剑,三清宗弟子不得阻拦。 兵器冢内自成一界,自有规则,并不是人人求取都能得偿所愿。很多时候,兵器可比人挑剔多了。 江月寒当年得到七杀,玉清目光沉重地看着江月寒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七杀乃是绝世凶器,主杀伐,逢乱出,以杀止杀。 江月寒为七杀之主,那也意味着将来天下重担要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她注定要面对千军万马无人作陪,一人一剑走到最后。 谢君卓对兵刃堂有所了解,前世听闻它的神奇之处便很感兴趣,夺下三清宗后前往一观,可是兵刃堂却直接关闭隐匿虚空,再也没出现过。 这会儿听见江月寒这话,谢君卓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想起前世的遭遇心中难免忐忑,万一兵刃堂见着她又跑了,她找谁说理去? 第29章 决定和江月寒修行剑术后,谢君卓的功课比平日多出一项,在得到合适的兵器之前,江月寒让她去砍竹子。 砍竹子三个字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江月寒让砍的竹子是潮声阁那片竹海正中间的灵脉所化的灵竹,不仅不易砍断,还能无限再生。江月寒要求不高,在去求剑前,谢君卓将它砍倒十次便可。 谢君卓一开始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满口答应,很快就吃到苦头。 她看着面前这根碗口粗大的灵竹,在看看手里砍柴用的柴刀,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灵竹质地和一般的竹子不同,反而像是玉石,晶莹剔透,摸上去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十分舒服。 谢君卓绕着灵竹上下看了看,寻了个方向开始下刀。第一刀劈下去,灵竹纹丝未动,反而是谢君卓被反震之力震退两步,撞上后面的竹子,虎口发麻,手上的柴刀险些脱手。 灵竹是竹海灵脉所化,周身灵力充沛,谢君卓下刀并未灌注灵力,连灵竹最外围的防御都没有破开。 谢君卓甩了甩手臂走回灵竹面前,这一次她运转周身灵力灌注于柴刀,一刀劈下能感受到明显的阻力。林海里的灵力都活跃起来,和谢君卓的灵力相对抗,谢君卓的刀勉勉强强落在灵竹上,却连个印子都没砍出来。不仅如此,她全身的灵力被抽去大半,没有劈下第二刀的余力。 谢君卓瘫坐在地,她盯着面前连叶子都没被撼动的灵竹,想到江月寒说的砍倒十次,眼前不由一黑。 体内灵力消耗恐怖,谢君卓放下柴刀盘膝抱太极,开始在竹海里打坐。她闭目调息,灵竹抖了抖叶子,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开拓谢君卓的经脉。 竹海灵力充沛,很快谢君卓流逝的灵力就得到补充。她睁开眼手掌虚握,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比之前多出一点。 原来如此。 谢君卓笑了笑,忽然明白江月寒的用意。 灵竹砍伐需要谢君卓运转周身灵力,等灵力消耗一空,她就要闭目调息。这个时候她体内的经脉正处在枯竭的状态,一接触灵力就会最大限度的吸收,无形间扩宽经脉,让体内的灵气越发充沛。 江月寒这是为了她好,就是这个法子太折磨人。 谢君卓苦笑起来,拿起柴刀站起身,继续自己的伐竹训练。这一次她勉强砍出两刀,在竹子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灵力消耗一空,手臂酸痛险些抬不起来,谢君卓咬牙撑住,坐下调息。 一整天谢君卓都在竹海里和灵竹较劲,等到日落西山,她总算把面前的竹子砍出一个缺口。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调息几次,最后这一次勉强挥刀五次,灵力的消耗一次比一次恐怖。 晚霞把竹海渲染成一片橘红色,谢君卓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潮声阁。 何飘提着一篮子药草站在院子里挑选,看见她回来和她打了声招呼。谢君卓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转身进了房间瘫在床上不动了。 江月寒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谢君卓这个样子,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手腕,试探她体内的灵力,满意地点头:还不错。 谢君卓嘴角一抽,她做到这个地步要是江月寒说不行,她恐怕能当场哭出来。 我给你准备了药浴,换上衣服去泡一泡,明天继续。江月寒说着站起身,去一旁的衣橱里帮谢君卓找换洗的衣服。 谢君卓瘫在床上没有动,等江月寒拿了衣服回来,她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她觉得很累,一躺上|床,连手指都不想抬起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江月寒顿了顿,把衣服放在床头,坐到床边把谢君卓凌乱的头发从脸上拨开。 门外整理药材的何飘提着篮子进来,走到江月寒面前道:江师叔祖,需要把谢师叔叫起来吗? 江月寒摇头:不用,等她休息。你帮我打盆热水进来,我给她擦一擦身体便好。 那这些药材还要用吗?何飘颠了颠手上的篮子。 江月寒回头看了一眼,道:这是活络经脉的药材,你也可以用。不过你经脉还很脆弱,用一半就好。 何飘心头一热,嗯了一声就放下药材出门去帮江月寒打水。 江月寒脱下谢君卓的鞋袜让她在床上躺好,然后才脱下她的衣物。谢君卓在竹海里出了不少汗,里衣微微湿润。江月寒把衣服放在一边,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何飘端来热水,江月寒让她放下去泡澡,不用留下。何飘点头退下,走到门口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月寒将布巾浸了水,仔细地替谢君卓擦拭身体,她做的很熟练,和平日不食烟火的形象大相径庭。 何飘想,谢君卓那么喜欢她师尊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在江月寒面前收起利爪,江月寒在她面前展露温柔。她们在面对彼此时,都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 接下来的几天谢君卓都在竹海和潮声阁之间往返,一开始的不适应褪|去后,她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不需要砍几刀就开始调息。每天还能抽出时间帮江月寒准备早膳晚膳,午餐她不回去就交给何飘,让她去宗门的食堂带点甜品回来。 除了照顾江月寒的午膳,何飘平日修行的功课做完后就是在宗门走动,帮谢君卓打探消息。 三清宗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不是弟子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就是校场较量失了分寸,或者又有什么奇怪的新任务下来,外面的妖魔如何为非作歹。 谢君卓不得不承认何飘八卦的能力很不错,有她在身边,谢君卓不用出潮声阁,也能知道宗门的很多事。每日修炼时听何飘绘声绘色地说那些她听来的消息,谢君卓就忍不住琢磨把她送去进退堂。 谢师叔,我这里有个消息你一定感兴趣。 谢君卓砍倒灵竹后灵力枯竭,这会儿正坐在不断修复的灵竹下打坐。 何飘提着裙子踩着落叶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已至。她看起来很高兴,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 谢君卓睁开眼睛看向她,对她嘴里所谓的消息并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不是谢君卓没有好奇心,而是何飘的好奇心太浅,她觉得有趣的事对谢君卓而言可能并不好玩。 见谢君卓没有太大的兴致,何飘扁扁嘴,双手叉腰道:你就不能有点好奇心吗?你这样我觉得很挫败。 谢君卓敷衍地回应道:我很感兴趣的,这不是在等你说吗? 话虽如此,谢君卓却拿起柴刀,准备继续砍灵竹。 何飘扮了个鬼脸,也不和谢君卓卖关子,直接道:你知不知道有小三清宗之称的七星宗?我刚听来的消息,他们明日会来拜访三清宗。我以前听人说他们宗门实力雄厚,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和三清宗平起平坐,我们 何飘一个人说的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谢君卓面色剧变。她举起的柴刀砍偏了方向,重重地擦过灵竹,刀背和灵竹相撞发出金戈之声,尖锐刺耳。 何飘的话被突兀地打断,她转头看向谢君卓,只见谢君卓面沉如水,握着柴刀的手用力收紧,骨节泛白,青筋凸显。 何飘吓了一跳,心脏收紧,觉得眼前的谢君卓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再多一点刺激就会让她失控。何飘觉得恐惧,她倒退一步,踩在林间的枯枝上。 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僵直脊背站立的谢君卓一惊,立刻回过神来。她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收敛,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里的刀,随后转向何飘,道:你确定来的是寮城的七星宗? 何飘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僵硬地点头。 谢君卓沉默下来,她看着寂静的竹海,眸中深藏着仇恨的焰火。她无意识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对劲,这个时候的寮城已经被笼罩在结界中,只能进不能出,七星宗也不可避免,为什么还有人能来三清宗? 他们来做什么?难道因为自己的改变,当年的事要提前了吗? 谢君卓想不明白,她有些担心,七星宗出现在这里,那白露怎么样了? 谢谢师叔,何飘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畏惧地看着谢君卓,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谢师叔,你是不是和七星宗有仇怨? 何飘问的很轻,刚才谢君卓的表情让她心有余悸,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谢君卓冷冷一笑,道:没有。 她和七星宗的确没有仇怨,但白露之事却是因七星宗而起。 你骗人,要是没有,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何飘不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谢君卓抬头看向她,一贯的不着调尽数收敛,目光冰冷,嘴角虽然带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何飘,有些事刨根问到底对你没有好处。谢君卓抬起手,重重地挥出一刀砍在灵竹上。黑色的气韵缠|绕在她的指尖,她顿了顿,又道:我是为了你好。 每个人都有不可追问的过去,何飘见识了谢君卓的另一面,她看着谢君卓挥出的那一刀,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窜上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握紧自己的衣袖,沉默好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今天我没来过这里。 第30章 七星宗前来的消息让谢君卓坐立难安,她最终还是没忍住丢下训练离开潮声阁,准备去进退堂探听消息,不料半路上和回来的江月寒撞了个正着。 江月寒看见她有些惊讶,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 谢君卓愣住,要是往常她肯定已经笑着迎上去,说自己是来接江月寒。可是今日她心里装着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错过找借口的机会。 她站在小路的上方,江月寒站在小路的下方,二人隔着陡斜的青石台阶遥遥相望。江月寒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眼中不起波澜。谢君卓的脸上没有不着调的笑意,反而有一丝着急之色,目光深处藏着恐惧。 她在害怕,在担忧,即便重来,她也没有办法平静面对白露之事。 江月寒抬脚走上石梯,一步步接近谢君卓。 谢君卓有种错觉,江月寒不是从山下来,而是从魑魅魍魉横行的混沌中走来。她淡定从容,像一束光,永不泯灭。 江月寒站到谢君卓面前,谢君卓觉得喉咙发紧。她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平时舌灿莲花,这会儿却像是被野兽叼走了舌|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江月寒并未在意谢君卓的反应,她只是顿了顿脚,道:早去早回。 随后她和谢君卓错开,继续往上走。 谢君卓转身看着江月寒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不安,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继续往下走,便会就这样直接和江月寒背道而驰,再也不能重聚。 那种直觉越来越强,谢君卓开始恐慌。她回头看着蜿蜒而下的青石台阶,听着林间的萧萧风声,闭了闭眼,随后眸光坚定起来。 她回过头,直接往上跑去,很快追上江月寒,从后面拉住她的衣袖。江月寒停下脚步垂首看着她,谢君卓扁了扁嘴,道:师尊,我在林间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很多人要杀我,连你也不要我了。 谢君卓说的半真半假,一半是前世一半是恐惧,她低垂眉眼,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江月寒不为所动,谢君卓心情忐忑,拉着江月寒的衣袖不肯放开。 过了半晌,江月寒拂开谢君卓的手,道:我不会不要你。 谢君卓松了口气,江月寒会这样说就表示她没有生气。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1) 江月寒继续往上走,这次不用她开口,谢君卓也知道跟上去。等走到小道往竹海中间去的分路口,江月寒停下脚步,问道:你还差几根? 两根。谢君卓有些小骄傲地挺了挺胸膛,道:现在天色还早,今天内肯定能砍完。 江月寒点点头,她在竹海入口站了一会儿,道:早点做完早点休息,明日我就带你去求剑。 这一段时间的苦训让谢君卓受益匪浅,她以为江月寒会让她休息两日才去兵刃堂,没想到就直接定在明日。 想到刚才何飘传给自己的消息,谢君卓有些犹豫,不过她这次没有当着江月寒的面表现出来,而是笑着满口答应,说自己绝对不会让江月寒失望。说完就斗志满满地往竹海中间走去,江月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回潮声阁。 谢君卓站在凉爽的竹林间,看着面前这根如玉的灵竹,手上的柴刀迟迟没有落下去。她今天是没机会去问七星宗的事了,只能老实等他们明日前来。 事关白露,谢君卓要亲自去打探清楚。她从寮城出来之前,寮城和七星宗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前世她在外求援,对七星宗的动向全然不知,不确定他们前世有没有来过三清宗。 按理说他们要是来过三清宗,事情也不可能拖到半年后。 兵刃堂在三清宗边缘,求剑需要多长的时间谢君卓也不清楚。万一她去求剑刚好错过七星宗的人,那她就错过一次大好的机会。 师尊,对不起,有些事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谢君卓举起手里的柴刀,看着面前的灵竹,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 她对着灵竹挥出一刀,这次她用的不是刀锋而是刀背,灵竹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谢君卓撤去周身的防御,被灵竹的力量反弹出去撞倒身后的翠竹,胸膛里气血翻涌,举刀的手臂衣衫碎裂,上面布满了细碎的伤口,鲜血淋漓。 谢君卓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一口血,觉得脸上有些冰凉,抬手一抹发现脸上也被灵气刺出几道口子。 这下玩大了。谢君卓自嘲地笑了一声,捡起脱手的柴刀,一步步往潮声阁去。 何飘从竹海离开后对谢君卓的状态心有余悸,可是那股后怕感消失后她又忍不住好奇。她本来想离开潮声阁多去打探一点关于七星宗的事,但走到一半又退回来。 她的确好奇心旺盛,可是谢君卓的眼神就像噩梦一般萦绕不散,何飘心底发凉,最终还是止住好奇。 谢君卓身上的秘密从来就不止一个,何飘现在还要仰仗她的帮助,把她逼急了并不是好事。 想明白其中利害,何飘老实呆在潮声阁做自己的功课。谢君卓不在,她还要负责照顾江月寒。不得不说在外人面前高贵冷傲的江师叔,在人后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 何飘这样的千金小姐在她面前都自叹不如,毕竟江月寒不会煮饭又不想出门的时候,可以一直保持打坐的姿势不吃东西。她修为高深可以辟谷,何飘却不行。何飘一开始还羡慕谢君卓拜江月寒为师,现在却有些同情了。 跟着谢君卓下了几天厨房,何飘不说练成无所不会的美食大厨,煮一碗素面还是绰绰有余。 江月寒回来后就进屋休息,何飘习以为常地去厨房做午饭。她把小菜清洗干净放在菜篮子里沥水,施了个小术法点燃炉灶里的竹片。 竹片在炉灶里发出劈啪一声脆响,何飘见怪不怪,继续手上的动作。 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不停,其中还掺杂着竹叶晃动的声音。正在切菜的何飘一愣,她往炉灶看了一眼,声音并不是从这边发出来,而是在厨房外面。 有什么东西撞上厨房的墙壁,竹子发出一声轻响。何飘立刻放下菜刀跑出去,一开门就看见手臂鲜血淋漓的谢君卓背靠着一旁的竹子站着,见她出门嘴唇动了动,道:别喊,我师尊现在在那儿? 何飘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惊吓出声。她心有余悸地走到谢君卓身边,看着她身上的伤,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潮声阁,伸出手搀扶谢君卓,小心翼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从何飘和谢君卓分开不到一个时辰,谢君卓就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何飘心里微惊,她有种直觉,谢君卓变成这样和她说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谢君卓没有回答何飘,而是让她扶自己进屋。 何飘叹了口气,道:江师叔祖在小阁楼,她一回来就上去了,这会儿不会下来。 谢君卓往小阁楼看了一眼,拉住何飘的手腕低声道:帮我演一场戏。 江月寒坐在小阁楼外沿的护栏上,靠着朱红色的梁柱,眺望断崖下的大海。浪花层层迭起,撞上断崖翻了个跟头又落下去。 何飘急急忙忙冲上来,面露着急之色,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她看见江月寒坐在护栏上,顾不得宗门规矩,冲过来道:江师叔祖,谢师叔被灵竹震伤了,这会儿正躲在房间里上药,你快下去看看吧! 江月寒没有动,她甚至一点惊讶着急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像是预料之中。她往竹海中间看过去,能够感受到灵竹的气息,平和安静。 何飘脸上的着急之色一僵,江月寒的冷淡让她心里咯噔一声,升起一股微妙的恐惧感。 江月寒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从护栏上下来,径直往楼下去。 何飘走在她身后,和她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 楼下居室,谢君卓正在给自己的伤口包扎,潮声阁的伤药有限,何飘帮她找了一遍也只找到半瓶剩下的药粉。她一只手不方便操作,有些地方涂抹不到。 桌上散落沾了血的纱布,还有一盆温水,一切准备齐全。 江月寒没有敲门,她直接推开门大步进来。 谢君卓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把桌子上的东西藏起来,受伤的手臂背到身后。她看见江月寒有些惊慌,勉强笑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江月寒一言不发,她走到谢君卓面前,扫了眼桌子上的东西,然后目光落到谢君卓的手臂上。她没有问谢君卓为什么会受伤,甚至没有担心着急,反而有些失望。 她的目光冷漠如霜,谢君卓只觉得浑身冰凉,额上起了一层冷汗,脸上的血没有凝固,顺着下巴滑到衣襟中。 师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谢君卓避开江月寒的视线,心虚起来。 江月寒还是不吭声,她变出一瓶伤药放在谢君卓的桌子上,随后转身离开。谢君卓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的衣袖。 江月寒不着痕迹地避开,她顿了顿,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任何事,但不能用谎言来搪塞我。一个谎言出口,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到最后恐怕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谢君卓僵住,江月寒迎着光背对着她,肩膀垮下来,像是被浓烈的悲伤所笼罩。她抬了抬手,道:明日七星宗照例拜访宗门,邹师兄邀我前去,我对这些事一向不感兴趣,你不去求剑,就代我前去。 江月寒说完这话也不等谢君卓有所反应,径直离开。 谢君卓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回想她说的话,心里一空,不安像细密的藤蔓缠|绕在她的心脏上,逐渐收紧。她自以为聪明,这次却弄巧成拙。 恐怕江月寒早就有所怀疑,只有她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骗过去了。 她可是江月寒啊! 谢君卓坐回椅子上,背靠着木椅,单手掩面自嘲地笑起来。 她可是江月寒,玄门为首的仙君,即便此刻尚且年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阿猫阿狗。她怀疑谢君卓却闭口不言,待她如初,是因为她真心把谢君卓当成她的弟子。 可谢君卓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第31章 江月寒一宿未眠,她在小阁楼坐了一|夜。 隔日,天色将明,一层朦胧的光晕从天边冒出来,将天色染成灰蓝色。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谢君卓和何飘一起出门。 江月寒的神识覆盖整个潮声阁,不用眼睛查探,她也能察觉到下面的情况。 谢君卓脸上的伤痕有些显眼,她带了一块薄纱遮面。何飘跟在她身后,两个少女没有说说笑笑,反而都是一副沮丧的样子。 谢君卓走了两步,回头对潮声阁行了个礼。她能感觉到江月寒还在屋子里,只是不愿意见她。 江月寒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等谢君卓和何飘走远,她才收回神识闭目神游,在冥想中完成今日的训练。 潮声阁外,潮起潮落,凉风穿堂,屋子里的帘子随风飘动。 一只金色的蝴蝶在外面振翅高飞,金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江月寒似有所感,她睁开眼看向那只蝴蝶,伸出自己的手掌。蝴蝶在空中打了个旋,飞进小阁楼,绕着江月寒飞了两圈,然后落在她的指尖。 蝴蝶垂下头亲|吻江月寒的手指,随后化作点点星光在江月寒的面前凝聚成一排排文字。 江月寒面色不变,她从左到右把上面的消息看了一遍,等最后一个字看完,那些字又变成蝴蝶落在她的掌间。江月寒轻合手掌,金色的蝴蝶便化作烟雾消失在手中。 金蝶传信,三清宗能用出这个术法的人并不多,会传给江月寒的更是屈指可数。除了玉清,就只有进退堂的两位。 谢君卓不会知道,江月寒给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从得到七星宗前来的消息后,江月寒就留心过谢君卓的举动,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有两样,但从她和何飘的接触中还是能看出一二。谢君卓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她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稳重,要是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被她糊弄过去。 比起前世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她现在可是迂回多了,懂得利用人心做隐藏。江月寒不吭声,是因为谢君卓还没有做出有损三清宗利益之事。只要她不像上一世一般丧心病狂,江月寒都能护着她。 保护自己的徒弟,这是江月寒作为师尊的责任。 校场的训练一如既往,谢君卓心不在焉地等到结束,让何飘自行安排,随后一个人去了进退堂。 七星宗的到来并没有让进退堂有任何变化,门口的摇摇椅对邹不闻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让他难得从上面起来。知道他的身份后,谢君卓每次前来都会礼貌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虽然通常情况下都得不到回应。 王卓在整理进退堂的账册,知道谢君卓的来意后,他让谢君卓在院子里稍等片刻。 谢师妹今日怎么想起来用面纱遮面?王卓看见谢君卓脸上的薄纱,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谢君卓苦笑道:昨日训练时不小心受了伤。 灵竹的反震之力出乎谢君卓的意料,她原本只是想受点轻伤让江月寒不能带她去求剑,没想到把脸也伤了。不过这伤来的很是时候,就连谢君卓自己都差点忘了,她这张脸对七星宗的不少弟子而言并不陌生。 能代表七星宗前来的人在宗门地位肯定不低,而这些人都和她有过接触。在不清楚寮城的具体情况前,谢君卓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她的过去对她而言并不是荣耀,而是耻辱。 王卓了然,并没有怀疑谢君卓的话,毕竟在训练中受伤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谢君卓比较不幸运,不巧伤在脸上而已。 七星宗的人挑着早课结束的时间前来,王卓处理好进退堂的事务后,带着谢君卓去风雨桥接人。 三清宗的外围平日里有弟子巡逻,没有三清宗的允许,外人不得入内。即便七星宗是老熟人,也需要有人引路方可进入。 今日天气凉爽,阳光微醺,风雨桥上彩虹高挂,林间有鸟儿高声鸣叫,灵兽在山水间嬉戏。 等王卓和谢君卓到时,风雨桥上已经有一只队伍在等待,他们一行七人,走在前面那位身姿挺拔,眉清目秀,像是个世家公子。他身背长剑,一袭青色的襕衫,外罩了一件深衣,双手拢在袖中。 好巧不巧,这个人谢君卓认识。好死不死,这个人也姓谢。 往前追溯个百年,这个人和谢君卓勉强算一家。他们都是谢这个大家下面的分支,只不过时间久远,各自延伸了新的宗族。即便要攀亲,也是爷爷的姑姑的女儿的婶婶那种隔了八丈远的关系。 谢君卓认识这个人,甚至有所印象,是因为他入七星宗后和谢君卓的父亲关系密切起来。有些她爹不方便出面的事,都交给了这个人。 谢君卓记得前世谢家遭难后,这个人也难逃一死。他此刻应该和她爹在一起,而不该出现在三清宗。 谢君卓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垂首跟在王卓身后,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起眼。 在下谢涟,初来此地,不知师兄如何称呼?谢涟抱拳行礼,态度客客气气,加上模样秀气,倒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王卓还礼道:在下王卓,这位是江师叔门下的谢师妹。 王卓将谢君卓的身份简单带过,免了谢君卓自己复述一遍。 谢涟看向谢君卓,薄纱遮了她的模样,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谢涟微颔首,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他这个举动是没认出谢君卓,谢君卓心里松了口气。 七星宗这次前来,除了是例行拜访,还带来一件宝物。这事在他们往日的传信中并未言及,因为这东西有些特别,为了安全起见,谢涟他们见着了王卓才肯明说。 王卓往谢涟的身后看去,跟着他的那六人的确抬着一口半人高的箱子。谢涟卖了个关子,说的很是神秘。 王卓沉吟,让他们把东西送去进退堂交给邹不闻定夺。 三清宗屹立不倒,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谢涟越是神秘王卓就越是警惕,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进退堂不能出现半分差池。 谢涟似乎对王卓的性子有所了解,见他要去进退堂而不是直接去乾坤殿也不恼,而是让大家抬上东西跟上。 明镜谷的山路不好走,谢涟几人却走的四平八稳,一点也不像初来此地。 王卓把他们的表现都看在眼底,一路上谢涟都在努力和王卓搭话,王卓有一句说一句,要是谢涟问的事情涉及到三清宗,王卓就会避而不答。 谢涟一点都不介意王卓的态度,他和王卓多言几句,目光转向谢君卓。这一路上谢君卓都很安静,既不插话也不出声。 谢涟看的出来谢君卓年岁不大,他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自来熟地靠向谢君卓,搭讪道:刚才听王师兄所言,师妹也是姓谢,不知你是哪里人士? 谢君卓不着痕迹地和谢涟拉开距离,道:我自小离家,祖籍只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谢涟眉头轻佻,别有深意地看了谢君卓一眼。他只是套个近乎,谢君卓却毫不客气地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涟发现这个小姑娘不太喜欢他。 王卓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往谢君卓的方向靠了靠,自然地隔开谢涟和她的距离。谢涟微怔,王卓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他只是比较喜欢走这边而已。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2) 从明镜谷前往进退堂并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清幽的进退堂此刻却并不宁静,当日在校场上被谢君卓摆了一道后消停多日的魏宇带着几个弟子排排站在门外。他们倒是想进去,可是邹不闻没有搭理他们。魏宇知道邹不闻的脾气,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王卓看见他们并没有好脸色,倒是魏宇先笑着迎上来,道:王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师弟我听说你去接七星宗的高徒,心里对他们十分好奇所以不请自来,王师兄不会见怪吧? 王卓瞧了他一眼并未表态,魏宇也不尴尬,目光转向谢涟,寒暄道:这位想必就是七星宗的谢涟师弟,在下魏宇。我对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谢涟轻笑,对于魏宇的恭维他并未露出傲慢的神态,反而回了一个礼。 谢君卓冷冷地扫了魏宇一眼,他挑着时间前来,还一副和谢涟很是熟络的模样,分明是想排挤王卓。七星宗拜访本来就是进退堂的事,其他弟子不得干涉。魏宇也不是愣头青,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定。 谢君卓眸光微暗,她身处这里是为了白露,那魏宇不请自来又是为了什么?谢君卓想到前世进退堂的变故和白露无辜背负的骂名,心里隐约有所猜测,可是那样的念头仿佛是雾里看花,并不真切,她稍微深想又无迹可寻。 这位师兄前脚才进了我们宗门,魏师兄后脚就赶着上前来认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故交,多年不见才急在这一时三刻。谢君卓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谢君卓蒙了面纱,魏宇一开始没注意还以为是七星宗的弟子,这会儿听见她的出声,细看之下认出来,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不过面上掩盖过去,反而盯着谢君卓的脸道:多日不见,谢师妹怎么蒙上面纱了?难不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羞于见人? 魏宇的话充满恶意,短短一句就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王卓皱了皱眉,谢逊也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谢君卓面色不变,道:我|日日在潮声阁清修,昨日不小心伤了脸,女儿家爱美这才遮了块面纱,怎么到了魏师兄的口中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田师兄常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魏师兄用这样龌龊的心思想我,想必是没少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才会不清楚原委就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 一个人是什么样,就会下意识地把别人也想成什么样,谢君卓三言两语把魏宇的话还回去,不仅维护了自己的颜面,还让魏宇吃瘪。 魏宇被哽了一下,想到自己师父的叮嘱,暗暗握紧拳头,道:师妹舌灿烂花,就是死的也能说成白的,我不和你吵。 我明明是在和魏师兄讲道理,怎么到了魏师兄的嘴里变成我要和你吵架?而且刚才我说的是事实,魏师兄却觉得我是颠倒黑白。谢君卓诧异地看着魏宇,眉毛紧皱,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魏宇暗骂自己管不住嘴又招惹了谢君卓,他还有正事要办不宜和谢君卓多做纠|缠,正欲给谢君卓服个软,谢君卓忽然道:今日有客远来,师尊特意让我前来和王师兄长长见识。我要是说了什么话让魏师兄不高兴,看来客人的面子上,还请魏师兄不要和师妹计较。 谢君卓先发制人,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她特意加重客人和师妹两个字,堵死了魏宇说话的机会。落在旁人眼中,变成魏宇不合时宜地又一次对师妹咄咄逼人。 魏宇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恶气,要不是师命在身,他一定甩袖就走。 谢涟的目光落在谢君卓的身上,眸中异彩连连。谢君卓察觉到他的注视,眉心一跳,并没有把视线转过去,而是轻咳一声提醒王卓做安排。 王卓颔首,丢下魏宇等人,引谢涟等人入进退堂。魏宇愤恨地瞪了谢君卓一眼,厚着脸皮跟上去。 屋子门口,躺在椅子上的邹不闻听到动静拿开脸上的书,他在椅子上坐起身,盘起一只脚扫了谢涟等人两眼,看向王卓懒散道:怎么回来了。 王卓上前一番解释,邹不闻并不好奇,反而露出一丝不耐之色。他收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拿乔。 你们的东西最好能入我眼,不然你们知道后果。邹不闻一声冷哼,目光不善。 谢涟毫不畏惧,举起手掌示意身后的弟子将东西抬入殿堂。箱子看起来不大却很有分量,那六个人抬起来行走时脚步很重。 等他们将东西放入殿堂,谢涟抬手作揖,请邹不闻查验。 邹不闻连椅子都没起来,直接挥出一道劲风将箱子的盖子掀起来。站在箱子旁边的谢君卓听见一声锁链的声响,一层白色的粉末随着箱子盖飞出来,王卓一甩衣袖便将那些粉尘压下去。 锁链的声响越来越大,伴随着细微的水声。 谢君卓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外观不大的木箱内置一个聚水阵,里面躺着一条蜷缩起来的人鱼,婴儿手臂粗大的铁链锁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困在阵法中不能动弹。 仿佛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人鱼艰难地挪动身体,露出一张妩媚多姿的脸。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和憎恨,反而带着甜美的微笑,飘逸的鱼尾在水中划动。她薄唇轻启,谢君卓听见有美|妙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她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她不再身处进退堂,而是林海的大殿,江月寒倚栏凭眺,听见她的声音回头对她一笑,赤着玉足莲步轻移,不一会儿就到了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靠近她吐气如兰,道:君卓,你怎么才回来? 谢君卓神情恍惚片刻,脸色忽然冷下来。她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江月寒,指尖运气划破自己的手掌。 刺痛和血腥味让谢君卓清醒过来,木箱里的人鱼还在摇曳摆尾,周围凑过来的三清宗弟子都中了招,全部陷入人鱼制造的环境中。 谢涟等人早有防备并未中招,看见谢君卓恢复正常,谢涟有些惊讶。 谢君卓的目光转向邹不闻,只见他目光清明,对箱子里的人鱼毫无反应。察觉到谢君卓自己脱离了幻境,邹不闻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收敛了。 邹不闻凭空变出一只横笛,放在唇边吹出几个急|促的调子,那声音短而尖利,箱子里的人鱼发出一声哀嚎,制造的幻境随之破碎,谢君卓趁机将盖子合上。 从幻境中脱身的几人满头大汗,修为低的弟子更是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 王卓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向邹不闻。 邹不闻转着手上的横笛,倒回躺椅道:七星宗的大礼我们收了,王卓,带他们下去休息,回来时随便去见玉清尊者,将此事告诉他。 人鱼一族非比寻常,这事的确不能由进退堂独自做主。 第32章 虽然邹不闻嘴上只吩咐王卓,但同时也看向谢君卓。江月寒让谢君卓代她前来,自然不能中途离开。人鱼暂时被留在进退堂,等王卓禀明了玉清仙君再做定夺。 魏宇等人被人鱼吓得够呛,胆小的找借口溜了,魏宇低声暗骂了两句,又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上王卓。 王卓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只当自己没看见他。谢涟倒是无所谓,能多认识几个三清宗的弟子对他没有坏处。 三清宗有专门接待客人的客房,就在进退堂前面不远处,和进退堂同处一个区域,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三清宗身为道门之首,加上兵刃堂的存在,平日时不时有人前来,只是都没什么动静,不少弟子并不清楚。 王卓给谢涟等人安排的小院叫别鹤居,环境清幽,背面临水,站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眺望能看见远处一座笔直指天的孤峰在群山间露出个头,其上霞光环绕,时不时还有两道剑影。 那边就是兵刃堂,看起来近,但实际上还有很远的距离。 谢涟是个健谈的人,王卓带他们前来这一路上就算王卓不开口,他也能和魏宇聊上几句。 谢君卓和王卓走在一起,他们二人都对两个人的话题不感兴趣。为了避免谢涟把自己认出来,谢君卓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不管她如何隐藏,她刚才在进退堂的表现都足够谢涟记住她。 人鱼一族为妖,被称为海中精灵,以人的欲念为食。她们会用歌声蛊惑人心,窥探人心中的欲|望,为他们编织一场美好的梦境,让他们在梦中沉睡,然后迷失,无声无息地死去。 谢涟到现在都还对自己第一次中招心有余悸,人鱼幻境窥探他心中最不可言说的肮脏欲|望,为他编织美梦,他在幻境中沉溺。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修为高深的长老随行,他说不定已经成了人鱼的晚餐。 对于意志不坚定,修为微末的人而言,人鱼一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谢君卓怎么看都不像是修为高深之辈,至于意志力,她如今不过十三,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应该更容易陷入人鱼幻境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可是出乎意料,她是中招的人中唯一一个清醒过来的人。 不仅如此,从她中招到清醒仅在几个呼吸间,快的让人以为她并没有陷入幻境中,这样出色的反应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魏宇和谢涟说着话,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不时地看向谢君卓,料想谢涟是对谢君卓感兴趣。魏宇眼中算计之色一闪而过,刚才谢君卓让他难堪的事他可还记着,虽然他的任务并不包括谢君卓,但多她一个也无所谓。 而且他和谢君卓结怨也不是一两天,从一开始见面谢君卓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加上后来何飘的事更是让魏宇如鲠在喉。一想到能够一次性解决让自己不爽的人,魏宇不由得意起来。 谢君卓对恶意的视线比较敏|感,她回头看了魏宇一眼。魏宇不怀好意地地笑了笑,随后挪开了视线。 对于把自己的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敌人谢君卓一向不会看在眼中,她在心底冷笑正欲收回视线,余光扫到一旁的谢涟也在打量自己,眼神别有深意。 谢君卓心底一惊,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 别鹤居环境清幽,谢涟对王卓的安排很满意。他吩咐师弟下去修整,自己站在小院眺望远处水中独立的山峰,目光微闪,道:那边可是闻名大陆的兵刃堂? 王卓点头,魏宇凑上来道:兵刃堂四面环水,只有我们宗门特制的渡船才能过去。这些年求取兵器的人多不胜数,但得到的人寥寥无几。谢师兄可有兴趣?师弟乐意带你过去转转。 魏师兄,客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你就是想越俎代庖,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三清宗待客之道有问题。谢君卓瞥了魏宇一眼,眼神里带了一点鄙夷。 王卓对魏宇这狗皮膏药的行为并不在意,随便他如何作妖也不作反应。谢君卓却不乐意,谁知道魏宇肚子里打的什么花花肠子,谢君卓就是不让他舒坦。 魏宇眉头一皱,脸上有几分恼怒之色。 谢涟见他们二人又要争执起来,插|入二人之间,道:兵刃堂我虽心生向往,但也知道里面的规矩。我如今并不求取兵器,前往一观还为时过早。不如等将来我做好求剑的准备,魏师弟再为我引路如何? 兵刃堂对外面向大陆的修真者,人人都可以来求剑,但并非全无规矩。 谢涟还是知道一点,他对魏宇的话也不是很赞成。 魏宇见谢涟自己都开口拒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他狠狠地瞪了谢君卓一眼,拂袖背过身不在言语。 谢君卓冷哼一声,也没给他个好脸色。 谢涟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看向谢君卓道:谢师妹活泼可爱,落落大方,就是生气也让人挪不开眼。今日一见如故,我总觉得是自己唐突,现在细细想来,大概是因为谢师妹让我想起家中的堂妹。 谢涟对着谢君卓感慨一句,听在别人耳中是在正常不过的闲谈,可是谢君卓听来却觉得别有深意。大概是她心中有鬼,才会觉得谢涟意有所指。 谢君卓压住心中狂跳的紧张感,低垂眉眼,不感兴趣地淡淡道:谢师兄一表人才,家中堂妹肯定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我资质愚笨,可不敢和她相提并论。 谢涟笑了笑,抬头眺望远方,目露追忆之色,脸上的神情似惋惜又似不屑,王卓微微侧目,就连魏宇也没有插话,而是看向谢涟静等下文。 谢师妹说笑了,我这个堂妹其实并不出彩。谢涟看向谢君卓,道:她是寮城城主之女,我谢伯父是个严厉的人,对堂妹有着诸多要求。或许正是期望太大,堂妹承受不小的压力,非但没有像谢伯父期待的那般落落大方,反而越来越沉默胆小。说起来她的年纪和谢师妹差不多,要是她有谢师妹一半开朗,谢伯父也不会时时刻刻为她担心。 谢涟感慨连连,止不住地摇头,像是很惋惜他堂妹的遭遇,把操心的堂哥形象拿捏的恰到好处。 谢君卓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谢涟的话让她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心底恨意翻涌,旁人眼中父慈子孝的画面在她少年时光中从来就不存在。她牢牢记住的只有专|制和暴戾,落下的马鞭,粗鲁的责骂,无用的伪善和虚假的骄傲。 家对于她而言是金色的华丽囚笼,高高悬挂在大树上,旁人以为她能看见很远很远的疆土,坐拥天下。却不知道她的脖子上戴着沉重的枷锁,让她抬不起头,只能盯着囚笼下堆积的尸骨,在充满血腥味的尸山血海中痛苦的活着。 偶尔娘亲会把她放出来飞一会儿,但也只有很短的一点时间,并且被发现会付出代价。娘亲死后,白露成了新的希望,让她挣脱了枷锁,第一次看见囚笼外的世界。但那样的好景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之后的代价更是惨痛到无可挽回。 人面兽心的暴徒也配称为父亲,谢君卓觉得无比讽刺,更讽刺的是自己流着暴徒的血,和他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她都洗不掉自己身上的耻辱。 没想到谢师妹和谢小姐那么有缘,不知道那位谢小姐叫什么名字?要是将来有缘相遇,谢师妹还能和她做个闺中密友。 谢君卓没有心情应付谢涟的话,一旁的魏宇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的眼神在谢君卓身上扫过,嘴上说着好听的话,眼神却带了几分不屑。 谢小姐怎么说也是城主之女,身份尊贵,所结交之辈必定都是差不多的家世。谢君卓虽是三清宗弟子,但谢小姐从小见过的修道者多不胜数,不一定会把这个身份看在眼里。 谢君卓眼神微闪,瞥了魏宇一眼少见的没有抬杠。 谢涟闻言一顿,笑道:姑娘家的闺名我岂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们?我这堂妹足不出户,我也有一段时间没瞧见她。诸位要是真感兴趣,明年寮城百花会正逢她及笄,我一定请诸位前去。 寮城女子十四及笄,男子二十及冠,都是人生中的大事。不仅有权有势的人家会为子女大肆操办,平凡百姓家也会当成一件重要的事。 谢小姐是城主之女,又遇上百花会,自然会更热闹。 魏宇闻言不由大笑起来,笑说自己一定会去捧场,一睹谢小姐芳容。魏宇的心思并不单纯,谢小姐长什么样他不好奇,倒是对她身后的权利感兴趣。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3) 谢涟看向王卓和谢君卓,王卓并没太大兴趣,只说看到时候有没有空闲,拒绝的很是委婉。谢涟有些失望,不过他很会管理神色,并未让王卓察觉。 轮到谢君卓时,谢涟很是期待。 谢君卓在心底冷笑一声,谢涟的话勾起她不少痛苦的回忆,她前世及笄的日子就是白露死亡之时。这个从未期待过的生日,从那以后就彻底被遗忘。 谢涟此刻说的如此美好,却不知道很快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这一路上表现正常,好像对寮城的事一无所知,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的堂妹就站在自己面前。 谢君卓不知道谢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稳住心中的情绪,眼里带了几分笑意,道:曾闻寮城百花会美不胜收,能引仙人入凡,前往一观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有些好奇,明年的百花会是否有今年这般热闹。 今年的百花会是血色和白色,充满杀意和愤怒。菜市口的鲜血染红长街,满城繁花一|夜白尽颜色。 谢君卓问的随意,旁人又岂会知道她说的热闹是哪一个死的人更多,血色更浓。 谢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笑道:花会年年有不同,岁岁有新样,谢师妹要多去几次才能比较其中的热闹。今年花期已过,盛景不在,说来我也觉得遗憾,我外出任务至今未归,未见今年风采。 谢涟叹了口气,谢君卓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难怪谢涟如此平静,对她的身份甚至毫无怀疑,他根本不知道寮城的变故。 不知道意味着他眼中的寮城还是原来的模样,他不知道白露已经化为地煞,将整个寮城隔绝在结界中。 谢君卓只觉得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下来,就连谢涟也看起来顺眼多了。她时刻担心白露的安全,以为谢涟的出现会将前世的命运改变,现在看来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是她过于焦虑先乱了阵脚。 作者有话要说: 带娃中,我真的太难了,思绪经常被打断 第33章 王卓还要去见玉清仙君,闲谈几句,没有久留,他一走谢君卓也跟着离开,只剩魏宇还在此地。 人鱼之事要尽早上报,不能耽搁。王卓问谢君卓要不要随他一起去见玉清,谢君卓想了想果断的拒绝了。 她入三清宗那么久,也就拜师之日见过玉清,之后的日子都没有什么交集。虽然玉清是她名义上的师祖,但说实话,对于这个前世死因不明还让自己背了黑锅的仙君,谢君卓并不想接触。 当日江月寒收她为徒,旁人都没有意见,就算有什么议论也是觉得江月寒年岁太小,不足以为人师。唯有玉清,嘴上说的是想收她为徒,实际上却是不赞成她和江月寒成为师徒。 仙君辈的都是老妖怪,哪怕多活了一世谢君卓也不想过多接触,她偶尔也会担心被人看出来她是重生之人。 王卓见她拒绝也不勉强,两个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去见玉清,一个回潮声阁见江月寒。 七星宗例行拜访,谢涟不知道寮城的变故,白露还很安全,谢君卓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她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不过寮城的事告一段落,江月寒那边却远远没有结束。 谢君卓想到昨夜江月寒的话,心里像是压了一块重石,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白露的事牵扯甚广,她也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如果贸然告诉江月寒,以江月寒的性子肯定会请命前往。 这不是谢君卓想要看见的结果,她相信白露不会为难城中百姓,她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他们谢家和七星宗。前世如此,今生也不该有偏差。在白露复仇之前,谢君卓不会让别人去打搅她。 即便将来这些罪孽又一次回到自己的身上谢君卓也在所不惜,这是她欠白露的,合该她来偿还。 至于江月寒这边 谢君卓摸着自己的脸想了一会儿,其实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江月寒看出她对七星宗有着浓厚的兴趣,那她就解释清楚感兴趣的缘由。 寮城城主之女的身份是个不错的挡箭牌,就是不知道江月寒能信几分。 谢君卓沉吟,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来来回回重复几遍,确定不会出现明显的漏洞。等一番说辞编造的完美无缺,就连自己都差点信了几分,谢君卓这才加快前往潮声阁的脚步。 潮声阁,小阁楼,江月寒坐在护栏上,身边飞舞着好几只金色的蝴蝶。它们绕着她翩翩起舞,翅膀的颜色有些暗淡。 这些都是邹不闻传给她的讯息,记录谢君卓和谢涟的接触,就是细枝末节的地方也没放过。邹不闻甚至还加了几句自己的猜测,看起来像是在和江月寒对话。 谢君卓一心想着如何回来给江月寒解释,却不知道江月寒已经自己找到答案。她请邹不闻帮忙,把接待的活推给谢君卓。邹不闻分出一缕神识附在王卓的身上,由王卓的灵力护着,可以窥视他们的一切交流。 两师兄妹就这样用术法传信,毫无阻碍。 谢君卓回来的声响在楼下响起,江月寒往楼下看了一眼,一甩衣袖将那些蝴蝶都收进空间。 江月寒理了理衣服,没过好一会儿,她就听见谢君卓上楼的脚步声。 谢君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心里有些紧张,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进门。 江月寒好整以暇地坐在小阁楼等她进来,谢君卓踱步到江月寒面前,江月寒抬头看向她。被那样冷淡的眼神一盯,谢君卓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师尊,我回来了。谢君卓行了个礼,道:七星宗的谢师兄带来了一条人鱼,进退堂不能定夺,事情推到师祖那边了。 嗯。江月寒高冷地应了一声,目光还是看着谢君卓。 谢君卓顿了顿,想好的说辞都卡壳了,她又重新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从哪儿开始说。 师尊,我谢君卓握了握拳,正欲开口为昨夜的任性道歉。 江月寒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道:我饿了。 谢君卓的话又顿住了,她诧异地看着江月寒,啊了一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江月寒眨了眨眼,重复道:我饿了。 从谢君卓出门到回来过去了大半天,江月寒一直坐在小阁楼等邹不闻的消息,还没有出门。她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谢君卓很快找回自己的理智,她环顾一眼小阁楼的情况,没有看见茶壶也没看见碗筷,顿时明白过来。 江月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光清澈如泉,眼角的泪痣红的越发娇艳。谢君卓被看的心头微漾,落在江月寒身上的视线像是被火燎到一般,匆匆收回。 谢君卓心跳如雷,觉得自己多待一刻心脏就会从胸、膛里跳出来。她觉得脸上有些热,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绯红一片。 她慌忙转身,丢下一句我这就去为师尊准备晚膳,头也不回地逃下小阁楼。 江月寒看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默默起身,在后面跟上去。 谢君卓一口气跑出潮声阁,撑着厨房门口的竹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做好准备给江月寒道歉赔罪,一路上背了好几次说辞,结果一见到江月寒她不但忘的一干二净,还在江月寒的话语中狼狈而逃。 许是被吓的不轻,谢君卓才会觉得江月寒说她饿了是在撒娇。 面无表情撒娇的师尊,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无辜,那样的神情分明是犯规。 谢君卓捂着脸蹲下,觉得自己的定力变差了。重回年少捡到一个小师尊,软软糯糯的样子让她如何不心动。 师尊,小师尊。谢君卓长长叹了口气,等脸上的热度褪的差不多,她才重新打起精神去厨房做饭。 何飘今日还没回来,厨房还是昨夜的模样,谢君卓在厨房里转了一圈,一会儿挑剔菜不新鲜,一会儿挑剔肉做起来麻烦,纠结来纠结去,竟然不知道给江月寒做什么好。 谢君卓焦躁地走来走去,眼神忽然落在厨房一角的小坛子上。那是个很简单的粗瓷坛,里面放的是上次在镇子上得到的米酒。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谢君卓就一直没拿给江月寒,而是放在厨房。 老板娘的叮嘱在脑海里回想,谢君卓嘴角露出一抹笑,她想到做什么了。 拿出小瓷坛取出一勺米酒放入碗中,淡淡的酒香带着甜味飘出来,谢君卓用筷子沾了一点尝味道,酒的味道不浓,倒是很香甜。 谢君卓满意地笑了笑,按照老板娘的建议取出面粉和面,找出上次密封的果酱做汤圆。因为要煮米酒喝汤,谢君卓把汤圆包的很小,只有平常吃的一半大小,看起来像是白色的龙眼。 米酒下锅煮沸,谢君卓把包好的汤圆也一并放下去,盖上盖子煮了一小会儿,香甜的气味便飘了出来。 谢君卓估摸着时间用白瓷碗盛出来,撒上两颗蜜饯,放上勺子,一碗米酒汤圆就做好了。谢君卓往厨房外看了一眼,江月寒站在青翠的绿竹间,一席淡蓝的衣裙被风吹动,拂袖而过。 谢君卓把汤端出去,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汤圆和果酱的味道,江月寒不解地看向谢君卓,道:这是什么? 谢君卓莞尔,道这是我上次从小镇上带回来了甜酒,老板娘说味道很不错,师尊尝尝。 酒?江月寒皱了皱眉,看起来对这东西有些抵触。 谢君卓见状,连忙道:我刚才打开尝过了,并不是真的酒,只是带了一点酒的味道,而且煮过后就没那么浓烈,师尊不用担心。 江月寒半信半疑地坐下,看见石桌上只有一碗汤圆,她看向谢君卓,道:怎么只有一碗?你的呢? 我?谢君卓一愣,她光顾着给江月寒准备,并没有把自己算进去。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江月寒的面说,谢君卓准备找个借口,就听见江月寒又道:这一碗我也吃不完,坐下来一起吃。 江月寒说的随意,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谢君卓受宠若惊,她在石桌边坐下来,江月寒握住碗里的勺子用灵力将它变成一双,然后将其中一个递给谢君卓。 谢君卓接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江月寒觉得她笑的像是大户人家的傻丫头,心里骂她幼稚,心情却跟着高兴起来。 软糯的汤圆外层是淡淡的酒味,里面裹着口感酸甜的果酱,因为谢君卓做的小,江月寒可以直接一口含|住,三种味道在唇齿间中和,醇而香甜。 江月寒眼神微亮,一个接一个,吃的并不慢。 谢君卓见她喜欢,心里开心极了。她把汤圆都拨到江月寒面前,自己拿着勺子喝汤。 一碗汤圆很快就被师徒二人吃完,谢君卓装样子吃了两个,其余都饱了江月寒的肚子。碗里的汤酒味要弄一点,江月寒只喝了两口,剩下都给谢君卓解决。 吃饱喝足,江月寒积攒一|夜的不高兴都随之散去。她看着谢君卓,发现面前这张脸从一变成二,一个是小时候的谢君卓,一个是长大后的谢君卓,一个矮,一个高,像是有两个谢君卓站在江月寒面前。 江月寒摇了摇头,发现幻境并没有消失,她有些迷惑,开口道:你 你字才出口,江月寒便觉得一阵倦意袭来,直接倒在石桌上睡过去。 师尊?谢君卓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江月寒扶起来。 江月寒如玉的面容浮上一层浅浅的绯色,和眼角的红色泪痣一般娇艳,把她的淡漠都压下去,别有一番风景。 谢君卓愣住,忍不住笑起来,江月寒这是醉了。 谢君卓把江月寒揽入怀中,眼底带着深深的眷恋:师尊,你真可爱。 第34章 别鹤居,王卓和谢君卓走后,魏宇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和谢涟在外面的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等七星宗的弟子收拾好居室,两个人相视一笑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肩走入内堂。 魏师弟匆匆而来,可是我们的计划有改动? 谢涟坐在梨花木椅上,七星宗的弟子给他们二人奉上一杯热茶。谢涟在外的温文尔雅有所收敛,面上浮现冷意,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狠厉。他一改和魏宇不熟的态度,言辞间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魏宇背靠着身后的椅子,翘起二郎腿道:关于我们的交易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相帮,不过在这之前,你们也要按照我们说好的进行,帮我们拿下进退堂。 谢涟面上一笑,心中冷嘲不已。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茶香里掺杂着稀薄的灵气。三清宗靠山靠水,环境得天独厚,就这简单的一杯茶,也被浸染出不同的味道。 道宗之首不是浪得虚名,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让很多宗门望其项背。谢涟的心里无不艳羡,那怕他如今在七星宗地位不低,增长不少见识,早已不是初入道门的愣头青,也被三清宗的底蕴所震撼。 他这次前来三清宗表面上是例行拜访,实际是年前魏宇师门一脉和他们取得联系,说要和他们做一笔交易。正好那个时候七星宗在密谋发展,准备一个惊天计划,但因为三清宗的存在,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笔交易来的很是时候,而且对他们很有利,七星宗没有犹豫太久就一口应下。帮魏宇等人拿下进退堂就是遮住了三清宗的眼,封闭它的耳朵,让它看不见听不见,变成一头又聋又瞎的狮子。 这样一来,不论他们七星宗做出什么事,三清宗都一无所知。等他们积蓄到足够的力量,他们完全可以脱离如今的道门,成为新的一流势力,不用继续顶着小三清宗的名号,活在三清宗的影子下。 三清宗在巅|峰站的太久,也该有人来和它分一杯羹。 谢涟不在乎三清宗内部的暗潮,对他们而言,三清宗越乱越好,都不需要他们动手,三清宗自己就能先从内部瓦解。 按照你们之前所言,掌管进退堂的师叔虽然挂在玉清名下却是个光杆将军,不足为惧。可今日一见,我发现他并不好对付,根本就不像你们所言那般不出彩。 谢涟搁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发出两声脆响。他单手托腮,神情严肃道:人鱼幻境非比寻常,进退堂的师叔却没有中招,不仅如此,他只吹了两声笛子就破了幻境,可见修为心智都远超常人,你们的判断失误不要太明显。 七星宗为了能让计划顺利进行,不惜代价找到人鱼一族,侥幸生擒一条。在这之前,谢涟觉得计划万无一失,可现在他才发现,对手的实力被低估了。 既然是合作,双方就要足够坦诚,魏师弟,你说可对? 谢涟唇角含笑,面上不见愠色,但眼神中的狠劲却并未隐藏。对于计划中的失误,谢涟很介意。 谢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进退堂的师叔的确不好对付,他的臭脾气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教出来的徒弟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但只要是人都有弱点,而他的弱点恰恰就是他的徒弟,我们可以从王卓入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4) 邹不闻常年都在进退堂,平日也不见他和什么人打交道,他最在乎的人便是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徒弟。魏宇的计划很简单,他们不需要和邹不闻正面对抗,只需要从王卓下手,利用王卓让邹不闻分心,再让人鱼趁机而入。 哪怕只有一瞬间的闪神,对于虎视眈眈的对手而言都是机会。 王卓处事不卑不亢,性格方面很合谢涟胃口,要不是因为站在对立面,谢涟会更乐意和他结交。这会儿听见魏宇这话,谢涟惋惜地叹了口气。 惋惜之意转瞬即逝,谢涟开始在脑海里思索他们的计划。 他手上有人鱼这张底牌,很多时候都能利用人性的弱点取胜。像邹不闻这种不受控制的弟子,在三清宗也并非一抓一大把。 谢涟动作微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面带薄纱,明眸善睐的谢君卓。他对她感到熟悉并非是套近乎的混账话,而是谢君卓给他的感觉危险而又充满压迫感。 谢涟前半生遇上的这样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无一不是举足轻重之辈,常年久居高位,才会积攒极盛的威压。 谢君卓看起来不过十三,还是个没及笄的丫头片子。 如果不是自己被这样的人带起心头的恐惧,而是听人转述,谢涟恐怕都难以相信。 魏宇言词间只提及进退堂的两位,对谢君卓却是半个字都没有。 谢涟心生疑惑,道:你光顾着说进退堂的两位,怎么不提今日出现的谢师妹?在我们计划中可不该出现这个人,她对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谢涟一连两问,魏宇忍不住大笑起来,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这个人谢师兄不必放在心上,她只是才入门没多久的新弟子,对我们的计划影响不大。她今日会在,大概是江师叔让她出来增长见识。 这不是谢涟第一次听见江师叔这个称谓,王卓接见他们时也说过谢君卓是江师叔门下。看起来他们对谢君卓并不在意,倒是对她师尊心存敬畏。 谢涟对三清宗有威望的弟子有所印象,但不论他如何回想也记不起来有这样一位师叔。 谢涟不喜欢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中,那样会让他烦躁:你说的江师叔是哪位? 魏宇收敛自己的不屑,皱了皱眉,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潮生阁的那位江月寒。 谢涟一怔,江月寒的名字如雷贯耳,关于她的传闻可不少,但谢涟没忘记,她才十六岁。 谢涟顿了顿,忽然觉得啼笑皆非。两个十几岁的小娃娃成了师徒,听起来非但不让人觉得严肃,反而有种过家家的荒诞感。 若是谢君卓的师尊另有其人,谢涟说不定还会戒备她别有用心。但现在知道她师尊是江月寒,谢涟的担忧都被放回肚子里,逐渐淡下去。 江月寒不理世事,一心修道,即便她参与其中,也翻不出大浪。更何况她还没露面,只让自己徒弟露个脸。 可惜了谢涟意义不明地感叹了一句,谢君卓是个可造之材,要是换个师尊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可在江月寒门下,江月寒只管修炼不过问宗门之事,也不和外人有过多接触。谢君卓空顶着玉清门徒的光环,却接触不到太多东西。 莫名的,谢涟想起自己的堂妹,同样顶着让人羡慕的光环,她的处境却还不如谢君卓。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那个堂妹就会成为七星宗崛起的关键,谢涟脸上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那个便宜伯父也真是舍得,怎么说也是流着他血脉的孩子,就这样眼也不眨地牺牲掉。 谢涟心中不屑冷笑,他师父略施小计就把寮城玩弄于鼓掌之间,谢城主又怎么知道,他牺牲女儿换取的那个未出世的儿子,不是他的种。 亲生的不要,上赶着要别人的儿子,真是讽刺至极。 谢涟心中有些得意,他仿佛看见七星宗压过三清宗成为新的道门之首,却不知道他们密谋的那个小丫头,已经早早离开寮城。 潮生阁,竹叶萧萧,凉风拂过庭院,落叶打着旋飘远。 江月寒不耐酒,只喝了两口甜酒就醉倒了。谢君卓把她抱上|床让她好好休息,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去厨房收拾碗筷。 小厨房很安静,星星点点的阳光落进来,静谧清幽。谢君卓打来井水倒入木盆,将手掌浸入水中。冰凉的水流漫过手背,带来丝丝凉意,谢君卓舒服地叹了口气。等水面平静,谢君卓看见一张傻笑的脸。 师尊谢君卓喃喃自语,心里开满了小花。她看着水中的自己,思绪逐渐飘远,想起好多前世的事。 和以往想来只觉心酸不同,这一次她想起的都是美好温馨的一幕幕。 盆中水波荡漾,有人从门外进来,她凑到木盆边瞧了瞧,然后绕到谢君卓身后,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只慵懒的猫舒服地半眯眼眸。 谢君卓一惊,耳边是带着热度的呼吸声,少女的体重半压|在背上,她闻到淡淡的清香,让人想起风雪中盛开的白梅。 师尊?谢君卓背脊一僵,撑着木盆不敢动。她明明看见江月寒醉倒,还把她放在床上,这会儿怎么就起来了? 谢君卓唤了一声师尊,可是背后没有回应。 江月寒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下巴在肩上蹭了蹭,仿佛是觉得靠着的人形枕头太瘦,抱起来硌人,江月寒不满地嘟哝,那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极了撒娇的猫。 谢君卓面上一热,江月寒忽然松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转过来。江月寒面若桃花,眼神迷离,眼角朱砂痣仿佛是一滴沁出来的血,她盯着谢君卓左看右看,摇头晃脑道:太瘦了,他们都不给你吃饭吗?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谢君卓: 江月寒是真醉了,她这个样子和平日的冷漠大相径庭,反而真的像是个十六岁的丫头,脸上没有冷漠,只有一片天真烂漫。 师尊,你还认得我吗?江月寒身形不稳,谢君卓伸手扶着她,免得她等下跌倒。 江月寒看着谢君卓,先是开心地笑了笑,然后很快脸色就垮下来,面露痛苦之色。她抚|摸上谢君卓的脸,眼神悲伤又哀切,迷离的眼神里蒙上一层水雾,她眨了眨眼,雾气变成泪珠滚落。 我讨厌你。江月寒喃喃自语,心脏骤然收紧,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讨厌你,你总是让我觉得难过,让我担心,让我变得不再像从前的我。遇见你,我的人生都变了,我尝到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痛,什么是求而不得。 你要永坠深渊我陪着你,你要杀人我也陪着你,你要疯要怒我都不曾离去,可为什么你的眼中总是藏着一个人,不能真正的看见我? 我们在人间,人间是地狱。 我们在地狱,地狱之门却不愿意为我打开,它把我遗弃在三河途。 忘川水长,幽幽不见头。 我讨厌你。江月寒吸了吸鼻子,声音大了一点,让谢君卓听的一清二楚。 谢君卓的脸色垮了下来,都说酒后吐真言,江月寒喝醉后简直就是另一个模样,她口中所言,难道就是平日心中所想? 你为什么要皱眉?江月寒不解,她伸手去抚平谢君卓的眉头。 谢君卓苦笑,目光哀戚,她抬手擦去江月寒脸上的泪水,道: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所以你也别讨厌我,喜欢我一下,好吗? 喜欢两个字像是一个魔咒,江月寒忽然痛苦起来,很多杂乱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恐惧道:我不要喜欢你。 为什么?谢君卓不甘地追问。 江月寒眉头紧皱,她看着谢君卓想了许久,反应迟钝地回道:喜欢你会让我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装了几百只兔子,咚咚咚地响个不停,怎么都压不住,让我觉得呼吸不过来。 江月寒委屈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偷偷地瞧着谢君卓的脸色,见她又皱眉,顿时不高兴起来,道:你凶我,你坏。我要找师尊,师尊从来不会凶我,师尊最疼我了。 江月寒说着,用力推开谢君卓,这一推她下意识往后倒,身后失去防护,她身形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谢君卓心漏一拍,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拉回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江月寒像是被吓到了,小声地啜泣,一脸委屈。 谢君卓自嘲地笑了笑,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江月寒喝醉了,她和一个喝醉的孩子计较什么? 月月乖,月月不哭,我以后都不凶你了。师尊很忙,我们不去打搅师尊。谢君卓放缓声音,柔声安抚江月寒的情绪。江月寒这个样子要真被玉清看见了,谢君卓觉得自己估计就完了。 江月寒揪着她的衣领,用无辜的大眼睛默默地谴责她,甚至不高兴地嘟起嘴。谢君卓一脸赔笑,她握着江月寒的手,眼神温柔,带着宠溺和爱慕。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江月寒渐渐地安静下来。她低头看着谢君卓,伸手比划了一下彼此的身高,疑惑地歪头道:你怎么变矮了? 谢君卓语塞,她这个身体营养不|良,发育缓慢,现在只到江月寒的耳朵。 我还在长身体。谢君卓含糊了一句。 江月寒像是认同这个说法,她的目光又落在谢君卓的脸上,瞧着她脸上还没愈合的伤痕,脑海里闪过昔日同归于尽时谢君卓那一身的伤痕,江月寒觉得呼吸不畅。 她摸了摸谢君卓的伤,闪神道:女孩子要爱惜自己,不要总是弄得一身伤痕。 谢君卓眉眼带笑,道:嗯,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江月寒点头,伸手在衣袖里摸了摸,掏出来一瓶伤药。她打开药瓶用手指沾了一点药,小心翼翼地帮谢君卓涂抹。 冰凉的药膏让谢君卓打了个寒战,江月寒以为她是疼,凑过去对着她的伤口呼呼。谢君卓眨了眨眼,面色绯红,她握着江月寒的肩膀把她推开些许,单手捂脸,心跳如雷。 喝醉的江月寒不讲理,也不能讲理,只能宠着。 第35章 江月寒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被谢君卓哄去睡觉,她乖巧地躺在床上,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留出大半的床位,眼巴巴地看着谢君卓。谢君卓被她看的没法,和衣躺上去,江月寒靠过来,枕着她的手臂闭上眼。 谢君卓僵着身体不敢动,等听见江月寒平缓的呼吸声,确定她睡着后谢君卓才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手臂从江月寒的怀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爬下床。 窗外天色已暗,谢君卓打来井水烧热,浸了帕子给江月寒擦脸。江月寒的外衣没有脱,谢君卓给她换了一床薄被。 因为担心江月寒夜里还有其他症状,谢君卓不敢离开,她在江月寒床边守了一|夜,快到早上才靠在床边闭上眼小憩片刻。 江月寒醒来天已经大亮,她错过了今日的早课,睁眼看着房顶好一会儿思绪才逐渐回笼。她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摇头摆脱那阵不适,眼前的景象正常起来。 谢君卓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看见她醒了连忙走上去,把温度正合宜的醒酒汤端给她。 江月寒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昨日奶凶撒娇的样子半点也看不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君卓,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很大一部分。 昨天发生了什么?江月寒抓紧身上的被子,维持着一贯的镇定,面不改色地问道。她只记得自己吃了一碗汤圆,然后别的就不知道了。 谢君卓坐在床边,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心里起了坏心思想要揶揄江月寒。可是目光触及到江月寒潜藏的紧张,想到她昨日哭泣的模样,心里一软,笑道:什么都没发生,师尊昨夜睡的早。我给师尊煮了一碗汤,师尊趁热喝。 谢君卓说的自然,可是江月寒还是没有印象,她疑惑地皱了皱眉。谢君卓把汤端到她面前,醒酒汤清淡,并没有浓烈的味道。对于宿醉的江月寒而言,再合适不过。 江月寒接过汤碗喝了一小口,淡淡的味道舒缓身体的不适。她眼眸微亮,慢吞吞地喝着。 谢君卓坐在一旁等她喝汤,顺便和她说了一下关于谢涟等人的事。 昨日王卓去见过玉清仙君,玉清对人鱼一族有几分兴趣,让邹不闻暂且把人鱼留在进退堂,等他和另外两位仙君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接待的事江月寒掺了一脚,玉清对她没有太大的要求,让她找个时间露个面就行。谢涟等人在宗门停留这几日依旧是王卓和谢君卓做陪,今日王卓传信过来,说谢君卓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去,他一个人能够搞定。 谢君卓知道王卓是为她着想,谢过他的好意。 江月寒认真地听谢君卓说完,见她薄唇微张,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谢君卓犹豫了一下,道:何飘昨夜没回来。 昨天接待谢涟等人,谢君卓一大早就和何飘在校场分开,她去进退堂呆了一上午,回来后又和江月寒折腾许久,便没太注意何飘,今早她去叫人吃饭,才发现她没回来。 许是在别处歇下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下去问问。江月寒并不知道何飘是为了避难才来潮生阁,听见谢君卓这样问,心里高兴她为小伙伴担忧,嘴上宽慰了两句。 谢君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没告诉江月寒关于魏宇猥亵女弟子的事。 现在七星宗来访,宗门内气氛微妙,江月寒做为玉清的弟子,要是闹起来,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师尊说的对,是我想多了。这是在宗门又不是在外面,我相信不会有残害同门的败类。 谢君卓顺着江月寒的话回了一句,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傍晚何飘还没回来,她就直接去找魏宇。何飘不声不响地没了踪影,她心里始终不放心。 江月寒喝完汤,宿醉的后遗症好了很多,她看了眼天时,知道自己今天的训练是来不及了。她把碗递给谢君卓,穿上鞋下床,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 谢君卓收拾碗筷,清洗干净放在一旁,眼角余光扫到昨日没用完的甜酒,想了想将它收入自己的存物空间,免得何飘不知道弄错,混入江月寒的膳食。 江月寒酒量太差,别人起码还是个一杯倒,她是沾一口就倒。而且醉了之后她变得像个小孩子,要是没人在身边,指不定要被谁拐走。 为了她的安全,谢君卓决定以后都不让她沾酒,和酒有关的东西也不能碰,除非自己在她身边,可以随时随地照顾她。 喝醉的师尊那么可爱,谢君卓才不乐意给别人瞧见。 丝丝凉风吹过江月寒的衣袖,喝酒断片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的她,这会儿正端着一脸老成的模样,在院子里调息。 酒会让人失去自制力,把心中的模样展现出来,所谓酒后吐真言,不过是因为没有克制,又对着想见的人,迫不及待地畅所欲言,想把心里话告诉她罢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5) 七星宗的事江月寒昨日已经全部了解,但那是和邹不闻用金蝶传信得来的消息,在谢君卓眼中,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不让谢君卓疑心,江月寒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她一些关于昨日和谢涟接触的情况。 谢君卓今天的心情没那么紧张,听见江月寒发问也不慌,不紧不慢地和江月寒说着昨天的事。她本人对七星宗很有意见,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懂得分寸,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谢涟虽然认识她,但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表面,平日也不是很注意她的动向,就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谢君卓真该感谢他平日的轻视,不然这会儿指不定有多少麻烦。 谢君卓说的中肯,不掺杂私人感情,对谢涟也没评价,倒是吐槽魏宇的出现不合时宜,像是故意蹭上去给王卓找不快。 江月寒静静地听她讲,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受,邹不闻的传信是站在他的角度,吐槽分析了不少事,而谢君卓就是有一说一,一派正经。听她说着来往种种,江月寒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她身边,未曾离开。 你觉得谢涟是个怎么样的人? 谢涟这号人物江月寒没什么印象,前世并未接触过。这辈子也是因为涉及到寮城,江月寒才留心几分。这要是平常,她连问都不会问。 谢君卓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她怕自己说的越多破绽越多。就昨日的接触而言,谢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地方,一切中规中矩,除了对人鱼有所隐瞒,让三清宗的弟子着了道。 我不是很喜欢他,虽然他很有气度,但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谢君卓斟酌语气,笼统地回了一句,一边说还一边嫌弃地皱眉。 她对谢涟的厌恶并未没有隐藏,大大咧咧地表露给江月寒看。反正她也没打算要和谢涟搞好关系,对于她而言,谢涟已经是个死人。 江月寒安抚性地摸摸谢君卓的头,邹不闻对谢涟的感觉也不太好,只不过对方没露出马脚,一切看起来还很正常。江月寒提醒他小心提防,不要阴沟里翻船。 邹不闻能占据进退堂多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不靠谱。江月寒隐晦提过后,他对进退堂的事务多了一个心眼,这几日更是如此。王卓被他支走接待谢涟,他以身做饵,就是不知道那条大鱼先上钩。 江月寒和谢君卓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谢君卓一直等着江月寒问她之前的事,可江月寒好像忘了一般,从头到尾都没说。谢君卓摸不准她的意思,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谢君卓也不愿意提起来惹江月寒不快。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江月寒不问,她就继续装傻充愣。 七星宗的弟子还在这里,你多跟着王卓学一学也不错,求剑一事就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不过那根灵竹你还差两次,记得找时间补上。等七星宗的人离开,我就带你去兵刃堂。 闲聊告一段落,江月寒看向竹海,把求剑的事给谢君卓提了提。 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是自己放松太早,江月寒要现在才提她受伤的事。可是等江月寒说完,谢君卓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江月寒面色平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谢君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甜甜地笑道:我记得了。 玉清平日看起来悠闲,像是个慢性子,实际上遇上正经事却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江月寒性格里的果断多多少少是受到他的影响,两师徒行动起来,往往快准稳。 人鱼的事昨日王卓上报给玉清,今天不到晌午,玉清就和另外两位仙君商量出对策。太虚一开始担心把人鱼留在宗门,会让其他弟子受到蛊惑,还是无极说服他,无极觉得可以留下人鱼驯服,用来锻炼宗门弟子的意志。 最后三人达成一致意见,他们允许把人鱼留下,作为交换,七星宗可以对他们提一个要求。只要不触犯三清宗的底线和强人所难,他们都可以答应。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谢涟并没有借此机会对三清宗提多过分的要求,只是希望能在三清宗多留几日,进入藏书阁查阅三清宗的功法。 三清宗的藏书阁收集天下道法,一般都是给宗门弟子查阅,若是旁人要查看,需要在守阁长老处登记名字,并且只能在藏书阁阅读,不得带出。 谢涟这个要求适中,三位仙君很快就点头答应。在此期间,他们一行人依旧由进退堂接待。 谢君卓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晌午,她在前往进退堂的路上听见其他弟子议论。因为昨日谢涟送上人鱼时魏宇他们也在,跟去的几个弟子转头就把消息传出去,所以不少人都知道七星宗带来了一条人鱼,而且就放在进退堂。 大陆妖族多为飞禽走兽,植物精怪,少有海妖。人鱼做为海妖中最有名的一类,以凶残的美貌出名,很多人提起他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妖冶的容颜,让人欲罢不能。 谢君卓路上听了几耳朵,没有人说人鱼凶残,倒是各个都在垂涎意|淫人鱼之美。昨日人鱼幻境如此凶险,若非邹不闻没受影响让大家脱离幻境,指不定要疯一两个。 对于这种事,经历过的人都是害怕居多,怎么可能还记得人鱼是什么样,如何貌美。而且当时只有谢君卓看见人鱼的样子,其他人还没靠过来,光听见声音就中招了。 谢君卓觉得不太对劲,传出消息的人有意弱化人鱼的残忍,反而描绘出柔弱貌美的模样,让大家为之向往。 人在欲|望的驱使下,往往会遵循欲|望。在这种消息的发酵下,进退堂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传出消息的人用心险恶,根本就是冲着进退堂而去。 七星宗,人鱼,魏宇,这三样本无交集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间里巧妙地聚在一起。谢君卓忽然想起前世进退堂的变故,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觉得进退堂的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 这个念头来的强烈,竟然让谢君卓没有办法忽视。 谢君卓心中微冷,如果变故真的因此而起,七星宗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颠覆三清宗一个堂口的计划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前前后后多少要经历一些筹谋。七星宗从算计白露开始到前来三清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谢君卓觉得自己掉入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四周迷雾渐起,她以为她看见了全部,实际上只是冰山一角。吹开迷雾,后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前世白露陨落的突然,连带着寮城和七星宗也是元气大伤,不复昔日的繁华,才会在谢君卓杀入时无力抵抗。谢君卓当初只顾着杀|戮,什么也没问,什么都不想知道。现在看来,她当时任性极端,一怒之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真相。 谢君卓还记得白露变成地煞前,七星宗和她爹一直想要一块地,可是白露不同意,为此没少阻拦他们。在谢君卓看来,那就是一块普通的地,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就是这东西,最后要了白露一家的命。 七星宗一定在谋划一件大事,并且这件事白露知道,所以她才会宁死也不肯让七星宗得逞。七星宗一开始并没有把白露放在眼中,却没想到白露会剑走偏锋,他们的大事还没成,就被白露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白姐姐,你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 想到记忆中温柔的大姐姐,谢君卓鼻子发酸。七星宗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谋划的事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事。白露对抗他们是为了正义,最后却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变成无恶不作的暴徒。 谢君卓越想越生气,她握了握拳头,心里多了一个念头。 谢涟是谢城主和七星宗之间的传声筒,寮城和七星宗有什么安排,谢涟一定知道。他这个时候带着人鱼前来,还让三清宗内部流出关于人鱼的美好传言,肯定是有所图谋。 人鱼一族最是骄傲,就算被擒,她们也不会轻易对敌人屈服。谢君卓还记得昨日那条人鱼,她的脸上没有仇恨,反而带着笑,或许她该去会一会这条人鱼。 宗门的人鱼流言不止,进退堂外面聚集了不少弟子,他们都想一睹人鱼芳容,围在外面不肯离开。 王卓要负责谢涟等人在宗门的行程,这会儿并不在这里,进退堂只有邹不闻。 谢君卓并不害怕这个不怎么搭理人的师伯,但其他弟子就不行了,要不是这次闹出人鱼这事,有些弟子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位人物的存在。 邹不闻懒得搭理这些人,他直接在门口划了一条线,以此为界限,能跨过线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进退堂。 谢君卓从人群中挤过去,对地上的线看都不看,直接一脚跨过去。预料中的威压并没有扑过来,谢君卓对躺椅上睡觉的邹不闻笑了笑。 在谢君卓身后,那些弟子看见她那么简单地走过去,不由地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上前,刚抬起脚还没跨过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威压压趴在地上。 谢君卓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她的目光扫过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冷冷道:连邹师伯的一成威压都抵抗不住,还想进来凑热闹。告诉你们人鱼貌美的人,没告诉你们人鱼会食人吗?上赶着来替别人打头阵,也不知道有几条命够丢。 你什么意思? 人群中有人不满地嚷嚷,谢君卓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走了。 躺椅上,邹不闻把自己脸上的书拿开,他瞥了谢君卓一眼,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你怎么知道我只用了一成威压? 谢君卓一愣,道:我不知道,我随口说的,我只是想要他们知难而退。 谢君卓进来的时候邹不闻收了威压,她并没有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力量。她说一成,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感受到差距,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对了。谢君卓有些惊讶,她看着外面被困住的那些人,忽然意识到邹不闻实力的可怕。 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师伯,仅是威压就能拦住千军万马。他这样的实力,离开三清宗都够资格开宗立派。 可是他却选择留在这里,做个闲人。 谢君卓瞎猫遇上死耗子,邹不闻的兴趣淡下去,道:王卓在别鹤居,你要找他就过去找。 谢君卓摇头,靠近邹不闻,压低声音道:邹师伯,我要见那条人鱼,我有事想问她。 第36章 进退堂身为对外的堂口,每年都会收到大量外界送来的东西,站在大堂看过去,只觉得像是个典当铺子,瞧不出稀奇的地方。但绕过偏角的小门进去,里面另有乾坤。 谢君卓提出想见人鱼的请求,做好邹不闻拒绝的打算,连说服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邹不闻只是看她一眼,就指着偏角的小门让她进去。 邹不闻如此爽快反而让谢君卓心里不踏实,怎么说人鱼也是宗门的阶下囚,具有一定的威胁性,就是玉清也要小心谨慎,邹不闻却不放在心上。 谢君卓心里犹豫了一瞬,邹不闻和她无冤无仇,犯不着对她使心眼,如此爽快应该是看在江月寒的份上。江月寒这个身份在宗门还是有不少便宜之处,谢君卓把原因归结在江月寒的身上,很快就不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顺着邹不闻的指示进入偏角的小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镶嵌了发光的灵石,光线有限,勉强能看清楚脚下的路。随着谢君卓的前进,有灵石不断亮起为她指印道路。 谢君卓顺着灵石的指示七拐八拐,感觉自己越走越深,越走越往下,通道里时不时有阴冷的风灌进来,让谢君卓有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错觉。她恍惚间以为自己不是在幽暗的通道中,而是在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进退堂看起来并不大,谢君卓估摸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所走的路程已经足够离开进退堂。在进退堂的内部,有着远超外表的空间,这些灵石都由邹不闻一个人控制,没有他的许可,别人进入此地,会觉得自己进入一个巨大的迷宫,根本分不清方向。 有这样的迷宫幻阵存在,又有邹不闻这样的高手坐镇,也难怪玉清会把人鱼留在这里。 谢君卓前世开始折腾时,进退堂已经模样大变,成为藏污纳垢的一言堂,早已不复昔日的光彩。在谢君卓的心中,她以为进退堂也不过如此,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如果当初坐镇这里的还是邹不闻和王卓,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他们师徒二人对于进退堂而言太重要,不管是出于私人考虑还是为了江月寒将来不会遭受生离死别之苦,谢君卓都会保他们,竭力避免前世的悲剧。 那些为了对付进退堂躲藏在暗处的爪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谢君卓也不会放弃能把他们找出来的蛛丝马迹。 不断亮起的灵石最后在一处石门前停住,待谢君卓走近,石门向上挪动,发出沉重的闷响,露出一人高的距离,有光从门内透出来,幽蓝梦幻。 谢君卓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人鱼坐在水中间的巨石上,像丝绸般柔|软飘逸的鱼尾垂在水中,蓝色的鳞片让湖面呈现梦幻的冰蓝色。洞顶倒映水光,四周光线充足。人鱼仰着头看着投射在洞顶的光斑,眼神忧郁。 她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两个金色的镯子,衬得她肤若凝脂。如果不是镯子上时不时闪过符箓的微光,谢君卓会以为三清宗打算把人鱼养在这里。 人鱼听见动静垂首看过来,波浪般的卷发垂在胸|前,她和人类女性类似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透明的薄纱,被水浸染后紧贴在身上,看起来像是赤身裸|体。谢君卓没有细看,只是觉得卷发遮掩大半,多了几分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人鱼族的确貌美,姣好的面容,冰蓝的眸子,耳朵像张开的鳍,顾盼间妩媚多姿,她就是这样盯着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也能想象出美好的景象,自顾地沉迷其中。 天地之间,越是艳丽漂亮的东西越是危险,人鱼也不例外。 谢君卓站在原地深吸口气,随后换上一张痴迷带笑的脸,她往自己身后瞧了瞧,然后小跑到湖边,绕着人鱼打量,目光中满是惊喜之色,自言自语道:凑近了看果然很漂亮,难怪门外那些师兄像是吃错药一般,一个个堵在门口非要进来看你。要不是他们绊住邹师伯,我还不一定能溜进来。 谢君卓得意地拍拍胸|脯,觉得能够偷偷摸摸进来是件自豪的事。她的眼中写满了好奇,一会看看人鱼的耳朵,一会儿又看看人鱼的尾巴,毫不畏惧地在湖边坐下来,拍打着湖面的水,道:海里的每条人鱼都像你一样漂亮吗?还是只有你长的最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人鱼也不例外。巨石上的人鱼笑了起来,妖冶妩媚。她滑下水游到湖边,谢君卓不躲不避,一副毫无戒心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坐在湖边。 人鱼在离她还有几步的距离时停住了,她悬浮在水中,看着面前这个并不害怕的小丫头,道:你是昨天破开我幻境的那个小丫头。 谢君卓点头:对呀,就是我。原来那是幻境,我就说怎么可能看见我讨厌的小胖子对我大献殷勤,还要给我做牛做马,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君卓搓了搓手臂,脸色阴郁,好像那种感觉还残留在身上,让她不禁打个寒颤。她郁闷地鼓起脸,不高兴极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6) 人鱼幻境会让人看见内心最浓烈的渴求,谢君卓的执着就是江月寒,所以她在幻境中看见了江月寒。幻境虽美,却是人鱼捕食所用,画皮容易却不能画骨。谢君卓熟悉江月寒的一举一动,那个顶着江月寒皮囊的东西一动,她便知道自己中招了。 人鱼能制造幻境,但并不知道幻境里是什么模样。这会儿面对人鱼,谢君卓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说八道,她隐去江月寒,反而编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小胖子。 人鱼冰蓝色的美眸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幻境中得到的不是美好和满足,而是厌恶。 你不喜欢小胖子,那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满足你。人鱼往前游了一步,和谢君卓的距离拉近不少,她仰着头问谢君卓,眼神温柔,声音婉转动听,像是一首轻柔的歌声在耳边回响,让人不自觉地放松戒备。 谢君卓一脸天真之色,歪头想了想道:我想要冰糖葫芦,你知道什么是冰糖葫芦吗?红红的果子外面裹了一层糖衣,晶莹剔透,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可好吃了。可是拜入师门后我都没吃过,你现在能帮我变一个出来吗? 谢君卓对着人鱼伸出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期待。 人鱼嘴角一抽,她是海妖,常年生活在水中,以海中鱼类为食,偶尔抓个人打打牙祭,哪里知道人类的食物长什么样。虽然谢君卓一脸认真,但人鱼却觉得她是在消遣自己。 什么啊,原来你不会变糖葫芦,那些师兄说你什么都会变我才来找你的。谢君卓眼里的期待变成了失望,她悻悻地收回手,从地上站起身道:你除了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没劲。 谢君卓嫌弃地看了人鱼一眼,作势就要离开。 人鱼面露愠色,她一向骄傲,沦为人类的阶下囚已经让她备受打击,现在还要被一个黄毛丫头鄙视。 看着面前瘦弱的黄毛丫头,挑剔的瞧了瞧她没几两肉的身材,人鱼压住心里的怒火,换上一抹浅笑,尾巴在水中摇摆,靠向岸边道:你想要吃糖葫芦我的确没有,但只要你帮我一个忙,你要什么样的糖葫芦我都可以给你。 谢君卓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人鱼,道:你真能给我糖葫芦。 人鱼自信地笑了笑,道:当然,只要你帮我,别说是糖葫芦,就是酒葫芦,宝葫芦我都可以给你。 人鱼笑着描绘美好的场景,她的声音有着别样的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谢君卓掉转方向在湖边蹲下来,神色有些纠结,她咬着自己的手指犹豫片刻,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杀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帮你的。 人鱼轻笑,举起自己的手腕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杀人,你这样可爱的姑娘应该被人呵护在手心。我只需要你帮我解开这个手镯,它太小了,我的手都被它磨疼了。 人鱼一边说一边目带泪光,雪白的手腕上果然有青\紫的痕迹。 美人含泪,泫然欲泣,漂亮不可方物。 谢君卓嘴角上扬,面上一副被人鱼蛊惑的模样,内心却毫无波动。她看着人鱼手上的镯子,伸手摸了摸,道:好啊,我帮你解开。 第37章 人鱼一族天生貌美,他们最会利用自身的天赋为自己谋求利益,就是修士在他们面前,没有如铁的意志也会中招。 蓝夕自认是人鱼一族中最貌美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次贪玩掉入人类的陷阱,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那几个人虽然许诺给她离开的条件,可是蓝夕不相信他们会那么好心。 人类都是利欲熏心的存在,他们的谎言和他们的实话一样不靠谱,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没有诚信可言。蓝夕不会坐以待毙,把时间都寄托在等待上,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加以利用。 三清宗依山傍水,只要能进入江河,这群人就再也抓不到她。 这个洞府安静幽冷,看上去像是远离尘世的清修之地,却孤寂地毫无声息,仿佛被遗落在世界的角落,除了心跳,没有其他的声音。 那种寂寞险些将蓝夕逼疯,谢君卓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成年修士尚且不能抵御她的蛊惑,更何况是个小丫头。看守的人粗心大意给了蓝夕一个绝佳的机会,看着谢君卓的手落在镯子上,蓝夕屏住呼吸,就怕惊扰到谢君卓。 只要手上的符箓解开,蓝夕就能恢复灵力,到时候抓面前这个小丫头为人质,让她把自己带出去。 蓝夕眼底满是算计之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猎物。 谢君卓拨弄着蓝夕手上的镯子,认真地看了看,一会儿摸摸这边,一会儿摸摸那边,手上灵光汇聚,可就是弄不开镯子。她苦恼地皱起眉头,额上起了一层细汗,扁扁嘴道:我弄不开,你是怎么带上去的? 谢君卓气恼地甩开蓝夕的手,因为受到挫败,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蓝夕眸光一暗,她只想着谢君卓是三清宗的弟子,却忽略她灵力微弱,解不开上面的道法。眼看着希望就这样白白溜走,蓝夕心里充满了不甘,她面露凶狠之色,忽然伸手掐住谢君卓的脖子把她拉趴在水池边。 既然你解不开,那我拿你打牙祭也不错。虽然没几两肉,但好歹有点灵气,也够缓解我的痛苦。蓝夕露出獠牙,变幻出人鱼凶狠的一面,锯齿般的牙锋利尖锐,将她姣好的面容完全改变,狰狞可怖。 谢君卓害怕地抓着蓝夕的手臂,泪眼汪汪道:你不要吃我,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的汗味都把肉腌入味了,又酸又臭,一点也不好吃。 谢君卓说的恶心,蓝夕想象到那个画面,直接干呕起来。她的手像是被火撩到一般,飞快地甩开谢君卓,伸入水中洗了好几遍,嘴里的獠牙也恢复正常。 谢君卓坐在岸边,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挡住涌上来的笑意,她没料到这个人鱼是个爱干净的,这样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谢君卓把笑意收了收,伤心地哭起来:我不要糖葫芦了,你也不要吃我。你要是肚子饿了,我帮你带好吃的。我们食堂有糖醋鱼,松鼠鱼,鲫鱼豆腐汤,食堂的师父教我做过,先把鱼开膛破肚,然后切出花刀,放入烧好的油里煎炸,嗤的一声,要是鱼还没死透,还能看见它在油锅里一动一动地挣扎。 蓝夕听着谢君卓慢吞吞地讲怎么做鱼,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恨不得冲上来掐死谢君卓,可是一想到谢君卓说她好几天没洗澡,蓝夕就要吐了,半根手指都不肯再碰。 谢君卓仿佛才看见蓝夕的脸色,她捂着唇小心惊呼,然后歉意道:对不起,我忘了小姐姐也有一部分是鱼。他们说吃了小姐姐就能与天同寿,可小姐姐上半身是人,把你吃了不也算是在吃人吗? 谢君卓露出好奇的模样,她的话让蓝夕一惊,蓝夕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厉声道:你说谁要吃我? 就是带小姐姐来的那几位师兄啊。谢君卓道:我和王师兄负责接待他们,今天王师兄去陪他们,我才有机会溜过来看小姐姐。昨天我带他们去别鹤居的路上听见他们和魏师兄说食人鱼之肉,可与天地同寿,胜过清修千年。 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蓝夕脸色阴沉下来。 对啊,除了这些还有一句,可是我记不起来了,好像是把你变成炉子不对,是变成鼎,然后赴云|雨,就能成仙。谢君卓努力地回想,但最后还是没想起来,说的也有几分不确定。 她止了哭声,睁着好奇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蓝夕,吸了吸鼻子道:人鱼一族有那么神奇吗?一会儿能让人长生,一会儿又让人成仙。世上要是真有这样的好事,你们岂不是早就成神了。 童言无忌,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不会像大人那般有所避讳,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蓝夕浮在水中,面带讽刺之色,谢君卓听不懂有些话,可是她听的懂。在人鱼众多的传说中,总有一两样是对的。谢君卓不过是个小丫头,要不是有人在她面前提前,她也想不到这些地方。 蓝夕怒极反笑,谢涟不仅想要食她血肉,还想把她变成炉鼎,这和他们一开始约好的根本就不一样。 你们人类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需要的时候甜言蜜语,说的比我们人鱼唱的还好听。不需要的时候视我们如草芥,肆意践踏我们的生命。蓝夕怒时,面容极盛,有种王者的威严把她身上的妩媚压下去,像是海中霸主,举手投足便可变幻天地之色,掀起狂风巨浪。 谢君卓畏惧地往后躲了躲,小声辩解道:又不是我要吃你,我才不吃人肉,恶心死了。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说的话做不得数,只要玉清仙君不点头,没有人敢动你。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王卓师兄和邹师伯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 邹不闻和王卓守着进退堂,任何窥觊人鱼的弟子都被拦在外面,谢君卓提到他们二人时十分自豪。她满目崇拜之色,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蓝夕被她的笑意触动,鱼尾在水中摇了摇。她看着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想到自己和谢涟之间的交易,心底划过异样的情绪。 蓝夕拨开水流,游到谢君卓旁边,手肘撑在岸边,道:小丫头,我问你,要是你说的这两个人死了,进退堂会怎么样? 呸呸呸,邹师伯和王师兄那么厉害,他们才不会有事。谢君卓不满地瞪了蓝夕一眼,脸颊气鼓鼓地嘟起来。她看起来像是生气了,都不愿意回答蓝夕这个问题。 蓝夕顿了顿,妩媚地笑起来道:好了,算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进退堂没有他们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里是我们宗门对外的堂口,我曾听师尊说过很重要。如果不是邹师伯和王师兄,而是换成心术不正之辈,人间会生灵涂炭,说不定你们人鱼一族也会遭殃。 有那么夸张吗?不过是个管理东西的地方,谁霸占不一样?蓝夕不屑地冷嘲一声,并未把谢君卓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人鱼一族远居水中,大陆乱成什么样都和她们没关系。 谢君卓见她不相信,顿时着急地比划起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进退堂是宗门的眼睛和耳朵,一个人要是又聋又瞎,天下就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地也不能惊动他。等大陆上没有利益可以争取,没有地方可以占领,野心家就会把目光转向大海。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权利这东西只要开了个头,不榨干最后一点有用的东西就不会停下。 蓝夕不是傻子,她沦为阶下囚和谢涟合作不代表她相信谢涟,她和谢涟之间就是各取所需。原本谢涟想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可是谢君卓的话让她产生动摇。 大陆的权利七星宗还没收到手上就已经打起大海的主意,等他们蒙蔽三清宗开始对外扩张,真的会放弃海上的利益。 海域之中,海妖无数,藏着不少奇珍异宝。平日就少不了几个海户骚扰,七星宗又岂会善罢甘休。 和野心勃勃的七星宗比起来,三清宗更像个正派,虽然也和他们这些妖魔不两立,但从来不会主动挑衅,只会出手教训那些危害人类的败类。 蓝夕冰蓝的眸中闪过一抹犹豫之色,谢君卓见时机差不多,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尘土道:小姐姐,我得走了,免得等下邹师伯发现。明天要是有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蓝夕红|唇微张,欲言又止。谢君卓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悄悄地看了眼门外,确定安全后对蓝夕挥挥手,闪身钻出去,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蓝夕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拍打着水中的尾巴,自言自语道:她到底明不明白,我可是妖,还是差点吃掉她的妖。 石室外,灵石又开始亮起为谢君卓引路。谢君卓抬起手掌,指尖有两道金色的光芒像绳索一样缠|绕。她刚才假装替蓝夕解开镯子,实际上是又烙下一道追踪符。只要蓝夕这边有异动,谢君卓就能感知到。 谢君卓将符箓收好,回头看了眼石门,喃喃自语:果然是冲着进退堂来的吗?七星宗真是好大的胃口。 蓝夕被带入进退堂时是在箱子里,被送入这个洞穴也是关在箱子里,谢君卓见到她并未提到进退堂,她却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她一个海妖,连冰糖葫芦都不知道,却清楚进退堂的门往那边开。 这要是没人提前告知,谢君卓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堂姐生小宝宝坐月子,我去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更新不稳定。我现在回家了,之后都没啥别的事,会恢复日更。 第38章 守在进退堂的弟子还没有放弃,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这里。谢君卓从偏门出来时,邹不闻换了位置,他坐在大堂的矮榻上,面前有温好的茶。 谢君卓走过去和他打招呼,邹不闻懒散地躺着,睡眼朦胧,抬手示意谢君卓坐下,把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邹不闻这是有话要谈,谢君卓心中有所疑惑,但还是礼貌的坐过去。名义上的师伯,超强的灵力,这些都不能让谢君卓忽视。 茶水正好,是最合适的温度。用的山间泉水,带着稀薄的灵气。 你对七星宗的事很感兴趣,是曾经在哪里发生过什么吗? 邹不闻轻敲着身下的椅子扶手,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问道。 谢君卓放下茶杯的手一顿,笑道:师伯多心了,我没有去过七星宗。 是吗?邹不闻抬起眸子,那双无神的的眼眸忽然透露出刀锋般冷冽的锋芒,慵懒的声线染上寒意:有件事希望你能明白,江月寒是我师妹。 你若敢对她有半点不轨之心,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将你诛杀于剑刃之下。 谢君卓僵在原地,邹不闻的话让她的身体不能动弹,她看着邹不闻深邃的眸子,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有人逆光站在她面前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砍下她的头颅,鲜血喷涌,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冷汗顺着谢君卓的额头落下来,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邹不闻收回自己的眼神,又懒洋洋地躺着,挥挥手道:走吧,不是还要去别鹤居吗? 谢君卓如梦初醒,心跳如雷,她刚刚是在幻境中被邹不闻杀死。她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精神的师伯,在七星宗这件事上,狠狠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诚然,谢君卓在得到七星宗的消息后就有过分关注,表现也格外突出,但她绝对没有对不起江月寒的地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前世的命运,这其中甚至还有邹不闻和王卓的性命。 毫无征兆被人杀死,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种感觉糟糕透了。如果谢君卓真的是十三岁,道心一定会出现裂缝,甚至多年之后,邹不闻都将成为她的噩梦,不但会阻碍她的修行还会让她走火入魔。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7) 就算是维护江月寒,对她这样的小姑娘做这种事也太过分了。 谢君卓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她很高兴邹不闻在乎江月寒,像兄长一样默默地守护着她。另一方面,邹不闻的威胁让她如鲠在喉。邹不闻可以说她对不起三清宗,反正她也没打算对得起,可不能怀疑她对江月寒的真心,唯有江月寒是她的逆鳞,谁也不能碰。 谢君卓坐在椅子上平复了自己的内心,她站起身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倒回来在邹不闻面前站定。 邹不闻抬了抬眼皮,谢君卓磨着后槽牙,最终还是没有把气话说出来,又气呼呼地一甩衣袖走了。 邹不闻觉得莫名其妙,他拿起桌上的杯子,想着谢君卓气急败坏的样子,疑惑地皱眉。他可不是修身养性的好好先生,双手沾过的血不比旁人少,可他的杀意并未镇住谢君卓。 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邹不闻喃喃自语,他看向窗外的艳阳天,即便天光白日,阴影也无处不在。光明和黑暗共生,像一对双生子,谁也离不开谁。 谢君卓头也不回地离开,怒气冲天地走了一半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前往别鹤居,而是往潮声阁去。她站在前往校场的石板道上,懊恼地叉腰瞥了一眼周围的景象,郁闷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坏师伯,臭师伯,我每天担惊受怕,为了这事还不惜在师尊面前用出苦肉计,到最后还要被你给个下马威,我招谁惹谁了? 谢君卓愤恨地跺脚,恨不得揍邹不闻几拳出气,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居然用杀气攻击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是人干的事吗? 谢君卓越想越生气,她在原地走来走去,努力地平息自己心头的怒气。 咔嚓,石板道一旁的小树林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谢君卓一惊,抬头看过去,低声喝道:谁? 小树林里的人仿佛被吓到了,转身就跑,只留给谢君卓一个仓惶的背影。 谢君卓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石板道是宗门通往各处的必经之地,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谢君卓正常走在路上,就算有人路过看见她,也不至于被她吓得转身就跑。 除非这个人有见不得人的事,做贼心虚才会如此。 谢君卓往别鹤居的地方看了一眼,站直身体道:果然还是很在意。 意字落下,谢君卓的身影已经飘出几丈之外,逃跑的人和她的修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谢君卓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那人。 偏离石板道的小树林深处,谢君卓看着面前穿着道袍,神色慌张的少年,步步逼近。对方不断后退,直到撞上身后的参天大树,避无可避,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低下头躲开谢君卓的眼神。 方子轩?谢君卓有些不确定地念出少年的名字,当初趾高气扬的少年一段时间不见,境地比何飘好不了多少。 谢君卓摸着下巴打量对方,她要是没记错,方子轩的师父是田蒙。她那个师兄除了看不懂眼色外,并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方子轩衣衫整洁,体内灵气环绕,看得出来田蒙没有亏待他。 我有那么可怕吗?谢君卓自嘲地笑了两声,方子轩满头冷汗,神情戒备,眼神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在躲什么。 谢君卓想要继续靠近,方子轩忽然大喊起来:你别过来,你就站在那儿。 谢君卓停下脚步,方子轩抱着身后的树子,他警惕地又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树林里只有他和谢君卓后才神情松缓下来。 他偷看了一眼谢君卓,然后又飞快地挪开视线,吞吞吐吐道:我是嗯,我我是为了何飘方子轩说道这里,神色紧张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惧色。 谢君卓眼眸微眯,她没有打断方子轩的话,而是耐心地等他说完。 我昨天遇见何飘了,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见,她祈求地看着我,可是我我没办法,我害怕。 方子轩吸了吸鼻子,痛苦地抱着头蹲下去,他对自己的懦弱感到自责不安。他一想到魏宇投过来的充满杀意的眼神,就被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他避开何飘求救的眼神,头也不回地逃开。 他以为只要跑掉了就没关系,可是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何飘,看见她惨死在自己面前,脸上写满了失望,怨恨地盯着他,为他为什么不帮忙。 良心的谴责让方子轩寝食难安,他不敢告诉田蒙,因为这是魏宇师门的事,他们这一脉不方便插手。就算田蒙去过问,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我知道她最近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可不可以去救她?方子轩抬起头祈求地看着谢君卓,要说这宗门里有谁敢和魏宇作对,那肯定大多数人会想到谢君卓。 不管是上次在校场还是之后在别的地方,谢君卓从来没有怕过魏宇。方子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虽然让他来求曾经欺负过的人让他有点难为情。 你说何飘被魏宇带走了?谢君卓挑了挑眉,魏宇这才安静几天,就把之前的教训都忘了吗? 方子轩点头,这是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而且在旁人看来,魏宇是何飘的师父,就是把她带走也没什么不对。 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所以肆无忌惮吗?谢君卓冷笑起来。她看了眼方子轩,半大的少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要多怂就有多怂。他心里害怕极了,可是他又做不到无视这件事,最终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来找人帮忙。 这样一看,当初讨人嫌的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师父和魏宇平起平坐,你没必要怕他们。对付这种人,你越是害怕他越不会把你放在眼中。你这幅样子,也太给你师父丢脸了。谢君卓露出嫌弃的眼神,方子轩垂下头,整个人的肩膀都垮下来了。 谢君卓觉得自己就是张牙舞爪的恶魔,而方子轩是吓破胆的松鼠,躲在树根旁边,一动不动。 被人当成恶人的心情真是不爽,更何况是一天之中两次被当成恶人。谢君卓觉得自己真够无辜的,她做了个鬼脸,上前两步俯身拍拍方子轩的肩道:回去吧,就当今日没见过我,之后也别再把这件事往外说,剩下的我会处理。 魏宇那样的人小肚鸡肠,要是被他知道是方子轩说出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他。方子轩在田蒙身边不会有事,但田蒙弟子多,偶尔会有照看不过来的时候。 方子轩知道谢君卓是为了自己好,他嗯了一声答应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何飘她会不会出事? 谢君卓一笑,道:你以为她还是当初和你一样被炽火雀追着到处跑,毫无反抗之力的小丫头吗?一开始或许会慌张,但冷静下来后,对付这种情况还是绰绰有余。 自从何飘到了潮声阁,谢君卓对她的训练都很有针对性。之前不知道她的下落谢君卓才感到担忧,现在知道是魏宇下的黑手后,谢君卓反而松了一口气,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敌人更好对付。 魏宇之前都很老实,碍于江月寒的积威不敢对何飘下手,七星宗来后,他反而不再担心这个问题。显然谢涟和他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交易,让他自信心极速膨胀,短期内甚至超过对江月寒的畏惧。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谢君卓能让他吃瘪一次,就能让他吃瘪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魏宇一脉有自己单独的山峰,不过谢君卓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找魏宇,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她这个时候杀到魏宇住的地方,魏宇也不会把何飘交出来,反而会一口咬定何飘不在他那儿。 到时候搞不好他还会反咬谢君卓一口,说她把何飘弄丢了。日后何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会顺理成章地栽赃陷害。 魏宇挑在这个时候劫走何飘不会没有目的,虽然时机很合适,可以借助七星宗压制谢君卓,让她不敢放肆,但无形间也是给自己节外生枝,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魏宇不管不顾,但他背后之人不会由着他放肆。 毕竟这是他们准备颠覆进退堂,把三清宗的权利握在手中的机会,不能为了满足魏宇的色心,毁在一个普通的女弟子身上。 谢君卓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见谢涟,她不需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不管是什么样的计划,什么样的阴谋,谢涟都一定有参与。 别鹤居,面朝兵刃堂的小院一片欢声笑语。谢涟,王卓,魏宇,还有其他几个七星宗的弟子坐在石凳上,相互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谢君卓还没走近就听见魏宇的声音,正在夸张地描述上次和江月寒出去解决锯齿鼠的事。那不过是个简单的委托,让新弟子增长见识,从魏宇口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好像是件十分了不起的大事。 而且他当日不听从江月寒的安排呼呼大睡,这会儿却把自己描述的非常神勇。 要不是谢君卓也参与其中,她说不定就信了。 谢君卓冷笑不止,她把面纱重新戴上,脚下的步伐踩的重了点。几个人齐齐回头,瞧见是她后,魏宇神色一僵,埋下头端起酒杯喝酒。 谢君卓佯装不知情,笑着问道:几位师兄在聊什么?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我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谢涟起身相迎,引谢君卓坐下道:只是闲谈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涟淡淡地揭过这个话题,目光在谢君卓身上扫过,道:我还以为谢师妹今日不来了。 师父今天考察我的功课,所以来晚了,还请诸位师兄见谅。谢君卓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对自己晚到感到抱歉。 她这个躲闪的动作落在魏宇的眼中,反而像是慌乱。魏宇动作微顿,忽然不怀好意问道:谢师妹,不知我徒儿近来可好? 谢君卓身体微僵,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在思考什么。 魏宇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平静,耐心地等谢君卓回答。 谢君卓瞥了他一眼,抬头笑道:挺好的,她虽然在潮声阁陪我,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魏师兄。这不,她说要回去看看你我也没拦她。我知道魏师兄一向疼爱自己的徒弟,可师妹我在潮声阁少有伙伴,你可别舍不得徒弟,不让她继续回来陪我。 第39章 谢君卓原本没想提何飘,可是魏宇突然自己送上门来正中下怀,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种机会。一脸认真地说着本来就不存在的事实,在旁人看来却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 谢君卓笑的人畜无害,那样的神情让魏宇十分不爽,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何飘回去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你又没回去,怎么可能看得见。谢君卓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眼神在桌子上扫了一圈,道:能给我一个杯子吗?看见你们聊的那么开心,我也很感兴趣,要不要一起来行酒令? 谢涟点头,示意身边的弟子去为谢君卓准备新的酒杯。 魏宇低声咒骂一句,暗叹一声糟了。他本来是想借用何飘的名义让谢君卓慌张,却没想到谢君卓那么镇定,反而将计就计,把他给拖下水。两句话的功夫,何飘的事便推到他头上。 不管他否认何飘的存在还是承认何飘的存在,对之后的计划都会有影响。 魏宇实在是不明白,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为什么就那么难缠。他挖好了坑,对方非但不跳下来,还淡定的给他挖一个把他踹下去。 拿杯子的弟子很快回来,谢涟接过杯子给谢君卓倒了一杯茶,眼神落在她的面纱上,温和地笑道:师妹有伤在身,不如以茶代酒? 谢君卓眨了眨眼,她接过茶杯,意有所指:谢师兄总是这般彬彬有礼,和某些逮着别人伤疤戳的人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以茶代酒,这杯先敬师兄,多谢你的好意。 谢涟闻言朝魏宇的方向看过去,魏宇磨了磨牙,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压回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现在还不是和谢君卓翻脸的时候。 谢君卓性格外向,即便以茶代酒以不影响玩的心情,大家以道法为论,相互解答疑惑,谁要是说不上来就喝一杯。 这种事看起来谢君卓会显得格外吃亏,但意外的事她有着很多不一样的见解,虽然稚嫩但也在点子上,每次都能侥幸躲过。相比之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魏宇就有些跟不上,理论方面常常出错,被罚了很多酒。 行酒令到最后,大家都喝的有点多。谢君卓一直喝茶倒是没什么,其他人除了谢涟和王卓还有几分清醒,其余的都醉倒在桌子上。 师妹小小年纪就能举一反三,将来一定前途无量。谢涟举起酒杯恭维谢君卓两句,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对她面纱下的面容很是好奇。 天才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备受关注,三清宗有了一个江月寒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一个谢君卓。她们是师徒,这份关系让她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别人就是想要离间也需要花费点功夫。 谢涟感到嫉妒,三清宗越强大,笼罩在七星宗头顶上的阴影就会越多。他的心底升起罪恶的念头,想要把天才扼杀在摇篮。杀意一闪而过,在醉酒的人群中微不可查。 谢君卓拿过一旁的酒壶轻摇,听见摇晃的水声,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举起杯子和谢涟碰了一下,道:谢师兄说笑了,我的见解和你们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遇见智者,幼稚得很。只不过是你照顾我,才会说我没有输,不然该喝的人就是我了。 谢君卓看了魏宇一眼,又道:谢师兄帮了我那么多,我也该有点诚意,这杯酒我敬你。不过,谢师兄要帮我保密,因为师父不让我喝酒。 谢君卓说到后面声音低下来,她有意无意地靠近谢涟,把话说的很轻,像是做了坏事怕被师父发现的小孩,淘气又惹人喜爱。 谢涟觉得这个距离有些暧|昧,微醺的阳光落在谢君卓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觉得她像误落凡尘的小精灵。四周变得安静,谢涟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谢君卓的头发,道:我不会告诉江师叔,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喝。 谢君卓身体微僵,不做痕迹地拉开距离,抬手将杯子里的酒喝光。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逃窜,谢君卓放下杯子,一张脸都皱起来,她连忙灌了一口茶,道:原来酒是这个味道,好辣。 谢涟的指尖还残留着谢君卓头发的柔顺感,心神荡漾,看见她这个样子,大笑起来:你都不会喝酒,为什么还要和我们玩行酒令? 我看你们喝的那么开心,还以为喝酒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又辣又苦,让人连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谢君卓有些嫌弃,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本想扮个鬼脸,可是想到谢涟看不见,便忍住了,只是别过视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8) 人生的第一杯酒大概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谢君卓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谢涟举起手中的杯子,描绘上面精致的花纹,那是盛开的腊梅,雕刻的十分细腻,让喝酒的人多了一种享受。 又辣又苦也不错,等有一天你觉得它是个好东西,你会很怀念今天的感觉。谢涟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君卓。许是谢君卓青、涩的反应让他想起过去,他的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 酒会让人开心也会让人痛苦,这种事谢君卓比谢涟明白。她也有过一段和酒为伴的日子,醉生梦死,拼命的想要忘记逃避。 抽刀断水水更流,酒杯消愁愁更愁。 师兄也会怀念酒又辣又苦的味道吗?谢君卓盯着谢涟的眼睛,好奇地问了一句。 谢涟微微闪神,面上闪过痛苦的神色。他深吸口气,敛去自己的失态,道:时候不早了,还有个烂摊子要收拾呢。 谢涟避而不答,谢君卓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酒桌上醉倒了一片,谢涟站起身查看魏宇的情况,见他醉的不清,甚至怎么摇晃也不会醒。谢涟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看向还有几分清醒的王卓道:王师兄,魏师弟就麻烦你送回去了。 谢涟还要留下来照顾其他弟子,请王卓送魏宇回去在情理之中,王卓没有推辞:把他交给我便是,麻烦你收拾这摊子了。 谢涟道:没关系,谢师妹 我和王师兄一起,正好接何飘回潮声阁。趁着天色还早,我还要回去给师尊做好吃的。谢君卓打断谢涟的话,跟着王卓一起站起身。她一连用了两个借口,去意已决。 谢涟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道:应该的,你们路上也有个照应。 王卓颔首,从谢涟手上接过魏宇。谢君卓对谢涟点了点头,也搭了把手,三个人一起离开别鹤居。 谢涟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眼底的笑意消失无踪,面色阴沉起来。他抬手将桌子上的酒杯扫落在地,愤恨地咬牙。他本来想把谢君卓留下来,只让王卓送魏宇回去。没想到谢君卓抬出江月寒压他,让他不便挽留。 谢涟深吸口气,看着自己拂过谢君卓秀发的手掌,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 第40章 魏宇师门所在的奇秀峰和别鹤居有段距离,王卓和谢君卓一路上都没说话。等到了奇秀峰把魏宇交给他的徒弟,谢君卓顺口问了一句何飘在哪儿。在场的弟子神情各不一样,有人惊慌,有人茫然。负责照顾魏宇的大弟子说何飘没有回来,态度敷衍地搪塞了谢君卓两句。 谢君卓明面上并未和她过多争执,暗中放出几只纸傀儡。那是她闲来无事剪的小人,上面有她的神识,只需要一点灵力就可以驱动,体积小,擅长隐藏,用起来十分方便。 魏宇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即便换了个人扶他也毫无反应。谢君卓和王卓没有久留,两个人很快离开奇秀峰下山。 站在奇秀峰山脚下的三岔路口,谢君卓和王卓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王卓站在原地踌躇片刻,上前开口叫住她。 那个叫何飘的弟子是不是出事了?王卓站在谢君卓面前,直接发问。他今早给谢君卓带了话,让她不必前去接待谢涟等人,可她不但去了,还和魏宇谈起何飘。 魏宇是什么样的人王卓很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不相干的弟子。当时谢涟在场,王卓不便开口接话,一直装做不知。 这会儿只有他和谢君卓两个人,王卓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他只是想看一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并没有别的意思。 谢君卓诧异地看了王卓一眼,虽说她和魏宇两个人各怀鬼胎,谁也没有掩盖的意思,但毕竟没有说的太明白。王卓一语中的,猜的还挺准。 何飘昨天和我一起离开潮声阁,后来一直没回去。这样大个宗门,要是丢了个把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引人注意。 何飘的事谢君卓已经确定和魏宇有关,这会儿便没有隐瞒王卓,她挑了块大石头坐下去,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王卓走过去,道:你是怀疑魏师弟动了手脚? 谢君卓笑了一下,并没有否定王卓的话。 刚才在魏宇的院子里,谢君卓提起何飘,那些弟子的态度各不一样,有些并不知道这件事,有些却是知情者。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里,从得到消息的情况来看,还是能看出魏宇平日对他们的态度。 其中那个大弟子应该是魏宇的心腹,脸不红心不跳地替魏宇隐瞒过去。 他们这是笃定谢君卓不敢在七星宗做客期间大闹,要是让七星宗看了笑话,三清宗面上无光,不但谢君卓会受罚江月寒也会受到牵连。 可惜他们还是小瞧了谢君卓,谢君卓动了动手指,通过哪些傀儡把魏宇院子里的情况都摸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魏师弟也是何飘的师父,就算他和谢师妹之间有嫌隙,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徒弟动手。谢师妹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宗门帮你走动打探一下。 王卓不太记得起来何飘的样子,甚至都忘了她就是当初在宗门招新上被他披了一件衣服的新弟子。这会儿见谢君卓眉头轻皱,王卓有些心软,谢君卓和他也算有几分交情,他不会坐视不理。 谢君卓眉眼低垂,道:师兄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何飘在什么地方。她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和她比起来,师兄最近才应该多加小心。像今日这样的酒宴,能推掉还是推掉为好。 王卓目光一凛,谢君卓抬头看了一眼奇秀峰,面色泛冷,道:师兄不会以为魏宇真的醉了吧? 当着王卓的面,谢君卓也不用虚以委蛇,她和魏宇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会儿干脆连魏师兄都懒得叫,直呼其名。 行酒令时魏宇的确喝了不少酒,但还不至于让他烂醉如泥,变得不省人事。谢涟搀扶魏宇的时候,谢君卓注意到他对魏宇比了个手势。魏宇要是真的醉了,这个手势比给谁看? 王卓当时没注意,谢君卓倒是留个心眼。 他没醉吗?王卓有些诧异,这一路上魏宇大半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到魏宇的呼吸变化,如果他没醉,那演技是真的没话说。 既然他没醉,为什么要我把他送回来?王卓不解地看向谢君卓,魏宇和谢涟称兄道弟,好的跟什么似的,岂会放过增进感情的机会,装醉脱身。 谢君卓低头轻笑,王卓这个问题问的好。魏宇和谢涟狼狈为奸,他们这会儿不凑在一起商量怎么使坏,反而借着酒意离开,怎么看都很反常。 谢君卓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王卓面前,盯着他左右瞧了瞧,道:师兄,你还不明白吗?魏宇的目标不是谢涟,而是你或者说,魏宇一脉的目标是进退堂。你以为师尊为什么会让我跟着你?真的是让我跟着你增长见识?我进宗门才几天,就算要长见识,也不急在这个时候。 魏宇没醉偏要装醉,目的就是让王卓和他一起去奇秀峰。他们都喝了酒,不管喝的多还是喝的少,都是一个嫁祸的好借口。 当时谢君卓说要同路,谢涟的脸色直接变了。他固然掩饰的很好,但谢君卓是何等了解他的为人,从那细微的变化中就能察觉到异样。 魏宇带走何飘在先,欺骗王卓在后,若是谢君卓所料不差,他们是想利用何飘在王卓身上下功夫。邹不闻修为高深,有他守着进退堂,若是正面对抗,魏宇他们没有多少胜算。但如果他们利用王卓做突破口,邹不闻就会多出顾虑。 高手过招,片刻闪神就能决定胜负,更何况进退堂还有一条危险的人鱼。 谢君卓的面色冷下来,她退开几步,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王师兄,你随我回一趟潮声阁。谢君卓严肃起来,拽过王卓的手腕,不等他回答便拉着他走的飞快。 王卓心生疑惑,他看着谢君卓的背影,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忍了忍还是压下去。 谢君卓不是别人,她是江月寒一口认定的弟子,就凭这一点,王卓也不会轻易怀疑她的所作所为。 第41章 江月寒宿醉不适,今日在潮声阁看书没有出门,谢君卓走到楼下就在叫她,江月寒为之侧目,看见王卓顿了顿。 不是要接待七星宗的人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师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谢君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月寒面前,江月寒抬头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如泉,她微颔首,示意谢君卓尽管开口。 谢君卓被她瞧的一个晃神,眼前的景象忽然远去,她摇了摇头摆脱那阵轻微的不适感,在江月寒旁边坐下。王卓行了个礼,也在一旁坐下来。 谢君卓深吸口气,斟酌着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江月寒和王卓。 七星宗来者不善,他们的目标就是进退堂,魏宇今日醉酒是为了把王卓骗去奇秀峰,然后利用何飘在王卓身上下功夫。或许是杀了何飘嫁祸王卓,亦或者是毁了何飘的清白嫁祸王卓。 只是没想到谢君卓突然横插一脚,有她在,魏宇和谢涟只能错失这个机会。但何飘还在魏宇手上,一次不行他还会找第二次机会。 我去别鹤居之前到进退堂见过那条人鱼,从她嘴里套出来一些话。我从头到尾都没提她被关在什么地方,她却知道是在进退堂,我怀疑她和谢涟等人也有交易。 人鱼族擅长蛊惑人心,只要有破绽她们就能趁虚而入。魏宇等人打算先对付王卓,等王卓出事后和人鱼里应外合对付邹不闻。论实力他们自然打不过邹不闻,但邹不闻和王卓关系特殊,要是王卓真有个三长两短,邹不闻一定会心急如焚。 魏宇等人要的就是这个弱点,从一开始他们就计划好动手,没有给王卓师徒留下退路。 邹不闻没有师门只是记名在玉清门下,就算他出事后引起关注,也不会有太大的波澜。哪怕玉清不依不饶,其他人也有办法掩盖过去。 为了得到进退堂,牺牲一两个人在那些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谢君卓相信,在这个计划的背后,肯定不止魏宇师门一脉。虽然他们一脉弟子多,在宗门也有不小的地位,但还没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 能够不顾虑后果地对付邹不闻,说不定这背后还有某位仙君插手。 不过这样的猜测太过胆大妄为,谢君卓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分析到魏宇他们会对付邹不闻。 王卓和邹不闻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多,谢君卓不清楚江月寒是否了解,分析的时候尽量用师徒情谊概括。她当初想过利用这层关系要挟王卓,但等真正遇到问题时,她却是下意识地替他们隐瞒。 大概是看到王卓和邹不闻就像看到自己和江月寒,谢君卓心里即羡慕又佩服。 这辈子她不奢望江月寒会爱她,能够维持这份师徒情谊她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不是形同陌路,做一辈子师徒她也愿意。 谢君卓的话听起来难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江月寒和王卓的神情各不一样。 王卓是心存疑虑,兹事体大,他不敢妄下断言。但魏宇和谢涟之间的猫腻他还是能察觉一二,只不过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只当二人私底下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江月寒则是感到意外,她能提醒邹不闻是因为她多活一世知道进退堂的变故,所以能够提前告知。而谢君卓仅是见过几面就能猜个大概,她未免太过于了解,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七星宗来者不善。 江月寒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的惊讶,之前才放下去的心思又一次提起来。 如果七星宗真的别有用心,这两日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你们两个人都要小心。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江月寒他们没有证据,就算知道谢涟等人想做什么也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打草惊蛇。 王卓应了一声,面上浮现忧虑之色,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事关邹不闻,他就有些不淡定。他和邹不闻朝夕相处多年,彼此都是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江月寒看出他的顾虑,道:邹师兄有沧海笛傍身,人鱼对他影响有限。相比之下,你才应该小心谨慎,只有你平安无事,他才能不被动摇。 邹不闻昨日破除人鱼幻境的沧海笛来自兵刃堂,也是一件有名的武器,平日甚少使用。沧海笛自带静心凝神的功效,能破除幻境,让它的主人不被蛊惑。邹不闻躺在进退堂多年,基本上不动手,就是偶尔动一下也是使剑,沧海笛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 若是谢涟等人真打算用人鱼来对付他,那可真是用了下下策。 王卓听进去江月寒的宽慰,暂且把自己的担心放回肚子里:谢师妹和江师叔所言我都记在心上,其中细节容我回去和师尊商量。如果魏宇真的勾结外人图谋进退堂,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魏宇平日再怎么讨人厌也只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这会儿关系到宗门利益,和小打小闹就是两个性质。 江月寒并未阻拦王卓,又叮嘱了两句就让他先回去。 等王卓离开,潮声阁顿时安静下来。江月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将刚才放下的书又拿起来。 谢君卓坐在一旁,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见江月寒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试探道:师尊,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谢君卓自问这一次拖着王卓来潮声阁透露太多的东西,她的猜测都是基于上辈子进退堂的变故,不然仅是一日的光阴,她哪里会生出那么多的心眼。其中的弯弯道道王卓或许不在意,但江月寒不一样。 在此之前,谢君卓还因为这件事和江月寒生了矛盾,这会儿有合适的机会询问,江月寒不该如此淡定。 江月寒举起杯子轻抿一口,眼神依旧在手中的书册上,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可问的,该知道的你都告诉我了,不该知道的我就当是你的秘密。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听,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 关于谢君卓,江月寒想知道的又岂是只有这一点,只是想到谢君卓宁愿用苦肉计惹她不高兴也不愿意开口,江月寒就不想勉强她。 虽然她认识谢君卓很多很多年,但谢君卓认识她也才几个月而已,她之前没有想到这点用不平等的时间去要求谢君卓,也难怪谢君卓会反应激烈。 江月寒的心平气和出乎谢君卓的预料,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追问,谢君卓非但不觉得又逃过一劫,反而有些失落。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矛盾体,江月寒逼问的时候她答不上来紧张不已,江月寒不问她又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好像失宠一般。 师尊,我其实是想和你聊一聊何飘的事。谢君卓沉默片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话题接起来。 她放出去的小人把魏宇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何飘,她的气息明明就在奇秀峰,可是却看不到人。在奇秀峰上有很多强横的气息,谢君卓的小人搜寻的范围有限,沿途还要避开那些布下禁制的地方。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29) 江月寒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眺望奇秀峰的方向,托腮沉思片刻:魏宇是何飘的师父,他把何飘带回奇秀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什么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另有隐情? 谢君卓说了魏宇会对何飘不利,可是却没有解释原因,江月寒刚才没问不代表她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谢君卓面露难色,要救何飘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不行,最后还是要请江月寒帮忙。她今天说了太多,何飘这事也瞒不了多久。 我让何飘留在潮声阁的确另有内情,告诉师尊也无妨。只是希望师尊答应我,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能忍住。 江月寒点了点头,谢君卓轻咳一声,迟疑片刻将魏宇对何飘做的事说出来。何飘当日崩溃大哭,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 这种龌龊之事在奇秀峰并不稀奇,所以她在门内得不到帮助,谢君卓虽和她有嫌隙,但并非不可化解。相比之下,魏宇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不可原谅。 江月寒听完前因后果面色阴沉下来,她拍桌而起,谢君卓连忙拽住她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师尊答应我能忍住。 你一直都知道魏宇对何飘的所作所为?江月寒看着谢君卓,严肃地问了一句。 谢君卓点头,低下头道:入门后有后勤弟子来给我送东西,听他说了几句。但我当时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我以为只是嘴上占便宜。 魏宇色胆包天,他一人作恶,连累谢君卓跟着挨训。江月寒的脸色难看极了,谢君卓知道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江月寒深吸口气,道:跟我去奇秀峰走一趟。 师尊是要去救何飘吗?若果魏宇不承认何飘在奇秀峰呢?谢君卓松开江月寒的袖子改拉她的手,把她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我知道师尊心地善良,见不得这种事,可如果我们一时冲动,魏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何飘,我们反而是害了她。 那你说怎么办?江月寒问道。 谢君卓笑了笑,道:师尊听我的,我一定不会让何飘有事,魏宇这个时候还不敢要她性命。 第42章 谢君卓横插一脚坏了谢涟等人的计划,之后的几天因为王卓有所提防,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七星宗名义上是做客,不能在宗门停留太久。谢君卓时不时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每次都恰到好处地破坏他们的谋划。 要不是谢君卓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谢涟都要怀疑她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而为。 该死的,谢君卓到底想怎么样?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计划停滞不前,魏宇被气的火冒三丈,他师父已经不止一次催促他,要不是他们不方便出手,也不会让魏宇多做周旋。谢君卓阴魂不散,每次都会挑着时间跳出来加以破坏,魏宇看她是越来越碍眼。 谢涟对其他弟子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全部去外面放风,自己替魏宇倒了一杯茶。不仅魏宇着急,谢涟也有几分焦虑。进退堂能不能换人关系着七星宗的发展,眼看他们就要到离开的日子,事情却还没有办妥。再这样下去,他们可就要空手而归。 谢君卓是计划中的变数,偏偏她又是玉清的直系徒孙,不是可以随便处置的普通弟子。 魏宇接过茶杯一口饮下,越想心头越不痛快,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道: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谢君卓也做了。 想法不错,但想要解决她恐怕事情更麻烦。谢涟不想节外生枝,更何况谢君卓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现在并不想去招惹谢君卓。 那你说怎么办?有她在一旁,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对王卓下手。连王卓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对付邹不闻。魏宇耐心告罄,心中杀意大盛。 谢涟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安抚的意思,他的思绪飘向门外那几个弟子,心里有了新的决断:要对付王卓也不是非要在奇秀峰才行,谢君卓再怎么神出鬼没,也不可能半夜三更还和我们这些人呆在一起。比起非礼同门弟子这种小事,谋财夺命更有冲击性。 魏宇挑眉,谢涟的话语里带着一股狠劲,这样畏畏缩缩的搞事情早就让他不痛快,既然要动手,那就干一票大的。 你想怎么样? 谢涟嘴角上扬,面上浮现一抹嗜血的笑意: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比起你的弟子,我们七星宗的弟子出了事更容易闹大。 王卓不去奇秀峰但会来别鹤居,谢涟打定主意牺牲同来的弟子,只要能成事,他也不担心回去没法交代。 魏宇听着谢涟布局,对他的狠辣感到心惊,但面上并未表露,反而很认真地和他探讨计划。 二人掩门而谈,谁也没注意窗边飞过一只白色的蝴蝶。 谢君卓站在进退堂门口的小池边,手里拿着一碗鱼饵替王卓喂鱼,那些好奇人鱼的弟子坚持了三四天还是不能突破邹不闻的威压,全部灰溜溜地走人,进退堂又恢复一惯的安宁。 金鱼在水底摇头摆尾,谢君卓撒下一把鱼饵它们就全部聚集过来,张着鱼唇扑出水面。 谢君卓看着这些小家伙不由地想起关押的人鱼,她那天去见过之后就一直没露面,算算时间也晾的差不多,是时候再去探口风。 进退堂和往日没有丝毫的变化,忙里忙外的王卓,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邹不闻,他们师徒奇怪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受到谢涟等人的影响。不过邹不闻清醒的时间比之前长,闭上眼也不会盖一本书在脸上。谢君卓知道他还是担心王卓,只是表现的并不明显。 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潮在别人的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处在漩涡中间的人才会有所感触。 谢君卓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鱼饵,她放出去的纸人没有找到何飘,但在奇秀峰察觉到她的气息。这起码说明何飘还活着,但不知道魏宇把她关在什么地方,谢君卓之前试探过一次,之后就没再提。她相信魏宇心里很清楚,只不过暂时选择粉饰太平。 要不要今天去奇秀峰转一圈?谢君卓喃喃自语,心里蠢蠢欲动:见过人鱼就去,正好可以给魏宇提个醒。等七星宗的人离开,我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邹不闻把守进退堂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玉清对他很满意,其他两位仙君也挑不出毛病。正因为他做的太好让人服气,那些想利用进退堂的人才会着急,他们知道不可能让玉清换人,才会选着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邹不闻。 谢君卓不需要出手对付他们,毕竟现在还没有把他们连根拔起的能力,她只需要适当地破坏,不给他们机会便好。 那些人与虎谋皮还沾沾自喜,以为七星宗是羔羊,又怎么了解它的狼子野心。不过这世间之事,有时人算不如天算,带着七星宗的野心前来的谢涟又怎么知道,七星宗已经身在无间。 谢君卓还是想让谢涟安然无恙地回到寮城,让他去见识七星宗自食恶果的模样。 池子里的金鱼还聚集在一起,谢君卓最后撒了一把鱼饵,她端着碗准备离开,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舞着落在碗里,扑腾着翅膀化作一缕青烟。 谢君卓伸出手掌,青烟融入她的掌心,谢涟和魏宇的谋划一一展现在她的脑海中。谢君卓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刚才还想着不和谢涟计较,这会儿却觉得太便宜他了。她怎么还天真的指望这些人能有一点良知?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连同门的性命都不顾,既然如此,谢君卓又何必和他们讲仁慈?他们想要流血死亡,应该让他们自己用生命来实践。 谢君卓敛去心头的杀意,若无其事地拿着碗走进大堂,她把鱼饵交给王卓,走到邹不闻三步外站定。之前邹不闻用杀意震慑谢君卓,现在谢君卓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走太近。 谢君卓开口道:师伯,我想去见人鱼一面。 邹不闻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谢君卓的请求。 谢君卓道了声谢,轻车熟路地顺着偏门进去。 石室里没有白天黑夜,时间变得漫长,就算是短短的一炷香也像一辈子那么长。蓝夕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她看着湖面倒映在山洞顶端的微光,数着那些细小的光斑,一遍又一遍。 寂寞像无处安放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心上。谢君卓之前说过回来看她,一走之后就没了音讯。蓝夕不自觉地去等待,寂寞更深,时间也变得更漫长。 她沉在水中,摇曳着鱼尾,想念在海中无拘无束畅游的日子,蓝天白云,和风细雨。她本该是海中不受约束的精灵,现在却屈身在一个小水洼,连在水中游一圈都怕不能转身,憋屈极了。 孤独无处不在,蓝夕趴在岸边盯着石门的方向,她希望那扇门能够再度开启,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喘气,都能缓解她的孤独感。 可是她看呀看,那门还是纹丝不动。期盼逐渐落空,就在蓝夕彻底不抱希望时,石门动了。一道身影从门那边跑进来,因为冲的太快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不过来人并不在意,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小跑到湖边,对蓝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人鱼小姐姐,你有没有想我?这几天陪着七星宗的人吃喝玩乐,害我都找不到时间溜进来看你。谢君卓一面打招呼,一面轻声地抱怨。 天真无邪的少女像一束光落入山洞,蓝夕心里的寂寞被拂去,心上开出灿烂的花朵。她看着谢君卓,鱼尾欢快地摆动起来,面上却一副平静,道:你叽叽喳喳地像只麻雀一样,吵死了。 哎?真的吗?谢君卓大受打击,她聋拉着脑袋,肩膀垮下来,整个人都焉了: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蓝夕觉得谢君卓泄气的样子很有趣,正准备继续逗弄她,听见有吃的愣了一下。谢君卓变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给江月寒做的糕点,她顺手拿走几块,这会儿正派上用场。 我不吃你们人类的食物,你要是想哄我开心,就给我新鲜的血肉。蓝夕环抱双臂,悄悄地瞥了一眼谢君卓手上的东西,很快又挪开视线,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看起来不为所动。 谢君卓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东西道:真的不要吗?这可是用春天的百花蜜和十年才能产一小瓶的赤蜂密做的,甜而不腻,外表焦黄酥脆,里面软糯可口。 谢君卓的声音就像魔咒钻入蓝夕的耳朵,她知道人类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可是没机会品尝。谢君卓说的那么诱|人,蓝夕虽然忍住不去看,心里还是痒痒。 算了,既然你不要,我还是带回去给师尊。谢君卓说着就要把东西重新包起来。 蓝夕忽然伸手,飞快地把东西从谢君卓手上抢过去,她看着掌心小巧可爱的点心,轻咳一声道:已经送过人的东西你也好意思送第二次,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好了。 蓝夕嘴上说着勉为其难,眼底却是笑意。她不故意露出蛊惑的模样,像个普通妖族安安静静待着的时候,和谢君卓见过的那些漂亮姑娘也没什么两样。 把她晾在这里这些天,倒是磨去几分她的凶性。 谢君卓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点心屑,一点也没有东西被抢的错愕,她怜悯地看着蓝夕,同情道:人鱼小姐姐,七星宗的人就要走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蓝夕脸上的神情一僵,心里的喜悦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她和谢涟说好她帮忙办事,他们放她离开。可她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以为谢涟在等机会,谁知道他竟然要走了? 七星宗走了我会怎么样?蓝夕看着谢君卓问了一句,不过话刚说完她自己先自嘲地笑了起来。谢君卓不过是个小丫头,宗门事物又怎么会告诉她。 谢君卓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比在七星宗好,毕竟我们三清宗是天下第一宗。 谢君卓得意地笑了笑,小脸上写满了骄傲。 蓝夕用水泡包裹手上的糕点,缓缓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谢君卓说的不错,和三清宗相比,七星宗也算不得什么。她沦为阶下囚不得和谢涟等人交易,可现在谢涟竟然要弃她而去,她继续等待又有什么意思? 七星宗狼子野心,早晚会成为祸患。三清宗虽也藏污纳垢,但毕竟身居高位,被无数的眼睛盯着,不敢轻易做出有损颜面之事。他们海族一向和三清宗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也有周旋的余地。 短短几息间,蓝夕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她很快做出新的决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何必抱着七星宗而放弃面前更有实力的三清宗? 小丫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蓝夕诚恳地看着谢君卓,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勾魂夺魄。 谢君卓见猎物上钩心中窃喜,面上依旧一片平静:你想做什么?不会是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被关在这里能打什么坏主意?我只是想见一直看管我的人,有一件和他性命攸关的事想要告诉他。蓝夕不满谢君卓的妄断,说话的口气都冷下来。 谢君卓有些为难道:原来你想见邹师伯,这个我倒是能帮你问一问,可是我不确定他能来。 邹不闻那脾气,就算知道蓝夕的目的也不一定会动,说不定打发王卓下来。可蓝夕指名要见他,多半要做交易,王卓不一定能做主。 蓝夕知道不容易,她垂下眼帘,露出我见犹怜的柔弱之态,想要博得谢君卓的同情心。 谢君卓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洞内忽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你想谈什么? 那声音像是在谢君卓和蓝夕面前,又像是从山洞四面八方传来,出现的突兀又直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谢君卓面色微沉,很快反应过来邹不闻的神识覆盖整个进退堂,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眼,难怪上次他会直接对自己出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监视的感觉糟糕透了,谢君卓握紧拳头,脸上彻底没了好脸色。 远在山洞外的邹不闻不知道谢君卓心中所想,还在等蓝夕的回答。他并非监视谢君卓,而是担心谢君卓的安危,暗中留神保护。 不过这种话他不会告诉谢君卓,谢君卓要误会他也无所谓。 第43章 蓝夕不想继续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她和邹不闻的交易很简单,她帮邹不闻做一件事,邹不闻帮她离开这里。她不奢求三清宗会放她回大海,但起码可以换一个地方关押她,能让她看见蓝天白云,自由自在地享受阳光。 事情交给邹不闻接手,促成这一切的谢君卓便一言不发,由着蓝夕和邹不闻讨价还价。 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音,蓝夕就是想要魅惑邹不闻也办不到,她只能尽可能地给出对自己有利又不会损害邹不闻利益的条件,邹不闻时不时地嗯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0) 谢君卓见蓝夕都要着急上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邹不闻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这要是搁她身上,她早就条条框框说清楚了。 蓝夕不确定邹不闻的意思,耐心地等待片刻。 你先待着,有需要我会找你。邹不闻最后总算给了一句话,之后就没了声音。 谢君卓耸了耸肩,知道自己该走了。 很快洞内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蓝夕一个人,她看着谢君卓给的糕点,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她揉了揉眼,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谢君卓从偏门走出来,邹不闻倚着一旁的柜台,像只没骨头的猫。王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里面做事。 邹不闻看向谢君卓问道:你的话她信几分? 谢君卓的话里并非没有漏洞,虽然她表现的像一个孩子,但毕竟从一开始就是恐吓加谎言,不足以取信于人。人鱼一族也不是只有美貌而不生灵智的妖族,蓝夕变卦太快,邹不闻并不信任她。 邹不闻这话说的自然,一点也没有窥视一切的愧疚感,谢君卓心里一哽,拳头紧了又松。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改变了选择。一开始谢涟是她的救命草,所以她帮着谢涟。可是过去那么久谢涟没有音讯,她在底下尝到孤独的滋味,我乘虚而入给她一个新的选择,她自然会给自己谋条生路。 拙劣的谎言早晚都有被揭开的一天,谢君卓的确在谢涟的事情上欺骗了蓝夕,但在其他方面她说的都是实话,只要蓝夕不傻,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她和谢涟之间的结盟建立在威逼利诱中,本来就不牢固,谢君卓只不过是在不牢固的基础上加了一把火,加速它的崩塌。 邹不闻打了个哈欠,道:既然你有信心,那事情就交给你办。我相信以你的聪明,知道如何利用人鱼瓦解谢涟和魏宇的合作。 需要动脑筋的事邹不闻不感兴趣,干脆直接推给谢君卓。 谢君卓微微挑眉,心底起了邪恶的念头,她看了眼被排除在外的王卓,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师伯的期望。 谢涟和魏宇都是死不足惜之辈,邹不闻让谢君卓动手,谢君卓自然要放开手脚好好表现。 别过邹不闻离开进退堂,谢君卓没有去奇秀峰也没回潮生阁,反而打听了一下田蒙的下落,去找田蒙唠嗑。 跟着田蒙修行的方子轩看见谢君卓前来有些紧张,谢君卓并未在意他的情况,反而和田蒙谈起修行的事。两个人聊的起劲时,谢君卓话锋一转说起七星宗弟子的修行,好奇他们修为如何。 你这几天跟着王卓接待七星宗的弟子,既然好奇他们的修为,何不请教一二。田蒙也是实在,觉得这种事与其私底下妄自猜测,不如直接明面上见真章。 谢君卓失落地叹了口气道:田师兄别取笑我了,他们都知道我才拜师不久,就是我前去讨教,他们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要是我们能凑齐三五个人来一场论道切磋的酒会,说不定就能探出几分虚实,也能知道七星宗的名声有没有夸大其词。 谢君卓一边说一边期待地看着田蒙,田蒙被她看的一头雾水,道:宗门弟子众多,要凑三五个有何困难,师妹尽管去做。 宗门弟子虽多,我有交情的却没几个。田师兄,你忍心看着我的期望落空吗?谢君卓眨了眨眼,只差把邀请的话直接说出来。 田蒙后知后觉,道:哦,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今天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田蒙笑了笑:切磋一二倒是可行,但我不喝酒,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扫兴。 田师兄不喝酒,那就带一个会喝酒的师兄呗!到时候让他替你喝。谢君卓笑的狡黠,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眼神亮晶晶地发光。 田蒙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叹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一步步走进谢君卓挖好的坑。 你容我想想有谁要喝酒,到时候一定给你带过去。说出口的话不可能收回,田蒙干脆顺着谢君卓的意思走,正好他也好奇七星宗的战力。 得到田蒙确切的答案,谢君卓和他约好时间就离开了。 比起在暗处暗戳戳的搞破坏,谢君卓更喜欢在明面上造成伤害。她以论道切磋为借口,走了一圈宗门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去了一趟别鹤居。 和谢涟密谋的魏宇早就走了,这会儿谢涟正在院子练剑,谢君卓去的正是时候,她看着谢涟舞剑,有模有样地夸赞一番,顺势把话题扯到论道切磋上,还说自己邀请好了宗门弟子,请谢涟务必赏脸。 谢涟听到这个提议心里不禁一喜,他佯装好奇地问了一遍都有哪些人,谢君卓把人名报了一遍,末尾重点说了王卓也会参与。 论道切磋可以点到为止,但难免不会发生意外,谢君卓简直就是在给谢涟送机会。只要他加以利用,完全可以将王卓的命留下。 师妹相邀,盛情难却,不知道师妹打算在哪儿论道? 我瞧别鹤居就挺好,视眼开阔,还能看见兵刃堂。在万千兵刃前切磋,也算讨个好兆头,希望来日取剑顺顺利利。 隔山隔水一孤峰,千剑万刃觅知音。 谢君卓眺望那座山峰,想到前世它不搭理自己遁入水中不再问世,谢君卓的眼角不由地一跳。这辈子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谢君卓也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或许是前世未能得偿所愿的愤慨,亦或者是对前世变故的担忧,唯恐今世也是这般模样。 别鹤居远离宗门核心,算是比较僻静之地,不管发生什么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传出去。谢君卓选在这里谢涟很满意,二人商定好时间便各自分开。 该登场的见证者和主角都谈妥当,谢君卓又绕回进退堂,这次她没和邹不闻废话,而是直接去找人鱼。反正就算她不打招呼,邹不闻也能感知到一切。 谢君卓的计划很简单,她给谢涟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看似为谢涟做好准备,实际上却是一个陷阱。只要谢涟动手,那他下杀手的对象是谁就由谢君卓掌控。 谢君卓选在别鹤居,一来是那个地方谢涟熟悉,不会过多设防,二来便是那个区域刚好在蓝夕最大限度的操控范围内。只要邹不闻解开蓝夕的禁锢让她得到暂时的自由,她就能配合谢君卓遮住谢涟的眼睛,让他以为自己得偿所愿。 蓝夕对谢君卓的话没有异议,即便察觉到不对劲,她也没有提出来。为了以防万一,谢君卓不经意间问了蓝夕的名字,蓝夕略迟疑,但最后还是告诉她。 谢君卓得到名字笑了笑,出于诚意也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和蓝夕谈妥后谢君卓没有久留,她出来后看了一眼邹不闻,想了想还是简单地把该说的话说了一遍,至于邹不闻听进去多少那就是他的事。 邹不闻难得一次没露出睡眼惺忪的模样,他聚精会神地听谢君卓说话,心里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果断,冷静,面对杀人这种事也能面不改色,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谢君卓。聪慧易夭,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邹不闻抬了抬眼,示意谢君卓把手伸出来。金色的灵力在邹不闻的掌间流转,化作才冒出嫩芽的柳条落在谢君卓的手腕上缠|绕一圈,接口处是一只小巧的蝴蝶,振翅欲飞。 你准备行动时摸一摸这个镯子我就能有所感应,要是时机不恰当就别冒险。 越是简单的计划越容易发生变故,要对付那些人也不急于朝夕之间。邹不闻给谢君卓一个表现的机会,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闻不问,眼睁睁看着她涉险。 谢君卓摇晃手腕,看着晃动的镯子笑了笑。邹不闻的审美她不敢恭维,但这份心意却很好。她一天之内被邹不闻气了好几次,可是一切不开心都看在这只镯子的份上消失了。 师伯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更不会让王师兄涉险。谢君卓心中自有分寸,就算邹不闻不说,她也会小心谨慎。 唱戏的舞台要一点点地搭起来,谢君卓有的是耐心。她会让谢涟自食恶果,至于他还能不能回寮城,那就得看他的对手是谁。 第44章 谢君卓办事爽快,很快论道切磋的酒会就在别鹤居办起来,谢君卓带着王卓前去,不出意外地看见魏宇也在。 她佯装惊讶,上前和谢涟搭讪:我以为魏师兄不屑这种场合,没想到他还是很给谢师兄面子。 谢涟笑了笑,他知道谢君卓和魏宇一向关系不和,她不叫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今天这种场合,缺了魏宇可不行。 我和魏师弟相识一场,出于私心才叫上他,还请师妹莫要见怪。谢涟略表歉意,希望谢君卓不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谢君卓心里冷笑连连,面上斜了魏宇一眼,道:谢师兄说的哪里话,多个人多份热闹,我不会因为多一个人就少备一份酒。 谢涟知道谢君卓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她识大体,不会很明显地表现出来,谢涟识趣地没在多言,两个人把这件事翻过去。 别鹤居的庭院足够宽敞,大家就在院子里相聚。为了做戏做全套,谢君卓还特地借小厨房下厨炒了几个下酒菜。等她忙活完这些,田蒙也带着两位谢君卓没见过面的师兄前来。 谢师妹,我可有来迟?田蒙上前和谢君卓打招呼,顺便将身边的两人介绍给谢君卓:这两位是展师弟和李师弟,他们一个好酒一个好武,知道是和七星宗切磋都很感兴趣。 谢君卓看向田蒙身边的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和田蒙勾肩搭背,一个斯文有礼负手而立。 谢君卓微福身,笑道:师妹见过两位师兄,多谢两位师兄来给我捧场。 师妹客气了,我们不请自来,要是有添麻烦的地方,还请海涵。展一抬手作揖,他人斯文,说话也是文绉绉的。 相比之下,李洛就没那么多斯文话,他把谢君卓上下一打量,爽朗道:我早就看不顺眼七星宗的那些软脚虾,长老说他们是贵客不可怠慢,不准我们惹是生非。今天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当然要打个痛快。 谢君卓微微侧目看向李洛,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恩怨。 田蒙一脸的老实憨厚,对谢君卓小声解释道:他以前当过七星宗的外门弟子。 这话点到为止,虽没有提及具体的恩怨,但也足够让外人猜出几分。 谢君卓露出了然之色,暗中给田蒙比了一个大拇指。她叫上田蒙不过是想带个人证,没想到田蒙那么知情识趣,直接给她带来一个和七星宗有仇怨的弟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别鹤居的上空天色微暗,晚霞淡去后天空被染成灰蓝色。谢涟拂袖燃起四周的灵灯,在通明的灯火下,论道切磋的酒会正式开始。 谢君卓和田蒙都不喝酒,两个人凑了一张桌子。王卓和展一坐在一起,李洛则和魏宇同桌。三清宗这边八人,七星宗七人,但因为谢君卓年幼不参与,两边要切磋的人数正好对的上。 酒会上大家相互认识,推杯换盏。李洛虽然曾为七星宗的外门弟子,但因为身份低微,谢涟并不认识他。敬酒轮到他时,他一口闷没有多言,让刚举起杯子的谢涟一阵尴尬。 谢君卓笑着打岔给谢涟一个台阶,酒会其乐融融地进行下去。 等酒喝的差不多,桌上的小菜也吃的差不多,谢君卓才提起切磋的话题。这是今天的重头戏,她一开口大家都精神振奋。 今天这场酒会虽是我牵头,但焦点却是在各位师兄身上。大家难得齐聚一堂以武会友,待会儿切磋之时可要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谢君卓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竹筒,笑道:为了增加点趣味,我们第一轮先来抽签定对手。谢师兄你们是客,你们先来。 谢君卓抱着竹筒走到七星宗这边,把竹筒递到谢涟面前。竹筒里有黑白两色的签子,各有对应的七个数。 谢涟随意扫过,手掌一扫便将白签全部抽出来,七只签浮在空中,他屈指一弹那些签就分别落在其他弟子面前的桌子上,而他留下最后一只。 签子上的数谢君卓并没有看见,谢涟一个人全部拿走,就算谢君卓想要做手脚也不行。谢君卓知道谢涟警惕,她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而是转身让三清宗的人抽签。 等大家都拿到手上的签子,谢君卓坐回位置上,道:现在大家手上都有一个数,那么谁愿意来打第一场? 我来。谢君卓话音刚落,李洛就从位置上站起来。他看了眼自己的签子,道:谁是五号? 七星宗的一名弟子起身,对李洛抱拳。李洛看了他两眼,觉得并没有什么印象,脸色好看几分,道:来,直接开打,别讲那些虚的。 七星宗的弟子拔剑道:得罪了。 李洛好武,体格强健,七星宗弟子用剑,而他就是赤手空拳。 谢君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品茶一边看他们两个人打斗。偶尔也会往谢涟的方向看一眼,谢涟提防谢君卓耍诈,所以一次性抽走签子,却不知道不论他如何选,他的对手都不会是王卓。 好茶会好景,哪怕不能喝酒,谢君卓也觉得愉快。 大概对手不是谢涟,李洛当真点到为止,他击退七星宗的弟子后没有继续向前,那弟子也识趣地主动认输。回到座位的李洛喝了一大口酒,大呼痛快。 魏宇嫌弃他莽夫行为,李洛搁下酒坛道:听说魏师兄和七星宗的这几位走的很近,看来平日没少交流。不过今天大伙图个痛快,师兄为何不上前给我做个榜样? 李洛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魏宇嫌弃他,他也不甘示弱,直接把魏宇推出去。他的声音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展一也赞成地附和道:魏师兄为人师表也算我们弟子中的楷模,这种时候莫要推辞。 展一扣了一顶高帽子,谢君卓听见楷模二字不由地发笑。魏宇闻声看过去,谢君卓下巴微扬:魏师兄,你不会怕了吧。 魏宇一向和谢君卓不对付,听见这声挑衅蹭地一下站起来,道:谁是1号?请指教。 大家一起看向七星宗,端坐的谢涟身体微僵,他面前桌子上的签子正好写着1。魏宇也没料到对手是谢涟,脸上闪过一抹阴沉之色。 谢涟整理衣襟起身,对魏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打趣道:魏师弟,看来我们这次要在手底下见真章了。 魏宇面上带笑,心底却升起一丝微妙的不安感。他和谢涟一起走到院子中间,两个人礼貌地相互行礼。谢涟动作微缓,抬头时往谢君卓的方向看了一眼。谢君卓正和田蒙说话,两个人都没有看向这边。 谢涟和魏宇都不是彼此的目标,两个人都打算走个过场。可是切磋还没开局,李洛就开始和旁边的人嚷嚷谁会赢,他把两个人的实力一番分析,说他们要赢了才能分出高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1) 还没开打的两个人面色一僵,他们不是好斗之辈,但都爱惜自己的面子,李洛的话无疑让他们打消平局的念头,都想比对方更胜一筹。 谢君卓两手交叠托着下巴,手指转动手腕上的镯子,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饶有兴趣地看二人切磋。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很是和谐,除了李洛时不时地找茬挑毛病,让谢涟和魏宇没办法放水。 二人实力并非旗鼓相当,谢涟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还是有几把刷子,他一时斗勇争强好胜,倒是把魏宇也激出两分凶性,两个人越打越激烈,战斗一时呈现胶着的状态。 谢君卓换了个坐姿,手指轻敲桌面,一下又一下,或急或缓,看似无聊打发时间,实际却非常有节奏性。 院子里剑光四溢,围观的大伙也开始发现事态不对,七星宗的弟子窃窃私语,三清宗这边展一也不住皱眉。反倒是李洛看得过瘾,拍手叫好。 他两情况不对。展一目光微凝,转头看向田蒙,道:说好点到为止,可他们招招见狠,这杀意都要漫出来了。 田蒙蹙眉,他也发现不对劲,朗声劝了一句,可是二人罔若未闻。 谢君卓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她拉住田蒙的衣袖,担忧道:田师兄,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吧?他们怎么真打起来了。 谢君卓话音刚落,七星宗那边就传来一阵惊呼。大家齐齐抬头看过去,只见谢涟砍下魏宇一条手臂,断臂落在七星宗弟子的桌子上,鲜血喷涌而出。而魏宇的剑插|入谢涟的胸膛,鲜血染红了谢涟的衣裳。 谢君卓被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肩膀微微发抖。田蒙本来想要上前,见她这般模样下意识地把她拂到身后。这里就属她最年幼,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谢涟和魏宇受了伤也没停下来,反而继续对砍。 七星宗的弟子乱成一团,展一和王卓连忙上前把加入战局想要把两个人分开。 李洛坐在位置上呆了呆,低声道:这两个人才是真的好斗。 谢君卓躲在田蒙身后转动手镯,展一和王卓一人对付一个,险些被他们误伤,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分开,彼此都有些狼狈。 谢涟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整个人被染成一个血人,目光不太清明,魏宇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失去一条手臂,又被砍伤大|腿,展一从背后锁喉才让他安静下来。 两个人挣扎片刻,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齐齐昏过去。 这下谁也没心情沉寂在酒会中,血腥味扑鼻而来。谢君卓抓着田蒙的衣袖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担忧。 田蒙拍拍她的肩,无声地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明日上线 第45章 谢涟和魏宇相继受伤,好好的切磋酒会变成杀人现场,大家带着伤员去炼药堂找长老医治,长老见状吓的不轻,最后事情闹大了惊动三位仙君。除了两个伤员,大家都被叫去乾坤殿。 大殿上三位仙君平起平坐,谢君卓等人则在下方跪成一排。 接到消息的孙长老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他去见过魏宇的惨状,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赶到乾坤殿匆匆给三位仙君行了个礼就直接扑向谢君卓,满面怒容,眼神凶狠,像头被激怒的野兽,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谢君卓往旁边躲了躲,小脸皱成一团,即害怕恐惧,又担忧内疚。 和她跪在一起的王卓往前倾身,面对怒发冲冠的孙长老,面无惧色,不卑不亢道:孙师伯,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们要干什么?我徒弟成了那个样子躺在炼药堂,而你们都还好好的,我难道还不能讨个说法?要不是这个臭丫头提议和七星宗的人切磋,我徒弟怎么会受伤! 孙长老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吩咐魏宇和谢涟联手对付邹不闻,结果邹不闻还好好地躺在进退堂,魏宇和谢涟先自相残杀。他们两那个样子,说没有人暗中动手脚孙长老把自己名字倒着写。 谢君卓扁扁嘴,委屈地看着孙长老辩解道:魏师兄是谢师兄邀请的,不是我。 言外之意我压根就没想请你徒弟前去喝酒,他会在那儿跟我没关系。请他的人是把他砍成那样的谢涟,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打成那样,谁也不知道。 谢君卓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责任推到谢涟身上,孙长老被气的一哽,他拍着胸|脯给自己顺了一口气,道:谢涟和我徒弟无仇无怨,就算请他前去喝酒也是出于好意。难不成他请我徒弟去,就是要拿剑把他砍成那样吗?你让他们两个人抽到一样的签,你安的什么心! 抽签这种事本来就是凭运气,我也是担心大家放不开才想了这个主意,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谢君卓往后躲了躲,像是畏惧孙长老的跋扈。她轻咬下唇,眼眶微红,泪水在眼里打转。 一起喝酒的几个师兄有些看不下去,李洛最先嚷嚷起来:冤枉人也要有个限度,我觉得抽签挺公平的,又没人弄虚作假。而且就算签有问题,谢师妹一个小姑娘,还能指挥两个人打架不成?剑在他们手上,又不是在谢师妹手上。 还请三位仙君明鉴,这事虽然是谢师妹牵头,但谢涟和魏宇受伤和她无关。我们大家都是在同一个竹筒里抽签,七星宗的签子谢师兄一人全部抽走分给下面的弟子,谢师妹不可能在上面动手脚。李洛之后,展一也帮忙说话。他把现场的情况简单概括,力证这事和谢君卓无关。 谢君卓一个人辩解孙长老还能说她诡辩,可其他人也跟着帮忙说话,事态怎么看都像是偶然,而不是精心设计。 孙长老正在气头上,他一心觉得就是谢君卓暗中使诈,对李洛和展一的话并不相信,反而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开罪才帮忙说好话。今天这事你们要是不给我拿个说法出来,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孙长老蛮不讲理,他也不惧三位仙君,直接一屁|股坐在大殿上,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徒儿如何如何惨。他和魏宇也没什么师徒情,只不过魏宇比较听话好掌控,孙长老一边哭一边说,说到最后还真流露出几分真情。 玉清额角直跳,这事出在他的直系徒孙身上,两位仙君并没有表态,而是静静地走个过场。玉清垂眸看着手指绞在一起,低头不语的谢君卓,并未在她身上看出孙长老说的别有用心。反倒是觉得这丫头还知道闯了祸,晓得害怕了。 玉清不忍过于苛责她,免得惹得自己的乖徒儿不高兴,他清了清嗓子准备问几句事情起因,门外忽然出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孙师兄想要什么说法? 孙长老的哭声一顿,大伙齐刷刷地看向门外,江月寒负剑上前,神情淡漠,淡蓝色的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淡定地走到谢君卓面前,随后又扫了一眼狼狈的王卓和展一。 谢君卓呼吸一滞,虽然江月寒知道她今日要设酒宴,但她并没有告诉江月寒实情,她怕江月寒知道真相后觉得她心狠手辣,从而疏远她。 她原本计算好了,潮声阁离得远,平日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到江月寒面前告密,所以就算事情闹大了江月寒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回去把结果告诉江月寒,以江月寒的性子不会追问更深的缘由,她就能轻易把事情盖过去。 可是现在,本该在潮声阁的江月寒却出现在乾坤殿。她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见面前这个场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谢君卓一时分不出她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弱弱地唤了一声师尊,底气不足,配上泪眼汪汪的神情,倒有几分受了委屈对师尊告状的样子。 江月寒上前对三位仙君行礼,随后转身看着地上耍赖的孙长老,垂眸道:孙师兄,今日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你想要讨个说法,为什么不去找七星宗的人讨要,偏要为难我的弟子?难不成是因为她年纪最小,最好拿捏? 江月寒的出现不仅谢君卓惊讶,其他人也是如此。 孙长老心里正嘀咕她怎么来了,就听到江月寒的责问。孙长老一直没提七星宗是因为他和七星宗还有交易,可江月寒和七星宗没关系。谢涟和魏宇争斗出事,这本该由两个人担责,孙长老却要把过错都怪在谢君卓的身上,世上可没这个理。 江师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今天这事我是实事求是,没有针对你徒弟的意思。孙长老否定江月寒的话,他感觉到冒犯,不悦地紧皱眉头。 江月寒面不改色,道:既然是实事求是,孙师叔怎么会看不见王卓和展一身上的伤?他们二人为了分开你徒弟和谢涟,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你从刚才起就没正眼瞧过他们,反倒逮着我徒弟责骂,好像她才是打伤魏宇的凶手。 被江月寒点名的王卓、展一均是一愣,一旁的李洛偷偷勾了勾展一的衣袖,惊讶道:江师叔居然知道你名字。 展一也很诧异,江月寒对于三清宗的弟子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天骄,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一面。她今天来为谢君卓出头已经是意料之外,没想到还认得大堂上的弟子,注意到他们身上有伤。 孙长老被江月寒说的一哽,他心虚地看了看王卓和展一,这才看到两个人身上有几道不明显的口子,是劝架被波及伤到的。 玉清顺着江月寒的话看过去,目光中露出几分欣慰之色,也不知道是欣慰江月寒的细心,还是欣慰王卓他们没有袖手旁观。 诸位师叔师伯不妨听我说一句,今日之事的确是我们大家疏忽,谁也没料到谢师弟和魏师弟会真的打起来,至于他们为何动手只有他们二人清楚。孙师叔就算要问责,等他们醒来了解前因后果后也不迟。上了大殿就一直没开口的田蒙拱拱手,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孙长老要问责,江月寒要保人,他们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继续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哼,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的缓兵之计,要是你们私下串供,等我徒弟醒了全部装聋作哑,我找谁说理去?孙长老不服气,继续死皮赖脸地纠|缠。 谢君卓闻言有些不高兴,她双眸含泪,声音略带哽咽:我知道魏师兄出事孙师伯心里不好受,酒会是我牵头举办你要迁怒我也情有可原。可四位师兄是受我邀请前去,其中还有两位我今日第一次得见。他们本是好意给我捧场,这会儿却要受我牵累,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展一见不得姑娘的眼泪,看见谢君卓泫然欲泣,不禁生出怜惜之意:谢师妹不必自责,这本就不怪你。 孙长老见他们一唱一和,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以色惑人,我三清宗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子。我今日要是不替你师父管教一二,来日说不定还会做出有辱师门之事。 我的弟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教?江月寒退到谢君卓身边,眸光泛冷,她盯着孙长老,面上浮现冷嘲之色:孙师兄有这闲心何不先管管你的弟子?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仗势欺人,染指未及笄的女弟子,这一桩一件件孙师兄没听说过吗? 江月寒话锋一转,每多说一个字大殿的气氛就凝固一分,等她一句话说完,大殿上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孙长老呆愣地看着江月寒,一时没把她说的这些和魏宇对上号。倒不是他不知道魏宇所为,而是江月寒突然把手伸的太长,都触及到奇秀峰。 原本昏昏欲睡的无极仙君忽然惊醒,正襟危坐道:小月寒,你刚才说什么? 无极仙君一副少年样貌,大眼睛天真无邪,他专管世间少年事。宗门内没及笄没束发的弟子有事,不论是那一派他都会过问几句。 孙长老回过神来暗叹一声糟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讨个说法,火却突然烧到他身上。 江月寒对无极行了一个礼,道:我带来了一位弟子,无极师叔不如听听她怎么说。 无极入门在玉清之后,江月寒称一声师叔正得当。 无极颔首,江月寒转向门口,道:何飘,你进来。 谢君卓闻言一震,孙长老更是眼皮狂跳。 大殿外,一位怯生生的小丫头裹紧身上的蓝色外套,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来。她左顾右盼,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稍有风吹草动就竖起耳朵,全身紧绷。 玉清的目光落在她披的外套上,认出那是江月寒的衣服。江月寒今日穿的衫群,衣服袖口用缎带扎起来,玉清知道她这般穿着一般都会在披一件外套。显然何飘身上那件是江月寒脱下来给她的,能让江月寒赠衣,这个小姑娘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玉清转头看向无极,无极也正看向他,两个人隔空交流了视线,彼此心底都有了答案。 无极面色微沉,询问道:小月寒,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魏师侄的弟子何飘,我见她年岁和君卓差不多,就让她去潮声阁小住一段日子。七星宗前来拜访的当天她就突然离开潮声阁,之后音讯全无。我也是今日才在奇秀峰的禁地发现她,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师叔不妨听她所言。 江月寒拍拍何飘的肩安抚她,让她大胆地开口。 何飘抹了把眼泪,在大殿上跪下来,她正欲开口,一旁的孙长老忽然出声,阴测测道:魏宇可是你师尊,有些话最好想清楚再说。 何飘被他一盯,心里升起一股惧意,可是很快那点恐惧就被囚禁带来的怨恨所冲散。 她冷笑着瞥了孙长老一眼,给三位仙君磕头道:请三位仙君明鉴,我当日并非不告而别,而是和谢师叔分开之后遇上师父,他把我掳回奇秀峰,将我囚禁起来。他对我心怀不轨,可我不从,他就把我丢入奇秀峰的禁地,让我自生自灭。 荒唐,魏宇是你师父,他让你回奇秀峰怎么算掳掠?孙长老怒喝一声,警告地看了何飘一眼。 无极目光黑沉,他并未斥责孙长老,而是看着何飘。 何飘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她看着孙长老,把自己的委屈和恐惧都嚼碎了咽下肚子,一字一句道:我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有一个小错误,人数是六,我写成了八。 现在改文挺麻烦的,我在这里提一下,等完结了才改。 第46章 我有证据! 何飘说完这四个字,大殿内又是一阵安静。 片刻之后,无极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他扫了孙长老一眼,随后目光转向何飘道:把你的证据拿出来,若是真有这样一回事,我一定给你做主。 何飘连忙磕头谢过无极,有无极这句话加上她手上的证据,足够让魏宇不能翻身。 孙长老心底发狠,手上暗暗蓄力,他倒要看看何飘有什么证据。要是不足以定罪他还能帮魏宇掩盖,若是威胁到魏宇,他就先下手为强。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2) 站在一旁的江月寒像是察觉到什么,信手一抛,七杀便落在何飘身侧。寒剑未出鞘,剑气已经密布四周,将何飘护住。 孙长老心里咯噔一声,不禁恼怒道:江师妹,你这是何意? 江月寒冷冷地看他一眼,对他那点心思一清二楚,不屑回答。 一旁跪着的几个弟子都齐刷刷地看向孙长老,李洛自以为小声地嘀咕道:当然信不过某些人。 孙长老顿时面上无光,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李洛一眼。 李洛立刻挪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柱子,仿佛柱子上开出了花,美不胜收。 行了,一人少说两句,你们几个先站起来退到一旁候着,等下我再找你们算账。玉清嫌他们吵闹,出声制止,顺便免了几人的责罚,让他们去一边待着。 地上的几人高兴地站起来退到一旁,谢君卓行动稍缓,她很少跪这样长的时间,膝盖有些麻。她揉了揉膝盖没有及时起来,一双手忽然伸到了面前。 谢君卓抬头,江月寒正俯身看着她。那只伸到面前的手纤细修长,白莹如玉。谢君卓受宠若惊,她吸了吸鼻子,把眼眶里做戏的泪水憋回去,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她撑着江月寒的手腕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退到一边。 很快大殿中间就只剩下何飘,七杀立在她身侧,孙长老也在玉清的注视下退开。 何飘从自己的储物袋取出一个卷轴,注入微弱的灵力后撕开抛向半空。卷轴迎风而长,化作飘带似的长卷,散发出一阵微光,一幅幅画卷浮现在半空中,上面有好几个人影闪动,但因为何飘灵力不足,画面一直闪烁不定。 何飘有些着急,她不断地注入灵力,却还是支撑不住。 长眉低垂的太虚轻叹一声,袖袍鼓动,挥出一道灵气注入画卷,灵力扩散稳定卷轴,上面的场景开始逐一展现出来。 你别以为躲在潮声阁我就拿你没办法,谢君卓最近可没闲工夫管你,就算她得了空闲,她也不敢来我奇秀峰要人。你是我徒弟,你是生是死由我说了算,她保不了你一辈子。 石板道上,何飘和魏宇狭路相逢,她慌忙垂下头想要躲开魏宇,却被魏宇带人堵住。魏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眼神在她身上打量。 看来潮声阁是个好地方,你才去几天就养的更水灵了。不过也是,不管是不出户的江师叔,还是惹人讨厌的谢君卓,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再过个几年,不知道垂涎的人会有多少。女人嘛,到最后都是要找个男人做倚靠。你好好伺候我,将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魏宇的手滑到何飘的脸上,何飘厌恶地偏开头,魏宇顿时不悦,抬起手扇下去。画面到这里突然断了,出现短暂的漆黑。想来是何飘挨了打,没有把剩下的录下来。 魏宇的声音从卷轴里传出来,大家听的是一清二楚,都忍不住地皱眉,看向何飘的眼神带着怜惜之意。面对魏宇的强势,她一个小姑娘该有多恐惧。 李洛是个直性子,一脸的义愤填膺,暗骂魏宇不是个东西。 谢君卓的脸色跟着沉了沉,握紧了江月寒的手。魏宇色胆包天,竟然还想染指江月寒,谢君卓突然觉得只要他一只手臂真是便宜他了,应该把他给阉了才对。 卷轴的画面并未到此为止,过了一会又出现新的场景,不过这次不是在石板道,而是在奇秀峰。画面有些暗,看得出来是在夜里。何飘力量有限,后面展现的画面只能看清楚人,而没有声音。 不过只有人也足够了,因为场景已经说明了一切,不需要话语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几个男弟子目瞪口呆,一个个自觉地挪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口。他们都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年,看到开头就知道发生什么,秉承非礼勿视的君子之风,谁也没抬头。 谢君卓也是吃惊不小,瞳孔骤缩,她担忧地看向何飘,目光落在她僵直的脊背上,心里叹了口气。 魏宇死不足惜,何飘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她留存证据之时,就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谢君卓有些感慨,被闭上绝路,就是只兔子也会奋起咬人,更何况是个活人。她心里生出几分同情,刚欲抬头,眼前就多了一双手。 站在谢君卓身侧的江月寒蒙住她的眼睛,让她什么也看不见。谢君卓愣了一下,嘴角禁不住上扬。 画卷之上,是魏宇夜里欺凌何飘,何飘抵死不从,两个人争执之间,何飘的衣服被撕碎,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衣不蔽体。魏宇抱着猫捉耗子的戏弄姿态看着她一点点崩溃,就算没有声音,也能让人体会到何飘当时的绝望和无助。 她为了阻止魏宇,不惜以命相搏,魏宇被她坏了兴致,对她拳打脚踢。何飘蜷缩身体想要护住自己,但是效果甚微。 无极目露凶光,屈指弹出一道火光,将未完的卷轴烧成灰烬。后面之事不必再看,光是这些就足够引人动怒。 何飘默默垂泪,当着众人的面将曾经遭受的屈辱一点点的剖开对她而言无疑是在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她今日跪在这里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哪怕将来会遭人唾弃,她也一定要让魏宇付出成倍的代价。 孙长老面色苍白,额上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一向知道魏宇喜欢玩弄身边的女弟子,但没想到他会那么大意,竟然让人留下证据。他平日在奇秀峰胡闹也就罢了,现在都捅到三位仙君面前,想要善了几乎不可能。 无极抬手隔空掐住孙长老的脖子将他提起来,黑曜石般漂亮的眼中蒙上一层寒意:看来魏宇做的这些你都知道,不然你为什么要处处阻拦这个小丫头说话。你们师徒当真是好样的,等我收拾了魏宇再回来收拾你! 无极一甩手,孙长老倒飞出去撞上大殿的梁柱,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忙不迭地磕头为自己辩解:无极仙君息怒,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这都是那个孽徒所为,都是他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无极动怒至此,孙长老自知保不住魏宇,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摘出来,不然他也会受到严厉的惩处。可是无论他如何辩解,无极都无动于衷。他气的冷哼一声,身影逐渐消失在大殿上。 孙长老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江月寒挪开挡在谢君卓眼前的手,上前两步收回七杀,将何飘从地上扶起来。何飘眼睛通红,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 玉清看着自己的爱徒,想到魏宇说的那些混账话,忽然怒从心起。他不爽地拂袖,换了个坐姿,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孙长老,你平日里对魏宇宠爱有加,就连在奇秀峰他的住所也最靠近你。你说自己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当我们好糊弄吗? 孙长老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哭诉道:我是被猪肉蒙了心才没看出他竟然是这种人,还请仙君明鉴,我真的冤枉。魏宇咎由自取,我我这就将他逐出师门,任凭无极仙君处置。 孙师叔,无极仙君已经去处置魏师弟,你这话说的有些晚了。田蒙在旁认真地回了一句,提醒孙长老魏宇已经自身难保。 仿佛是为了让孙长老感受更直观一些,殿内拂过一阵带着血味的风,无极出现在孙长老面前。他手上握着一张白色的锦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他的动作越优雅冷静,孙长老的心越往下沉。 孙长老俯身在地瑟瑟发抖,求饶的话到了嘴边都压回去。无极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少年,实际铁石心肠,他决定做一件事后,根本不会因为别的劝阻而改变。孙长老就是说破嘴皮,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魏宇已经接受他该有的处罚,至于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极松开手指,白色的锦帕落在孙长老的面前。无极转身,冷酷道:三清宗开宗立派至今,还没人敢在仙君座下知错犯错。孙渤教徒无方,夺去长老一职,废除灵力,逐出三清宗,即刻执行。 无极专管人间少年事,这些年回应过不少祈愿,却忽略了灯下黑的问题。他刚才不仅去惩治魏宇,还去奇秀峰走了一遭。这段时间对别人而言很短,仅在几个呼吸间,顶多抬个手伸个懒腰。但对于无极而言,却足够他看到太多。 魏宇染指的弟子何止何飘一人,他的院子里还有很多神情麻木的姑娘,早就对他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孙长老还说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无极正在气头上,手段狠辣,他要做的就是杀鸡儆猴,刹住这股不|良风气。 孙长老瘫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有刑堂的弟子前来将他带走。无极回到高座,玉清扭头和他耳语两句,无极撑着额角沉默片刻,缓缓地点头。 一旁的太虚已经开始打瞌睡,他们三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他刚才出手帮何飘已经极为难得。 这次的事同时涉及到两位仙君也是少见,玉清和无极交流后,无极摆摆手让他自行处理。 玉清笑着把事情接过来,谢涟身为三清宗的访客在三清宗出事,不管如何三清宗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王卓和谢君卓负责接待却闹出这样的变故,多多少少要负责。但考虑到变故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玉清就罚他们二人禁足一月。 一个月听起来好像很长,但对于二人而言和平日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玉清此举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七星宗的人看。 谢君卓和王卓上前领罚,至于其他人并未被牵连。 孙长老被逐出师门,魏宇也被除名,他们二人门下的弟子可以另择师门。 玉清问何飘有何打算,何飘看向江月寒,她这会儿身心受创,只信任江月寒和谢君卓,对于其他人总有几分抵触。 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她也抬头看向江月寒。虽然谢君卓同情何飘的遭遇,可是她并不想把江月寒让给别人。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去处,江师叔祖可愿意收留我一段时间?何飘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并没有要求江月寒收她为徒。 江月寒点点头,谢君卓跟着松了口气。 玉清见状并未多言,该安排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玉清偏头询问太虚有没有说的。 太虚迷糊地嗯了一声,从睡梦中抬起头,他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看向何飘问道:你制作卷轴的技法是谁教给你的?据我所知,奇秀峰可没人会这个。 何飘一愣,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衣袖,不敢直视太虚的眼睛。 刚才的事太过震撼,大家都光顾着气愤,忘了何飘手里的那张卷轴。 何飘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看向谢君卓。她在潮生阁和谢君卓学艺,卷轴是谢君卓给她的。本来是让她记录消息所用,她被魏宇威胁时突然想到谢君卓苦于口说无凭的模样,就把魏宇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这才有了今日的证据。 可这种事能告诉三位仙君吗?何飘有些不确定。 是我给她的。何飘还没想出答案,头顶上就传来江月寒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平静,让人不自觉地信服。 太虚眸中精光一闪,摸着胡子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妮子,做的不错,就是还有一些小瑕疵。要是感兴趣,日后可以来找我帮你看一看。 江月寒道:是,多谢师伯。 玉清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被喜悦所掩盖,他高兴地看着江月寒,有种老父亲看着女儿成材的欣慰感。 太虚说了这一句后就没别的话,玉清见天色已晚,让大家都散了。 江月寒带着何飘往外走,谢君卓跟在后面。太虚问起卷轴让谢君卓一阵紧张,她都在想如何搪塞过去,没想到江月寒会把事情扛下。江月寒那么冷静,反而让谢君卓有几分不安。 忽然,江月寒停下脚步和何飘说了句话,何飘就独自往前。谢君卓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磨磨蹭蹭地走上前,率先摆出一张可爱的笑脸:师尊 话刚起了个头,江月寒就直愣愣地盯着她,谢君卓喉咙一紧,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下次在做这种事,记得把尾巴收拾干净。 江月寒摊开手掌,借着暗夜里的月色,谢君卓瞧见她的掌心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纸片小人。像是察觉到谢君卓的气息,小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呼啦一下飞到谢君卓的肩膀上。 谢君卓的笑意完全僵住了,小人的举动彻彻底底地打消她想否认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该去求剑了,期待一下谢君卓的剑 第47章 谢君卓被禁足潮声阁,虽然对平日的生活没什么影响,但因为这里少有人来,她对宗门的消息严重滞后。江月寒倒是雷打不动地安心修炼,偶尔出去一趟回来也不会主动和谢君卓说什么。 那天夜里她带着何飘出现在乾坤殿是因为之前谢君卓放出去的小纸人回收时漏了一只,而这只和何飘一起被关在禁地,好不容易找到小漏洞跑出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回了潮声阁,正好撞上江月寒。 江月寒的身上沾染了谢君卓的气息,小纸人误以为她是谢君卓,就把信息传给了她。这才有了江月寒闯入禁地带走何飘,让她去大殿告状的一幕。 偃纸术和卷轴技艺都出自道门,但道门中很少有人修行。 前者是偏向邪术,往上走就是偃偶术,用来操控他人,驱其为仆,在一些宗门里被禁止传授。后者是自成一派,便是当今名满天下的阴阳玄宗,主修卷轴技艺和阵法。和阴阳玄宗相比,其他门派主炼体,对这个的研究很少,只有一脉或者两脉会研习此术。 江月寒不记得自己有教过谢君卓这些东西,那谢君卓从何习得? 卷轴略有瑕疵是她灵力不足,做的不够完美,偃纸术漏了一只,也和她的灵力有关。她对这两种术法的掌控完全不像新手,反倒像是研习过千百遍,行云流水,只是苦于灵力不足,时有疏漏。 这样天资聪慧,信手拈来的谢君卓江月寒不是没见过,可那是上一世的魔尊谢君卓,她侵入阴阳玄宗,卷走他们大量的功法秘术,自己闭门研究,一一习得。 江月寒在谢君卓的身上看到前世的影子,她脑海里闪过无数荒唐的念头,最后又一个个否定。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愿意承认真相。 江月寒没有追问谢君卓从何习来这些术法,谢君卓也没有主动告诉她,只是心虚地低下头,她在事实面前选择了沉默。虽未表现出抗拒,但也没有配合。 她的隐瞒无形间拉开了她们师徒的距离,江月寒表示自己可以不问谢君卓从何处学来这些东西,但也不会放任自流。偃纸术冷门,是进阶偃偶术的踏板,所以不被一些老古板看好。 但江月寒对此术比较宽容,只要谢君卓是走正道,不用它做为非作歹之事,江月寒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倘若将来谢君卓辜负她的信任走上邪道,江月寒一定会选择手刃她,绝不手下留情。 江月寒的退步也是一个警钟,时刻敲响在谢君卓耳边。她对天发誓,此生不会违背江月寒的意志,也不会用自己所学为非作歹。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3) 有了这个保证,这件事勉强翻篇,谢君卓也意识到,自己所学所会颇为杂乱,难保什么时候又闹出幺蛾子。不想告诉江月寒真相,她就只有营造一个她学习迅速的假象,在禁足期间把各种书都找来看一遍,以便下次可以有底气地告诉江月寒自己研习过。 久晴多日的射姑山迎来一场小雨,潮声阁外的海水上涨不少,浪声涛涛,震耳欲聋。细雨穿林,滴滴答答的声响乱成一片。 谢君卓坐在窗边,捧着手上的书发呆。 纸片小人趴在她的手背上,抱着她的拇指酣然入睡。 这正是那只被困在禁地的纸片小人,意外沾染禁地处的禁制发生异变,虽未生出灵智,却有人的行为。偃纸术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这只脱离了这样的命运,被江月寒留下来。 它像是初生的婴儿,喜欢谢君卓身上的气息,每天都黏着她,不肯离开。 谢君卓对它是又爱又恨,不敢悄悄地把它损毁,还要每天喂它一点灵力。 吃了睡睡了吃,你的纸生和一头猪有什么区别?谢君卓戳了戳小纸人的脑袋,它把谢君卓的手指抱的更紧。因为是纸,没有重量,只有贴着谢君卓的时候有一点冰凉顺滑的触感。 谢君卓瞧着它叹了口气,收拾面前的书起身。 江月寒这两天不常在家,潮声阁只有谢君卓和何飘两个人。何飘在这里养伤,慢慢地从当初的阴影里走出来。当日大殿上只有他们几个人,大家都是守口如瓶之人,并没有把事情传出去,何飘也不用担心被人指指点点。 江月寒不擅长安慰人,所以打开何飘心结这种事都是谢君卓在做。谢君卓安慰人也是个新手,不过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把以前白露安抚她的那一套改了改套用在何飘身上。 何飘是振作起来,但成长的方向有没有偏还是个问题。 谢君卓一路逗弄着手上的小纸人从小阁楼下来,阁里很安静,杯盏碰撞的声音被放大。谢君卓寻声看过去,何飘端着茶盘立在一旁,梨花木椅上坐着一人,懒散地倚靠着椅背。 邹师伯?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君卓十分惊讶,她毫不怀疑今天不下雨,太阳得从西边出来。一年都迈不出进退堂百步的邹不闻竟然来了潮声阁,这可是能记入宗门大事件的奇闻了。 邹不闻自在地喝着何飘端上来的茶,对谢君卓的惊讶露出鄙夷之色:当初江师妹选在潮声阁修行,屋子里一半的东西都是我替她张罗布置的,我如今来看看,你有什么问题吗?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毕竟这里可没合适的椅子给你躺。 谢君卓信步过来,小纸人藏到她的衣袖里贴着她的手腕。 何飘自觉地端着茶盘下去,把空间留给两个人。 邹不闻放下茶杯,往何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这丫头找好师门了吗? 我还没问她,虽然有几个相熟的让她前去拜师,但她还没有下决定。孙长老那一脉虽已尽数散去,但难保不会还有几个包藏祸心之徒。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个熟人收她。谢君卓说着,忽然看向邹不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笑道:师伯,进退堂缺人手吗? 邹不闻抬头瞧了谢君卓一眼,对她那点心思心知肚明。进退堂的人手说缺也不缺,说不缺也缺,这完全取决于邹不闻自己。 谢君卓见邹不闻不回答,就知道自己白问了。她不想何飘拜江月寒为师,是不希望她和江月寒之间插|入第三人。邹不闻和王卓的情况也差不多,对于他们而言,何飘会像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这个问题就不该问。 师伯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看一看我师尊住的房子。不过不凑巧,我师尊出去了。谢君卓自顾地转移话题,邹不闻难得前来,应该是有事要找江月寒商谈。谢君卓也不耽搁他的时间,直接告知江月寒不在。 邹不闻勾了勾嘴角,道:谁告诉你我是来找江师妹?我是来找你的,你就不好奇禁足这几天,宗门里发生了什么事? 谢君卓蹲在潮声阁,两眼一抹黑,对宗门内的事情当然好奇。她也想过用自己的方法打探消息,但一想到江月寒她就选择了放弃。她不想再看到江月寒不开心,只是禁足一个月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 师伯是来给我送消息?谢君卓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比起邹不闻亲自来和她八卦消息,她的好奇心根本算不得什么。 邹不闻默认地点了点头,谢君卓嘴角一抽,觉得今天真的格外的不同寻常。 邹不闻带来的消息一共有三个,关于魏宇和七星宗以及人鱼。 无极仙君当日并没有要魏宇的命,他只是阉了魏宇,断掉他全身的经脉。无极此举并非动了恻隐之心,而是七星宗的事需要有个交代。 谢涟身受重伤,虽然保住了一命,但修为跌落了一个小境界。他清醒之后刑法堂的弟子代为转达了每个人的处分,谢君卓和王卓禁足一月,罪魁祸首的魏宇则由谢涟全权处置。 魏宇已经形同废人,再怎么处置也不过是要他性命。谢涟对三清宗的做法没有任何的异议,他醒后在炼药堂又待了一天,恢复精力后就对三位仙君请辞。他走时把魏宇也带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人敢问。 其实谢涟走之前提出想见你一面,不过你师尊出面回绝了。邹不闻啧了一声,对当时的场面记忆犹新。 谢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态度坚决地要见谢君卓,江月寒负剑而立,伸出一只手说她让谢涟一只手不出剑,谢涟能打过她就能见谢君卓。 江月寒的修为到底有多高在三清宗是个谜,就算没有见识过,谢涟也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这个消息让谢君卓一愣,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要不是邹不闻今天提起,她还不知道江月寒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谢君卓心底一热,眼底染上笑意,欣喜中又掺杂几分酸涩。 她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这辈子能够握在手中,哪怕只是短暂的幸福,也让她感到满足。 七星宗离开,孙长老一脉瓦解,进退堂的危机暂时可解,邹不闻也该履行和蓝夕的承诺。玉清三人本来就没有伤害蓝夕的想法,邹不闻提出换个地方关押她后,玉清他们讨论了一阵子。 人鱼的蛊惑对于修为低的弟子而言始终是个麻烦,就算想要利用她制造幻境考验宗门弟子,也需要先驯服她,给她找个合适的安身之所。 在三位仙君各持己见时,还是江月寒出面,她让蓝夕和三清宗定下五十年之约,五十年内,蓝夕做为三清宗的一员在需要考核弟子时提供帮助,五十年后,三清宗放她自由。 妖族寿命悠长,五十年对蓝夕而言算不得什么。她很爽快地答应江月寒的要求,随后江月寒给她安排新的住所。 那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擅闯之地兵刃堂。 兵刃堂是一座立在水中央的孤峰,四面环水,平日少有人过去。把蓝夕放在那里,即满足她想要蓝天白云的自由,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江月寒事情处理的漂亮,不仅让三位仙君另眼相看,邹不闻也很意外。平日不怎么过问宗门事的她,不声不响地学会处理这些事。她在以一个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速度成长,短短一段时间就完成蜕变。 玉清对她的成长喜半参忧,之后时不时要和她谈心,这也是为什么最近江月寒很少在潮声阁。 师尊有这本事也不错。 谢君卓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她高兴江月寒的变化,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畏惧,才会不敢小觑她,做不出前世那些背叛之事。 邹不闻沉默,对此并未发表看法。江月寒有自己的选择,或做遗世独立的仙人,或入凡尘为尊。 桌上的茶已经冷却,邹不闻并不在意,端起茶杯轻抿。潮声阁的水有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冷却后味道也不会消散。茶水是让人心静的草绿色,生津解渴。 江月寒不喝茶,但茶叶一直都备着。以前是觉得会有人来,现在是因为谢君卓喜欢。 邹不闻搁下茶杯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谢君卓送他出门。山中的小雨已经停了,竹林间只有水滴落的声音。 邹不闻站在屋檐下,看着面前青翠欲滴的竹林,忽然道:这个季节正是魔手菇生长的时候,那东西看起来普普通通,和一般的山野蘑菇没什么两样,误食之后也没大碍,但要是同时饮酒就会让人闻乐致幻。我听说师妹的饮食都是你负责,你可要小心些,别让她入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邹不闻的话听起来只是好心的提醒,谢君卓心中却是咯噔一声,手指微颤。她不动声色地看向邹不闻,而邹不闻也低头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邹不闻一向没什么精神,这次的神情却格外认真,这是新的警告。 谢君卓嘴角上扬,她掩唇笑了起来,道:邹师伯多虑了,既然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端到我师尊面前。 邹不闻面无神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君卓。谢君卓也不惧他,面带笑意。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邹不闻率先挪开眼神,道:我进退堂缺人手,多一个也行。 谢君卓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邹不闻这是回答她刚才问的问题,愿意接收何飘。惊喜来的太突然,还是在刚对峙的情况下,谢君卓回过神来,抱拳行礼道:谢谢师伯,我一定转告何飘。 邹不闻摆摆手,脚下光华绽放,一步落下已经是潮声阁的山脚下。 谢君卓看着空旷的庭院,杵在屋檐下良久。 当日为了对付谢涟和魏宇,除了寄希望于蓝夕,谢君卓还做了两手准备。她在下厨的时候在饮食里放了魔手菇,她知道谢涟的口味,很容易就能让他动筷子。除此外还包括那只签,谢涟一向只争第一,就算抽签,他也会选择一。 混乱发生后,谢君卓等人被叫去乾坤殿,邹不闻负责善后,大概是那个时候发现了端倪。邹不闻今日前来,八卦宗门消息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还是警告谢君卓。 都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两次警告,等到第三次,邹不闻会不会直接动手呢? 谢君卓轻笑,面上浮现几分自嘲之色。 她有种预感,自己和邹不闻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对决。 第48章 邹不闻愿意接受何飘给何飘一个去处,这对何飘而言是件好事。在宗门这些弟子中,邹不闻和王卓的秉性都很不错,就是邹不闻性格古里古怪,相处起来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谢君卓给了何飘一点时间考虑,进退堂这个地方在宗门占据很重要的位置,选择成为邹不闻的弟子,身份升了一辈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时也要和进退堂共进退,承担一定的风险。 经历魏宇这一遭,何飘的心性发生很大的改变。当初进入宗门时刁蛮无理的小丫头,也学着成长蜕变。 对了,之前怕你想起伤心事所以一直没跟你说,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最好去见方子轩一面,是他告诉我你在奇秀峰。 雨停后天气逐渐明朗,云层里冒出一簇阳光。何飘坐在廊下发呆,谢君卓上前和她提了提方子轩的事。当日要不是方子轩前来告知,谢君卓也不会直接锁定奇秀峰。虽然用处不大,但好歹表示他没有抛弃何飘。 何飘闻言眨了眨眼,算起来除了招新当日依赖过方子轩,她入宗门后和他的关系很淡。当日虽然下意识地选择求救,但心底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方子轩和她一样,不能撼动魏宇一脉。 想到方子轩,何飘还想到那个模样敦厚的师伯。看上去老实低调,但该出手时也不含糊。当日他也在大殿上,是了解何飘过往的人之一。 一边是不好相处的邹不闻,一边是很好说话的师伯,何飘心里有几分动摇。 谢师叔,我出去一趟。何飘从廊下站起来,她拍拍衣裙,将上面的折痕一一抚平。她仔细地检查自己的穿着,确保没有问题。 谢君卓看着她,询问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又绕回肚子里。 记得早点回来。谢君卓挥挥手,趁何飘不备,把躲在手腕里的小纸人弹射到她身上。小纸人扒着何飘后背的衣服,摸索着躲进衣带。 何飘回了句知道了,便顺着竹海的路下山去了。 谢君卓坐下来,四周安静极了,雨水的声音都停住。她抬头看着空寂的林海,忽然间还有些不习惯。她被禁足在这里,平日能说话的人就是何飘。现在何飘也要离开,她一个人看着日升月落,还有几分寂寞。 也不知道师尊现在在做什么?谢君卓看着天际又隐藏起来的太阳,有些怀念一开始的日子,只有她和江月寒两个人、除了平日修炼,江月寒都在家里,她随时都能看见。 穿云峰,西楼,这里和潮声阁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潮声阁的雨停了许久,这里的雨却才停。 窗外的屋檐水滴落成串,江月寒的视线飘出去,看着院子里一朵被雨水冲刷的花发呆。 月寒?月寒,江月寒! 玉清一连叫了三声,江月寒才有所反应。她回过神来看着玉清,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询问。 玉清摇着手上的浮尘,道: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自从江月寒表示要插手宗门事务后,玉清就开始有意培养她。之前江月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修炼修炼,玉清放任自由。如今江月寒尝试接触这些事,玉清也很乐意提供帮助。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年,很清楚不是只有修为就能稳坐。 江月寒颔首,表示自己有在听。 玉清这几日都在介绍宗门的情况,这些江月寒早就了解,甚至比玉清知道的还多。她一面在听,一面忍不住分神。前世的她的确是对宗门事不上心,这才导致玉清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玉清见她这样,知道她是一心二用,叹口气道:为师知道这些东西听起来又臭又长又麻烦,不像是修道者该做的事,倒像是凡间的大管家。但不论是凡间的大户人家还是一个宗门,都会有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小事你起初看着不起眼,要是放任自由,它就会像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到最后轻易摧毁你所珍惜的东西。 人间事和修道者的事大同小异,只要涉及到利益和权利,大家的吃相都是一样难看。玉清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他看的明白这些天的暗潮涌动。 邹不闻和江月寒这两个宗门最懒的人都动了,那些人的动静也不算小。只不过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玉清便佯装不知。 江月寒心念一动,忽然想到前世三清宗就像玉清比喻的这般,从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慢慢地囤积,到最后全盘崩溃。谢君卓固然是最锋利的长矛,击碎三清宗的盾牌。但不可否认,在谢君卓动手之前,三清宗的那面盾已经岌岌可危。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4) 就算不是谢君卓,也可能是别人,亦或者是三清宗自己。 有些时候就是米粒大小的利益,也能被那些人角逐成日月之辉。 师尊,我不会让自己珍惜的东西再一次失去。江月寒认真严肃地对着玉清许下承诺,她可以护住三清宗,也可以护住玉清。 玉清微挑眉,心中不解道:再一次? 江月寒从小养在玉清膝下,玉清可不记得她有失去过珍惜的东西。如果硬要说一个,大概就是遗憾的亲情。 难不成自己的徒弟还是对爹娘之事耿耿于怀?玉清摸着下巴思索,在他看来那样的父母不要也罢,但江月寒和他不一样。都说女孩子的心思比较敏|感,这个年纪也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要爹娘玉清是帮不上忙,但弥补这份感情空缺玉清还是能做到。 小姑娘家会喜欢什么呢?玉清有些茫然,江月寒除了在甜点上表现出兴趣,其他东西都看不出区别。 要不等下去问问无极?玉清的思绪有些飘。 江月寒见他久久不言,起身道:师尊,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今天先回去了。 玉清回神,想了一下的确也没别的事要交代,道:去吧。说完觉得语调太普通,显得不够关心,又道:雨天路滑,小心些。 江月寒点头,转身走了。 穿云峰高|耸入云,人在山中行走,仿佛身在云端,飘飘然不知人间路在何方。 江月寒拂袖荡开身边的云,云雾凝聚在她的衣袖间,化作一层水雾浸湿了她的衣袖。她从山中下来,像是从云端走入凡尘。 谢君卓一个人在廊下坐了许久才平复心绪,她看着阴沉的天际,估摸着时辰去小厨房给江月寒准备吃的。邹不闻带来的消息犹在耳边,谢君卓看着小厨房里满满当当的食材,琢磨着给江月寒做一桌好吃的菜。 她的师尊口味清淡,喜甜不喜辣,不忌荤腥,但太过油腻她也会嫌弃。何飘每次看谢君卓做饭都觉得江月寒挑剔,可是谢君卓乐在其中。能给江月寒做吃的,会让她觉得很满足。 每天晚上她们师徒坐在一起用膳的场景最是美好不过,仿佛平常人家的两夫妻,平平淡淡中是相互扶持到老的幸福。 选出江月寒最爱的食材,谢君卓一边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生火煮饭。 小厨房的上空飘出袅袅炊烟,像是外出之人归家的信号。竹林间有清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山高水阔,一砖一瓦就成一方小天地。 江月寒回到潮声阁时辰还早,她站在院子里听见小厨房的歌声,少女悦耳的声音,唱着婉转的乐曲。是乡野间的小调,歌颂四季的馈赠。 江月寒的脚自觉地转了个方向,带着她走进了小厨房。 谢君卓正在炒菜,沾着水滴的青叶子滑入锅中,嗤地一声,喷出一大股白雾。谢君卓挥动着锅铲,她的衣袖都扎起来,露出一截粉白的手臂。 江月寒静静地站在门口,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谢君卓炒菜,翻锅放调料两不耽误,还能忙里偷闲看一眼蒸笼上的东西,仿佛长出三头六臂,应付自如。 青叶子不能炒太久,还带着颜色时起锅最好。谢君卓准备弯腰去拿下面橱柜的盘子,一只手先帮忙递过来。 谢君卓以为是何飘,她也没在意,接了盘子道: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师尊说完了事,我就回来了。江月寒淡淡地应道。 谢君卓一愣,这声音不对。她猛然转过头来,瞧见的是面无表情的江月寒。 师师尊? 厨房白雾升腾,江月寒的神色隔着雾气并不真切,谢君卓眼眸微张。 江月寒看着谢君卓,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她微微蹙眉,道:你以为是谁? 我还以为是何飘回来了。谢君卓接了一句,并没有听出江月寒话语里的小吃味。她看着江月寒不禁笑起来,道:这还是师尊第一次进小厨房,我有些惊讶。 江月寒沉默,她垂首想了一下,道:我以后会常来。 谢君卓哑然失笑,厨房又不是什么稀罕地儿,江月寒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她觉得可爱极了。再说了,有她掌管小厨房,又怎么可能让江月寒有动手的机会。她的师尊只需要负责可爱,而她负责养小可爱。 江月寒嗅了嗅,掩鼻道:什么味焦了? 沉寂在江月寒美色里的谢君卓一惊,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铁锅。刚才适合出锅的青叶子已经被大火烧焦,冒出一阵黑烟,散发刺鼻的气味。 遭了遭了,谢君卓一边惊呼,一边熄灭炉灶里的火。她惊讶于江月寒的造访,都忘了还没把菜出锅。 江月寒看着谢君卓从从容淡定变成手忙脚乱,直觉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默默地退到一旁,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加更就是加字数,如果你们某天突然发现新章节要很多jj币,那就是我加更了(比心) 第49章 谢君卓本来想给江月寒露一手,结果烧焦了菜,厨房里到处弥漫焦味。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灶台上的锅,回头把江月寒给请出去。 她原本还有两个小菜要做,被这一打岔,干脆全下锅煮汤。到最后上桌,预计的三菜一汤变成一菜一汤。清蒸鲈鱼在蒸笼里幸免于难,色香味俱全,相比之下,汤就显得逊色了,卖相不怎么好,像是大杂烩,但味道还行。 江月寒端坐在饭桌前,谢君卓先给她盛了一碗汤,两师徒对面而坐,相互间没有多的言语,但只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谢君卓把鲈鱼的鱼刺都挑出来才放入江月寒的碗中,雪白的鱼肉上淋了一点蘸料,看起来鲜嫩爽口。 江月寒吃的慢,谢君卓很快就在她面前堆了一小蝶鱼肉。全都挑了刺,堆的整齐。 谢君卓跟着江月寒久了,口味都是依着江月寒,很少会做辛辣的东西。就是鱼肉蘸碟,她也没有依着自己的口味放辣子。 喜欢一个人久了,就会不自觉地迁就,为了她隐藏自己的喜好。 何飘一直到深夜才回来,谢君卓给她留的饭菜在蒸笼上,用一点暗火温着。 何飘用过膳,询问江月寒有没有休息就寝。 师尊在小阁楼。谢君卓躺在竹塌上看书,她抬头看了何飘一眼,见她的神情是少有的松快,道: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何飘莞尔:想好了,我今天去见了方子轩,他希望我去田师伯门下。不过田师伯没有收我,他的门徒都是男子,选择的心法也不适合我。而且他还说了,因为魏宇的事,我最好是入玉清仙君门下。 田蒙大智如愚,他比旁人更看的清眼前这个局势。他同情何飘,但也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适合带何飘。相比之下,江月寒和邹不闻才是最好的选择。 邹不闻只是明面上没说认玉清为师,但三清宗有点眼色的都知道他背后靠的是玉清这座大山。 如此也好。谢君卓笑了笑,道:进退堂地位重要,看起来风平浪静,却容易陷入漩涡中心。你入进退堂少不了要面对大风大浪,但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当初抱着梦想前来三清宗的你,可不是为了屈于人下,过平庸的日子。 三清宗的门槛那么高,风雨桥上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最后通过的不过十几个。考核看似简单,勇气和道心却是缺一不可。能从千人中脱颖而出,本身就不是什么庸才。 谢君卓的话勾起何飘久远的记忆,她莞尔一笑,小姑娘的天真浪漫表露无疑。她的确不是为了平庸才来这里,她的本意是要学得一身本事出人头地。之前被魏宇打压她的斗志都没有消磨,现在魏宇已经倒了,她又怎么可能放弃。 何飘已经决定去进退堂,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江月寒后,第二天就搬走了。她很感谢这些日子谢君卓和江月寒的照顾,江月寒的救命之恩她铭记在心,多余的话不必说,大家心里都清楚。 何飘这一走,潮声阁又恢复当初的宁静。谢君卓禁足不能外出,江月寒忙的事也告一段落。她们师徒好像回到谢君卓刚拜师那一个月,有点山高皇帝远的意思,不管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人能管。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眼看解禁的日子就要到了,江月寒提醒谢君卓去把欠的两根灵竹补上。谢君卓二话没说提着柴刀出去,不到半天就完成江月寒布置的任务。 十次砍伐十次淬炼,灵竹重新凝聚,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但并不是汇聚在灵竹中,而是全部涌入谢君卓的身体。 灵竹精神抖擞,灵力汇聚成小旋风将谢君卓笼罩在其中,她的身体不需要御力就悬浮于空。包裹她的力量很温和,有一种回到母亲怀里的感觉,那些力量游|走全身,扩宽她的经脉。 谢君卓躺在灵力中昏昏欲睡,她放松身体吸纳灵力,逐渐改变自己的体质。等到这一轮灵力完全消耗殆尽,谢君卓平稳落地。她站在灵竹前,能感觉到自己和这片竹海建立起微妙的关系。 竹林里有游动的竹叶青,它潜伏在竹叶间,和竹子融为一体。而在它的不远处,一只松鼠对危险的靠近浑然不觉,抱着松果啃的正欢。 谢君卓心念一动,松鼠所在的竹子晃了晃,松鼠警觉地支起身体,嗅到空气中不安的成分。它把松果往嘴里一塞,迅速地逃离脚下的竹子。 另一边蓄势待发的竹叶青也弓起身体弹射出去,追着松鼠进入竹林深处。 谢君卓收回神识,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借助灵竹磨刀十次受益匪浅。她现在体内的灵气比之前增长了足足一倍,一些对灵力要求高的术法也能尝试。 她如今这个状态,不敢说能独当一面,关键时刻保全自身毫无问题。 不过一想到这个状态是为了去兵刃堂做准备,谢君卓就有些心底发怵。 兵刃堂,这个地方和前世会有多大的变化呢? 谢君卓有些不确定,能不能求到兵刃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兵刃堂看见她不会远遁。万一她像前世一样刚走到兵刃堂,兵刃堂就连剑带着山峰遁入水中,再也不问世,她岂不是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不过这真说起来也是件怪事,虽然她前世穷凶极恶,背负的人命一条又一条,在玄门人人喊打喊杀,是个十足的恶人,但兵刃堂也不是没有过给恶徒凶刃的先例,怎么到了她这里,是直接跑路。 谢君卓叹了口气,或许去兵刃堂之前,她应该先去查一下和兵刃堂有关的事。可她还在禁足中,潮声阁没有相关的书。 哎,只希望不是我一解禁,师尊就带我去兵刃堂。好歹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就够了。 谢君卓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但可能是前世作恶多端,这个期望很快落空。她数着日子等解禁,江月寒也算着日子准备带她去兵刃堂。 最后江月寒很给面子地选在谢君卓解禁那天,说是为了给她庆祝。 谢君卓内心表示:师尊,我真的不需要这个庆祝。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感觉我不适合立flag,因为每次说了都不能办到,不说的时候我更新多稳,蜜汁flag效应。 所以明天加不加字数我也不知道,我们看情况。 第50章 兵刃堂虽然在三清宗的地界,但并不属于三清宗,玄门中人若有所求都可以前来,只需要告知三清宗一声。至于三清宗的弟子就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感兴趣都可以前去尝试。 兵刃堂身为一个兵器冢,收罗天下兵刃,但并非每一样都属于神兵利器,兵刃之间也有细微的差别。 三清宗根据这些年出过的兵刃,大致将兵刃堂的武器分为天地玄三个级别。其中天级的代表就是江月寒手上的七杀,邹不闻的笛子因为性质特殊,分为地级,而玄级出过太多,没什么代表性。 兵刃堂的兵器一次只认一个主,同样一个人只能求取一把兵刃。 因为兵刃等级不同,兵刃出世时产生的天地异像也不同。这么多年来,最轰动的当属七杀出世,整个三清宗风云变色,兵刃堂剑鸣不断,仿佛在为七杀找到主人欢呼。七杀绕着三清宗转了一圈才回到江月寒的手上,臣服于自己的主人。 江月寒对谢君卓的要求不高,只需要她拿到一把合适的剑刃,之后可以和她一起修行剑术。 对于师父这个不高的期望,谢君卓只能报以微笑,毕竟她的要求比江月寒还低。 兵刃堂在三清宗的西北角,地势僻静,平日里除了做任务的弟子,甚少会有人过来。就算是有小道消息说蓝夕在这里落脚,敢过来一探究竟的弟子也很少,因为兵刃堂有它独特的威压。 羊肠小道夹杂在林木之间,走出去后是一片开阔的水域。和江月寒所在的潮声阁背后的水域不同,这里是一个内陆湖,三清宗流经风雨廊桥的水流就会从这里经过。湖区是一个标准的圆,而兵刃堂就在水中央。 远远看去它是一座垂直挺拔的孤峰,笔直指天,像是从水面刺出来的一剑,要问天寻个答案。越是靠近水域,兵刃堂的势就越强。那是山内万千兵刃经过千百年的沉淀,凝聚出来的属于它们自己的独特领域。 这里是兵刃的王国,它们尘封在这里,等待一个新的主人,然后重新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站在湖边靠近兵刃堂,属于兵刃的威压让人头皮发麻。明明还没有看见兵刃,却感觉身在刀光剑影之中,兵刃无处不在。 谢君卓深吸一口气,感觉有无形的剑气在自己身边回荡。她踏入此地后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冥冥中觉得不安。 从岸边到兵刃堂没有桥也没有船只,寻剑的人只要心诚就能在湖面如履平地。古往今来,也有不少人止步岸边,渡不过这湖面。 江月寒在岸边站定,她抬头看着湖中心的兵刃堂,目光有几分怀念。她手上的七杀像是感受到兵刃堂的气息,兴奋地发出一阵剑鸣。 说起来江月寒当初并非主动求剑,她入三清宗后勤学苦练,每次都会选个地方练剑,学习御剑飞行时就挑在这里,被七杀的气息牵引触碰了山峰。随后七杀解封现世,江月寒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得到自己的本命剑。 她还没有想好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七杀就已经给她做好决定。 兵刃堂一次只能登上一人,我就不陪你过去。你上岸以后会看见一块石碑,将手放在上面即可。如果石碑没有反应也别心急,耐心等一会儿。江月寒叮嘱谢君卓两句,见她时不时地看向兵刃堂,脸色并不好看,抬手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用紧张。 谢君卓干笑两声,她的紧张和江月寒理解的紧张并不一样。她盯着湖面,伸出脚去试探,心里不断祈祷兵刃堂不会让她过去。可惜她的祈祷毫无作用,平静的湖面只是起了一圈涟漪,谢君卓的脚并没有落下去,连鞋面都没打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5) 谢君卓暗骂一声,硬着头皮站上去,涟漪不断扩散,水底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在谢君卓的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涟漪扩散开,随后一条鱼尾巴拍在水面上,渐起无数的水花。 搬到兵刃堂安家落户的蓝夕从水里冒出来,她看着谢君卓和江月寒,妩媚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嘴里吐出来一个泡泡,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 蓝夕?瞧见被自己坑了一把的人鱼,谢君卓脸上的神情松快很多。虽然知道江月寒出面让蓝夕住在这里,但这还是谢君卓第一次瞧见:这里可比山洞舒坦多了,你住的还习惯吗? 还行,虽然比不上我以前生活的水域,但很宽敞,里面也有不少水族可以给我打牙祭。蓝夕说着也不介意面前还站着两个人类,直接从水里面抓出来一条小鱼扔进嘴里。妖族茹毛饮血,她习惯生腥,这对她而言是种美味。 谢君卓尴尬地笑了笑,悄悄地回头看了江月寒一眼,果不其然地看见江月寒蹙眉。江月寒并不喜欢妖族的这种野蛮行为,前世谢君卓囚禁她,为了她让属下将食物烹饪后下嘴,导致哀嚎一片,不少人干脆直接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进食。 不少妖族天生畏火,让他们烹饪简直是为难他们。 蓝夕抹去唇上沾到的血,游到谢君卓身边戳了戳她脚下的水域,道:你这是干什么?练一苇渡江? 我要去兵刃堂求剑。谢君卓回道,趁闲谈的功夫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蓝夕转头看向那座山峰,从谢君卓的身边荡开,鱼尾在水下摆动,自己轻易地滑到岸边,从水中出来坐在岸上,饶有兴趣道:原来这就是兵刃堂,难怪平日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我还以为是你们三清宗的道士都改修佛,不近女色,不屑我的美貌。 蓝夕和三清宗定下协议,如愿住到无拘无束的湖里,可湖水中能陪她聊天的水族太少,她一条鱼偶尔也会觉得寂寞。为此在水中等待良久,却没遇上人。 谢君卓讪笑,三清宗做这个决定就是为了把她和弟子隔开,看不见在正常不过。要是能看见人,只怕又要给她挪地方了。 三清宗和你定的是君子协议,在你彻底收敛凶性之前,我们不会让弟子和你接触。江月寒平静地回答蓝夕,她和蓝夕站在一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色。 蓝夕妩媚多姿,一颦一笑都充满诱|惑,美貌是她的武器,她用它来蛊惑猎物。 江月寒面无表情,她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红颜在她眼中和枯骨没有两样。但在旁人眼中,她是不食烟火的仙子,出尘绝伦,眼角一点朱砂痣,能醉红尘三千数。 蓝夕见过江月寒一次,对她的身份有所耳闻,也知道自己能离开山洞都是江月寒的功劳。这会儿被江月寒正经地提醒协议之事,蓝夕掩唇娇笑,眸中暗光流转。她妩媚动人,红|唇微张,仿佛是娇艳的花,在等人采摘。 谢君卓轻咳一声,道:蓝夕,她是我师尊。 蓝夕暗送的秋波还没落到江月寒身上就被谢君卓这话震的粉碎,她猛然回头看向谢君卓,挑眉道:你认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做师尊? 她是我师尊,不是黄毛丫头。谢君卓不悦地皱眉,眼神瞬间暗沉。 蓝夕被谢君卓的眼神镇住,心里咯噔一下,她回头瞧了瞧江月寒,切了一声钻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谢君卓抿唇,在水面上站了一会儿。她是蓝夕在三清宗第一个谈心的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蓝夕刚才那话并没有恶意,只是感到惊讶罢了,可她回的口气重了一点。 事关江月寒,她总是沉不住气。 谢君卓吸了口气,道:师尊,我先过去了。 江月寒颔首,谢君卓转身踏着平静的湖面一步步走向兵刃堂。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兵刃堂的样貌也逐渐展现在谢君卓面前。这是一座孤峰,其上寸草不生,远处瞧见的陡峭岩石其实是插在上面的兵刃。 兵刃堂本身就是由兵器组成,密密麻麻的剑刃交织在一起形成剑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矗立在天地间,被尘土掩埋,被雨水冲刷,被太阳暴晒,被风雪摧残,最后留下精华化作山峰,重新觅寻有缘人。 前世谢君卓刚刚踏入湖边,还没来得及上岸,兵刃堂就突然震动,直接遁走。而这一次她一步步接近,最后成功踏上兵刃堂。山峰还是那座山峰,静静地,沉默地立在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这个结果让谢君卓有些意外,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放下。天知道她刚才踏着湖面过来时,可是每一步都心惊胆战,就怕下一步兵刃堂远遁。 站在兵刃堂的山脚下,仰头看不见山顶,人显得那么的渺小。山上有剑鸣声,听起来像是风在耳边吹拂。 谢君卓往前走了两步,很快看见江月寒说的那块石碑,堆在乱石之中,不过半人高,角度有些歪斜。上面刻了剑冢二字,左右两侧各有一柄剑的刻印。 谢君卓瞧着左边那把有些眼熟,像是江月寒手中的七杀,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连一些细节都对的上。 不愧是师父的剑。谢君卓莞尔一笑,能被刻在兵刃堂的石碑上,七杀在此冢也算数一数二。 不知道我的剑是什么样子。解除兵刃堂远遁的危机,谢君卓也有几分期待自己的佩剑。 她上前一步,将手放在石碑上,释放自己的灵力。石碑上闪过一道红光,在兵刃堂深处,一柄漆黑之物从沉睡中苏醒。它的气息向外扩散,带着一股蛮荒之气。 谢君卓眉头一挑,心中暗道:糟了。 谢君卓猛然想起来,上一世自己来时释放了气息和灵气,兵刃堂接触到后远遁。而这一世她还做不到气息外放,所以兵刃堂毫无反应。直到她和石碑接触,兵刃堂分辨出她的气息。 原本平静的山峰忽然地动山摇,所有的兵刃都在晃动,剑鸣之音犹如凤凰啸天,响彻云霄。 这一幕和前世远遁何其相似,谢君卓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石碑却把她牢牢吸住,无论她如何使劲都无济于事。 我们好歹是老熟人了,给个面子啊,能不能别这样坑我?谢君卓对着兵刃堂念念有词,可是兵刃堂根本就不搭理她。 随后,一柄剑刃突然从山峰里飞出来,谢君卓还来不及惊讶,更多的兵刃也脱离山峰,犹如天女散花,密密麻麻地往外飞。 谢君卓眼前一黑,心道:完了。 第51章 午后的三清宗一片祥和,玉清拉了无极在穿云峰喝茶,和他聊起关于江月寒的教育问题,无极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发现玉清根本是在炫耀自己养了个好徒弟。 江月寒没有任何问题,她天赋出众还勤奋,在宗门内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我总觉得她有心事,她是不是开始嫌弃我。玉清一脸被女儿嫌弃的老父亲般的委屈,自从江月寒收了谢君卓为徒,越来越不粘他这个师尊。 无极把每次出门都会告知玉清一声,回来还会请安的江月寒和自己不论去什么地方都不打招呼的弟子比较一下,觉得玉清还是在炫耀。 他无比嫌弃地给了玉清一个白眼,抓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咬在嘴里,起身道:我看你并没有任何问题需要我帮忙,我该睡觉了,拜拜。 你别走啊!这难道还不重要吗?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和你说事。玉清抓住无极的手腕,自以为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无极淡定地吃着果子又坐回去,开始和玉清掰扯自己那群不粘师父的徒弟是什么样。说到最后无极自己都觉得那群徒弟该吃点教训,玉清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徒弟一直都是散养,能和我家月寒一样吗?她可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玉清就一个徒弟,而无极有一群徒弟,这两者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无极被玉清的话哽了一下,再一次站起身道:告辞。 玉清连忙上前拉住他:在聊聊怎么样,不说月寒,我们说说你徒弟。 我徒弟没什么好说的,我该睡觉了。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睡觉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你为难一个孩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无极挣不开玉清的手腕,两个人开始你推我拽地拉扯,玉清摸着自己的良心道:你不是孩子,你只是保持孩子的样貌,少睡一天也不碍事。 无极嘴角一抽,觉得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他左右环顾,看见院子里盛开的鲜花,隔空摘了一朵。 无极把花别再玉清耳边,满意地点头道:一转眼小月寒都十六了,你瞧瞧她浑身上下连根簪子都没有,你这做师尊的也不想着帮她添置,还等着她自己去买吗? 玉清摸到自己耳边的花,是一朵盛开的伏婴,花朵娇艳,花蕊垂下来,像鸟雀站在枝头衔着流苏。江月寒的确不会打扮自己,每天素面朝天,别的丫头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该臭美了。 玉清觉得无极说的在理,他松开无极的手腕,手上拿着伏婴沉思。 无极见没自己什么事,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他刚踏出一步融入虚空,整个三清宗便开始地动山摇,他被强制弹出来。突如其来的摇晃让玉清也是一个趔趄,手上的伏婴坠|落在地,花蕊被折断,只剩像鸟雀张开翅膀的花瓣。 震动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仅仅是三清宗,整座射姑山都被撼动。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有些房屋生出裂缝,摇摇欲坠。万里无云的晴空阴沉下来,像是有一场暴风雨。 弟子们被晃的东倒西歪,清修的长老都被惊动,纷纷升空查探。无极伸手扶了玉清一把,二人身影一闪便落到长老面前,午睡被晃醒的太虚在高空中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过来和他们汇合。 玉清扫了眼地面的情况,大手一挥,磅礴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稳定三清宗的根基,止住那股摇晃感。感觉死里逃生的弟子们抬头环顾,看见高空中的景象还以为是有敌袭,一个个如临大敌。 长老们窃窃私语,纷纷看向引发变动的兵刃堂,那边作为震源中心,头顶的天空黑压压地一片,如坠极夜,凭借目力根本看不清状况。 玉清一甩浮尘,问道:今天可有人去兵刃堂求剑? 长老们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有一位迟疑道:我倒是看见月寒带着她的新徒弟过去,但那姑娘才入门几个月,不该会引起这种变故。 兵刃堂的兵刃出世会引发不同程度的天地异象,这些年来大伙见过最震撼的就是七杀出世,而今日这阵仗比当日七杀出世还要轰动。江月寒的天赋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就算七杀落在她手上,大家也不觉得惊讶。 可谢君卓才入门几个月,平日表现平平,要说她能召唤出什么神兵利刃,大伙心里都有些不相信。 玉清闻言一阵惊讶,江月寒此前并没有说过这件事,他也有些不确定。 太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眯眼道:兵刃堂内有名有姓的天级兵刃就那几样,月寒取走的七杀算是其中之最,要是还在它之上,恐怕就只有那把剑了。 七杀乃是凶刃,以杀止杀,逢乱出世,择主肩负天下苍生。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它都当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神兵。 而现在太虚说还有一柄剑在它之上,长老们纷纷变了脸色,就连玉清也神色凝重。他抬头眺望兵刃堂,握紧了手上的浮尘。 无极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只宝玉葫芦往空中一扔,葫芦迎风而长,很快变成一艘小船大小。无极坐上去,躺下道:不管是不是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几个与其在这里瞎猜,还不如过去一探究竟。 太虚点头,一步跨出到了无极的宝葫芦上,盘膝坐下。无极唉了一声,正准备把人赶下去,就感觉到宝葫芦又往下沉了沉,他撑起身,瞧见玉清站在葫芦上。 无极看着两个人,气的大骂了一句,这才慢悠悠地驱使宝葫芦前进。 作为引发风暴的兵刃堂,此刻正处在危险中心。其上的刀剑纷纷离开山体,密密麻麻地悬立在空中,组成一道漆黑的天幕。而在其之上,是凝结的黑云,不时还有电闪雷鸣。 射姑山被撼动时,这边也是地动山摇,湖水高涨掀起丈高的浪潮,把水中的蓝夕都扬起来推到岸边。湖面沸腾,波浪不止。 蓝夕气的破口大骂:谢君卓,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家,你是想把它拆了吗? 谢君卓没有办法回答,她被石碑定在原地,飞沙走石像长了眼睛向她扑过去,她只能御气抵抗。可这一御气,力量就会不断地被石碑吸走。 岸边上的江月寒察觉到不对,可还不等她有所行动,海浪就扑过来建起高墙,将她和谢君卓分开,阻拦她的步伐不让她前进。她挥剑劈砍,水墙分开又合上。她御剑飞行,她飞一尺,浪高一丈。 很快谢君卓就被水墙包围在兵刃堂,天幕上空,云层开始向着中心流动,缓缓地形成一个漩涡。 轰隆,一声闷响从漩涡之中传出来,随后其上密布银色的闪电。 江月寒眼皮狂跳,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手中的七杀一阵发烫,发出一声愤怒的剑鸣,尖锐刺耳。 江月寒握着剑,眼神死死地盯着漩涡中心,她早该认出来,这是天劫。 谢君卓只是求剑,不但兵刃堂发生变故,就连天劫也上赶着凑热闹。江月寒忽然想起来前世谢君卓前往兵刃堂后,兵刃堂发生的变故。她那时已经是一方魔尊,打遍天下无敌手,兵刃堂却不买她的面子,水遁消失,再也没出现过。 如果说前世的谢君卓罪孽深重,兵刃堂不愿为虎作伥,所以遁世不出。那今世的谢君卓什么也没做,尚是良善之辈,又何至于招来天劫。 天劫之威让万兽匍匐颤|抖,蓝夕伏在岸边,脸色苍白,蓝色的眼中藏着一抹担忧之色。 江月寒神色冷冽,她足尖一点再度飞身而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冲着兵刃堂而去,而是直奔天劫漩涡。 七杀出鞘,光华瞬息,凶戾之气幻化成绵绵细雨,冰冷刺骨。 江月寒迎风而立,七杀举过头顶,对着天地挥出一剑。剑气如白虹贯日,在阴暗的天空中撕出一道口子,卷起无数的风沙。 漩涡的凝聚出现短暂的凝滞,随后将江月寒的攻击尽数吞下,片刻后便照着江月寒的样子返还一剑。 剑气临空斩下,那是天道的警告,冷酷地近乎无情,将天地撕成两半,光芒夺目。江月寒运气抵御,七杀挽出无数的剑花,在空中凝结成防御结界。 然而萤火之光不可与皓月同辉,剑花被层层击破,江月寒倒退数步。剑气到了江月寒的眉心,刺出一道血痕,余威还未消散,江月寒的发带被割断,长发如瀑,在紧逼的剑气中纷扬如战旗。 剑气再进一步,便能要她的命。 师尊,这是我的劫,我自己扛!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6) 被困在兵刃堂的谢君卓看不到江月寒的情况,但能感受到迫人的威压就在自己的头顶,直奔江月寒而去。江月寒的气息浮动,体内有了伤势。谢君卓只觉得心口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 江月寒不会放任她不管,她一定在外面做了什么。 师尊,算我求你了,你走啊! 谢君卓痛苦地大喊,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心脏像是被丛生的荆棘缠|绕,尖锐的荆棘刺刺入心脏,犹如万箭穿心。她觉得心口窒息般的难受,恨不得江月寒抛下她远远地离开。 她不想江月寒为了她受伤,她宁愿五雷轰顶,也不想看见江月寒流血。 迫在眉睫的剑气在谢君卓的哭喊中消散,江月寒又退了几步,唇角溢出血痕,脚下的浮空术失去灵力的支持消散,她的身体直接坠|落。 蓝夕谢君卓听不见江月寒的回应,着急地大喊蓝夕的名字。 蓝夕抬手引导一泼湖水化作水床接住江月寒,把她安稳地送到岸边,随后朝着水幕中的谢君卓喊道:管好你自己得了,瞎操心个什么劲。 谢君卓喃喃自语:她是我师尊,是我爱的人,我怎么忍心不管。 天道无情,但人有情。江月寒敢为了谢君卓与天斗,谢君卓也敢为她轰出性命。 兵刃堂已经被天劫锁定,所有的兵刃都成了冷酷的执法者,它们悬空立在谢君卓的头顶,仿佛要随着天雷落下,将谢君卓碎尸万段。 谢君卓仰天大笑,她前世作恶多端却侥幸重生,她以为这是好事,却没想到天劫在这里等着她。她偷来数月的余生,却足够慰藉曾经的伤痛。只是还有那么点不甘,不甘心重来一次,命运依旧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天空中银雷奔腾,化作水桶粗的巨蟒,扬起头颅发出一声怒吼,随后直奔谢君卓而来。 谢君卓无所畏惧,提起胸膛道:来吧,我倒要看看,我一生的功过是非是你天劫说了算,还是我自己说了算。 轰隆,银雷撞上兵刃组成的天幕,一瞬间被分为无数支流,它们顺着兵刃汇聚,化作遮天蔽日的银色巨网,将兵刃堂笼罩其中。 细小的银雷落在谢君卓的身上,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反而是一阵酥麻。谢君卓做好被劈成焦炭的准备,却没有遭遇相应的劫难。 她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忽然发黑,意识一沉,手掌脱离石碑,整个人昏倒在地。 变成巨网的银雷落在山峰上又很快汇聚,顺着山脉一路往下,狠狠地劈在漆黑的兵刃上。 咔嚓,咔嚓,兵刃上成年累月沉积的杂物被雷劫劈下,露出黑玄铁打造的剑身,暗沉无光,冰冷无情。借着银色的雷电之光,隐约可见剑刃上烙了两个暗纹:勾陈。 禁锢凶刃的泥土松动,剑刃破土而出,直奔山外而去。 万剑悲鸣,齐声同哭。 第52章 堂堂的三清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吗?只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弟子糊弄我,看来是我的拜访不够隆重。既然如此,我也该拿出点诚意。 谢君卓清醒时,耳边掠过一道嚣张的声音。她正奇怪谁那么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前来挑衅三清宗,就觉得说话那人的口气无比的熟悉,就连那话也万分耳熟。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兵刃堂,而是在一间奇怪的凉亭里。凉亭四周漆黑,只能看见白色的云雾翻滚,而凉亭就在云雾之上。说话的声音从云雾下面传来,熟悉到让人心颤。 谢君卓站在凉亭边上,她伸手去拂那些云雾,云雾依着她的心思散开,露出下面的众生百态。 谢君卓看见下面的景象,心里咯噔一声,难怪她觉得熟悉,这话是前世她带着棺材上三清宗所言。云雾下照映的是前世的恩怨情仇,谢君卓看见坐在华丽的轿子上被妖魔抬着的自己,眉目间是凶戾之气,没有半点柔情。 她给三清宗送上四口棺材,打伤看守山门的弟子,将他们丢给妖魔分食。三位仙君自持身份不愿和她多做纠|缠,她却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江月寒闻讯而来守在殿前,看见是她尚有几分惊讶,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挥剑。 江月寒的剑意是凌厉的,和她一样,冷冷冰冰,出鞘后就不留余地。谢君卓看见她心生欢喜,觉得那一剑煞气太重,便握住云彩化作昙花,洗去那一剑的杀意。 昙花虽美,花期却是转瞬即逝。但即便是那一瞬间的绽放,也化作千古的情意,为心爱的人永生不灭。 那个时候谢君卓就觉得她对江月寒的感情就像昙花,不求海誓山盟,生生世世,只有一瞬也是好的。 可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瞬之后,又想求个长久。 云雾下的画面像水波淡去,渐渐地又露出别的景象。 你想要我退兵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愿意委身于我,和我共度春宵,我什么都听你的。 时过多年,谢君卓手上的势力越来越大,她收服了妖魔两道的刺头,又开辟了一条从鬼界进入人间的通道,成为彻彻底底的天下至尊。彼时玉清已逝,江月寒独挑大梁。谢君卓横看竖看都觉得道门不顺眼,处处和道门为敌。 道门怨声载道,请江月寒出面主持公道。江月寒来找谢君卓谈判,谢君卓却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她喝退左右和江月寒单独见面,坐在椅子上没个正行,言语轻佻活像个登徒浪子,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紧张。 她对江月寒的渴求就像日益增长的野心,永远都无法填满。 江月寒的面上浮现一层薄怒之色,道:你要战,道门何惧?没有必要这样羞辱我。 一颗真心奉上,遭到的也只是无情的拒绝,谢君卓掩面大笑,将自己的失落都藏起来。 她紧盯着江月寒,就像是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用伪装的暴戾掩盖自己的心意:我就是在羞辱你,可你又能怎么样?道门遭难,佛宗和阴阳玄宗袖手旁观,凭你一人,你又能撑到几时? 即便只剩我一人一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你不答应没关系,因为有人乐意和我做这笔交易。谢君卓嘴角带着玩味的笑,道门为求自保,已经决定放弃江月寒。 江月寒面色微变,眼中有迟疑也有吃惊,她固然不信谢君卓的话,可对身后那群人也没多少信心。 看着江月寒垮下去的脸色,谢君卓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她只觉得心疼。可那样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即便她把江月寒拥入怀中安慰,对她而言也不过是猫哭耗子。 云雾之上,谢君卓看着前世的自己,忽然觉得当初是多么的愚蠢。她对江月寒的爱把自己变得矛盾,一面想要所求无度,一面又筑起高墙。江月寒是个较真的人,她一开始就接触到这样别扭的心意,又怎么转的过弯来。 师尊谢君卓喃喃自语,眼前的画面忽然又变了。 这次没有具体的事件,是走马灯的快闪景象。 道门倾覆,妖魔纵|横,恶鬼游荡,人间血流成河,尸骸遍地。妖魔以人为食,圈养人类,将他们当做畜生驱赶。 谢君卓坐在白骨堆积的高位上,俯瞰众生,鲜血流淌过她的鞋面,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留下,你不会为难道门。江月寒的质问在血淋淋的人间地狱中飘出来,带着浓浓的失望:人间百姓何其无辜?你葬送道门还不够,连天下人也要屠杀殆尽吗? 民间百姓怨声载道,为了活命东躲西藏,过的连过街老鼠还不如。 高座上的谢君卓抬起手,这一次倾覆的是妖魔,恶鬼。不分老幼的屠杀再度染红大地,乌鸦盘旋在高空,成群结队地悲鸣,哀戚之音三月不停。 人类也好,妖魔也罢,统治他们的是不折不扣的大魔头。在她的眼中没有对和错,只有生和死。想要活下来,就最好离她远远地,夹着尾巴做人。 大陆迎来长久的黑暗,但在这黑暗之中又有着短暂的和平。人类重新聚集,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没有灭绝的道门在寒冬中生长出嫩芽,艰难地成长。 谢君卓盯着云雾中的画面紧蹙眉头,那明明是前世的自己,可她却觉得那样的陌生。她看着高座上的那个女人,察觉不到半点熟悉。她像是一件沾满鲜血的凶刃,不需要感情和慈悲。 曾经的我是这个样子吗?谢君卓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在前世的身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明明是自己亲手犯下的过错,她却有种被人驱使的惊悚感。 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幼年的谢君卓出现在画面中,她和高座上的人对峙,彼此互为影子,相似却不相同。忽然,高座上的谢君卓伸手将少年谢君卓的心脏抓出来,她捧着血淋淋的心脏,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抬头和云雾上的谢君卓对视。 谢君卓通体一寒,觉得那一爪抓在自己心上,她捂着心口喘息,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前世自己的举措下缓缓地消失在身体中。她不觉得恐慌,反而通体舒畅,像是压|在肩上的巨石被人搬开,浑身轻松。 画面中,前世的自己吞掉手上的心脏,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一步步往前走去。 谢君卓看着这陌生的画面,心里有种直觉,这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她的眼神牢牢地紧盯着自己,就怕错过一丝一毫。 画面中,前世的谢君卓在兵刃堂前站定,她摸着那块石碑,嘴角扬起笑意,天真浪漫。她的身影忽然一变,成了少年时期的谢君卓。洗去一身的暴戾凶性,不谙世事。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我不想成为刽子手。小谢君卓歉意地说道。 石碑没有反应,但整个兵刃堂地动山摇,谢君卓看见那些神兵利器化作铁链,像藤蔓一样将兵刃堂裹起来。盛极一时的兵刃堂成了铁牢,在地底深处,一声不甘的剑鸣响彻九霄,但很快便偃旗息鼓。 兵刃堂沉入水中,从此渺无踪迹。 小谢君卓站在水面上叹了口气,她的天真烂漫都变成了多愁善感,她蹲下身去洗手,白嫩的手上空无一物,干净的很,水面却突然变成血色,无数的鲜血在小谢君卓脚下漫延,很快整个湖面都被鲜血染红。 水面下伸出数不清的手臂,他们挣扎着拍打水面,想要将小谢君卓拖下去。可是水面忽然变得无比结实,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小谢君卓和那些手隔开。无论那些手如何挣扎,都不能靠近小谢君卓。 小谢君卓站起身,她仿佛没有看见水下的异样,淡定从容地走向岸边。 画面面向谢君卓,看起来像是小谢君卓再向她步步走来。她的气质和容貌在步伐中逐渐改变,等走到岸边,她又成了睥睨天下,冷酷残暴的魔尊谢君卓。 云雾中的景象戛然而止,谢君卓的心脏砰砰直跳,小谢君卓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她的脑海里堆满了疑问,可是没有人可以给她解答。她还想去探寻更多的东西,云雾却翻涌过来,再也不能拂开。 谢君卓不信邪地继续去拂那些云雾,可是却无济于事。她气闷地一跺脚,身体忽然倾斜,直直地栽下去。 冰冷的水珠落在脸上,谢君卓猛然睁开眼,入目是一柄漆黑的长剑,暗沉无光,像是铁石铸了一个型还没来得及打磨。可是剑刃已开,薄如蝉翼,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让人瞧上一眼,便觉得天下兵刃都不如它,不自觉地胆寒。 长剑悬空,乌云散去,三清宗又恢复了一贯的宁和。谢君卓撑起身,抬头仰望面前的兵刃堂,刚才齐飞的兵刃已经回归原位。它们继续呆在剑冢中,等待一位有缘人。若非亲身经历,谢君卓都要以为只是大梦一场。 长剑落在谢君卓面前,谢君卓伸手握住,漆黑的剑柄和她的手掌完全契合。长剑的力道突然卸去,看似不起眼的长剑忽然重达千斤,谢君卓根本握不住,直接跟着长剑一起栽倒在地。 她跪坐在地,努力的想要把长剑提起来,废了吃奶的劲也只挪动半寸。 谢君卓有些发蒙,她抬头欲向江月寒求助,目光所见却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水墙。 兵刃堂和三清宗都恢复了宁静,这面水墙却毫无改变。 哗啦,水中传来一声轻响,在水中畅通无阻的蓝夕趴在浅滩上,托腮盯着谢君卓。刚才是她把谢君卓叫醒,可谢君卓却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吧?蓝夕问道。 谢君卓点点头,她虽然还有迷惑的地方,但神志是彻底清醒了。她提不起来这柄剑,又被水墙隔绝在兵刃堂,能说话的只有一个蓝夕。 蓝夕松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剑刃之上,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忌惮。她觉得有些讽刺,道:没想到兵刃堂内竟然藏着勾陈,更没想到勾陈选择了你。它都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在落在你的手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谢君卓看着手上的兵刃,剑身上的确有勾陈二字,用的暗纹,并不是那么显眼。谢君卓认认真真地看了几眼这把剑,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沉默片刻,扭头看向一旁的石碑。剑冢二字旁边有两把剑的印记,一柄七杀,而另一把就是勾陈。 一想到勾陈和七杀有关系,谢君卓莫名的高兴,好像和江月寒的关系变得更近。 蓝夕觉得她笑的有些傻气,没好气地拍打着水面道:你高兴个什么劲,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还有一个名字叫人屠,只有罪孽深重的人才能握住它。 谢君卓的笑意僵在脸上,她诧异地看着蓝夕,道:你说什么? 蓝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七杀、勾陈同为神兵,七杀逢乱出世,肩负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以杀止杀。虽为凶刃,选择的却是心怀天下的正主。而勾陈为天下兵刃之王,它若出世便可号令雄兵,乃是一切祸源的开端。你们师徒二人,一人止杀伐,一人引乱世,还真是缘分。 蓝夕的缘分二字说的刺耳,谢君卓愣住,觉得手上的勾陈更沉,压得她抬不起手臂。 罪孽深重之人才能握住的神兵,带来的是无止境的灾祸。 谢君卓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反而多了一抹凄苦之色。 湖面上的水墙逐渐消散,谢君卓抬起头,在水墙的后面站着手握七杀的江月寒。她站在湖面上,清风拂过她的衣裙,她的眉目清冷如画,眼神却柔|软如春。她注定是拯救天下的救世主,哪怕不食烟火,也能平定幽幽红尘。 而在她身后的岸边,立着三清宗的仙君和长老。他们像画卷中的背景,看不清楚模样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水墙能够消散,无形的沟|壑却填不上。 谢君卓和江月寒隔空对视,江月寒的身后是三清宗,是天下太平。而谢君卓的背后是兵刃堂,是无情的兵刃铸造的坟冢,从一开始就埋葬着数不清的罪孽。 谢君卓大笑起来,眼睛里带着泪花。她和江月寒遥遥相望,彼此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一刻遥远过。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7) 湖面风平浪静,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第53章 勾陈出世,带来的不仅是宿命还有恐慌。 不管是被惊动的仙君和长老,还是没弄明白情况的宗门弟子,大家都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谢君卓握着剑坐在兵刃堂的石滩上,蓝夕趴在她身边,两个人面对着三清宗气势汹汹的一行人,谁也没有动。 江月寒一步步走过去,越到后面脚步越快,她几乎是跑到谢君卓身边。七杀嗡鸣,对勾陈散发出敌意。江月寒眉头微皱,抬手将七杀立在一旁的浅滩上。 谢君卓听见声响抬头,她看着江月寒嘴唇微动,她有好多话想要告诉江月寒,可话到了嘴边,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口一阵刺痛,觉得自己所有的美梦都在这一日破碎。她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为前世的过错赎罪,便一切都可以重来,却不知道很多事冥冥中早已注定。 江月寒把她留在身边,她贪恋江月寒的温柔,不贪心漂泊的感情有所依靠,做一辈子的师徒也无所谓。可是现在,这一点点的念想也要被剥夺。 勾陈选择她,意味着她要和江月寒走向相反的道路。她注定为祸世间,被世人所唾弃。 前世挣扎了那么久,最后求而不得,她以为死亡就是终结,却又兜兜转转再来一世。这辈子她拥有了温暖,看到了希望,她以为那是救赎,最后却是镜花水月。 如果她没有看见过美好,触摸到光,就不会痛苦深渊的黑暗和绝望。 她是沙漠中疲惫的旅人,精疲力尽倒下前被人给了一碗水,她捧着水舍不得喝下去,重新燃起希望端着碗走了很久很久。等她看见绿洲,她以为自己得救了,想要喝下碗中的水,才发现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所谓的碗不过是一捧细沙,迷惑她走了那么久,给她希望后便从她指间溜走,让她彻彻底底的绝望,永坠深渊。 谢君卓捂着心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觉得疼,不管是心还是身体,比前世被阵法千刀万剐还要疼。 江月寒跪坐在谢君卓身边,面色苍白,她伸出手将谢君卓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目光坚定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熟悉的温暖止不住眼泪,只会让谢君卓更加痛苦。她已经害了江月寒一次,这辈子又有什么脸面继续拖累她? 她伪装成天真浪漫的少女从江月寒身边窃走数月的幸福,每一天每一个相处的画面,都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可偷来的从来都不长久,也不会真正属于自己。在江月寒的身边呆久了,她都忘了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 江月寒听见谢君卓的哭声,心里细细密密地疼。水墙将她挡在外面,让她看不见听不见,她不知道谢君卓独自面对这一切有多害怕,才会崩溃哭泣。 勾陈为祸,沾染罪孽,身为兵器之首,也是杀|戮的开端。 握住她的人,本身就身负罪恶。 谢君卓之过,没有人比江月寒更清楚。可那些真的应该算在她的头上吗?这一世朝夕相处,江月寒越来越不确定了。 玉清带着其余两位仙君过来,蓝夕潜入水中离开了。 太虚捋着胡子,眼神落在勾陈身上,眼眸大睁,目露精光。他俯身想要将勾陈拿起来,却无法撼动分毫。 果然是勾陈。太虚站直身体,刚才入手的冰冷和无法撼动的沉重,都是勾陈才有的特性。 勾陈身上的罪孽是人之罪,也是道之罪,能把它拿起来的人是天生的道之子,从出生起便注定背负罪恶。就算能成大道,也不得善终。 玉清的目光转向被江月寒丢开的七杀,面色凝重。兵刃堂的两把利刃都选择了主人,一个是师尊,一个是徒弟,一个平天下,一个动乾坤,好端端的师徒情分,在天道的选择中碎的渣都不剩。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月寒,你带上你徒弟和我们回乾坤殿。勾陈引起的动荡很快就会传出去,三位仙君接下来都有的忙。无极一向不喜欢兵刃堂的气氛,催促大家先行离开。 谢君卓吸了吸鼻子,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敛去一贯的笑意,面无神情。她伸手去拿勾陈,却没能拖动。 勾陈为她出世搅的天翻地覆,这会儿却像是不乐意认她为主。 谢君卓眸光微暗,太虚捏着胡子道:勾陈认主是双向选择,你心意未定,它暂时不会和你走。 兵刃堂中的兵器都是自主选择主人,而不是被人挑选。勾陈为兵王有个特权,它的主人可以选择不要它。 谢君卓微愣,忽然想起来自己昏迷时看到的场景,前世年少的自己拒绝了勾陈,随后兵刃堂万刃做封,远遁人世。这也是为什么兵刃堂看见她就跑了,因为她已经拒绝了。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总觉得真切地发生过。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前世勾陈未出世,而这一世它出世了。 如果我拒绝它,把它留在这里会怎么样?谢君卓问道,紧张地看着太虚,想要求个答案。 太虚垂眸,道:这正是我们需要商量的。 勾陈出世非同小可,并非谢君卓拒绝成为主人就能改变已经开始的命运。勾陈不会离去,它会发挥自己的作用引起祸端。 如果谢君卓拒绝成为勾陈的主人,那这一次出世的勾陈就会变成无主之物,人人都想得到,祸乱会越演越烈。但如果谢君卓成为勾陈的主人,也就意味着她要背负这一场劫数,成为牺牲品。 不管她如何选择,结果对她都不太友好。 如果她不是三清宗的弟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三位仙君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在她还没有成长起来前,将她灭杀在摇篮中,然后全力对付勾陈。 偏偏她拜入三清宗,还是玉清的徒孙,师父江月寒手握七杀。 江月寒不惧天下祸乱,如何处置谢君卓和勾陈,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谢君卓被送到乾坤殿的偏殿,无极仙君明面上是让她好好休息,平复一下心情,实际就是将她软禁在这里,在事情讨论出个结果前,她哪里也不能去。 谢君卓觉得无所谓,她坐着趴在大殿的桌子上,无悲无喜。很多事在勾陈的真实面貌被蓝夕说出来时,便已经没有意义。 乾坤殿正殿,三位仙君加一个江月寒,对着这件事争论半天,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要我说,就直接将她和勾陈封印在兵刃堂,以天下兵刃的煞气镇压,一了百了。无极躺在自己的椅子上,觉得今天这事真是混蛋。 谢君卓不过十三,按理他应该庇佑这个小姑娘。可庇佑这一个,将来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死去。他不能一时心软,而徒增杀业。 太虚对无极的话赞成也不赞成,勾陈被恐惧,让他们如临大敌不是因为主人多厉害,而是它本身就是个麻烦的东西。 勾陈和七杀都代表乱世,七杀出世他们高兴,因为七杀代表乱世被终结,而勾陈恰恰相反。 要封印谢君卓再简单不过,可是治标不治本,勾陈的问题还摆在那里。 怕什么,不是还有小月寒?她有七杀,能止乱世,只要勾陈被封印,剩下的祸端也并非不能解决。无极不屑太虚的小心谨慎,要他说该断就断,婆婆妈妈像什么。 太虚连连摇头,道:你总是顾前不顾后,要是事情有那么简单,我们几个还凑在这里商量什么。 无极挠了挠头,看向玉清道:玉清,你倒是说句话啊! 玉清拧眉,手上的浮尘都快被自己摸秃了。他能说什么?谢君卓是他的徒孙,江月寒看见她那样连七杀都不要了,封印肯定不行,更别说要杀她。玉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师叔师伯,你们二人都在争论如何处置君卓,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个答案。江月寒看着两位仙君,道:七杀和勾陈,谁是因,谁是果? 三位仙君都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月寒。无极倒吸一口凉气,太虚眼眸半睁,玉清搭着浮尘,神色迟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月寒,你刚才说什么? 江月寒面无惧色,又道:世间万物有因有果,按理七杀先认我为主,应该是因,勾陈后认君卓为主,应该是果。可七杀是止杀伐,勾陈是引乱世。乱世未临,七杀何来因? 因果不是这样论的,就算勾陈不出世,七杀也会择主而临。太虚否定江月寒的话,道:这两把剑只是恰好在这一次狭路相逢,并不能代表它们之间有因果。 不,在我看来,它们之间就是有关系。江月寒掷地有声,认真地辩驳太虚所言。她清冷的目光坚定不移,势必要保下谢君卓。 这一世从睁开眼那一刻起,江月寒就想过因果之事,今日勾陈给了她答案。这不仅是兵刃的因果,也是她和谢君卓的因果。 两世为人,她们之间还有好多事要做。 江月寒性格果敢,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主意,但同时,她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不会在大是大非上拎不清。今天这事,大家心里各有决断,她的坚定让三位仙君心里打了个突。 君卓是我的弟子,当初也是我把她带入山门。今日我让她去求剑,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会推卸责任。既然勾陈要认君卓为主,那我便负责她一生一世,绝不会让她做出有损三清宗颜面之事。江月寒举起手对天起誓:倘若我不能约束她,让她为祸人世,我愿五雷轰顶,历尽千般劫难,正果难成,永坠无间地狱。 三位仙君被江月寒的坚决震撼道,玉清揉着额角,痛心道:月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月寒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我在尽一个师父的责任。 这辈子收谢君卓为徒,江月寒从来没有后悔过。 玉清面露痛苦之色,另外两位仙君也是一时语塞。江月寒把自己的命运和谢君卓绑在一起,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玉清摆了摆手,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江月寒深吸口气,躬身行礼,随后转身前往偏殿。 乾坤殿的偏殿冷冷清清,谢君卓维持趴在桌子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毫无焦距。 江月寒的脚步声响起,谢君卓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猛然坐起身。江月寒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的脸上压出几道红色的印子,宠溺地弯了弯眉眼,伸手为她整理鬓发,道:傻丫头,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第54章 是夜,海浪拍打着山崖,卷起千堆雪。残月挂在高高的夜空,清冷朦胧。 谢君卓坐在断崖边,长发披散,海风拂过她的衣裙,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撩到耳后。 万籁俱寂,潮生阁的灯火已经熄灭,江月寒早早睡下。谢君卓悄无声息地出门,一个人坐在悬崖边吹风。 半轮残月半江水,一浪生潮一浪高。 潮生阁所在的这座断崖叫天生涯,天为道,涯为水。道生水,水为生命之泉,后生万物。 用修道者的话来说,这里是绝佳的悟道之地。日复一日不停歇的浪潮,磅礴浩荡,能冲去人心头的凡尘,洗涤人的心灵。人有再大的烦恼,面对这样悠远的山海,也会逐渐平静。 往常谢君卓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坐一坐,支一根细竹竿,挂上银线和鱼钩,一面等鱼上钩回去加餐,一面眺望远方,寻求天地间的宁静。 今夜风高浪疾,坐在断崖上也能感受到被扬起的水雾。不平静的海浪格外凶猛,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水底搅弄风云。山海亦有变幻莫测的时候,更何况是人生。 谢君卓初来三清宗时,心里尚有几分忐忑,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找到江月寒,能不能在挚友的事情爆发后请江月寒保下她。她站在风雨廊桥,看着那些趋之若鹜的参赛者,心里毫无波动。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三清宗格格不入,就算真能通过考核,也不一定会有归属感。 可是那么巧,带走她的人是江月寒,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她有足够的理由赖在江月寒身边,不用担心自己会再次失去她。她隐藏起獠牙,把那些肮脏的欲|望深埋在心底,扮成江月寒喜欢的模样。 她渴求那样的岁月静好,就连看三清宗也顺眼几分。 可命运终究不想让她太轻松,勾陈之事谢君卓虽未听见他人所言,但从江月寒的神情里也能猜出几分。乱世之中,道门首当其冲,三位仙君要顾全大局就必然要有所取舍。 前世谢君卓为魔,致使天下不宁。但在她为魔之前,天下已生乱象,她不过是顺势而出,让那些乱局有了一只带头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逃不掉成为灾祸的命运。只不过这一世她不想认命,她想守护自己和江月寒的家。 她重来一世,不是为了走上辈子的老路。勾陈已认她为主,她要是放任不管就是至天下乱局而不顾,作壁上观。但她若选择勾陈,她对三清宗而言,就会变成一个微妙的存在。 勾陈出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早晚要面对整个宗门的人。江月寒能保她一时,不能保她一世。这是她的劫,她本该自己扛,又怎么可以拖累江月寒。 而且就算江月寒愿意,她也不忍心。 江月寒是天骄,是将来能成一方仙君的大人物,前程似锦。她也有自己的师尊要守护,也有自己的责任要担当。谢君卓已经祸害她一次,这辈子又怎么忍心再让江月寒为了她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光环。 月亮的归宿是高高的苍穹,而不是暗无天日的深渊。 她的罪她自己扛,她的劫她自己渡。她愿化身黑暗,只为捧一轮圆月。 断崖边风浪更甚,谢君卓的衣裙沾了水雾,她不经意地拂去上面的水珠,手掌间的光华转瞬即逝。 夜更深,山间的风更冷。 勾陈出世事关重大,三清宗的弟子在地动山摇中走了一遭,却因为三位仙君封锁消息,很多人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在还没有讨论出如何处置勾陈之前,三位仙君也不会把消息放出去,反而让长老各自去安抚身边的弟子,随便编个能和兵刃堂沾上边的由头。 兵刃堂不是由三清宗建造,关于它的传说从来就不少,编的越玄乎反而越让人信服,转而发出一声不愧是兵刃堂的感叹。 玉清为了这事愁了一|夜,他清楚江月寒的性子,也清楚江月寒在大殿所言并非玩笑。如果谢君卓真有什么不测,恐怕会坏她道心,让她和三清宗生出嫌隙。 勾陈选谁不好,偏偏要选谢君卓。她一个小丫头,又能犯多大的事? 玉清自然是乐意维护谢君卓,可他除了是师尊,是师祖,还是三清宗的三君之一,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大局。 早知道,就不坐这个位置了。玉清叹了口气,手上的浮尘放在左边也不是,放在右边也不是,怎么摆都不舒坦。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8) 连你也给我添乱。玉清气闷地盯着手上的浮尘,干脆将它扔在桌子上。浮尘委委屈屈,自发盘了一碟糕点。 玉清的目光落在糕点上,心里又是一番感慨。江月寒喜欢吃甜食,所以玉清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做。不过她收了谢君卓以后,就很少来这边解馋,因为谢君卓会给她做。小姑娘花样多,会照顾江月寒,也会讨她欢心。 这样体贴的徒弟,谁又会不爱呢? 我怎么说也是一方仙君,就连月寒都不惧勾陈,我还能怕了它?三清宗创建至今,见识过的乱世也不是一次两次,凭什么这次就先认了怂?玉清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办的那么小气,他们修道者本就是逆天而为,不与天争,不与天斗,这修道还有什么意思? 不就是一把破剑吗?他的徒弟和徒孙都没露怯,他又有何惧? 玉清忽然就想通了,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浮尘,出门去找太虚和无极商量。嘴上说的是商量,但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让这两个人闭嘴。 潮声阁,清风穿堂。 清晨的阳光照进小厨房,炉灶上正准备下锅过油的荷花酥含苞待放,谢君卓的手上沾了白面,准备了一菜板的小汤圆,每一个都只有指尖大小。火上煮了一锅汤,饱|满的米粒在热水间翻滚,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谢君卓把小汤圆放进去,白色的小圆球滚入水中,很快就被米粒盖住。谢君卓用勺子搅拌,免得它们黏在一起,等锅里的水再次沸腾,谢君卓腾出手做荷花酥。 另一个炉灶上的油温正合适,荷花酥放下去一小会儿就全部绽放,谢君卓估摸着时间把它们捞上来装盘。 小厨房里还有不少早已做好的甜点,样多量少,看上去丰盛极了。 谢君卓把它们全部端出去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最后盛了两碗汤圆。 江月寒闻到香味走出来,看到这一桌子的东西有些惊讶。她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用眼神询问她今日为何那么高兴。 谢君卓牵着江月寒的手把她拉到桌子边上让她坐下,把汤圆端到她面前,笑道:我禁足这一个月,每天都在给师尊准备好吃的,但好像还没有问过师尊味道如何。今天起了个大早,干脆一样做一点,师尊吃了以后别忘了告诉我味道,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谢君卓的厨艺一直都很好,不管江月寒吃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味,她一向喜欢她做的东西。谢君卓今日那么殷勤,江月寒反而觉得不对劲,她心生疑惑,可从谢君卓的脸上又看不出异样。 谢君卓自己也在另一边坐下,满怀期待地把桌子上的甜点端给江月寒品尝。等江月寒吃完一样,她当真会问味道如何。江月寒略迟疑,还是说了几句点评。谢君卓变戏法一般拿出笔和纸,还问江月寒有什么想吃的。 江月寒一开始觉得奇怪,现在反而有些别扭。谢君卓的样子显得她像是个孩子,在像大人讨要愿望。可谢君卓一脸期待,江月寒又不想她伤心,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些,都是前世想吃但没吃过的东西。 谢君卓认认真真地记下来,等江月寒说完,她吹干笔墨,将那张纸贴身放好。 江月寒见状,面带红晕,道:你这是作甚? 谢君卓神秘地笑道:这是秘密,师尊以后会知道。 江月寒将信将疑,谢君卓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反而催促江月寒吃汤圆,说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月寒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圆放入口中,软糯的口感在舌尖绽放,汤的甜度正合她的口味。谢君卓抬头看着她,自己的那一碗却不怎么吃。 初升的太阳缓缓向着正空偏移,阳光从小厨房照射过来,院子的一角也被笼罩进去。和煦的光驱散山间的凉意,落在身上暖洋洋地,舒畅极了。 江月寒喝着汤,举止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谢君卓的眼神越发柔和,关于江月寒的一切,她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碗汤很快见底,江月寒抬头视线和谢君卓撞了个正着。明媚的少女眼神宠溺,笑意里藏着说不定道不明的情意,陌生又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江月寒微愣,不知怎的想起了身为魔君的谢君卓。 师尊,谢君卓站起身,走到江月寒面前,俯身凑近她的耳边,道:我很开心能拜你为师,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我来三清宗其实有事相求,只不过时机不对,这才一直对你有所隐瞒。谢谢你愿意忍让我,让我留住这个小秘密。 江月寒听着谢君卓的话,心里很是不安,她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谢君卓扶住她,道:师尊,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江月寒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向刚才喝下的那碗汤圆,味道有些熟悉,好像谢君卓之前做过一次。江月寒意识开始模糊,她伸手抓住谢君卓的衣襟,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我会保护你,眼神急切,却也挡不住涌上来的醉意。 谢君卓搀扶着醉过去的江月寒,抚平她蹙起来的娥眉。江月寒不耐酒,而汤圆是用甜酒煮的。江月寒之前吃过一次,相同的味道她不会设防。 谢君卓把人抱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目光眷恋。这次煮汤的量她有仔细斟酌,只会让江月寒沉睡,不会出现上次那种突然起来,意识不清的情况。 勾陈出世,三清宗谢君卓是待不下去了。她希望自己的离开,能够还给江月寒安宁。 师尊,希望下一次再见面,我们不会兵戎相见。谢君卓俯身,在江月寒的眉间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亲|吻。她抚|摸着江月寒的头发,感受到指尖的柔|软,沉默一会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白玉簪。 那是一只很简单的簪子,雕刻的流云,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装饰。前世这只簪子被人抢走,谢君卓成为魔尊也没能找回来。但这辈子,这根簪子还没丢。 谢君卓把簪子放在江月寒的枕边,道:师尊,这是我娘的遗物,说是让我戴着出嫁。可你瞧我哪里像是个会成亲的人?还不如把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从此以后我的念想都在一起,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算无根无垠。 白玉簪是谢君卓对娘亲的念想,江月寒是她想要的归宿,把她们放在一起,也是谢君卓小小的私心。 做完这些离别前的事,谢君卓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心道小孩子就是麻烦,多愁善感,眼泪说来就来。她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从床榻前起身,掩上潮声阁的门走了。 床榻上,江月寒的眼角有泪水缓缓滑落。谢君卓的话她许是没有听见,可谢君卓的离开她能感受得到。哪怕醉倒过去,心依旧会觉得疼。 昨日勾陈大闹一场,今日兵刃堂这边安静极了,谢君卓走了许久都没看见人影。她踩着湖面过去,水中的蓝夕察觉到动向,从水底游上来。 兵刃堂可以自我修复,昨日的裂缝今日都已经消失。 谢君卓将勾陈遗留在浅滩上,勾陈自己立在剑冢旁边。今日谢君卓前来,勾陈和她两相对立。 漆黑的剑身冰冷无光,和黑暗不分彼此。 谢君卓停下脚步,道:想做我的剑就要遵从我的意志,我不管你是兵刃之王,还是祸乱的开端,认我为主后,就仅仅只是我的剑。我在你在,我亡你亡。 勾陈没有反应,谢君卓也不着急,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把剑。过了好一会儿,勾陈浮空飞到谢君卓的面前。 谢君卓伸手握住,这一次并未感觉到沉重,勾陈的分量和一般的剑毫无两样,契合谢君卓的手掌,符合谢君卓的年纪。 谢君卓握着剑挽了朵剑花,暗光微闪,湖面荡开一圈涟漪。谢君卓很满意,勾陈无鞘,她这样拿着过于张扬,正思考如何携带,勾陈忽然消失在她的手掌中。 谢君卓一愣,神识中多出来一物。勾陈能自辟空间和谢君卓神魂相连,不需要谢君卓为它犯难。这倒是个不错的功能,谢君卓道: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取走勾陈,兵刃堂毫无反应,谢君卓盯着剑冢上的七杀沉默半晌,将心头的眷恋都收起来。 忽然,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在谢君卓的身后响起: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谢君卓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蓝夕坐在沙滩上看着她。 谢君卓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从踏上兵刃堂起就没有选择,这个决定不难。 那你师尊怎么办?蓝夕关切地问了一句,话说完觉得自己太关心人类,欲盖弥彰道:你别以为我是担心她,只不过是昨天你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她拜托我过来打探情况时挺着急的。我觉得她很在乎你,你就这样走了,她会难过。 昨日江月寒飞不过去水墙,只能请蓝夕从水下通行。 谢君卓微愣,面上浮现一层笑意。她的师尊,总是会在她下定决定的时候又触动她的心。可正是如此,她才更应该离开,趁她们彼此还没到不可分开的时候。 就当她收了个孽徒,你将来要是有机会见到她,记得多说几句骂我的话,让她早日忘了我。谢君卓轻笑,眼眸低垂间,敛去一抹心酸之色。 蓝夕看着她,短短一日,当初和她套近乎时天真浪漫的小丫头忽然成熟很多,却又不让人觉得违和,好像她本来就是这样。 谢君卓心意已决,蓝夕知道多说无益,她拿出一颗蓝色的珠子丢给谢君卓道:看在你送我糕点的份上,这是回礼。 蓝色的珠子入手微凉,蕴含丰富的水能量。谢君卓认得,这是深海才有的避水珠,不仅能让人在水下畅通无阻,还能免疫一些海妖的伤害。 蓝夕丢给她珠子后不想和她多言,尾巴一甩就扎进水中游远了。蓝夕性格别扭,这会儿指不定在伤心。 谢君卓抿了抿唇,谢过蓝夕的好意,大步离去。 勾陈之事被瞒下,谁也不会注意到谢君卓。就这样,谢君卓从兵刃堂出来,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三清宗。 她的身上带着勾陈,那把注定引起祸乱的剑,和她这个注定背负罪恶的人,一步步走向更深的红尘。 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第55章 江月寒醒来时,屋外天色已经擦黑,潮声阁静悄悄的,那个会笑着凑到她面前叫师尊的小丫头已经走了。枕边的白玉簪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她把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 江月寒在床上坐起来,她握着白玉簪沉默良久。谢君卓说走就走,江月寒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么突然,甚至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告别,来不及说一句我愿意护着你,你不用担心。 谢君卓自作主张,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给江月寒机会。就像她在天劫下说的那般,她的劫她自己扛。 可这是天下劫,她一个人能抗多少?而且她都自己扛了,还要江月寒这个师尊做什么? 江月寒觉得难受,她心里堵得慌,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不上不下,就这样硬生生地堵在心口。江月寒不想哭,可眼泪还是悄悄地流出来。一滴又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慌忙抬手去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潮声阁,浪海生潮,听上去热闹,但少了牵挂的人,便处处都是寂寞。 玉清为了勾陈这事,暗中和两位仙君较劲一整天,终于以微弱的优势取得显著的效果。江月寒手握七杀,是牵制勾陈的最佳人选,加上谢君卓是她的弟子,只要她能保证谢君卓不作出有损三清宗利益之事,两位仙君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天下之势,向来不算太平,有乱世也在所难免。两位仙君所担忧的也不是乱世,而是勾陈之主为祸天下,导致生灵涂炭。 勾陈带来的影响,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不然它也不会被人称为人屠。 玉清处理好这事从太虚那边过来,心里惦记着江月寒,想了想觉得自己也需要和谢君卓谈一谈勾陈的重要性,便转了个方向前来潮声阁。 今夜的潮声阁安静极了,玉清刚刚踏上院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潮声阁没有点灯,四周一片混沌的黑暗,房门紧闭,像是没有人在这里。 江月寒夜里一般不会出门,这个时辰也不可能歇下了。 玉清一甩浮尘,潮声阁的灵灯都亮了起来,房门朝两侧打开。玉清走进屋内,放出一点气息查探,很快就找到江月寒。她在小阁楼的护栏上坐着,看着潮声阁后面的大海发呆。 玉清脚步轻移,转眼就出现在小阁楼。这里也没有点灯,但外间的月色落进来少许,分割出黑白两色,不点灯也能模糊地看清楼里的格局。 玉清没有看见谢君卓,也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整个潮声阁只剩下江月寒一个人。玉清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走到江月寒身后,看着侧影落寞的她脚步微顿。 江月寒听见声响回过头来,面上无悲无喜,和她一观的清冷毫无区别。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有些泛红。 师尊?你怎么来了?江月寒觉得有些奇怪,问完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垮下去,道:如果你是为了君卓的事前来,恐怕要白跑一趟。她,已经走了。 玉清踏上潮声阁后就隐约有这种感觉,现在听见江月寒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心里还是禁不住咯噔一声,有所预料和真正听见是两回事。 她走了多久了? 一个白天。江月寒靠着身后的柱子,神色微伤。谢君卓离开前准备的那么充分,肯定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而不是仓皇而逃。她执意离开是为了谁?江月寒不傻,她想得出来。 勾陈之祸,祸及天下,她想保护谢君卓,谢君卓也想保护她。 玉清沉默下来,谢君卓选在白日离开,就是为了告诉别人她是带着勾陈光明正大走出三清宗,而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落荒而逃。即便要走,她也不拖累任何人。她有此心,又何惧不能掌握勾陈。 可她毕竟年幼,人世间沉沉浮浮,多的是劫数,她离开三清宗后,要吃多少苦头? 她不想要大家为难,顾全这个局面,却没有顾全自己。 玉清一声轻叹,上前将江月寒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最近没什么事要做,你和我去穿云峰小住几日。 谢君卓离开,江月寒心情低落,这个时候玉清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潮声阁。 天下道法归于三清,众人以道法为尊,在道法之下,便是佛宗和阴阳玄宗。阴阳玄宗避世,远在红尘之外,专研阵法和卷轴,掌握大量玄妙之术。而佛宗身在红尘,普渡众生,要找他们,就要往红尘中去。 三千云梯,高山垂立,一眼看上去,巍峨山寺在烟云缭绕间,香火旺盛。 来来往往的香客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十分显眼。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装,头发用缎带束起来,打扮的干净利落,要不是那一张俏丽的脸尚未张开,还带着少女的稚气,说不定会让人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39) 前往山寺的行人心怀敬畏,不是手上带着篮子提着香烛,就是拖家带口,一路上走走停停。而她一个小姑娘,两手空空,身边也看不见大人的身影,一个人走的飞快。前一刻还看见她在山脚下,后一刻她已经直冲山顶。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三清宗的谢君卓。她此来佛宗是有事要办,并非为了前世的恩怨而来。前世这条走过的山路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就连门口引路的小沙弥也丝毫未变,不同的是当初的谢君卓满心惶恐和敬畏,如今却风轻云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佛宗山门宏伟,门口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今正是绿叶亭亭如盖的时候,树冠向上生长,遮天蔽日。等时令转入秋季,银杏树会变成金黄|色,风一吹,便铺了一地的金叶子。 引路的小沙弥就站在树下,他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像是才出生的小鹿,懵懂又惹人怜爱。 谢君卓在小沙弥面前停住脚,对她行了个佛家的礼节,小沙弥也有模有样地回礼。 施主从何而来?要去何处?可需要我为你引路? 谢君卓莞尔:我从红尘来,欲往空门去,小师父可愿为我引见慧空大师? 小沙弥面露疑惑之色,奇怪旁人都是前来烧香拜佛,求见宗门高僧解惑,怎么谢君卓与众不同,要见的是个扫地僧。 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虽然好奇,但心中牢记师父的教诲,不擅自追问他人隐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谢君卓跟上他。 佛宗兴旺,禅院众多,小沙弥带着谢君卓七拐八拐,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才在一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禅院前停下。这里远离香火,冷清极了,不但人影稀少,鸟影都少见。灰白的墙面爬山绿色的青苔,有些地方还有难看的水渍,发黑发黄。 这里便是慧空师父的住所,我还要回去值日,施主请便。小沙弥对谢君卓行了个礼,说完这话就走了。 谢君卓在禅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神扫过这破旧的屋舍,打量的差不多才慢吞吞地进门。 院里只有一个老僧人,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比太虚还要年长。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放了一个木鱼,正在有节奏地敲着,嘴里念念有词。 谢君卓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老僧人停下木鱼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看见来的是个陌生人,随后又闭上眼道:施主要敬香去前院,要解惑去禅房,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大师并未问我为何前来,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我要的答案。谢君卓掩门上前,步伐坚定。 慧空大师道:这里没有佛,也没有高僧,只有一个扫地的普通僧人。僧人只会敲木鱼念经,不会普度众生。 僧人不会普度众人,但僧人认识这样东西。谢君卓在离慧空还有两步路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她一面笑着回应慧空的话,一面将勾陈抽出来,剑刃直指慧空的咽喉。 慧空手上的木鱼忽然裂开一条缝,他的面皮一阵抽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入目是漆黑的长剑,缠|绕着罪孽和业障。 慧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他重新抬头审视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有着坚毅的眼神,持剑的手纹丝不动。 你不该拿这把剑。慧空面露怜悯之色,心里有几分惋惜。 谢君卓冷笑道:它认我为主,为我出世,我难道要放任不管,此后作壁上观? 如果有的选,谢君卓也不想让勾陈出世。慧空坐着说话不腰疼,以为这种事是她可以控制的吗? 慧空闻言,垂下眸子道:你应该知晓这把剑会带来灾祸,三清宗的三位仙君也不会放过你。 勾陈藏于兵刃堂,而要去兵刃堂取剑就要通过三清宗。以勾陈的威力,出世之时不会悄无声息。慧空有些奇怪谢君卓能把剑带来,还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佛门重地。 谢君卓听出慧空话语里的试探,她不禁笑起来,一脸的天真烂漫,玩味道:所以我来找你了,慧空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谢君卓只是暂时离开三清宗,不会虐的,再过几章就写到挚友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和师父见面了。 第56章 阴阳玄宗和佛宗的底蕴虽不如道门深厚,但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前世谢君卓和道门开战后也没忘收拾这两个宗门,她一路势如破竹,逼得佛宗步步后退,直到全部龟缩在大本营。 谢君卓乘胜追击,她带着妖魔打上这座寺庙,原以为可以很顺利地让佛宗俯首称臣,却遭到慧空的阻拦。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扫地僧,一把老骨头,一开始谁也没把他放在眼中。 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人,凭借一己之力,让谢君卓止步佛宗十步之外,再也不能前进半步。慧空的横空出世终结了谢君卓的神话,他的来历也耐人寻味,佛宗的住持倒是对他毕恭毕敬,但门内弟子却一直都只把他当做一个扫地的普通僧人。 谢君卓后来对他的身份有过猜测,最终也从江月寒的口中得到证实。 佛家讲究度化有缘人,身在红尘之中,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庙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佛宗出了一个天才,他醉心佛法,一朝得道,和三清宗论道也不落下乘,这才让佛宗扬名天下。 但奇怪的是佛宗名声大噪,这位弟子却消失无踪。世人传言他是菩萨的化身,托生凡尘为佛宗指一条明路,事成之后便随风而去。谣言传的玄乎,却没有人知道这人一直藏身佛宗,手上一把扫帚,扫遍山寺不平路。 慧空的存在对于佛宗而言意义非凡,真说起来和三清宗的仙君不遑多让。 谢君卓带着勾陈离开三清宗不是为了认命,而是为了改命。如果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给她指一条明路,恐怕就是面前的这个老和尚。抛开前世的恩恩怨怨不谈,谢君卓承认慧空还是有些本事。 慧空道了一声佛号,他看着面前冰冷的长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上面密布的寒意。那不是兵器本身的冰冷,而是人世的无情。罪孽和杀|戮缠|绕,会开出最妖娆的亡灵之花。 慧空大师,不管怎么说你也活了一把年纪,就是玉清仙君在你面前也算小辈。你修为通天,潜心专研佛法,是和佛最接近的人。既然你有一颗佛心,那也该知道勾陈之祸能波及多少人。我这样的人罪孽深重,沾染多少血腥都无所谓,但要是真有那样的一天,你这颗佛心就白修了。 谢君卓收起勾陈,院子里的阴寒之气顿时消散许多,她走到慧空面前,撑着桌子俯身看着他,不紧不慢道:□□人,如今有缘人不请自来,慧空大师你是度还是不度? 慧空眼眸低垂,又道了一声佛号道:既是有缘人,佛自然要度。 谢君卓手握勾陈却没有逃避,而是大摇大摆的进入佛宗。她的心中早有决断,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慧空站起身,抚平僧衣上的折痕,示意谢君卓随他走。谢君卓不疑有他,转身跟上。慧空带着谢君卓七绕八绕,很快两个人就回到一开始谢君卓前来的大殿门口。引路的小沙弥站在银杏树下和香客们说话,其他僧人在大殿上诵经。 慧空走进大殿,谢君卓迟疑了一下便果断跟上去。 佛堂之上,诵经的声音悠远久长,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像近在耳边。香客们在一旁上香,往功德箱里放香油钱,态度虔诚。他们或是祈愿身体安康,或是祈愿姻缘美满 在他们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信力在飘散,随后散落在每一个念经的僧人头上。 慧空一路径直向前,最后在一个红衣僧人面前站住脚。那位僧人看见他有些诧异,随后道了声佛号,道:慧空师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慧空看向谢君卓,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位施主想要点一盏长明灯供奉佛前,不知殿内的长明灯还剩多少? 僧人道:殿内有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此前已有八十人点燃,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盏。这一盏历经百年,从未被点燃过。 哦?慧空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思索道:那便让她试试。 慧空说的简单,那位僧人却有些犹豫,慧空又道:□□人,她若有缘,你就是此刻不让她进去,将来也要把她请进去。 佛家认为人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脱离肉|体凡胎,立地成佛。故而大殿上放置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这些长明灯是用来给需要的人消灾免难,并非任何人都可以点燃。 僧人觉得慧空所言有理,行礼道:施主请。 谢君卓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有种被慧空戏耍的荒谬感。她找慧空是相信慧空有办法为她解决勾陈之祸,结果慧空就用长明灯来忽悠她? 要燃一盏长明灯又有何难?她在宗门也能点上十盏八盏。 施主既然相信我,此刻又何必生疑?慧空看着谢君卓,一双佛眼看尽人世沧桑,清明透彻,不见浑浊。他的办法荒谬,但态度十分认真。 谢君卓低头轻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她都走到这里才言退岂不是白跑一趟。慧空若是真敢忽悠他,将来天下大乱,她就便拿佛宗开刀。 红衣僧人将谢君卓带到大殿的一角,这里燃着八十一盏长明灯,仿若星辰密布,光彩夺目。所谓百年未燃的那一盏在最顶端,它被放置在一尊佛像的面前,佛像的眼睛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像在盯着长明灯,仿佛是在和它无声论道。 红衣僧人对着佛像拜了拜,谢君卓却只是一颔首,心中没有半点敬畏。僧人递给谢君卓一炷香,道:施主,请!倘若你是佛前有缘人,这炷香放上去,长明灯自会燃起。 谢君卓接过香却没有动,她抬头审视面前的佛像,道:这是什么菩萨? 这是幽冥教主,地藏菩萨。回答谢君卓的不是僧人,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慧空,他看着面前的石像,拨弄着手上的念珠:佛经有所记载,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 世间万物的生长离不开大地,大地承载一切万物,它对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无论是丑恶,漂亮,善良,还是凶恶,它们都被大地所接纳,不会被抛弃。 菩萨亦如是,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菩萨都以慈眼视之,以平等心看待他们。佛堂前,众生平等。 谢君卓嗤笑一声,轻蔑道:是吗?不分善恶地拯救众生而成佛,还真是了不起。 佛家的众生平等在谢君卓看来不过是一块遮羞布,她前世见过太多佛宗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面,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好感。所谓的平等,也不过是没有触及到他们利益之前的旁观者言论,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慧空听出谢君卓话语里的不喜,他垂首道:地藏并未成佛,他曾有言在先: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六道轮回永无止境,世上的恶人一茬接一茬,人性中的恶欲就像是无底的深渊,永远都填不满。地藏立此誓言,以身度世,虽未成佛却胜成佛。 谢君卓目光微变,她转头看向慧空,隐隐有些明白慧空的意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慧空大师,这才是你想说的吧。 阿弥陀佛。慧空道了一声佛号,并未回答谢君卓。 古往今来,勾陈选择的主人,无一不是背负罪恶之徒。他们选择像恶而生,抛弃良知,泯灭良性,为祸世间,犯下累累罪行。在他们眼中,勾陈是权力是财富,是号召天下的神兵利器。 唯有谢君卓从一开始就明白,勾陈是罪孽。谢君卓握住它,就是握住这世间一切和罪恶有关的因果。她想要力挽狂澜,就要把这些因果线一一斩断。 慧空提起地藏菩萨,便是要她效仿地藏,以身证道,方成正果。可罪恶源源不断,就像滔滔江水,她如何能斩断? 人间正道,沧海桑田。 地藏菩萨面前的长明灯缓缓燃起,至此,佛前八十一盏灯全部点燃。谢君卓后退两步,想了想还是行了一个礼。 忽然,室内的长明灯无风自动,一缕缕金色的光芒从灯芯中飘散出来,全部汇聚到谢君卓点燃的长明灯中,她的灯越来越亮,到最后光若娇阳,刺眼夺目,让在场的三个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光芒持续许久才缓缓散去,一张卷轴浮现在佛前,随后飘落在谢君卓的手中。 谢君卓不解地看向慧空,慧空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道:此乃祈愿书,施主身负勾陈却愿斩断恶果,向善而生,所行之路必将充满荆棘,稍有不慎,如坠深渊。祈愿书能为施主收集善果,如果有人为施主祈愿,她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这上面。祈愿书又为万民愿,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填满它。既然命运选择了施主,今后就看施主的造化了。 注定向恶的剑遇上选择向善的主人,谁也看不透将来的命运。 慧空能做的也只是给谢君卓一个解决的方向,能不能走下去还要看她自己。 佛门为世人敞开,菩提之下众生平等,贫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有在佛前为施主诵经念佛,做这祈愿书上的一笔墨痕,阿弥陀佛。慧空颔首道了声佛号。 谢君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直接打开手上的祈愿书,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才见过一次面的老和尚如何给她祈愿。 祈愿书的材质像是帛,摸上去丝滑柔顺,页面是淡淡的米色。谢君卓试着将它全部展开,却发现祈愿书无穷无尽,难怪刚才慧空说没人能够填满。 慧空轻笑,谢君卓哼了一声,没在纠结祈愿书到底有多长。她把祈愿书卷起来,只留出一本书的大小。米色的纸面上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痕迹,紧接着痕迹不断延伸,形成一个个名字,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书写。 谢君卓瞳孔骤缩,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明亮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心里一阵发酸,甜蜜和痛苦交织,化作思念缠|绕在心尖。 慧空有些诧异,他抬头看过来,视线落在祈愿书上,只见米白的页面上浮现出四个名字,他排在最末,当头首位乃是江月寒,白露次之,第三名曰白纤纤。三个名字先后浮现,中间没有停顿。 祈愿是祝福,是信任,是期望,是爱人间世的真善美都可以进入其中。但很少有人能够在第一次拿到祈愿书时,就得到信力。 只有愿意为她轰出性命,不管何时何地都站在她身边的人,才能抛开世俗枷锁,榜上有名。 慧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他在佛前漠然片刻,看向谢君卓的眼神有了微妙的不同。他道了一声佛号,声音浑厚绵长。 谢君卓收好祈愿书,抬头又看了一眼地藏菩萨,双手合十行礼:慧空大师,在下就不叨扰你佛宗清净,告辞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0) 慧空还了她一个礼,淡笑不语。 佛来世间,世间本来纷争烦乱,何言打扰。 谢君卓转身离去,她踏出佛门大殿,迎客的小沙弥慌慌张张跑进来,迎头撞在她身上。谢君卓虚扶一把,小沙弥匆匆道谢,便往大殿奔去。 谢君卓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沙弥对红衣僧人说了什么,本欲离去的慧空身体一僵,顿时定在原地,目露悲戚之色,垂首默哀。 谢君卓心生疑惑,但她并未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祈愿书要积万人愿才能斩断善恶因果,她今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没有时间去过问别的事了。 盛夏过后,射姑山迎来了一场雨季,连绵多日的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下个不停,山中水量暴涨,位于下游的弟子们都搬到中游。 江月寒在穿云峰住了几天后就搬回潮声阁,狂风暴雨昼夜不停,天生涯下的水涨了一半,狂倾的浪潮能够翻过断崖,扑上岸边。 林海的青石板道上,雨水汇成小溪流,从上往下流淌,汇入河流之中。撑着油纸上的少女艰难地往上走,裙摆和鞋袜都被雨水打湿,头顶的伞在暴雨中作用微小,只够遮住一个头。 好不容易爬上潮声阁,少女冲到屋檐下,收起手上的油纸伞站在门口,往门内张望,提高声音道:江师叔,江师叔,你在吗? 听到声响的江月寒从楼上下来,何飘瞧见她,连忙道:江师叔,今日进退堂收到佛宗和阴阳玄宗送来的消息,师尊觉得兹事体大,准备上报乾坤殿,请你也去乾坤殿走一趟。 魏宇出事,何飘认邹不闻为师,如今在宗门的地位提了一辈,但对江月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 谢君卓走后,江月寒的潮声阁更是冷清,她偶尔得了空闲便会前来看看。虽然比不得谢君卓讨江月寒欢心,但也能给江月寒解解闷。 勾陈之事玉清凭借一己之力压下去,宗门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对外也是说谢君卓外出历练。虽然这个借口听起来有几分牵强,但碍于玉清的威严,没有人敢乱嚼舌根。 江月寒也有些日子没在宗门露面,此刻听见何飘所言,以为是邹不闻想她出去走动出的馊主意,当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淡淡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飘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点什么,道:佛宗不太清楚,但阴阳玄宗我听师父和师兄所言,好像是有什么人死了。 人世间世事无常,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生。阴阳玄宗地位卓越,但也没到随随便便死个人就通知三清宗的地步。江月寒回想了一下,并不记得上辈子阴阳玄宗出过大事。 不过这辈子改变的东西很多,前有谢君卓,后有进退堂,再来一个阴阳玄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江月寒收拾整理了一下,撑着伞步入雨中,朝着乾坤殿而去。 威严的大殿上冷冷清清,值日的弟子都被叫出去,三位仙君坐在首座,邹不闻站在大殿中间,除此以外还有几个不怎么出世的长老。江月寒看见这个阵容心里微惊,她上前给几位行礼,之后就沉默下来。 玉清瞧着她为了谢君卓消瘦的容颜,心里是恨不得把谢君卓抓回来好好收拾一顿。 小月寒,你养了个好徒弟。玉清还在为江月寒担忧,翘着二郎腿没个坐相的无极已经开口道:我之前对她离开之事颇有微词,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瞧了她。 乍然之下听见谢君卓的事,江月寒心里咯噔一声,好在无极话里有几分赞许之意,江月寒稍微安心一点。 玉清斜了无极一眼,埋怨他吓着自己的徒弟,连忙给江月寒温声解释道:佛宗传来消息,谢君卓拿走了祈愿书,她决定走一条和勾陈相对抗的路。不过此道艰难,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尝试过,能不能成就要看她的造化。 谢君卓的决定出乎众人的预料,也让一开始有怨言的两位仙君重新考虑这件事。佛宗的慧空大师亲自说理,倒是给谢君卓争取了不少支持。 江月寒闻言微微闪神,眼底浮现少许笑意,这辈子谢君卓就没让她失望过。既然她下定决心和勾陈带来的命运斗争到底,江月寒也愿意陪着她不离不弃。 祈愿书,万民愿,荡尽世间不平事。 眼见江月寒不在为了这事伤神,玉清心底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谢君卓总算是做了一件让他觉得骄傲的事。他们三清宗的弟子,就该有这种逆天而为的血性。 说完佛宗带来的消息,大殿内的冷冰冰的气氛缓和了少许,但很快又凝重起来。 玉清搭着浮尘叹了口气,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悲伤道:月寒,今日叫你前来还有一事,阴阳玄宗的忘情太长老仙逝了,她临终前交代了门下弟子,请你去阴阳玄宗走一趟。不过并不是现在,而是明年。至于是明年的什么时候,便由你自己定。 玉清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江月寒眼底的笑意猛然散去,瞳孔骤缩,震惊不已。 阴阳玄宗的忘情太长老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修士,她是阴阳玄宗的开山长老,存活的年岁比玉清还要长。传闻她在阵法上出神入化,能知前世,晓未来,甚至可以逆转时空。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就是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的离世来的那么突然,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玉清上一次见她,她的身体还很硬朗,满头银发间插了一朵漂亮的木芙蓉,优雅从容。 花开从不败美人,她活了一辈子,美了一辈子。 江月寒回过神来,嘴唇微动,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和忘情太长老并没有多少交情,就是上辈子也只见过三次,可就是三次,也够江月寒记一辈子。 第一次世间平静,无风无浪,她说江月寒是个美丽的姑娘,应该被人捧在手心,抬手在她发间插了一朵花。 第二次人世飘摇,玉清离世,江月寒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独自扛起三清宗的责任,她从人群中来,俯身抱了抱她。 第三次人间炼狱,江月寒被囚禁在林海,和谢君卓纠|缠不休,她给了江月寒一张卷轴,说只有先结束才能重新开始。 这辈子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江月寒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感谢她前世的关照,却不想故事突然画上句号,把一切都终结在尚未开始之前。 消息那么突然,留给江月寒无尽的遗憾。她眨了眨眼,不禁泪流满面。 第57章 暴雨如注,积水成洼,原本就不算好走的道路一片泥泞,一脚踩下去泥水溅起来老高。顶着暴雨前行的百姓们顾不得那么多,一个个跑的飞快,甩了一身的泥点子。 疾驰的人流中,谢君卓悠闲地撑着一把伞散步,她随意一拂便将雨水和泥水隔绝在外。奔跑中的百姓顾不得瞧她,倒是躲在城楼下避雨的守卫多看了两眼。 谢君卓不慌不忙走到他们面前问了个路,守卫抬手给指了个方向,见她身为一物,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不由地好奇道:姑娘可是来投奔亲戚? 谢君卓摇了摇头:我只是听闻这里有个巧匠,不管什么样的东西到了他的手上都能变成精美的饰品,所以前来碰碰运气。 守卫这下更奇怪了,疑狐道:可你问的那地儿是个义庄,附近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没有巧匠。 谢君卓笑了笑没有作答,撑着伞走远了。守卫瞧着她远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嘟囔一句怪哉。他见谢君卓穿的也不差,像是个大家小姐,心想她说不定连义庄是什么都不知道,指不定被谁给糊弄了。 义庄那地方除了死人就是棺材,门口纸钱飘的跟雪似的,好好的小姑娘去哪儿不好?要去那种地方找晦气。守卫连连摇头叹气,接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驱散身上的寒意,靠着城墙打盹。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城内的石板道被冲刷的很是干净,树上掉落的叶子堆积在树根下,逐渐腐烂。 谢君卓顺着守卫指的方向去,走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要找的地方。那是城的边缘,一间白墙黛瓦的大院子,立着高大的槐树,遮天蔽日。屋檐下挂着两盏雪白的灯笼,被风雨吹的东倒西歪,上面的义庄二字都有些变色。 谢君卓上前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那人把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只眼睛打量谢君卓,声音嘶哑道:有事吗? 谢君卓点头,那人这才退开,将门打开容一人过的空隙。谢君卓道了声谢,将伞立在门口,空手走进去。 义庄很大,外面看上去像是几进的屋子,实际上里面就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用柱子支撑起来,没有分割开,一眼就能看完。 一半的屋子里放着盖好的棺材,一半的屋子里放着还没上漆拼接的木材,地上散落着一些刨花,墙角放着锅碗瓢盆。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下脚也只有踩在棺材和棺材中间。 看上了就吱一声,告诉我时辰,我会给你送过去,不会耽误你的事。开门的人背着手站在一旁,他穿着粗麻布衣,佝偻着背,声音沙哑,听起来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让人背脊一阵发凉。 谢君卓没有动,她笑了笑道:我这次不是来买棺材。 存放尸体一天三文钱,要下葬工钱加倍。至于加多少,就看你想什么时候下葬,葬在什么地方。 义庄这种地方,不是买棺材就是放尸体,出不了第三样。义庄的主人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面无表情地传达这里的规矩。 谢君卓道:我也不收尸。 不买棺材不收尸,义庄的主人有些奇怪,他抬起头看了谢君卓一眼,冷风从漏风的窗户吹进来,把他半边脸上的头发都吹起来,露出一张可怕的脸。 他这人看起来正常,却只有半张脸,另外半张像是被人整齐地撕下了面皮留下老树皮一样的疤痕,半边眼睛只剩下空洞的眼窝,耳朵被削去一只,鼻子嘴都只剩半个。他这一抬头,半鬼半人,比这一地的棺材还叫人心里发慌。 谢君卓面无惧色,好似什么也没瞧见。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容不迫。 义庄的主人勾了勾嘴角,眼神阴鸷,道:我没见过你。 没见过也没关系,这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易。谢君卓颔首,这人这辈子的确没见过她,可是上辈子他见过。谢君卓在这里拿了四口棺材,最后送上了三清宗。 棺材这东西随处可见,在那儿买都一样。而且这里和三清宗并不近,抗着棺材一路打上去虽然威风,但扛棺材的少不了怨言。 谢君卓上辈子之所以在这里带棺材,是因为这个人和三清宗有些旧怨。棺材是他送的,主意是他出的,目的就是狠狠地羞辱三清宗。谢君卓依他所言,并未深究缘由,但手下总有嘴碎的妖魔,你一句我一句,也让谢君卓了解恩怨的大概。 说起来还是魏宇那一脉惹的祸事,别看现在面前这人不人不鬼,很多年前也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学了几分术法,会炼器会造物。孙长老慕名上门去找人做个剑鞘,提出许多要求,却不给人东西,故意刁难。 这人门派小,不愿意得罪他这尊大佛,好不容易凑齐了材料做出成品,孙长老却嫌难看,配不上他的身份,说这人是存心羞辱他,废了这人修为,毁了他的容貌。 小宗门养一个炼器师不容易,门主咽不下这口气嚷嚷着要去三清宗讨个说法,结果一去不回,宗门也在一|夜间被人屠了。 这人被安排在后山养伤逃过一劫,拖着残躯替师门上下几百口人收敛了尸骨。他把大家葬在山里,自己开了家义庄,在义庄后面修了一个小祠堂,立了他们的牌位,守灵至今。 这人不是没有想过复仇,可他病弱残躯,修为全无,连把剑都提不起来,又何谈到达三清宗?扳倒一个长老。 前世谢君卓大闹天下,他闻声而动,自甘为奴,想要讨个公道无力,但出个主意还是能成。 原本以谢君卓的性子,这人要在她跟前讨个安稳之地也很难,但巧的是他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谢君卓为了讨江月寒欢心,让他做了很多精巧的东西。久而久之,他也留下一命。 他这样的人对谁都没威胁,妖魔少不了捉弄他,叫他丑奴,但不会要他性命。 丑奴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话,谢君卓并不喜欢,后来问过他的名字,他沉默半晌回了句:木九。 木这个姓没什么问题,但九这个名听起来就太随便了,别人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的确,这也不是他的名字,只不过他是他师父门下的第九个弟子,谢君卓问起来,他便以九为名。 木九在这里多年,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谢君卓这样的客人。他的眼神泛起冷意,目光在谢君卓干净的鞋面上扫过。 屋子外面大雨倾盆,就是打着伞也少不了沾湿鞋面,淋湿衣摆,谢君卓浑身上下干净的过头了。 木九脸皮一阵抽动,脸上的疤痕蠕动起来,他像是强忍着愤怒,睚眦欲裂:修仙者? 大雨中漫步还能不湿衣物,也只有身带灵力之人,隔绝了那些雨雾。 谢君卓微微挑眉,知道木九是被勾起心中压抑的仇恨和愤怒,她叹了口气道:是,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帮我做点东西。 木九对三清宗的仇恨就如同前世的谢君卓,只不过谢君卓在暗处悄然成长起来,木九却只能在暗处黯然神伤。她们都因为内心的悲伤而迁怒道门,对修仙者没有好脸色。 木九嘶吼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声音,他恶狠狠地盯着谢君卓,额上青筋暴起,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木九走到门边将门一把拉开,指着门外对谢君卓吼道。瓢泼大雨被风吹进来,顿时淋了木九半身。他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谢君卓。 谢君卓深吸口气,手一抬门便自动合上:我请你做东西也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木九冷笑:你们的东西我嫌脏。 这样东西可不脏。谢君卓笑了起来,道:义庄只做死人的生意,哪里晓得活人的事。几个月前,三清宗的孙长老被废了修为逐出宗门,门下弟子也被遣散。你的仇人失去了庇佑,你不想报仇吗? 谢君卓的话让木九浑身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君卓,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打量。他隐姓埋名在此,音容样貌大改,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也没人知道他和三清宗的恩怨。 谢君卓登门造访,每一句话都踩在木九的心尖上,她仿佛什么都知道。 木九突然心生戒备,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来请你做东西的客人,来的路上听了件趣事分享给你听罢了。谢君卓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带着一脸的笑意,漫不经心道:现在故事听完了,你可以帮我做东西了吗? 木九打了个寒战,虽然谢君卓在笑,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1) 你想做什么?木九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谢君卓。谢君卓对他知根知底,他就是想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先顺着谢君卓的意思走。 谢君卓摸出一卷红线,十文钱,递给木九道:用这两样东西做一个剑穗。 普通的红绳,普通的钱币,从一个不普通的人手里拿出来。木九有些诧异,他以为谢君卓是要做多厉害的东西,才会找到他这里来,结果只是一个剑穗,还是用十文钱和红线。 木九接过东西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宗门遭难后,他养成孤僻的性子,心里虽然疑惑,但面上并未表露。 你什么时候要?木九问了一声,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雨幕之下,天色暗沉,分不清具体的时辰,总觉得要到傍晚。 谢君卓打量了一眼左边那些做好的棺材,道:明天,我还有事要办,不想耽搁太久。 木九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可以做出来,当下应道:那你明日来取。 不,我要住在这里。谢君卓唇角含笑,她走了几步,在一具棺材前停下,摸摸这摸摸那,愉快地决定道:我没钱了,正好在你这义庄凑合一晚。这具棺材不错,我就睡这儿了。 活人总会避讳死人的东西,没事不会往义庄凑,谢君卓这话一出口,木九就愣住了。他看着满面带笑的谢君卓,喉咙滚动,过了半晌才冷笑道:随你。 说罢,他佝偻着身躯,收起谢君卓给的东西,转身打开房间的暗门,去了后面的小祠堂。 谢君卓知道他是去祭典师门的那些冤魂,没有不识趣的上前打扰。她推开棺材的盖子,翻进去躺下。她如今还小,这是成人的棺椁,所以她睡下还有多余的空间。 我在长几年,这棺材就刚刚好了吧。谢君卓伸出手一边比划,一边自言自语。她上辈子死无全尸,连口棺材都没有。 棺材躺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吗?和我乞讨的时候睡在大街上也没什么区别。 谢君卓说罢,闭上眼乖乖躺好,嘴里念着咒语,用浮空术将盖子盖上来。仅有的光都被遮住,棺材里黑漆漆地一片。棺材没有钉钉,空气依旧流通。谢君卓很满意,躺在里面无风无雨,很适合睡觉。 而这一觉也睡的安稳,等谢君卓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白日。 屋外的雨停了,木九打开门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一个剑穗。他的眼睛有些红,大概是昨夜哭过。 谢君卓打开棺材,木九听见声响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谢君卓从棺材爬出来,愣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昨天说了要睡在这里啊,你不会忘了吧。谢君卓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把压出来的折痕抚平,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 木九当然没忘,可他以为谢君卓是在开玩笑,又怎么知道她真在棺材里睡了一|夜。 你的东西,做好了。木九把手上的剑穗递上去。 谢君卓眼前一亮,木九手上是一个漂亮的剑穗,并蒂梅花开的灿烂,下坠流苏飘逸,丝毫看不出钱币的样子。 谢君卓接过东西,脸上露出幸福的笑,目光中有几分追忆之色。 木九瞧见她的神色,神情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问道:这十文钱对你很重要吗? 谢君卓低头,木九自知失言,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谢君卓将剑穗贴身放好,道:这是我陪师尊做宗门任务得到的报酬,是我第一次凭自己双手挣来的钱,也是第一次和师尊出门除魔卫道 小小的十文钱却有着弥足珍贵的回忆,对于谢君卓而言,意义非凡。她把这钱做成剑穗带在身边,就像江月寒在陪着她一般。 她以勾陈止乱世,断善恶,辨是非,要走的路很长很长,她怕自己迷失本性,所以要找个寄托。 有什么能比这十文钱更有意义呢?这可是她为祸人间后做的第一件善事,姑且算个好的开始。 木九沉默下来,谢君卓的话牵动他的心,师尊二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传道受业解惑,还有一份难舍的情意。 哎,这个是你的报酬。 木九有些走神,忽然听见谢君卓的声音,一个匣子落在面前。他抬起头,想说报酬昨天谢君卓已经给过了,可他话还没出口,谢君卓就先开口了。 谢君卓站在门口,指着昨夜睡过的那口棺材道:我叫谢君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带着那口棺材来给我收尸吗? 义庄的生意,只要有钱就会做。 木九不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年幼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考虑那样的问题,他一时哑然,没能回答谢君卓。 谢君卓笑了笑,好像并不是很期待这个答案。她拿过一旁的雨伞,顺手收进储物袋,对木九挥了挥手道:走了,谢谢款待。 青天白日,阳光微醺,谢君卓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义庄门口。她从风雨中走来,歇了歇脚,便从暖阳下离去,她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却问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能不能给她收尸。 她说的那么轻松,飘飘然像一句玩笑,眼底却带着忧伤。 木九在门槛上坐了许久,等脚有些发麻他才回神。木匣子静静地躺在脚边,木九思索片刻,揭开盖子。 孙长老的人头静静地躺在里面,低垂着,像是在对谁谢罪一般。 木九独眼圆睁,喉咙滚动,半边嘴唇颤|抖着,最后发出一声大笑,笑声嘶哑,又像是在为谁哭泣。 走出老远的谢君卓听不见这如哭如泣的悲声,她把剑穗挂上勾陈的剑柄,一黑一红,倒是十分相配。 她来此求得剑穗,也断了前世因果,祈愿书上再添一人姓名。 第58章 夏去秋来,红了枫叶,黄了麦子,再一转眼,冬姑娘款款而来。地上刮起冷风,天上下起小雪,人们出行都是裹紧冬衣,缩头缩脑,就怕寒风顺着领口灌进去,那叫一个透心凉。 虎头岭最近不太平,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常早,大雪覆盖了一个山头,不仅附近的人进山打不着猎物,山里的野兽也没东西吃。前些日子,一头虎妖从山上下来打破了他们村的防御结界,还咬死了一个小孩。 大雪封山,路远难行,要等到开春冰雪融化之际,村民们才能去附近的道门请人来修结界。 冬季漫漫,大伙也不知道那虎妖什么时候会再回来伤人。村里身强力健的男人们组成巡逻小队,白天就在村子周边巡逻,等到了晚上,大家都集中在宗祠里,靠着祖先的庇佑度过长夜。 牛大哥,牛大哥,你等等,我这肚子实在疼得厉害,肯定是中午吃坏了东西,一个劲地拉稀,我这会儿是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巡逻了,我得回去找赤脚大夫看看。 一望无际的雪地上,一群举着铁耙,锄头组成巡逻小队的村民整齐地排成一列。走在最后面的人捂着肚子,杵着锄头走到最前面,面有菜色。一边说还一边夹紧屁|股,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一样。 他长的贼眉鼠眼,浑身上下也没二两肉,裹着冬衣也像细长的豇豆,风一吹就打摆子。这一套动作下来,滑稽的很,大家不由地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道:我说瘦猴,这里离大夫住的地方还远着呢,你可别拉裤子里。 就是就是,要实在不行,你在雪堆里刨个坑将就一下。就是这大冬天的,滴水成冰,你可得宝贝着你的命|根子,别冻坏了。 队伍里的村民都是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玩笑话没个分寸,瘦猴脸红的像猴屁|股。他心里觉得难堪,但面上还是跟着陪笑。 牛大壮见他真的不舒服,制止大家的取笑,道:这大白天也出不了多大的事,你赶紧回去找大夫瞧瞧。 虎妖伤人多是在夜里,所以白天大伙的情绪没那么紧张。 瘦猴谢过牛大壮,拄着锄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照着来时的路回去。后面传来几声哄笑,带着嘲弄之意。瘦猴攥紧了拳头,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谢君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行了,你们大家一人少说两句,谁都有个着急的时候,老逮着不放也没意思。牛大壮严肃地看了大伙一眼,他长的高大,虽然老实憨厚,但不笑的时候也挺唬人。 大冬天白雪茫茫,他们的村落远远看去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蘑菇,冒着青烟。 牛大壮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发热的手道:我们今天走远点看一看,要是还没有那虎妖的踪影,我们就在仙人布置结界的地方安置兽夹。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大家打起精神来,争取过个好年。 行,大壮,你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汉子,你说走我们就走。人群里有人附和。 牛大壮憨笑两声,带着大伙继续往村子边缘去。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都能看见虎头岭的山脚,但那虎妖还没有影子。 牛大壮寻思着今天是见不到那妖孽,招呼大伙回去。忽然,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虎头岭的山脚下,眼睛大睁,哆嗦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村民们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团黑黄相间的虚影从山脚下过来,那东西速度很快,明明是在走,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飞一般。它的身体大如牛犊,四肢强健有力,头圆耳短,吊睛白额。 是是是虎妖,快跑。有人认出那东西,磕巴嘴大喊了一声,都还没拿出点抵抗的气势,整齐划一的队伍立刻四散奔逃。 虎妖站在雪地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不慌不忙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雪地上乱窜。 大王,我们说好的,我给你带来这些食物,你给我精气让我撑到过年。在虎妖身边,一道虚幻的人影露出来,赫然是刚才说拉稀离开的瘦猴。此刻的他没有实体,像是烟云幻化,风一吹就散了。 虎妖抬头看了他一眼,伸出爪子在他额头上一点,一束金光便落入他的眉心。瘦猴的身体顿时凝实不少,他贪恋地吸收那股力量,嘴角露出笑意。他舔了舔唇,躬身道:谢大王赏赐,小的就不打扰你用餐了。 瘦猴说完,身体缓缓消散。 虎妖抖了抖身上的雪,低吼一声,朝着最落后的那个人奔去。 逃命中的村民听见身后有动静,哇哇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我还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在吃奶的娃娃,救救我。 村民大喊着,跑在前面的人却没有停下。他们都是肉|体凡胎,不论之前说的多好听,真正遇上了恐惧就会在他们心底迅速生根发芽,摧毁他们的意志和勇气。 村民有些绝望,虎妖扑过来,直接把他踩在脚下。雪沫漫过口鼻,村民浑身哆嗦。虎妖的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张着血盆大口正欲咬下去,一团雪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你这头畜生,你不是想吃肉吗?来呀,来你爷爷这边,我让你吃个够。去而复返的牛大壮站在远处,一手拿着锄头,一手拿着雪,啪|啪|啪扔了好几个雪团子砸在虎妖的头上。 他浑身冒着热气,脸色涨红,双|腿都在打颤,可他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落入虎口。 雪在头上炸开,虎妖被激怒了。他怒吼一声,放开脚下的猎物朝着牛大壮飞扑过去。牛大壮转身要跑,可是脚却不听使唤,还没跑起来就先栽倒在地。 眼看虎妖就要扑倒他身上,牛大壮把心一横,认命般提起手上的锄头闭上眼一阵乱挥,虎没打到,倒是刨了一地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沫中,准备降落的虎妖忽然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直直地从牛大壮的脑袋上飞过去,噗通一声栽倒在远处的雪地里,翻了两个跟头。 跑在前面以为脱离危险的那几人一回头,看到虎妖滚到自己脚下,吓得魂都没了,挥舞着手上的铁耙、锄头,一阵乱打。 牛大壮闭着眼,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面前有个阴影。高高瘦瘦,柔柔弱弱,不像是那只大老虎,倒像是一个人。 牛大壮一愣,猛地睁开眼睛。 雪地里,一身红衣的俏姑娘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大叔,厉害。 丫,丫头?牛大壮又惊又喜,面前的人正是当初他背出虎头岭的谢君卓。一段时间没见,小姑娘长高了,人也精神多了。红衣似火,像是白雪里的一团娇阳。 牛大壮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心里高兴极了,脸上堆满了笑意。不过他还没高兴太久就想起来虎妖的事,连忙起身把谢君卓护着,道: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跟我走。 谢君卓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心里暖暖的,她笑了笑,按住牛大壮的手腕道:大叔,你别急,那只虎妖猖狂不了。我们还是先回村子,你给我说说这是出了什么事。 谢君卓面容冷静,从容不迫,给人一种可靠的安稳感。 牛大壮先是疑惑,挠了挠头想起来这会儿没看见那只虎妖的身影,他四下环顾,只见跑出去的村民又都跑回来,全部聚在他身边,下气不接下气,脸色发白。 被一顿乱打的虎妖从雪地里爬起来,抖落身上的锄头,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警惕地盯着谢君卓。 牛大壮轻咦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这些村民,道:你们真厉害,看来这也不过是头纸糊的老虎,都被你们打趴下了。 谁,谁,谁打它了?你,你都不知道,我们,我们一回头,它就,就在我们身后。结巴着急地解释了一句,手舞足蹈,说的很是费劲。 谢君卓偏着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地觉得好笑。她这一笑起来,其他村民紧绷的情绪像是被人拨了一下,蹦出点别的感受。大伙盯着她多看了几眼,都觉得有些眼熟。 结巴摸着头,道:你,你不是,不是之前住在大,大壮家的小,小姑娘吗?你从那,那儿冒出来的? 结巴磕磕绊绊,谢君卓听的费劲。她指了指天,然后又指了指地,手握成拳在大伙眼前刷地一下张开,道:我呀,是凭空冒出来的。 结巴摆手:骗,骗人,人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人当然不能凭空冒出来,谢君卓就是想逗弄一下结巴,没有别的意思。她这小半年一路行善积德,遇上能帮的就帮,实在超出实力的她也会去找附近的道门帮忙解决。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急着赶路。 寮城之事还有那么点时间,她顺便绕道来虎头岭,解决恩恩怨怨。正巧赶上虎妖行凶,牛大壮去而复返她都瞧的真真的。 这会要先解决眼前事,谢君卓也不和大伙废话,她从空间里抽出勾陈,让大伙后退。牛大壮本来还想护着她,见到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连话都忘了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2) 虎妖把两只前爪在地下按了一按,望上一扑,从半空里蹿下来。谢君卓冷笑,抬剑挡住虎妖的爪子,手腕一个用力,将它掀翻出去。 虎妖见扑她不着,怒吼一声,在雪地里打着圈走了两步,再度扑上来。这次谢君卓没用剑,直接一脚踹出去,正中虎妖胸口,把它踢了个正着。虎妖滚落在地,谢君卓身影一闪便到了它的跟前,勾陈指着虎妖的下颚,大有将它一剑捅个对穿的打算。 刚才还对着村民们耀武扬威的虎妖,这会儿被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牛大壮带着村民踩着积雪跑过来,他抹了把热汗,道:丫头,这虎妖在我们村子里吃了人,你要是杀了它,你以后就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它吃过人?谢君卓一愣,眉头微蹙,道:什么时候的事? 牛大壮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就前些日子,是个才五岁的小娃娃。 垂髫幼子,天亦不责,虎妖一张嘴就吞了一个,这是犯了道家的大忌。谢君卓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并指为剑念了一段咒语,手指一点便幻化出金色的巨网将虎妖抓起来。 大叔,你们把虎妖带上,我怀疑你们村里有伥鬼。 第59章 谢君卓来的及时,避免了一场惨剧。牛大壮招呼大伙把虎妖带上,领着谢君卓往村子走,路上把村子里发生的事和她提了提。听见瘦猴在村子里谢君卓微微侧目,若有所思。 当初瘦猴想把她卖去青|楼不成,反而被她控制卖给别人当仆人,谢君卓原以为他很难跑出来,却没想到他已经回到村子。 牛大壮提起瘦猴时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并不清楚谢君卓和瘦猴之间的恩怨。瘦猴在外多月才逃回来,自己也没面子说阴沟里翻了船,反而找了个借口说是在外帮工几个月。 他回来时身上带了不少钱,所以大伙都没有怀疑。反而笑他不够地道,下次还有发财的机会要一起赚。 老虎闯入他们村庄吃人也是瘦猴回来后才发生的事,被叼走的是瘦猴姐姐的孩子。那天夜里村庄的结界突然就坏了,虎妖轻而易举地闯进来,孩子就在家门口玩耍,谁也没反应过来。瘦猴的姐姐听见声响追出去,那虎妖已经跑的没影了。 瘦猴的姐姐早年丧夫,就这一个孩子相依为命,娘俩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孩子没了以后,瘦猴的姐姐大哭一场,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疯了。 她现在每天都在家里,用茅草做了个假人穿上孩子的衣服,整天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哄孩子睡觉的摇篮曲。 村里人见她实在可怜,一日三餐都不会少她一口吃的,时不时还会去她们家看一看,要是能帮上忙就搭把手。 好好的母子俩变成这样,也真是可怜。牛大壮叹了口气,别看他牛高马大,说起这种事很容易感伤,眼睛都是红的。 谢君卓沉默不语,她看着炊烟袅袅的村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瘦猴的姐姐和牛大壮隔壁家的大婶多有来往,谢君卓见过她几次,她儿子是个腼腆的小子,每次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遇见人就藏在她的身后,悄悄地探头东瞧西看。 丫头,你找到你姨娘了吗?说完村子里的事,牛大壮就有些按捺不住好奇,询问起谢君卓的近况。当初被他背出虎头岭,离开时还一瘸一拐的小丫头,转眼间就成了小大人,收拾虎妖比收拾只蚂蚁还简单。 看着谢君卓变得这般厉害,牛大壮始终觉得不真实,他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两下,道: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我该不会已经被老虎咬死了,可我自己不知道,以为自己还活着吧。 谢君卓忍俊不禁,玩笑道:叔,你要是觉得不真实,你打自己两巴掌试试?要是觉得疼,那肯定就是真的。要是觉得不疼,那肯定就是假的。 你说的有道理。牛大壮赞成地点了点头,他举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响的像是放了个鞭炮,把大伙都给吓一跳。他自己也疼的嗷了一声,兴奋道:好疼好疼,看来我真的不是在梦里。 谢君卓愣了一下,随即掩唇笑了起来,牛大壮这人就是实在,让她的玩笑话都变了味道。当初她骗牛大壮说自己是要去找姨娘,牛大壮都给她记着,关心她有没有找到。那不存在的姨娘在什么地方谢君卓也不知道,但她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虽然现在没有在一起,但她也没像上辈子一样给弄丢了。 我姨娘她们搬家了,我去了没找着。不过我运气好,拜入道门,有了师尊,以后也是个有家的人了。我这次是出来办事,路过这里。谢君卓的眼底带着笑意,和牛大壮第一次遇见她时有很大的区别。 牛大壮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打心底为她开心。 几句话的功夫大伙就到了村口,村子里走动的人多,雪没有那么厚实,被踩的失去原本的颜色,和泥土混在一起。大伙将虎妖放在地上拖行,把它油光水滑的皮毛蹭的全是泥。 虎妖愤怒地大吼,结巴踹了它一脚,也跟着扯着嗓子喊起来。 大家快,快出来,我,我们把,把虎妖抓回来了。结巴中气十足,这一嗓子吼下去,惊动了半个村的人。 大家有些疑狐地探出头来,看见虎妖真被他们五花大绑,一个个目瞪口呆,试探着围上来询问事情的经过。结巴说的磕磕绊绊,其他人听不下去,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掰扯。 被牛大壮救下来那人更是绘声绘色,说的像是小酒馆里评书的,手舞足蹈,把牛大壮如何吸引虎妖的注意力,谢君卓又是如何从天而降说的精彩极了。 谢君卓看着他们热情洋溢的笑脸,听着他们拍手叫好,心里像是喝了一壶好酒,暖洋洋的。 做个好人也没什么不好,在这些村民的眼中她不是祸端,而是可以帮他们一把的好人。 就在大伙聊的正高兴之时,地上的虎妖忽然挣扎起来,束缚在它身上的金色细网光芒闪烁。大伙吓了一跳,纷纷闪开。 结巴嫌他们没出息,道:躲,躲开,躲开干什么?有小道长在,不会,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结巴也站到谢君卓身后,比起退开的人,他只是没走太远而已。 大家这一退,虎妖就被留在中间的空地上。牛大壮有些担忧,谢君卓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走过去在虎妖面前蹲下。 凑近了看,虎妖的个头都能赶上谢君卓,它龇牙咧嘴,喷出一口热气。虎眸里倒映出谢君卓的身影,眸光深处是愤怒和畏惧。 谢君卓低头一笑,道:看来你的伥鬼就在这里,他反哺给你力量,你才有力气挣扎。让我猜猜,他是谁。 谢君卓站起身,平静的目光在围观的人群里一一扫过,勾陈缓缓浮现在手中。漆黑的剑身冰冷,它是纯粹的黑,最容易受到恶念的吸引。 剑刃很快就动了,谢君卓直接松开手,勾陈像脱缰的马儿,在空中转了一圈,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村民们吓得纷纷让开一条路,躲在人群中眼神怨毒的瘦猴也想跑,勾陈却像长了眼睛,追着他不放。 瘦猴被追的上跳下窜,脚下一个打滑摔的四仰八叉。 谢君卓走过去,她握住浮空的勾陈,看着地上因为勾陈的压迫而无法维持人形的瘦猴,毫不意外道:果然是你。 大伙惊讶不已,牛大壮有些难以接受,他看着瘦猴想问谢君卓是不是弄错了,瘦猴先自己大喊起来:是我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你已经害死我一次,还想害死我第二次吗?如果不是因为救了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地上的积雪很冷,可是瘦猴已经感觉不到,往日的乡邻就站在身边,他们的眼神失望而又愤怒。瘦猴自知这次在劫难逃,害他变成这样的谢君卓就站在面前,享受着村民的吹捧,愤怒和仇恨蒙蔽瘦猴的双眼,他的内心只剩下报复。 瘦猴的话一出口,村民们都愣住了,牛大壮怒道:瘦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瘦猴大笑起来,指着谢君卓骂道:你们面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家弟子,她就是个妖孽。我当初送她去镇上,她却施展妖法将我定住,把我卖给别人做奴仆换银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了躲避那些人误闯虎妖的领地,这才成了伥鬼。 瘦猴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做错了什么?我和牛大哥把她从虎头岭带出来,好心好意送她去镇上寻亲,她却这样对我。现在她又回来了,谁知道她这次回来又要害谁。 你,你胡说,丫头不可能是这样的人。牛大壮只觉得气血上涌,脸红脖子粗地反驳瘦猴的话。 村民们窃窃私语,结巴也附和牛大壮的话道:她,她要是想害我们,刚,刚才就,就不会救,救我们。倒是你,你竟然是,是伥鬼,虎妖都是你引来的。 对,我听说伥鬼会把自己最亲近的人骗去给老虎吃,虎妖来我们村子吃的就是你姐姐的孩子。还有今天你和我们一起走的好好的,突然说拉肚子跑了,原来也是要把我们喂老虎。 反驳的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比起救了大伙的谢君卓,成了伥鬼的瘦猴说的话更没有说服力。他当初回到村子也没说是谢君卓害他,今日谢君卓把他抓出来,他突然反咬一口,大伙心里头各有各的想法。 谢君卓前世习惯了被人冤枉泼脏水,尝尽百口莫辩的委屈,她并不指望谁能帮她说话。瘦猴的这点小把戏她也不看在眼里,如何反驳她都想的一清二楚。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还不等她开口,大伙就先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 他们心头或许有疑惑,可却愿意站在她这边,没有听信瘦猴的一面之词冤枉她。 瘦猴见自己离间不成,哭喊道:我才是和大伙一起长大的人,我承认我为虎作伥不是个东西,可真的是这个妖女害我。不信你们问她,她是不是把我卖给别人当奴仆。 牛大壮有些生气,他往前几步,高大的身影挡住谢君卓,道:你当初自己说的去镇上做工,我们大伙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那是因为因为瘦猴被牛大壮说的一时哑口,他成了伥鬼怨恨着谢君卓,可是因为谢君卓没了踪影,他又要帮虎妖骗人,才不得不编出瞎话,没提谢君卓这事。 谢君卓头一次这样被人护着,她站在人群里,指责她的人遭千夫所指,她反而成了委屈的那一个。 牛大壮即生气又失望,他和瘦猴关系不错,往日都喜欢一起进山捡柴打猎。瘦猴突然成了伥鬼,他心里其实很伤心,可瘦猴一个劲地冤枉谢君卓,他的伤心都变成愤怒。变成伥鬼的人或许是身不由己,可不代表要连最基本的良心都不要了。 牛大壮直摇头,看样子是恨不得把瘦猴打醒。 谢君卓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目光平静地看着瘦猴,冷笑道:你一味的指责我之前,怎么不敢说你当日带我去小镇,是要把我卖到青|楼?我家和道门有些关系,所以我也会几个小术法。你心怀不轨在先,我只不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画了勾陈的草图,剑柄的设计左右不对称,这要是遇上强迫症严重的那种,会不会觉得难受? 第60章 谢君卓当初刚刚重生,心里揣着前世今生的仇恨,想的不是如何救白露,就是如何去见江月寒,至于旁人,她从未放在心上。她留瘦猴一命,把他卖去做奴隶,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因为江月寒不喜欢她杀人。 昔日在她眼中,瘦猴的命犹如蝼蚁,不值一提。这是她种下的因,今日自然也要她来偿还这个果。 她承认她卖了瘦猴,但前因也要说个清楚。她是带了点上辈子的魔性,但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瘦猴成了伥鬼,她有推不掉的干系,这件事终究要面对。 谢君卓的承认让在场的大伙十分惊讶,瘦猴更是高兴地大叫起来:你们听见没有?她承认了,她承认了,是她把我卖去给人做奴隶,是她害了我。你们要恨就恨她,别怨我。 事情的转向让大伙一时不敢在妄下断言,他们眼中天真烂漫的少女突然成了人牙子,干起人口买卖的勾当毫不犹豫。她可爱良善的表象下,是一颗坚|硬如铁的心。 结巴张了张嘴,憋红了脸,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因为太着急,反而说不出来。 谢君卓面不改色,昔日千夫所指她也不是没有遭遇过,面前这点还算不了什么,她既然提起这件事就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她途经此地,遇上瘦猴是意外,出手相帮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和这个小小的村庄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这里的人,除了一个牛大壮,其他的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瘦猴是意外连接的因果,本来就不该存在。 瘦猴有些得意地笑着,牛大壮忽然俯身想要将他从雪地上提起来,可是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穿透瘦猴的身体。瘦猴现在是伥鬼,说的难听点就是一道魂,失去老虎的精气维持,他连人形都没办法保持。 牛大壮愣了一下,狠狠地往雪地上砸了一拳,双目通红,怒道:瘦猴,我把你当兄弟当朋友,相信你才让丫头跟着你走,你却盘算着把她卖去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让猪油蒙了心不成?我们村子里怎么会出你这样一个小人! 谢君卓的话对于旁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对于牛大壮来说却那么震撼,当日是他亲手把谢君卓送上瘦猴的牛车,说好的让她去找亲人,瘦猴却出尔反尔,背叛他的信任。 如果谢君卓没有保命的手段,现在被卖掉的人就是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去了青|楼那种地方,一辈子都毁了。而瘦猴会拿着卖她的钱,舒舒服服地过一段日子,对外吹嘘自己赚了大钱,压根不会考虑谢君卓的死活。 牛大壮一阵后怕,真是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耳光,他怎么就没看清瘦猴的为人。 瘦猴被牛大壮说的一愣,谢君卓也是美眸微张,一切都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牛,牛哥说的对,你,你这个小人,畜,畜生!结巴也有些生气,走过来想要踹瘦猴几脚,可是同样扑了空。 他们都是乡野村民,过惯了苦日子,也知道贫穷的滋味是什么样。年头不好的时候,有些活不下去的人家逼不得已才会卖女儿,但也是卖去做丫鬟,不敢往青|楼里送。那种地方,去的人倒是逍遥快活,但在外面的人心里都清楚那是个吃人的魔窟。 给青|楼送人的人牙子也是最让村民们瞧不起的,就算家里想把丫头送出去,也不会让这种人带走。 瘦猴想的绝,做的绝,完全触了村民们的霉头。 牛大壮和结巴双双表态后,那些围观的人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骂瘦猴的比比皆是,但也不乏有人说谢君卓做的太过,毕竟她是瘦猴和牛大壮带回来的。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3) 谢君卓尚未表态,牛大壮倒先瞪了那些人几眼,谢君卓是她带出来的,也是她请大夫救治,留在他们家照顾的,真说起来,瘦猴并没有做什么。相反,他还包藏祸心。 瘦猴被大伙说的无地自容,他一时贪欲不仅受苦受难,最后还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欺谢君卓孤苦无依,手无寸铁,却不料她大有来头。瘦猴阴沟里翻船,怎么看都是自食其果,善恶有报。 这种事怪不得谢君卓,可瘦猴心里不甘,众人的怒意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身上的恶欲顺势高涨,周身环绕起蓝色的火焰,整个人像是从火中走出来一般。 大伙吓了一跳,谢君卓连忙拉开牛大壮。只见瘦猴从地上弹跳起来,瞬间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扑过来,谢君卓持剑挡住他的利爪,手腕一翻,将他掀翻出去。 瘦猴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脚着地,他躬起身体巡视四周,盯上被困住的虎妖,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冲着虎妖而去。 看守虎妖的人连忙躲开,四下奔逃。 谢君卓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像展翅的鸟雀,从瘦猴的头上飞过去。她体态轻盈地落在虎妖面前,在瘦猴扑上来前,一剑刺入虎妖的头颅,将它捅了个对穿。 虎妖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的透透的。勾陈吸取它的生机,鲜血流淌在雪地上,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色。 瘦猴愤怒地大吼起来,扑向虎妖的爪子转了个方向,直接朝谢君卓的面门横扫而去。蓝色火焰包裹的爪子带起轻微的灵力波动,由伥鬼化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谢君卓以右脚为支点,身体往后偏移,爪子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勾下几根飘着耳发。瘦猴一击不中又扑上来,他此刻完全不管不顾,野兽般的利爪坚|硬如铁,恨不得将谢君卓开膛破肚。 谢君卓只守不攻,等大伙都退到完全距离,不会被她波及,她才将灵力灌注在剑刃上。 谢君卓不善用剑,但她聪明好学,前世又和江月寒共处十年,对剑术还是有些心得。她的剑是冷的,像这冬日的雪,但却能开出美丽的花朵,一剑暖春回。 像野兽一般飞扑过来的瘦猴撞在谢君卓横扫的剑刃上,剑气如冷夜残月,直接将瘦猴弹出去,他重重地砸在雪地上,胸|前露出一道残月的痕迹,不见鲜血流淌,但蓝色的焰火缓缓熄灭,无法继续残存。 瘦猴的脸有些白,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谢君卓的第二剑落了下来。这一剑是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吹过来,无形又有形。剑刃从前入,贯穿灵台而出,瘦猴惨叫一声,全身的火焰熄灭,灵体更加稀薄。獠牙和利爪褪|去,他又恢复原本的样子。 谢君卓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箓,直接贴在瘦猴的额头上。符箓顷刻间燃烧,化作一点灵气融入瘦猴的身体,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虚弱。 谢君卓将勾陈抽出来,起身道:这张符箓能维持你一盏茶的常态,去和你的家人告个别。 瘦猴愣住,谢君卓却看都没看他,转身去寻牛大壮。 你不怕我跑了吗?瘦猴坐起来,谢君卓的轻视让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没有我的符箓,没有给你精气的虎妖,你离开就是死路一条。谢君卓停下脚,远处的村民中,牛大壮正对着她招手。谢君卓笑了笑,随即又道:为虎作伥,难入轮回。但此事和我多少有点关系,我能度你,至于你是继续为人还是沦入畜生道,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会沦为伥鬼,本身就是心术不正之辈,更何况瘦猴还让虎妖吃了人。若是换了别人处理这件事,早让他魂飞魄散。 瘦猴听懂了谢君卓的意思,他家里没有可以惦记的人,但他对不起自己的姐姐。瘦猴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往姐姐家跑去。 村民们看见他很快没了影,都不由地大喊起来,还以为谢君卓没看见。 谢君卓走上前,给他们解释了一遍。她留瘦猴一条退路,不置他于死地。这对于和瘦猴一起长大的村民而言,似乎要好接受一些。他们沉沉地叹了口气,谁也没说话了。 牛大壮最是感伤,面容沉郁,他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这里,多少有些恻隐之心。 丫头,叔对不起你。牛大壮看着谢君卓,满面歉意。 谢君卓笑了笑,道:大叔,你说的哪里的话,有些事又不是你能控制的。再说了,我当初一时气愤,也有不对的地方。 瘦猴是见谢君卓面容俏丽才起了邪念,并非一直以来便是这种为人。大家生活在一个村子,偶有争执都是常态,不是特别过不下去,都不至于撕破脸皮,胡乱猜疑。 谢君卓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迁怒旁人,更何况本来就犯不着。 牛大壮见谢君卓毫无芥蒂,沉默片刻,搓着手道:谢谢。 这声谢不是谢她救了村庄,而是谢她给瘦猴一条退路。 谢君卓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并未多言,而是笑了笑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虎妖之祸已经解决,提心吊胆多日的大伙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结巴提议让谢君卓在村子里多住两天,谢君卓想了想答应下来。村庄没有虎祸,但结界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谢君卓还要帮他们重新修缮。 一伙人高高兴兴地散去,至于那只虎,谢君卓交给村里人处置,并未插手。 谢君卓还是住在牛大壮家,瘦猴去见过自己的姐姐后就直奔这里找她。一盏茶的功夫并不长,符箓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瘦猴站在牛大壮家的院子里,身体近乎透明。他看见谢君卓出来,直接在院子里跪下。 谢君卓顿住,瘦猴给她磕了三个头,道:小道士,我 谢君卓抬手,制止瘦猴的话,示意他不必多言。瘦猴愣住,面上有些不甘心,他咬了咬牙,还是把话咽回去。 谢君卓并指为剑,凭空画咒,在空中开出一道拳头大小的漩涡门。瘦猴会意,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其中。他一消失,谢君卓立刻收了术法,面上浮现冷白之色,额角渗出汗珠。 这个术法看起来简单,但实际对灵力消耗极大。她现在这个修为,拳头大小的鬼门已经是极限,只能引渡一人。 牛大壮从屋子里走出来,谢君卓看向他,他也正看过来。两两相视,牛大壮挠头道:瘦猴刚才是想跟你道谢吗? 瘦猴直奔院子给谢君卓下跪磕头,在牛大壮看来,是他认识到自己错了,想道个歉再走。 谢君卓微怔,愣了一下道:是吗? 瘦猴脸上有几分担忧之色,谢君卓怎么看都不像是想给她道谢,反倒是有事相求。他所求之事无外乎家里人,要是能帮忙,谢君卓随便打听一下就能办了,也不用他多费口舌。 谢君卓这一问把牛大壮也给问住了,他眉头微皱,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应该啊。 谢君卓没管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调息灵力。 冬季没什么农活,又正是年关口,村子里的大伙都很悠闲,他们把那只老虎分了吃肉,剥下来完整的虎皮,送到牛大壮家让交给谢君卓。 谢君卓看着虎皮没说什么,倒是隔壁家的婶婶在院子里叹了口气,说不知道瘦猴的姐姐这个冬天要怎么过。她没了孩子,神志不清,家里的火炉隔三差五地忘记,家里冷得像结了一层冰。婶婶想把她接过来,可是她不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君卓让牛大壮把虎皮收起来,等开了年去镇上卖了,也许能卖个好价钱。牛大壮应了一声,就看见谢君卓往外走。 丫头,大下雪的,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山里转转。谢君卓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踩着积雪步步走远。 被老虎吃掉的人如果不变成伥鬼,运气不好也会被束缚在老虎的领地内。瘦猴姐姐的孩子还小,要是找不到去鬼界的路,就会被困住。 谢君卓之前没在意,今天突然想起瘦猴离开时的神色,心里有些不踏实。 大雪封山,虎头岭的路不好走,大树被积雪压弯了枝丫,横七竖八地拦在路上。谢君卓拿出勾陈,一面砍柴清理道路,一面借着勾陈上残留的气息寻找虎妖的老巢。 堂堂的兵器之王成了砍柴刀,要是勾陈会说话,大概会气的大骂谢君卓是个败家子。 山林里安静极了,冬眠的动物不会外出觅食,偶尔看见一两只鸟也匆忙地扑腾着翅膀。 谢君卓翻过一座山丘,山下出现一个山洞,洞又大又深,门口没有积雪,反倒是有一件孩子的破衣服,沾了血迹。在衣服旁边,蹲着一个透明的小孩子。他害怕地把头趴在膝盖上,用手臂挡的严严实实。 谢君卓走过去,小孩子受了惊,瑟瑟发抖。他看起来又小又可怜,缩成一团。谢君卓喉头一紧,记忆纷至沓来,一时百感交集。 白露也有一个还要大一点的弟弟,她爹娘老来得子,很是欢喜,但那孩子身体不好,缠|绵病榻。谢君卓见过几次,虎头虎脑,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没心没肺的很。 都还是孩子,就平白遭了难。 谢君卓叹了口气,收走了小孩子的魂魄。这小孩子在山上呆的时间太长,魂体单薄,已经没办法独自度过鬼门,需要调理一段时间。 左右大雪封山,远路难行,谢君卓就在村子里多留几天,等送走这个孩子再走也不迟。 救了小的还有大的,要处理的琐事一件接一件。 谢君卓把小孩子的魂魄放在她的小纸人身上温养两日,孩子看起来凝实很多。谢君卓算着可以让小孩子和瘦猴姐姐见一面,找时间去了一趟瘦猴姐姐家。 她去的不太是时候,瘦猴的姐姐睡下了,怀里抱着自己扎的草人,床边放着一双大人的鞋和一双小孩的虎头鞋。屋子里的火又熄了,碗里的水都结了一层薄冰。 谢君卓施了个术法,火炉里的火又燃了起来,多少有些暖意。 瘦猴的姐姐是一时不能接受现实失心疯,谢君卓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喂了她一颗清心丹。死去的人不能复活,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 因为瘦猴姐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谢君卓和左邻右舍打了声招呼,先回了牛大壮家。她前来救人本是好意,但谁也没想到,就几个时辰的功夫,竟然出事了。 瘦猴的姐姐一觉睡到天色擦黑,左邻右舍做好晚饭还过来给她送了一点,一直疯疯癫癫的人这次竟然没有弄撒饭菜,抱着草人叫孩子,反而规规矩矩地吃完饭,给左邻右舍道了声谢。 邻居觉得奇怪,但因为她还是闷闷地不说话,当下也没太在意,照常宽慰了两句便回去了。谢君卓之前说了如果人醒了给她说一声,但邻居想着大半夜的,也不方便把人小姑娘叫出来,就想等白天再说。 然而瘦猴的姐姐没有等到白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借着谢君卓留下给她取暖的火种,一把火点燃了自己的屋子。熊熊烈火中,她抱着草人唱着摇篮曲,面带微笑地迎接死亡。 等村民们被吵醒已经来不及了,房子有积雪没太烧着,但家里易燃的东西都被瘦猴的姐姐堆起来,她坐在里面,像是给自己办了个火葬。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他们扑灭了也晚了。 谢君卓听到动静就起来了,她冲过来时,众人已经把瘦猴姐姐的尸体抬了出来。藏身在小纸人身上的小孩子像是意识到什么,从纸人身上跑出来,谢君卓想要抓他没拉住。 小孩子不是冲着尸体去,而是跑进被烧焦的屋子里。没好一会儿,小孩子又出来了,手上牵着一个大人。 瘦猴的姐姐瞧见了谢君卓,她顿了顿,冲谢君卓点了点头,带着小孩子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谢君卓愣在原地,她让瘦猴姐姐恢复清醒,是希望她振作起来活下去。可正是这一点好心,把她从虚妄中拉出来,再一次直面了残酷的现实。疯魔可以让她见到孩子,而现实不能。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了,她便是彻底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我,做错了吗?谢君卓喃喃自语,也没在听身后的那些人说什么,独自一人离开了。她以为的救赎是瘦猴姐姐的催命符,她眼中的地狱是别人的温床。 瘦猴姐姐的葬礼办的很简单,谢君卓没出面,她在牛大壮家的门槛上坐了一整天。这件事也没人怪她,毕竟和她毫无关系,倒是送饭的邻居十分自责,觉得是自己粗心大意才酿成这种祸事。 谢君卓没说瘦猴的姐姐已经恢复清醒,那是一个秘密,将永远藏在谢君卓的心里。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谢君卓还在牛大壮家没有离开,她给村子修好了结界,也顺便在牛大壮家布置了一个。新年的喜庆冲淡了村庄前些日子的消沉,大家做了一顿百家饭感谢谢君卓,让谢君卓务必每个菜都尝一口。 谢君卓没有推脱,很干脆地一样吃了一点。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年了,这一天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村民们不这样想,他们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家家户户都贴了喜庆的对联。 夜里照常要守岁,谢君卓入乡随俗,便陪牛大壮在门槛上坐着。牛大壮在家门口挂了一盏灯笼,上面还有请谢君卓写的福字。灯盏长明,给明年谋个好兆头。 丫头,这是给你的。牛大壮从身上摸出一个红布做的小红包,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在谢君卓的手心。 谢君卓随手一摸,就知道里面放的是钱,她有些诧异,牛大壮憨笑道:我论年纪是你长辈,你为我们村子修结界赶不回去在这里过年,肯定错过了师尊的压岁钱。我给你补一个,压岁压岁,压制邪祟,钱不多,咋们图个吉利。 民间的确有给小孩子压岁钱的习俗,可是道门不兴这个。 谢君卓拿着红包低声笑了起来,她看着天上难得冒头的星星,思绪有些飘远。 牛大壮的话勾起了她的思念,她也有些好奇,要是此刻自己在三清宗,江月寒会给她压岁钱吗? 师尊,我想你了。 第61章 三清宗四季分明,到了冬日,小雪簌簌而下,很快就把群山覆盖成一片白色。山道上的积雪有值日的弟子打扫,清扫出一条容人通过的道路。 冬日的海浪声不见消减,潮声阁面前的竹海被压弯了腰,最边缘的那一片倒在院子里,遮挡了视线,像是冒出来的巨大白色蘑菇。 小厨房飘着袅袅炊烟,积雪被融化,有人在里面忙碌。 从横斜的竹林里艰难窜出来的何飘拍了拍身上的雪沫,抖落食盒上的积雪。她一抬头就看见小厨房的光景,微微叹了口气,连忙将食盒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快步走进小厨房。 江师叔。何飘轻声开口,站在灶台旁边的少女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何飘走过去,眼神扫过小厨房。所有的新鲜食材一应俱全,就是摆放的稍显凌乱,刚钓上来的灵鱼搁在木盆里,水浅浅地刚到背鳍,足够鱼呼吸。 灶台边缘的地上散落一些白面,江月寒的裙摆也沾了不少,但她仿佛没有察觉到,还在揉着手上的面团。面团放多了水,有一些沾手,江月寒试着添面粉,一来二去,原本只打算做一个人份的面食,水和面相互交错着放,团成了好几人的份才像个样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4) 何飘心里有些发酸,谢君卓离开后,江月寒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平日里还会处理宗门内的事务,人在宗门的走动越发多起来,怎么看都是个好的变化。可是一到晚上,回到潮声阁,她就会一个人进小厨房琢磨。 邹不闻心里担心她,让何飘多走动,何飘时常会带着东西来,偶然之下发现她学做菜。她看起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十指沾了阳春水也不像厨娘的样子,有一次还把小厨房给点着了。 何飘担心她有没有受伤,她却担心小厨房会变了模样,用术法熄了火,然后又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一点点复原,就像是要留住谢君卓的痕迹一般。 看着江月寒对着着火的小厨房手足无措的时候,何飘心里对谢君卓有那么一点怨恨。宗门对外说她是外出历练,历练完了就回来,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何飘不相信,谢君卓走的那么突然,毫无征兆。如果只是外出历练,江月寒又为这般和自己过不去。 何飘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她只是单纯的给江月寒抱不平。 面粉放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饭? 江月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飘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她在看了一眼小厨房的惨状,把心里的那些不悦都收起来,笑道:我也来帮忙,师叔想做什么? 江月寒没有做饭的天赋,就算她用心专研,也总是做不出像样的东西。何飘劝过她可是没用,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江月寒想做什么她陪着就是了。 想吃汤圆。江月寒轻声说道,眼神有些飘。 当日谢君卓用一碗汤圆骗了她,她以为自己不会在吃这样东西,却不想在这样的节气里,还是只想吃这一样东西。一来是她只有这样做的像个样子,二是图个好兆头,希望早点团团圆圆。 何飘没有多想,她洗干净手就来帮江月寒和面,把面团从江月寒手中接过去。跟着谢君卓混了些日子,加上这几个月照顾谢君卓,何飘的厨艺倒是进步不少。她很快就把面团揉好,搓成长条,然后分成丸子大小。 江月寒端上来早就准备好的汤圆馅儿,挽起袖子就开始动手。她包的很慢,常常因为没有搓圆露馅。何飘看见了,可是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放慢自己的速度。 她们谁也不迟这一口吃的,只是江月寒执着,何飘才陪着。 小厨房的时光变得缓慢,何飘寻思着气氛合适,开始找了个由头和江月寒搭话。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道门不像民间那么热闹,还有繁琐的礼节,但也会意思意思。每逢年关,未断尘缘的弟子还能回家去探亲,已经断了尘缘的弟子便和大伙一起过年。 三位仙君都会露面,大家相互聚一聚。 往常江月寒也会露面,和玉清一起过年,但今年玉清不确定她的态度,让何飘试探一二。 何飘说起民间过年的趣事,江月寒侧耳倾听,何飘见说的差不多,话题一转问起江月寒道门如何过年。 江师叔,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道门过年,三清宗也像我们民间一样吗? 江月寒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门不注重这个,但师尊在意,我年岁小,他往常会依着民间的习俗给我压岁钱。 那我师尊会给吗?江月寒一句压岁钱让何飘思绪忽然飘了,好奇地问了一句。她今年不回去,家里的压岁钱是拿不到了。她也不贪那点钱,只是想讨个好兆头。 江月寒认真地想了一下:你可以找他要。 邹不闻懒懒散散,逢年过节在他心里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王卓在他门下都是自力更生。不过何飘入门的年岁比王卓小,邹不闻不至于让人小姑娘失望。 何飘想了想自己那个能躺着就不坐着的师尊,无奈地笑了笑,不在纠结压岁钱,转而道:江师叔,今年过年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守岁? 何飘这话问的妙,她没直接问江月寒去不去穿云峰,而是婉转地试探。 江月寒抬头看向小厨房外的天地,道:聚一聚也好。 这个年在旁人的眼中和上一年只差了三百六十五天,但在江月寒的眼中却间隔了数十年。她有多久没和师尊一起过年了?她以前不懂,师尊给的压岁钱过个几日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重来一世,她应该把那些东西都好好地放着,那是师尊对她美好的祝愿。 得到江月寒确切的答案,何飘心里一喜,开始期待着过年。大家齐聚一堂,和和美|美,好过江月寒独自守着冷清的潮声阁。她只是看起来高不可攀,又不是真的不识人间冷暖。 新年的脚步声在大伙的期盼下越来越近,三清宗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三位仙君也各显神通,在雪夜里施展术法,拂去乌云,召来满天星辰。星海灿烂,和漫山的灯光交相辉映,不知道是谁借了谁的光,也不知道是谁倒映了谁的影。 江月寒坐在靠门的地方,看着漫山的星海,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红布包。里面是她给谢君卓准备的压岁钱,不管谢君卓走到何方,去往何处,三清宗永远是她的家,在这里永远有人等着她回来。 在江月寒身后,满堂欢声笑语,本该死去的人都还活着,这是间隔了数十年的相聚,跨越了一场生死,重新走向新的开端。 新年的气氛持续了好几日,之后才慢慢淡去,进退堂这个时间段最忙,哪怕有何飘跟着搭把手也常常脚不沾地。年前有其他宗门祝贺,年后也还有别的献礼,他们每日要清点很多东西,还要接待来客。 江月寒一个人在潮声阁也无事,下山帮了几天。何飘和王卓可不敢让她累着,给了她笔纸做清点的工作,邹不闻躺在榻上看账本,对于多出来的苦力,他一向是喜欢的。 大家断断续续地忙到了开春,事情才逐渐淡下去,邹不闻翻完了账本一合计,心里头有些不安。 道门下大大小小的宗门无数,并非每一个都会来,但叫的上名号的,在三清宗记录在案的不会缺席。年礼多少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来一趟,让邹不闻收集消息才是主要的。 今年别的不缺,唯独少了七星宗。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主要是去年才和七星宗闹了那一出,谢涟在七星宗也算有头有脸,一去之后便是音讯全无,半点消息也没了。 邹不闻人是懒散了一点,但从来不糊涂。七星宗无缘无故缺席这次的年会,不是他们宗门内部自己的问题,就是他们在暗处揣着一肚子的坏水,正在想办法泼给三清宗。 王卓,邹不闻叫了一声,在一旁隔间后面忙碌的王卓探出头来,用眼神询问邹不闻有什么事。 邹不闻斜靠着案桌,问道:开春了,寮城的花会还有几天? 王卓想了一下,道:小半个月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去年谢涟他们来时不还说邀请你们今年去看花会吗?你想不想去?邹不闻又问了一句,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王卓想到离开时万分狼狈的谢涟和身体不全的魏宇,皱了皱眉,脸色拉下来,道:也不是很在意,去不去都无所谓。 去了寮城,那就是到了七星宗的地盘,王卓不想继续和谢涟那种人打交道,对这种事自然没太大的兴趣。 邹不闻轻笑一声,从榻上起身,整理衣襟道:我去一趟穿云峰,要是有人来,你自己看着办。 冬雪消融,春回大地,穿云峰上的浓雾又重了几分,远远看去,那山只剩下一个山尖,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玉清的院子云雾缭绕,仿佛身在天上,不知人间。 邹不闻到的不是时候,玉清在考江月寒的修行,两师徒坐在院子里论道。春日的暖阳正好,金色的阳光斜斜地落在院子里,满园的花俏丽多姿,或是含苞待放,或是姹紫嫣红。 邹不闻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他们师徒说完了才进去。 玉清甩着浮尘,心情甚好,看见邹不闻有些惊讶,招呼他进来坐。 凉亭的桌子上摆着茶水和吃食,江月寒端了一叠荷花酥默默地吃着,甜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腻。 玉清问邹不闻所来何事,邹不闻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是为了七星宗。玉清没多大的反应,倒是江月寒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侧耳聆听二人所言。 我刚看完过年的账本,上面没有关于七星宗的记载,他们今年没来。我想会不会和去年的事有关系?可谢涟回去后,我也没听见什么风声。 坐镇进退堂,就要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耐。邹不闻睡觉不叫睡觉,那叫闭目神游,一日千里。 玉清摸着浮尘,没有妄下定论。七星宗能坐到今日这个地位,和早年三清宗的扶持离不开,可这最后到底养的是条狗还是一条狼,谁也说不清。 我记得七星宗附近是排名前五的寮城,听说寮城城主和七星宗关系非凡,彼此之间多有往来。七星宗没有声响,那寮城也没动静不成?玉清放下浮尘,轻声问了一句。 七星宗的位置比较特殊,他们是闹中取静,根基不在山而在城。除了三清宗的扶持,寮城的大力支持也让七星宗受益颇多。一城之主和道门打好关系无可厚非,说起来也不是丢人的事。 玉清这一问只是想探个究竟,并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话落在邹不闻的耳朵里就有些不同寻常,邹不闻迟疑了一下,面上有几分犹豫之色。 他对寮城多少有些了解,见识过哪里的风土人情,说的上来几个大姓之家。七星宗原本就是在寮城发迹,所以和几个大姓之家都有牵扯。不过世道在变,大姓之家的地位也在变,逐渐的彼此手中的势力跟着转移,情况多少有些微妙。 谢家做了一城之主,背后也少不了七星宗的支持。 师伯可知当日前来的谢涟就和寮城的城主沾亲带故?寮城的城主叫谢霄贤,谢这个姓在寮城是大姓,和白,林、苏并为四个大姓之家,这四家子弟中的杰出一辈都入了七星宗门下,他们靠着这种关系将七星宗和寮城绑在一起,同求发展。七星宗要是有个什么动静,寮城肯定也会被波及,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牵一发而动全身。 邹不闻给玉清分析了寮城的情况,道:但奇怪的事就在这里,谢涟回去后,七星宗没动静,寮城也没反应。我看他们没安好心,指不定在捣鼓什么坏事。 一个宗门能和一个城联系在一起,城里有个妖魔入侵,宗门义不容辞。宗门有个捉襟见肘的地方,城主也不会坐视不管,我倒是觉得他们这个模式挺不错。玉清笑了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觉得你对七星宗和寮城并不看好,除了上次谢涟的事,他们还有让你不顺心的地方不成? 邹不闻是个懒得计较的人,只要不是踩到他的底线,他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提防七星宗是因为七星宗算计他在先,但寮城不见得有得罪他的地方,他骂七星宗把寮城也骂进去,这倒是少见。 在这院子里坐着的都是熟人,邹不闻也不藏着掖着,他对寮城并没有意见,但对城主是真的不喜。 寮城的城主谢霄贤不是个好人,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他这种人。我不奉行所谓的不能打女人的君子之道,但动手也要分情况。对自己的妻儿也下得去手的,那叫畜生。 邹不闻面上浮现冷嘲之色,不屑道:人人称赞他夫妻美满,女儿孝顺,又怎么知道那都是表面功夫,他贪财好|色,发妻死后只怕更加不知收敛。可怜他的女儿,小小年纪,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邹不闻难得有义愤填膺的时候,说起这事的火气简直都要压不住。玉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倒不是邹不闻说这事扫兴,是这样的人实在德不配位,令人不齿。 江月寒听的心里一颤,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就连手上的荷花酥也不好吃了。她擦干净手上的点心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谢君卓,想起她对谢涟那莫名的敌意,还有对寮城过分的关注。 邹不闻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可不想因为一个人渣败坏大家的心情,转移话题道:我扯远了,我们还是说说七星宗的问题。七星宗这些年发展过快,综合实力虽然强,但个人能力不突出,要是遇上一对一的情况,其实很容易吃亏。不过前两年我倒是听七星宗的弟子提起过,他们宗门内出了个天才,只不过入门时间晚,修行时间也短,不然能和师妹争个高下。 哦?玉清闻言有些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道:能和我家月寒争个高下?那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了,他们可有说是个什么样的弟子? 也是四大家的人,叫白露。邹不闻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道:但奇怪的是后来就没声息了,七星宗的弟子来往间也不在谈论她,倒像是有所避讳。 天才之名不是人人都担得起,许是光环太耀眼,反倒成了阻碍。玉清的声音冷下来,对这种没有根据的无稽之谈他一向不放在心上。但既然对方是要和他的宝贝徒弟比,太差了怎么行?那不是欺负他徒弟吗? 邹不闻知道玉清护短的脾气上来了,笑了笑没有多言。他也不看好那个所谓的天才,心想说不定是占了姓氏的便宜。 两个大男人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注意到江月寒脸色发白。白露的名字这样突然又自然地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天才之名她当真担不起吗? 江月寒想到前世那个沦为地煞,让七星宗和寮城元气大伤,再也爬不起来的姑娘,心里越发不安。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正在发生,而且越来越近。 师伯,寮城有个百花会,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不如让弟子们下去走动一二。寮城和七星宗没有动静,邹不闻心里不踏实,说了那么多话做铺垫,他也该提一提正经事。 寮城百花会面向五湖四海,他们三清宗的弟子去凑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玉清眼神微亮,他看着邹不闻一边笑一边摇头。说是去看百花会,实际是让弟子去打探情况。由头倒是好听,只不过目的不单纯。 百花会再次触动江月寒的内心,是了,她好像记起来了,白露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当初去处理这件事的弟子说的是地煞屠城,生灵涂炭,寮城的天都被染成血色。 我也要去。江月寒突然开口,在玉清还没下定决定之前,先揽走一个名额。她说的那么坚决,倒让玉清有些诧异。 玉清看着她,想说那不是真的去玩,话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乾坤殿的钟忽然响了,有人敲钟求见三位仙君。 乾坤殿的钟如果不是遇上紧急的大事,一般不会有人去敲。钟声传遍三清宗,掀起一阵动荡的波澜。 玉清面色一沉,浮尘一甩,起身道:你们随我前去看看。 邹不闻和江月寒同时站起身,玉清拂袖,三人乘风而起,穿过穿云峰的云雾,很快就到了大殿上。 午睡被吵醒的无极正坐在石座上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怀里还抱着个枕头。太虚稍晚一步,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衫,手里拿了个紫砂壶,里面泡着刚冲过一次的茶叶,连个茶杯也没带。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5) 钟声一响,不管三位仙君在做什么,都要立刻出现,这是三清宗的规矩。三人相□□头致意,各自落座。 大殿内,江月寒和邹不闻退到一旁,一位长老立于殿中。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风|尘仆仆,头上的发髻松散,面上还带着着急之色。 三位仙君刚落座,都还没开口问他为何事敲钟,他就先行礼道:三位仙君,寮城出大事了。我本想去凑个寮城百花会的热闹,可是人还没到城内,就听见附近的居民说那边近半年来只看见进去的没瞧见出来的。我心里觉得不太对劲,赶过去一看,发现寮城被人设下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不仅如此,寮城上空乌云密布,像是有凶煞之物盘踞在城内。 刚才还和邹不闻谈论寮城的玉清一愣,厉声道:你可有查探具体是何物? 那长老面色微微发白,畏惧地看了无极一眼,抹了把额上的汗,哆嗦道:像是,像是吞噬了幼子魂魄而成的地煞。 第62章 长老的话音一落,大殿上便是一片死寂。 为煞不足为惧,可要是和人魂扯上关系,就是要遭天谴的重罪。这世间为煞之物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可敢吞幼子魂魄,坠入此道者,百年也难出一个。 无极坐上仙君之位至今,先有妖魔以童男童女为食,后有宗门弟子猥亵幼|女,桩桩件件他都过问一二,未曾疏忽。现如今,寮城出了这样大的事,岂不是在挑战他的威严。 长老心知这事触了无极的霉头,说不定自己也会被迁怒,心里一时升起几分悔意,暗骂自己怎么就是管不住嘴,跑来殿上嚷嚷。 无极坐起身,俯在自己那枕头上,脸上的稚气被冷意覆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厉声道:七星宗是死的吗?出了这样大的事,连个消息都传不过来。 无极这一怒,大殿里站着的几个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那长老连忙行礼道:无极仙君息怒,我看七星宗也是自身难保,他们这会儿指不定多倒霉呢。 七星宗的宗门就在寮城,寮城方圆数十里都被结界困住,谁也出不来。七星宗要是有那本事,又哪里会容地煞作恶。 上次那个谢涟前来,也没听他说过七星宗有什么大煞之物不能解决,他是怎么办事的?你们又是怎么当差的。无极心里的怒火并未因为长老的一句话就消停,看向殿上站着的邹不闻,火气一下子就飘过去了。 成煞这种事不会一朝一夕就能成,能困寮城长达数月,那个地煞也需要时间积蓄力量,不会毫无征兆。 被无辜牵累的邹不闻在心里叹了口气,抱怨了一句麻烦,从一旁走上前来,恭敬道:启禀无极仙君,进退堂并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也未闻天下出过大煞之物,不排除是七星宗自己瞒下了。而且今年七星宗无人前来,我刚还和玉清仙君汇报这事。 寮城之事进退堂却有不察之罪,但也不能全怪在他们身上。他们是道门之首,不是老妈子,下面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要上赶着去操心。 邹不闻今日去见玉清也是见得巧了,这会儿正好可以把进退堂摘出去。 无极闻言看向玉清求证,玉清连忙道:对对对,我们刚才还聊起七星宗,这不是正赶巧吗?你也别急着生气,进退堂这段时间本就事情多,要一桩桩清理出来才知道问题。齐长老所言和我们聊的事正好合得上,七星宗那边至谢涟回去后就没消息。可是考虑到谢涟回去时闹的不太愉快,不闻没放在心上也正常。毕竟才吃了亏,转头就能笑脸相应也不像七星宗的作风。 玉清当起和事佬,笑着替邹不闻解释两句,示意无极消消火。 无极气闷地哼了一声,心里算是接受这个解释,嘴上依旧不饶人道:管不好就换人 使不得,使不得,这一时半会儿你去哪儿找人接手?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玉清抖着手上的浮尘说了一句,然后身体微微靠向无极那边,像是和他说悄悄话一般又耳语了两句,无极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玉清见他没那么生气,笑了笑坐直身体,看向正殿上的齐长老,问道:齐长老,你说盘踞在寮城之物像是吞噬人魂所化,可以凭据? 这个齐长老被玉清问的一愣神,眼神一阵飘忽,心里有些不确定。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不敢贸然进去,担心去了出不来,这事情就没人会来通报。但是在夜里我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影盘旋在寮城之上,她的模样我是没看清,但我看见她形如夜叉,身后连着一个小孩的魂魄。 煞乃阴邪之物的化身,如果载体也是女人,还是吞噬魂魄之徒,必定是大煞凶物。要是本为恶徒成煞还好说,直接解决了便是。但要是含冤而死,心中怨气不散成煞,即便杀了也难消煞气,必以万人之血生祭,以煞制煞。 杀万人降一人,即便成功也遭人诟病,得不偿失。 高台之上,三位仙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太虚眼眸半睁,端着手上的紫砂壶,看向身边的两个同道,问道:两位,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了事,这种凶煞之物,不解决还留着过年吗?无极还没完全平下去的火一下子又上来了,只恨不能立刻去解决这事。 凶煞之物,盘踞城郭,不知道有多少幼童要遭她毒手。要是任其发展,长此以往,她越来越厉害,天下还有几人镇得住她? 这事来的邪乎,而且齐长老并未入城,所见有限,我觉得不能草率处理。玉清并不赞成无极的说法,七星宗有小三清宗之称,不管这其中有没有水分,它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宗门,竟然让一个凶煞搞得如此狼狈,连城都出不来,甚至消息都透不出半点。要不是齐长老想去凑个百花会的热闹,指不定事情要什么时候才败露。 凶煞不比别的东西,她因何而生?因何而来?重要先弄个清楚。 她食人魂魄,占据城郭,光凭这两点就是一个死字难逃。我可没觉得草率,反倒是你磨磨唧唧。无极也不服玉清所言,问清了前因后果又如何?该偿还的命一条也不能少。 而且她既然成煞,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的人,本就没有仁义道德可讲。 寮城之事迫在眉睫,你要和我讲道理,我等得起,可你觉得那一城的百姓能等吗?说不定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争执之时,就有一条性命葬送。 无极的性子并不适合细水长流地讲道理,他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任凭旁人如何劝解,他在气头上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玉清叹了口气,也并非一定要和他在这大殿上争执,依着他的性子道:那你觉得,这件事该让谁去处理? 无极扫了一眼殿上的齐长老,道:既然是齐长老通报,自然有他一份,进退堂失察 我去。无极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殿内没有出声的江月寒站出来打断他,江月寒对着殿内的三位仙君一拜,道:师叔,你不用点兵点将了,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带人去。 江月寒话音刚落,无极尚未表态,玉清先不高兴地一甩浮尘道:胡闹。 刚才在穿云峰,玉清和邹不闻也说派弟子前去七星宗,那个时候江月寒说要去,玉清还能理解为她好奇百花会。这会儿大家都在说正事,她又跳出来毛遂自荐,先不说前路凶险未知,光是那路程玉清就不放心。 无极也有些不赞成,他看着江月寒的细胳膊细腿,道:小月寒,这可不是游山玩水之事,你乖乖呆在宗门修行,别跟着掺和。你要是觉得闷,就去看有什么任务没人处理,接一两个走一趟。 江月寒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她也没指望自己一开口两个人就答应。她上前两步,一掀衣摆,单膝跪地,态度坚决地抱拳向三人请命道:我知道师尊和师叔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我年纪小,不能担此重任,你们不放心交给我也正常。但我刚才听齐长老所言,心中有所触动,去意已决,请师尊成全。 江月寒看起来是个话不多的性子,平日里也冷冰冰的,但要是下了决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她改了主意。她这般坚决倒是出人意料,大殿上的人都让她吓了一跳。 玉清拿着浮尘,面上无话,心里开始犯嘀咕。 江月寒对寮城之事有着莫大的执着,好似藏着什么隐情。这半年多的时间,她在宗门的走动比前面那些年头加起来还多,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受了谢君卓离开的刺激,但实际是怎么回事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玉清从来不逼她,但心里总是免不了担忧。今日的事一桩桩的来,玉清觉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叫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觉得不安。 师尊? 玉清久久不言,江月寒有些急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玉清,心里打定主意,玉清要是一口回绝,她就据理力争。大家不知道寮城的凶煞为何物,可是她知道。 那个叫白露的姑娘,前世就是因此而亡。她背负着冤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谁也还不了她清白。 前世玉清因此追悔莫及,这辈子说什么江月寒也不能让悲剧重演。而且这件事要是真的和谢君卓有关,谢君卓一定会去寮城。想到谢君卓,江月寒更是不能退让。 你都跪下来请命了,我们还能说什么?玉清有些生气,可气归气,事情还是要解决。江月寒都做到这个份上,他就是当堂回绝,也断然绝不了她的念头。 你去也可以,邹不闻也跟着你去,多带几个弟子。到了地方别莽撞行事,能处理就处理,实在不能处理,打探清楚情况传信回来,宗门多得是人手,你们别以命相搏就成。 江月寒要去玉清拦不住,他只有多派几个实力强盛的弟子随行,确保大伙的安全。 在进退堂躺了十几年的邹不闻有些傻眼,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最后一笑置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种缘由离开进退堂。 寮城之地,他也有十多年没去了,这次前往,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玉清一松口,江月寒松了口气,她连忙谢过玉清起身。玉清没好气地一甩浮尘,扭过头和她置气。 三清宗多的是人手,这种事情谁去解决不是解决?江月寒毫无征兆地来这一出,请命请的毫不含糊,都不给玉清一个准备。 要是玉清不让她去,旁人会觉得他偏袒江月寒,可让她去,玉清又觉得心疼。虽然江月寒没少出宗门任务,可都在三清宗附近,不是什么大事。这次去的是寮城,山高路远,就是出了事,玉清也不方便照拂。 散了吧,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上路,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寮城。玉清置气还没一会儿,他自己便消了气,挥手让大伙退下。 邹不闻犹豫了一下,道:玉清仙君,我此去想把两个弟子也带上,进退堂 邹不闻一走,进退堂就没人主事。太虚目光微闪,正欲搭话,玉清怒道:既然要外出就别操心宗门的事,进退堂我守。 玉清这话说的快,太虚顿了顿,抱着紫砂壶不说了。 无极歪头想了一下,道:我也去,我和玉清之后就住在进退堂,你们一有消息就立刻传回来。我倒要看看,这寮城倒是何方凶煞胆大妄为。 小小一堂,竟然劳驾两位仙君坐镇。邹不闻嘴角一抽,识趣地闭上嘴告退。 江月寒比旁人稍微落后半步,磨磨蹭蹭走到大殿门口,又回头看了玉清一眼。她不言不语,想说的话都在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就这样缓缓的看过来,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玉清气哼哼地扭过头不理她,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担心江月寒是有事找他,和另外二人打了声招呼先行一步,很快就走到江月寒身边。 江月寒见他出来,知错般低下头,玉清不忍骂不忍打,抬起手落在江月寒的头上,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你过了夏才算十七岁,我还没养够呢,你就开始有自己的主意。 师尊,我是去办事又不是嫁人,你怎么说的我好像一去就不回来似的?江月寒知道玉清是担心她,在玉清眼中,别说十七年,就是七十年,她也还是个孩子,永远长不大。 玉清是不放心,听见江月寒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佯装嗔怒道:说什么傻话,你不仅要回来,还要完完整整地回来,连根汗毛都不能少。 江月寒点头,她陪着玉清往穿云峰去,两师徒一前一后走在石板道上,徐徐凉风拂过,带来春天的花香。山崖两侧,春意盎然,叫人不禁心生欢喜。 穿云峰的山路是一阶一阶的石梯,高|耸入云。玉清也有很多年没这样走过,他来去乘风,根本不用脚沾地。江月寒跟在他身后,静静地,也不开口说话。 两个人走出很远的一截路,玉清停下脚步,看着山下郁郁葱葱的丛林,一片片绿色在青黛的群山中格外显眼。那些都是才冒出来的嫩芽,再过几个月才会褪|去嫩绿之色。 玉清在石阶上坐下来,看着上来的路,一梯接一梯,蜿蜒盘旋。人生之道,行路艰难,高低起伏,酸甜苦辣俱全,求不出个风平浪静,无悲无喜。 看着云层之下的天地,玉清有几分感慨:都说修道之人不知人间岁月,这话当真不假。十七年转眼就没了,现在回想起来,你不肯乘风坐云,我牵着你的手从山下走回来的场景恍若昨日。十七年就像睁眼闭眼那么短暂,你都能给别人做师尊了,再也不是走不动路,在石梯上耍赖,要我背上来的小丫头。 玉清提起小时候的江月寒,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幼时的她粉雕玉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扎着两个冲天辫,像是年画上的娃娃,惹人怜爱。那个时候,宗门上下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喜欢的,就是太虚那个老正经,也抵不住小孩子撒娇,被扯胡子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围着她转。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越来越水灵,可是却没小时候那么亲近人。其中缘由玉清也能猜到一二,她不负责任的爹娘便是罪魁祸首,哪怕断了联系,也在江月寒心里留下一道裂痕。 玉清有些惆怅,他看着群山,心里藏了一点异样的情绪。 想好带哪些人离开了吗?此时此刻,不是感伤之时,玉清很快收敛了情绪,问起正事。 江月寒回道:想好了。 此行有邹不闻随行,江月寒并不担心安危。她前去除了救寮城的百姓,还要把前世的事情一一调查清楚。想要查事,自然不能带讲不通道理的老顽固。而且她不确定谢君卓有没有牵涉其中,还要为谢君卓考虑一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6) 如此一来,人选就定在和谢君卓相熟的人身上,到时候彼此多个照应。 玉清见江月寒有自己的主意,便没在人选上继续多言,他絮絮叨叨一些小事,几次叮嘱江月寒注意安全。江月寒一一记下,每一次都认真的回应,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她那么安静,就是回话也是清冷的,不会让人觉得咋咋呼呼。她在宗门里也不一定天天都在玉清跟前,有些时候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可即便如此,她要离开,玉清还是觉得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 师尊,我有件事想问你。玉清说了很多,好不容易停下来,江月寒找到机会,开始问心中一直想问的事。 玉清挑眉,示意江月寒但说无妨。 江月寒道:师尊,我曾翻阅过藏书阁的典籍,里面关于煞的记载有上百种,每一种煞的来历各不相同,结局也不一样。其中地煞不入阴阳两界,跳出五行,除了魂飞魄散,就真的没有别的出路? 煞,大凶之物,属阴,是为极。地煞不入轮回只是为了方便,这样随手一记,并非完全不入轮回。因为这地煞也分很多种,其中的类别你真想细致研究,我要和你说个几天几夜才行。 难得江月寒有疑问,玉清心情大好,他从地上站起身,带着江月寒继续往上走,慢慢给她解惑。 玉清说要讲几天几夜不是开玩笑,要是平常江月寒肯定有这个时间,但今日她等不得。 其他的地煞姑且不论,江月寒只关心一样,她想了想,自然地问道:寮城之事迫在眉睫,师尊不用讲几天几夜,不如就寮城之事做个假设,给我讲一讲? 玉清脚步一顿,在石阶上定住。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月寒,面上带着几分探究之色。 月寒,你老实告诉我,寮城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玉清的声音就在耳边,那么正经严肃。江月寒眼眶一热,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她也想告诉玉清,告诉他寮城埋藏着一桩冤案。可她无凭无据,如何说得出口? 难道要她告诉自己的师尊,自己死过一次,重来一世? 江月寒垂下头,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把那些突然收不住的情绪都掩盖在眼底,闷道:师尊多虑了,我只是心里有些没底。寮城之事,要是真如齐长老所言,我该如何处理? 玉清见状,轻笑一声,暗道自己多心了。江月寒足不出户,又岂能手眼通天,知道寮城发生什么。她说自己心里没底,玉清看也像是那么回事。 刚才在大殿上振振有词,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吧?玉清笑骂一句,继续往前走,道:遇到事别慌,还有邹不闻那小子在呢。他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事,你不用太担心。 江月寒小声地嗯了一声,情绪并不高。 玉清知道她还惦记着自己问的事,轻笑一声道:听齐长老所言,寮城这个凶煞有些麻烦。像她这种吞噬幼子灵魂入煞的女子,若是有不平之怨,哪怕魂飞魄散煞气也不会消失,反而会缠|绕城郭。要想清除煞气,需以烈阳持续不断地暴晒九九八十一天,这是最好也最慢的办法。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快也最坏的办法,以数以万计的生灵性命生祭,绘制封煞的大阵,把他们的灵魂也禁锢其中,和煞气一起镇压。 玉清说到后面这种方法声音有些沉,神情严肃起来:但这个方法在道门是被严令禁止的,不仅是因为它灭绝人性,惨无人道,违背道门的宗旨,还因为这样做会留有祸端。封煞之地会演变成养尸地,要是不小心有人埋入其中,会在短时间内变成地煞,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以煞养煞,以尸养尸,这种血腥的法子一开始就是邪门歪道所用,为道门所灭。不是善尽天良之辈,大概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玉清授业不会只讲好不讲坏,既然说到这里,便都要给江月寒提一提。 江月寒心里一阵发冷,对这样的做法极为不耻。杀人祭阵,这种残忍的法子和凶煞有何区别? 撇开心头那一点寒意,江月寒稳了稳心神,又道:师尊刚才说的是死路,我想知道有没有活路? 你问这个干什么?玉清不解地看着江月寒,凶煞为祸,死罪难逃,就算不被道门消灭,也会招致天罚。 江月寒斟酌道:若是含冤化煞,有冤难申,还要魂飞魄散,岂不是太没天理。 话是如此没错,但你也要换个想法。既然都成了煞,又怎么可能不发泄心有的怨气?玉清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道:这是条彻彻底底的绝路,断然没有绝处逢生的可能。能走上这条路的人,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结局。他们能做的,无非是努力活久一点。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游离阴阳两界,这样的凶煞别说活路,能够残存一魂一魄便是天大的造化。 江月寒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玉清肯定地点头:没有。 江月寒心里一抽,忽然难过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开始写寮城的故事,白露姐姐终于要露面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63章 寮城身为前五内有名的城池,每年的百花会都办的热热闹闹,但奇怪的是今年眼看着快到时候,寮城内却过于安静。慕名前来的人不少,但只看见进去的,没看见出来的。日子一长,大伙都知道情况不对,不敢贸然前进,暂且在周边住下。 官道上有摆茶水摊的小贩,离着城池远远地,支起一个不起眼的小棚子,要是有人路过喝水,他就起身招呼。要是有人路过问话,他就佯装没听见,非得卖出去一碗水才肯吭声。 路过的冤大头不少,有钱的冤大头十个人里面有三四个,小贩赚了一大笔银子,乐的合不拢嘴,水的价格是一涨再涨。他这般坐地起价,赚的都是黑心钱,凭的就是一个胆大。 寮城附近诡异得很,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个情况,早就没人肯来。方圆之地,放眼看去,就他一人可以解惑。他支一天卖一天,等什么时候觉得够了,什么时候就收手。 不过这钱来得快,麻烦也来得快,要是遇上硬茬,小贩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 他奶奶的,老子走南闯北,杀人越货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那个娘胎里没生出来呢?喝你一碗水是看的起你,你敢要我五两银子,你也不看爷爷手上这把刀是干什么的。 穿着短打赤胳膊的匪人满脸大胡子,一身横肉,手上的大砍刀横在小贩脖子上。他踩着凳子,拿着瓢在水桶里舀出来一瓢水,大口大口的灌下肚,末了把瓢往水桶里一扔,溅出一地的水花。 小贩被吓的浑身一抖,双股战战,就怕匪人一个不高兴,他立刻脑袋搬家。 匪人喝足了水,眼神在小贩这个简陋的棚子里扫过,奸笑起来,道:你小子会做买卖,在这里赚了不少钱吧?还不快拿出来孝敬爷爷,不然我把你脑袋砍下来,栓在裤腰带上当夜壶。 匪人用手中的刀敲了敲小贩的肩膀,小贩立刻跪下去,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捧到匪人面前,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知道你是要去寮城,那边我熟,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今天过来的人不多,小贩手上就十两银子。匪人眼神一亮,脑海里闪过一个绝美的计划。他千辛万苦赶到寮城,就是为了在百花会上混口饭吃。现在有现成的买卖在眼前,他又何必去冒险? 匪人一边收了小贩的银钱,一边盯着小贩的脸,手上的刀忽然举起来,对着小贩的头砍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匪人连人带刀被打飞出去,一位身穿圆领袍,胸|前绣了莲花的青年像天神一般出现在棚子里。他腰胯长剑,目光如炬,看着地上的匪人,厉声道:滚! 匪人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念叨着奶奶地,定睛一看却吓得满头大汗。青年并非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不少人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骑着高头大马,身带武器。 其中一人黑衣黑袍,看着他似笑非笑,眼神慵懒,却叫人心底寒意阵阵。 匪人吓的够呛,骂骂咧咧的话都滚回肚子里,忙不迭地爬起来,不要命地往寮城逃窜。青年看见他跑的方向,眼神微闪,并未制止。 跪在地上的小贩见自己得救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银子揣回兜里,换上一脸狗腿的笑,凑到青年面前道:多谢英雄出手相助,看各位这身行头是要去寮城? 青年颔首,正欲发问,小贩又连忙道:最近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各位赶了一上午的路,不如下来喝碗茶水,去去暑气。 青年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询问他们的意思。 骑着马的黑袍人眺望远处的寮城,垂头思索片刻,眼神在小贩身上打量良久,就在小贩有些扛不住时,他慵懒地笑起来,道:歇歇脚也好,师妹意下如何? 这一行人正是从三清宗赶来的江月寒和邹不闻等,他们奉玉清之命,一路上御剑而行,到了寮城附近才换乘马匹,扮成旅客,顺便打听些情况。 邹不闻是个有主意的,他让停下必然有他的打算,江月寒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让大伙下马歇歇脚。 随行的齐长老面有忧色,他看着地平线上冒出头的寮城,有些着急地道:邹堂主,我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要紧,这才歇了没多久,再歇下去,天色就不早了。 邹不闻轻笑,道:不过是喝点水,闲谈两句,耽搁不了时间。齐长老要是着急,先走一步也可,正好替我们打个头阵,了解情况。 齐长老面色微僵,尴尬地笑了笑,从马背上下来,道:邹堂主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江月寒一行有十来个人,他们全部下马进来,小贩的棚子顿时显得拥挤。好在桌椅板凳管够,不至于让他们站着谈话。随行的人中,只有何飘一个姑娘,她这一路上都是跟着江月寒,倒是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小贩看着两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在看看其他气度不凡的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可都是明晃晃的银子,只要他把握得当,钱压根不是问题。 小贩连忙擦干净桌子,给他们端上茶水。江月寒他们才在前一个落脚点用过膳,这会儿谁也不渴谁也不饿,茶水放在面前,谁也没动。小贩见状有些诧异,他把抹布搭在肩膀上,道:各位莫不是嫌这茶水粗劣? 世间一饮一啄都是修行,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滋味,小兄弟多心了,我们只是不太渴,这些茶你且放着,等下少不了你茶钱。随行的田蒙道了一声,小贩见他们没有赖账的意思,这才悻悻地退开。 大伙不喝茶,坐在棚子里大眼瞪小眼,齐长老频频看向寮城,心里着急的很。和他相比,邹不闻却是不慌不忙,还有心情去数一数小贩的架子上放了多少碗。 十多年前一别,如今回来,这寮城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地茶棚下,邹不闻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正心不在焉的齐长老闻言一惊,面上惊疑不定,试探道:邹堂主是寮城人氏? 邹不闻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将自己那碗茶倒入王卓的茶碗,自己拿着个空碗把|玩,笑道:算不上,只是来过几次。要论熟悉,恐怕不如齐长老。 齐长老讪笑,道:邹堂主说笑了,我对这里并不熟悉,这次百花会本打算凑个热闹,没想到热闹没凑成,但是给自己惹了身麻烦事。 邹不闻抬眸看了齐长老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偏向身侧的王卓,示意他把小贩叫过来。王卓喊了一声,蹲在一旁的小贩立刻跑过来。 几位有什么吩咐?小贩看着他们,笑的热情极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兄弟,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只要几位先把这茶钱结了,一切好说。小贩兴奋地搓着手,眼睛都快掉进钱眼里。 茶钱的事刚才田蒙应允了,这会儿王卓也不废话,问道:那你算算多少钱? 小贩见王卓如此爽快,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张开五指在王卓面前晃了晃,道:看在英雄刚才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们算便宜点,只收十个人的钱,不多,就五十两。 王卓拿钱的手一僵,在座的好几名弟子更是瞪大了眼。田蒙垂首看着面前的茶,的的确确是粗碗粗茶,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珍品,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何飘拍桌而起,怒道:五十两还不多?你抢钱呢?这样一碗茶水顶多一文钱。五十两对于一个普通人家而言,那是好几年的花销。 一碗茶水的价格能从一文钱涨到五两银子,这简直是前所未闻之事。偏偏小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王卓等人大惊小怪。 他不提王卓救过他还好,一提何飘的火气蹭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我师兄救了你,你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恩将仇报,我们刚才就不该管你。 眼见模样可人的小姑娘发了火,小贩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挺直了腰板倨傲地看着面前这群人,面上浮现一抹嘲讽之色:诸位穿的非富即贵,也不像是给不起茶钱的人。我的茶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道理,不是我吹,诸位想打听的事过了我这村可就没这店咯。 小贩拿着身上的抹布,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把市井小人的模样扮了个十成十,当真是可恨极了。 田蒙欲起身和人论理,邹不闻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把人给压回去。江月寒也把何飘拉下来坐着,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贩把话撂在这儿,必然是真的知道点什么,不然他也不敢把一碗水卖到五两银子。 邹不闻转着手上的茶碗,道:我们出门走得急,没带那么多银两,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屋。 邹不闻说着将手上的茶碗举起来,原本粗糙的瓷碗直接在他手上变成金光闪闪的金子。小贩吓了一跳,一把将茶碗抢过去,又是翻来覆去的看,又是放在嘴边咬。很快他就确定那是真的金子,而不是障眼法。 小贩抱着金茶碗,重新打量面前这群人,脸上再度浮现笑意,赔笑道: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几位来自道门。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只要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不过这金屋 小贩看向邹不闻,邹不闻手指随意一点,他们坐的桌子也变成金子。小贩看直了眼,恨不得立刻跪下去抱着金桌子咬一口。 好好配合,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金子。但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只好劳你和我们走一趟!邹不闻一手鞭子一手糖,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小贩不敢有二心。他连忙点头哈腰,一脸狗腿样,看的大伙好笑又好气。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7) 邹不闻要问的自然是关于寮城的事,他借着百花会的由头,给他们编了个身份,问小贩最近寮城有没有奇怪的事发生,为什么看起来很冷清。 几位既然是从道门来的,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寮城这近一年的时间就没太平过。小贩给自己拉了一条凳子,在桌子边坐下,道:去年寮城的百花会结束后突然关了城门一段时间,再次开门后大家就发现进不去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城就在哪儿了,百姓该干嘛就干嘛,可是进不去,好像一个无形的屏障把它隔绝起来。 寮城是一大主城,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大伙都有些担心,可这附近最大的七星宗也在寮城内,大伙就是想找人帮忙也求路无门。偶尔遇上游方术士,请他们前来一观,那些人都是走过来一看,还没站稳脚跟便吓得拔腿狂奔。 附近的人接连请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后来干脆不管了。寮城只是不能进去,并没有其他的变故,不妨碍他们的日常生活。 只不过难免有胆大的,天天盯着这边。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好几个月,直到七星宗一波外出的弟子回来,他们就畅通无阻地入了城。他们进去之后,大伙觉得惊讶,前来尝试,却又一一被挡回去。寮城好像认人一般,不允许旁人通行。 照你这样说,我们现在也进不去?何飘听见小贩所言,心里嘀咕这和他们知道的消息不一样,嘴上便直接问出来。 小贩见她好看,也不怪她打断自己的话,道:起初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过了年后,寮城突然就能进去了,慕名前来参加百花会的人大摇大摆的进去,大伙以为是寮城解禁,心里都挺高兴。可是很快,大伙就发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出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寮城变成了一个怪物,它一开始吃城内的人,等城内的人吃完了就张开嘴吃外面的人。 小贩的比喻极为生动,邹不闻冷笑一声,朝齐长老看了一眼。齐长老讪笑,额上起了一层细汗。 除了能进不能出外,寮城还有别的怪事吗?比如魑魅魍魉横行,夜里还能看见夜叉修罗,听见惨叫求救声什么的。王卓斟酌着问了一句。 小贩摇头,笑道:英雄你说的太吓人了,我要是看见魑魅魍魉横行,我哪里还敢在这里摆摊?这寮城除了突然变成这样有些吓人外,我们也没看见别的情况,不过里里外外毕竟还隔着几重围墙,我们能看见的也有限。里面要真有什么,我们也说不好。来我这里问路的,有些不怕死进去了,有些畏惧的便走了。 小贩这是句实话,他是险中求富贵不假,但也没胆大到在魑魅魍魉的眼皮子底下做生意。这里离寮城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真有妖魔鬼怪吃人,不用飞就能把他抓过去。 邹不闻听完小贩所言,有些玩味地看向齐长老。这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就是因为齐长老在无极仙君面前的一句话,寮城出了吃人魂的地煞。 可到了地方一打听,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清楚这事,只知道寮城被困,能进不能出罢了。而且这个情况也是近期才有,并不是像齐长老说的有半年的时间。 齐长老的消息,可真是让人惊讶。邹不闻淡淡地说了一句,教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齐长老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笑道:邹堂主说笑了,比起你来我是自愧不如。到了寮城,还请多多指教。 邹不闻在进退堂躺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无极指派到这里来,心里多少是窝着火的。他不高兴昼夜奔波,齐长老也不乐意他跟着掺和。江月寒涉世未深好掌控,可邹不闻在进退堂打滚摸爬,哪里是好对付的? 该问都问清楚了,剩下的进了城才能见分晓。邹师兄,我们先赶路。邹不闻和齐长老暗暗较上劲,江月寒佯装不知,提醒他们该动身了。 邹不闻应了一声,大伙退出茶棚翻身上马,小贩目光灼灼地盯着邹不闻,邹不闻抬手一点,面前的茶棚从里到外都变成金子做的,甚至是里面的水也成了细细的金沙。 小贩站在金屋里,高兴地手舞足蹈,摸摸这样摸摸那样,恨不得立刻揣起来。他抓着碗里的金沙,躺在金凳子上,嘴里念着发财了发财了。 何飘气闷地看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屋子,一抽马鞭,马儿嗖的一声窜出去。同行的其他师兄不放心,驾马追上她。 何飘跑了一小段路才停下来,马在原地转圈等其他人过来。 师尊,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趁火打劫的无赖,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金子?何飘到底是咽不下心头那口气,看见邹不闻过来,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起来,他们好心好意救小贩于刀口,他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趁机敲诈。这种不懂感恩之徒,给他金子真是便宜他了。 邹不闻偏头斜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冷笑道:小阿飘,为师在你眼中什么时候这般善良过? 何飘身体一抖,那点火气顿时焉了。她也是太生气,都忘了她师尊是个不好惹的。 我只说给他金子没说要让他带走,看他的样子拦路起价不是一天两天,既然那么喜欢钱财,就在那儿守一辈子。邹不闻淡笑起来,神情是那么的温和,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大伙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有些迟钝的弟子没太理解他的意思,江月寒解释道:邹师兄的点金之术只在房子内有效,只要他离开房子的范围,不管是一滴水还是一块布,都会立刻变回原样。那些东西他只能看,不能带走。 对付贪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看得见的金山银山,满足他的欲|望,但却让他永远都得不到。不仅如此,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那座金屋很快就会被大伙发现。小贩趁火打劫过路的行人,邹不闻也让他尝尝被打劫的滋味。 相信过不了多久,小贩就会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不过那都和大伙没有关系。他要是迷途知返,还能回去守着自己赚到的钱好好过日子,他要是不知悔改,金屋就是他一生的坟墓。 有了从小贩那里收集到的消息,大家很快赶到寮城。站在寮城的城楼前,大伙看见的不是齐长老所言的黑雾缭绕,地煞横行,反而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的美色。 夹道两边花红柳绿,护城河里还游着几只野鸭子,嘎嘎嘎地叫个不停。城里一片春|光明媚,老百姓安居乐业。 这里真的有大凶之物?何飘觉得惊奇,悄悄地问身边的王卓。 寮城能办百花会,当真是美不胜收,让人心驰神往,沉醉其中。这样的美色人间难得几回闻,哪里有半分邪气? 王卓摇了摇头,齐长老说的那么严重,他们还以为会看见瘴气密布,生灵涂炭的城郭。可现实让他们目不暇接,看花了眼,看醉了心。 邹不闻不算第一次来,对这样的美景毫不动摇。他听见小徒弟的嘀咕,转头看向江月寒。江月寒的目光从城楼的牌匾上收回来,她垂首思索片刻,对齐长老的话产生了疑惑。他们这一路走来太|安静,并没有齐长老说的那般严重。 诸位可别小看这城内的东西,入城后一定要紧跟着我,别走散了。齐长老出声提醒一句,大伙看起来并不担忧,反倒是他严阵以待。 邹不闻勾了勾嘴角,慢慢地走到两个徒弟身后。城里有没有问题他不知道,但这个齐长老很明显有问题。 寮城这个地方出什么乱子都不稀奇,邹不闻倒想看看,齐长老煞费苦心把他们带来,是想翻个什么花样。 越往城走,城内的景象越是让人惊奇。因为百花会临近的缘故,城内的花开的十分灿烂,屋舍之间彩灯高挂,来去纵|横,要是夜里点上,像是一片凡间的星海。 街道上人来人往,并非一片死寂,吆喝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人盯着江月寒一行人好奇地打量。左右的铺子具已开门,偶尔有没开的,门上也挂着租借的牌子。 城内的热闹叫人看花了眼,大家左顾右盼,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比起大家的惬意惊奇,齐长老倒是有些不安,面色隐隐发白。他看起来不喜欢左右的热闹,让大伙下马,带着他们走进一条没什么人气的街巷。 比起一开始的热闹,这边就要安静多了,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人提着菜篮子走过,袅袅炊烟从屋舍里飘出来。 邹不闻冷不丁地开口道:齐长老对这路挺熟啊。 齐长老笑道:我只是觉得那边太热闹,不适合我们办事,这里安静。 邹不闻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道:那不知我们现在该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先去拜会此地的城主。齐长老回了一句,埋头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街巷一头传来惊呼声。 大家寻声看去,只见刚才被王卓赶走的匪人提着大刀又在惹事,被打劫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逃跑时摔倒在地,手上的菜篮子甩出去,瓜果蔬菜滚落了一地。 邹不闻抬了下手,王卓立刻飞身上前,将那匪人擒住。 大家随后赶到,地上的那位姑娘挣扎着起身,何飘连忙蹲下去搀扶她。 姑娘,你没事吧?何飘关切地问了一句,那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她有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顾盼生辉。 她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有些畏惧地避了避,低声道:我没事,谢谢。 第64章 姑娘嘴上说着没事,站起来的时候脚却有些跛,像是刚才摔下去伤到了。不过她不愿意麻烦人,这才没有坦白。 王卓押着那个匪人过来,那人一看冤家路窄,连忙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大伙放他一马。 要不要放了你,得是苦主说了算。你求我们没用,你得求这位姑娘。王卓反扣住匪人的胳膊,迫使他弯下腰去,让他给姑娘赔礼道歉。 匪人哀嚎不止,嘴上念着轻点轻点。 姑娘秀眉微蹙,往后退了退,她看着那匪人忧心忡忡道:最近城里来的人不少,这种泼皮无赖也多起来。今日要不是各位,我说不定已经 姑娘的声音低下去,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她的意思大伙都明白。 你这家伙,之前才被教训了一次,现在还敢继续作恶,我看留着也是祸害,不如就此结果了。何飘被姑娘的叹息声所触动,看着面前的匪人心里想到的就是魏宇之流,心中气愤,言词狠厉起来。 那匪人被吓的面如土色,连忙跪下去磕头求饶:各位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们就当小的是个屁,把小的放了吧。小的也是走投无路才动了邪念,以前真的没有害过人。 匪人开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邹不闻嫌他有些碍眼,示意王卓把他放了。王卓松开手,踢了他一脚道:滚,再有下一次,就是你的死期。 匪人连忙爬起来,弓腰后退道:我也不想再遇见你们 他话还没完,王卓就瞪了他一眼,他心底发怵,赶紧脚底抹油开溜,连地上的刀也不要了。 解决了行凶的恶人,王卓退到邹不闻身边。被救下来的姑娘再次谢过他们几人,有人把她的菜篮子捡起来还给她,洒落的瓜果蔬菜重新摆放整齐。 姑娘住哪?要不要我们送你啊?何飘见姑娘腿脚不便,心里有些不放心。这巷子不如其他地方热闹,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姑娘温柔地笑道:不用麻烦了,我家过了这条巷子横穿一条街就到了。我看你们都是生面孔,而且还没找到住处吧。寮城花会在即,来的人多,客栈容易满客,你们还是先去找客栈要紧。坏人都被你们赶走了,我一个人不打紧的。 这位姑娘说的在理,邹堂主,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姑娘话音刚落,一旁的齐长老就开始催促。不到寮城他着急,到了寮城他还是着急,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处理,连听个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那姑娘闻言有些尴尬,面上浮现一抹绯色,她提着自己的菜篮子,轻轻拂开何飘的手,一瘸一拐地离开。她的脚受了伤,可她没吭一声,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却坚强的很。 邹不闻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齐长老是真的很着急,我看不如这样,城主府我也认识,就不劳烦齐长老带路。我们大家兵分两路,我们跟着这位姑娘回去,齐长老先去城主府安顿,顺便给城主报个信。 邹堂主这是什么话?我是怕误了仙君交代的事,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反倒像是没安好心?齐长老有些动怒,被邹不闻的话气的不轻。 邹不闻却好似没瞧见,漫不经心道:人心隔肚皮,谁又说得清呢? 齐长老着急可是邹不闻不急,他是字字句句都在戳齐长老的心窝子,气的他吹胡子瞪眼,脸色铁青。大伙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心道又来了。 就在齐长老和邹不闻斗嘴之时,何飘不放心地往姑娘离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她忽然跌坐下来,揉着自己的脚踝,神情痛苦,眉头紧蹙。 师叔,我们去帮帮那个姑娘吧。何飘心里一惊,也不管自家师父,转头去求江月寒。他们这里是一堆大男人,指望他们心细如发,怕是这一城的花都得等谢了。 江月寒也见不得这样的场面,点了点头,何飘顿时喜上眉梢,朝着那个姑娘跑过去,江月寒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她这一动,就是摆明了要好人做到底。这次出来,大权都在她手上,明面上大伙都得听她的。 齐长老一甩衣袖,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牵着马跟着去。 何飘已经跑到那姑娘面前,姑娘见她跟过来,诧异地抬头,看见其他人也跟过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垂眸道: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能站起来吗?何飘问道。 姑娘摇了摇头,道:脚好像扭伤了,不能动弹。 那让我师兄给你看看吧。何飘说着,抬头期盼地看向王卓。 王卓面色一僵,邹不闻摇头道:小阿飘,你瞧在场的人除了你和你师叔,谁适合给你面前这个未出嫁的姑娘看脚? 何飘一愣,她忙着帮忙倒是没想太多,忘了男女有别。姑娘家的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何飘吐了吐舌,歉意地看了姑娘一眼。 那姑娘已经羞红了脸,要是何飘再来这样一出,她恐怕就要无地自容了。 江月寒见状,开口解围道:我们有马匹,还是扶这个姑娘上马吧。 可我,可我不会骑马。姑娘看着走到面前的高头大马,面露难色。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给大伙添了很多麻烦。 江月寒垂眸思索,俯身牵着姑娘的手,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道:没关系,我带你。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8) 姑娘有些惊讶,江月寒已经利索地翻身上马,她俯身把手递给姑娘,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在何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去。江月寒坐的这匹马身强体健,就是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不打紧。 姑娘紧张地抓着马鞍,害怕自己掉下去。 江月寒的手环过她的腰护着她,拉住缰绳让马慢走。 其他人跟着上马,何飘把姑娘的菜篮子固定好,眼尖扫到菜篮子底下放着一包药,随口道:姑娘,你家里有病人啊? 嗯,我有个弟弟身体不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隔三差五就要吃药。说道自己的弟弟,姑娘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人纤瘦,就这样被江月寒圈在怀里也不显得奇怪,倒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她将自己垂下来的鬓发撩到耳后,低头蹙眉,眸光含情,在这鲜花盛开的寮城中,她也像是一朵在枝头迎风独立的娇花,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别人的心。 有几个弟子看的入神,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寮城山美水美人更美。 何飘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和人聊起寮城之事。他们此番进城,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相差甚远,现在身边多了个本地人,话匣子一开,自然就聊的起兴。 在相互的谈话中,大伙知道姑娘叫白霜,家在五柳街,家中除了身体病弱的弟弟,还有双亲。他们是白家旁系,曾经也风光过,但后来没落了,家境一般,日子还过得下去。 五柳街地广人稀,靠河而建,住的多是白姓人家。 白霜读过几年书,办了一个小学堂,靠给孩子们启蒙为生。她脸皮子薄,性格温顺,却是个健谈的人。说话的声音轻柔,如沐春风,让人愿意心平气和地听她讲下去。 大伙带着她走过街市,越往五柳街去相熟的人越多,不少都招手和她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在这里人缘不错。 安居乐业的城池,和善友好的乡邻,生动又鲜活的红尘气息,这是一座活着的城。 白霜的家是个三进的老屋,带了一个独立敞亮的小院,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地理位置稍微有些僻静,虽然能看见别的人家,但相距有一段距离。 白霜下了马,顺手在门口拿了一根趁手的棍子做拐杖,用来支撑身体的力量,招呼大伙进屋。 本欲上前扶她一把的何飘顿住,她看着白霜的背影,对身边的江月寒道:江师叔,我一直以为性情坚韧的人我见的不少,但像她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江月寒回头,不解地看着何飘。 何飘单手撑着腰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麻烦别人,说她是逞强也好,说她是不好意思也罢,她看起来来柔柔弱弱,却什么都抗在自己肩上,一声不吭。你瞧她脚扭伤到现在,有哼过一声吗?到了家门口,也就几步路的事,我们扶她进去或者叫人扶她进去都可以,可她偏偏不,宁愿凭自己的力量靠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何飘叹了口气,头一次助人为乐没觉得开心,反倒是尝出点苦味来。她这一路上没少被白霜拒绝,或许有些时候白霜自己都没发现。何飘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把性子磨成这个样子。 何飘看着她,就像看见走在独木桥上担着水的行人,苛求着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江月寒被何飘的话说的一愣,她倒是没太注意这事。帮人就是帮人,一个愿意帮一个愿意接受,哪里还需要想太多。 你帮个人还帮出点伤春悲秋来了,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走在后面的邹不闻敲了一下何飘的头,道:快点进去吧,不然白姑娘就该拄着拐杖出来叫你了。 何飘抱着被打疼的头,敢怒不敢言,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走进了院子。 他们人多,不方便全部进屋,便在院子里歇息。邹不闻丢给何飘一个眼神,让何飘进去看一下,要是白霜给她们端茶倒水,就让她别忙活,她要是没有大碍,他们就告辞了。 何飘扮了个鬼脸,躲在江月寒身后对邹不闻吐舌|头,气一气他才肯迈脚。不过她还没走进屋,屋子里就先传出一个妇人和白霜交谈的声音,间或掺杂孩子的咳嗽声。 娘,爹又不在家吗? 不在,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生气。这混账东西这会儿指不定在那个赌坊里跟人赌钱呢?这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赌这东西只有输的没有赢的,他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指望着赌博能发财还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来的实际。 娘,你消消气,下次和他好好谈谈。 谈有什么用?你说了就跟放屁一样,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半截身子入土不过日子就罢了,总得为你想一想吧?你将来还要嫁人,他不给你攒嫁妆,也别给你添堵啊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人说话,不过这次话音不是在屋子里,而是朝着门口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院子里坐了一群人,怪不好意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让诸位见笑了。没想到霜儿出去买个菜还遇上那么多麻烦,真是谢谢各位了。大家远来是客,又有恩于我们,不如留下来吃个家常便饭。 妇人和白霜有几分相似,爱脸红的样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在屋内说话泼辣,这会儿面对大伙却有礼有节。 江月寒起身婉拒了妇人的邀请,道:夫人不用麻烦,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们还要去找客栈住下,就不在你们家多叨扰。 妇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几间屋子,然后又数了数江月寒他们的人数,有些对不住地笑了笑道:你们还没定客栈那我真不敢留你们,这段时间客栈紧俏,你们人多,要是不去早点,很容易被分散。说来也不太好意思,我家要是再多几间房,我就让你们住下了。 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江月寒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门虽然开着,却看不见白霜的身影,她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妇人道:白姑娘扭伤脚,这药膏可以缓解她的痛楚,还请夫人收下。 这可使不得,你们送她回来已经是帮了大忙 无妨,相识一场俱是缘分,我们和白姑娘很是投缘,若是有缘还能再聚。江月寒不由分说,将药膏放在妇人手心。 妇人接了,连连道谢,热情地送她们出门,还给他们说了好几家不容易满客的客栈让他们碰碰运气。 江月寒认真记下,一群人很快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何飘和王卓并肩而行,她看着山山水水,不由地感慨道:一方天地,一间小院,一个有喜有忧的家,就算是日子苦,心头也是乐的吧。 王卓赞成地点了点头,身后的田蒙附和道:我们来寮城是为了除魔卫道,但妖魔未见,反倒是看见一家的喜怒哀乐。以一个小家看一个大家,安静宁和,我们真的没有来错地方吗?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一切,当心阴沟里翻船。齐长老见众人感慨,不由地冷哼一声。即便是看见一家子为了小事拌嘴的平凡,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依旧阴沉不化,像是冬日要下雪的天。 他这一路上催催催,何飘早就心里不爽,学着他的模样道:我人小心也小,没有齐长老那样的修为,我看见的就是安居乐业,和和美|美。齐长老要是能说出瘴气疑云 咳,咳咳!何飘正说着,邹不闻突然干咳起来。 何飘心思转的快,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止住,毫无痕迹地转了个弯道:那是因为齐长老有本事,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见世面,还要仰仗齐长老多多指点一二。 齐长老摆着脸,本没指望从何飘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却不想她转了个弯开始夸人。齐长老瞪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开始赶路。 何飘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邹不闻。她知道刚才邹不闻就是想提醒她说话注意点,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看着小徒弟一脸的疑惑和不甘心,邹不闻觉得手痒想弹她脑袋,但因为距离远只得放弃,低声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个待会儿是多久何飘没敢问,也不需要问,因为江月寒和邹不闻突然加快速度,纵马过街。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一个方向去,大家紧跟而上,很快就穿过热闹的长街,冲出街口。 这一跑出去仿佛换了一个天地,天色暗沉下来,四周飘着浓雾,街道上刮着冷风。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明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 这边没有繁花似锦的春天,只有阴冷骇人的长夜。 大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在他们身后,光明的长街毫无变化,吆喝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垂髫幼子相互追赶,妯娌拌嘴,大黄狗睡在屋檐下,繁花似锦。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飘心中发怵,她牵着马靠近江月寒,看着左右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时竟然不知道那边才是幻象。 邹不闻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盯着这边的漫漫长夜,看着不远处的城主府,眼神微暗。 这是森罗万象,真亦假时假亦真。江月寒开口解释了一句,邹不闻看着长夜,她看着白昼,邹不闻看的城主府,她看的却是人生百态。 控制寮城的人不简单,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江月寒收回目光,森罗万象乃是道家幻术,修炼起来极为不易。 可是控制这里的人将整个寮城都笼罩进去,她做出白昼和长夜,让光明与黑暗同时降临。她给凡者生的希望,给当权者死亡的阴影。 第65章 江月寒的话让大家背脊发寒,一想到刚才他们沉迷在美色中毫无察觉,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何飘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背后汗毛倒竖。她紧紧地靠着江月寒,想到刚刚分别的白霜,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个白姑娘也是幻象吗?何飘的疑惑都到了嘴边,田蒙先她一步开口道:可我看她并没有异样,她娘也是个正常人。师叔和师妹都搀扶过她,如果是幻象,她会是什么? 田蒙的话勾起何飘的联想,如果搀扶的不是人,那会是什么东西?何飘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鬼魅传说,面色苍白起来。 江月寒见她害怕,安抚道:森罗万象能够无中生有,也能实中生虚。你们看见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对于那些人而言并不是真实的。白姑娘和她娘亲都提到百花会来了很多人,在她们眼中,日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每个人都在积极地筹备百花会。她们并不知道寮城发生变故,甚至看不到这边的长夜。 森罗万象形成的幻境,能让沉迷其中的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们或许在重复某一天的生活,也或许在重复某一段时间的生活。但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以为自己一直在往前走、知道自己没有碰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何飘拍着胸|脯,总算松下来一口气:是人就好,是人就好。不过师叔,你和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不知不觉就在森罗幻象中走了一遭,大家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可是看江月寒和邹不闻的样子,像是早就看出不同,并未被蛊惑。他们二人气定神闲,一路不动声色,就连大家都被骗过去。 何飘感受到差距,心里别提多泄气。 知道就是知道,我和你师叔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岂不是已经阴沟里翻船。邹不闻避而不答,随意打发了何飘的追问。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有几分凝重。他进来后并未很快发现情况不对,还是沧海笛示警才让他多了个心眼。 救下白霜后,邹不闻本不愿节外生枝,奈何自己的小徒弟要管闲事。他们身在幻境中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 那个匪人和他们都是死水中的石子,在平静的水面荡漾出涟漪。如果不是他们的出现,那个叫白霜的姑娘会在幻境中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邹师伯,江师叔,我有个疑问。森罗万象乃是我们道门的术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们要解决的这个凶煞之物和道门有关系?田蒙牵着马走到左右两个世界的分割线中,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术法布置,心里升起一个强烈的疑问。 江月寒点名让他们前来时,他们也听到了风声,知道寮城出了邪物,惹怒了无极仙君。可是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样的邪物不应该出自道门,或者和道门沾上瓜葛。 田蒙的话让大伙一愣,大家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刚进城的喜悦消失无踪,他们站在暗沉的天色中,神情各异。 天下道门皆为一家,现在他们的长剑要对准自己人了吗? 江月寒呼吸一滞,神情有些悲戚。来到这里,看见这一幕幕,她的心更难平静。 前世来处理事情的长老说白露屠城,坑杀万人,可现在这些人都还活着。即便有森罗万象的遮掩,江月寒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这里没有死气,没有杀意。 从那平和的幻象中江月寒看的出白露爱着这座城,她不会毁了这里。花团锦簇的长街也好,隔水而建的五柳街也罢,它们承载着白露的回忆。一个连回忆都是美好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残忍? 她的心一定是暖的,可那样暖心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地煞?她又有什么样的冤屈藏在心里,无人倾诉? 江月寒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她深吸口气,敛去心头的万千思绪。前世迷雾险中解,既然来了,她就要把一切都弄个明白。 暗沉的天色中,城主府像一尊巨兽匍匐在地,黑暗勾勒出它的轮廓,昏暗的光线让人勉强能看清门口鎏金的牌匾。题字的人笔锋遒劲有力,城主府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颇具气势。 师叔,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落脚吗?何飘警惕地打量四周,阴风阵阵伏地而起,她觉得背后凉飕飕地发冷,心里一直担心稍不注意就冒出个幽魂来。 江月寒抬手在她眉心一点,落下一道护身咒。何飘修为浅,在白昼中无碍,但要是到了长夜,自然会被瘴气侵蚀。江月寒的护身咒驱散她心中缠|绕的恐惧,她立刻觉得暖和起来,没有那么冷了。 何飘觉得惊讶,她摸摸自己的眉心,哪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散发着暖意。 齐长老对何飘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这会儿已经到了城主府,他心头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再和大家废话,下马去敲门。 江月寒和邹不闻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其他人也没动,他们都在静候齐长老的佳音。 齐长老敲门的声音很有规律,三声长,四声短,重复了一遍,随后他就没敲了。 何飘见状,在心里嘀咕道:这破地方真的还有人住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何飘心中所想,她刚腹诽完,城主府内就亮起一簇光,仆人提着灯笼从院子里走过来,替齐长老开门。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9) 仆人手里的灯笼像是用特殊材质做成,光线明亮,外面的瘴气被光线一逼,往后退了退。 你怎么才来,我们城主已经等候多时仆人和齐长老说着话,眼前的瘴气散去,他注意到门口还有别人。 齐长老对他使了个眼神,但是为时已晚。 马背上的邹不闻一声轻笑,道:齐长老,看来你是这里的熟客啊,连个下人都认识你。 仆人微微一愣,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举起手中的灯笼,先是装模作样的重新审视面前的齐长老,然后才看向邹不闻等人。放眼看去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年轻,而且朝气蓬勃。 这番仔仔细细地看过后,仆人仿佛才反应过来,连忙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还以为各位是七星宗的弟子。这夜里瘴气太重,我又老眼昏花,一时给认错了,还请见谅。我看各位眼生的很,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诸位还是快快离去。 仆人神色忌惮,说话时左顾右盼,警惕地看向四周,仿佛夜里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他一副为众人着想的热心肠,反倒让人觉得是邹不闻错怪了齐长老。 齐长老拱了拱手,没有搭话,而是把事情抛给其他人。 邹不闻冷笑,示意大家下马。 江月寒把缰绳递给王卓,上前两步走到台阶下,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递给仆人,道:打搅老伯了,我们是三清宗的弟子,听闻百花会在即前来一观。不料城中客满没有寻到住处,这才前来城主府叨扰。 仆人听到他们是从三清宗来的,不禁肃然起敬,他接过江月寒的玉牌粗略地看了一眼,便连忙双手奉还,恭敬道:原来是三清宗的高徒,失敬失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大家还是快快随我进去。 仆人说着连忙上前把门大开,方便大家牵着马进去。等最后一个人通过,他又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城主府从外面看是一片漆黑,走进去后却是另一番景象,明亮的光线照亮整个府邸,将它的富丽堂皇都展现在众人眼前。府中井然有序,丫鬟和小厮都在忙着各自的事,看见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也不惊讶,目不斜视地在大家面前走过。 带领大家进来的仆人并非一般的奴仆,而是城主府的管家,丫鬟们叫他忠伯。他将手上的灯笼放置在大门口,又叫来两个小厮安顿众人的马匹。 不过是一门之隔,状况竟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江月寒抬头看向城主府的上空,能够察觉到微弱的结界波动。有人花了大手笔保下城主府,这才让它免遭森罗万象的侵蚀。 忠伯注意到江月寒的眼神,他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远来是客,我们城主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老伯客气了,不知城主府外为何是这个样子?可是府上遇见什么难事?江月寒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忠伯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寮城哎,都是造孽啊。 忠伯什么都没说清楚就开始伤心起来,话语哽咽,眼睛里泛着泪光。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勉强地笑了笑道:这事说起来还算是我们城主的家事,我不方便多言,还请姑娘见谅。 忠伯一句家事便把话题扯到谢城主身上,完美的避开江月寒的询问,摆明了不愿意回答。 江月寒对家事这个词格外敏|感,眉头微挑,若有所思。 白露和谢家应该扯不上关系,这个忠伯为什么要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谢君卓就要上线了,她都掉线好久了 第66章 寮城的城主名叫谢霄贤,今年三十有八,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才过而立之年。他身材高大,玉树临风,倒是有一副不错的好皮囊。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他站在客厅内负手而立,抬头看着结界外黑黝黝的天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屋内的烛火落在他的身上,蒙上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忠伯让大伙在门外稍等片刻,他进去通报,谢霄贤附耳倾听,面色微变。 城主,我们该怎么办?忠伯有些焦虑,事情和他们预料的并不相同,来的都是些生面孔。若非齐长老也在其中,忠伯当真会以为是三清宗的弟子前来游玩。 谢霄贤毕竟是一城之主,哪怕事态超出控制他也不慌,很快便想出应对的法子,冷静地吩咐: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不管来的人是谁,都别自乱阵脚。这些人自有我对付,你下去打点好,别露出破绽。 忠伯连连称是,躬身退出去。 谢霄贤收了收面上的神色,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转身出门把大家迎进来。 城主府内置繁华但并不奢靡,会客的厅堂典雅大方,地上铺了细绒毯,人走在上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梨花木雕刻的家具,细细地描绘了精致的花纹。左右的丫鬟容貌秀气,五官端正,一水的青衣柳腰,婀娜多姿。 谢霄贤面带笑意,眼神飞快地从众人身上扫过,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他招呼众人落座,看见齐长老没有坐在前面,而是把位置让给一个年轻的少女,心底微微有些惊讶。 江月寒他们一行人中多是年轻气盛的弟子,不管怎么看齐长老都比较像是带队的头领。可让人诧异的是他屈居人下,对一个小辈毕恭毕敬。不仅如此,在小辈之后,还有一个黑衣青年也比齐长老更有分量。 如此一来,齐长老反而像是三把手,成了一个不能左右局面的存在。他的作用微乎其微,也难怪忠伯感到着急。 谢霄贤心里有些沉重,面上却毫无异样,他对江月寒拱了拱手,道:在下寮城城主谢霄贤,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江月寒微微颔首,道:江月寒。 谢霄贤一惊,面上的笑意有些片刻的僵硬。他看着面前容貌秀丽,清冷如梅的少女,很难把她和传闻中的江月寒联系起来。 玉清的高徒,三清宗年轻一辈的偶像,难怪齐长老也要退避锋芒。谢霄贤没想到寮城的事竟然落在她的头上,此人只有传言没有实证,若是因为年纪就把她忽略,恐怕要吃大亏。 谢霄贤的心思很快转过来,既惊讶又欣喜,笑道:久仰久仰,姑娘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缘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江月寒面不改色,平静道:他人谬赞,愧不敢当。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宠辱不惊,没有半点别样的情绪。谢霄贤眸光微暗,脸上笑意不减,转头看向黑衣男子,道:这位道长看起来气度不凡,不知是何人门下? 邹不闻懒散地躺在梨花木椅上,听见谢霄贤的恭维,抬了抬眸道:谢城主,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这些场面话还是省省吧。 熟悉的声音让谢霄贤一愣,他刚才看的不太仔细,这会儿被毫不客气地堵了嘴,心底升起不悦的同时也注意到青年的确有些眼熟。他在脑海中思索片刻,逐渐把面前这张脸和多年前的某个少年联系起来。 一模一样的懒懒散散,一模一样的不耐烦。 你是邹不闻?谢霄贤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问完后忽然就确定起来。 他早该想到,除了邹不闻,也不会有人还是这般模样。想他成为城主至今,旁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哪怕有看不过眼的地方表面上也会给三分薄面。唯有这个人,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不爽就是不爽,让他好几次差点下不来台。 当时看他年少谢霄贤才不予计较,后来他师尊辞世再没什么接触便逐渐忘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重逢,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霄贤的脸色有些僵硬,嘴角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如果说江月寒只是让他有所警惕,那邹不闻就是彻彻底底地在他脑海里绷紧一根弦。 齐长老哪里是给他找帮手,分明是给他添堵。 齐长老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疑惑道:邹堂主,你和谢城主认识?那为什么这一路上没听你提起过? 邹不闻和谢霄贤认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齐长老突然来此一问,反倒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邹不闻冷笑,道:谢城主日理万机,平日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像我这样的道门弟子,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要是人人都张扬一句认识,谢城主岂不是要变成大忙人,处处留名? 邹不闻话里有话,寮城的事谢霄贤管的并不多,他擅长拉帮结派,平日那些事都是交给手下办。而他的兴趣爱好是美人美色,处处留情。他家有美妻还爱沾花惹草,宠妾灭妻不是一次两次,因此邹不闻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谢霄贤听出邹不闻的言外之意,讪笑道:邹堂主过谦了,你是三清宗的堂主,就是七星宗的宗主在你面前也要给三分薄面。我这个小小的城主在你眼中更是算不了什么,你能记得在下,在下心中甚慰。 谢霄贤本人能屈能伸,自贬身份也不觉丢面子,面上依旧笑脸相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霄贤如此做派,换了别人早就立刻恭维回去,大家和和气气拉拉关系。偏偏他面对的是邹不闻,是三清宗这一群人中最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一个。 邹不闻看着谢霄贤,忽然垂眸笑起来,道:当年一别犹记得谢城主娇|妻在侧,女儿乖巧,着实羡煞旁人。我师尊曾对我言娶妻当如令夫人,得女当如令千金。可惜天妒红颜,令夫人香消玉殒,留下尚且年幼的千金小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令千金可还好? 偌大的城主府灯火通明,井然有序,看上去一片和谐,实际上透着一股子寒意。谢霄贤堂中待客,门口一水的貌美婢女,知道的明白那是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上的妾室。 邹不闻觉得这府上的气息实在是太冷了一点,那个在幼年时见过一次的谢小姐也不知道是否安好。 谢霄贤的脸色变了又变,面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他坐在首座被邹不闻说的心堵,抬手欲拿桌上的杯盏,手掌却扑了一个空。 来人,你们给客人上的茶怎么还没到?谢霄贤忍了忍才没有拍桌而起,厉声冲门口问了一句。 站在门口的婢女一阵骚动,最边上那两个连忙退下去备茶。 城主府已经许久没见生人前来,没有谢霄贤的吩咐,这些侍女都不敢妄动。城主府外黑压压的天空就像是从人心口生出来的一般,沉闷地教人透不过气。 面对谢霄贤的薄怒,邹不闻并不在意,江月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其他弟子云里雾里,干脆眼观鼻鼻观心,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齐长老算是看明白了,邹不闻和谢霄贤并不对付,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凝重,难以平衡。齐长老心里有不少疑惑,他清楚现在不是发问的好时机,把话都压|在肚子里。 下去备茶的侍女很快回来,给每个人上了一杯茶。她们行走间香风阵阵,衣袂柔|软飘逸,实在不像是一般的侍女。 江月寒闻到淡淡的香粉气息,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茶水像模像样地碰了碰唇,并未喝下去。寮城还有很多事情成谜,在弄清楚事态之前,入口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一两个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们面上没什么异样,但心里知道提防。 杯茶淡水下肚,齐长老见彼此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微妙,清了清嗓子向谢霄贤说明来意。江月寒在门口说是为了百花会而来,这会儿齐长老自然也顺着她的意思讲。他们都清楚城内有异,但谁也没有先开口提这个话。 诸位远来是客,能住在我府上是我的荣幸。你们从城外赶来也奔波了一天,先安心修整,有什么事等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再谈也不迟。谢霄贤压下被邹不闻带起来的火气,起身招来侍女,吩咐道:春桃,秋水,带客人下去休息。 两名貌美的侍女上前,纤纤玉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江月寒道了一声谢,带着大家离开。 城主府的院子分了男女,两位侍女给众人安排了不一样的院子。江月寒和何飘住在一起,其他人则和他们相隔了一段距离。 谢霄贤坐在会客的厅堂里没动,他揉着鼻梁一阵头疼,想到邹不闻的态度火气直冒,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啪地一声脆响,杯子裂成碎片,门口的婢女寒蝉若惊。 一道人影迈步进来,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 谢霄贤听见声响抬头,看见来人火气更甚,怒道:你要是在早两步,你也能瞧瞧我被人说的哑口无言的样子。区区一个邹不闻,上无师门,下无名号,不过是仰仗玉清的赏识做了个堂主,竟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这么多年了,谁还敢在我面前提白纤纤?只有他!说什么娶妻当如令夫人,得女当如令千金。要不是为了白家的权势,我会要白纤纤那种女人?说起来是腐书网,实际上木讷不懂情趣,管天管地管我找女人。 还有那个死丫头,竟然敢收拾东西逃跑!让我们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要不是没找着她,我至于被困在城主府,举步维艰? 谢霄贤越说越来气,眼底染上浓郁的杀意,脸色涨红,恨不得将心头所恨一一碎尸万段。 来人听他发泄一通,皱眉道:齐长老怎么把邹不闻带来了? 何止是邹不闻,他连江月寒也带来了。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全齐了!谢霄贤气愤地砸了一拳,他们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想要亡羊补牢却为时已晚。 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他们动用了藏在三清宗的暗棋,结果又被接连搅局。 当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67章 江月寒和何飘住的院子叫风不渡,是个很有意境的名字。院子清幽,里面有好几间厢房,带她们过来的春桃还给他们安排了两个粗使下人。和春桃他们不一样,这些下人上了年纪,面容憔悴,眸子里没有光彩,只有麻木和呆滞。 现在是特殊时期,府上有些地方去不得,既然你们要住在这里,还请你们遵守我们府上的规矩,不要到处乱走。春桃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走进去,她有些嫌弃地掩住口鼻,像是觉得这间院子晦气。她开口叮嘱了一句,口气并不好,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感觉。 何飘眉头一皱,谢城主尚且对他们恭恭敬敬,这样一个小婢女却把自己当盘菜了。 不就是个花里胡哨的府邸,比起我们三清宗差远了,你请我看我也不稀罕。何飘切了一声,下巴微抬,拉着江月寒往里走。 春桃平日在府中没少得宠,被何飘怼了一句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盯着何飘远去的背影银牙一咬,招了招手。 两道鬼魅般的黑影闪现在她身后,春桃倨傲地看着他们,命令道:守好这个院子,她们要是出来一步,小心你们的脑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0) 黑影垂下头,春桃哼了一声,扭着腰走远了。 这个臭娘们,不就是爬了几次城主的床吗?神气什么。 黑影抬起头,他们是城主府的护卫,平日都是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那个眼角有道明显的刀疤,他对着春桃的背影淬了一口,十分不屑。 做女人就是舒服,只管上|床张开腿,把人伺候舒服了,要什么有什么。前厅一水的侍女,有几个清白的?你说城主忙的过来吗?这都要大祸临头了,也不忘照顾照顾自己的小情|人。 刀疤脸越说越起劲,虽然他们为城主府卖命,但并不是死契奴隶,大多是拿钱办事,讨口饭吃。刀疤脸在城主府时间长,早就混成老油条,没少和其他人凑在一起聊城主府的香|艳桃事。 城主府被困,他们这些卖命的也是在劫难逃,府中气氛压抑,他们也觉得憋屈。难得今日有事做,嘴上便越发没有把门的。 刀疤脸一个人唠叨,身边的护卫倒是一言不发,刀疤脸瞧着他假正经的模样,手臂搭上他的肩道:听下面的兄弟说,这春桃还和府里的下人好过,那腿那腰,特别带劲。等有机会,我也要见识见识。 刀疤脸说着目光变得幽深,他看向面前的院子,想到刚才进去的两个少女,心头一片火|热,觉得肚子里憋了一股邪火。 这两个竟然是三清宗的弟子,看起来年岁不大,混在一群男人堆里,说不定是那些人怕路上寂寞找的伴。瞧着模样清纯,不食烟火,脱了衣服 刀疤脸一边说一边想象那样的画面,眼神淫邪,他咽了咽口水觉得火气更甚。就在他正兴奋时,身边的同伴突然伸手抵住他的脖子,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咽喉,无形的杀意像一条毒蛇锁定他的性命。 刀疤脸的声音戛然而止,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浑身动弹不得,搭在同伴身上的手臂失去知觉。他们二人面对着院子门口,从后面看上去并无异常,反而像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要是你就乖一点,别动那些歪心思,我手上的刀刃可不长眼睛。同伴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一时分不出男女。 刀疤脸转动着眼珠斜视被自己揽着肩膀的同伴,面上露出恐惧之色,额上起了一层细汗。 同伴嘴上说着充满杀意的话,眼底却带着笑意,明亮的眸子像是盛了星光。她的眉眼柔和,不似男子那般凌厉。 府里的侍卫换来换去就是那些人,刀疤脸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更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描淡写的挟持他。 你是谁?刀疤脸沉声问道,恐惧在心底滋生。 这个时候的寮城就是一座充满死亡的危城,身为重心的城主府更是众矢之的,人人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不可能有人闲着没事干闯进来。 除非这个人就是把寮城变成这个鬼样子的罪魁祸首,只有她才有这种本事,能够悄无声息地潜伏,替换了护卫也无人知晓。 刀疤脸被自己的猜测吓得面如土色,双股战战,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做的一切都是城主吩咐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和我没关系。刀疤脸匆忙给自己辩解,他还不想死。 同伴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刀疤脸,嘲讽道:没骨气的东西,刚才不还说的挺高兴吗?春桃、秋水你怎么说我都可以当做没听见,谢城主想戴多少绿帽子我都不介意。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嘴,胆敢玷污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同伴的声音染上寒意,刀疤脸打了个寒战,被人胁迫他的精神高度紧张,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意|淫三清宗弟子的话惹同伴不高兴。 同伴用了一句我的人,也就是说他和三清宗有关系。刀疤脸心里大骇,对方既然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大概也没放过他的打算。 刀疤脸瞳孔骤缩,心里升起一股狠劲,左右难逃一死,他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个垫背的。刀疤脸心底发了狠,气沉丹田准备呼救,同伴忽然抵住他的咽喉,他瞬间失声,光张嘴没有声音。 同伴挪开贴着刀疤脸喉咙的刀刃,那是极薄的一柄指尖刃,小巧精致。她拿着刀在刀疤脸的嘴边比划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谢城主的狠我也学了三分,虽然不至于割掉你的舌|头,但要你说不出话来还是易如反掌。 刀疤脸瞪大眼,冷汗长流,道家禁术玄之又玄,他这是遇上了硬茬。而且听她的话,她对城主府的情况极为了解,不像是刚刚潜入。 同伴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刃消失在掌间。她看了看面前的院子,道:算你运气好,我姑且留你一命。 刀疤脸一愣,心中生出三分窃喜,刚要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看见同伴伸出手在他心口上一点,一个古怪的符号浮现其上,随后没入他的身体。 一股陌生的力量侵入身体,像是沙漠上的龙卷风,将刀疤脸的意识绞碎,吞噬,半点不留。他的眼睛逐渐失去神采,变得呆滞木讷,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慢慢地清明起来。 同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命令道:去外面守着。 刀疤脸垂首称是,老实地退下,隐入前来院子的小道。 同伴等他消失,自己也迈入院子。她没有惊扰屋子里的两个人,而是飞身落在屋脊上,收敛自己的气息,融入不起眼的阴影中。 院子里安静下来,静的仿佛能听见某个人的心跳。 师尊,好久不见。 清冽悦耳的声音低声诉说着心中的思念,扮成护卫的谢君卓弯了弯眉眼。她比三清宗的弟子更早进入这里,原本打算直接寻找白露,可是白露不肯见她。她在城里转了两天,完全察觉不到白露的气息。 前世寮城后面的事她并未参与,所闻所听都是别人口中传了很多遍的版本,她对一切并不是那么清楚。她心中坚信白露不会屠城,不会成为滥杀无辜之徒,可那样并不能证明什么。 想要救白露,她需要足够洗刷白露冤屈的证据,而不是像前世一样口说无凭。 白露变成地煞和他们谢家脱不了干系,其中甚至还有七星宗的手笔。前世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从何下手,这一世倒是学了几分聪明。 七星宗和谢霄贤大费周章布下杀局,栽赃陷害,一定有所图谋,只有揭穿他们的真面目,被逼成为地煞的白露才能解脱。 为了寻找真相,谢君卓潜入城主府。她到底是谢霄贤的女儿,流着他肮脏的血脉,不需要绞尽脑汁就能想出阴谋诡计,很快在府中潜伏下来。 江月寒的到来出乎谢君卓的预料,她以为来的人还是前世那些,却没想到她的师尊担下了担子。能和江月寒重逢,谢君卓喜不自禁。 有江月寒在身边,哪怕不能相认,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守护,谢君卓也觉得无比的踏实。 不管今后的寮城是龙潭虎穴,还是鬼魅囚笼,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都要撕出一条活路。 房顶的风有些凉,谢君卓却觉得舒适。她躺在屋脊上,心中一片安宁。 江月寒被何飘拉进院子,还没往前走两步,就察觉到身后多了两股陌生的气息。她身形微顿,转瞬间就恢复正常,佯装不知道门口的动静,陪着何飘挑选屋子。 虽然谢霄贤对他们一群人有所防备,但该有的待客之道还是有。院子的厢房打扫的干净整洁,里面还用熏香熏过,驱散长久没人住而生的霉味。 何飘给自己选了最中间的厢房,江月寒不喜欢屋子的熏香味,挑了最角落没什么异味的一间。在房子之上,便是院子的屋脊。 这一天心情起伏,何飘看上去精神亢奋,但一沾床就开始犯困。江月寒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回到房间打坐。 她选的这件屋子有两个进出的里间,其中一间用细细的珠帘做了遮挡,面向后院的墙壁开了一扇窗。窗户似乎没有关严实,有风从那边透过来,窗户嘎吱作响。 江月寒听见那声音走过去关窗,窗户外面像是一个园子,因为背光又没点灯,黑黝黝地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风吹过来有些阴森森地发冷。 恍惚间江月寒看见蓝色的火光闪过,细看之下又什么都没有。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关上窗户没有理会。 隔绝了外面的风,屋子里顿时暖和多了。江月寒回身环顾这个房间,瞧见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手上拿着一把团扇遮了半张脸,露出一双翦水秋瞳。她像是在看着作画的人,眉目间满是倾慕之意。鲜花在她身前盛开,她颦颦一笑,衣袂飘逸,像是花中的仙子,娴静优雅。 江月寒看着画像,先是欣赏,随后觉得有些熟悉,她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滑过,不由地走近了半步。 女子黑发如瀑,只用了一只发簪固定,白玉流云,简单却又不失美感。 江月寒愣住,她张开手掌,一只玉簪出现在手中,观其模样,和画上女子戴的一模一样,就连流云上不小心留下的刻痕也是分毫不差。 画像上还有一句话,写的是赠爱妻白纤纤,愿永远二八年华,谢霄贤笔。 白纤纤是谢霄贤的原配夫人,她头上的发簪在谢君卓的手中,而谢君卓姓谢。 一直以来隐隐就有的猜测突然被证实,江月寒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看着手上的玉簪,在看看被放置在这无人问津的小屋里的画像,心里一阵刺痛。脑海中的记忆翻江倒海,点点滴滴全部涌了上来。 刚才在前厅,邹不闻踩着谢霄贤的痛脚问他妻女,谢霄贤哑口无言。 谢君卓初入三清宗,被雨水淋成落汤鸡,衣衫破旧,好不狼狈。 在潮声阁的小厨房,何飘问谢君卓爹娘,谢君卓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 谢涟说自己有个和谢君卓差不多年纪的表妹,可是她不如谢君卓优秀。 明明有家可归,父亲尚在人世,亲人就在眼前,却无人问她安好,无人识她面貌。她能面对着不认识自己的亲人谈笑风生说自己不敢相比,也能面对着旁人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没有爹娘。 在她心里,即便曾有所渴望,最后也成了一潭死水,平静无痕。 江月寒觉得心疼,她处处相护的徒弟,为了救一个人长途跋涉前往三清宗,又为了不连累自己转身离开,她心里有太多的苦楚无人倾诉,就这样背负着走下去。 谢君卓,你真是个傻子。 江月寒垂下眼,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像是咬了一口没有熟的杏子,从嘴里一直酸到心底,酸的她都想掉下泪来。 她此刻多想再见一眼谢君卓,好好地看看她那张带笑的脸,问一句疼不疼,道一声有我在。 第68章 清风穿堂不解意,旧画立壁已无情。夫妻恩爱皆成空,徒留笑谈在人间。 江月寒收起谢君卓给她的玉簪,又在白纤纤的画像前站了很久。画上的人娴静优雅,即便未曾谋面,看着她的画像,江月寒也能想象她和谢君卓在一起的日子。她应该是个很好的母亲,可以为谢君卓遮风挡雨。 可她又是那样的柔弱,没有办法反抗力量更强的谢霄贤。她曾以为自己嫁的是个良人,却不知道良人一张可口的皮囊下是狼心狗肺。 我会找到君卓,好好照顾她,这是我身为师尊的责任。希望您在天有灵,能够保佑她不会出事。 江月寒对着画像行了一个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画像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吃惊。江月寒顿住,定睛看去,那双眼睛又毫无变化。 是我多心了吗?江月寒心里有些疑惑,她抬起手想要触摸画像,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春桃安排的粗使下人给她送来一壶茶,还有几份点心。 下人的闯入打断了江月寒的思绪,她看了看毫无异样的画,犹豫了一下放弃继续探究的打算,转身离开小间。 在她身后,画中人的眼睛忽然动了,盯着她的背影良久,神色里有着惊讶和迟疑,即欣慰又担忧。那双眼睛并不属于白纤纤,并且很快消失了。 江月寒没能证实心中的怀疑,她看着桌上的茶点,谢过前来的粗使下人。那个下人面无神情地点了下头,端着盘子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何飘的房间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她从厢房里夺门而出,冲到江月寒住的院子。她神色惊恐,用手捂着嘴|巴,狂奔进门时看见送茶的下人,瞳孔骤缩,直接躲到江月寒身后,抓着她的袖子瑟瑟发抖。 她突然受到这样大的惊吓,把江月寒吓了一跳,就连房顶上的谢君卓也是瞬间绷紧了神经。 粗使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躬身告退。等她走远了,何飘才从江月寒身后探出头来,她一把握住江月寒的手臂,心有余悸,惊慌道:师叔,她们,她们没有舌|头! 没有舌|头就不能说话,难怪刚才那个下人对江月寒的道谢没有反应。 江月寒拍着何飘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心里有些不太舒坦,只是她不想把人想的太坏,平静道:有些人天生就带有残疾,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失礼于人。 不是的。何飘握紧了江月寒的手,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刚才也有一个下人给她送东西,她心里不服气春桃的话,便想趁机从下人的口中打探出点消息。 可是不管她问什么,下人就是不出声,最后何飘问急了,她才张开嘴让何飘看她的舌|头。 她们的舌|头才被人割下不久,伤口都没愈合,我还能闻到血腥味。何飘面色发白,斩妖除魔见血时她都没有这样惊慌过,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 那半截舌|头还带着血,好像在对何飘控诉她们遭到的非人待遇,又好像在警告何飘多嘴便是这样的下场。何飘到底还年少,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血腥手段,吓得头皮发麻。 这次来到寮城,一开始他们被鲜花迷了眼,还以为任务简单,可是越到后面事情变得越复杂,到处都透着诡异。 他们住进城主府,本来是为了解决事情和城主相商谈,结果江月寒隐瞒了前来的缘由,而城主也没有追问。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已经开始涌动。 何飘有些害怕,她觉得这次的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们要对付的不仅是齐长老口中的地煞,还有无数藏在暗处看不见的敌人。 师叔,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何飘莫名的开始悲观,她捂着脸,觉得自己是掉入一个蜘蛛网,被蛛丝牢牢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蜘蛛逼近。那种感觉太糟糕,让她背脊发寒。 江月寒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霄贤的狠毒倒是有些出乎江月寒的预料,为了不让府中的下人多嘴,干脆直接割去她们的舌|头。这样既保守了秘密,也震慑了客人。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让一城之主用这种血腥的手段去掩盖?他能让一群人闭嘴,难道也能让一城的人都闭嘴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1) 齐长老说他们是受害者,江月寒本来没在意,可是现在她发现角色似乎弄反了。 为了掩盖秘密不折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受害者?他们掌握着一座城,有着权倾天下的势力,可白露只有一个人,她身后唯一的助力便是谢君卓。 谢君卓身为谢霄贤的女儿,不帮着自己的父亲反而为了白露奔波,这本来就很有问题。能让自己的亲女儿恨之入骨,毫不犹豫地背叛,这个谢城主只怕干的还不是一件小事。 何飘受到惊吓,在江月寒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精神放松下来,疲倦感倍增,很快就睡了过去。 江月寒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便让她在这里这边休息。好在她这屋有两个房间,并不会不方便。 安顿好何飘,江月寒一个人在桌子边坐了许久。 城主府在极夜之中,没有白天,呆的时间长了还会模糊人的时间概念。 从江月寒他们进入此地的时间算,这会儿的正常时间应该是晚上。江月寒准备了一个沙漏,来回一个颠倒便是六个时辰。 对于城主府的人而言,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并没多大用处,但对于江月寒而言却不一样。除了极夜之地要提防,另一边的白昼也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在城主府找不到真相,她还要去另一边走一趟。 谢霄贤给三清宗的弟子办了接风宴,虽然他心里对这群人的到来没有丝毫的高兴,但表面上还是笑容满面,其乐融融。他打滚摸爬至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即便被邹不闻气的火冒三丈,转过身还是能笑脸相迎,把自己的怒意藏的半点都看不出来。 接风宴办的很有诚意,除了三清宗的弟子,宴会上还有七星宗的人。三清宗穿的圆领袍,绣莲花,而七星宗是对襟广袖,白底蓝边,力求飘逸出尘。 江月寒、邹不闻以及齐长老是这次出门的主事,他们和谢霄贤坐在主桌,其他弟子分散到下面的桌子上。 何飘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了很多,跟着王卓没有多言。谢霄贤既然敢下手就不怕三清宗的弟子张扬,江月寒让何飘把话都烂在肚子里,装作没有看见。 七星宗的弟子江月寒认识的不多,主要是上辈子有头有脸的都被谢君卓杀光了,剩下的小喽喽这会儿自然没有资格坐到主位上。 谢霄贤左右逢源,两杯酒的功夫就把席面上的人介绍了一遍。他身边坐了两个七星宗的人,一个叫林慕,是七星宗的宗主,一个叫苏在理,是七星宗的长老,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苏在理还是谢涟的师父。 七星宗和城主府都在极夜之中,他们联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区区一场接风宴把七星宗的宗主和谢涟的师父都叫上,难免让人心里生疑。 谢涟此人江月寒没有太多接触,但他在三清宗的所作所为江月寒通过邹不闻了解的一清二楚。谢君卓设计让他和魏宇狗咬狗,他修为跌了一个境界,魏宇也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当日离开时就心有不甘,想要找谢君卓问个清楚,是江月寒出面把他挡回去。 七星宗和魏宇一派想要对付进退堂的阴谋被破坏,谢涟办砸了事回来会怎么复命江月寒不清楚,但不用猜也知道没什么好话。 这样看来,今天这场接风宴还有几分鸿门宴的味道。 邹不闻曾是七星宗的目标,哪怕到了现在,眼盯着进退堂的人也不少。 谢霄贤把随时可能对邹不闻不利的人聚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想解除眼下的危机,还是想把眼前的危机升级,再给自己多树立几个敌人。 林慕身为一宗宗主却没有什么架子,他看起来像是个和睦的中年人,两鬓斑白,但人还很精神,眼神清明。他和邹不闻也有过几面之缘,今日重逢,谢霄贤做东,他看起来很高兴,举杯和邹不闻叙旧。 邹不闻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十分配合林慕,小酌两杯。 江月寒因为身份也是一个显眼的存在,林慕和邹不闻多说几句后就把目标转向她,举起酒杯便要敬酒。 席间布菜的丫鬟给江月寒倒上酒,压根不给江月寒反对的机会。江月寒看着酒杯没有动,她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逼迫她。 林慕还举着杯子,其他人都停住筷子看过来。 邹不闻拿过江月寒面前的酒杯,懒散地抬了抬眸道:我师妹从不饮酒,恐怕要辜负林宗主的好意,若是不介意,这杯我替她喝了。 林慕身为宗主又是长辈,断然没有强迫一个姑娘家喝酒的道理,更何况邹不闻还主动挡了酒。他态度随意又自然,说话的时候声音平缓,却让人难以拒绝。 林慕和善地笑了笑,道:邹堂主说笑了,是我思虑不周。 言罢便不在提让江月寒喝酒的事,邹不闻干了杯子里的酒。眼神在一桌子的人身上扫过,大家吃吃喝喝,只谈闲话不聊正事,彼此间都很沉得住气。 邹不闻心中冷笑,干脆直接放纵,说个两三句便要拉着人喝上一杯,让大家都喝个尽兴。他酒量好,就是把这一群人都喝趴下也不见得会醉。在邹不闻的搅合下,大家都喝了很多酒,酒意上头,神志就有些不清不楚。 齐长老是最先倒下,趴在桌子上睡觉。 邹不闻借口要送他回去,谢过谢霄贤的招待,带着大伙准备离开。 邹堂主请留步,齐长老我会吩咐下人照看,烦请邹长老和江道友随我们进花厅一叙。林慕拦住邹不闻的脚步,眼神诚恳地看着他。 邹不闻一笑,道:好说。 他转过身,对王卓招了招手,王卓上前走到他身侧,他手臂搭在王卓肩上,道:乖徒儿,你先把师弟师妹带下去休息,不要乱跑。 邹不闻的手指在王卓的身上点了三下,这是提醒他小心。 王卓恭敬地应了一声,带着大伙退下了。 邹不闻回头,道:林宗主,请。 请!林慕嘴角含笑,苏在理和谢霄贤跟着起身,他们三人走在前面,邹不闻和江月寒稍后。 江月寒面无神情,她把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在旁人看来,她显得没那么起眼。而相对的,邹不闻把自己的懒散稍作收敛,他认真起来,存在感就很明显。 他们二人一个吸引目光,一个降低防备,配合的极为默契。 第69章 小花厅有人专门打扫过,屋子里放了一个香炉,里面燃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有点若有似无的甜。一群人前脚刚进门,后脚侍女就送上醒酒茶。 春桃、秋水也在,她们二人一个走到谢霄贤身后,一个走到林慕身后。纤纤玉指搭在二人的肩上,准备给他们按摩。 林慕抬手阻止了秋水的动作,轻咳一声,还在享受的谢霄贤一惊,顿时反应过来,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春桃佯装嗔怒地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走了。 江月寒看着面前这一幕,只觉得荒唐可笑。春桃、秋水的动作如此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即便有客人在场,她们也毫不避讳,可见平日她们也是这般在小花厅里伺候。这到底是城主府谈事的地方,还是供人玩乐的秦楼楚馆? 比起江月寒的愤怒,邹不闻倒是见怪不怪,他低头轻笑一声,独自端起桌上的醒酒茶抿了一口,道:软玉温香在怀,谢城主可真会享受。 谢霄贤面色一僵,觉得有几分尴尬。他这个人一向无色不欢,来和他谈事的早就习以为常,不敢多问,以至于他平日都没个收敛。今日春桃自动凑上来,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要不是林慕提醒,他只怕等事情结束也不会发现。 邹不闻本来就和谢霄贤不对付,谢霄贤虽然尴尬,但还不至于无地自容,他很快收敛了情绪,避开邹不闻的话,清了清嗓子道:今夜请两位到小花厅一叙是有要事商谈,实不相瞒,寮城此刻正面临极大的危机。 谢霄贤一说谈正事,另外两人也是正襟危坐。江月寒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忙着接话。寮城的不对劲用眼睛就能看出来,但至于是不是寮城的危机还很难说。 邹不闻见江月寒没有反应,知道这事要落在他身上,他搁下手中的杯盏,把个人情绪也往一边放一放,认真道:我们刚入寮城时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到了城主府更加确定。询问开门的老伯,他说是城主的家事,我们就不好多过问。既然谢城主这会儿提起这事,那不妨说说看,要是我们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脱。 邹不闻嘴上说的是大义凛然,心里却在一个劲的翻白眼。他心想这都是什么烂摊子,一看就知道和面前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忠伯搪塞江月寒的事谢霄贤知道,这会儿极其自然地顺着邹不闻的话道:说来惭愧的很,这件事一开始的确是我的家事,后来才逐渐发展成这个样子。我也没想到那个孩子会走上这条路,她明明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谢霄贤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看起来是十分的惋惜,连声叹气,林慕和苏在理也是一个劲的摇头。 邹不闻眉头微挑,对面前这出戏很感兴趣,他十分配合地问道:那个孩子是? 她叫白露,原是我七星宗的弟子。林慕接了邹不闻的话茬,自责道:是我没教好她,让她得到一颗坚定的道心时也让她丢了做人的仁爱和宽厚。 好整以暇看戏的邹不闻一惊,桌面上的手指轻颤,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手撑着头的同时也挡了眼中的异色。 如果林慕说的是别人,邹不闻或许还能淡定地笑一笑,可他说的是白露,白露之名邹不闻也算有所耳闻,前来七星宗之前还和玉清聊起。 那个时候他还感慨近两年没有白露的消息,没想到到了寮城的地界,林慕就丢给他这样一个震撼的消息。这位七星宗的天才也太短暂了,在她没有消息这些年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寮城变成这个鬼样子? 林慕等人不知道邹不闻早已从七星宗的弟子口中了解白露的存在,见他和江月寒都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往下说。 事情的说辞倒是和上辈子没有太大的差别,白露是白家旁系,和谢霄贤的夫人白纤纤这一支算近亲,她爹算起来是白纤纤的堂哥。白露她爹没什么大的作为,由于不善经营,祖上的基业很快就败落了,只剩下一亩三分田,足够维持生活。 白露自小就是个争气的好孩子,懂事的很早,白纤纤心地善良,见她爹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不想他拖累孩子,就给白露开了个后门,送她去七星宗。 彼时的白露已经错过修行的最好年纪,可她肯吃苦也有一点天赋,渐渐在宗门展露头角。林慕见她是个可造之材,平日便多有照拂,资源上也给的丰厚。 原本这是件好事,即给白露找了个出路,也能给七星宗增加战力。可好事好到极致,它便成了坏事。 白露看起来是个温柔的性子,实际上倔强而且好强,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导致她在很多方面容易变得极端。她因为一个处理恶鬼的宗门任务和其他弟子生出嫌隙,双方争执不下,她便甩手回了家。 林慕当时觉得让她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也好,可谁曾想后来又接连发生了很多事,她家遭遇变故,让她备受打击,一怒之下走了极端,化为地煞,将寮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如果我们当时多开导开导她,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林慕叹了口气,他看着白露一点点成长起来,对她给予厚望,她会走上这条路,他真的感到很痛心。 林慕的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宗门任务和白露的家事变故上含糊其辞,导致旁人一深想就觉得漏洞多多。按理说他作为一个宗门的宗主,就事论事时,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这般含糊其辞,倒像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说的不对。 邹不闻没有贸然接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白露作为七星宗给予厚望的天才,即便她和门内弟子有争执,林慕也应该是选择保她,而不是放任她回家。 联系起进退堂这些年没有收到白露的消息和林慕所言相对比,邹不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邹不闻未曾见过白露其人,但他相信白纤纤的眼光。林慕在白纤纤帮助白露这件事情上并未说谎,因为他说这件事时神态最自然,时不时还会回想一下。 以白露的天赋七星宗不会放弃她,除非白露和七星宗不是一条心,亦或者白露发现七星宗的另一面,主动离开了七星宗。不管是什么理由,她都和七星宗有了距离,成了他们的弃子。 林宗主,敢问白露家出了什么变故? 邹不闻正在心里分析着情况,江月寒忽然问了一句。她对林慕的其他话没什么反应,倒是对白露的家事很感兴趣。 提到这个问题林慕没有多言,而是把目光转向谢霄贤,示意他来回答。 谢霄贤面色凝重,神情变得严肃,又是惋惜又是生气:白郑羽,就是白露她爹,是个游手好闲之辈,家里的事办不好,外面的事也不会处理。老了老了,还染上赌博的烂毛病,手上一有两个钱就拿去赌。而白家的变故也正是因赌坊而起,白郑羽在赌坊杀了人。 白郑羽自从染上赌瘾就没赢过钱,哪怕每次都是小打小闹,也赔进去不少。那天他在赌坊又输了个精光,想着家里没好脸色的妻子,心里越来越觉得憋屈。他向周围的人借了一笔钱,想连本带利赚回来,结果又赔了进去。 他心情不好,便动手掀了赌桌,意外发现赌坊的人出老千。坐庄的东家在桌子底下换牌,这才将他的钱都骗了去。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赢的自个揣了腰包溜了,输了的一拥而上要教训庄家。白郑羽更是火冒三丈,上前和人扭打起来,下手没个分寸,竟然将人推撞到尖锐的木刺上,对方当时就咽气了。 他杀了人,现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是想赖也赖不掉,谢霄贤不得已先把他关入府中的地牢。 杀人偿命,这种事情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姓之家。白郑羽在牢里他们没办法,便带人去白家闹事。 不巧的是那段时间白露去给自己弟弟采药不在家,家里只有她娘和病弱的弟弟,对方又是砸东西又是放狠话。白露她娘为了护着自己的儿子,提着菜刀砍死闹事的人。 这下一家子都陷入杀人的大罪中,几个大家都很震动,百姓纷纷要求谢霄贤处理。谢霄贤没有办法,只得下令斩了他们二人平息众怒。 等白露外出归来已经晚了,她得到的不过是爹娘的尸首,和被众人迁怒打成重伤的弟弟。她当时反应很奇怪,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处理了后事。 谢霄贤不放心她和她弟弟,带人去帮忙,还劝走了不怀好意的乡亲。白露谢过他,还说让他别担忧,谢霄贤当时就觉得不安,后来果然出事了。 白露杀了她的亲弟弟,用他的魂魄献祭,化身地煞,开始疯狂地报复寮城里的所有人。她限制了寮城和外界的联系,把整个寮城都控制住。 七星宗和谢霄贤很快做出反应抵抗,可是他们竟然不是白露的对手。白露吸收了城里的一切怨恨,变得格外强大。她把寮城分为两个天地,掌控白昼里的普通人,以他们为人质,一点点地摧毁这座城。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2) 我当初也是没办法才下令处决她爹娘,她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来,可是她不杀我,她让我活着,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寮城一点点被摧毁。我身为城主,本该保护这一城的人,可事到如今,我却无能为力。 谢霄贤心里难受,手握成拳敲在桌子上,又是懊恼又是自责。他对白家秉公处理,并未徇私,自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却没想到会给寮城招来这样大的祸端。 邹不闻正襟危坐,眼前这事已经变得明朗起来,如果一个人接连遭受这样的打击,倒不是没有化煞的可能。 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是白家杀人这事太巧合?还是白露就这样化煞太简单? 白家之事让江月寒觉得震撼,好赌的父亲失手杀人,母亲为了保护孩子也步入后尘,谢霄贤说的真切,哪怕没有看见,江月寒也能想象那样的场景。 这样的案子不冤,可是却并非一个简单的惨,或一个简单的好就可以概括。它的性质有些复杂,江月寒光是听闻就心绪复杂,那经历着这一切的白露和谢君卓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白露因谢霄贤而化煞,谢君卓因白露而去三清宗,后入魔。谁又能想到这一桩小小的杀人案,竟然会颠覆这片大陆的格局。 第70章 白露的事情浮上水面,谢霄贤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好戏,他把所有的罪责归咎在自己身上,说是他对不起白露一家,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他身为一城之主,愿意为百姓挺身而出是好事,如果在这里的听众是百姓说不定还有人于心不忍为他开脱。 可是这里没有百姓,只有两个抱着目的前来的三清宗弟子。 江月寒和邹不闻很平静,他们听完之后既没有大义凛然地表示愿意帮忙,也没有义愤填膺地谴责罪魁祸首。谢霄贤摸不准他们的意思,没有贸然继续往下说。 林慕和苏在理也是静观其变,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事情不用这般麻烦,可惜来的不是他们的人,所以处理起来也要复杂一些。 她把你们困在这里那么久,既不寻仇也不报复,那她是想做什么?邹不闻觉得白露的举动有些奇怪,道:按照你们的说法,你们并不是她的对手,而且还被她限制在寮城,没有办法去求救。也就是说她想弄死你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让你们都安安稳稳地活着。 一个性格极端又身负血海深仇的地煞,把仇人围困起来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寻仇,而是让仇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而且按照谢霄贤等人的说法,以白露的性格应该早就杀了他们泄愤。 可是白露没有,她非但没有,还在百花节到来之际,打开了寮城的限制,让其他人也涌入寮城,让寮城的百花会继续举行。 寮城虽然在白露的掌控之中,但外面还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她让别人进入此地,万一来的是其他地方的修者,他们识破这里的骗局,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面对邹不闻的质疑谢霄贤三人面色凝重起来,林慕问道:邹堂主,你打过猎吗? 邹不闻一挑眉,摇了摇头。打猎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普通的猎物在修者的眼中,就像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样,轻易就能抓捕。 林慕露出凄楚的神情,苦涩道:我们现在对于白露而言,就是一群猎物。她把我们圈养起来,来了兴致就会开始狩猎。你看见我们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不假,但不代表她没对我们下手。我们七星宗的弟子,城主府的侍卫和仆人,在我们稍有不察之时,就会成为白露的盘中餐。 提到杀人这事,苏在理打了个冷颤,忽然一拍桌子愤恨道:我的徒儿谢涟从你们三清宗归来,刚进城门就遭了她的毒手,我连尸首都没拿到。要不是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她的踪迹,我早就和她决一死战。 谢涟带着七星宗的任务前去三清宗,因为谢君卓从中阻拦才未成功。他知道宗门还在等消息,便提前把结果告知宗门,也说了三位仙君对这件事的态度,让他们尽早另做打算。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寮城的变故,一路上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结果刚进城就被惨遭白露的毒手,只剩下一个人留了最后一口气。 因为白露的原因,谢涟在这件事情上的失利对于七星宗而言反而成了一件好事。进退堂没有变成一言堂,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因为以邹不闻的脾气,只要有风吹草动,他都会警觉进而查探。 事实也是如此,就算没有齐长老的出现,寮城的事最多再过几天就会惊动三清宗。 听到谢涟的死讯,邹不闻和江月寒均是一愣。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林慕又道:白露和谢涟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当初宗门之事谢涟就没站在白露的角度为她考虑,白露会杀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比起谢涟,白露会对谢小姐下手才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林慕话音刚落,谢霄贤的眼眶就红了,他侧身坐着,手肘靠在桌子上手指撑着额头,神情悲伤,一瞬间像是沧桑不少。 今日邹不闻问他妻女,并非他不想回答,而是他没有办法回答。 是我对不起我夫人,我答应过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可是没想到谢霄贤哽咽出声,悲痛欲绝:君卓和白露情同姐妹,二人关系要好,谁又能想到白露第一个下手的人竟然会是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连累了她,我让白露失去了爹娘,她也让我尝到了丧子之痛。 谢霄贤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心中悲痛,伤心不已。林慕低声宽慰,劝他想开一点。苏在理更是攥紧了拳头,捶胸顿足,懊恼道:是我们没用,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 邹不闻和江月寒面面相觑,一个是一脸惊吓,眼中满是疑惑。一个是面色愠色,看起来不太高兴。他们两个人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邹不闻仿佛再问谢霄贤说的是不是谢君卓,江月寒回了他一个自己理解的眼神。 邹不闻觉得自己理解不能,先不说谢霄贤哭的太假,不像是悼念自己的女儿,倒像是猫哭耗子。单是他还有心情和侍女调|情这一点,就知道他没把女儿的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转眼间还能拿自己的女儿做挡箭牌,也是够无耻。 邹不闻心中不屑,轻咳一声,佯装关切道:谢城主还请节哀,不知道谢小姐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正是去年百花会结束不久,君卓像往常一样出去找白露,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紧接着便是白露化为地煞,将寮城控制起来。我曾找她问过君卓的下落,得到的只是一件带血的衣裳。 谢霄贤一想到当日的场景,就觉得肝肠寸断,他一向听话懂事的乖女儿,开开心心出门,结果再也回不来了。她对白露满心信任,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死在她手中? 又是百花会,邹不闻把这个时间和谢君卓出现在三清宗的时间相对比,发现时间上刚好吻合,看来他们宗门里的谢君卓的确就是谢霄贤的女儿。难怪她对七星宗的到访反应强烈,还不惜弄伤自己的脸,好借口蒙面不让谢涟认出自己。 可她既然还活着,而且安然无恙,为什么谢霄贤要说她死了?这个当爹的连自己女儿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吗? 谢君卓也是奇怪,她家出了这样大的麻烦也不见她慌张,反而气定神闲地在宗门修炼,好像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一样。 邹不闻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看来这个白露的确是个祸害,七星宗难道就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被她困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了应对之策。可是她在森罗万象中,能幻化众生万象,我们找不到她。 林慕有些泄气,他曾看好白露,但也只是在极短的一个时间内,当知道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后,他就有了放弃的打算。可是没想到,他们要遗弃的这颗棋子,竟然反过来算计他们,把他们搞的那么狼狈。 森罗万象的确是个麻烦。邹不闻低头思索起来,这个幻术极为精妙,并非人人都能修行:要是有阴阳玄宗的弟子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阴阳玄宗专攻阵法,要破解森罗万象找他们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这要是平时,一封书信便能搞定。可是现在,别说书信,就是一只蚂蚁也没有办法从寮城出去。 邹不闻的主意说了等于没说,大伙很是泄气,有种天要亡人的绝望感。 就在大家叹气之时,江月寒平静道:不用那么麻烦,森罗万象虽然复杂,但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找到白露设下的阵眼,便能将它破除。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月寒,谢霄贤眼底有一抹喜色,急切道:当真? 江月寒点头:把握不大,但总比没有好。我会让三清宗的弟子出去查探,一有消息就会通知诸位。 白露限制了寮城内的人,却没有限制寮城外的人,他们这些外来者依旧可以在寮城行动自如。 江月寒这个提议并没有什么问题,谢霄贤站起身对她抱拳,诚挚地行了一礼道:两位今日的恩情我谢霄贤无以为报,今后只要你们有所求,我要是说半个不字,就让我不得好死。 谢城主严重了,路见不平本就该拔刀相助,更何况处理凶煞之物本就是我们道门分内之事。江月寒起身,毫不犹豫地还了谢霄贤这个礼。她说的平静,既不为名也不为利,一句分内之事,便把责任揽在道门身上。 谢霄贤没想到她那么好说话,面上的笑意更深,有三清宗的弟子给他们做冤大头,他们的计划也能进行的更顺利。 林慕给苏在理使了个眼神,二人一同起身附和江月寒的话,称赞江月寒古道热肠,不愧是玉清的高徒,有她相助,寮城之祸一定能解。 江月寒面色如常,并没有应付他们的恭维,反而说时辰不早了,自己要回去休息。 谢霄贤连忙赔笑说是自己耽搁了他们的时间,让春桃秋水带他们下去。 江月寒微微颔首,说自己认得回去的路,谢绝侍女相送。邹不闻也绝了谢霄贤的美意,师兄妹二人结伴离开。 等他们二人走远,屋子里的三个人才收敛刚才做戏的虚情假意。谢霄贤躺回椅子,对门口的春桃秋水招招手,两个人扭着腰走进来,一个给谢霄贤锤肩,一个给谢霄贤捏腿,眉眼间一股子媚态。 林慕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和另外两个人道:这个江月寒倒是不足为惧,毕竟年纪小,好糊弄。既然她要把事情接过去,那我们便坐享其成。必要之时,还能让他们和白露两相争斗,我们坐收渔利。麻烦的只是邹不闻,当初就是为了解决他才让谢涟去三清宗配合,没想到他命大,竟然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又怎么样?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想要让他出点意外岂不是更容易?苏在理阴笑道:这里可是连现成的替罪羔羊都有,简直就是天助我等。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能不能糊弄过去还是个问题。谢霄贤提醒二人,让他们不要太过得意。 林慕轻笑,他看起来儒雅随和,像是个有学问的夫子,偏生了一双吊梢眼,笑起来多了奸诈之意:有什么不能糊弄过去的?白露本来就是因为她爹娘才疯魔成这个样子,她弟弟也是她亲手杀的,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就算出去问,也问不出第二个版本。 白露爹娘的事谢霄贤没有撒谎,只不过他说了一半藏了一半,而藏起来的那一半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他表面上大公无私,实际包藏祸心。那些闹事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他煽动几句就一个个的自以为正义,却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林慕的话让苏在理想起另一件事,他有些担忧道:可如果白露把我们的事告诉三清宗 苏在理的话还没说完,谢霄贤就目光犀利地看过来,苏在理一愣,顿时住嘴不再多言。 谢霄贤冷笑道:知道了又如何?不识时务就是死路一条,谁也别想拦在我面前。白露不行,三清宗也不行。我能让白露家破人亡,也能让三清宗这几个小年轻永远留在这里。 谢霄贤发了狠,话语之中的杀意显而易见。他褪|去人前的伪装,露出阴狠的一面。他看着苏在理,哼了一声,道:当初要不是谢涟在白露面前说漏嘴,我们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等到这件事解决,还要派人去把谢君卓找回来。她最好还在某个地方活着,她身上那样东西,可不能出差错。 提到谢涟,苏在理面色微白。他们的计划原本是万无一失,偏偏谢涟被眼前的美色冲昏了头脑,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白露。虽然说的不多,但也引起了白露的警觉,以至于后来她多加阻挠。 林慕见苏在理理亏不敢多言,劝解道:谢涟也是为了拉拢白露,你没必要大动肝火,只是他没料到白露会反应强烈,这才生了事端。 这种事还需要预料吗?他们姓白的都是不知好歹的东西,白露是这样,白纤纤也是这样。我给过她们机会了,她们非但不要还要蹬鼻子上脸!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是他们给脸不要脸! 林慕的劝解非但没有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谢霄贤怒不可遏,低吼出声,青筋顺着脖子蔓延到脸上,他对白家有着很深的偏见。伺候的春桃、秋水吓得垂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慕和苏在理面面相觑,二人都没在说话了。他们今夜主要对付的是三清宗的弟子,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起内讧。谢涟已死,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谢君卓不在寮城,消息全无,他们也要抓紧时间利用这一点,让三清宗相信是白露杀了她,并且吞噬了魂魄。 一个童男的魂不够,再加上一个童女,足够让白露不得翻身。 谢霄贤喝了口茶,让自己心中的怒火消下去,他看着座下的两个人,眼眸微眯,道:被谢涟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三清宗的弟子吧? 苏在理连忙应道:是,他被谢涟折磨的奄奄一息,经脉全断,又聋又哑,若不是你让我们留下他,这会儿早就见了阎王。 当日玉清让谢涟把魏宇带走,算是给七星宗的交代。谢涟没有完成任务,修为还跌落了境界,对魏宇便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他知道魏宇没有翻身的可能,路上便把怒火都发泄在魏宇的身上。 他断掉魏宇全身的经脉和骨头把他装入大缸,只露出一个脑袋,一路上就这样带着。入城后他被白露斩杀,魏宇反而逃过一劫。 苏在理知道谢霄贤不会平白问起这个人,问道:你是不是要用他?我可以立刻给你带过来。 不,不用,就让他在酒坛子里呆着。谢霄贤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残忍道:等解决了白露,要是找不回谢君卓,我们还需要新的祭品。到时候只需要杀了他,我们就能得到新的恶魂,你们别忘了回去好好培养一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3) 一个人生前要是饱受折磨,心里含着一股怨气,死后极易成为恶魂,为祸人间。谢涟大概也想不到,他只是一时气愤,竟然还给谢霄贤他们培养了一个恶魂。 谢霄贤嘴上说是好好培养,实际就是让苏在理继续折磨魏宇。苏在理打了个冷颤,连声应是,后背却不由地起了一层冷汗。 林慕眼眸低垂,对谢霄贤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的确需要那样东西,不然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第71章 江月寒和邹不闻一起离开小花厅,他们二人拒绝谢霄贤派人相送的好意,也绝了谢霄贤派眼线的念头。深夜的城主府很安静,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几个值夜的仆人,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影。 邹不闻打了个哈欠,开始怀念自己在进退堂的日子,不需要劳心劳神,还可以随时随地躺下休息。 谢霄贤说的谢君卓和你徒弟谢君卓是同一个人吧?邹不闻扭头看着走在身侧的江月寒,刚才一直压着没问的疑惑都涌了上来:她在宗门过的逍遥自在,这些人却以为她死了,真是怪事。你执意要来处理这件事,可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寮城这事是江月寒主动揽过来的,玉清和无极都不赞成她来,之前邹不闻也没问过,今日知道了谢君卓的身份,他多少有些理解。 对于江月寒而言,不管谢君卓做了什么,她都是她的徒弟。她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徒弟有麻烦。 江月寒心中苦笑,若是谢君卓和她说了什么还好,偏偏谢君卓什么都没说,至今都让她蒙在鼓里。她来这里不过是因为多经历了一世,知道这件事情有猫腻,不想上辈子的悲剧继续上演。 邹不闻以为她胸有成竹,又怎么知道她也是两眼一抹黑。 前尘之事不可提,江月寒敛去心头的情绪,平静道:她什么都没说过,但我知道她去三清宗是为了救白露。 嗯?邹不闻微微挑眉,道:虽然谢家父女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也该是救父亲。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为了白露? 寮城出事之时,谢君卓才十三岁,这个年纪对双亲和家还有所依赖。谢霄贤再不济也是她头顶的一片天,她不帮着谢霄贤反而去帮谢霄贤的敌人,这有些说不通。 不过转念一想,邹不闻觉得江月寒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谢君卓想救谢霄贤,她就不会隐瞒身份,隐瞒行踪,更不会帮着邹不闻收拾谢涟。她的种种举动表明,她压根就没有救人的意思,估计还巴不得谢霄贤早点死。 谢霄贤为了权势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发妻亡故,亲生女儿也和他对着干,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也不知道是他心大还是他心狠。 邹不闻啧了一声,今夜谢霄贤是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明明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却还能理直气壮地编造谎言把屎盆子扣给别人。要不是他们已经见过谢君卓,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邪。 这样的父亲,还真是不救也罢。 师兄以为今夜他们所言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江月寒问道。 一半一半,我觉得白露化煞是真,和爹娘有关也是真,但其中的缘由绝对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白露把所有的人都困起来却不害他们性命,还让他们继续活在美梦中,显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 因为白纤纤的关系,邹不闻并不是很想怀疑白露的为人,他对白纤纤的眼光有种盲目的自信。当然,谢霄贤除外,谢霄贤就是白纤纤一生中最大的败笔,要不是遇见他,佳人又何至于香消玉殒? 七星宗今夜不请自来,明显是编好了说辞等着他们跳下去,但可能来的人和他们预想的有偏差,以至于编造的理由有些蹩脚。 邹不闻没有拆穿,也不过是为了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区区一个道门弟子化煞能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这可和七星宗的实力不相符合。 邹不闻的想法和江月寒不谋而合,江月寒所知道的也只是白露是无辜的,再多一点的起因经过她也不了解。目前这个局势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张白纸,谢霄贤等人的话可信,但不可全信。 邹不闻想到江月寒把森罗万象的事情揽过来,略沉吟,拧眉道:你刚才把森罗万象的事情揽过来,可是真有解决的法子? 江月寒摇头,邹不闻有些惊讶,问道:那你是打算做什么? 江月寒道:自然是为了方便行事。 谢霄贤等人在白露的事情上有所隐瞒证明他们心中有鬼,江月寒免不了要调查事实真相,要是没有个由头,一举一动肯定都在谢霄贤等人的盯梢下。但如果她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谢霄贤就是怀疑,也会顾虑一二。 邹不闻闻言轻笑,他倒是没想到江月寒还留了一手。打着解决阵法的幌子在寮城行动,就是谢霄贤问起来,他们也有办法避而不答。 路的前方是各自分开的岔路口,邹不闻停下脚步,欣慰地看着能够应对自如的江月寒,思索道:我有一个问题很在意,为什么偏偏是百花节呢?百花节有什么特殊性吗?它不过是寮城一个普通的节日,如果白露的目的和是什么节没有关系,那会不会是去年今日,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露在百花节后化煞,又在百花节前解开寮城的禁制,这段时间中间相隔了一年。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足够有很多变故。 邹不闻觉得这是一个信号,不是给谢霄贤等人的信号,而是给外来者的信号。白露仿佛知道会有人来管这件事,有意无意地指明方向,给他们一个模糊的线索。 江月寒她微微蹙眉,眺望远方:想要知道答案,除非找到白露或谢君卓。 邹不闻一愣,他诧异的看着江月寒,道:你觉得你徒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江月寒目光忽然变得复杂,她垂下头轻声道:她会来的。 谢君卓和白露情同手足,前世为她疯魔,为祸天下。她们之间情深如许,这一世又怎么可能不来? 江月寒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一个猜想在心中翻滚了许久。以谢君卓前世为白露疯魔的性子,她入三清宗后不该那么平静,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修炼,对白露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偶尔会有相关的询问。 那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反倒像是早已知晓了一切,方才不慌不忙地筹谋,等待时间的到来。 前世忘情太长老给江月寒卷轴,并未劝她同归于尽,而是让她自己选择。是江月寒自己选择了死,前一刻她和谢君卓在阵法中同归于尽,后一刻她便回到这具年少的身体里。 忘情太长老亡故之时,江月寒就有一点猜想,如今到了寮城,那个念头又一次冒出来。 她活过来,重来了一次,那是不是意味着谢君卓也重来了一次? 谢君卓也重生了吗? 那些无师自通的术法,不符合年纪的冷静,判若两人连谢涟都被骗过去的性格改变,还有对她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 曾经相处的一幕幕都在提醒着江月寒,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江月寒却不愿意承认,她不敢。 她怕自己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后,自己和谢君卓再也回不去在三清宗的日子。她只想要一段平平淡淡的师徒情,不想继续前世的爱恨纠葛。 更何况这一世她会竭尽全力去救白露,只要白露活下来,她和谢君卓那荒唐的十年也能彻底画上句号。 一个人的心只有拳头那么大一点,装一个人刚好,装两个人就太勉强了。 江月寒和邹不闻在路口分手,她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城主府足够大也足够空,烛光照亮每一个角落,看起来都是繁华,却显得那么冷。 这里曾是谢君卓生活过的地方,可是江月寒却找不到半点属于她的气息。她像是这个家的透明人,是死是活没有人真正的在意。白纤纤还活着的时候,还有人关心一下她,等白纤纤离世,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了。 江月寒想到前世那个高高在上,坐拥着无边孤寂的魔君,心里有些心疼。她当初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毁了寮城,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个干净? 是恨?还是痛苦? 江月寒叹了口气,她跨过院子的月亮门,屋子里还燃着灯。何飘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她。 江月寒一阵恍惚,多么希望坐在门口等她的人是谢君卓。 何飘看见江月寒回来,高兴地起身相迎。她拥着江月寒回屋,好奇地询问她们都去聊了什么。 江月寒简略地说了一些,忽然目光看见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她心底一惊,道:这是谁送来的? 厢房的八仙桌上摆着冰糖葫芦,荷花酥,水晶煎饺和一小碟蜜饯,都是按照江月寒喜欢的口味送的。 何飘瞧见了,道:刚才来了个侍卫,他说这是寮城的特产,是谢城主让他送来的。我觉得他怪怪的,就让他放在这里,是不是东西有什么问题? 何飘警惕地扫视四周,担心一不小心危险就从旮旯角落里窜出来。 江月寒手指轻颤,心脏不知不觉漏了一拍。她知道这东西不是谢霄贤送的,因为谢霄贤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口味。 寮城喜食辛辣之物,今日酒桌上的东西她只象征性地吃了一点,肚子到现在都是空的。送东西的人很清楚饭菜不和她的口味,普天之下,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和城主府扯得上关系就更是只有一个。 谢君卓就在这里,这个认知让江月寒的心跳加快,压抑的思念都被勾起来。 何飘见江月寒久久不言,还以为是东西惹的祸,道:师叔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把它们拿出去。 何飘说着就要动手,江月寒按住她,道:没事,我只是想到点事。今天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有事要做。 江月寒面色如常,何飘疑惑地收回手,她挠了挠头,揣着自己的好奇心去睡觉了。 江月寒在桌子边坐下来,她拿起一串糖葫芦,上面的糖衣晶莹剔透,里面的山楂饱|满圆润,像一串红艳艳的珠子。江月寒咬了一口,糖衣的甜和山楂的酸糅合在一起,两种味道都是恰到好处,就像某个人不露面的体贴。 谢君卓,你就是个混蛋。江月寒吸了口气,低声骂了一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嗔怒。 谢君卓的东西送的那么恰当,就连时间都拿捏的正好,说明她早就潜入这里,把江月寒的行动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她却不出来见一面,藏在暗处,像影子一般融入黑暗,让人难以寻找。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预收改了个名字 第72章 江月寒答应帮忙处理森罗万象,第二天还没用膳便把三清宗的弟子带出去。邹不闻没有和她一起行动,而是留下来拖住齐长老,美曰其名是和齐长老在极夜这边搜寻。邹不闻说的振振有词,不仅齐长老不好反驳,谢霄贤也要鼎力相助。 他们二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把力量都分散出去。 江月寒带着弟子们回到极昼,这边一切如常,和他们昨日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拌嘴的妯娌,酣睡的大黄狗,还有嬉闹的孩童。白露维持着这边的宁静,哪怕是虚假的幻象,她也没有给他们痛苦。 周围的人对他们的出现没有太大的反应,相互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他们明明是站在同一片天地中,却像被分割在两个世界。 昨夜谢霄贤等人所言邹不闻回去后和带来的弟子简略地说了一遍,提醒过他们小心提防。江月寒今日把他们带出来的目的也很简单,无非是借着寻找阵眼的由头,尽可能地收集和白露相关的事。 江月寒走在前面,弟子们都跟在她身后,他们时不时地低头私语,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像是有话要问,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何飘觉得奇怪,问道:师兄,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相互推让的王卓和田蒙动作一僵,两个人松开彼此的手,干咳一声。 江月寒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王卓和田蒙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王卓站出来问道:江师叔,谢师妹真的是谢城主的女儿吗? 邹不闻说事没那么多顾忌,谢君卓的身份他也给几个弟子提了,大家都很惊讶,毕竟谢君卓初入宗门的狼狈怎么也看不出大家闺秀的影子。 何飘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道: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江月寒昨夜没和何飘提这件事,所以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算是宗门里最先接触谢君卓的人,当初在风雨桥上,她就是嫌弃谢君卓寒酸才和她结怨。 江月寒对大伙的惊讶没什么反应,点头道:这件事你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暂且装作毫不知情。 谢君卓的身份对于大家而言不是什么秘密,但她的行踪对于谢霄贤等人而言,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因为他们确信谢君卓不在寮城,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她死了,却不知道她非但没死还入三清宗为徒,甚至悄悄地回到这里。 必要之时,她的踪迹会成为压死谢霄贤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卓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田蒙摸摸自己的头道:我还以为邹师伯是拿我们寻开心,没想到真是如此。 谢师妹初入宗门万分狼狈,谁又能想到她是寮城的大小姐。可她既然有这样的家世,为什么当时不利用这一点?有弟子不解地问了一句,寮城城主之女,这样的身份在宗门也是拔尖的,可她从来没有用过。 田蒙扫了眼面前这座城池,叹息道:一个不期待自己的父亲,一座陷入危机的城,恐怕在谢师妹心中,这样的虚名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来的实际。 谢君卓聪明冷静,就算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她在宗门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王卓赞成田蒙的话,他当初负责招新,谢君卓被江月寒收为弟子后照样参加后面的考核,和其他人比起来,她留给王卓的印象更深。不管是在幻境中设计了何飘和方子轩,还是之后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她都很能把握分寸。 她像是一头披着兔子皮的狐狸,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小九九。 何飘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言说的起劲,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脑袋发蒙。她再反应迟钝也明白大家说的是真的,谢君卓当真大有来头。何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曾骄傲自己有比谢君卓更好的家世,却不知道谢君卓背靠着一座寮城。 想到自己曾经在谢君卓面前耀武扬威,何飘不禁感到脸红。她当初自以为鹤立鸡群,却不知道自己和鹤的层次还差得远呢。 谢君卓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江月寒阻止大家的议论,让他们分成两人一组去调查。大家很快找相熟的弟子组队,何飘想和江月寒一起,可是江月寒还有别的事要做,让王卓把她带上。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4) 何飘失望地嘟了嘟嘴,乖乖走到王卓身侧。田蒙和王卓组成一队,其他弟子先行离开,留下他们三人稍后。 江月寒准备再去一次五柳街,她有一些猜测想去证实。 田蒙询问她的去处后,沉思片刻道:江师叔,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多问。但既然提到谢师妹的身份,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初在李家村,谢师妹曾问过关于地煞的事,我记得她当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想来寮城之事她早就知道,可她为什么只字未提? 当初在李家村众人半夜论道,提到无极仙君处理妖魔吞食童男童女一事,谢君卓主动问起地煞,田蒙老实回答了她。今日确定谢君卓的身份,田蒙也确定她当时就知道寮城地煞一事。 这样一座繁华的城池被地煞掌控在手心近一年,就算是外面不知情的人也觉得胆寒,更何况还是生活在这里的这些人。 谢君卓明知有异还置之不理,实在有违修道者的道义。田蒙是为这里的百姓不平,倘若这个地煞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寮城已经沦为一方地狱。 谢君卓此举的确容易招人诟病,即便田蒙和她交好,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 江月寒回头看向田蒙,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悦,沉声道:世间之事可问前因后果,但不可妄自揣度。你又怎知她只是有所问,而无所作为? 田蒙一愣,诚然,他现在看不见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谢君卓早已离开宗门,她离开这些时日里做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田蒙对自己的揣度感到惭愧,垂首道:师叔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无妨,君卓是对是错,等事情结束自有定论。江月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稍微缓和了语气。 如果还是年少的谢君卓,说不定真有什么苦衷。但要是魔君谢君卓,恐怕对这一城的人没有太多的怜悯之心。她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只有白露,之所以拖个一年半载,是因为上辈子事情也是从这里开始。 她不知道寮城是什么状况,为了白露着想,自然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谢霄贤和七星宗不是白露的对手,重点还是三清宗。所以她才去三清宗拜师,说是拜师,其实是为了了解三清宗的动向。 最后离开是勾陈打乱她的计划,让她知道继续留下去会被束缚,干脆一走了之。 江月寒的心情有些丧,田蒙的话让她很不爽,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地开始悲观。 寮城的春|光美如画,她却半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她走在宁静的街头,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一个人静静地走远,过了河上的石板桥,逐渐走入五柳街的地界。 河边浣纱的姑娘们说着俏皮话,欢声笑语飘入江月寒的耳朵。江月寒停下脚步,面前的街道出奇的安静,耳边的声音那么真切,却让人觉得虚幻。 江月寒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可不是分神想这些事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收敛了杂乱的念头,江月寒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按照昨日的记忆朝白霜家去。 白霜家位置僻静,院子里的桂花树站在院外也能看清楚,江月寒很快就回到昨日来过的农家门口。青砖灰瓦,月桂青翠。 江月寒上前扣门,过了一会儿便有人前来给她开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开门的姑娘温柔似水,她瞧见江月寒先是一愣,随后浅浅地笑了起来,问道:姑娘,你找谁? 江月寒一怔,白霜的茫然不似作假,她昨日的记忆被清除了,并不记得江月寒等人。江月寒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蹩脚的借口:我我迷路了,能给我一碗水吗? 白霜看了她一眼,并未怀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打开门请她进屋,让她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自己回屋端出来一碗水。 江月寒接过瓷碗轻抿一口,白霜在她面前坐下,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寮城吗? 江月寒点头,她看着笑意浅浅的白霜,之前想好的话都不能问,便顺着白霜的话往下接:我听说寮城的百花会很有趣,便让师兄带我前来,没想到街上人多被冲散了。 每年百花会是寮城最热闹的时候,不仅寮城的儿女会上街游玩,其他地方的人也会聚集到这里。白霜轻声细语地说道,她见江月寒年少,热心道:姑娘可还认得回去的路?要是不记得,我可以送你一程。 江月寒摇头,迟疑道: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正巧我也要出门,我弟弟的药吃完了,我要去重新给他抓一副。白霜说着站起身,屋子里传出低声的咳嗽,她的眉头忽然皱起来,心疼不已。 江月寒脑子一热,道:我略懂医术,姑娘若是不介意,可愿让我给舍弟看一看? 白霜顿住,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并未因为她的话露出轻蔑之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弟弟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看过的大夫都说只能养,没办法治好。 我随师父学艺时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姑娘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看一看,就当我还你这一碗水的恩情。第一句谎言说出口,后面的话就越来越顺畅,江月寒面不改色地开始瞎编,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白霜有些犹豫,她对自己弟弟的病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有总比没有好。面前这人是送上门的大夫,就算让她看一看也无妨。 白霜心中打定主意,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江月寒颔首,起身随白霜进屋。 昨日她们到此也只是在院中暂时歇了歇脚,并未进白霜家的屋子。今日跨过门槛,江月寒粗略地打量了一眼房间的构造。 这是一间很老的旧宅,里面的墙壁年代久远,颜色比较暗沉,花窗的红漆褪色,掉了一部分也不显眼。 白霜的弟弟住在最里面的小屋,有一扇打开的窗户,光线充足。在屋子的一角还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让屋子增色不少。 白霜的弟弟就躺在窗子边的小床上,他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像是一个没有破壳的蚕蛹。 白霜走上前,轻轻地拍拍他的背,道:白荇,你睡了吗? 蚕蛹动了动,小孩子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道:我睡了,姐姐不用管我。 白霜面容苦涩,强颜欢笑道:我给你带来一个新姐姐,你想不想看一看? 蚕蛹没动了,就在江月寒以为小孩子不想见她时,被子里又传出声响:新姐姐会嫌弃我是个病秧子吗? 白霜摇头,求助地看向江月寒。 江月寒领会她的意思,走上前道:我不会。 清冷的声音不似白霜那般温柔,蚕蛹开始蠕动,裹在被子里的白荇松开紧抓着的被子,一点点地磨蹭着探出头来。 他看着江月寒愣了愣,羞涩地笑了起来,脸红红地赞美:新姐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 江月寒的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绯色,白霜刮了刮白荇的鼻子,笑骂道:小流|氓。 白荇躲开白霜的手,笑弯了眉眼。 江月寒看着他们姐弟二人其乐融融,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病弱的弟弟,一时感慨万千。她和面前的白霜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她没白霜这样的好运。 白荇从被子里拿出手给江月寒把脉,他人很瘦,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像是才五六岁,但实际今年已经九岁了。 江月寒搭上他的手腕正要检查他的身体,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不在是温馨的小房间,而是乱成一锅粥的屋子,她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尖锐,直冲神魂。 江月寒毫无防备,本就残缺的神魂像是被人撕裂一般,刺痛让她从幻境脱身,胸腔里气血翻涌,一口血已经到了嘴边。 面前的姐弟二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毫无变化,他们并不知道生了变故,白荇的大眼睛里写着天真无邪,白霜既紧张又期待。 江月寒咽下嘴里的血沫,她松开白荇的手腕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身影踉跄了两步。 白霜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着急之色。白霜的手是冷的,隔着衣衫江月寒也能感觉出来,那种冷不带温度,寒冷刺骨。 江月寒记得昨日她牵白霜上马时,白霜的手是热的,带着活人的温度。 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江月寒看着床上的白荇满目担忧,他像是想站起身,可是身体软的没骨头一样,手脚不自然地吊着。 姐姐,姐姐,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等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好了,我就写你的,然后是娘亲的 姐姐,他们都说我是药罐子,不和我玩,他们说我会把病传染给他们 姐姐,我好疼,我的手断了,脚也断了,好疼啊 姐姐,姐姐 模糊看不清的景象,一声声稚嫩的呼喊,或兴奋,或委屈,或痛苦,或无助。江月寒面色发白,神魂刺痛,她浑身冰凉,灵力被人封住,寒意从白霜的手上一点点地侵入过来。 有人在她耳边吹气,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月寒想要开口,可是声音被封住了,她压制不住神魂的痛感,眼前出现了重影。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忽然听见一声剑鸣。 有人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一圈,平稳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人体的温度从抱着她的人身上渡过来,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也安抚她刺痛的神魂,让她逐渐恢复力气,眼前再度清明起来。 原本老旧的宅院没了踪影,四周一片昏暗,面前只有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 江月寒勉强地抬起头,入目是一张黑纱遮了一半的脸,微卷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额前垂下少许。 师尊。谢君卓拉下脸上的黑纱,目光复杂,有担忧也有不忍和痛苦。 江月寒鼻子发酸,她闭了闭眼,让自己脆弱了一次,倒向谢君卓的胸膛贪恋地吸取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可真是师徒情深啊。带着讥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刚才还搀扶着江月寒的白霜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的温柔良善都化作千尺霜寒,面无血色,唇白如纸。 江月寒抬起头,她恢复了不少力气,撑着谢君卓站稳。她看着面前的白霜,在她身后有一个小孩的灵魂,抓着她的手,怯生生地探出头来。那是刚才才打过照面的白荇,和躺在床上软弱无力的他不一样,做了鬼他反倒健康了。 白霜白霜,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江月寒早该想的,白霜就是白露。 谢君卓没有想到她和白露的再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阔别两世的重逢,带着来不及弥补的遗憾,不顾一切的疯魔,她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想要告诉白露,最后却只剩下一声:白姐姐。 白露盯了一她眼,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高兴,也没有看见她平平安安的欣慰,有的只是刺骨的冰冷和疏离。 江月寒不由地警觉,白露看谢君卓的眼神不对。 谢君卓却好似没发现,她的眼神落在白露的身上就没有离开过,她迈出脚步向白露走去。 白露忽然欺身上前,鬼魅一般到了谢君卓的面前。她抬手掐住谢君卓的脖子,一双赤红的眸子杀意正盛:我说过,如果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月寒拔剑而出,谢君卓却掐了一个剑诀驱动勾陈拦下她:师尊,请你相信我。 江月寒顿住,将七杀收回去。她看似已经妥协,但周身的剑意并未消散。 白露微微侧目,手上的力道减轻少许。 谢君卓贪恋地看着她的脸,神情痛苦,她像是个被追赶的幼崽终于找到港湾,想要放声痛哭却又怕一切都是幻想,只敢小心翼翼地看着,把自己的委屈都压|在心头,不敢哭不敢笑。 她等这一天等了两世,已经算不清是多少年,多少天,多少个时辰。她曾午夜梦回,却再也看不清故人的面容。 姐姐,没有你我真的不行,你不要丢下我。压抑的情感在姐姐二字出口的瞬间猛然决堤,再也刹不住。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谢君卓的眼前逐渐模糊,哽咽道:你当初问我想不想离开寮城,我说想离开是想和你一起离开,不是我独自离开,让你去承受这一切。 当日的分开历历在目,谁又能想到那是一场诀别。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深渊。 姐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你告诉我啊!谢君卓伤心地哭喊起来,脆弱又无助。 白露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低声道:我已成地煞 再无退路! 话只说了一半,白露神情再度冷冽起来,她松开手一甩衣袖,将谢君卓推到江月寒身边,冷笑道:你想帮我,那就带着三清宗的弟子滚出去,别来妨碍我。我要杀光寮城的所有人,让他们都来地狱殉我。 江月寒伸手扶住谢君卓,白露丢下这句话牵着白荇的魂魄消失无踪。她们一走,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江月寒和谢君卓站在石板桥上,面前没有五柳街,只有一片触及不到的混沌。 谢君卓闭上眼,微微抬起头,把所有的眼泪都挡回去。 江月寒扶着她一言不发,她们静静地矗立在桥头,四周安静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第73章 清之气,上升为天, 浊之气,下沉为地, 天地有乾坤,道化生阴阳。 负阴而抱阳,始生太极。 极之气,分五行,五行相生相克,合为八卦。 午后的阳光斜入庭院,搬了个竹椅坐在庭院里的白露眉目如画,温声细语地给围在身边的小孩子念书。体弱多病的弟弟躺在她的膝盖上,因为晒了许久的太阳,脸上有一丝红润之色。 白露轻拍着弟弟的后背,放缓了自己的声音。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般。绸缎般柔顺的黑发垂在身后,有一只蝴蝶飞过来落在上面。 调皮的孩子被蝴蝶吸引了注意力,他站起身去扑,蝴蝶振翅朝着门口飞去。孩子跟着追过去,打开门却被吓了一跳。 院门口的石梯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她穿着华贵的衣服,脸上却带着泪痕,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她看见有人出来,慌忙站起身,眼神躲闪,面上有几分惶恐之色。 白露听见声响走出来,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迟疑道:你是君卓?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5) 谢君卓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嗯了一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她从城主府跑出来,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 白纤纤还在世的时候偶尔会带她来这里串门,这里是白姓的聚集地,她记得有个温柔的大姐姐,只是大姐姐去七星宗后就很难再见面了。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听见白露家院子里有声音,便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白露的声音那么温柔,让谢君卓想起离世的娘亲,委屈和伤心齐刷刷地涌上来,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是有意要打扰他们,只是想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走。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一会儿就走。谢君卓揪着自己的袖口,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心里忐忑,害怕被驱赶被嫌弃。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白露走到谢君卓的面前,轻松地把她地上抱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以前和白姨一起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正好他们今天的念书结束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熟悉的温暖拥抱住伤心的谢君卓,把她心里的委屈一点点的抹平,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鼻子止不住地发酸。 白露抱着她,像是把她的整个世界都托在掌心,温柔地呵护着,让她心底的阴霾散去,开出一束小小的花。 小孩子们欢呼着说有好东西可以吃,白荇乖巧地走过来牵着白露的另一只手,他对谢君卓甜甜地笑着,腼腆地叫了她一声姐姐。 白露摸摸他的头,对怀里的谢君卓道:白姨不在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可以来找我,我最近都在家。就算我不在,白荇也可以陪你说说话。 我真的可以随时过来吗?谢君卓的心里有一丝雀跃,可是很快她又泄气地垂下头。她觉得白露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自己应该没有那么讨喜。 白露看出她的顾虑,亲昵地和她额头相抵,道: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我们家的门永远不会拒绝你。 谢君卓吸了吸鼻子,她看着白露近在咫尺的温柔笑意,觉得那天的午后美丽的像一副画卷。白露抱着她牵着白荇,小孩子们围着他们奔跑,金灿灿的阳光落下来,院子里只有一片欢声笑语。 那是谢君卓在白纤纤死后从城主府那个沉重的牢笼里迈出去的第一步,她原本只是惊慌失措的逃离,心里惴惴不安,充满了害怕和恐惧。她没有想过目的地是什么样子,甚至没有奢望过被谁接纳。 白露的出现像是一束光,让她在奔跑中看见方向。 之后的日子是难得的宁静,谢霄贤不限制她和白露接触,她得以喘息,在白露的教导下读书习字,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偶尔白露也会教她道门的术法,将《无相录》一点点地讲解给她听。 她有着不弱的天赋,可是白露从来没有提过让她去七星宗,反而是说将来要是有机会,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可惜那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在白露脱离七星宗后,她们之间像是有了距离。白露曾在院子里站了一天一|夜,眺望着最远最亮的星辰升起的方向一言不发。之后她问了谢君卓一个问题,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谢君卓不懂白露问的深意,天真烂漫地回答道:我想做一个像姐姐一样的人。 白露第一次听见谢君卓的答案没有夸奖她,反而神色哀伤,她抚|摸着谢君卓的脸,低声道:像我一样一点都不好,你应该做自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为世俗所动,不为他人所动。而不是像我一样,困在方寸之间,难以抉择。 姐姐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谢君卓不解地看着白露,她环顾白露家的院子,足够宽敞明亮,充满了爱和欢声笑语。她觉得这里不是方寸的天地,而是自由和希望。 白露苦涩地笑了笑,她没有回答谢君卓,而是将烦恼藏在自己的心底。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没有必要让谢君卓来和她承担同样的痛苦。她希望她幸福安康,哪怕童年有着一些不愉快,也不会丢掉争取幸福的勇气。 谢君卓懵懵懂懂,不知道那样的谈话预示着什么,之后的一切开始彻底崩坏,白露一家因为一块地卷入麻烦之中,而每一样麻烦的背后都有谢霄贤的影子。 谢君卓鼓起勇气去找谢霄贤质问,得到的不过是谢霄贤盛怒下的一耳光,谢霄贤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并且将她禁足在家里,到了百花会也不放她出去。是她听见外面的吵闹和白露的名字,不顾一切地从家里逃走。 鲜花盛开的盛会没有往昔的欢声笑语,空气中是肃杀和凌冽,街口铺了一层鲜红的血。白家两老的尸首被白露搬上板车,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切,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白露充耳不闻,她沉默着平静地处理这一切。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衣服皱巴巴的,沾着泥土和草屑,谢君卓最羡慕的一头柔顺的长发也显得凌乱,脸上还有和人搏斗留下的伤痕。她看起来风|尘仆仆,面色苍白。 谢君卓第一次看见熟人被砍头的尸骨,曾对她欢笑的面容带着灰白的死气,头颅被白露用术法缝合,针线穿过的痕迹格外明显。奇怪的是谢君卓没有觉得可怕,反而一阵窒息,痛楚像气泡一样嘭地一下破裂,扩散到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谢君卓呆愣地站在原地,白露抬头看见她,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仇恨和痛苦,她就这样静静地和谢君卓对视,过了许久许久,淡淡道: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亲人的血还未冷却,仇人的孩子就站在自己面前,白露无动于衷。她说完这句话就拉着板车,在众人的声讨中离开了。 谢君卓想叫住她,可是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拉着自己父母的尸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白家两老的后事处理的并不顺利,没有人愿意把棺材卖给白露。白露走遍了寮城,所有人都说他们家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不肯把棺材卖出去。 白露没有哀求,她平静地接受了一切,那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冷静,好似没有情感的怪物一般,只是木偶般做着该做的事。 谢君卓听到消息,砸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威胁那些看守她的下人,再一次从家里跑出去。她找到最好的棺材铺,用自己的身份施压,威胁他们不把棺材卖给白露就会让他们待不下去。她曾经痛恨的身份,第一次起了作用。 可是等她带着棺材赶到五柳街却被白露拒绝了,白家没有一点办丧事的样子,门口还是老样子,静悄悄地。白露把爹娘火化,骨灰装入坛子下葬。 白露让棺材铺的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留下谢君卓陪她吃了一顿饭。白荇受到惊吓,时不时地在噩梦中惊吓,白露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叫他。 白露说:谢谢你来送我爹娘一程,他们两老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谢君卓捧着碗泪流满面,她知道她是最没资格前来的那一个,是她爹亲手处决了白露的爹娘。 可是白露不怪她,就像往常一样和她聊天,只不过脸上少了温柔的笑意。等到最后,白露问:你想不想离开寮城? 谢君卓猛然抬头,目光充满希冀,她看着白露,毫不犹豫道:想。 白露一家遭此大难,谢君卓以为白露准备带着弟弟离开。这样问她是打算把她也带走。谢君卓不稀罕现在的一切,想到可以和白露永远在一起,她心里半点留恋都没有。 白露见状,抬手摸摸她的头,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笑意,她说:好,你回去收拾东西,七天后的夜里我来找你。 谢君卓答应了,内心为此欢喜雀跃,她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开始筹谋,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等到七天后的夜里,她提着小包袱坐在家里等白露前来。她从来没有想过白露会骗她,事实上白露如约而至。 她在夜色中乘风而来,打破谢君卓房间的禁制,带着谢君卓扬长而去。 夜晚的风拂过脸庞,谢君卓觉得万分畅快,她从那一方小小的牢笼里逃出来,以为从此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可事实和她预料的差太多,白露把她送出城,暗沉的夜色里,白露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冰冷不带温度。她把谢君卓推开,道: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们谢家是我的仇人,下一次看见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君卓愣住了,刚才还是畅快的风忽然冰冷刺骨,谢君卓打了个冷颤,错愕道:姐姐? 白露背过身去没有看她,夜色里只有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谢君卓的耳中:寮城外有广阔的天地,白姨一直都希望你能出去看一看,走一走。今夜我便送你一程,从此以后,你和寮城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年你随我学字,我算是你的半个老师,你要去开始新的生活,我也有一句话要你记着。人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平衡的那杆秤就是你的良心。我要你心存正义,行正道,哪怕被人压迫至尘埃,也要堂堂正正地站起来,绝不因此堕|落,为祸人间。你能不能做到? 白露厉声问道,谢君卓被她镇住,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勇气,道:我能做到。 好,你可以走了。白露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欣慰。 谢君卓没有走,她上前两步想要去拉白露,可是白露避开了。她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身影像一片落叶,轻轻地飘了出去。谢君卓不依不饶地跟上去,她提着自己的小包裹,紧咬着下唇,眼神倔强。 白露叹息一声转过身来,谢君卓撞到她的怀里,冰冷的,失去了熟悉的温度。 白露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哪里本该有一颗温暖的心,鲜活地跳动着。可是谢君卓的手没有触碰到心跳,安静地出奇。她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发白。 白露叹息:我已经死了,你现在看见的我只不过是化煞的大凶之物。天地阴阳,五行三界,再也没有我的去处。 第74章 石桥上的风景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混沌,在青天白日中遮盖了承载着谢君卓童年最美好时光的五柳街。谢君卓坐在桥头的石梯上,江月寒在她身侧,倚靠着石板桥桥头的石柱。 阔别数月的重逢,她们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最后都融化在不言的相视中。谢君卓对江月寒讲起关于白露的事,提及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曾经太弱小,逃入白露的怀抱被她所保护,脆弱又敏|感,仿徨无措。她被囚禁被限制,只能透过小小的一扇窗去打听白露的事。在白露最痛苦的时候她无能为力,还要白露反过来安慰她。 她痛恨着自己的无能,所以才会在失去后发疯一样的挽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打败曾经无力的自己。 她被白露推出寮城,随后白露将所有的人囚禁起来,她在墙外呐喊祈求,可是却无济于事。白露铁了心不肯再见她,她徘徊了很久才想起来去找人帮忙,没想到又一次帮倒忙。 白露要她存正义,行正道,她答应了,可是她没有做到,她也做不到。世人对白露的诋毁成了心头的一根刺,让她隐隐作痛的同时也给她打开一条堕|落的路,她成了魔,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不需要大费周章就很快立于大陆的顶端,她拥有让人恐惧的力量,却再也找不回那个午后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说家里的门永远为她敞开的人。她活在永无止境的失去中,不管怎么做都难以弥补。 白露是把她带向光明的人,然而越是光明背后的阴影就越大,最终白露也成了她入魔的引子。 谢君卓回忆着过去,有些话也是点到为止,关于出了寮城之后的事,她换成这辈子的经历。从虎头岭到三清宗,一路风|尘仆仆。 她说自己是因为恐惧才不敢告诉江月寒,因为白露是地煞,是道门必须消灭的大凶之物。她想救白露,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这个秘密,努力修炼,想凭自己的实力来救白露。 江月寒听着那些回忆,分辨的出那些是前世那些是今生,她看着情绪低落,嘴角带着自嘲笑意的谢君卓,心脏一阵阵地收紧。 谢君卓曾送给三清宗四口棺材,可三清宗只有三位仙君,多出来的一具耐人寻味。现在江月寒知道了,那四口棺材不是因为三清宗,而是因为白家。白家一共四口人,死后无一入棺,谢君卓的恨从一开始就那么明显。 江月寒心底苦涩,白露对于谢君卓而言亦师亦友,那样的感情在这个让她觉得窒息的寮城弥足珍贵。她的疯魔是对白露的思念,她的不顾一切都是为了替白露讨个公道。 这是道门的错,江月寒不可否认,她只是有点难过。说不清是为了深受委屈的白露,还是为了不该出现在这段感情中的自己。 谢君卓没有察觉到江月寒的异样,她从地上站起身,沉默着看着面前的混沌,转身牵起江月寒的手:师尊,谢谢你来到这里。我之前对你隐瞒了这些事,你会不会怪我? 江月寒抬眸,谢君卓长了个子,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不少。她的脸和白纤纤很相似,但眉目更倾向于谢霄贤,和前世的阴郁不同,她这辈子很开朗,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眸深邃,似有一腔的深情。 江月寒抽回自己的手,平静道:齐长老求助之时,我和邹师兄正在师尊处谈论百花会,本来就打算过来,赶巧了而已。 冷淡的解释听不出关心和期待,反而有种我就是顺便来看看的淡漠感。这没由来的疏离让谢君卓心里一惊,她的掌间残留着江月寒手指的温度,有些冰凉。 谢君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话题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她看着江月寒,彼此的距离忽然就有些远了。谢君卓冷静下来想了想,自己和江月寒之间除了分开太久,的确还有不少问题横旦在中间。 她的欺骗隐瞒,她的不辞而别,她手上的勾陈代表的劫数 桩桩件件仔细算起来,足够将彼此间的信任粉碎。 谢君卓眉头微蹙,她把想说的话都咽回去,苦涩地笑了一声,没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王卓他们都被我叫去街上收集消息,既然你现身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江月寒走下石梯,朝着毫无异样的街道走去。 五柳街被白露隐去,相隔一座桥的另一边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人们生活在美梦中,看不见危险就潜伏在周围。他们欢欢喜喜的筹备着百花节,却不知道这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谢君卓跟上江月寒的脚步,蒙上自己的面纱道:我在这里的事只有师尊知道,其他人还是暂时不见了吧。 寮城大小姐的身份对于谢君卓而言不是荣耀而是耻辱,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为了这件事前来的同门。因为他们最后要对付的可能不是白露,而是谢霄贤。谢君卓不在乎谢霄贤是死是活,只是不想大家因为她的关系束手束脚。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6) 江月寒让谢君卓陪她去看看是不想谢君卓那么早离开,这会儿见她要走,垂眸道:我不熟悉这里的路。 寮城有着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对于外地人来说的确容易迷路。但如今这个局面,就算迷路了也无所谓,江月寒只是需要一个挽留谢君卓的理由。 谢君卓有些犹豫,她当然想陪江月寒继续走下去,可大家要是因为她的身份而畏手畏脚,岂不是太尴尬。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江月寒看出谢君卓的顾虑,话语里有些失望。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说的很是委婉,谢君卓若是不能理解,她也不会继续说下去。 谢君卓听出江月寒的不悦,回味过来自己理解错了江月寒的意思,心里的犹豫都被欢喜赶跑了。她高兴地蹭到江月寒的身边,笑道:是弟子愚钝,这就为师尊引路。 只要能让江月寒高兴,身份带来的尴尬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继续编造谎言,让大家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谢君卓试探着去牵江月寒的手,江月寒抿了抿唇没有甩开。谢君卓顿时笑弯了眉眼,牵着她往熟悉的街道走去。 在她们身后,五柳街的混沌中,白露牵着白荇站着。白露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君卓,我可以相信你的师尊,放放心心地把你交给她吗? 白露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不该回来的,你一回来,所有的事又将回到原点。谢霄贤就是个畜生,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狠毒? 白露面露痛苦之色,白荇感受她不开心,仰头看着她,拉拉她的衣袖。白露低头把白荇抱起来,白荇张开手臂搂着白露的脖子,用头去蹭她的脸,无声地安慰她。 白露托着自己的弟弟,转身走入混沌之中。 寮城很大,即便被分为两部分也丝毫不影响它的规模。江月寒让大家分散出去时约定了集合的地方,是昨天白露娘亲给他们说的客栈之一,名叫观月楼。 观月楼坐落在人潮汇聚之地,正对着繁华的南大街,在这里可以看见百花节游街的花队,一睹花仙子的美貌。客栈的房间一直都很抢手,就算平日也少不了住客。 因为森罗万象的缘故,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但店小二和掌柜重复着去年的日子,眼前能看见幻象。只见他们把空空的盘子端上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把盘子端回去。 王卓等人已经先江月寒一步到客栈,这会儿正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对着屋子里的景象啧啧称奇。他们的面前放着正常的茶水和点心,但是没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店小二和老板好像只有一开始注意到他们,现在没什么反应。 除了那些空座,屋子里还有零星的几个人,他们应该是寮城的百姓,因为并非幻象,所以面前还是有鲜美可口的食物。他们并不觉得店小二反常,甚至自己也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踏进屋子,店小二抬头看了眼他们,正准备过来招呼,走了两步忽然顿住,眼神一阵茫然,随后转身去对着别的桌子自言自语。 王卓对江月寒招了招手,江月寒看他一眼,带着谢君卓走过去。 因为还穿着护卫的衣服,谢君卓并没有摘下面巾,她的打扮格外显眼,王卓等人有些惊讶,眼底闪过疑惑之色。他们在这里相聚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月寒突然带了个城主府的人前来,难不成是出现别的变故? 江师叔,这位是?何飘起身给江月寒让出一个位置,看着她身后的人好奇的问道。 谢君卓为了潜入城主府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改动,一头长发变成卷发,身形也因为丹药的缘故增高增重,表面上看起来和女子有所区别,也难怪她走近了大家还没认出来。 江月寒看向谢君卓,示意她自己给大家解释。 谢君卓耸了耸肩,既然答应陪着江月寒,她这会儿自然不会继续逃避。她拉下脸上的面巾,露出大家熟悉的脸。 各位师兄师妹,别来无恙。谢君卓抱拳,正经中透出几分俏皮,脸上带着浅笑。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惊讶地看着谢君卓,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城主府护卫的衣服。 田蒙觉得脑袋有些懵,他揉了揉额角,让旁边的弟子掐他一下,喃喃道: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看见谢师妹了? 谢君卓无奈道:田师兄,你就是让旁边的弟子砍你一刀,我也是存在的。 谢师妹,你,真的是你?王卓又惊又喜,他们早上还因为她的身份震惊,没想到这会儿就瞧见了她: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卓的话还没说完就先自嘲地笑起来,道:你看我都糊涂了,这里是你家,你当然会在这里。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还穿着这身衣服,变成这个样子,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王卓的话也是大伙儿的心声,谢君卓的变化真的太大了。 谢君卓笑了笑道:是易容丹的效果,能够维持七天。我也就比你们早两天,不管怎么说城主府也是我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想要潜入并不困难。 谢君卓说的轻松,好像进入城主府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听起来却有些讽刺,她是堂堂正正的谢家大小姐,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回家。那是她生活十三年的地方,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没有半点温情和留恋。 那既然是你家,你光明正大地回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扮成这个样子?何飘看见谢君卓就觉得心里憋了一股气,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听见谢君卓撇清和家里的关系,她有些不理解。 谢君卓敛眸道:我如果还能回去,你们也不会在这里处理白姐姐的事。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离开了寮城,这次回来是为了寻找真相。谢城主以为我已经死了,那我就好好扮演一个死人。 谢君卓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她称谢霄贤为谢城主,而不是爹。在她心里,自己和谢霄贤的父女情分早就断了。 大家听出她和谢霄贤的关系不好,田蒙连忙打圆场道:谢师妹的事我们之后再谈,现在应该先聊正事。江师叔让我们去打探白露的消息,我们的确打探到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既然谢师妹在这里,不如谢师妹先和我们说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和你们了解的差不多,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是深明大义的谢城主少说了一点,白姐姐爹娘的事是他在背后操纵,起因好像是因为一块地。 谢君卓和江月寒在来的路上交换了一下彼此手中的消息,江月寒把昨夜谢霄贤的说辞给谢君卓提了提,这会儿便省了重复叙述。谢霄贤避重就轻,倒是玩的一手好算计。 田蒙忽略谢君卓话语里对谢霄贤的讽刺,严肃道:我要说的就是这块地的事,但奇怪的是大家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却说不清这块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甚至不能准确地把地的位置告诉我们。 寮城的土地是百姓私有,每家每户按照人口划分,地契在户主的手上。如果私下有土地租赁和易主的情况,需要请人重新写一份让家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辈过目,然后双方签字画押,完成交易。 按理说这块地牵扯到四条人命,甚至惹出一城的危机,应该格外显眼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 谢君卓觉得奇怪,她仔细地想了想,不知道是隔了两世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竟然也想不起来这块地在什么地方。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谢君卓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记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都在担心白姐姐,其实不用担心啦,毕竟我是亲妈。 白姐姐成了地煞,救活是不可能了,但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第75章 谢君卓的否定让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王卓和田蒙更是眉头紧皱。在江月寒和谢君卓还没有过来之前,他们已经讨论过一次,这会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事。 白家手上的这块地原本不是他们家的,而是白郑羽在赌场赢了钱,别人没有钱给他,便把这块地输给他。 要说这事也是巧,根据王卓他们打探的消息,白郑羽就没什么财运,进赌场从来只有输的没有赢的。偏偏那天就那么巧,遇上点子比他还背的人,对方也是个没钱好赌的老赖,搁平常早就翻脸不认账,那天却意外的配合,说给地就给地。 白郑羽赢了钱自然高兴,他怕对方反悔,当天就找来族内的长辈要求改地契,对方也爽快的应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事情办妥了,速度快的让人咂舌。 白露的娘亲觉得有些不安,可是白郑羽高兴,还计划着怎么用那块地,白露的娘亲不想扫他的兴,也就没说,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白露。 当时白露正好从七星宗回家,本来是准备出远门,但因为这件事耽搁下来就没走。 之后没多久谢霄贤就涉足其中,原来谢霄贤也看中那块地,想要从老赖手中买走。可是老赖不爽他,加上输了钱,便把地易给白郑羽。 白家和谢家是姻亲,白露又是七星宗的弟子,怎么看白郑羽都适合接手这块地。 知道那块地到了白郑羽的手上,谢霄贤有些恼怒,但他这个人一向能忍,表面上毫无异样,只是派人来和白郑羽商谈。 白郑羽的兴奋劲过去后对那块地也不是那么在意,如果是别人要,他也就高高兴兴地再转手,还能赚白|花|花的银子。 可偏偏是谢霄贤,因为白纤纤亡故的关系,谢白两家的姻亲关系早就名存实亡,白郑羽直接回绝了谢霄贤。他说自己就是让那块地丢荒长草,也不会给谢霄贤半个角。 白郑羽这话算是彻底把谢霄贤惹毛了,谢家的人再也没来过。从那之后,那块地突然变成抢手货,不少人都来打听想要买走。 白郑羽不是傻子,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去看过那块地,靠山靠水,就是地势有点低,山太高有些背阴,除此之外没啥缺点,但也不像什么风水宝地。突然变得那么抢手,肯定都是谢霄贤的托。 白郑羽觉得谢霄贤是瞧不起人,他干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就这样过了一两个月的日子,事情逐渐消停下来,就在大家都要淡忘时,七星宗的人突然登门造访,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块地。 但不同的是这次接待他们的不是白郑羽,而是从七星宗回来后就再也没回去的白露。七星宗软硬皆施,威逼利诱,白露都是无动于衷,最后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出去。 一块地不仅谢霄贤想要,七星宗也想要,白郑羽寻思着难不成真的是风水宝地,心里就开始琢磨要不要修个房子,让家里人搬进去。 可惜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实行,白露就让他打消那个念头,严肃地警告他不要动那块地,就让它在那放着。 白露虽然温柔,却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白郑羽听了她的话,便把这件事交给她。 之后寮城看似平静下来,谁也没提那块地的事,实际上却是暗潮涌动。只不过白家有白露坐镇,勉强还能维持平稳。 之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白家不把那块地拿出来,和谢霄贤僵持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直到白郑羽杀人,白露成煞。我觉得那块地应该还在白露的手上,她是宁愿死也不肯交出来。 田蒙说完他们调查回来的结果,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那是一块什么样的土地,才能比人命更贵重。白郑羽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不满谢霄贤才不给土地,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超乎预料,逐渐变成了不能给。 但为什么不能给,没有人知道。 寮城百姓的记忆尘封在白家死前,这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些消息田蒙他们也只能靠猜测。 田蒙看着一言不发的谢君卓,犹豫了一下道:我怀疑白家夫妇杀人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故意栽赃陷害。 田师兄,你不用说的那么委婉。谢君卓接过田蒙的话,嗤笑道:你可以直接说就是谢霄贤下的毒手。 额田蒙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他毕竟是你爹 不敢当,我觉得我不配,所以你们也不用顾忌我。我回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他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我是来讨债的。谢君卓往江月寒的身边靠了靠,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 从前世到今生,她谢君卓重来一世可不是为了给谢霄贤当孝子。他这个爹在谢君卓心里,早已经死了八百次。 田蒙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不知道谢君卓过去经历了什么,才能和谢霄贤走到这步田地。他之前还担心谢君卓会在这件事情上心软,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多虑了。或许他更应该考虑一下,谢君卓会不会在这件事上太狠。 江月寒听出谢君卓话语里的深意,两世为人,这份亲情已经被斩断的很彻底。她前世被伤透了心,这一世便没有期待。江月寒到底是心疼她,哪怕知道她是前世的魔尊,面对着她这张脸,还是会心软。 为了安慰她,江月寒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她的手。 谢君卓一愣,随即抓住江月寒准备抽离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她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觉得身边的师尊真是可爱极了。 江月寒试着抽离自己的手,可是谢君卓握的很紧,她有些无奈。面前还有议事的弟子,她也不好大幅度的挣扎,任由谢君卓握着。 桌子下的动静无人察觉,江月寒面上一片淡漠之色,平静道:你们既然问出这块地,那有没有找到当初把地易给白郑羽的老赖? 田蒙的脸色有些阴沉,王卓接过了话题:白郑羽杀的那个人就是老赖。 江月寒一惊,谢君卓随即皱起眉头,她当初一心记挂白露,倒是没有注意到白郑羽杀的人是谁。 老赖当初是因为谢霄贤想要那块地才把地转手易给白郑羽,在写地契之前他就知道那块地有问题。他一定是知道谢霄贤为什么想要那块地,可惜他永远没有说出来的机会。谢霄贤动了杀心,借白郑羽的手解决他,即完美的杀人灭口,又很好地让白郑羽成为替罪羊,一石二鸟。 论心计,谢霄贤真的玩的挺溜。他不仅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还树立起大公无私的形象,想必那个时候他觉得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能手到擒来,却没料到被他逼上绝路的白露会直接化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老赖死了,这条线索岂不是就断了?何飘捧着脸,有些泄气地靠在桌子上,她们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找到线索,结果就这样没了。 大家的心情因为何飘的话都变得郁闷起来,解开问题的关键明明就在眼前,他们却找不到方法。 田蒙苦着脸,故作轻松道:现在就只能指望着天上掉馅饼,让我们捡个现成。不然,我们就只有去调查谢霄贤或者找白露问个明白。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7) 田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何飘捧着脸发愁,对田蒙的话不以为然。要是能够天上掉馅饼,那他们也不至于跑一上午。 本来还指望了一下谢君卓,但看她的样子,知道的并不比大家多多少。事态陷入了僵局,一时间谁也没在开口。他们的谈话声一停,客栈他人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店小二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吹嘘寮城的花仙子如何貌美,笑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其他人也是如此,或是兴奋,或是激昂。 何飘搓了搓手臂,心里一阵恶寒,这样的场景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江月寒的视线在大堂扫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那边是个喝醉酒的年轻人,别人的桌子上都有好酒好菜,只有他的面前是一叠空盘子,唯有酒满满当当。 江月寒拉了拉谢君卓的手,示意她看向青年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谢君卓顺着江月寒的目光看过去,青年一手抱着酒坛子,脚踩板凳,对着旁边的空气骂骂咧咧。他醉的不轻,发髻凌乱,谢君卓看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回忆里把人想起来。 他好像是白家旁系的子孙,算是白姐姐的堂哥,我记得好像叫白冀。师尊可是有什么发现?谢君卓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样,和大堂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月寒抿了抿唇,道:有点奇怪。你看这客栈中,没有人的桌子都是空碟,有人的桌子都是酒菜,偏偏他的面前是酒和空碟。看他的模样是和旁人说话,而且气氛并不融洽。他不像是进来吃酒的人,倒像是喝醉了从别处来的,随便拉了一个人交谈。 江月寒的话引来大家的注意,他们纷纷看向那个人,凝神听他的谈话。 臭丫头,不就是一块地吗?卖给谁不是卖?我是看的起起他家,我才出银子买。不就是一块破地吗?要不是,要不是挖出了棺材,他以为老赖会给他?居然,居然把我撵出来,我,我呸 我呸! 白冀骂骂咧咧,灌了一大口酒,怒目圆睁,对着面前的空气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那棺材,嗝,棺材没了。 白冀又哭又笑,抱着酒耍酒疯,一会儿说没了,一会儿又开始骂人。 三清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田蒙正了正身板,道:没想到天上还真会掉馅饼。 众人转头看向他,何飘道: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谢君卓轻笑摇头,她看着喝醉的白冀,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森罗万象的一切都在白露的掌控中,或许是她想借白冀的嘴告诉他们什么东西。 王卓止了师妹和田蒙间的斗嘴,起身道:师叔,可需要我去把他带过来? 江月寒点头,白冀说的事她有些在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情者,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王卓走过去,他俯身和白冀说了什么,白冀梗着脖子听了半晌,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凑到王卓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想跟我打听消息,那就给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小子懂不懂规矩? 白冀一身酒味,王卓直接屏住呼吸,没有贸然退开。他摊开手,掌心有一定金子,他把金子拿到白冀面前晃了晃,道:跟我走,这就是你的。 白冀看着金子,呵呵傻笑起来,眼里满是垂涎之色。王卓把金子放进他的酒坛子,噗通一声轻响,白冀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白冀跟着王卓到了谢君卓他们的桌子边上,谢君卓往里侧靠了靠,不想和白冀挨得太近。 田蒙让出一条凳子给白冀,他随王卓站在一旁。白冀看着面前这群来历不凡的人,被酒意迷糊的大脑反应不过来,只当他们就是想听八卦的外乡人。他把酒坛子抱在怀里,色眯眯地盯着江月寒和何飘看。 谢君卓不悦地瞪他一眼,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冷哼道:小子,你刚才说地里面挖出来棺材该不会是喝大了吹牛吧? 白冀怎么说也是白露的堂哥,比谢君卓年长,按理谢君卓也该叫他一声哥。可是谢君卓并未把他放在眼中,一声小子说的格外不屑。 色|欲熏心的白冀猛然惊醒,他眼前一片模糊也没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就先拍着桌子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吹牛?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别人挖出来棺材,难道还会请你去瞧一瞧?谢君卓冷笑,摆明了不相信白冀的话,故意激他。 白冀经不起刺激,谢君卓越是表现的不相信他越是想要证明,着急道:我看见七星宗把那口棺材带走了,谢霄贤也在,他们是一起去的。 白冀话音刚落,大家都开始正经。 谢君卓没在继续刺激白冀,她的脸色格外的难看。这件事初看只是一块地而已,然而大家越是深入,牵扯到的问题越多。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肯定,在白郑羽拿到这块地之前,老赖就很清楚这块地是个麻烦,急于脱手。 白冀见大家不说话,以为他们都被自己镇住,洋洋得意道:这可是我用好几坛老酒从老赖嘴里套出来的消息,本来打算从白露手上把地买走送给谢霄贤,他一高兴我要什么没有?可是那个臭丫头不识抬举,因为一块地得罪谢霄贤,他们家的日子还能好过吗?七星宗和谢家都是一丘之貉,七星宗根本不会保她。 白冀打了个饱嗝,呼出一口难闻的酒气,骂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发财的机会在眼前还不知道珍惜,守着一块沾了晦气的地,早晚要倒大霉。嗝,最好全家都死光了最好 你给我闭嘴!白冀的话触动谢君卓敏|感的神经,她直接拍桌而起,掐住白冀的脖子,将他从凳子上提起来。 白冀的记忆停留在白家出事之前,又怎么知道他的话在不久之后一一应验。谢君卓被踩到痛脚,怒不可遏,眼神凶狠,眸中杀机必现。白露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谁不识趣地碰了,自然要付出代价。 杀意如芒在背,白冀的酒劲被吓醒不少。他看着盛怒的谢君卓,很快就怂了,一个劲地冒汗。 谢君卓深吸一口气,把他丢回凳子上,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要是有所隐瞒,我就让你少个二两肉。 谢君卓弹出一柄指尖刃,饱含威胁地在白冀的身上比划。刀刃寒光闪烁,配合着谢君卓带着杀意的面容,教人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白冀的酒劲彻底吓没了,不敢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老赖是条光棍,家里只有他一个,能活到现在全靠祖上庇佑,留下不少良田。但他不是把田地变卖换钱去赌,就是丢荒长草。好不容易种点庄稼也是稀稀拉拉地几棵,不施肥不除草,能活到收成都是老天垂帘。 像老赖这种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再厚的祖业也能挥霍完。出事的这块地是他手上的最后一块良田,其它的都在旮旯角落,不好变卖也不容易长庄稼。 老赖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行,终于振作起来准备去把地松一松,老老实实地种庄稼。不过他懒习惯了,做事慢,一直到第三天他挖出来半截树根。他的地里并没有树,那节树根来的蹊跷,而且一直往地下延伸。 老赖种地不行,在其他方面的精力却足够旺盛。他当时觉得奇怪,就一直顺着树根往下挖,最后挖出来一口棺材。 那是一口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上面还用金粉绘了图案,把上面的土扫掉后,和新的一样,贵重的很。在棺材的上面还有一个小口,树根就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老赖试着把棺材打开,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把棺材打开,棺材上面甚至连条划痕都没有。老赖也是胆大,他觉得棺材里肯定有好东西,他当天没有行动而是把土盖回去,等到夜里才悄悄赶着牛车来把棺材拉回去。 得到棺材以后,老赖一面做着发财的美梦,一面又觉得不安。那口棺材诡异得很,就是用火也烧不坏,那节树根也在不断地生长,像是里面有一棵树一样。 老赖尝试把树根拔出来,从树根透出来的洞瞧一瞧里面有什么,可诡异的是他一旦抓着树根往外拔,树根就会变透明,让他抓不住。 老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最后战胜了他贪财的心理,他准备把棺材重新埋回去,不料被七星宗和谢霄贤截胡了。他们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他有一口棺材,直接找上门来。 林慕一派正人君子之风,说那东西是邪物,要尽快销毁,愿意从老赖手上买走。 老赖当时正烦躁,要了一大笔钱就让他们把棺材带走了。林慕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老赖当然知道,满口答应说自己会保守秘密,之后没多久,七星宗的人又来了,他们问他是从哪里得到那东西。老赖当时手上的钱花的差不多,就想拿这件事再诈一笔,便卖关子不肯说。 原本七星宗为了便宜行事派的还是老赖同姓的亲族,目的就是要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岂料这群人平日就看不惯老赖,这次逮到机会,趁机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就草草地回了宗门。 林墨知道他们办砸了事大怒,连忙去找谢霄贤商量,不料老赖先他们一步,直接把地易给了白郑羽。之后这件麻烦的事就落到白家手上,老赖推了个干净,更是闭紧嘴没说棺材的事,谢霄贤找了他一次麻烦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白冀看到他们拿走棺材那天是恰好路过,但他没有多想,之后那块地掀起风波,他才回味过来动了歪心思,从老赖口中套出话。白冀平日也是游手好闲之辈,这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便直接去找白露。 结果自然是没讨着好,还被白露一顿奚落,怀恨在心,借酒消愁好一段日子。 白冀说完自己知道的事,畏惧地看着谢君卓,就怕谢君卓一个不高兴,手起刀落让他从此变成太监。 你可问过老赖那口棺材里有什么?谢君卓玩着手上的指尖刃,眼神盯着白冀。 白冀连忙摇头,哆嗦道:我问了,可是老赖也不知道,他说那口棺材诡异的很。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他说林慕看到那口棺材时有些反常,一会儿面色凝重,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林慕身为一方宗师,平日稳重大度,甚少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用老赖的话来说,他当时简直就像是中邪了。 林慕当然不会中邪,恐怕是他认出棺材里的东西,才会欣喜若狂,情难自已。 白冀畏畏缩缩地看了谢君卓一眼,道:我知道的就这些,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谢君卓收起指尖刃,盯着他冷笑道:想活命,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白冀拼命地点头,只差五体投地,对天起誓。谢君卓这才挥手,施舍一般道:滚吧。 白冀如蒙大赦,抱起酒坛子发疯似地狂奔出门,就像身后有洪荒猛兽一般。 谢君卓瞧着他的背影,小声地嘀咕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觉得这个吗字可以去掉了,因为师妹你刚才真的很可怕。谢君卓的话音刚落,围在桌边的田蒙就很配合地回了一句,其他人跟着点头。 刚才谢君卓动作熟练地威胁白冀,指尖刃裹着杀意,脸上神色阴冷,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大家还想循序渐进地从白冀口中套话,结果她直接动刀子威胁,毫无道理可言。 谢君卓挠了挠脸,事关白露她难免失态,这会儿被大伙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江月寒看出她不自在,解围道:对于白冀说的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提到正事,大家立刻摆正情绪,没在纠结谢君卓威胁白冀的事。 王卓道:我们先理一下顺序,老赖从自家的地里面发现一口棺材,随后七星宗和谢城主要走,他们可能打开了棺材从里面得到某样东西,随后意识到那块地也是重点,然后来找老赖要地,但是没有成功。老赖把地易给了毫不知情的白郑羽,也把麻烦丢给了白家。 王卓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想了一下又道:在谢霄贤和白家为了地起争执之前,有一个问题我们一开始都忽略了,就是白露离开了七星宗。之前我们进退堂得到过关于白露的消息,因为她的天赋很好,七星宗的弟子对外炫耀过,但后来就没声息了,时间上和这件事差不多。 大家调查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白露展开,白冀的话和他们调查到的消息能够联系起来,整理出前因后果后,不难看出白露很早之前就涉足其中。 棺材里的东西是什么大家还不知道,但能让白露直接离开七星宗再也不回去,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解释为什么后来白露坚决反对把地让出来。她是想凭一己之力对抗七星宗和谢霄贤,可是她败了。 棺材里有什么我们还是不知道,地在哪里我们也不清楚,一个问题没解决,另一个新的问题接憧而来,好麻烦,感觉头都大了。何飘苦恼地抱怨了一句,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变成一团浆糊。 她们只是来解决地煞,结果还没看见地煞的影子,就先在和地煞无关的事情上绕了一大圈。 田蒙不赞成何飘的说法,他反而觉得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棺材里的东西和那块地很可能就是关键,谢城主对白家出手,白露知道以人之躯难以抗衡,干脆化煞从而获得更强的力量。我不能说他们谁对谁错,但谢城主没有对我们说实话是真的,他为什么要隐瞒? 当然是因为说出来会对他不利。谢君卓冷笑道:现在的局面就是谢城主手上有棺材里的东西,白姐姐的手上有那块地,谢城主想利用我们拿到东西,可是又不想我们知道实情。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该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君卓有些懊恼当初的自己对消息的掌握不够,才会让现在这个局面变得被动。如果她知道的再多一点,哪怕是知道为什么要争那块地,也能多出来一个线索。 前世白露魂飞魄散后,外界传言是她和同门不合生嫌隙,随后化煞屠城,关于棺材和地的事半点没有提及。后来谢君卓屠城只顾发泄心中的怨恨,也并未去问个究竟,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的太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上辈子这两样东西都没声息了,那是不是说明白露即使魂飞魄散,也没让谢霄贤等人得逞? 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什么问题,才能让她这样的不顾一切? 田师兄,你一向博闻强记,关于那口棺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王卓对那口棺材还是很在意,扭头问起身边的田蒙。 田蒙一向喜欢看书,脑海里装着藏书阁不少的典籍,既然能让林慕欣喜若狂,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说不定田蒙就有印象。 田蒙摇头道:白冀说的太表面了,他们看中的是棺材值钱,但它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的东西。这种类似的东西情况多样,我也说不好。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8) 手头上的信息太少,加上没有亲眼所见,田蒙不敢随意揣测,这毕竟关系这一座城的百姓安危。他要是说错了话,大家找错方向,那可就不妙了。 何飘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家转头看向江月寒,都在等着她指示。 江月寒思索片刻,暂时也没有别的想法,道:先回城主府,今日之事大家保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有找到阵眼,别的不用多言。 大家是打着找阵眼的旗号出来,回去自然也要这样回复。要是旁人追问别的,一口回绝最好不过。在江月寒的指示下,大家很快编出一套说辞,确保不会说漏嘴后,一起结伴回去。 江月寒和谢君卓走在后面,谢君卓还要继续扮演护卫,其实不方便和他们一道。但是她舍不得那么快就离开自己可爱的师尊,便让大家先行,自己和江月寒在后面慢吞吞地往前走。 深陷森罗万象的寮城美则美,却少了几分灵动之气,街上的人重复着原来的生活,如果江月寒他们不去接触,那些人就不会对他们有所反应。 谢君卓都有些不记得寮城的百花节该是什么样子,仇恨在心里太久,让她把那些美好都忘得一干二净。 陪着江月寒走在大街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陪衬,天地间只有她们二人足以。 谢君卓牵着江月寒的手,她现在这幅面貌和江月寒站在一起,倒有几分大人的样子。江月寒没有挣脱,两个人靠的近,手被衣袖遮住。 我离开三清宗以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收集那个地方的美食,想着以后遇见师尊就做给师尊品尝。不知不觉收集了很多,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重逢后江月寒没有主动开口问过谢君卓关于她离开后的日子,谢君卓只好自己开口告诉她。她跳过万民愿的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在外增长的见识。她从三清宗开始,一路朝着寮城过来,走过很多前世看过却没到过的地方,为旁人解决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战斗没有停息,她的灵力增长的很快,很多前世的术法都能使用。万民愿上也收集了不少名字,只不过和慧空说的填满还差的老远。对于看不到尽头的万民愿而言,她这半年的成果还不如一只蚂蚁。 不过谢君卓很开心,她本来背负了为祸天下的命运,却在用双手去解救别人,和自己的命运所斗争。她有了追求有了希望,想着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到江月寒身边,让她不用为自己担心。 白露是谢君卓的明灯,江月寒是谢君卓遥不可及的追求,她们都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 江月寒听着谢君卓说着那些事,心里为她高兴。她是前世的魔尊没有错,可她却在努力过着新的属于这一世这个谢君卓的生活。她没有发疯,没有嗜杀成性,虽然偶尔也会杀意满满地威胁别人,却能克制自己的杀机,不会真的下手。 这样的日子应该是她前世想要却得不到的,白露对她真的很重要,她重来一次若是还不能救下白露,恐怕会比前世更奔溃。更何况比起前世,如今她的手上多了勾陈,多了一份重担。 江月寒面色微冷,她想起之前问过玉清的话,心情沉重。谢君卓信心满满的赶来,却不知道事实残酷。 君卓,如果我是说如果白露的冤屈得以洗刷,她却难以活下去,你会怎么办?江月寒握紧谢君卓的手,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谢君卓嘴边的笑意一僵,她顿住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要哭不哭的悲色。 江月寒心里一紧,看的一阵难受。 谢君卓沉沉地叹了口气,苦涩道:师尊不用担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一句做好了心理准备,道不尽心中的酸涩和痛苦。 谢君卓当然希望白露好好的,能够活下来再好不过。可到底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前世可以肆意妄为的魔尊,她一个人的时候学着成长,也学会接受最糟糕的结果。 白露不是因为冲动才化煞,在化煞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很清楚自己这样做十死无生,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因为她知道,比起自己的生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到。 谢君卓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姐姐而骄傲,这辈子她不会再做出有损姐姐颜面的事,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江月寒抱了抱谢君卓,不管是谢君卓还是白露,她都于心不忍。或许她轻言放弃还有些为时过早,修道的路不止这一条,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王卓他们走在前面没有打搅师徒二人,只不过城主府越来越近,他们也不好继续往前,干脆停下来等。 谢君卓和江月寒老远就看见他们在集市上站着,田蒙还和旁边的摊主搭讪,了解寮城的民生。谢君卓不舍地放开江月寒的手,把身上的小纸人留给江月寒,自己从别的入口进入城主府。 那个小纸人就是当初去找何飘落入禁制那一个,因为江月寒让留着,谢君卓一直没扔,时不时还用灵力供养,现在的它看起来和其他纸人没什么区别,身上却萦绕着不弱的灵力。 似乎是感受到江月寒的气息,小纸人高兴地抱着她的手腕,趴在上面呼呼大睡。 江月寒觉得有趣,眼底浮现一点笑意,她把小纸人藏到衣袖下,带着它和王卓等人汇合。 城主府外面的气氛一如既往的糟糕,大家低声抱怨两句,江月寒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收敛情绪,一个个换上愁眉苦脸的样子往城主府走去。 前来开门的还是忠伯,江月寒正欲开口道谢,忠伯忽然面色一变,随手抓了个弟子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你们走后邹堂主和齐长老一起外出巡查,不料遭到毒手,他们二人身受重伤,邹堂主现在昏迷不醒。 被忠伯抓住的人刚好是王卓,他听见邹不闻受伤心里一空,像是被人挖去一块,面色瞬间苍白,直接丢下众人跑去见邹不闻。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何飘神色着急,她拉着江月寒担忧极了。 江月寒摸摸她的头安抚她的情绪,请忠伯替他们带路。 忠伯应了一声,带着大家往邹不闻他们住的院子去。 在忠伯看不见的地方,江月寒垂下衣袖和手臂上的小纸人沟通,在它身下留下讯息。小纸人从江月寒的衣袖里跑出来,悄悄地溜去找谢君卓。 忠伯说邹不闻和齐长老都是身受重伤,这话乍一听就让人心慌,但仔细想一想却有些奇怪。 邹不闻的实力就是江月寒也要退让,更何况还有齐长老,能一举将他们二人打伤,这个对手的实力得有多强? 三清宗此行虽然是江月寒带队,但实力担当却是邹不闻和齐长老。背后的人一举拿下他们两个,这是有意陷他们于绝地。 第76章 灯火通明的凌枫院因为邹不闻和齐长老出事,聚集了不少人马。王卓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门口赶回来,谢霄贤和林慕等人正在厅内焦急地等待着。齐长老伤在手臂上,苏在理正在给他包扎,他躺在椅子上面色苍白。 王卓冲进门看见他们脚步一顿,齐长老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见只有他一个人有些惊讶,道: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王卓稳了稳心神,压下心里的担忧道:刚才在门口管家说我师尊受了重伤,我便先行一步。 提到邹不闻齐长老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拢了拢凌乱的发髻,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地煞,竟然背后偷袭,若不是邹堂主反应及时,我们只怕就回不来了。没想到她已成气候,这件事一定要让江月寒谨慎处理。 齐长动怒牵动自己的手臂,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苏在理宽慰道:你先别动怒,你这伤需要静养。 王卓抬头看了眼齐长老的伤势,他的手臂上有几道爪子留下的痕迹,往外冒着黑气和脓血。苏在理给他上了药,可是无济于补,那些缠|绕的东西如蛆附骨,很难剔除。苏在理觉得棘手,眉头紧皱。 王卓心里越发担心,齐长老都如此狼狈,更何况他师尊。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是想确认邹不闻的安危,可是没想到谢霄贤等人也在此。 今日了解到白露化煞的缘由,王卓对面前这群人就多了几分防备。萦绕在心头的担心也在这几个人的冲击下淡了不少,理智逐渐回笼。 他没有急着询问出了什么事,而是问了一句邹不闻的情况,走进内堂去查看他的伤势。邹不闻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他看起来衣衫完整,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不过散了头发,面色略显苍白。 邹不闻躺的这边能够看见厅内的情况,谢霄贤和林慕坐在椅子上喝茶。 王卓在床边坐下来,眼神落在邹不闻的身上,伸手为他整理衣冠,悄悄地探出一股灵力检查邹不闻的伤势。灵力一入邹不闻的身体就石沉大海,半点也寻不到。王卓深感奇怪,不信邪地又探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邹不闻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洞,吞噬了他的灵力。王卓一阵心慌,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门外,江月寒等人随后赶到,他们看见屋子里的情况也是一愣。何飘给江月寒打了声招呼就进内堂去见邹不闻。她趴在床边看着邹不闻脆弱的样子,扁了扁嘴,心里有些难过。 她入邹不闻门下虽是形势所迫,但邹不闻和王卓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打心眼里认可这个师尊。现在看见师尊昏迷不醒,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江月寒没有急着上前查看邹不闻的伤势,她直接走向一旁的齐长老,率先查看他的情况。齐长老的伤口有些恐怖,苏在理洒了药粉也没多大的用处。江月寒瞧见那些黑色,眉头一皱,道:苏长老,你这样不行。 正为齐长老的伤口发愁的苏在理手一抖,心里有几分恼怒,道:我这样不行,那该如何? 江月寒四下一扫,没有看见合适的东西,便用灵力凝聚一柄刮骨刀,道:我来。 说着便解开之前苏在理包扎的绷带,对齐长老道:有些疼,忍着点。 苏在理退开一点距离,他可是医道双修,却被一个小丫头质疑,心里难免有些不服气,他倒要看看江月寒如何处理。 只见江月寒手起刀落,直接将齐长老伤口上的那些腐肉刮掉,鲜血四溅。齐长老痛的闷哼一声,苏在理都有些不忍心,江月寒却是面色如常。她一直将所有的腐肉刮掉,能看将红色的鲜血才停手。 齐长老咬牙强撑,额上青筋暴起,冷汗长流。江月寒消了手上的剔骨刀,化刀的灵力也染上黑气。江月寒屈指一弹便将灵力驱散,然后点了一簇火苗将齐长老的腐肉全部烧毁。 齐长老闻到烧焦的烤肉味,脸皮一抽,道:江师侄,你这是何意? 江月寒重新给齐长老包扎,听见他问便道:你这是沾染了煞气,一旦煞气入体,你的伤势会持续恶化,最后灵力混乱,爆体而亡。不刮骨剔肉,及时止损,你的这条手臂就废了。 齐长老一惊,转头看向刚才给自己包扎的苏在理,目光充满了谴责和质问。 苏在理尴尬地退了两步,讪笑道:江仙子见多识广,是我孤陋寡闻了。 江月寒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了苏在理一眼,意味深长道:寮城深陷地煞的威胁中,旁人不认识这煞气也就罢了,怎么苏长老也说自己孤陋寡闻? 苏在理一僵,脸色青白交错。他当然知道这是煞气,但他不能替齐长老解除,原本只是想稳一稳三清宗的人,却没料到她们认识这东西。 大宗门的弟子果然不好对付,还以为没了邹不闻,伤了齐长老,能让他们有几分慌乱。 谢霄贤见苏在理吃了个暗亏,连忙解围道:是我们大意,没想到白露会出现在这边,是我们对不住齐长老和邹堂主。齐长老只是外伤养一养便无大碍,可邹堂主我们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江月寒闻言往内堂看了一眼,邹不闻的伤势来的蹊跷,谢霄贤又一个劲地往白露的身上靠,明显是有备而来。江月寒不动声色,她包扎好齐长老的伤势,道:齐长老,说说你们是怎么遇袭的。 齐长老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江月寒的给他重新上的药见效快,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疼。 他拉下自己的衣袖,说起这事觉得有些没面子,羞愧道:这事说起来真是丢脸,你们走后我和邹堂主去巡查,他提议去一趟七星宗看一看,我没拒绝。我们走到半路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有人藏身在黑暗中偷袭了我们二人。 你们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吗?江月寒又问。 齐长老回忆了一下道:夜里瘴气重,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是个姑娘。她身后还有个小孩子的魂魄跟着,长发如瀑,穿着白色的衣裙。 齐长老描述了一个大概,并没有直接说是白露。极夜里还有瘴气弥漫,往往能够扰乱人的视线。他其实有些不确定,可他手上的伤还残留着煞气,寮城就这样一个凶煞之物,想来是白露无疑。 齐长老的描述和今日的白露对的上,难道真的是白露做的手脚? 江月寒有些不确定,她把齐长老的话仔细地想了一遍,时间上并不是那么准确。 齐长老,你可还记得遇袭的时间? 这里暗无天日,我哪里还记得时间?应该是你们离开后没多久,半个时辰的差距吧。齐长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捧着自己的手臂,恨声道:江师侄,这个地煞十分棘手,我担心迟则生变,必须尽快解决。你们今日出去可有收获? 抱歉,森罗万象十分复杂,加上白露有心隐藏,寻找阵眼并不是那么容易。江月寒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她身后的那群弟子也配合地垂头丧气,显然同样没有收获。 齐长老有些恼怒,心道江月寒没用。她之前说的那么轻松,还以为她真的有办法,没想到根本就是糊弄人的话。一想到这件事还要拖下去,齐长老的脸色就阴沉起来。 若非玉清和无极都同意江月寒前来,太虚又没有表态,齐长老真想请求换个知情识趣的人。 谢霄贤和林慕听见江月寒没找到阵眼,彼此对视一眼,眼中藏了异样的情绪。谢霄贤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局面有几分担忧,焦虑道:白露之前并不会进入极夜之地,她现在突然出现,难不成是有新的计划?我现在是越来越担心,就怕她做出更大的错事。 谢霄贤话音刚落,林慕配合地补充:她沉寂那么久,想必是找到了适合的时机,今日只是探一探我们的虚实,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动真格,这可如何是好? 林慕和谢霄贤一唱一和,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他们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大家的心口。今日白露只是打探虚实就伤了邹不闻和齐长老,来日要是动真格,他们这群人岂不都要陷入险境? 年轻的弟子们都开始窃窃私语,江月寒面目表情地扫了一眼谢霄贤和林慕,这两个老家伙是有意操控他们的情绪,想要驱使他们打头阵。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59) 若是放在往常,江月寒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直接当做没听见。但今日她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先得探探这两个人的口风。 思及此,江月寒十分配合道:谢城主,林宗主,虽然我们答应帮忙,可到底不熟悉寮城的情况,今日出去打探也未见异样。我们毕竟只是前来游玩,没料到会遇见这样的状况,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你们在此和白露打过交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月寒强调了游玩两个字,目光看向一旁的齐长老,眼神里多了两分警告的意味。他们一行人虽是得到仙君的首肯前来相助,但因为实际情况和齐长老所言有很大的出入。不管齐长老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江月寒说是游玩就是游玩,谁也不敢反驳。 谢霄贤听出江月寒的意思,不过这种事他并不在意,前来帮忙也好,游玩也罢,只要他们在寮城就好办。 我们的确有一个法子,只是有些冒险。谢霄贤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白露的目标是我,只要我以身做饵,她一定会来。届时,我们可以在森罗万象中布置一个囚笼将她抓获。但因为阵法的支撑需要有人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所有我们还需要有人进入阵法伏击白露。 江月寒微微挑眉,佯装不懂谢霄贤的意思,道:谢城主此法甚好,不知道我们能帮你做什么? 谢霄贤一愣,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希望江月寒进入阵法和白露作战。也不知道江月寒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会儿和他装傻。饶是谢霄贤没脸没皮习惯了,这会儿也不好直接说让江月寒一个小姑娘去打头阵。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原本我们是想请邹堂主或者齐长老出手,但他们现在都带着伤 谢霄贤的话再一次点到为止,抬头看向江月寒,只差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让江月寒进入阵法。 江月寒无动于衷,她一向面冷,这会儿不言不语那种感觉更甚。谢霄贤在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也不知道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慕见谢霄贤吃瘪,连忙打圆场道:这件事还有待商量,倒也不急。 江月寒附和道:林宗主说的是,此事干系重大,的确不可草率。 谢霄贤眼皮跳了跳,他算是看出来了,江月寒就是故意的。她分明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但就是不接这话。邹不闻难缠,江月寒也不是好对付的。谢霄贤后知后觉,三清宗这次来的没有一个善茬。 江月寒把谢霄贤变化莫测的脸色尽收眼底,又道:不知道谢城主打算怎么把白露引出来? 谢霄贤压下了自己的情绪,道:再过两天就是百花节,也是我女儿的生日,去年因为白家的事我没能给她好好过一个生辰宴,本想着今年补偿她,却没有这个机会了。白露亲手杀了她,我会以复仇的名义约见白露,让她血债血偿。 谢霄贤握紧了拳头,面露愤慨之色,若不是谢君卓还活着,旁人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话。 江月寒不禁心生怜悯,她大概知道谢霄贤想做什么。 白露放走了谢君卓,这一点谢霄贤他们肯定也很清楚。同白露一样,他们被困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谢君卓的情况,所以谢君卓的生死就是一句话的事。只要谢霄贤把握得当,他只需要将谢君卓的死讯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白露都一定会来查探。 为了达到目的,谢霄贤连自己女儿的生死也利用的如此彻底。他这样的人,即便活着手眼通天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上辈子他大概也是这样利用了谢君卓,但可惜这辈子的白露已经见过谢君卓,确定她安然无恙,不会轻易上当。 江月寒忽然有些好奇,若是谢霄贤见到了谢君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自己以为已经离开寮城的女儿就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谢城主到时候还敢不敢认。 既然谢城主已经有了计划,需要帮忙时尽管说一声。白露伤了我们三清宗的弟子,这笔账我一定要找她算。江月寒面色冷冽,口头上给了谢霄贤一个允诺。 谢霄贤对她拱了拱手,谢过她的好意,起身道:我们今日前来是为了邹堂主的事,他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就不多叨扰,之后要是有别的情况,只需要派人通报一声,我们义不容辞。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待我回宗门去翻翻药典查看相关的案例,你们也别太担心。苏在理跟着起身,宽慰了大伙两句。 江月寒谢过他们的美意,让田蒙送他们离开。 等到几个人一走,江月寒转头看向身边的齐长老,目光微冷,道:齐长老有伤在身不易操劳,先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就好。 齐长老看了眼邹不闻的情况,觉得江月寒说的也对,没有多言便走了。 江月寒目送他离开,听见他回了房间,转头吩咐其他弟子下去把守院子的各个地方。弟子们领命离开,江月寒转身回了内室。 王卓和何飘围在床边,两个人看见她过来连忙让出位置。何飘抹了把眼泪,拉住江月寒的衣袖道:师叔,你快看看师父的情况,他会不会有事? 江月寒坐到床边,握住邹不闻的手腕,探上他的脉搏。邹不闻的气息很弱,脉搏时有时无,看上去像是濒临死亡。 王卓精神紧绷,屏气凝神,就怕自己呼吸重了影响江月寒检查。 江月寒试着让灵力游|走邹不闻的身体,可是灵气刚探入进去就遇到和王卓一样的情况。邹不闻的状态很奇怪,江月寒也说不好他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何飘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真的是白露下的毒手吗?她是不是以为我们和谢城主是一伙的,所以才对师父下手? 不是她。江月寒轻声解释道:你师父和齐长老遇袭之时,白露和我在一起。 江月寒特意问了齐长老时间,按照齐长老的说法,那个时候白露的确和她在一起。以白露的修为,不可能一边对付她,一边还能分|身去对付邹不闻和齐长老。 王卓和何飘一愣,何飘连哽咽声都顿住了,他们二人诧异地看着江月寒。何飘小声地惊呼,吃惊道:师叔你怎么会和白露在一起?不对,你见到白露了?那为什么 江月寒既然见到了白露,那应该有问她关于寮城的事。可事实上江月寒没有问,她甚至都不怎么清楚。 江月寒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弟子,平静道:不仅我见过,你们也见过。 这不可能。何飘率先否决,他们怎么可能遇见了地煞还没认出来,一群人无动于衷。 王卓困惑些许,把他们从进城后的事仔细地想了一下,诧异道:白霜姑娘难道就是白露? 江月寒点头,默认了王卓的答案。 王卓倒吸一口凉气,他再一次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这一路上,白露还真没少给他们提示,可是都被他们忽略了。就连那天在他们家,白露的娘亲提起她爹好赌一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师叔是从谢霄贤说的事情里知道白露姑娘的身份吗?王卓问道。 江月寒摇头:我并没有认出来,我去找她本来是想问点事,但 江月寒想到陷入幻境中,神魂撕裂的痛楚,脸色有些难看。她当时没有办法思考,以为是白露要对她下手。现在回过神来,她隐约觉得自己和谢君卓当时可能弄错了。 幻境中是孩子的哭喊声,和大人的吵闹,砸东西的声音。白露应该是想给江月寒看点东西,但因为江月寒神魂不全,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击。 我好像错过了一个机会。江月寒反应过来,心里有些懊恼。她的神魂不全是个很大的麻烦,虽然现在能够勉强压制痛意,但随着修为增长,隐患爆发的几率也逐渐增大。若是遇上神魂攻击,很难抵挡。 王卓和何飘面面相觑,他们见江月寒脸色难看,还以为她是为这种事自责。何飘握着江月寒的手,安慰道:师叔,这不怪你,你也是因为不知情。既然白露当时和你在一起,那伤我师父的人是谁?这寮城还有第二个地煞吗? 何飘你这话就不对了,寮城会伤人的又不是只有地煞。略带不满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来,一袭黑衣的谢君卓落到地面上,肩膀上踩着一个小纸人。 她摸着小纸人的头对江月寒笑了笑,道:我和师尊去找你们之前,的确是和白姐姐在一起,但她并没有给我们问话的机会就把我们赶走了。以白姐姐的性格,绝对不会干这种背后偷袭的卑劣之事。 她是你姐姐,你当然帮着她说话。何飘没好气地瞪了谢君卓一眼,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她师尊,谢君卓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谢君卓微微皱眉,她并非公私不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飘莫名其妙冲她怼了一句,还真是让人很不爽。不过看在她也是担心邹不闻的份上,谢君卓就不和她计较。 王卓拉了拉何飘,示意她这个时候不要耍性子:谢师妹,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有些人好像等不及要下手了。谢君卓面色凝重,她走到床边,江月寒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人间诡秘之术谢君卓前世身为魔君时接触过不少,比起江月寒他们这些正统道修,她倒是更擅长处理这些事。 江月寒也想到这一点,把位置让出来给她。 谢君卓先是摸摸邹不闻的手,然后又摸摸邹不闻脖颈探寻他的脉搏。邹不闻的气息很弱,谢君卓微微挑眉,手指滑过邹不闻的衣襟,直接拉开他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胸膛。 何飘一惊,连忙捂住眼睛,怪叫道:谢君卓,你想干什么? 王卓也是轻咳一声,面色微微泛红。江月寒愣了愣,别过了头。 谢君卓嫌何飘大惊小怪,道:当然是救人,你以为是什么?难不成我还能趁邹师伯昏迷之际,对他图谋不轨? 你你你,你还想图谋不轨?何飘觉得谢君卓说的话真是没耳朵听,她羞红了脸,背过身去,愤恨地跺了跺脚,一时口不择言。 谢君卓被逗笑了,她一边扒邹不闻的衣服,一边道:等我成功不轨,你岂不是要叫我师娘? 你你无耻。何飘被哽的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半天也只骂出这样的一句。 王卓眼神微暗,一个劲地咳嗽,提醒谢君卓注意一点形象。谢君卓回头瞧他一眼,见他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不由地想起她第一次去进退堂时看见的场景。当时邹不闻睡的迷迷糊糊,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先抱着王卓亲了一口。 这两人好像是道侣来着,谢君卓猛然想起来这件事。她还欲继续往下脱的手顿住,眼尖地发现邹不闻的身上有暧|昧的痕迹。 额谢君卓愣住了,她松开邹不闻的衣服,默默地拉着自己的师父起身,对王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突然想起来男女有别,虽然我是为了救人,但也不好那啥邹师伯要是醒过来知道我扒他衣服,我肯定小命难保,所以接下来的事还是请师兄代劳为好。 你早该这样了。听见谢君卓终于说了句人话,何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师尊保住了清白。 王卓知道谢君卓是发现了异样,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谢君卓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立刻拉着江月寒退开,在王卓耳边道:全脱。 何飘抖了抖,哪怕背对着床什么也看不见,谢君卓那钻入耳朵的全脱两个字还是有一种魔力,让她心烦意乱,像是被人丢进蒸笼,成了一只蒸熟的虾子。何飘拍了拍发烫的脸,终于站不住,朝着门外跑去。 她刚冲到门口就和准备进来的田蒙撞上,田蒙见她面红耳赤,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何飘气地哼了一声,道:流|氓。 啊?田蒙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心说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怎么就成流|氓了?他奇怪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谢君卓拉着江月寒背对着床榻,田蒙见状快步走过来,他和谢君卓打了声招呼,嘴上询问邹不闻的情况,顺势看了一眼床榻。 王卓正好把邹不闻扒了个精光,田蒙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连忙避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谢君卓啧了一声,道:田师兄,你一个大男人也纠结这事? 谢君卓话音刚落,被她拉着手的江月寒直接甩开她的手,用眼神谴责道:何飘说你是流|氓你还真想流|氓到底不成? 江月寒面带绯色,这种事情若非是谢君卓开了头,她肯定当场就走,才不会留下来在这里等结果。 刚才谢君卓逗弄何飘上头,还说自己想给她当师娘。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江月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谢君卓不是小孩子,她尝过情事的滋味,知晓人伦,又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江月寒心里生气,这会儿便也没藏着掖着。 谢君卓见状,知道自己玩的太过火,连忙赔笑道:师尊说的事,是我错了,师尊不要生气。 田蒙啧了一声,觉得面前这幅场景颇有一物降一物的风采。 王卓脱完了邹不闻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他全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有,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谢师妹,你到底想做什么?王卓有些不解地问道,他都忍不住怀疑谢君卓就是想气一气何飘才这样做。 谢君卓本想转身,但是又觉得不妥,她转头看向江月寒征求她的意见。 江月寒一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愣了片刻道:既然是救人,那就顾不得那么多。 谢君卓嘴角微扬,道:多谢师尊理解。 江月寒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觉得难为情,道: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不等谢君卓反应,她便快步离开。田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场面好像也不是很适合他在这里,他对谢君卓点了点头,跟着江月寒离开了。 旁人都已经退下,屋子里就只剩下谢君卓和王卓。 谢君卓闭上眼睛在眉间一点,暂时以心目代替双眼。她的确是不介意看见邹不闻的身体,但看样子江月寒有点介意。更何况王卓和邹不闻是道侣,在王卓面前她睁着眼睛对邹不闻上下其手好像也不太合适。 就算王卓不说什么,等邹不闻醒来,以他的烂脾气,肯定少不了麻烦。 为了之后的日子顺顺当当,谢君卓就不挑战邹不闻的忍耐底线了。 王卓看见谢君卓闭上双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尴尬的氛围下面对谢君卓。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0) 心目窥体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谢君卓并指为剑从邹不闻的眉心开始游|走,她的灵力浮于邹不闻的身体表面,顺着指尖流逝。王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感觉她好像在邹不闻的身体上比划了什么东西。 从邹不闻的上半身到下半身,谢君卓的面色逐渐凝重,等她比划完,一道墨色的痕迹出现在邹不闻的身体上。 心眼看不见痕迹,谢君卓问道:王师兄,你师尊身体上的痕迹是什么模样。 王卓等着痕迹完全浮现完,道:像是一柄刀,在心脏右边的位置,从上到下,直入丹田。谢师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麻烦着呢,寮城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谢君卓浮现一抹冷笑,道:这叫碎灵刀,不是道术,而是魔族的伎俩,是咒术。要是不小心被命中,不出三天,它就能把宿主的灵气消耗殆尽,让宿主变成活死人。 王卓面色惨白,身形晃了晃,痛苦道:那我师尊岂不是很危险? 谢君卓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王卓,而是背过身去解除心眼。她睁开眼睛恢复了视力,让王卓先给邹不闻盖上被子。 王卓照做,谢君卓转过身来,她看了看王卓又看了看邹不闻,往床边的凳子上一坐,神色纠结了一会儿道:这东西我会解。 王卓眼神一亮,随即心里有些困惑,迟疑道:谢师妹,你为什么会知道魔族的东西? 因为我曾经当过魔尊,是个大魔头。 谢君卓在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句,成魔之后,她想学什么有什么。别说是魔族的东西,就是阴阳玄宗的老本都差点被她掀了个底朝天。 可是这种话她不能当着王卓的面说出来,在王卓审视的目光下,谢君卓苦涩地笑了笑道:运气好,这半年游历的时候遇到过。你也知道,天下妖魔众多,只要走出宗门就没消停的时候。 谢君卓带着勾陈不辞而别,玉清对外的解释的确是她出门历练去了,所以这会儿她这个理由还有几分说服力。王卓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她坦然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王卓没有忽略刚才谢君卓那一点纠结之色,道:解起来是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谢君卓笑了笑道:对于我来说不麻烦,但对于你来说就有点麻烦了。那什么你和邹师伯 谢君卓一改刚才的彪悍作风,面色逐渐尴尬起来,她轻咳一声道:碎灵刀会吸食从外面传入的灵气,只能从内部化解。但因为邹师伯现在昏迷不醒,身体里的灵力不受控制,所以需要有人和他灵力相融,引导他的灵力冲击碎灵刀。嗯,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谢君卓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直白,王卓被她盯的不自在,消化了一下她的话,忽然反应过来,脸色爆红。他错愕地看着谢君卓,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骂道:魔族怎么会研究这种邪术。 谢君卓摊了摊手,道: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觉得接下来应该就没我什么事了。不过友情提醒一句,师兄最好晚上再行动。这会儿人来人往,总是不太好。 王卓面色尴尬地嗯了一声,垂下头去帮邹不闻收拾东西。一只金色的柳叶镯子从邹不闻的衣襟里落下来,刚才谢君卓粗暴地撕开他的衣服,并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东西。 镯子落地的声音很是清脆,谢君卓弯腰将东西捡起来。金色的细柳上还飞着三只蝴蝶,模样和当初谢君卓算计谢涟时,邹不闻交给她的那只很像。不过那只用过之后就消散了,并没有长久凝聚。 邹师伯有随身携带这东西的爱好吗?谢君卓问了一句。 王卓摇头:师父很少用这种术法,最近一次还是七星宗造访,他和江师叔联络所用。 谢君卓面色一凝,猛然站起身,道:王师兄,先别管碎灵刀,你把我师尊他们叫进来。 邹不闻没有随身携带这种术法的爱好,却偏偏有一只藏在衣襟中,这是他特意留给大家的线索。 王卓领悟谢君卓的意思,出门去叫人,没好一会儿,江月寒就带着田蒙和何飘过来,其他弟子也陆续进门。 谢君卓留了一个在外面望风,随后请田蒙布下结界。大家见她如此严肃,心里不由地紧张。 谢君卓拿出镯子递给江月寒道:师尊,这东西你可认识? 江月寒接过镯子,东西入手冰凉,乍一看和普通的金镯子没有什么两样,但如果接触到灵力,就会活过来。江月寒很熟悉邹不闻的技法,很快就将镯子解开。金色的柳条散开,三只蝴蝶飞舞,它们在空中汇聚,幻化成一张奇怪的图。 这是什么东西?何飘诧异地问道,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 邹不闻的术法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谢君卓当机立断取出一张卷轴,将图像拓印下来。等她做完这一切,邹不闻的术法彻底消散。 谢君卓拿着卷轴在桌上摊开,她放大了图案,让图像更清晰。 邹不闻留存的图像并不全,看的出来他也是在匆忙之中保存了一部分,来不及细细地拓印。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把最重要的地方都记录下来了。 田蒙靠过来看着上面的东西,伸手顺着那些扭来扭去的图案比划,沉声道:这好像是个封印。 大家的心一沉,田蒙眉头紧蹙,盯着那东西看个不停。他们这群人中,论知识没有人比得过田蒙。大家屏气凝神,不敢惊扰他。 田蒙越看神情越严肃,到最后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是封印,不,不对,是封印。田蒙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面相敦厚,平日和同门都是和和气气地相处,很少会有这样奇怪的神情。 田师兄,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谢君卓问道。 田蒙咬着手指,面上惊惧交加,他指着图案的边缘道:你们看这里,这好像是棺材的一个角。 大家顺着田蒙的手看过去,那边的线条有棱有角,的确像是什么东西的边。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白冀说的那口棺材,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齐长老说他和邹不闻是在去七星宗的路上遇袭,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邹不闻一定是不小心发现了这口棺材,七星宗为了灭口才痛下杀手。 田蒙的手指划到另一个地方,道:我见过这个图案,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口棺材里的东西是魔罗果。那可是个非常糟糕的东西,会在人间引起一场浩劫。 第77章 田蒙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是一片死寂。魔罗果这三个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很陌生,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田蒙的神情很严肃,如临大敌一般,鼻尖上渗出冷汗。 谢君卓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接触过这样东西,更没有听说过,七星宗和谢霄贤把这件事瞒的太好。谢君卓隐隐不安,她抬头看向身侧的江月寒,她的面色同样凝重,甚至还有显而易见的恼怒之色。 何飘扒了扒卷轴,盯着那上面的图案看了一会儿,打破沉默道:田师兄,魔罗果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都那么严肃。 田蒙捏了捏鼻梁,头疼地道:魔罗果是集天下暗灵力而生的邪物,对于妖魔而言,它是大补之物,能让妖魔直接成圣,拥有一统天下的力量。但对于人类而言,它会吞噬人性,让人成疯成魔。如果棺材里真的是这东西,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天下妖魔都会闻风而动,届时,便是天下的浩劫。 魔罗果对于妖魔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圣品,就算只是一个影子,也能让妖魔不顾一切地寻找。倘若它真的落入妖魔的手中,天下的格局会瞬间改写。 妖魔嗜杀成性,因为畏惧道门的影响才不敢妄动。但如果他们获得比道门更强的力量,就会对着道门宣战。一个妖魔至尊的诞生,足够掀起无数的风浪,比如前世的谢君卓。 林慕必然是认出这东西,并且打开棺材得到了它,可是他们却隐瞒不报,居心叵测。 田蒙的话让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背脊一阵发凉,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姐姐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和七星宗决裂,最后走上地煞这条不归路吗?谢君卓喃喃自语,这种作风的确像是白露的性格:可既然事情这样严重,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一颗魔罗果的吸引力足够毁掉一座城,七星宗胆大妄为不顾他人死活,可白露做不到袖手旁观。她不是会逞一时英雄之气的莽撞之人,是什么让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魔罗果干系重大,林慕他们能够隐瞒到现在还不露出半点风声,恐怕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虽然白露有天赋,但在确定她和七星宗是一条心之前,林慕等人不会轻易向她透露这种事。我怀疑白露是从别的地方听到了别的风声,这才愤而离开,她当时不一定知道魔罗果的存在。 田蒙冷静地分析着面前的局面,他不赞同谢君卓的说法,因为白露和七星宗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魔罗果的存在,七星宗不可能放过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到害死自己的爹娘。关于魔罗果,恐怕她也是化煞后或者化煞前一段时间才有所耳闻。 王卓觉得田蒙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他有个地方还是不明白,问道:田师兄,七星宗既然拿到了魔罗果,为什么还要那块地? 田蒙按着自己的额角,压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道:诞生魔罗果的土地会在魔罗果成熟之后变成养尸地,只需要稍微做点手脚,就能变成聚煞的大凶之地,生邪物化妖魔。倘若有人下葬其中,不出七日就能化煞 田蒙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电光火石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止了后面的话,面色铁青。 大伙见他没了声音,抬头看向他。 谢君卓眼皮狂跳,她抬手压了压,忽然反应过来田蒙的意思,身体轻颤,震惊不已。当初白露七日化煞,是因为她将自己葬入此地,从而换取了强大的力量,但也彻底断了自己的退路。 谢君卓心脏一抽,眼眶瞬间红了。 田蒙微微仰头,鼻子有些发酸。他们初入此地时就发现这个地煞实力强盛,可是她并没有伤人性命,田蒙不知道她从何处获得力量。 现在解开了棺材的秘密,知道那块地的存在,田蒙已经明白了,白露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养尸地。 谢霄贤说她十恶不赦,只差把所有的黑锅都扣在她头上。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反而用自己的性命护着这座城。 田蒙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翻滚的情绪,继续道:邹师叔的事和七星宗脱不了干系,为了保守秘密,他们不会给邹师叔醒过来的机会。而且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局面对我们而言很被动。 为了保守秘密,七星宗不惜对邹不闻下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做好事。如果是好事,又怎么可能怕人知道。 王卓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他没有说谢君卓有救邹不闻的办法,而是顺着田蒙的话愤慨道:我师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七星宗血债血偿。 王师兄不用动怒,大不了我们闹个天翻地覆,而且我们也并非全是在明。谢君卓拍拍王卓的肩安慰了一句,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比大家轻松。白露付出了太多太多,这笔账,她一定要讨回来。 七星宗一定没想到邹师伯成功把消息带出来,他们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邹师伯的身上,暂且不会注意到你们。至于我,我从一开始就在暗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的这些盲点,化被动为主动。谢君卓冷静下来,她让大家靠过来,对他们说着自己的计划。 白露一人苦撑是谢君卓心中的痛,为了彻底揭穿七星宗和谢霄贤的阴谋,她不介意做回魔君,再一次展露隐藏的锋芒。 江月寒看着运筹帷幄的谢君卓,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布局,仿佛看见前世位于巅|峰的魔君。举手投足便可倾覆天下,睥睨众生。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冷酷无情,纵然有掌控全局的才情,也只能化身修罗。而这辈子,她为了挽救挚友,正在拂开这困局的迷雾,让光明重回大地。 从人到魔,她走了一辈子,从魔到人,她还要继续走下去。 现在七星宗的视线都在邹师伯的身上,我们只需要让邹师伯继续躺着便可,我们要努力让七星宗相信他没救了。这期间就必不可少去骚扰一下谢城主和七星宗,让他们知道我们很着急也很担忧。谢君卓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她看向何飘,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何师妹,你会哭丧吗? 何飘不解地看着谢君卓,觉得她真是胆大妄为:你要我给师父哭丧? 谢君卓点头,满意地看了何飘一眼,道:也不需要真的哭丧,你把握一下那个情绪,最好是在谢城主的面前。 谢霄贤贪权好|色,以谢君卓对他的了解,被白露搅得心烦意乱这段时间,他把府上看的顺眼的人都过了一遍,估计心里正期盼着新鲜的美色。 三清宗这次来的人中只有两个姑娘,江月寒他肯定不敢肖想,更何况谢君卓也不会让谢霄贤染指她师尊,不然她毫不介意做杀父的不孝子。如此一来,可以略微施展一下美人计的就是何飘,她年纪正当时,水灵又乖巧,很合谢霄贤的口味。 想想一个为了师尊垂泪的妙人,泪眼朦胧地黯然神伤,是个人都会心生怜爱之意,想把人捧在手心呵护。 何飘听明白谢君卓的意思,她嘴角一抽,那句你怎么不去在嘴里绕了一圈又咽回去。何飘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发现确实只有自己合适。 其他人眼神怪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田蒙不忍直视地捂脸。虽然是权宜之计,但自己给自己找后娘这种操作还是让面前这群没有涉足太多人世的三清宗弟子觉得毁三观。 江月寒微微挑眉,刚才替邹不闻诊治时,谢君卓说她要给何飘当师娘,这会儿为了隐瞒邹不闻的情况,她开始寻思着让何飘给她当后娘,这可真是真是没拿谢霄贤当爹看。 你想我怎么做?何飘想了想谢霄贤的脸,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起码他还长得看得过去。而且只要能为邹不闻讨回点利息,她不介意做一次红颜祸水。 谢君卓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轻笑道:别紧张,你什么都不用做。谢霄贤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和魏宇可不一样。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需要你迷惑他。 同样是好|色之人,谢霄贤的段位可比魏宇高多了。他就算真的动了心思,也会隐藏到最后一刻,直到确保万无一失才下手。 谢君卓不是会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她知道何飘心里的创伤,又怎么可能再把她推入虎口。这出美人计只能看,不能碰,碰了就剁爪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1) 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不堪,何飘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打消谢霄贤的疑虑还只是第一步,之后还需要有个人去探听七星宗的虚实,知道魔罗果的下落。不过这件事很难,他们外部突破的可能性很小。 谢君卓摸了摸下巴,道:有件事我没有想明白,那便是和你们一起来的齐长老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明目张胆地帮着七星宗隐瞒,还不惜演一出苦肉计,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相信是白姐姐下手伤了邹师伯吗? 提到回房修养的齐长老,何飘气愤地冷哼一声,她这一路上就和齐长老不怎么对付,这会儿知道他帮着七星宗害自己师尊,心里更是不满到了极点,骂道:这种人简直就是我们三清宗的耻辱。 齐长老这一路上就有些奇怪,邹师叔之前便怀疑过他。田蒙回想起邹不闻和齐长老的相处,一时也说不好。他们这边的战斗力本来就少,若是齐长老跟着叛变,他们都会有危险。 江月寒理解大家的担忧,他们远离三清宗,孤身直入,若是有个差池,也很难找到援助。但实际上情况也没大伙想象的那么糟糕,江月寒不知道谢君卓的力量恢复了多少,但看她在城主府内游刃有余,应该不差。而且江月寒自己也有着不弱的底牌,真动起手来,七星宗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他们这边还是有很大的胜算,只不过目前重要的还不是个人安危,当务之急要解决魔罗果。 江月寒道:齐长老那边就交给我,我自有办法。 刚才在厅内,苏在理给齐长老包扎伤口时留了一手,江月寒当场拆穿,齐长老的脸色并不好看,可见他对这件事有知情之处也有不知情的地方。起码他没料到七星宗会对他下毒手,光凭这一点,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陪师尊去。谢君卓挽住江月寒的手臂,对她笑了笑,在她想要开口拒绝前道:我的存在说不定可以出其不意,这对齐长老而言应该是个不小的冲击。 谢君卓之前调查过了,这个齐长老不常在宗门,并没有见过她,也不知晓她和谢霄贤的关系。谢君卓不知道谢霄贤等人是通过什么办法让齐长老倒戈相向,她只需要让齐长老明白一点就够了。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谢霄贤狡猾奸诈,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盟友,他也不会暴露全部的底牌。林慕更是一头笑面虎,他表面上是一派宗师,德高望重,实际和谢霄贤又有什么差别? 齐长老要是还有一点良知,他就应该拧得清大是大非。倘若他继续执迷不悟,谢君卓不介意动用非常手段。 谢君卓的理由很有说服力,江月寒想了想没有拒绝。 魔罗果的事不能宣扬出去,江月寒给在场的弟子下了禁口术,之后就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不能让城主府的人看出异样。 其余人很快告退,田蒙稍缓一步,他看向内室的邹不闻,用眼神询问谢君卓刚才的救治如何? 谢君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没问题,这事简单。 毕竟她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救治这种事还要看王卓。 王卓听出谢君卓的意思,他干咳两声,率先离开去内室照顾邹不闻。 何飘也想跟着去,谢君卓拉住她道:邹师伯现在赤身裸|体,你去不方便。 何飘一惊,连连后退,猛然甩开谢君卓的手。 谢君卓一阵闷笑,道:我和师尊先去会一会齐长老,田师兄可否照顾一下何飘? 如今城主府的气氛是越来越古怪,谢君卓也不敢担保何飘的安危,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以照顾邹不闻的名义把她留在这里。这边人多,就算谢霄贤还有小动作也要掂量一二。 田蒙明白谢君卓的意思,让何飘先跟着他走。何飘想想风不渡没有舌|头的粗使下人和外面阴阳怪气的护卫,果断选择跟着田蒙混。 田蒙道:关于魔罗果的事我准备再去翻一翻带的书籍,谢师妹如果想起别的东西,可以来找我商量。 魔罗果和养尸地的出现不是什么好的征兆,田蒙自觉肚子里的东西不够多,还准备去补一补。要是能从书籍上找到一些记载,对他们目前这个局面也有一些帮助。 何飘站在一旁,拽着一颗富贵竹的叶子,听见田蒙这话,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道:既然那个白露知道,我们想办法问她不也可以吗? 江月寒听见她的抱怨,道:她不会告诉我们的。 何飘有些不理解:谢师姐相信她是无辜的,江师叔也相信她是无辜的,就连田师兄刚才说到她的事也有维护之意,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要阻止七星宗,那为什么她还要对我们有所隐瞒?她直接告诉我们,然后和我们联手不是更好吗? 何飘所言不无道理,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完全可以考虑结盟的事。但白露并没有这种意思,甚至在看到谢君卓之后还让她走,扬言要杀了她。对于白露而言,这些事意味着什么他们其实并不清楚。他们现在只是能确定,她化煞非她所愿,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 田蒙轻叹,对于这个一直在给谢霄贤背黑锅的姑娘,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摇头道:谢霄贤是她的仇人,我们也不见得是她的盟友。在事情彻底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是三足鼎立之势,相互拉锯。 有必要那么麻烦吗?而且师兄不是说魔罗果对于人类而言毫无益处,反而坏处多多。既然如此,七星宗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下来?万一他们把这东西销毁了呢?或者东西已经被白露抢去了?何飘揣了一肚子的疑问,实在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它对于妖魔而言是大补,可他们都是修士,又不能吃了它增长灵力。 何师妹,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我也想知道七星宗把这东西拿来做什么,我要是能从典籍中找到一点线索,说不定就解开这个谜团。田蒙很喜欢何飘问的这个问题,这让他对寻找答案充满了干劲。 至于你说被白露抢去了我觉得不太可能,白露若是得到了那份力量,又有养尸地供给,寮城恐怕已经是一片地狱,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宁静祥和。 白露现在虽为地煞,但她的人性尚存。如果她吞噬了魔罗果,一年的时间足够她的理智被蚕食,变成嗜杀的怪物。田蒙不觉得在养尸地中诞生的她有这个理智去压制魔罗果的吞噬,所以魔罗果不一定在她手中。 我只是说她抢去了,又没说她吃了。何飘诧异地看着田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的那么远。 田蒙一愣,一旁的江月寒和谢君卓也顿住了。 万一魔罗果真的在白露的手上,那事情就大条了。谢君卓不愿意怀疑白露,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何飘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转过身,瞧见谢君卓难看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这样的猜测一旦在心里冒出头,后面就会有更多的猜测接踵而来,为一开始的想法添砖添瓦,让它看起来毫无漏洞。 何飘没有道歉,她反而开始坚信自己的想法。因为谢君卓的关系,大家都把白露想的太好。可如果她并没有那么好,也存了自己的私心,她们如此大意,岂不是要阴沟里翻船? 谢君卓深吸口气,她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何飘理论。旁人的猜测和恶意揣度她上辈子见多了,这辈子根本就没必要为这样的话费心。 她想要证明白露的清白需要证据,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何师妹说的也不无道理,田师兄还是先查一查和魔罗果相关的事。谢君卓坦然一笑,轻飘飘地把这句话揭过去。 何飘见状,心里有些发堵,她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田蒙拉了拉她的衣袖,对江月寒行了个礼,带着她先走了。 谢君卓目送她们离开,在原地沉默良久。江月寒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紧握的拳头掰开。何飘的话谢君卓努力忍下来,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她深深地克制着。 指甲在手心掐出印子,江月寒眼眸低垂,用灵力拂过那些痕迹,将它们一一消除。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谢君卓凝视着江月寒,目光从她的眉眼到唇,再到衣襟口露出来的洁白的脖颈,心里的怒意逐渐平息下来。 何飘还小,有些时候说话没有遮拦也很正常,她和一个少女置气做什么?比起何飘这种无关紧要的同门,她更在乎江月寒的态度。 师尊,你也觉得是白姐姐拿走了魔罗果吗?谢君卓问道,声音里藏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她想要江月寒的支持。 江月寒抬头和她目光相对,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何飘的话有一定的冲击力,但江月寒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七星宗隐瞒魔罗果的存在不可能把棺材放在显眼的地方,邹不闻表面上是说寻找线索,实际就是去探查七星宗的动向。他会接触到棺材必然引起七星宗的警觉,七星宗为了保守秘密才下手。 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宗门,不可能丢了魔罗果还一直无动于衷。 江月寒的信任让谢君卓心头一热,她挠了挠脸,看着江月寒近在咫尺的清冷容颜,小声道:师尊,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江月寒的心脏因为这句话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脑海里有些不合时宜的场景闪过,她的耳垂挂上一抹绯色,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手却先违背意志伸出去,轻轻地揽上谢君卓的后背,给了她一个心贴心的拥抱。 霜雪般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让心里的躁动、不安都变得平静。谢君卓闭上眼,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师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面对着眼前这一团团看不清方向的迷雾,她偶尔也会感到无奈和痛苦。但有江月寒在身边,那些情绪都能很好地调整。 她曾为了白露变成魔,在黑暗中挣扎时,是江月寒努力把她拉回人间。 齐长老抱恙回房后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着,他听见江月寒让弟子们在外面把守,料想他们是有事商谈。正好没有人上门打扰,齐长老抽出一张纸剪了一个小纸人,在上面留下讯息,让纸人带给苏在理,请他们解释今日之事。 一宗长老还藏了一手偃纸术,这要是被外面的那些弟子知道,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齐长老抱着受伤的手臂坐在一旁等待苏在理的消息,觉得今天这事实在有些不对劲。邹不闻把他带出去巡查结果甩掉了他,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最后被林慕等人送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林慕解释是因为他会妨碍计划,所以让他先睡上几天,同时也请齐长老帮忙配合来一出苦肉计。齐长老和七星宗有交易在先,对他们的话并没有异议,配合了他们这出苦肉计,可苏在理竟然背地里阴他。 想到被江月寒刮下的那些腐肉,齐长老眼角直抽,感觉到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苏在理的消息回来的很慢,齐长老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小纸人还是没有踪影。相比之下,邹不闻这边已经结束,江月寒遣散了弟子们,让他们各自下去休息。 齐长老看过邹不闻的情况,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七星宗的手段出人意料,这点倒是超出他的想象。 咚咚咚,三声敲门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炸开,正在愁眉苦脸的齐长老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自己的屋子在响。外面的气息很安静,齐长老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进来。 江月寒推门而入,她穿着一袭蓝色的衣裙,头发简单地用发带梳起来,面容清冷。在旁人看来,她是高不可攀的仙子,是三清宗年轻一辈的偶像,天才中的天才。可是在齐长老看来,她就是特意拖后腿的麻烦。 她是玉清唯一的弟子,就是齐长老也要敬她三分,在她面前矮一截。 寮城的事并不复杂,配合谢霄贤等人处理了地煞便是,可偏偏江月寒和邹不闻把事情搞的麻烦,一来二去还生了更多的事端。 齐长老这样一想就觉得气不顺,没好气道:江师侄有什么事吗? 江月寒合上房门,淡定从容地走到齐长老的对面坐下,和他隔着一张八仙桌平视。 邹师兄今日跟着齐长老一起出门,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虽然刚才听你们说过一次情况,但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邹师兄现在昏迷不醒,大家对他的伤势束手无策,所以我想请齐长老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方便我们寻找治疗邹师兄的线索。 江月寒说的有理有据,看起来的确是为了邹不闻的伤势。 齐长老嘴角一抽,这种事他们虽然有过防备,做足了准备,但面对江月寒的询问,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悦。 你们又不是药师,就少操心这事。苏在理说了会想办法,你们等消息便是。 苏长老吗?江月寒冷冷地看了齐长老一眼,面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道:他连煞气都不会解,说他能救邹师兄我还真不信。如今我们在人屋檐下,不自己多做两分防备,齐长老就不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是这样的神情,又是这样的话,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冷傲。齐长老面色微僵,刚才江月寒也这样冷冷的警告过他。 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头上顶着无数的光环,拥有他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和师尊。以前在山门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就是一个透明人。 这次出山,齐长老本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多防备的是邹不闻。现在看来,他似乎太过于忽略这个少女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天下道门本为一家,我们是来帮他们解决困难,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我们出手?齐长老扭头避开江月寒的视线,硬撑着不愿意配合。 江月寒面不改色,冷声道:齐长老,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来帮忙的? 齐长老一顿,怒道:这可是三位仙君的指示,你在乾坤殿毛遂自荐接下来的任务,你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江月寒对齐长老的怒意无动于衷:齐长老在乾坤殿说的和我看见的并不是一件事,齐长老既然提到三位仙君的指示,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件事。 齐长老在乾坤殿说寮城有地煞作乱,吞噬孩童魂魄,城内鬼哭狼嚎,怨气冲天。实际上这里鸟语花香,深陷森罗万象,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齐长老,我很好奇,当日|你在殿上所言是从何得来?江月寒看着面前脸色逐渐苍白的齐长老,丝毫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识寮城道路,却准确无误地带我们到了城主府。开门的忠伯明显和你相识,你以为他说一句认错就真的能够把我们糊弄过去?我和邹师兄不说,只是想看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今日邹师兄昏迷不醒,你还帮着七星宗说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月寒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面上虽未带怒,却也叫人心惊胆战。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2) 齐长老面如土色,背后汗毛倒竖。七星宗出手针对邹不闻,没想到把江月寒惹急了。 齐长老抹了把额上的汗,继续诡辩道:寮城之事的确是我有所隐瞒,但这里地煞横行却并非虚言,你们不都看见了吗?你要是因为邹不闻受伤就质疑我,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和七星宗联手有什么好处? 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祸害百姓却是事实。齐长老,倘若你继续执迷不悟,我只好就地清理门户。江月寒目光一凛,七杀浮现在她掌中。 她入寮城后为了低调行事,将七杀收起来。 这会儿七杀再现,剑刃尚未出鞘,杀意已经盈满弓弦,一触即发。 齐长老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显然被气的不轻,他指着江月寒怒目而视:黄口小儿休要信口雌黄,别说你是玉清仙君的弟子,就是玉清亲临,也不能给我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自认所作所为对得起三清宗,你凭什么说清理门户?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江月寒现在的确没有立得住脚的证据,一切都还只是他们的猜测。 可就这样放过齐长老她心有不甘,江月寒握紧了七杀,面上露出懊恼之色。 齐长老见她挪开七杀,不禁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是个黄毛丫头,随随便便就唬住了。 看在你是担心邹不闻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和你计较。若是再有一次,你没有证据就质疑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请三位仙君主持公道。齐长老提高了声音,说的掷地有声。 江月寒扫了他一眼,齐长老挺了挺腰杆,不在惧怕她的目光。 有些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要人把证据摆在面前才行。无奈中带着一点戏谑的声音在齐长老的背后响起,一袭黑衣的谢君卓把|玩着手上的两个小纸人,看着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抓着打,啧了两声觉得有趣极了。 齐长老耸然一惊,直接从凳子上弹跳起来,他转过身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谢君卓,面色大变,惊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君卓依旧穿着护卫的衣服,她没有理会齐长老的尖叫,走到江月寒身边,给她揉捏肩膀,道:师尊歇一歇,这种货色交给我处理就好。我要不是为了去拿证据慢了一点,也不至于让你动气拿出七杀。 谢君卓说着把手上的两个小纸人放下,其中小巧精致,灵气环绕的那个立刻撒腿跑到江月寒的肩膀上,顺着她的手臂往下落在手背上,抱着江月寒的大拇指舒服地躺着。另一个被欺负惨了,恹恹地落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齐长老眼皮一跳,他自然认出自己放出的纸人。可他一直都保持和纸人的联系,不可能纸人被拿走了他还没有察觉到。 倒霉的齐长老又怎么知道,抓他纸人的不是人,而是和纸人一样的偃纸。谢君卓一直潜伏在院子里,齐长老放出纸人时她还没察觉,反倒是来给她报信的小纸人感觉到了,兴高采烈地冲去把对方抓回来。 齐长老,你的偃纸术如此粗糙,看来是新学不久。让我猜猜,这种术法在三清宗没法修行,你是在七星宗学得吧。谢君卓在江月寒旁边落座,手指压着齐长老的纸人,灌注灵力一点,就震散了上面的灵术,把齐长老的传讯剥离出来。 那些讯息像蝴蝶在空中飞舞,谢君卓手一挥,那些东西便迅速组合在一起。齐长老看着自己的传讯被人轻描淡写地识破,只觉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冒上来。 为了能够让苏在理好好回答自己的问题,齐长老写的还有一点详细,说他只是想要讨个说法,没有破坏彼此协议的意思。 他刚才信誓旦旦地说江月寒污蔑,他根本没有背叛三清宗,做出有损三清宗颜面的事。这会儿谢君卓就啪啪打脸,把他的证据摆在面前。 谢君卓啧了一声,道:没想到齐长老会用这样蠢的办法,倒是便宜了我。 说着谢君卓像是想起什么,戳了一下江月寒手背上的小纸人,道:还是你厉害,我真应该好好养着你,以后你就叫小坏蛋。小坏蛋抓坏蛋,让它们不能捣乱。 小纸人不懂谢君卓在说什么,它只是感受到谢君卓的气息,可是它又舍不得江月寒,蹭着江月寒的手,顺便给了谢君卓一巴掌。 谢君卓看着像是把自己推开的小短手,眉头一挑,道:小坏蛋。 江月寒见状,轻咳一声,提醒谢君卓正事要紧。 师尊一声令下,谢君卓立刻正襟危坐。 齐长老看着江月寒手背上的东西,他会偃纸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能让偃纸成灵,这可是万中无一的机遇,谢君卓竟然有。 齐长老用看怪物一眼的眼神盯着谢君卓,凄然地笑道:没想到你们还留了一手,竟然早就派人潜入这里。 潜入?谢君卓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掩唇笑起来,在齐长老惨淡的目光中,慢条斯理道:齐长老,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潜入这里,我只是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齐长老不解地皱眉,谢君卓这话说的很奇怪。 谢君卓微微往前倾身,道:齐长老,我们正式认识一下。鄙人谢君卓,师尊江月寒,师祖玉清仙君 江月寒收了一个徒弟这事齐长老知道,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来历,这会儿听见谢君卓一本正经地介绍,齐长老眉头突突直跳,有种非常不妙的危机感。 谢君卓嘴角微扬,在齐长老的注视下,把自己的话补充完:祖籍寮城,家母白家白纤纤,家父谢家谢霄贤。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应该能猜到魔罗果的下落了 第78章 谢霄贤有个女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这个女儿并不出彩,在府中像个透明人一样,齐长老对她没有太多的了解。而且按照谢霄贤的说法,他的女儿早已死在白露的手中,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君卓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轰的一声在齐长老耳边炸响,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谢君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十分受用。齐长老当真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清楚她还活着。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谢霄贤的女儿?齐长老缓过劲来,指着谢君卓尖叫出声。 谢霄贤信誓旦旦地说过白露害死了他的孩子,还说要给他的孩子讨个公道,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除非谢霄贤从一开始就在说谎,他根本就是在利用这件事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君卓怜悯地看着齐长老,道:齐长老,看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齐长老握紧了拳头,心里闪过一股无名怒火,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大局,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也只是局中的一颗棋子。 谢君卓还活着,谢霄贤的谎言不攻自破,他们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齐长老很是气愤,可是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他便想到另一件事,很快地冷静下来,盯着面前的谢君卓看了许久,冷笑起来:我差点被你唬住了,谢霄贤的女儿今年只有十四岁,你看起来可不像。 易容丹的效果还没有过去,谢君卓此刻看起来的确不是少女的体貌。 谢君卓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越发的同情齐长老,道:哪怕到了现在,齐长老也是对谢霄贤等人深信不疑,我就奇怪了,谢霄贤这种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筹谋吗?你是三清宗的长老,走到外面谁不敬你三分?到底是为了什么,值得你连宗门道义都不顾? 你们懂什么?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天下道门的昌盛。你们只看到三清宗荣极一时,天下道门众多,却不知道这些道门中有多少发展艰难。世事万物盛极必衰,三清宗又能独撑天下多久?齐长老义正言辞,说的慷慨激昂。 他常年在外,走过很多地方,看见过其他地方的道门发展。天下势力,三清宗独此一家,表面上是荣耀至极,提起来就让弟子们脸上有光。可天下之大,三清宗又能目及多远? 七星宗这些年的发展有模有样,只要在帮他们一把,势必可以成为第二个大势力。届时也能给三清宗分去一部分负担,让道门更加繁荣昌盛。 齐长老心在道门,他自认为所作所为对得起良心。 谢君卓难以置信地看着齐长老,他的言论没有错,他的选择却是可笑至极。七星宗不是善茬,他们为了蒙蔽三清宗敢对邹不闻下手,夺取进退堂,早就包藏祸心。可笑的是齐长老还以为他们是侠义之士,值得一帮。 谢君卓掩面大笑,厉声道:齐长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帮的这个谢城主是如何起家?他本是谢家旁系,无权无势,终日混迹市井之中。仗着一副好皮囊,花言巧语哄骗了我娘。我娘觉得他有才情有抱负,助他登上城主的宝座。而他是怎么回报我娘的?他对我娘非打即骂,当着我娘的面和那群莺莺燕燕醉生梦死。借着权势和七星宗狼狈为奸,伙同另外两个大姓之家打压白家权势。他逼我远走他乡,到头来还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说我丧命于此,要给我报仇。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连我都耻于流着他的血脉。齐长老,你为他出谋划策,和他为伍,你不觉得恶心吗? 谢家的恩怨,是一朵开至荼蘼的花,看上去灿烂至极,芬芳迷|人,却一碰就碎,落花无情。 谢君卓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和谢霄贤哪里还有什么父女情?十三年的成长,她看见的是不堪和肮脏。她被白纤纤护在羽翼下,顶着无用的大小姐名号,像个傀儡一样的活着。 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有自己的主见,她只需要听从服从,在谢霄贤的控制下,学着笑学着走。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从噩梦中惊醒,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恐惧着第二天的到来。 谢霄贤把她娘当成权势的踏脚石,把她当成可以树立慈父形象的工具,她们母女二人和他早就没有半点情意。 他在人前人模人样,左右逢源,看起来稳重可靠,公正严明。背地里他为了巩固权势用白纤纤要挟白家,用白家要挟白纤纤,迫使白家对他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也让白纤纤没有办法和他和离。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是自己的妻儿也能牺牲。 齐长老竟然信着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指望他能替道门分忧,谢君卓都不知道该说齐长老太蠢,还是该说谢霄贤太会伪装。 齐长老被谢君卓说的哑口无言,他看着面前盛怒的姑娘,眉目间却有几分谢霄贤的影子。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质问,带着不甘和愤怒。 江月寒第一次从谢君卓的口中听见她谈起自己的过去,沉重的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心口。她的人生在光鲜亮丽的表象下,被枷锁牢牢地束缚。她空顶着一张皮囊,灵魂沉睡不醒。 江月寒于心不忍,手指轻轻发颤,那不可触碰的过去,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谢君卓把它重新挖出来,赤|裸裸的摆在齐长老的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人谋事。 心脏刺痛,江月寒缓缓收紧了手指。她的目光染上一抹冷色,毫不犹豫地开始给齐长老施加威压。 让谢君卓痛的人,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江月寒突然爆发的力量让齐长老倍感压力,他有些喘不过气起来,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齐长老畏惧地看向江月寒,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 他想要道门繁荣昌盛,却识人不淑,与虎谋皮。 谢君卓身为寮城的大小姐,寮城之事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她入了三清宗后,当真对七星宗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地煞一事无极震怒,最后却同意江月寒这样一个没有处理过这种事的小丫头前来,当真是看在玉清的面子上? 邹不闻身为进退堂的堂主,和谢霄贤又是老相识,彼此关系恶劣,玉清当真不知?玉清派他前往,又真的是因为无极说的进退堂办事不利,有不察之过? 无极和玉清身为一方仙君,手眼通天,岂是不分轻重之辈。他们做出这样的抉择,自然有他们的深意。 邹不闻也好,江月寒也罢,都是为了调查七星宗而来。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帮忙,而是撼动其根本,找出背后的主谋。 齐长老想通其中的关节,明白大势已去,颓废下来,刚才的坚持完全被二人击碎。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想想苏在理暗藏的那一手,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可笑的是他还想去问个说法。问了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搪塞之语。 齐长老面露羞愧之色,他抬头看向谢君卓,问道:你既然还活着,顺利拜入三清宗,为什么谢霄贤还要对着我们撒谎?他应该很清楚,这种事轻易就能被揭穿。 谢君卓深吸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道:因为他并不知道我的下落,在他眼中,只要我不出现,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恐怕也会要我的命,免得我妨碍他的计划。 谢君卓心中冷笑,她岂会不明白谢霄贤的心思。 齐长老呼吸一滞,谢君卓说的那么绝对,话语里没有半点情意,冷酷的像是在提及一个陌生人。 倘若他会欣喜你还活着 齐长老不确定地猜测,谢君卓不禁嗤笑,打断他的话道:我还活着他的这出戏怎么唱?被他欺骗的你又该作何感想? 谢霄贤要滔天的权势和富贵,亲情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遣,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就算没有了谢君卓,他还可以让别人给他生更多的孩子。 齐长老顿住,谢君卓这话不无道理。他是谢霄贤说要为女报仇才动了恻隐之心,现在他的女儿好好的活着,甚至站在他的对立面,谎言不攻自破。 齐长老叹了口气,老了老了,还闹出点荒唐事,在小辈面前丢尽颜面,他自己都有些无地自容。 谢君卓见齐长老神情有了松动,知道他已经认清楚面前的局面,趁热打铁道:齐长老,我师尊敬你是三清宗的长老,这才单独来找你询问,而非在人前和你对峙。谢霄贤等人有心害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助纣为虐? 我齐长老羞愧地垂下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事到如今,齐长老明白自己能做的也只是极力挽回之前的过错。他不该听信谢霄贤的一面之词,便带人前来助他成事。 谢君卓见他放弃抵抗,面上浮现一抹笑意。转头看向江月寒,道:师尊,你来问吧。 江月寒颔首,道:齐长老,我还是那个问题,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师侄,我也不瞒你,我真的不知道。齐长老摇了摇头,道:邹堂主同我出门,但并未与我随行。他一个人甩掉了我,等我再遇见他,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被七星宗的人送回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3) 那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江月寒继续问道。 齐长老沉默了一下,道:邹堂主甩开我去调查,我也不能干坐着,就在城内随便走了走。我的伤就是苦肉计,出手伤我的人是林宗主,之后苏在理用一个黑瓶倒了一些黑气。他们说只是为了看起来更逼真狼狈,我也没多想。 因为是盟友关系,齐长老便少了两分戒心。苏在理是医道双修,他说的话还是有可靠性。 齐长老这里并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关于邹不闻的伤势还是没有头绪。江月寒蹙眉思索片刻,对谢君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可问的。 她们原本期待齐长老可以从内部突破,可是现在看起来,他也是被排除在外的棋子,并不知道更多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分可怜。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怕要失望。 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起码今天这场震慑可以让齐长老老实几天,不会不识趣的继续妨碍她们的计划。 谢君卓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她们还有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师尊,我们走吧,不打扰齐长老休息了。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不想继续在这呆了。 江月寒点了点头,她跟着谢君卓出门,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谢君卓拉她不动,回头看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江月寒道:等我一会儿。 说罢松开谢君卓的手,退回门内。齐长老看着她去而复返还以为她有事要问,正欲起身就看见江月寒抬手结印,直接在他喉间落下一个禁术。 冰凉的灵力在身体里转瞬即逝,齐长老面露惊骇之色,瞳孔骤缩,道:江师侄,你想做什么? 江月寒面无表情地布置了一个隔音结界,走到齐长老的身边,把他压回座位上,道:齐长老,我不管你是为谁办事,供谁驱使,你背后的人就是位及仙君,胆敢若祸及我师尊玉清,我也定斩不饶。 江月寒压|在齐长老身上的手掌似有泰山之威,压得他险些抬不起身。齐长老觉得憋屈极了,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得到进退堂联合谢涟杀我师兄邹不闻不成,如今又出杀招,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江月寒看着齐长老,目光泛起一阵杀意,眼角的泪痣红的像是一滴血。 从谢涟冒头开始,到现在寮城之祸,虽然结果偏离了前世的轨迹,可背后之人的野心却从未消停。 江月寒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三清宗三位仙君,除开他师尊就剩下两位。前世这二人在她师尊离世后各有嫌疑,只不过江月寒找不到把柄。 齐长老这一路上的表现耐人寻味,他说自己是为了振兴道门,理由听起来倒是颇得人心,但选的对象却不是个东西。他区区一个长老,倘若背后没有靠山,岂敢妄言要扶持一个大宗门?还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对方出谋划策。 齐长老被江月寒的话镇住,江月寒的视线如芒在背,让他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刺骨透心。 三清宗有今日的声望,那些先辈们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基业,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宗门就可以取而代之。与虎谋皮,焉有其利?齐长老,希望你好自为之。 江月寒松开对齐长老的限制,撤了隔音结界转身离开。 齐长老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哪里禁术的痕迹已经消失,但齐长老知道,江月寒留下的术法还在,她封住了自己的口,不希望有些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去。 齐长老觉得荒唐,但很快又是一阵后怕,他身为一宗长老,竟然被一个小辈压的喘不过气,甚至毫无反抗的余地。 七杀之主,当真厉害到这个地步?齐长老目露异色,不禁有些感慨,这天下好像不知不觉已经是年轻人的了。 谢君卓站在外面等候江月寒,屋子里很安静,就算她凝神去听也没有半点声响。谢君卓不禁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又释怀了。江月寒既然让她出来,必然就是要说秘密,不方便给她听。 院子外面灯火通明,这边看不到微醺的阳光,在黑暗中度过许久,就连那些花也不如外面开的灿烂。 不过就是这样才符合城主府,这里本来就是死气沉沉,现在才是它该有的颜色。 谢君卓冷笑,随后又觉得有些悲凉。她看着遥远的天际,觉得该给自己找点快乐的事缓解情绪,她这一整天已经够不高兴,不能继续沉溺下去。 身后传来了江月寒的脚步声,谢君卓连忙驱赶心里的不快,换上一张甜甜的笑脸,转身迎接江月寒。 师尊。 一年前可爱的弟子现在是个小大人,未退的稚嫩在高挑的身躯里显得格格不入,江月寒有些恍惚,前世和今生在重叠,让她不禁感到错乱。 谢君卓见江月寒皱眉,脸上的笑意微僵,不知道自己刚刚又做错了什么。 这个药效真的要维持七天?江月寒问道,她不喜欢谢君卓这个样子,让她的心变得不受控制。 哎?谢君卓一愣,她当初吃易容丹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遇见江月寒,所以选择效果最大的一种。这会儿面对江月寒的询问,她有些卡壳,挠了挠头道:好像是的。师尊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谢君卓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挺好,有一点前世的风采,站在江月寒的身边也不显得违和,可以很好的护着她。 江月寒抿了抿唇,本想说没有,可这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她却张不开嘴。她前世很少和谢君卓谈心,就算有机会开头,最后也会变成争吵不了了之,以至于后来她越来越不擅长对谢君卓表达自己的意思,生出很多的误会。 她对谢君卓有着最为复杂的感情,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她们之间的隔阂,也是从小事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我更喜欢真实的你。江月寒换了一个回答,表露了自己最真实的内心。她想要看见真实的谢君卓,是魔君也好,是拜入她门下的弟子也好,都好过为了潜入而伪装的她。 谢君卓一愣,心里因为江月寒这句话被触动,她摸了摸鼻子,自嘲地笑道:恐怕真实的我,师尊并不会喜欢。 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呢?谢君卓自己都有些迷茫。是嗜杀成性的魔君还是黑暗中彷徨无助的大小姐?亦或者是三清宗陪着江月寒求个岁月静好的小谢君卓? 江月寒喜欢真实的她,可她从一开始就极善伪装。自己是不是又不讨江月寒的欢心了? 谢君卓心底泛起一点苦涩,明明并肩走在江月寒身侧,却觉得有些遥远。在面对江月寒的事情上,她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江月寒察觉到她的低落,有些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衣袖,她不知道是谢君卓没懂自己的意思,还是自己又表达错了。她只是想念三清宗的日子,想念那个没有自己高,还会对自己撒娇的人。 我江月寒启唇轻语,声音微不可闻。她咬了咬手指,试探着去牵谢君卓的手。手指触碰到谢君卓的掌心,温热的,带着一点汗意。 谢君卓一愣,她垂下头,看见握着自己的手掌,心底冒出一个喜悦的小气泡。 师尊?谢君卓佯装不解地看着江月寒,江月寒被她看的心慌,受惊一般收回自己手,耳垂泛起红润之色。 我没有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的意思,只是只有有点怀念你小时候的样子。江月寒结巴地解释了一句,心跳的更快了,她觉得难堪,丢下谢君卓一个人大步地往前走。 谢君卓愣在原地,指尖残留着江月寒的温度,她贪心地将手指放在唇齿间,嘴角泛起笑意。原来是她误会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虽好,对于江月寒而言却显得陌生。早知道会和江月寒在这里重逢,她就不吃易容丹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随行的师兄中,应该有人会解易容丹的药效。反正她的潜入已经达到目的,这幅身躯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江月寒一个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才让脸上的燥热消退下来,她放慢自己的脚步,在脑海里回想刚才的事,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正常,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脸红。要是等下谢君卓问她,她该怎么回答? 这种事好像怎么回答都不行,干脆直接冷着脸不理她好了,等她不再问这件事才搭理她。 江月寒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她现在就只需要等谢君卓追上来就好。可是她等了又等,身后都没有动静。江月寒觉得奇怪,她回过头去,身后的长廊上空空如也,谢君卓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江月寒一愣,心里忽然五味杂陈,有些不是滋味。她在原地僵直了身体,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自嘲地笑了一声,转头去田蒙的院子接何飘。 原来困扰的人只有她而已,谢君卓一定是没放在心上吧。 邹不闻受了伤,三清宗的弟子正好以此为由绝了谢霄贤设宴的好意,只要了一个厨娘给他们做饭。 江月寒不喜欢被人打搅,回绝了春桃派去的人,只留下一个帮忙烧火的粗使下人。寮城的饮食不合江月寒的口味,江月寒也没什么心情吃饭,她让何飘自己煮点吃的,转身回屋休息。 屋子里还挂着白纤纤的画像,优雅娴静,持扇轻笑。 嫁给谢霄贤之前,她有寮城美人之称,好几次都当选百花节的花仙子,为百姓祈福,深受大家的爱戴。 谢霄贤看上的是她的色和她的家世,从来就不是她这个人。甜言蜜语如同砒|霜,吃下去后让人五脏六腑都饱受煎熬。 江月寒对着她的画像行了个礼,前世自己和谢君卓荒唐十年,有实无名。这辈子她们重聚,大概只能有名无实师徒之名,情爱之实。 咦,这屋子里竟然有我娘的画像?清澈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一点惊讶之色。江月寒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去,看见身后的人不由地一惊。 谢君卓走上前,牵着江月寒的手,道:师尊,你不会这样快就不认识我了吧。 少女的嗓音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谢君卓就消了易容丹的药效,为了方便她还是穿的一席黑衣,头发也是打成卷,不过身量已经恢复正常。刚开始发育的胸|脯不太明显,腰肢柔韧纤细,束在腰带之中盈盈不堪一握。 她的眉目带着孩子的稚气,笑的时候天真烂漫。 你你不是说要维持七天吗?江月寒惊讶万分,不解地问道。 谢君卓道:我吃的丹药的确要维持七天,但是师尊说想我了,我怎么可以辜负师尊的心意?我去找前来的师兄问了一遍,也是我运气好,找他们要到了解药。 江月寒愣住了,忽然心跳如雷。原来刚才谢君卓不是丢下她走了,而是去找人恢复原貌。抛出去的心意被人稳稳地接住,还这样用心地护着,江月寒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她挣脱了谢君卓的手背过身去,手捂着脸,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你现在就恢复没关系吗?江月寒降不下脸的温度,也控制不住心跳,她只能佯装镇定,搜罗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谢君卓从后面揽住江月寒的腰,轻轻地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没关系,师尊不用担心我。 炙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江月寒的脸更红了。她有些慌乱,扣住谢君卓的手腕想把她拉开,可是谢君卓纹丝不动。她把头搁在江月寒的肩膀上,看着面前白纤纤的画像,道:师尊,我娘好看吗?我和她像不像? 江月寒抬头,撞上画中人的眼睛。 白纤纤的目光带着爱慕之意,她在看的是欺骗她感情时甜言蜜语,为她画丹青的谢霄贤。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江月寒觉得白纤纤的目光变了,带着一点谴责的意味,好像在斥责她们不应该违背人伦。 江月寒觉得难过,她垂下头不敢去看白纤纤的画像。 谢君卓没有察觉到江月寒避开了视线,她搂着江月寒,道:我娘一定会开心我有一个疼我的师尊。 画中人不言不语,甚至听不见,可是谢君卓还是想在她面前,让她见证。 娘,这是我爱的人呢。上辈子没机会带她去你的坟前给你看一看,这辈子有机会,却只能以师徒的身份。可是我还是想让娘知道,她很好,我喜欢她。 谢君卓在心里自言自语,把想说的话都说一遍。 如今年岁正当时,情窦初开,红鸾星动,一切刚刚好。 江月寒不说话,谢君卓也不介意,她独自一人低声道:师尊,谢谢你,有你真好。 有你陪着我真好,我爱你。 江月寒身体微微僵硬,她的挣扎都停了下来。谢君卓的声音真挚又纯情,在她的心里,自己不是前世的江月寒,也不可能是前世的江月寒。那些龌龊和情|欲又怎么可能渲染到此时此刻,是自己乱了心弦,才生杂乱的乐章,扰了清修。 江月寒醒悟过来,她重新抬起头,画中人没有任何的变化,变的只是她的心而已。 谢君卓抱着江月寒不言不语好一会儿,直到江月寒的肚子发出一声轻响,尴尬无声漫延,谢君卓顿了顿这才松开手,掩唇闷笑。 江月寒嗔怪地瞪她一眼,自己摸了摸肚子,一言不发。 寮城食物辛辣,师尊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了?谢君卓了然地看着江月寒,对她的口味十分了解。 昨天开宴之前她去厨房溜了一圈,就知道江月寒在宴会上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原本不打算现身,可是又怕江月寒饿着,这才指使刀疤脸送来吃的点心。 但一点甜品能顶多久?江月寒以前习惯了,倒也不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会儿肚子不给面子了。 江月寒嗯了一声,她其实有一点点小小的挑食,只是因为过于喜甜而被忽略,旁人只当她没什么胃口。 谢君卓上前收了白纤纤的画像,将它放入自己的储物袋留作念想,随后面向江月寒,道:师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厨房有现成的瓜果蔬菜,还有一把没有下锅的面条,江月寒支走了粗使下人,谢君卓摸进厨房。她看着灶间熟悉的一切,有种回到三清宗的错觉。 江月寒站在她身边,看见她挽起袖子,道:我可以帮你,我能做什么? 谢君卓一笑,身体微微偏向江月寒的方向,道:师尊什么都不用做,你在一旁等我就好,我很快的。 江月寒没有动,她还是在旁边站着。谢君卓一挑眉,她左右看了看,往旁边让出点距离,道:那师尊帮我择菜? 好。江月寒满口答应,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 谢君卓见状,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江月寒为什么那么坚持,但想想自己和师尊两个人在厨房里生火煮饭,就觉得特别有烟火气息。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4) 这里是城主府,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小时候除了娘亲,没有人会陪她在这里消磨时间。娘亲死后,她以为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却没想到还有愿意作陪的人。 水珠漫过江月寒的手背,带着一点点凉意,青翠的菜叶浸泡在水中,江月寒仔细地把它们挑选择成小段。 谢君卓烧水下了一锅面条,备了两个大碗洒入葱花蒜末,滴入两地黄豆油调味增色,然后放上细盐,最后倒入一勺现成的高汤。油花浮在面上,汤汁冒着热情,葱花都浮上来。 谢君卓捞出面,把江月寒洗好的菜放入滚水滚了一圈就捞出,保持菜的脆性和色泽。 两碗素面出锅,谢君卓和江月寒就坐在厨房的小桌食用。江月寒吃的很慢,也很斯文。谢君卓并不是那么饿,只是不想江月寒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吃饭,她才也给自己做了一碗。 江月寒吃着面,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停下筷子看着谢君卓,道:我不会煮面,但我可以学,明年我做给你吃。 江月寒之前在三清宗也给自己煮过面,可是她掌握不到火候,出锅后面成了一坨,很难下咽。 谢君卓不知道江月寒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她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觉得美好极了,道:好呀。 江月寒默了一下,道:做长寿面。 寮城的百花节是谢君卓的生辰,可是那一天谢霄贤想要搞事,江月寒肯定没时间给谢君卓煮面。所以今天她才执意要帮忙,算是提前给谢君卓庆祝。 谢君卓的笑意一僵,长寿面这三个字是那么的陌生遥远,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人说过。江月寒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坚强的外壳变得柔|软,不堪一击。 谢君卓鼻子发酸,眸子里染上泪光,嘴角上扬,贪心道:师尊以后每年都给我做一碗,好不好? 江月寒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君卓开心的笑起来,她低下头掩盖了自己的眼泪,开始动筷子吃面前这碗不是长寿面的长寿面。 人间的烟火气息在小厨房飘散,宁静又温馨。 谢君卓恢复了面貌,又和江月寒重逢,江月寒自然不能让她继续去房顶上呆着,把她留在房间里让她好好休息。 屋子里有两个房间,何飘在这里住了一晚就没住在这边了,所以屋子是空着的。 谢君卓瞧了瞧左右两侧的床榻,心里动了小心思,在江月寒身边磨磨蹭蹭,撒娇道:师尊,既然你要提前给我过生辰,今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让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江月寒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我要打坐。 我陪师尊打坐,等师尊要休息的时候,我陪师尊睡觉,我保证乖乖地,绝对不会踢被子。 此睡觉非彼睡觉,但从谢君卓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显得格外暧|昧。江月寒瞪她一眼,对她的糖衣炮弹无动于衷。 谢君卓毫不气馁,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月寒,仿佛江月寒是一块美味的珍品。 江月寒被她盯的汗毛倒竖,率先败下阵来,道:就一晚上。 好。谢君卓毫不犹豫地答应,兴奋地扑到床上,自觉地滚到床榻里侧,像是个乖宝宝。她拉过被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嘴上说的爽快,但心里已经在计划明天怎么继续爬床。 江月寒哭笑不得,她熄了灯上|床,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屋子里还有朦胧的光晕。 谢君卓散了微卷的长发,侧身枕着手臂,她和江月寒都是和衣躺下,彼此间规规矩矩。 江月寒本来是平躺着,可谢君卓的视线实在难以忽略,她不得不翻个身和她对视,道: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 好久没看见师尊,所以再见到师尊,就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了。谢君卓说的一本正经,黑暗能够隐藏一切异样的情绪,也能掩盖不经意的欲|望。 前世的种种涌上心头,她的理智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沉迷前世的爱恨纠葛,一部分欣赏当下的师尊。 江月寒耳垂泛红,道:既然舍不得,当初为什么要走? 还把我放倒,不给我挽留的机会。 江月寒忍了忍,没有把这句话也说出口。 谢君卓面色一僵,脑海里神游的思绪立刻被拽回来,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会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下被江月寒问起这件事。 我不想连累师尊,勾陈出事肯定会让很多人睡不安稳。他们睡不安稳,自然也不会让我睡的安稳。谢君卓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月寒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心里是又气又心疼。走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继续面对。 一想到慧空大师提到的万民愿,江月寒的心底泛起怜惜之情。前世为魔为祸天下的大魔头,这辈子却愿意背负责任去对抗命运,人生真是奇妙。 江月寒伸出手,在谢君卓的眉宇间划过,最后捏了捏她的脸略作惩戒,道:我不怕被你连累,我是你的师尊,你是我的弟子,我愿意陪你去面对一切。 师尊。谢君卓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江月寒拥入怀中,让两个人的气息相互交融。 师尊啊师尊,我真的喜欢你,想和你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哪怕这份爱不能宣泄于口,只能埋藏在心底,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比较日常 昨天让你们猜魔罗果,你们猜对很多,给你们比心 第79章 邹不闻昏迷不醒,三清宗的弟子消沉了好一段时间,谢霄贤等人不忘过来探望,苏在理也尽心尽力地帮忙诊治,就是毫无效果,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用心。 何飘和王卓身为弟子自然要在这边照顾邹不闻,谢霄贤他们过来的时候,王卓在屋子里,何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对师尊的担心都写在脸上。 谢霄贤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停了一下脚。何飘察觉到有人,她抬手抹了把脸,擦去脸上的泪水才抬头。见来人是谢霄贤,何飘起身行了个礼,之后就没有别的话了。 何飘身量不高,站在谢霄贤面前堪堪到他胸口,少女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就算笼罩在稍显宽大的衣服里,也能露出妙曼的线条。 邹不闻的事让何飘挂心,她许是没有休息好,睫毛垂泪,面色苍白,有种弱柳扶风的病态,让人不禁心生怜惜,想给她最好的呵护。 谢霄贤喉结微动,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能嗅到她身上的体香。城主府的女人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就会自己贴上来,娇媚勾魂,但却少了点纯情。而这一点在何飘的身上刚刚好,她这个年纪正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让人期待盛开。 谢霄贤掩唇轻咳一声,怜惜般安抚何飘道:你师尊的事我们很抱歉,你也别太挂心,苏长老一定会全力救治。等我们解决了地煞,还能去搜罗更好的丹药,定然不会让他有事。 何飘微微福身:多谢城主美意。 谢霄贤的目光落在她垂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上,手指微动,抬手落在她的肩上,似安抚一般:君卓年纪和你相仿,她要是还活着,你们说不定能成为好姐妹。看着你这憔悴的样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 谢霄贤说的情真意切,像个贴心的长辈,让人放松戒备。 何飘忍住后退的冲动,勉强地笑道:谢小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见城主为她神伤,城主应该多多保重身体。 不然我怕你看见谢君卓的时候被她吓个半死。何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越发楚楚可怜。 谢霄贤心头一荡,他正欲靠近何飘和她亲近一二,身后就传来旁人的脚步声。林慕和苏在理从屋内出来,他们已经看过邹不闻的情况。 谢霄贤暗叹一声不是时候,及时止住自己的动作,礼貌地拉开距离,回头询问二人邹不闻的情况。 苏在理摇了摇头,林慕道:恐怕只有找到白露才有结果,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事情应该尽快。 谢霄贤了然,林慕这话是告诉他邹不闻构不成威胁,他心中窃喜,面上却是沉痛之色,好言宽慰了何飘两句,便带着林慕二人离开。 何飘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院子才一扫脸上的楚楚可怜之态,染上两分嫌恶和愠色,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拂去什么脏东西一般,仰头道:谢师姐,这人真的是你爹吗? 见识了谢霄贤的真面目,在看他的惺惺作态,何飘是品不出半分潇洒和体贴,反倒是一阵恶心。除了都姓谢,谢霄贤和谢君卓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房梁上,将自己的气息完美融入黑暗的谢君卓倒挂下来,翻了个身轻松落地,她撩开自己落在脸上的卷发,道:很快就不是了。 谢霄贤自寻死路,谢君卓斩不断这条血脉,但她还可以送他去死。 狠绝的话不留情面,甚至都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何飘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样蠢的问题。 屋子里邹不闻和王卓的气息很安静,没有半点声响,何飘往里面瞧了瞧,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谢君卓往后看了一眼,她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清脆的两声响让屋子里的人能够清晰的听见。 谢师妹,你们进来吧。王卓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君卓带着何飘进门,屋子里燃了一只熏香,味道略腥,谢君卓掩鼻皱眉,眼里闪过一抹冷色,道:这群人还真是怕邹师伯死的太慢。 王卓笑了笑,起身去把紧闭的窗户打开,让屋子里面的味道散出去。谢君卓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个透明的罩子将香炉笼罩起来,把所有的气味都隔绝在里面。 床榻上,邹不闻睡得安稳,王卓给他换了一身衣服,擦过身体洗过脸,打理了头发,让他看起来精神不少。 何飘瞧了瞧,问道:师尊还好吗? 邹不闻的伤势苏在理说瞧不出缘由,三清宗的弟子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反倒是谢君卓说了有办法。可是到底是什么办法,应该如何处理,她却没有告诉众人,只是让众人配合演一场戏。 今日这一出演的很成功,起码林慕他们没有看出异样。同样其他弟子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谢君卓和王卓守口如瓶,就是何飘也不清楚内|幕。 想到谢霄贤他们走时说的话,何飘心里始终有些担忧。 谢君卓看向床榻毫无反应的某个人,随后又把目光转向王卓,问道:苏在理刚才是怎么说的? 王卓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纠结地皱眉,走的时候点了这个香炉,说是可以抑制师尊的伤势。这香炉里的是什么东西? 谢君卓进屋说的那句话王卓很在意,这会儿便直接问出来。 谢君卓冷笑,香炉里的东西味道腥而刺鼻,可以抑制人的灵力运转,加速碎灵刀的吞噬,七星宗的杀心当真是无处不在。 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涉及到魔族,谢君卓没有说的太明白,她走到邹不闻身边替他把脉,灵力探入他的身体游|走一圈,面色微恙,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何飘紧张地看着她,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谢君卓平静道:师伯的伤势在恢复,性命无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何飘和王卓齐齐松了口气,谢君卓又道:何飘,你受累去给我师尊说一声,免得她担忧。若是遇见七星宗的人你就稳一稳,等他们走了带师尊过来。 江月寒今早并没有和谢君卓一起行动,她还留在院子里等人上门找她商量如何对付白露。 何飘闻言不疑有他,知道邹不闻没有大碍松了口气,转身小跑离开。 等何飘出了院子,附近也没有别的气息盯梢,谢君卓才从床边退开,走到一旁的凳子上,翘起二郎腿道:邹师伯,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 准备去给邹不闻盖被子的王卓一愣,他低下头,正对上邹不闻睁开的眸子。他的眼中带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嘴角上扬,抬手揉了揉王卓的头,既是欣慰又是高兴。 王卓愣住了,他竟然不知道邹不闻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谢君卓没注意他们师徒二人的暧|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捧着茶水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戳穿了邹不闻的隐瞒:王师兄,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某些人就是想看你着急而已。 师尊?王卓不信地盯着邹不闻,他昨天晚上按照谢君卓说的方法做了,可是邹不闻还是没有醒,他以为是不够,又试了两次,谁知道邹不闻是不愿意醒? 邹不闻干咳一声,撑起身道:我只是配合做戏,毕竟我是个半死的人,不能有太多人知道我还活着。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实际上邹不闻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谢君卓十分配合地笑了笑,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王卓退开一段距离,站到一旁道:师尊既然醒了,为什么苏在理没察觉? 就他?邹不闻面露嘲讽之色,不屑道:所谓医道双修说白了就是两样都会,两样都不精,要骗过他实在太简单。 苏在理的探查只是确保邹不闻没有恢复灵气的运转,暂时不会醒过来,邹不闻封闭灵脉,吸走苏在理的灵力,便轻松的骗过他的查探。对付这种自以为掌控全局的人,可比对付小心谨慎的伪君子轻松多了。 稳住了苏在理,另外两个人就不会过多在意。只要让他们相信邹不闻失去战斗力,他们就会少一份戒心。 邹不闻起身披上衣服,他对自己是怎么苏醒一事并不是太清晰,只是能感觉到王卓的气息萦绕在身边,驱散身体的寒意,让他逐渐恢复灵力和意识。谢君卓的出现,大家的商谈他是一概不知。 只不过出于自己的思量,他刚才才没有直接醒过来,而是选择继续隐瞒下去。对于自己的伤势邹不闻心里有数,他看了看谢君卓又看了看王卓,道:你们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谢君卓斜了王卓一眼,端着手上的茶杯起身往门外去:你们慢慢聊,不着急。 王卓有些脸红,他知道谢君卓为什么避开。邹不闻不解地挑眉,王卓站在原地,想了想把昨天的事情从头给邹不闻讲了一遍。 他们在外面打探到棺材的事,知道白露化煞并没有谢霄贤说的那么简单,回来后就发现他受伤,齐长老帮着七星宗隐瞒。田蒙根据他传出来的消息解开了棺材之谜,知道棺材里装着魔罗果。 七星宗和谢霄贤对他们隐瞒了很多重要的事,并且想在百花节当天对白露下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5) 提到邹不闻身上的碎灵刀,王卓的声音低下来,说的也慢。他和邹不闻暗地里虽是道侣关系,彼此爱慕,但有些事说出来还是有几分难为情。而且为了不让邹不闻尴尬,王卓特意省略了谢君卓一言不合扒衣服的事,只说是自己代劳,谢君卓闭目而视。 邹不闻认真地听着,低头思索,谢君卓会解他身上的咒术有些出人意料,短短几个月不见,这个丫头似乎又多了一层神秘之色。 至于魔罗果邹不闻眉头微蹙,暂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谢君卓计划继续隐瞒邹不闻的消息,所以刚才支走何飘后才拆穿邹不闻的伪装,这一点邹不闻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他们全在明处并不是什么好事,总需要有人走到暗处去。 谢君卓端着茶杯站在屋檐下,一边欣赏外面黑黝黝的天空,一边品着手里的茶。茶叶是上等的雨前龙井,茶水是冬季窖藏的雪水,没想到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谢霄贤对自己的生活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挑剔。 谢君卓心中感慨连连,嘴上也是一点也没闲着。等她一杯茶喝完,王卓才出来请她进去。 王卓脸色有些红,他眸光低垂,避开了谢君卓的视线。他请谢君卓进去,自己却在门外站着没有动。 谢君卓眉头一挑,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认识魔族的东西,用游历所见搪塞了王卓,王卓不会多问,但邹不闻就不一样了。 想到当初在三清宗邹不闻说的警告,谢君卓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这算不算第三次? 屋子里邹不闻没有起身,他还是呆在床上,靠着床榻。听见谢君卓的脚步声,他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谢君卓坐过去。 谢君卓耸了耸肩,放下手里的茶杯,在邹不闻面前正襟危坐。 邹不闻打量她尚未长开的眉眼,依稀能描绘出一点白纤纤的影子,时隔多年,邹不闻对白纤纤的模样其实已经模糊了,但对她这个人依旧记忆深刻。如果他还记得白纤纤的脸,当初在三清宗也会怀疑谢君卓的身份。 王卓说你游历之时见过魔族咒术?邹不闻开门见山,神情依旧慵懒,听不出别的情绪。 谢君卓笑道:偶有所闻,邹师伯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我没兴趣。邹不闻回绝了谢君卓的话,看着她嬉笑的模样,道:你不用戒备我。 谢君卓笑意僵住,有些奇怪邹不闻怎么突然转性了。按照他在三清宗的风格,难道不应该又一次严厉地警告吗?突然这样温和,还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谢君卓觉得有些陌生。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救了他,所以他打算睁只眼闭只眼? 谢君卓不确定地在心里想着,邹不闻见她游神,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是白纤纤的女儿,觉得你来历不明才多有戒备。 提到白纤纤谢君卓的神情有了变化,她收敛了笑意看向邹不闻,在这两天的接触中,她已经知道邹不闻和谢霄贤是旧识。 邹不闻面露追忆之色,道:我当年承过你娘的恩情,那个时候你还没出世,她也还没嫁给谢霄贤。 邹不闻有一个并不怎么靠谱的师尊,邹不闻既不是他的大弟子也不是他最后一个小弟子,辈分居中间不上不小,可偏偏就是很得他的喜欢。他出门在外总喜欢带上邹不闻,但每次都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把邹不闻弄丢。 或是因为喝酒,或是因为斩妖除魔,或是因为瞧见美色迈不动脚 邹不闻被他弄丢习惯了,一开始还会慌张,但后来慢慢地不在当回事,身上有钱就去找个客栈住下来,身上没钱就在原地等着,他师尊总会找回来。 最离谱的一次就是在寮城,百花节人多,他师尊不知道又被什么东西勾了魂,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街上,他身无分文,还身染重疾,被人挤到角落里,本来是打算像以前一样留在原地等师尊回来,却遇上了白纤纤。 那年的花仙子是白纤纤,她为百姓祈福,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邹不闻蹲在墙角等他不靠谱的师父,整个人都病的有些迷糊了,白纤纤顺道遇见把他捡回去,请了大夫为他诊治,留他在家里休养。邹不闻一直在白家住了七天,他师尊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过来,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条口子,没个正经样。 白纤纤瞧着他的模样不正经,一开始还不放心邹不闻随他离开,直到确定两个人的身份,才放心把人交给他,还叮嘱他邹不闻身体不适,要好生休养。 温柔的美人总是让人难以忘怀,更何况还有一份救命之恩。 之后邹不闻和他师尊又去过几次寮城,他看着白纤纤嫁给谢霄贤,看着谢霄贤一步步登上城主的宝座,看着谢君卓出生,看着白纤纤过的越来越不幸福。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他曾问过白纤纤值不值得,得到的只是一声叹息和怜爱看着谢君卓的目光。 爱情是一辈子的事,她选错了人,就算知道不值得也无力去改变。 谢君卓听着邹不闻说这些往事,有些好奇他口中那个身为花仙子的母亲,一定漂亮又灵动,像盛开的鲜花,娇嫩灿烂。那大概是母亲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没有遇见谢霄贤,被城里的百姓所爱戴。 我师尊出事后我闭关不出,后接手进退堂,就再也没来过寮城。你娘的死讯是我从七星宗的弟子口中听到的,有些遗憾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邹不闻叹了口气,白纤纤的死对他而言是十足的遗憾,他曾惆怅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悔劝她离开的心不够坚决。 谢君卓神色悲戚,垂眸道:我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明明说好了第二天要带我去看日出,却再也没睁开眼。谢霄贤说不想我看见她死后可怕的样子,拒绝我去见她,直到入棺后才准我上灵堂。 头一晚带着笑意哄自己入睡的娘亲,从自己房间里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谢君卓怀揣着美好一觉醒来,迎接的却是惊天噩耗。更可悲的是她的亲爹说不想她看见娘亲死后可怕的样子把她关起来,让她看不到她入殓前的最后一面。 谢君卓一直都知道她娘被谢霄贤折磨,早就油尽灯枯,但为了她,娘亲一直强撑着,不愿意丢下她,让她一个人独自活在这个世上。她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是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 邹不闻有些惊讶,他皱了皱眉,对谢君卓的说辞有些怀疑。 谢霄贤对外说白纤纤是病故,病逝的人能有多可怕,才会不让亲女儿见上最后一面。 谢君卓瞧见邹不闻的脸色,她苦涩地笑了笑,道:邹师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那不重要了,因为谢霄贤必须死! 白纤纤的死有些蹊跷,谢君卓当年不懂,可现在的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谢霄贤把她关起来的时候,就该想过会有今天。他不给她娘活路,难道还指望自己顾念父女情意,给他活路吗? 邹不闻听出谢君卓的言外之意,他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病弱时在自己面前蹲下的白衣姑娘,长发如瀑,眉眼弯弯似月,一颦一笑优雅大气。她放在自己额间的手轻柔温暖,让人心底滚烫。 你既然决定了,我不会阻止你。可你要想清楚,背负这样的罪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邹不闻重新睁开眼,他看向谢君卓,目光有些担忧。 谢君卓轻笑,世俗于她不过尔尔,她背负的骂名那么多,这一点点根本就不起眼。 邹不闻知道她心意已决,劝阻的话都止住了。 撕裂的亲情本来就拼不成团圆,与其让它将断未断地牵连,还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 被谢君卓打发去通知江月寒的何飘在风不渡遇见了七星宗的人,她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但理智及时止住她的退意。她努力地维持冷静,按照谢君卓的吩咐换上悲伤的神情,低着头往里走。 江月寒和七星宗的谈话告一段落,基本上都是七星宗在兴致勃勃的说,她偶尔回一两个音节,最后给个肯定的答复。看见何飘回来,江月寒料想是谢君卓有事,便把人都草草地打发走。 七星宗的目的就是要江月寒出手,既然江月寒同意他们也不久留,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何飘说了邹不闻的情况,请江月寒移步另一个院子。 江月寒没有多想,很快就带着何飘过来。 王卓在外面站着,江月寒瞧见他有些奇怪,她耳目聪明,屋子里的声音又没有设置结界,所以她能听见一点模糊的声响。 邹不闻的声音不是那么清晰,但确是无疑。 江月寒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王卓,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王卓缓缓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屋。 何飘没有跟上去,她被二人的哑谜弄的有些糊涂,她在王卓身边坐下来,看着院子里死气沉沉的暮色发呆。 邹不闻和谢君卓聊了一些关于白纤纤的事,都是谢君卓以前不了解的一面,提到故人他们间的气氛有伤感也有欢喜,五味杂陈。江月寒进去时他们的谈话刚好告一段落,谢君卓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江月寒有些欣喜,连忙起身相迎。 江月寒没有拒绝她的亲近,对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她询问了邹不闻的伤势,确定已经解决后松了一口气。 邹师兄,是谁打伤了你?江月寒问道,以邹不闻的身手,要想伤了他还全身而退并不是容易的事。 提起正事,邹不闻的神色就没那么轻松,他挪了挪身上的枕头,换了一个坐姿,道:我要是说了,你们恐怕都不相信,动手的人是谢霄贤。 江月寒和谢君卓都愣住了,谢君卓吃惊不已,连忙道:这不可能。 碎灵刀是魔族咒术,虽然谢霄贤也算半个修士,有道法傍身,但他绝对不可能接触到魔族的东西。谢君卓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魔族出现。 就是上辈子她遇见的魔族也是在天下崩坏后,才从深渊中来。 邹不闻知道她们不信,别说是她们,就是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是那口棺材,那里面除了魔罗果还有一些异术。邹不闻回忆起昨天的事,给面前这两个人解惑。 他昨天甩掉了齐长老潜入七星宗,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入他们的老巢,也进入了他们的密室,见到那口棺材。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七星宗要在密室里放一口棺材,也没认出棺材是干什么的。因为棺材已经空了,只不过里面残留着煞气和妖邪之气,棺材里面刻了一些字。 邹不闻粗略地扫了一眼,认出其中的几个异术,碎灵刀便是其中之一。知道棺材有问题,邹不闻才退出来看棺材的外面,他很快发现那些图案不对劲,邪气颇深。他怕棺材上有其他的禁制,不敢贸然带走,就准备拓印一份图案出来研究。 我运气不好,只拓印了一小部分就撞见了进来的谢霄贤,他应该是去研究上面的东西,但没想到会看见我。邹不闻懒散地抬了抬眸,觉得自己点子是真的背。 他能潜入七星宗不被发现,是因为当年有个不靠谱的师尊摸透了七星宗的地形。谢霄贤看见他大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他面不改色的上前套近乎,邹不闻藏起了自己拓印的东西和他对峙。 两个人各怀鬼胎,各自防备。 以我的实力要脱身并不是难事,但很奇怪,我被谢霄贤的眼睛盯住后,直接不能动弹,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邹不闻觉得有些丢脸,他这是典型的阴沟里翻船,还翻的毫不知情。哪怕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如果说密室有问题,沧海笛应该会预警,可沧海笛毫无反应。 谢君卓和江月寒面面相觑,她们同情地看了邹不闻一眼,一时也说不好是为什么。 邹不闻懊恼地叹了口气,道:寮城这事真的越来越诡异,魔罗果这东西我有所耳闻,田蒙没有夸大其词。不过那东西已经不在棺材内,不知道被七星宗的人放在什么地方。 棺材尚在密室之中,说明他们觉得密室是个安全的地方,按理魔罗果应该会和棺材放在一起。江月寒有些不解,棺材孕育了魔罗果,其内的煞气和妖邪之气会滋补魔罗果,谢霄贤等人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除非他们已经把魔罗果用掉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不需要棺材继续孕育。 那个白露,你们能说服她吗?邹不闻抬头看向身侧的两个姑娘,思索道:七星宗胆大妄为,谢霄贤又掌握了妖邪之术,我们需要一个外援。 我们考虑过,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愿意见我。谢君卓有些泄气,白露将他们排斥出五柳街后就扬长而去,在这森罗万象中她要是藏起来,别人很难找到她。 谢君卓有些想不明白,她和白露不是敌人,即便到了这个地步白露也不愿意伤害她,可是为什么她不肯见她,甚至不愿意把事情告诉她。 江月寒见谢君卓泄气,道:会不会是我的原因?我对她而言毕竟是陌生人,或许是因为我在,她才不愿意和你多言。 当日在五柳街,白露虽然没有杀意,但也不是很想和她们多做纠|缠。对于她而言,三清宗的弟子都是陌生的,她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对人的防备心肯定很重。 谢君卓有些不确定,道:要不我去试一试? 所幸谢君卓现在是个透明人,城主府就是少了她也无所谓。但谢君卓想一想自己进入寮城转悠那几天,白露连影子都没有,她心里就不是很自信。 江月寒鼓励她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谢君卓是现在对于白露而言最亲近的人,若是她都不能让白露敞开心扉,其他人就更难了。 谢君卓深吸口气,握了握江月寒的手,让她给自己一点信心。这一次,白露一定得见她才行。 邹不闻见师徒二人把事情定下来,觉得自己不用插话也没关系,他懒懒散散地躺下去,准备继续扮演病人。 江月寒和谢君卓知道他元气尚未恢复,没有继续打搅,两个人携手出门。谢君卓觉得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去找白露。江月寒叮嘱她小心防备,这寮城除了白露,多的是人面兽心的妖魔。 送走谢君卓,江月寒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何飘还要继续留在这边演戏,就没有同她离开。 江月寒刚出这边的院门没多久,就遇上迎头过来的田蒙。田蒙看见她面露喜色,道:江师叔,师妹去哪儿了? 院子外面难免有一两个耳目,田蒙隐去了姓氏,但江月寒知道他问的是谢君卓。 江月寒道:她现在不方便,你有事跟我说也一样。 谢君卓一时半会不能回来,江月寒担心田蒙有急事,先应承下来。 田蒙寻思着告诉江月寒也无妨,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江月寒一起回了风不渡。 这边的院子清静,除了门口守卫的刀疤脸,其他人不会到这边来。而刀疤脸中了谢君卓的偃偶术,现在就是谢君卓的一个傀儡,江月寒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没办法去告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6) 田蒙刚才来过一趟就注意到刀疤脸,这会儿又看见对方,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师叔,这个是谢城主派来的护卫吧? 等从刀疤脸身边走过去,田蒙才压低声音和江月寒交谈。 江月寒回头看了一眼,把人变成偃偶的事谢君卓没敢告诉她,只说刀疤脸构不成威胁,让江月寒不用担心。 不用在意。江月寒淡淡地说了一句,她和田蒙先后进屋,门口落下了隔音结界。 田蒙在桌子边落座,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道:关于魔罗果的事我昨天晚上翻了一|夜的书,总算找到了相关的记载。魔罗果可以直接被妖魔吞食,但不能直接被人类吞食。 魔罗果的事一直压|在田蒙心里,他要是不能解决就会寝食难安,所以干脆熬夜翻出来。他是一|夜未睡,眼睛里有几道红血丝,但因为解决了心中的困扰,非但不觉得困,还有些精神亢奋。 江月寒静静地坐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田蒙得令,把自己查到的东西一股脑地说出来:魔罗果状若骷髅生角,和魔族有些相似,故而得名。它生于藤蔓,外表就是一层银白的果皮,切开后里面是像豆腐脑一样的固体。它的两个角十分坚|硬,不能吃,但能做兵刃,所化利刃能收集天下暗灵力,对于妖魔而言,是很好的修炼辅助器。 田蒙说的很详细,但因为太详细反而显得有些啰嗦,江月寒轻咳一声,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有,田蒙兴致勃勃道:书上记载魔罗果的味道和桂圆类似,它煮过之后就是晶莹剔透的,还带着甜味。不过妖魔一般都是把角掰下来,然后生吞。生吞是什么味道书上没写,但我想肯定像豆腐脑。 田蒙啧了一声,除开魔罗果带来的不|良影响,他其实很好奇这东西做菜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他翻的那本书记载了大半页如何食用魔罗果,还提出很多设想,把田蒙看的有些饿,夜里还吃了好多茶点。 江月寒不禁挑眉,她对怎么吃魔罗果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更关心七星宗把魔罗果拿来做什么。 田蒙回味了一下书上的话,发现自己把话题跑的有点远,他又喝了一口茶,自觉地把话题正回来:魔罗果直接食用对人其实是无害的,它需要一个引子才能在人体内发生变化,使人成疯成魔。如果没有引子,那魔罗果可能一直存在人的体内,积蓄的力量不爆发,直到那人死亡后消失。但这个引子是什么,书上说的太模糊,可能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没有记载。 田蒙稍微有点遗憾,他虽然找到了很多关于魔罗果的记载,但最后还是不太完美。引子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可偏偏这方面的东西几乎为零。 别气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江月寒低声宽慰,田蒙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给了他们一点方向。 田蒙笑了笑,突然正色起来,一拍额头道:糟糕,我差点忘了,如果三清宗拿到魔罗果还想要那块地,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想要以煞养煞。 江月寒目光一冷,道: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以煞养煞? 田蒙道:我们假设七星宗有人吃掉了魔罗果,并且找到合适的引子疏导了那股力量,那这个人就会失去人性,成为妖邪之物。那块地本身就聚煞,将这妖邪之物放入其中,可以让他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力量成型之初,他其实很脆弱,这个时候要想掌控他很容易。一旦七星宗对他施加禁制,他就会成为七星宗圈养的凶物,听从七星宗的命令。凶煞之地给他力量,他反哺凶性,能够聚集越来越多的邪物为他所用。 以煞养煞本身就灭绝人性,一块大凶之地的形成往往需要很多人的牺牲,招来无数的怨气,经过数年的不断献祭才有可能成功。而魔罗果这东西本身就代表黑暗和毁灭,将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让邪物脱离掌控,为祸天下。 田蒙的猜测光是说说便让人心底发寒,倘若七星宗当真有此打算,简直灭绝人性。他们想要利用邪物壮大七星宗的力量,驱使邪物为七星宗所用,本身就背离了道门的意义。 江月寒心脏狂跳,田蒙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她的心里闪过。她们一直盯着谢霄贤等人,却忽略了另一个问题灯下黑,谢君卓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寮城有数以万计的人,白露不救他们也不伤他们,唯独赶走了谢君卓,她真的是指望谢君卓回来救她吗? 江月寒面色惨白,手指轻颤,她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咬了咬牙,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君卓。 哎?田蒙不解地看过来。 江月寒抬头,目光凌厉道:这件事你知我知,除此以外,不能再有第三人。 田蒙被江月寒的目光怔住,他第一次从江月寒的脸上看见如此复杂的神情,震怒而痛苦,惊惧交加。 我不会说出去。田蒙举手发誓,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可是江月寒的神情让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他隐隐有种直觉,魔罗果的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好,差点没写完 第80章 沙漏里的细沙还有一大半,这会儿正是太阳当空的时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可是江月寒却觉得浑身发冷。田蒙的话让她如坠冰窖,寒意刺骨。 田蒙已经走了,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城主府外却是瘴气弥漫,透过薄薄的一层结界看出去,外面黑黝黝的一片。那样深沉的颜色,和当初囚林建立前谢君卓住的宫殿如此的相似。 红到发黑的宝座不知道浸染了多少鲜血,森白的殿堂上人头为灯,白骨为柱,无数的冤魂在飘荡,幽暗的鬼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大殿内冷清阴暗,除了谢君卓没有别的活物。哪怕是生于幽暗的妖魔,也难以忍受这里的孤寂,他们纷纷远离,不愿意接近。 谢君卓坐在宝座上,俯瞰着脚下的一切,坐拥无边的孤独。她是横空出世的魔头,纵|横天下,视人命如草芥,人人得而诛之。她不惧世俗的眼光,肆意妄为,把反抗的人都踩在脚下。 她成了天下的至尊,被恐惧被憎恨,被仇视被诅咒,没有人说的清她的来历,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过去。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魔,一个需要被消灭的魔。 天下不宁,她是罪魁祸首,人间动荡,她该以死谢罪。所以她成了天下的公敌,不管是顺从她的人还是忤逆她的人,都是她暗藏的敌人,等着她松懈露出破绽,然后杀了她取而代之。 她坐在王座上,看似拥有天下,却至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的身后是漆黑看不清的来路,她的面前是疯狂缠|绕生长的荆棘,她在无尽的黑暗中前行。 她的世界也曾有光,却被人一点点地抹灭,直至把她拖入深渊,让她再也爬不起来。 江月寒觉得心疼,心底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城主府外的黑暗和记忆中的大殿重合,王座上的女人嘴角带着无所谓的笑意,她把|玩着长鞭,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意。 王座的顶端是一具魔族的骸骨,羊头人身,张开双臂,像是把谢君卓拥抱住。谢君卓躺在上面,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只有看见江月寒的时候,笑意里才会带上一点温度。 她对江月寒伸出手,让江月寒坐在自己身边,紧紧地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那一刻她在想些什么呢?是疲倦找到了归处,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她在黑暗中度日,掳来了心爱的仙君,让她也染上这暮沉的颜色。 曾经日日夜夜的肌肤相亲,床榻间的低声喃语,诉说的是心底的爱恨纠葛?还是压抑在心里不该脱口的狼狈? 她一定很痛!痛到学会用笑意掩盖真实的自己,带上无情的面具,在温热的鲜血中寻找温暖。痛到受了伤也无所谓,让伤痕遍布身体,在暗夜里独自舔舐。 江月寒撑着额头,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上染了泪珠。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哪怕当初同归于尽时,面对谢君卓的质问,她心里痛苦也不似现在这般,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样。 她和谢君卓有过情,有过仇,有过化不开的恩怨,有过相同的埋骨之地。她一次次的靠近,谢君卓一次次的远离,她曾觉得谢君卓不可理喻,无法沟通,又怎么知道她的疯魔其实根本不受控制。 她也想做个好人,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有爱她的爹娘,有护着她的道侣,有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姐姐。 可那一切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奢侈,她连触碰的资格都被人剥夺。 江月寒觉得此刻的呼吸都是疼的,她想不明白,天下怎么有这样狠心的爹?为了私欲把自己的女儿推入深渊,让她在黑暗中挣扎,看不见希望。她才堪堪十四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 江月寒捂着心口,伴随着心脏抽痛的是她的神魂,那种钝痛一阵阵的袭来,眼前一阵发黑。她的脸色微微泛白,额角凸起明显的青筋,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陪着谢君卓走过的岁月成了一把插在心上的刀,痛入骨髓。 十年相伴,十年朝夕,她最终无能无力。 如果不是重来一次,如果不是到了寮城,如果不是追寻一个答案,她又怎么会知道谢君卓疯魔的背后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活生生的毁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到出嫁,欢欢喜喜过完一生的姑娘。 江月寒深吸口气,闭目调息,压制住神魂的刺痛。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魔罗果的力量还封印在谢君卓的身体里没有爆发,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她重来一世,倾尽全力,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将谢君卓从前世的束缚中解救出去,让她去追寻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不用重蹈覆辙,可以去过想要的日子。 哪怕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自己,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从此天下乱世不会因她而起,她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以畅快地去领略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重新找一个她爱的人,白头偕老。 江月寒闭了闭眼,就让前世的是非因果都断在这里,此后天高海阔,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谢君卓离开城主府去找白露,结果和预料的一样,白露不愿意见她,无论她在迷雾之外如何诉说,白露都是无动于衷。她像是突然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陌生人,对谢君卓没有情意,只有无尽的疏离和仇恨。 谢君卓觉得难过失落,她在桥头坐了许久,那些沉迷在幻境中的人没有注意到她,她和他们在两个世界。就像前世成为魔君的自己一般,和其他人在两个世界里。 白姐姐,我是为了你才回到这里,没有你,我的日子变得一团糟。我曾经不自量力,努力的想要挽回,结果失去的越来越多。 谢君卓面对着眼前的迷雾,把它当成一直敬爱的姐姐,对着她倾诉心里的话。今生太短暂,前世太漫长,两世为人,她心里揣着太多的苦涩。 她为了白露成魔,把这天下都握在手里,却依然什么都抓不住。就连最爱的那个人,也看不透她的心。 谢君卓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两声。 迷雾之内,白露静静地站着。她看着曾经内向胆小的妹妹蜕变的成熟稳重,内心即欣慰又心疼。一切本不该如此,如果不是托生错了人家,她应该会有一个更幸福的童年。有一个爱她的爹娘,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不需要那么早成熟,胆小一点也没关系,因为将来会有可靠的人守护着她。 白荇拉着姐姐的手,他看着外面的谢君卓,不解地仰头看着姐姐,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隔着这片浓雾,不愿相见。明明只需要往前走一步,她们就能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站在一起。 白荇叹了口气,他如今口不能言,就是有很多话想问,也开不了口。 姐姐,谢家欠你的,我会一点点帮你讨回来。谢君卓站起身,目光眷恋地看着这片迷雾,透过它去追寻白露的身影:等解决了谢霄贤和七星宗,剩下的便由我来偿还。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我早已死在院墙高深的城主府。 白纤纤离世后,城主府对于谢君卓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地狱。如果不是白露的出现,带给她希望和光明,她早已死在其中,不知魂归何方。 是白露给她活下去的勇气,让她又苟延残喘多年,祸害了一方天地,做了次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姐姐要我心存正义,行正道,可我没有做到。谢君卓声音低落,面露羞愧之色。她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拘谨地站着,自我检讨道:我做了很多错事,还伤害了自己喜欢的人,让她为我痛苦了很多年。我现在还能站在姐姐的面前,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谢君卓的心底一阵苦涩,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有些话说的并不太明。天道让她重生回来,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去证明白露的清白,却似乎没有给她机会让她挽救白露的性命。 怜悯般的残忍,打算要她又一次失去白露。 谢君卓觉得难受,她爱的人,她恨的人,此时此刻都在这座城。 这里是一切事情的起|点,也是她人生悲剧的开始。所以哪怕血洗了一次,把所有的东西都抹去,也不能抚平心中的空洞。 她知道的,因为这里没有了想要的,所以一切都成了蝼蚁。 谁又会在意蝼蚁的死活? 就像当初的她一般,为了白露奔走时,受尽了白眼,看够了人情冷暖,没有人在意她的诉求,也没有在意白露的死活。 姐姐,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我一定可以的。谢君卓深吸口气,把心里的刺痛都压下去,对着面前的浓雾郑重地许诺。 天道无情,那这一次就逆天而行,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 姐姐,你等我。谢君卓握紧了拳头,对着迷雾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白露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克制着自己的心意,不让自己被触动的内心有一点点的心软。她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即便此刻上前拉住谢君卓,把她留下来倾诉心中的思念也是无济于事。反倒白白让谢君卓继续牵挂,痛苦余生。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不是铁石心肠也会竖起高墙,不让任何人轻易跨进来。她的路没有退,只有不断往前,直到消亡。 谢君卓回到城主府正是府中用膳的时辰,谢霄贤有意相邀,江月寒欣然带着其他人赴宴。宴席上,谢霄贤按捺不住开始试探三清宗对白露的态度,三清宗的弟子各个义愤填膺,都说要为邹不闻报仇。 江月寒也配合地询问七星宗如何联手,他们突然倒戈相向,实在出乎谢霄贤的预料。 谢霄贤本是意气风发,在这样大好的局面下反而生出疑虑。江月寒之前还是各种不配合,现在这般积极,难免让人多心。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7) 不过谢霄贤没有疑心太久,因为同席的齐长老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谢霄贤举杯遮住嘴角的笑意,顿时明白是齐长老助他一臂之力,说服了三清宗的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霄贤的好心情却没有消失,他想留江月寒多坐,江月寒却拒绝了他的好意,留下其他弟子和齐长老,自己独自回去。 谢霄贤的脸色有些阴沉,齐长老举起酒杯和他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道:谢城主不必在意,她这人就是这样,现在还算好的,早几年在宗门那叫见上一面都难。 齐长老为江月寒开脱,靠过来低声道:只要她肯帮忙,谢城主又何必在意这一点小事。 主桌的弟子散去其他桌,这边只有齐长老和谢霄贤二人。齐长老压低了声音,倒也不怕别人听见。 谢霄贤也不是没听过江月寒的传闻,江月寒肯入席同桌已经难得,他还指望别人和她推杯换盏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齐长老说的是,不过我好奇她怎么突然这样爽快?谢霄贤敬了齐长老一杯酒,为了打消自己心中的疑虑,不由地询问起这件事。 齐长老闻言脸上神情不变,心里却把谢霄贤骂个狗血淋头。 江月寒当然不会这样爽快的答应,她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将计就计。就连齐长老也成了她计划中的一环,她突然不再关心七星宗和谢霄贤的目的,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想到入席前江月寒像吃错丹药一样的阴冷神色,齐长老背后就掠过一阵凉意。江月寒的性格本来就冷,一向没什么太大的神情波动。可不知道为什么,齐长老有些惧怕她刚才的模样。 齐长老弱弱地在心里叹口气,要不是江月寒把他逮住,让他来这里演一出戏,他真想当个透明人,不再掺和这件破事。 谢霄贤的话撞在枪口上,齐长老想到江月寒的叮嘱,十分配合道:这都是你们的功劳,你们有所不知,邹不闻算是玉清仙君的半个弟子,和江月寒感情深厚。他的病症江月寒无从下手,寮城又出不去,她自然着急。 邹不闻的师尊谢霄贤是见过的,是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老道,他陨落后门下弟子四散,只有邹不闻不肯重新拜入他人门下,成了唯一的独苗。三清宗内部的事谢霄贤也不是太清楚,并不知道邹不闻和江月寒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没想到他们误打误撞反而拿捏住了江月寒的弱点,谢霄贤心中不禁得意,他喝着杯子里的酒,精神亢奋起来就觉得有些燥热。 三清宗的其他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散了,屋子里只有几个伺候的丫鬟。斟酒的春桃媚眼如丝,微微俯身时衣襟口垂下,圆润的胸|脯如隐若现。 谢霄贤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粉气息,没由来的想起因为邹不闻而黯然垂泪的何飘,少女身上的气息淡而馨香,勾起了谢霄贤心里的火。 谢霄贤抓住春桃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 春桃一声惊呼,手上的酒壶差点脱手,她保养地细滑的手似嗔似怒地轻轻推了谢霄贤一下,面带绯色,娇羞地垂下脸,眼神却充满了期待。 谢霄贤的手落在她的身上,和她调/情,逗得她娇笑连连。 一场活春|宫般的闹剧毫无征兆地在眼前呈现,齐长老脸色剧变,一阵青一阵白。他之前虽和谢霄贤等人有交易,但从不近女色,更没看见过这样的场景。谢霄贤此刻毫不避讳,吓得他瞪大了眼,脸色难看极了。 春桃有些坐不稳,手上的酒壶落地,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角,身体微微发抖。 齐长老豁然起身,谢霄贤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看向身边的那些女子,道:齐长老若是有性趣,请便。 齐长老脸皮一抽,喉咙滚动,有辱斯文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他恨不得劈头盖脸骂过去,理性让他堪堪压住。他心里羞愤交加,但此刻不易和谢霄贤闹僵,抱拳道:老朽就不打扰谢城主的好事,告辞。 说罢转身而去,就怕走慢了一步,会被什么腌臜的东西污了眼。 厅外凉风习习,一股冷意拂过,屋子里的声音也钻入齐长老的耳中。齐长老面色涨红,再一次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齐长老对谢霄贤的为人早有耳闻,知道他好|色,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亲眼看见的一天。想到拜入三清宗的谢君卓那不加掩盖的愤怒和怨恨,齐长老呼出胸膛里的一口浊气,叹道:真是作孽。 谁又能想到,他只是顺便来帮个看似简单的小忙,结果会牵扯出那么多恩恩怨怨,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江月寒回到院子,何飘还没回来,厨房里飘出一阵香味。粗使下人在厨房的门口清扫零碎的菜叶子,江月寒心念一动,立刻反应过来是谢君卓回来了。 田蒙的话犹在耳边,江月寒呼吸一滞,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确定不会让谢君卓看出破绽,才抬脚朝厨房走去。 粗使下人看见她,没有多留,拿着扫帚躬身告退。 谢君卓在厨房里忙碌,听见有脚步声还以为是粗使下人,道:你把东西放下就走吧,今天不用过来了。 脚步声停了停,然后又继续往前。谢君卓愣了一下,意识到来的人不是粗使下人。院子外面有刀疤脸在守卫,如果是陌生人,他肯定会给谢君卓预警。 既然刀疤脸没有反应,那回来的就是熟人。 这下不用猜谢君卓也知道是谁,她盛了一碗软糯的瘦肉白菜粥,放入勺子,捧在手心转身道:师尊,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面前的少女笑靥如花,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可这样的简单和普通,却是死过一次才换来的。 江月寒维持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没有拒绝谢君卓的提议,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细嚼慢咽,品位其中的味道,认真道:比之前还要好。 谢君卓笑弯了眉眼,道:师尊喜欢才是最好的。 谢君卓煮了两人份的粥,还是陪江月寒在小厨房食用,她说了一点关于白露的事,对于白露不肯见自己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月寒静静地听她说,听她叹气吐槽,像个孩子一样发泄心里的情绪,心里又酸又涩。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高兴谢君卓有个像样的人生,可心总是不争气地刺痛。 白姐姐那边是没什么突破了,师尊这边有什么收获吗?谢君卓叹了口气,不再把希望寄托在这边。她看向江月寒,询问谢霄贤等人的下一步计划。 江月寒简单地提了一下,无非就是想在百花节把白露引出来,然后联手封印。谢霄贤并没有说的太详细,他自己也是留了一手。不过江月寒不在意,因为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知道谢霄贤是利用自己引出白露,谢君卓自嘲地冷笑两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在谢霄贤的心里,她和她娘亲除了有用就是没用,谢霄贤从来不会顾及他们之间的亲情。对于他而言,自己还能在他心里挂名,不过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师尊,百花节那天可以把谢霄贤留给我吗?我想亲手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谢霄贤要对付白露,谢君卓要对付他,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混战。 谢君卓难保自己一定能够对上谢霄贤,如果可以,她希望亲手手刃了他。 江月寒明白谢君卓的意思,她喝着碗里的粥,并没有立刻答复谢君卓,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谢霄贤是谢君卓心里的一根刺,前世谢霄贤并不是死在谢君卓的手中,他在第一次的寮城变故中就死了,外界的传言是白露下的手,但实际如何无人得知。 这辈子谢君卓想要亲手杀了她,也是想斩断彼此之间的恩恩怨怨。江月寒嘴上应了她,可心里却没有答应。 弑父这样的罪名谢君卓或许不在乎,可是江月寒在乎。谢君卓上辈子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偏见和骂名,这辈子,江月寒希望她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旁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谢霄贤的命就由她来了结,哪怕刺出去的剑,会在谢君卓和她之间留下裂痕。 谢君卓喝完了碗里的粥,她撑着头靠在桌子上,目光深情地看着江月寒,眼前所见是一生所爱,看一眼少一眼,分别总是会来的悄无声息。 江月寒感受到谢君卓的视线,她抬头对上她的眼神,情深似海,不加掩饰,赤|裸裸地撞在江月寒的心底。江月寒觉得自己是一叶孤舟,在深海中起伏。稍有不慎就会被浪潮打翻,彻底沉|沦。 有一些感情越是想要深藏,越是会汹涌澎湃,难以招架。 江月寒垂下头,她盯着碗里的粥,眼角的泪痣有些鲜艳,让她低垂的眉目少了清冷,渲染了一点情|欲之色。 谢君卓轻敲着桌子,扭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浮沉的草木在风中摇曳,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影子。谢君卓的目光有些悠远,脑海里闪过一些久远的记忆。 说起来我记忆中谢霄贤也不全是畜生不如,只不过他畜生的次数太多,我就记不住他的好了。摇曳的树影把记忆也拉扯过去,谢君卓忽然来了兴致。大概是就要送谢霄贤下地狱,她突然有了和江月寒聊一聊过去的心情。 就当埋葬回忆,今后再也不提起。 江月寒抬头看向她,听着她兴致勃勃地讲下去。 我娘在世的时候,每次我一生病,她都会亲自下厨为我做好吃的,她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我是城主府的大小姐,那些丫鬟仆人虽不敢虐待我,但也不会对我太好。记忆中和娘亲有关的味道越来越少,我便学着自己做吃的。 谢君卓回忆着往事,提到白纤纤,嘴角笑意加深。 她小时候常常跟在白纤纤后面下厨,虽然动手的时候少,多数都是打杂,但还是学了很多,只需要勤加锻炼,给自己做吃的不成问题。 不过她到底是年幼,端不起沉重的铁锅,又因为个子瘦小,够不到灶台,少不了狼狈。一次垫了凳子炒菜,却打翻了水瓢,里面的一点余水滚入油锅中,热油飞溅,她躲闪不及被烫伤,还从凳子上滚下来,险些摔在火堆里。 我那次在厨房受伤被谢霄贤知道了,一向不怎么关心我的他竟然破天荒把我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都责打了一遍,还亲自下厨帮我做了一碗桂圆羹。 记忆中谢霄贤很少有那样急躁的时候,他惩罚了不作为的下人,亲自给谢君卓上药,还陪她说了好多贴心话。 谢君卓回忆那样的场景,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她从不奢望的疼爱在那一刻得到了满足。她其实不贪心,只要谢霄贤愿意好声好气地陪她说说话,在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受伤的时候护着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那样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江月寒听见桂圆羹三个字顿了一下,勺子撞在碗上发出一声脆响。谢君卓回头看着她,江月寒捏紧了手里的勺子,脊背紧绷,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还是必不可免的发颤:那碗桂圆羹你吃了吗? 谢君卓道:吃了。我当时哭的又累又饿,本来还想赌个气不吃,可到底耐不住饥饿,吃的一干二净。师尊说我是不是很丢脸? 谢君卓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知道江月寒不会嘲笑自己,倒也没想等她的答案,又道:谢霄贤做城主之前就是泼皮无赖,他这种在市井上混的人,你让他玩弄权术,偷奸耍滑他倒是擅长,可你让他下厨,他却做不了太精细的活。他为了给我做桂圆羹,手指不是被银刀切了口子,就是被热水烫到,自己也弄的灰头土脸。我端着碗,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桂圆羹的味道并不好,他忘了给我放糖,煮的太淡了,味道还有一点腥。可我跟他说很好吃,他摸了摸我的头,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说他对不起我。 谢君卓的眼睛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把那点脆弱咽回去。那是记忆中难得的温情,狼狈的谢霄贤还给她讲了故事,守在床边等她入睡后才熄了灯离开。那一|夜谢君卓睡的很安稳,第二天陪谢霄贤用膳的时候见他的手不方便,还帮他布菜,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他的胃口谢君卓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讨厌他,才从来不管不顾,故意给他夹他不爱吃的东西。 那是他们父女吃的最安稳的一顿早饭,如果后来没有一个小妾跳出来搅局,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马上就要给谢君卓生个弟弟,谢君卓说不定真的又一次沉迷在那样短暂又虚幻的关爱中。 之后的事谢君卓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只知道他们父女的关系又一次降到了冰点。而那天在饭桌上对她耀武扬威的小妾也的确嚣张了好一段日子,甚至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在家里指手画脚,还想把白纤纤的痕迹抹去。 不过她没有嚣张太久就嚣张不起来了,她怀了一个孩子不假,却是个死胎,还没落地就断气了。 谢霄贤应该是期待过那个孩子,孩子没了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甚至消沉了一段日子。而那段日子过后,他突然想要补偿谢君卓,可谢君卓已经不稀罕了。 不管谢霄贤如何不喜欢她,她终究是他唯一的孩子,除了她,谢霄贤没有别的种。可现在她也不想继续和谢霄贤有瓜葛,她要让他到死都是个孤家寡人。 江月寒听着谢君卓说着那些过去,看着她的神情一变再变,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放下瓷碗,红|唇微张,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道:君卓,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 谢君卓起身收拾碗筷,道:师尊去休息吧,这里我收拾就好了。 江月寒点头,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夜风拂过脸庞,江月寒察觉到脸上的湿意,她抬起手,指尖沾了垂下的泪珠。谢君卓嘴里带着美好回忆的桂圆羹,是谢霄贤亲手送上的魔罗果。 虽然知道谢君卓吃下这东西,并且可能不知情,但江月寒完全想过会是谢霄贤以父之名,亲手端给了她。他花言巧语哄骗了谢君卓,让她在心里存了几分感性,以为那是难得的美好回忆。 江月寒的心里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她决定把这所有的事都埋藏在心底,她不希望谢君卓知道真相,不希望她知道自己被遗弃的彻底。 哪怕谢霄贤在混蛋,江月寒也希望这一点虚假的美好可以让谢君卓得到一点点的安慰。 夜太漫长,寒风无尽,她们都需要一点虚假的谎言来维持美好的假象。 作者有话要说: JJ有脾气,不晓得触到它那个m□□了 第81章 寮城的百花节在大陆上享有盛名,每年慕名前来的人络绎不绝,寮城也会提前半个月准备。他们会选出正值妙龄的花仙子为寮城的百姓祈福,预祝新一年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寮城的花美,花仙子更是万中挑一,可以说百花节办的那么热闹,和花仙子也是分不开的。 天下英雄豪杰谁不怀揣一个英雄梦,在浪漫的花间,邂逅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谱写一曲感人肺腑的篇章?人间的风花雪月,总是要有酒有美人才算完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8) 在百姓的心中,百花节是神圣而美好的一件事,他们会努力保证这一天安静平和,让百花节顺顺利利地办下去。没人有会想在这一天破碎美梦,让人心怀遗憾。 去年的百花节就染上了血色,那是红色的一天,动荡不安,打破了百花节一贯的宁和。街头的血冲刷后还留下深沉的印子,哪怕铺上鲜花,也掩盖不住发生过的血腥事件。那是第一个让众人心头不安的百花节,凡事有了一便会有二,今年亦如是。 笼罩在森罗万象中的寮城,在白露的控制下进行百花节的布置,他们活在美梦中,哪怕缺少了很多东西也视而不见。 谢霄贤和七星宗打算在这一天和白露做个了断,乒乒乓乓地折腾了一|夜,天还未亮便召集了人手。 三清宗冷眼旁观,不管他们闹出什么动静都无动于衷。他们只需要按照说好的那般,帮他们打打下手,并不需要在前面冲锋陷阵。 七星宗的弟子破开极夜这边的限制,黑暗和光明的分界线变的更加模糊。他们在苏在理的带领下离开极夜,林慕和谢霄贤随后。 齐长老明面上还是他们的得力帮手,相互间少不了要多言两句。这会儿刚和谢霄贤打过招呼,齐长老就瞧见站在走廊下的江月寒。她一席蓝衣,头发都束起来,手上握着七杀。 谢霄贤也看见了她,垂首和齐长老耳语两句,齐长老面色微恙。他不悦地皱眉,等谢霄贤离开才大步过来,到了江月寒的跟前道:江师侄,你真的要帮谢霄贤入阵牵制白露? 七星宗没有找到森罗万象的阵眼,也没办法解开这个大阵从寮城出去,但是他们摸索了一年的时间,找到一个折中办法,可以暂时解除森罗万象的压制,在城中活动自如,让城里的百姓短暂脱困。 计划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先解救城中的百姓,混战起来还可以避免误伤。 谢霄贤会以身做饵引诱白露现身,届时七星宗的弟子一起结阵,需要有人进入阵法牵制白露。江月寒之前并未答应,齐长老看得出来她不想协助谢霄贤,这回儿难免有些担忧。 江月寒微颔首,默认了齐长老的话。如果谢霄贤真能让白露现身,进入阵法是江月寒唯一能和她接触的机会。白露走到今天,几番拒绝谢君卓的求见,心里必然清楚魔罗果的事。 江月寒需要她的帮助,这是唯一结盟的机会。 齐长老,我宗弟子除了何飘留下来照顾邹师兄,其他人会前往相助,届时还需你多照拂一二。江月寒一入阵法,外面的事情就顾不上了。 七星宗和谢霄贤是司马昭之心,难保不会背地里捅一刀,还能找个替罪羊。 提到邹不闻,齐长老的面色有些异样,迟疑道:邹堂主他 邹不闻至今未醒,苏在理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说辞,齐长老心知是他们动的手脚,对邹不闻的情况就没那么放心了。不管怎么说,邹不闻也是宗门堂主,他要是真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长老回去也不见得能交差。 江月寒冷笑道:齐长老现在才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吗? 七星宗既然动了手,就有把握保证不让邹不闻清醒过来,不然他们的罪行岂不是大白于人前? 江月寒可没见过杀人灭口的凶手会心慈手软放对方一条生路。 齐长老面色一僵,江月寒的话让他心头一跳,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七星宗敢对邹不闻下手,自然也敢对其他的宗门弟子下手,现成的替罪羊就在眼前,他们甚至都不用担心被发现。 这里是七星宗的大本营,修为高深者不少,就算要结阵也绰绰有余,何必让江月寒去牵制白露? 电光火石间,齐长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七星宗这是打算把他们也顺便解决掉。寮城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在谢霄贤口中死去的谢君卓还好好的活着,成了地煞的白露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一切都透着诡异感。 江月寒和邹不闻从一开始就对七星宗有所怀疑,事实证明他们心里的确有鬼,所以对邹不闻痛下杀手。他们表面上是让江月寒帮忙,实际是想借刀杀人。让江月寒和白露斗个你死我死,他们坐收渔利。 而江月寒明知有陷阱,还准备跳下去。 齐长老眼皮直跳,道:江师侄,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长老不明白,他眼中的江月寒可没这样蠢。 谢霄贤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寮城之事,江月寒也想将计就计,让他的阴谋彻底落败。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今日得到答案,齐长老何必急于一时? 江月寒没有回答齐长老,三清宗的弟子都聚集过来,齐长老也不好再问,退开了些许。 这次随行的弟子们修为相差不大,都是有主见的侠义之辈,江月寒只叮嘱了一句,让他们万事保全自身为上,不可轻敌不可恋战。 王卓和田蒙在弟子中算是突出之辈,江月寒吩咐他们照顾好师弟,交给他们两个谢君卓绘制的卷轴。卷轴不是攻击属性,而是防御阵法,注入灵力就能直接成阵,范围颇广。 王卓拿着卷轴有些不解,江月寒低声道:若有异动,持卷轴救百姓。 前世的传言中还有一条是白露屠城坑杀万人,谢君卓心中不安,总觉得这件事蹊跷,故而绘制了阵法,先把那些百姓排除在外。 田蒙道:七星宗不是派了弟子去救人吗? 谢霄贤他们的计划第一条就是救人,田蒙觉得他们没必要去掺和。 江月寒轻摇头,道:防的就是他们。 一旦七星宗压制了森罗万象,白露就将失去对百姓的掌控,从阵法中脱离的百姓在还不清楚实情的情况下最是危险。七星宗突然那么好心,反倒让人不得不防。 田蒙神色一凝,不在多言。 城主府的烛光闪了闪,忽然全部熄灭,府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这毫无征兆的变故把大家吓了一跳,他们顿时警惕起来,运转灵力看向四周。 七杀一阵轻鸣,江月寒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上空的暮色。 只见遮蔽城主府的黑暗裂开一道口子,天光从隙缝中落下来,射入无尽的夜色中。裂缝在天光的撕扯下越来越大,形成蜘蛛网一般的裂纹,笼罩的夜色悉数崩溃,化作黑色的气在清晨的阳光下消失殆尽。 久违的阳光重新降临这块土地,无精打采的草木精神抖擞,舒展自己的枝叶。 七星宗暂时压制住了白露布下的森罗万象,夺回来他们想要的光明。 与此同时,城主府的前院传出唢呐声,吹的是送葬的哀曲,还有人敲锣打鼓。那声音如泣如诉,牵动人的心弦,让人不禁百感交集。 众人一愣,纷纷往前院走去。 院子的中间停着一口棺椁,两侧有送葬的队伍,谢霄贤换了一身丧服,面容素净,看起来还有几分憔悴。 江月寒的目光在棺椁上顿了顿,那是一口很普通的棺椁,颜色漆黑暗沉,没有花纹图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非要她挑一个毛病,那就是太大了,看起来比一个成人的棺椁还要大上许多。 谢霄贤站在棺椁前面,手扶棺道:我儿的尸骨还在白露手中,但愿还能拾回来,让她入土为安。 言外之意便是这口棺材是给谢君卓准备的,可是谢君卓是个孩子,这棺椁装两个成年人都够了。 这个理由非但没有打消江月寒的疑虑,反而让江月寒更加怀疑。她暗中探出一股灵力撞上棺椁,棺木传来反震之力,江月寒的灵力随之散去。江月寒手指轻颤,和棺椁接触的瞬间,她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妖邪之气。 这不是一口普通的棺椁,外层的套棺应该是后面加上去的,所以才显得棺椁大了许多。至于里面的棺木,如果江月寒所料不差,应该是老赖从地里挖出来的那一具。 这才是谢霄贤真正的目的,他所谓的诱饵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这口棺材。外层的套棺只是掩人耳目所用,白露身为地煞,这薄薄的一层木头拦不住她的窥探。 这口棺材孕育了魔罗果,因为外层的封印,里面的力量并没有消失。想要以煞养煞,这口棺材也很重要。 谢霄贤很清楚白露会为它现身,他把人性拿捏的如此准确,只是不知是否也预料过自己的结局。 江月寒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她给王卓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注意那口棺材。 谢霄贤在棺椁前伫立良久,神情哀伤,仿佛是在感伤谢君卓的离世。 院子里的哀乐并未停息,谢霄贤回神一声令下,大家便起棺朝着门外走去。 江月寒让大家先走,等人离开的差不过,有人从房梁上落下来。谢君卓换下了护卫的黑衣,穿着一身红色的劲装,她不和江月寒他们一起行动。 谢霄贤冲着白露而去,城主府正是守卫空虚之时,这里留下的人中少有修道者,谢君卓就是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谢君卓一改往日的轻松随性,她抱了抱江月寒,道:师尊,万事小心。 谢霄贤这种人从来就不是盟友,根本不值得信任。江月寒和他合作,小心提防总没错。为了不把所有的力量一次性栽进去,谢君卓和邹不闻要作为后备力量支援。 七星宗的野心,谢霄贤的贪念,都将终结于今日。 森罗万象被压制,深陷在梦魇中的百姓也该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七星宗最开始散出去的弟子是为了疏散他们,但让众人诧异的是寮城突然变成了一座空城,街道上安静极了,一个人影也没有。 阳光落在街道上,鲜花在盛开,酒旗迎风飘扬,彩灯摇曳。两旁的点心铺子还开着门,蒸笼上放着新鲜出炉的早点,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支起的桌子上还有没收走的碗筷,一切都还是众人熟悉的清晨,好像大家只是突然有事离开了,不久就会回来一样。 这诡异的平静让大家心里发怵,吹着唢呐送葬的队伍停下脚步。 在这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一天,他们这支送葬的队伍也是十分奇怪。队伍里没有引魂幡开路,也没有纸钱香烛供奉,除了一口黑沉的棺材,就只有穿着丧服的谢霄贤像个样子。 街道静的出奇,他们一出现,更是让人觉得诡异至极。 唢呐的声音哀怨,在死寂中被无限拉长。 谢霄贤骑着马跟在棺材后面,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他自然要询问一二,可是他还没开口,人群忽然乱了起来。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然多出来一个身形,她头发凌乱,风|尘仆仆,肩上拉着一辆板车,板车后面放着两具尸体。鲜血一滴滴地从木板上落下去,在板车后面形成一道痕迹。 太阳不大,但那血迹很快便干涸了,像一条红线,不断地往前显现。 江月寒比了个手势,三清宗的弟子们御剑而起,他们将眼前的景象看的更清楚。 拉着板车的姑娘到了送葬队伍的跟前,她的脸上没有神情,一双眼睛失去了光彩,只有麻木和冷漠。她看起来纤细又柔弱,板车上的粗麻绳搭在她的肩上,让人不禁怀疑会将她压趴下。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凌乱的长发垂下来,沾了额角的汗黏在脸上,她没有伸手去撩开,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 板车上的两具尸体并排放着,脖子上有明显缝合的痕迹,他们都是被人砍头而亡。妇人的脸上带着悲愤和不甘,男子糟糕多了,除了脖子上致命的一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伤痕。他睁大着眼睛不愿意闭上,神色凶狠地望着。 三清宗的弟子们惊呆了,田蒙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他们都认得,那个拉车的姑娘就是他们刚到寮城时,从匪人手中救下来的白霜。 和初见的温柔羞涩不同,此刻的白霜像是一个失魂的活死人。她落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大家的心上,一步一步让大家的心越来越来沉重。 师,师叔。田蒙缓过劲来,他抬头看向身侧的江月寒,指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充满了疑惑。 江月寒道:她就是白露。 他们从一开始就见过面了。 虽然在看见尸体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当答案从江月寒口中说出来时,田蒙还是觉得不真实。眼前的姑娘是白霜也是白露,谢霄贤嘴里的她十恶不赦,可大家看见的她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谢霄贤攥紧了手上的缰绳,面色僵硬,他死死地盯着从他们的队伍前面走过去的白露,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境。 森罗万象被压制不假,但白露依旧能在此中幻化万千。 谢霄贤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幻化这一天的场景,难道是想警告他,要找他寻仇,让他偿命吗?谢霄贤不怕,他今日站在这里就是要和白露做个了断。他知道白露在乎他身边这口棺材,就像她在乎谢君卓一样。 可惜她还不够聪明,她以为弄走了谢君卓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只要棺材和地还在,这件事就不算完。 没有谢君卓也没关系,拿她顶上也可以。只不过要麻烦一点,需要先解决她,再以万人性命镇压她的煞气,将他们的冤魂埋入棺椁之中,孕育新的魔罗果。而承载魔罗果的宿主七星宗也有,那个被谢涟带回来的人。 只要计划顺利,一切尚有挽回的机会。 白露的身影远去,谢霄贤放松身体。他示意大家继续往前走,可是大伙却没有动。他们僵在原地,脚上不知何时缠|绕了一圈白色的雾气,就连谢霄贤身下的马也被拉住了。 糟了,谢霄贤心中大呼不妙,刚才的幻境只是障眼法,白露真正做的是抓他们。 退!半空中传来江月寒当机立断的声音,三清宗的弟子迅速后退。 谢霄贤心中暗骂了一句,舍弃了身下的马,身体腾空而起。他不擅御剑,所以林慕给了他两张符箓,可以托起他的身体让他在空中保持平衡。 谢霄贤刚刚升空,一团白雾从地下喷出来,将那些送葬的凡人吞噬,顷刻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棺材还在原地,但人和马消失无踪,唢呐锣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大家的心不由地一沉,刚出门还连个照面都没打,白露就轻易的让他们吃了个大亏。 谢霄贤的鼻尖渗出细汗,他转头看向早早退开的三清宗弟子,皮笑肉不笑道:各位少年英才,真是让人佩服。 谢霄贤嘴上说着佩服,心里是憋足了火气。江月寒明显是看出了问题,可是她却没有提醒,反而带着三清宗的弟子远远地避开。这根本就不是要帮忙的样子,反倒像是看戏的。 江月寒没有理会谢霄贤的话,田蒙倒是无所谓,笑道:好说好说。 谢霄贤收敛了笑意,冷哼一声,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江月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谢霄贤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有些不太妙。他正疑惑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江月寒,街道上就飘来一阵讥讽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空中飘来朵朵乌云将太阳遮去,天色一下子阴下来,四周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白衣如雪的姑娘款款而来。她长发如瀑,臂弯里挎着一个花篮,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手上也拿着一朵。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69) 花朵娇艳,美人如玉,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 她把花放在唇边清嗅,目光落在谢霄贤的身上,见他穿着一身丧服,嘴角微扬道:你这一身倒是很适合下葬,看来你对自己的死期很有自知之明。 这话说的挑衅,可是她的声音轻柔,温声细语,还带着一点笑意,像是在和谢霄贤唠叨家常,问他准备怎么死。 谢霄贤紧盯着她,道:你这一身也适合下葬,可惜你已经死过一次,再死就是魂飞魄散,再好的衣服也是浪费。 是吗?白露轻笑,她把手上的花放入花篮,手指从篮子中划过,仔细的挑选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她把花别在鬓间,像是在给人戴孝。 想要我魂飞魄散,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白露的口气忽然一变,她将手上的花篮抛出来,漂亮的鲜花旋转飞舞,顷刻间化作饮血的利刃,长了眼睛一般齐刷刷地朝着谢霄贤飞过去。 谢霄贤多少有点傍身的本身,宽大的衣袖一荡,层层叠叠的灵力便形成屏障,将那些花朵扫落。他心道不过是点雕虫小技,就惊觉地上没了白露的身影。 阴风从耳边扫过,谢霄贤一惊,身体像离弦之箭弹射出去。一道利刃之光划过,斩下他的衣服一角。 白露身如鬼魅,在幻境中如鱼得水,她不急着杀掉谢霄贤,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戏弄他。谢霄贤狼狈躲闪,三清宗作壁上观。 阴间的路难行,没有你这仇人的血肉做灯,人皮为裳,我怕路上太冷清。你今日不是想和我做个了断吗?那你倒是来啊!白露不屑地看着谢霄贤,衣衫整洁,淡定从容。 相比之下,谢霄贤发髻散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听见白露的话,他脸上的狼狈之色稍退,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你高兴的太早了。 言罢,谢霄贤的身影急退,飞掠到一旁的屋脊上。 转眼间,安静的街道上出现无数七星宗的弟子,他们纷纷结印,一道道白色的灵气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散发出来,凝聚在空中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白露顿住,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东西。 谢霄贤在屋脊上坐下来,林慕出现在他身边,用术法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道:辛苦了。 谢霄贤解下自己的发髻,擦去脸上的血珠。森罗万象中,白露能有千万化身,在不确定她是本体亲临前,不管是谢霄贤还是七星宗都不会贸然出手。 白露看出七星宗的意图,她大笑起来,对着头顶的巨网挥出一道磅礴的灵力。 轰,两股力量相互碰撞,看似脆弱的网晃了晃并未消散,只是部分七星宗的弟子神情萎靡下来。 三清宗的弟子们看向江月寒,都在等她的指示。 一旁的林慕也同样看过来,道:江仙子,还请出手相助,在阵法成型之前,别让白露逃出去。 江月寒扫了他们一眼,握住了手上的七杀。白露转头看向她,二人目光相对,彼此都是淡漠的神情。 雪色的剑光一闪,七杀出鞘,凶戾的气息苏醒,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 大战一触即发。 第82章 江月寒是三清宗难得一遇的天才,而白露也曾是七星宗的骄傲,她们同为女子,天赋超群,曾被人并排比较,想要论个高下却没有结果。 今日,寮城的杀局在宁静的街道上展开,二人狭路相逢。 白露听过江月寒的名字,她幻想过这个姑娘是何等的惊才绝艳,寮城一遇,画中一见,她记住她清冷的眸,以及那颗鲜红的泪痣。 白露受人恩情,入宗问道,一路四平八稳,走的顺风顺水。宗门切磋,外出办事,她从不缺对战的人,却从未遇见一个可以酣畅一战的对手。 七星宗的天罗地网还在凝聚,白露却是看也不看,只是盯着拔剑的江月寒。七杀的剑意凌厉,四周的风声呼啸不止。三清宗的弟子远远地退开,趁七星宗被白露吸引注意力的空档,全部四散出去。 白露拈花带笑,手腕一翻,花瓣化作银色的光芒,在她掌间汇聚一柄长剑。剑身细长,剑刃光华转瞬,镀上一层暗光。 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她也该拿出该有的态度。 见白露出剑,神情认真,江月寒也不多言,化作一道蓝光,犹如离弦之箭直奔白露而去。 白露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体内蛰伏的强大力量沸腾起来,一股凶煞之气自她体内瞬间爆发。手中长剑灼如闪电,白露抬手挥剑,刺目的白光如长虹贯日,让人有些看不清街道上的场景。 江月寒舞剑,十几道剑影交织在一起,直直地撞上白露的攻击。二人的力量瞬间爆发,整条街都跟着颤动了一下,结阵的七星宗弟子更是倍感吃力。 观战的林慕目光微闪,他们原本是想借江月寒的手消耗白露的战斗力,可是没想到江月寒有这样的爆发力。虽然她们彼此的力量都是冲着对方而去,但力量的余波向外波及,难免会撞上七星宗凝聚的阵法。 眼看天罗地网不断震颤,林慕沉下脸,跟着加入结阵的队伍。 他们为了对付白露倾尽一宗之力,这种时候还磨磨唧唧地有所保留,等白露腾出手来,他们都是一个死。 有了林慕的加入,天罗地网的凝聚稳固下来,江月寒扫了一眼,手上的剑并未停息。她再度朝着白露奔去,两道身影一触既分,又飞快地在阵中各个地方闪现交错。 她们棋逢对手,剑光相互交缠,四周是一道道耀眼的银光,如银蛇吐信,强大的力量使空间发生微弱的扭曲,似乎要将这街道上的虚空撕裂。 她们打的酣畅淋漓,七星宗的弟子却备感压力,力量的余波不断冲击天罗地网,结阵的弟子被汹涌的力量推拒,纷纷咬牙硬撑,面色铁青。 谢霄贤神情微微扭曲,街道上的力量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即便远离战斗中心,也有一种难以喘息的压迫感。他的目力跟不上两个人的战斗,只能看见蓝白光影交错。 街道上灵力涌动,劲风呼啸,剑影搅动风云,四周的浓雾忽然全部聚集过来,发疯一般冲入阵法,很快就将两个人的身影遮去,除了残影和剑光,别的都看不清。 谢霄贤一惊,蹭地一下站起身。这些浓雾来的不是时候,会让他们失去对情况的掌握。谢霄贤转身欲让三清宗的弟子帮忙,这一回头却发现三清宗的弟子都不在此地。 他们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不知道混入什么地方。 局面和预想的并不一样,谢霄贤低声咒骂,举起手给隐藏的另一波七星宗弟子下令,让他们趁此机会去五柳街寻找森罗万象的阵眼。 白露是个念旧的人,五柳街是她的故居,她心理上会依赖那个地方,把弱点藏在里面。之前因为森罗万象的压制,大家并不能进入五柳街,此刻正是机会。 轰,迷雾中传出惊天巨响,谢霄贤的目光再次被拉过去,可雾太浓,他只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闪过,一道剑光飞掠,带出几点血迹。 有人受伤了?会是谁? 谢霄贤的心随之提了起来,下意识地,他希望受伤的人是白露,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迷雾之中,狂风吹乱了两位姑娘的长发,她们面对面地站着,身姿挺拔,犹如山顶青松,坚韧不屈。剑刃在她们身边环绕碰撞,形成相互厮杀的局面。 江月寒抬手抹去肩上的血迹,神色毫无波澜,目光直直地看着白露。 就在刚才,白露剑光疾走,江月寒不躲不避,硬生生扛了一剑,开口说了一句话。 虽然白露及时收剑,但还是不小心刺伤了她。白露看着她肩头滚落的血迹,面色阴寒。 江月寒说:我知道魔罗果在君卓的身体里。 魔罗果,那是白露藏起来的最大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这东西,她也不会走到今天。为了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她甚至拒绝见谢君卓,把尚且年幼的她从寮城赶走。 可是现在,江月寒说她都知道了。 江月寒是什么人?她是三清宗的天才,玉清的弟子,谢君卓的师尊,七杀之主。在她的身上有着无数耀眼的光环,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便足够旁人望尘莫及。 可这些都是虚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白露不稀罕。比起这些东西,白露更在乎江月寒的决定。她不惜受白露一剑也要说出这件事,白露可不会以为她是为了威胁自己。 白露深吸一口气,手上掐了一个剑诀,让长剑斗的更加激烈,自己却看向江月寒问道:你想怎么样? 江月寒驱使七杀应战,道:我要和你联手。 三清宗的弟子不多,白露更是孤家寡人,而他们要面对一城和一个宗门,彼此的力量有所悬殊,结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白露对江月寒的提议并未心动,她的目光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道:我不觉得我们有联手的必要,这是我和谢霄贤的事,你带着三清宗的弟子有多远走多远,别来妨碍我! 三清宗的弟子,自然也包括谢君卓。 即便到了今时今日,白露依旧觉得这是她的事,她不愿意把任何人牵扯进来。这是她的劫,是她自己选的路。 白露的固执让江月寒想到她们初见那日,何飘说的那番话。白露只是看起来温柔,她有一颗坚韧又固执的心,不会轻易去依靠别人。可是,为了正义,为了守护重要的人,她也愿意去付出去牺牲。 她很清楚这是一场杀局,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她要和谢霄贤做个了断。 江月寒冰冷的目光变得柔软,她敬佩面前这个姑娘。一开始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谢君卓,为了师尊,可现在她是真心实意地为了白露。 剑鸣声不断,浓雾汹涌,江月寒荡开乱窜的剑气,急切道:三清宗的弟子不会走,我也不会,君卓更不会。我们都是为了你而来,你是揭穿谢霄贤和七星宗阴谋的证人,我们需要你。 需要我?白露神情微怔,江月寒的话很有蛊惑力,可也只是那么一点极短的时间,白露很快又冷笑起来,道:我一个地煞上不去你们三清宗的公堂,而且我也没打算揭露所谓的阴谋,我要做的是拖着他们下地狱,让他们不得好死。 然后呢?然后你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可以坦然地魂飞魄散了吗?江月寒追问道,不由地想起前世的结局。 谢君卓为白露化魔为白露痛苦,深陷仇恨之中无可自拔,那样的结果不是江月寒想要的。 电光火石之间,江月寒忽然想到至关重要的一点。谢君卓体内的魔罗果在白露魂飞魄散后才逐渐爆发,那是不是说明白露就是那个引子?她和谢君卓交好,是除白纤纤以外,对谢君卓最重要的人。她的死足够让谢君卓深陷痛苦之中,备受打击。 谢霄贤不限制谢君卓和白露来往,看中的岂不就是这点。他让白露在谢君卓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影子,最后再一点点抹去,让谢君卓彻底崩溃。 谢霄贤根本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骂他是畜生都算轻的。 江月寒的脸上升腾起一抹怒意,逼近白露道:你不能死,你的命连着君卓的命,你是魔罗果爆发的引子。 白露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情况紧急,江月寒也不在意这一点小口误。 突然靠近自己的少女带着怒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看起来是个清冷的人,这一怒忽然明艳起来,像一簇鲜艳的雪中寒梅。 白露愣住,被她口中的话惊到,她化为地煞自然知晓魔罗果的来龙去脉,听见这一句,一贯克制的神色直接阴沉下来,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穹,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狂风暴雨。 她以为推走了谢君卓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谢霄贤从一开始就把她算计进去。在争那块地的时候,谢霄贤就动了杀心,决定给谢君卓服用魔罗果后,更是没打算放过她们一家。就算她不化身地煞,谢霄贤也会要她的命。 谢霄贤!白露怒吼一声,面色铁青,在心里竖起来的高墙轰然倒塌,心底翻起惊涛骇浪,恨不得立刻将谢霄贤碎尸万段。 她催动剑诀将长剑召回,撇下江月寒就要冲出去对付谢霄贤。七杀没了目标,飞回江月寒手中,江月寒握剑紧跟。 然而她们二人尚未冲出迷雾,街道又是一阵颤动,头顶上的天罗地网成型,迷雾在不断消散。 糟了,江月寒低呼一声,七星宗结阵的速度比她预计的还要快,明明刚才已经在努力破坏了。 不过是雕虫小技,你先退出去,结盟的事我答应了。白露压住心头的愤怒冷静下来,她对着江月寒挥出一掌,看似凶险,实际力道轻柔,只是借力将江月寒推出去而已。 江月寒面露忧色,白露又道:我的本体并不在此,且由他们猖狂片刻,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谢霄贤刚才再三确认白露的身份,却不料还是看走了眼。 江月寒闻言松了口气,抽身离开。同时心底暗暗吃惊,此刻的白露只是一道化身便有如此实力,那她本体亲临又该有多强? 街道上的迷雾急剧消散,蓝色的身影从中飞掠而出,七星宗的弟子立刻给她打开一条通道让她离开。待她的身体将将出来,弟子立刻合上通道。 林慕大喝一声,道:天罗地网,万众一心,缚! 一音落下,天罗地网急剧收缩,从一张大网变成一个银色的囚笼。 迷雾被逼退,狼狈的白露对着囚笼挥剑,磅礴的灵力将囚笼撑起,眼看她就要挣脱出来。 林慕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神色顿时萎靡下来。周身灵力爆发,用血在空中画了一个红色的符文,厉声道:去。 符文疾行如闪电,落在囚笼之上,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也把白露的反抗压回去。白露手中的长剑碎裂,囚笼完成最后的献祭,变成一个巨大的圆球把她包裹在里面。白露再次挥动灵力砸向囚笼,力量却被反弹回去。 林慕大笑道:白露,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是专门为了抓你而设计的天罗地网。你就好好在里面呆着,等我们解救了全城的百姓,会让大家处决你。 区区一个囚笼就想困住我,你们也太天真了。给我破!该死,为什么打不开?囚笼里传出白露气急败坏的怒吼,她还在做着无用的挣扎。 林慕露出轻蔑之色,笑她不自量力。 另一边,从阵法中脱身的江月寒落在屋脊上,她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面露痛苦之色。手中七杀嗡鸣,江月寒御剑指向白露,道:林宗主,既然她已经被困,不如让我将她处决。 林慕忙道:江仙子不必如此着急,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哦?那何时才能动手?江月寒不解地问了一句。 谢霄贤道:我们还需要她来找到这一年被她杀害的那些人的尸骨,所以不急在这一时。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0) 江月寒垂首,道:谢城主说的是,我一时糊涂了,险些忘了我师兄还危在旦夕等我去救呢。 被白露打伤的邹不闻还躺在床上,江月寒此话一出,谢霄贤和林慕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们已经忘了这回儿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化身在演戏的时候,我们的白露姐姐在干嘛呢? 铛铛铛,白姐姐当然在带娃咯!照顾弟弟难道不好玩吗?为啥要去打架! 给去五柳街的弟子掬一把同情的眼泪,那边才是大佬啊! 最近没休息好,头疼,所以今天更新少一点 第83章 邹不闻当日因为发现了棺材被谢霄贤暗算,大家把这件事推到了白露的身上,本是想来个死无对证。可现在白露就在眼前,江月寒只需要问一句,这件事就穿帮了。 谢霄贤和林慕的心当场提了起来,脑海里飞快地打着算盘,想着等下要是江月寒开口,他们应该如何应对。江月寒和邹不闻不同,她是玉清的弟子,如果处理不好,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寮城此刻元气大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他们还不宜树立玉清这样大的一个敌人。但如果江月寒生疑,对他们而言也很不妙。 谢霄贤眼神微眯,心底发了狠,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为了寮城的发展,为了今后的权势,他也不是不能铤而走险。大不了多费一点功夫去掩饰,先稳住三清宗,等寮城恢复元气,他们便有一战之力,届时就是三清宗也要掂量掂量。 这样一想,面前的局势也算不得什么,谢霄贤冷静下来。他给林慕比了个手势,两个人共事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林慕默不作声,他微微颔首,对谢霄贤的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两个大男人心怀鬼胎,江月寒并未察觉,她没有继续说邹不闻的事,而是坐下来简单处理肩上的伤。她这一坐,另外两个人的心都放下来,知道她暂时是不会继续说这件事。 白露被抓,七星宗的弟子去五柳街寻找阵眼。林慕和谢霄贤没有在原地等候,他们运起棺材,带着白露去了大街中心。这里是主干道的交汇点,视线开阔,还有一个搭建起来的平台,原本是作为百花节花仙子祈福所用,现在用来审判白露也不错。 七星宗的弟子在四周严阵以待,他们组成列队分入两边,就等阵法解除。 江月寒负剑站在一旁,没有掺和他们整队。囚笼中,白露已经放弃抵抗,老实地坐在里面,双眼无神。 大家在街道的中心等了一会儿,头顶上的阳光忽然晃了晃,那轮明媚的娇阳瞬间四分五裂,连带着他们头顶的天空也跟着破碎。大家吃了一惊,只见天上浮现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而现在这个罩子在化作粉末消失。 在罩子之后,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层层叠叠而起,犹如一堆甜软的棉花糖。太阳就在棉花糖堆里,它慵懒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像是瞌睡了一般。头顶落下来的阳光很温柔,温柔到了让人昏昏欲睡的地步。 谢霄贤神色激动,不由地大笑起来,道:白露,你最后的手段也没了。 森罗万象困住寮城近一年的时间,就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众人的心口,如今彻底破碎,预示着白露没有继续翻身的机会。她不能在阵法中幻化万千,也就少了一个保命的机会。 白露瞥了谢霄贤一眼,冷笑道:你也没赢! 谢霄贤当然没有赢,他丢了最重要的魔罗果和最合适的载体,哪怕有办法补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是谢霄贤心中最大的痛,他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他隐晦地扫了眼江月寒,把白露的挑衅压下去。 现在还不是报复的时候,等下有的是时间。 伴随着森罗万象的消失,一开始离开的三清宗弟子又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谢霄贤也不好多问,只是暗中打量了几眼,见他们都是两手空空才放下心来。 田蒙看见江月寒受伤,轻咦一声,连忙上前递药。江月寒接了他的药,田蒙顺势靠近,传音道:江师叔,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那两个卷轴布置好了。 江月寒和白露大战吸引了谢霄贤的注意力,三清宗的弟子都没闲着。他们之前调查白露时摸过城里的地形,找了两个合适的地点布下卷轴的防御阵。只要谢霄贤等人一有异动,他们可以立刻启动阵法,让百姓前去避难。 江月寒赞许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田蒙笑了笑,退到一旁。他抬头看看这个天,然后又看了看牢笼里的白露,小声嘀咕一句:人都抓到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田蒙看似小声嘀咕,实际上声音非常明显,在这个安静的氛围下更是清晰入耳。他佯装失言,立刻捂住嘴,憨厚地笑了笑。 谢霄贤没有在意他的抱怨,道:小道长稍安勿躁,我们还没找到城中百姓。 田蒙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为了找人啊,可他们都在自己屋里睡觉。这会儿指不定在做着美梦,不愿意醒过来呢。 田蒙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就连三清宗的弟子也诧异地看向他。他们刚才一起行动,并没有进过别人的屋子。 王卓率先反应过来,拉了田蒙一下,道:田师兄,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田蒙一本正经地给王卓解释:附近有一家的瓦刚刷了桐油没干,我从屋顶上过的时候踩滑了,摔下去看见的。我还把人屋子砸了个大坑,给他放了锭银子在床头。 田蒙这样一说,王卓也想起来田蒙的确消失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来了,所以王卓并没有在意。 感情他是去人屋子里一游!这哪是一个修道之人干的出来的蠢事,也就田蒙心大没放在心上,这才说的坦荡。 谢霄贤嘴角一抽,看向田蒙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修道者御剑御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这得多不小心才能摔倒在人屋子里? 而且他说桐油没干!谁会闲来没事去屋顶上刷桐油,又不是青璃瓦,需要定期保养。 谢霄贤心中嗤笑,以为田蒙是给自己的摔跤找了个借口,却没有看见身边的林慕变了脸色。 囚笼之中,白露看着眼前这一幕,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嘴角勾出一点弧度,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情。 田蒙坚持自己没有看错,屋子里确实有人,江月寒思索片刻,正欲让林慕派弟子去一探究竟,就听见街道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那是脚步声和说话声,起初还很小,后来便越来越大,而且不断地朝着街中心过来。大家寻声看过去,只见城中的男女老少开始聚集。他们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赶来。 街道附近的百姓和旅客也是,他们纷纷打开门出来,有些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便匆匆跟上队伍。 刚开始还一片死寂,仿佛没有活人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要不是七星宗的弟子施法做了防御,只怕他们已经踩踏过来。 王卓扫过这群人,眼尖瞧见了一个熟人走在队伍的正前方,手上拿着一个板斧。王卓用手肘推撞了一下田蒙,给他使了个眼神。 田蒙不解地看过去,瞳孔微张,道:这家伙怎么有点阴魂不散,那儿都有他的份。 王卓不以为然,道:我倒是觉得面前这个局面刚刚好。 他们看见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打劫小贩不成,后又袭击白露的匪人。比起初见的意气风发,他这会儿有些神经质,虽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却一直东张西望,握紧手上的板斧,眼神躲闪畏惧,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前进的人流都被七星宗的弟子拦下,他们的神情各不一样,有人面带怒容,有人摸摸自己的头,摸摸自己的手,还有人神情悲伤,大哭大笑 人世间有百态,这一刻在场的芸芸众生就是百态的缩影。 扛着板斧的匪人看见面前那么多的修道者,认出他们的衣服,知道他们是七星宗的弟子,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他挺了挺胸,像是多了股勇气,嚷嚷道:你们寮城办的这是什么百花节?我看是谋财害命拦路抢劫才对。爷爷我被人撵进来却出不去,困在这里那么多天,人人都是一副死人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不搭理我。 说的对,客栈老板就更奇怪了,头一天收了我的银子让我住下,结果第二天就问我打哪儿来的,要我再给一次钱。我要是不给,他就要撵我走。我是来看花仙子的,不是来受这鸟气的。看你们一个个穿的人模人样,不给个说法,我和你们没完。 兄台,你可知足吧。你好歹给钱还有地方住,我拿着钱别说住,我差点连吃的都没有。客栈酒楼除了掌柜和店小二空空如也,可他们就是宁愿给空桌子摆上空盘也不肯让我住让我吃,还跟我说客满,没地方了。想我丘爷在外,那是一呼百应,到了你们寮城,还连个乞丐都不如,你们寮城也太欺负人了。 匪人的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呼应,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他们都是不信邪进来的旅客,没想到来了出不去,还要受一肚子的气,这会儿不知道憋了多少火,直接痛痛快快地骂起来。 他们人不多,但声音响亮,一时吵嚷地不可开交。 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也是不甘示弱,一屁|股挤开身边的人,冲到前面来,大红|唇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道:我呸,什么狗屁百花节,气死老娘了。老娘听说城主是个小白脸才来的,本来还想着凭我的姿色肯定能把他拿下,让他成为我的裙下之臣。谁知道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我看指不定是长的丑不敢见人了,浪费老娘的感情。 妇人说着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显摆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屁|股,挺了挺不怎么明显的胸,凹了个几乎是直线的s型。 谢霄贤的脸色霎时铁青,笼子里的白露不禁大笑起来,称赞道:这位大娘,你真是品位独特,谢城主看不上你那是谢城主没福气。你配他那是绰绰有余,他配你,可就是提鞋都不够资格。 妇人一把年纪,要身材没身材,要美貌没美貌,嘴角还长了一颗媒婆痣,看起来实在让人很难说一句貌美。 而谢霄贤混蛋归混蛋,还是很有小白脸的潜质。白露这话把他贬的一文不值,他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下水来。 可惜妇人没看见,妇人倒是好奇地打量起白露,手上的红手帕一挥,做了个娇羞的动作道:还是这个大妹子有眼光,大妹子,你怎么被关在笼子里了? 白露模样温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妇人也不禁起了怜惜之意。 谢霄贤忍无可忍,怒道:因为她就是造成你们在寮城吃苦的元凶。 第84章 白露困禁寮城近一年的时间,眼看临近百花节还打开了限制让外面的人进来,把他们拘在此地,这才造成今日混乱的局面。她明明是罪魁祸首,可其他人就像没看见一样,纷纷痛骂寮城,痛骂谢霄贤。 被妇人和白露一顿洗涮,饶是谢霄贤素来厚脸皮也绷不住脸色。他当着众人的面拆穿白露的身份,白露面色坦然,对他的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她坐在囚笼中,拢了拢鬓角的白花,一身白色的衣裙衬出三分柔弱。 正对着白露笑的妇人面色一僵,嘴角的笑意逐渐凝固。她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怎么想都很难把她和寮城的事联系起来。妇人张了张嘴,悻悻地扶额,呻|吟着往旁边倒去。她身边的人连连后退,就怕她压下来。 妇人这一退,站在一旁的匪人盯着白露一番打量,他很快认出白露,惊讶不已,正欲开口。白露的目光忽然转向他,嘴角带着笑意,红|唇微张,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一脸的纯真,看不出半点行恶的凶相。可那目光沉沉地,让人瘆得慌。 匪人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他抖了抖,打了个冷颤,连忙挪开自己的视线。这一转头,好死不死地又瞧见高台边缘的江月寒等人。当日他在城中打劫这个姑娘,就是因为江月寒他们才没有得逞。 现在姑娘在笼子里,江月寒他们在高台上,匪人觉得奇怪,他暗中嘀咕了一声,直觉有问题,嚣张的气焰都矮下来,默默地把自己挺出去的肚子收回,尽量缩在人群中,让自己变得毫不起眼。 妇人和匪人一同没了声音,其他外人的声响也逐渐低下来,他们都转过头去看着白露,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怀疑谢霄贤是故意找个人来忽悠他们。 外人不识白露,可寮城的百姓却少有不认识她的。他们的记忆浑浑噩噩,根本就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今夕何夕,看着周围的场景,还以为是百花节刚过去那段日子。 人群中有不少长者,其中一位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到前面来,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几个小年轻还懂事地伸手搀扶一把。老者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皱纹满面,但人还算精神。一双眼睛介于清明和浑浊之间,一袭深色的长衣,给人几分威严感。 老者在人前站定,他转头看向白露,眼神带着审视。白露微微颔首,神色恭敬。 这位是现在白姓大家的族老,在族中说话颇有分量。他和白纤纤的爹是亲兄弟,白纤纤的爹被谢霄贤气的病故后,他成了领导白家的人。 白季远无视高台上的谢霄贤,对着白露问道:白家的丫头,谢城主说的可是真的? 白露点头,面对着白家的族老,她没有隐瞒的必要:白二爷,这是我和谢家的恩怨,我不想牵累大家,你带着他们走吧。 白季远叹了一口气,知道白露是放不下她爹娘的仇恨,可谢霄贤是什么人?他是一城之主,权势滔天,白露区区一个姑娘,怎么斗得过他。 看着笼子里戴孝的姑娘,白季远于心不忍,劝道:你这又是何苦?你爹娘的事铁证如山,就是我也没办法。你还有弟弟要养,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办? 不管是白露还是白荇,都是白家的子孙。这些年白家式微,内部也出现两极分化,一部分投靠了谢霄贤,一部分得过且过,早已不见昔日的繁华。 白季远自知半截身子入土,也护不住这些小年轻多少年,但能活一天算一天,总不能看着她们姐弟两真的被逼上绝路。 白露笑了笑,神情落寞道:白二爷,你说的太晚了! 白季远一愣,白露又道:这已经是我爹娘离世的第二年,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一年的光景洗刷干净他们流淌在街头的鲜血,可是洗刷不干净我心中的仇恨。 白季远傻眼了,白露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理解,可是拼在一起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爹娘死后的第二年?眼前的一切明明还是百花节刚过去的样子,怎么突然就第二年了? 白季远一点印象都没有,不仅仅是他,其他寮城的百姓也很迷糊。他们的记忆大部分还停留在去年的百花节前后,白露的爹娘被谢霄贤斩首,让百花节蒙上一层血色,大家都觉得不吉利,没少埋怨。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1) 他们完全不记得时间往前走了一年,纷纷和周围的人议论,问他们记不记得有这样一回事。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谢霄贤气沉丹田,道:大家不必问了,我来告诉你们。你们面前这个一心为了复仇的白露,现在已经不是活人。她杀了自己的弟弟,吞噬他的魂魄化身地煞,并在成煞当日囚禁了寮城,让你们生活在幻象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百花节的生活。 听见白露已经死去,面前的乃是邪物,大家被实实在在地震撼到,甚至有一些胆小之辈吓得往后逃窜。 白季远握紧了手上的拐杖,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觉得命运像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白露抬眸,眼神扫过那些不断后退的人群,最后又回到白季远身上:白二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走吧。 白露感激白季远为了她站出来,但这个时候和她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白季远一把年纪,经不起这样折腾。白露念他一句好,见他巍然不动,厉声道:白家的子孙都是死的吗?还不把二爷扶下去! 白露一声呵斥,刚才搀扶老爷子的几个小年轻如梦方醒,连忙上前把白季远带走。白季远甩开他们的手臂,拄着拐棍站在原地,挺直了腰杆道:我老头子今天就站在这里,谁也别劝我退。人这一辈子不能只知道退,不然退到最后,连自己的地盘都守不住,白白地让人看了场笑话。就是死后,也有人戳着脊梁骨耻笑。 当初白露爹娘的事,就是因为白家服了软,退了一步,结果才走到今日这个局面。白季远后悔过,看见白露现在这个样子他更是悔不当初。他大哥把白家交到他手上,可不是让他毁了白家的根基,让白家这个大姓从寮城消失。 白季远的话让在场的白家子孙面露羞愧之色,上前来的几个小年轻更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已,不知道是该继续劝人下去,还是留下来陪着。 她可是杀了自己弟弟的凶煞,还把我们困在这里,稀里糊涂的地让我们过了一年。白二爷,你好歹是白家的族老,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你要是因为白郑羽的事愧疚,觉得自己该继续站在这里,那我只能说你是错上加错,老糊涂了。 人群中有人畏惧白露,又想讨好谢霄贤,见白季远不识抬举,干脆借题发挥,怂恿众人道:大家也给评评理,在白郑羽杀人之前,我们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百花节也办的热热闹闹。可自从出了白郑羽的事,百花节办的一团糟不说,今年还出了这等怪事。白露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她又岂会放过我们?大家别被她的表象骗了,我们应该听从谢城主的领导,请他给我们主持公道。 对,我们不能放过她。她爹娘都是杀人凶手,她也好不到那儿去。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我看她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人群中一呼百应的人多起来,他们嘴里数落着并未见到的罪行,把白露过去的仁义抹杀,反而你一嘴我一嘴地捕风捉影,好似以前瞎了眼,没看清楚白露的真面目一样。 其中喊的最响亮的是另外几个大家的人,也有一些白家子弟在其中跟着瞎起哄。没有表态的白家弟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者有,悲愤交加者亦不少。 白季远一言不发,神情冷硬,面色紧绷。几个小年轻偷偷地打量他的脸色,僵直了脊背,最终没有退缩。 高台上,众人的脸色也是各不一样。谢霄贤很满意现在这个氛围,大家越是愤怒,对他的计划越是有利。 相比之下,三清宗的弟子多是气愤。他们知道白露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用家仇二字来形容,简直是对她的羞辱。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全大局,也只有愚昧而又自以为是的人,才看不清。 真是听不下去了,白姑娘和江师叔还在等什么?有弟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愤慨地握紧拳头。 江月寒看他一眼,道:不急,还不是时候。 寮城的百姓都聚集过来,他们义愤填膺,情绪高涨。在他们的眼中,谢霄贤这个城主还值得信赖,更何况谢霄贤从一开始就占据高点。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在乎白露的辩解,白露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连解释都省了。 等大家骂的差不多,谢霄贤才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道:大家稍安勿躁,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因为我和你们一样气愤悲痛。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白露禁锢寮城把你们囚禁起来,城主府和七星宗都受到重创。我们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得到三清宗的救助,这才一举拿下白露,解救大家出幻境。 谢霄贤说的情真意切,一举把三清宗也拖进来。大家当然听过三清宗的名字,他们顺着谢霄贤的目光看向三清宗的弟子,心里更是加深白露罪无可赦的想法。 连三清宗都出手了,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没有反转的可能。 谢霄贤把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他做出掩面垂泪的模样。 林慕上前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随即看向白季远,拱手道:白二爷,你是白家长辈,维护白家子孙无可厚非,可白露真的已经不值得你继续维护。我曾教导白露修行,算是她半个师尊,看到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同样痛心不已。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徇私枉法,在她身上背负的可不止一条人命,你可知她连谢涟也杀了。 林慕一番肺腑之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白季远的脸色有些难看,林慕提到谢涟更是让他浑身一颤。谢涟在寮城也算个名人,他和白露之间有过一段情,只是后来好像不了了之了。 囚笼之中,白露不禁嗤笑道:当日谢涟自己对我发誓,此生要和我同生共死,我只是成全了他,让他来给我殉葬。怎么到了林宗主的嘴里,好像是我不懂事一样。 白露嘴角上扬,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她玩着自己的头发,说的那么轻松,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林慕气的不轻,手指发颤。 谢霄贤拍了他一下,看向白露道:谢涟予你承诺,所以你要他性命。那我女儿你又当如何解释?她和你情同姐妹,在你爹娘死后,人人避之不及之时,她还愿意为你奔走。你为了报复我,将她掠走杀害。她死后的日日夜夜,你回想起曾经的过往,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谢霄贤的话音一落,下面的百姓都是一惊。 白露嘲弄不已,冷冷地撇了谢霄贤一眼:笑话,你谢霄贤杀我爹娘都不觉得愧疚,我又为什么要愧疚? 你简直就是不知悔改,今日当着寮城百姓的面,你若不将我女儿的尸骨交出来,让我送她入土为安,就别怪我寻你尸骨,将你挫骨扬灰! 谢霄贤怒不可遏,他指着身后的棺椁,对在场已经听呆的众人抱拳,道:我女儿君卓也遭她毒手,至今未得尸骨。这具棺椁是我为她所置办,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恳求大家,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女儿得以安息。 谢霄贤双目垂泪,眼红发红,这一刻他不是寮城的城主,而是一个为女儿送葬的父亲。他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对着所有人深深一拜。 人群中有人不禁潸然泪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白露竟然还杀了谢君卓。 刚才那个妇人更是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大妹子,你就把他女儿的尸骨交出来吧,看他怪可怜的。 白露看着妇人笑而不语,好似没有听见。 围观的大伙被她的态度激怒,就连白季远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家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恨不得冲过来对白露严刑逼供。 然而就在气氛悲戚紧张之时,忽然天际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有人御剑而来,瞧着眼前这一出,道:谢城主这出戏真是唱的不错,若不是说要给我收尸,我说不定都要痛哭一场,大呼谢城主仁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休息了一天,所以没更新,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又元气满满了 第85章 踏剑而来的少女红衣如火,明艳生辉。爽朗的笑声让在场的人听的一清二楚。有人觉得这声音耳熟,纷纷抬头看过去,瞧见了少女的模样后却又有些不敢认。 那是大家熟悉的眉眼,和谢霄贤有几分相似,但那张脸又更偏向于白纤纤,只不过以前大家在这张脸上看见的只有胆小和内向,像树荫下的花朵经不起风雨。而现在,这张脸充满了自信和骄傲,仿佛雏鸟经历了浴火重生,脱胎换骨一般。 谢君卓落在高台上,既不偏向三清宗的方向,也不靠近谢霄贤,而是处于三方势力的中心。她收了勾陈,打量着谢霄贤身后的棺椁,道:看来要让谢城主失望了,你这具棺材我是用不上了,但若是拿来埋你还挺合适。 谢君卓嘴角带笑,说的轻松随意。仿佛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她的亲爹,而是和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比起一年前的光景,如今的她长高不少,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就这样站着,便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让人难以忽视。 她的出现是平地一声惊雷,把这个一边倒的局面炸了个四分五裂。刚才还在为谢霄贤说话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死死地盯着谢君卓,恨不得从她的身上扒出点伪装,好自欺欺人地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真的就是真的,即便有些人不想承认,她也假不了。 三清宗和白露都没有表态,这是谢君卓和谢霄贤的对决,暂且不需要她们插话。不过他们知道内情没有多言,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眼泪都还没干的大娘抽泣两声,不解地问道:这小丫头是谁啊?看起来像是砸场子的。 旁边的人脸色难看地干咳一声,道:她就是谢城主的女儿。 啊?可谢城主刚才不是说她死了吗?你们谢城主到底有几个女儿?大娘那把同情的眼泪都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见谢霄贤的女儿死而复生了,她被哽的翻了个白眼。 旁人弱弱地举起手指比了个一,表示谢霄贤就一个独生女。 这下事情可有趣了,大娘觉得自己同情心受到了欺骗,骂道:你们城主是猪脑子吃多了吗?自己女儿死没死都不知道? 旁人尴尬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呢。谢霄贤刚才说的感人肺腑,让不少人跟着落泪,调动大家声讨的情绪,结果这眼泪都还没落地,谢君卓就嘭地一声,闪亮登场了。 谢家的烂账很多人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明面佯装不知而已,谁曾想今日就要在明面上见个究竟。 谢霄贤看着面前这个他险些不敢认的女儿,短暂的震惊之后脸上浮现一抹极其诡异的神色,像是激动疯狂,又像是开心到难以自已。他单手掩面,手指抵着额头,嘴角不断上扬,发出一串狂笑,喃喃自语道:回来了,哈哈哈,回来了,你竟然回来了! 谢霄贤怎么也没料到,他今日只是要对付白露而已,却不想老天爷还赠送了这样大的一个惊喜,竟然把谢君卓也送回来了。他真该早点想到,以谢君卓对白露的感情,断然不会苟且偷生,她早晚会为了白露回来。 解决白露这个心头大患的同时,还能生擒谢君卓,让计划毫无阻碍地继续下去。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谢霄贤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仿佛已经看见一条光明大道在面前展开。 谢霄贤的那一抹疯狂让很多人的心重重地咯噔一声,心里弥漫了不安。 林慕也有一些诧异,但他还没有因为过于兴奋而丧失理智,他刚才看的清楚,谢君卓来的方向是城主府,她不该从那边过来。而且一年不见,她又是从何处学来御剑飞行的本事?难不成魔罗果的力量已经开始改造她的身体,推动着她步步成魔? 林慕轻咳一声提醒谢霄贤不要太过失态,脸上瞬间挂起关切的神色,道:谢小姐,看见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你当初是怎么从白露手上逃脱的?既然你跑掉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你爹以为你已经死了,悲愤之下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林慕理智尚在,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刚才的一切解释成不清楚情况的误会,就算谢君卓此刻否认白露伤害她,大家也只会以为是他们弄错了,而不会指责谢霄贤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本分。 谢君卓啧了两声,忍不住给林慕颠倒黑白的本事鼓掌,冷笑道:林宗主说的真是合情合理,要不是我翻遍了城主府也瞧不见有我的灵位,我说不定就信了。我到底是被白姐姐掳走,还是自己收拾了东西离家出走,我以为谢城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才对。 谢君卓毫不犹豫地揭穿了林慕的谎言,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笑的肆意,丝毫没有把面前这个一宗宗主放在眼里。 林慕面色一僵,心里陡然生出不妙感,面前这个谢君卓条理清晰,字字诛心,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那个怯弱的大小姐。若是以前,谢君卓连和他对视都要匆匆避开,哪像现在不仅敢和他顶嘴,还笑的灿烂。 底下的人因为谢君卓的话生了疑心,谢霄贤刚才哭的那么伤感,结果家里却连灵位都没有?这岂不是在糊弄人吗? 谢霄贤对此刻的局面充耳不闻,他只是盯着谢君卓,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慕压住心里的不安,像个老好人继续为谢霄贤解释道:谢小姐,你爹是因为没有拿到你的尸骨,才没有为你设灵,这你可不能怪他。而且你都回家了,为什么不来见他? 寮城葬礼的规矩一般都是尸骨入棺,设灵后下葬,林慕这样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他最后更是反问了一句,把大家的心思都拉过去。 谢君卓说家里没有自己的灵位,那说明她回过家,可她既然都回家了,为什么不见自己亲爹,反而要跑到这里来拆台子? 林慕这话看似简单,实际是要诛心。他很清楚谢君卓和谢霄贤之间的恩怨,以为谢君卓不露面是简单的对谢霄贤心怀怨恨。只要心有不甘,她为此辩解,林慕就能抓到她的把柄。 谢君卓看着林慕轻笑,目光清澈深邃,像是一眼看到人心底。 她的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道:我当然见了,可惜谢城主左手抱着春桃,右手搂着秋水,和林宗主你在花厅玩的尽兴。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我一个姑娘家实在是不方便打搅,只好默默地退开了。 谢君卓一边说还一边比划,讲的绘声绘色。林慕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脸色僵硬,瞬间从头红到脚,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下面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哗然之声,大概是没料到林慕和谢霄贤私底下玩的这样开放。 林慕脸红脖子粗,正欲辩解,谢君卓立刻抬手制止他的话,偏过头黯然道:林宗主不必多言,我知道谢城主是因为我的死备受打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在别人身上辛勤耕耘,想要旁人再给他生个孩子,以此来慰藉内心的伤痛,我这个做女儿的十分理解。只是家里的莺莺燕燕实在太多了,谢城主难免忙不过来,林宗主愿意帮忙分担,可谓是兄弟情深。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2) 有些话其实林慕不提,谢君卓也没必要计较。可林慕先开口推卸责任,还想把过错归咎在谢君卓的身上,谢君卓自然就没必要给他们二人留面子。 论演戏,谁还不是个高手呢?只要豁得出去,深谙不要脸的真理,就是谢君卓也能一个人给他们唱一出大戏。 听着那些惊骇世俗,让人面红耳赤的话从谢君卓的嘴里说出来,林慕红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来回变化,都快赶上民间的变脸术,那叫一个精彩。 他和谢霄贤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他是一宗宗主,在外自持身份,一向爱惜羽毛,从来没当着别人的面被这样洗涮过。 高台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屑的唾弃一声,大家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快忘了是为了什么聚集在这里,脸上写满了看戏二字。 林慕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只被人拴起来的猴子,拉到高台上给人围观。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要把他给淹没了,他觉得难堪极了,胸膛里憋了一股气,喉咙里冒出了血腥味。 仅仅是个照面,他险些被谢君卓气吐血。 谢君卓瞥了他一眼,其实还想给他添把火。可是一旁的江月寒有些听不下去,面色微僵,身后的师兄们想笑又不敢笑,各个脸色憋的精彩。谢君卓担心她在多说几句淫词浪调,江月寒就要冲上来给她禁言了。 对付这种小人,不应该让她师尊的耳朵跟着遭罪,那样太便宜他们。 这样一想,谢君卓把剩下的话都压下去,反正刚才那些足够挑起其他人的情绪,旁人充满打量的眼神也够林慕受的。 林慕深吸口气,全身的灵力运转一个小周天冲开心中郁结之气,这才缓过劲来。他气的一甩衣袖,退到一旁,不打算继续掺和这事。 谢霄贤见他生气,往前走了两步,拉近自己和谢君卓的距离,拿出几分当爹的威严,面容严肃道:君卓,你这才离家多久?怎么学了一身的粗鄙之言? 谢城主,你说错了,我这可不是在外面学到的。谢君卓看着谢霄贤,嘲讽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你厉害,我这些可都是跟你学的。你虐待我娘的时候,什么话不敢说?我可一字一句都记着呢! 谢君卓的声音发了狠,她迎着谢霄贤的目光,面无惧色。 谢霄贤面色一沉,道:我是你爹,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出去了一年回来,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吗? 养了十三年的女儿突然翅膀硬了,谢霄贤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又搬出上位者的冷酷来镇压谢君卓的反抗。 谢君卓低头冷笑起来,脸上覆盖一层冰冷之色,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谢城主,拿爹的身份来压我,和我讲规矩,你也配? 第86章 谢君卓自从有记忆以来,就很少在一家人独处的时候看见谢霄贤的脸上有笑容。谢霄贤不喜欢她娘亲,也不喜欢她,只有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的时候才会和他们亲近,挂上虚假的微笑,让人以为他们一家和睦。 娘亲的存在对于谢霄贤而言是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不管他站的多高,走的多远,只要白纤纤还在他身边,就有人不断地提醒他,自己是靠一个女人上位。他如此的介怀这件事,为此对白纤纤非打即骂。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白纤纤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在他争权夺势的最初,是白纤纤苦口婆心地劝说白家的人支持他,为他出谋划策。 我娘知道你有着可笑的自尊,不愿意被人说是靠女人起家,所以表面上顾及你的面子,从来不会让你觉得不自在,背地里默默地为你付出,为你铺路。你以为你能坐上城主的宝座真的是因为你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笑话,没有我娘,你连接触的门路都没有。白家凭什么把寮城拱手送给你?凭你叫谢霄贤吗? 谢君卓看着面前这个以父之名教训她的男人,内心觉得可笑又可悲,他们之间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就这样两两相望。彼此之间没有情意,只有涌动的愤怒和怨恨。 有些事,在撕破脸皮的那一刻起就不在是家丑。谢霄贤越是介意这种事,谢君卓就越要说个痛快,她就是要看着谢霄贤一遍遍的痛。 你现在想起来是我父亲了?想起来和我讲规矩了?那你当着我娘的面和府里的丫鬟在床上颠龙倒凤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你是我父亲?怎么没说教教那些下人规矩? 谢君卓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不堪,胸膛里燃起熊熊怒火。她娘发现的第一时刻不是冲过去找人算账,而是蒙住她的眼睛,把她从那里带走,不让那些腌臜的画面污了她的眼睛。 在被背叛的时候,她娘选择先保护她,因为她娘很清楚,背叛这种事只要开了头,就会永无止境地继续。哭没有用,大吵大闹也没有用,能做的是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力量护住她。 有些话前世来不及质问,谢君卓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再一次面对面后,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放下。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凭什么她娘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得到的只有背叛和仇恨?她一开始是那么的深爱着面前这个人,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要选择视而不见,选择恩将仇报? 她娘和她,以及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们明明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在你的心中,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往上爬的工具。你抛弃了我和我娘,依旧大言不惭地用我们来做文章。我没有如你所愿的死去,又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你很失望吧? 谢君卓压抑着怒火,冷笑着看着谢霄贤。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讽刺,旁人眼中恩恩爱爱的一家人,其实早就貌合神离。为了粉饰太平伪装的一切假象,经不起现实的冲击,轻易就四分五裂。 谢霄贤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深吸口气,在谢君卓的挑衅和指责中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没有像谢君卓预料的那般暴跳如雷,甚至还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他整理自己的衣襟,张开双臂道:君卓,我知道因为你娘的事,你对我有着很深的误会。但发自内心地说一句,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过来吧,来到我的身边,让我们父女一起联手。你是我唯一的血脉,等我死后,我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吗? 谢霄贤嘴角带笑,眉目飞扬,像个温和又稳重的父亲,正在耐心地劝叛逆的女儿迷途知返。他做出拥抱的动作,大方地接纳谢君卓的愤怒和指责。 他的确很高兴谢君卓还活着,只不过这个高兴的背后,涌现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机。 谢君卓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瞥了谢霄贤一眼,毫不犹豫地抽出勾陈,道:谢霄贤,看来你还没弄清楚,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我是来要你的命! 为什么?因为白露?谢霄贤有些不解地看着谢君卓,目光在那柄漆黑的剑上停留了一会儿,不禁觉得可笑。短短一年,反抗他都要做好几天心里建设的女儿居然拿起了剑,还能面不改色地指着他,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魔罗果真的有如此大的影响,会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不成? 谢霄贤有些怀疑,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收回双臂,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失望地看着谢君卓,伤心道:我知道你们感情深厚,可你看看她都干了什么?你不能因为逃出去了,没有被困在这里,就坦然地包庇她。你可以记恨我,拿着剑想要对付我,可你不能连做人的基本底线都丢了!这里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你连他们的安危都不顾吗? 谢霄贤说着便有些气愤,不由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他仿佛是恨铁不成钢。 谢君卓掩面笑了起来,事到如今谢霄贤还能面不改色地进行诡辩,再一次把错推到她身上,她都不知道该说他虚伪到了极致,还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城主,你说完了吗?谢君卓不耐烦地盯着谢霄贤,道:我要是让你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还要说为了百姓的安危,你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和我做个了断?你总是这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愿意为了别人豁出性命,实际上卑鄙无耻。你把全城的百姓都聚集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他们,你是想利用他们牵制白露姐姐,你在赤|裸裸地告诉白姐姐,只要她敢轻举妄动,你就杀了这些人。 谢霄贤是什么人?他就是个卑鄙又不折手段的畜生。说什么为了审判白露把百姓聚集起来,根本就是借口。他的本意是牵制白露,因为他知道,白露不会伤害这些百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人质。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为了给白露开脱才会这样花言巧语。我是一城之主,而白露是地煞,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杀了谢涟,甚至还想杀了你。就连三清宗都站在我这边,你却还是坚定不移地怀疑我,我谢霄贤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女儿! 谢君卓的质疑彻底惹恼了谢霄贤,他左右环顾了一下,从最近的七星宗弟子手上夺了一柄剑,剑指谢君卓道:谢君卓,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父女两个人兵戎相见,眼看下一刻就会打起来。 三清宗的弟子有些着急,可是江月寒还没有反应,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高台之下,其他人听着父女二人的争吵也有些犯糊涂,他们窃窃私语起来,一些人相信谢君卓,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一些人相信谢霄贤,认为白露已经是地煞,不可能还是个好人。 谢霄贤听着那些争吵声,觉得面前这个局面还是对他有利,只要他拿下谢君卓,在随随便便给白露按个罪名,就能把这件事解决。 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安抚三清宗的弟子,不能让他们插手这件事。 谢霄贤这样想着,转头看向江月寒等人,道:江仙子,这是我的家事和白露无关,还请你们不要插手,我的女儿请让我自己教育。 这恐怕不行。江月寒拒绝了谢霄贤的提议,她从人群中迈步过来,走到谢君卓身边,和她并肩而立,道:谢城主,有件事你好像忘了给我解释,我邹师兄到底是谁伤的? 谢霄贤眼皮一跳,道:江仙子,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提这件事吗? 当然,现在正是时候。你如果不回答我,你的对手就不是君卓,而是我。江月寒的拇指抵住七杀的剑柄,一抹流光从出鞘少许的剑刃上闪过。江月寒克制了七杀的凶戾,但剑意并未控制。 她目光坚定地站在谢君卓身边,一蓝一红,看起来分外和谐。 谢霄贤敏锐地嗅到江月寒话语里称呼的不同,疑惑道:你刚刚说的是君卓?你们认识? 谢霄贤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林慕就警觉起来,他给七星宗的弟子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全体戒备。 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她玩味地看向谢霄贤,怜悯道:我以为你一开始就能注意到,可是没想到你忽略的那么彻底。需要给你介绍一下吗?这位是我师尊,江月寒。 谢君卓一开始和林慕针锋相对时,点出了他和谢霄贤的丑事,那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城主府发生的香|艳|事,林慕都起了疑心,可谢霄贤却直接无视了。他沉寂在谢君卓回来的巨大喜悦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和三清宗之间的暗涌。 按理说面对一个为了白露而来的陌生修士,三清宗应该有所警觉,可是他们没有,非但没有,还一个个满脸期待。 谢君卓的身份转变让林慕震惊不已,他快步上前走到谢霄贤身侧,下意识地护住谢霄贤,提防江月寒发难。 高台下,看戏的人群也愣住了。反转来的太突然,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谢君卓称江月寒为师尊,而江月寒是三清宗的弟子,也就是说谢君卓拜入了三清宗,她是代表着三清宗前来。 三清宗不在是谢霄贤的盟友,那刚才谢君卓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谢霄贤真的是拿他们做人质吗? 第87章 谢霄贤看着面前这个变得陌生的女儿,那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她。印象中,她从来都不敢太过表达自己的感情,懦弱而胆小。跟着白露后,才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 谢霄贤并非厌恶她,只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像白纤纤那么坚韧,也不像自己那样有野心,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个失败的存在,只能依附着别人而活。 所以谢霄贤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失败者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现在,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谢霄贤从这个姑娘的身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一面,不像白纤纤,而是像他。 狡猾,果断,知道什么时候该给敌人致命的一击。她拜入三清宗,隐忍了一年,即便回到寮城也潜伏暗处,不动声色,就等着今日在全城百姓的面前登场。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谢霄贤真想给她叫声好。这才是他谢霄贤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你真是长大了。谢霄贤收回了手里的剑,他弹了一下剑刃,剑身倒映出他和谢君卓相似的眉眼。 谢君卓拆穿他的真面目,三清宗临阵倒戈,他们此刻的局面变得被动,可他并没有觉得惊慌,反而兴奋异常。他的女儿真是让他惊喜连连,他原本还担心一个白露不够刺激谢君卓,亦或者谢君卓的性格不能够承受魔罗果的冲击。 却没想到谢君卓出去一趟回来,变得更加合适。只要彻底引爆魔罗果的力量,此后这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谢霄贤低声笑起来,他看向一旁并不惊讶的齐长老,道:齐长老,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齐长老敛眸,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这还多亏谢城主没有提前告知令千金的真正下落,让我被摆了一道。 齐长老不由地火大,这个时候谢霄贤竟然还有脸反过来怪他。也不想想是谁漏了这最重要的一点,让他吃了大亏。 谢霄贤眼神微眯,道:原来你也不知道!真是让人意外。 谢君卓冷笑道:你意外的事还多着呢,不妨告诉你,谢涟的行动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我,是我设计让他和魏宇自相残杀。只可惜他没命回来告诉你,真是可惜了。 进退堂的事谢涟没有在传讯中过多提及,所以大家只知道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败。此刻听见谢君卓亲口说出来,谢霄贤一愣,一旁的林慕耸然一惊。 谢君卓说话的语气神态不带任何的感情,轻描淡写地叙述,视人命如蝼蚁。在她的身上,林慕仿佛看见了谢霄贤的影子。 林慕眼角直跳,他当初怎么会以为这个丫头不像谢霄贤呢?他们还真是看走眼了,她扳倒了一个谢涟,还把自己的师尊请到寮城,没有冒失急进,而是等待着机会。就连齐长老也被他们骗了过去,邹不闻的事这些人早就知道不对,却还配合着演了一出戏麻痹他们。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3) 我们还真是犯了个大错,因为你们年轻就小看你们。可惜你们还是想错了一点,三清宗的身份不是你们的挡箭牌,这里是寮城。没有邹不闻,没有白露,你们也别想离开这里。林慕脸色阴沉,举起手对七星宗的弟子下令道:七星宗弟子听令,除了谢君卓,其他人死活不论。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林慕也不想和三清宗为敌,可现在这个局面,容不得他们继续犹豫。 听见林慕下令,七星宗的弟子齐齐祭出飞剑,天穹之上炸响一朵烟云,这是七星宗召集人手的信号。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不管如何,他们一定要留下三清宗的弟子,把他们永远地埋葬在这里。 高台下的百姓听见林慕下令,顿时明白这不是在开玩笑,灵光飞剑就在眼前,不少人尖叫一声开始逃窜。 林慕一抬手,之前安排去寻找百姓那些弟子就立刻行动,准备拿下所有的百姓。混战一旦起来,这些人也能做个筹码。 江月寒目光一凝,御剑而出,拦下那群弟子的去路。王卓等人反应迅速,立刻冲入人群,一面对抗七星宗的弟子,一面护着大家退到布置好的结界中。 白季远还在原地,僵持着不肯动。几个小年轻护着他,他们也没有走。 忽然,城内又起了一层薄雾,扰乱了七星宗弟子的视线,也让他们追赶百姓的脚步一顿。一声轻叹在白季远身边响起,白衣姑娘牵着弟弟站在他身边,虚浮他一把,柔声道:白二爷,接下来是我们修者间的事,你们暂且避开。今日之后,寮城将会改天换地,白家还需要你。 白季远一愣,在这两相僵持的氛围中,白露的出现那么突然,毫无征兆。众人下意识地往囚笼看去,那里面也有一个白露。两个白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以分辨真假,只不过一个带着弟弟,一个两手空空。 白露对着囚笼拂袖,里面的那个她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高台上,林慕震惊不已,道:你不,这怎么可能?森罗万象已经破了,你为什么还能身外化身? 白露劝走白季远,在他们身边布下防御,用浓雾掩护他们撤退。她对林慕的话感到好笑,一步落下,人从台下到了台上,闪现到林慕跟前。 林慕头皮发麻,护着谢霄贤立刻后退,和白露拉开距离。 白露瞧着他戒备的样子,把|玩着自己的长发,笑道:你们弄错了一点,我不是在森罗万象中能够身外化身,而是我从一开始就可以身外化身。 森罗万象不是白露的底牌,而是白露为了保护寮城的百姓设置的阵法,让他们可以免遭七星宗的毒手,也让她有精力去做自己的事。 林慕的额上滚下了冷汗,就连谢霄贤也开始恐慌。他们自以为掌控全局,却没料到从一开始就被算计。白露加上三清宗,事情变得大条了。 你们别得意,七星宗立足多年,有的是底牌。林慕召唤出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条金色的长鞭,上面闪电游|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成王败寇,在此一举,给我上。 林慕一声令下,剩下的七星宗弟子一拥而上,白露避开这些人,直接挑了棘手的林慕。江月寒和谢君卓也加入战局,江月寒实力强盛,对付这些杂鱼绰绰有余,谢君卓寻了空档,直接对谢霄贤发动进攻。 林慕被白露逼走,两个长老自动上前护着谢霄贤。谢君卓的攻击来的迅猛,二人举兵抵抗,不料谢君卓虚晃一招,反而越过他们直取谢霄贤的性命。 谢霄贤举起长剑相迎,兵器碰撞的金属声震响,带起一连串的火花。谢霄贤被逼的后退,虎口一阵发麻。 两位长老见势不妙,立刻上前相助。不过他们还没有接近,一柄雪亮的长剑就拦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父女两的事应该让他们父女去解决,两位最好别插手。 江月寒甩了甩剑,有血珠从剑上滚落。两位长老一惊,回头环顾四周,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星宗的弟子,都被缴械失去战斗力,抱着手臂呻|吟。其余人被震慑,举着剑不敢继续上前。 两位长老心里咯噔一声,没料到光是一个江月寒就难对付。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抹显而易见的杀意。 苏长老怎么还不来支援?长老低声怒道,有些埋怨苏在理姗姗来迟。这个时候,局面对他们而言并不利。一个白露就难对付,加上一个江月寒,更是棘手。 先别管他,我们先对付这个黄毛丫。另一个长老也奇怪苏在理支援缓慢,按道理看到信号他就该赶过来了。就算他慢吞吞,其他长老也该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江月寒听见面前的两个人嘀咕,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苏在理此刻只怕被邹不闻拦截在外,根本过不来。 两位长老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压下心里的不安,一起联手对付江月寒。江月寒御剑而起,将战场往外拉开,把位置留给谢君卓和谢霄贤。 没有了碍手碍脚的两个长老,谢君卓更是放开了打,漆黑的勾陈暗不见光,带起的残影像是一片黑雾,吸收了周围的光芒,逐渐形成黑洞,把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谢霄贤眉头紧皱,他完全没有料到谢君卓的力量如此强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谢君卓本身的力量,以为是魔罗果在她身体里发挥作用。 谢君卓步步紧逼,谢霄贤节节败退,勾陈刺伤他的身体,鲜血染红了衣裳。 苍穹之上,白露和林慕的比斗也很快分出了高下,林慕之前为了抓住白露的化身,被白露消耗了不少力量,对上养精蓄锐的白露有些力不从心。长鞭如灵蛇吐信缠上白露的长剑,却被白露荡开,一剑击碎。 与此同时,七星宗的方向爆发出激烈的打斗,林慕闪了闪神,察觉到邹不闻的气息。 邹不闻安然无恙,并且拦住了他们的支援。 林慕面色惨白,白露毫不犹豫地刺上一剑,直接将他从高空中甩下去。林慕砸在一旁的高楼上,巨大的冲击将房屋砸塌一半,滚落的瓦砾和房梁横木将他掩埋在地底。 收拾了林慕,白露气沉丹田,声音扩散出去:七星宗的弟子听令,林慕咎由自取已经伏诛,你们倘若继续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我就杀光你们。 冰冷的声音覆盖整个寮城,躲在三清宗弟子预先设置好的防御阵中的百姓们纷纷抬头,白露的胜利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是夹在修士和妖魔之间的牺牲品,苟且偷生。 阵法外面,把王卓他们团团困住的七星宗弟子都停下包围的脚步,他们左右环顾,茫然不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蒙瞧着这个情况,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沟通。他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要不我们先停战?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消息传来。 闭嘴,都怪你们。一位看起来阴郁的七星宗弟子抖了抖手上的长剑,骂道:只要白露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可你们非要来插一脚,没有林慕,我们七星宗也完了。既然都是死,拉着你们陪葬也不错。 王卓听的火大,拔剑道: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迫害一个姑娘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我看也没必要留下你们。 话音刚落,不等田蒙继续劝阻,王卓自己就冲上去。他们刚才顾念几分道门情意,没有痛下杀手,可是这群人根本不值得同情。田蒙叹了口气,师弟都往上冲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干脆地动手。 讲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拳头也是很好的沟通方式。 躲在防御阵中的百姓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灵光术法,忧心忡忡。 苍穹上,白露瞧见这一幕,她抬手欲助众人一臂之力,想了想又放下了,转而掉头去帮江月寒收拾两个长老。有了白露相助,这两个长老根本不是对手,其中一人伏诛,一人不惜自断一臂想要逃走,被江月寒追上,斩落于苍穹。 七杀覆盖了一层血色,凶性完全显现,连带着江月寒也充满杀意,让人不寒而栗。白露多瞧了七杀两眼,随后便抛之脑后。她们二人站在一旁看着谢霄贤被谢君卓逼退,知道事态尘埃落地,心里松了口气。 另一边,因为白露的震慑,有些长老萌生退意,加上邹不闻的强硬,干脆临阵倒戈。邹不闻收拾了苏长老,提着他到这边和大家汇合。 苍穹之上,邹不闻将苏长老摔在林慕压塌的废墟中,让他和林慕做个伴,随后转身看向狼狈的谢霄贤,朗声道:谢城主,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阴沟里翻船的滋味怎么样? 谢霄贤躺在地上,发髻凌乱,长剑的碎片落在脚边,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往棺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抬头仰望拿着勾陈,神色冰冷的谢君卓。 曾经被他俯视的女儿,现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赢了吗?谢霄贤冷笑不已,眼底燃起疯狂之色。 他们一开始布置精密,为了不泄露消息慎之又慎,结果被白露一家搅了局。本以为收拾了白露,事情还能重新步上正轨,结果又出了谢君卓这个变故。 这明明是一局优胜的棋,结果却莫名其妙地一败涂地。 谢霄贤不甘心,胜利应该是属于他的。 谢君卓面无表情,她看着手上的勾陈,道:我是输是赢已经轮不到你操心,你的花言巧语留着去地狱骗鬼吧! 哈哈,哈哈哈,谢君卓,你出息了,竟然敢弑父!你就不怕将来这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吗?谢霄贤大笑,厉声问道。 谢君卓冷冷一笑,回应谢霄贤的是手上的勾陈。江月寒心底一惊,脚往前迈出半步,被白露一把拉住。白露对她摇了摇头,有些事需要谢君卓自己迈过去。 漆黑的剑刃带着杀意,谢霄贤死死地盯着临近的剑刃,突然道:那碗桂圆羹好吃吗? 谢君卓一愣,剑刃在谢霄贤的咽喉上停住,划破了皮,渗出一点血珠。 谢霄贤扬起嘴角,疯狂地笑道:我亲手端给你的那碗桂圆羹好吃吗?你当时好像很感动。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一整个魔罗果。 作者有话要说: 谢霄贤盒饭倒计时 第88章 谢霄贤笑的张狂,胸膛里气血翻涌,他被呛的咳出一口血,面色苍白,眼神死死地盯着谢君卓。 今日之事皆由魔罗果而起,原本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但此刻他毫无退路,谢霄贤不会像白露那般,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他要说出来,不仅要说出来,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谢君卓的体内藏着魔罗果。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江月寒面色大变,握紧了手上的长剑,她想要冲上去,可又有所顾虑,担忧地看向谢君卓。 谢君卓的剑僵住,昔日的种种在脑海里闪回,那是关于父亲的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她曾那般怀念地讲给江月寒听,和江月寒分享。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人突然告诉他,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所谓的亲情,是一碗包藏祸心的魔罗果,珍贵的记忆在脑海中破碎,化作无尽的悲伤和愤怒。 谢君卓瞳孔骤缩,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她听见一个声音在绝望的呐喊。那是前世身为魔君的自己,在魔罗果的驱使下控制不住地疯魔,最后位于大陆之巅,成为孤家寡人,爱不得,求不能,生不如死。 她痛恨过那样的自己,对那样的自己无能为力,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所以就算最后江月寒要杀她,要和她同归于尽,她都接受了。 可是现在,这个被称为父亲的人突然告诉她,一切都是他亲手埋下的祸端,是他亲手毁了谢君卓的一生,把她推入深渊,让她过着绝望的日子。 恨意涌上心头,痛苦和愤怒在胸膛里翻滚,谢君卓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一下比一下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迫切的想要钻出来。 谢君卓的手在发抖,从手指到手臂,然后到全身,她险些握不住手上的勾陈。 谢霄贤把她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面色狰狞,声音扭曲道:我的乖女儿,你逃不掉。你的身体里留着我肮脏的血脉,即便你杀了我,那也是不争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一个卑劣的父亲,我是你抹不掉的污点。我就是死,我也要化作厉鬼诅咒你,我会看着你被魔罗果一点点地吞噬掉理智,把你拥有的一切全部摧毁。 魔罗果的作用有多强,不需要谢霄贤提醒,谢君卓也知道。那样的日子她经历了一世,而且现在还会在经历一次。 绝望笼罩了谢君卓的心,她的剑偏离了谢霄贤的咽喉。 谢霄贤眼神微眯,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谢君卓被动摇,他的手往地上一撑,直接从谢君卓的剑下滑出去。 谢君卓反应慢了半拍,下意识把剑刺出去时,谢霄贤已经遁走。 一旁的白露瞧见他逃跑的方向,面色剧变,立刻欺身上前,厉声喝道:谢霄贤,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想要我的命,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你们!谢霄贤愤怒地咆哮,直接冲到棺椁边,一掌拍在棺椁上。 外层的套棺四分五裂,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棺材。上等的金丝楠木勾了金色的纹路,还有奇奇怪怪的符文组成一个个首尾相连的符号,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看见那口棺材,听见白露的喝止声,大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齐齐出手。一时间灵光暴涨,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锁定了谢霄贤。 可是谢霄贤却无所畏惧,他看也不看身后逼近的危机,拍开棺材的盖子,咬破手指在棺材上画了一个符文。 刹那间,棺材内红光大盛,直接将大家的攻击反弹回去,将他们推出棺材十步之外。紧接着,其内喷出一道黑雾,仿佛擎天巨柱,直指苍穹。寮城内忽然狂风大作,天地间风云变色。 黑雾滚滚而上,和天上的黑云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黑色的龙卷风,不断地朝着天际扩散,方圆百里内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黑云压顶,沉重地让人呼吸不畅,无形的凶煞之气弥漫在天地间,让人如坠无间地狱,从心底生出一股渺小之意。 谢霄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面无血色,撑着棺材坐下去,靠着棺木大笑。 白露的脸色难看极了,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她银牙一咬,挥出一道狂暴的能力冲击棺木,可是却被棺木挡回来。她的力量有一小部分来源于棺木,所以棺木对她有着压制作用。 眼看自己的攻击无效,白露心头的杀意彻底爆发。 谢霄贤乐意看着她吃瘪,得意道:白费力气,就算你打破棺木的防御也太迟了,魔罗果出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魔罗果自带毁灭性,它对妖魔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圣品,所以出世之时会引起小范围的天地异象。当初七星宗为了瞒下这个消息,在棺木上绘制了隐藏的阵法,这才悄无声息地取走,将这一切动荡镇压|在棺材内。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4) 而刚才谢霄贤解开了棺木的封印,那股力量积蓄爆发,很快附近的妖魔就会闻风而动,寻找魔罗果。 白露正是知道这一点,看到谢霄贤的举动时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棺木让她行动迟缓,受到限制。 以血来解禁对谢霄贤的身体是不小的负荷,让他的伤势越发加重。血开始从七窍流出,谢霄贤胡乱地擦了一把,转而看向谢君卓,道:我的乖女儿,我送给你的及笄大礼你可还满意?魔罗果出世,而拥有魔罗果的你,从此以后就是天下公敌。道门容不下你,妖魔恨不得食你血肉,这天下再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到安宁。你这一生注定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谢霄贤已经彻底疯魔,他把失败后所有的不甘心和憎恨都发泄在谢君卓的身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要把谢君卓的心挖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穿刺,哪怕已经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也不肯放弃。 他开始七窍流血,视线模糊,但他还是牢牢地看着谢君卓。 周围的人心不由地一沉,江月寒觉得谢霄贤的话也是在凌迟她。 天上的黑云稳住了扩散的趋势,看到变故的弟子们都聚集过来,寮城百里内一股股陌生的气息在沉睡中苏醒过来,妖魔开始在魔罗果的气息下狂舞。 谢君卓握紧了手上的剑,她扫了一眼那不肯消散的黑云,心里动荡后迎来了可笑的平静。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把前世的路再走一遍。反正她这辈子想做的事都做到了,有了江月寒这个不嫌弃她的师尊,救下最想救的白姐姐。 老天爷已经对她很好了,起码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谢君卓吸了吸鼻子,压住眼中的湿意,她看着倚靠着棺木的谢霄贤,提着剑走过去。因为体内的魔罗果,棺木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谢霄贤只能看见一道红色的影子到了跟前,却再也看不清谢君卓的神情。 谢君卓在他面前蹲下来,谢霄贤摆了摆头,依旧什么也看不清。有冰冷的东西贴上自己手,随后刺穿他的掌心。 刺痛蔓延,谢霄贤惨叫一声。他想要去拔手上的兵刃,另一只手还没伸出去,又被另一样东西钉在地上。紧接着,他的两只脚同样被钉住,让他只能俯身垂下头。 嘘!谢君卓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对谢霄贤的呻|吟视若无睹,轻声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我曾受过比这更痛苦的事,那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尝到的不及我曾经遭受的万分之一。 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活路的魔尊全身上下就没有完好的地方,那些密集的伤痕就算穿着衣裙偶尔也会遮不住,甚至不敢让喜欢的人瞧见,只敢蒙上她的眼睛,熄灭刺眼的灯光。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谢霄贤说的每一句谢君卓都尝过了。深切的,比这些话语更真切地体会过。 我现在才发现,我就是个蠢货,我之前居然会质问你和我娘的事,以为你起码还有一点点悔意。是我错了,我应该直接割下你的舌|头,就像你对别人做的那样,让你有口难言。 谢君卓抬剑抵住谢霄贤的咽喉,笑道:你不是想看我疯吗?那我就疯给你看。你想变成厉鬼盯着我,我要是给你这个机会我岂不是个傻子?我会将你的皮仔仔细细地剥下来,将你的魂魄封印其中,做成鬼灯,流放在三河川。我要你生生世世只能顺水漂流,无根无垠,难入轮回!凄厉的嘶吼就在谢霄贤的耳边,描述着属于他的惩罚,绝情又残忍。谢霄贤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谢君卓做的出来,她今日遭受的刺激足够她发疯。 那你试试。谢霄贤偏了偏头,道:只要你敢杀我,我就是你永远的梦魇。我和你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如果我死在你手中,我们的血亲关系也会刺激魔罗果的魔性。 魔罗果的引子无外乎三种,亲情、友情、爱情。只要彼此有着过深的羁绊,在崩溃之后就很容易成为魔罗果爆发的点。谢霄贤很清楚自己对谢君卓的影响不够,所以他选择了白露。前世他给谢君卓埋下祸端,并且让谢君卓成功入魔。 谢君卓冷笑,道:入魔而已,你以为我会怕吗? 入魔这种事谢君卓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大不了再来一次,她躲得远远的便是了。 你不怕,可你身后的那些人怕,你此刻敢回头去看一眼他们的脸色吗?谢霄贤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也在不断地给谢君卓施加压力,动摇她的信念,在她的心里埋下猜忌和不信任的种子。 谢君卓心中一紧,手背青筋暴起,谢霄贤说的不错,她不敢。因为她清楚魔罗果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她挣扎了一世也没能摆脱。 此刻她身后的大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憎恨,恐惧,还是警惕戒备?当初勾陈就让她走到了对立面,此刻魔罗果再一次把她推远,她再也回不去三清宗,回不去她和江月寒的小屋。 察觉到谢君卓的犹豫,谢霄贤扯了扯嘴角,讥讽道: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感情,最会背叛你的也是感情。感情用事的人是活不下去的,白露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可你什么都做不了。 鲜血的流淌让谢霄贤的生命力也在不断流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谢君卓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她的剑刺不下去,她的心在动摇。 谢霄贤的头垂下去,他已经没有力气挺直自己的脊背。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就算谢君卓不动手,他也没救了。谢君卓说要杀他的时候,他其实不该阻拦的。因为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看见谢君卓疯魔。 可是剑刃贴着自己的时候,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一个早已遗忘的人白纤纤。 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一直都知道,情深意切也可以是逢场作戏,只要能走的更远,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坐在秋千上,用爱慕的眼神偷偷打量他的白纤纤? 那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心动,转瞬即逝,短暂地还不如一场烟花。 谢霄贤觉得可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留着血泪的眸中混入了不该有的泪水,他闭上眼,彻彻底底地倒下去,生机断绝。 他的人生在遇见白纤纤后,本该是一片光明,结果却是惨淡收场。 谢君卓愣住,勾陈坠|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本该结束的一切并没有随着谢霄贤的死而消失,反而越演越烈。笼罩在寮城的黑云被搅动,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有一句话忘记删除了 第89章 白露的事以七星宗的失败和谢霄贤的死作为终结,谢君卓成功救下她,让她免遭前世背负骂名魂飞魄散的苦楚。可是白露的事情解决了,关于谢君卓的事却还远远没有尽头。 凝聚在上空预示着魔罗果出世的异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逐渐消散,不仅在寮城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寮城外的人也看着这一天象愣神,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霄贤用他的死留给谢君卓沉重一击,仗着血亲关系,让谢君卓没能亲手解决他。 谢君卓蹲在他的尸体前良久,等棺木的防御跟着天上的异像一同消失,她才拾起勾陈站起身,转身看向白露,露出一个逞强的微笑:白姐姐,他的尸体由你处置,这是他欠你的。 谢霄贤处决了白露的爹娘,逼死白露和白荇,他的手上沾着他们一家的血。谢君卓可没有给他收尸的打算,所以把他的尸体交给白露再好不过。 白露扫了一眼谢霄贤被钉在地上的尸体,随后担忧地看向谢君卓,关切道:你还好吗? 谢霄贤的临死反扑把谢君卓推入了绝境,这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白露当初推她走,就是不想她来承担这一切,可是没想到还是没能控制住。 谢君卓一怔恍惚,在她的面前,站着白露,站着江月寒,站着三清宗的同门,以及知道战斗结束后,开始聚集过来的百姓。谢君卓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亦或者是她不愿意去看清楚,不愿意去面对。 我很好。谢君卓咧嘴笑了起来,眼神里没有半点光彩。事到如今,除了笑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所有人。 她注定要成魔,注定要成为所有人的公敌,从今以后她该怎么办呢?继续留在三清宗,还是继续一个人流浪? 她不知道,她想不出来,如果可以,就在这里结束不是更好!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世界,只要她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不管是勾陈还是魔罗果,都会随着她的消失而消失。 好难受,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浑身都在疼,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啊! 为什么一定是她?魔罗果也好,勾陈也好,为什么都要选择她。她只想做个普通人,有爱自己的爹娘,有关系要好的姐妹,有喜欢的人可以白头偕老。 她连那么简单又卑微的请求都不可以拥有吗? 谢君卓垂下头,她知道自己笑的很难看,可是不笑的话,她会忍不住哭出来的。时间怎么变得那么漫长?现在为什么没有黑夜? 谢君卓盯着自己的脚尖,把眼泪憋回去。 忽然,有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心疼道:君卓,不是你的错,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会永远陪着你。如果觉得难受就放声哭出来,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熟悉的声音,温暖的气息,一瞬间包裹了谢君卓。那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温柔,贪恋又眷恋的光。总是在她最痛苦,最狼狈,最难过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毫无芥蒂地接纳她,包容她。 师尊谢君卓紧紧地抓着江月寒胸|前的衣服,心里积压的情绪被点燃,她咬牙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全盘崩溃,放声大哭。 这辈子她不想疯,她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啊!怎么可能会无所谓? 悲恸的哭声像是被抛弃的幼崽,在孤立无援中痛苦绝望。在场的人纷纷垂下头,这声音哭的他们肝肠寸断。 江月寒心疼极了,她抱着谢君卓,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的发泄。她知道的,谢君卓不想成魔,她前世过的一点都不开心,那样的日子怎么可能再来一次? 她们两个人经历千刀万剐的苦楚才得以重来一世,谢霄贤别想就这样把一切都毁了,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凝聚的乌云消散,明媚的阳光重新回到寮城。 谢君卓在江月寒的怀里哭了很久,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地睡过去。说是历经两世的魔君,睡着了却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身体,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 战后还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关于七星宗和寮城的安排都需要尽快落实,除此以外,还要提防附近闻讯而来的妖魔。 邹不闻接下了烂摊子,让白露和江月寒去照顾谢君卓,虽然她这个时候睡着了,但谁也不知道她醒来后会怎么样。经历这样大的坎坷,她的情绪很容易崩溃。 至于她体内的魔罗果,大家需要找个时间讨论,不能草率决定。 七星宗元气大伤,死了一个宗主和好几个长老,弟子们大都挂了彩,好在最后一部分弃暗投明,多少留存了一些力量。邹不闻让齐长老去协助他们,在寮城附近布置防御结界,提防妖魔趁机进犯。 被白露困在森罗万象中的大家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了解前因后果,邹不闻联系了几个大家族的族老,白家因为白季远的关系积极配合,另外三家却不太乐意。 七星宗和寮城几个大姓之家同气连枝,林慕,苏在理,谢霄贤,他们三个分别代表了三个家族,他们的死对这三个家族而言是莫大的打击。相比之下,取得胜利的白露反而让白家士气高涨。 没有人想被人分掉手上的权利,修道之人尚且不能免俗,更何况是凡人。白露保护了他们,让他们没有看见背后的残酷,所以他们稍微恢复了一点精力,就开始叫嚣着讨伐。 邹不闻本身就不乐意参与凡人的事,眼见他们不配合,也干脆地顺水推舟,直接不管了。比起凡人的恩怨,现在多得是麻烦等着他去解决。他又不需要在寮城长住,寮城今后要怎么发展都是寮城自己的事。 撇下那些不配合的人,邹不闻让王卓和田蒙去和白季远沟通,自己去处理谢霄贤的尸体以及那口麻烦的棺材。 谢家的人也想取回谢霄贤的尸体,但是被邹不闻直接拒绝。谢君卓说了这具尸体由白露处理,自然要留给白露。邹不闻也是不客气,直接将尸体冰冻,扔在城主府的院子里。剩下的那口棺材被谢霄贤释放了所有的魔气,看起来平和许多,和普通的棺材没有什么两样。 但毕竟是孕育了魔罗果的东西,再怎么平和也不能掉以轻心。邹不闻用沧海笛将它封印,收入储物袋,准备带回去交给三位仙君。最好能在上面找到解决魔罗果的办法,不然谢君卓以后的命运真的很难说。 零零碎碎的麻烦整顿起来就是一天,寮城的防御结界重新开始运作,邹不闻在城中巡逻了一圈,收拾了一两只为了魔罗果而来的杂碎。都是些不起眼的先行兵,大概是来查探消息。 邹不闻一边清理尸体,一边摸着脖子皱眉,地上的鲜血流淌了一地,邹不闻点了一簇火将尸体焚烧。他看着燃起的蓝色焰火,总觉得自己好像还忘了什么事。 他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并没有遗漏的地方。七星宗,棺材,魔罗果,白露 白露化煞的养尸地! 邹不闻眼神一冷,难怪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和棺材伴生的养尸地还没有下落。那个地方对于妖魔而言也是一方福地,在暂时得不到魔罗果的情况下,他们会在养尸地聚集,吸收那里的力量变得更强。 得先把那块地解决才行,差点就忽略过去了。 邹不闻在心里暗叹一声他就是操劳的命,转头往城主府去。 城主府的人在谢霄贤去对付白露的时候就被谢君卓清洗了一波,这会儿还留在这里的都是谢君卓觉得可以留下的。谢霄贤的尸体在院子里没有人敢动,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做着自己的事。 谢君卓还是被安顿在风不渡,那是江月寒住的地方。 何飘跟着大家去帮忙,这会儿还在外面奔波,并没有在家里。 白露和江月寒两个人在院子里说话,聊了一些和谢君卓有关的往事,顺口还提起江月寒第一天晚上住进城主府的时候,自己就知道她是谢君卓的师尊。江月寒当时看白纤纤那副画觉得奇怪并不是错觉,白露当时的确正在画中窥视。 谢霄贤到底是看轻了白露,以为城主府像铁桶一般,却不知道白露来去自如。 白露留在这里可不仅仅是因为仇恨,她从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的目的,和那个目的比起来,仇恨都变得微不足道。 邹不闻的到来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自己遇上了前来查探的小妖,有些担心妖魔在养尸地聚集,希望白露能够把养尸地交出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5) 养尸地是白露的埋骨之地,也是她的一大弱点。邹不闻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白露闻言轻笑,摸了摸抱着自己的腿怯生生躲起来的白荇,道:这件事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寮城已经没有养尸地了。 二人一愣,白露又道:你们之前肯定奇怪过,我的力量足够对付谢霄贤,为什么还一直拖着迟迟不肯动手。因为解决他和七星宗都是次要的,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清理养尸地,那种东西留着就是祸害,我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煞气消化。现在那里只是一块普通的地,埋着我们一家人而已。 就算是身为地煞,要把一个地方的煞气全部吸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露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没有养尸地,也算绝了七星宗和谢霄贤想要以煞养煞的念头,让谢君卓多一层保护。 邹不闻的说辞都哽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姑娘,记忆又回到那日初见。她被追赶摔倒在地,柔弱而惹人怜惜。她看起来清瘦,肩膀不如男子宽阔,手臂不如男子有力,眼神却那么坚定。 她像一簇野草,毫不起眼却万分柔韧。她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迎着猎猎狂风,从未屈服过。 钦佩之情油然而生,邹不闻第一次被一个姑娘所震撼。 白姑娘心怀天下苍生,这件事是道门对不住你,请受我一拜!邹不闻抱拳弯腰,郑重而认真。 白露伸手扶起他,掩唇笑道:邹堂主说笑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至始至终都只想救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刚好关系到天下苍生而已。 天下之大,众生芸芸,白露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肩负天下。她的心愿其实很小很小,只是护着自己想护的人而已。 第90章 谢君卓身心俱疲,夜里醒来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着照顾她的白露和江月寒,嘟囔了一句是梦啊又转头睡了过去。 白露见她睡的不安稳,给她点了一支安眠香,淡淡的熏香在屋子里飘散,谢君卓紧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白露给她捻好被子,放下床帐,遮住了室内的光,让她睡的安稳一些。 夜深人静,忙碌一天的三清宗弟子都回到各自的院子抓紧时间休息,后续的事还要忙上一两天,他们很难清闲。 圆月中天,寂静的院子铺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白露从房间里出来,江月寒走在她身后,见她往院子外面去,以为她要回去,随口问了一句。 白露闻言回头,浅笑道:不,有点事要去办。 说完这话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江月寒道:你要一切去看看吗? 谢霄贤的尸体还在城主府的院子里,因为邹不闻做了处理,其他人不敢擅自挪动。趁这会儿谢君卓在休息,白露正好去把这件事了结了。 江月寒反应过来,低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跟着白露一起去前院。 守夜的仆人都被三清宗的弟子遣散,这会儿前院并没有人,谢霄贤的尸体就放在院子中间,维持坐立垂首的姿势,手足上的东西邹不闻并没有拔下来。那是四把特制的银色小刀,贯穿他的手足。 白露化解了邹不闻的术法,她蹲下身抬起谢霄贤的头,左右端详片刻才松开手。之后又把目光转向谢霄贤手上的银刀。她拔出其中一根,谢霄贤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冷色的月辉下,刀身上有一条极细的红线,不细看说不定就会忽略过去。 白露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回头看向江月寒,举起手上的刀道: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和你学的。 江月寒俯身把刀接过去,刀是好刀,虽然做的细长精巧,却也是吹毛断发,剔骨削肉的利器。其内的红线在月光下活过来,在刀身上游走,弯曲成一个奇怪的符文。 江月寒目光一凝,低头看向谢霄贤,对白露道:你早就知道了吗?白露莞尔:她说要把谢霄贤做成鬼灯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些东西。难不成是魔罗果的影响? 白露面露疑色,谢君卓离开寮城也才一年,除开赶路耽搁的时间,她入江月寒门下的时间并不长,加上江月寒说她中途离开了三清宗,那算起来,她正式接触修道之途的时间更短。 没有系统地学习道门术法,也没有师尊在旁指导,谢君卓会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一点。而且还都是一些在道门内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要是遇上个爱计较的,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说不定还会给她扣上一顶邪门歪道的帽子。 白露有些担忧,魔罗果的事本来就是个很难说的大麻烦,在加上这些诡秘伎俩,谢君卓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可她如今这个样子也护不住谢君卓太久,谢君卓终究要自己去面对那些事。 好在她如今有师尊,有师门,江月寒对她很好,那些个师兄也很担心她,在这些人的身上,白露没有看见成见和恐惧。他们从心底关心谢君卓,愿意为她奔波。这种时候,哪怕只有这样小的一部分人站在谢君卓身后,对她而言也是无声的支持。 江月寒握紧手上的银刀,白露不知道谢君卓为什么会这些东西,她却是知道的。前世谢君卓在成为魔尊之前,为了活下去学了很多东西。不管是妖魔的伎俩,还是道门的道术,只要对她有用,可以让她变强,她都是来者不拒。 那些东西早已深深地刻印在她的骨子里,哪怕这辈子不去特意的学,她也能信手拈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前世是控制不住自己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但这辈子江月寒会守着她,护着她,她会的这一切也能用在别的地方。 只要使用得当,杀人的刀也能救人。 白露动手将另外三把银刀拔出来,那三把刀上也有同样的红线,三刀离体,谢霄贤的身体颤了颤。一道稀薄的魂魄从他的驱壳里飞出来,想要朝着远处的黑暗遁去。 白露冷笑一声,抬手往前面一指,那道魂魄立刻动弹不得,浮在谢霄贤的身体上空。 借着清冷的月光和城主府的灯火,魂魄的模样也逐渐清晰起来,观其样子,和死去的谢霄贤一模一样。只不过此刻他身上没有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反而像是落败的丧家犬,面露惊恐之色。 一般而言,人死之后魂魄会立刻离体,离开阳间,进入鬼蜮。但因为谢君卓用特制的银刀封印了谢霄贤的四肢,也把他的魂魄禁锢在身体里,让他无法脱身。他本身生机断绝,不可能再活过来,驱壳不在供养魂魄,反而变成了一个禁锢的囚笼。 白露拔下银刀让谢霄贤的魂魄得以脱困,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好事,因为面前的两个人并不会那么好心。 白露张开三把银刀,道:谢城主,我们的账还没算清楚,你急什么? 谢霄贤没有说话,面色焦躁。如今他们二人同为鬼魂,境遇却是千差万别。刚刚脱离驱壳的灵魂最是脆弱,特别是他这种没什么灵力之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也能把他解决。 而白露是地煞,就是在鬼界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凶之物,在她面前,谢霄贤的灵魂实在弱的可怜。 白露站起身,她回头看向并不意外的江月寒,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月寒点头,有,不过不妨碍你对他寻仇,你留一口气给我就可以了。 白露轻笑,她一开始带上江月寒,就是料到她和自己一样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白日谢君卓哭的肝肠寸断,江月寒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之前白露在谢君卓和谢霄贤对峙的时候拦下她,就清晰的察觉到她对谢霄贤的杀意。 谢君卓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师尊,虽然看起来面冷心冷,但是真心实意的疼她。白露很欣慰,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谢君卓交给这个人了。 谢霄贤的灵魂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露靠过来,白露收了手上的银刀,她上下打量着谢霄贤的魂魄,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般挑剔两分,道:谢城主,你知道吗?被地煞吞噬过或者咬伤过的残缺魂魄,只能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 谢霄贤瞪大了眼,白露又道:我虽然不吞人魂,但偶尔破例也无所谓。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下最后一口气,不会直接弄死你。 白露歪头浅笑,比起让谢霄贤魂飞魄散,她更想看着他在畜生道里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再也不能变成人。 谢霄贤张嘴想要大声的呼喊,可是他却发不出声音,他此刻就像是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他怒目圆睁,恨不得拖着白露和他一起下地狱。 白露笑意盈盈,毫不犹豫地撕裂谢霄贤的灵魂,将他一半的魂魄握在掌间,催动灵力淬炼,最后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里面是精纯的灵魂力量。白露张口将它吞下,随后有些嫌弃地皱眉,她并不喜欢这个感觉。 谢霄贤痛苦地张着嘴,像是濒死的鱼,无声地呐喊着。他的魂魄是被白露直接撕成两半,剩下的残躯逐渐透明,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 白露自然不会这样便宜他,还心情大好地帮他稳固了一下,随后转身看向江月寒,道:我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你想说什么? 刚刚生吞人魂的姑娘面色温柔,看不出半点凶残的样子。她给江月寒腾出地方,示意江月寒上前。 江月寒打量着谢霄贤残缺的魂魄,眼底没有半分同情之色。这一切都是谢霄贤咎由自取,江月寒并指为剑,在谢霄贤的额上画了一个符文。 那符文看似笔画不多,却蕴含着极强的灵力,江月寒耗费了不少修为,面色都显得苍白起来。 白露面色一怔,不禁低声闷笑。 她以为自己让谢霄贤沦落畜生道已经是不错的惩罚,没想到江月寒还会来这一招。她把谢霄贤的记忆全部封印在灵魂内,他这一世的记忆会一直随着他转世,永远都不会忘记。 曾经为了权势抛妻弃女,不可一世的谢城主,今后只能做个普通人都能碾死的畜生,一面苟延残喘,一面被记忆所折磨。 江月寒垂下手臂,她看着痛苦的谢霄贤,面容冷酷,眼底覆盖一层寒意。 因为谢霄贤的一己之私,谢君卓痛苦了一辈子,人间生灵涂炭。他到死都没有半点悔意,反而还在不断地刺激谢君卓,放出魔罗果的消息,让谢君卓走入绝境。 不管是为了上辈子那些枉死的人,还是为了这辈子要继续背负命运的谢君卓,江月寒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君卓成为魔罗果的宿主,因为你把她囚禁在牢笼里,她只有娘亲和白露两个人可以依靠。只要你把这两个人从她的世界抹去,她就会一无所有。你的算盘打的很好,可注定只能是算盘。 江月寒冷冷地嗤笑一声,继续道:君卓可以压制魔罗果,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强。而且她不是一无所有,她从一出生就被很多人爱着。你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她身后还站着很多人。 你既然想看着她疯,就带着记忆一直看下去,我保证你看不到自己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谢渣渣领盒饭下线了 第91章 百花节后的第二天,寮城不合时宜地飘起了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很快覆盖了整座城池,雨雾朦胧,把昨日的肃杀血腥一一冲刷干净。 谢君卓躺在床上休息,她是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的。睁眼看着熟悉的房间沉默了几息,谢君卓的记忆才逐渐回笼。桌上安眠香燃尽,屋子里只留下一点余香。 谢君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世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她很害怕也很恐惧,一直在不断的奔跑,眼前的路没有尽头,一直往下延伸。等她终于跑不动的时候,她一回头,白露和江月寒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从未远去。 谢君卓知道,她是因为害怕失去,才会在梦里如此渴求。现在梦醒了,眼前要面对的是现实。 城主府热闹极了,好像聚集了几百只鸭子,一起嘎嘎嘎地乱叫,搅得人心烦意乱。白露和江月寒都不在院子里,谢君卓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声音往前院去。 白露处置了谢霄贤的魂魄,把尸体还给谢家,让谢家自行处理。她这样做本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谢家却突然不依不饶,追其根本还是因为谢霄贤留下的财产。谢霄贤身为一城之主,手上的钱权可想而知,他死的突然,其他人自然想来分一杯羹。 我们大家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寮城天翻地覆。如今谢霄贤死了,七星宗元气大伤,我们也需要尽快推举一个新的城主出来,重新整顿寮城的事物。你们三清宗是天下第一宗,正好你们都在这里,那你们就做个公证人。 我们可不是趁人之危,谢霄贤是我们谢家的人,他的财产自然该由我们谢家处理。 谢君卓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那些人在大堂叫嚷,议论怎么分割谢霄贤的财产。他们每个人都说的振振有词,就怕自己少得了好处。三清宗的弟子无意和他们纠|缠,他们却认准这一点,开始死皮赖脸地蹭上来。 谢君卓觉得可笑,不知道谢霄贤有没有算到今时今日,他不把别人的感情当回事,他死后,也没人真心地为他惋惜,反而在想着怎么瓜分他留下的权势。 诸位叔伯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什么时候谢霄贤的财产轮到你们来处置了?谢君卓从雨幕中走过来,带了些许嘲讽之意的声音强势地插|入一屋子的乱局中。她在身边施了个小法术,雨水都被隔绝在外。 看着她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刚才还争论不休的一群人安静下来。 谢君卓走进屋子,粗略地扫了一眼。大堂坐着邹不闻和江月寒,两三个弟子随行在侧,白露并不在此地。四个大家中有钱有势的代表都在,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谢家的族老轻蔑地看她一眼,并未把她放在眼中。昨天混战起来后,他们跑的快,所以并不知道谢君卓已经今非昔比,还在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谢家的族老严肃地瞪了谢君卓一眼,责备道: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既然拜入三清宗,就好好在三清宗呆着。 言外之意是谢家的事和谢君卓没有关系,谢霄贤留下的东西也和谢君卓没有关系,这是要把谢君卓排除在外,剥夺她的遗产继承权。 虽然谢君卓不稀罕谢霄贤的那些东西,但也不会轻易地交给狼心狗肺的畜生。 谢君卓走到族老面前,对他的话笑了笑,道:三叔公要是觉得我是小孩子,那就大错特错。谢霄贤是谢家人没错,但他留下的东西和谢家没有关系,要怎么处理该由我这个女儿说了算。 你这叫什么话?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三叔公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悦地一拍桌子,道:你问问在场的人,谁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你?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6) 这是我的家事,我为什么要问你们的意见?谢君卓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面前的老头子,冷嘲道:我看三叔公是老糊涂了,有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坐的这把椅子,踩的这块地都是我的东西。你带人来我家里说要分我的家产是个什么道理?难不成将来你死了,我也可以带人去你家里分你的家产? 按照寮城的规矩,父母死后,父母拥有的一切都将由子女继承。如果没有子女,才由亲属分割。谢君卓是谢霄贤唯一的女儿,按理谢霄贤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这座城池都是谢君卓的东西,旁人没有资格来染指。 谢君卓的话说的十分在理,三叔公被哽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他们原本并没有把谢君卓放在心上,觉得不管她是死是活都没关系,不会影响他们霸占寮城的权势。可是没想到谢君卓如此强硬,竟然分毫不让。 眼见三叔公吃亏,其他两个大家的人立刻出来打圆场,苏家的族老笑道:谢小姐误会了,三叔公的意思是你还小,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他也是为你好,替你打算。 不必了,我还没弱到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的地步。谢君卓扫了苏家族老一眼,唤出勾陈,御剑在前,道:我也不想多费口舌,诸位既然有意见,就来问问我的剑。倘若我的剑答应,你们就可以把这座城从我手中拿走。 漆黑的利刃暗沉无光,看上去便让人心底发怵。几位族老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们说到底只是有点权势的凡人,彼此之间争权夺势还行,但要他们去得罪修道者,他们断然是不乐意的。 谢君卓三两句话不对付就直接出剑,这哪里是要讲道理,根本就是想要他们知难而退。 谢小姐,你已拜入三清宗,不久之后会跟着三清宗离开。寮城不可一日无主,城主之位落在你的身上不合适吧?林家的人问了一句,这话说的还算有点样子。 谢霄贤虽然混蛋,但他在位期间对寮城的贡献还是有目共睹。如今因为他们的贪欲,寮城也受到重创,之后的城池排名肯定会急剧下降,他们也需要一个新的城主来带领他们,让他们重回巅|峰。 这种需要费脑力的麻烦事谢君卓一向敬而远之,但就寮城目前的情况,要选个城主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谢君卓的心里倒是有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 林老不用着急,我对城主之位没有兴趣,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儿戏,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一坐,岂不是有损寮城的名声?我看大伙也不用着急,在我离开寮城之前,城主府的一切事宜我都会安排好。你们有这闲工夫来我家操劳,不如多回去关心关心自己族中的情况。 谢君卓屈指弹了一下面前的勾陈,剑刃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大家心里不由地咯噔一声,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谢君卓已经不是他们记忆中那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她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 讨债的没有讨到债,看戏的也没有看到热闹,反而被人震慑一通。三个家族的族老面子上都有些不好看,三叔公更是怒不可遏。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没有表态的白季远,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不客气道:谢丫头,谢霄贤怎么说也是你亲爹。他被人杀了你还无动于衷,是不是说不过去?而且我们寮城一向祥和,从来没有出过大乱子。可是因为白露,现在都要乱套了。她可是地煞,你们打算放任不管了吗? 白露化煞一事是大家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在他们的认知中,煞这种东西就该被解决。可是三清宗没有表态,白露还好好地呆在城主府。 谢家没了谢霄贤,苏家没了苏在理,林家没了林慕,他们三个大姓之家是这件事中最大的输家。今日在谢君卓面前没有讨到好,他们自然要找个人发泄怒火。 谢君卓闻言冷笑,她看着面前还不清楚事态的几家人,怒道:你们看见寮城一片祥和,是因为白姐姐替你们背负了那些危险。或许白姐姐有对不住的人,但她绝对对得起你们。他们一家被逼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在场的哪一个没出过力?你们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露才是真正救下寮城的人,如果没有她从中阻拦,谢霄贤和七星宗的阴谋早就得逞。届时只怕整座寮城都是权利的牺牲品,又怎么可能还有这样安宁的片刻?她是谢君卓的救命恩人,也是这座城的救命恩人。 她不求回报,也不和大家计较,这是她的良善,而不是让旁人可以欺辱的理由。 谢君卓不在乎谢霄贤的名声,也不在乎把这些事说出来后世人要怎么看她,她想做的是让寮城的百姓都清楚,到底谁才是善,谁才是恶。他们所恐惧憎恨的,恰恰是保护他们远离危险的英雄。 大姓之家的贪得无厌,不分是非让谢君卓打心底感到厌恶。她撑着额头下达逐客令,把谢、林、苏三家的人都请出去,唯独留下了白家一脉。 白家是白纤纤的娘家,论起来谢君卓还要叫白季远一声外公。白纤纤死后,白家退出权利中心,白家的人谢君卓便见得少了。如今又隔了两世,有些人的面容都已经陌生。 谢君卓看着年老的白季远,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让他们先在府上住下,说是有事要商谈。 白季远瞧着她疲倦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想着留下来也能帮衬一点,便留下来了。 谢君卓让仆人把白季远带下去休息,转身收了勾陈,看向江月寒和邹不闻,问了一句白露在那儿? 几个家族找事,白露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便没有参与,而是在厨房和厨娘忙活,为大家准备午膳。 谢君卓循着记忆中的路找去,拐过月亮门,就看见白露端了一篮子菜坐在厨房的门口择菜,白荇蹲在她旁边,姐弟二人其乐融融。 谢君卓走上前,轻声换了一句:姐姐。 白露抬起头,笑道:你怎么来了?休息的还好吗? 谢君卓点了点头,一觉睡起来心情平复了很多,没有昨天那么大起大落。 姐姐,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谢君卓看着和常人无异的白露,真切地感受道自己真的把她救下来了:寮城不可无主,我想让你成为城主。 七星宗实力倒退,谢君卓又身负魔罗果,那些闻讯而来的妖魔免不了要骚扰寮城。谢君卓想来想去,觉得没有人比白露更适合留在这里,带领大家走向新的开始。 白露择菜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拢了拢垂下的耳发,笑道: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要走了。 谢君卓一愣,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妙感,着急道:你要去哪儿? 白露道:去我该去的地方。我一开始其实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我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可是没想到你带着师尊来帮我。现在我死不成了,那就正好用余下的时间带着白荇出去转转,看一看山川五岳的美景。 什么叫余下的时间?谢君卓心里一紧,眉头紧皱。 白露叹了口气,道:我说过的,我身为地煞不入阴阳,不在五行三界,就算现在不死,将来也会魂飞魄散,我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第92章 白露是个聪明果敢又有一些极端的人,她很清楚自己当初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她并非不知道地煞的严重性,相反,她对其中的危险知道的一清二楚。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没有比成为地煞更好的出路。 谢霄贤和七星宗想要利用魔罗果,以煞养煞,驱使邪物为他们所用。如果让他们的计谋得逞,这天下将会永无宁日。成为宿主的谢君卓,也会在痛苦和绝望中疯魔。 白露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谢霄贤杀了她爹娘是想给她震慑,却不料恰恰断了她对人世的念想,彻底把她推到对立面。 人这一生当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只要可以死得其所,死又何惧? 白露不怕死,比起死她更怕自己苟且偷生,亲手摧毁心中的道义,活如行尸走肉。 白露的坦然让谢君卓难以接受,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都说天理昭昭,善恶有报,那为什么她这样的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白露却必须魂飞魄散? 她才是那个应该活下来的人! 白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 谢君卓不甘心,她果然还是做不到顺其自然。她要救白露,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白露看着谢君卓远去的身影,担忧地叹了口气,她就是不希望看到谢君卓这个样子才一直没说破。寮城的事终结,她也算了去一桩心愿。虽然魔罗果这件事还没有结果,但谢君卓有个好师尊,她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今后的路不用白露继续为她操心。 红尘之事已无牵挂,能不能在世为人白露都已经不在乎了。 谢君卓离开厨房,一路直奔谢霄贤的书房去,印象中谢霄贤有收藏珍本的习惯。他既然要和七星宗合谋以煞养煞,那他的书房里应该会有相关书籍的记载。谢君卓就不信,她把这个寮城翻过来找一遍,还不能给白露谋一条出路。 城主府的仆人不敢阻拦谢君卓,看到她气势汹汹也不敢多嘴,都默默地躲开。 谢霄贤的书房占了一整间屋,书本都归类放在书柜上。他喜欢看书,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过来翻一翻,他的藏品也很丰富,除了民间记谈,还有修仙界的各种杂记。 谢君卓先从相关的内容看过去,一本本地翻找,废寝忘食。她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期间江月寒过来了一次,但只是站在门口,看见她在里面忙碌便没有打搅,很快又走了。 谢君卓一直看到晚上,直到黑暗侵袭了屋子,明月高照,她才恍然回神。谢霄贤的书被她彻底地翻了一遍,可是却没有任何相关的记载。她找不到和地煞有关的线索,就算真的有,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失望和无能为力的怒火在心底交织,谢君卓怒而推翻了面前的书柜,书籍散落在地,她捂着脸蹲下身,痛恨自己的无用。她以为她能够改变现状,可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黑暗之中,有人踏月而来,点燃屋子里的烛火。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书房里的黑暗,来人蹲下身将那些书一本本地捡起来,叠放整齐。 谢君卓抬起头,白露的身影落入她的眼帘,皎皎如月,像是一朵盛开的昙花,优雅清纯。 白露拂去书页上的灰尘,扶起倒下的架子,将它们重新放回去。很快,被谢君卓破坏的书房又恢复了原样。白露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谢君卓从地上站起来,她蹲的太久,脚有些发麻,起身的时候身影踉跄向前,白露伸手稳稳地护住她。 白露的手掌依旧有力沉稳,但是却少了该有的温度。 谢君卓不知道被戳中哪根敏|感的神经,鼻子一酸,忽然觉得难过极了。 白露揉了揉她的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太过于执着反而不是好事。你不能只想着完美,而不能接受残缺。 谢君卓吸了吸鼻子,觉得下一刻就要开始冒眼泪花子:我真的不甘心。 白露笑了笑,道:没什么不甘心的,你换个角度想一想,我也不是马上就要魂飞魄散,要是我运气好,我可以一直一直就这样活下去呢? 没有了烦人的对手,也没有可以限制自己的天敌,白露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很有信心。她不是马上就要死去,只不过谢君卓太过在意魂飞魄散这件事。 谢君卓的抽泣声一停,她盯着白露近在咫尺的容颜,白露带着笑意,眼神真挚,看不到半点沮丧和痛苦。 白露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道: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努力地活的久一点。说不定将来还能看见你在大陆上大放光彩,成为一方传说。 真的吗?谢君卓不相信地看着白露。 白露认真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露笑的温柔,眼神淬了月光,闪闪发亮。 谢君卓看着她这张脸,忽然就没有办法继续赌气,她勉强地笑了笑,擦了擦眼睛。她明明知道白露是在骗自己,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去拆穿这个谎言。 在白露面前,她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需要白露安慰,需要白露为她遮风挡雨。 我这些年,好像一点长进都没有。谢君卓苦笑不已,两世为人,到头来她还是不如白露那么通透。 白露拍拍她的肩,想到下午来找自己的江月寒,心里有些沉重。 谢君卓沉寂在翻找答案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江月寒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白露是谢君卓的执念,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放下。江月寒不想看到她一个劲地为难自己,所以去找白露说了一些事。如果可以,江月寒希望白露能够陪在谢君卓身边,哪怕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也行。 从江月寒口中听见那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谢君卓,白露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对谢君卓的影响那么深,明明此刻谢君卓的身后已经有很多人,她可以放心地离开。却不想谢君卓还是当初在她们家门前哭泣的少女,孤零零地躲在院墙后面。 带着谢君卓回到风不渡,白露也自然地留下来。江月寒把房间让给她们二人,自己搬进隔壁的厢房。 夜深人静,一墙之隔,白露轻声细语地和谢君卓聊着一些往事,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另一边,江月寒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声响,彻彻底底地失眠了。 白露是魔罗果爆发的引子,只有她才能很好的安抚谢君卓,在解决魔罗果这个隐患之前,谢君卓跟着她是最好的选择。 江月寒心里很清楚,可是看着她们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苦闷。心里一阵酸涩,就连吃到嘴里的甜点都没了味道。 白日里看见谢君卓埋头在书架中间疯狂翻找的那一瞬间,江月寒仿佛看见前世她身为魔尊却无法挽回的一幕幕,心里不由地感到一阵疼痛,痛楚虽然不长,却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人心里不舒坦。 江月寒知道那是为什么,只不过她下意识地想要忽视罢了。 有了白露暂时的□□,谢君卓很快打起精神,她请白季远协助她处理城主府的事宜,同时也将七星宗和谢霄贤的罪行一一公布。 既然要给白露正名,那就要做的彻底一点。至于几个大姓之家的族老会怎么想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掌握权力的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人,拥有人心才是重点。 有了白季远帮忙,寮城的事情很快稳定下来,知道真相的百姓们几次前来城主府求见白露,但都被白露回绝了。白露就在城内,一边照顾自己的弟弟,一边照顾需要帮助的谢君卓。 魔罗果的消息走漏之后,寮城附近也聚集了几波试探的妖魔,不过他们还没进城就被江月寒解决了。 谢君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发现最近这几天很难见到江月寒。虽说为了处理寮城的事她要从早忙到晚,但也不至于连面都见不上。毕竟宗门的其他弟子她都能看见好几次,唯有江月寒越来越难见。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7) 我师尊又不在吗?忙完事情回到风不渡的谢君卓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景象,只看见白露带着白荇在院子晒太阳,她有些泄气的问了一句。 下午的阳光温度正好,很适合白露吸收。她躺在椅子上,仰头看了谢君卓一眼,眸光流转间,藏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朝着寮城聚集的妖魔开始增多,你师尊出去解决了。 这段时间寮城的结界一直都开着,只要不是修为高深的妖魔轻易不能进来,其实就算不出去解决也没关系。可是江月寒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地出门,就像是有意避开和谢君卓见面一样。 白露玲珑心思,此刻见谢君卓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岂能看不出她们之间的猫腻。 谢君卓不由地皱眉,江月寒修为高强,但总是这样不顾安危地冲出去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白姐姐,我要去找我师尊,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好几天没有正经地见过面,谢君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白露笑了笑,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趁着天色还早,你早去早回。 白露果断的拒绝,谢君卓没有强求,嗯了一声就放下东西出门了。白露瞧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地开始发愁。 在她眼中,谢君卓和江月寒都像是自己的妹妹,可现在这两个妹妹好像因为她的关系,在闹小别扭。这种事情她是管一下好呢?还是不管好呢? 白露默默地纠结起来,趴在一旁的白荇察觉到她的情绪,像蚕宝宝一样往上拱了拱,趴在白露的肩头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白露感到他的视线,揉了揉他的头,从躺椅上坐起身。她抱着白荇准备出门,刚走到院子就撞上前来的田蒙。 田蒙看见她一顿,激动道:我找到了克制魔罗果的方法,还有关于你化煞后如何重入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写感情戏就是个渣渣(爬走) 第93章 城主府大厅,因为田蒙带来的好消息,大家都在这里聚集。王卓帮忙跑腿去城外把谢君卓和江月寒找回来,她们两个人来的很快,甚至连彼此之间那点小别扭都暂时没了踪影。 田蒙看上去很憔悴,头发乱糟糟地,衣服上有很多折痕。眼底布满了血丝,可是他的眼神很亮,像是看见了毕生的梦想。 江月寒对他这个神色并不陌生,他上次帮忙查找魔罗果的消息时也是这个样子。 旁边的师弟说他把自己关在七星宗的藏书阁好几天,翻阅了成千上万的典籍,才从中找到零碎的消息。他将这些消息一一拼凑起来,最终组成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首先便是谢君卓体内的魔罗果,因为谢霄贤临死前放出消息,所以很多妖魔都在往这边赶。要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大家也能一劳永逸。 魔罗果在谢君卓的体内至少有一年的时间,可是谢君卓没有任何的感觉,她甚至内视过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找到魔罗果的踪迹。前世因为白露出事,她随后化魔也未曾感觉不适,魔罗果好像已经融入她的血肉,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魔罗果说白了就是一种亦正亦邪的力量,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都可以驱使。只不过妖魔本身肉|体强悍,又是嗜杀之辈,所以更适合成为魔罗果的宿主。但是人修不同,人修的力量比较平和,和魔罗果是两个极端,所以控制起来就要麻烦一点。 田蒙咕噜咕噜地给自己灌了一壶茶,抹了把嘴继续道:之前我和江师叔讨论过关于引子的事,结合我找的资料,所谓引子并非只局限于亲情,友情和爱情。说得更准确一点,引子其实是指人身上的负面情绪,用我们修道者的话来说叫心魔。它以心魔为食,最终吞噬了人的神志,使人疯魔。 痛苦和绝望是人在逆境中生出的负面情绪,前世谢君卓是执念过深而不得解脱,这才一步步生了心魔引爆魔罗果的力量。谢霄贤他们其实也没完全弄明白引子是怎么回事,选择白露完全是误打误撞。 谢君卓为祸人间时,视人命如草芥,就是对自己的下属也是照杀不误。唯独对江月寒是个例外,不论江月寒做什么她都不会伤害她。因为江月寒的存在是爱和包容,是最有希望让她摆脱心魔的人。 田蒙的解释已经很清楚,谢君卓不想被魔罗果所左右,她就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在不能把魔罗果的力量化为己用之前,她需要有铁一般的意志来恪守本心,放下执念。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有着过分执着的东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偏偏她就有放不下的执念。 谢君卓不禁发笑,道:田师兄,你这说得像是要我看破红尘,剃发出家一样。 如果谢师妹愿意斩断三千烦恼丝,那自然最好不过。田蒙赞成地点了点头,出家人一向清心寡欲,忌大喜大悲,对于谢君卓而言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田蒙的话刚说完,一旁的邹不闻毫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红尘要是有那么容易看破,佛宗的高僧岂不是一抓一大把? 为了控制魔罗果而出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邹不闻的视线在谢君卓的身上停顿片刻,道:按照田蒙的说法,三清宗有个地方很适合你。不说可以让你完全绝情断爱,但肯定能够压制你体内的魔罗果。 什么地方?谢君卓不解地问道,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过来。 邹不闻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道:兵刃堂。 兵刃堂本身是一座巨大的兵器冢,有着兵器的无情肃杀,凶戾冷酷。它们是这世间最没有感情的东西,千年如一日地矗立,等待着新的主人带着他们重回战场。它们夺取性命,沐浴鲜血,在死亡和杀|戮中穿梭,日积月累地积攒自己的凶性。 它们是匍匐在人间的凶兽,无正无邪,杀与不杀都在持剑人的一念之间。 魔罗果的凶性来源于人,而兵器的凶性来源于天道。以天道之威镇压人欲,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谢君卓的手上有勾陈,那是兵器之王,天下至尊,它能带来灾祸和乱世,让人间变成炼狱,它的凶残程度和魔罗果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邹不闻的话很好地提醒了谢君卓,她过于在意魔罗果的影响,倒是差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个更麻烦的勾陈。 说起勾陈,谢君卓忽然想起求剑那日看见的一幕幕,前世的自己挖出来的那颗心脏到底代表了什么?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拒绝过勾陈?她为什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君卓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事在脑海里闪过,她的前世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兵刃堂这个办法可行,只是谢师妹免不了要吃些苦头。田蒙的声音打断了谢君卓的思索,他很赞成邹不闻的提议。兵刃堂独立在水中央,有自己的防御机制,兵刃的煞气很大程度上可以压制魔罗果的气息。 吃点苦头又有什么关系,总比把命丢了好。邹不闻懒散道:魔罗果的消息传出去,聚集的妖魔只会越来越多,她现在就是妖魔眼中行走的灵丹妙药。不想成为妖魔的盘中餐,就必须变强。 魔罗果的力量足够谢君卓成为一方巨擎,只不过要消化这股力量需要时间,而妖魔不会给谢君卓这个时间。谢君卓想要活命,就必须在被妖魔找到之前,成为妖魔仰望的存在。 前世变故较多,魔罗果的气息一直没有传出去,所以谢君卓才安然无恙地走到最后。但这辈子她没那么幸运,妖魔闻讯而来,发现魔罗果在她身上只是早晚的事。 大家不由地看向谢君卓,她也算是命途坎坷,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算计到这个地步,要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夜不能寐。 谢君卓轻笑一声,没想到重来一世她这个魔尊会变成妖魔眼中的猎物。那群妖魔她也算熟悉,厉害的那一群都是老熟人,只要他们不出马,对付下面的喽啰她还是游刃有余。 比起这些不起眼的小妖,谢君卓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田蒙说有办法让白露重入轮回,这意味着白露可以不用魂飞魄散,彻底扭转前世的命运。 谢君卓目光灼灼地盯着田蒙,道:田师兄,我的事暂且说到这里,你说有办法让白姐姐重入轮回,那该怎么做? 魔罗果的事说的差不多,谢君卓这个时候转移话题并没有不妥之处。 田蒙挠了挠头,谢君卓的眼神让他不由地紧张起来,他有些担心会让大家失望,歉意地看向白露道:我确实找到能让地煞重入轮回的办法,但是条件很苛刻,而且古往今来还没有人成功过。 让游离阴阳两界之外的人重新进入轮回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田蒙的话音一落,顿时让大家满心的期待打了一个折扣。 白露并不意外,笑道:没关系,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田道友尽管说,能不能办到就看我白露的造化。 田蒙颔首,道:你想重入轮回,就得先去鬼界。但你是地煞,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没有办法穿越阴阳两界的鬼门,需要一个将生未生,将死未死的人为你开路,将你引渡到忘川河畔。过了忘川河你就到了鬼界,在鬼界中有鬼王,鬼王之下还有恶鬼道和修罗道,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放三个往生的名额,这个名额不在正常的轮回中,它是专门为那些不能正常轮回的人准备的。只要能够拿到其中的一个,你的名字就能重新出现在轮回台上。但是想要拿到这个东西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你也会魂飞魄散。 人间关于鬼界的记载一向比妖魔少,生死在一线,阴阳却隔着两个极端。阳间不适合鬼族居住,阴间也不适合人族长留。他们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土,甚少会因为想不开而彼此侵犯。 田蒙叹了口气,天地浩瀚,宇宙无极,他们人类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藏书中的世界很广很广,他们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然而就是这小小的一角,也蕴含着无数他们还不知道的东西。 他能找到这些已经是极限,更多关于往生名额的事,恐怕就只有让白露自己进入鬼界去打探。 众人听着田蒙的话,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田蒙的脸上却没有喜色,他一扫刚才的激动,变得严肃起来。 谢君卓微微挑眉,很快察觉到田蒙话语里关键的地方,道:田师兄,什么叫将生未生,将死未死的人? 将生未生,将死未死,从字面上来看就是这个人该出生却没有出生,该死亡却没有死亡,它本身就是一句矛盾的话。 田蒙有些泄气,叹道:这句话理解起来不复杂,它指的是神魂不全的人。有些人天生缺少魂魄,生下来便是痴傻。这样的人别说我们现在找不到,就算找得到,也没办法让他离魂引渡白姑娘去忘川河畔。 神魂不全,意味着是个痴傻儿。引渡人魂到忘川河畔并不容易,痴傻儿办不到。 田蒙给的这个法子,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它给人希望,却让人陷入更大的困境。 谢君卓面色微白,她撑着额头靠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白露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安慰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江月寒看着眼前的一幕,出声道:我可以。 众人一惊,江月寒再一次坚定道:我可以! 上辈子为了和谢君卓同归于尽,江月寒燃烧神魂撕开卷轴,导致这辈子重生后神魂残缺,田蒙说的条件她刚好符合。 而且她是修道者,离魂会比普通人容易,路上出现变故也好照应。 白露微微蹙眉,她想起上次在五柳街的事,心里并未对江月寒的话感到高兴,反而担忧不已。 谢君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月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吃惊地盯着江月寒,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江月寒把大家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不改色道:田蒙,你尽管去准备需要的东西,渡魂这件事交给我便好。白姑娘,你可愿意? 田蒙说的方法并不是最好的出路,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失败。江月寒看向白露,询问她的意见。 白露低头轻笑一声,道:我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如此就劳烦诸位了。 江月寒看了谢君卓一眼,神色恍惚,她闪了闪神,低声道:这是道门欠你的,我替道门还你。 白露一愣,江月寒却已经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她这一走,桌边的谢君卓忽然回过神来,直接起身追出去。 白露看着她们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蹙眉沉思起来。 另一边,尚未从这件事里回神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隐约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邹不闻收敛了自己的懒散,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江月寒怎么会神魂不全?她这些年并未受过重伤,更不可能伤及神魂。 作者有话要说: 田蒙:全书百科担当 第94章 江月寒走的很快,谢君卓险些追不上她。 她们两个人一直维持着固定的距离,直到走出院子,江月寒才放慢脚步等谢君卓追上来。 谢君卓看着面前尚且年少的江月寒,她的眉目间还带了两分稚气,神情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模样。因为一开始没有太在意,此刻心中生出疑惑,谢君卓才猛然惊觉江月寒此刻的神情和前世位及仙君的她没有太大的区别。 前世江月寒为了和自己同归于尽燃烧神魂撕裂卷轴,刚才江月寒默认自己神魂有问题时,谢君卓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只不过她没有直接猜测江月寒也是重生,而是在想江月寒前世燃烧自己的神魂是不是导致这一世的灵魂跟着受创。 师尊,你的神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腕,迫使她停下来和自己对视。 江月寒冷淡道:那很重要吗? 什么?谢君卓诧异地看着江月寒,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凡人神魂残缺尚且会痴傻,更何况是修真者。不健全的神魂没有办法承受灵力的冲击,时刻都要承受撕裂的痛楚。 谢君卓拜师一年,未曾发现江月寒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前些日子和七星宗一战她也倾尽全力,完全看不出神魂有损的模样。可越是这样谢君卓越是担忧,因为江月寒是个擅长隐藏的人,只要她想,她就能把自己的一切情绪都完美的收敛。 痛也好,悲也好,她都不会轻易展露在人前。 只要能够引渡白露到忘川河畔,我的神魂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关系?江月寒以为谢君卓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她的神魂一直没有办法补全,这一点她也很苦恼。当田蒙说需要一个神魂不全的人时,她其实犹豫过,因为对于她而言,让旁人知道她神魂不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8) 可是看到白露失望,看到谢君卓为此神伤,她心里的那点犹豫都消失了。 如果她成功帮到白露,那是不是就能消除谢君卓心中一直以来的执念,让她少一分引发心魔的危险? 引渡亡魂是一件危险的事,交给普通人根本就行不通,除非是修道者。 既然都需要一个人,让她来岂不是更好? 谢君卓惊讶地瞪大眼,握紧了江月寒的手腕,怒道:这根本不是要不要引渡白姐姐的问题,而是你的神魂残缺,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江月寒轻描淡写的口气让谢君卓难以置信,神魂是很特殊的存在,它受伤不像身体受伤,可以很快治疗好。江月寒明明知道危险,还一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这样坚持了多久?痛了多久?这些谢君卓统统不知道。一想到可能自己重生后,前世的后遗症就遗留在江月寒的身上,她这样无所谓地过了一年,谢君卓就一阵心疼,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师尊,你别这样,你把事情都告诉我好不好?谢君卓难受地皱眉,她深吸口气,平复心底的那股窒息感。她把江月寒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哀求道:师尊,你也依赖我一下可不可以?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小孩子,可我总会长大,总有一天可以为你遮风避雨,我不想永远都被你护着,我也想护着你。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江月寒,她听见谢君卓的声音,那么炙热而真切,就在自己的耳边。 江月寒心漏一拍,诧异道:你想护着我? 前世纠|缠十年,谢君卓留给江月寒的只有痛楚和偏执,江月寒努力了那么久,她还是固执地走下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在谢君卓的心里,白露永远是第一位。越是接触白露,江月寒就越明白谢君卓的偏执。 白露这样的姑娘,的确值得谢君卓记一辈子。 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她也会在这段感情里觉得疼。是谢君卓先来招惹她的,等她泥足深陷,谢君卓又拍拍屁|股走人了,还指望她不当回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事?感情这东西不是地里的白菜,说拿就拿,说扔就扔。 江月寒说不服自己不在意,但她可以忍耐,可以自我消化,将这段感情彻彻底底的隐藏掩埋。她帮白露,既是偿还上辈子道门欠她的一切,也是成全谢君卓。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说服自己从这段感情里抽身。 可是谢君卓现在说的又算什么?她想保护自己。 那一点微弱的感动消失后,江月寒觉得开始觉得好笑。她在谢君卓的眼中到底算什么?情|人还是师尊? 谢君卓,你知道吗?玄又玄宗的忘情太长老死了。就在你离开三清宗后不久,她的死讯便传来了。太长老临死前留下遗言,让我去一趟玄又玄宗,她留了东西给我。你觉得那样的一个人物会留下什么东西给我? 江月寒推开拥抱自己的谢君卓,带着一点微妙的报复欲把忘情太长老的消息告诉谢君卓。她看着谢君卓近在咫尺的容颜,眼底掠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事到如今,有些事也不必继续隐瞒。 谢君卓愣住了,她离开三清宗后游|走四方,偶尔还是能接触到道门的消息,但忘情死这件事她却一点都没听说。 忽然,谢君卓想起她从佛宗离开那日,慌张的小沙弥和默哀的慧空大师,原来那日小沙弥带去的就是忘情的死讯。 忘情死了!那个不可一世,传说能改天换地的阵法师死了?她前世交给江月寒同归于尽的卷轴,一手灭了魔尊和仙君,谢君卓还没来得及去找她算账,她就这样死了。 一瞬间无数的信息涌入谢君卓的脑海,她像是掉入一片迷雾中,真相就在前方若隐若现,可她就是抓不住。谢君卓眉头紧蹙,神情严肃,她沉默下来思索很久。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震撼的消息从脑海里闪过。 忘情和江月寒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她死的那么突然,死后又为什么要见江月寒? 前世江月寒和自己同归于尽,她们同在一个阵法中历经千刀万剐的酷刑,她重生了,那江月寒呢?她的神魂不全,完全是因为上辈子撕裂卷轴的缘故。 师尊?谢君卓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她看着江月寒,脸上是震惊之色。 江月寒别过头避开她的眼神,一时冲动袒露了不该说的话,在谢君卓的求证下,江月寒却又不愿意承认了。因为她不知道,承认之后的自己和谢君卓该走向何方。 十年荒唐,换不回来一句真心。 已经过去的一切,终究还是应该让她过去。 江月寒吸了吸鼻子,忍住心底冒起的酸意,拂开谢君卓伸过来的手,道:有些事你知我知,言尽于此对我们都好。白露为了你付出太多,你现在该操心什么,不该操心什么,心里还没个数吗? 去和她好好到个别吧!江月寒又道,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抽身离开。她去的方向不是风不渡,而是城外。 那里有聚集起来的妖魔,他们拼命寻找魔罗果的气味,想要将魔罗果据为己有。 江月寒的心不宁,烦躁一波接着一波,压抑的太久,她也需要发泄。 只不过这种脆弱她宁愿咬牙吞下,也不想让谢君卓瞧见。她有自己的骄傲,亦不想卑微至尘埃。 谢君卓没有追上去,有些话在得知的真相面前变得微不足道。她在走廊上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在前厅商量事情的人都出来了,她才缓缓回神。她看着面前这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的声音在耳边喧闹,神志被分割成两部分。 前世的血与火,今生的喜与悲。 命运的捉弄从一而终,从未抛弃过她呢! 君卓?你这是怎么了?白露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谢君卓,不知道她和江月寒聊了什么。空气中江月寒的气息已经很淡很淡,她离开这里许久了。 谢君卓垂下头,她觉得难受,可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心脏一个劲地狂跳,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让她难以呼吸,胸闷难耐。 白露见她神情不对,歉意地请众人回避。大家面面相觑,都识趣地离开了。白露上前牵起谢君卓的手,道:你陪我出去走走,我们聊聊。 对不起,姐姐,我谢君卓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她恨不得当个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白露抬手止住她的话,笑道: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就当是我变得话痨了,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谢君卓眼眶一红,她果然还是太不争气了,心里的情绪猛然决堤,像是洪水一般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她扑到白露的怀里,痛苦道:姐姐,我做过很多很多的错事,我以为可以改变,可以重来,可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一年的甜甜蜜蜜是谢君卓觉得最舒心的日子,她守着重生的秘密,开开心心地陪着江月寒,看见江月寒高兴就已经很满足,不奢求能得到更多。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又要被收回。 谢君卓缓了缓情绪,哽咽道:我对不起江月寒,我曾经狠狠地伤害过她,我没脸见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看魔君活了两世,其实在情感上并不成熟。 我会甜的,我保证! 第95章 白露的包容让谢君卓放下心底的戒备,她把曾经压抑的感情一股脑的宣泄出来。在和江月寒的这段感情中,她交付了真心却不得要领,到最后留下的只有遗憾和仇恨。 没有白露的日子,她过的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何为喜乐。 直到她遇见了江月寒,她看见了人生中与众不同的一束光。她一直都分得清楚,白露是自己最敬爱的姐姐,而江月寒是自己最爱的人,她从来没有把这两种感情混淆过。 为了挽留江月寒,谢君卓用了最糟糕的手段。她说江月寒心如铁石,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捂不热,却不知道江月寒的心从一开始就很柔|软,是她步步紧逼,才让她竖起高墙。 谢君卓说出来的话对于白露而言是不小的冲击,但冥冥中白露又觉得理应如此,不然她也难以解释短短一年,谢君卓的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谢君卓口中那个世界,没有她的存在,魔罗果的力量驱使谢君卓成为魔尊,成为罪人。 江月寒是她的救赎,可最后她把这个救赎也弄丢了。 重来这一世,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有机会去为上辈子赎罪,可是没想到江月寒和她一样重生归来。她们从尴尬的情|人关系变成了师徒,而此刻又要从师徒变成陌路人。 谢君卓变得悲观,之前凝聚的勇气被轻易击散。她不敢去面对江月寒,更不敢去面对前世对她做的那些事。不同于前世的疯魔,她此刻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对江月寒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将明月拖入深渊,剥夺她的高洁,让她深陷泥潭。 白露静静地听谢君卓倾诉那段不堪的过往,她是个合适的倾听者,没有鄙夷也没有愤怒,她的神色淡淡地,偶尔会止不住地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 谢君卓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敢直视白露的眼睛。 她曾答应她心存正义,行正道,即使被人打压至尘埃也要努力爬起来。可是她没有作做到,非但没有做到,还搅得天下不宁。 白露摸摸谢君卓的头,就像很久以前安慰她那般,她没有责备她,而是开导她道:我不觉得江姑娘会和你计较以前的事,你真的有把自己的心意好好地传达给她吗? 江月寒对谢君卓的关切不似作假,在谢君卓看不到的地方,她默默地付出了很多。她那日对着白纤纤的画像表露出来的情绪,那么真切,让白露记忆犹新。 白露觉得江月寒并不像谢君卓说的那般,对她的感情无动于衷。 谢君卓汹涌澎湃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白露的话让她一愣,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和江月寒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好像是没有认真地对江月寒表达过自己的情感。就算曾经说过,也很含糊,或者容易让人误会。 白露见状,立刻明白谢君卓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勾了勾嘴角,道:等我的事情结束后,找个时间和你师尊好好聊一聊。不仅过去的一切需要说清楚,现在的一切也需要说清楚。你看,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抛弃你,所以你也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我我真的还可以再挽回这段感情吗?谢君卓心乱如麻,手指都绞在一起。她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她怕听见江月寒拒绝自己。如果不问,起码还能自欺欺人。 白露道:当然可以,你不是把白姨的簪子都送给你师尊了吗?感情这种事要说出来才可以,你把情绪憋在心里别人不可能知道,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提到白纤纤的玉簪,谢君卓的脸上浮现一抹绯色,她挠了挠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悄悄送给江月寒重要的东西,却不敢说的太明白。她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独自为此感到甜蜜。 白露笑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两姐妹又说了一些贴心话,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 隔壁房间传来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江月寒直到现在才回来。 谢君卓心里一紧,和白露谈话的声音都顿住。白露淡笑不语,谢君卓被看的脸上一阵燥热,含糊地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就爬上|床睡觉。 隔壁的声响很快静下来,谢君卓躺在床上,她和江月寒就隔着一堵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种能听见江月寒呼吸声的错觉。 谢君卓伸出手掌贴着墙壁,木质的冰冷感让她在夜里一个激灵,她脸上的燥热逐渐消退。她侧身对着墙壁,喃喃道:师尊,我喜欢你。 白露的事田蒙处理的很快,不到一日他就找齐需要的东西,将渡魂的阵法全部布置完成。江月寒还是早出晚归,谢君卓几乎碰不到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直到渡魂这一日到来。 为了不在白日引起骚动,所以大家选择在晚上。谢君卓给田蒙找了一间合适的房间,田蒙在里面布置了阵法。渡魂之时不需要太多的人在场,除了白露和江月寒外,就只有谢君卓和邹不闻在。 邹不闻问了一下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他直接去屋脊上戒备,为屋子里的人护法。 田蒙用九九八十一支蜡烛摆了一个阴阳阵,白露在阴,江月寒在阳。江月寒的身侧还多了一盏长明灯。灯芯尚未点亮,田蒙找江月寒要了一束头发和一滴血,他将这两样东西融入油灯,灯芯直接燃起来。 田蒙目光一凛,严肃道:江师叔,这盏长明灯能为你引路,在灯火熄灭之前,你一定要赶回来。不然你会迷失在阴阳两界,难以脱身。 田蒙的话让谢君卓心里一紧,面色担忧。白露微微皱眉,她看了江月寒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知道她不会退缩,便忍住了心里的话,没有多言。 离魂之术江师叔了解我就不多言了,等下阵法启动我会去外面和邹师伯一起护法,谨防有幽魂趁机占据江师叔的驱壳。屋子里不能离人,所以谢师妹要留在这里,你一定要护好长明灯,不能让它熄灭。 田蒙看向谢君卓叮嘱了一句,谢君卓点头,神色认真。此刻燃起来的长明灯就是江月寒的魂灯,谢君卓自然要好好护着。 江月寒嘴唇微动,她看了谢君卓一眼,手指微颤,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田蒙见大家都没有意见,又道:江师叔,白姑娘,请你们立刻入阵。 白露点头,走进了阴阵,江月寒也顺着踏进去。她们二人盘膝而坐,九九八十一支蜡烛忽然自燃起来,烛光照亮这间屋子,光华瞬现,在阵法之上凝聚,形成一个乳白色的光罩。 田蒙驱动阵法,烛光闪了闪,白露的身影忽然消失在阵法内,江月寒的身体还维持着坐的姿势,但她胸膛的起伏停止了。阵法直接将她们两个人的魂魄送到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她们将从哪个地方穿越阴阳两界,寻找前往忘川河畔的道路。 随着江月寒的心跳静止下去,谢君卓的心反而提了起来。她目光在江月寒和长明灯之间左右来回,只恨自己没有两双眼睛,不能时时刻刻把江月寒和长明灯都看牢了。 田蒙拍拍她的肩没有多言,而是识趣地退出去,把房间留给谢君卓。 屋子外月朗星稀,邹不闻看见田蒙上了屋脊,知道屋子里的阵法已经启动。他抽出沧海笛放在唇边吹动起来,笛音在黑夜里散去,飘入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阴阳两界并不相通,它们彼此之间还存在一个混沌区域。自然死亡前往鬼界的魂魄不会滞留在这里,只有不能轮回的人才会被困在这里。 这里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 混沌之中,有一阵风轻抚而过,江月寒和白露现身在这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79) 白露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撩到耳后,身侧依旧跟着自己的弟弟白荇。她的魂魄和白荇融合在一起,两者之间难以分割。她不入轮回,可白荇可以。等到了鬼界,她还需要想办法将白荇的魂魄分割出来。 混沌没有风,江月寒的魂魄却飘忽不定,隐约间,空中传来一阵空灵的笛音,替两个人抚平混沌中的焦躁不安。 江月寒的魂魄逐渐稳定下来,白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千疮百孔的魂魄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前两日听谢君卓说过,她也没预料到会伤到这个地步,亲眼所见的震撼让她不禁为江月寒心疼。 虽然之前在五柳街试探你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的魂魄竟然伤的这样重!你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了?白露走上前,她屈指一弹,一道灵光融入江月寒的魂魄,虽未帮她修复伤势,却让她的魂体凝实不少。 江月寒不在意地看了眼自己残缺的魂魄模样,和身体的少年期不同,她的魂魄是成人的体态。白露对她这个样子并未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江月寒低头思索,料想是谢君卓说了什么。她倒是信任白露,这样大的秘密也该毫无戒心地说出来。 白露的关切江月寒并不反感,道:一年。 重生到现在刚好一年,魂魄的残缺也是一年。 白露心疼地蹙眉,沦为地煞后,她很清楚魂魄的重要性,江月寒的忍耐力极好,可长久以往并非好事。 你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白露问道。 江月寒摇了摇头,她以前没想过,以后估计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没什么可强求的。 我们快走吧,找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江月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避开白露的视线,开始在混沌之中寻找魂灯指引的方向。 白露知道江月寒不想提及会涉及到谢君卓的话题,她在逃避自己的内心,不愿意去面对。 想到谢君卓还在眼巴巴地等待可以和江月寒谈一谈,白露默默地叹了口气,追上江月寒道:长路漫漫,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化煞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白姐姐的故事我不打算在正文里写,很大概率会放在番外,有点长,不在这里占篇幅。 师尊的魂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所以别担心。 第96章 前往忘川河畔的路并没有那么容易,即便有江月寒的魂灯做引,邹不闻的笛声护航,江月寒和白露也险些迷失在混沌中。白露难渡阴阳两界,所以她在混沌中走的并不轻松。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保持一副好心态,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说来并不复杂,无非是一个拜入道门的姑娘,本想好好修行,却意外知晓宗门的丑事。姑娘为了坚持心中的正义,毅然离开宗门,选择了一条和宗门相反的道路,并且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这个故事中,不仅仅有谢君卓,还有支持白露的白家两老和白荇。对于白家两老而言,白露是他们的骄傲,所以不管白露做什么,他们都会选择支持。而白荇在家变之后,很清楚没有白露他也活不下去。他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在知道白露的决定后,他选择为白露献祭。 白露化煞并非吞噬了白荇的魂魄,而是白荇主动将魂魄献祭给她。 白家一家的遭遇在旁人看来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为了别人而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到最后也没落得一个好。但对于白家而言,人活着要有风骨,比起死亡,苟且偷生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白露并不后悔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哪怕为此魂飞魄散。她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心怀天下,济世救人。 大道三千数,红尘一粒沙。 她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一方小院,闲暇时呼朋唤友,推杯换盏,聊一聊世间的风花雪月。 故事说到尾声,江月寒和白露也从混沌中脱身,跨过生死界线的鬼门关。 高|耸的鬼门在漆黑的天幕中难望尽头,来来往往的魂魄在它的面前显得如此的渺小。跨过这道门,后面便是黄泉路,再往前才是忘川河畔。 黄泉路长,一路十八关,随处可见飘荡的魂魄,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模样和常人无异的鬼族。那些鬼族混在魂魄之中,时不时地蹭上来嗅一嗅,像是在挑选食物一般。 白露掐了个手印隐匿了她和江月寒的气息,她们径直从哪些鬼族面前走过。鬼族常年生活在鬼界,对生魂的气息最为敏|感。如果遇见不知好歹擅闯鬼门关的生魂,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吞噬对方壮大自己的修为。 江月寒虽是生魂,却因为魂魄残缺,离魂之后介于阴阳之间,稍加遮掩便没有生魂的气息。 她们一路有惊无险地走过十八个关卡,再往前便能瞧见忘川河畔。无尽的忘川河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奈何桥,在昏暗的鬼界看过去就是漆黑一片。只能瞧见个大概,看起来像是风雨廊桥的样式。 按照田蒙所言,江月寒只需要将白露送到此处便可,前面的奈何桥她不能过去。 虚空中的笛声也已经接近尾声,江月寒的魂灯变得摇曳不稳,她的魂魄越发透明。长明灯的灯油有限,江月寒不能在鬼界久留。 忘川河畔,空旷虚无,四周静的什么都听不见。 白露停下脚步,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奈何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江姑娘,就送我此处吧,你该回去了。 顺着忘川河继续往前,那是白露该走的路,而不是江月寒该走的路。短短的一场相聚,迎来的是没有归期的分离。 奈河桥上鬼影重重,仿佛是在告诉往来者,过着这座桥,他们便和阳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江月寒稳住自己的魂魄,抬头眺望远处,她也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却未曾见识过这幅场景。漆黑的天幕,昏暗的光线,压的人胸口沉闷,难以喘息。 白露的故事让江月寒深有感触,前世今生道门的确欠了这个姑娘很多,而她能做的补偿也只是引渡她到忘川河畔,再多的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就办不到。 白姑娘,此后一路保重。奈何桥近在咫尺,江月寒也不啰嗦别的,只盼望白露此去万事顺心。 白露浅笑,她的目光落在江月寒的身上,看着她残缺虚弱的魂魄微微蹙眉。江月寒的神魂残缺并非天生,所以离魂后负荷更重,她这趟回去少说要病上一段日子,运气不好还会留下难以根治的暗伤。 白露入道时间虽短,可她见识不俗,成为地煞后更是对一些东西有所感知。谢君卓和江月寒的重生不是偶然,只不过这种逆天的技法需要的代价实在太大。 谢君卓为了她引发世间浩劫,江月寒为了谢君卓燃魂改命,细算起来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因果环环相扣,少了谁都不行。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白露思索片刻,从自己的魂魄中取出一团白色的光华,那东西不过拳头大小,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量,靠近江月寒的魂魄时,让江月寒觉得十分舒服。 江月寒不解地看着白露,白露道:我化为地煞后没有肉身便只能修魂,这是我这一年积攒的灵魂力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修复你的魂魄,但聊胜于无。 白露此去鬼界危机重重,灵魂力量对她而言十分贵重,可此刻她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 江月寒吃惊不已,她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能要。 白露伸手一点,江月寒的魂魄就动弹不得,白露不由分说将灵魂力量注入她的魂魄,把那股力量在她身体里化开。白色的光华附着在江月寒的灵魂上,很快便融入她的灵魂,让她的魂魄看起来充实不少。 这股力量之前为我所用,虽然我把它转给了你,但短时间内你还不能将它炼化。不过它在身体里可以缓解你神魂的刺痛,你得找个时间好好闭关调理。 白露解开江月寒的禁制,轻声叮嘱了一句。江月寒的神魂力量不敌她,被她限制也没办法挣脱。 灵魂力量已经融入魂魄,以江月寒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力量分出来还给白露。白露这般霸道,安全不给江月寒拒绝的机会。 江月寒心底一热,红|唇轻抿,担忧道:你把力量给我你怎么办? 白露笑道:傻姑娘,鬼界最不缺的就是魂魄,你还担心我没办法修炼吗?这里看似凶险,但不可否认它比阳间更适合我。 地煞再凶恶也需要合适的修炼环境,白露不会杀人夺魂,她在阳间修行就只能寻找大煞之地,但这样的地方并不多。而在鬼界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里是灵魂的聚集地,到处都是阴暗力量。 江月寒承认白露说的是事实,可她心里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沉甸甸地。她和白露因为谢君卓产生交集,但也因为白露,她和谢君卓之间有了跨不过去的沟|壑。 她送白露前往鬼界是为了弥补道门前世的过错,她以为这样一来一切都结束了,却没想到白露会为了她分出自己的灵魂力量。 她为了感情之事心存芥蒂,白露全然不在意。江月寒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露拍拍她的肩,以一副大姐姐的口吻道:好了,你该走了,下次再见面我想听听你和君卓的故事。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江月寒下意识的就要否认,白露止住她的话,弯了弯眉眼,道:不要急着否定,感情这种事无论怎么掩盖,都会有痕迹。上一世有着太多的遗憾,这一世既然有机会,何不试一试? 江月寒垂下眸子,她也想试一试,但谢君卓心中另有所属,她又何必夺人所爱。 白露见状,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道:我是家中长女,所以对比我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总有一种保护欲,每次看到你隐忍退让我都觉得心疼。君卓对自己的感情不自信,你看起来也一样。感情不能只是退,偶尔也该进一步。君卓上辈子混蛋,这辈子你就好好收拾她,让她不敢继续犯错。她要是还像上辈子一样不懂事,我帮你教训她。 白露的灵魂没有温度,她说的话却那么温暖。江月寒被她抱着,有种小时候受了委屈被师父撑场子的踏实感。 她把白露排斥在外,白露却把她划入自己的保护领域。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的白露,她心里竖起的高墙摇摇欲坠,最后直接崩塌。她抬起手回抱白露,低声道:我可不可以也叫你姐姐。 白露莞尔:当然可以。 魂魄没有眼泪,江月寒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有爹娘有兄弟,可是他们却不要她。她有师尊,可师尊只能代替父母的角色,不能代替兄弟姐妹。虽然还有一个邹不闻,可他实在太懒了,又很少会说贴心的话。 唯有白露,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总能看穿江月寒的心思,三言两语就说到她的心坎里。白露像个真正的姐姐,江月寒不禁再想,如果她和白露一起长大,那她是不是就能得到多一份的亲情。 谢君卓曾经拥有过的一些东西,是她一辈子都没得到过的。 察觉到江月寒的魂魄波动,白露怕她忧伤过度有损神魂,连忙拉开距离止住她的神魂波动,道:你以后也是有姐姐撑腰的人了,所以回去之后别忘了收拾君卓一顿。 白露说的煞有其事,江月寒的伤心被半路截胡,她不禁笑了起来。 白露见她展颜这才放下心,两个人相视一笑,再多的话都融入这个笑容里。 虚空中邹不闻的笛音彻底断了,白露知道是时候让江月寒离开,她们二人不在多言,定下日后相聚的约定,便在忘川河畔分手。 白露朝着奈何桥前进去迎接属于自己的风雨,江月寒则回到自己的肉身开始新的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星期五忙到现在,更新有点接不上,抱歉。 白姐姐不会转世,她可是要称霸鬼界的女人。 第97章 江月寒的长明灯融入了她的头发和血液,可以在她离魂后为她指引道路,让她安全返回。而长明灯中的灯油就是她能离魂的时间,在灯油燃尽之前,她必须返回自己的肉身。 谢君卓留在屋子里照看长明灯,这东西她并不陌生,自己还在佛宗点了一盏,但因为这关乎着江月寒的性命,谢君卓变得格外紧张。她仿佛一瞬间从一个技艺高超的大师变成了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精神高度紧张,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下意识地看向灯和人。 门外邹不闻的笛声清晰入耳,那是安抚魂魄的清音,能够传入幽冥为人开路。 谢君卓心里的焦躁被笛声抚慰,她在江月寒的长明灯旁盘膝而坐,眼神不舍地盯着江月寒的面容。 此江月寒是她喜欢的江月寒,稚嫩的躯壳掩盖了成长的灵魂,但却不能抹灭心中的爱慕。她以为自己养了一个小师尊,却不知道师尊至始至终就不是小孩子。 她们这一世重逢之时,彼此并不知道对方也是重生之人,而是下意识地把对方认为是年少之时,所以才会有那段平静的时光。 谢君卓不是没有想过江月寒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忘情的身上,可忘情到底做了什么她却猜不透。她和忘情没有太多交集,要不是看在当初阴阳玄宗站出来为白露说过话的份上,她早就将这个宗门抹去。 她的一念仁慈换来的却是杀生之祸,她当初憎恨过阴阳玄宗,可是现在她的这股恨意却变得无处安放。因为她和江月寒的重生极有可能是阴阳玄宗付出惨痛的代价促成的,只不过谢君卓不明白为什么。 江月寒复活是因为她有救世的能力,让她重来一世她必然可以避免前世的悲剧,而谢君卓身为大魔头,谁又能保证她重来一世不会变本加厉? 阴阳玄宗这样做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还是说阴阳玄宗觉得她上辈子那么欺负江月寒,重生之后江月寒一定会将她扼杀在摇篮中? 阴阳玄宗的做法耐人寻味,江月寒的态度同样如此。她明明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却还是允许谢君卓亲近,甚至在知道谢君卓的真实身份后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毫不犹豫地护着。 谢君卓心头微漾,江月寒这个态度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其实江月寒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她们两个人纠|缠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能把心意好好的传达。之前谢君卓不敢奢望感情是因为不想祸害这辈子一无所知的江月寒,可是当她知道江月寒也是重生之后,压抑的感情开始爆发。 白露的话犹在耳边,谢君卓喉咙发紧,上辈子不能好好传达的心意都在心头翻涌,她的爱慕在初见那一眼便已经注定。她前世并不是有意为难江月寒,而是想要江月寒陪在自己身边,只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卑又怯弱,最后只能用残忍的掠夺来伪装。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她人生所学也没有关于爱情的只言片语,有的只是无限放大的暴力和利用。 这辈子清醒的活着,她也想清醒地爱着江月寒,再也不让她伤心。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0) 谢君卓在心中暗下决心,等寮城的事情解决不,那样都已经太迟,应该是等江月寒从鬼界回来,她就要把心里的一切都告诉她,她愿意用一生去弥补前世的过错。 黑夜越来越深,长明灯的灯油逐渐见底,灯火开始摇曳不稳,邹不闻的笛声也接近尾声,按理江月寒应该返回肉身,可是她的身体毫无反应。 灯芯跳跃两下,火苗暗了下去,屋子里明明没有风,火焰却飘忽不定。 谢君卓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火焰没有温度,冰冷地泛着微弱的光,灯油只剩下薄薄的一点。这是魂魄虚弱的征兆,若是油尽灯灭江月寒还没有返回肉身,她很有可能会被困在鬼界,再也不能走出来。 谢君卓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立刻转头看向江月寒周围的阵法,那些烛火也开始从白露所在的位置一盏盏地熄灭过来。事态的严重出乎谢君卓的意料,她只能用自己灵力维持灯火不会熄灭。 眼看阵法的最后一盏灯也要消失,谢君卓咬破食指,在江月寒的眉心一点,留下一道红痕。人魂自动离体并不会断开和肉身的联系,江月寒的魂魄忽然虚弱下去,长明灯也要熄灭,谢君卓只能想到这个下下策,用自己的血把那点微弱的联系封印在江月寒的体内。 阵法的最后一根蜡烛微弱地晃了晃,坚强地稳住了火苗。 江月寒的身体冰冷没有温度,面色也是雪样的苍白。谢君卓正欲呼喊外面的田蒙和邹不闻,就看见刚才熄灭的蜡烛又自动燃烧起来,长明灯的灯油枯竭,可火焰却未消失。 这一奇异的情况看的谢君卓惊讶不已,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只能单膝跪地,靠近江月寒,仔细观察她的情况,一旦发现不妙,就立刻施以援手。 邹不闻的笛音消失在外,月亮从云层里透出来,在屋子里洒下一地的银霜。 江月寒的面色恢复正常,胸膛逐渐恢复起伏。阵法开始运转,长明灯的灯芯维持一阵光芒后,缓缓熄灭。 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她欲抬手去试探江月寒的气息,就看见江月寒睫毛轻颤,下一刻睁开一双清冷的眸。 谢君卓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上去像是想要抚|摸江月寒的脸。江月寒愣住,谢君卓也愣住了。她们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带着没能及时隐藏起来的情绪。 这是一场短暂的分别,还不能用一|夜来形容,可是对于隔空相望的两个人而言,却像一生那么漫长。她们走过前世的心理历程,一点点汇聚起追爱的勇气,想要对彼此传达心中的爱慕。 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她们在这场烛光中,屏气凝神,心脏狂跳。四周安静极了,好像这一瞬间全天下只有她们两个人,无论是山崩地裂还是海枯石烂,都不及此刻的永恒。 噼啪,燃烧的烛火发出一声轻响,两个人才猛然回神。阵法的烛光熄灭下去,明暗交替的微光中她们垂下头去,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谢君卓的心在跳,好像装了几百只小兔子在里面,不安分地捣乱一般。江月寒的脸有些发热,她没想到一睁眼便看见谢君卓近在咫尺的脸。 光线暗下来的屋子里,气氛暧|昧又炙热,明明已经没有烛火在她们身边,她们却还是觉得热。紧闭的窗户透不过凉风,才冒出云层的月亮又躲回去,那一地的银霜也羞答答地退走。 黑暗逼近,视线受到限制,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咚咚咚,不知道是谁的心跳乱了节拍,一声声响如擂鼓,清晰入耳。心跳声周围的温度升的更高,她们两个人变成了煮熟的虾子,都快冒热气了。 谢君卓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她有一种窒息感,可是那种感觉并不坏。她悄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江月寒,不料江月寒也在看她,她们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然后彼此又像受惊一般赶紧挪开。 谢君卓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话,可是她搜肠刮肚好久也组织不出半个字,满脑子都是江月寒的身影。她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都变成了结结巴巴,光张嘴却不发声。 江月寒也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的她此刻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盼望着谢君卓能开口,不管说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现在这个氛围,让她喘息过来,呼出压|在心底的一口气。 她们两个人都在等在彼此开口,结果两个人都没出声。 黑暗在入侵,心跳声都乱在一起。 忽然,紧闭的门被推开,守在外面的邹不闻和田蒙察觉到不对劲走了进来。他们这一推门,屋子里的两个人俱是一惊,僵持的气氛开始变得柔|软,两个人呼出一口气,努力的压抑自己的心跳。 借着昏暗的光线,进门来的田蒙和邹不闻看见眼前的景象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田蒙干咳一声,道:谢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谢君卓空白的大脑找回了一点理智,田蒙的话提醒了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情况,发现自己正单膝跪地,手上拿着江月寒的长明灯。在旁人看来,她好像在对江月寒做什么。 谢君卓一惊,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把长明灯往旁边一放,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转而拿给田蒙,道:屋子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田蒙不解地挑眉,道:屋子里不热啊? 谢君卓却没听见,一头扎进院中的黑暗,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另一边,江月寒看着谢君卓离开,不由地松了口气。没有谢君卓,屋子里的气息都变得轻松起来,她也不会觉得喘不过气。 田蒙一头雾水,他耸了耸肩,过来询问江月寒行程可还顺利。江月寒认真地回了几句后,思绪开始有些飘远。她时不时地看向外面,想知道谢君卓去哪儿了。 田蒙没察觉到她的反常,但邹不闻看出来了。邹不闻揪住田蒙的后领,道:师妹离魂后需要好生休养,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田蒙没有说完的话都卡住了,邹不闻毫不客气地把他提出去。他们两个人一走,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的谢君卓自然不能把江月寒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屋里屋外都没有过于明亮的烛光,这样的光线最是暧|昧,也最适合促膝长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赶上了,嘤嘤嘤 第98章 为了方便大家不被打扰,谢君卓找的这个房间很僻静,这会儿邹不闻和田蒙一走,周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四周一片静谧,月色躲起来,屋子里点了一盏不起眼的灯,勉强能让人看清楚里面的布局。 江月寒已经从阵法中出来,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裳,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谢君卓在门口磨磨蹭蹭,来来回回的渡步,就是不敢进门去瞧一瞧。她心里的准备还是敌不过面对江月寒时的自卑,担心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入夜后的寮城还带着一点细微的凉意,冷风让谢君卓冷静下来,她拢了拢衣襟,终于下定决心去面对。跨过正门进屋,昏暗的光线下江月寒妙曼的身姿有一种朦胧感,黑夜在她身后,她是谢君卓眼中唯一的光。 谢君卓紧张的差点同手同脚,好不容易走到江月寒面前,弱弱地叫了一声师尊,仔细地观察江月寒的反应。 江月寒回应了她,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没有生气的打断谢君卓不让谢君卓继续叫她师尊,也没有表现的出高兴的情绪,好像这和平常一样,是件很正常的事。 谢君卓拿不准她的意思,不敢贸然提起前世的变故,想了想干脆采取曲线救国的路线,先问白露的情况缓解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江月寒去鬼界走了一遭,谢君卓不先问她的情况反而先问白露,这要是搁在平日,她心里指不定多膈应。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谢君卓问她就答,只不过她和白露之间的事她做了隐瞒,没有提起白露让她教训谢君卓的话。 前世的谢君卓的确是个大混蛋,可那些事又怎么能全怪她呢?她也是受害者,只不过先占了恶人的名头,这才招来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知道白露顺利到达鬼界,谢君卓也算了去一桩心事。虽然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总能看见希望,不像上辈子一样都是绝路。 然而白露的事情告一段落,江月寒的神魂问题又成了谢君卓心底的一根刺。要不是因为她,江月寒也不会燃烧神魂,导致这辈子神魂不全。一想到江月寒承受这样的苦楚那么久,还愿意护着自己,为自己帮助白露,谢君卓心里就更加难过。 她亏欠江月寒太多,能做的弥补却那么有限。 师尊,你会赶我走吗?谢君卓忐忑不安起来,这样的自己真的还能留在江月寒身边吗? 江月寒不解地看向谢君卓,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为什么呢?因为我狼子野心,因为我喜欢你。就算这辈子我不是魔尊,而是道门小小的修仙者,我还是喜欢你。 我前世欺负你不是想要羞辱你,而是因为喜欢,所以想要索求。你看,我就是这样贪婪的一个人,野心膨胀以后便想要满足欲|望。 你不赶我走,我就会像上辈子一样,跨过师徒的界限,成为和你白头到老的人。 师尊啊,我在你的眼中从来就不是小白兔,你不是很清楚吗? 谢君卓轻声叹了口气,她在心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气,她靠近江月寒,踮起脚尖,亲|吻上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触碰的那一刻变得炙热。 江月寒瞳孔骤缩,可是她没有退开。黑暗之中,两个人的心跳都变得清晰起来。 抛开这幅年少的驱壳,她们的灵魂在黑暗中碰撞,这是阔别两世的亲|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一切从新开始之前。 江月寒纤长的睫毛轻颤,亲|吻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浅尝即止。 谢君卓退开半步,道:师尊,你还是不打算赶我走吗? 这个吻是谢君卓的心意和决心,她和江月寒已经回不去纯粹的师徒关系,所以江月寒必须有所取舍。谢君卓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她这是进一步挑战江月寒的忍耐性,触碰江月寒的底线。 如果江月寒不拒绝,那她这一生一世会和她再一次纠|缠不清。她看似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江月寒,实际上却是逼着江月寒做决定。她又一次一意孤行,害怕被抛弃。 江月寒红|唇微张,谢君卓的亲|吻太突然,但她并非没有反应过来,事实上她最大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她没有拒绝,她默许了谢君卓的亲近,她也要正视自己的心意。 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前尘旧梦走马灯,在她心里掀起无数的波澜。 她明白过来谢君卓的意思,谢君卓是在问经历过前世那些事,自己还愿不愿意留下她。 我不会赶你走,我说过你是我的徒弟,只要你不选择叛出师门,我就 江月寒努力的解释,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君卓就抬手止住她的唇,苦笑道:师尊不,月寒,你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曾经也想过和你做一世的师徒,弥补我前世的过错。可是现在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我 谢君卓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江月寒,郑重道:我喜欢你!你不用仓促间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想把这份心意告诉你,让你知道我前世把你留下来不是想要羞辱你,而是我为你心动。你曾经救过我,可你好像早就忘记了。 谢君卓没在称江月寒为师尊,也不是像前世那般轻佻的叫她仙君,而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就像在心底默念过很多次那样,启唇时带着说不尽的爱慕。 白露说过让她好好地传达自己的感情,把想说的话都告诉江月寒。而此刻这些就是她想要说的,但江月寒或许早已忘记的。 当初如果不是江月寒从人群中来,将她解救,她或许会永远沉|沦在黑暗中,哪里还有这种被救赎的机会? 江月寒的确不记得自己救过谢君卓,她诧异地看着谢君卓,完全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件事。她年少时并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如果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人,她根本就记不住模样。 难道自己真的在无形间忘记过谢君卓? 江月寒抿了抿唇,心底一阵酸涩:你知道我救过你,可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 前世的囚禁和强迫有很多是江月寒不愿意去回想的,她努力的想要挽救谢君卓,可是谢君卓回报给她的只有伤痛。她一次次的靠近,却又一次次的被推开,她甚至怀疑过谢君卓根本就没有心。 当初道门有错,可道门付出了代价,她师尊是无辜的,天下众生是无辜的,就连她也是无辜的。可他们都因为白露被谢君卓伤害,成为谢君卓的牺牲品。 江月寒越想越觉得委屈,眼眶不禁泛红,她在黑暗中低下头,压抑不住心底的痛楚,眼泪盈眶。 谢君卓呼吸一滞,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过为难江月寒,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很多事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自己做的又是一回事,一次次的失控,到最后变成了无可挽回。 那是魔罗果的驱使,让她泥足深陷,难以回头。 前世江月寒不会在谢君卓面前掉眼泪,可是现在她却完全控制不住。谢君卓心疼极了,她试探着伸出手,确定江月寒不会生气地推开她,她才把人抱入怀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一定乖乖地让你欺负。可是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我不想离开你。谢君卓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祈求和苦涩。 她可以忍受孤独和寂寞,可以承担勾陈的祸乱和魔罗果的威胁,可是她不能没有江月寒。只要江月寒不赶她走,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江月寒贝|齿轻咬,谢君卓听见小声的哽咽,却没有得到回答。她的心提了起来,空落落的,一瞬间什么都想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月寒才抬起手回应她的拥抱,带着哭腔道:谁说要赶你走了?从头到尾不都是你把我灌醉了跑掉的吗?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也说过潮声阁是我们的家,这些话什么时候都有效,是你自己不肯要。 委屈的情绪难以控制,但该留下的人还是不能推开。江月寒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够明白,谢君卓也该理解。她从来就没有嫌弃过谢君卓,不管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都愿意和她在一起。 相反是谢君卓一直在推开她,说着喜欢的人却总是让别人伤心,让别人痛苦流泪。 谢君卓高悬的心像是找到着陆的地方,她先是惊讶,随后欣喜若狂,她可以继续留在江月寒身边,不会被抛弃。 江月寒的态度始终如一,也就是说她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谢君卓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她又觉得不满足,轻声道:师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你说一句喜欢我,好吗? 喜欢两个字像是燃烧的火焰把江月寒燎了一下,江月寒白皙的面容染上绯色,她张了张嘴,试了好几次还是没勇气说出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1) 谢君卓满脸期待地等着,江月寒抿了抿唇,推开谢君卓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我不说。 江月寒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两个字要是此刻就说出去,会让她变得不在像自己。她的心意有传达给谢君卓,她都明白了,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 喜欢没有讨到,还把人惹急了,谢君卓看着眼带泪光,红|唇轻抿,赧然不已的江月寒,忽然觉得那两个字也不是那么重要。 师尊不想说,那亲我一下好不好。谢君卓点了点自己的唇,笑的像是要偷|腥的猫。 江月寒的脸色更红,她为难地僵持在原地,眼神飘忽,过了许久才拿出点做师尊的气势,道:我不 江月寒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君卓便直接凑过来,道:是徒儿错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劳烦师尊。 江月寒松了口气,先以为谢君卓是放弃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次欲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谢君卓抬手搭在她的肩上,踮起脚尖,亲|吻她的唇畔。 摇曳的烛光把她们的影子投射在纱窗上,夜色羞涩地藏起来,天边逐渐泛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我写的真垃圾,我这个感情废 第99章 新一日的寮城阴雨绵绵,太阳刚爬出山头就躲进云层里不肯出来,寮城上空乌云密布。 江月寒去鬼界走了一遭,虽有白露相赠的灵魂力量保护,让她的神魂稳定下来,但气血方面还是有所亏损,加上夜里被谢君卓惹哭,情绪大起大落,第二天就有些精神不振。 相比之下,谢君卓顺利表白心意还偷了腥,心情大好,看起来容光满面,欣喜之情难以抑制。她一|夜未眠也不觉得困乏,送江月寒上|床休息后就一个人蹦跶去厨房做饭。 她用自己之前收集的食材给江月寒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香味飘到隔壁院子,把隔壁那群还在睡梦中的馋虫都勾起来。 其他人老老实实地从正门入,邹不闻干脆直接翻墙,他懒散地靠着小厨房的门框,怀里揣着自己的笛子。昨夜回去太迟,他并未入眠,而是一个人坐到天明。 江月寒的神魂问题让他放心不下,可是他清楚就这样直接询问,江月寒肯定不会给他答案。他这个师妹一向喜欢把话闷在心里,从来不肯轻易袒露。 昨夜谢君卓为江月寒看守长明灯,他们二人进去时,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寻常。田蒙迟钝没看出来,邹不闻却察觉到其中的微妙。 他好歹是个过来人,他熟悉那样的尴尬和逃避。但让邹不闻不理解的是那样的情况怎么会发生在谢君卓和江月寒之间? 她们两人在这之前还是简单的师徒关系,可在江月寒透露自己的神魂有问题后,她们的关系就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邹不闻很难不怀疑到谢君卓的身上。江月寒不会说实话,那邹不闻就只有在谢君卓身上下功夫。 对于谢君卓,邹不闻的情感复杂又矛盾。他之前看不惯谢君卓来历不明又有些小手段,可是在知道她是白纤纤的女儿后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承过白纤纤的恩情,自然不会为难她的女儿,可每每在他要放松的时候,谢君卓都会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邹不闻觉得自己和谢君卓是命中犯克,亦或者是因为自己比较不爽她的姓? 邹不闻耸了耸肩,把那些滑稽的念头收起来,踱步进了小厨房。谢君卓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挪开视线,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意外。 邹不闻在灶台边上转了一圈,不经意地问道:你师尊的神魂怎么样了? 谢君卓的动作一顿,她再度抬起头看向邹不闻,道:我不知道,师叔应该很清楚,要是师尊想隐瞒,我们绝对问不出半个字。比起这个,师叔不如说说有什么东西可以修复神魂。只要有线索,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为师尊寻来。 神魂的修复不在一朝一夕,谢君卓上辈子猖狂那么久,也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关于修复神魂的办法。不过也不排除这些东西偏门,她没有特意去搜寻,所以没有结果。 邹不闻想问的没问到,反而被谢君卓反问了一句,他扫了谢君卓一眼,见她不像在撒谎,心里不禁诧异。难不成真的是他弄错了,谢君卓和江月寒的神魂问题没有关系?她在之后那么反常纯粹是担心江月寒? 我知道的关于修复神魂的方法就只有两种,一个是以魂补魂,吞噬别人的魂魄力量化为己用,但弊端很明显,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人精神错乱,一个神魂里承载多个人的思想。另一种是修魂,在上古时期,炼丹师和炼器师繁荣昌盛,他们专修魂魄力量。但因为修真界的中间有过断层,关于修魂的功法早已消失。 邹不闻没有忽略谢君卓的问题,只不过他的答案并不是谢君卓想要的,这两种对于江月寒而言,实在没有太大的用处。吞噬别人的魂魄力量和邪修没有多少区别,江月寒绝对不会这样做。而修魂的功法难寻,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谢君卓有些泄气,道:天材地宝中也没有吗? 邹不闻略沉吟:这个多数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一时的痛楚。而且我们不知道师妹的神魂是因为什么损伤,也不敢贸然用药。 修复神魂也要追其根本,邹不闻这话还是在变相地试探谢君卓是否知道江月寒神魂的事,谢君卓听出他的意思,她佯装没有听懂,叹了口气又去做自己的事。 邹不闻的试探石沉大海,谢君卓守口如瓶的本事和江月寒有的一拼。事实上她也不是故意瞒着邹不闻,只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邹不闻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其他弟子陆续过来,他们自觉地支起桌子板凳,王卓洗手上前,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君卓回头看着他们,没想到人来的那么整齐,晚起的何飘也到了。谢君卓庆幸自己算了他们的份,不然他们今早就只能光看着羡慕。 王卓上前帮忙,谢君卓也不客气,最大限度地发挥眼前的劳动力,何飘打着哈欠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也加入进去。 有他们两个人帮忙,谢君卓腾出手来,先把江月寒的那一份装入食盒,然后才盛菜上桌,招呼大家动筷子。 一桌子好菜色香味俱全,看得大家食指大动,谢君卓一发话他们都不客气。一顿早饭吃的热热闹闹,期间他们还讨论了一下什么时候回宗门。 白露的事已经圆满解决,谢霄贤得到应有的惩罚,寮城和残存下来的七星宗都在逐渐恢复元气,总的来说这个宗门任务完成的还算过得去。大家都在这里呆了许久,难免会想念宗门的氛围。 谢君卓没有参与大家的这个话题,她本来也不是和大家一起出来的,这个宗门任务并不算她的份。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她也搅合进去,后续还有不少关于她的麻烦。 寮城之事一开始就是简单的地煞案,后来牵扯到别的事以后,大家的心情各不一样。他们意识到天下道门并非所见那般祥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像七星宗一般的修士,打着为了百姓的旗号,干着善尽天良的事。 道门的腐朽从下端开始蔓延,如果不及时止损,将来天下人对道门的怨气积少成多,道门基业将毁于一旦。 大家讨论着回去的事,可是没想到话题一偏,说的越来越沉重,热热闹闹的氛围很快就沉寂下来。 邹不闻见在座的一个个愁眉苦脸,并未觉得生气,反倒是有些欣慰。他们都是宗门的新生力量,将来说不定会成长为一方巨擎,只有不忘初心,坚守人间正道,才能让道门谋求更好的发展。 白露一案能让他们认识到道门的不足之处,也能给下面的宗门敲响警钟。不要以为山高皇帝远就能随意败坏道门的风气,修真者千里之地不过转瞬,三清宗想要收拾谁并不是难事。 谢君卓看着面前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他们所言在前世一一应验,没有邹不闻和王卓的进退堂变成一言堂,三清宗从根子底下开始腐烂,最后大厦倾覆。 这辈子她和江月寒都是变数,在她们的影响下,三清宗的其他人也即将变成变数。初看之下,这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改变。不过谢君卓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救白露而已,没想到后来会遇到那么多的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对三清宗的感情并不深厚,但看着三清宗能往好的方向走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在大事上,还有人能站在江月寒前面扛下来,而不是像前世一样,越到后面越是什么事都要她来扛。 谢君卓心疼自己的师尊,她宁愿变得自私一点,把江月寒藏起来,让她在需要的时候露头便可,并不想大公无私地让她成为救世主。 天下众生,人人都是血肉之躯,修者也不例外。江月寒不怕疼,可是谢君卓怕她疼。 如今有谢君卓在,她又怎么舍得让江月寒受伤害? 饭吃到一半的师兄们开始陷入人生的思索,谢君卓放下碗筷提醒他们等下记得刷碗,自己提上食盒出门去给江月寒送饭。 江月寒还在睡梦中,她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谢君卓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盒,她坐到床边凝视江月寒的睡颜,想到昨日偷来的甜蜜,嘴角的笑意就有些压不住。 她以前是自己蠢,看不明白江月寒的心意,要不是有白露开导,她说不定还会继续沉寂在江月寒不喜欢她的世界里,独自卑微地偷偷喜欢。 上辈子以死做结,这辈子重新开始,除了她要承担上辈子的罪孽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感觉还不错。 江月寒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谢君卓守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寮城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她需要去走一趟。离开前谢君卓给江月寒留了话,食盒里的饭菜也用灵力维持着温热,保证江月寒醒过来就能吃到可口的食物。 白季远还在城主府上,他这几日帮着谢君卓忙里忙外,处理了不少寮城的事务。谢君卓有意把城主的位置还给白家,让德高望重的白季远来担任,可是白季远却不愿意。 寮城是白露护下来的心血,她们一家因此遭了难,按理让白家继承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白季远却选择让谢君卓直接继任城主的位置,他愿意在谢君卓不在的时候帮忙打理。 谢君卓有些不解,她这个城主名存实亡,对寮城又没有贡献,还白白占据一个名额,完全没有必要。而且因为勾陈和魔罗果,她之后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谁也说不清楚,让她为城主,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如今七星宗元气大伤,寮城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之后在主城中的地位一定会下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俗事,我也不是要强迫你,只是为了寮城的百姓,我希望你能挂名一段时间。要是将来还是不愿意,我们在商量换人的事。 白季远拄着拐杖,他和谢君卓一起站在廊下,眺望阴雨中的天幕。主城和主城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相互还会争夺资源。之前因为适应了七星宗和谢霄贤的管理模式,寮城一直能稳定在前。 现在他们都没了,很多事情又要重新开始,在步入正轨之前,寮城免不了要遭到其他主城的骚扰。若是没有一个能人坐镇,之后的发展会格外艰难。 白季远对谢君卓解释了其中的缘由,寮城现在需要谢君卓,也需要谢君卓背后的三清宗这座靠山。虽然让她为城主有些卑鄙,可是寮城除了恶人,还有数以万计的普通百姓,为了这些人,白季远也得拉下这张老脸。 主城之间的争夺谢君卓有所耳闻,白季远的思量不无道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虚名,对于谢君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想想寮城两世都毁在她们谢家的手中,上辈子更是接连遭到两次重创,谢君卓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这里有白姐姐在意的宗族,还有娘亲的亲朋好友,死不足惜的人不必再提,留下来的要继续往前。 我相信外公的思量,既然如此,在寮城恢复之前,我会担任城主。我走以后,寮城的事就麻烦外公多多照料。 白季远和谢君卓的外公是亲兄弟,谢君卓叫他外公也不为过。 谢君卓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深刻,那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变得可有可无。不过通过这几日的接触,谢君卓多少了解对方的为人。 的确是个值得托付重任之人,她挂个名,实权交给对方,也不用担心对方利用她的名声做别的事。 谢君卓这声外公叫的白季远眼眶微热,他心底欣慰又惆怅,记忆中并不亮眼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能独当一面。白纤纤和他兄长要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为谢君卓而骄傲。 谢君卓接下城主的担子,重新安置谢霄贤的产业,只留下一些田产和铺子,其余费心劳神的都兑出去,换成银两交给白季远,方便他今后上下打理。 处理完这些琐事,谢君卓还提了提他们要离开的事。知道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走,白季远沉默片刻,没有多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和分离都是人生中在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白季远想了想自己的年纪,再看面前年少的谢君卓,莫名伤感。此间一别,恐怕往后余生他都很难再见到谢君卓了。 人世蹉跎,悲欢离合转瞬间,弹指便已经咫尺天涯。 谢君卓继位城主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只需要通知下面的大家一声。白季远心底感伤,借口要下去处理,便拄着拐杖匆匆离去。谢君卓看着天际的雨,递上了一把油纸伞。伞面的梅花在雨中绽放,随着白季远消失在城主府。 谢君卓在廊下站了许久,估摸着江月寒要醒了才离开。回去风不渡的路上谢君卓遇见了邹不闻,他撑着一把伞,像是刚从外边回来。看见谢君卓他顿了顿脚,雨雾之中有冷风刮过,谢君卓闻到极淡的血腥味。 师伯,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谢君卓不解地问了一句,如今寮城还算太平,不应该还有血腥之事。 邹不闻沉默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谢君卓,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齐长老最近都在帮七星宗处理宗门之事,他刚才派人传信给我,让我去见了一个特殊的人。 邹不闻的神情让谢君卓觉得有些不妙,可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七星宗还有什么特殊的人,问道:是谁? 魏宇。邹不闻说道,眉头不禁一皱。 当初魏宇和谢涟被谢君卓算计,玉清为了堵住七星宗的嘴让谢涟把魏宇带走,邹不闻以为谢涟会直接杀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只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生不如死,齐长老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敢认。 七星宗的人将他关在隐蔽之处,若非齐长老清点之时发现少了一间屋子,也不会发现他。他被带出来的时候气若游丝,齐长老不敢擅自处理就把麻烦抛给邹不闻。 邹不闻倒是不客气,现场去看了看,直接给了魏宇一个痛快。他没有虐人的嗜好,看着也不觉得舒坦。但奇怪的是魏宇死的时候,邹不闻察觉到异样的波动,让他有些在意。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2) 谢君卓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魏宇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风不渡看过去。魏宇当初带给何飘的痛楚实在太深刻,无极仙君的雷霆手段多少给了何飘一些慰藉,但谁也不确定魏宇的再次出现会不会刺激到她。 邹不闻看出谢君卓的担忧,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把这件事埋在心底,免得飘到何飘的耳朵里。 魏宇的事草草地揭过去,二人在雨中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继续前进。 风不渡的小院前,变成偃偶的刀疤脸还在尽心尽职地坚守,他如今只听从谢君卓一个人的命令,谢君卓便把他留下来。待她走后,可以让刀疤脸去保护白季远。以他的本事,要护着白季远还是绰绰有余。 院子里何飘在收拾行李,早上谢君卓离开小厨房后,大家商量出离开的时间,干脆就直接定在明日。 谢君卓和何飘打了声招呼,何飘问道:谢师姐,你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谢君卓离开三清宗也有一段日子,身上的魔罗果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不管怎么看她都要回去。何飘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谢君卓道:我当然要回去。 何飘哦了一声没在多言,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谢君卓耸了耸肩,抬脚进门。屋子里江月寒已经起身,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坐在桌边用膳。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在她身后是敞开的窗户,雨雾中的鲜花开的娇艳。 听见谢君卓进门的声响,江月寒抬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便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一觉醒来,江月寒的气色好了很多,面如桃花,白里透红。 谢君卓走到桌边落座,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尊,笑弯了一双眼。 江月寒停下筷子,眼神落在谢君卓面前的桌子上,道:帮我盛一碗汤。 简单的问候,自然的使唤,师徒二人的氛围经过昨夜的波折并未再陷入尴尬的氛围,反而回到一开始的状态。一个闹一个静,自然而然地进行着彼此的生活,并未有谁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像是老夫老妻,偶尔撒娇调解一下氛围,但不会一直沉寂在这样的状态中。 小火慢炖的鱼汤奶白诱|人,谢君卓盛了一碗放上汤勺递给江月寒。 她们两个人对面而坐,气氛融洽温馨。 谢君卓和江月寒闲聊了两句,把自己接任城主的事和她提了提,询问她的意见。江月寒对此并不意外,白季远很有远见,他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而且江月寒也相信以谢君卓的能力,要管理一座城并不是难事。 比起寮城,七星宗更麻烦,宗主和长老死亡,剩下的人明争暗斗,各大家族的势力开始趁机渗透,从此以后别说小三清宗的称号,能维持自己的实力不被人挑衅都难。 之前江月寒和邹不闻商量过,他们二人打算把齐长老留下来,让他协助七星宗恢复元气。齐长老熟悉寮城也熟悉七星宗,他之前隐瞒的那些事江月寒可以既往不咎,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江月寒对齐长老的处理让谢君卓忍俊不禁,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七星宗好,但实际上却是利用齐长老的手,让剩下那些有异心的人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同时七星宗绊住齐长老的脚,站在齐长老身后的人肯定会有所动作。 师尊如此处理,齐长老会同意吗?谢君卓有些担心齐长老的态度,严格说来他和她们并不是一条心,只不过都在一个宗门,不方便直接撕破脸皮。 江月寒道:他没意见。 齐长老的确犯过糊涂,但他想要振兴道门的心思却是真的,可惜用错了地方。 谢君卓有些惊讶,她垂眸沉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玉清身亡,三清宗把这个罪名按在她的身上,她不屑解释让江月寒误会至今。之前纠结感情上的事她没想起来,这会儿心头一跳,喉咙发紧。 上辈子玉清死后,江月寒尝尽人世苦楚,她重生至今,不可能没想过这件事。 师尊,谢君卓紧张起来,解释道:师祖上辈子不是我害死的,我也不知道他因何而亡。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谢君卓的声音低下去,要不是她上辈子固执不肯多言,也不会让江月寒伤心。 江月寒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与你无关,伤害师尊的人不可能是你。 虽然上辈子谢君卓很厉害,但玉清修为也不弱,谢君卓想要杀他,没可能毫发无伤,甚至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江月寒怀疑过,可是她没有证据,加上事情接憧而来,她应接不暇,这才没有调查清楚。 知道江月寒没有误会自己,谢君卓眼眸微张,她呆愣地看了江月寒一会儿,心头的内疚被人抚平,抹上一层糖霜,甜丝丝地冒泡。 她前世被人口诛笔伐,甚至有些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凶手,却没想到还有人一直相信她。在她疯狂的那段岁月里,她的光一直都在。 师尊,谢君卓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感动极了:我这辈子一定会对你好的。 江月寒嗯了一声,指着面前的碗筷道:那能帮我洗碗吗? 江月寒说的一本正经,谢君卓的感动顿时僵住,脸上的神情有些滑稽,她张了张嘴,卡壳了一会儿才道:洗! 好。江月寒满意地把残局留给谢君卓,道:我去城外走一趟,辛苦你了。 江月寒说罢,起身拿上七杀出门。谢君卓高兴的送她离开,随后去收拾桌子,把桌上的碗筷放回食盒送去厨房。她站在厨房哼着小曲洗着碗,正为帮江月寒做事而骄傲,可是这个心情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 煮饭洗碗收拾房间,这不就是她平日在潮声阁做的事吗?这和以前压根没有什么区别!她刚才说的是会对江月寒很好,而不是维持现状。 这到底是她的表达有问题,还是江月寒的理解有问题? 亦或者对于江月寒而言,这样平凡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师尊啊师尊,这算什么?我以后还能给你更好的!谢君卓举着手上的盘子,看着反光的瓷片倒映自己傻笑的脸。 岁月那么长,她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做尽人间的平凡事。 三清宗返程的时间定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大家就收拾东西上路。谢君卓也高高兴兴地准备和江月寒一起离开,结果却被江月寒告知她不回宗门。 这个毫无征兆的消息来得那么突然,谢君卓愣在原地,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不然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消息。 谢师姐,你不知道吗?江师叔要去阴阳玄宗。我昨天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你说要,我还以为你知道。何飘见谢君卓傻眼,好心地问一句。 谢君卓啊了一声,她昨天完全没有领会到何飘的意思。这会儿大家都要出发了,她才知道一切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江月寒去阴阳玄宗是因为忘情,谢君卓心里清楚,可是她不想和江月寒分开。她挪到江月寒身边,抓着江月寒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道:师尊,你带我去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不会闯祸。 谢君卓上辈子和阴阳玄宗也有不少的恩怨,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她们之间还相安无事,没有交集。 谢君卓撒娇的本事日益增长,就算在众多的同门面前也做的那么自然,完全没有扭捏不好意思。其他人轻咳一声,纷纷扭头,觉得没眼看。 江月寒垂下视线盯着抓着衣袖的手,纤细小巧,可爱的紧。去年忘情辞世时说过让江月寒今年过去,一开始江月寒也没确定合适的时间,经历寮城之事了解谢君卓前世疯魔的原因后,江月寒便意识到忘情的真正用意,所以她才会选在这个时候。 这个决定并非心血来潮,只不过她忘了告诉谢君卓。这会儿面对徒弟的撒娇,江月寒狠不下心拒绝。前往阴阳玄宗还有一段路,带上谢君卓也未尝不可。 你不能去。江月寒同意的话还没出口,一旁的邹不闻已经帮她做了决定。 谢君卓不满地抬头,邹不闻正经道:你现在就是妖魔眼中行走的灵丹妙药,跟着我们回宗门是最好的选择。 谢君卓身上带着魔罗果,闻讯而来的妖魔被挡在寮城外,尚未接近她,所以她还有一点喘息的时间。但她一离开寮城,这件事被发现的几率就会数倍增大,大家可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江月寒陷入沉思,邹不闻的担忧不无道理。 谢君卓见江月寒被动摇,心底不由着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月寒,开始展开装可怜的攻势。 师尊,我害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害怕两个字从鼎鼎大名的魔尊嘴里说出来有种异样的违和感,江月寒仿佛瞧见浑身肌肉的壮汉一脸娇羞,她干咳一声挪开视线,对邹不闻道:邹师兄不必忧心,就让她随我去,我们会万事小心。 忘情的用意江月寒尚未猜透,但既然她有本事让她们重生,那肯定对今日的局面也有所预料。她看似只告知江月寒,实际却把谢君卓也包含在内。 邹不闻还是不同意,他觉得江月寒做了个草率的决定。魔罗果非同小可,出了事他们都担不起责任。 你执意要带她去也不是不行,不过需要把我们也带上,办完事我们就回去。邹不闻退了一步,他不放心江月寒带着谢君卓离开,也不放心三清宗的弟子独自回去,干脆就一起走。 这样所有人他都护得住,不会分|身乏术。 江月寒想了一下觉得邹不闻的提议可行,她没有反驳,算是答应了。 想回宗门的弟子们一看要去阴阳玄宗,心里都有些惊喜,谁也没说反对的话除了谢君卓。 谢君卓嘟了嘟嘴,没想到一个人的队伍最后会变得这样庞大,不知道阴阳玄宗看到他们这行人会作何反应。 重新定下行程后大家也不磨蹭,一起从城主府离开。寮城的防御阵还在开启中,不方便大家御剑,所以他们需要走出城。 清晨的阳光落在这座花城中,雨后的花香清淡怡人。大家离开城主府后不久,发现前进的路被人堵住了。 白季远带着寮城的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看见谢君卓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后,大家齐齐一拜:恭送城主! 谢君卓一愣,连忙上前把白季远扶起来,道:外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白季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这些天他们逐渐了解这一年的事情始末,知道白露和谢君卓付出了多少。白露走了,谢君卓也要离开,他能做的就是带着全城的百姓来给她送行。 城主大人,这是我们一城百姓的敬意,还请你不要拒绝,就这样走吧。白季远恭敬道,态度坚决。 谢君卓心头震撼,她看着眼前这长长的队伍,心头生出强烈的责任感,那是她逃避的东西,可是现在却争先拥后地冒出来。 江月寒上前拍拍谢君卓的肩,道:走吧。 寮城的百姓执意相送,如果谢君卓不走,他们也会站在这里,不会离开。 谢君卓明白他们的决心,她收起心头的情绪,拿出前世为魔的气势,从容地走过这长长的送行队伍。随着她的脚步落下,人流不断后退,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直到队伍尽头,谢君卓停下了脚步,她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储物袋,心念一动,忽然一道金光从中飞出来,飘到寮城上空变成一张长长的卷轴,上面写满了一个个金色的名字。 祈愿书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像是一个金色的太阳,那光芒和寮城上空的防御阵遥相呼应,最后交织在一起,持续很长时间才熄灭。 祈愿书飘回谢君卓的手中,原本看不到尽头的书自动展开新的一页。 万人相送,万人祈愿,祈愿书小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日万,可是没成功(叹气)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100章 阴阳玄宗来源于道门,但又和道门有着很大的区别。道门主修武力值,而阴阳玄宗更偏向于阵法卷轴。他们的山门坐落在不起眼的落霞山,从高空看上去,群山之中白云缭绕,仙鹤起舞,宗门上空光华璀璨。 落霞山下有一座小城,背靠阴阳玄宗而生,说不上多繁华锦绣,但胜在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和善。 江月寒一行人在离开寮城后的第四天抵达这里,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打算在这里稍微休整一日才去拜访阴阳玄宗。 小城的客栈有富余,邹不闻给每个人都订了一间房。掌柜热情地送上钥匙,说他们客栈后院有露天温泉,若是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泡一泡。 温泉两个字让大家眼前一亮,闹腾的男弟子们兴高采烈地结伴前去。 谢君卓拿着房间钥匙看向江月寒,目光微闪,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凑过去道:师尊,你去吗? 这几日忙着赶路,大家都没有好好休整过,要是沾了灰尘就直接用除尘术处理。除尘术好用是好用,应急的时候毫无问题,但毕竟和清水不一样。要是能美|美地泡个温泉洗个澡,江月寒当然也会心动。 客栈的温泉布置的很好,男女在两个不同的方向,避免有些登徒浪子爬墙头偷窥,毁人姑娘清白。 这段时间客栈的生意比较清闲,所以来往的旅人并不多。谢君卓去温泉走了一圈,确定没有外人才带着江月寒前去。 何飘太过疲倦想先休息没有和她们同行,打算睡一觉起来才去。 女子温泉这边说是露天,但其实还是修了一个顶盖,四周也遮了细竹编织的帘子,隐蔽性很好,也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不至于泡个澡还时刻警惕地观察四周。温泉是活水,客栈开凿了暗渠,保证泉水时刻更换。 谢君卓怕江月寒不自在,在她除衣的时候背过身去,等听到她下水的声音才转过头来。温泉池子上雾气氤氲,四周朦胧一片。江月寒沉入水中,柔顺的长发沾了水,飘在她的身体周围,遮挡不少视线。 升腾的雾气很快在她白皙的脸上抹了一层胭脂色,看起来像是剥了一半的荔枝,白皙之处吹弹可破,泛红之处红润诱|人。 谢君卓不禁多看了两眼,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贪恋后连忙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除去自己身上的衣服,滑入水中。 她把自己埋在水池里,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漫过她的唇。她往外吐气,吹出一串泡泡,像是一只嬉闹的鱼。 江月寒眼眸低垂,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谢君卓的动作一僵,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她们师徒两个人虽然在一个水池里,相互间的距离却有些远。谢君卓规矩地收好自己的视线不敢乱瞧,就怕自己心猿意马。她虽然有着一颗成熟的心,可这具身体尚且年少。若是早早破戒,会有损修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3) 但感情这东西要是能控制,谢君卓上辈子也不会那么混蛋。她心底知道不能看,忍了一会儿视线还是飘了过去。少女体貌的江月寒纤细婀娜,胸|脯雪白,在水面上露出一点诱|人的弧度。她的长发遮掩在胸|前,显得那抹白更加亮眼。 谢君卓吐着泡泡,手不安分地在水下绞在一起。刚刚挪远的身体悄悄地往江月寒的方向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划动水流。 江月寒其实早就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是她没有点出来,而是佯装不知,闭目养神。 谢君卓自以为完美地蹭到江月寒身边,手指在水下缠|绕上江月寒的长发,柔|软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她的眼神在温泉四周扫过,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江月寒的身体她是能看不能碰,但这一头长发却可以让她摸个够本。平日江月寒是她师尊,她不能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这会儿她却可以肆无忌惮。 江月寒睁开眼,看着谢君卓近在咫尺的容颜,用眼神询问她想做什么? 谢君卓歪头一笑,道:师尊,需不需要我帮你打理头发? 江月寒的头发没像谢君卓一样挽起来,而是全部浸了水,这是要洗的打算。谢君卓表示这种小事她很乐意为江月寒代劳,保证把江月寒伺候的舒舒服服。谢君卓笑弯了眉眼,江月寒仿佛看见她抖动着狼耳朵,摇着狼尾巴。 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不过这也不怪谢君卓,原本她以为可以和江月寒来一场甜蜜的二人旅行,结果被邹不闻搅了局。但想想邹不闻也是好心,她们一个招惹妖魔,一个神魂不全,前往阴阳玄宗又是一个未知数,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难得现在可以两个人独处,谢君卓自然要弥补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江月寒没有拒绝,背过身去把自己的头发交给谢君卓。 谢君卓高兴极了,浓密的秀发间,她的手指轻柔地替江月寒按摩,舒缓她的疲倦,替她洗去这一路的风|尘。长发绕指尖,三千烦恼也是情。 氤氲的雾气在水面升腾,江月寒眼眸低垂,谢君卓的手指按摩的很舒服,她不禁觉得有些困乏。她打了个哈欠,手臂从水中抬起来,搅动一池的水。 谢君卓看见水珠在她的手臂上滚落,留下一道道水痕,心底不由地火|热一片。她红|唇微张,俯身在江月寒耳边道:师尊,我今夜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江月寒一惊,睡意都被这句话打散了。她扭头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道:师兄订了房间,你没必要和我挤一张床。 可我舍不得师尊,我想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师尊。谢君卓又道,委屈地扁扁嘴,沾了雾气的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江月寒。 江月寒被她看的神色微僵,手指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垂头道:仅此一|夜。 明日要去拜访阴阳玄宗,入了她们的宗门,一切住宿就要顺应她们的安排,江月寒能退步的仅是今日这一|夜。 谢君卓眼神一亮,下意识地扑过去搂着江月寒的脖子道:谢谢师尊,我知道师尊最好了。 扑过来的身体带着热度,柔|软又细腻。江月寒身体一僵,那样的触感让她一阵心悸。 谢君卓也意识到她们此刻全身不着寸缕,这个姿势有些不合适,她连忙退开,抬头瞧了江月寒一眼,见她没有排斥也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温泉的热度不高,可是两人间的气氛却在升温。江月寒觉得有些头晕,她揉了揉额角,示意谢君卓快一点。 谢君卓点点头,替江月寒清洗干净头发,让她先上岸着衣。江月寒瞧了她一眼,道:我在外面等你。 言罢便从水中出去,用灵力蒸干身上的水珠,从储物袋中重新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谢君卓看见江月寒在她面前毫不避讳,不由地想起前世临死前的一幕幕,那个时候江月寒也是毫不犹豫地在她面前换了衣裳,压根就没想过要她回避。 她们当时的关系那样尴尬,江月寒就是不情愿谢君卓也不能勉强,可是她并未在意。说她爱干净,还不如说她那个时候并不想让谢君卓失望。 江月寒不善表达,她的心意藏在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中。那是前世的苦,可是在知道真相后再回过头去看,谢君卓却觉得那是糖,甜的,让她欢喜不已。 谢君卓捂着自己发热的脸,等脸上的热度褪|去才上岸穿衣服。江月寒说了要在门外等她,自然不会一个人先走。谢君卓穿戴整齐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江月寒坐在外面回廊的椅子上,她在欣赏院子里的风景,露出优美的脖颈,眼角的朱砂痣红的炫目。 谢君卓的目光多了宠溺,她莞尔一笑,上前牵起江月寒的手,道:师尊,我让你久等了。 江月寒拍开她的手,道:嘴贫! 说什么久等了,也不过是穿身衣裳的功夫。一辈子江月寒都等了,难道还在乎这点时间? 客栈的房间并不大,进门抬眼就能看清楚全貌。一张床睡两个妙龄少女还行,要是睡两个成年男子就显得拥挤。床上的棉被是新换的,还能闻到阳光的气息。谢君卓手脚麻利地铺好床,抽了一张布巾为江月寒擦拭湿漉漉的长发。 江月寒坐在桌边,手肘撑在桌子上。谢君卓动作温柔,并不会让她觉得不适。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谢君卓在指尖运转灵力,用灵力蒸干水分。湿漉漉的长发很快就干了,垂落在谢君卓的手上,丝滑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仿佛握着的是深海鲛纱。 师尊,上|床睡吧。 谢君卓收起布巾,走到江月寒身边轻声说道。 倚靠着桌子的江月寒没有反应,谢君卓低下头,这才发现她睡着了。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纤长的睫毛留下一抹阴影。 谢君卓扬了扬嘴角,心念一动,屈起食指刮了一下江月寒的鼻子,道:真可爱。 睡着的江月寒很乖,就连身上的冷意都收敛不少。 谢君卓把她抱上|床,自己也和衣躺下,熄灭了屋子里的灯火,在黑暗中轻声道:师尊,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这章糖,我们就要开新剧情了 第101章 谢君卓一觉睡醒已经天大亮,身侧的床榻早已无人,冰凉一片。她睁着眼盯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思绪才完全清醒,翻身爬起来。 江月寒在客栈后院晨练,谢君卓刚起床收拾完,她就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送饭的店小二。 店小二瞧见她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奇怪地嘀咕一声,放下东西就匆匆退出去。师徒二人在房间里用过早饭,邹不闻派人来通知她们要启程赶往阴阳玄宗。 从小城到阴阳玄宗的山门还有一段距离,因为路程位置特殊,所以周围有很多禁制和阵法,大家不能御剑飞行,只能走过去。 羊肠小道夹杂在丛林之间,蜿蜒盘旋,像是匍匐在阴阳玄宗前的一条巨蟒,守护着它的山门。 上辈子谢君卓走过两次这条路,第一次为了白露,其中的艰辛和心酸现在想来不禁唏嘘。阴阳玄宗并没有像佛宗那般避而不见,她们接待了她,但也没办法出手相助。 第二次为了仇恨,她踏平这座山头,将所有的阵法摧毁,把阴阳玄宗的山门夷为平地。她掠夺阴阳玄宗的功法,抢走她们门内的资源,摧毁了她们的骄傲,但最终并未痛下杀手。 两世为人,如今再次踏上这条路,谢君卓的心情变得复杂。她和江月寒的重生和阴阳玄宗脱不了干系,交给江月寒卷轴的忘情死的突然,她会留下什么东西给江月寒,谁也不知道。 阴阳玄宗的山门越来越近,扑朔迷离的重生之谜即将有个答案,谢君卓不由地紧张起来。她其实有所担心,害怕自己只是江月寒重生时附带的那一个,忘情的本意或许不是要连她一起复活。 江月寒察觉到谢君卓不安的情绪,她不经意地握了握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管忘情是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江月寒都有理由信任她。她是远离红尘的世外高人,在那样的乱世中,她一直都很清醒。 接收到江月寒的安抚,谢君卓嘴角微扬,逐渐镇定下来。 阴阳玄宗依山而建,楼台亭阁错落有致,山中风景怡人,鸟语花香,看起来像是一片未染世俗的世外桃源。在阴阳玄宗的山门前,守山的两名弟子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外罩广袖深衣,腰佩银色铜铃,下坠流苏。行走间,铜铃会发出微弱的声响,清脆悦耳。 两名弟子老远就看见江月寒一行人,可是他们没有动,而是笔直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造访者上前。 谢君卓老实地走在队伍中间,此刻情况不明,她只有保持低调,让自己不那么显眼。 江月寒上前一拜,道:在下三清宗江月寒,去年和忘情长老有约,今年如约而来。 忘情太长老去年突然仙逝,这对阴阳玄宗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而忘情太长老留下的遗言更是在宗门内掀起不小的波澜。她的话让江月寒的名字传遍了整个阴阳玄宗,对于很多不明真相的弟子而言,江月寒这三个字代表着赤|裸裸的嫉妒。 此刻江月寒自报家门,守山弟子吃惊不小,他们看了看江月寒,又看了看江月寒身后的队伍,脸上的神色变化莫测。 他们听过江月寒的名号却从未见过她的模样,他们没想到忘情太长老要见的人竟然是个瘦弱的小丫头。可这个小丫头就这样往他们面前一站,便有一种他们不能忽略的气场。 守山弟子收起心头的轻蔑,其中一人道:还请仙子稍等片刻,宗门有令,倘若你前往山门,需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这话说的委婉,意思是不会轻易让江月寒进去。 江月寒神色如常,道:无妨。 守山弟子颔首,其中一人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烟花,点燃后抛向高空。焰火在高空炸开,形成一朵红艳的山茶花。这是阴阳玄宗简单的通讯,把烟花做成不同的样子,每一只都有独特的含义。 忘情生平爱茶花,所以和她有关的事便是这样的图案。 烟花在空中持续了几息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三清宗的人马在山门外等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一声怒喝从宗门内传来。 江月寒何在? 洪亮的嗓音震飞附近的鸟雀,说话的人身影未到,声音已经充满了存在感。 大伙齐齐抬头,只见一道长虹从天边飞来,不到片刻就落在山门前。来人翩若惊鸿,衣裙翻飞,像是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映山红,火|辣鲜艳,光彩夺目。 人群之中谢君卓眉头微挑,这个人她印象深刻,乃是阴阳玄宗的大弟子,和江月寒同辈,名叫水淼淼。别看她名字温柔就以为她是个软萌的性子,实际上她脾气火爆,和坚持中立的阴阳玄宗格格不入,三句话不对付就要拔刀动枪,和人手底下见真章。 水淼淼最敬重的人便是忘情,可以说她这个大弟子的身份是忘情点头同意才得到的,不然凭她对阵法卷轴一窍不通这一点,她就很难在阴阳玄宗立足。 忘情死后水淼淼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直都在等着江月寒上门,软磨硬泡从师尊手上把这件事接下来。此刻看到门口的烟花,她更是直接抛下大部队率先冲过来。她脚踏银枪,眉目飞扬,长发扎了个马尾,英姿飒爽。 银枪带起的劲风无差别地横扫,守山的弟子齐齐后退。江月寒一甩衣袖便将那股劲力化解,道:我便是江月寒。 水淼淼的眼神在江月寒的身上扫过,她不屑地冷笑一声,跳下银枪,脚背在枪柄上一勾,银枪翻转落入她的掌心。她持枪横扫,枪刃直指江月寒的咽喉,道:你和我打一架!只要你打赢我,我就让你踏入我阴阳玄宗的大门。但如果你输了,你就转身离开,我们太长老留下的消息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水淼淼气势逼人,身后那两名弟子苦恼地扶额,他们不敢上前劝阻,同时心里也盼望着她们真的打起来。毕竟他们也很想知道,忘情太长老要见的江月寒是不是和传闻中的一样厉害。 三清宗的弟子见状都有些不高兴,邹不闻上前护住江月寒,沉声道:这就是你们阴阳玄宗的待客之道? 水淼淼瞪他一眼,道:我们阴阳玄宗欢迎天下来客,但是不欢迎豺狼虎豹。 水淼淼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江月寒,道:江月寒,你打不打?不要和我磨磨唧唧。难不成你三清宗弟子第一人的威名就是说说而已? 江月寒没有动,邹不闻面露愠色,冷哼一声,沧海笛浮现在手中。阴阳玄宗的弟子没大没小,他倒是不介意替宗主管教一二。 水淼淼瞧见邹不闻的动作,冷笑道:我要挑战江月寒,你又算老几? 他不算老几,他只不过是进退堂的堂主,叫邹不闻而已。水淼淼的态度让谢君卓心底不爽,她从人群中冒出头来,走到江月寒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忘情让江月寒前来阴阳玄宗,这样大的事水淼淼不可能不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她有几斤几两谢君卓知道的一清二楚,晓得她不是江月寒的对手。可是江月寒神魂不稳,现在都是修养为主,没必要为了水淼淼而出手坏了自己的修行。 搅局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水淼淼眉头一皱,直接挑抢向前。 江月寒手握七杀,拇指往上一顶,剑刃出鞘半寸。凌厉的杀意迸发,在江月寒身边形成一道防护,水淼淼的银枪被限制,难进半寸。 无形的杀意完全压制住水淼淼的动作,她的脸色涨红,手背青筋暴起。 江月寒敛眸,道:挑战我是忘情太长老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水淼淼双目圆睁,道:是我的意思又怎么样?太长老和你素昧平生,为什么她死了以后要求要见你?你和她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 水淼淼是个直性子,她对忘情的死难以释怀,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她师尊对此忌讳莫深,门内的长老也不愿意多言。他们甚至把忘情住的院子封闭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江月寒料想也是如此,忘情不是这种恶趣味的人,她既然要见江月寒,就断然不会设所谓的关卡,还让她不能挑战便打道回府。 既然不是太长老的意思,那这件事你便做不了主!退回去,我要见你们宗主!江月寒收剑回鞘,话音落下,周身的杀意便化作推力,直接把水淼淼弹出去。 水淼淼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后还连续退了三步,银枪颤|抖,虎口发麻,胸腔里气血翻涌。她眸中闪过一抹忌惮之色,这个照面她吃了大亏,半点便宜都没占到。 在她落地之后,本该和她一起行动的其他人都匆忙赶来。他们有人虚扶她一把,转头看向江月寒等人。 江月寒面不改色,邹不闻和谢君卓在她两侧,两拨人马相互对峙,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4) 水淼淼压制住体内的气息,负枪而立,道:这件事我能做主,不需要宗主出面。你打赢我,你大可进入阴阳玄宗。不过太长老有令,只能你一个人去,其他人不得入内! 忘情似乎早已料到江月寒不是一个人前来,所以留下了相关的指示,她只见江月寒,不见旁人。 这个回答让三清宗这边引起不小的骚动,谢君卓不悦道:你们搞清楚一点,是忘情太长老要见我师尊,不是我师尊来求见她! 见个人还磨磨唧唧,江月寒不恼,谢君卓却不愿意她受这气。水淼淼把大家挡在门外,只让江月寒一个人进去,她要是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大家在外面一概不知。 水淼淼挑眉,她看了谢君卓一眼,道:你叫江月寒师尊,那你可是谢君卓? 水淼淼的声音铿锵有力,听起来就很有气势。她话音一落,江月寒和谢君卓齐齐一愣。她们上辈子是死对头,这辈子才成了师徒。水淼淼此前没有见过她们二人,此刻却能因为关系点出谢君卓的身份。 难不成忘情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谢君卓皱了皱眉,道: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水淼淼大笑,手中银枪再度挥出,只不过这次她指的人不是江月寒而是谢君卓:来人,把她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很少回复评论,不过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认真看了,么么啾(* ̄3)( ̄*) 第102章 水淼淼一声令下,身后的弟子不敢不从,他们拔剑而出,一拥而上。三清宗也不甘示弱,全部上前护在江月寒和谢君卓两侧。 两方的气氛剑拔弩张,事态的发展出人意料。 水淼淼敌不过江月寒,这会儿又把矛头指向谢君卓,阴阳玄宗步步紧逼,哪里还有半点待客之道?今日就算江月寒不是依约而来拜访忘情,凭她三清宗弟子的身份,也不该受到这等待遇。 邹不闻怒上心头,冷哼一声,一步踏出,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那些胆敢上前的弟子掀翻出去。 水淼淼不断后退,邹不闻气势不减,力量直冲内门,撞上阴阳玄宗的内门阵法。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整个阴阳玄宗都被撼动,屋宇震颤,树叶簌簌作响。这股强悍的力量惊动了阴阳玄宗的长老和宗主,只见天边长虹如流星,纷纷往山门前来。 邹不闻长身玉立,黑衣黑发,面色阴沉,手中沧海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挡在江月寒和谢君卓身前,将那些人发出来的威压一一消减。 来者何人?胆敢在我阴阳玄宗的山门前放肆!率先落地的是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留着两撇八字胡,一身灰袍。他站在水淼淼身前,一脸的倨傲之色。 在他之后还有三人,其中一位妇人身材高挑,梳着祥云髻,斜插着一支蝴蝶采|花的步摇,身着芙蓉色的锦衣罗裙,挂着浅色的披帛。她面容沉静,不苟言笑,虽有妙曼的仙人之姿,却过于严肃,眉宇间时常带着一抹阴沉之色,让人很难升起亲近之意。 谢君卓的眼神在这一群群的熟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妇人身上。刚才冲在最前面的是水淼淼的师父雷捷,他不过是阴阳玄宗的一个长老,根本就不足为惧。而这个妇人却是阴阳玄宗的宗主,颜玉容。 她是个严厉又挑剔的人,轻易不会说人一句好。前世她为了明哲保身,拒绝了谢君卓的请求。 谢君卓握了握拳,看见这些人,心里还是有些意难平。 雷捷的喝声犹在耳畔,邹不闻并未理会。他直面颜玉容,面无敬意,冷笑道:阴阳玄宗的门槛可是越来越高了,再过几年,我三清宗是不是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邹不闻坐镇进退堂,看似足不出户,在宗门内不显山不露水,但对外的名头却不弱。他掌管着三清宗对外的门户,和各门各派的弟子打过交道,手中的沧海笛是个不错的身份标志。 一曲沧海闻天下,半夜清音入梦来。 刚才谢君卓已经提醒过水淼淼他的身份,可是水淼淼没有在意。这会儿换了颜玉容,她可不是水淼淼那个傻子。 颜玉容听见三清宗几个字就开始皱眉,目光在邹不闻的笛子上扫过,随后又看向江月寒和谢君卓,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颜玉容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水淼淼。正欲为徒弟出气的雷捷高涨的气焰立刻怂下来,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又岂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忘情太长老死后阴阳玄宗的内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有些事只有他们高层知晓,门下弟子一概不了解内情。水淼淼性格直接,心里有火气也不憋着,她对忘情的死耿耿于怀,早就想和江月寒打一架。 她把接待江月寒的事情接过去后,雷捷千叮咛万嘱咐,想要挑战江月寒可以,但一定要征得她的同意,不能无缘无故就对她出手,更不能在山门前刁难。结果水淼淼根本当他的话是在放屁,不仅得罪了江月寒,连带着三清宗的其他人也得罪完了。 颜玉容目光犀利,犹如实质,水淼淼咚地一声跪下来,不敢有半点隐瞒,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雷捷听的冷汗长流,就连给水淼淼求情的心思都没有。他当初就不该相信这个死丫头,这下他也难逃责任。 颜玉容面露愠色,对水淼淼的擅作主张感到不满,江月寒前来是赴太长老的约,就连她都不能置喙,更何况是门下的一个弟子? 雷长老,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徒弟!颜玉容没有直接呵斥水淼淼,而是把矛头指向雷捷。 雷捷不敢反驳,连忙告罪道:宗主息怒,是我管教无方,我替这不孝徒给三清宗的各位赔个不是。 她的罪责由她自己承担,用不着你来赔不是。颜玉容拂袖道:让她自己去刑堂领罚,好好想想自己错在那儿。 水淼淼身为阴阳玄宗的大弟子,颜玉容不指望她能起到带头作用,但最起码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永远都是个拧不清的性子。 雷捷连连称是,他对水淼淼使了个眼神,让她赶紧离开。水淼淼不甘心地磨了磨牙,提上银枪先行告退。 颜玉容秉公处理让三清宗弟子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邹不闻收敛了外放的灵力,沧海笛在指尖翻飞。他是个护短的人,这件事可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你们阴阳玄宗白脸红脸一出好戏,忘情太长老说要见我师妹,可我怎么看都没瞧见你们宗门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和你们多言,告辞。 邹不闻收起笛子抱拳,作势就要离开。其他人心领会神,一个个转身就要走。 颜玉容道:慢着,邹堂主远道而来,何必急着离开?我宗门太长老是有要事相告,其中干系非同小可,只不过门下弟子不清楚缘由,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颜玉容直接抬出忘情太长老,江月寒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的遗言而来。邹不闻不好再做决定,他抬头看向江月寒,询问她的意思。 江月寒握住谢君卓的手,把谢君卓拉到自己身侧,身体稍微前倾将她护着。水淼淼刚才点出谢君卓的身份后便要动手,她的举措虽然没有对谢君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让江月寒觉得不舒服。 颜宗主,关于水淼淼的所作所为,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江月寒直视面前的一宗宗主,目光浸润了一层冷意。 颜玉容回想水淼淼说的那些话,眉头紧皱,道:那都是她自作主张,不能代表阴阳玄宗的立场。我们阴阳玄宗欢迎你们三清宗的每一个弟子,只不过太长老的住处的确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去。 忘情留给江月寒的东西并不是简单的某句话或者某样物品,而是比较特殊的存在,需要她去忘情的住处取。这也是为什么忘情死后,她住的院子被封闭起来的原因。 颜玉容的解释让江月寒稍微舒心,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颜玉容看向她身侧的谢君卓又道:还有一件事希望江姑娘能够理解,你的弟子谢君卓不能随你同行。太长老有令,在你造访阴阳玄宗期间,倘若有一个叫谢君卓的人随你前来,她必须听从我们的安排,在星燎台等你。 星燎台是阴阳玄宗内门重地,它的地基是用一整块天外陨石锻造而成,其上星罗密布,阵法万千,内门弟子在它旁边参悟事半功倍,但星燎台的中心区域却是禁地,只有关押犯了重罪的内门弟子时才会使用。 忘情此举无异于囚禁谢君卓,这是要斩断谢君卓和江月寒的联系。 江月寒和谢君卓齐齐变了脸色,谢君卓握紧了拳头,垂下头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暴虐。 颜宗主,倘若君卓不随我进入阴阳玄宗,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去星燎台?江月寒问道。 颜玉容垂首敛眸,平静道:是。 忘情的意思很明了,只要谢君卓踏入阴阳玄宗那她就必须去星燎台,但如果她不踏入阴阳玄宗,他们也不得为难她。 江月寒听到这个答案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谢君卓,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温度,道:你在外面等我可好? 忘情对谢君卓有此安排,可想她清楚谢君卓也已经重生回来。江月寒不想谢君卓涉险,宁愿她回客栈等待。 谢君卓看着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江月寒,握住她的手掌,低眉道:师尊,我想陪你进去。这一次,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不会逃避。 忘情想将谢君卓和江月寒分开,谢君卓偏偏不如她的意。不就是星燎台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上辈子掠走阴阳玄宗那么多的功法,难道还解不开一个星燎台?她倒是要看看,阴阳玄宗传的玄乎的星燎台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月寒心头一热,她知道谢君卓是不放心她,所以不肯留在外面。她宁愿为人质,也不想离她太远。 既然你不想留在外面,那我们就一起进去。你放心,这个地方我在你在,我走你走。江月寒语气坚定,目光温暖。 不管忘情想做什么,最终江月寒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路。 阴阳玄宗留不住她,自然也留不住谢君卓。她们是一起来的,最后也要一起离开。 第103章 颜玉容对江月寒和谢君卓的选择并不意外,她让雷捷带谢君卓去星燎台,自己则送江月寒去忘情太长老的住处,邹不闻等人暂且在阴阳玄宗留下来。 忘情不问世事,一个人住在阴阳玄宗的后山,这里有一个独立的小楼,门前的院子种满了山茶花。现下正是花开的时节,放眼看去,花海灿烂,粉白相间,红紫点缀。 江月寒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眉头轻皱。她于阵法一道不算太精通,和阴阳玄宗的弟子自然是没法比,但对于那些简单常用的阵法她还是认得出来。忘情的院子设置多个阵法,防御阵和屏蔽阵江月寒都能理解,但偏偏还有一个聚灵阵。 这个阵法和道门常用的聚灵阵不同,前世江月寒见谢君卓摆弄过,它的作用是汇聚天地间的阴灵之气。一般只有亡者才需要,能够在一定时间内留存他人的魂魄。 颜玉容只送江月寒到门口,她对院子拜了拜,将阵法撕开一个口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江姑娘,走入这扇门,你想知道的事都能有答案。 江月寒此刻的心中的确留有不小的疑惑,她颔首谢过颜玉容,只身步入阵法,推开小楼的院门,进入此间。 小楼内花影摇曳,暗香浮动,隐约间还有一阵悦耳的琴音。明媚的阳光落下来,院子里光影交错,明明暗暗的分界线变得模糊。 江月寒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莫名的她仿佛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她凝神静听,那阵琴音变得清晰起来。她顺着那声音一路往前,并未进入内室,而是穿过小楼去了后方。 盛开的鲜花像席卷的浪花,一座朱红色的凉亭出现在花海中间,薄纱轻掩间,有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江月寒看到那身影一怔,顿了顿脚才拂开花枝继续向前。 弹琴的人听见动静,琴音一停,凉亭的薄纱自动向两边分开,她抬起头来对江月寒浅浅一笑,朗声道:你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说话的人雪发童颜,面若芙蓉,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她说话时已经站起身,衣袖一拂,桌上的七弦琴就自动消失,转而摆上几样茶点。 江月寒听见熟悉的声音,看着面前这张脸,鼻子不由地一酸,她连忙上前两步给忘情行礼。 忘情虚扶一把,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还和我客气什么?过来坐吧,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忘情的言谈举止那么自然,丝毫不像是和江月寒第一次见面,反而像是交心已久的老朋友久别重逢。 她身为阴阳玄宗的开山长老,玉清等人在她面前都要称小辈,旁人提起她肯定会以为是满脸皱纹的老妪,却不知道她还维持二八年华的样貌,鬓间戴了一朵粉色的山茶,在一头雪发的映衬下更显得娇媚。 岁月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太重的痕迹,她自己也保持着年轻的心态。江月寒站在她面前,两个人不像差了很多辈,反而像一对姐妹花。 忘情示意江月寒坐下谈,江月寒注意到桌上摆放的食物都在自己面前,就连茶杯也只有一个。联想到忘情的死讯和门口的聚灵阵,江月寒顿时明白过来。 此刻在她面前的并不是真的忘情,而是她留下的一缕魂魄。她依赖聚灵阵而生存,为了不让阴阳玄宗的其他人误闯,故而又设置了其他阵法遮掩。 前世对自己有恩的前辈变成这个样子,江月寒的情绪难免有些起伏。 可是忘情却全然不在意,她看见江月寒很高兴,目不转睛地打量她,手指虚抚过她的脸,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你师尊不会养孩子,本来想把你抱给我,可是他一松手你就哭,一定要他抱着你才会笑,没办法他只好又把你带回去。当初我就觉得自己和你没缘分,可是现在看来,不是我和你没缘分,是我们阴阳玄宗和你没缘分。 忘情忽然提起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是江月寒未曾听闻过的故事,她知道自己是被玉清捡回三清宗的弃婴,却不知道在去三清宗之前还有这样的一段插曲。原来自己和忘情不止见过三次,在她还没有记忆之前,忘情就先记住了她。 所谓因果,都是要有因才能有果。 江月寒垂下眉眼,道:师父不曾和我说过这些事,倘若他说过,我也会早点来拜访前辈。 江月寒的记忆中只有三次见面,她等待着第一次的时机,却没想到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要是知道自己对于忘情而言不是陌生人,她应该早一点过来,还能再见她一面。 忘情听出江月寒话语中的遗憾,莞尔道:你师父不告诉你是怕你以为他当初是不想要你,白白惹你伤心。而且这世间的缘分二字最是妙不可言,可遇不可强求。就像你和谢君卓,按道理你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相遇的,可是偏偏就遇上了。合着也该是缘分到了,在你拒绝留在阴阳玄宗起,你们两个人就注定要生纠葛。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5) 跨越时空,逆天改命,赔上一身的修为走到今日,推演命运之时忘情看到太多的命数。关于谢君卓关于江月寒,甚至关于天下人。 江月寒一震,她明知此刻的忘情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可还是对她的话感到心惊。她有一种直觉,忘情此刻说的纠葛并非前世她和谢君卓的感情矛盾,而是另有所指。 前辈,你为什么说我们两个人不可能相遇?江月寒回想忘情的话,挑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说法。 前世谢君卓因道门而入魔,为祸天下,江月寒身为道门高徒,怎么看都会和她有所交集。就算不生情愫,也难逃兵刃相向。 忘情脸上的笑意一缓,神色变得凝重,她抬头眺望遥远的天际,目光幽暗。江月寒的话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变得沧桑起来。 她独自沉思良久,方才看向江月寒,道:你可知前世谢君卓拒绝过勾陈?那柄剑前世也选择了她,可是她没有带走,所以兵刃堂万刃作封,将勾陈封印在地底。 忘情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江月寒的耳边炸响。谢君卓上辈子闯过兵刃堂,可是她还没有接近,兵刃堂就水遁而走。 这不可能,她上辈子并没有登上兵刃堂。江月寒有些难以置信,以勾陈出世的动静,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忘情刚才说的是也,她知道谢君卓这辈子也拿了勾陈? 这辈子勾陈出世之时,太虚和无极说过,勾陈出世,不管主人是拒绝还是接受,都将祸乱天下,而且这个危机没有办法解决,只有去面对。前世谢君卓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将勾陈封印? 江月寒有些混乱,忘情见状,道:若非勾陈出世,单凭一个魔罗果又岂会乱成那个样子?人间血流成河,妖魔自顾不暇,谢君卓坐拥天下,你成了唯一可以制约她的人。这种种迹象都应了勾陈的诅咒,谢君卓和人屠又有什么区别? 忘情怜悯地叹息一声,江月寒回忆前世种种,心底一阵发冷。她手指轻颤,目光黯淡,道:这些事前辈早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才把她关入星燎台? 魔罗果和勾陈都应验在谢君卓的身上,经历过一世的忘情也清楚疯魔的兵刃之王有多可怕。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可江月寒难以接受。 忘情一愣,她诧异地看了江月寒一眼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随即大笑道:丫头,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人吗? 江月寒摇头:不是。 正因为不是,江月寒才对她下达的命令感到难过。 忘情拍拍胸|脯,舒了口气道:我就说我自己的人品还是过得去,没有糟糕到这个地步。既然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可不是要为难谢君卓。星燎台可是我宗门重地,其内的奥妙不足与外人道也。谢君卓有天赋,星燎台对她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再说了,她上辈子那么混蛋,掠走我阴阳玄宗那么多的功法,我这辈子讨点利息也不为过吧? 谢君卓和阴阳玄宗的恩怨可不小,但忘情并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她活了那么多年,没什么事看不开。更何况她看到了真相,知道阴阳玄宗也有不对的地方,那就更不可能咄咄逼人。 有了忘情的这句话,江月寒提起来的心安稳地放下去。她歉意地看着忘情,对自己刚才的猜疑感到羞愧。 忘情了然地摆摆手,道:说实话,我给了你们两个选择,要是谢君卓没有选择进来,我才真的要找她算账。 忘情没有点明星燎台的作用也是对谢君卓的一种考验,如果她真的在乎江月寒,肯定愿意陪她上到山下火海。也唯有这样,忘情才不会后悔让她也重生,再给她一次机会。 第104章 前世谢君卓为魔,玄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谢君卓就没有过错。这辈子一切重来,有些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可有些恩怨却不能。 忘情不仅是个开明的长辈,她还足够理智和成熟。她纵容了谢君卓和江月寒的感情,没有棒打鸳鸯,但也不会因为她们两个人的感情就犯糊涂。她留下一缕魂魄在这里等待江月寒到来,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考验谢君卓。 她知道江月寒的心里有着很多疑惑,关于她们的重生,关于自己的牺牲。她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大可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做出决断,可是她没有,反而把事情交给了谢君卓和江月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能。 人间之事自有定数,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因果,其实在环环相扣。她说江月寒和谢君卓不可能相遇,其实这句话并非指她们本身,而是指她们的身份。 七杀之主和勾陈之主都是乱世的象征,只不过一个止杀伐,一个引乱世。古往今来,这两把剑的主人甚少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它们是天生的死对头。一起出现意味着难以挽回的乱世即将降临,世界会变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仅如此,现如今还多了一个引发妖魔动荡的魔罗果,这三样东西汇聚一堂,和这三样东西有牵扯的三个姑娘彼此之间也有剪不断的因果。 在谢君卓和江月寒之外,白露也是一个重要的存在。上辈子她死的早,对时局的影响却一直持续。 忘情之所以让江月寒今年才来见自己,目的就是要她先去解决白露之事,了解前世谢君卓为魔的真相。 江月寒没有让忘情失望,她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好。知道忘情也关心白露的情况,江月寒干脆把在寮城发生的事都和她聊了聊。 忘情知道前世的一切,对今生的变数却不太清楚。她认真地倾听江月寒的回忆,对白露的遭遇唏嘘不已。白露温柔以待这个世界,世界却回她以仇恨悲伤。 面对忘情,江月寒把白露为自己修复神魂一事也说了出来,多亏了白露给的那股灵魂力量,她从鬼界返回后才没有元气大伤。这些天那股力量一直潜伏在她的身体里,为她修复神魂的损伤。 忘情闻言吃惊不小,这件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审视面前的江月寒,抬手摸摸她的头道:你明知我给你的卷轴需要燃烧神魂却没有拒绝我,每每神魂刺痛的时候可生我的气? 江月寒摇头,当初她不知道卷轴的作用,只是记得忘情的话,知道那是一个杀阵。她和谢君卓纠|缠不休之时,两个人都身心俱疲,她选择同归于尽是因为没有比它更好的选择。 前辈深明大义,为了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你比起来,我的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燃烧神魂是一件危险的事,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相比之下,已经亡故的忘情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她本是山野闲人,不问世事,却也逃不脱被卷入纷争的命运,沦为沉浮乱世中的一粒尘埃。 忘情拢了拢鬓角的茶花,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总爱说些傻话?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是每个人的命数,你和谢君卓都能死?我为何不能?我活的够久了,比你们两世的年岁加起来还要长。 死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当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后,死亡更是不值一提。忘情看的很开,她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金贵,只不过是运气好,才活到这个岁数也没大灾大难。相比之下,她可比江月寒等人幸运多了。 江月寒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忘情,心里不觉得轻松,反而难受极了。 忘情见状,恨不得揉一揉她的脸,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可惜她只是一缕魂魄,无法接触到江月寒的身体。 忘情不想江月寒继续这样消沉,她打了个响指,一本古朴的竹简浮现在江月寒面前。 忘情的手虚擦过江月寒的头发,道:我之前一直不放心你的神魂问题,所以替你找到一卷修魂的功法,可是没想到白露会出手帮你。她化解世间煞气修炼的灵魂力量极为精纯,你也不用担心会吸收到别人的意识。不过神魂这东西,自然是越强大越好,所以这卷功法你也收下,将来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竹简落在桌子上,不偏不倚正好在江月寒的手边。修魂的功法早已消失,忘情这一卷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这份礼给的太贵重,江月寒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可这话刚到了嘴边,她抬头就对上忘情怜爱的双眸。忘情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久经尘世也不见浑浊,像是能一眼看到别人心里。她和江月寒有缘,心里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她觉得这些疼爱都是应该的。 江月寒顿住,她拿起桌上的竹简,分量很轻,意义却很重。这是忘情对她的祝愿,她若是执意拒绝,岂不是辜负忘情一番好意。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江月寒垂首道:谢谢前辈。 不用谢,我这样做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忘情浅笑,她于阴阳玄宗而言是个重要的存在,如今她不在了,阴阳玄宗势必会低沉一阵子。她把卷轴交给江月寒,解决她的神魂问题也能助她修行,只有江月寒足够强大,她才能把阴阳玄宗托付给她。 忘情的话尚未说完,江月寒却听出弦外之音。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算忘情不说,江月寒也会这样做。 江月寒认真道:前辈放心,只要有我在,阴阳玄宗就不会覆灭。 阴阳玄宗立足玄门顶端,要说覆灭还为时过早,江月寒这话是把自己和阴阳玄宗的命运绑在一起,愿意救阴阳玄宗于危难之时。 忘情欣慰地看着江月寒,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凉亭外,凉风送爽,花海摇曳,像是朵朵浪花席卷而来。太阳挪了位置,金色的光芒无私地倾洒在世间。 忘情伸出手想要去抓一缕阳光,那光芒却从她的掌间穿过去。 因为有聚灵阵的保护,阳光透过阵法照进来对她没有伤害,可她的魂魄已经承载不住阳间的任何东西。 忘情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她收回自己的手掌,回头看向江月寒道:丫头,你可知道上辈子白露是怎么死的? 白露是谢君卓入魔的引子,外人传闻中她屠城杀人,天理难容,所以道门出手让她魂飞魄散。 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江月寒不知道,谢君卓也不知道,她们二人走过一世,却未曾见过真相。她们看见的只有那一地的狼藉,和元气大伤的寮城。 前世那万人性命因何而亡,她们无从知晓。 江月寒蹙眉沉思,不解道:这件事另有蹊跷吗? 忘情点了点头,道:是件很重要的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那万人性命并非死于白露之手,而是死于道门的剑下。 江月寒心底一惊,瞳孔骤缩,忘情的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 前世进退堂出事,邹不闻和王卓身死,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进退堂就变成藏污纳垢的一言堂。白露一案他们欺上瞒下,最后给的答案是白露屠城化煞,罪不容诛。谢君卓的抗议被淹没,阴阳玄宗的辩解微乎其微,大家认定是白露的错,可结果却是道门所为。 江月寒如坠冰窖,刺骨冰寒,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谢君卓那么痛恨道门也不是没有道理。 忘情神色凝重,眉宇间藏着怒意和惋惜。 这事说起来还是因为魔罗果,白露赶走谢君卓,独自面对一切。当时进退堂失责,前往的道门弟子和七星宗狼狈为奸,他们为了制造一个新的魔罗果杀死了白露,屠杀万人,以血为祭将她封印在大煞之地,企图用以煞养煞的办法重新实行驱使邪物的计划。 这便是白露屠城的真相,她不是凶手,而是受害者。 江月寒面色发白,她想起之前问过玉清关于地煞的处置,玉清所言和前世白露的遭遇如此相似。幕后之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弃天下百姓不顾,这还是名门正派所为吗? 江月寒不敢想象,如果这辈子没有她和谢君卓,一切是不是又要重演? 白露设置森罗万象护着寮城的百姓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惜上一世她没护住,不仅没有,还把自己搭进去。 江月寒感到难过,她的信念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的坚守是否值得。但那样的念头只是短暂的片刻,很快她就从这样的自我怀疑中清醒过来。 她护着的是师尊想要的清平盛世,而不是那群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的深渊。她挽救谢君卓是因为谢君卓值得救,同时,她也放弃过很多无药可救的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辜负玉清的教诲,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对得起自己七杀之主的身份。 第105章 小楼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太阳落入山峦之后,天边一片火红。春日里甚少有这般艳丽的景色,火烧云铺了半个苍穹。 忘情揭开前世道门的伪装,把一切的开始送到江月寒的面前。寮城的第一次覆灭是七星宗藏起来的野心,死去的上万人是道门欠下的血债。 他们的野心继续膨胀着,直到第二次谢君卓屠城。她并不知道真相,一意孤行下误打误撞破了七星宗的阴谋,让它成为彻底的失败者,再也爬不起来。而在这两次覆灭中,最无辜的是寮城的百姓。 在妖魔和修道者的眼中,他们的性命如同蝼蚁,即便染红了一座城,也换不回来和平。 江月寒心情沉重,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一桩冤假错案招来玄门的倾塌,即便谢君卓没有成魔,道门分崩离析也是早晚的事。在她之前,玄门已经失衡。 忽然,江月寒想起来一件事。谢君卓的体内隐藏着魔罗果,前世七星宗阴谋得逞,魔罗果对于他们而言很重要,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谢君卓,按理应该会派人出来寻找,可奇怪的是大陆上并没有这种风声。 不仅如此,谢君卓也在白露死后销声匿迹。她是七星宗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协助七星宗的人不可能不明白,可为什么后来反而没有人说得清她的来历? 她的过去仿佛被一双手抹去,把她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江月寒对此感到困惑,忘情被她问了个正着。 忘情红|唇微张,她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昔日道门屠城之时为了掩盖真相,杀死了当时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其中包括参与计划的那些人。认识谢君卓的人消失干净,无形间她的过去便被掩埋,所以她横空出世后,我们查不到她的来历。 谢君卓入魔为尊,横走大陆,玄门不是没有打探过她的来历,可是却一无所获。他们为此处处碰壁之时,又怎么知道是当初为了以绝后患,亲手抹去了谢君卓的存在。 谢君卓失去挚友,失去身份,和世界的联系都被斩断。她成了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除了无边无际的孤独,便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她的世界是灰色的,映不出黑白,遇见江月寒以后才有了光。 江月寒心里一阵钝痛,忘情说的这些颠覆了她前世的认知,赤|裸裸的真相,残忍地像是在剖她的心。那个走到道门对立面的魔尊,从一开始就是道门舍弃的牺牲品。 忘情虚拍江月寒的肩,低声安慰道:别太难过了,现在知道这些也不算晚,前世没能弥补的遗憾,这辈子都能弥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6) 感情是相互的体谅和理解,前世谢君卓和江月寒看不透这一点,除了立场不同,还有很多的矛盾误会,所以最后只能惨淡收场。 忘情把这些事情告诉江月寒也不是想要惹她伤心,只不过是想让她了解过去的真相。寮城之祸,白露之死不仅仅是谢君卓一个人的人生转折点,也是道门衰败的开始。只不过前世她们被蒙在鼓里,没有看清楚罢了。 这一世谢君卓解除了寮城的危机,但同时也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魔罗果现世,她依旧要去面对动荡的妖魔。 忘情和魔尊没有交情,甚至还有灭门的恩怨,不过在知道那些事情后,她很难不对魔尊生出同情。世道乾坤颠倒,玄门无为,才让她走到那一步。 倘若前世佛宗出手,亦或者是他们阴阳玄宗坚持为白露讨个说法,最后事态都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是他们纵容了天下乱世的诞生,如果要做个比喻,他们是前世燃烧的火种,而谢君卓火上浇油罢了。 江月寒眨了眨眼,把冲上眼眶的泪水憋回去。在和谢君卓十年纠|缠前,她们也打过很多次交道。不管她是落难还是受伤,第一个看见的人总是谢君卓。她仿佛就在她的身边游荡,嘴上说着不讨喜的话,傲慢又毒舌,行动上却总是在帮她。 世人说她是魔,口诛笔伐,江月寒却记得她的好。只不过后来她坏的时候太多,江月寒才逐渐不记得以前的那些相处,把感情藏起来,欺骗自己的同时也欺骗谢君卓。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谢君卓又何尝不想做个好人?只不过她没机会。道门斩断了她的退路,把她逼入绝境,她只能纵恶行凶,用杀|戮来平衡这个乱世。 这一世重来,她改变了别人的命运,自己能选择的机会还是那么少。江月寒心疼极了,一世又一世,她承受的苦楚就没有消失过。 真正引发乱世的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她却要承担那些痛苦。 江月寒抹了把脸,她深吸口气让自己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这一世谢君卓是她的弟子,不再是无根无垠的魔尊,她不会眼睁睁地在看着她走上前世的绝路。真正的恶人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前辈,既然你知晓白姐姐是无辜的,谢君卓也是被逼无奈,那幕后之人是谁?江月寒直视忘情,她需要知道答案。因为这个人不仅害了谢君卓,还是杀死她师尊的凶手。 忘情没有立刻回答江月寒,她迎着江月寒的目光良久无言,面上浮现为难的神色。她的沉默让江月寒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早在齐长老露出马脚之前,江月寒自己也是有过猜测,可是那样的答案对于她而言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她才一直不愿意去确定。她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很少会把自己的感情表现的很直接,但不代表她不在乎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这会儿忘情的反应无形间证实了她的猜测,江月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垂下眸子,蛾眉轻蹙,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 昔日她为人质,师叔师伯一言不发之时她就该明白,他们不是护不住她,而是不愿意护她。 前辈,你就明说吧,杀死我师尊的人是无极师叔还是太虚师伯?江月寒冷静地问道,面上无波无痕,让人看不出别样的情绪。 玉清修为通天,一直对白露的事耿耿于怀,对于另外两个人而言,他一定是个碍眼的存在。也只有另外两个人才能在不惊动玉清的情况下接近他,杀他于转念之间。 这是最荒唐也最接近事实的答案,江月寒早该想到的。只不过她以道心渡世,存了三分善念,一分给了谢君卓,一分给了天下,一分给了三清宗的同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恶念,以己度人,恰恰自入迷局。 忘情的确知道真相,并且不是在逆转时空时了解到的,而是在逆转时空前就知道了一切,正是因为知道了,她才做出卷轴交给江月寒。 那样的真相她听来也是难过不已,更何况是江月寒? 忘情一声轻叹,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她抬头眺望被火烧云占据的半边苍穹,觉得那样的血色如此的熟悉,和当初无极求到她门前时一模一样。 坐镇一方的仙君在她面前失声痛哭,刹那间青丝变华发,容颜瞬间苍老。 忘情的心情变得沉重,道:杀死你师尊的人是无极,但真正的凶手是太虚。 江月寒瞳孔骤缩,意料中的答案依旧让人觉得刺耳心惊,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乾坤殿上三位仙君共事的一幕幕。 她少不更事时,是三位仙君的手中宝,他们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委屈她。他们三人对她而言都是亲人般的存在,可结局却那么惨淡。 回忆如同走马灯,最后支离破碎。 江月寒睁开眸子,眼底浸润了悲伤之色。她不明白,少时被她敬仰的师叔师伯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们已经是一方仙君,无人能及。难不成占据玄门的半壁江山还不够?一定要吞下天地才算圆满吗? 他们以生灵为祭,此举和为魔的谢君卓又有什么不同? 前辈,我不明白,权利和欲|望真的那么重要吗?江月寒满脸失望,她们修道真本该讲究清心寡欲,可为什么还有人要在尘世纷扰上执迷不悟,甚至不惜残害手足? 忘情回眸看着她,手掌搭在她的手背上,虚拍两下以示安慰。有些东西她们不在乎,是因为她们没有放在眼里。可对于看在眼里的人而言,哪怕是一厘一毫也割舍不得。 太虚所求从一开始是一点小小的嫉妒心,日积月累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动了杀心。 忘情辈分高,痴长他们三人年岁,也算是看着他们三个人一点点成长起来,前世那样的结局她又何尝不痛心? 丫头,你不贪图权势是好事,但总有一些人放不下这些东西。我留下残魂在此等你,除了要告知你真相外,其实还有一个无理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忘情虚握住江月寒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严肃又认真。 江月寒眉头轻皱,并未作答。 忘情忽然起身,作势就要跪下去。江月寒大惊,连忙伸手去扶,可她的手直接穿过忘情的魂魄。身体无法接触,江月寒反应迅速,转而用灵力托起忘情的身体。 忘情是长辈,更是对江月寒有恩,不管她要提什么样的要求,江月寒都受不起她这一拜。 前辈,你有话就说吧。江月寒强制让忘情坐回凳子上,无奈地垂下眉眼。 忘情惭愧地看着她,道:我想替太虚向你求个情,希望你能把前世的恩怨暂且放下。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再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愉快地卡文了o(╥﹏╥)o 第106章 谢君卓为魔为祸天下,道门为求自保送江月寒为人质,此后妖魔和人类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衡。谢君卓用自己的血腥手段镇压了所有人,她成了大家口中不能提及的暴戾魔尊。 而在那段较为平稳的岁月中,阴阳玄宗,佛宗以及残存的道门都在极力恢复元气。阴阳玄宗被谢君卓掠走功法,宗门传承出现断层,忘情再度出山,她一个人呆在星燎台,在天外陨石中重新摸索宗门的发展道路。 无极就是那个时候求到阴阳玄宗,他见了忘情一言不发,忘情把他带进小院,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直接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少年之貌刹那苍老。 无极身为三清宗掌管年少的仙君,他的模样自然是用术法幻化而成,并非就是那个样子。他哭泣的时候灵力暴走,不仅不能维持术法,还连他的青春也带走了。他痛苦又压抑,情绪崩溃,险些道消。 忘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实实在在地被无极吓了一跳,连忙出手稳住他的灵力,才没让他直接变成废人。 无极骄傲,嫉恶如仇,从来就不会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他在忘情面前哭的像个孩子,许久才止住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自己垂下的白发,摸到自己脸上的皱纹,清澈的目光满载回忆和悲伤。在他的口中,忘情听见了玉清的死因。 谢君卓不是凶手,无极才是,他亲手杀死了和自己交好的玉清。多少个夜晚梦回,他看见的不是玉清找他寻仇,而是他们一起在山中悠闲度日的一幕幕。 玉清比他早入门,虽然他们不是一个师父门下,但修行的日子却经常凑在一起。玉清天赋高,常常能够举一反三,他有不懂的地方,玉清也会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他讲解。在他眼中,玉清一直是兄长般的存在。 哪怕后来彼此都做了仙君,有了新的追求,他心里还是敬重玉清。他愿意听玉清念叨,被他惊扰了一次又一次也不会生气。 三位仙君中,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是最好的。而太虚和他们不同,太虚年长他们太多,很难凑在一起修行,一直到争夺仙君之位后交集才逐渐多起来。 无极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手杀死玉清。 他常常在梦中惊醒,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他杀过很多人也斩杀过很多妖魔,沾染太多的鲜血,可是唯有玉清的血让他感到恐惧恶心,双手发抖。 杀了玉清以后,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他甚至不敢去面对江月寒,而那个时候太虚还在暗中策划如何解决江月寒。 赶巧谢君卓攻打道门,提出要江月寒为质。无极干脆顺水推舟,让太虚把江月寒送给谢君卓。 太虚想要江月寒的命,可是谢君卓不会,无极看见过谢君卓紧盯江月寒的目光,清明而温柔。 对于成疯成魔的她而言,那样的神色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可偏偏在看江月寒的时候,她能维持理智。 无极看得分明,对于谢君卓而言,江月寒很重要。也只有在谢君卓身边,江月寒才是安全的。谢君卓能让她摆脱太虚,也能护她周全。 送走江月寒后,无极越来越消沉,他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压力,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忘情,他说不定会直接道消。 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吐露给了忘情,也是那个时候,忘情萌生了逆转时空的念头。 其实当年寮城一战,不仅你师尊耿耿于怀,无极也在很久以后察觉到不对。只不过你师尊身边还有一个你可以帮他分忧,他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产生执念。可无极就不一样了,他门下的弟子都是放养,加上他的性格不会轻易服软,断然不会和门下弟子提起,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而恰恰就是这样,才导致后来的惨剧。 忘情叹息不已,玉清的确死在无极的手中,但并非无极主动出手。 白露一案是冤假错案,被屠杀的万人中童男童女不计其数,太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无极,并且利用这件事不断地刺激他,让他悔恨痛苦,在他神识脆弱之时趁虚而入,在他心中埋下心魔的引子。 太虚控制了无极,借他的手解决一直想要调查的玉清,将黑锅甩给谢君卓,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但岂料谢君卓越来越难对付,最后逼的他都没有退路。 无极送你走后,便彻底和太虚决裂,他来阴阳玄宗找我,是想请我救你。可你知道我打不过谢君卓,她那个时候谁也不怕,我也无能为力。不过那个时候我察觉到这个叫白露的姑娘是个关键,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谢君卓当初来求救之时太小,横空出世后容貌大变,大家早已不记得这件小事,也没把她和当初求救的人联系在一起。 忘情之所以会想到白露的身上,还是因为太虚是从这件事开始算计道门的一切,三清宗的分崩离析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为了能够找到结束这场乱世的关键,我开始研究道门禁术,占卜后世,回溯时光。在这期间,无极也没有闲着,他修为受损,难以恢复少年之貌,便已苍老之躯走遍玄门,一来是看能不能找到白露的残魂,二来是帮我收集我所需要的东西,三来便是探听你的消息,看你过的如何。 忘情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无极模样大变后没人会把他和三清宗的仙君联系在一起,他的行动也变得不起眼,这给他们两个人暗中进行这些计划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他们两个人走了很多弯路,一次次地尝试,失败过也不气馁。 江月寒听到此处忽然愣住,漂亮的眸子里盛了一汪清泪,她抬手擦去垂下来的泪珠,心底满是酸楚。 虽然忘情没有明说,可是她想起来了,她为质那十年是见过无极的,只不过无极成了老翁,她没有认出来。 她们有过好几次短暂的相逢,无极会悄悄塞给她爱吃的点心,问她过的好不好。如果她说好,无极就会很开心地离开,如果她皱眉不答,无极就会摸摸她的头,一言不发。 玉清死后,她以为疼她的人都不在了,却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极默默地守护着她。 忘情怜惜地摸摸江月寒的头,道:你师叔每次潜入进去看你的时候都很开心,只不过后来谢君卓越来越强,我们的计划也到了关键,这才没能再去看你。 谢君卓和江月寒纠|缠了十年,忘情和无极也研究了十年。忘情回溯时光查到了谢君卓的来历,知道她和白露的关系,也看到她拒绝了勾陈。只不过回溯的时光有太多限制,她看的并不清楚,不知道谢君卓和勾陈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回溯的那段岁月中,忘情还看到了谢君卓和江月寒的因果线,她们在不可能相逢的情况下相逢,在江月寒伸出手将谢君卓扶起来那一刻,她们之间就注定了纠葛。 忘情和无极原以为找到了谢君卓的来历,他们就能平息这场乱世,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占卜未来中,忘情看到了另一面。 那才是彻底的地狱,天道崩塌,玄门不复存在,人间山崩地裂,天降陨石星火,万物生灵毁于一旦 忘情被震住了,她忽然明白过来,乱世应运而生,这是玄门的劫数,他们谁也逃不掉。 可是忘情不认命,无极也不认命。忘情继续推演破解之法,最后的关键始终在谢君卓和江月寒的身上。 为了拯救玄门,避免大陆倾覆,忘情和无极最后孤注一掷,决定逆天改命。 我们宗门的星燎台上有重生之法,只不过开启这个阵法需要有人献祭。你燃魂是祭魂,而我是祭命。本来无极想要代替我,但是我欺骗了他,没给他这个机会。忘情轻笑一声,眸光狡黠,仿佛是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欣喜。 玉清的死给无极的打击太沉重,他一心寻死是为了玉清,可是在这个世界,玉清还好好的活着。忘情怎么舍得他们师兄弟二人再来一次生离死别?阴阳相隔的痛楚有一次就够了。 而且和无极比起来,她不仅无牵无挂,还不用操心宗门。她会的那些技法,只要给谢君卓一些时日,她也能学会。而无极不同,无极是一方仙君,这个世道还需要他。 怎么看她都是适合牺牲的那一个,她觉得不亏。 江月寒红|唇轻抿,眼泪有些止不住,那些牺牲说来轻巧,可意义却那么沉重。 忘情没有办法为她擦拭眼泪,只是站起身抱了抱她,怜爱道:傻丫头,别伤心,你要是在哭下去就要变成兔子了,回头谢君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现在也打不过她,我可不想招惹她。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7) 忘情说的轻松,语调里还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江月寒吸了吸鼻子,在忘情面前她像个真正的孩子,不用为脆弱竖起高墙,所以才会任由泪水流淌。 忘情的安慰让她舒缓了心情,她仰头问道:无极师叔也带着记忆吗?可我并没有感觉到。 按照忘情的说法,他们四个人应该都留着上辈子的记忆,但无极的表现一直很正常。 忘情垂眸,道:不,重生的人只有你和谢君卓,我和无极都没有,你现在看见的我是寄居在卷轴上跟随你们而来的一段记忆。我的死是注定的,可是我又担心你和谢君卓陷入迷途,这才强行留下一魂等你们到来。 一张卷轴的力量最多能够承载两个人,忘情已经决定献祭,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重生。只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这两个人,才冒险留了一点讯息。 玄门的未来掌控在谢君卓和江月寒的手中,只要她们好好活着,忘情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丫头,我替太虚求情不是不让你寻仇,而是你们没时间在纠结前世的恩恩怨怨了。魔罗果出世,勾陈和七杀相逢,乱世很快便会应运而起,玄门还需要太虚。若是你还是放不下前世的恩怨,你不妨把这件事交给你师尊处理。 忘情眼底带了一点狡黠的笑意,太虚毕竟是仙君,江月寒是个小辈,她就是抓到了太虚的把柄也不能直接和太虚对峙,如此还不如就让玉清来处理。 太虚不是庸人,玉清又岂是好对付的?只不过他居中居首,要平衡天下局势,所以有些时候要退让三分。但这样的退让也是有底线的,太虚的做法已经危害到道门的发展,玉清不会任由他这样下去。 只不过要玉清来插手,江月寒还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告诉他。重生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毕竟逆天之事可暗行不可明宣。谢君卓告诉白露,是因为白露是其中的一个关键,知道了也无可厚非。 忘情说的不失为一个办法,江月寒沉思片刻,点头道:我听前辈的。 忘情欣慰地看着她,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心中自有善恶的尺度。玄门的未来本该由我们这些前辈去承担,可最后我却将重担交给了你,你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江月寒摇头,她也曾位列仙君,不是毛丫头。而且她要护着谢君卓,有些责任必须承担。 看见江月寒如此明事理,忘情反而有些心酸,她轻刮了一下江月寒的鼻子,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去看看谢君卓。她少说要在星燎台呆上半个月,你要是不去安抚一下,说不定我阴阳玄宗又要被她折腾一番。 忘情打趣了一句,江月寒下意识地替她辩解:她不会的。 忘情轻笑,道:你在这里,她当然不会。 江月寒一愣,耳垂泛起粉色。她嗯了一声,不舍地看着忘情。 忘情道:去吧,聚灵阵还能让我维持一段时间,你要是想我了就来陪我聊聊天。我顺便指点你修魂,让你早点恢复。 第107章 夜月爬上落霞峰,铺了一地的银霜,阴阳玄宗山门前的千山图在暗夜中散发出不起眼的微光。它是阴阳玄宗的入门考核,在普通人的眼里它不过是层叠的群山,高低不一,在阴阳玄宗的弟子眼中,它有着玄妙的阵法之变,包罗万象。 江月寒别过忘情前往星燎台绕道途经这里,她站在千山图前,眼中所见就是山峦环绕,但是谢君卓看见的却不是。 她曾和江月寒提起过,她在阴阳玄宗的山门前看见山中人声鼎沸,有人家喜得麟儿,有人家张灯结彩,有人家素车白马 人间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在她眼中一一掠过,那是人世的烟火,短暂却绚烂。 忘情把谢君卓留在星燎台并不是想要为难她,星燎台是阴阳玄宗的根基,当年忘情就是在星燎台悟道,一步步走到如今。 谢君卓在千山图上看见的是众生百态,可见天赋极高。要不是没那个机会,忘情还想收她做关门弟子,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江月寒不禁在想,倘若前世一切都不曾发生,谢君卓会不会成为忘情的弟子,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要是她能在阴阳玄宗立足,说不定还能和江月寒齐名玄界,成为被人仰望的存在。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江月寒没有在千山图前逗留太久,她很快就去了星燎台。 入夜后的星燎台很安静,悟道的弟子们陆续离开,就算剩下一两个也相距中心很远。谢君卓被雷捷送来后一直很安静,邹不闻来看过她,见她没有生命危险就走了。阴阳玄宗并未派人留守,他们甚至连阵法都没有开启。 江月寒踏上星燎台,星石震颤。谢君卓听见声响抬头,看见江月寒不禁喜上眉梢,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她欲往前迎接江月寒,脚尖触碰到星燎台中心的圆环边缘又缩回去。 她答应留在这里不让江月寒为难,就算没有限制也不会轻易离开。 江月寒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从星燎台扫过。 这是一个特殊的石台,以谢君卓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着四周不规则的蔓延。石台上是漫天的星云,它们会随着时间的变化组成不同的图案,而那样的图案中蕴藏这无数的阵法。其内变化无穷,足够阴阳玄宗的弟子推演。 星燎台的中心除了星云还有威压,一旦启动阵法,还能贯通天地间的能量,形成牢不可破的囚牢。 江月寒走向谢君卓,她们两个人在星燎台上席地而坐。谢君卓挽着江月寒的手臂,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她们仅仅分离了一个白天,谢君卓却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 师尊,你和忘情都说了什么?谢君卓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 忘情明显知道她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忘情会不会阻拦她和江月寒还很难说。要是忘情说了一些不中听到的话,她也不能发难,不然会让江月寒更难做。 江月寒察觉到谢君卓的不安,她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将忘情说的事挑了重点的告诉她。白露和玉清死亡的真相,太虚的背叛,无极和忘情的付出。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其实每一个人都在行动,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这个世界。只不过他们没有碰面,也没有交谈,彼此都在以自己的眼光来看世界。 谢君卓有些惊讶,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她反握住江月寒的手,仿佛把自己的全世界都握在掌心。 当年忘情递给江月寒卷轴,江月寒要和她同归于尽,她痛苦又绝望,心灰意冷的同时又怀着一腔的怨恨和愤怒。她以为那是彻底的结束,却没想到是新的开始。忘情和无极为了今日付出太多,那是谢君卓想都没想过的牺牲。 因为白露,谢君卓仇恨着这些人,甚至不愿意去了解。可是这辈子静下心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她看见的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她曾讨厌的道门也有可取之处,她曾屠杀的百姓懂得了感恩,她从杀人魔尊变成救世之人,得到一个又一个支持者。人生间的烟火气息,如此真切地环绕在她身边。前世求而不得的东西,这辈子都可以去追求。 师尊,我上辈子因为魔罗果而疯魔,别人都不信我,为什么你始终觉得我还有救?回忆起上辈子的种种过往,谢君卓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江月寒,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回头,一定能看见江月寒在自己身旁。 她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未来,江月寒却锲而不舍地给她光。 江月寒垂下眸子,回忆过去那些零散的片段,道:你只记得我救过你,却不记得自己也帮过我很多次吗?你总是在痛苦,没有办法回头。现在想来,我当初也是自不量力。 江月寒的眼底闪过自嘲的意味,她不是爱心泛滥的那种人,但每次对上谢君卓都会控制不住去关心。她始终觉得自己能够挽救谢君卓,从而终止战乱。可惜她把一切都想的太好了,如果不是背后还有忘情和无极,她一个人也坚持不下去。 谢君卓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了江月寒一眼。她第一次遇见江月寒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一开始只是悄悄地潜伏在她身边,后来胆子大了便也不避讳,最后直接光明正大。 她想护着江月寒,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个出现,让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存在,再也看不见别人。可就是这样的愿望偏偏最难实现,江月寒的心中有天下,眼底有众生。 谢君卓像是得不到糖的孩子,她暗中使坏,去杀|戮,去掠夺,变得残忍又病态,就为了让江月寒把视线都放在她的身上。只要江月寒看见她,她就会变得欣喜。 可如果江月寒把视线转移,她就会故态复萌,一次次地去挑战道门的底线,用这种方法让江月寒只能盯着她。 你和道门有仇,我也是道门的一份子,可你为什么偏偏在意我?谢君卓的问题江月寒回答了她,而同样的问题江月寒也想知道答案。 她们不是一路人,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能让谢君卓念念不忘。 谢君卓直起身,莞尔道:因为师尊和道门不一样,在师尊的身上我看见了白姐姐让我去追求的正义。要是道门再多两个像白姐姐和师尊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谢君卓的声音低下去,前世种种已经缥缈若烟云,成了雾中花,水中月,可回忆而不可触摸。 江月寒闻言,沉默片刻道:既然你不信任道门,为什么这辈子要来三清宗? 谢君卓一愣,她回头看着江月寒,掩唇轻笑,眉眼弯弯,像天上的月牙,带着细碎的光。 师尊以为我为什么会去三清宗? 江月寒摇头,谢君卓抬手拂开她垂下的长发,道:因为我那里有我一生所爱! 三清宗是龙潭虎穴不假,但因为江月寒的存在,它变成了新的家。 第108章 谢君卓的情话炙热而清晰,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她和江月寒相爱相杀了一辈子,到头来她还是舍不得她,放不下她,始终把她藏在心里。 她从这个世界复活睁开眼,每一个人都是熟悉又陌生,他们间有过很多的故事,但最终都比不过一个江月寒。 有江月寒在的地方,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切的活着,一切那么真实又幸福。她前往三清宗不是为了请三位仙君出面,而是因为三清宗有江月寒,她是想要去到江月寒在的地方。 江月寒被谢君卓说的一愣,月色下她白皙的脸颊飞上朵朵桃花,她被盯的浑身燥热,不由地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天鹅颈。 夜色掩盖不住她的羞涩,谢君卓落在她脸边的手指微顿,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来。 我前往三清宗目的不纯,师尊想必也是有所察觉,但为什么你还是愿意留下我?谢君卓看着江月寒,在知道江月寒带着记忆,因为自己遭了那么多罪后,她更在乎自己在江月寒心里的分量。 那种偏执是得到后的不安和惶恐。 从开始到现在,江月寒曾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掉她。只要她不存在,勾陈和魔罗果也可解,说不定忘情预见的危局也不会发生。 在麻烦还小的时候,将麻烦扼杀在摇篮里,这样岂不是更好? 谢君卓自嘲地想,要是当初换了旁人知晓她的来历,恐怕她早已是黄泉一缕幽魂。 江月寒抬手,指间在谢君卓的眉间划过,抚平她紧皱的眉头,道:魔尊有罪,可你无罪。我在山门前遇见的是一个前来拜师学艺的少女,童心未眠,会给遭难的蚂蚁搭桥遮雨。 江月寒的眼底闪过不明显的笑意,烟雨朦胧的山中,谢君卓站在人群后面,浑身都湿透了,却还有闲情去管那些蚂蚁。她看着蚂蚁独自感伤,落寞的神情刺痛了江月寒。 你说自己是谢君卓的时候我很惊讶,你小时候的样子和长大后差别太大了。江月寒顿了顿,不禁有些心疼。 十三岁的谢君卓瘦弱又不起眼,她在谢霄贤的强权下坚持了十三年,最后还成为牺牲品。她以瘦小的模样走过三大宗门,大家看着那样的她,又怎么能想到将来有一日她颠覆了这个世界。 江月寒一开始留下她是为了因果,后来却是因为心疼和舍不得。 她们两个人的心里都装着对方,别扭了一辈子不肯说明,换了副躯壳后不知道真相,反而可以在对方的面前表现出来。她们的爱情在点滴的生活中,而不是在嘴上。 谢君卓很高兴,她的目光落在江月寒的唇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星燎台上剩下的几个人也已经离开了,此刻静谧的夜空下就只有谢君卓和江月寒。谢君卓散出神识在星燎台附近走了一圈,确定到处都没有人后,她小幅度地挪动身体紧贴着江月寒,道:师尊,我给你看点东西。 江月寒仰头,谢君卓神秘一笑,一只手遮住江月寒的眼睛,另一只手操纵星燎台上的阵法。只见星燎台上微光四起,苍穹的星云不断变化。 谢君卓拉着江月寒站起身,靠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话,让她跟着自己的动作行动。 江月寒心里疑惑,可是她信任谢君卓,并没有感到不安。她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感觉到自己好像只是挪了一个位置。 谢君卓站到江月寒身后,她松开遮在江月寒面前的手,俯身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眼前的阻碍消失,江月寒下意识地抬头。 静谧的夜色下,星燎台上隐藏的阵法被启动,一道光屏浮现在江月寒的眼前。苍穹的星云汇聚精纯的力量,它们在阵法中成型,光屏上浮现许多的画面。 那些都是江月寒熟悉的场景,可是却被谢君卓用不一样的技巧组合在一起,从年少的她开始,一点点成长变化,直到位列仙君。那种感觉很奇妙,她看着阵法中的一幕幕,好似在看皮影戏,把自己的一生都回忆了一遍。 画面中她并非一成不变的冰冷,而是有着喜怒哀乐,哪怕是极其细微的情绪变化也被记录下来。她会哭会笑,有喜有忧,三尺青锋行天下,仗剑人间不平事。她走过山川五岳,到过阡陌乡野,天为被地为床,看上去逍遥又自在。 那些都是谢君卓的回忆,是谢君卓藏起来的她。 星燎台上有成像的阵法,谢君卓只是略微变动,便把心里的一切都展现给江月寒看。在她的心里,江月寒就是这个样子。心系天下但不盲目证道,干净利落但不绝情绝义,她有着很多可爱的一面,让人着迷。 因为是以谢君卓的眼光去看这一切,所以画面中没有谢君卓,但是有其他人,只不过她们出现在的短暂,主角始终是江月寒。 江月寒看的心头微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这个样子。她性情冷淡又不爱和别人打交道,在别人看来,她应该是个不近人情的修道者。 可事实并不是,谢君卓总会给她不一样的惊喜。 师尊,喜欢吗?谢君卓靠近江月寒的耳朵,轻声道:阵法有限,我做的仓促,还不算完美。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8) 江月寒喉咙发紧,她握住谢君卓的手,道:不,很完美,我很喜欢。 被人珍藏在心底是一件幸福的事,谢君卓触动了江月寒的心,让她冷硬的壳子变得柔|软。 谢君卓嘴角微扬,笑道:那我可以讨个好处吗? 江月寒扭头,她看着笑意危险的谢君卓,觉得周遭的气息又有些升温。谢君卓目光灼灼,强烈地让人难以忽视。 江月寒心如擂鼓,红|唇微张,她想拒绝,可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谢君卓抬手划过她的唇,柔|软而温热,像红润的樱桃,可口诱|人。 江月寒眨了眨眼,长睫毛轻颤。谢君卓莞尔,并未亲|吻她的唇,而是拉起她的手,在她的食指落下一个吻。 这里是阴阳玄宗的星燎台,不是三清宗的潮声阁,谢君卓不会做出让江月寒为难的事。 她寻一点慰藉,也寻一点乐趣,从指间开始,一点点地亲|吻遍江月寒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所以短小,溜了溜了~ 忘情:我是让你去星燎台悟道,不是让你泡你师尊! 第109章 江月寒想留在星燎台陪谢君卓到第二天早上,可是谢君卓舍不得她在这里和自己一起吹冷风,以悟道为理由说服江月寒让她回去休息。 星燎台月明星繁,凉风习习,送走江月寒后,四周更显得寂寥无声。谢君卓收了刚才启动的阵法,让那些星石归位,看不出被开启过的痕迹。 做完这些后,谢君卓盘膝坐下,她闭上眼准备入定参悟,星燎台上的阵法忽然颤动。谢君卓眉头一挑,睁眼看向自己的正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台上亮起一道传送阵,与之紧靠的还有谢君卓熟悉的聚灵阵,一道优雅端庄的身影浮现在其中。 谢君卓愣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丝毫没有从地上站起身的想法。江月寒前脚刚走,这人后脚就来,速度未免太快了。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谢君卓的目光扫过星燎台上的阵法。这里是阴阳玄宗的阵法之源,忘情在此问道,自然精通此地的妙用。她把谢君卓留在这里,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谢君卓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和慧空一样,都是避世不出的高人,除非有人摧毁他们的山门,她们才会现身。 谢君卓不能说他们这样做是错的,毕竟他们都是玄门举足轻重的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要考虑清楚。 可是知道归知道,心理上谢君卓还是无法原谅他们作壁上观。如果她没有吞服魔罗果成为魔尊,搅动天下风云,而是一辈子都是一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那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这两个人依旧不会露面。 如此一来,她和白露的性命就如同蝼蚁一般,被人轻描淡写地盖过去。白露的冤屈没有人可以洗刷,她做过的事,流过的血,付出的牺牲最后都变得一文不值。不会有人记得她们,就算记得也是恶名。 虽说她因忘情重来一世得到挽回的机会,可这一切也不是白来的。她之所以也在,必然是因为她在其中起到一定的作用,正是因为这个作用,忘情才不得不把她也带上。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用,而不是玄门觉得他们错了。 玄门为求天下大道,牺牲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时候毫不眨眼。可是当事情牵扯到他们自身后,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求生。 谢君卓扪心自问,她做不到无私大度,她最多可以放下仇恨,但却不能完全原谅某些人。 忘情身在聚灵阵中,她看着面前尚且年少的谢君卓,面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比起前世那个暴戾阴郁,难以接近的魔尊,此刻的谢君卓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她的气息平和,嚣张的气焰收敛的干干净净,在旁人看来就是个比较亮眼的姑娘,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看起来不太欢迎我?忘情在阵法中盘膝而坐,迎着谢君卓的目光看过去。谢君卓入魔证道,修为通天,抛开那些恩恩怨怨不谈,她在忘情眼中和江月寒一样,都是值得正视的小辈。 谢君卓的胸膛里情绪翻滚,但面上一片平静。忘情的话让她微微挑眉,冷笑道:前辈说笑了,这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外来客有什么资格说不欢迎你? 谢君卓话里带刺,语气并不好,忘情轻笑,并未恼怒。她抬手一点,星燎台上的阵法闪过阵阵微光,像是刹那的烟火,绚烂又漂亮。 这里以前的确是属于我,可现在它属于你。忘情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目光带着几分怀念。她在这里的日子只是人生中的十分之一,却每一天都弥足珍贵。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星燎台的重要性,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谢君卓在这里可以得到多大的机缘。阴阳玄宗山门前的千山图,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才能看见众生百态,而且这样的人都是心怀天下之辈。 前世是她们不以为然才酿下大祸,如果不是那份轻视之心,玄门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祸端。这辈子看着谢君卓和江月寒都在极力挽回,让事态朝着好的放心发展,忘情心里很是欣慰。 救世不是简单的两个字,上下嘴唇一碰就完成的空口白话,很多时候还伴伴随着流血和牺牲。只不过白露的牺牲是纯粹的大义,而她的牺牲却掺杂一点私欲。 你可知道你上辈子从阴阳玄宗抢走的那些卷轴大部分来自星燎台?忘情启动星燎台,谢君卓看见无数的阵法闪过,她仿佛置身在一个由阵法组成的世界,眼中所见变幻万千,妙不可言。 前世她掠夺阴阳玄宗的功法是为了搜魂聚魄,希望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可是无论她如何研究,关于逆天之事的记载也是微乎其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聚灵阵,也只能凝聚刚死之人的魂魄,不能挽救散魂之人。 寻魂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可是谢君卓不放弃。她在阵法上吃过很多苦头,没有师门指导,一切全凭自己摸索。 此刻忘情让她看见星燎台的另一面,她的眼前忽然一亮,看见了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她有天赋有魄力,忘情给她看这些,只要她能研究透彻,完全可以在阵法上更上一层楼,不会出现制作卷轴残缺的情况。 忘情的举措让谢君卓有些猜不透,她并不觉得忘情有必要给她提供这个便利。 前辈,你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你来见我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让我看星燎台的奇妙之处,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直接一点好。谢君卓的嘴角浮现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微笑,她不想和忘情弯弯绕绕。她的耐心只有面对江月寒才是无限大,而面对别人会不断折半。 忘情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江月寒出身道门,所以好说话。可是谢君卓不一样,模样变小了,脾气却一点也没改。忘情也没想吊她胃口,可她未免太不给面子了,连惊叹都懒得做一个。 忘情手一挥,星燎台的阵法全部沉寂下来,很快就恢复平静。 谢君卓,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忘情心有不甘,她觉得自己被谢君卓小瞧了。 谢君卓摇头,除了江月寒,她对别人无话可说。 忘情幽幽地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她,道:你没有话想对我说,我却有很多话想告诉你。这星燎台只是其一,你要用它悟道也好,用它哄江月寒开心也罢,怎么使用都是你的事。不过你对于阴阳玄宗而言却是个外人,我总要为阴阳玄宗考虑一二,我可以传道于你,但你要认我这个便宜师父。 阴阳玄宗因为特殊性才在玄门占据一席之地,可是这些年却有下滑的趋势。宗门内的弟子良莠不齐,逐渐呈现两极分化。前世颜玉容还请教过忘情这件事,可是忘情也很难给她准确的答案。 盛极而衰是很多事物运行的规律,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去更改。她之前甚至想过在主修阵法的基础上在侧重修道,特意选出水淼淼做大弟子,可是却无济于事,还起了反效果。 谢君卓的出现打破了玄门维稳的局面,所以忘情想在她的身上押一次宝。她不需要谢君卓留在阴阳玄宗,也不需要她为阴阳玄宗做出多大的贡献,只希望将来阴阳玄宗陷入低谷之时,谢君卓愿意挺身而出,指引一个方向。 谢君卓面露讥讽之色,她觉得有些可笑,要知道忘情在拜托的是前世险些灭掉阴阳玄宗的魔君,而不是救世济人的江月寒。 前辈,你既然已经见过我师尊,预料到我的存在,那你也该清楚我拥有灭世的勾陈和祸乱的魔罗果,和我扯上关系并不是好事。因为谁也说不准我将来是比前世更糟糕,还是在艰难的世道中走出一条新的路。你就不怕认了我这个弟子,反而让阴阳玄宗走向灭亡吗? 阴阳玄宗在谢君卓的眼中就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说好听点是识时务,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主见的附庸品。以它的尿性,这辈子也该是明哲保身,而不是主动和她这个魔君搭上关系。 忘情目光微暗,她的目光从星燎台掠过,转向夜幕下寂静无声的阴阳玄宗,道:如果阴阳玄宗真的毁在你的手上,那便是我阴阳玄宗气数已尽,届时你大可抽身离去,让它自生自灭。 忘情说的坦然,她并不是一个过于执着的人,她能做的都做了,做不到的也无能为力。 谢君卓笑了一下,她并没有接忘情这句话。在世人眼中,她是十恶不赦的魔君,但抛开前世那些血腥过往,她也是个重承诺重感情的人。 如果今夜她真的答应忘情,那将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看着阴阳玄宗走向灭亡。哪怕倾尽全力,她也会把阴阳玄宗带出险境。 前辈,倘若我不认你这个师父,也不答应护佑阴阳玄宗,你是不是就要换个地方关押我?谢君卓忽然想到这一点,神色认真地问了一句。 忘情道:不会,除了这里,我不知道阴阳玄宗还有什么地方适合你。 谢君卓眉头一挑,忘情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她做什么样的选择,她都可以在星燎台悟道。 前辈还是换个地方关押我吧,我不需要适合的地方。像我这样的人,风里来雨里去,就算一开始不适合,最后也会适应。忘情给了条件后又说那个条件不重要,这根本就是卖谢君卓人情。 谢君卓不想欠她,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忘情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总想把我们之间的干系撇的干干净净? 谢君卓看了忘情一眼,没有说话。 忘情倍感无奈,谢君卓把柔情绕指柔的一面都给了江月寒,面对她的时候就像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软硬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可以更新了,大哭(?_?) 第110章 谢君卓拒绝了忘情的请求,忘情是个明白人,很快她就没在提这个话题,转而和谢君卓说起另一件事。 前世因为太虚的野心,三清宗走了下坡路,玄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忘情请江月寒放下和太虚的恩怨,把这件事交给玉清处置。江月寒答应了,可忘情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谢君卓。 太虚和江月寒的恩怨说白了是彼此间的理念不一样,太虚野心膨胀,想要让道门更进一步,只不过他走错了方向,最后一步步错下去,甚至对玉清动手。 而太虚和谢君卓的恩怨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前世谢君卓走到那一步,太虚在其中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他和谢君卓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他做出的决定直接影响了谢君卓的命运。甚至是白露的死,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江月寒可以不追究是因为上有师门,把事情交给玉清更好,所以忘情能劝她退一步。可这件事放在谢君卓的身上,情况变得截然不同。 忘情没有立场可以让谢君卓放下仇恨,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谢君卓,至于谢君卓要如何选择,忘情都不会横加干涉。 对于谢君卓而言,太虚是她的仇人,她因为太虚背井离乡,沦落街头,连来历过去都不存在。 面对表明来意的忘情,谢君卓沉默下来。不管是星燎台还是太虚,忘情的目的都如此直接了当。在忘情的眼中,她依旧是前世张狂的魔君,忘情是在和前世的她对话,而不是和现在的她对话。 太虚贵为三君之一,依然逃不过一个欲字。在他眼中,死去的白露和被抹去存在的谢君卓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牺牲的人又何止这一点?只不过谢君卓厉害,才让他不得不正眼相看。 前辈,我敬佩你为了天下大义而选择自我牺牲,也多谢你不曾阻挠我和师尊在一起。于情于理我都该听你一言,顾虑太虚对玄门的影响。可是抱歉,这件事我很难退让。谢君卓的目光泛起冷意,忘情要见魔君,她也该拿出该有的态度。 她和江月寒不一样,刚才在江月寒的面前她没有表态,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想法。 忘情对谢君卓的回答并不意外,如果不是因为太虚所处的位置很重要,忘情也不想过多插手。 谢君卓,我知道天下玄门亏欠你和白姑娘太多,而我们能做的弥补却很有限。你要找太虚寻仇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寻仇之后呢?留下的那个烂摊子又该怎么办?如今的玄门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代替太虚的位置,江月寒不行,你也不行。 前辈,我想你误会了,你们玄门不欠我,你们欠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心向道,舍己为人的白姐姐。我原谅太虚,那谁又能体谅当初魂飞魄散的白姐姐?太虚的错不是他膨胀的野心,而是他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而不顾。你劝我们和师尊放他一马,那你能保证之后一切不会像上一世那般重演吗? 谢君卓冷笑,她和玄门不死不休,相互征战多年,谈不上谁亏欠了谁。忘情是个讲道理的,但某些时候未免把事情想的过于理想化,她看重太虚的重要性,却忽略太虚带来的危险。 三清宗除了太虚还有玉清和无极,谢君卓并不觉得这两个人不能掌控大局。玉清明事理,无极嫉恶如仇,前世两个人折在太虚的手上,三清宗跟着衰败。 谢君卓不喜欢麻烦,她更喜欢把麻烦扼杀在摇篮中。既然知道太虚有问题,她怎么可能留下太虚? 谢君卓的坚决让忘情一时无话,她看着谢君卓叹了口气,从聚灵阵中站起身。夜晚的凉风穿过她的身体,她的魂魄变得稀薄,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散去。她看着夜幕中的群山,在星光中露出模糊的影子,像无法预知的未来,始终看不清全貌。 谢君卓,你可知道天下玄门并非是往前发展,而是在不断后退?上古时期,三千大道欣欣向荣,并非像现在这般,多数道法凋零,只留存为数不多的古籍,后继无人。我们对于凡人而言是仙者,可实际上我们也有天人五衰,六道轮回。玄门每一次出现断层,道法都会有损,除此以外,其他东西不是逐渐消亡就是以别的形式留存下来。我曾借助星燎台窥见天道的一角,我看见的便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经历着毁灭。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89) 忘情回忆起自己预见的一幕幕不禁打了个寒颤,谢君卓曾经制造的人间地狱和山崩地裂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她的强势制造的不过是流血牺牲,而天道的强势是无尽的毁灭。 天道灭世是为了阻止玄门的发展,如果玄门不选择自救,长此以往,人间将再也没有可以御剑飞行的修者,所有的道法都会走向灭亡。 谢君卓在邹不闻的口中听闻过玄门断层的事,但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这会儿忘情又一次提起,谢君卓眉头轻皱,面色凝重。 修道的发展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仿佛是一个圆,从起|点走到终点就是一次圆满,然后又会有新的起|点,如此反复,就像是一次轮回。 修者逆天而行,忘情所为是为了在毁灭中冲出一条生路。她不顾天道法则推演命数,寻找解决之法,和无极一起回溯时光,将江月寒和谢君卓送回来。 我们把拯救天下的重担交给你们两个人,甚至没有给你们拒绝的机会,在你看来,我们或许是自私自利之辈。可这天下终究要有人站出来,不是你就是江月寒。忘情严肃道:太虚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他对你们已经够不成威胁。谢君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世道已经和前世截然不同,从你握住勾陈的那一刻起,你就和前世的自己区别开了。如果你继续沉寂在前世的恩怨中,你今后的路会更难走。 谢君卓两世都是勾陈之主,哪怕她拒绝了,勾陈还是会不折不挠地找上她。忘情不清楚前世谢君卓为什么会拒绝勾陈,但这辈子她的的确确没有放弃。 勾陈之祸她心知肚明,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逃避,而是一力承担。前世为魔又如何?她心中依旧赤诚一片,容的下天下苍生。 忘情选择救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重要,更是因为她值得救。 在那预知的毁灭中,希望尚未泯灭。 勾陈主灾祸,七杀主救世,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可是现在因为持剑的人不同,这个关系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江月寒是谢君卓的光,她牺牲自己启动阵法才换来重生,她救下谢君卓,谢君卓救下白露,白露为她修补神魂,前尘往事于此画上句号。她们三个人的交集是大轮回中的小轮回,各自形成一条新的命运线,在大轮回中变成新的变数,影响时局的变化。 忘情看着她们一路走来,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她这一生都在修道中度过,玄门是她最终的归宿。她为大义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前辈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要是能救世,上辈子玄门还会血流成河吗?谢君卓不屑地笑了,无论忘情说的多么动人,她的心依旧冷如顽石。天下众生,她在乎的只有一个江月寒。 她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之人,众生是活下来还是被毁灭她都不关心。只不过在事情涉及到江月寒以后,她会以江月寒为先。 天下那么大,而她的心却那么小,她装不下天下,只装得下一个江月寒。 忘情的劝说毫无作用,她再次陷入沉默,谢君卓固执而极端,她认定了便是认定了,很难三言两语就让她改变。 忘情感到一阵无力,她这个情况不能维持太久,很多事情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倘若你不放过太虚,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忘情问道,她也想知道谢君卓不顾大局而生事端,是想如何对付太虚。 谢君卓眼神微眯,嘴角的笑意带了几分嗜血的味道: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太虚是前世恩怨的开端,他为了权势可以牺牲别人,那谢君卓为了利益也可以牺牲他。他想要权利,谢君卓就让他一无所有。她会用自己的方法一点点地拔除太虚的爪牙,让他尝一尝失去的痛苦。 忘情微怔,美眸顾盼,看向谢君卓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刚才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谢君卓都不肯松口,可是这会儿听她的意思,她却没打算要太虚的命。 既然如此,忘情的提议和她的决定并不比冲突,她一开始的抗拒倒像是忘情理解错了。 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一开始,忘情觉得自己无形中被谢君卓消遣了一把。她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以后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群老骨头也没那个精力跟在你们身后跑。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你的命运线是和江月寒绑在一起的,你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会影响她的命运。 谢君卓抬眸,忘情的话让她心头一跳,她所知道的自己和江月寒之间的关联就是勾陈七杀带来的影响,但忘情明显说的不是这一个。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忘情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拜她为师?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要拜江月寒为师?忘情这句话让谢君卓不禁发笑,这对她而言是个毫无难度的问题。 她拜江月寒为师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江月寒去的,目光中只有一个江月寒,所以才对别人的橄榄枝视若无睹。她要来师徒的名分,为的就是光明正大地跟着江月寒,赖在江月寒的身边,让她不能不管自己。 忘情垂下眸子,面上闪过追忆之色,低声道:比起死物的选择,活人更多情。 谢君卓喜欢江月寒,即便满手血腥,也会给江月寒留下一片净土。她囚禁江月寒十年,也护了江月寒十年。 同样,江月寒也喜欢谢君卓。她心有天下,为了救世可以付出很多很多,可在面对谢君卓的问题上,她一次次的退让,就为了可以护住谢君卓。 她们两个人都在为对方做考虑,把对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勾陈七杀不能阻挠她们,真正把她们绑在一起的是她们的感情。 忘情是个过来人,所以她不会对二人的感情横加阻挠。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感情或许惊骇世俗,有违人伦,可是在忘情看来,唯有相爱才能在一起,世俗是因为成见才存在,而不是因为它是真理。 谢君卓的选择决定了她和江月寒的命运,所以忘情才让她慎重考虑。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但重来的机会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 忘情言尽于此,她没在和谢君卓多言,启动传送阵离开了星燎台。 谢君卓坐在星燎台上,风和声音都沉寂下来,她深吸口气抬手一挥,将刚才忘情拨动的那些阵法又重新启动。谢君卓看着流水般掠过的星星点点,心弦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忘情没有强迫她做出选择,却提醒她要顾虑江月寒。 不得不说忘情很了解她的软肋,她可以不顾天下人的死活,可是江月寒不会。江月寒是七杀之主,虽然手握以杀止杀的凶器,心中却有一腔柔情。倘若谢君卓做出错误的选择,和江月寒走上一条相反的路,只会让江月寒陷入两难的境地。 江月寒有自己的底线和行为准则,她不会盲目的倾向爱情,这一点谢君卓和她不同。但是谢君卓很理解,毕竟她们二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如果她自小长在道门,身边都是以天下为己任之人,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在谢君卓看来,江月寒已经做的很好,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只不过天下在前,她还有必须去承担的责任。她的肩上压着很重的担子,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从来没有抱怨过。 夜幕之中,沉默是唯一的存在。 谢君卓唤出勾陈,漆黑的剑刃在黑暗中并不起眼,红色的并蒂梅花剑穗亮眼精巧。谢君卓摸摸自己的剑,又摸摸剑穗,内心的烦躁逐渐平静下来。 组成剑穗的十文钱是当初江月寒给她的报酬,也是江月寒买下她的钱。她靠着这十文钱的慰藉在玄门游|走半年,收集万民愿集成祈愿书,历经寮城的事后,祈愿书小成。它重新展开新的一页,继续考验谢君卓的道心。 谢君卓当初去求这件东西本是为了解决勾陈,可是现在倒回去想一想,这祈愿书反而有种让她救世的意味。 慧空那个老家伙,不声不响地把她坑上了这条路。 让我带着你和魔罗果去当救世主,说出去都好笑吧。谢君卓弹了一下剑刃,勾陈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承认谢君卓的话。 谢君卓自嘲不已,骗她吃下魔罗果的谢霄贤恐怕也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到这个地步。 我是魔,不是仙,但我愿意保护我的小神仙。谢君卓握住勾陈,看向梅花剑穗的眼神变的温柔,面上浮现一抹浅笑。 她选择追随着自己的信仰,一步步走入光明。 阴阳玄宗之行三清宗的弟子一留就是半个月,谢君卓依旧被安置在星燎台,忘情没有给她挪地方。白天忘情指导江月寒修魂,帮她稳固魂魄,谢君卓就在星燎台和阴阳玄宗的弟子悟道。 谢君卓不知道是不是忘情特意打过招呼,阴阳玄宗的弟子并不排斥她在星燎台,甚至主动要和她切磋阵法,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如何布阵更简洁。 夜里星燎台的弟子散去后,江月寒会来陪谢君卓说说话,谢君卓从不留她在这里。一来是舍不得,二来便是因为江月寒走后忘情会来教导谢君卓。 当日忘情以教导为由让谢君卓认她这个便宜师父,可是谢君卓没答应,但这并不影响她想要教导谢君卓的心。送上门的大能指导谢君卓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悟性高,学的快,根本不需要忘情多费心。 忘情能做的也不过是给她梳理脉络,让她把之前所学融会贯通,更加系统地了解关于阵法的修行。 半个月的时光眨眼而过,忘情的魂魄越来越淡,但她的心情越来越好,每天都笑容满面。 黑夜笼罩星燎台,忘情雪白发间的山茶花也显得暗淡,她直接坐在阵法中,驱动天上的星云,让它们构成一幅山河图。 谢君卓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像个妙龄少女般,童心大发。山河未断,星云依旧,人世的沧海桑田都被她融入阵法之中。 谢君卓看着世道不断变化,在那无尽的轮回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阵法中的画面飞快地闪过,最后定格在燃烧的熊熊烈火中。那火光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摸,炙热灼人。 忘情抬头看着谢君卓,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教导你了,明日等你师尊去见过我,她会来这里接你离开。 分离来的那么突然,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一片平静,道:你不留我了? 忘情点头,遗憾道:我倒是想把你留下来,可惜我要走了。 聚灵阵留存忘情的魂魄半年之久,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如果不是为了等待江月寒和谢君卓,忘情此刻已经去了鬼界。她虽是因为逆天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好在有所预料,并未魂飞魄散。 谢君卓看着忘情稀薄的魂魄,知道她没有开玩笑,她这个样子继续强行留在人间的确是件危险的事。 一想到过了明日,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谢君卓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拂开便觉得空落落,不拂开又觉得沉闷。 你会直接进入轮回吗?逆天而行难逃天谴,谢君卓有些好奇像忘情这种情况,能不能顺利通过鬼门关。 忘情摇头,道:我还不想那么快转生,不如先做个几百年的鬼,让我瞧瞧这鬼界和人间又有什么不同。上辈子我们托你的福,可是吃了鬼界不少大亏。 忘情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没有责备谢君卓的意思,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她一生修道,浮于人生数百年,如今做了鬼界的一缕魂,脱离人间的责任,反倒落了个逍遥自在。 谢君卓上辈子打开鬼门,放出无数的恶鬼,它们在人间肆虐,吞杀无数的灵魂。玄门第一次遇上这样大规模的鬼族入侵,手忙脚乱之下被鬼界压的没有还手之力。退守许久后才积蓄力量反扑,解决这个大危机。 鬼界之门就像是装有瘟疫的魔盒,一旦打开后,后果不堪设想。 前世谢君卓一心都是毁灭,自然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可是这辈子截然不同,她除了上次送瘦猴进入鬼界开过鬼门,之后都没有再打过这个主意。 白姑娘现在还在鬼界吧,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她?忘情问道,心里对这个姑娘也有一些好奇,想趁这个机会前去会一会。 给白露带话这种事谢君卓从来没有想过,忘情说的她有些心动,可是转念一想该说的她们上次都说了,能带的也不过是一句我想你了,近日可好? 谢君卓不禁发笑,这种话托人带过去,就是传入了白露的耳朵也变味了。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白露的情况。她有没有得偿所愿?白荇有没有进入轮回? 人间和鬼界交流困难,忘情能带话过却不能带回应过来,反倒徒增双方的念想。 白姐姐和你情况不同,你不一定能见到她。谢君卓婉拒了忘情的好意,白露不能轮回,她去的地方危机重重。忘情也没必要为了带个话前去凑热闹,把自己也陷进去。 忘情啧了一声,道:你要知道缘分二字最是妙不可言,万一我就那么凑巧遇上了呢? 那种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凑巧?谢君卓不以为然,她回头瞧了忘情一眼,见她兴致勃勃,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想套自己的话,想知道她会和白露说些什么。 谢君卓不开口,忘情有些失望,她从地上站起身,道:既然你无事那我就要走了,等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们说不定还能再见。 谢君卓抬眸,嘴唇微张,沉默了半晌才道:保重。 忘情莞尔道:你也是。 谢君卓对忘情的祝福是忘情要去鬼界停留,忘情对谢君卓的祝福是因为世道于她更加艰难。这半个月的相处她们只论道不论事,彼此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 忘情不在试探谢君卓心中的想法,谢君卓也不会表露自己对谁的敌意。半月为期,一场短暂的师徒情谊很快走到尾声。 星云散去,星燎台归于平静,一切在祥和中落幕,又在朝阳中迎来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凑个八千字,可是家里人来人往不方便,只写了六千。 一点小唠叨,忘情其实是个很好的前辈,她心怀天下又博爱,可博爱的人恰恰是最无情的。她的眼中有天下没有私怨,可私怨也是不能忽略的一部分,前世混乱的局面一开始也不过是一场私怨。她顾全大局站在修者的角度考虑,却容易忽略谢君卓的感受,所以她说的两件事谢君卓都没有给她承诺。 然后就是白姐姐,白姐姐有cp,她的cp是鬼王,后期可能会提,但正文不会写。(不用把她和忘情拉郎配了,忘情前辈要独自美丽。) 最后一点,白姐姐和谢涟谈过恋爱,你们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不愿意承认?日常迷惑中(⊙_⊙)? 第111章 忘情走了,谢君卓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星燎台等江月寒来接她。阴阳玄宗忽然钟声长鸣,宗门弟子纷纷朝着忘情住的小院跪拜,白日苍穹浮现一朵开至荼蘼的山茶虚影。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0) 谢君卓盘膝而坐,她看着逐渐消散的山茶花,心中一片平静。面对早已知晓的结局,她的心中并没有悲伤和敬畏。对于忘情而言,这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存在。 只不过没有她坐镇,阴阳玄宗的实力会下降很多,这对于阴阳玄宗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江月寒在路上驻足停留了片刻才继续往星燎台这边走,在众人低沉的情绪中,谢君卓旁若无人地笑着迎接自己的师尊。江月寒摸摸她的头,带着她离开了星燎台。 忘情身死之前就已经安排好后事,她强留这半年并未出现在人前,颜玉容掌管宗门事务,制止门内弟子乱嚼舌根,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今日的奇异在一些人看来只是对忘情的缅怀,虽然引起了一点小骚动,但很快就消停了。 颜玉容撤了忘情院子的阵法,解禁小院,邹不闻带着三清宗的弟子请辞。停留这半个月,邹不闻给宗门去了传讯,如果不是因为忘情身份特殊,他们根本不会停留那么长的时间。 颜玉容没有开口挽留,而是亲自送他们离开宗门。半月前在山门前刁难他们的水淼淼还在幽禁中,守在这里的弟子已经换了一拨。 阴阳玄宗的弟子不理解宗主为何要屈尊送行,没有长老和师门的指示,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一群人路过宗门口的千山图,谢君卓脚步微顿,目光不经意地从上面扫过。当年她在画中瞧见人生百态,如今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起伏的过去归于平静,善恶自在心中。她承过人世的因果,早已是画中一笔浓墨。 分别的时候颜玉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宗门前,默默地看着三清宗的弟子远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古木落下零碎的光点,她沐浴在光中,神色却藏在树影里,叫人看不真切。 今日忘情见过江月寒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请江月寒带话给颜玉容,临走前她还见了颜玉容一面。她会和颜玉容说什么没有人知道,颜玉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阴阳玄宗的重担落在她的肩上,她即将面临的是糟糕的未来,她要在乱世之中带着阴阳玄宗走出一条活路。 不同于前世的明哲保身,这一世阴阳玄宗必须做出选择。 三清宗的弟子早已看不见,颜玉容指尖轻颤,从沉默中回神。她转身看向山中弟子,抬手道:阴阳玄宗即今日起开启护山大阵,门内弟子凡能御剑者,不论辈分高低,皆下山远游,帮助人间村落城镇修补结界,并探明当地道门情况,一一上报宗门,凡有欺上瞒下,消极怠慢者,严惩不贷。 天下三门,道门修士最多,分布最广,也最容易滋生阴暗。前世三清宗的崩溃,这些道门可没少出力。这一世要想将这些蛀虫一一拔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谢君卓和江月寒手上势力有限,忘情不介意把阴阳玄宗借给她们二人。 只不过阴阳玄宗不擅长打斗,他们能做的就是布阵,以结界为屏,也可以救万民于水火。 四月末的射姑山郁郁葱葱,远远看去像是一件翠绿的衣裳,走近了才能看见上面点缀的百花,姹紫嫣红。 进退堂门口的小池塘荷叶田田,红尾金鱼在荷叶下游来游去,相互追逐嬉戏。水面不时地掉下一两颗鱼饵,喂鱼的人漫不经心,端着小瓷碗打了个哈欠。 太阳拂过进退堂向着正空偏移,喂鱼的少年抬头看了眼天色,神色有几分疲倦。在他身后,有人漫步而来,道:你最近怎么了?难不成是进退堂的风水影响了你?才会让你一直哈欠连连。 无极回头瞧了眼来人,把手里的瓷碗搁在对方掌心,靠在他的肩膀上嘟囔了一句:困。 无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齐长老上报白露的事,他大怒之下江月寒领走了这个任务,邹不闻也带着徒弟跟着去了,于是他和玉清就搬来进退堂等待消息,太虚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在这里,自己一个人置身事外也不太好,干脆也来了。 三位仙君挤在一个小小的进退堂,倒是难得一聚。 邹不闻还算靠谱,他传讯详细告知寮城乱局的始末,听到白露是为了保护寮城才被逼成为地煞,一家人都付出性命,三位仙君无一不为之动容。 白露也是道门的弟子,却因为七星宗的野心葬送了性命,险些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若非江月寒明察秋毫,谢君卓及时现身,说不定三清宗还会办出一桩冤假错案。 玉清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无极更是消沉了一段日子,至此以后他就多了个嗜睡的毛病,极易犯困。 这会儿也只不过是在小池边多站了一会儿,替邹不闻养他的那几条鱼,他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想要倒地就睡。 玉清伸手替无极把脉,可是又探不出异样。无极除了嗜睡之外没有其他的毛病,修为也很正常。 要不去休息一会儿?玉清查不出问题,犹豫着提议了一句。 无极强撑起精神看着他,掩唇打了个哈欠,问道:小月寒她们还有多久回来?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等人前往阴阳玄宗,这要是搁在平常,无极肯定不会管束。可是现在情况特殊,谢君卓身上带着勾陈和魔罗果,这两样东西无论出现哪一个都是麻烦,更何况还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玉清扶着无极,生怕他一闭眼就倒下去,在他头顶道:这才收到他们的书信,他们说已经在路上,想来也快了。 无极闻言往堂外看了一眼,他实在提不起精神,就算用修为对抗也无济于事,在那股睡意面前他就像是神智初开的小孩子,根本就无能为力。 玉清和太虚都替他检查过,可是他们二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无极隐隐有种预感,他这股睡意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想去接小月寒。无极揉了揉眼睛,嘴里惦记着江月寒,眼皮却不可控制地合上。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多站一会儿,就要直接睡过去了。 玉清担忧地看他一眼,手臂不由地收紧。无极少年体貌,和他比起来像个半大的孩子,就算这样靠着他也没什么重量。他们二人在这门外说话,屋子里闭目养神的太虚忽然惊醒,转头看向他们二人。 你们是打算出门吗?太虚问道,他的声音苍老低哑。 玉清回头看他,笑道:无极开玩笑呢,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出门。 无极没有反驳,亦或者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反驳,他靠着玉清,毫无戒备地闭上眼。 太虚眉头一皱,两撇白眉抖了抖,他从进退堂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天际不知何时泛起的乌云,道:我看我们还是需要走一趟。 玉清微微挑眉,他顺着太虚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山峦之外泛起一团不详的黑云。那云层很淡很淡,如果不是修为高深之辈,很难看见。 这是魔族!玉清倒吸一口凉气,世道混乱,妖魔常有,但像这种能够影响天象变化的高阶魔族却很少会出现。 黑云泛起的方向正是江月寒她们的必经之路,玉清反应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无极,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太虚瞥了一眼无极,道:他已经睡过去了,你要把他也带上? 玉清点头:我们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情况,自然也不能把他留在这里。我护着他便是,我们快去快回。 玉清心意已决,太虚也不好多言,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神微眯。玉清和无极的感情一直很好,哪怕做了仙君也不减分毫,看起来还真是让人嫉妒! 阴阳玄宗和三清宗相隔很远的一段距离,在它们两个门派之间有一个地方叫玉池谷,此地地势特殊,是个少有人烟之处。玉池二字得益于谷地中间的一个天然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可以一眼看见池底的水草,看上去像是一块上等的美玉。 玉池谷四面都是嶙峋的高山,站在谷地抬头往上看,会有一种自己被囚禁在谷中的错觉。 邹不闻带着弟子们走到此处,回程的路算是去了一半。大家御剑飞行后都有些疲倦,邹不闻让他们在这里休整片刻。 玉池谷的水干净清甜,大家就在玉池边停歇。邹不闻去周边巡逻了一圈,确定没有问题才回到水池边。他们从阴阳玄宗回来这一路,邹不闻的精神都是高度紧绷,对于他而言,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他们在阴阳玄宗耽搁半月,这个时间足够那些闻讯而来的妖魔察觉到蛛丝马迹,而且这一路上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一群人。只不过每次等他认真去寻,那视线就消失无踪。 邹师叔,你也歇会儿吧。田蒙把随身携带的丹药分给下面的师弟师妹,他们一路疾驰,灵力消耗很快,全靠丹药补充。 邹不闻这一路上都在护着他们,灵力消耗也不轻。田蒙递了一颗丹药给他,他没推拒,直接服下调息。 谢君卓和江月寒并肩坐在一起,从阴阳玄宗离开后大家都在赶路,她们二人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忘情教导谢君卓的事江月寒并不知道,倒不是谢君卓不想告诉她,而是忘情不让说,不然忘情也不会每天等江月寒走后才现身。 谢君卓不知道忘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暂且保密,但事情早晚还是要告诉江月寒。 这会儿大家停下修整,谢君卓和江月寒都选择抓紧时间调息,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交谈上。 玉池谷水草丰茂,四周寂静无风。太阳照射不到谷底,下面一片幽清。 邹不闻摆弄着手上的沧海笛,月白色的笛子上刻着碧海生潮,那些浪花生动形象,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笛子上奔涌而来。 这一路上为了提防偷袭,邹不闻一直没有把笛子收回去,冰冷的笛子都被他捂的发热。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了握邹不闻的手,低声道:师尊,情况有些不对劲。 邹不闻抬头,王卓目光低垂,隐晦地看向另一边。邹不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水池不远处的水草无风自动,细微的窜动声从水草中传来,有东西正在快速的接近他们。 邹不闻目光一冷,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劲力,水草被整齐地斩断,一只锯齿鼠从中窜出来。邹不闻和王卓一愣,其他人都被他们惊动。 江月寒和谢君卓站起身走过来,锯齿鼠顶着一身的杂草左右瞧了瞧,看见江月寒后眼神一亮,嗖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发出吱地一声,在她面前抓耳挠腮,急的团团转。 江月寒面露疑色,锯齿鼠跳起来,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调,像是极力的嘶吼变了声:逃,快逃 江月寒一惊,她正欲发问,锯齿鼠忽然双目圆睁,直挺挺地落在地上,四条腿瞪了两下,然后就彻底不动了。 这一幕说来漫长,实际就在眨眼之间,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锯齿鼠就直接死在他们面前。 邹不闻心中警铃大作,警觉地朝着某个方向挥出一柄灵气幻化的刀刃,只见那道白光破空而去,直接撞上一道无形的波纹,最后消失无踪。 畜生就是畜生,不仅难缠还不识时务。冰冷嗜血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带着不屑的冷嘲。 谢君卓一怔,面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之色。这个声音她熟悉无比,在前世那混乱的日子中,她时常都会听见。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谢君卓的心绪有了短暂的混乱,其他人都在第一时间站起来,相互背靠背聚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四周。 江月寒将死去的锯齿鼠捡起来放在手心,这只鼠很小,用锯齿鼠的年龄算,应该是还没成年的幼鼠。它的皮毛上沾了许多的草屑,爪子上还有被磨破的血迹,它应该奔跑了许久许久,就为了见到江月寒说一句快逃。 江月寒鼻子一酸,她和锯齿鼠只有一次交集,她在李家村放过它们,而族老给了她一个哨子做为报酬,只不过她从来没有用过。 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邹不闻冷声道,来人极其擅长隐藏,就算他出声在前,邹不闻也无法锁定他的方向。 这是遇上了硬茬,邹不闻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护着身边的弟子。 我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和你们打招呼,怎么能说是藏头露尾?总不能你们技不如人看不见我,就说我是暗中偷袭的卑鄙小人吧?更何况我不是还让这只畜生来给你们通风报信了吗?冷嘲热讽又欠揍的声音依旧来自四面八方,让人无妨锁定方向。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邹不闻的手心起了一层细汗。看不见意味着危险无处不在,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对方身份特殊,就是对方修为高出他太多。前者还有一线希望,但如果是后者那就糟了。 邹不闻不敢托大,他转动着手上的沧海笛,笛子散发出一阵微光。 隐匿之人轻咦一声,邹不闻察觉到有一阵风从耳边擦过,有人在轻声喃语:兵刃堂的东西果然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可惜呀可惜,这要是把二胡多好。 来人似有两分惋惜,邹不闻捕捉到他的气息,毫不犹豫地挥出一记手刀。掌刃撞上无形的格挡,微光中一道模糊的影子浮现,但很快就从邹不闻的攻击下滑走。他像一阵风,穿透了人墙,停在谢君卓面前。 谢君卓闭上双目,察觉到风向的流动后毫不犹豫地抽出勾陈横扫过去。那人身形不停,直接滑出去。谢君卓的剑刃也未停,一击不成另一剑紧跟而上。来人被逼退,谢君卓踏出一步后没有追出去,而是收剑退回去。 你奇怪,你怎么看破的?略带惊讶的声音就在谢君卓的前方响起,这一次来人没有故弄玄虚,他在白昼中慢慢地显露出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君卓,眼神带着两分感兴趣的意味,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谢君卓睁开眼看着面前绝美无双的魔族,握剑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颤,这张她熟悉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弯如月牙,藏着一池秋波,魅惑而危险。 江月寒也是一怔,这人是个老熟人,乃是前世魔尊麾下的一员猛将。他看起来俊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族,杀人不眨眼。要论修为,恐怕邹不闻还要稍逊一筹。更何况他是生于光明的魔族,能够在藏匿在光影中,让人防不胜防。 谢君卓能够识破他的伪装是因为上辈子足够了解,他忠于魔尊,从来没有生过二心。可现在谢君卓不是魔尊,他是为了魔罗果而来,谢君卓是他的猎物。 谢君卓没有回答,她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叶无双,觉得命运又开了一个大玩笑。她想过会有很多人来争抢魔罗果,可是却没想到第一个露面的竟然是这个人。 叶无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啧了一声,忽然又靠近谢君卓。他看着面前这个不到自己胸口的小不点,手上握着漆黑的剑,面上没有恐惧和胆怯,反而坚定又沉稳。叶无双对上她的眼神,那样复杂的神色看的他一顿。 叶无双的靠近让江月寒神经紧绷,她握住手上的七杀,眼神直直地盯着叶无双,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剑。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1) 七杀的杀意毫不掩盖,叶无双瞥了江月寒一眼,转瞬间就飘出去,掩唇道:不用紧张,我不过是想要魔罗果,你们给我便是。我们大家有话好说,犯不着兵刃相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看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新闻,全国多个省有确诊的案例,大家平时要多注意一点,如果要去人流量大的地方,要记得戴好口罩。 第112章 玉池谷是个天然的绝地,在这里被埋伏很难杀出重围,叶无双是早就计算好谢君卓他们的脚程,挑好地方在这里等他们。他这一路上行踪隐蔽,如果不是做了一些多余的事也不会被锯齿鼠察觉到。 锯齿鼠顾念昔日江月寒和谢君卓的恩情,在魔罗果的消息彻底散出去这半个月,它们并没有像那些贪恋之辈一般蜂拥而至,而是分散族人出去替江月寒等人打探消息。 一开始冲着谢君卓而来的妖魔很多,可是半道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消灭了。锯齿鼠对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它们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那些妖魔的失踪意味着还有更厉害的人涉足,妖魔不是人类,自相残杀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强者吞食弱者是他们永恒的生存之道。魔罗果吸引来了危险的人物,并且这个人物正在清除对手,想要独占魔罗果。 危险一步步的逼近谢君卓等人,锯齿鼠利用自身小而灵活的特性,在不引来其他视线的情况下,通过族内的交流把消息带到这里。可他们万分小心还是没有逃过叶无双的眼睛,叶无双看似没有阻拦,实际却一直压着锯齿鼠的消息,直到谢君卓等人在玉池谷修整。 锯齿鼠付出生命带来了一句快逃,可是谢君卓他们无处可逃。 叶无双来者不善,他想要魔罗果,而魔罗果在谢君卓的身体里,换而言之,谢君卓本身就是魔罗果,要想夺取魔罗果的力量,就要先杀了谢君卓。 叶无双潜行了一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的话并没有让大家放松下来,反而让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江月寒正欲拔剑,谢君卓压住她的手腕,将七杀推回去。江月寒不解地抬头看着她,谢君卓目光幽深,她对着江月寒轻轻地摇了摇头,上前两步直面叶无双。 这是她的劫,面对的也是她的老熟人,她不可能躲在后面让别人来替她挡刀子。她的师尊,她的同门,每一个她都曾在乎过。他们对于她而言,不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哪怕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但那都不影响他们的关系。 江月寒担忧地看了谢君卓一眼,但很快她就收起那一点脆弱,目光坚定。她稍微往一侧移开步伐,和谢君卓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她的手掌没有离开七杀,周身灵力环绕。 谢君卓不经意地弹去身上的草屑,仰头看向叶无双,笑道:你想杀我? 叶无双带笑的双眸微眯,他敏锐地察觉到谢君卓问这句话的时候周身的气势忽然就变了。 她站在众人面前,目光中没有恐惧和逃避,平静又淡定。稚嫩的眉目掩盖不住她的风华,她像是孤崖上挺立的青松,无惧天地风雨,坚韧不拔。叶无双的逼近在她的眼中变得稀疏平常,仿佛拦在面前的不是可怕的魔族,而是一个不识趣的山匪。 叶无双觉得有趣,他掩唇轻笑,道:你和我无冤无仇,我并不想为难你。可一想到你是魔罗果的宿主我就觉得痛心,这种天材地宝落在你的身上实在是种浪费。所以不如把它给我,我能妥善地处理它,而不坠它的凶名。 魔罗果的孕育有着诸多限制,少有妖魔可以抵抗它的诱惑。它是纯粹的黑暗力量,完整而强大。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宿主的潜能,越是接近黑暗的人,力量觉醒的越是完美。 当年谢君卓便是最好的例子,她以人之躯入魔,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中,深受魔罗果的驱使,最终让魔罗果的力量最大化,自己也成为天下至强。 魔罗果绝对不能落入妖魔的手中,不管叶无双是为了自己而来还是另有目的,他都注定要空手而归。 谢君卓面无惧色,轻笑道:对于你而言,魔罗果的力量不能发挥是浪费。可是对我而言,把魔罗果交给你们才是浪费。一颗魔罗果的力量,足够诞生一位魔尊,倘若我今日把东西给了你,来日天下大乱,我岂不是天下的罪人? 如今这个世道,妖魔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妖魔时不时地骚扰人类聚集的城镇村落,但因为道门的关系不敢太过放肆。倘若妖魔得到魔罗果,像前世谢君卓为祸一般养出一个魔尊,现在这个局面就会开始倾斜。 这样的道理谢君卓想得到,为了魔罗果而来的妖魔也想得到。 叶无双对这话不以为然,道:何为天下大乱?是膨胀的欲望,无休止的战争,还是妖魔强盛,玄门逐渐崩溃瓦解?你们玄门以为的天下不是我们的天下,你们玄门以为的乱世说不定是我们的狂欢。魔罗果本就不是人类该拥有的东西,你把它交出来,对我们大家都好。 魔罗果在我的身体里,我把它交给你就是把我的命送到你的手上。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一点花言巧语就能哄骗?谢君卓从容不迫地看着叶无双,面上没有恼怒之色,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在她的印象中,叶无双并不是一个贪图权势的人。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崇尚强大力量的同时毫无怜悯和同情。他的眼中没有是非黑白,所作所为全凭自己的心情。 倘若这还是前世,他这个性格跟着谢君卓就很合适,因为两个人都只想杀戮破坏。可惜这是新的开始,谢君卓不再是魔尊,她有了新的目标,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谢君卓的话让叶无双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他讨厌一切的美好,喜欢听见别人痛苦的哀嚎,他在这里潜伏是为了看到魔罗果的宿主害怕恐惧,而不是现在这般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叶无双看着这样的谢君单,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如果谢君卓修魔会怎么样?把正道高徒拖入深渊,让光明被黑暗所吞噬,那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叶无双忽然来了兴致,魔罗果对于他而言本来就可有可无,比起掌控这股力量,他更喜欢用这股力量给玄门制造麻烦。 可如何才能让谢君卓修魔?她看起来对魔族不屑一顾,反而一身正气,大义凛然。要让这样的道门高徒陷入迷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能找到她的弱点,然后步步攻陷。 叶无双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最后在江月寒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叶无双看得出来谢君卓在乎这些人,不然她大可躲起来,让别人冲在前面。 重感情就意味着处处都是弱点,叶无双不禁笑了起来,他开始有些期待,期待自己杀掉这些人以后,谢君卓会变成什么样子? 光想想她会痛苦绝望,叶无双就兴奋不已。唯有丧失理智后的疯魔,才称得上是魔罗果的宿主。 你要修魔吗?叶无双问道,清澈的眼底多了一抹猩红之色,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谢君卓被他问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回答,就先意识到情况不对。她心里咯噔一声,体内蛰伏的力量瞬间爆发,勾陈剑鸣不断,谢君卓握剑一挥,厉声喝道:退! 退字刚落音,一直在戒备的三清宗弟子毫不犹豫地御剑而起,瞬间离开刚才歇脚的地方。危急关头,他们相互信任,配合默契,并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玉池谷的上空风云突变,谢君卓神色凝重,以她对叶无双的了解,叶无双这是谈判不成,干脆让他们葬身于此。 昔日把酒言欢,今日兵戎相向,谢君卓心中不禁感慨:叶无双,你我终究迎来了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能更新了,我其实不算卡文,主要是没有码字的环境。回家之后一直处在一个闹的状态下,就算有思绪也变成没思绪了。 电脑是用不上了,今天拿到了下单的蓝牙键盘,只能用手机码字了。 第113章 叶无双很强,在前世众多的妖魔中,他能成为谢君卓麾下的得力干将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谢君卓投缘,还因为他的实力比那些人高出太多。 如果有可能,谢君卓并不想和叶无双为敌。叶无双生于光明,藏于黑暗,他是无处不在的风,是他人心中抹不去的梦魇。 一个退字,一声剑鸣,战局瞬间被拉开。乌云笼罩在玉池谷的上空,太阳躲进了云层,呼啸的风声像是吹响的号角,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将此地变为战场。 叶无双藏匿在光影之间,大家看不见他的身影,却能感受到他无差别的杀意,修为弱的弟子顿感呼吸不畅,好像心口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人窒息般地难受。大家警惕四周,体内磅礴的灵力爆发,各自形成防御。 沧海笛一阵发热,邹不闻面色凝重,懒洋洋的神情严肃起来。 谢君卓和江月寒并未升空,她们二人作为曾经和叶无双打过交道的老熟人,对他多少有一些了解。此刻她们背靠背站立,一人持勾陈,一人持七杀,勾陈无光,是沉静的黑暗;七杀雪亮,杀意盈弓。 忽然,玉池谷的风声静止下来,像是有一只手把所有的声音都抹去。谢君卓心里一紧,猛的抬头看向天际,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暴射出去。 她手持勾陈,剑气如虹,瞬间划破天际,带着奔雷之势狠狠地劈向虚空。勾陈撞上无形的屏障,两股力量爆发,谢君卓虎口发麻,她在虚空中聚力,脚踏虚空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勾陈之力,雷霆万钧,非寻常兵器可以比拟。谢君卓持剑至今,甚少拼尽全力,她这一剑逼出隐藏起来的叶无双。 阴云之中,叶无双慢慢地露出身影,灵气爆发的气浪吹起他齐肩的短发,左右垂下的两个小辫子被谢君卓削去一个,头发散下来,缠发的红绳断成两节。他的右臂幻化出臂刃,刀锋似雪,薄如蝉翼。 叶无双垂首看着自己散掉的辫子,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这一次他就完全确定谢君卓是真的能够看透。他的隐匿功法在谢君卓的面前如同纸糊的老虎,谢君卓不但可以很快锁定他的位置,还能一剑把他逼出来。 自己得意的身法没有了用武之地,叶无双并没有恼怒,相反他此刻异常兴奋,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来对了。谢君卓越是表现突出,他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她入魔。 只有强者才可以和他一起并肩,一起破坏,让道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跳脚。 我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叶无双舔了舔唇,看向谢君卓的眼神像是紧盯猎物的野兽。 谢君卓眉头轻皱,叶无双的眼神让她本能的不爽,上辈子叶无双也是这个德行,自己到底是怎么容忍下他的?靠着打天下作恶得到的友谊吗? 叶无双不知道谢君卓在短短的几息内已经思考了一遍他们曾经的友情,并且打了一个大大的否定。他的目标不是谢君卓,被谢君卓识破也无所谓,他要对付的是跟着谢君卓的那些人。 短短几息的交锋,中途一句话的功夫,叶无双就直接放弃谢君卓朝着三清宗的其他弟子奔去。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谢君卓能看见的就是臂刃带起的一抹雪色。 年轻的弟子们修为不足,跟不上叶无双的动作,邹不闻抬手一挥,王卓和田蒙心领会神,立刻护着身边的师弟师妹后退,拉开距离。 邹不闻踏步上前,奏响沧海笛,清脆的笛声悠悠,像是一抹在朝阳中卷起的浪潮,残留三分暮色,冷而清。邹不闻的身后浮现骄阳出海的虚像,他人在沧海之中,和那轮耀眼的骄阳合为一体。 叶无双对邹不闻身后的虚像视若无睹,臂刃当空,划出半个圆弧,力量如弓盈月,直接对着邹不闻劈下来。 与此同时,谢君卓和江月寒持剑而来,她们配合着邹不闻一起出手,三个人的力量直奔叶无双而去。 叶无双面无惧色,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的力量锁定邹不闻,对身后的危机并未设防。 邹不闻的笛声越来越急促,身后的骄阳也越来越亮,海浪涛涛,仿佛此刻他们不是身处玉池谷,而是在无边无际的海上,太阳就在头顶。 叶无双的力量到了跟前,如月的刀锋迎风而涨,化作天地齐高的巨刃,狠狠地劈下来。刀锋撞上骄阳,两股强悍的力量碰撞爆发,气浪翻滚,骄阳被巨刃撕开一个口子,邹不闻笛声一滞,身影微僵。骄阳之力有所暗淡,海浪逐渐平息。 叶无双气势不减,手上的臂刃消失,掌间多了一柄弯刀,刀刃如残月,在叶无双的掌间旋转,像是阴狠的毒蛇,寻找角度咬上邹不闻的脖子。 邹不闻身影急退,横笛做刃,气势上并未落下乘。他和叶无双的第一个照面吃了亏,但他反应迅速,也没让叶无双讨着好。 叶无双一击不成,身后江月寒和谢君卓的攻击已经赶到,他没有恋战,身体往一侧躲避,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直接滑出去。 谢君卓和江月寒并未收势,四人很快形成一个混战的局面。邹不闻实力在江月寒之上,他在正面牵制叶无双,谢君卓和江月寒辅佐帮忙。他们三个人配合默契,其他弟子也没闲着,他们警惕四周的动向,提防叶无双还有其他的帮手。 叶无双在三个人的攻击下游刃有余,他手上的那柄弯刀仿佛长了眼睛,每一次都能准确的避开谢君卓的攻击,转而袭击另外两个人。 江月寒剑术卓越,虽然此刻的修为比不得前世,但她对所有的剑法都烂熟于心,一招一式颇有大家风范。哪怕还有一些不足之处,也能凭借七杀的品阶来弥补。 叶无双的轻松随意逐渐消失,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僵硬。他此刻面对的这三个人要是分开对付,的确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将这三个人的力量整合起来,他想棋高一招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三个人都拿着从兵刃堂取出来的神兵利器,这无疑是她们的一大助力。 叶无双意识到情况有些棘手,本来是冲着江月寒而去的招式忽然虚晃了一下,转而撞上谢君卓的剑刃。 谢君卓刺出去的攻势受阻,力量有所凝滞,她还来不及转攻为守,叶无双就欺身上前,他对着谢君卓一笑,手上臂刃浮现,干净利落地斩下来。 雪刃带起一串血珠,随后鲜血喷溅。叶无双一愣,笑意更加瘆人。他毫不犹豫地再砍一刀,魔气四溢,疯狂地侵入伤口。 谢君卓瞳孔骤缩,握剑的手轻/颤,血飞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却带着灼人的热度。 不该是这样的,谢君卓在心中呐喊,叶无双要杀的人是她,不应该有人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承受这样的攻击。 邹不闻护着谢君卓,硬生生扛了叶无双两刀,一刀在手臂,一刀在胸膛,伤口深可见骨,血肉翻卷,黑色的锦衣吸收了血液,湿润了很大一片。叶无双杀红了眼,根本就不会手下留情。 邹不闻闷哼一声,沧海笛作刃横扫,截断了叶无双的第三次攻击。两个人的力量碰撞,形成一股强大的推力,叶无双被逼的后退两步,邹不闻身形不稳,谢君卓扶着他借力和叶无双拉开距离。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2) 邹不闻站立不住,谢君卓托不住他,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血不断地流淌,漫过谢君卓的手掌,染红了她的掌心。 这是谢君卓第一次触碰同门的鲜血,那么的热,像烧红的炭火,滚烫到心底。 高空中远离战局的三清宗弟子见状,不由地大惊失色,王卓下意识地就朝邹不闻飞来。 他这一动,局面就有些失控,其他弟子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也没办法去冷静思考,直接跟着他行动。他们一群人目标明显,这对叶无双而言根本就是意外之喜,他直接无视江月寒的攻击,正面承受一击,转而朝着王卓等人一掌拍下。 那是魔族常用的攻击,一道手掌的虚影在半空中浮现,遮天蔽日般盖下来。魔气在掌心环绕,地面气浪翻涌,狂风怒吼。 王卓身影一缓,反应并不慢,立刻运气抵御。在他身后的田蒙同样如此,他们二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支起一道防御结界。手掌拍下来,结界没有挣扎太久就直接崩溃碎裂,他们所有人被击中,直接从半空中掉下来。 修为微末者陷入昏迷,王卓和田蒙之流勉强支撑,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叶无双准备上前补刀,江月寒厉声道:住手! 叶无双脚步稍顿,回头看向眼前这个面沉如水的姑娘。 江月寒举起七杀,道:你会后悔的。 叶无双不屑地轻笑一声,并不觉得在场的人有谁能够奈何他。他不过是看在谢君卓的面子上才多玩了一会儿,却不想倒是让人小瞧了。 正好我也玩够了,你们可以下地狱了。叶无双眼神一变,目光中毫无怜悯之情,他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如九幽:别来妨碍我,我要迎接我的王。 江月寒一怔,直接明白过来叶无双的意思。他的目标不是魔罗果,而是身怀魔罗果的谢君卓。他想杀光三清宗的弟子,逼着谢君卓在绝望中入魔。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和昔日的谢宵贤毫无区别。江月寒心神巨震,手上的七杀感受到她的情绪,杀意更甚。 她不是你们的工具,她是我的弟子,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 江月寒愤怒不已,她无法接受任何人轻视谢君卓的性命,她也有选择怎样活下来的权利。而不是成为一件东西,为了满足别人的欲望,被人肆意践踏。 叶无双眉头一挑,江月寒说的你们让他心里打了个突。难道除了他,还有人希望谢君卓成为魔尊? 叶无双心生疑惑,可是他还来不及思考,江月寒就踏云而来,剑气如虹,宛若九天玄女。她的剑招变得朴实无华,却每一剑都蕴含大道之变,妙不可言。周身的气息也在短时间内节节攀升,很快就到了可以和叶无双持平的地步。眼角的朱砂痣红的耀眼,面容却是一片冰冷,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叶无双笑意一凝,掌间的弯刀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不安分地嘶吼。叶无双弹了一下刀刃,放弃王卓等人,化作流星直冲江月寒而去。 另一边,谢君卓托着邹不闻的身体,脑海里一片混乱。邹不闻短暂的昏迷几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撞上谢君卓一双无瞳之目。她的眼睛被黑暗所覆盖,看不见别的颜色。 邹不闻一惊,气血翻滚之下不禁咳嗽起来。 谢君卓如梦方醒,连忙道:邹师伯,你还好吗? 邹不闻凝聚灵力止住长流的鲜血,自嘲道:我是祸害遗千年,可没那么容易死。 谢君卓神色僵硬,莫名地想起前世进退堂的变故,心中情绪翻涌,复杂不已。就算是修道者也难逃一死,没有谁会是例外。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哪怕修为通天,也还有天道惩戒。 人类一直在一个圈里画圆,从来就没有跳出去过。 谢君卓的脑海里忽然涌出太多的想法,把她的神魂分割成无数分份,她有些控制不住,脸色难看极了。 邹不闻勉强坐起身,他扫了眼目前的转况,看见其它弟子的状况心头不禁一冷,面色阴沉下来。 高空中江月寒和叶无双打成一团,他们两个人灵力都在爆发之时,只能看见两团光芒飘忽不定。不过多看几眼邹不闻还是看出问题所在,江月寒的力量明显在消退,没有办法持续。 谢君卓,你还能打吗?邹不闻看向谢君卓,严肃道:能打就去拖一下叶无双,给我拖延一点时间。 谢君卓没有动,她的思绪有些缓慢,目光中时不时地闪过黑芒。 邹不闻暗自心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谢君卓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极力冷静下来,她提上勾陈准备去支援江月寒,高空中的战斗却已经分出胜负。 江月寒强行提升修为,灵力爆发的同时,还未调理好的神魂又一次遭受重创。她被叶无双击中,无力御剑,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从高空中栽下来。 谢君卓的思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大脑一步飞出去,稳稳地接住江月寒,带着她落地。江月寒面色苍白,眼眸半垂,睫毛轻/颤。她眼前阵阵发黑,一圈圈的重影难以消散,她已经看不清谢君卓的脸,可是能感觉到谢君卓的气息。 她努力地抬起手,试探着摸上谢君卓的脸,道:君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要变。我求你,不要变! 江月寒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她说我求你,不要变!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她们打不过叶无双,如果她们都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救谢君卓了。 谢君卓被江月寒吓到了,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去抓江月寒的手,想要告诉她自己不会变。可是她还没有触碰到江月寒,江月寒的手就无力的滑下去,昏倒在谢君卓的怀里。 她此刻是如此的脆弱,犹如冬日绽放的梅花,被冰雪所包裹,看上去美丽,却轻轻一碰就碎了。 谢君卓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像是心脏被人整个剖出来,一遍遍地千刀万剐。她呼吸不畅,手脚冰凉,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喃语,是恶魔的蛊惑。 谢君卓心底的一根弦忽然就断了,心脏怦怦狂跳,她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心脉复苏,迅速流淌全身。那力量欢呼雀跃,像是被囚禁了太久,渴望着鲜血和杀戮。 魔气包裹着谢君卓,醒着的人都愣住了,他们能清晰的感觉到,谢君卓正在进行一场蜕变,她毫无阻碍地从人化魔,在体内苏醒一股可怕的毁灭之力。 叶无双瞳孔微张,大笑起来,这是他期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谢君卓仿佛是天生的魔尊,那么轻易就唤醒魔罗果的力量。 我的王,欢迎加入魔族。叶无双在谢君卓的不远处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最高的礼节。 谢君卓抬起头,双目无瞳,漆黑一片。她的嘴角挂着一抹笑,神情天真道:叶无双,我要你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客+蓝牙键盘+讯飞输入法,相当于简易的电脑,我又能愉快地码字了(大哭) 第114章 叶无双如愿看见谢君卓入魔,却没料到她入魔后的第一句话是要杀了自己。 魔罗果的力量复苏吞噬了谢君卓的理智,无瞳之目浸染了黑暗,她的眼前猩红一片,心底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把一切都杀掉,让鲜血尽情地流淌。杀戮充斥了她的内心,她开始听不见别的声音。 怀里江月寒没有办法睁开双眼,抬手拥抱她,安抚她的情绪。谢君卓陷入自己的困局中,眼前的一幕幕开始和前世重叠,她总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自责和悔恨在心里交织,她挣扎着想要找回理智,却难以恢复清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杀! 她放下江月寒握住勾陈,下一刻便如离弦之箭直奔叶无双而去。勾陈破空,魔气笼罩谢君卓全身,漆黑的剑刃和魔气融为一体。化作撕裂光明的黑暗,在人间破开一条沾满罪恶的路。 乌云低沉,狂风呼啸,剑刃带起杀意,谢君卓化身魔君,她支配这股力量,所有的暴怒都冲着叶无双而去。 单膝跪地的叶无双极速后退,此刻谢君卓力量正盛,即便是他也不敢敛其锋芒。谢君卓完全不管不顾,剑意交织成天罗地网,封住了叶无双的退路。他们二人的战斗很快就进入白热化的状态,四溢的魔气摧毁玉池谷的山脉。 邹不闻调息过来,暂且稳住自己的伤势,他把江月寒抱起来,让还能行动的弟子带着昏迷的人先行离开。 王卓背起何飘,他往谢君卓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忧道:师尊,谢师妹会怎么样? 魔罗果的力量被激发,谢君卓失去理智入魔,不管今日她能不能走出玉池谷,她都将面对一个异常残酷的现实。 为魔,她便站在了道门的对立面。 邹不闻神色凝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他刚才为谢君卓挡下叶无双的攻击时,谢君卓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现在涉及到江月寒,她更是直接魔化。 田蒙解释过魔罗果爆发的契机,让谢君卓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面对叶无双的步步紧逼,他们陷入困境,同门相继遭难,谢君卓也难以维持镇定。 同时,邹不闻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猜测。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江月寒,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对于谢君卓而言,江月寒是她维持镇定的药引,她们二人感情深厚,彼此都是心中的唯一。 江月寒的昏迷才是让谢君卓瞬间入魔的催化剂,谢君卓太过在乎她,不愿意看见她受到一点伤害。 重情重义是件好事,但对于身怀魔罗果的谢君卓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邹不闻一言不发,王卓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事态的严重性,他鼻子一酸,忽然有些难过。 变故来的那么突然,他们全无防备。明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计划着回宗后要做什么,相互之间交谈甚欢。现在却面临艰难的抉择,眼睁睁地看着谢君卓走向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师尊,难道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王卓有些不甘心,他跟着邹不闻朝着战场边缘撤离,心里期待一次奇迹的发生。他不讨厌谢君卓,甚至很喜欢她,这个与众不同的师妹曾带给他不少欢笑。 邹不闻理解王卓的心情,可这种事谁都说不好,他不想给王卓一个无法兑现的空口承诺。 玉池向外有一片阴凉的密林,邹不闻把江月寒放下,叮嘱王卓照顾好大家,自己欲返回去帮忙。 王卓看着他欲言又止,邹不闻也带着伤,他的情况并不比大家好多少。王卓并不想他去冒险,可是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来,最后化作一声担忧,被压下去,咽回肚子里。 邹不闻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叶无双和谢君卓的打斗越演越烈,谢君卓不管不顾,叶无双也拿出该有的实力。他作为血统纯正的魔族,举手投足间便可崩山碎石。 玉池谷惨遭摧毁,谢君卓一剑砍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山脉被剑芒整齐地削下,顷刻间化作两半,轰然崩塌。碎裂的山石飞溅,尘土飞扬。 在腾起的尘雾中,一道黑芒化作流光横扫而过,谢君卓被逼退,狼狈地从尘雾中倒飞出来,狠狠地砸向中间的玉池。 叶无双携裹着魔气而来,凌空站在水面上,脚底荡出一圈涟漪。谢君卓落败,叶无双也没讨着好。他的胸膛被谢君卓一剑横贯,伤口从右到左,像是一个拉长的一。 叶无双毫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随手一抹,将沾了血的手指拿到眼前,他看着流淌的血珠,嘴角笑意不减。 我真的越来越中意你了。 叶无双审视着谢君卓,他在谢君卓的身上看到了完美。不管是魔罗果的觉醒,还是谢君卓对这股力量的操作,都让他十分满意。 唯一的不足就是谢君卓太年轻,还不能把这股力量发挥到极致。 不过叶无双有信心,他可以把谢君卓培养成独一无二的魔尊。 谢君卓从水中站起身,咳嗽不已,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她抬手擦去,又提上剑冲着叶无双而去。 魔罗果的力量依旧在沸腾,它还在不断地叫嚣着杀戮,谢君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拦在眼前的人清除。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继续这样拼搏下去会越来越疯魔。 叶无双微微挑眉,一声轻笑,身影在水面上飘出去。谢君卓要战他便陪她战,谢君卓越疯他越是欢喜。 不过他的想法并未持续太久,一阵悦耳的笛声插/入二人的战局,那声音悠扬清冽,犹如昆山玉碎,凤凰啼鸣。 谢君卓的身影微顿,勾陈失去准头,擦着叶无双的手臂刺过去。自己则被叶无双击中,刀刃划过她的腰腹,鲜血瞬间喷涌。但她并未在意,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邹不闻在奏响沧海笛,这笛子来自兵刃堂,本身就能精心凝神,是压制邪魔的利器。谢君卓入魔,说到底是心有魔障,邹不闻不敢保证可以让她完全压制住魔罗果,但多少能够唤起她的理智。 只有让她先清醒过来,他们才能一起面对强悍的叶无双。 笛声飘扬过山谷,在二人的打斗中越来越清晰。叶无双不悦地皱眉,他荡开谢君卓的剑刃,转而袭击邹不闻。 他清楚邹不闻的伤势,知道沧海笛会不断透支他的灵力,此刻出手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邹不闻凌空而立,笛声未停,他一直警惕叶无双的行动,此刻看见叶无双朝自己冲过来,他直接躲开,并没有和他正面纠缠。 叶无双不依不饶,但很快行动就被一柄剑刃拦住,谢君卓护在邹不闻身前,挥剑逼退叶无双。 短短几息间,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眼前的猩红之色尽数褪去,但身上的魔气并未消散。 叶无双后退两步,笑道:我真该杀了所有人。 魔罗果初次爆发的力量还没有沉寂,谢君卓已经恢复了理智,她的疯狂都被压制住,这对于叶无双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谢君卓的目光从叶无双的伤口上扫过,道: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了江月寒,谢君卓可以为魔,但绝对不会助纣为虐。她动用了魔罗果的力量,意味着摆在面前的将是一个艰难的十字路口。 叶无双扶额大笑:难道你以为我不动手杀他们,他们就会放过你?你现在拥有了魔罗果的力量,半只脚已经踏入魔的领域,正道岂能容你? 魔在魔域,不在人间,更不在你的片面之词。我要为魔还是要为人,是我自己说了算。 前世蹉跎一生,就因为一颗魔罗果一步错步步错,这一世谢君卓绝不重蹈覆辙。她能感觉到魔罗果对她的支配和蛊惑,但她愿意去对抗,就像她对抗勾陈的命运一样。 这辈子,她有喜欢的师尊,有想要守护的同门,见识过人间的真情,认识了很多可爱的人。她还没有过够这样的日子,又岂会让它毁在自己的手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3) 说得好,虽然道魔有别,但是善恶自在人心,不可混为一谈。我三清宗的弟子行得端坐得正,就算走出去,也是顶天立地之辈,绝不和尔等小人同流合污。 醇厚的声音铿锵有力,穿过玉池谷上空的阴霾落入众人的耳朵里。在场的人一愣,大家纷纷抬头,只见三清宗的三位仙君踏空而来。无极在半道上醒了过来,这会儿强打起精神和玉清站在一起。 太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眼神从谢君卓的身上滑过,瞧见她一身的魔气,眼底闪过一抹微光。谢君卓身怀魔罗果这事邹不闻禀告过,他们三人尚未思考出处置的办法,都打算见了谢君卓再说。 可是没想到谢君卓半只脚踏入魔道,竟然没能控制魔罗果的爆发。 玉清和无极也看见了谢君卓的情况,无极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可是谢君卓那惨样又让他有些不忍,干脆别过头暂且不过问。 玉清有些担忧,他把玉池谷的情况扫了一遍,将大家的伤势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谢君卓的身上。 谢君卓心里一紧,她看了玉清一眼,默默地垂下头。勾陈的事尚未解决,又闹出魔罗果,她还因此半脚入魔。桩桩件件随便拿出一个都足够头疼,更何况是全部聚集在一起。 她名义上还是玉清的徒孙,这要是传出去,玉清也很难做。 玉清没有在此发难谢君卓,他很快挪开视线,看向叶无双,和气道:这位小友看起来面生,想来不常在玄门走动。我三清宗离玉池谷不远,小友既然都到了此地,何不前去一观? 叶无双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魔族特征,高鼻梁,深眼窝,头生双角,脸颊两侧各有一道青色的魔纹。就算他没有运转魔气,大家也看得出来他是魔族,更何况他现在周身魔气翻涌,十足的来者不善。 玉清好似没看见,那句相邀的话说的十分坦然。 叶无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道:三清宗路远门高,我等魔族不感兴趣。如果你是想表现你们的诚意,不如把她给我。 叶无双看向谢君卓,玩味道:我们魔修数量稀少,对于同类更加渴求。而且就算我不能带走她,将来也会有别的妖魔找上她。你们三清宗少不了麻烦,还不如就此一劳永逸。 三清宗的三位仙君都已经赶来,在他们的身上叶无双能够感受到极强的威压,倘若他之前没有经历那些消耗,说不定还能勉强一战。可此刻他灵力损耗不少,如今之际只能暂避锋芒。 他把谢君卓当做同类,是提醒玉清等人,谢君卓已经入魔。 玉清听出他的意思,含笑道:她不是魔,她是我的徒孙,是我三清宗的弟子。你想带走她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她。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她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们都是外人,不可妄自揣测。 勾陈和魔罗果都是十足的麻烦,谢君卓处在风暴中心尚未泄气,玉清身为长者又岂能轻易退让? 叶无双想要挑拨离间,玉清直接四两拨千斤。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谢君卓同意他无话可说,但如果谢君卓不愿意,叶无双别想碰她一根汗毛。 叶无双眼神微眯,玉清的话让他有些诧异。他不是没有和道门打过交道,但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不同的掌权者。这种事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不是喊打喊杀就是避如蛇蝎,哪里还会和你讲道理。 叶无双看向谢君卓,不用问他也知道谢君卓不会和自己走,不然她也不会拼死反抗。但她越是如此,叶无双越是不想放弃。他渴望强者渴望力量,不想在孤独地一个人。 叶无双深吸一口气,他收起掌中的弯刀,敛去一身的魔气,朝着谢君卓走了两步,拉进彼此的距离。 谢君卓蹙眉,她不想和叶无双扯上关系,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可是最终她极力地克制下来。 邹不闻就站在她身侧,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叶无双停下脚步,他微微俯身,笑道:我有一件事很在意,你怎么知道我叫叶无双? 魔族不讲究宗脉血亲,他们的名字往往都是自己随便取的,一生中可能用过很多个名字。叶无双在取这个名字之前还有别的称谓,他没有自报家门,谢君卓却准确地说出来。 谢君卓一愣,面色苍白,神情变得复杂。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曾是朋友,惺惺相惜,把酒言欢,杀人屠城。做过好事,当过好人,也坏的透顶,遭人唾弃。 我叫叶无双,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也没有相同的另一个我,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喝得酩酊大醉的魔族,一手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耍赖,一手拽着魔尊的大腿死皮赖脸地要解释自己的名字。魔尊嫌弃地踹了他一脚,把他丢在草地上吹了一夜的风。 前尘往事恍若昨日,历历在目清晰不已。 谢君卓忽然难过起来,她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名字,宁愿自己未曾个见过叶无双。 叶无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谢君卓沉默无言。 叶无双笑了笑,没有继续逼问,他退开道:我不会放弃的,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的决定也不需要你同意。 谢君卓觉得不妙,道:你想怎么样? 叶无双莞尔,他亦没有回答谢君卓,而是右手按在胸前,最后行了个礼,直接消失在天地间。 第115章 江月寒重伤,谢君卓入魔,其他人也不容乐观。叶无双离开后,三位仙君没有久留,直接施展神通把大家送回去。 阔别多月的三清宗在谢君卓的眼中变得陌生起来,去年拜入山门的一幕幕还如此清晰,她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很多年。西下的残阳烧红了天际的云,青山绿水都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衣衫。 炼药堂所在的山峰位置高远,能看见大半个三清宗的盛况。 三位仙君直接把大家送来这里医治,他们的突然造访把炼药堂的人吓了一大跳。玉清等人并未多言,而是让炼药堂的人先行救治。 谢君卓没有进门,她站在炼药堂的门口,看着夕阳的余辉笼罩半个射姑山,宁静的美好下是黄昏的苍凉。山中有清爽的风拂面吹过,带来附近药圃里草药的清苦味。 谢君卓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下意识地蹙眉,随后便苦笑起来。她的喜恶从来都很直接,却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她的身边多出来一个阴影,服了丹药后没什么大碍的田蒙走了出来。他站在谢君卓的身边,关切道:谢师妹,你的伤不要紧吗? 谢君卓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压制住,和叶无双拼命的伤势没有好转,血迹湿透了她的衣裙。只不过她穿着一身红衣,不细看容易被忽略过去。 前世经历过太多的血雨腥风,谢君卓对痛这个字并不敏感,她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轻摇头道: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多谢田师兄关心。 田蒙皱了皱眉,好生打量谢君卓几眼,道: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没事人! 谢君卓伤的也不轻,叶无双并未手下留情,只不过是魔罗果的力量作祟,才让谢君卓没有太大的感觉。 田蒙看着这样的谢君卓,痛心地叹了口气。不管刚才在玉池谷她如何勇敢,都不能忽略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就因为有个人畜不如的爹,她现在一面要提防随时想要吞噬自己的妖魔,一面又不得不面对半只脚入魔的恶果。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肩上却担着比成人还重的担子。在她这个年纪,更多像她一样的修道者,还躲在师门的庇佑下,不谙世事。 田蒙不禁有些心疼,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魔罗果的事? 谢君卓抬头,她看了田蒙一眼,见他一脸关切,心领了他的好意,垂首笑道:田师兄想要听实话吗?入魔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拦在眼前的人抹杀掉。我清楚的知道,那个想法不是受到魔罗果的驱使,而是我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是为了杀人而入魔,不是因为入魔而杀人。我恐惧过,担心过,甚至为此绝望过,但此刻那些感觉都淡了。 入魔这种事发生在谢君卓的身上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入魔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玉池谷的时候她就想清楚了。如果她真的担心,她大可跟着叶无双一走了之。她拒绝叶无双也是拒绝前世的自己,为了保持理智,她愿意接受三清宗的安排。 只是只是她有点不敢面对江月寒。她答应了江月寒不会入魔,可看到江月寒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她就难以控制。害怕失去的恐惧一瞬间占据她的内心,像是缠绕的藤蔓紧紧地禁锢她的心脏,让她惊慌失措,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把江月寒捧在掌间,放在心上,她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想承受失去江月寒的痛苦。 你入魔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如果不是你,我们也撑不到三位仙君赶到。田蒙苦笑道:我们身为师兄,却没帮上什么忙。 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除了邹不闻和江月寒,就只有谢君卓站了出来。她入门时间不到一年,修为却是突飞猛进。有些时候田蒙都不禁怀疑,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差距。 谢君卓失笑道:可你们也是因为我才陷入危机。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怀魔罗果,你们又怎么可能遭难? 我知道田师兄是想安慰我,其实没关系,只要大家一切都好,我也就无所谓了。谢君卓俯瞰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内心一片平静。 这辈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去了鬼界的白露,还是三清宗的江月寒,她们都在她身边,从未真的远去过。 田蒙不禁哑然,谢君卓的坦然并未让他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他自认学识渊博,阅书无数,却很难从那些书籍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何为正道,何为魔?彼此的界限真的如此清晰吗?他们三清宗是天下道门之首,也不可避免地养出七星宗这种恶徒。可见正义不是站在对的立场上,就全然是正确的。 三清宗这次外出的小辈,除了何飘修为较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外,其他人的伤势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服下丹药便有好转。 邹不闻短时间内两次被魔气入体,加上灵力消耗过度,药师给他包扎好伤口后,他强撑着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很快就睡过去。王卓在他身边照料,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 相比之下,江月寒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她没有外伤,只有一点内伤,但她用秘法提升灵力,神魂被再次撕裂。白露赠与她的神魂灵力尚未炼化,正在缓慢地为她修复。 炼药堂的堂主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及时把这件事告诉玉清。听到江月寒神魂有损,玉清眼前一黑。神魂不比修为,一般情况下很难受伤,而一旦受伤,也意味着难以修复。 玉清询问同去的弟子,他们却一致摇头说不太清楚,最后还是田蒙解释在寮城的时候,江月寒的神魂就有问题。 田蒙的回答否定了江月寒的神魂受损和叶无双有关,玉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江月寒在去寮城前一直都在宗门修炼,从来没有受过伤出过事,现在突然神魂有损,玉清身为师尊却全然不知。一想到她可能在无数个夜里忍受着神魂的痛楚,玉清就觉得难过。 床榻上,江月寒安静地睡着,她的面上失了血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玉清一言不发地在她床边坐了许久,无极知道他心里难受,遣散了那些伤势好转的弟子,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很快炼药堂的人就散去大半,药堂主给邹不闻从新安排了房间,让王卓把他搬过去,方便照料。田蒙留下来帮忙,并未离去。 江月寒在昏迷中并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一般,时不时地冒冷汗,神色痛苦焦躁。 君卓谢君卓 江月寒低声喃语,嘴里叫着谢君卓的名字,间或间还有几句低语,可她说的实在模糊,大家听不清。唯有名字,清晰入耳。 玉清抬头去寻谢君卓,却未看见她的身影。 一旁的太虚见状,低声道:那个丫头在外面,一直没进来。 魔罗果的事尚未解决,谢君卓自然不会凑到几个仙君面前。太虚特意强调了一直,也是提醒玉清,谢君卓的伤势亦未处理。 玉清觉得头疼,他揉了揉额角,道:叫她进来,事情尚未定论,她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有了玉清发话,谢君卓很快便进来了,她给在场的三位仙君行了礼,目光就落在江月寒的身上。她有一些焦躁,可是又碍于他人在此,不敢鲁莽上前。 玉清先是看了眼她的伤,见她不管不顾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道:人都到了炼药堂门口,不先把伤口包扎,是想砸炼药堂的招牌吗? 谢君卓被说的一愣,她没有和玉清顶嘴,而是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江月寒身上移开,道:我伤的轻,所以想先等大家都处理好了再进来。 这个理由还算合适,没有故意赌气的意思。 玉清心情顺了点,脸色稍显缓和,道:你们这一天也过的够惊险,别的事暂且放一边,先把伤养好。玉寒的神魂问题我会想办法,你先别回潮声阁,留在这里照顾她。 江月寒在昏迷中也惦记着自己的徒弟,玉清不想惹她伤心,在她醒来之前,不会急于处理谢君卓的事。 谢君卓听明白玉清的意思,知道她此刻在三清宗还是安全的,玉清会选择保她,其余二人就算有意见,短期内也不会爆发。 谢谢师祖成全,我会照顾好师尊。谢君卓抱拳行礼,垂首之时掩盖去眼底的泪光。 比起前世的无助,这一世真的好太多。 听见那一声师祖,玉清神情复杂,他这一脉唯二的两个姑娘,一个更比一个艰难。七杀勾陈魔罗果,全都让他们三清宗摊上了。 要不是身为仙君不能胡乱揣度,玉清都要怀疑谢君卓是来讨债的。 玉清要去藏书阁查一查关于神魂受损的事,给谢君卓多交代几句后便没有久留。他先送无极回去休息,随后拉着太虚聊了聊魔罗果的事,试探了他的想法后,这才转头去藏书阁。 无极身体不适,玉清有事要忙,进退堂只剩下太虚一人。 夜幕下,月亮爬上梢头,银辉落在进退堂的门前。 太虚站在廊下,他看着寂静的山林,听不见虫鸣鸟叫,感受不到清风吹拂,一切是那么的无趣。他曾觊觎过这里的权利,以为得到就能满足,可是当有机会握住的时候,他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黑暗在不断地侵蚀,月影轻移,很快就略过这里。太虚看着月色走远,转身正欲进屋,脚步忽然一顿。 他转过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黑黝黝的山林,抬手摸着自己的胡子,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4) 月色是光,黑暗是影,有人从风雨廊桥进来了。 第116章 三位仙君离开后,炼药堂提供的厢房里就只剩下谢君卓和江月寒两个人。谢君卓简单地包扎了自己的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掩去了身上的血腥味。 江月寒不喜欢她受伤,她自然会乖乖地把自己的伤势藏起来,不让江月寒担心。她们住的这边是炼药堂平日救治同门之地,所以堂内弟子并不住在这里。 夜里很安静,多余的声音都被拦在门外,谢君卓为江月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清洁她的脸和手,让她睡的舒服一点。 药堂主无法救治江月寒的神魂,只能用凝神的丹药暂时压下伤势。江月寒睡的不安稳,但谢君卓的气息靠过去的时候,她紧皱的眉头就会舒展开。谢君卓坐在床边陪着她,一直等她的神色缓和,面色好起来才将冷掉的水端出去倒掉。 隔壁王卓和邹不闻已经歇下,屋子里的灯灭了,只有月光照射在矮墙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谢君卓没有惊扰他们,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就进屋了。她灭了外间的烛火,屋子里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谢君卓绕过屏风进内室,一道高挑的人影落在眼前的地板上。 谢君卓悚然一惊,她猛然抬头,只见叶无双斜靠着江月寒休息的床榻,环抱双臂,眼神玩味,笑意不减。他看见谢君卓进来,自然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君卓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窜上来。 这里是三清宗,不是玉池谷,更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三位仙君刚刚离开,邹不闻尚在隔壁,叶无双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他如此傲慢又自信,根本就没把三清宗的防御看在眼里。 谢君卓一时不知道该怒还是该忧,叶无双就这样站在江月寒的床前,哪怕他什么举措也没有,谢君卓还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叶无双察觉到她的紧张,转头看了眼没有苏醒迹象的江月寒,道:你很在乎她? 这话虽然是在问,可口气却很笃定。 谢君卓张了张嘴,回避了叶无双的这个问题。在乎就意味着重要,是一个可以掌控的弱点。谢君卓不想把江月寒置于危险之中,可惜她的沉默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叶无双多少猜到一点,他耸了耸肩,并没有为难江月寒。他从床边挪开,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态度悠闲得很,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谢君卓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虽然她拒绝过但对于叶无双而言,那样的话毫无作用。叶无双并不会在乎她的想法,他更喜欢跟着自己的心走。 他是个麻烦又棘手的强者,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猎物。 谢君卓回到床边,有意地防备叶无双,把江月寒护在自己身后。 叶无双仿佛没有瞧见她的举措,兴趣盎然地品味三清宗的茶点,像模像样的评价道:水是好水,茶是好茶,就是味道过于清淡,不如酒色来的浓烈。我们魔域少有这样的东西,他们不喜欢人间的烟火气,但你们人间的酒还不错。我路上还给你带了两坛,你可有兴趣喝上两杯。 叶无双说着真拿出两坛酒放在桌子上,深邃的眸子紧盯着谢君卓,邀请她坐到身侧一叙。 谢君卓没有动,她只是多看了两眼酒坛子,她曾和叶无双把酒言欢的日子回不去了,现在他们是敌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君卓问道,口气隐隐不善。如今这个特殊时期,叶无双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她越是百口莫辩。 叶无双并未体谅谢君卓的心情,他失望地啧了一声,遗憾不能和谢君卓喝上两杯:我来是履行我的承诺,我侍奉你为魔尊,自然要替你排忧解难。 谢君卓冷笑:我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你的地方。 叶无双轻笑,道:你需要我,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叫我的名字,我都可以出现在你身边。你想离开三清宗也好,你想统帅妖魔两界也罢,我愿为刃,为你开疆扩土。 叶无双右手贴着心脏,躬身行了个礼。他说的坚决又笃定,全然是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明明是一厢情愿的事,却让人听出一点忠心不二的感动。 谢君卓眉心狂跳,她从叶无双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意思,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要留在这里? 叶无双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指着脚下的地板道:我确实要留下,但说的准确一点,不是留在这里,而是留在射姑山附近。不然我怎么能听见你的呼喊,怎么可以为你效劳? 叶无双虽然狂妄,但也不是只懂得逞一时之勇的人。他有修为也有脑子,知道如何保全自身又达到目的。 谢君卓听的一个头有两个大,心里烦躁不已。她恨不得扯着叶无双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自己不做魔君,让叶无双滚。可惜这样的想法也就在心里想想而已,她现在打不过叶无双,也没有办法让叶无双放弃决定。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谢君卓垮下肩,道: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里是三清宗的地盘,你就不怕三清宗先拿你开刀? 叶无双轻笑,面上浮现一抹轻蔑之色。他转着手上的白瓷杯,细细地打量它的做工,闻言分了个眼神给谢君卓,道:你以为你留在三清宗就万事大吉了吗?你可知这外面想要找到你的妖魔有多少?我这一路杀了大半,也镇不住他们膨胀的欲望。魔罗果的力量一旦苏醒,就算短期内你可以压制魔性,时间一长也会无济于事。你早晚要成魔,三清宗能留你到几时? 从阴阳玄宗到三清宗这一路,不是只有锯齿鼠和叶无双,只不过大部分都成了叶无双的刀下亡魂。他起初是觉得那些杂碎不配和他争抢,现在是因为那些杂碎不够资格叨扰谢君卓。 三位仙君施展大神通把门下弟子全部带回,他们是避开了潜伏的妖魔,但不代表那些人就会放弃。叶无双和谢君卓分开后,沿着前往三清宗的方向一路杀过来。他沾满了血腥,杀意浓郁,为了潜伏而有所隐藏,故而谢君卓尚未察觉。 谢君卓明白叶无双说的是事实,她也无力去反驳。可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这辈子她都不愿为魔。她只想做个人,和江月寒一起住在潮声阁,每天过着普通而平凡的日子。 叶无双不逼谢君卓做决定,他有的是时间,今夜前来也只不过是告知他会留下这一件事。 外面闻着气味赶来的妖魔我会替你解决,但这三清宗内部的妖魔我爱莫能助。叶无双放下茶杯站起身,瞬移到谢君卓的面前。他身材高大,谢君卓堪堪到他胸前。叶无双觉得彼此间的身高差有趣,抬手放在谢君卓的头上,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 谢君卓打落他的手,对他刚才的话不禁皱眉。 三清宗内并无妖魔,叶无双这句话只是做个比喻。当人为了利益开始迫害同门之时,岂不是就和妖魔没有什么两样。 叶无双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泛起红印的手背,啧啧两声,暗道谢君卓真不手下留情。 谢君卓瞪他一眼,嫌弃都写在脸上,忍了忍才没一脚踹过去。叶无双毫不在意,轻笑一声融入光影之中,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谢君卓保持戒备的姿势站了一会儿,确定叶无双真的消失后,整个人才敢放松下来。她抬头瞧见叶无双留在桌子上的两坛酒,心里一声轻叹。她走过去拿起酒坛打开,醇厚的酒香飘了出来。酒是好酒,可不管是喝酒的人还是喝酒的时机,都对不上。 谢君卓苦笑一声,盖上酒坛将它们收进储物袋。 叶无双的到来没有惊动炼药堂的人,离去也是悄无声息。他能在光影之中来去自如,倒是不需要谢君卓操心。可是一想到今后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谢君卓就觉得头疼。 谢君卓走回床榻边,她试探了江月寒的脉搏,确定她的伤势暂且稳住,心里松了口气。被叶无双一同胡搅蛮缠后,谢君卓心里憋了一股气,唯有抱着江月寒才能稍微疏解。 师尊,我很乖,我不会重蹈覆辙。所以你醒来后要是知道魔罗果爆发,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谢君卓把江月寒的手放在脸颊边,对着她安静的睡颜说着悄悄话。她不害怕惩罚,却害怕江月寒皱眉。 昏迷中的江月寒无法回应谢君卓,她只是下意识地握住谢君卓的手,把人牢牢地抓在掌心。 谢君卓瞧着回应自己的手指,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夜深了,明日还未到来。谢君卓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上,隔着锦被抱着江月寒,像是把自己的全世界揽在怀中。 屋外,月亮悄悄躲进云层,月光消退,远处的群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漆黑的夜幕,在天边划出一道屏障。 叶无双从炼药堂离开后并未急着离去,他在三清宗转了一圈,把三清宗的地形图在脑海里记了一遍,这才不慌不忙地原路返回。 月亮躲了起来,云层边缘有一圈光晕,那光很是有限,让地上的景色朦胧不清。 叶无双行至半途,忽然停下脚步,他从黑暗中显露出身影,看着拦在面前的老翁,掌间浮现一柄弯刀。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身体却已经在戒备,杀意凝聚,让四周的风都变得凌厉。 小友要办的事可是办完了? 太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无双,面容慈祥,毫无杀意。 叶无双弹了一下自己的刀刃,道:阁下为我大开方便之门,我要是还没办完,岂不是要让你失望。 方才在进退堂,太虚明显察觉到叶无双的存在,可是他却睁只眼闭只眼,把叶无双放进来。叶无双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只不过佯装不知。这会儿对方把他堵在这里明显有备而来,叶无双自然也不需要客气。 太虚笑眯了眼,道:既然小友的目的已经达到,那还烦请不要继续骚扰我宗弟子。 叶无双挑眉,脸上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他直视面前的太虚,道: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真奇怪,她到底是你宗弟子,还是你眼下的一颗棋子? 魔罗果这种重要的东西,就算七星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昧下,也没本事做的那么周全,可以瞒天过海不为人知。 叶无双这是赤,裸裸地质疑太虚的所作所为,他从寮城到这里,并非一无所知。 太虚面不改色,道:小友,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更好? 魔罗果的事天知地知该知道的人知,太虚没有表露杀意,但这句话却饱含威胁的意味。 叶无双从不受人威胁,他冷笑一声,道:如此最好不过,告辞! 太虚有太虚的顾虑,叶无双也有叶无双的考量,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短暂的接触,很快就分开了。叶无双不再久留,太虚站在夜色里,月光的光越来越弱,他的身影只剩下一个黑黑的点。 而在他的不远处,一颗高大的古木后面,倚靠着另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像是和黑夜融为一体,隐藏了气息,毫不起眼。 太虚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那个人影却还在哪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月亮再一次从云层里冒出来,清冷的月辉撒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大树所在的地方。 黑暗被驱散,树后的人也慢慢地露出真容。怀抱浮尘的玉清目光低垂,面上无悲无喜。叶无双在宗门瞎窜的时候惊动了在藏书阁的他,他一路跟随,没想到会撞见眼前这一幕。 太虚和叶无双的对话没头没尾,要是让一个不清楚内幕的人来听,肯定听的一头雾水。可玉清不是外人,他在局中,经历了所有的事。出现在太虚和叶无双嘴里的那个她不是别人,正是谢君卓。 太虚,你究竟做了什么? 玉清扭头看着刚才太虚所站的位置,心里升起了无数的疑惑。他们从修行到共事,少说也经历了百年光阴。可到头来,玉清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翌日,黑夜退去,太阳自山峦后升起。 谢君卓侧身睡着,手臂一直搂着江月寒未曾放开。她像是积攒了心事,睡着了也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月寒自昏迷中苏醒,她先是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呼吸声就在耳边,转过头就瞧见谢君卓睡着的样子。她睡的不安稳,眉毛都快纠结在一起。江月寒心疼,抬手想要为她抚平。可她刚有动作,谢君卓就猛然惊醒。 她们二人目光相对,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君卓才反应过来,翻身坐起来,高兴道:师尊,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神魂可还刺痛?我们已经回到三清宗,是三位仙君把我们接回来的。 江月寒摇头,她慢慢地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谢君卓的头,然后又摸了摸谢君卓的脸,道:我没事,你还好吗? 江月寒还记得自己倒下前的担忧,不管是叶无双还是谢宵贤,他们都想摧毁谢君卓的心里支柱让她入魔。 谢君卓的神色一僵,失落地垂下头道:对不起,我我没有控制住魔罗果。 魔罗果的力量到底还是爆发了,谢君卓做不到清心寡欲,在江月寒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师尊,你会怪我吗?谢君卓低声道,不敢抬头去看江月寒的神色,她觉得自己让江月寒失望了。 江月寒确实被这个消息震撼到,心里咯噔一声,前世的种种在脑海里闪过,那些痛苦的日子那么长,完全没有尽头。 事件再一次重演,她们的命运又要重复前世的轨迹吗? 江月寒面色泛白,谢君卓低垂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在等待一个不安的未知的责备。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忐忑,她在乎江月寒的答案。 江月寒伸出手,把谢君卓揽入怀中,坚定道:别怕,我在。 第117章 江月寒苏醒后,大家陆陆续续地前来探望她,所有人都只谈伤情,绝口不提谢君卓入魔的事。他们以为江月寒不知道,不想让她担心,影响伤势的恢复,却不想师徒二人已经通过气。 江月寒并无大碍,她对自己的伤势心里有数,早上在炼药堂和大家聚了聚,午后就搬回潮声阁。三位仙君暂未露面,但炼药堂派人去通知了他们。 一段时间未归,潮声阁免不了要打扫一番。谢君卓让江月寒在院子里坐着休息,自己撸起袖子把潮声阁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江月寒对这些事并不擅长,乖乖地坐着没有上前去给谢君卓添乱。 潮声阁外,竹海青翠欲滴,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在竹海深处,经历一场场春雨后,竹笋纷纷冒出地面,或高或矮,或粗或细,它们顶着还没有脱去的衣裳,在竹林间沐浴着春光。 江月寒盯着那些竹笋看了一会儿,起身步入竹海。 谢君卓打扫完潮声阁出来,院子里已经没有江月寒的身影,她心里一慌,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她在屋子里没有听见声响,还以为江月寒一直在院子里,却不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5) 谢君卓觉得不安,下意识地呼喊江月寒:师尊 第一声无人回应,谢君卓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她往院子走去,然后又叫了第二声,这一次有人回应她。 谢君卓回头,只见江月寒抱着两个新鲜的竹笋站在来时的路口,她并未离开,只是看上了竹海里的食材。 江月寒走过来,抬手将谢君卓脸上蹭到的灰尘擦去,问道:怎么了? 谢君卓的不安被戳破,心里一阵酸涩,她抱住江月寒,低声道: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谢君卓只说了前面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她收紧手臂,把头埋在江月寒的肩膀上,缓了缓,才道:我出来没有看见你,还以为你走了。 江月寒不解,道:这才刚刚回家,我能走到哪儿去?就算有事离开,也不会不告诉你。 江月寒轻声细语,那个家字温暖又动听,像一双手把谢君卓心头的不安都拂去。这里是潮声阁,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不管是在谢君卓的认知中,还是在江月寒的潜意识里,这里都是她们可以停下来的避风港。 谢君卓放开江月寒,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好笑。 江月寒把手里的竹笋递给她,道:我看竹海的竹笋长的不错,就去摘了两个回来尝尝鲜。要是好吃,等下你做两个小菜,我们给师尊送过去。 竹海的竹笋一年一季,以往江月寒不会处理,所以一直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现在身边有个会做饭的谢君卓,她不免有些心动。 她们这趟出去回来惹了不少麻烦,玉清少不了又要为她们操心。上辈子江月寒不善表达,很少会在玉清面前表现,她总觉得时间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孝敬玉清。却不想分别来的那么突然,她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上辈子的错误就该终结在上辈子,这一世江月寒不会让悲剧重演。玉清在她心中是不可替代的亲人,他是师尊也是父亲。 后勤的弟子知道谢君卓和江月寒回了潮声阁,很快就派人送来新鲜的食材。送货的还是谢君卓初到这里时,前来试探她的那位弟子。谢君卓和他闲聊了两句,问了些三清宗的近况。 弟子说一切都好,没什么大的波动,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最多的还是弟子之间的八卦。谢君卓没问出有用的消息,打了个哈哈就把那弟子打发了。 后勤的弟子知道江月寒的脾气,她不喜欢旁人时常来打扰,所以每次食材的分量都很足。谢君卓将一部分用术法保存下来,留下一些和竹笋一起做了几个小菜。 新鲜的竹笋剥了壳,不管是切成薄片清炒,还是用来煮汤都很合适。竹笋脆嫩可口,烹饪前焯过水能祛除苦涩的味道。 谢君卓做菜的时候江月寒帮忙打下手,她一样样的跟着学,认真又仔细。小厨房炊烟袅袅,那人世的烟火气息在风中飘远。 谢君卓做菜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她顾虑江月寒,做的菜色都是清淡为主。师徒二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膳,她们刚刚坐下,就有人不请自来。 玉清乘风而至,浮尘搭在手上,身上的道袍有些皱,眉头紧锁。他步入院中,闻到饭菜的香味眉头舒展开,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谢君卓和江月寒连忙起身,玉清道:我来的巧,可有我的一份? 江月寒道:有,本来打算等下给师尊送过去,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江月寒说话间,谢君卓已经去厨房拿来碗筷,规矩地放在玉清面前。 玉清让她们二人坐下,对江月寒的话感到欣慰。江月寒不会下厨,一向只有她去玉清的穿云峰蹭吃的,还从来没有主动给玉清下过厨。 玉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品,每一样都像模像样,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谢君卓的手艺。 无极要是知道你们现在都会给我做吃的,肯定又要说我炫耀。玉清轻笑,提到无极他的笑意短暂地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无极此刻的情况并不乐观,太虚又在背后出了状况,三仙君隐隐有分崩离析的征兆。 玉清心里压着心事,可是他不想把这个情绪带给两位小辈,很快就敛去神色间的压抑,转而对菜色点评了几句。 江月寒都快不记得上一次和玉清坐在一起,这样轻松地吃饭是什么时候。她没有错过玉清稍纵即逝的忧虑,知道他来肯定是有事,只不过在这样的氛围下,大家都不忍说破,坏了彼此的心情。 简单的几个小菜并不奢侈,但是大家吃的很高兴,饭后谢君卓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把院子的空间留给江月寒和玉清。 江月寒自己动手为玉清泡茶,用的是玉清喜欢的竹叶青,翠色的茶汤像这绿意盎然的春、色,让人心情舒畅。 玉清凝视着自己的弟子,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江月寒这次出去后回来,有了很大的不同。她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人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话也不多,可是神态温柔多了,眼神温暖而轻柔。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高山之巅的白雪,除了冷就是冰。那现在的她就是雪中盛开的梅花,有着不服输的傲骨,也有梅花的高洁。 江月寒将茶杯推到玉清面前,玉清端起茶杯轻抿,茶叶独有的清香在唇齿间散开,心底的烦躁都被安抚。 三清宗一日事变,太多的事情累积到了一起,玉清在藏书阁呆了一夜,却也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这会儿在潮声阁偷来半日闲,和自己徒弟坐在院子里品茶,好像那些烦恼都逐渐远去。 春日的阳光并不强烈,透过竹海照射下来就更加温柔,落在人的身上反而让人生出几分睡意,想要找个地方躺下,先睡个天荒地老。 谢君卓整理好小厨房出来,玉清和江月寒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他们师徒二人静默而坐,谁也没开口。 谢君卓在厨房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江月寒自然地让她在身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玉清抬头看着她,思绪有些复杂。当日勾陈出世,谢君卓为了不连累江月寒,独自一人离开三清宗,辗转去佛宗寻求帮助。她一个堂堂的大小姐,本该泡在蜜罐子里,却命途坎坷,多灾多难。现在魔罗果出世,魔族找上门来,她被逼入魔,此刻虽然暂且压住,但也埋下隐患,谁也不能掉以轻心。 算起来她今年刚过十四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应该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现实却事与愿违。她被迫成长起来,变得成熟,担起责任,再多的苦和泪都默不作声地咽回肚子里。 魔罗果的事瞒不住,各方妖魔闻风而动,我已经吩咐下去,让各地的道门提高紧惕,随时做好和妖魔一战的准备。玉清喝完杯子里的茶,开始提及正事。 叶无双的出现是一个十足的警钟,他提醒玉清今后的世道不会太平,道门不可掉以轻心,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未来。 谢君卓心里一紧,默不作声。 按照忘情的说法,将来玄门要面对的是来自天道的自我毁灭,人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玉清要调动天下道门的力量,虽然命令传达下去,但能不能落实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道门之中,七星宗之辈是多如牛毛,而绝对不是偶然。 三清宗身为道门之首,却也山高路远,难以将那些蛀虫抓出来。除非他们能够分出一股力量专门负责这件事,对下面的道门进行一次肃清。唯有彻底地挖出腐肉,才能重获新生,在天下大乱之时,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做到这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三清宗不会在短时间内接受道门腐朽的事实,他们有着强者的骄傲,难以接受弱者的失败。 提到魔罗果,谢君卓入魔的事就绕不开,只不过现在大家都还没提,各自心里有着不一样的算盘。 玉清想到昨日太虚所为面色微沉,如今的局面内忧外患,贸然处置谢君卓入魔一事恐怕要生恶果。既然太虚尚未多言,玉清打算静观其变。他让二人暂且不需费心此事,先把伤势养好。 提及伤势,玉清就开始揪心江月寒的神魂问题,他昨日在藏书阁呆了一夜,也没找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我的神魂并未大碍,劳师尊为我费心了。江月寒听闻此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一开始不言是人多口杂,此刻面对玉清,她便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的神魂深处有白露相赠的力量,身上亦有忘情给的功法。 昨日和叶无双大战,她的确累及神魂,但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不过之后需要一点时间来调理,她说不定会选择闭关。眼下重要的还是要先解决谢君卓的事,只有谢君卓平安,她才能放心修行。 白露大义,忘情深谋远虑,玉清有所触动。寮城之事虽已知晓于心,却每一次听闻心情都有所不同。七星宗犯下的错,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谢君卓沦落到这一步,也和他们道门脱不了干系。 一切因果,归根究底,还是道门自己种下的。 在事情没有得出结论之前,这天下无人敢动你们二人。特别是你谢君卓,别总想着逃跑那一套。你上有师门,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轮不到你出面。玉清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谢君卓吐了吐舌,不敢反驳。 玉清见她有听进去,没再多言,起身道:你们二人好生歇着,我去看看无极。 无极的嗜睡久不见好,玉清心里也放不下。 谢君卓闻言心头微动,想到昨日见到的一幕幕,出言道:师祖,无极仙君可是身体有恙? 江月寒一惊,玉清微顿,道:他最近突然变得嗜睡,整日无精打采。 玉清话音刚落,身旁的两个小丫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前世逆天之事。忘情付出生命,江月寒燃烧神魂,谢君卓背负了命运,她们三人都各自有所对应,那无极多半也未能幸免。 江月寒想到前世无极苍老那一幕,心里发闷,正欲询问其中细节,玉清忽然攒眉,抬头看向天际。 不远处有道门弟子御剑而来,飞扑到潮声阁,对玉清抱拳道:弟子见过师伯,我师尊今日醒来身体有所不适,此刻正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弟子斗胆来请师伯前去看一看。 来人乃是无极门下,负责照顾无极生活起居的大弟子。 第118章 无极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玉清到了门前他也不见,他的徒弟全部围在门口,或站或坐,面露焦虑之色。 无极养徒弟一向是散养,轻易不会聚集起来。今日这是大师兄发了信号,他们知道无极身体不适,这才全部聚集过来。 谢君卓和江月寒也跟着玉清前来,她们二人看着院子里的状况以为情况不容乐观,担心无极会被前世所累。 玉清上前敲门,无极怒道:我说了别来打搅我,都走。 带着怒意的声音尖锐且稚嫩,和无极之前的声音有着很大的不同。玉清眉头一皱,直接破开无极设下的防御闯进去。 院子里的大伙也跟着行动,可是他们刚冲到门口,玉清忽然甩袖将门关上。冲在最前面的大师兄池飞直接撞上去,顿时鼻血长流。 房门合上,将屋子里的情况一并挡在大家的视线之外。 谢君卓同情地看了池飞一眼,让院子里的大伙先扶他坐下,把鼻血止住。江月寒担忧地朝厢房看过去,玉清刚才明显是情绪激动,这才直接甩门把大家拦下。 江月寒了解自己的师父,他一向稳重,就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甚少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模样。可刚才他的举措实在耐人寻味,屋子里无极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失了风度? 前世无极道消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江月寒心里有些不舒坦。谢君卓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师尊,别担心,有师祖在,无极仙君不会有事的。 江月寒颔首,谢君卓说的对,这辈子她师尊尚在,就算无极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师尊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忘情说过,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天谴,就算还有一小部分,也不该伤及无极的性命。她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是无用,还不如静下心来等待结果。 无极的徒弟们对面前这个情况都是一头雾水,池飞止住了鼻血,走到谢君卓和江月寒身边,道:江师妹,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进去问问玉清师伯,我师尊怎么样了? 池师兄稍安勿躁,不知无极师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江月寒看了池飞一眼,并没有前去敲门,而是询问无极的近况。 池飞回忆了一下,道: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你们走后,师尊就和师伯他们住在进退堂。我们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是玉清师伯把他送回来,他频繁出现嗜睡的状况,药堂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昨日他归来的晚,我们都歇下了,今早我来给他送水,他本来应了我,可眨眼的功夫就把我赶出来,不肯出门了。 你今早还进去过,那你可有看见什么?江月寒听出池飞话语里的关键,追问了一句。 池飞摇头,他送水只放在外间,无极不需要他们近身伺候,所以他一般不进内堂。 这个答案没有参考的价值,江月寒思索片刻,便没在问了。她们一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玉清率先走出来,他的面色有些古怪,像是强忍着笑意,又像是忧愁。 江月寒和谢君卓走上去,池飞摸着自己的鼻子,心有余悸,在后面磨蹭了两步。 师尊,师叔还好吗?江月寒问道。 玉清轻咳一声,一甩浮尘道:无极没有大碍,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围着。还有池飞,无极让我告诉你,做大师兄要稳重,不能一点小事就把师弟师妹都叫过来。 池飞突然被玉清点名,还以为是无极有所交代,他认真聆听,没想到却是无极的训斥。池飞觉得冤枉,辩解道:师伯,这事可不能怪我。师尊突然那么反常,我也是担心。 玉清莞尔:你师尊没白养你们,还知道心疼他。 无极的徒弟待他也是极好的,只不过他有些时候觉得他们太过亲近让他难为情,所以干脆把他们都赶的远远的。就说刚才那话,他表面上嫌池飞小题大做,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玉清知道他的脾气,一面帮他带话,一面也帮他说话。 池飞知道无极并不是真的生他气,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师伯,师尊既然无碍,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这个恐怕不行。玉清笑着拒绝,道:你们无事就散了吧,我要接你师尊去穿云峰小住几日,顺便解决他嗜睡的问题。之后想要见,来穿云峰找我。 玉清的话不容置喙,池飞等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转念一想玉清都发话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一群人想了想,全部起身告退。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6) 无极的徒弟们一走,院子里只剩下谢君卓和江月寒。玉清也让她们回去,可是这两个不好打发。 玉清还能面带笑意说明无极的情况的确无碍,但他不肯出来见徒弟,还要躲去穿云峰,这种种举动让江月寒二人想不怀疑都不行。 师祖,无极仙君真的无碍吗?要是有什么异样,你可别瞒着我们。我和师尊虽然年少,但多少也能帮上一些忙。谢君卓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屋子里光线充足,一切都看的十分清楚,可是却没有无极的身影。 玉清浮尘一扫,挡住谢君卓的视线,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你老实呆着不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 谢君卓不服气地鼓起脸,别的她不敢说,但无极这事她和江月寒肯定能帮忙。可惜玉清并没有和她们商议的打算,火急火燎的把她们二人赶走。江月寒没有拂玉清的面子,带着谢君卓离开了。 二人行至半道,谢君卓拉住江月寒,凑到她耳边道:师尊,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走了? 湿热的气息在耳边滑过,江月寒抬手按住谢君卓的脸,把她的头推开,道:既然师尊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就不凑上去添乱了。前世的恩怨终结在忘情前辈的身上,再有也不该带到这里。 可我真的很好奇。谢君卓不想放弃,她摇晃着江月寒的手,撒娇道:师尊,我们就回去看一眼,偷偷地看一眼,好不好? 谢君卓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秋波暗送,毫不犹豫地施展美人计,把一腔情意都融化在双眼里。 江月寒坚守本心,不为所动,道:窃声窃闻非君子所为。 言罢,不管谢君卓是何表情,直接把人带走。 清枫院,玉清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转身对敞开的房间道: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屋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走出来,如瀑的长发长及脚踝。他的脸色臭极了,一双鹿一般的大眼睛水灵动人,但却藏了几分不耐烦,让他稚嫩的面容多了一点不相符的成熟。 小孩走到门口,目光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脸色更加沉郁,咬牙道:池飞这个混帐。 小孩子的声音有着掩盖不住的稚嫩,虽然吐字清楚,却有些奶声奶气,以至于骂人的话听起来都变得顺耳。 玉清闷笑,别说池飞,就是他瞧见无极这个模样的第一眼也是吃惊不已。 在外人的眼中,三清宗的三位仙君分别是年少之貌,青年之貌,苍老之貌,但其中除了玉清并非术法遮掩外,另外二人的样貌都是术法所致。若是解除术法,他们的模样看上去应该是和玉清差不多的年纪。 无极维持少年的样子多年,突然变成孩子的模样,他自己也是吃惊不已。而且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这个样子和术法无关,一夜间返童,之后无论他如何变化,都不能再变成年少的样子。不仅如此,他连青年体态也无法维持,好像他此刻的样子就是最终的模样。 玉清替他检查了身体,他的修为并未受到影响,而且嗜睡的毛病还突然消失了。面对这样的结果,玉清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无极扯了扯身上不合适的衣服,苦着脸叹了口气。自古以来,他只见过练功出了岔子的人,入魔或道消,还从来没听过他这种一会儿嗜睡,一会儿返童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个状态要维持多久,更不知道这个状态之后,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无极越想越郁闷,小脸皱成一团。 玉清蹲下身,他抬手抚过无极的眉头,道: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真的不能恢复,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行。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看上去就惹人怜爱,让人想要捧在掌心,舍不得让其受半点伤害。 玉清嘴上说行,但心里却也忍不住怀疑,无极这个样子在旁人眼中到底有几分威严。 无极并没有被玉清的话安慰到,反而觉得心里更堵。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来的并不是时候,谢君卓的事还需要他们三人联合长老商议。本来魔族的消息就够让一些人动摇,他莫名变成小孩更是雪山加霜。 玉清伸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无极一惊,揪住玉清的衣襟,怒道:你干什么? 当然是回穿云峰,这样方便一点。玉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关起门来说,这里人多眼杂,你这个样子被人瞧了去我可不负责。 无极弟子多,弟子门下又有徒孙,玉清说人多眼杂倒也不为过。 无极知道是这个理,可他毕竟是个长者,突然这样被玉清抱起来,浑身别扭,争辩道: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你自己走和我带你有什么区别?别闹了,当心摔下去。玉清无视无极的话,一手浮尘,一手托着他,脚下风起,人已在百丈之外。 无极眉心突突直跳,揪着玉清的衣襟不放,恶狠狠地磨牙他讨厌这个样子。 第119章 无极变小的事在玉清的有意隐瞒下,知道的人只有太虚一个。他们三君进行了一场短暂的会面,就最近发生的事开了一个简短的茶桌会议。 无极除了身体变成奶娃娃外,思维和修为都未受到影响。 他们三人从寮城之事开始,一直聊到谢君卓入魔。白露深明大义,玉清提议先给她正名,而后昭告天下七星宗所为,给余下道门敲响警钟,莫要以为山高皇帝远,三清宗奈何不了它们。 无极对白露的事耿耿于怀,齐长老的一面之词险些铸成大错,对于玉清的提议他没有任何异议。 太虚对此并未发表看法,算是默认玉清的决定。 白露的事可解,谢君卓的麻烦却要复杂的多。魔罗果的凶性三人心知肚明,它的魔性会持续不断地影响一个人,逐渐吞噬理智,改变宿主的性格,泯灭她的人性,让她一步步变成杀戮的工具。 持续,长久,这两个特性才是魔罗果最可怕的地方,如疽附骨。 谢君卓当日能够清醒,一来是因为初次进入那样的状态,影响轻微,自身也会有所排斥,二来是邹不闻以沧海笛镇压,唤醒她的理智。倘若之后如此反复,她自身逐渐失去抗性,沧海笛也难以唤醒她的理智。 一次逃脱不可心存侥幸,相反她打开了装满罪恶的盒子,释放出了灾祸,所有人都该重视。 她是被勾陈选中的天道之子,在加上魔罗果,可谓是集天下祸源于一身。就算我们顾虑她是小辈,不愿动手责罚,其他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妖魔异动,开始大规模聚集,我们不说,事情早晚也会传出去。太虚半阖眼眸,神情肃穆。 他这话还有两分回旋的余地,没有一开口就要严惩谢君卓。但他的态度也很明显,不会轻易让玉清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他在提醒玉清,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无极觉得烦躁,他抢了玉清的浮尘,坐在自己的宝玉葫芦上。玉清给他做了件小人衣,他穿着刚好合身,及脚踝的长发也编了辫子,方便许多。 玉清对太虚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太虚说的是事实,他多做争辩也无意义。谢君卓的命运早已和天下绑在一起,魔罗果不过是把这一切升级了。 若非我们没有及时察觉到七星宗的野心,他们也不敢私自将魔罗果喂给普通人。谢君卓来我三清宗时,体内已经有魔罗果。勾陈会盯上她,也不乏有魔罗果的原因。说到底,是我们道门亏欠了这个丫头。玉清就事论事,并未把过错归咎在谢君卓的身上。 他为谢君卓辩解,不由想起昔日勾陈浮现,江月寒以因果反驳,执意要保护谢君卓的事。 如今把这一切事情倒回去在看,这因果之说更是玄妙。 勾陈出世意味着乱世降临,而魔罗果的出现正是印证了乱世。魔罗果在前,勾陈在后,它们本该毫无干系,是谢君卓的出现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谢君卓仿佛顺应天道而生,为乱世做棋。 太虚眉头微挑,玉清的说法不无道理。有错的人不是谢君卓,她只不过恰好背负了这样的命运。不管是勾陈还是魔罗果,她都别无选择。因物获罪,本就不公平。 但此刻他们要论的不是公平与否,大道无情,芸芸众生皆在其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遭遇过不平事,只不过谢君卓格外的惨烈。 无极盘膝而坐,把二人神色尽收眼底,他伸了个懒腰,插入二人的话题,奶声奶气地坚定道:我们三清宗身为道门之首,本就以天下为己任,不该把一切罪恶都推到人家小丫头的身上。你们二人要怎么争论是你们的事,在我这里,我不同意以处罚谢君卓为手段来达到目的。 谢君卓的年纪刚好在无极的管辖范围内,对于他而言,他会选择保护谢君卓。三清宗不畏妖魔,不惧一战,若是连一个弱小的丫头都无法保护,他们也不配立于玄门之巅。 无极突然表态出乎太虚的预料,太虚还以为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苦恼不过来,不会在插手谢君卓的事。 我们可以不处罚她,但我们必须解决魔罗果带来的麻烦。蜂拥而至的妖魔还是小事,真正麻烦的是魔罗果本身。你们要明白,一旦魔罗果吞噬了谢君卓的本性,她就会成为一个强劲的敌人。昨日那个魔族你们也看见了,他的野心是让谢君卓成为魔尊,一统妖魔两族。 太虚提到叶无双,态度更加强硬,他可不想因小失大。玉清忽然侧目,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作为上位者,他们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还要做更长远的打算。现在谢君卓能压制魔罗果,所以一切都还好说。但如果有一天她压制不住了,到时又该怎么办? 太虚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也是玉清在意的地方,他们必须考虑到未来的变数。谢君卓还那么小,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玉清思索片刻,道:魔罗果不能为人所用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做不到旁观他人的痛苦而无动于衷。魔罗果用人性培育魔性,越是有所在乎的人越难做到心如止水。我们不如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压制这股力量。 玉清的话让另外两个人一愣,无极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揪着他的浮尘道:别想了,就谢君卓那个性子,你就别指望她能修无情道,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归于无。 三千大道中,唯一可以绝情断爱的只有无情道,古往今来修过的人很少,阴阳玄宗的忘情太长老算一个。但她并未修成正果,修到一半也有看不破的苦楚。 谢君卓性格跳脱,又是个重情义的,根本就无缘此道。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魔罗果而强迫她修行,恐怕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 无极的否决也是长远的考虑,太虚摸着胡子一个劲地摇头,看起来也不赞成。 玉清一笑,道:自身不行还能借助外力,你们以为兵刃堂如何? 玄铁冷兵,本就是天下最无情的东西,以此镇压也未尝不可。 第120章 从玉池谷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邹不闻带着两个徒弟搬回进退堂,妖魔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来,天下各地的道门察觉到他们的异动,纷纷上报三清宗。在各个道门的消息之中,阴阳玄宗的行动格外显眼。 他们宗门的弟子分散出去,游/走在玄门各地,检查地方防御结界,加以修复。 邹不闻没有压着这些消息,整理出来后及时上报。不少道门听到了风声,知道事情皆因魔罗果而起,他们存了个心眼,开始打探三清宗的态度。 谢君卓身怀魔罗果的事三位仙君并没有下令隐瞒,此事牵扯甚广,也不一定瞒得住。但让大家诧异的是除了叶无双出面外,三清宗没有得到其他妖魔赶来的消息。邹不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伤势好转后亲自出门打探。 这次他没走太远,甚至还没踏出射姑山的地界。 三清宗外,并未离开的叶无双在射姑山安家落户,他一人一刀守住了三清宗的山门,闻声而来的妖魔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魔族之人放浪形骸,古树山洞均可安家卧眠。没有妖魔前来之时,叶无双找个地方一猫就能修炼。他住在这里却和三清宗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外出的弟子并没有发现他。 妖魔的尸体都被叶无双处理干净,邹不闻只察觉到有打斗的痕迹。他和叶无双打了个照面,这个凶悍的魔族坐在树上,手上拿着一根木头在雕刻,看见他还兴奋地吹了声口哨,问能不能把沧海笛借来玩两天。 比起初次见面的杀气腾腾,这个时候的叶无双平和多了。他收敛了自己的杀意,清洗了一身的血腥味,面带笑意,颇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模样。 邹不闻没有搭理他,懒散地瞧他一眼,也不赶他走,只是暗中打量了他的活动范围,心里有个数。 叶无双会留在这里多半是因为谢君卓,他还没有放弃引诱谢君卓为魔的念头。他杀掉那些妖魔也不过是杀掉自己的竞争对手,邹不闻对他们的自相残杀毫无兴趣,更不会有所感谢。 对于叶无双而言,他做的是正义。但对于三清宗而言,他始终是个威胁。 邹不闻很快就离开叶无双所在之地,把这个情况分别告诉了玉清和谢君卓。 玉清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叶无双强悍,但还没到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步。既然他想留下,玉清也没赶他走的道理,而且他还可以对付那些蜂拥而至的妖魔。有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使唤,玉清可不会客气。 比起玉清的无所谓,谢君卓这边就要严肃多了。知道叶无双留在山门外,拦阻前来的妖魔,谢君卓心里百感交集。她和叶无双已经不在一个立场上,叶无双没有必要为她拦下那些妖魔。他心里应该清楚,就算他做了那么多,谢君卓也不可能答应他入魔。 魔罗果能让你入魔不假,但他怎么就确定你入魔后一定能成为魔尊? 潮声阁,庭院中阳光正好,邹不闻端着茶杯,看着面前排排坐的两个姑娘,心里有着不小的疑惑。 魔罗果对于妖魔是大补,可以最大限度地提升他们的力量,对于人类而言却是弊大于利。不管怎么看,叶无双亲自拿走这股力量都比慢慢培养谢君卓称王来的快。 谢君卓苦笑,她也想知道叶无双为什么就那么执着。上辈子他肯臣服是因为谢君卓打得过他,一次次压的他没有还手之力。而这辈子就算爆发魔罗果的力量,谢君卓也还不是他的对手。他渴望一个强者,可现在的谢君卓并不是。 他们魔族中人行事一向不按常理,你也不用太过苦恼,说不定过段时间他自己就走了。邹不闻低头喝了一口茶,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继续给谢君卓压力,好言宽慰了一句。 谢君卓笑了笑没有说话,如果叶无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一个人,他也不会停留下来,杀尽那些妖魔。只不过这种话无法告诉邹不闻,在邹不闻的眼中,她不该如此了解叶无双。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7) 关于叶无双的话题大家没有深入,邹不闻喝完茶没有久坐。江月寒本来要留他吃饭,可是他还有事要忙。临走的时候,江月寒给了他一抱竹笋。 邹不闻拿着竹笋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江月寒这唱的是哪一出。 谢君卓见状,低头闷笑,这几日竹海的竹笋长势正好,江月寒上次吃过一次后有些喜欢这个味道,闲来无事挖了很多。谢君卓用术法保存了一部分,又给后勤送了一些,最后还剩了不少。 谢君卓本来打算将它们腌制,但是江月寒要送人,所以就留下来了。 邹不闻听完前因后果,拿着竹笋有些哭笑不得。潮声阁外的这片竹海集天地灵气汇聚,中心的灵竹更是蕴育了此间生灵。这里的竹笋生长多年,从来没有弟子敢打主意。没想到江月寒一时来了兴致,直接把魔爪伸向这里。 既然是江月寒的一片心意,邹不闻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抬手刮了一下江月寒的鼻子,高高兴兴地拿着竹笋走了。 江月寒目送邹不闻远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头看向谢君卓,眼底带着温暖的笑意,轻声道:他们会喜欢的,对吗? 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轻轻地和她碰了碰额头,道:只要是师尊送的,他们都会喜欢。 挖竹笋只是江月寒一时的兴趣,就像竹笋的生长期一样并不长久,但那份想要和大家分享的心情却不会消失。 前世今生,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后,江月寒越来越在乎身边的人和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亲而时不待。这个人世,往往在转瞬间就会留下太多的遗憾。 竹海外,清风起,翻滚的云雾下,暗潮涌动。 叶无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江月寒拉着谢君卓进门,她们二人上了小阁楼,坐在外面的横栏眺望远处的大海。 阳光微醺,海面白浪涛涛,春风拂面,带着一点潮湿的海水气息。 屋外天高海阔,让心里的烦躁都变得平顺。 刚才邹不闻在这里,江月寒和谢君卓都不好就叶无双的事发表看法。这个前世在谢君卓麾下的信徒,其人并非善类,但对谢君卓并无二心。 谢君卓叹了口气,苦恼地哀嚎一声,抱着身边的柱子,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止拒绝过一次,可他完全无视我的话。 谢君卓觉得憋屈,要是她现在打得过叶无双,她一定会直接冲出去把叶无双打一顿,然后丢出射姑山的范围。免得他一直在外面晃悠,让她提心吊胆,怕他被三清宗围攻,又怕三清宗以为他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江月寒摸摸谢君卓的头,心里有个猜测,道:他会不会是在等你的审判?他亲眼看着你入魔,觉得道门不会容你,所以特意留下,等你求助? 魔罗果的事大家没有隐瞒,谢君卓入魔的事摆上明面也是早晚的事。对于这个未知的结果,江月寒和谢君卓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三位仙君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江月寒都不会放弃谢君卓。 前世谢君卓成疯成魔她尚且没有一概而论,这辈子一切才刚刚开始,谢君卓还那么理智,江月寒更不可能不管她。 谢君卓精神一振,江月寒这话不无道理。可她们都回来一段时间了,别说审判,就是风言风语也没几句。她去后勤送竹笋的时候,后勤一片平静,看见她也是和和气气。要不是当日被三位仙君撞了个正着,谢君卓都要怀疑没有人知道她入魔。 师尊,你说师祖他们会怎么处置我?谢君卓松开一旁的柱子,挪到江月寒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倒靠下去。 三位仙君之中,玉清就算不为谢君卓考虑,也要为江月寒考虑,所以谢君卓并不担心他的决定。比起他,另外两个人之中的太虚才是个麻烦。前世恩怨背后皆有他的影子,他不会轻易放弃送上门的魔罗果。 谢君卓暗自咬牙,她这次回来本来要对付太虚,没想到先落了把柄在他手上。 江月寒微微侧身,让谢君卓倒靠的舒服一点,她伸手将谢君卓垂下的鬓发撩到耳后,低头凝视她,目光温柔,道:魔罗果于你确有影响,但你这辈子的情况明显和前世不同。上辈子我遇见你的时候,魔罗果对你的影响已经很深。白姐姐之死,是催化你入魔的关键。但这辈子,这个关键并不存在。师尊他们不会秘密地处决你,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终都要经过我们二人。 江月寒对玉清很有信心,要防备的只是太虚一人。无极虽然也很难说话,但谢君卓这个年纪微妙,无极不会一口气把话说死。 师尊,谢君卓抬头,撞上江月寒温柔的神色,她愣了一下,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师尊,白姐姐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在这件事上我再无遗憾。白姐姐性格坚韧,就算面对狂风骤雨也不会轻易屈服。你渡她入鬼界,以她的本事肯定能够达成所愿。所以这辈子,白姐姐不是催化我入魔的关键。 谢君卓直起身靠近江月寒,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气氛变得暧/昧。金色的阳光落下来,江月寒的半边身体镀上一层微光,她沐浴在光中,清冷的面容也多了两分暖意,眼角的朱砂痣红艳妩媚。 谢君卓看的心头狂跳,像是在心里揣了几百只兔子,一刻也不肯安生,非得让她的心跳如擂鼓,让人听的一清二楚才罢休。谢君卓舔了舔唇,眼神滑过江月寒的脸,手掌顺着江月寒的手臂下滑,一直到她的手背。 江月寒身体轻/颤,这突然升温的气氛,像大热天的蒸笼,熏的人脸颊发烫,面色泛红。 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将她的手掌抬起来,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颊。她的面色如常,但脸上的温度却很高。江月寒想要抽回手,手指蜷缩,可是谢君卓抓的紧,用脸蹭着她的掌心。 谢君卓痴迷江月寒掌心的温度,眼神迷离,饱含深情道:师尊,这辈子会影响我的人是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对于谢君卓而言,这辈子会让她失控的是面前这个人。两辈子追寻同一道光,从未舍弃过,她愿意捧出一腔赤城,融化冰川,让寒冬开出花,灿烂若明霞。 江月寒纤长的睫毛轻/颤,蜷缩的手指张开,她抚摸着谢君卓的脸,那灼热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来,一点点蔓延进心里,让她的冰冷生了裂缝,心脏变得柔软,不堪一击。 谢君卓的甜言蜜语那么真切,让人心动,让人脸红。她说的动听,撩人的动作也不停,江月寒觉得四周都是谢君卓的气息,热切地让她想要逃。 可是她无路可逃,她的背后是阁楼,面前是谢君卓。谢君卓扭头,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她的指尖。 湿热的气息在蔓延,带着一点细微的酥麻感,心跳混乱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谢君卓垂下头,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她沉默了许久,缓缓抬头,眼底的迷离散去,满载深情。她欺身上前,靠在江月寒的颈边。 江月寒一阵战栗,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君卓没有更逾矩的动作,她只是这样靠着,寻求一个依偎。 江月寒心底的挣扎都平静下来,她从谢君卓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揽上谢君卓的肩,轻轻拥抱住她。 两情久长,朝朝暮暮如初。 妖魔异动的消息传到三清宗后不久,魔罗果的事也被摆上明面。三仙君达成统一战线,由玉清一人出面应对闻讯而来的长老。 太虚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讨到便宜,涉及到江月寒,玉清的态度很坚决。最后太虚不得不妥协,勉强同意玉清的提议,让谢君卓去兵刃堂修行,以兵刃的无情压制魔罗果的魔性。 但太虚还有另一个要求,倘若兵刃堂对谢君卓无用,谢君卓自己又不能控制,他绝不姑息,任由谢君卓发展下去。 这个要求算是最坏的打算,玉清也退了一步,应承下来。 如今宗内长老齐聚一堂,玉清把他们三个人商议的结果说了一遍,长老们吵成一团。在此之前,他们对谢君卓的印象是她拿走勾陈,本以为那就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没想到谢君卓还能再来一次。 此刻在他们的眼中,谢君卓和灾星无异。 魔罗果的力量绝对不能落在妖魔的手中,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宗门弟子被魔罗果驱使。要知道这个丫头不是一般弟子,她还是勾陈之主。当初她拿着勾陈离开,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毕竟擅作主张,没有把我们大家放在眼中。要我说,与其压制魔罗果,不如在她还未成长之前,扼杀在摇篮。 主张舍弃的长老言辞激烈,拍桌而起。他们不怕谢君卓入魔,就怕身为勾陈之主的谢君卓入魔,乱世之物皆入魔族,这是要天亡大道。 陈长老此言差矣,我堂堂三清宗,天下道门之首,竟然要因为一个魔罗果杀害宗门弟子,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而且谢君卓身为勾陈之主,你杀了她,勾陈之祸又该何解? 主张留下的长老平静地反驳,对陈长老的话嗤之以鼻。 陈长老不服气,道:勾陈乱世,还有七杀可止,即便杀了谢君卓,我道门也还有其他人可以一战。 那请问陈长老何为乱世? 乱世乱世,当是世道混乱不堪,人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陈长老被问的一愣,他觉得乱世二字很好理解,不知道同门何来此一问。 主留的许长老一笑,道:妖魔为魔罗果而动,祸乱世间是乱世,勾陈出世,万剑动荡亦是乱世。既然两者毫无区别,那为何要舍一留一?我等身为修道者,本就在乱世中逢生,杀出一条血路,方才换来短暂的安宁。你们叫嚷着杀掉一个少女来维持平衡,看似为了大道,但实际是掩盖内心对乱世的恐惧。魔罗果和勾陈就在这里,谢君卓是生是死都不能改变。 魔罗果承接勾陈,有些人太过在意魔罗果的影响,反而忽略了勾陈之祸更在魔罗果之上。说不定魔罗果只是勾陈的一环,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安稳了太久,大家的骨头松散了,连斗志也消磨了吗?许长老见大家不说话,又道:谢君卓今年不过十四,面对勾陈这样的凶物她没有退也没有惧,只身上佛宗去寻求解决之法,内心打定主意要和勾陈一战。江月寒今年十六,却已经背负七杀多年,把七杀变成自己的本命剑。她们两个姑娘都能不畏艰难,我们在坐的各位还比不过她们吗?以为杀个姑娘就能平息乱世,你们可真够出息的。 许长老掷地有声,最后一句话更是说的轻蔑至极。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一群人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顿觉面上无光,火辣辣地发烫。 陈长老被哽的不轻,脸红脖子粗,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气愤地一甩衣袖,骂道:黄口小儿,休要大放厥词。大道本就无情,我们的选择再稳妥不过。 许长老冷笑,道:修道者逆天,何来稳妥之说?陈长老既然不想横生波折,不如现在就先找口棺材躺下去,一了百了。 许长老的话一句比一句毒辣,陈长老被气的不轻,他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只是说了该说的话,陈述事实一般。陈长老像是斗败的公鸡,浑身的毛都炸了,周身真气膨胀,衣袖都鼓起来。 玉清抬眸一扫,虽未言语,气势却变了。 周围的其他人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劝说,重点是拉住陈长老,免得他在玉清面前做出错事。长老议事意见不合争吵常有,但要是动手性质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许长老往椅子上一躺,态度傲慢。 陈长老气血直冲头脑,怒不可遏,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在同门的劝说下压住怒火,重新坐下来。 玉清不动声色,等他们全部安静下来才宣布让谢君卓去兵刃堂修行。这次大家左右环顾,无人再敢反驳。 玉清十分欣慰,又交代了其他的事,见时辰差不多,便让大伙都散了。 陈长老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玉清开口,他率先起身,气冲冲的离开。其他人也相继告退,最后一个议事厅就剩下许长老和玉清二人。 许长老起身恭敬地对玉清行了个礼,玉清瞧着他,越看越满意,走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才升了长老,还有很多地方要学,下次改改这脾气。 许长老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既然敢坐长老的位置,就不怕他们找我茬。而且这事本就不是杀人能解决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德行。三清宗太高太远,让有些人失了本心,以为这里就是天道的顶点。 许长老,全名许不问,曾是邹不闻的同门师兄。魏宇一脉倒台后,宗门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他就被提了上来。论资历,他是长老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陈长老自持是长辈,许不问却全然没有敬重的意思,难怪陈长老想要动手。 玉清眸光微沉,曾经的毛头小子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些人却还原地不前。要不是谢君卓接连惹事,他还不一定能看到这些问题。 三清宗沉睡了太久,也该是时候动一动了。 第121章 长老会后,白露的事尘埃落定。三清宗对外宣布了七星宗的所作所为,以此为例给各大道门敲响警钟。 谢君卓的处罚也很快定下来,此刻宗门弟子才知道谢君卓身负魔罗果,并曾入魔。这一消息来得突然,很快在门内炸开了锅。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因此,很多人也很好奇宗门对于谢君卓的处罚。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关于妖魔的消息接踵而来。叶无双的强悍让那些妖魔知难而退,他们不在一群群地跑来送死,而是在人间盘踞。 道门和妖魔分割出了两个阵营,消息稍微落后的佛宗也派人前来询问。玉清公事公办,客气地给慧空去了一封信。信中玉清表明了要护谢君卓的决心,也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慧空作为知情人,玉清直接和他对话省去很多麻烦。谢君卓的长明灯还在佛宗的佛堂前燃烧着,慧空没有回信给玉清,他直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佛宗加入了除魔卫道的行列,保护管辖范围内的百姓。 得不到魔罗果,妖魔也不敢大规模进犯,彼此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三清宗,玉清传讯给江月寒,让她带着谢君卓前往穿云峰。谢君卓的处罚已经下来,让她去兵刃堂修行是早晚的事,不过在此之前,玉清还有一些话要交代。 谢君卓体内的魔罗果发作过一次后便没了动静,那股力量融入她的血脉,只要她不去刻意催动,它便温顺的像只猫一样。 玉清找她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她和江月寒到了山脚下,二人遇上刚从穿云峰下来的许不问。 谢君卓不认识许不问,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她听见江月寒叫他师兄有些好奇。江月寒这个性子并不是遇见谁都会礼貌招呼,除非彼此关系还算过得去,不然就是点头致意。 许不问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眼若寒星两点,朱唇粉面,像是戏曲里的小生,给人一种文雅的感觉。但这个文雅并不会让人觉得舒坦,看久了,反而觉得有几分自持才情的傲慢。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8) 谢君卓总觉得怪怪的,她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许不问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目光和她对了个正着。谢君卓有种被抓包的尴尬,许不问勾了勾唇角,眼神高深莫测。 谢君卓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没有,转头对江月寒拱了拱手,道:玉清师伯还等着师妹,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先行一步。师妹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做师兄的断然不会推脱。 江月寒颔首谢过,领了他的这份好意。许不问面带笑意,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了,石梯上看不见身影,谢君卓才出声问道:师尊,他是谁? 他就是长老会上帮你说话的许长老。 咦!谢君卓一愣,美眸微张,惊讶道:我还以为升为长老的都是糟老头子,没想到还有个好看的。 谢君卓的处罚是三位仙君商议后的结果,玉清取得单方面的胜利,长老会上的反对者被许不问说的暴跳如雷。处罚下来之时,许不问帮忙说话的事也传到潮声阁。谢君卓当时还好奇他是何许人,没想到那么快就遇见了。 上辈子许不问在三清宗没什么特别之处,也难怪谢君卓对他毫无印象。这辈子因为江月寒和谢君卓带来的变化,他也间接受益,在宗门的地位水涨船高。 江月寒和谢君卓继续往前,路上江月寒简单地告诉谢君卓关于许不问的事。许不问和邹不闻是一个师父门下的师兄弟,当年他们师父出事后,门下的弟子另入师门,最后就剩下他们二人。 原本他们两个人说好了都不走,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许不问突然就变卦了,留下邹不闻一人拜入了其他长老门下。邹不闻对此耿耿于怀,这些年二人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邹不闻得玉清照拂做了进退堂的堂主,许不问却一直没什么水花。这次提拔长老,他突然杀出重围,崭露头角,很多人才重新把目光转向他。 谢君卓听着江月寒说八卦,觉得有些新鲜。 以前他们还在一个师父门下的时候,感情一定很好吧。谢君卓问道,邹不闻的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小肚鸡肠道要记恨一个人到这个地步。 依他那个懒散不爱动的性格,只有真正在乎过,才会在翻脸之后恨之切。不然完全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而是直接无视掉。 江月寒点头,这一点谢君卓猜的不错,他们入门时间差不多,名字也接近,在宗门一向形影不离。 能被邹不闻记恨上也算是一种本事,谢君卓有些好奇,道:师尊以为这个许长老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我和他少有交集,不与评价。 江月寒知道许不问是因为邹不闻,除开这个关系,她们平日里并没有往来。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江月寒一般不发表看法。 谢君卓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吐了吐舌,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她对这个许不问的感观并不好,一个原本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弟子突然荣升为长老,还敢和前辈叫板,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不过对方也算帮了她一把,她要是继续往下深想,倒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玉清的穿云峰原本就没什么人,这些天更是大幅度减少,除了做日常的弟子,其他人都被玉清遣散,让他们去无极住的山峰做任务。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轻车熟路地进了西楼,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进了院子玉清也不在。江月寒觉得有些奇怪,她和谢君卓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穿云峰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谢君卓并不是第一次登上穿云峰,只不过以前都是来闹事,打完就走,还没仔细瞧过西楼的景色。 玉清养了一簇藤棘,那东西一到春天就疯狂生长,爬上篱笆和院墙,开出拳头大小的花,花朵雪白,花瓣椭圆,层层叠叠地散开,黄色的蕊细长,从花中心探出头来。 在藤棘旁边还有一株伏婴,不过现在不是花期,伏婴才冒出翠绿的嫩芽,碧色的一点,夹杂在藤棘中并不起眼。 谢君卓本来是看一眼就要挪开视线,岂料她的视线一动,那抹碧色也跟着动。谢君卓以为自己眼花了,重新看过去,那抹碧色已经消失在藤棘中。 师尊,师祖他养灵兽吗?谢君卓问道,眼神一直盯着伏婴。 师尊只爱种点花花草草,不养小动物。 江月寒的话音刚落,藤棘丛忽然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江月寒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谢君卓的意思。 藤棘虽然茂盛,但还没到能遮住一个成年人的地步,如果是玉清在哪儿,江月寒和谢君卓肯定能看见他。 穿云峰除了玉清就没别人了,也难怪谢君卓会以为是灵兽。 是有小兽误闯进来了吧?江月寒心里也不确定,她走过去,想看一下是不是有迷路的小兽被困在里面。 不过她刚踏出一步,藤棘就朝两边分开,一只宝玉葫芦从里面飞出来。 谢君卓和江月寒都吓了一跳,宝玉葫芦上坐了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一身浅紫色的圆领袍,头上落了几片雪白的花瓣,怀里抱着才冒头的藤棘苗,这东西煮水后剥皮,里面雪白的果肉可以吃。 他看见谢君卓和江月寒也是一愣,宝玉葫芦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退。 三人沉默了半晌,谢君卓吃惊道:这这,半年不见,师祖都有孩子了吗? 无极: 江月寒的目光落在宝玉葫芦上,她认得这东西,这是无极从兵刃堂得到的法器,平时他都是代步用,轻易不会借人。也就她小时候还没开始修行,又不肯走路的时候,无极借给她玩过一段时间。 宝玉葫芦在这里,那葫芦上坐的人 江月寒想到无极把自己关在房里那天,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玉清也不肯说,而是把他们都赶走。当时她以为无极是衰老,可现在看来情况可能恰恰相反。 谢君卓还在饶有兴趣地打量无极,把无极的样貌和玉清做对比,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道:没听说过师祖有道侣,难不成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无极眉心狂跳,额角青筋暴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和玉清就不是一个样子,谢君卓是眼瘸吗? 蠢货!无极骂道,他的声音很稚嫩,哪怕他此刻低气压,听起来也毫无震慑力。不过他的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小鹿般的大眼睛里有着不符年龄的锐利。 谢君卓愣住,发现面前这个奶娃娃的气势惊人。可他越是这样老气横秋,谢君卓就越觉得有趣。她伸出手想要调戏,无极明显往后躲开。 江月寒轻咳一声,拦住一门心思闯祸的谢君卓,歉意地看着无极。 无极冷哼一声,他磨了磨后槽牙,忽然觉得自己在魔罗果这件事上真是太便宜谢君卓了。 无极,等下月寒要过来,你要不要避一避? 师叔,君卓不是故意的,还请你不要和她计较。 江月寒俯身给无极致歉,身后就传来玉清的声音。他们师徒二人同时出声,声音重叠在一起,落在谢君卓的耳朵里犹如惊雷。 这个奶娃娃是无极?欢迎加入18198859(非作者群) 谢君卓瞪大眼,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无极不应该是少年容颜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君卓想到自己刚才犯蠢说的话做的事,恨不得把那些话都吞回去。她尴尬地看了无极一眼,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死一死。 无极阴测测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并不和善。 谢君卓觉得后背一凉,默默地握住江月寒的手,开始装失忆。 玉清走过来,看见谢君卓和江月寒也在,神色微顿,道:你们来的挺早,是不是还遇见了许不问? 江月寒颔首:和许师兄打了声招呼就上来了。 江月寒不是话多自来熟的性格,打个招呼就是极限,要说叙旧什么的,完全不太可能。 玉清了然,余光扫了无极一眼,见他气鼓鼓地坐着,料想他刚才肯定吃瘪了。他这个样子就是许不问前来也没给瞧,本来打算一直瞒着,谁知道那么不凑巧。 好在江月寒和谢君卓不是外人,让她们两个人知道也无大碍。 进来说吧,外间不合适。玉清让大家先进屋,无极冷哼一声,坐着宝玉葫芦回屋。 玉清稍后,和无极拉开一段距离后,扭头低声问道:你们怎么得罪他了? 第122章 面对玉清的询问,谢君卓有些尴尬,她讪笑两声含糊其辞,委婉地说自己没把无极认出来,误以为他是别人送来的幼童。 无极返老还童后一直没有办法恢复,自己对这件事有些敏感,谢君卓这是踩了他的痛脚,让他实实在在地不太爽。玉清了然,并未责备谢君卓,只是特别提醒她照顾一下无极的心情。 谢君卓连忙点头,无极也是一个重要的助力,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得罪他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玉清把谢君卓叫来主要还是为了了解魔罗果的情况,因为谢君卓入魔后一直没有异样,他们反而放心不下。以他们对魔罗果的了解,这东西的凶残程度,少说也要谢君卓难受一段日子。 谢君卓对此没有否认,初次入魔被魔罗果大量透支力量,魔罗果的力量消散后,宿主就会陷入危急中。轻则陷入昏迷,靠自身恢复过来,重则神魂受创,直接沦为魔罗果的傀儡。 前世谢君卓便是如此,她昏迷了七天七夜,神志不清,状况如同风寒,忽冷忽热,冰火两重天。她当时独自一人挺过来后,低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这一世魔罗果的力量苏醒后,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她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经历过的原因,面对玉清的疑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玉清甚感奇怪,他检查过谢君卓的身体,并未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体内的气息十分平和,那天爆发的魔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玉清修行至今,还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情况。 魔罗果的力量不能借助外力封印,所以我提议让你去兵刃堂修行。兵刃堂生于世间千百年,你以可以把它本身看成一个巨大的封印,每一件兵刃法器都是组成封印的一部分。它们是最无情的存在,沾满了血腥和杀戮,也是最纯粹的道法,此道名曰器。上古时期还有人修行此道,但因为玄门有过断层,这一道没有传承下来。 玉清给谢君卓解释为什么要让她去兵刃堂,他们此举并不是要限制她的人生自由,而是希望她能凭借兵刃堂的特殊性,压制住魔罗果的侵蚀,在不入魔的情况下把这股力量化为己用。 你此去兵刃堂是长期修行,我已经吩咐后勤给你辟出一间修炼室,要是没有别的事,就早点去闭关。 玉清这话虽然是说给谢君卓听,目光看的却是江月寒。这师徒二人一向形影不离,要让她们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彼此心中应该都有不舍。 谢君卓摸不准此刻魔罗果的情况,对玉清的话没有异议。她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研究自己身体的诡异之处。 她前世入魔是心灰意冷,这辈子入魔是为了江月寒,一个因恨,一个因爱,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师祖,我去兵刃堂修行后,别人要是去求取兵刃,会受我影响吗? 兵刃堂每年都会有人前往,谢君卓想到这一点,有点好奇。兵刃堂取兵器之时山峰上只能有一人,其他人不得登岸,按理她一直留在上面,其他人就不能继续前往。 要是她四五年都不能离开,那其他人岂不是只能望而止步? 玉清轻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因为你不在这个条件内。 谢君卓不解,江月寒也看了过来。 一旁的无极道:蠢货,因为你有勾陈,勾陈之主不受兵刃堂的这条规矩约束。你能想到的那些长老也能想到,他们可不是会吃亏的主。 虽然兵刃堂不属于三清宗,但不妨碍三清宗把它划在自己的领域内。从这里走出的每一件神兵利刃都是有市无价之物,是实力的象征。要是让那些长老四五年看不见一件兵刃,他们一定会大闹一场,不会轻易松口。 勾陈之主的身份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了作用,这还是谢君卓第一次感觉到它有点用处,就是这个用处对于她而言依旧不是啥好事。 玉清把该叮嘱的都告诉谢君卓,让她放宽心去修行,不要受到外界的纷扰。她的心越乱,越不能控制魔罗果,只有心如止水,才能让魔罗果无计可施。 谢君卓明白这些道理,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她在兵刃堂修得清心寡欲,下山后遇见江月寒,也会前功尽弃。她为江月寒心乱如麻,要让她舍弃,她怎么舍得? 与其压抑本性,她还不如放手一搏,随性而为。 只不过这种念头只能在心里回转,不能言明于人前。 玉清能说的都说了,回头问无极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叮嘱。 无极看了谢君卓一眼,道:若是兵刃堂无用,你就修无情道。 无情道,绝情断爱,没有牵挂,用来抵抗魔罗果在合适不过。 谢君卓端了一杯茶正在喝,冷不丁地听无极来这样一句,她被呛的直咳嗽,怀疑无极是记恨她刚才的无礼。 这个就不用了吧!谢君卓讪笑,要是让她修无情道,她还不如此刻就入魔反出三清宗。 让她受苦受难可以,但要她忘了对江月寒的感情,她宁愿坠落深渊,从此仰望光明。 江月寒握着杯子的手指轻/颤,她抬头看着谢君卓,带笑的姑娘眉目张扬,有着一股热切的活力。 这辈子她活的比前世恣意,不再是阴郁痛苦的模样。魔罗果再现,勾陈加身,她也只在江月寒面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江月寒明白她的心意,对她这话更有感触。 她是重感情的人,无论如何也练不成无情道。她要是学的会无情,上辈子又怎么会那么痛苦。 玉清被无极逗乐了,笑道:别紧张,无极和你开玩笑呢?他之前还跟我说你不适合练无情道,不能逼你。 玉清拆了无极的台,无极不满地瞪他一眼。他是想给谢君卓增加一点危机感,免得她以为此刻无恙便是万事大吉。 玉清轻笑,没有把无极这小小的威胁放在眼中。无极不由地气闷,他磨了磨后槽牙,把冒上头的脾气压下去,转而看向江月寒。 谢君卓要去闭关,潮声阁又只剩下江月寒一个人。 小月寒,你之后打算做什么?无极偏向江月寒,他现在这个模样羞于见门下的弟子,江月寒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倒是可以来陪陪他。 江月寒道:我也要闭关修复神魂,不过不是现在,我会等君卓先稳定下来,而且我还有事要向师父请教。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99) 江月寒的神魂问题已经拖了一年多,在阴阳玄宗的时候,虽然忘情帮她调理了一段时间,但和叶无双对战之时又前功尽弃,需要重头再来。她此刻神魂无恙,全靠白露给的灵魂力量支撑。那股力量炼化的缓慢,需要静下来花费很长的时间。 无极有些失望,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能在穿云峰,他开始变得无聊起来。偏偏这具身体不听使唤,就是用术法做伪,也不能变成别的样子。 无极有些泄气,玉清摸摸他的头,道: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无极拍开玉清的手,嫌弃道:你那有小月寒可爱? 说着,无极灵光一闪,对江月寒一笑,道:你师父最近要应付那帮长老,肯定没空帮你解惑,不如你问我。 江月寒要和玉清说的并非修炼上的事,而是和太虚有关。无极把事情揽过去,江月寒有些犯难。她不便直接拒绝,求助般看向玉清。 玉清一甩浮尘,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表示爱莫能助。他最近其实并没有事做,只不过无极想玩,他只好让着他。 谢君卓见状,心里念头一转,道:无极仙君,你最近是不是很无聊? 无极看了谢君卓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骂谢君卓说的废话。 谢君卓也不恼,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能让你在三清宗行走,又不用担心这个样子被人嘲笑。 什么主意?无极不以为然,道:说我是玉清的儿子? 玉清: 养不起,不敢有! 谢君卓干笑,道:不是,但也接近。你现在这个样子知道的人并不多,与其困在这里,不如对外说是我师祖的弟子,这样不仅能在宗门行走,说不定还能看见宗门意想不到的一面。 无极用术法维持的少年模样和此刻真实的孩童模样有着很大的区别,就是走出去也不会有人直接联想到一起。谢君卓支招即是帮江月寒解围,也是借此诱无极入宗。 他们三位仙君平日都是高高在上,很难融入宗门弟子间,所以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但此刻无极这个模样就刚刚好,完全不会引起怀疑。 你是要我装孩子?无极冷笑,他堂堂一方仙君变成小孩已经够让人耻笑,谢君卓竟然还敢让他真的做个小孩,去和那些宗门弟子打成一团。 这简直 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无极眼神一亮,心里突然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他本就是掌管年少的仙君,做个小孩又有何不可。 无极想明白这一点,积压在心头多日的阴霾散去,他回头瞧着玉清,上下一翻打量,道:那我是不是还得想个新名字? 这话是接受了谢君卓的提议,玉清哭笑不得,道:就用你的本名也可,反正知道的人不多。 无极,玉清,太虚皆为道号,而不是三位仙君的本名。 无极觉得可行,他找到了新的乐子,不在纠结江月寒的事,准备出去转一圈。玉清没有阻拦,只是让他早去早回。 无极应了一声,宝玉葫芦化作流光,很快就消失了。 无极一走,院子里就剩下师徒三人。谢君卓知道江月寒要和玉清说什么,那是江月寒的选择她不会干涉。 剩下的时间,应该留给他们师徒二人。 师尊,我想去见叶无双一面。谢君卓道:如果邹师伯的猜测是事实,他知道我的处罚后,应该会离去。 叶无双盘踞在三清宗外,难免会让一些人寝食难安。谢君卓想再试一次,看能不能把他劝走。 玉清闻言并无反应,这种小事他不会横加干涉。 江月寒道:试试也可,你自己多加小心。 谢君卓颔首应下,行礼告退,把地方让给江月寒和玉清。 第123章 射姑山外围,山明水秀,鸟雀和鸣,青松掩掩间,一条羊肠小道蜿蜒盘旋。 红衣少女提着食盒从山上下来,林间的小鸟飞落在她的肩膀上,憨厚地啾啾两声,埋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谢君卓抬手捉住这只不怕生的小鸟,感受到掌间的柔软暖和,心情大好,嘴角笑意浅浅,目光明亮恍若星辰。 不远处的古木上,叶无双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谢君卓的笑意有些刺眼。他弹了下手指,一股灵力直冲谢君卓手上的小鸟而去。 小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惊恐地挣扎起来,羽毛瞬间就炸开了。谢君卓换了个姿势,灵力形成一个小护盾,挡住了叶无双的攻击。同时,她松开手掌,让小鸟振翅高飞,继续去翱翔蓝天。 一只鸟你都容不下,心眼可真是比针尖还小。谢君卓回头,准确无误地看向叶无双的方向。她心里清楚叶无双嗜杀,毫无怜悯和同情,这话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要讽刺两句。 叶无双从树上飞下来。落在谢君卓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高兴道:你是终于想通了,要和我离开吗? 和你离开那叫想不开,不叫想通了。谢君卓嫌弃地白了叶无双一眼,把手上的食盒推到他怀里,道:我来是告诉你,我要去兵刃堂闭关,少则三年,多则五载。等我出来魔罗果的威胁将不复存在,你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你走吧。 食盒并没有什么重量,上面刻了一个保存食物的阵法,叶无双拿着晃了晃,也没听见盘子撞击的声音。他好奇地开始研究食盒,对谢君卓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在意地嗯嗯两声,敷衍道:闭关也挺好的,等你出来后,魔罗果的力量就能融会贯通了! 谢君卓不想和魔族扯上关系,她的拒绝在叶无双的耳朵里自动消音,叶无双只会按照自己想要的结果理解。 谢君卓知道解释无用,也懒得和叶无双争辩,干脆按照自己的思路走。 我的事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各怀鬼胎,披着虚伪和善的面具不会让你看出来,你能杀一时不能杀一世,三清宗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我对兵刃堂挺感兴趣,有空也去瞧瞧,说不定还能得个有趣的兵器。 我把魔罗果的力量给你怎么样? 叶无双自说自话,谢君卓也不恼,她紧盯着叶无双的眼睛,语出惊人。 叶无双神色如常,连半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笑容依旧,修长的手指咔哒一声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好几种不同样式的糕点,看起来美味可口。 叶无双拿出一块,道:魔族习惯茹毛饮血,并不会把食物做的如此精细。在人类看来,我们粗鲁又野蛮,并不懂得欣赏风月,和开了神智的野兽没有什么两样。其实也没错,因为对于我们而言,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战斗。魔域的资源有限,少一个人就少一份争夺。唯有不断的变强,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人类和妖族占据了大陆上最好的修炼环境,而魔族只能在夹缝中生存。在他们的生命中,并没有礼貌谦让,和平友善,他们要活下去就要吞噬同族,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在魔族,弱者的同情和弱者的善良是最可笑的东西。人类的苦心专营是衣食住行,而他们的苦心专营是如何在同族的手中活下来。 叶无双将糕点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那是和血肉完全不同的滋味。像宁静的午后,阳光微醺,惬意舒坦。 我只有两只手,一把刀,杀不光天下人,但护你足矣!你不用恐惧魔罗果,它是死的,可你是活的。我一直觉得,只要活着,就能有无限的可能。 叶无双吃完手上的糕点,舔了舔唇,脸上的笑意真诚和善。他把手上的食盒盖好,收入储物袋,说话的神情正经起来。 他说护你足矣,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谢君卓心里百感交集,看向叶无双的眼神复杂极了。她不能回应叶无双的任何许诺,因为她们永远是两条路上的人。哪怕看起来接近,也不会有交集。 这个世上,遗憾太多,圆满太少。 劝说叶无双依旧是以失败告终,谢君卓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去的路上,她不由想起前世的种种。那段在杀戮中建立起来的感情,其实脆弱又经不起考验,可是叶无双坚持到了最后。 他对谢君卓总有一种奇怪的自信,他相信她无所不能,强大而又完美。 眼前的路变得漫长,四周的声音都静止下来,谢君卓的世界忽然变成一片雪白。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有一股力量在复苏,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瞳孔深处划过一抹血色,黑色的魔气转瞬即逝。 眼前的白色褪去,谢君卓依旧站在道路上。她抬手拂过自己的眼睛,嘴角笑意苦涩。潜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活跃起来,盘踞在她的丹田内,随着她的心意而变化。 成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谢君卓曾不明白,既然忘情想要阻止一切,为什么不把重生的时间再提前一年?只要避免了她和白露的悲剧,她也不会吞噬魔罗果,不会前往三清宗唤醒勾陈。 现在谢君卓明白了,有些事不是忘情想就可以。天道无情,众生为棋,他们依旧在这棋盘中,没有跳出去。 从她离开寮城在虎头岭醒来开始,她便注定成魔,忘情没有办法更改这个事实,所以回溯的时间只能到虎头岭。 这一世在虎头岭醒来的她本来就是魔,又何来入魔之说!魔罗果的力量一直在她的身体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林间风起,落叶打着旋被吹向远方。 射姑山外,叶无双倒回树上,屈膝躺着,怀里抱着谢君卓给的食盒。他把那些糕点看了又看,每一样都精致的可爱,就像把它们送来的那个人,如画的五官秀丽,看起来就很美味。 魔罗果的力量给她带来困扰,她的脸上写着烦躁和厌恶,眼底深处却藏着兴奋和疯狂。 叶无双喜欢那样的眼神,像个亡命之徒,无所顾忌。 食盒里的东西保存的很好,就算不在短时间内吃掉也没关系。叶无双又一次盖上盖子,他要把这些东西存起来。 林间的风轻轻地拂过,有陌生的气息顺着风而来。 叶无双直起身,弯刀浮现在掌间,杀意涌现,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刀。刀意破空而去,锋芒毕现。 藏在林中的人被逼出来,大笑着迎上叶无双的攻击,道:阁下早就知道我来了,又何必兵刃相向? 叶无双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我和你不熟。 面对敌人,叶无双从来不会手软,更何况是背后偷听的敌人。他刚才不说是想看对方要玩什么花样,不代表他默认对方在他的领域内走来走去。 来人化解了叶无双的攻击,飞掠到他跟前,道:不熟也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易。 叶无双挑眉,他的手指摩/擦着刀刃,道:我不觉得自己和三清宗能有交易。 来人道:以前的确不会有,但现在却可以谈一谈,关于谢君卓 叶无双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逐渐泛起冷意,谢君卓还是低估了某些人那膨胀的野心和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心态差点炸了,真的被气的不轻。 我们家今年计划去舅舅家过年,所以我回来的时候直接去的舅舅家,带的东西也在他家。中途因为家里有事,回来了两三天,结果一回来疫情爆发,就过不去了。 我码字用的书桌台灯热水袋都在他家,(家里冷,在床上码字方便,但因为没带过来,所以我在家里码字困难,经常会被打扰。) 在家里呆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解封,今天准备过去拿东西,结果因为其他地方有人瞒报到处跑,现在发病惹了一圈,在我们这边也有活动迹象,我们又封了。 我们这里暂时还没有确诊人数,不知道又要封多久。 第124章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又是一年夏季。 夏日炎炎,树叶卷了边,烦人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让本就闷热的天气更添几分烦躁。 谢君卓入兵刃堂修行已经一年有余,在她之后不久,江月寒也前去闭死关。 关于寮城那些不能在书面上回复给三位仙君的事,江月寒都找到合适的理由告诉玉清。太虚的手伸的太长,前世的悲剧背后都是他的影子,江月寒不想越过玉清去处置,将这些事委婉地提醒了玉清。 除此以外,关于天下道门尸位素餐,仗势行凶的局面也在江月寒的口中摆上明面。这一次江月寒没有为道门开脱,她细数了自己知道的关于道门阳奉阴违之事,恳请玉清加以重视。 寮城发生白露这桩大案后,玉清对天下道门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不过不像江月寒这般笃定。 老实说,江月寒提出这些事让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他不指望着其他道门能有多大作为,但起码要坚守本心,不唯利是图,在权欲中迷失。结果事与愿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背离道门的宗旨,视百姓为蝼蚁,漠视他们的性命。 除江月寒外,接受谢君卓的建议,以玉清弟子的身份在宗门行走的无极也察觉到异样。昔日他为尊者,人人敬他三分,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现在他为幼童,那些人开始无所顾忌,暴露真实模样。 他曾几次在玉清面前大发雷霆,而后以无极仙君的名义处置了一批人。 三清宗内部也是藏污纳垢,玉清深思之后,开始了一场自上而下的道门肃清行动。这一次他越过太虚,直接向道门下达命令。 太虚得知此事后并未有所询问,门下弟子也是积极配合。 单从他的态度来看,若非江月寒委婉提醒,以及玉清撞见他夜会叶无双,表面上还真挑不出毛病。但越是如此,越需要小心防备,因为他在暗,大家在明,谁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来一手,让大家防不胜防。 道门的自省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掌管一切消息往来的进退堂更是没有个闲暇的时刻,常常忙的脚不沾地,偶尔偷的半日闲,也不够他们敞开睡一场。 邹不闻是相当的郁闷,在这种事开始之前,进退堂算得上是个悠闲之处,就算要忙也只是忙那么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一过他是想睡就睡,想躺就躺。 而现在他基本上刚躺下就要爬起来,书翻不到三页,事情就接踵而来。 这种劳碌命不适合邹不闻本人,于是他挑了个时间,委婉地向玉清提出自己的诉求,表示自己需要人手。 玉清觉得有理,随后田蒙和他的弟子就被派来了进退堂。 田蒙: 人在门中坐,事从天上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0) 田蒙也算是老熟人了,邹不闻对他没啥不放心的,干脆的把手上的事情一推,躺一旁闭目养神。 何飘对自己师父的行为表示唾弃,田蒙他们是来帮忙的,而不是来接手烂摊子,也就邹不闻能够心安理得地指挥他们。 田蒙对此表示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而且进退堂这个地方很合他的心意,他能够接触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可以很好地增长阅历。 进退堂有了人手缓和,办事的效率也在稳定提高。邹不闻闲暇之余,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大家往往会忽略这个事实,等想起来的时候,邹不闻不是已经离开了,就是离开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敢问。 又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王卓有事想要请示邹不闻,可是门口的躺椅上已经没有邹不闻的身影,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王卓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指尖灵气化墨,画了一只金色的蝴蝶。他对着蝴蝶吹了一口气,蝴蝶便活了过来,抖了抖翅膀,向着进退堂外的天空飞去。 金蝶引路,只要邹不闻没有离开三清宗,这只蝴蝶就能找到他,把王卓的传讯带给他。 进退堂往前一段路程是接待客人的别鹤居,昔日谢涟在这里被谢君卓摆了一道,不仅修为受损,没能完成宗门交代的任务,还因此丢了性命。 在他之后,这里关闭了一段时间,近些日子才重新开放。 站在别鹤居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兵刃堂大半的样貌。高耸入云的孤峰独立在水中央,霞光环绕,剑气如虹。 自谢君卓闭关后,这里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地,平日里不会轻易涉足。就算有人上岸求剑,三清宗也会提醒不要久留。追其原因无他,不过是谢君卓闭关后半年,发生了一次灵力外泄的情况。 人在闭关的状态下,或多或少会发生对自身灵力不能掌控的情况,这本来没什么,坏就坏在谢君卓外泄的灵力催动了勾陈,那柄凶器发起狠来,整个兵刃堂都不安生。 继魔罗果之后,谢君卓携带勾陈的消息也在宗门内爆发,很多人这才知道她当初离开宗门不是为了历练,而是寻求解决勾陈的办法。大概是有了魔罗果做缓冲,这个消息在宗门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不知道勾陈的危险之处,只当它是一把很厉害的剑。 别鹤居,笛声悠悠,绵延回响,悦耳的曲调飞过眼前的山峦,跨过荡漾的湖水,落在凌厉挺拔的山峰上。 金色的蝴蝶飞过来,它抖动着翅膀,穿过郁郁葱葱的庭院,飞上屋脊,在沧海笛雪白的浪花上停息。 笛声停下来,盘膝坐在屋脊上的邹不闻伸出手,接住这只小蝴蝶。蝴蝶化作金光散去,一条简短的讯息传入邹不闻的神魂。 刚收到阴阳玄宗的拜帖,他们不日后会来拜访。 王卓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废话。 邹不闻陷入沉思,这个时候非正常会见期,阴阳玄宗怎么会突然递拜帖造访?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阴阳玄宗对魔罗果一事尚未表态。难不成他们活跃了一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准备来三清宗问问? 邹不闻抬头看向兵刃堂,那里剑光璀璨,勾陈如同君王一般悬立在山峰之巅。谢君卓的闭关尚未结束,还没有把它收回去。它维持这个状态已经很长时间,强烈的压迫感不仅求剑的人骂骂咧咧,住在兵刃堂湖水里的蓝夕也是苦不堪言,破口大骂了好几次。 邹不闻应玉清的要求,偶尔来这里吹吹笛,希望谢君卓早日破关而出,将勾陈收回去。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个效果并不明显,好像没起太大的作用。 沧海笛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魔性,但最终还是要靠谢君卓自己挺过来。 今日的笛声到此为止,邹不闻收了沧海笛准备离开,他跃下屋脊还没走两步,迎面就来了一人。这人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年岁,像是个白面书生,笑起来却显得轻佻,不够稳重。 邹不闻眉头一皱,心底的那份不喜瞬间上脸。他冷哼一声,佯装没有看见来人,目不斜视地要从他身边走过。 邹不闻假装看不见,来人却不愿意轻易放他过去。二人交错之时,来人道:不闻,你如今见了我,是连一声师兄也不愿意叫了吗? 许不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无视他的邹不闻,他们一起修行十数载,如今也在一个宗内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看都该是亲密无间的关系,最终却成了陌路人。 邹不闻冷笑,抱臂道:不敢当,我可不敢和许长老攀关系,我师父这一脉只剩下我一人,除我以外,没有别的师兄弟。 道门没有从一师而终的规矩,邹不闻清楚他师父死了以后,其他人只有另谋出路才是上上策,他也从未埋怨过那些人。唯独许不问不同,因为比起那些说走就走的人,许不问选择了欺骗。 他利用邹不闻做了跳板,背叛了邹不闻的信任。 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我承认我当时鬼迷心窍,不该在答应陪你留下来以后还那么坚决的离开。可是不闻你应该清楚,那时的我们太弱小,不跳出去变强就什么也做不了。 许不问为自己辩解,他并不觉得当初跳出去是错的。他们没有了师尊庇佑,在宗门的地位一落千丈。人人都想往高处走,不愿意被人踩在脚下。 邹不闻是运气好,被玉清捡走了,照拂多年,可并不是人人都有他那样的好运气。 邹不闻嗤笑,道:你现在变强了,你又能做什么? 你又能做什么?邹不闻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许不问的心上,他脸上的笑意有了片刻的僵硬。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邹不闻,过了许久才轻声叹息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物,从来都是不留余地。 邹不闻道:过奖了,你倒是变了,变得比以前更不如了。我认识的许不问虽然有点小聪明,却不会在大事上耍心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如今,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邹不闻偶尔也会想起和许不问一起修行的日子,可是想的越多失望的越多,他后来干脆就不想了。 他有意避开许不问是免得彼此都尴尬,偏偏许不问不懂这个道理。 别鹤居前山明水秀,是个赏花赏景的好地方,用来吵架未免有些浪费。 邹不闻也不想过多纠缠,他别有深意的看了许不问一眼,继续往前,不在停留。 许不问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他眺望远处的兵刃堂,脸上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 我的好师弟,你还是那么敏锐。可惜,这个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气节能值几个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你们屯文吧,因为我这段时间很难恢复更新。我漆树过敏好几天了,一直不见好,我怀疑它要在我体内修仙,先运行一个小周天,和我的免疫系统耗一耗。 (我的右手情况最严重,因为直接接触了过敏源。) 第125章 阴阳玄宗递上拜帖后果然如约前来,但让人惊讶的是来的并不是长老级的人物,而是一支五六人组成的小队,带头的乃是当日在山门前开罪江月寒的大弟子水淼淼。 她说是奉宗主之命前来,邹不闻不敢阻拦,带她去见了玉清。许是上次得罪江月寒吃了苦头,邹不闻再看水淼淼,觉得她有礼有节,规矩多了。跟着她前来的弟子多是阵法师,看起来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她在其中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 玉清在乾坤殿接见了水淼淼,同行的还有不怎么过问宗门事务的太虚,无极扮成玉清的弟子也出现在大殿上。 水淼淼给三位仙君行礼,代颜玉容向三位仙君问好。 玉清原以为来的是长老级的人物,有要事商谈,没想到只是一个大弟子。他奇怪阴阳玄宗如此重视又如此敷衍,客套地询问了几句,水淼淼都一一作答。 双方的交谈显得在正常不过,看起来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访。玉清心生疑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很快就开始问起水淼淼前来所谓何事。 水淼淼躬身一拜,给出的答案让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此次造访事出有因,我等奉宗主之命前来求见江月寒,倘若江月寒不方便见我们,那见谢君卓也可以。 谢君卓和江月寒双双闭关,这在宗门内并不是什么秘密。水淼淼点名要见她们二人,还给出一个可以二选一的答案,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们两个人同是闭关,但不同的是谢君卓随时可以出关,江月寒却是闭死关,她的神魂问题一日不修复,她就一日不出关。 水淼淼所谓的二选一,更像是为了谢君卓准备的完美借口。大家分的清楚孰轻孰重,不会贸然去打扰江月寒,只会把谢君卓请出来。 太虚半垂的眸子微张,眼神扫过水淼淼。阴阳玄宗不重炼体,在一干弟子中,水淼淼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她不通阵法,主修炼体,并因此破格成了大弟子,打破了阴阳玄宗一直以来的传统。 在太虚看来,水淼淼的天赋不过中等偏上,虽然占了阴阳玄宗大弟子的身份,但在宗门内的建树并不明显,更多时候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谢君卓暴露魔罗果入魔后,其他宗门都是观望的态度,阴阳玄宗身为上三门之一更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此刻派水淼淼前来求见谢君卓,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对太虚的打量,水淼淼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太虚看的不是她一样。 玉清对此也有一些惊讶,他问道:你们宗主可有说是所谓何事? 有说,但此事只能告诉她们两个人中的一个,请恕我不能相告。水淼淼公事公办,并没有因为面对的是三位仙君就露了怯,透露出一星半点消息。 这个坚决的态度让三位仙君有些无从下手,无极哼了一声,道:可惜她们二人都在闭关,你谁也见不到。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等个三年五载也无妨,到时候她们二人出关,你们再来也可。 无极坐不回自己的宝座,干脆地和玉清挤在一起。所幸他此刻就是个奶娃娃,呆在玉清怀里也不突兀,顶多是让人觉得他受师父宠爱。 水淼淼诧异地看了无极一眼,她这也是初来三清宗,对三位仙君都不熟悉。无极奶声奶气,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做弟子的自觉。水淼淼惊讶之后并未生气,反而垂下视线,不在失礼地打量无极。 此事虽不重要,却涉及到忘情太长老,所以宗主才让我走一趟。但既然谢君卓和江月寒都不方便,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水淼淼不卑不亢,表明这不是他们阴阳玄宗和三清宗的事,而是忘情和两个小辈之间的恩怨。她用忘情做挡箭牌,三位仙君也不好敷衍了事。 玉清轻咳一声,道:既然这事涉及到忘情前辈,那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不过月寒是闭死关,没办法出来见你们。谢君卓倒是方便,但也有很多不确定性。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派一个人进入兵刃堂,只有在那儿你们才能联系上她,她愿不愿意出来就要看你们所言之事对她是否重要。 谢君卓闭关后,除了勾陈出过一次岔子外,其他时间都很平静。她在兵刃堂修行如何外面的人也不清楚,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不能让她离开兵刃堂。 水淼淼似乎对谢君卓的处境有所了解,面对玉清的说辞她没有任何的不满之处,很快就答应下来,并表示就她一人前去。 水淼淼心意已决,玉清并未多做阻拦,他让邹不闻带水淼淼前往兵刃堂,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邹不闻领命退去,大殿内一片安静,太虚还抽空打了个盹。他看起来是毫不在意,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看法。 玉清拿着浮尘,蹙眉沉思片刻,将无极从自己身上拂开,道:我厨房的火上还炖着汤,就不和你们聊了,先走一步。 为了养育江月寒,玉清学了一手好厨艺,出门前在火上放个锅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于他这种境界的人而言,乾坤殿到穿云峰这个距离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无极听见有汤眼神一亮,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跟在玉清身后离去,想要大饱口福。 太虚还在打盹,等玉清和无极都走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扫了眼空旷的大殿,在石座上站起身,一步跨出人便到了大殿门口。 乾坤殿外,骄阳似火,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太虚眯了眯眼,觉得这阳光未免太耀眼了些,他打了个响指,空中便多了一片片白云,它们聚集在一起,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一般。 太虚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远遁回了自己的山峰。 兵刃堂,奇峰独立,包围山峰的湖水清澈见底,看的见绿油油飘荡的水草,偶尔还有一尾灵鱼在中间穿过。 邹不闻踏上湖面,湖水承载他的身体而不下沉。他转身正欲提醒水淼淼不需要术法也能站在上面,这一回头水淼淼却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水淼淼未免过于从容,邹不闻心生疑惑,面上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走在前面佯装不经意道:初见你时,你手持银枪要和江师妹一较高下,蛮不讲理。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你倒是比以前稳重多了。 水淼淼颔首,道:我当时年少,心比天高,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笑话倒是没有,但怨气肯定少不了。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去,却被你堵在山门口刁难,自然不会高兴。邹不闻道:我当日就有些好奇,你手上的银枪品阶不低,可能借我看看? 水淼淼的那柄银枪和她这个人倒是很配,但今日她来三清宗造访,那柄银枪却没了踪影。邹不闻不知道她是收起来了,还是本来就没有。 水淼淼身影微顿,面不改色道:不过是长辈所赐的一件兵器,比不得兵刃堂的一刀一棍,我就不在这种地方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邹师兄想看,等我办完事也不迟。 这是自然,我不急。邹不闻笑道,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 水淼淼是个火爆的性格,从来就不会在乎场合,受不得别人的刺激。邹不闻以银枪试探她,按理她应该拿枪而起,大大方方地让邹不闻看,而不是这样平静地盖过去。她这般淡定,反而显得疑点重重。 邹不闻没有揭穿,他只是放慢自己的速度证实一个猜测。如果此刻走在他身边的人真是水淼淼,那她肯定不会察觉到其中的变化,会直接超越过去。但如果此刻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水淼淼,那她一定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会跟着保持一致的速度。 很多时候,性格上的转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更何况是这种拙劣的手法。 水淼淼维持和邹不闻一样的速度,她没有超过去也没有赶上来,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快二人就踏上了兵刃堂,邹不闻心生警惕,暗中蓄力。一个可以瞒过三位仙君的人,实力肯定不差,她的目标是这里,但她想做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1) 邹不闻悄悄地拉开了距离,兵刃堂被勾陈的剑气所笼罩,头顶有股无形的威压,让踏入一定范围的人感到不适。邹不闻故意没有提醒,水淼淼抬头看了眼,脸上闪过一点笑意。 这是邹不闻接待她以后,在她脸上看见的第一个神情,像是高兴,又像是如释重负。 邹师兄,你可否让我一人在这里联络谢君卓?水淼淼看向邹不闻,她虽然是在请求,却有一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压迫感。 邹不闻已经能确定眼前这人不是水淼淼,他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直接拒绝道:谢君卓的情况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勾陈又会发疯,我还是站在这里看着你比较好。你怎么说也是阴阳玄宗的大弟子,要是在这里出了差池,我们可不好给阴阳玄宗交代。 邹不闻的理由合情合理,水淼淼没有理由拒绝。 水淼淼盯着邹不闻看了好一会儿,道:那就麻烦师兄了。 言罢她也不再提让邹不闻离开的事,而是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谢君卓此刻在山中闭关,要联系她就要让神识进入兵刃组成的山峰中,但因为勾陈的关系,神识盲目而行会被视为入侵,稍有不慎就会被抹杀。所以更多时候,大家联系谢君卓都不是靠神识,而是直接喊。 比如蓝夕破口大骂的时候,谢君卓其实能听见,只是不能回应。 这一点邹不闻应该提醒水淼淼,但他对水淼淼的身份起了疑心,干脆什么都不说。 水淼淼坐下后没一会儿,兵刃堂上空的勾陈忽然有了反应,只见它慢悠悠地收敛了剑气,像是给谁开了一条道。 邹不闻更是疑惑,他心中暗自思忖要不要禀告玉清。 吹笛子的,你今天不吹了吗?邹不闻的思绪正集中,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之而起的还有水浪声。 邹不闻转头,貌美的蓝夕正趴在石滩上看着他,蓝色的鱼尾在水中摇来摇去。 邹不闻时常会给谢君卓吹笛子,虽然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蓝夕住在这里,经常大饱耳福。沧海笛的声音和她们人鱼的歌声不一样,人鱼的歌喉美|妙又充满危险,而邹不闻的曲调平和干净,是天籁之声,让人的心灵都受到洗礼。 蓝夕的出现并不意外,邹不闻懒散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蓝夕嘟了嘟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目光转向一旁的水淼淼,眉头微皱,随后坏笑起来,道:谢君卓可真受欢迎,那个魔族因为魔罗果的关系不肯离开,隔三差五偷偷跑来看她还情有可原,没想到现在连你们人类自己也要乔装打扮进来。 谢君卓到这里闭关,叶无双也干脆的安家落户毫不含糊,在他对三清宗没有危险之前,三清宗对他的行为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一年的时间,他没少往这里跑,一来二去蓝夕和他倒有些熟络。 邹不闻听见蓝夕称他为那个魔族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蓝夕的后一句话让邹不闻精神一震,道:乔装打扮? 蓝夕点头,她是擅长迷惑人心的人鱼,制造幻境的能力也是一流,一些易容的幻术在她眼中很容易被识破。邹不闻眼中的水淼淼,在她眼中是另一个模样。 你能破解她的法术吗?邹不闻问道,眼神有些期待。 蓝夕高兴起扬起下巴,因为勾陈的关系,她已经很久没发泄过,憋的正难受,很乐意在邹不闻面前露一手。她在水中直起身,手上掐诀,一个奇异的符文浮现在指尖。她将符文弹出去,眼看就要落在水淼淼身上。水淼淼的身体发出一阵微光,将那个符文化解。 下一刻水淼淼睁开眼,看向邹不闻和蓝夕,道: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蓝夕顿时就不乐意了,骂道:你个老妖婆,装什么妙龄少女。是你自己藏头露尾,还不许我揪尾巴? 老妖婆三个字信息量有些大,假扮水淼淼的也是女人,并且是个看上去很有威严的人。她和水淼淼有过接触,对三清宗也很了解。邹不闻细细算下来,只有一个人符合。 但那人没必要这样做,她大可直接前往,为何要大费周章? 邹不闻想不明白,也不等他想明白,兵刃堂忽然摇晃了一下,盘旋在上空的勾陈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它欢呼着绕着兵刃堂转圈,像是在庆祝什么。 蓝夕脸色微变,恶狠狠地盯着水淼淼道:你做了什么? 水淼淼从容不迫地退到水中,道: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有人选择了什么。 兵刃堂忽然裂开一条缝,一道红色的身影走出来,勾陈飞回她的掌间,兴奋不已。 谢君卓出关了! 第126章 自勾陈脱离谢君卓的掌控,笼罩整个兵刃堂以来,很多人看似对这边的情况漠不关心,但实际上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他们。 谢君卓出关,勾陈欢呼,不需要人去通报,他们也能很快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谢君卓成长不少,长发用发带束成高马尾,简单又干练。比起闭关前的稚嫩,她如今目光坚毅,神色从容。她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来,像是一头野兽被唤醒,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她的气息收敛的很完美,看起来不像是个修者,反倒像是个普通少女。 蓝夕有些愤怒,她知道谢君卓为什么而闭关,在她看来此刻谢君卓出来了,无疑是半途而废。等谢君卓到了跟前,她没按捺住脾气,生气道:你的精明都被狗吃了吗?就这样被这个老妖婆骗出来了! 蓝夕对水淼淼没有好感,水淼淼也不和她计较,依旧是一副面无神情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她惊讶生气。 邹不闻眉心狂跳,他心想这都是什么事,谢君卓竟然这样轻易的出来了。同时他又有些奇怪,这个假扮水淼淼的人到底和谢君卓说了什么,才能让谢君卓那么快就做出决定。 水淼淼所说的选择,指的又是什么? 面对蓝夕的愤怒,谢君卓一笑而过,她和两个老熟人打了一声招呼,随后御剑而起,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这一幕发生的极快,没有久别重逢的热情寒暄,没有突然出关的长篇解释,有的只是雷厉风行。 蓝夕和邹不闻愣了一下,在谢君卓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们清晰的看到她冷下来的神色,还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兵刃堂的风声都静止下来,没有勾陈的欺压,其他兵刃的意志逐渐苏醒。 水淼淼垂眸转身,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站住,你不能走。蓝夕身体里发出一阵淡蓝色的光芒,瞬移到水淼淼身前,拦住她的去路: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对谢君卓做了什么? 你那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能做谢君卓的主?水淼淼反问,谢君卓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劝动她。水淼淼只是告诉她一些事,并没有强迫她做什么。 蓝夕被堵的哑口无言,水淼淼说的是句实话。谢君卓不是耳根子软的老好人,除非事情涉及到她自己,不然她不会轻易出手。 水淼淼不想和蓝夕过多纠|缠,绕过她离去。这一次蓝夕没有阻拦,她恶狠狠地咬牙,生气地拍打水面,一头钻入水中,独自去生闷气。 邹不闻站在水面上,拂袖平息蓝夕搅动的湖水,看着水淼淼远去的身影沉思片刻,转头朝着谢君卓离开的方向飞去。 谢君卓并未离开三清宗,她是去穿云峰求见玉清,以及和玉清在一起的无极。 假扮水淼淼,骗过三位仙君见了谢君卓的不是别人,正是阴阳玄宗的宗主颜玉容。颜玉容此举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要和谢君卓说的事不适合太多人知道,更不适合以她的身份来说出口。 他们阴阳玄宗的弟子在人间行走这一年,收集到了很多和道门有关的消息,除此以外,还有妖魔的异动。在一些地方,道门和妖魔狼狈为奸,一个闹事一个平息,反反复复压榨当地的百姓。 阴阳玄宗的弟子不擅长战斗,不敢贸然插手,他们表面上不闻不问,暗地里把所有的消息汇报到阴阳玄宗。颜玉容此来就是告诉谢君卓这些事,她手上握着的是不少道门的罪证,这种东西直接公示天下,对道门的根基是个不小的冲击。 在这些庞大的消息中,始终有一只手属于三清宗,这也是颜玉容借用水淼淼身份的原因。 谢君卓知道江月寒和玉清谈过关于道门发展的事,也知道这一年来三清宗有在整顿,可是他们做出的努力和这个庞大又错综复杂的道门体系比起来,变得那么渺小。三清宗为道门至尊不假,但它早已被高高架起,脱离了最下层的道门。 道门的发展遍布整个大陆,有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朝着不一样的轨道变化。他们在大体系中延伸出其它的规则,其性质早已脱离三清宗的初衷。 听闻此事玉清久久不言,无极倒是炸毛了,气的满脸通红,怒骂不已。 道门底层的腐朽由来已久,不狠下心将腐烂的地方一点点削去,很快完好的一面也会被侵蚀,最后不复存在。 玉清放下手里的东西,搽干净手上的水珠,他看着面前目光坚毅,长剑傍身的少女,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三清宗的事,上有仙君长老,下有师兄师姐,怎么看都轮不到谢君卓来出头。可偏偏颜玉容找的是她,或者说是她们师徒。江月寒不能出关,担事的只能是谢君卓。自上而下的改革效果甚微,自下而上的改革又容易割裂下面道门对三清宗的归属感。 颜玉容是丢给了谢君卓一个烂摊子,她很容易吃力不讨好。 她要是强出头,勾陈和魔罗果就会成为大家抨击她的把柄,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异端。可她要是不出头,缩在三清宗的后面任由三清宗来处理,事情很容易演变成权利之争,不需要外来力量的冲击,他们内部就会先开始内斗,一点点地崩溃掉。 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他们也不能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君卓来找玉清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玉清想先听听她的意见。 阳光掠过西楼,谢君卓沐浴在余辉中,半边身体藏在光影里。她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遮迷了她的双眼。 她抬手将那些碎发撩到耳后,目光变得深邃,她说:三清宗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天下玄门也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妖魔是一盘散沙,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不成气候。但如果有人站出来领导他们,他们就会迅速地聚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变得坚不可摧。 妖魔崇尚力量,服从强者,他们是少数聚集,多数散居的状态。但散居不代表他们不会联合,这一点谢君卓深有体会。妖魔两道缺的只是一个带头人,这个人甚至不需要很强,只要他会笼络,会算计。 谢君卓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两位仙君还是听出来了。 无极眉头一皱,怒道:不行! 谢君卓想做天下的敌人,以身为饵,从外部进攻。她要是再长几岁,无极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让她去试试。毕竟敌人动起手来不会心软,也不会束手束脚。 玉清也不赞成,冤屈一旦背上,想要洗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妖魔对谢君卓也是虎视眈眈,玉清怎可让她去冒险。 谢君卓轻吐一口气,她就知道两位仙君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 我成为活靶子不过是早晚的事谢君卓轻叹一口气,有些事两位仙君不愿意去深想,她处在暴风眼中心却不能装聋作哑。在兵刃堂闭关这一年,她其实想了很多。 她曾以人之身入魔,后又以魔之躯入道,在她的世界里,善恶和黑白早已不能用身份来衡量。她手里的万民愿写满了一个又一个名字,那是数以万计的因果,是她做为勾陈之主需要承担的责任。 有些事别人可以逃避,可她不能! 玉清不禁蹙眉,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炼化魔罗果,其他的我们会看着办。 可我不想坐以待毙。谢君卓轻笑,眉目张扬,一身的狂意像出鞘的宝剑,锐利肃杀。 如果今日颜玉容没有找上门来,她一定乖乖地呆在兵刃堂不出来。可世上没有如果,颜玉容把那些罪证送到她的手上,他们倾一宗之力给她争取了调查的时间,她又岂能慢悠悠地混日子? 忘情逆转时空,和天道来了一场博弈,阴阳玄宗已经卷入战场,她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这一世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比前世还要快,按照妖魔这个入侵的速度,其他道门沦陷是早晚的事。 一旦下面的道门被打开了缺口,三清宗也会卷入,届时谢君卓反而变的被动。 如此还不如她主动出击,她去平衡妖魔之间的局面,来一场华丽的叛乱,把大家的视线暂时吸引过去。 叶无双还在射姑山外围,我可以利用他逃出三清宗。谢君卓目光坚定,利用叶无双可以让这场戏更逼真。 玉清尚有几分顾虑,问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谢君卓点头,她考虑的很清楚,正道的身份碍手碍脚,做起事来要考虑太多东西,不如魔尊的皮来的自在。她不爽太虚和他的爪牙很久了,逮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算一笔旧账。 太虚想一直藏在暗处,她偏要把他逼出来。 谢君卓心意已决,两位仙君多说无益。他们二人一番合计,甩了谢君卓不少保命的法宝,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遍,让她遇事不要逞能。 谢君卓点头应下,等两位仙君没啥交代后,她忽然挥剑斩下,以勾陈之威撼动穿云峰,随后一跃而起,迅速朝着山门外飞去。 刚才的商议并无这一出,楼台亭阁毁了一半,地面留下一人高的沟|壑,笔直地贯西楼,险些将这里一分为二。 玉清愣了一下,随后勃然大怒,拍桌而起:谢君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参加日万活动,结果算错时间了(大哭) 算了,我还是先恢复日更吧 第127章 谢君卓反了! 在她去见了玉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她一剑摧毁西楼,而后御剑而逃,玉清暴怒,那动静大半个三清宗都听的一清二楚。 邹不闻就在穿云峰外,他和谢君卓在半空中打了个照面,地面上的穿云峰尘土飞扬。邹不闻还没反应过来,谢君卓已经率先出手,直接一剑把他逼退。勾陈携裹着磅礴的灵气,横扫出半个圆环,像是从天而降的弯月在空中爆发出夺目的白光。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谢君卓的力量便强了数倍。邹不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退的同时也让出了空隙。 谢君卓身影一闪,化作流光奔去。 忽然,山中一声冷哼,一道浮尘的虚影扫过,缠上谢君卓的脚踝,让她疾驰的速度被拉拽停下来。 玉清和无极追了出来,玉清的手臂上搭着浮尘,面带怒容,厉声道:谢君卓,你想造反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2) 谢君卓挣脱浮尘虚影,大笑道:我今日就是反了天,师祖又能奈我何?说到底,你们也是道貌岸然之辈,欺软怕硬,你以为我真是三岁小孩,会任由你们摆布吗? 荒谬,我三清宗立于朗朗乾坤之下,一向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我和你说的都是为了你好,你非但不领情还质疑我的好意,难不成你真的要沦入魔道,自甘堕|落? 玉清的愤怒不似作假,其中一小部分来自于谢君卓不打招呼就拆了西楼。她一剑下去,损毁了楼台亭阁还是小事,但要是伤到了玉清栽的花花草草,够玉清心疼好一阵子。 谢君卓立在半空中,一面寻找突破口,一面接过玉清的话继续和他争论。他们双方各执一词,都说自己没有错。 邹不闻一头雾水地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二人是因为魔罗果意见不合,双方生了分歧。 在魔罗果这件事上,玉清一直的态度都是保护谢君卓为先,而谢君卓自己也懂得见好就收,不愿意让玉清和江月寒为了她犯难。他们彼此都知道趋避利害,现在突然闹翻,邹不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君卓和玉清的争吵还在升级,已经从魔罗果上升到三清宗,谢君卓似乎认定了三清宗不是什么好东西,任凭玉清如何劝说,她都梗着脖子怼回去,丝毫不留情面。 邹不闻越听越觉得事态不对,可是他又插不进去话题,只能在一旁保持沉默。 这边的变故引来了其他人,他们很快聚集过来,修为不够的只能在山脚下看热闹,长老和太虚到了玉清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无极瞥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谢君卓受到魔罗果的影响,想要逃离三清宗。 逃离二字很是微妙,不少人脸色微变。一般而言,这个词形容的是自身受到了威胁,不得不离开。 太虚眸中精光一闪,他看向越来越激动的谢君卓,并未多言。 许不问也在人群之中,无极的话让他心头一跳,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他抬头看见邹不闻,思索片刻,径直朝他而去。 邹不闻察觉到他的动向,冷冷地扫了一眼,并未做出别的举动。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谢君卓粗略一扫,该来的都来了。 她心里清楚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在和玉清打太极:我还以为你把我留在这里是真的想劝我回去,却没想到你是要用三清宗的势力来压我。你以为人多我就会害怕吗?大不了就是一战!你不让我走,我就闯出去。 谢君卓作势就要提剑,玉清怒而甩袖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今日若是敢离开,今后天下道门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没有就没有,我才不稀罕你们道门。天下乌鸦一般黑,你道门也是蛇鼠一窝!谢君卓放声怒骂,有些话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前世的情绪在里面,说的愤慨不已。前世今生两辈子,要不是因为江月寒,她还真不愿意和道门沾边。 玉清怒不可遏,面色紧绷,神情严肃。 围观的人群无缘无故被谢君卓骂了句蛇鼠一窝,顿时也有不乐意的,斥责道:小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能翻了天不成?如今江月寒不在,我就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 你字话音刚落,说话的长老就抬起手掌,来了一招翻云覆雨。晴空顿时暗下来,一道巨大掌印浮现在谢君卓头顶的苍穹上,四周的风声被搅动,灵气汇聚在掌心,泰山压顶般盖下来。 谢君卓不屑地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剑。剑气如长虹贯日,和掌印碰撞在一起,两股力量轰然爆发,余波向外推去,大家的衣袖都被吹的鼓起来。 谢君卓面色如常,舞出剑花,将剩下的能量一一化解。 出手的长老见自己的招式被小辈轻松化解,顿时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冷哼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言罢又要出手,可是谢君卓没给他这个机会。 谢君卓身影暴退,大笑道:以老欺少,好不要脸,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想走?没门! 谢君卓身影一遁,一些盯上魔罗果的长老立马不乐意,纷纷出手。玉清也象征性地做出拘捕的动作,手上的神通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不痛不痒。 邹不闻欲往前,许不问却拦住了他,道:师弟,你是想帮谢君卓还是想放谢君卓? 许不问这话是诛心,邹不闻慵懒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想避开许不问,许不问却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让他不能插手。 穿云峰的上空灵光汇聚,各种技法层出不穷,光彩夺目。出手的人虽然未尽全力,却都有信心把谢君卓留下来。 面对到了跟前的攻击,谢君卓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握住勾陈出招。她将手中的剑玩出了花样,众人只看见铺天盖地的黑色剑影,犹如万剑归宗。那是剑的意志,狂且飒爽。 剑影成了铜墙铁壁,谢君卓无所畏惧,她持剑而起,将勾陈举过头顶,周身的灵力都运转到剑刃之中,一把巨大的长剑影子浮现在她身后。那影子犹如山岳,坚不可摧。 谢君卓看似随意地一剑劈下,巨大的剑影也跟着劈下。刹那间整个穿云峰山崩地裂,狂暴的灵力被搅动,围绕在谢君卓身边的黑色剑影齐刷刷地飞出,它们组成第三剑。 冲着谢君卓而来的那些神通在这三剑中一一溃散,一剑断恩怨,一剑斩天地,一剑破乾坤。三剑席卷而过,狂风将谢君卓红色的衣裙扬起来,猎猎如旗。 谢君卓体内的灵气随着三剑飞快地流逝,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越发坚毅,漂亮的眸子犹如燎原的星火,灼灼生辉。 她的身影倒映在每一个围观者的眼中,如同九天的战神,让人心生敬畏。 玉清一甩浮尘,温和的灵力倾泻,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将谢君卓的三剑之威压下来,止住肆虐的灵气。 谢君卓变得很强,她有足够在外自保的能力。玉清即欣慰又欣赏,这才是江月寒的徒弟该有的模样。 闷声出手的长老们吃了大亏,觉得丢脸的同时也意识到谢君卓已经有了足够的威胁,他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有些甚至按捺不住,毫不犹豫地第二次出手。 谢君卓三剑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短时内不能重新凝聚力量,那些长老都是人精,轻易地看破这一点。 面对不要脸的老匹夫,谢君卓也不客气,她匆匆调息灵气,将力量灌注在声音中,厉声道:叶无双! 声音扩散出去,横扫整个射姑山。 冲到谢君卓面前的长老瞳孔骤缩,他掌间的风吹动谢君卓的长发,而在谢君卓身后的虚空中,一只好看修长的手伸出来,直接拍在长老的胸膛上。 那一掌充满了力量,长老的胸膛肉眼可见的凹下去,衣服下陷形成折痕。长老的背像是充气的水囊,直接鼓起来。 叶无双从虚空中走出来,另一只手扶住谢君卓,手掌往前一推,长老直接倒飞出去,口中鲜血如注。在他后面冲过来的都被这一掌逼退,不得不收势去救同僚。 谢君卓轻笑,仰头看向叶无双,道:我还以为你会见死不救。 我说过只要你改变主意,我随时可以带你走。叶无双深邃的眸中盈满了笑意,他等待了一年又七个月,终于听见谢君卓呼唤他的名字。而他也如约而来,救她于危急之时。 叶无双的出现将这场闹剧推向了高|潮,原本作壁上观没有出手的其他人都变了脸色。谢君卓想要离开还能说是她一时没想明白,可叶无双不同,他是彻彻底底的魔族,他的出现意味着谢君卓执意坠入魔道。 谢君卓,你可要想清楚,今日跟着叶无双离开,你将来就再无退路。太虚站出来,好言好语地劝道:你还年轻,火气旺盛可以理解,偶尔犯错也无伤大雅。我们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苛责你,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就算有误会,我们也可以关起门来慢慢解决。 谢君卓冷笑,道: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说白了,你们不也是想要魔罗果的力量吗?我在你们的眼中就是用来探路的祭品,你们通过我来研究魔罗果,只不过你们高明,没有把野心写在脸上。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既然两边都是利用,我为什么要选择受你们摆布? 谢君卓的话说的直白,她喜欢明处的朋友,不喜欢暗处的敌人。她的心中已经认定三清宗留下她是想找到控制魔罗果的方法,如果她对三清宗无用,三清宗一定会杀了她。 太虚不赞成谢君卓的说法,雪白的长胡子抖了抖,道:你这样一走了之,你师父怎么办? 江月寒还在闭关,玉清是因为她爱屋及乌才力保谢君卓。太虚此刻提起她,也是希望能动摇谢君卓的决心。 谢君卓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江月寒的确是她的软肋,可以很好的牵制她。 叶无双也垂下头凝视谢君卓,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神情。 谢君卓的目光中有追忆也有痛苦,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逐渐狠绝起来,无所谓地笑道:就当她没收过我这个徒弟,从此恩情两断,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离开原本的师门对于道门弟子而言并非让人不齿之事,谢君卓自愿和江月寒解除师徒关系,这对江月寒而言还是一件好事。 太虚挑眉,道:谢君卓,你可别忘了当日拜江月寒为师之时,你发过的毒誓。 谢君卓暴躁道:我没忘,不需要你提醒。 和其他人不同,谢君卓拜师之时为了拒绝玉清的橄榄枝发誓只拜江月寒一人为师,绝不背叛,倘若违背誓言,天地不容,神魔可诛,死后沦入畜生道,永不为人。 此话仙君作证,天地作证,具有很强的约束性。 太虚看似好意提醒,实际上却是用这个誓言来试探谢君卓。他在赌,赌谢君卓是真的要离开,还是一时意气用事。 目前看来,谢君卓是铁了心要走,就连这个毒誓都不放在心上。 不少人被彻底激怒,此刻的谢君卓在他们眼中,已经和邪魔外道没有什么两样。 诸位,说句不好听的话,魔罗果和勾陈都是大煞之物,不可流入人间,不然将来天下大乱,我们就是天下的罪人,难辞其咎。有长老煽动情绪道:既然谢君卓不肯回头,那我们就只能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所谓永远留在这里,就是让谢君卓把命留下,长老的歹毒心思可见一般。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大家谢君卓会引来动荡,将还未发生的事也算在她的头上,让大家没有理由留她一命。 众人窃窃私语,此事干系重大,他们也不敢贸然决定。不少中立派更是不想盲目站队,只好依旧保持沉默。 谢君卓的目光从哪些先出手后欲加之罪的长老身上看过去,心底大抵有数,不少人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一个德行,毫无长进。 三位仙君都没有说话,玉清痛心疾首,被气的不清,看样子已经不打算保谢君卓。无极维持孩童的模样,跟在玉清身边,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询问他。 选择铲除谢君卓的长老们义愤填膺,山下聚集的弟子们也是摩拳擦掌,想要大展身手。 叶无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正道就是麻烦,明明野心都写在脸上了,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当遮羞布,我要是你们,早就把脸抹下来揣兜里,羞于见人了。 叶无双,这里是三清宗,还轮不到你来大放厥词。有长老被踩到痛脚,怒骂道:就算你修为强悍,也不可能带着谢君卓离开这里。今天你们二人,谁也走不了。 哈?老匹夫,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骨头碎裂的滋味?叶无双一脸讥讽之色,丝毫没把长老的威胁放在眼中。 他一面乐于挑衅,一面释放出强大的魔气,弯刀浮现在掌间,萦绕的力量爆发,形成不小的威压。他可是身经百战的魔族,只用拳头说话。 谢君卓伸手拉住叶无双的手腕,道:你和这些人置什么气?既然他们那么有把握把我们留下,那就让他们试试。 谢君卓眉目带笑,她和叶无双一唱一和,看似劝解,实际上是火上浇油。紧绷的气氛推上顶点,其他人也看不下去,纷纷加入战局,干脆地直接用实力说话。 叶无双放声大笑,转着手上的弯刀就要冲上去,谢君卓却拦住他,并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戏谑地看着众人,挥手道:拜拜了您。 只见叶无双和谢君卓所站之地凭空浮现一个阵法,一束白光笼罩二人,等待白光过后,半空中再无他们的半点身影。 出手的长老们愣了一下,手上的神通没能及时收住,齐刷刷地落空了。 就在刚才叶无双牵制众人视线之时,谢君卓凭空画了一个简陋的一次性传送阵。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她和叶无双已经出了射姑山的范围,不知道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空气中残留着阵法的波动,被戏弄的三清宗彻底怒了,长老们吵嚷起来要个说法,玉清不再包庇谢君卓,直接下令追杀。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的谢君卓和叶无双在一次性传送阵的携带中,随机落入射姑山外围的某处。 叶无双从地面上爬起来,手上的刀都还没有收回去,他看着和自己一样被传送阵从半空中抛下来,在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谢君卓,沉默了一会儿后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他第一次没有架打,却比打了架还高兴。 谢君卓也忍不住发笑,鸡蛋碰石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目前还做不到,有机会逃跑不跑是傻子。 叶无双笑了许久才止住笑声,他俯身半跪下来,右手贴于心口,臣服道:叶无双恭迎魔尊。 谢君卓笑意一敛,目光严肃:你这一拜我接了,今后我们和道门不死不休。 叶无双莞尔:好,只要你愿意,天下都将属于你。 第128章 谢君卓离开三清宗后不久,三清宗的追杀令传遍天下,不管是道门还是其他两个宗派都收到了消息。 因为谢君卓叛出道门之前见过阴阳玄宗的水淼淼,三清宗也派人上门问责,他们想知道水淼淼和谢君卓说了什么。水淼淼闭口不言,随后不久也叛出阴阳玄宗,很快失去音讯。 谢君卓的事愈演愈烈,三清宗内部爆发了一场不小的争吵,很多人觉得一开始就不该留下谢君卓,是玉清的犹豫才导致今日的这个局面。但也有人觉得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因为一开始谢君卓的态度并没有问题。 所有人卷入纠纷,和谢君卓交好的弟子们有心为她辩白又无力弥补事实,最后干脆纷纷闭嘴,保持沉默。 有极端派要求江月寒出关,让她行驶七杀之主的权利,去把谢君卓抓回来。 这个要求触及到玉清的底线,玉清直接驳回,并以下令不许任何人去打搅江月寒。倘若江月寒因为这件事闭关出了乱子,他会直接问责。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3) 玉清的强势让一些人心生不满,他们想要继续扩大事态影响,可是还没闹出点风波,进退堂就频繁收到关于谢君卓和叶无双的消息。 谢君卓跟着叶无双离开后,道门的追杀并未对她造成影响,叶无双的强大足够让她横着走。她不满道门的步步紧逼,开始和叶无双联合妖魔的力量。 她将魔罗果化为己用,在叶无双的帮助下很快就笼络了一小波愿意追随的人,她带领这波人,一面继续扩展势力,一面开始变着花样地给道门找不快。 下面的道门频频告急,三清宗被烦的不行,那些平日里没什么事做的长老和堂主都被玉清派去各个道门帮忙整顿。 玉清放出话来,让那些长老不要光说不练假把式,不满谢君卓胡作非为,就自己下场把她抓回来。 至此谢君卓和道门的矛盾开始激化,并且在之后长达六年的时间里不断升级。谢君卓的势力形成一定的规模,她自立为尊,成为正邪两道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即会对付流窜的妖魔,也会对付看不顺眼的道门。 三清宗紧跟谢君卓的步伐,不断加强对下面道门的管理,高压之下一些门派开始分裂出去,准备脱离三清宗自立门户。局势混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杀|戮和争斗时有发生。 六年后,多方势力相互角逐,形成了一个短暂且微妙的平衡。大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同时,也盯着别人碗里的肉,虎视眈眈。 在谢君卓带着妖魔横行之时,三清宗内部进行了一次血洗,无极在谢君卓离开后的第三年,对外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话像是热油里掉进了水花,瞬间炸锅了。他在宗门行走这几年,不少人并未在他面前避讳,所以他收集到了很多罪证。 那些人害怕被问责,竟然选择连夜逃出三清宗。可惜他们还没有走出射姑山,就被无极就地处决。无极对这些人已经从愤怒到平静,他没有对外说太多,但他看见的,听见的都是弟子们头上悬着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六年时间,世界天翻地覆,谢君卓在三清宗也从一开始的禁词,逐渐被人再度提起。 又是一年春季,山花烂漫,万物复苏,薄雾朦胧,细雨如丝。射姑山某个无名山峰上,一根藤蔓攀附着紧闭的石门,开出粉色的小花,像是雕刻在门上的艺术,娇媚又可爱。 细雨垂落,花瓣上凝聚了晶莹的水珠,微光闪烁,折射这个绿意盎然的世界。 在藤蔓之后,落满灰尘的石门晃动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门后苏醒。摇晃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那股力量又如潮水般褪|去,被人收敛的干干净净。 石室之内,江月寒怀抱太极,盘膝而坐。她的神魂已经修复,自身的力量也提了一个大境界,距离前世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 在神魂修复的那一瞬间,一些因为神魂残缺而遗忘的记忆也逐渐复苏,她陷入一个奇妙的境界,神魂穿越过了走马灯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最后停在一条不知名的街道上。 四周人声鼎沸,叫骂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江月寒站在街道上,身着蓝色的衣裙,手上握着七杀。她环顾四周,记忆在不断清晰。这是她接了一个山门任务回程的路上,准备去找一间客栈歇脚。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这个臭丫头,不交钱还敢在我的地盘上行乞,真以为我刘三爷是大善人?粗鲁暴躁的声音飘入江月寒的耳朵,人群纷纷往一旁退去,把中间的战场让出来。 自称刘三爷的男人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绸缎,手上拿着鼻烟壶,他时不时地吸一口,露出销魂的神情。 行人们见怪不怪,有两个妇人在江月寒旁边轻声议论,一个道:这都是第几次了?那臭丫头怎么还不离开我们镇子?你都不知道,我每次看见她都犯恶心,就怕她有什么怪病传染给我。 小小年纪不学好,混在乞丐堆里,说不定有脏病呢! 妇人们一脸嫌恶,摆出高傲又纯洁的姿态,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江月寒眉心直跳,她隐隐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她心底一阵窒息般的疼,她想走过去,可是身体却没有反应。她落入这个记忆构成的世界,却不能掌控任何东西。 另一边刘三爷还在指挥自己的手下围堵逃窜的少女,有路人觉得有趣,伸脚把少女绊倒,刘三爷的手下立刻一拥而上,对人拳打脚踢。 打的好,我早就看这群乞丐不顺眼了,打死了让他们早日投胎,说不定还是功德一件。 有人拍手叫好,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张口闭口间,要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作为旁观者,没有同情心,冷血到了极致。在他们的眼中,乞丐如同蝼蚁,不可和人命相提并论。 倒地的少女蜷缩起身体,把乞讨的碗护在身下,里面装了两个白净的馒头。她咬牙承受着这一切,一声不吭,好似那些伤痕无关痛痒。 没有惨叫声的折磨让刘三爷有些不爽,他抬手制止了手下的动作,迈着外八字走到少女面前,他嫌弃地掏出一张手帕捂住鼻子,用脚去拨弄少女的脸。有鲜血从少女的发间落下来,顺着额头滑过脸颊。 她清亮的眸子像闪耀的星辰,漂亮又迷|人。 刘三爷用挑选货物的眼光打量少女,道:仔细看你还生了副好皮囊,不如我送你到窑子里,不需要风吹日晒,躺着就有吃的,岂不是更好? 这话充满了侮辱性,少女咧嘴笑了起来,眼神怜悯地看着刘三爷,道:这种躺着赚钱的好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不定就有人好你这口,上赶着给你送钱。 刘三爷面色一变,冷哼道:不识抬举,给我继续打,打死了送给太爷做冥婚。 刘三爷往少女的心口上踹了一脚,少女眉头一皱,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杀意。她在努力的凝聚力量,却总是不得要领。 围观的人群没有人出来劝阻,他们议论纷纷,觉得又是一出好戏。 江月寒的耳边听不见别的声音,她看着倒地的少女,眼眶发红。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挺身而出,将那些行凶的狗腿全部打到在地。她在少女面前停下,对着她伸出手,俯身将她扶起来,施展了一个治愈术,替少女抹去那些伤痕。 透过这份记忆,江月寒看清楚了当初的谢君卓,狼狈又落魄,在人类的夹缝中生存。她被抹去身份有家归不得的,游|走在世界的边缘,一点点陷入绝望中。 人世的颠沛流离让她没有得到很好的发育,瘦弱又矮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差了三四岁。江月寒握着她的手腕,细的像根竹竿,好像一用力就会折断一样。 在成为魔尊之前,她过的很苦。 江月寒真想抱一抱她,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让她放松戒备,不要像一只刺猬一样把一身的锋芒都露出来。可惜在这段记忆里,她没有这样做,她只是简单地救下谢君卓。 从天而降的英雄让周围的人有些惊讶,刘三爷看着江月寒露的一手治愈术知道碰上了修者,他们虽然在镇上横行霸道,但也没眼瘸到敢开罪修者的地步。 这位仙子,你可别被这个臭丫头的假象迷惑了,她可恶毒着呢。之前我们镇上出了好几次命案,次次她都在场。我怀疑她就是瘟神降世,还是早早除掉为好。刘三爷谄媚地凑到江月寒面前,倒打一耙。 江月寒明显地察觉到谢君卓的身体紧绷起来,看向刘三爷的眼神藏着憎恨。 江月寒的心一抽,听见自己开口道:让开。 简单有力的两个字,是她最大的克制。 刘三爷自讨没趣,脸上的神情有些僵,默默地让开一条道。他心里清楚不能为难江月寒,打定主意等江月寒走后再收拾谢君卓。 江月寒带着谢君卓离开了是非之地,在谢君卓的指引下,她们两个人到了城镇外的一间破屋。这里漏风漏雨,尘土积了一层,蜘蛛在角落尽情地织网。 谢君卓抱着至始至终都没有受到波及的两个干净的馒头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擦去额上的血,把头发扒拉整洁,严谨的像是要去见一个尊贵的大人物。 江月寒有些奇怪,她跟着走进去。在破败屋子的一角铺了一点干草,上面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骨瘦如柴,眼眶深陷,已经时日无多。 谢君卓到了他的跟前,他吃力地抬眼看着她。谢君卓往地上一坐,把两个白净的馒头递给老者,道:吃吧,赶紧吃了上路,做了饱死鬼你才有力气去投胎。 老者被两个白馒头晃的眼花,他挣扎着爬起来,把白馒头捧在手心里,颤颤巍巍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干净的馒头,你,你是怎么讨来的? 谢君卓不耐烦道:这个用不着你管,我有的是本事。你要是多留恋人间几天,我还能带你去吃大鱼大肉。 哈哈,老者干笑,眼底激上一层泪花,谢君卓说的轻松,可是老者没有错过她身上新添的脚印。 我以前觉得能吃一口这样的馒头就是最幸福的事,可现在我不想吃了。丫头,我要死了,你也别在这里逗留了。这里的世道太冷,像是在寒冬中,没有迎来过春天。趁着你还年轻,带着这两个馒头走吧,说不定还能走出去,看见春天。 老者把馒头放回谢君卓的手里,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不想浪费这两个馒头。在他们的世界里,这样普通的东西,很多时候是可以救命的希望。他想谢君卓带着这个希望,去找到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谢君卓没要,暴躁地把东西又推回去,猛然站起身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说着她想起江月寒,转头看向她,顿时像找到救星一般,道:我现在有人要了,等我把你埋了,我就跟着这个人远走高飞。她可是修道者,我要跟着她去修仙。 老者这才发现破屋里还有另一个人,江月寒一身漂亮的衣裳,清冷高贵,让人不由地觉得自惭形秽。她在这屋子里站着,就像是一束光落进来。 老者不敢置信,他呆愣地看着江月寒许久,喃喃道:你真的愿意带小丫头走吗? 谢君卓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指望江月寒配合她演戏,她见老者又问,顿时烦躁起来。 嗯,我会照顾她。江月寒冷静地回答,目光从谢君卓的身上掠过,带着审视和打量。 老者得到江月寒的回答开心不已,他抱着两个馒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满面愁容,谢君卓看的来气,劝他赶紧吃东西。老者思索片刻,不在犹豫,边吃边流泪,和谢君卓说好吃。 谢君卓骂他没出息,自己的眼眶却是红的。 江月寒看的心酸,这是她和谢君卓的初遇,可是她忘了。记忆中的这个谢君卓在魔化和理智之间挣扎摇摆,毫不起眼,她的良心尚未泯灭,还有天真乐观的一面。 破庙中的老者和她非亲非故,只不过是当初她刚流浪到这里时被他护过一次,给了半个放了好几天的馒头。谢君卓记得这份好,所以想给老者一份体面的晚餐,为他送终。 老者死后,江月寒想要带谢君卓离开,谢君卓却玩笑着问她:仙女姐姐,我跟着你走,你愿意花多少钱买下我? 我没有钱。 昔日的江月寒如实的回答,现在的江月寒心里一抽,想起谢君卓骗走的十文卖身钱。 难怪她当日觉得熟悉,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她们之间就有过这样的交集。因为是初遇,所以谢君卓记忆犹新,她一直都记得江月寒的好,从来没有忘记过。是江月寒一直没有认出她,想不起那个小乞丐。 记忆里谢君卓不辞而别,再相逢她已经是一方魔尊。 走马灯的回忆散去,江月寒的神魂回到肉身,她从闭关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思绪有了短暂的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唇齿轻启,轻声喃语:君卓,我想你了。 第129章 谢君卓打了个喷嚏,她觉得有人想她了。她把剑从尸体上□□,毫不在意地甩去上面的血珠。她踩在敌人的鲜血上,血迹浸染了鞋边。在她的面前,一小撮骚扰村庄的妖魔成了亡魂。 谢君卓抬头看见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村庄上,袅袅炊烟和云霞交织在一起,劳作了一天的人都赶着回家。人间的烟火气,宁静而又美好。 请谢君卓前来帮忙的村长递上一小袋子铜钱,作为谢君卓帮忙的报酬。谢君卓打开袋子数了数,只拿了十文,剩下的全部还给村长。 村长连忙摆手,道:恩人,这是你该得的。 谢君卓抛起十文钱,道:我只需要这十文,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吧。 对付这些小妖魔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村长不给钱谢君卓也会做,她收取这十文,是因为她第一次和江月寒做任务得到的报酬就是十文。不多不少,刚够一个并蒂梅花剑穗。这六年来,每当谢君卓想念江月寒的时候,都会看一看剑穗,回忆她们曾经的点滴。 村长万分感激,对谢君卓谢了又谢。这些年天下并不太平,动不动就有修者打架,附近的道门忙着自己的事不在管百姓的死活。要不是阴阳玄宗的人偶尔来修补村庄的结界,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了妖魔的盘中餐。 不过结界只护得住村庄,外面的农田却没有含括,大家出去也会提心吊胆。村民选择自救,向外求援,恰好就遇上了谢君卓。 在百姓的眼中,谢君卓是个云游天下的高人,专门帮忙解决这种难事,十分可靠。 除了魔尊的身份,她在人间还有另一个名字铁剑道人。 勾陈暗沉无光,在普通人的眼里就是一块废铁。谢君卓做事不留名,大家便以勾陈这一标志称呼她。 摆脱了热情邀约的村长,谢君卓离开了村落。她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下山,找了条河流清理身上的血迹。她在周边设下结界,脱了衣服跳入水中。冰冷的水流漫过她的身体,她打了个寒蝉,深吸口气。 林木之间树叶沙沙作响,鸟雀声此起彼伏。谢君卓一头扎进水中,游了很长一段距离才重新冒出头来。她把长发撩到耳后,水珠顺着她雪白的手臂落下来,流畅的线条美充满了力量感。 六年前,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六年后她已经出落成水灵的大美人。肤白貌美,婀娜多姿。她在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把身上的血腥味都冲洗干净后才上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用灵力蒸干长发,以湖水为镜,仔细地打扮,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眉目间带了两分英气,朝气蓬勃。 忽然,一颗小石子落入她面前的湖水中,湖面荡漾出涟漪,水中的倒映变得恍惚起来。 谢君卓抬头,在她不远处的树上坐着一人,怀抱银枪,见她看过去,那人道:没想到你还挺臭美。 这叫女为悦己者容,我知道你不明白。谢君卓站起身,离开湖边。 树上的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纵身一跃落到谢君卓面前。六年的时间眨眼而过,谢君卓的个子窜了一大截,早已比她高出一个头顶。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4) 水淼淼有些不爽,道:你真的要回三清宗? 谢君卓摇头,道:纠正一下,我不是回三清宗,我是要回家。我有算时间,师尊要出关了。 三清宗是三清宗,潮声阁是潮声阁。谢君卓早就和三清宗划清界限,但潮声阁永远是她的家。 水淼淼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她不赞成谢君卓这样做。 六年前,颜玉容假扮水淼淼去见谢君卓后还留了另一条路,她让水淼淼以此为借口离开阴阳玄宗,找到谢君卓,并帮助谢君卓做任何事。 一开始水淼淼并不答应,她看不上谢君卓,更不想背叛宗门,但颜玉容说这是忘情的安排。水淼淼不会违抗忘情的命令,哪怕这件事看起来颇为荒唐。 六年朝夕相处,性格迥异的两个人也磨出了一点交情。 这些日子谢君卓离开大本营,一路朝着射姑山的方向前进,水淼淼和叶无双也跟着她行动,但走到这里后,谢君卓就让他们不必继续往前。 叶无双不会让你回去,你难不成又要和他打一架?水淼淼不理解谢君卓的坚持,她也想阴阳玄宗,但师命在身,她不敢擅自回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卧底,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卧底有什么用。 谢君卓这个魔尊当的太自在,她即不偏向妖魔也不偏向道门,杀什么人,怎么样杀人,全凭自己的喜好。 如果阴阳玄宗是想让她多了解一些消息,这六年来又为何不闻不问? 提到叶无双,谢君卓的脚步顿了顿。她能走到今天,叶无双功不可没。他的目的一直都很纯粹,不管谢君卓拥有多少势力,他都只认定一个位置。哪怕谢君卓身边只有一兵一卒,他也觉得她当为尊。 谢君卓要说不触动那是假的,但想想叶无双那什么都听不进去,我行我素的性格,谢君卓就会把这份触动统统甩出去喂狗。 和叶无双交流依旧是件困难的事,有些时候需要打一架才能得出真理,谁赢了谁就是对的。 叶无双没和你一起来吗?谢君卓问道,她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叶无双的身影,按理他该和水淼淼一起出现。 水淼淼无语地看着谢君卓,叶无双就在附近,他没出现是因为谢君卓在沐浴。身为一个魔族,他在某些方面很有君子风范。 谢君卓轻笑,这是叶无双的优点,也是她的机会。 看来他是不会阻止我回去了。谢君卓停下脚步,笑的分外狡黠,像只算计人的狐狸。 水淼淼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被谢君卓施了一个困身阵。如今的谢君卓将当日在星燎台上所学阵法融会贯通,不需要太复杂的起手就能凭空绘制。 叶无双是个君子,只要水淼淼不出去,他也不会贸然闯进来。除非是他意识到情况不对,但那往往都要很久之后。 困身阵限制了声音和气息,任凭水淼淼在其中如何愤怒地嘶吼撞击,外面的人都听不见。 谢君卓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乖巧地眨着大眼睛,悄悄从另一条路离开。 水淼淼气的不轻,可惜她对阵法一窍不通,百般折腾也是无济于事。她气愤地坐下来,只能等着叶无双过来查探。 谢君卓心情不错,哼着小曲,朝着射姑山前进。 距离她和江月寒约定的出关时间还有两天,她会回到潮声阁给江月寒一个惊喜。兜兜转转她又成了魔尊,但不同的是这辈子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要做短小君(哈哈哈哈哈哈) 有件事一直忘记说了,我不想写权谋(费脑子,我懒),所以预收的太子一文被我改了其中一个主角的设定,变成了怼天怼地的除妖师八字轻招鬼怪喜欢的太子,继续走仙侠路线。(是小甜饼,我不骗你们。这次是真的,瞧我真诚的眼神。) 你们要是喜欢,就放心大胆的收吧。 第130章 山中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笼罩在朦胧细雨中的射姑山看上去一片宁静祥和,弟子们有条不紊地做着日常,偶尔低头八卦宗门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 保持幼童之身的无极似乎爱上了那种感觉,就算没了玉清徒弟的身份,他也喜欢做个普通弟子去各个长老门下蹭课,听他们传道布业。 一开始大家很不习惯,因为觉得身边有尊大佛,但时间一长大家逐渐就习惯了,还不怕死地开始议论无极会去那儿蹭课。弟子们随意,长老也不好说什么,无极在一段时间内都是弟子们津津乐道的八卦。 江月寒从山中出来,神识散开后可以很清晰地捕捉到大家的议论声,弟子们除了聊宗门内的八卦,还会议论谢君卓。 江月寒听见谢君卓的名字微顿,七年不见,她记忆中的少女早已是个大人。弟子们说起谢君卓背叛道门自称为尊,把天下搅的天翻地覆,不管是道门还是妖魔都苦不堪言。那咬牙切齿的语气,仿佛谢君卓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江月寒一惊,停住前往潮声阁的脚步,事情和她期待的并不一样。按照闭关前她和谢君卓的约定,这个时候谢君卓应该在潮声阁等她,她们阔别七年,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应该关起门来好好倾诉,而不是天隔两边。 弟子们的议论还在继续,但大部分已经夸张的超出想象,若非谢君卓在三清宗住过一段日子,只怕大家要编出她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可治小儿夜哭。 江月寒觉得荒唐,谢君卓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叛出三清宗? 月寒?出关了就来见我! 虚空之中,玉清隔空传音。他察觉到了江月寒的气息,有话要和她说。 江月寒顿了顿,七年没有出关,有些事她也需要先了解。 穿云峰,凉风斜雨落庭院。 玉清坐在院子的凉亭中,纱幔轻掩,新泡的茶叶在杯盏中舒缓,叶片青翠茶水碧绿。江月寒踏虚而来,气息尽数收敛,她拂了拂衣裙,在玉清面前乖巧地坐好。 玉清把温好的水递给江月寒,凝视她如画的眉目,心里充满了感慨。 七年如昨日,弹指一瞬间。 当初尚在襁褓就被他抱回来的婴儿,如今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不施粉黛,如玉如莲。 玉清很是欣慰,他的目光落在江月寒绸缎般的长发上,伸出手掌,一只伏婴玉簪在掌心浮现。 当年他觉得江月寒收了谢君卓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他很不习惯,他找无极抱怨之时,无极让他给江月寒买一只簪子,还用伏婴做比喻。玉清当时记在心上,但因为发生了勾陈的事,他便一时顾不上了。 江月寒闭关,谢君卓离开,玉清清闲了一些日子,正巧下面道门送来一块寒玉石,玉清就用它做了一只伏婴玉簪。振翅的鸟雀衔着流苏,寒玉石特有的灵气环绕。玉清还在簪子上刻了几个防御属性的阵法,不需要施法就能自动护主。 江月寒接过玉簪看了又看,心生欢喜:谢谢师尊。 从小到大,玉清对江月寒都是有求必应。在江月寒缺失亲情的人生中,玉清弥补了全部。 玉清见江月寒喜欢,不禁松了口气,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热茶,心想无极的主意还算不赖。 江月寒收起伏婴玉簪,端起杯子喝了小半杯水润了润喉,询问谢君卓叛出道门一事。对于谢君卓的背叛,江月寒有些难以想象。这七年发生太多她不知道的事,她想要了解一个真相。 玉清抬眸,他眼前的江月寒冷静自持,没有丝毫的慌乱、愤怒。她那么平静,像是对谢君卓充满了信心,料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诚然,谢君卓的离开是大家博弈的开始,没有对和错,只有输和赢。 玉清甩出一张卷轴,上面记录了谢君卓离开后的点点滴滴,他让江月寒先看完,然后在决定要不要知道真相。 江月寒看了,从开始到结束,她看的很仔细,任何一点信息都不放过。谢君卓只笼络了一部分妖魔,进攻一部分道门,她的行动很有针对性,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 江月寒把上面记录的所有事和前世的记忆相对比,很快就明白了谢君卓的意图。上辈子道门从最下面开始腐朽,然后波及到三清宗。在那一连串的事情后面,都有太虚的影子。 忘情请江月寒放过太虚,江月寒顾忌师门,把事情交给玉清。同样忘情也请求过谢君卓,但是以谢君卓的脾气她不会善罢甘休,她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切断太虚伸太长的爪子。 在这场混乱中,微妙的平衡一点点的建立。 江月寒合上卷轴,她揉了揉额角,长发垂下来挡在脸边,遮去了她的神色。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卷轴上没有记载具体的时间,有的只是一件件串联起来的大事。 玉清道:六年前,阴阳玄宗的水淼淼来见过她后,她就叛出宗门离开了。她临走前说说和你斩断师徒情分。 江月寒抬头,水灵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之色,道:水淼淼来见过她? 是,准确说是见你们两个人,可你闭死关无法出来,就只见了谢君卓。玉清的目光紧盯着江月寒,他故意提起谢君卓断绝师徒关系这事,本以为江月寒会生气,没想到她直接忽略过去。 江月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初是她要收谢君卓为徒,她不开口把人逐出师门,那谢君卓就永远都是她的弟子。 水淼淼留给江月寒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在阴阳玄宗的山门前无理取闹的时候,江月寒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见谢君卓,除非是阴阳玄宗有别的行动。 忘情逆天而行,不可能不给阴阳玄宗留一条后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江月寒陷入沉思,她倒是有点好奇水淼淼说了什么,才让谢君卓做出这样的决定。 玉清一直在观察江月寒的反应,他想知道在江月寒眼中,谢君卓和三清宗孰轻孰重。可是无论他怎么看,江月寒都是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想法。 她显的太平静,玉清反而不安。 谢君卓只身涉险,不想连累江月寒才说和江月寒断绝师徒关系,现在江月寒出关了,她们师徒早晚要见面,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玉清担心谢君卓影响江月寒,也担心江月寒影响谢君卓。人一旦有了弱点,在坚|硬的防御都会变得脆弱。 月寒,倘若将来有一天要你和谢君卓兵戎相见,你下得去手吗?玉清试探着问道。 江月寒回神,不假思索道:不会有那样一天。 上辈子江月寒的剑对准了谢君卓,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同归于尽。她们爱之深,却又避之不及。 这辈子,在谢君卓的问题上,只有选择保护的时候,江月寒才会拔剑,她相信谢君卓不会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玉清一时哑然,他想过如何劝诫江月寒,但现在看来都没必要了。 在心意相通这种事情上,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外人。 江月寒要回潮声阁,玉清没有留她。朦胧的雨幕中,江月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七年无人烟,潮声阁浪涛依旧。 江月寒穿过林海,泥土里竹笋才冒出一个小土包。潮声阁安静极了,雨落的声音被潮声掩盖,天生涯后面的海浪从未停息。 江月寒踏进院子,她心里想着谢君卓的事,没看见小厨房的门扉轻掩,有袅袅炊烟在雨雾中消散。 房间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明亮的光落进来,翘着二郎腿,撑在桌子上等了许久的姑娘猛然抬头。逆光的阴影中,江月寒一身浅蓝色的薄纱长裙,目若琉璃,顾盼生辉。她看见屋子里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 谢君卓从凳子上站起身,像阵风似地扑到江月寒面前,张开手臂把人揽入怀中,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师尊,欢迎回家。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酥软又真切。 七年前还没江月寒高的少女已经是个大姑娘,高挑英气,像火焰一般明亮热烈。 江月寒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乱成一团。她的思绪有些混乱,脑海里还停留着谢君卓叛出三清宗自立为尊的消息,谢君卓就到了跟前,笑的又甜又软。 她是那么的鲜活,怀抱温暖。江月寒的鼻尖都是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像是从遥远的地方,翻山越岭地走过来。披星戴月,雨露沾衣,就为了回到这里,道一句回家了。 江月寒心头微热,抬起手回应了谢君卓的拥抱。 真好,她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谢君卓把头埋在江月寒的头顶上,像只大型的犬类,开心地蹭了蹭,一脸满足。江月寒觉得她孩子气,心却变得柔|软,包容了一切。 两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谢君卓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江月寒,她拉着江月寒的手,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师尊,谢君卓眸光低垂,欲语还休。 江月寒抬头用眼神询问,谢君卓笑弯了眉眼,忽然低头在江月寒的唇上亲了一下。她的动作太快,江月寒还没反应过来。 潮声阁的门户大开着,江月寒的耳垂绯色一片。谢君卓莞尔,挥袖合上房门,牵着江月寒往里走。 师尊,今天只属于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能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江月寒被玉清叫走耽搁了时间,谢君卓早已摸回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潮声阁这些年没人,后勤的弟子除了隔一段时间来打扫一下外,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这边。谢君卓在来的路上备好了食材,还买了很多江月寒喜欢的甜点。 既然师尊不喝酒,那我就以水代酒,恭喜师尊出关,重回昔日巅|峰之境。 谢君卓和江月寒面对面坐下,中间隔着一张矮桌。谢君卓没有带酒,只准备了放凉的热水。江月寒在她面前没有遮掩,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境界。 谢君卓打心底感到高兴,江月寒的修为提升,说明神魂问题已经解决,不用在承受神魂撕裂的痛苦。 江月寒饮下杯子里的水,道:我现在的修为和前世还是有些差距,你也别光顾着说我,说说你吧。 江月寒是闭关七年,在她看来就是睁眼闭眼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谢君卓不同,她在外漂泊了六年,这六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谢君卓脸上的笑意微顿,她转着手上的酒杯略微思索,随后又是笑容满面,把可口甜点放到江月寒面前,道:这些可都是我精心为师尊准备的,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说那些扫兴的事。 那么多年没见,谢君卓不想在这个时候提那些事,影响江月寒的胃口。江月寒闻言没在问,转而把注意力都放到面前的食物上。 谢君卓了解她的喜好,准备的东西都是无可挑剔。放眼看过去,各式各样的小份甜点,或是甜软,或是酥脆,咬一口唇齿生香。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5) 江月寒小口小口的品尝,谢君卓撑在桌子上,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眼中,江月寒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够。 你不吃吗?谢君卓的视线强烈的让人难以忽视,江月寒拿了一块鲜花饼,抬头问道。 谢君卓摇头,她对甜点没有太大的兴趣,看着江月寒食用,比她自己吃起来还要甜蜜。 江月寒把手上的鲜花饼递到谢君卓嘴边,道:我一个人多没意思,你不陪我吗? 冷静的邀请,撩人的举动,谢君卓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她低头咬了一口鲜花饼,仔细地品尝后才咽下去,笑道:好吃,师尊递给我的更好吃。 鲜花饼只被咬去了一半,谢君卓没有接的意思,江月寒脸上燥热,道:自己拿着。 不,我喜欢吃师尊手上的这块。谢君卓莞尔,把剩下的半块也吃掉了。 江月寒缩回手,刚才她的手指好像碰到了谢君卓的唇,柔|软的触感消失的太快,她有些不确定。 谢君卓笑而不语,江月寒赧然不已,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眸光盈盈若水,藏了几分羞意。眼角的朱砂妩媚,似狐狸一般,平添了两分妖异。 谢君卓看的心动,在江月寒的身上,淡雅冷冽和朱砂痣的妩媚糅合的恰当好处,像是寒冬消融时,在雪间悄然绽放在枝头的红梅。美|艳又不失风骨,疏枝淡叶俱是陪衬。 江月寒不想在搭理谢君卓,低头吃自己的,谢君卓默默地陪着她。 小楼听雨又一日,待到雾散云去,天色已经擦黑。 谢君卓在房间收拾床铺,江月寒在隔间沐浴。虽然修者有除尘术可以保持身上的干净整洁,但江月寒还是习惯出关后用水冲洗。谢君卓早早地考虑好这些事,备好了衣服和洗浴的东西。 家里的东西许久没用,谢君卓干脆都换了新的。她小时候睡的卧室已经容不下她的身躯,她抱着被子去江月寒的房间蹭床只铺了一张床。 江月寒沐浴出来,谢君卓已经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部,盯着床顶发呆。 你要睡这儿吗?江月寒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道。 谢君卓听见声音,翻身爬起来,走到江月寒身边接过她手上的布巾,体贴地代劳了这种小事。 我现在毕竟是三清宗的叛徒,不能在潮声阁久留,要是多出一张床来,师尊日后免不了要解释。 谢君卓说的有理有据,仿佛刚才嫌弃小床的不是她一样。 江月寒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谢君卓主动提起叛出三清宗这事,江月寒的思绪自然也被牵过去。她从玉清哪里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但了解的还不够全面。 水淼淼当初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和叶无双离开? 来见我的人不是水淼淼,是颜玉容。谢君卓说起这事,面上闪过一抹怒色,江月寒背对着她并未看见。 忘情死后,颜玉容派出阴阳玄宗的弟子暗访各地道门,收集了不少消息。她来见我她来见我们二人,是希望我们插手其中。但你当时在闭死关,我不想惊动你,便去找师祖商量,策划了这场叛乱。 颜玉容当日说是找谢君卓和江月寒,但实际上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谢君卓。江月寒只是一个过渡的借口,让人少一些猜疑。她对谢君卓的反叛毫不意外,甚至送来了水淼淼做助力,想来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谢君卓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人安排,颜玉容步步为营让她不太爽。但想到这辈子阴阳玄宗没有独善其身,而是选择和她站在一条道上,她勉勉强强可以不予计较。 这六年来,靠着阴阳玄宗给的消息,她端掉了好几个阳奉阴违的道门,顺带处理了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妖魔。但因为她打着魔尊的旗号,人间有着不小的怨气。 也是那个时候,谢君卓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祈愿书忽然展开了后半卷,上面出现了黑色的名字,和前面的金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如果金色代表的善,那黑色代表的就是恶,百姓的怨气也会影响祈愿书,但它带来的往往是恶果。 黑色的名字日积月累,越来越多,祈愿书上出现金色和黑色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谢君卓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在黑色的名字疯狂增长一段时间后,谢君卓以铁剑道人的身份在尘世走了一遭。 这下金色和黑色都在增长,没有任何一边消停。 谢君卓一想起来就觉得郁闷,不过她把那点小情绪掩盖过去,没有让江月寒察觉。她粗略地和江月寒说了这些年的事,她带着叶无双和水淼淼游|走各个道门,寻找和太虚有关的线索。 他们逐渐发现,在太虚之下,还有一个更密集的蜘蛛网。想要把太虚抓出来,需要先把这个网子撕出一个裂口,不然对于太虚而言都是无伤大雅。他随时可以舍弃下面的那些棋子,丝毫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太虚隐藏的太深,而且越是了解我越是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谢君卓有些泄气,她带着充满恩怨的个人情绪去对付太虚的爪牙,本意是为了报复,但后来逐渐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得到了一些线索,但那些线索零散地毫无指向。太虚在道门广撒网,却又没有目的。他贵为仙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利和地位都在掌心,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江月寒一边听谢君卓回忆,一边分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太虚都在幕后没有露面,他不仅没有露出过破绽,还在很多时候都帮着谢君卓和江月寒。如果不是经历过,大概两个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仙君。 抓不到他的把柄也不要心急,除了他可还有别的突破口?江月寒轻声问道,不希望谢君卓把自己逼的太紧。 谢君卓想了一下,迟疑道:太虚没有信任的人,哪怕是还在寮城的齐长老,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昔日白露一案,齐长老的背后确确实实地站着太虚,可很快太虚就隐去了身影。齐长老留在寮城,一心扑在建设七星宗上,谢君卓派人盯过他,并没有发现特殊的地方。 就连出了力的齐长老都是可以舍弃的存在,谢君卓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和太虚有直接的联系。 江月寒敛眸,沉思片刻,道: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找找和师伯没有关系,但和道门有牵扯的事。 太虚如此谨慎,不会给自己留下太明显的把柄。看起来和他有关的事反而不好抓他的狐狸尾巴,反过来不如找找看上去没有关联之事。 江月寒这话提醒了谢君卓,她道:师尊,你可听过海祭? 江月寒摇头,记忆中并未经历过这种事,也未曾听说过。 谢君卓道:海祭是西海那边的一个民俗,渔民们出海之前会打来猎物在海边祭祀,供奉海妖,以求平安。但最近我收到一个消息,西海那边突然兴起活人祭祀,用的还是童男童女。我想这个消息过不了多久也会传到进退堂,届时谁会去处理呢? 三清宗的三位仙君分工明确,涉及到童男童女归无极处置,可无极现在是个幼童。虽然修为无恙,但谁也说不好他还会不会出现别的状况。 无极不能出面,这件事就要换人。不是玉清,便是太虚。 你是怀疑 江月寒的话还没说完,潮声阁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谢君卓神色微变,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刚才她回来时江月寒未归,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外面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江月寒回来她就启动了阵法。 就在刚才,有人触动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证没车,不用系安全带 第132章 江月寒出关后就见过玉清一人,并未在人前现身,除了修为高深之辈能够察觉到她的气息外,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她的动向。 这个闯入潮声阁的人,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江月寒让谢君卓在房间里藏着,暂时不要出来。谢君卓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乖乖地躺在床上,江月寒放下纱幔,下楼去查看情况。她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以便提醒谢君卓小心提防。 谢君卓躺在床上,她能听见江月寒下楼的声响,知道她开门走了出去,但出去后的声音就变得模糊,听的并不真切。 来人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谢君卓不敢太过靠近去打探。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归于平静,什么也听不到。谢君卓觉得不对劲,她想出去查探,可是又怕给江月寒带来麻烦。 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回来的,除了庆祝江月寒出关,还是为了当面和江月寒说清楚一切缘由,免得徒增不必要的误会。 此刻的三清宗有太多人对她抱有敌意,就算是曾经交好的故友,她也不能轻易去试探。 等待的时间十分难熬,明明只过去了一小会儿,谢君卓却是度时如年。她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听见外面的动向。 有人上楼来了,但是脚步声一急一缓,来的是两个人。 谢君卓一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放缓下来。 上楼的第一个人冲的很快,她踏进房间的时候,谢君卓能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浮气躁。 江月寒走在后面,顺带关上房间的门。 江月寒,这件事你到底帮不帮我?来人声音妩媚悦耳,即便带着着急的口吻,也让人心里一酥,浮想翩翩。 谢君卓呆住了,在认出来人的身份之时,她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蓝夕竟然能在陆地上行走。 江月寒没有急着回答蓝夕,她走到床边拉开纱幔,把被窝里的谢君卓拉起来。 谢君卓毫无抵抗地被拽起身,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上还有没有消化掉的吃惊之色,她看着眼前薄纱曼妙,赤着雪白双足的蓝夕,干笑道:好久不见。 蓝夕: 蓝夕愣了许久,惊讶地只差跳起来,拔高声音道:谢君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西海吗? 几年未见,谢君卓的模样还带着年少的影子,气息并未改变。 谢君卓不解道:我为什么会在西海? 上辈子的海妖和谢君卓没有太大的交集,所以这辈子他们是被谢君卓忽略的一个群体,谢君卓并没有和他们接触的打算,更不可能去西海。 蓝夕的话让谢君卓一头雾水,那点尴尬都跑没了。 江月寒在床边坐下来,道:蓝夕的族人传讯说你带人进攻海域,屠杀海妖。 哈?谢君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可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还被人扣了一个屎盆子。 好事没我的份,坏事让我背锅却是一套一套的。别让我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干的,不然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谢君卓怒上心头,其中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她今日就想和江月寒甜甜美、美,可是小日子过了一半被人搅局,迎头一口黑锅甩过来,再好的心情都坏的差不多。更何况面前还有一个第三人,彻底破坏了她们的二人世界。 蓝夕这会儿也回过神来,难怪刚才在下面江月寒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还让她进屋商量。谢君卓就在这里,她本人便是最好的证据。她有没有进犯西海,蓝夕只要当面对质便能一清二楚。 让蓝夕收到消息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谢君卓就在蓝夕身边。 既然在西海的人不是你,那会是谁?蓝夕坐下来,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刚才也是太着急,才会如此失态。如果不是海中生变,局面无法控制,她的族人不会传讯联系她。 谢君卓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给蓝夕倒了一杯茶。 说来也是巧,刚才谢君卓才和江月寒提起西海用童男童女海祭一事,转眼蓝夕就来找江月寒求助,说自己的族人遭到袭击。 谢君卓倒不是怀疑蓝夕,只不过太多巧合凑在一起,便失去了巧合的意义,反而像是精心策划。 说起来我们都只知道你是人鱼一族,却不清楚你的具体身份。你在三清宗那么多年,也没见海族有谁来找过来你,你未免把自己藏的太深了。谢君卓意味深长地看了蓝夕一眼,昔日她算计谢涟后,的确忽略了蓝夕身份的问题。 她们都把蓝夕当成了普通的海妖,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海妖遇袭,自救和求援都是出路,既然他们都求到蓝夕这里,那蓝夕的身份岂会普通?而且她称海妖为她的族人,那种上位者的口气,也不像是普通海族。 面对谢君卓的试探,蓝夕把刚接到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想问我的身份就直说,拐外抹角有意思吗?我的确不是普通的人鱼一族,我乃是人鱼祭司,在海中,他们称我为巫。我们巫守护着人鱼一族的力量之源,只有我们活着,海眼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只要我没有生命危险,不管我在那儿,对于族人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蓝夕的脸上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巫以守护族群为荣耀,可是有些时候族人却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们只需要巫活着,并不在乎她是痛苦还是快乐。 蓝夕觉得气闷才游上岸来,不想中了七星宗的埋伏,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既然你在那儿都无所谓,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你回去?谢君卓有些不解,西海生变,蓝夕在外反而更安全,更能保存海族的力量。只要她平安无事,海族就有翻盘的机会。 蓝夕叹了口气,眼眸低垂,海水般淡蓝的眸子蒙上一层哀伤之色,自嘲道:海妖的力量出了水会大幅度削弱,但这个问题并非无法解决,只需要把巫献祭给海眼,换取更强大的力量之源。 换而言之,海族想要征战,就要牺牲守护他们的巫。 蓝夕说的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谢君卓却听的毛骨悚然,脊背发凉。在她看来,这不是正义,而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自私自利。 他们传讯给你,其实就是叫你回去送死,你还真打算去?三清宗好山好水养着你,还给养傻了不成?这人间的花花世界你才看了几天,你这就看够了?谢君卓面带愠色,恨不得骂醒蓝夕。 江月寒也是微微蹙眉,不赞成蓝夕的决定。 蓝夕眼眸微张,谢君卓的话说的不好听,却是实打实的关心。她们在乎她的性命,并不想她就这样白白牺牲。 被人关心的感觉比被蔚蓝的海水包裹还要温暖,蓝夕嘴角上扬,轻笑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脸上又没写着我是傻子几个字,让人觉得我好糊弄。我来找你师尊,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你。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6) 蓝夕的族人直指谢君卓,偌大个三清宗,除了江月寒蓝夕真不知道该去找谁商量。她请江月寒出面调查,如果事情属实,江月寒不会放任不管。一旦她插手其中,海族危机自然可解。 而且阔别多年,她们师徒之间也有话要谈。蓝夕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谢君卓,在她心里,谢君卓永远是当日在兵刃堂拔剑的少女,心带赤诚,勇气无双。 他们都说我是魔头,你就不怕我师尊对我无用? 谢君卓问道,蓝夕看了她一眼,冷笑不语,脸上写着我又没瞎几个字。 蓝夕不是傻子,她看的出来谢君卓对江月寒的感情。昔日谢君卓求剑,她们两个人的反应蓝夕可都看在眼中。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蓝夕对谢君卓的胆大表示担忧,她现在身份不同,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君卓抬眸看着她,思索片刻,把西海海祭一事简单地提了一下。既然今夜的话题离不开西海,干脆也敞开了说。 蓝夕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她秀眉一皱,心中疑虑顿起。西海海族和周边的小渔村一向相安无事,偶有祭品他们也照单接收,平日里行个方便,从来没有起过冲突。这些日子海族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去骚扰渔村,那活人祭祀从何说起? 你打算怎么办?谢君卓既然提到这件事,那自然不是为了说说而已。蓝夕心里清楚,道:西海怎么也是我的地盘,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我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谢君卓来了兴致,勾了勾手指让蓝夕靠过去,在她耳边传音两句。 蓝夕越听面色越是古怪,她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也行。 蓝夕下定决心,答应了谢君卓所言之事。 谢君卓淡笑道:你该走了,出来的太久,会惹人怀疑。 蓝夕白了她一眼,站起身走了两步,停住脚转过身来,道:差点忘了,你要小心叶无双,你离开这六年,他来过三清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码字的热情。 画画:哈?你说什么? 我昨天本来是想学一下指绘,等画完抬头一看,已经十点四十了,吐血 第133章 蓝夕最后说的话谢君卓一点也不惊讶,她甚至都没有去深思叶无双到三清宗做什么,便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她和叶无双是敌也是友,一半信任,一半警惕。 唐突的拜访者离开了,谢君卓的心情也未能好起来,她和江月寒一起躺在床上,两个人和衣而睡。 时隔两世,再度同塌而眠,彼此的气息温暖又熟悉。 谢君卓翻了个身,侧身看着江月寒,手掌在被窝里一点点往前挪动,试探着抚上江月寒的腰。 当眷恋成为一种习惯,便会生出占有和贪婪。 江月寒没有阻止谢君卓,她握住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微凉带着寒意,可是很快便热了起来,像是春日的一团火,靠的近了便觉得炙热,离得远了又感觉不到温度,让人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谢君卓靠过来,把江月寒揽入怀中。 她和她额头相抵,气息缠|绕。 江月寒脸上发烫,呼吸不畅。她觉得应该找点话题聊一聊,才能驱散那无处不在的暧|昧。 西海的事你有什么打算?江月寒问道,蓝夕都已经求上门来了,她们不可能不管。 谢君卓察觉到江月寒的躲避,她没有紧逼,陪着她聊天道:他们既然打着我的旗号行事,肯定不会担心被我发现,说不定正等着我跳进去。过不了几日海祭的事也会传过来,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师尊在后面接应我可好? 海祭和海妖遭难同时发生,三清宗不能置身事外,谢君卓也不能袖手旁观,背后的那只手是想把他们都引到西海。 在谢君卓的印象中,西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海水是海妖天然的屏障,能够保护他们远离陆地的纷争,想要进攻大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修士掌握避水咒,海妖潜入深海后也难寻踪迹。 江月寒对谢君卓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你如今的修为和前世相比如何? 前世谢君卓为魔,动用的是属于魔罗果增长的魔力,战无不胜。而这辈子她学着正统道法,无异于抛弃前世重来。 黑暗中,谢君卓神色微恙,她倒向江月寒,从她身上汲取温暖,笑道:师尊不用担心我,我这条命他们拿不走。 那叶无双 我会提防他,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我。谢君卓止住了江月寒的话,脚趾不安分地蹭着江月寒的小腿。 江月寒浑身僵直,谢君卓轻笑道:师尊,长夜漫漫,我们不说那些扫兴的事。 江月寒没有动,谢君卓亲了亲她的耳朵,感受到她的身体不断升温,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脸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 谢君卓心里的那点不快尽数散去,一颗心变得柔|软极了。只要靠近江月寒,她便是生命中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 谢君卓吻上她的唇,黑暗里,两颗心剧烈地跳动,心跳声逐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她们相爱,水□□融,在暴风雨中停靠港湾,在蓝天白云中自在飞翔。 今夜有风无月,细雨绵绵,春|色无边。 三清宗的小雨一连下了两日,谢君卓也厚着脸皮在潮声阁留了两日,每天变着花样给江月寒做吃的,把这些年来她走过的地方见过的甜点都做了一遍。她跟在江月寒身后转来转去,就像是江月寒多出来的一个小尾巴。 江月寒也不恼她,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过日子,直到第三天宗门内的弟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月寒出关了,谢君卓才觉得自己该走了。 她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走的时候和江月寒告了别,从潮声阁后面的水域离开。 天生涯下面的水域广阔,连接着射姑山外的河流,这里有天地法则限制,很难从水面上御剑飞行,要从这里离开就只能从水下通行。 水中有修为微末的水妖,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如果人类侵入她们的地盘,她们就会借着水流兴风作浪。 谢君卓的身上带着蓝夕送给她的避水珠,这条看似不可能的通道反而成了她进入三清宗的捷径。 谢君卓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陆续到潮声阁拜访,其中不乏和谢君卓交好之辈,他们是想趁别人落井下石之前来给江月寒通个气,免得中了别人的离间计。对于朋友江月寒是十分欢迎,至于那些不怀好意之辈,她也没必要多做纠|缠。 谢君卓当日叛离三清宗闹得人尽皆知,数位长老出手也未能留下她,反而遭到她的戏弄。玉清的穿云峰被她毁去大半,她不仅毫无悔过之意,还对玉清口出恶言。 长老们说她言行卑劣,不配为三清宗弟子,将她除名三清宗。 对于不明真相的大伙而言,谢君卓昔日提到的魔罗果是之后经久不衰的谈资,大家就魔罗果展开了无限的想象,有人猜测她被魔罗果所控制,也有人猜测她是担心自己日后被三清宗所利用,干脆一走了之。 在众多的猜测中,也不乏恶意的揣度。不了解的人尽情发挥,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和谢君卓交好的人一开始还会反驳一二,后来被气的不清,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江月寒作为谢君卓的师尊,闭关这些年无人骚扰她,如今出关,那些人自然伸长了脖子,想知道江月寒作何感想。 江月寒无所想,该知道的谢君卓都告诉她了。她们两个人经历了很多事,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安抚了那些和谢君卓交好,前来告知事情原委的人,江月寒干脆关闭潮声阁,去玉清的穿云峰躲清闲。有玉清在头顶上压着,其他人可不敢冲上来造次。 穿云峰,昔日谢君卓斩毁之地被玉清用大神通修复,看不出半点被斩断的痕迹。江月寒站在那片土地上,想象谢君卓当日是如何拔剑一斩,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去。 玉清坐在院子里,他看着江月寒的背影,悠闲地喝着茶。 江月寒跑到他这里来躲清静,不是追问也不是出去找谢君卓,说明她对这件事心里有数。 玉清就怕她没数,现在这个样子挺好。 无极不知道又溜到那个长老门下去听课,他当孩子当上瘾,美曰其名是体验人生,修炼道心。玉清见他没有大碍也懒得管他,偶尔分心去太虚那边,瞧瞧他今日又做了什么。 三清宗内一片和谐,三清宗外却是风起云涌。 谢君卓离开三清宗后没有急着去找叶无双和水淼淼,她一个人在周边转了转,没过多久叶无双就找了过来。 水淼淼跟不上这个血统纯正的魔族,自个回了大本营。 叶无双就在射姑山外围,在他之前等候谢君卓的地方。只不过这次谢君卓是从水域离开,所以他们没有遇见。 对于谢君卓不打招呼回到三清宗这事,叶无双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找到谢君卓后,他的第一句话是:好玩吗? 当然,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不仅仅是好玩,还很有趣。谢君卓对答如流,一点都没有让叶无双奔波的愧疚。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魔族,俊美忠诚,是个不可多得的下属。 叶无双发笑,道:你下次应该带上我。 不了吧,毕竟你也没带上我呀!谢君卓目光如炬,面带微笑,口气轻松随意,像是在闲聊一般,毫无质问之意,就这样把蓝夕说过的事带了出来。 叶无双神色不变,笑意不减,自然地回道:那我下次带上你。 下一次是遥遥无期的许诺,叶无双没有否定谢君卓的话,也没有给谢君卓解释。 忽然风起,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谢君卓的视线和叶无双碰撞在一起,两个人的笑意都不达眼底,他们相互试探,相互隐瞒,相互心知肚明又相互装傻。 谢君卓御剑,勾陈直指叶无双的咽喉,漆黑的剑刃冰冷无光。 叶无双没有动,他连视线都没有偏移,依旧凝视着谢君卓。 叶无双,背叛我的下场只有一个,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必以勾陈斩你首级。 谢君卓发出了警告,剑刃寒气如霜。 叶无双单膝跪地,执礼宣誓自己的忠诚: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你是我的王,终有一日,天下都将属于你。 但在这之前,所有妨碍你登上王座的人,都将成为亡魂。 叶无双藏起了剩下的这句话,他垂下头颅,嘴角上扬,笑意明媚,眼底却饱含杀意。 谢君卓不为所动,王座高高在上,白骨累累,她坐过一次,痛苦一世。 你的誓言该和你的生命同等重量,而不是轻如鸿毛,一文不值。谢君卓收起剑,转身道:走吧,我想去西海转一转。 叶无双站起身,追上谢君卓的步伐。 阳光拉长了他们二人的影子,他们迎着垂落的夕阳逐渐远去。 黑暗在落日中渐起,光明缓缓褪|去。 第134章 春季的西海多雨而潮湿,海面上风平浪静。 往年这个时候海上出海的渔船多不胜数,今年却一反常态,偶尔才能看见一两只小渔船在近海区域撒网。码头上停放的渔船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在外日晒雨淋无人照管,有些地方经过海水冲泡后暴晒,木板发白,裂开了一条条口子。 距离西海最近的石岩村关门闭户,屋外晾晒的渔网无人缝补,四周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样。偶尔有一两声孩子的哭闹声,也会很快止住,然后归于死寂。 长风刮过村上的小道,卷起一块碎布飘向远方。 哒哒哒的马蹄声随着风声飘了过来,一辆简易的马车出现在村道上。赶马的青年一身藏青色的窄袖锦衣,身侧放着一柄银枪,他的眉眼比之男子要柔和两分,剑眉微挺,目光如炬。 青年注意到村子里诡异的情况,眉头紧皱,冲马车里的人道: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个村子,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这里也和前面那些村子一样吗?马车里的人出声问道。 青年没好气地呛声道:你自己出来看不就知道了? 马车里的人没了声音,青年把马车靠边停下,不再驱赶马匹,而是任由它慢吞吞地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的人掀起车帘跨步出来,他看起来比赶车的人要英气一些,身着红色的圆领袍,头戴玉冠,面如白玉,俊美无双。她的玉冠系了飘带,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颈边。 不用往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找户人家住下。谢君卓拉住马车的缰绳,让前行的马停下脚步。 在往前就是海域,并不能给她们带来更多有用的消息。 这个破地方连人影都没有,怎么投宿?水淼淼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见谢君卓这话更是怒上心头。 几天前,谢君卓和叶无双转道西海,传信给水淼淼让她前来汇合。水淼淼丢下家里那一摊子麻烦事,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到了西海边界,谢君卓说要便宜行事,让叶无双在暗处跟着,自己和水淼淼扮成出游的富家公子。她们本意是一边走一边打听西海的消息,可是没想到这边的渔村一片死寂。村子里其实有人,但他们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谢君卓和水淼淼下车敲过门问过,可是没有人愿意开门,别说打听消息,她们就是讨碗水喝也讨不到。 这一路的气氛压抑极了,水淼淼受到影响,心情变得很糟糕。她想象不到这里的渔民遭遇了什么,才会害怕到这个地步。 谢君卓跳下马车,她站在村道上环视一圈,最后选定一户人家走过去。 渔村是族群聚集,家家户户相隔的并不遥远,谢君卓选的这一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比起其他光秃秃的屋子,这一家门口晾晒了鱼干。 水淼淼气闷地砸了一下马车,等谢君卓走出一段距离她才跟上。她讨厌这样压抑死寂的气氛,因为总会让她想起忘情离开的时候,宗门上下也是一片无声的沉默,异常惨淡。 谢君卓在渔民家门口停下,礼貌起敲门。屋子里一片沉默,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来开门,躲在屋子里的人颇受惊吓,大气都不敢出。 谢君卓并不气馁,她又敲了敲门,这次还是没有人回应,但谢君卓听见了别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 屋子里有人。 谢君卓清了清嗓子,道:小生唐突了,还请见谅。我和同伴游玩到此,所带的干粮用尽,一路上家家闭户,没有办法补充食物,还请行个方便,卖我们一点东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7) 屋子里没有回答,只有小孩子停不下来的哭声,谢君卓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离开。屋子里的人也发现没办法自欺欺人说家里没人,一个妇人靠在门边,隔着门板疲倦道:我们家也没有吃的,你们还是快点走吧。趁着天色尚早,还能走出去。 大嫂,没有食物也没关系,可以给我们一碗水吗?我们现在又饿又渴,没力气赶路了。谢君卓的声音放缓下来,听起来虚弱无力。 妇人又是许久的沉默,小孩子止住了哭声,只剩下一阵阵哽咽。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她递出来一个水囊,里面还有小半袋水。 我们家也只有这一点了,你们拿着快点走吧。天黑之前,要是走不出渔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在外面游荡。 妇人好心地叮嘱谢君卓,她躲在门后,谢君卓看不到她的脸,只看见她递水过来的手。那是一双常年浸泡在海水中干活的手,红肿粗糙,有着很多的老茧,有些地方甚至起皮开裂。 谢君卓接了水囊,在妇人要关门之时,强行将手插|入门缝中。她的力量比妇人深厚,这一握就让妇人无法挪动门扉。 屋子里响起一声尖叫,妇人被伸到面前的手吓了一大跳,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放开! 谢君卓维持着门扉敞开的那一点距离,歉意道:大嫂,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这附近还有没有出海的船只。 没有,什么都没有,海上都是吃人的怪物。他们不仅在海上吃人,还会上岸来抓人。你既然不是坏人就快点走吧,我家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她们还那么小,她们不能没有我。 妇人有些崩溃,情绪激动,她也是好心给谢君卓送点水,不想招惹是非。她们这里就算还有人活着,也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大家天天担惊受怕,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水淼淼已经走上前来,她同情|妇人的遭遇,被妇人说的心酸,快言道:你们被怪物逼到这个份上,道门都不管吗? 他们每隔三天来一次,每来一次就要七个童男童女妇人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竟然崩溃地大哭起来:他们每次只管来抓人,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们要是不把孩子给他们,他们就会把一家人都抓起来送到海域献给海上的怪物。今天又是第三天,天一黑他们就要来了。 渔村附近的道门根本就是无用的存在,他们带走了许多童男童女,可是海上的问题一点都没有解决,渔民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只能被困守在屋子里等死。 妇人一想到这样的暴行早晚也会降临到自己孩子的头上,不禁悲从中来,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绝望。 水淼淼气愤不已,握紧了手上的银枪,骂道:这群畜生,不去找海妖的麻烦,却来欺压百姓,他们要那么多的童男童女做什么? 用童男童女海祭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身为道门弟子,岂可与妖魔同流合污? 谢君卓被水淼淼吵的头大,妇人的哭声叫人悲戚,她松开手替妇人关上房门,拉着水淼淼转身离去。 你怎么突然走了,你不管了吗?水淼淼被拉的一个趔趄,谢君卓刚才还强势地想要找妇人问个究竟,现在却甩手走人。 谢君卓头也不回道:这事当然得管,你没听大嫂说吗?道门的弟子今夜会来。我们两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多碍眼,还不找个地方避一避。 你这话说的到底是管还是不管?水淼淼被谢君卓绕糊涂了,提枪道:我不避,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他们敢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我知道你厉害,你天不怕地不怕,一个打十个没问题。可是这些渔民不知道,你冲出去把道门的弟子打了,之后呢?谢君卓拽着水淼淼回了马车,甩手扬起马鞭,驱赶马车往海域前去。 水淼淼抱着银枪,挺直脊背,道:之后我去把海妖也收拾了,还这些人一个安宁。不就是打架吗?我从来没怕过。 谢君卓扶额,她很想提醒一下水淼淼,她现在不是代表正义的修士,而是跟着魔尊自甘堕|落的道门败类。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道门还是海妖都格外反常,我们需要计划一下。谢君卓来西海可不是为了打架,万一水淼淼冲出去,道门反咬一口,把黑锅都甩到她们头上,她们是有理也说不清。 海域谢君卓暂时还没有办法去接触,但道门弟子却可以抓一两个来拷问。 水淼淼打架可以,但动脑筋不行。她一听谢君卓说什么计划就头大,立刻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靠一旁倒下,道:行吧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谢君卓耸了耸肩,在海域上找了一条看起来宽敞的渔船容身,将马车赶到上面。渔民们困守在家,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延伸,阴沉的乌云低垂,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水淼淼在船上转了一圈,蹭了一身的灰,最后嫌弃地扫出一个蒲团的位置,盘膝坐下。 谢君卓也进了船舱,她在门口设置了一个屏蔽阵法,将她和水淼淼的气息都隐藏起来,就算有海妖和道门弟子路过,也不会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暮色逐渐降临。 水淼淼认真地调养生息,保证自己处在巅|峰状态,可以一击必杀。 谢君卓靠着船舱,静等海岸上的动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哭喊声划破黑夜的寂静。那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正是白天谢君卓她们才见过的妇人。 水淼淼猛地睁开眼,不等谢君卓指示就提上银枪奔出去,在暗夜里留下一道残影。 谢君卓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脚跟上。她看似闲庭信步,一步落下却已经是很远的地方。 妇人的家里亮起豆大的油灯,孩子的哭喊声和妇人撕心裂肺的哭诉交织在一起,间或地掺杂男子恶狠狠的威胁。几个高大的人影在门口杵着,豆大的灯火被风吹的摇晃,照得他们的影子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 水淼淼直接冲上去,谢君卓走在后面,只听见几声乒乒乓乓的声响,战局是一边倒的形势。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波折,谢君卓还心情甚好地丢了个屏蔽阵法,把一切声音都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 水淼淼结束了战斗,谢君卓能听见她痛打那些人的声音。 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人刚到门口,屋子里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我姐姐是江月寒,你敢动我,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车尾气就是极限了,毕竟(jj)锁文的技术更高超 第135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解锁了,可以看了(锁了我一天,真是够了。) 屋子里亮着豆大的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闯入这间屋子的道门弟子被人一个接一个地用绳子捆起来,串成一串,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他们被打的鼻青脸肿,这让原本就不咋样的尊容更加难以入眼。 在屋子的另一边,油灯的光难以扩散过去的角落,饱经风霜的妇人搂着自己的孩子,她们瑟缩在一起,惶恐不安地看着闯入他们家的两拨人。 谢君卓坐在灯下,手里捧着一本册子,那是水淼淼从这些人身上搜出来的,上面记载了附近几个渔村孩童的生辰八字,其中有一些被人用朱砂勾画出来,旁边备注了两个小字,可行。 谢君卓随意地翻了翻,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规律,随着朱砂笔墨的颜色越来越鲜艳,这些孩子的生辰也越来越接近阴年阴月阴时。 道法之中有阴阳调和之说,在无相录的开篇便有所记载,阴阳平衡方生太极,此为大道之始。若违此道,便入邪魔。 道门要那么多携带阴气的孩童,让人心里想不生疑都难。 谢君卓合上手中的册子,随手扔在身边的桌子上。啪嗒一声轻响,道门的几个弟子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吱声。 水淼淼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回头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开始擦拭自己的银枪。 谢君卓垂首看向靠前那人,比起其他五大三粗的道门弟子,他看起来要瘦小些,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绸缎,裁剪合身,面容白净,细皮嫩肉,就算被水淼淼揍的青一块紫一块,也依稀能看见几分俊俏的模样。 刚才就是他大喊自己的姐姐是江月寒,这句话让水淼淼停手,也让谢君卓心头一跳。 江月寒祖籍平舟县,那个地方和西海可是南辕北辙。而且她的身世说起来比谢君卓还要可怜,她的双亲并不在乎她的死活,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弟弟,舔着脸利用她之后,在玉清面前发誓说过不会在出现。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便是结束,谁曾想在三清宗触及不到的西海,还有这另一幕。 谢君卓平静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游有为,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我姐姐不会放过你。那人叫嚣起来,态度恶劣,用江月寒的名字来当挡箭牌也是十分熟练,不知道私底下用过多少次。 谢君卓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这样的人怎配提起江月寒?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冷意,居高临下地俯视游有为,冷笑道:你姓游她姓江,你说她是你姐姐,她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吗? 她当然知道,她小时候还见过我。游有为嚷嚷起来:她为了我可是愿意去求她师尊,我在她心里的分量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想象的。我奉劝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等她到了西海,一定要你们好看。 游有为洋洋得意,摆出一副大度的神情,施舍道:我看你们两个还有点修为,不如跟着我,我一定会让姐姐向玉清举荐你们,保管你们吃香喝辣。 游有为说的振振有词,仿佛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在一旁不想理会的水淼淼头一次见有人在谢君卓面前这般狂妄自大,还反反复复地提起江月寒,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实属罕见,她扭过头来,对谢君卓道:这人到底从哪儿编出来的这堆瞎话?江月寒不是玉清仙君捡回去的弃婴吗?她什么时候有个弟弟? 水淼淼问号三连,有些事她不清楚也很正常,谢君卓要不是这辈子拜入三清宗,她也不一定知道。 游有为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太对劲,水淼淼的口气像是和江月寒很熟的样子。 虽然这里是西海,和三清宗隔着十万八千里,按理遇见江月寒的熟人是个微小的概率,但保不准就有人闲的无聊跑过来。 游有为心里咯噔一声,重新审视面前的两个青年。油灯昏暗也难掩她们的风华,她们身上的威压就是在宗门长老身上也少见,怎么看她们都不像是在外漂泊的散修。 两位公子,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游有为平日里仗着江月寒的名头作威作福习惯了,此刻受制于人,脑子也转的快,眼见情况朝着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他立刻换了一副态度道:你们不如先替我解开,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水淼淼银枪一扫,用枪柄拍打游有为的脸道:你们简直就是道门的败类。 水淼淼说着就来气,可是又不能继续下手,只好撤回自己的银枪。 谢君卓倚靠着身旁的桌子,道:想和我谈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你有多少诚意。 游有为如此大张旗鼓地抓人,还打着江月寒的旗号招摇撞骗,谢君卓不相信道门的其他人会不知道实情。只不过他们选择沉默,选择利用这张大旗。 游有为是颗有用的棋子,谢君卓有预感,在他身上自己可以查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游有为见状,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立刻挺直腰杆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就算我不知道,我也能帮你打听到。 哦?谢君卓挑眉,道:倒也不用那么复杂,我只问你两件事。第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爹娘可还健在?第二,你们今夜抓的这些孩子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平舟县到西海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就算江月寒的爹娘要搬家也不会选择往这边走,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而且谢君卓没记错的话,游有为的身体是先天不足,就算有玉清出手,也没到可以修行的地步。 可是谢君卓观他身体,发现他体内有着一股不弱的力量,修为比起同龄人也属中等偏上。 当初游有为的爹娘带着他找上江月寒时,他还没到记事的年纪,按理他不应该记得和江月寒相关的事,那江月寒的一切又是谁告诉他的? 西海这一场风波不仅牵涉了谢君卓,还把江月寒也卷了进来。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幕后策划的人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谢君卓倒是想知道,对方把人都拉到此地,最后真的能收场吗? 游有为还以为谢君卓要问什么,没想到是和他有关的事。这些事迹他早就对外吹嘘了几百遍,倒背如流,不需要犹豫就能告诉谢君卓。 当年他的不足之症被玉清解决,他爹娘担心江月寒日后想起来找他们,就举家迁移到了别的地方。他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个头也窜的快,很快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的爹娘为了他家徒四壁,日子过的艰难,随着他的年岁渐长,吃穿住行都成了很大的问题。眼看着日子过的越来越穷,他爹娘又一次想起了江月寒。这个时候江月寒已经开始修行之道,有着不弱的天赋,在道门小有名气。 他们觉得江月寒能行,游有为肯定也能行,便想方设法地借着江月寒的名气去和道门拉关系。可道门没听说过,把他们当成骗子轰走。 被人扫地出门是件很丢脸的事,更何况他们一开始以为能得到和江月寒一样的待遇,可是结果却千差万别。他们觉得是附近的道门不识货,辗转又去询问别的道门。 这次他们没有失望,虽然没能进入道门,但游有为被一个远游的道长看中了,道长知道他们是江月寒的亲属,不仅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置办家产,还承诺会给游有为找一个合适的修行之地。 游家两老其实不是真的想要让儿子去修道,只不过是图财罢了,他们拿着钱带着儿子过了几年好日子,但因为好吃懒做,很快又穷了。不过这次他们没有饥饿太久,因为之前的那个道长又来了,这一次他直接把他们送到西海。 游有为拜入当地道门,而他爹娘也在西海的渔村安家,借着道门的庇佑,在当地大肆敛财,混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游有为觉得自己这一生充满了传奇,处处都是贵人,他就应该是个富贵命,不该像别人一样劳碌奔波。在他们的眼中,江月寒不是他们家的一份子,而是一颗摇钱树。没钱了摇一摇,总能抖下几片金叶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8) 游有为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江月寒应该怎么样才算是个好姐姐,谢君卓听的气血上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游有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水淼淼义愤填膺,手上的银枪捏的作响,她恶狠狠地咬牙,那个样子像是恨不得冲上来把游有为揍的娘都不认识。 把你们带到西海来的那个道人长什么样子?谢君卓打断游有为对江月寒不切实际的幻想,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以免动手把游有为送去见阎王。 游有为砸吧砸吧嘴,回忆道:不记得了,记忆中他的脸总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楚。 修道之人若是不想旁人记住自己的样子,自然会用道法遮掩样貌。 谢君卓并未怀疑游有为这句话的真实性,对方如此谨慎,倒像是一开始就有所图谋。 喂,我都告诉你们那么多事了,你不能先给我解开吗?游有为被捆绑的难受,不舒服地扭动,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那么直白,眼前这些人也该识趣一点。 谢君卓看他一眼,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不给我松绑我就不告诉你。游有为不爽地哼了一声,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苦头,心里攒了一肚子的不乐意。 谢君卓冷笑,目光冷冽,带着瘆人的寒意。 游有为被看的心里发怵,立刻怂下来,缩了缩脖子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把这些孩子带过去,海祭是别人负责。 你们还真把孩子拿去祭妖,你们还是人吗?水淼淼的愤怒找到了发泄口,气得一脚踹过去,把游有为踢倒在地。 游有为立刻哀嚎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杀人了。 谢君卓不喜欢他的吵闹,屈指弹出一道灵力封了他的声音,对他比了个禁声的动作,道:我不喜欢听人嚎叫,剩下的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游有为光张嘴发不出声,惊恐地看着谢君卓,忙不迭地点头。 谢君卓道:如果今夜你们不能带人回去,你们会死吗? 游有为摇头,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开始点头。 谢君卓却不管,道:被带走的孩子中还有没有活下来的? 游有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点头。 谢君卓没有错过他的神情,知道那些孩子已无生还的可能,她心底一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游有为见状知道自己撒谎没有逃过谢君卓的眼睛,张着嘴巴大叫,一副迫切想要解释的样子。 谢君卓神情冷漠,召唤出勾陈,漆黑的剑在黑暗中毫不起眼,可是上面的气息却让人汗毛倒竖。 游有为瞪大眼,恐惧不已。 谢君卓挥剑斩下,游有为连忙低头躲闪。剑刃破空,血腥味在屋子了扩散,游有为身后的那些人被一剑封喉,顷刻间毙命当场。 角落的妇人连忙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不敢去看。 谢君卓站起身走到游有为身边蹲下,抬起他的脸道:你的命是你姐姐给的,自然也该由她来取。我今夜姑且放过你,但今夜之事你永远也无法说出口,若违此令,便要遭受千刀万剐之痛。 同伴的鲜血溅了游有为一身,他能感觉到后背的衣服湿润一片,他还来不及为这些人的死而慌张,就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融入他的神魂,随后消失不见。 眼前的谢君卓神色如霜,一双眸子漆黑如墨,让人如坠深渊。 第136章 屋子里灯火晦暗,闯入者已经离开,水淼淼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和尸体。谢君卓倚靠着门框,妇人在安抚自己的两个孩子睡下。他们经历了今夜的波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就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双手紧握成拳。 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强打起精神整理衣着,掀起隔断的布帘走出来。 水淼淼已经忙完手上的事,正在桌边给自己倒水喝。她听见脚步声警觉地抬头,瞧见是妇人便没太在意。 谢君卓转身过来,顺手关上房间的门。黑夜被挡在外面,油灯跳了跳,摇曳不稳。 大嫂,你不用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谢君卓示意妇人落座,拿过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静等她稳定情绪。 妇人拢了拢鬓角散下来的头发,有些惧怕地看了谢君卓一眼,见她气息平和,不像刚才表现的那般瘆人,心底才凝聚起一点勇气,慢慢地靠过来。 她端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缓解喉咙的干渴,将最近西海发生的事详细的道来。 一开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出海的船只偶有失踪,海面上大片大片的乌云凝聚,大家以为是遇上海难,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很快凝聚在海上的乌云越来越接近岸边,随着它的靠近,渔船只要出海就会被一团巨大的黑影击中,随后消失无踪,出海的人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渔民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他们以为是触怒了海妖,举行了几次海祭,结果自然是毫无用处。 头顶的乌云成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渔民们难以忍受日渐增长的恐惧,他们求助到附近的道门,道门的确派人来瞧了,还有模有样地敲敲打打,御剑上过云层。渔民们以为有戏,可是谁也没想到道门最后会要他们用童男童女来海祭。 西海渔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他们和海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从来没有发生过用活人来祭祀这种事。对于道门的提议,大部分人选择了拒绝。 他们谁家没孩子? 人人都有心头肉,你盯着别人的,别人也会盯着你的。而且这个风气一开头,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又该如何?继续用孩子献祭吗? 理智的人占了大多数,道门摊手说那就没法子了,末了还带着人撤出渔村。他们一走,海上的怪物便卷土重来,这次它开始靠近海岸线,偷走了渔民的孩子。 村子里接二连三的丢孩子,大家开始惶惶不安,有人扛不住这样的折磨,心底邪念骤起。 献祭孩子能保大家的平安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是献祭自己的孩子就可以。 渔民们抱着这样的念头,开始打起别人孩子的主意,他们从最弱势的家庭开始选,无视他们亲人的反抗,凑齐了七个孩子送去道门。 道门对他们的识时务很满意,当天就痛快地出手举行海祭。海祭的仪式是个秘密,渔民们不能前去观看,没有人知道他们用这七个孩童做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头顶的乌云就散去了,大家又可以正常出海。 保住了自己孩子的家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以为劫难已经过去,心里后怕的同时又感到窃喜,庆幸被带走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好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海上那个怪物的欲|望是无法填满的深渊,他消化了那些孩子后又出来作祟,道门还是选择献祭孩童。 这一次道门的决定并没有遭到太大的阻拦,恶的底线一旦被突破,人就会走向一个极端。失去孩童的父母也加入这个行列,他们选择报复,也要亲眼看着别人的孩子被夺走,让他们切身地尝到丧子之痛。 事态越演越烈,渔民们还没被怪物吃光,就先丧失了作为人的良知。 道门适时地站出来,让各家把孩子的生辰八字送上来,他们根据生辰八字挑选,可是他们并没有说挑选的条件。父母们写下生辰八字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侥幸,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幸运儿,却不知道一笔一划都是送孩子去死的催命符。 孩子一个一个地送去,事情却没有得到解决,海妖继续兴风作浪,袭击附近的渔村。 被困在海岸上的渔民们逐渐回味过来不对劲,他们找道门讨要说法,道门却不予理会,甚至直接撕破脸皮,三天来抓一次孩童。 前有海妖吃人,后有道门为虎作伥,懊悔不已的渔民们被夹在中间。他们停止了海上的一切活动,家家户户躲进家门,把紧闭的门扉当成最后的保命符。 妇人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今夜如果不是遇见谢君卓和水淼淼,她的孩子也难逃一劫。宁静祥和的小渔村一去不返,剩下的是个身陷囹圄的死村。如果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水淼淼听的来气,怒极反笑,道:我今天可是真真的长见识了,大嫂你说的真的是和三清宗同出一派的道门,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冒充的门派吗?来帮你们的可是修道者,是斩妖除魔之辈,他们提出祭祀海妖的时候,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修道者以匡扶天下,斩妖除魔为己任。渔民们不懂这些,用牲畜来献祭海妖还情有可原。可其他人是修道者,是和妖魔不两立的道门弟子,他们竟然也有用孩子献祭妖族的鬼话。 这西海可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水淼淼总结道:光砍都得砍个三天三夜吧! 谢君卓挑眉,诧异地看了水淼淼一眼,道:这是我和你认识以来,你说过最有意思的一句话。 道非道,妖非妖,西海这个圈子早就乱套了,哪里还有正邪之分?人人都把心里的恶欲放出来,把西海变成了地狱。 妇人听不懂二人的话,还以为水淼淼说的是西海有很多的妖怪,她害怕地打了个冷颤,心底无端绝望起来。 我们真的没有活路了吗?妇人悲从中来,捧着脸小声啜泣。 水淼淼听不得她的哭声,觉得心烦气躁,沉声道:哭有什么用?还不如省点力气对付敌人。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悲伤的情绪都被水淼淼这句话镇住,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脸上的神情变的滑稽。 谢君卓见状轻咳一声,缓解妇人的尴尬,问道:大嫂,你可知道那个海妖去了什么地方? 妇人摇头,她们躲起来后对外面的事便知之甚少,家家户户都快成了与世隔绝的状态。 谢君卓有些失望,她还挺想会会这个海妖,看看它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道门采取不抵抗的决定,还主动提供食物。 妇人见没能帮上忙有些懊恼,她现在心里也没个主心骨,完全把谢君卓二人当成救命草。可是一想到谢君卓她们得罪了游有为,妇人又有些担心。 在她们的心里,道门是强权的象征,也是强大的符号,大家打心眼里畏惧。 你们今天杀了道门的人,道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趁现在还在夜里,他们也没人来,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妇人在脑海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决定劝二人趁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水淼淼对道门嗤之以鼻,不屑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来一个我宰一个,来一双我宰一双,他们就是闹上三清宗我也不怕。只怕他们自己也是夹紧尾巴做人,不敢去三清宗面前晃。 水淼淼怒气还没消,说话也冲。妇人听的心惊胆战,连忙拍胸|脯顺气。 谢君卓轻笑,道:大嫂,我们要是走了你和孩子怎么办?他们会继续回来找你们麻烦。 妇人脸色微僵,昏暗的光线下,她的面容浮现一抹死气,她回头朝隔壁孩子们睡觉的房间看了一眼,苦笑道: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你们能护我一时,不能护我一世,这是我们的命,我们除了咬牙认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人活着,出路总是有的。谢君卓安慰道:你要是先放弃了,那就真的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人活着,靠的就是一股精神气。要是连这股气都没了,那还谈什么以后。 妇人也不想那么悲观,可事实便是如此,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们也不愿意走一条绝路。 大嫂,你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水淼淼有些看不下去,拍着胸|脯保证。 妇人有些惊讶,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迟疑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水淼淼吸气,正准备好好说道这个严肃的问题。 谢君卓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我们是游山玩水的闲人,不过早年在道门修行,学过几天道法。我这同伴好打抱不平,对这种事不会袖手旁观,但真正能为你们解决这种事的却不是我们。 妇人有些不解,谢君卓卖了个关子道:你们只需在等一等,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在那些人来之前,我这同伴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另外有件事还需要大嫂记在心上,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我们二人,不然你们会有生命危险。 算算时间,进退堂也该得到这边的消息,涉及到孩童,这事在三清宗一定会炸。江月寒肯定不会缺席,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 妇人没有完全理解谢君卓的话,但她记住了最后一点。谢君卓说的很认真,这让她的心里多了一层阴霾,不敢妄言。 谢君卓满意她的反应,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夜色里掺杂了几分亮光,黑暗在逐渐散去。 谢君卓心念一动,一只小巧的纸人出现在她的掌间,她给纸人注入一道灵力,纸人立刻活蹦乱跳起来,抱着她的手指亲了亲。 小坏蛋,去找师尊,把这里的消息带给她。 第137章 停泊海边的渔船被人设置了隐藏阵法,屏蔽了船体本身,连带着船上的人和物也消失不见,在外人的眼中,这里没有船,只有微微荡漾的海水。 你真的要一个人出海吗?就算不带我也该带上叶无双。水淼淼持着银枪站在海滩上,海风拂过她的衣裙,晨光落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谢君卓解开渔船的绳子,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就去看看,又不是去找人打架,我带你们做什么?留在岸上多的是打架的机会,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如果三清宗的人来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撤到放马车的船上。屏蔽阵和隐藏阵我都设置好了,可以隐藏你们的气息。 西海的灾难来源于海上,蓝夕也哭诉自己的族人受到攻击,于情于理谢君卓都该去海上看一看。要是能找到这些事情的源头再好不过,就算找不到,也能收集一些有用的消息。 水淼淼见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道了声保重就没下文了。 谢君卓跨上渔船,利用阵法推动船只前进,自己则掏出一根鱼竿,兴致勃勃地到船头垂钓。她没有挂鱼饵,而是释放出一点灵力,吸引海中灵鱼的靠近。 船渐行渐远,波浪一路朝前。太阳自东方升起,阳光洒落在海面上,海水波光粼粼。 谢君卓的船在海中随意地飘着,海面一望无际,在看不到陆地后,谢君卓解开了船上的隐身阵法。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个出海垂钓的普通人。带着灵气的鱼钩吸引来了不少灵鱼,谢君卓的运气不错,很快带的鱼篓就装满了。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谢君卓挑挑拣拣,留下了一条肉质细嫩的红|唇细鳞,其余的全部放回大海。她撤了鱼钩上的灵气,换上了普通的鱼饵,这次不管有没有鱼咬钩,她都不在查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09) 海面上风平浪静,谢君卓飘了一上午连个波浪都没有。她盯着平静的海面沉思片刻,解下身上的外衣,带好蓝夕给的避水珠跳入海中。 避水珠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阻隔外面的海水,谢君卓一路深潜,越往下海中的光线越暗,海族纷纷避让谢君卓这个闯入者。穿过聚集的鱼群,谢君卓到了深海领域。 眼前所见是一片诡异的黑暗,并非海水阻挡光线照射不进来,而是从海底深处上浮的黑影,像是一大片黑雾在深海中漫延,逐渐什么也看不见。 海底的光都被抹去,海中的生物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远离那一片片黑暗。 谢君卓飘在水中,试探着向前,避水珠一阵发烫,警告她前方有危险。 黑雾成了一片不能跨越的禁|区,谢君卓眉头紧皱。蓝夕的族人向她发出求救是确有此事,但这和谢君卓好像并没有关系。 谢君卓试探着召唤出勾陈,这柄漆黑的长剑一入水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剑鸣,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几度挣扎欲脱离谢君卓的掌控。黑雾也被影响,在深海中翻滚。 谢君卓一惊,从她得到勾陈至今,还未发生过勾陈不可掌控的情况。她想要把勾陈收回去,海水中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断勾陈和空间的联系。谢君卓控不得法,黑雾更是凝聚起朝她扑过来。 谢君卓心头一紧,立刻御气遁走。她在海水中疾驰,黑雾紧跟不放,勾陈的狂躁影响到谢君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正在不受控制,心脏剧烈跳动,一直以来压抑的力量有了复苏的征兆,在她的血脉中鼓动。 红光在眼底闪烁,眼前的路变得不太清明。谢君卓咬破舌尖,鲜血和刺痛让她短暂的清醒,随后一鼓作气冲出深海,阳光照射进来,折射出七彩的光。 海底深处,紧追不舍的黑雾像是惧怕海面的阳光,畏惧不前,不甘地看着谢君卓逃脱,一点点地退回深海。 勾陈的躁动平息下来,谢君卓身体里作祟的力量也跟着沉寂。她回头看着那退走的黑雾,心底一阵恶寒。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毫无头绪。 垂首看着安静的勾陈,谢君卓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将勾陈丢回空间中。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深海,转身冲出水面。 避水珠的屏障散去,迎头泼过来一个浪花,把谢君卓冲的飘离船只。水浪将她浇了个透心凉,衣服紧贴着妙曼的身躯。 谢君卓抹了把脸,自个游回去,她扒着船体的边缘,伸手去捞自己的衣服,手掌却扑了个空。 她诧异地看过去,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眼前,淡蓝色的衣裙被风吹动。谢君卓的视线顺着脚上移,落在对方秀丽的脸上,顿了顿,随后惊讶地借着水流往后飘了一段距离。 空旷的船头上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垂首看着水中的谢君卓,纤细的手指上趴着一个小纸人。 师尊?谢君卓惊讶不已,她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纸人抬起头,它离开江月寒的手指在海上飞了一圈,想要亲近谢君卓,可是又不敢触碰水,绕来绕去干脆飞回江月寒的手上,在她的掌心躺平,惬意地翻了个身。 谢君卓额角一抽,江月寒还可能是心魔幻象,可这个贱贱的小纸人却不会错。 江月寒在船头上坐下来,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她将脚伸入水中,海水漫过脚背。她的目光从谢君卓入水后湿润变透明的衣服上扫过,脚掌拍打着海水,看起来心情不错。 谢君卓呼吸一滞,她从水中游过来,挨着江月寒的腿,没有急着上岸。 小纸人见谢君卓靠过来,试探地伸出脚碰了碰她的手,触及到冰冷的水流,浑身颤栗,缩回江月寒的掌心,抱着她的手指不松开。 江月寒安抚小纸人,没有把它还回去。 谢君卓瞧着小纸人在江月寒的手掌中撒野,嘴角抽了抽,她就该把这家伙回炉重造,也不知道它和谁学的黏人。 师尊,谢君卓仰头看着江月寒,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月寒戳着小纸人的肚子,道:它带我来的。 小纸人听从谢君卓的命令把消息带给江月寒,找到江月寒以后,如果江月寒不留它,它还会返回来。 不过谢君卓了解江月寒,她知道江月寒会把小纸人留下,只是没想到她会让小纸人带着她来这里。 谢君卓现在所在的位置和陆地隔着很远的距离,虽然小纸人和她的联系没有断开,但纸人畏水,也难为它克服恐惧为江月寒指路。 三清宗来的那么快吗?我还以为你们最少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谢君卓也是昨日才到此地,没想到三清宗今日就赶来了,他们这次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江月寒微顿,道:不,他们还在后面,只有我提前来了。 谢君卓走后没多久,西海的事就直入进退堂,好巧不巧无极就在那儿替邹不闻喂鱼。这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当场暴走,祭出宝玉葫芦就要杀过来。是玉清察觉到动静把他追回去,召集大家商议。 进退堂得到的消息和谢君卓带去的消息有偏差,他们都提到用童男童女祭海,但进退堂的消息中没有提及道门参与了此事,它只说了遇害的人数。 那一串数字是一个个鲜活的孩童性命,无极是怎么也气不过,可是他如今的情况不同以往,玉清把他押在三清宗,不让他前来。 他们议事的时候江月寒没有参与,而是在穿云峰收拾行装,不管最后带队的人是谁,她都会跟着来。玉清似乎也清楚这一点,干脆的没问,等要出发的时候才甩了她一堆保命的东西。 如今的三清宗经过玉清六年的整顿,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内里腐朽的庞然大物,门内弟子人才济济,随随便便就能抽调出一批可用的队伍。 因为考虑到谢君卓可能参与其中,玉清这次清点的人手除了谢君卓的旧相识,还有一些主和派。带队的人是许不问,邹不闻要统筹四方,不能离开。 江月寒也就出发的时候和他们同行,之后的路程她都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小纸人找到她的时候,她离西海并不远。 无极师叔最近的情况并不好,师尊说他的性子有逐渐幼龄化的趋势。提到了无极,江月寒免不了要想到他最近的状况。之前只是身体幼龄化,可现在做事也逐渐出现极其孩子气的一面。 玉清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只能在他身上下一道同心符,只要无极不超出射姑山的范围,玉清都能感应到他的安危。 谢君卓叹了口气,无极的遭遇是逆天改命的反噬,非人力可解,她们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这辈子有玉清陪在他身边,倒也不用担心他遇到危险。 太阳当空,船只停止不前,谢君卓在水中待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寒意,她的手掌抚上江月寒的脚,顺着裙摆探进去。 江月寒嗔怒,瞪了她一眼。 谢君卓坏笑,眉眼弯弯,像只偷|腥的猫。 海面的阳光倾落,她的眉目沾了水更加清晰,恍惚间让人以为是深海游出来的人鱼,在靠近船只蛊惑船上的人。 谢君卓的手掌微凉,江月寒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伸脚踹人,却被谢君卓轻易的躲开。 不过很快谢君卓又游过来,枕在江月寒的大|腿上,虚心请教道:师尊,同心符是什么?为什么以前没听你给我讲过。 同心符是契约性的道法,比较偏门,所以没给你讲。江月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君卓嘴角上扬,笑道:因为我也想和师尊结同心符,这样师尊靠近我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可以立刻飞奔到你身边。 第138章 同心符是双向符,彼此交换一滴心头血,以此来感应对方的动向。谢君卓觉得这个契约很有用,说什么也要和江月寒结契。江月寒拗不过她,和她结下契约。 彼此的心头血融入对方身体的那一刻,谢君卓能感觉到她和江月寒之间建立起了微妙的联系,仿佛只需要一个念头,她就能感知到江月寒的所在。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符并不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只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强弱。 谢君卓和江月寒并肩坐在船头,她试着用这股联系向江月寒传递自己的心声,她一边做实验一边观察江月寒的神情,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江月寒面容平静,她眺望深蓝的大海,海风将她的长发吹的飞舞起来。 她们两个人坐在船头,谁也没有驱动船只,任由船只在海中自由流动。她们离岸边已经很远,四周一望无际,根本就辨别不出方向。 小纸人灵力消耗许多,这会儿累趴在江月寒的肩头,一动不动。它自禁地变异以来,谢君卓时有喂养,逐渐有了一丝灵智,能够感知自己的存在,但对自己以外的东西还很模糊。 谢君卓的气息是它熟悉的,因为谢君卓造就了它,江月寒的气息它也是熟悉的,因为江月寒的身上带有谢君卓的味道。小纸人还不能准确分辨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在它的认知里,两个都是主人。 它可以同时受两个人驱使,而不会混乱。 同心符效果有限,谢君卓玩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她瞧着小纸人,道:师尊,这段时间就让小坏蛋跟着你,它可以帮你传消息,你只需要分它一点灵力就好。 三清宗有三清宗的任务,江月寒不可能一直和谢君卓在一起,她们还是会分开一段时间。 江月寒戳了戳小纸人,没有拒绝谢君卓的这个提议。对于谢君卓而言,小纸人是传递消息方便,但是对于江月寒而言,却是小纸人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找到谢君卓。 西海此刻的局面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如果争执起来,谢君卓肯定会选择离开。江月寒不想失去她的下落,上辈子她们没能一起抗下这些事,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在一起。 道门天下固然重要,但谢君卓她也不想放弃。她有那么一点贪心,也有那么一点私心。 海风和煦,谢君卓躺倒在江月寒的身上。她仰望着头顶的蓝天,把自己在西海的遭遇和江月寒提了提。 海底那影响到勾陈的黑雾让谢君卓心有余悸,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它的影响是只对勾陈有效还是对别人也是如此。这样一个祸害留在海底,也难怪海妖们会不安分。 我出发之前,蓝夕给了我西海的海域地形图,也圈出来她的族人所在。许师兄他们大概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这里,在这之前,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看? 江月寒垂首看着谢君卓,微醺的阳光让她的眉目都变得温柔起来。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她们乘坐的渔船很小很小,在这孤海中毫不起眼。可是就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却有着她们彼此的全世界。 谢君卓出海就是为了能得到多一点的消息,江月寒的提议正中下怀。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打搅她们。 只要师尊想去,就是天涯海角我也陪着你。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把她的手掌拉到眼前。 江月寒的手掌纤薄,手指细长,指甲圆润饱|满,色泽粉润。掌间有常年握剑的老茧,形成小硬块,但是并不影响手的美感。 谢君卓数着她的指节,趁江月寒不备,嗅上她的指尖。牙齿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咬|住,充满了调|戏的意味。 江月寒嗔怪,道:没个正经样。 谢君卓坏心眼地舔了一下,揶揄道:在师尊面前我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衣冠禽|兽,所以要什么正经样? 江月寒一愣,久远的记忆被谢君卓勾起来,脸上一阵燥热。 谢君卓上辈子是个混蛋,不讲理也没办法讲理。她一开始入魔的情况不严重的时候,时常跟在江月寒后边跑,装偶遇装路过。江月寒斩妖除魔她就凑热闹,要是遇上正邪两派冲突,她也不从中调解,反而任由妖魔生事。 江月寒对她感到头疼,一开始还能无视,后来交集越多,谢君卓的存在感也变得越强,让她不能在忽视。 道门步步沦落之时,谢君卓也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月寒的兴趣,后来强求来了十年朝暮,江月寒骂过最多的就是衣冠禽|兽。 对于别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好词,但对于谢君卓而言,这个词从江月寒的嘴里说出来还有别的意味。旖旎,暧|昧,充满了情|欲的色气。 江月寒红|唇轻抿,那些记忆在她的心尖燃起了一把火,她被谢君卓握着的手掌一阵发烫。 谢君卓翻个身,单手搂着江月寒的腰,道:师尊,海上路途漫漫,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打发时间吧。 谢君卓一边说一边去咬江月寒的衣带,江月寒惊地差点把她推下海,薄怒道:白日宣谢君卓,你出息了是不是? 白日宣,淫,后面这个字江月寒脸皮子薄说不出口,她努力维持着师尊的气度,不想纵容谢君卓这样发展下去。 谢君卓抬起头,笑道:原来师尊是觉得白天不好吗?没关系,晚上也可以。 江月寒的意思是要阻止她色|欲熏心的想法,而不是说白天不可以。谢君卓这样一曲解,好像江月寒已经同意一样。 江月寒在这种事情上毫无争论的优势,她张了张嘴,努力解释道:晚上也不可以。 哎呀,师尊不要害羞,时间的问题很好解决的。只要让天色暗下来,星星亮起来就可以了。谢君卓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见她打了个响指,隐藏在渔船上的阵法立刻启动。原来的隐藏阵上叠加了一个星云阵,船上的天色瞬间暗下来,犹如黑夜降临。 星星点点的光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毫无规律地分散着,形成一片漂亮的星河。 为了可以和师尊甜甜蜜蜜,谢君卓不介意多刻几个阵法,反正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光线的骤然变化让江月寒心头一跳,谢君卓做好了准备把她压倒,两个人都躺在船头。 头顶的星光是术法所化,却逼真的让人分不出真假。 师尊,你知道我的星云阵里为什么没有幻化月亮吗?谢君卓撑着甲板,低声问道。 江月寒摇头,谢君卓笑了起来,漂亮的眸子了藏了浓烈的深情,酿造了一汪春水,仿佛要把人沉溺其中。 因为师尊就是我的月亮,有你在这里,我便有了光。 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光,你是我生命中不可取代的全部。 谢君卓的话直击江月寒的心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可抑制地强力起来,在两个人的空间中清晰可闻。 情深似海,舟可载,人可渡。我心悦你,身可许,命可留。 我愿这世间一切如你所愿,殊途同归时,陌上花未眠。 烈火燃柴,此情难收。 江月寒的眼底一片模糊,她吸了吸鼻子,抬上谢君卓的肩,把人搂到怀里。 情到浓时,水到渠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0) 空海无舟,一片寂静。待到夕阳降落,远处的地平线上才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渔船晃晃悠悠,在漫天的晚霞中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多时,船上冒出一缕炊烟,谢君卓将早上钓起来的灵鱼下锅,给江月寒炖一锅鲜美的鱼汤。 船舱里,江月寒枕着谢君卓的衣服熟睡,小纸人趴在她的头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的和她一起睡着。 谢君卓回头看了眼船舱里的睡美人图,一脸满足。她拿出蓝夕给她的避水珠,用灵力穿过珠子,做了一根系绳,随后起身走进船舱,将避水珠系在江月寒的身上。 这颗珠子可以避水,还可以免疫一些海妖的攻击。此去人鱼一族的领地,凶险未知,谢君卓只想把最好的防护留给江月寒。 睡梦中的江月寒被避水珠冰了一下,她不舒服地蹙眉,谢君卓抚平她的额头,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亲,眼底是眷恋和依赖。 想要的总要放在身边才觉得安心,离得远了便会让人患得患失。 师尊,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两世为人,一路艰辛,唯有江月寒不曾离去。谢君卓的一颗心都被她填满了,可是却没有饱胀感,反而觉得还能继续往里装一切和她有关的事。 夕阳西下,漫天的红云自海平线上升起,它们铺了半个苍穹,如羽如衣,灼灼不灭。 谢君卓靠着船,抬头看着晚霞连成一片,觉得那抹红色像极了洞房花烛夜。她们就在红云之下,颇有一种天地见证她们喜结成双的微妙感。 谢君卓不禁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可是有个念头却在心底生根发芽,催促她早日行动。 桃花灼灼动天下,当有红妆十里,娶一心人,共白首。 作者有话要说: 忘情:这个阵法你要好好学谢君卓:好说好说 (我昨天真的超级想让你们看这章甜甜甜,可是系统抽了,发不出来_(:з」)_) 第139章 江月寒睡到夜里才起来,看着海面上的漫天星海,她一时恍惚,还以为是谢君卓没有撤掉星云阵。 谢君卓在外面驱使船只前往人鱼族的领地,面前的船头支了一根鱼竿,用一点灵力做引子,垂钓大海的灵鱼。一旁的小桌子上放着温好的鱼汤,香气四溢,轻易地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谢君卓听见身后有动静,她转过身来,正好瞧见江月寒在穿衣服。清冷的月光落在她圆润的肩头,白皙的肌肤上有两个明显的红印。谢君卓也有使坏的时候,只不过懂得收敛,不会把印记留在显眼的地方。 月下美人,风姿卓越,柔顺的长发从肩上垂落,长睫毛浓密,落下纤长的影子。柳腰不堪一握,玉足白润如玉。 谢君卓眸光微亮,起身走进船舱,她的手指穿过江月寒的头发,柔顺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她为江月寒束发,江月寒递给她一只流云簪。 谢君卓握着簪子愣了一下,这是白纤纤的遗物,昔日她带着勾陈离开三清宗,把这件东西送给了江月寒。江月寒在寮城时已经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不曾问过谢君卓。 有些事情她们二人心照不宣,即便没有多余的言语,彼此的心里也像明镜似的。这是两辈子相交得来的默契,旁人揣测不来,也羡慕不来。 流云簪藏在墨色的长发间,谢君卓笑道:这只簪子果然很配师尊,比我以前送的那些花里花哨的好看多了。 江月寒素面朝天惯了,并不会在打扮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有些时候随便买根木簪就行了。谢君卓把她强行拘在身边后,给她送了很多首饰。其实那些东西都挺好看,只不过不适合江月寒,对于她而言显的太花哨。 江月寒不喜欢戴,为此还和谢君卓闹过好几次小矛盾。 此刻谢君卓突然提起那段日子,两个人的思绪都被带过去。往昔如昨日,眨眼之间就成为回忆。她们以前争吵的一幕幕还那么清晰,转眼便相约出海,你侬我侬。 我以前并不敢奢望这样的日子,因为一直都觉得师尊离我很远很远,就算把你留在身边,我也时常觉得抓不住。 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牵着她从船舱里出来,两个人在甲板上坐下,谢君卓给江月寒盛了一碗鱼汤。 海面上星河灿烂,谢君卓倚靠着船舱和江月寒说话。她曾经受到魔罗果的影响,易暴易怒,患得患失,靠近江月寒才能得到安宁。但那样的宁静总是短暂的,更多的时候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迷失,横冲直撞。 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希望它能长长久久才好。谢君卓面带笑意,看向江月寒的眼神温柔而多情。她的眉宇间有两分恰到好处的英气,并不会破坏她女儿家的娇媚,还让她秀丽的面容更加耀眼。 她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畏惧又向往。 江月寒端着鱼汤,听见这句话抬起头来,看了谢君卓一会儿,道:以后都会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谢君卓莞尔一笑,江月寒的话是安抚她的良药,她的渴望被慰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夜里的船走的不快,谢君卓和江月寒在船头相互依偎,漫天星海下,她们低声私语,诉说着心里话。 垂钓的鱼钩随着船一路向前,大海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船底下游过去,四周的鱼群被驱散。黑暗的深海中,只能看见谢君卓的那一点灵光,如同星宿般,给黑影指引道路。 船不知疲倦地漂泊着,到了后半夜,天上的星光逐渐隐匿在黑暗中。江月寒靠着谢君卓睡着了,小坏蛋从她的衣袖里跑出来,跳到谢君卓的身上蹭了蹭,抱着她亲昵地撒娇。 谢君卓把它抓在掌心,给它喂了一点灵力。小坏蛋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人模人样地摸了摸自己肚子,扭头回了江月寒的袖中,走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留恋。 谢君卓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免费的苦力,小坏蛋现在越来越粘江月寒,对她这个主人反而不上心,大概只有要吃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星光很快便暗下去,朝阳从东方升起来,天边的云一点点染上绯色。 谢君卓眺望大海,人鱼族的领地就在不远处,那是一处暗礁聚集之地,水流形成巨大的漩涡,能够轻易的将过往的船只拉进去。 谢君卓止住船只,她准备叫醒江月寒,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江月寒,就感觉到船身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上。船摇晃不已,她和江月寒在冲击中失去平衡,双双摔倒在船板上。 谢君卓护着江月寒跌下去,手掌蹭在船板上,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江月寒从睡梦中苏醒,她躺在船板上,目光转向谢君卓身后,瞳孔骤缩。 朝阳的余光中,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海中冲出来,它逆光而起,江月寒看不清楚它的模样,只能看见水蛇般扭动飞舞的长发,犹如邪魔降世。它在海面上兴风作浪,朝着小船扑过来。 江月寒目光一凛,当机立断御剑而出。七杀发出一声清冽的剑鸣声,朝着黑影横斩过去。肃杀的剑意掀起滔天波浪,黑影撞上剑芒,呜咽一声,毫无抵抗力地倒飞出去,在水中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 海面上风浪未停,碰撞的灵力余波反震回来,脆弱的船身发出咔嚓一声响,底部蔓延出一条条裂纹。海水很快灌进来,船身经不起这个冲击,顷刻间四分五裂。 船体碎裂的声音就在耳边,江月寒没料到自己一招会带来这样的麻烦,面色微乱。 谢君卓苦笑道:师尊 谢君卓还没来得及开启船身上的阵法,此刻已经无能为力。在船解体的瞬间,她唤出勾陈,带着江月寒御剑而起。黑色的剑刃承载起二人的重量,谢君卓扶着江月寒站稳。 海面上波涛翻起,船体的碎片被海浪一卷,裹入潮水中,消失不见。 被江月寒击退的黑影从海水中冒出来,一双蔚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君卓和江月寒,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恐惧。她所谓的长发垂下来,其实只是一条条宽长的海草,鱼鳍一样的耳朵被遮盖,柔顺细长的蓝色长发露出少许。 谢君卓和江月寒一愣,她们二人盯着面前这个袭击她们的怪物半晌,谢君卓皱了皱眉,不确定道:师尊,这是人鱼吧? 三清宗毕竟养着一条人鱼,谢君卓怎么看面前这人的样子都和蓝夕很像,不同的是她很小,看起来和人类十一二岁的少女差不多。为了遮掩身形,她给自己笼罩了一层黑乎乎的海草,看起来像是个庞然大物。 江月寒的攻击她无力抵抗,那些海草被震落,露出她单薄的身影,鱼尾在水下摆动。 小人鱼听见谢君卓的声音瑟缩了一下,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吼叫,那声音直击灵魂,像是一把钝刀迎头斩下。谢君卓凭空成阵,手一拂便将小人鱼的力量击散。 不是所有的人鱼都擅长战斗,在谢君卓面前的这只只会虚张声势。她见自己奈何不了谢君卓,转头就想潜入水中逃跑。 谢君卓抬起手掌,天地间的灵气被搅动,相互穿插组成一张巨网将小人鱼困在原地。小人鱼不甘心地横冲直撞,却始终逃不出去。她怨恨地盯着谢君卓和江月寒,露出了獠牙,恨不得把她们生吞活剥。 谢君卓驱使勾陈到了小人鱼面前,她瞅着眼前这个小家伙,道:你跟了我们一|夜就这点能耐? 小人鱼一愣,她以为自己隐蔽的很好。 谢君卓轻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事。她放了鱼竿垂钓,却一整夜都没动静,心里自然会有所怀疑,探查之下就不难发现。她不动声色地让小人鱼一路跟随,本以为是条大鱼,结果颇为失望。 江月寒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家伙,问道:你认识蓝夕吗? 蓝夕身为人鱼一族的巫,身份尊贵,人鱼一族的子民即便没有见过她的长相,也应该听过她的名字。 小人鱼的戒备缓和下来,她疑狐地看了江月寒一眼,点了点头。 江月寒道:我受蓝夕所托前来此地,你们人鱼一族可还安好? 听见江月寒是受蓝夕所托,小人鱼顿觉满腹委屈,抖了抖耳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的声音中气十足,这一哭起来,海中的风浪便随之高涨。 谢君卓被迎头的浪花泼了个正着,衣襟湿了大半,她连忙护着江月寒和小人鱼拉开距离,道:你哭什么?我们又没有欺负你。 小人鱼不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似地落在大海中。 谢君卓和江月寒有些无奈,她们两个人都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状况,只好无措地停在一旁,一直等小人鱼哭完。 小人鱼伤心地抹眼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大人,啊啊了两声,眼眶更红了。 剑上的二人一愣,这个小人鱼是个哑巴。 第140章 太阳当空,潮汐褪|去,海中央浮现一块巨大的石板。谢君卓和江月寒降落在上面,小人鱼坐在巨石边缘,鱼尾浸入水中。小人鱼并非哑巴,她只是不会人言,人鱼有特殊的交流方式,但谢君卓她们并不懂。 好在小人鱼学过人类的文字,哪怕写的歪歪扭扭,也勉强能回答谢君卓和江月寒的问题。 这片海域已经没有人鱼一族,它们在几天前全部失踪。在小人鱼的记忆里,她看见的是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她对那股力量感到恐惧,她的亲人把她推走,只有她一个人幸免于难。 她在大海上漂泊,茫然地寻找族人的踪迹,她甚至游到了人类的村庄附近,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海面上消失的不仅仅是人鱼,还有一些修为高深的海妖。 没有战斗过的痕迹,也没有浓郁的血腥味,大海平静极了,无风无浪,仿佛是大家相约离开了居住的地方。 孤独的寻找让小人鱼觉得危险,她学会了伪装,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失去族人让她变得敏|感,对外来者充满了敌意。 你的族人消失前联系过蓝夕吗?谢君卓在小人鱼面前蹲下,她凝视这个尚且年幼的少女,那双蔚蓝的眸子干净透彻,像是雨后晴空,一尘不染。 小人鱼摇头,她不知道。 在人鱼一族中,只有长者才能联系蓝夕,这种事一般不会在族群中大肆渲染。对于他们而言,巫只会在遇到大灾大难时才会出现。 小人鱼知道的并不多,她只是灾难的遗漏者,而不是这些事的知情者。 江月寒坐在小人鱼身边,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小人鱼低头想了一下,写道:找巫。 人鱼一族凭空消失,小人鱼没有了主心骨,她本能的寻求帮助,去找自己觉得可靠的人。 蓝夕在三清宗,而西海距离三清宗太远太远,这根本就是一件不现实的事。 江月寒不忍心告诉小人鱼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抬头看向谢君卓,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谢君卓站起身,眺望这无边无际的海域。即便是前世,她在陆地上称王称霸也很少挑衅海妖,因为在海域中,陆地的修士实力会大打折扣。除非是有搬山填海之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能不惧陆地和海域的差异。 人鱼一族凭空消失,一些海妖也没了踪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插手西海的人必然是个极少出世的大能,修为高深。 而普天之下,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谢君卓隐隐有所猜测,但那也就只是猜测而已,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实心中的想法。 师尊,此前你说过你们是因海祭童男童女的事而来,对吗?谢君卓收回自己的思绪,恍惚间想起一种可能,出声问道。 江月寒点头,她们的确是为童男童女而来,帮蓝夕属于私事。 谢君卓轻笑,面上浮现些许嘲弄之色,道:昔日蓝夕去找你是因为她的族人告诉她,我出现在西海威胁到了人鱼一族。按理来说我出现在西海作乱也是大事,为何三清宗不知? 三清宗只收到了童男童女的消息,而这也是谢君卓得到的消息,关于人鱼一族的事除了蓝夕,外面没有半点风声。 悄无声息抹去人鱼一族的人不可能毫无动作,她让蓝夕和族人取得联系仅仅是为了通知江月寒?谢君卓可不觉得对方的目的如此简单。 幕后之人的目标是我?江月寒心生疑惑,蓝夕当日的心急不似作假,她应该是真的担心自己的族人。 谢君卓道:不,恰恰相反,幕后之人的目标是我。蓝夕真正想说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三清宗已经有一件童男童女的事要处理,幕后之人没有理由再让蓝夕来催促你,因为仅此一事就足够你动身前往西海。可我不一样,我不一定会插手这种事,除非我卷入其中。 幕后之人了解江月寒的性格,这种大事她不会置之不理,所以事情传入三清宗后,她一定会动身前往西海。 假设西海这个地方就是幕后之人做的局,他放在江月寒面前的鱼饵已经足够,不可能在平白增加一个。除非他很清楚当日谢君卓在三清宗,他的另一个鱼饵是给谢君卓准备的。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1) 用一个三清宗不可能收到的消息,从谢君卓信任的人嘴里说出来,把谢君卓也引到这个地方。 谢君卓想不出来西海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 江月寒思索片刻,有点不赞同谢君卓的看法:蓝夕没有理由这样做,而且布局的人不一定知道她的身份,就连我们也是那夜才知道她在人鱼族身份尊贵。蓝夕这事也许就是碰巧,亦或者是布局者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谢君卓没有否定江月寒的话,她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一切事情调查清楚,看看对方在搞什么鬼。 如今海上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你要不要随我去道门看看? 人鱼族失踪,关于这件事的线索暂且断掉,剩下的就只有道门那边。海妖作乱,海祭童男女童,同样是发生在西海的怪事,彼此之间说不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月寒想让谢君卓陪她一起去,这样遇到事情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她要把谢君卓留在自己身边,随时随地看着,免得一转头这人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闯祸了。 道门不比海域,我如今这个身份并不适合跟在师尊身边。不过我一向闲不住,说不定那天夜里我就做了窃玉偷香之辈。谢君卓嘴角含笑,说话的时候没个正经样。要不是因为身边还有个小人鱼,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滚到江月寒怀里撒娇。 江月寒当然知道魔尊这个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她这样问也只不过是求个可以心安的答案。知道谢君卓会一直跟着自己,江月寒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彼此相距不远,同心符在身,一切都可感应。 海上没有停留的必要,江月寒和谢君卓准备启程回去。她们二人询问小人鱼的意愿,小人鱼想了想,愿意跟着谢君卓离开。她年纪尚小,不会化形,只能在海水中寄居。 谢君卓在停船之地有歇脚的地方,小人鱼跟着她正好。 西海之事,道门肆意妄为,以童男童女为祭,背后必定有所仰仗。虽然三清宗派人前来,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的行动也不见得多顺利。 回程无船,谢君卓和江月寒共御勾陈,小人鱼在海水中跟着她们。 大海深处,海水照射不到之地,时有阴影一闪而过。那是让人心惧的庞然大物,看不清全貌,和海底的黑暗融为一体。 第141章 回程的路一帆风顺,海面上风平浪静,和出海时没有什么两样。御剑飞行的速度比乘船快,原本一天多一点的路程缩短到半天。小人鱼在海水中没有露面,谢君卓时不时地会驱使勾陈靠近海面,确认她没有掉队。 海岸线越来越近,小渔村浮现在二人眼前。村中还是一片死亡般的寂静,即便是大白天也看不见人影和炊烟。村子里的情况谢君卓让小坏蛋带给了江月寒,这一路走来江月寒也看见太多反常之处。 此刻重回村庄,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如在海面上轻松。被献祭的童男童女,消失的人鱼和海妖,笼罩在西海上空的谜团还未解开,前行的路尚有未知的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们。 江月寒要前往附近的道门,谢君卓要安顿小人鱼,她们两个人在海岸上分手。谢君卓恋恋不舍,短暂的相逢不足以倾诉心中全部的想念,唯有朝朝暮暮才能满足。 江月寒欲言又止,她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可有些事总要有人站出来,不是她就是谢君卓。 师尊,等西海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去云游四海吧。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如今这个大陆,妖魔纵|横,与其留在宗门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谢君卓说是云游四海,实际是想同江月寒仗剑天涯,扫过世间的一切不平事。 江月寒知她心意,道:好。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只要你愿意,我都陪你。 满怀不舍地送走了江月寒,谢君卓才折回来安顿小人鱼。她把小人鱼带到她布置了阵法的渔船,船里面很安静,水淼淼和叶无双不在这里。 谢君卓叠加了一个水阵,困了一小片区域的海水给小人鱼安家。 小人鱼从水面上探出头来,蔚蓝的眸子写满了感激,她深深地看了谢君卓一眼,一头扎进水中,消失不见。 谢君卓在船舱里走了一圈,作为一个临时落脚点,这里足够宽敞也足够舒适。里面没有太多生活过的痕迹,看的出来留宿在这里的人只是匆匆地歇了一|夜。 叶无双和水淼淼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不在谢君卓并未感到意外。 真该和师尊一起离开。谢君卓看着安静的船舱,心里有点后悔刚才选择避嫌而没有和江月寒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顺利见到三清宗的人。 谢君卓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备整理整理思绪。可是还不等她静下心来,渔村的方向突然爆发几股强大的力量,气浪波及甚广。 谢君卓举着茶杯,杯子里的水微微荡漾,她眸光一凝,下一刻已经从船舱冲出去。 来时的渔村方向灵光乍现,谢君卓分辨出水淼淼和叶无双的气息,他们二人在和别人打斗。 西海这地界,除了当地的道门就是前来的三清宗弟子,谢君卓叮嘱过不要起不必要的冲突,怎么还会如此? 战斗并未停歇,双方斗的相隔甚远也能看见术法凌空。谢君卓御剑而起,朝着他们战斗的方向飞去。 小渔村外围,叶无双护着水淼淼不断后退,在他们的前方,有穿着圆领袍的三清宗弟子,也有广袖长袍的当地道门,还有几个阴阳玄宗的来客。他们分成三拨人马和叶无双二人对峙,大家神色各异。 道门和叶无双动起手,另外两拨人马按兵不动。叶无双游刃有余,并未把道门的攻击放在心上。比起道门,他更需要提防的是没有插手的另外两拨人。 水淼淼神色懊恼,握紧了手上的银枪,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阴阳玄宗的弟子。 道门力不从心,他们意识到自己奈何不了面前这两个人,不得不向三清宗求助。 许长老,你打算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许不问面带笑意:既然谭宗主有所求,那我岂能坐视不管? 言罢,他便利落地加入战局,和叶无双对了一掌。二人力量爆发,气浪翻滚,仅是一个照面就让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叶无双带着水淼淼退了两步,面不改色甩了甩手,啧了一声道:三清宗也要插手吗? 许不问耸肩,道:你欺负别人我管不着,可这是我三清宗门下的分支。 三清宗吗?叶无双喃喃自语,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他把水淼淼拂到身后,手中弯刀浮现,道:那便来战! 你倒是个爽快人。许不问的目光滑过叶无双的弯刀,手中并无兵刃。他修道至今,并不依赖兵刃的凶悍,而是更注重自己的实力。 叶无双蓄势待发,许不问也不甘落后,二人气势盈弓,周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风声依旧,下一刻刀刃破空,盈弓之势猛然爆发。 叶无双身如残影,在光影间闪现。雪色的刀光刺破短暂的平静,带起雷霆般的声响。 许不问身影暴退,手握成拳,拳影如疾风暴雨,势不可挡。 兵刃撕裂了寂静,拳影带起声响,众人只看得见他们的身影一触即离,不断闪现在各个地方。 水淼淼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局面,她见识过叶无双的厉害,但许不问能成为三清宗的长老,手底下自然也有两把刷子。 战局很快进入白热化的状态,道门的其他人见状,知道这两个人一时分不出胜负。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把目标转向水淼淼。 没有叶无双相护,水淼淼形单影只,此刻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谭仁对属下使了个眼神,他们心领会神,绕道水淼淼的身后,发起偷袭。 水淼淼的目光虽然在眼前的打斗上,但长久以来的战斗训练了超乎常人的直觉,她对危险十分敏锐。几乎在道门的弟子扑过来的瞬间,她的身影向前滑出去,足尖一点,扭转回身,银枪毫不犹豫地横扫而过。 扑过来的人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如此迅速,避之不及只能仓促应对,被水淼淼一枪逼退。 这边的变故吸引了阴阳玄宗的注意力,阴阳玄宗的弟子眉头一皱,低声骂道:无耻。 道门并未因为水淼淼反应迅速而放弃进攻,他们很快调整了应对之策,群起而攻。水淼淼面色坚定,迎头应战。 一对一的局面很快演变成了混战,唯有阴阳玄宗独善其身。 叶无双很快发现了水淼淼这边的困局,他想要摆脱许不问过去解围,许不问却一再纠|缠。 眼见水淼淼逐渐落了下风,阴阳玄宗的弟子跟着提心吊胆,她们想要插手,却又有所顾虑。就在她们左右为难之时,两柄飞剑从天而降,气势如虹,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强大气势插|入战局。 剑气霸道,顷刻间撕裂战场,迫使三方人马停下来。紧跟在剑刃之后的是两道大家熟悉的身影,她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 叶无双见状,振袖荡开许不问,退回水淼淼身边。 诸位这里可真是热闹,隔的老远就能看见。勾陈斜入大地,谢君卓足尖轻点,稳稳地停在剑柄上。她的目光从江月寒的身上滑过,随后扫了一眼周围的战况,最后停留在三清宗的方向。 眼前所见大半熟人,几年的时间不见,模样上有着少许的变化,但大致还能认出来。 大家看见谢君卓神色各异,早在撞见水淼淼和叶无双的时候就有所预料,但真正见到了心情却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更何况谢君卓是和江月寒同时出现,她们二人的关系如此微妙。 当年三清宗一别,我与诸位同门旧友已是多年不见。如今赶巧在这西海齐聚,怎么刚见面就要打打杀杀?谢君卓面带笑意,嘴上是一副叙旧的姿态,神情却毫无温度。 她立于剑上,盯着众人的眼神仿佛是野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充满了压迫感。 有人屈于她的气势,不得不垂首避其锋芒。许不问收势拂袖,整理衣襟,走到众人面前和谢君卓对视。他看似随意一扫,便驱散了谢君卓带来的压迫感。 谭仁召回了袭击水淼淼的弟子,他疑惑地看着谢君卓,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江月寒安安静静地收了剑,对谢君卓的张狂视若无睹,她走到三清宗的弟子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同行的李洛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番。 他们比江月寒晚一天到这里,半路上遇见了阴阳玄宗的弟子,询问之下得知他们是出来做师门任务。许不问多少算是个前辈,见来的都是阴阳玄宗的小辈,便邀请她们同行。 他们原计划是要去当地的道门拜访,但还没到对方的地盘上,就遇见他们和叶无双二人起冲突,这便有了打斗的一幕。 三清宗是半道插手,对具体的事宜也不太清楚。 许不问没有阻止李洛解释,一直等他说完才对谢君卓道:谢师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清宗前来是有任务在身,谢君卓出现的时机如此微妙,很难不让人多想。 谢君卓从剑上跳下来,掐了个剑诀将勾陈收回去,道:有人说我在西海为非作歹,我寻思着这事我又没干过,黑锅不能白背,自然就来了。 天下正道势力三分,如今已聚集其二,谢君卓看了水淼淼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探究之色。阴阳玄宗的出现让她颇为意外,连带这起冲突都变得格外有意思。 水淼淼无措地垂下头,避开了谢君卓的眼神。她这人打架倒是擅长,性格也是直来直去让人讨厌,唯独在说谎上差了点。 许不问闻言不禁发笑,道:这倒是有趣,大家今日难得相逢,不如一道瞧瞧这西海的独特之处。 许不问话音刚落,其他人不由面色微变。他这样直接地邀请谢君卓加入他们的队伍,完全没有考虑谢君卓的身份。 谢君卓秀眉一挑,心中冷笑,面上神色如常,爽快道:好啊,许长老盛情相邀,我岂能拒绝? 第142章 许不问敢请,谢君卓敢应,他们二人面上嬉笑,心里却是各怀鬼胎。 对于谢君卓而言,和道门一起行动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方便她和江月寒见面。她应了许不问的邀请,也可以直接接触祭祀一事,不用遮遮掩掩。 谢君卓如此爽快,许不问神色一闪,他回头看了眼江月寒,眼神别有深意。 当年谢君卓叛逃三清宗,单方面说和江月寒断绝师徒关系,江月寒尚在闭关无法回应,而在她出关后她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所以在很多人眼中,她们的师徒关系依旧存在。 如今两师徒相遇并未剑拔弩张,反而配合默契,行动一致。 许不问倒是有些好奇江月寒对谢君卓的自信从何而来,要知道谢君卓如今在道门可谓是声名狼藉,无数人提到她便是咬牙切齿。她这些年得罪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谁不和道门沾亲带故。 说的好听点是因为道门下了抓捕令她出于自保,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她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她毕竟来自道门,玉清仙君也是选择保她,她突然叛逃后,对付道门却毫不手软。 自谢君卓现身后就一直闭口不言的谭仁在谢君卓和许不问短暂的交锋中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谢君卓是何许人。他听见许不问的提议,面色微沉,适时地跳出来反对道:许长老,这恐怕不妥,你们有所不知,今日之事全是因为他们三人杀害我宗弟子。 当日游有为的小队遭到谢君卓的阻拦并未完成任务,哪怕谢君卓对游有为下了禁术,谭仁也能从中窥探一二。此刻他毫不避讳地提起来,面上有恃无恐,对自己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毫不在意。 三清宗刚到此地,对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谭仁想要操控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句杀害道门弟子就是给谢君卓他们定罪,至于为什么杀却闭口不言。不管谢君卓是解释还是承认,都落了下乘。 谢君卓眼神微眯,冷笑道:我杀的不过是几个强抢幼童的盗匪,真没想到是道门弟子,失敬失敬!我竟不知这些年道门都开始干这种勾当,看来以后惩恶扬善也要先问个清楚。 谭仁的那点小心思谢君卓岂会不知?睁眼说瞎话谁都会,就看谁更不要脸。 幼童二字极为敏|感,谭仁嘴角一抽,怒道:妖女,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你不仅杀害我宗弟子,还利用禁术下咒,让活下来的人不能告发你。 我说谭宗主,你脑子没毛病吧?我既然都下咒让他不能告发我,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我所为?谭仁的话自相矛盾,谢君卓淡定地反击回去。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2) 谭仁自知失言,连忙又道:无需他告诉我,难道我身为一宗之主还看不出你的小伎俩?西海一向风平浪静,可是你们一来就出事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谭宗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这话也不怕西海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谢君卓面色微冷,她回身眺望地平线上的小渔村,安静地仿佛没有活人,看不见袅袅炊烟,听不见鼎沸之声。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面前的道门弟子,可现在谭仁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生活艰难的渔民,而是自己的利益。前世今生,不管过去多久,这群从阴暗中滋生出来的腐败之辈,从来就没有反省过。 谢君卓一想到那个担惊受怕的妇人和她的孩子,不由怒上心头,心里恨不得杀了这些人了事,可理智却让她克制。如今情况不明,幕后黑手尚未现身,她若是意气用事,全凭一时痛快,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我谭仁行的端坐的正,别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五雷轰顶谭仁为表决心,说的慷慨激昂,五雷轰地四个字的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忽然发出轰隆的巨响,天色都随之阴暗下来。 老天爷如此不给面子,仿佛是在帮着谢君卓打脸。 谭仁面色阴沉,神情僵硬,旁人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谢君卓见状,毫不犹豫地大笑道:谭宗主,看来这是老天爷都信不过你。 谭仁顿觉无地自容,他恶狠狠地瞪着谢君卓,恼羞成怒。 够了,你们两个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所以然,倒是让我们这些人听的一头雾水。谭宗主,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说,我对我这个师侄还是有几分了解,更何况江师妹也在此,就算真有不妥之处,你还担心我们处置不好吗? 谭仁没讨到好,逐渐落了下风,许不问出声插|入二人的争论。他面上和气,嘴角还挂着笑意,眼神却变得冰冷。他这一开口就有一点不容置喙的意思,谭仁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俯身道:是我失态了,一切全凭许长老做主。 许不问满意他识趣,转而看向江月寒,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江月寒面无表情,冷淡道:那就一起留下来,谭宗主请带路。 江月寒和谢君卓原本的打算是一明一暗,可是现在她们两个人都被逼到明面上,暗处就显得没有必要,如此还不如直接一起行动,彼此间还多个照应。 谭仁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可是他又不愿意得罪三清宗,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带路,让大家随他去宗门。 许不问顺便邀约阴阳玄宗,阴阳玄宗的弟子没有迟疑,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们一行人说是外出历练,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非常愿意留下来凑热闹。 谭仁所在的宗门名曰朝月宗,位于西海的一座孤岛上,四面环水,门派规模不大,却修建的十分气派。他们从宗门搭建了一座水桥连通岸边,来往可以不坐船,直接在空中通行。许不问和谭仁走在前面,阴阳玄宗紧跟其后。 谢君卓带着自己的人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并没有追上大家的打算。她对朝月宗的水桥很感兴趣,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研究一番。 朝月宗的弟子并未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反倒是嘲笑她大惊小怪。 水淼淼以为是她不愿意去朝月宗,自责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就随便逛逛罢了,没计划。谢君卓从地上站起身,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把水桥的布局尽数拓印在心底。 这个朝月宗很有意思,如果不提实力,只看它的规模,说不定会被人误认为是一流势力。单说这个水桥,就是阵法紧扣,攻防兼备,必定是出自高人之手。 只是朝月宗一个偏地门派,何来这种大手笔?要知道这其中所耗并不是一个小小的朝月宗可以承担的,在它的背后必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做支撑。 如此看来,幕后废尽心思之人,所图所谋并非一朝一夕,而是蛰伏良久,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谢君卓转头看向身侧的两个人,问道:我出海前让你们躲着道门走,怎么还会撞上?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李洛没有解释清楚缘由,此刻休战,谢君卓自然要问个清楚。 叶无双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水淼淼。 水淼淼懊恼不已,道:是因为我 水淼淼叛出阴阳玄宗的情况和谢君卓略有不同,她是在宗主的示意下离开宗门,所以门内的弟子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这次出来历练的这一小波人马和她是旧相识,她们把她之前遗落在宗门的东西取来交给她。 水淼淼得到东西后返回,不料和谭仁撞了个正着。 说来也奇怪,谭仁仿佛是清楚她的身份,没有多问直接出手。他们交战惊动了叶无双,眼见水淼淼难以脱身,叶无双这才出面,只是没料到还会遇见三清宗的人。 在水淼淼的叙述中,阴阳玄宗比三清宗更早到西海,可是他们却隐瞒了这件事,让其他人以为他们刚到。 三清宗来这里是有任务在身,相比之下阴阳玄宗的出现就有些刻意,谢君卓可不相信他们真的仅仅是来还水淼淼东西。水淼淼离开宗门那么多年,阴阳玄宗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耐人寻味。 谢君卓沉吟片刻,问道:他们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是我水淼淼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吊坠,她刚开口就顿住,目光看向正前方,沉默了一瞬,将东西收回去。 谢君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直走在前面的江月寒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这会儿正站在一旁等她们上前。 喜色爬上谢君卓的眉梢,她对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自己则小跑到江月寒面前,面带笑意。 水淼淼欲言又止,她垂下头,小声地嘀咕道: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跟着谢君卓这些年,即便没有认真地问过,从平日的相处中水淼淼也看出来谢君卓很在乎她师尊,甚至为了她闯过三清宗。她们两个人感情好也没什么,但此刻是在敌人的地盘上,这般明目张胆岂不是不把他人放在眼中? 水淼淼有心提醒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她郁闷地叹了口气,想和身边的叶无双吐槽两句,一抬头就愣在当场。 身材高大的魔族盯着谢君卓和江月寒,深邃的眸中冷意如霜,带着一丝水淼淼极为敏|感的杀意。 水淼淼打了个冷颤,叶无双察觉到她的视线,低下头敛去眼中的寒意,笑意盈盈道:看着我做什么?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哪怕笑着也有很强的压迫感。水淼淼一时心慌意乱,连忙摇头,径直向前冲去。 西海之地过于古怪,她感觉每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 谢君卓在江月寒面前站定,心里像是揣了一只百灵鸟,愉悦极了。她伸出手和江月寒十指相扣,故意道:要是那些人看见师尊停下来等我,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你我行的端坐的正,又何必遮遮掩掩。江月寒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更何况许不问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们二人没有决裂,即是如此,她们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进了朝月宗才是考验的开始,与其等着别人想方设地离间,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们缝隙。 谢君卓不禁发笑,她往江月寒的方向靠了靠,握紧了江月寒的手,道:谢谢师尊。 江月寒不解地瞧她一眼,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谢的。 谢君卓莞尔:刚才若非师尊招来雷云助我,我也看不到谭宗主的笑话。 谢君卓不傻,她清楚天谴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说说就会实现,不然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违背誓言的恶人。 谭仁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想必张口就来这种事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不可能这次就那么巧的赶上雷云。 谢君卓只需要细细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而在场的人中,会这样做且有能力这样做的只有江月寒一人。 江月寒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君卓一眼,道:我只是觉得他吵。 言外之意是默认了这件事和自己有关,她自认掩盖的好,不想还是被谢君卓看破。她不善辩论,但配合谢君卓还是可以。 朝月宗的山门越来越近,谢君卓和江月寒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许不问和谭仁有说有笑,巡逻的弟子看见宗主归来,连忙上前行礼。谭仁敛了笑意,吩咐两句便让他们散去。 许不问看着从自己面前整齐划一走过的队伍,每一个都有着不错的修为,训练有素,是一群不容忽视的存在。 谭仁没有错过许不问的眼神,颇为自豪道:这些都是我们宗门这些年的杰出一辈,最近西海不太平,我吩咐他们平日多在宗门走动,以便处理突发状况。 许不问笑了笑没有说话,很快朝月宗的其他人听到消息都匆忙赶来,谭仁请大家先入大殿修整,随后才安排住所。 三清宗和阴阳玄宗并无异议,谢君卓安静异常,就算谭仁故意把他们三个人安排在靠门的偏僻位置她也没有生气,反而劝江月寒和三清宗坐在一起。 前来奉茶的弟子不清楚状况,给每个人上的都是一样的茶水。谭仁多看了一眼,看样子他是想故意冷落谢君卓等人,但是弟子不知道,搅乱了他的计划。 朝月宗的主要人物来的差不多,寒暄之后谭仁才相互介绍,说到谢君卓几人时他顿了好一会儿,讥讽道:这位是魔尊,大家只听过她的名头没见过人,今日倒是可以好好看看。 魔尊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谢君卓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听见一片哗然之声,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道:诸位幸会! 你这个女魔头,我们朝月宗不欢迎你。和谭仁关系亲近的长老猛地站起身,怒而拍桌道:宗主,你为什么会把他们带回来?你这样做是要置宗门于何地? 谢君卓掏了掏耳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这位长老,说话就说话,不要扯着嗓子喊,不是你声音大你说的就对。而且纠正一下,请我来的不是你们宗主,是你面前这位许长老。 许不问的名头是个很好用的招牌,谢君卓一提他的名字,原本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一开始站出来的长老被哽住,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不甘心地咬牙。面对谢君卓他还能硬气,可对象换成许不问,他就算有一肚子的不满也只有咽回去。 许不问对谢君卓拖他出来挡枪没有任何不满之处,笑着打圆场道:大家别忙着斗气,我请她过来是刚才在路上遇见了一点事,希望她和你们宗主能够坐下来说清楚。我们道门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谢师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君卓大笑:这是自然,我相信以许师伯的为人,必然不是颠倒黑白之辈。我这做晚辈的可还等着你给我主持公道,别让我平白无故被人冤枉。 许不问态度暧|昧,话里有话,谢君卓也不甘示弱,他们二人相互打太极,谁也不让谁。 朝月宗的长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怒道:就凭你叛出三清宗这一桩你便不无辜,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道门弟子还少吗?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魔尊的名号臭名远昭,朝月宗的长老会愤怒也不足为奇,可现在他们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谢君卓眼神微眯,掩唇笑道:这位长老言辞凿凿,是要和我清算这些年的旧账不成?就是不知道你是以何种身份与我对峙?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我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叛徒!朝月宗的长老祭出自己的法器,大有谢君卓多言半句他就直接动手的打算。 水淼淼心里一紧,同样握住自己的银枪。朝月宗咄咄逼人,她早就听得不耐烦,要不是谢君卓没有指示,她说不定已经和别人动起手。 谢君卓并未把长老的威胁放在眼中,她端着茶杯优雅地品茶,眉目低垂,不像传闻中穷凶极恶的魔尊,倒像是一副仙女图,让人见之不忘。 她刚才问朝月宗以何种身份和他对峙,言外之意就是提醒他们注意身份。她来自三清宗,师尊江月寒今日也在场,就算真有人要出来和她清算过往的恩恩怨怨,也应该是三清宗出面,而不是下面的道门。 三清宗跟前,越过三清宗执法,根本就是在挑战三清宗的威严。 谢君卓不予理会,三清宗也鸦雀无声,大殿的气氛一片死寂,只剩下朝月宗的长老怒目而视。 谭仁也在气头上,但还没有糊涂到不分轻重,他很快意识到自家长老越矩,低咳两声,轻斥道:刘长老你退下,不得无礼。 宗主,这口气你咽的下我咽不下 够了,谭仁提高声音:魔尊的事自有江道友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江月寒身为谢君卓的师尊,此刻正在一旁坐着,刚才谭仁提醒过大伙,但是因为她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谭仁再一次提醒,刘长老转头看过去。 江月寒目光如水,波澜不起。她迎着刘长老的目光,面无表情。 刘长老心里怒焰被她冷静的神情一激,仿佛是遇上千年不化的寒冰,瞬间被扑灭。他不甘心地收起自己的兵刃坐回去,脸上余怒未消。 谢君卓冷笑,道:谭宗主,茶喝的差不多了,不相干的人也已经闭嘴,我们是不是该理一理所谓的恩怨? 谭仁觉得憋屈,脸色很不好看,深吸口气甩袖道:来人,去把游有为带上来。 谢君卓目光微顿,不经意地朝江月寒的方向看过去。江月寒神色平静,并未因为这个名字受到影响。谢君卓见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此前小纸人已经把这个消息带给她,但是相逢之后谢君卓也没听她提起,还未问过她心里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她对这个弟弟是在意还是无感。 水淼淼有些吃惊,手心起了一层薄汗。她和谢君卓做过的事她都记在心上,此刻谭仁要谢君卓和游有为当庭对峙,她不由地为谢君卓担心。 可是观谢君卓的样子,气定神闲,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水淼淼内心忐忑,不知道谢君卓在打什么鬼主意。 前去请游有为的弟子很快就回来了,但让人惊讶的是他身后并没有人,不仅如此他的神情格外狼狈,衣袖还被人抓破,袖子残了半截。 谭仁似乎早有预料,叹了口气道:他又犯病了吗? 弟子躬身道:回禀宗主,游师弟听说是要见魔尊,吓的哇哇大叫,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折腾,谁也没办法靠近。不过游家两老就在门外,说是要替儿子讨个说法。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3) 回禀的人小心翼翼,就怕是触了谁的霉头,头垂的极低,一直盯着自己的脚背,不敢抬起头来。 谢君卓目光微冷,连带着江月寒的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弟子带来了两个消息,其一是游有为疯了,其二是他的父母就在朝月宗。 谢君卓下手极有分寸,她只对游有为有关她的记忆下了封口令,并不会混乱他的记忆让他精神失常。除非有人不顾他的安危,直接强行入侵他的神识查探记忆,唯有这样才会造成冲击,让游有为变成疯子。 联系今日这一出,谢君卓不难猜出是谁对游有为下手。 真没想到谭仁为了对付她,竟然不惜毁掉自己门下的弟子。他摆明了要来一个无法对证,颠倒黑白。 更让谢君卓在意的还是游有为的父母,这两个人对谢君卓影响不大,但对江月寒就不一定了。 谭仁把他们找来是何用意?当真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朝月宗怎么说也是道门,断红尘是其一,岂会让爹娘随意进门探望? 谢君卓没有说话,暗暗为江月寒担忧。 谭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挥手道:你让游家两老先回去,游有为的事我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弟子没有离开,为难道:宗主,他们说如果你不肯见,那能不能让他们见一见江道长? 弟子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谢君卓就先把茶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冷哼一声。弟子吓的双股战战,险些跪倒在地。 江月寒看了谢君卓一眼,平静道:不见,让他们请回。 这这弟子有些犹豫。 谢君卓冷笑道:怎么,你们朝月宗的弟子只有宗主才请的动吗? 弟子连忙摇头,道:不是,是他们说如果江道长也不愿意见,他们就就要撞死在大殿前面。 荒唐,江道友是我们朝月宗的贵客,他们岂能如此行事?这次不等其他人发难,谭仁自己就先跳出来,摆手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的意思,我让他们进宗探亲已经是仁至义尽,莫要得寸进尺。 谭宗主发话,弟子不敢不从,不在低头废话,连忙告退,一溜烟的跑没影。 其他人一头雾水,谭仁靠在椅子上揉着额角,看起来也是十分头疼。他本意是要揪谢君卓的过错,和她对簿公堂,可现在能指证她的人疯疯癫癫,说的话自然不能全信,就算把人带来也是无用。 更何况还有游家两老在旁,谭仁知道他们胡搅蛮缠的性格,对付谢君卓倒是无所谓,就怕冲撞三清宗的弟子。 江道友威名在外,游有为的父母也许只是好奇,还请你不要把他们的无礼放在心上。谭仁给江月寒赔礼,希望江月寒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月寒看着他沉默良久,眼神冰冷:既然谭宗主都这样说了,我要是计较下去岂不是不够大度?不过我很好奇,今日的纷争谭宗主能否给个准话? 游家两老也是江月寒的亲生父母,他们出现在这里十分巧合。关于他们的关系,在场的人中除了谢君卓,也就只有许不问知道一二。 江月寒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拢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她不知道谭仁是否了解她和游家的恩怨,这件事是她心底一道不可抹去的逆鳞。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她也并非不懂反抗之辈。倘若游家继续胡搅蛮缠,她也不建议做的绝情一点。 谭仁的目光一直凝视江月寒,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不同的态度,可让他失望的是江月寒太平静,仿佛说的只是两个陌生人。 谭仁在心底直犯嘀咕,面上维持着虚伪的笑意。江月寒问他要证据,他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含糊道:游有为听见魔尊的名号就受了刺激,此刻恐怕不能前来见人。魔尊又是一口咬定她没有杀害我宗弟子,我看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如诸位都先住下来,我一定能找到其他的证据,届时还望魔尊不要赖账。 谢君卓道:好说好说,不过希望谭宗主可以找快一点,毕竟我不会一直留在西海。另外希望谭宗主在此期间以礼相待,不然我可保不准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进了朝月宗的门就是在别人的屋檐下,谢君卓可没有向别人低头的习惯,更何况谭仁一再踩在她的底线上,让她十分不爽,此刻自然不会客气,语气里饱含警告的意思。 其他人没有掺和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乐得隔岸观火。 谭仁心里被堵的慌,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谢君卓说的是事实。凭她的势力,加上目的不明的另外两拨人,真闹起来朝月宗不一定讨得到好处。 我们朝月宗自有待客之道,魔尊大可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谭仁气上心头,回答的毫不客气。 谢君卓唇角含笑,道:有谭宗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看来我想和三清宗住在一起的小小心愿谭宗主也可以满足咯? 朝月宗的待客之道是什么样子谢君卓不想了解,她只需要在这句话的基础上曲解谭仁的意思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谭仁闻言面色阴沉,他没有回绝谢君卓,而是看向许不问道:我们朝月宗尊重客人的意愿,这事你恐怕要问三清宗的弟子才行。 我们没有意见,谭宗主安排即可。许不问笑道:我和谢师侄也是多年不见,既然谢师侄想叙旧,我岂能拒绝? 谢君卓说想和三清宗住在一起纯粹是为了恶心谭仁,谭仁把皮球踢给三清宗,许不问毫不犹豫地接下。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摆着是要住在一起,说是让谭仁安排也不过是客套话。 谢君卓意味深长地看着许不问,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谭仁见他们达成共识,暗骂一声自讨没趣,招来弟子让他们下去安排,把最大最好的一间客院收拾出来招待三清宗和谢君卓三人。 弟子们领命下去,其他人在大殿上坐了一会儿也纷纷起身告辞,说要先去修整一番。 谭仁没有挽留,而是让弟子带他们下去。 谢君卓依旧走在最后面,等大伙都出门了,她才慢蹭蹭地起身。她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回身看向谭仁,道:谭宗主,童男童女一事你好自为之。 谭仁瞳孔骤缩,假笑道:魔尊,信口雌黄就没意思了。 是真是假谭宗主心里清楚,又何必惺惺作态?谢君卓的笑意不达眼底,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 谭仁脸上的笑意僵住,气得举起手里的茶杯想要砸下去,可就在扔的一瞬间又找回一点理智,堪堪止住自己的手,把茶杯放回桌子。 他扯了扯衣襟躺在椅子上,厉声问道:那几个弟子的尸体找到了吗? 在座的其他人左右瞧了瞧,不约而同地摇头。 当夜谢君卓杀了和游有为同去的道门弟子,水淼淼负责处理他们的尸体,也不知道她把人丢在什么地方,朝月宗的人找了两天,连个影子都没有。 宗主,这个魔尊和她的属下亲眼看见我们的事,要是不解决她,恐怕会成为心头大患。有长老上前进言,比了个切脖子的动作:需不需要我们秘密处置她? 谭仁瞥了他一眼,面上浮现一抹讥笑之色,道:你以为魔尊是任你宰割之辈?要是能解决她,你以为今日她还会在这里?把心里那点小心思都收一收,三清宗态度暧|昧不明,暂且还是不要招惹她。再说了,捉贼捉赃,我不能指控她杀我弟子,她自然也不能指控我抓捕童男童女。你们有那点对付她的闲工夫,不如立刻去把周边的各个渔村整顿清楚,我可不希望三清宗听见风言风语。 谢君卓是小,她的身份决定了她的话没有太大的可信度,这也是谭仁肆无忌惮的原因。比起谢君卓,西海附近的渔民才是最直接的证据,倘若他们对三清宗说了什么,那对朝月宗而言都是致命的。 谭仁撑着额角,目光阴冷,喃喃道:在坚持两天,我们的大计很快就要成了。 西海之事筹谋已久,众人听见谭仁所言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们有恃无恐,只要稳住三清宗,一切计划都可行。 大殿外,众人在朝月宗弟子的带领下离开,谢君卓最后走出来,目光一扫便瞧见外面站了两个格格不入的老人。他们看起来过的很是滋润,油光满面,腰杆挺直,目光一直盯着大殿,恨不得看穿进去。 周围的弟子见怪不怪,除了把他们拦在殿外,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的自由。 谢君卓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四下寻找江月寒的身影,不出意料瞧见江月寒站在队伍的末端。她已经和两位老人擦肩而过,此刻正回头遥望。 谢君卓不确定江月寒是在看老人还是在看她,因为他们此刻正站在一起。 谢君卓觉得有些讽刺,亲生女儿明明就在眼前,这二人却像是没有看见,反而在搜寻符合他们心目中那个形象的虚影。可是讽刺之后谢君卓不由地心疼,像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蔓延成一片。 她觉得江月寒过得太苦了,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的父母,不顾女儿的安危却又贪婪她的地位。江月寒也是他们十月怀胎的结晶,投身了女儿家又有什么错? 谢君卓难过极了,她恨不得立刻飞到江月寒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抚,抹平她心里的创伤。 江月寒沉默地站在原地,谢君卓准备快步上前,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 中年发福的男人抓着她的衣袖,虚胖到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挑剔地把她上下一番打量,蹙眉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大殿上还有人吗? 粗鲁又傲慢的口气,丝毫没有把人放在眼底。 谢君卓嫌弃地拍开他的手,目光冷冽,道:朝月宗的待客之道也不怎么样,竟然能让客人被人随意阻拦。 殿外值班的弟子正是刚才进去通报的人,他站的近,多少知道谢君卓的身份,此刻听见谢君卓所言,如临大敌,紧张地满头冒汗。 游有为在宗门的地位与众不同,就算是他的父母一些弟子也要客客气气。可这种身份和谢君卓比起来是千差万别,别说是朝月宗,就是其他门派也不能触她霉头。 弟子连忙拦住游有为的父母,赔笑不已。 谢君卓此刻没心情和他们计较,只是眼神警告,随后离开殿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月寒身边,二人相视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游有为的父母见自己被拦下,顿时有些不高兴,嘟囔道:你这个小弟子会不会办事?拦着我做什么? 弟子谁也得罪不起,两相权衡还是偏向谢君卓,道:游老爷,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位是谁? 游老爷挺了挺肚子,道:她能是谁?难不成还能比你们宗主更尊贵? 弟子想了想,点点头,魔尊的身份与众不同,他们宗主的确比不上。 游老爷顿时眯起眼,让那条缝更加狭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道:她就是江月寒吗? 弟子连忙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她的确和江月寒有些关系,据说她叛出三清宗之前,曾在江月寒门下修行。 游老爷一愣,道:江月寒的徒弟?那江月寒可离开了? 刚才大殿上的人弟子并没有全部看完,此刻他也认不出来谁是江月寒,游老爷这样问,他只能支吾道:应该离开了,她和三清宗的弟子在一起,三清宗不都走了吗! 游老爷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骂骂咧咧起来:臭丫头,竟然敢装作不认识我们,等我找到她,一定要她好看。 第143章 谢君卓要和三清宗住在一起,许不问没有意见,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言。带路的弟子不清楚上头的弯弯绕绕,老实地把大家带到住所。谢君卓和江月寒稍后,叶无双和水淼淼跟着三清宗一道,他们两个人没有留下来等她。 阴阳玄宗就在三清宗隔壁,两个门派相隔一堵墙,就是在院子里说句话声音大一点对方也能听见。 水淼淼的目光落在昔日同门的身上,今日这事也有阴阳玄宗的掺和,虽然谢君卓嘴上没说什么,但水淼淼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如果不是她为了去拿东西,也不会引发后面的事。 谢君卓有自己的计划,可是现在全部打乱了。 别看了,事情已经发生,你此刻懊悔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叶无双低声提醒,他一向看的开,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而且他自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在此间来去自如,不受束缚。 水淼淼知道是这个理,可是她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 叶无双,你会背叛谢君卓吗?水淼淼转头看向身侧的魔族,在他深邃的目光中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叶无双眼神微妙,他没有立刻回答水淼淼,而是审视她半晌,道:不会。 真的不会?水淼淼有些不相信,从遇见三清宗到进入朝月宗,一向不安分的叶无双异常冷静,就算被挑衅也视若无睹。而且水淼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杀意,他向来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失误。 除非他觉得有什么人自己非杀不可! 水淼淼心里不安,她总觉得周围笼罩着一层层的迷雾,他们每个人都隔着雾气遥遥相望,看不清面貌更猜不透心思。她心里有些压抑,甚至不可抑制的感到烦躁。 叶无双被水淼淼的质问逗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手握银枪,英姿飒爽的姑娘,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背叛她?从她走上这条路的第一天起我就和她在一起,从来没有产生冲突和分歧,我尊重她的决定,为了让她肆无忌惮,我可以为她披荆斩棘。我们魔族信守承诺,我说过会保护她,就会护着她到最后一刻。 谢君卓是叶无双认定的主人,水淼淼可以怀疑他别有用心,但不能怀疑他的忠诚。他拥护谢君卓,把她捧上王位,虽然不可避免的存了几分自己的私心,但他可以保证谢君卓的安全。 叶无双说的坚决,水淼淼却发现自己难以相信,她垂下头低声道:但愿吧。 但愿一切真的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但愿那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只是她看错了。 叶无双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他盯着水淼淼,目光深沉,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他回首看向来时的路,尽头的一端谢君卓和江月寒并肩而行。她们那么合拍,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一颦一笑都带着温度。 叛出三清宗这些年,谢君卓带着叶无双和水淼淼南征北战,她一向杀伐果断,做事干净利落,不管是对付妖魔还是对付道门,都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叶无双看着她一路走来,自认对她还算了解。说实话,谢君卓对他还不错,哪怕知道他存了私心也没有和他斤斤计较,平日相处也是坦坦荡荡。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建立在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用中,看似不堪一击,却又意外的牢不可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4)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江月寒不存在的基础上,对于谢君卓而言,江月寒是一个特别特殊的存在,特殊到她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到谢君卓。 叶无双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他眼中的谢君卓不该有弱点,她是翱翔天际的雄鹰,若是给自己戴上了枷锁,那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前行的道路上不该有绊脚石。叶无双低声喃语,心里对江月寒的存在满怀芥蒂。 和谢君卓前行的江月寒似有所感,突然抬头看过来,视线和叶无双撞了个正着。 叶无双微怔,随后移开了视线。 师尊?谢君卓的声音飘过来,她带着江月寒远离游家两老,两个人走的不快,说点旁人不知的悄悄话。 师尊,我没有伤害游有为,他疯的事和我没关系。谢君卓歉意地看着江月寒,游有为出事,游家两老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朝月宗暗中做手脚,江月寒也会受到牵累,甚至首当其冲。 谢君卓心里不痛快,她不喜欢江月寒卷入这种事。 江月寒道:我知道与你无关。 昔日小纸人带信,谢君卓可是知无不言,她对外做事乖张,霸道蛮横,但在面对江月寒时却极有分寸。她明知游有为和江月寒的关系,不可能还下死手。 而且她若真要动手,游有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的留在这个世上。 江月寒的信任让谢君卓感到温暖,她握住江月寒的手,道:我一定会把这个在幕后搞鬼的人找出来。 谢君卓承认自己在面对道门扣的帽子时很大度,但也不是什么黑锅都背,更何况是涉及到江月寒的黑锅。 对方想借游家生事,她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生出这样的念头。谢君卓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江月寒察觉到她的情绪,捏了捏她的手心,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大费周章,我并不在意。 两世为人,一朝修道,游家和游有为在江月寒的心里早已是作古之人,突然相遇相逢的确会让她有一瞬间的波动,但那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当年游家因为她是女儿身将她遗弃,又为了救自己唯一的儿子寻她利用她。他们用亲情写尽凉薄,也彻底打碎江月寒心中对爹娘的幻象,在她的心里勾勒出自私自利的形象。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玉清尽心尽力的抚养她,教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不知道已经在轮回里走了几遭。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江月寒不是圣人,倘若游家安分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也犯不着和他们计较。但如果他们不识趣,还想以亲情来施压,她不介意直接果断地让他们知道,她江月寒姓江,是师父赐的姓,师父赐的名,和游家没有任何关系。 江月寒的释然让谢君卓心口发闷,她知道被亲人抛弃的那种感觉,痛苦而绝望,即便爬出来,也会在心头留下一道疤,无法愈合。只不过不去提及,便不会触痛。 谢君卓伸手抱了抱江月寒,再多的宽慰也不如一句我在你身边。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即便海枯石烂,山崩地裂我也会信守承诺,跨越天地来到你的跟前。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能把我和你分开。 朝月宗的待客之道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因为客人太多,叶无双和许不问被安排在一间屋子。 谢君卓和江月寒刚跨进院子,抱着银枪立在一旁看着叶无双和许不问对峙的水淼淼便看过来,习以为常地给两个人解释。 院子空间足够,但在房间的分配上却有争议,朝月宗不管这事,房间是许不问安排的。他嘴上说委屈叶无双和他同处一间,神情却格外愉悦。 谢君卓站在门口粗略地扫过这个院子,楼台亭阁,假山流水,修的豪华气派,不像是不能容纳太多人的样子。 你们三清宗是打算以多欺少?叶无双占据了院子里的石凳,许不问在他面前落座,听见他问,掏了掏耳朵道:你是魔尊的得力干将,就算我们全部上也不一定能讨着好,人数只是用来数的,对你而言可算不上是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除了增加不必要的伤亡外,并没有什么大用。这一点许不问清楚的很,他可不会拿三清宗弟子的安危开玩笑。 叶无双嗤笑,道:既然不是欺,那烦请许长老另寻他处,我这个人不喜欢你们道门弟子身上的气息,不想和你同处一间屋子。 这个恐怕不行。许不问眯起双眼,强硬道:我三清宗弟子众多,管理不易,但尊下只有一个人。 言外之意便是我不放心你,要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许不问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叶无双良久无言,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发难时,他掩面大笑起来,起身拂袖道:那你最好看紧点。 许不问要盯,叶无双让他盯,但能不能盯的住就要看他的本事。 叶无双拂袖进屋,随手关上房门。许不问抬头看了一眼,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也笑着起身开门进去。 三清宗的弟子好奇地在门口张望,恨不得透过门扉看进去,瞧一瞧这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争锋。 谢君卓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水淼淼问道:我的房间在那儿? 水淼淼道:你和我住一间。 言罢,她转头看向江月寒,心里腹诽两句,又道:你要是想换也可以。 不用换,我觉得这样挺好。谢君卓握着江月寒的手没有松开,许不问的安排并无问题,三清宗还有其他的女弟子,她们也需要人照顾。 他们此刻都在朝月宗的地盘上,儿女情长事小,保全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江月寒也无异议,她把院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轻咳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让他们都别在院子里看热闹,赶紧下去修整。 江月寒的话还有几分威严,三清宗的弟子不敢不从,很快便做鸟兽散,找到各自的房间调养生息。 我也先走了,等下见。江月寒松开谢君卓的手掌,目光温柔而温暖,仿佛藏着星光。 谢君卓点头,道:一会儿见。 江月寒一走,门口就只剩下水淼淼和谢君卓。水淼淼握着银枪,酸溜溜道:你们师徒关系可真好,江月寒就没问你为什么叛出三清宗吗? 谢君卓的背叛对于三清宗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江月寒身为师尊态度暧|昧,不仅仅水淼淼好奇,其他人一样好奇。只不过他们没有这个胆子问,水淼淼毫无顾忌罢了。 谢君卓摸着下巴沉思,在记忆里努力地翻了翻,认真道:没问过,我做了什么师尊一清二楚,好像也没问的必要。 叛出三清宗是谢君卓和玉清的协议,玉清并未对江月寒隐瞒。江月寒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谢君卓和她心意相通,她们两个人的目标都是为了将前世的混乱拨正,让世间的秩序趋于和平。 水淼淼切了一声,她羡慕谢君卓和江月寒的感情,可是面上却死不承认。她佯装不屑,冷哼一声就抱着银枪走了。 谢君卓跟在她身后,闲庭信步,仿佛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朝月宗的客房宽敞明亮,水淼淼丢下一句要调息就不再搭理谢君卓,上|床打坐。 谢君卓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一天才过去半日,遇见的事却一件接一件。此刻静下心来,她开始梳理这些事,心里有个底。 一天的忙碌有了短暂的停歇,院子里安静下来,就连隔壁的阴阳玄宗也没有声息,偌大的朝月宗听不见虫鸣鸟叫,就连风声也十分微弱。 谢君卓撑着头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脑海中闪过水桥上的一幕幕,她把那些阵法在心底勾勒,不难看出对方的手法。 阴阳玄宗和道门性质不同,双方培养的弟子在道法上的造诣也有深浅。阴阳玄宗专研透彻,布置熟练精细,环环相扣。而道门简单粗暴,往往是为了御敌和防御。 朝月宗的水桥粗中有细,粗看之下不起眼,仔细深思便会发现其中有很多精妙之处,这样的阵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阴阳玄宗之手。 阴阳玄宗也不是什么老好人,不可能有人求便有所应,水桥这样的大手笔必然是出自在宗门有一定声望的人之手。 朝月宗何德何能才请的动这样的人就为了一座水桥? 谢君卓联想到这次也来凑热闹的阴阳玄宗,心里不难生出别的想法。 当初江月寒前往阴阳玄宗求见忘情,在忘情的调解下,她们暂时放下对太虚的恩怨,转而形成对抗。 谢君卓走到今天这一步少不了阴阳玄宗在背后做推手,可是她们的态度始终不够明朗,依旧如同前世那般,给人一种立场不够坚定,风吹两边倒的感觉。 谢君卓谢君卓 水淼淼的声音传来,如同隔雾看花,有些不真切。 谢君卓迷迷糊糊地回应,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底一惊,猛然睁开眼。 水淼淼满脸疑惑,诧异地看着她道: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睡着了?谢君卓有些惊讶,她感觉自己只是靠了一会儿,思绪一直在运转,并没有睡过去。 不然呢?你瞧天都快黑了。水淼淼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她指着外边的天色让谢君卓自己瞧。 谢君卓放下手臂,抬头望出去。她们住进来时外面艳阳高照,正是好时候。可是这会儿天色昏暗,从天井看出去,屋脊之上的天空半边醉红,半边浸染了墨色。 不知不觉半日的光阴就这样溜走了,还是在谢君卓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谢君卓有些心惊,她甚少在陌生的环境中毫无防备,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眼神落在刚才喝茶的杯子上。杯子里没有残留的茶水,谢君卓眉头轻皱,她竟然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把茶水喝完。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好像陷入了沉睡一般,对外界没有记录。 水淼淼见谢君卓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自己惊扰了她,道:我给你铺了床,你要是还没睡醒就上去躺一会儿,坐在这里睡不是和自己折腾吗? 谢君卓摇头,她的重点并不是睡觉,而是自己在一段时间内无知无觉。 水淼淼见她不理人,耸了耸肩,自己倒了杯茶。谢君卓瞳孔微缩,下意识抬手去挡,可是手才抬了一半,水淼淼已经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她舒服地呼出口气,不解道:干嘛? 谢君卓一时语塞,她此刻还不确定茶水是否有问题,要是莽撞说出来,白惹水淼淼担心。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没事。谢君卓把手缩回去,气氛有些尴尬,她顿了顿,找了个由头道:之前在水桥上你是不是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水淼淼点头:你不是问我阴阳玄宗的弟子给我带了什么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对我而言格外重要。 水淼淼从储物袋中取出吊坠,递给谢君卓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是他们夫妻二人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一样东西。 吊坠样式简单,是一个圆环中间坠了一个晃动的水滴,材质像是稀有的灵石,通透微蓝。 谢君卓刚握住吊坠,听见遗物二字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水淼淼提起关于自己的事。她们打了两世的交道,可是除了阴阳玄宗大弟子的身份外,谢君卓对水淼淼的其他事一无所知。 水淼淼神色平静,只不过看向吊坠的时候神情有一丝落寞,她弹了一下圆环中间的水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并不刺耳,反而悦耳舒适。 水淼淼笑了笑,道:我是遗腹子,我爹在我还没出生之前就死了,我娘生下我不久也没了。是忘情太长老把我带回宗门抚养,指定我成为大弟子。 虽然水淼淼脾气暴躁,性格也不讨喜,但在某些方面却是个擅长自我消化的人。她的身世来历知道的人不多,她也甚少会对外人提起。今夜再见爹娘的遗物,看着水滴晃来晃去,蓝色的微光在黑暗中渐起,她突然升起诉说的欲|望。 我娘是阴阳玄宗的弟子,而我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其中的甜蜜对于旁人而言极其狗血,但对于他们却是最好的回忆。我娘为了我爹离开了宗门,而我爹为了我娘勇敢地迈出步伐,陪着她仗剑天涯,以一介凡人之躯接触妖魔,和他们斗智斗勇。 水淼淼目露追忆之色,回想起小时候被忘情抱在怀里,坐在星燎台上用阵法回忆爹娘一生的时候。她在那虚幻而真实的阵法中描绘爹娘的眉目,把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她娘是位勇敢的奇女子,她爹也是有担当的好丈夫。凡人与仙途无缘,寿命不如仙者,要经历天人五衰而入轮回。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方孤独的悲剧,可他们还是选择去追求,哪怕只是昙花一瞬,也不愿错过彼此生命中的每一刻。 水淼淼的父亲是自然老死,她娘也幻化过老妪,陪着心爱的人走完最后一程。她娘说过会永远追寻他爹的生生世世,可惜还没来得及实现这个承诺,她娘也撒手而去。大概最后他们相聚奈何桥,一起去过属于他们的生生世世。 水淼淼小时候不懂事,除了陪着忘情看那些过去外,基本上不会去主动追寻关于父母的一切。随着她年岁渐长,对这些事记忆深刻后,忘情便很少再给她看这些过去。 我知道以我的天赋根本不足以胜任阴阳玄宗大弟子的位置,但是因为是忘情太长老钦定,下面的人就算有意见也不好反驳。水淼淼地自己能力还是有点数,她不是没有想过学阵法,可就是那么奇怪,山门前的千山图,不管她何时何地去看,就算是盯着不眠不休一个月,也是毫无变化。 她于阵法一道毫无天赋,千山图在她眼中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山水,毫无生机可言。她看不到其中的变数,也悟不出其中的道理。 忘情曾为此开导过她,还试着越过千山图的考察直接教她阵法,可是依旧于事无补,她不仅学不会,还擅长搞破坏。最后忘情也没办法,只能让她转而修道。 阴阳玄宗的大弟子是个道修,这话传出去惹了不少人笑话,水淼淼也质疑过自己的能力,可是忘情初心不改,依旧让她在这个位置上呆着。 忘情对她有种莫名的自信,总觉得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但结果不尽人意。 在你看来我一定很逊吧?水淼淼自嘲地笑了起来,她小时候习惯了别人的恶语相向,很多人根本就不把她这个大弟子放在心上。她不善辩论,只有手底下见真章。 谢君卓静静地倾听她诉说过去,没有打断她的叙述,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一面。每个人都有积压|在心底的事,遇见了说得上话的人才吐露的出来。 如果你要是问我你的脾气,那真不咋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给自己拉了不少仇恨。谢君卓没有安慰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经地吐槽起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5) 水淼淼被哽住了,谢君卓提起的初次她也记忆深刻,莫名就被关了禁闭,而等她从禁闭室出来,宗主告诉她该反了。 谢君卓仔细看着手里的吊坠,道:我有个疑惑,忘情对你似乎有些不同? 一个宗门的大弟子必然是高手中选精英,可阴阳玄宗却一再反其道而行。忘情就算不为水淼淼考虑,也该为阴阳玄宗考虑,这样赶鸭子上架,宗门上下怎么会无人提议? 对于这个问题水淼淼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听传闻还是想听事实? 谢君卓挑眉:这有什么不同吗? 有,传闻我娘是忘情太长老的心上人,她离开宗门后,忘情太长老便修了无情道。 谢君卓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水淼淼的这个话茬。她知道忘情修无情道的事,可这个传闻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靠谱。她有些疑惑,问道:那事实是什么? 水淼淼不禁发笑,道:事实便是如此,只不过顺序错了。 凡事皆有因果,就算是一段感情也不可避免。忘情修无情道在前,动情在后,无情道不破不思凡。水淼淼的娘亲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离开了。 人世的花花红尘多的是诱|惑,忘情无情,可她娘有情,她们注定无缘亦无份,走向两个极端。 她娘死后忘情的无情道出现裂缝,不得圆满,而她的存在成了忘情的一个执念,当年不能给她娘的东西,忘情都加诸在她身上,她希望可以补偿,可以抚平心中的遗憾。 谢君卓听的目瞪口呆,她看着水淼淼好一会儿,呼出口气道:你你对忘情的感情应该很复杂吧? 抚养自己长大的太长老和自己娘亲暧|昧不清,看似给了自己无上的权利,实质德不配位,难免会尝尽苦头。大人们的恩怨本和她们这一辈无关,可是因为忘情的固执,她却一直活在这样的阴影下。 谢君卓想想那样的日子,一时也分不清忘情是真的想要补偿,还是心理扭曲。她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好,这下更是糟糕。 水淼淼沉默了一会儿,道:习惯了便不觉得了,我很感激她抚养我,也知道她是真的想要对我好,只是那样的好我受之有愧。 在水淼淼的心里,忘情一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她有舍生取义的大气魄,只是和天下比起来,她对小家的付出近乎自私。她身居高位,每天在想的事和她们这些小辈截然不同。 说不定在她们想着今天吃什么的时候,忘情在想的是天下那个地方又有漏洞。人做不到完美,有所取就有所失。 谢君卓不能理解水淼淼的想法,但她尊重她的选择。 屋外的天色越发昏暗,屋子里的灯尚未点燃,唯有谢君卓手上的吊坠散发幽蓝的光,如同暗夜里的一抹光,在黑暗中指引一个方向。 谢君卓握着吊坠,手感甚佳:这既然是你娘的遗物,为什么会落在宗门?你不应该贴身放着吗? 这个吊坠的确是由我保管,可是在忘情太长老辞世之前,她说想再看一看我娘的遗物,便从我这里借走了。我知道她是睹物思人,没好意思找她要,久而久之就耽搁下来了。水淼淼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并未觉得有不妥之处:没想到宗主还记得这事,派人给我带来。 谢君卓原本打算把吊坠还给水淼淼,一听这东西之前在忘情手上,她不由地多了个心眼。她凝聚灵力在双眼处,黑暗中视物也毫无阻碍。吊坠的圆环上纹路密布,水滴中间似有微光,仿佛凝聚了星辰之力。 谢君卓的手指在纹路上滑过,一笔笔地摸索它的雕刻,可是她反反复复刻了三次,上面的纹路也难以组合成阵法,完全就是普通的装饰。 是我多心了吗?谢君卓沉吟,在心中暗道。 忘情步步设局,难不成此刻水淼淼也成了其中一环? 谢君卓有些不确定,她看着毫无戒心的水淼淼,权衡之下还是把吊坠还给她,道:既然是爹娘的遗物,那更要好好保管。你这样粗心,也不怕找不回来。 我无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要我心里永远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这东西在哪里都可以。水淼淼把吊坠放回储物袋,言语洒脱,并不会拘泥于这种东西,把思念寄托于此。 谢君卓轻笑,她抬手挥出一道灵力,点燃屋子里的灵灯。 温暖的光逐渐亮起来,驱散屋子里的黑暗,让光明从中诞生。谢君卓看着屋子里的布局,深思片刻起身出门,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了个合适的方位布置防御阵。 刚才莫名昏睡让她不舒坦,她不想引起骚动,打算布置几个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当年阴阳玄宗山门前一见,谢师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此地重逢,谢师妹不仅成了魔尊,还会一手好阵法,真是让师兄嫉妒。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谢君卓的头顶响起,隔壁院子的墙头上趴着一位面如白玉的青年,他眉目如画,在昏暗的灯光下蒙上一层光晕,犹如夜里走出的妖邪,教人多看一眼便会失了魂。 谢君卓正在结印,被这人一打岔,错算了一个阵角,只能从头再来。 你是?来人说曾见过,谢君卓却毫无印象。她观此人模样也不像是平平无奇之辈,就算只是露过脸,她也一定会有印象。 而且他能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靠近,可见在隐匿这方面颇有造诣。 谢师妹这是不记得我吗?真是教人伤心呢!青年故作失落受伤之态,眉目低垂,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谢君卓面无表情,她静静地看着对方在墙头作妖,暂时不再继续结阵。 对方见她不肯搭理,顿觉几分无趣,道:谢师妹真是伤人心的一把好手,我是阴阳玄宗的弟子,玄洛。 哦,谢君卓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玄洛不禁苦笑,道:师妹真是无情,你难道不想和我聊聊?比如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君卓微微挑眉,她刚和水淼淼谈心,转头又遇见阴阳玄宗的弟子,这岂不是太巧了。 谢君卓没有搭理玄洛,而是转身朝自己的厢房走去,玄洛见状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舒展开。谢君卓在厢房门口停下,左右环顾,忽然朝着某个地方挥出一道灵气。 灵力撞上无形的波纹,很快便被吞噬。 谢君卓目光一凝,脸色阴沉下来。她再次抬手,不过这次的攻击目标不是刚才触碰到的黑暗之处,而是墙头的玄洛。 她的速度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到了玄洛面前,手掌掐在他的脖子上。玄洛脸色迅速涨红,但面容冷静,并无慌乱之意。 谢君卓冷声道: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吞噬谢君卓灵力之处是一个隐藏的阵法,可以监视屋子里的一举一动。 玄洛道:谢师妹何不看清楚一点,我以为区区阵法对于你而言并不是难事。 玄洛意有所指,谢君卓并未松懈,目光阴冷,手指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玄洛毕竟不是道修,面对武力位于巅|峰的谢君卓十分吃力,额上青筋暴起。他抓住谢君卓的手腕,艰难道:谢师妹听我一言,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谢君卓罔若未闻,只不过手上的力道逐渐放松。 玄洛得意喘息,他暗中发力挣脱谢君卓的手,趴倒在墙头痛苦地咳嗽起来,不断地呼吸新鲜空气。他毫不怀疑,倘若自己表明立场慢一点,谢君卓会直接杀了他。 谢君卓居高临下地看着玄洛,没有半点同情之意。对付陌生人,她素来不留情面。 玄洛也没指望她良心发现,自己缓过气来后往墙头一坐,刚才的风|情尽数散去,只留下一身的痞气。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道:这样的阵法在你我的院子里最少也有四个,看上去是我们阴阳玄宗的手笔,可实际上施法的人技巧更为高超,不然也无法瞒过你的眼睛。 在外人的眼中谢君卓可谓是天赋异禀,她只在阴阳玄宗修行半月,却学得一身本领,就是和阴阳玄宗的内门弟子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有些时候玄洛想起来都会觉得老天不公平,心里忍不住嫉妒。 他时常化嫉妒为力量,更加刻苦,总算是在一群弟子中崭露头角。 谢君卓没兴趣听他的吹捧之言,只对他说的非阴阳玄宗手笔有反应。她很快联想起门口的水桥,问道:你看的出来这些阵法? 玄洛顿时喜上眉梢,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自豪:这是当然,我好歹也是宗主座下,岂能丢师门的脸。 谢君卓看不出来这些阵法是因为这些阵法隐藏的好,她虽然精通布阵,却没学过辨阵。在阴阳玄宗的传承中,辨阵也是一门不容忽视的修行,它能提高弟子们对阵法的感应。 一般情况下,辨阵的使用多是在隐形阵法上。 谢君卓面露愠色,道:依你所言,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落入他人之眼? 玄洛摆手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傻子吗?这里的阵法都被我破坏了,暂时无法使用。我说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玄洛是来对谢君卓示好,只是选错了方向,险些被谢君卓暴打。一想到刚才在鬼门关溜了一圈,玄洛还心有余悸。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的灵力抚平那些痕迹。 知道阵法不能用谢君卓松了口气,她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青年,依旧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接下来的谈话。 我要是没记错,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魔尊,你此刻选择站队不怕落个叛徒的名声? 玄洛道:有一点错了,不是我选择站队,而是我们阴阳玄宗选择帮你。我们此次前来是宗主授意,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告知我们。 前世风吹两边倒的阴阳玄宗,这辈子居然选择了魔尊。谢君卓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道:我难不成还没睡清醒? 玄洛笑道:我知道你心有疑惑,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向你证明。另外我们宗主让我给你带句话,等你腾出手来,请你往星燎台一叙。 你们宗门的星燎台,什么时候成待客的地方了?谢君卓冷笑。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我们宗主。玄洛干脆地抬出宗主,没有回答谢君卓这个问题。他从墙头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不便多做打搅,师妹请便。 说着他便从墙头跳下去,很快消失在隔壁的院子里。 谢君卓立在墙头,她看着无边夜色,一时分不出星云之光,好像黑暗中四处都是朦胧的光晕,却又找不到确切的方向。 先是水淼淼,然后又是玄洛,阴阳玄宗走了一步谁也看不懂的棋。 谢君卓莫名烦躁,很想见一见江月寒,她从墙头下来,把刚才没有布置好的阵法补上,转身去寻江月寒的房间。 她刚走到江月寒的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大喊一声:江月寒,你给我出来。 第144章 门外叫嚣的声音粗鲁又无礼,听上去还有那么一点耳熟,谢君卓眉头一皱,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谁。 江月寒身为三清宗的高徒,就是谭仁也要毕恭毕敬,除了那对恶心人的父母,没有人敢这般放肆。朝月宗对他们的来历不可能一无所知,这声叫嚣说不定还是暗中默许的结果,其心可诛。 谢君卓放下抬起来准备敲门的手,脚转了个方向,准备出去收拾大叫的人。江月寒或许不会和他们计较,可是谢君卓没那么大度。在她的眼中,这二人不是江月寒的爹娘,而是面目可憎的吸血虫。 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不断地向江月寒索求,认定江月寒不会丢下他们不管。他们自私自利,面目可憎,就是用仙术道法也遮盖不住他们内心的丑陋。 谢君卓往前走了没两步,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江月寒和另一名女弟子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其他房间里的人也听见声响出来查看。 许不问瞧见谢君卓站在江月寒的门口,脸上的神情变的古怪。 江师妹,宵小之辈不必理会,我去帮你回绝,你不必出面。许不问并未把挑衅的人放在眼中,他走入天井,对江月寒笑了笑。 邹不闻知道江月寒的身世,身为师兄的许不问自然也知道。今日相遇,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刻他话一出口,维护的意思不言而明。 谢君卓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可是她看了江月寒一眼又压回去了。这是道门的事,在江月寒不出面的情况下,让许不问去处理比她出面要好。 江月寒眉头微蹙,其他弟子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真的有人前来挑衅,义愤填膺。 多谢许师兄美意,但这事还是我出面为好。 游家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江月寒也不想和他们再有牵连,索性一次性解决的利索一点。 谢君卓有些担忧,可是接触到江月寒坚定又冷漠的眼神时,她心里的忧虑都平静下来。她上前两步走到屋檐下,对江月寒伸出手,道:我陪你。 不管游家的人是为了什么前来,谢君卓都乐意和江月寒一起去面对。这是她护在怀里的小神仙,自己把她捧在手心都怕她受到伤害,又怎么可能给别人攻击她的机会。 江月寒嘴角微扬,眼底闪过笑意。她握住谢君卓的手,和她一起走出门去。 不明真相的其他人伸长了脖子,齐刷刷地看向许不问,等着他指示。许不问略沉吟,道:既然好奇就出去看看,过了今夜,有些事不再是秘密。 游家上门挑衅,江月寒选择面对,她的身世浮出水面。如果许不问一味的阻拦弟子们前往,只会增加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蜚语。如此还不如用眼睛去看,见一见这让人愤怒的现实。 三清宗的弟子离开,水淼淼站在门口没有动,另一边的叶无双也斜靠着门框,若有所思。他抬头仰望朝月宗头顶的半轮残月,沉默片刻,闪身上了屋脊。他没有走入人群,而是在高处俯瞰。 水淼淼见状,迟疑了一下,跟上他的步伐。 门外,富态毕露的游家两老端了两个椅子坐在大门口,朝月宗的弟子左右为难,看见院子的大门打开,谢君卓和江月寒一起出来,顿时眼神一亮,连忙上前歉意道:江道长,实在抱歉,我们劝不动这两人,他们说什么也要见你。 谢君卓冷笑,道:我看不是劝不动,是根本就没劝吧。 朝月宗弟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尴尬地笑了一下。 江月寒并未搭话,而是越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和游家两老保持一个适当的对话距离。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6) 游老爷不满地冷哼一声,斜了江月寒一眼,扬起下巴斥责道:翅膀硬了我们还请不动你了?白天在大殿上为什么对我们视而不见? 江月寒面无表情,对游老爷的话毫无反应。 游夫人摸着手上的金镯子,冷厉道:见了我们也不问声好,哑巴了不成? 江月寒抬头看向她,她们母女二人没有太大的相似之处。江月寒貌美,是天上月水中荷,遗世独立,让人过目不忘,思之如狂。而游夫人一身赘肉,养的过于富态,让人很难从她的面容上看出可人的模样。 看热闹的人逐渐凑过来,朝月宗的弟子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让自己远离这场纠纷中心。 江月寒闭了闭眼,把微乱的思绪压下去,眼底逐渐布上一层寒意。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爹娘会是什么模样,也期待过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可是面前这两个人亲手打碎了这一切,把她推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是玉清把她从深渊里带出来,给了她新的光,带给她不一样的人生,弥补了她的遗憾。她以为一切都画上了句号,却不想圆又被咬了一角。 我与二位素不相识,即无旧怨也无新仇,你们说要见我,现在我来了,你们既然见到了,就请走吧。江月寒这话说的还算客气,没有一开始就直接撕破脸皮,多少给对方留了点面子。 可惜游家两老完全不领情,游夫人眼睛瞪的像铜铃一眼,指着江月寒的鼻子大骂起来:你个死丫头,真以为自己做了三清宗的弟子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狗都知道不嫌家贫,你却不认自己的亲生父母。想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吃尽苦头,甚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丢了半条命。 游夫人越说越激动,一声的肥肉都在颤,她假意用手中的帕子擦眼睛,帕子上的生姜水熏的她直冒眼泪花。她立刻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开始控诉江月寒的不是。 三清宗的弟子一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脑袋发蒙。他们都知道江月寒是玉清捡回去的弃婴,却不知道她竟然还有家人在世。 屋脊上叶无双眼神微闪,垂首看了江月寒一眼,陷入沉思。 江月寒不为所动,游夫人又开始哭诉道:自从和你分开后,我一天天的想着你,好几次思念过度哭晕过去,好不容易见到你,还以为你会扑上来叫我娘亲,和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结果却是等来了白眼狼,你不愿意叫我娘亲我都可以原谅,可你怎么能说我们和你没关系? 谢君卓觉得这话十分刺耳,啧了一声,道:这位夫人,不知道你说的分开后是那一次分开?是你把尚在襁褓的孩子遗弃那一次?还是你们闹上三清宗让孩子难堪,又为了利益把她抛弃那一次? 游夫人的哭声一哽,谢君卓的话不偏不倚地踩在她的痛脚上,她模糊过往骂江月寒狼心狗肺,却不敢提他们遗弃在前。 被放弃的人至始至终都是江月寒,她才是受害者。 被生姜水熏疼的眼睛止不住泪花,可惜演戏的人演技太差,脸上全无哀伤悲痛之意,只有满脸的算计和对欲|望赤|裸裸的渴求。满脸的泪光让人生不起同情之意,反而觉得可笑至极。 游老爷见有人插话,挺了挺肚子,努力地想要拿出点威严,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谢君卓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抖三抖,上面的肥肉微颤,心里感到好笑,面上也毫不客气:这里是朝月宗的地盘,我是朝月宗的宗主迎进门的客人,你说这里没有我说话的地儿,不知道你又算老几,你说的话能否代表朝月宗?我站在朝月宗的地盘上,就是朝月宗的宗主也不敢让我闭嘴,难不成你比朝月宗的宗主更有话语权? 朝月宗纵容游家的人前来闹事,还想躲在背后坐收渔利,谢君卓偏偏不如他们所愿,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牵扯进来。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稳坐到几时! 游老爷有恃无恐,并未对谢君卓的话深思,傲慢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何干? 谢君卓冷笑,道:看来谭宗主是真大度,朝月宗的客房都能借给外人论家事,还怕外人累着,添两个椅子。既然如此,师尊也别站着了,你也坐。 谢君卓说着,用灵力构建了一把椅子,请江月寒坐下,随后她看向许不问,又道:凡人入道要断尘缘,此后师门兄弟姐妹便是一家,这样算来,许长老也是家人,还是知晓前因后果的家人。既然他们要论家事,许长老不妨一起? 谢君卓故意点出许不问知晓当年实情,这让许不问没有拒绝的理由。许不问笑了笑,并未推脱,而是直接走上来。他在江月寒身边站了一会儿,见谢君卓没有给他椅子的意思,自己苦笑一声,聚灵成椅。 游家两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谢君卓还不肯就此罢休,扬声道:既然是论事论理,就该有个人当判官。谭宗主,这是你的地盘,你就这样看着吗? 谢君卓气沉丹田,声音直入谭仁所在。不过几息,之前还没影的谭仁就出现在院子前面。 他扫了眼眼前的状况,脸色青白交错。他在原地稳了稳,压住自己的情绪,对江月寒三人拱手,道:江道长,许长老,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劳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一句不知道便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故作疑惑,仿佛这边闹翻天对他来说也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谢君卓对他装傻的本事十分佩服,道:谭宗主莫急,你来做个评断,多听两句就明白了。 谭仁要问前因后果,谢君卓偏偏不提。她把主动权从游家两老的手上抢过去,找来了所谓的见证人,让想在背后看笑话的一个人也跑不了。 游家两老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能感觉到谢君卓带来的压迫感。谭仁看了眼他们,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干脆在一旁等候。 江月寒十分冷静,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 谢君卓拍了拍手,道:现在该来的人都来了,两位可以开始你们的表演了。 游老爷嘴角一抽,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 谢君卓嘲讽地看着他们,眼底冷光如冰,仿佛没有听见这声问,闭口不答。她的无视让游老爷面上无光,感觉自己的拳头砸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憋屈。 江月寒,你就这样看着别人欺辱你爹娘?游老爷十分火大,重重地砸了一下椅子扶手,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 江月寒看着他半晌,道:游老爷这话只对了前面三个字,我随我师尊姓江,江字和游字并没有关系。 玉清是道号,玉清姓江,单字一个铠。只不过他做仙君太多年,很多人已经忘了他原本的名字。 江月寒这话说的很直白,但对于游家两老而言还是太过含蓄,他们堆满赘肉的脸皮只是抖了抖,连一丝红晕都找不到。 游夫人又拿起自己的手帕装哭,道:你姓什么不重要,只要看着你过得好,我心里就踏实了,也不用再为你担惊受怕。我知道你怨我们这些年不去看你,可可三清宗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游夫人眼泪长流,终于懂得加上一点悲伤的神情。 谢君卓掩唇讥笑道:游夫人,你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朝月宗是菜市场,可以随便进出呢!谭宗主,你说是不是? 游夫人说三清宗戒备森严难以进去,此刻他们却可以大摇大摆的来朝月宗闹事,两相比较岂不是显得朝月宗过于随便?在场的都听出不对,谢君卓可不管会不会让谭仁丢面子,干脆地点出来。 谭仁嘴角一抽,脸色铁青,怒气显而易见。 游夫人有些惧他,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掩唇,悻悻地倒回椅子上,目光游离。 谢君卓好整以暇,变戏法一般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杯子和几个灵果,用灵力转换成果汁,端给江月寒。 江月寒抬头看着她,她只是笑,眉眼弯弯,盛载了无尽的温柔。 游家两老几次开口都被谢君卓堵的没话,这会儿自己也有一些着急。他们本来就没理,除了胡搅蛮缠找不出新鲜的说辞。可偏偏谢君卓搞出三堂会审的气势要和他们论理,当着许不问和谭仁的面,他们也不好直接躺下打滚撒泼。 月寒,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游老爷见形势不妙,干脆采取怀柔政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当初不是不要你,是家里穷,怕养不活你。 江月寒端杯的动作一顿,游老爷以为有戏,连忙又道:你跟着仙人去修仙总比跟着我们吃苦好,仙者长寿,一朝得到即可飞升,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江月寒抬头,她看着眼前极其陌生的两个人,道:你说的对。 游老爷面露喜色,以为是江月寒心软,但是下一刻,江月寒的话便让他如坠冰窖。 我跟着师尊的确比跟着你们好,师尊不会把我遗弃在山中,让我自生自灭,也不会用我的身世要挟,从我身上榨取所需的利益。你们第一次找到我是为了救你们的儿子,用我的身世做了交换,这一次你们找到我还是为了你们的儿子,你们以为故技重施便可以吗? 江月寒说的是疑问句,可态度却已经坚决地给出了答案。她清楚这两个人为什么找上门来,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受折磨,变成一个傻子。 在他们的心里,儿子是他们的命|根子,而女儿只是需要的时候可以利用的筹码。 江月寒没有弯弯绕绕,直接点出游家两老的那点心思。 游家两老楞了一下,游夫人忽然发难,高声大叫起来:你既然知道我们为什么来?那你还不快去看看你弟弟。你这个当姐姐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他吗?他还那么小,很有天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帮衬就算了,怎么可以看着他受折磨? 游夫人的声音尖利刺耳,本来就让人不舒服,加上她说的这话,更是能把人直接气笑。 算是半个知情|人的水淼淼倒吸一口凉气,见江月寒和谢君卓都还淡定,自己却有些忍不下去了。她愤怒地想要跳下去出头,被叶无双一把拉住,叶无双对她摇头,道:你下去事情就败露了。 水淼淼是从游有为的口中知道江月寒的身世,可是今日谢君卓否认见过游有为,她要是跳下去说了,岂不是等于承认谢君卓说谎? 叶无双拦住他不无道理,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骂道:不要脸!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有人点头附和,顿时痛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三清宗的弟子都了解江月寒,自然是选择站在她这边。 游家孤立无援,脸上的神情青白交错,好看的很。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们来说话吗?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流着我的血,到死我都是她娘。我当娘的叫她做点事怎么了?游夫人开始口不择言,骂道:土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这是她的命,她不认也得认!她今天不去帮有为看病就是不孝,我就是死后到了阎王殿,我也要告上一状。你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会怕你们吗? 游夫人站起身,挺了挺胸膛,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气势。 谢君卓怒上心头,抬手道: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言罢便直接击碎游夫人身后的椅子,略施警告,游夫人吓了一跳,脚下不稳跌倒在地。她愣了一下,随后鬼哭狼嚎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有人不讲理,动手杀人啦。这天下没天理了,亲生女儿不认娘,还伙同外人打杀亲娘。 游夫人直接干嚎,声音不断拔高,半个朝月宗都听的见。谢君卓的火气蹭地一下烧的更旺,一旁的谭仁连忙出来制止道:魔尊大人,还请手下留情。他们说到底也是江道长的爹娘,你这样直接打杀确实没理。 谭仁的声音夹杂在游夫人的嚎哭中,听起来并不真切。 谢君卓掩面大笑,无视谭仁的话,挥出一道灵力禁言游夫人,任由她张嘴,声音却一点都漏不出来。 游夫人面色大变,这一刻她才感受到恐惧。 下一刻谢君卓便到了她的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手中长剑在手,漆黑的剑刃杀气萦绕,剑尖就在游夫人的眼前。 游夫人面如土色,彻底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她的嘴一张一合,神情慌乱,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结果却是徒劳。 江月寒看着眼前的闹剧,没有任何动作,她都如此淡定,其他人就算觉得不妥,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君卓用剑刃抬起游夫人的脸,面带嗜血的笑意,道:江月寒是道门高徒,自然不会和你们计较,但我不一样。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死在我手中的人多不胜数,就算加上你们二人的性命,你们也不过是个零头。 游家两老吃准了江月寒自持身份,可她身边还有一个肆意妄为的魔头。 游夫人终于是怕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他们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但到底是纸糊的老虎,轻轻一戳就破了。 谢君卓把目光转向游老爷,游老爷心里一抖,顿时坐不住从椅子上滑下来。他看着谢君卓手里的剑,喉结滚动,不停地吞咽口水,手脚发软。 你你想做什么?游老爷舌|头打结,说话结巴起来。 谢君卓冷笑一声,长剑偏移了方向。 游老爷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眼神乱瞟,他见江月寒气定神闲,顿时大哭起来,道:月寒,月寒,爹错了,爹知道错了,爹以后都不来骚扰你了,你替爹求求情,爹不想死。 比起刚才游夫人的假哭,游老爷此刻哭的真情实感多了。 江月寒看着他,道:你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游老爷一愣,神色迟疑起来,谢君卓晃了晃手里的剑,游老爷顿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连忙道:是我们鬼迷心窍,我们不是人,我们想要个儿子,加上左邻右舍相劝,就就把你扔了。 这是不出所料的答案,亲耳听亲生爹娘道来却是不一样的感受。江月寒微顿,又道:昔日|你们到三清宗寻我,与我相认后为何又弃我而去? 游老爷这次不敢隐瞒,倒豆子般快速道来:我们当初寻你是知道你在三清宗,和你相认是为了救你弟弟。他先天不足活不长久,我们知道你修仙了,仙人肯定有法子。后来你师尊答应相助,前提是让我们不再骚扰你。月寒,我们就这一个儿子,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你都帮了我们一次了,就再帮我们一次吧?你行行好,你大人有大量,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像照顾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 像?江月寒捕捉到敏|感的字眼,嘲讽地看向游老爷。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7) 游老爷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连忙道:不是像,是亲生女儿,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当初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现在我们知道错了,你回来吧。 江月寒没有说话,她觉得太过讽刺。 谢君卓见这人也说的差不多,收了剑退回江月寒身边。江月寒把手上的杯子递给她,站起身拂散身下的椅子,道:我与游家早就恩怨两清,今日之事闹剧一场,谭宗主最好给我个说法。 江月寒言罢,转身回了院子。她没有回答游老爷的请求,也不会回答。她和游家早在射姑山就已经恩断义绝,此刻再一次划清界限,两不相欠。 游老爷有些绝望,不死心地大喊:月寒,你就在帮一次吧,我给你跪下,我求你了。 游老爷坐起来,准备跪下去,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他惊恐地抬起头,只见谢君卓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嘲弄道:你的膝盖不值钱,可我师尊金贵着呢,别让你的膝盖脏了她的路! 你游老爷气急攻心,眼前一黑,也被气晕过去。 谢君卓耸了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谭仁立在一旁,心底阵阵发寒。无论是江月寒还是另外的知情者,他们对游家都没有丝毫的同情,坚定而冷酷。他们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妄想用红尘纷扰来动摇他们的道心,根本就不可能。 许不问也站起身,挥手让三清宗的弟子退回去,他看了谭仁一眼,神情失望,道:谭宗主,希望这件事你们尽快处理好,如果你不能给我师妹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住在这里。 谭仁心里一惊,连忙给许不问赔不是。 许不问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谭仁的动作顿时僵住了,许不问转身离去。 很快围观的人就走的只剩下谢君卓,就连房顶上的水淼淼也被叶无双拖走,让她回房去等。 谢君卓吓晕一个,气晕一个,此刻并不急着回去。她到谭仁跟前转了转,啧啧两声道:真没看出来,堂堂的朝月宗连两个凡人都防不住。也好在今夜来的是两个凡人,要是来的是妖魔,谭宗主还这般姗姗来迟,不知道赶不赶的上热闹? 谢君卓话里有话,谭仁气的肝疼,怒而甩袖,吩咐弟子把游家两老送走,自己也气冲冲地离开。 谢君卓怀抱双臂,一直等谭仁和朝月宗的弟子都走的没影,她才转身回院子。 小院的天井聚集了三清宗的弟子,今夜发生的事对他们而言是个不小的冲击,不少人余怒未消,长吁短叹。 谢君卓眉头一挑,道:都在这里站着干什么?热闹还没看够吗? 三清宗的其他人和谢君卓不是很熟悉,听她这话都有些火大。 李洛挠了挠头,在称呼上迟疑了一瞬,道:谢谢师妹,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可不是看热闹,只是有些担心江师叔。 昔日别鹤居把酒言欢,今日他乡相逢,李洛还愿意叫一声谢师妹。 谢君卓看他一眼,脸上的冷色稍退,染上两分笑意,道:李师兄不必担忧,这些人还不至于影响到师尊。你们今夜听闻觉得心惊,可这样的事师尊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知晓。他人旧事重提,却不是每个人都还活在过去。 对于游家人而言,他们和江月寒的分别不过十多年,可是对于江月寒却是两世阴阳,这件事和她前世后来经历的种种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李洛若有所思,觉得谢君卓说的没错,转身招呼其他人离开,不再继续聚集。 谢君卓见熟人都离开了,对其他人便不太在意。她粗略从人群中扫过,眼角余光瞧见一位灰袍弟子,眉心一跳,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目光顿住,转头看向那位灰袍弟子。 那是一位普通身材普通长相的青年男子,丢在人群堆里根本找不出特别之处,仿佛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不分彼此,难以捕捉。 谢君卓眉头一挑,不记得跟着许不问前来的弟子中有这样一个人,她虽说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见过的面孔多少会有一点熟悉感。 那位弟子没有察觉到谢君卓的打量,看见其他人散开,他也跟着离开,找到自己的房间进去。 谢君卓隐隐有些不安,她记下对方的房间,打算找个时间去探一探。 谢君卓,你要和你师尊住在一起吗? 在屋子里等了谢君卓好一会儿的水淼淼见她还在院子里发呆,干脆地走上前来,询问她要不要换房间。 谢君卓心想当然要换,这个时候她只想陪在江月寒身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水淼淼就盯着她的肩膀道:这是什么? 谢君卓偏头,小纸人张开手扑过来,直接贴在她的脸上,像是给了她一个亲|吻。 谢君卓一愣,小坏蛋本该在江月寒的手上,可是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了。她抬手把小坏蛋从脸上拿下来,以为它是饿了,下意识地就给它输送灵力。 水淼淼觉得惊奇,道:这是这是小纸人? 谢君卓看她一眼,眼神里写着嫌弃,仿佛在说你在说废话。 小坏蛋的身体一触及谢君卓的灵力,一道讯息就传入她的脑海。 你不必过来,我没事。 这是江月寒让小纸人带过来的消息,谢君卓一愣,连忙把小坏蛋抓在掌心。江月寒的房门紧闭,和她在一起的女弟子也已经进屋。 谢君卓有些犹豫,她回头看向江月寒的房间,在院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水淼淼觉得惊讶,道:你不去陪你师尊吗? 谢君卓头也不回,道:该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水淼淼觉得这话极其敷衍,她想不明白,可是谢君卓已经不打算继续和她闲谈,回屋就上|床蒙头大睡。 水淼淼诧异不已,她在谢君卓的床前站了好一会儿,连连嘀咕了两声奇怪,确定谢君卓不是忽悠她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去睡觉。 谢君卓抬手灭了屋子里的灯,光线暗下来,只有一点朦胧的月色,如流水般倾泻,铺了一地的银霜。 谢君卓把小坏蛋拿出来,剩下的信息也飘入她的脑海。江月寒不想见面,她只想和谢君卓说说话,两个人用小坏蛋做鸿雁,暗夜传情。 小坏蛋任劳任怨地在两个人的房间中间来回折返,把她们两个人的话带到对方的心底。 江月寒的心其实还是有些乱,游家出现的那么突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全无对修道者的敬畏。哪怕当初年幼,江月寒也记得他们不是这个样子,短短十几年光阴转变,他们的敬畏之心丢的一干二净。 江月寒不觉得自己做的绝情,因为她知道游家也是幕后之人计划里的一环,他们是想用游家来牵制她,却没料到她铁石心肠,更没料到谢君卓说杀就杀。 情字最怕拖泥带水,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谢君卓陪着江月寒聊天,他们用小坏蛋传讯,一些在嘴上说不出来的话,江月寒都可以逐字逐句地用小坏蛋表达。比起说话,她传信说的事要多得多。 谢君卓躺在床上,捧着小坏蛋,把那些话一句句地读下来,心里又酸又甜,她喜欢的人总能给她许多惊喜。 人世无常,年华转瞬。即便走过一次,我们还是猜不透未来。不过没关系,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愿意陪着师尊走下去。山盟海誓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海枯石烂也不够相守。惟愿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刻都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坏蛋钻进了江月寒的被窝,它抱着江月寒的手指蹭了蹭,让江月寒给它输送灵力,从它身上读取信息。 可是江月寒睡着了,谢君卓的话让她心安,她闭上眼,神色轻松,嘴角还带着笑意。 小坏蛋贴着江月寒的掌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爱|抚,它薄薄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江月寒睡着了。它顺着手臂爬上来,移动到江月寒的脸旁,努力地爬上去,在江月寒的脸上贴了一下,像是带来了一个吻,送给喜欢的人。 江月寒毫无反应,小坏蛋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它窝下来,在江月寒的肩窝里睡着了。 一|夜好眠,无人打搅。 翌日晨光破晓,天边刚刚蒙蒙亮,朝月宗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门下的弟子开始一日如一日的忙碌,谭仁熬了一宿,终于把赔礼的事想清楚,就差找个合适的时间见江月寒。 三清宗的一些弟子要晨练,很早就爬起来打坐。等天边的亮光越来越明,朝阳也爬山山峦,洒下光辉。 谢君卓起了个大早,她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找到厨房后就开始忙碌,替江月寒准备早点。 等到太阳爬上天空,一天的热闹便开始了。 谢君卓收拾好了早点去敲江月寒的房门,随行的女弟子前来开门,看见是她只迟疑了一下便识趣地离开。 谢君卓提着早点进屋,江月寒穿戴整齐,小坏蛋乖乖地躲进她的衣袖,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它昨夜来回折返,灵力消耗一空,需要休息和补充灵力。 谢君卓把早点一一摆放整齐,笑着看向江月寒,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江月寒眉眼染上笑意,靠过去和她额头相抵,彼此的气息亲近。谢君卓眨了眨眼,高兴地偷了腥,在江月寒的唇上一点,很快便离开了。 江月寒嗔怪,并未骂她。她们两个人坐下来吃着早点,享受属于她们的时光。 可宁静总是短暂的,天井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院子抖三抖,叶无双的气息忽然爆发,瞬间压迫整间院子。 三清宗的弟子修为不敌,倍感压力。谢君卓手上的水晶包掉回碗里,吃饭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江月寒放下碗筷起身出门,谢君卓连忙跟上。 院子里,三清宗的弟子们动弹不得,叶无双手持弯刀从房间里大步出来,而许不问躺在天井中间,身后是房间的门板。他衣衫不整,揉着自己的胸口,显然是被人打出来。 谢君卓没有劝架的意思,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干什么? 江月寒释放自己的气息,解除弟子们感受到的威压。叶无双看了她们二人一眼,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坚定地走向许不问。 许不问道:至于吗?不就是昨晚我上错了床,和你抢了被子。 许不问说的很清楚,谢君卓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叶无双的脸色更黑,化作残影到了许不问的跟前。这一次许不问反应迅速,他反手一撑,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影滑出去,和叶无双拉开距离。 谢师侄,你倒是管管啊!许不问控诉道。 谢君卓顿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个坏主意,道: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你们仔细点脚下的花花草草,房子磕磕碰碰倒是无所谓。 第145章 谢君卓丝毫没有阻止叶无双的意思,不仅如此,她还传递给叶无双一个讯息,让他尽情大闹,最好能砸了眼前这个让人看着就生气的朝月宗。 叶无双领会她的意思,下手越发不留情面,一半的攻击冲着朝月宗,一半的攻击冲着许不问。 许不问知道谢君卓这是要利用自己给江月寒出气,嘴角一抽,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心里长叹,干脆地配合了一把。 三清宗的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妥,谢君卓一个眼神看过去,说话的人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这种时候同情朝月宗,根本就是和谢君卓过不去。 叶无双和许不问打的激烈,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谢君卓把早点移到院子里,一边欣赏两个人的战斗,一边喂养自己的师尊。她时不时地还会故意分析两个人的破绽,引导叶无双去摧毁其他的屋舍。 一时间朝月宗内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等谢君卓和江月寒用过早膳,叶无双和许不问把周围夷为平地,谭仁又一次姗姗来迟。他带着赔礼前来,看见眼前的一幕幕差点背过气去。 叶无双把许不问痛打了一顿,丢下他在废墟中收刀离开,完全没有对眼前的一切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意思。 谭仁气血上涌,满脸涨红。朝月宗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这两个人肆意妄为,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我说谭宗主,你是不是有个姗姗来迟的特性?昨夜是这样,今早还是这样,就是看个热闹也赶不上热乎的时候。 谢君卓收拾了桌椅,给江月寒递上一杯白水,转头看向谭仁,心情甚好地落井下石。昨夜还能说是他推波助澜不愿前来,今早可是拼了命拆家,他也这般散漫,谢君卓都怀疑他有没有把宗门事务放在眼中。 谭仁正在气头上,谢君卓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他额角青筋暴起,睚眦欲裂。 许长老,魔尊,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还是一宗之主,谭仁的忍耐到了极限,满腔的怒火难以压抑,喷薄而出。 许不问从废墟中坐起来,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对谭仁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架已经打了,房屋也已经毁了,这个时候才跑来兴师问罪未免太晚。 谢君卓好整以暇,依旧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轻飘飘道:你想要说法去找许长老,今日这事因他而起,和我可没有关系。 叶无双是你的属下,这也叫和你没关系?谢君卓推的一干二净,谭仁怒气难消。 谢君卓轻笑,道:叶无双是我的下属没错,可他不是做什么事都会事先通知我。再说了,这是私人恩怨,理应由他自行处理。我又不是他的老妈子,不管他做什么都要在旁边看着。 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谭仁气的发抖,可是无论他如何跳脚,谢君卓都表现的十分淡定。 许不问掏了掏耳朵,有些烦恼他们继续争吵下去,轻咳一声道:谭宗主莫要动气,今日之事的确是我有不对之处,你们宗门的损失我会一一赔偿,不会让你们吃亏。 谢君卓摆明了不管,只能让许不问来做这个冤大头。 谭仁对许不问有几分敬畏,听见他开口为谢君卓开脱,便知道自己继续和谢君卓纠|缠也无用。他气愤地瞪了谢君卓一眼,别过头不在和她多言。 许不问站起身,走到谭仁面前,道:谭宗主前来就是为了问罪? 许长老严重了,既然是场误会,又何谈问罪?我今日前来是为了给江道长赔罪,昨夜我门下弟子疏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江道长海涵。 许不问把责任揽过去,谭仁的风口立马就变了,甚至用误会来解释这场故意而为的闹剧。 谢君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把|玩着自己垂下的长发,静等谭仁的下文。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8) 谭仁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赔礼,宝器和丹药一应俱全,还有一本品阶不低的剑谱。他将东西呈到江月寒面前,歉意道:我不知道江道长和游家有如此深的渊源,疏于管教,还请江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莫要和他们一般计较。 江月寒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说不上多珍贵但胜在周到,以一个小宗门的底蕴来看恰到好处,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江月寒无意和朝月宗计较,谭仁亲自赔罪,就是要她表个态。 谭仁并未催促江月寒,他知道她也要权衡。 谭宗主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江月寒淡淡地开口道。 谭仁做出为难的样子,江月寒眉眼低垂,道:你们朝月宗今日损失不小,这些东西你留着比我留着有用。 朝月宗的一地废墟,闹的是鸡飞狗跳。江月寒知道谢君卓是为了给她出气,但这宗门里也有无辜之辈。她们不能因为那些人数不在表面,就选择视而不见。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想收谭仁的东西,他嘴上说是赔礼道歉,可谁知道他心里打的又是什么坏主意。江月寒收了他的东西就表示她愿意把这件事翻篇,这在一些人眼中看来,就会变成她选择原谅。 这种事江月寒可以做到不恨,但说原谅却是永远都不可能。 如此还不如找个由头把东西退回去,一来可以断绝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借花献佛,让谭仁也不能继续揪着今天早上的事做文章。 她尚且不予计较,谭仁若是执意找麻烦,岂不是很没风度。 谭仁没料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留。他有些犹豫,东西已经送上门,哪里还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江道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拿着,我反而内心不安。 江月寒抬头,道:谭宗主不做亏心事又怎么会内心不安?游家要找上门来也不是你能掌控的。 江月寒看似替谭仁撇清了关系,实质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谭仁被堵了个正着,剩下的话都咽回去。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江道长宰相肚里能撑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游家的事请江道长放心,我已经将他们二人送回去,今后道长不会再看见他们。 江月寒的确不想在见到游家两老,可是这话从谭仁嘴里说出来却怪怪的。江月寒默了一下,道:不知游有为现在何处? 谢君卓一惊,诧异地看了江月寒一眼。 谭仁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便满脸堆笑,道:游有为是我门中弟子,他出任务受伤,于情于理都该留在宗门修养。我派人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子,让他的师兄负责照顾他。 江月寒点了点头,谭仁的安排合情合理,并无毛病。 我想去看看,谭宗主可介意带路?江月寒问道。 谭仁一愣,此时此刻的江月寒看起来和昨夜有着很大的不同,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柔和许多,没有之前那么不近人情。谭仁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道:乐意之至。 江月寒起身,拉过谢君卓的手,道:一起。 谢君卓莞尔,谭仁脸色微僵,试图阻拦道:江道长,这恐怕不妥你也知道,昨日游有为只是听见魔尊的名号便情绪激动,今日要是见到本人,只怕 谭仁意有所指,江月寒并未生气,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道:正因如此她才应该同我前去,比起他人转述,我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游有为的事和谢君卓有关,这点江月寒早就知道了,不需要谭仁来提醒。她此刻想知道的是游有为为什么发疯,想看一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谭仁这才反应过来江月寒的目的不是去探望游有为,而是为了证明他昨日和谢君卓对峙的真实性。他一开始的揣测错的离谱,还以为江月寒有了人情味。 江月寒执意要弄个明白,谭仁若是继续阻拦就显得做贼心虚,他心里揣了一肚子的不满,面上也不能太过表露,只能不甘心地转身为二人带路。 江月寒走到许不问面前,道:许师兄也一起来吧。 江月寒要去调查事情,只带一个谢君卓显得不够,这种时候还需要一个关键的人证,许不问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话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 许不问弯了弯眉眼,吩咐三清宗的弟子去渔村转转后,非常乐意地跟着江月寒二人前去。 谭仁说给了游有为不错的待遇并不是一句空口白话,他给他安排的小院清幽宁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院中还有一方小池,池边是个葡萄架。绿色的叶子爬满藤架,绿意盎然。 照顾游有为的静一师兄坐在葡萄藤下插花,他折来几只静心凝神的草药花,把它们放在瓶中喂养,花香沁人心脾,让人心情放松。 几人进门的动静大了些,静一闻声抬头,看见谭仁立刻起身行礼。 谭仁抬手道:免了,游有为怎么样了? 静一道:游师弟刚刚睡下,宗主可是有事吩咐? 谭仁摇头,露出身后的几人,简单地介绍两句,便让静一先行退下。静一的目光在谢君卓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躬身告退。 谭仁请大家进屋,屋子里清幽凉爽,阳光落在窗台上,光晕朦胧。 游有为躺在床上睡的沉,手里捧着一个小木偶,那是静一闲来无事照着他的样子刻的木偶。游有为不知为何特别喜欢,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抱着,就是睡着了也不松手。 谢君卓嗅到屋子里有一股怪异的冷香,她不适应地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些,床上的人被惊扰,眉头紧皱,神色不安起来,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木偶,冷汗连连。 谭仁于心不忍,埋怨道:魔尊这个喷嚏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谢君卓没有反驳,她环顾房间的布局,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她注意到屋子里燃了一种奇怪的香,让她不适的味道就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谢君卓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对这种香并没有印象,应该不是她认识的东西。她面上不动声色,脚步悄悄地朝着一旁挪过去。 另外三人的注意力都在游有为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江月寒在游有为的床边停下脚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陌生又带着血缘关系的弟弟,比起养的富态,已经很难清晰辨认五官的爹娘,这个弟弟和她还能勉强看出一些相似之处。 睡梦中的游有为倒是安静,江月寒拉住他的手腕,探出一丝灵力替他检查身体。灵力一入游有为的身体便遭遇阻碍,游有为的内息十分混乱,灵力堵塞,像是遭遇过重创。 江月寒眉头微皱,游有为一看就是受过伤。这一点和谢君卓的说辞相反,谢君卓当天的确没有动过他。只是一番恐吓,在他身上下了禁咒。 江道长,不知你对游有为的伤势有何高见?谭仁靠过来问道。 江月寒收回自己的手,道:谭宗主尽心尽力,照顾周到,我并无高见。 游有为的伤势是个问号,江月寒探不出多余的东西,她只确定一点,游有为今后的修道之途基本上就断了。严格说来他不是修道的好苗子,体内气息浮而不实,看上去雄厚,实际上都是丹药堆出来的空架子。 遭此一劫,本就不牢固的基础轰然崩塌,经脉堵塞,再难寸进。他想要继续往前走,除非破后而立,废除现在的这一身修为,从头再来,把基础打扎实。 江月寒的回答实在是没有参考的价值,谭仁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游有为没有清醒过来,也无法告诉在场的人他和谢君卓到底有没有关系。 江月寒看起来没有久留的意思,她们只待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谢君卓不知何时回到江月寒身边,乖巧极了。 临了,许不问盯着游有为多看了几眼,轻咦一声,道:这人本就是早夭之命,先天不足,是玉清仙君以真气为脉为他续命,但此刻看来,那道真气是散了。 三清宗的三位仙君都有逆天改命之能,玉清当年虽然恼怒游家所为,对年幼的孩子却没有那么狠心,他认真地给了他一条命,以真气续接他的生机,不出意外,他能活到七老八十,自然而亡。 可是此刻,玉清给的那道续命真气却不在游有为的身上,他看起来还很正常,没有体衰的状况是因为他接触了修道,多少有点灵力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机。 江月寒对当年的事记忆的不是那么深刻,此刻听到许不问提醒,她心底咯噔一声,目光直直地看过去:许师兄,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许不问点头:玉清仙君给的真气不会自行消散,它是被人抽出体内!这就意味着,有人夺走了那股真气,从而导致游有为变成这个样子。 在场的三人一愣,谭仁直接看向谢君卓,似乎认定和她有关。 许不问抬手,道:此事非魔尊所为,她身上没有玉清仙君的气息。谭宗主若是想找出凶手,不妨询问一下最近宗门弟子可有修为突然暴涨之辈或突然闭关之辈。 玉清的真气,哪怕是小小的一点,对于不少修道者而言都是难得可贵的补品,吞噬吸收后受益匪浅。 许不问说的直接,他怀疑是朝月宗的人下的手。 这个结果让谭仁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君卓诧异地看了许不问一眼,没想到他会站在她这边,帮她摆脱这个嫌疑。 许不问察觉到谢君卓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眼神意味不明。 谭宗主,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下的结论,但这闲着也是闲着,查一查总是好的。许不问搭上谭仁的肩,道:你说是不是? 谭仁只觉得肩上的手似有千斤重,压的他险些抬不起肩膀。许不问看着他的眼神毫无笑意,脸上的神情虽然斯文,却透着一股子冷意。 谭仁意识到这是一个警告,额角沁出汗珠,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许长老说的有理,我这就去查。 许不问挪开自己的手,很满意谭仁的反应。谭仁心中叫苦连连,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人。 游有为未醒,许不问说他们还有事要办,不便久留,便和谭仁打了声招呼离开。 谭仁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不如随许不问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上忙,许不问略微思索便同意带上他。 四人同时出门,静一就在门口,他环抱双臂,倚靠着白墙等候,看见大家出来立刻站直身体,态度恭敬。 许不问带着谭仁走在最前面,江月寒随后,谢君卓稍晚。她漫不经心地跟在身后,没有参与大家的话题,在她的身影就要和静一擦肩而过时静一忽然开口叫住她。 魔尊大人,请留步。 谢君卓停下来,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弟子。 静一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色之处,他面无神情,眼神却格外明亮。他对谢君卓一拜,道:魔尊大人,见过游师弟以后,不知道你对他如今的遭遇有何看法? 谢君卓挑眉,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有今日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我能有什么看法? 玉清给了游家活路,是游家一头扎进欲|望的深渊之中无可自拔,步步走向毁灭。谢君卓不过是他们毁灭道路上的一个匆匆过客,远远达不到推波助澜的地步。 静一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魔尊大人和江道长交好,会这样想也不足为奇。可人要是有的选,又何必走一条绝路?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静一话里有话,他说游有为没得选,仿佛也是在提醒谢君卓她也没得选。 谢君卓觉得有些可笑,她往前半步,直视静一的目光,神情坚定而严肃:有没有得选是我自己说了算,而你身后这个院子躺着的那位,从一开始就没选过。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一切,不曾回头。 游家卖了江月寒得来了富贵,未曾有过半点悔恨。游有为从来都不无辜,因为他有今天,是踩在江月寒的名誉上一步步爬起来的。他未曾想过自己的姐姐过的怎么样,反而埋怨不能索求更多。 静一把这样的人和谢君卓相比较,谢君卓不仅觉得恶心还觉得愤怒。 抱歉,看来是我失言了。静一俯身,道:或许死亡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这辈子的故事到此为止,下辈子重新有个好的开始。 谢君卓冷笑,她觉得眼前这人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她懒得和对方多言,转身离去。静一目送她离开,等她走的看不到人影才回到院子。 游有为在睡梦中变得更加不安分,静一走上前来,灭了一开始引起谢君卓好奇心的熏香。淡淡的味道从房间里散去,原本温暖朦胧的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屋子里暗下来。 一道墨色的阴影在房梁上浮现,静一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退出房间。他掩上房门,在门缝间可以瞧见那阴影覆盖了游有为的身体,游有为痛苦地挣扎起来,手上的木雕因为手掌失去力气,摔落在床下,滚了一圈便掉入床底。 静一闭了闭眼,完全关上门,继续若无其事地回到葡萄藤下开始插花。 另一边,察觉到谢君卓掉队的江月寒放缓了脚步,静静地等谢君卓追上来。谢君卓走的快,脸上的恼怒收敛的干干净净,看见江月寒便露出了一个笑脸。 江月寒揉了揉她的头,注意到她的衣服上落了花,抬手将花瓣拂去,边走边问:你可有发现什么? 有,谢君卓道:我在屋子里发现了刺鼻的味道,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静心凝神的药草,可是靠近去看却发现就是很普通的劣质熏香,是渔村的凡人常用的东西。 江月寒不解,道:这算什么发现?说不定他们就喜欢那个味道。 一只熏香并不足以证明什么,江月寒怀疑谢君卓是怕她忧心,故意逗她。 谢君卓莞尔,道:师尊有所不知,那东西味道刺鼻,渔民常用不假,但并非是为了好闻,而是为了驱赶蚊虫和苍蝇。修仙者自有真气护体,用不上这东西,我看燃香的人恐怕不是为了驱蚊,而是掩盖别的东西,比如味道。 江月寒这回明白了谢君卓的意思,那间屋子里还有别的猫腻。江月寒顿了顿脚,没有回望也没有返回,继续坚定地往前走去,道:真有什么也是他命中劫数,我不会插手。 师尊谢君卓似有几分担忧,她握住江月寒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陪江月寒又走了一段路,见江月寒实在是兴致不高,提议道:许师伯要去查童男童女一事,师尊此刻无事,不如陪我去渔村走走,我们顺便去海边看看小人鱼。我昨夜未归,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19) 昨天事发突然,谢君卓来不及知会小人鱼一声,她们相继离开就没了音讯,以那条人鱼敏|感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想。 江月寒看了眼已经甩出他们一大截的许不问和谭仁,同意陪谢君卓走一趟。她也想去周边渔村看看,顺便打探一点消息。 西海的事还没有头绪,从昨夜看来,朝月宗内部并无异样,一切都很和谐。 从朝月宗到西海渔村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谢君卓不想让江月寒继续呆在这里,干脆拉着她御剑而起。勾陈化作残影,带着二人消失在朝月宗的上空。等出了朝月宗的范围,谢君卓才放缓速度。 她们两个人朝着海边前进,路上扫了一眼下面渔村的情况,不禁有些惊讶。死气沉沉多月的渔村忽然活了过来,门前左右看得见晒网的渔民,还有袅袅炊烟冉冉升起。但诡异的是没有小孩和老人,只有一些青壮年。 谢君卓带着江月寒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她们两个人看着下面的一幕幕,甚至还瞧见了三清宗弟子的身影。他们奉命出来调查,这些渔民都是很好的询问对象。 有古怪。谢君卓眉头紧皱,她不是怀疑渔村里没有那么多人,而是这些人都突然冒了出来。 江月寒也觉得怪异,她拍怕谢君卓的手,道:先去海边。 渔村突然活跃,被谢君卓放在海边的小人鱼就多了被暴露的风险。谢君卓也想到了这一点,加快速度赶过去。 海边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出海的渔船一字排开,不少人满载而归,鱼篓里装满了肥美的鱼。他们相互间有说有笑,仿佛昨日的阴霾不曾存在。 谢君卓和江月寒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下落,她们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等这些出海的人带着猎物归去,她们两个人才走上前来。谢君卓布置了阵法的渔船没有人动,还好好地停在海水边。 谢君卓带着江月寒上|船,随后解开了渔船的阵法,将整个船身都掩盖起来。船里安静异常,谢君卓释放气息联系小人鱼,不一会儿水面便扑腾起了浪花,蓝色的身影在水中划过,警惕地游了一会儿才冒出头来。 小人鱼有些惊慌失措,无助地看着谢君卓和江月寒,海边突然出现那么多的人,这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惊吓。 谢君卓见她无碍暂时松了口气,道:此刻海边有变,你可能要走的再远一点,我会给你一个防御的法器,上面有我的神识,你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通过它联系我。 谢君卓也不废话,直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小人鱼。小人鱼似懂非懂,她接过谢君卓给的东西,好奇地看了看,贴身放好。 出什么事了?小人鱼写道。谢君卓和江月寒帮了她,她也会担心两个人的安危。 谢君卓轻摇头:我们现在也不确定,你自己藏好,等事情解决了我会来找你。 小人鱼点头,它知道自己能帮上的有限,尽量不给谢君卓和江月寒添麻烦,很快就从水中离开了。看着小人鱼走的不剩影子,谢君卓抬手按了按眉心,那股不安的情绪又一次冒出来。 自从到了西海,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偶尔会出现不稳定的情况,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安的危机感。她一直在努力克制,可总是防不胜防。 江月寒见她面色微恙,抬手贴在她的眉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温凉的手掌紧贴着,眉间的温度变得炙热。江月寒的面容近在咫尺,眼角的泪痣红的妩媚。她的目光带着担忧,眼神有温度。 谢君卓心底的不安又被压下去,眸光璀璨,嘴角扬起笑意,低头亲|吻江月寒的唇,把话都融化在二人的唇齿间。她狡猾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江月寒只是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她的亲|吻。 船里的热度不断升高,两个人的气息都变得灼热。过了许久谢君卓才放开江月寒,她们彼此相望,眼底都只有对方的模样。 很快江月寒败下阵来,避开了谢君卓的眼神,她白皙的脸上飞出几朵云霞,目光泛起水色,欲语还休,不甚娇媚。 谢君卓俯身抱住她,道:真想快点解决这里的事,和师尊去过没羞没臊的日子。 重逢后相聚的日子并不多,谢君卓越来越贪恋那样的温暖,让她的心像冬雪遇见暖阳,融化成涓涓细流,淌过山川满野,开出无数的花。 江月寒明白她的意思,脖子红成一片,就是嗔怒也别有一番滋味。谢君卓对情爱之事并不扭捏,这点让江月寒最难招架。 好在谢君卓一向有所分寸,从来不会让江月寒觉得不舒坦。此刻她们两个人都在船舱里,暧|昧的氛围还在不断升温。江月寒觉得头晕目眩,不肯继续留在这里,想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平复怦怦乱跳的心。 她们二人离开渔船,谢君卓顺手解了船上的阵法。此刻西海陷入诡异的热闹,这条船的主人不知道会不会找来。 面朝大海,清风凉爽,江月寒觉得身体的温度逐渐降下来,脸上的红晕也慢慢消散。等她平静下来,谢君卓才伸出手邀请她去渔村一探究竟。 恢复热闹的渔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宁静,那些交谈甚欢的人脸上堆着不真切的笑,眼底是悲哀和痛苦,甚至是木然。 谢君卓没有和这些人多做纠|缠,她直接带着江月寒前往那夜的大嫂家,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嫂家人去楼空,连个影子都没有。她们家的房门虚掩,屋子里静悄悄地,所有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 可就是太过整齐少了凌乱之感,谢君卓心底疑心大起。 大嫂带着孩子躲避多日,根本就没有收拾屋子的心情,家里的东西摆放并不整洁。可现在一尘不染,仿佛是要掩盖什么。 谢君卓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让水淼淼照顾这家人,水淼淼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唯有昨夜不在此地。 联系起渔村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这些人,谢君卓还有什么不明白? 该死,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谢君卓很是生气,她还以为上次阻拦他们抓捕童男童女后,他们就能消停。可是却没料到他们只是缓兵之计,等她放松就露出獠牙。 我们不该离开的。谢君卓不由地懊悔,许不问相劝让她放松警惕,还以为朝月宗不敢动手。 江月寒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她握住谢君卓的手,安抚道:这不怪你,我们都没料到朝月宗会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三清宗的弟子都到了朝月宗,除此以外阴阳玄宗的人也不少,他们两大宗门齐聚此地,就是有个风吹草动也会引起大家的警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朝月宗还敢虚晃一枪,在背后继续小动作不断,也不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一错到底,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谢君卓有些低落,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里发誓会给大嫂和两个孩子讨回公道。 江月寒静静地陪着她,一直到三清宗调查的弟子前来问路,她们两个人才有所反应。 手上拿着卷轴的李洛见是她们,愣了愣,立刻上前道:这地方真是邪门了,江师叔,谢师妹,你们可有什么收获? 谢君卓摇头,李洛见状,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见闻告诉她们二人: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古怪的很。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皮影戏,这村子里的人就跟皮影戏一样,看起来喜怒哀乐俱全,但实际上却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让他们僵硬地重复。 渔村的古怪三清宗的弟子多问几句便有所发现,他们回答僵硬,对于海祭更是跟不上问话,好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不仅如此,他们还阻止三清宗的弟子进门,只允许他们在外面游|走。 主人不同意,大家也不好硬闯。李洛算是比较浑的,他才不管这些,找了个机会在窗边往屋子里看,可奇怪的是什么都看不见,反而闻到刺鼻的味道,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师叔,我看这村子上上下下就没一处没问题,这都这样了我们还要查吗?李洛说起自己的遭遇就郁闷,这种显而易见的麻烦,他也不知道要查什么。 江月寒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查,这里的渔民并非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让他们脱离危险。 可这没法查呀。李洛挠头,神情格外暴躁,这里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他们就是把渔村翻一遍,也找不到可以作为突破口的线索李师兄你别急呀,这个渔村不行还有别的渔村,西海的地界甚广,你们不如分开行动。谢君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真诚地给李洛支招。他们成团结对的行动,方便幕后之人打算,如此一来还不如直接分开走,分散那些人的势力。 谢师妹有所不知,我们来的路上经过的那些渔村根本就没人,去了也是无用。 不,李师兄,你相信我,等你带着人前往,说不定那些村子就有人了。谢君卓意味深长,朝月宗要做局,自然不会只做一个村子。谢君卓建议把战线拉长,他们不需要疲于奔波,做做样子让背后的人跑动起来便可。 李洛听的不太明白,但他莫名的相信谢君卓,他觉得谢君卓的办法可行,干脆的就出门去找其他师兄弟商量。 江月寒并未阻拦,她等李洛离开后,方才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并没有什么用,朝月宗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就算这些人真说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当回事。 谢君卓了然:我知道。 江月寒不解:那你还怂恿李洛去奔波。 师尊,我们现在在明处,而敌人在暗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要是办的干净又利落,你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三清宗一露面就是打草惊蛇,既然这条蛇已经惊了,又何必束手束脚?谢君卓就是要他们放开手脚去做,做的越明显越好。 因为只要有了一个更吸引人的目标存在,在这个目标之外的其他人就会暂时变成暗处。 外面的事情交给三清宗的弟子去折腾,至于朝月宗内部,师尊可愿和我去一探究竟?谢君卓对江月寒伸出手,道:我从游有为的口中问出来他不知晓那些童男童女的去处,可朝月宗就那么大,他们抓了那么多人,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之前以为那些人会被送到朝月宗以外的地方,可是现在我改变了看法,朝月宗内部反而更可疑。 每隔三日便有一次献祭,如此频繁的行动不可能一直处在大规模的移动状态,朝月宗已经是个绝佳的场所,不需要另寻他处。 江月寒把手递给谢君卓,道:我陪你。 第146章 谢君卓利用李洛牵制了朝月宗的一部分视线,而她和江月寒则像无事人似的回到朝月宗。三清宗和阴阳玄宗的到访对朝月宗的日常并没有什么影响,门内弟子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君卓早上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水淼淼和叶无双,也没有强求他们两个人要随时随地跟着她。她们表面上是主和属的关系,但实际上互不干涉,各有各的打算。 谭仁被许不问带走,此刻并不在宗门内。没有一宗之主坐镇,谢君卓和江月寒的调查也会少些阻碍。 朝月宗内阵法密布,就一个小宗门的格局而言,这点实属奇怪。昨夜阴阳玄宗的提醒也让谢君卓多了个心眼,这些阵法不是出自阴阳玄宗之手,那是不是意味着朝月宗的背后还有一个精通阵法之人? 可惜上辈子谢君卓和朝月宗没有正面交集,她对这个宗门的了解极少,也不记得它在混战之中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前世大乱涉及到的人和事太多,除了叫的出名字的大宗门,其他小门小派多如牛毛,难以算清。 其他人都有各自行动的目的,阴阳玄宗却是安然不不动,谢君卓没有把握能够查出所有的阵法痕迹,这个时候她就需要一个帮手。玄洛自称是站在谢君卓这边,谢君卓倒是想知道他的诚意有几分。 凉风缓缓来,花香淡淡清。阴阳玄宗院子的大门敞开,谢君卓和江月寒进入的毫无阻碍。阴阳玄宗的其他人在房间里修行未出,只有玄洛一人坐在院中的凉亭饮茶。他对谢君卓的造访毫不意外,仿佛早已预料。 谢君卓也不客气,直接在他面前落座,道:你倒是清闲。 玄洛给谢君卓倒了一杯茶,又给江月寒备了一杯水,道:我本来就是个闲人,闲人不清闲又怎么会是闲人? 谢君卓眉头微挑,目光在江月寒的水杯上停留了一会儿。江月寒平日都是淡水一杯,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饮茶,喝酒更是从来没有。她这个小习惯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和她关系要好的人外,其他人很容易忽略过去。 玄洛自称阴阳玄宗的弟子,在山门前见过谢君卓,那次江月寒也在。仅是一面之缘,他竟然注意到江月寒不饮茶。 怎么了?你这是嫌我的茶不合口味? 谢君卓摩|擦着茶杯的杯沿,迟迟没有入口。玄洛不解地看着她,以为她是疑心茶水有问题。 谢君卓抬头,没有直接点出玄洛给了江月寒一杯水的事,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玄洛,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喝茶。谢君卓放下茶杯,道:而是邀请你同游朝月宗。 同游?玄洛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 谢君卓这话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朝月宗多阵法,而且是隐阵和显阵相互叠加,谢君卓自知没有把握一探究竟,故而带上玄洛作陪。 玄洛失望地看着才泡好的新茶,道: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谢君卓既然已经大大咧咧地来开口请人,那自然不给玄洛拒绝的机会。玄洛自知是这个理,起身整理衣冠,抚平衣服上的折痕,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魔尊大人,请。 谢君卓看着他文雅又得体的动作,和昨夜月下的轻佻邪气有几分不同,好似人有两面,各为极端。 江月寒对谢君卓带上玄洛这事没有异议,她们三人漫无目的地寻找,借着游玩的由头,仔细地看过朝月宗的每一个地方。 阴阳玄宗目的不明,谢君卓没有直接开始调查,而是让玄洛把朝月宗内所有的阵法都记下来,然后默一张地图给她。 玄洛嘴上抱怨谢君卓没人性,只知道压榨他,行动上却一点都不慢,每遇见一个阵法,他就用玉石拓印下来。 他们三个人的行动毫无遮掩,自然引起了朝月宗其他弟子的注意。谢君卓也不客气,直接找了个弟子带路,美曰其名是人生地不熟,找个人帮忙介绍,实际就是拿人弟子当挡箭牌,杜绝其他窥探的视线。 多了个朝月宗的弟子带路,三人游玩的样子便装的更足。除了玄洛暗中吐槽谢君卓给他增加拓印的难度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好奇的朝月宗弟子很快收回打量的视线,甚至还有些骄傲自己的宗门气势磅礴,不输其他门派。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0) 不走了不走了,你这那是游玩啊?我都还没看够上一处的风景,你们就要去下一处。 有了朝月宗的弟子带路,谢君卓他们的路线变的很有明确性。玄洛一路上都在拓印阵法,神魂力量透支,有些跟不上。眼看谢君卓他们又要往前,他干脆往一旁的假山上一坐,怎么也不肯走了。 假山在林荫小道之间,阳光透过茂盛的树叶落下来,只剩下零星的光点,少了炙热的温度,十分舒服,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谢君卓回过头来,看着就地而坐的玄洛,道:我们这才走了多久?你一个大男人,真是出息了。 玄洛知道她这话是说给朝月宗的弟子听,配合地哼了一声道:游山玩水,赏花赏景图的就是一个慢字。你们匆匆忙忙地走一遍,是闲的发慌找事做吧? 玄洛说罢看了朝月宗的弟子一眼,那弟子摸了摸鼻子,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们宗门的景色他们天天看,日日看,实在不知道有什么特别之处,故而觉得没必要一步三停。 我也觉得走的太快,我们在这里歇歇。江月寒出声附和玄洛,解了弟子的尴尬。 刚才还说玄洛没出息的谢君卓一听,立刻笑逐颜开道:既然师尊想歇一歇,那我们就坐一会儿。 这明显的差距让玄洛忍不住给了个白眼,他往假山上一靠,正准备和谢君卓斗嘴,身下的触感却有些奇怪。他神情一顿,不着痕迹地把异样掩盖过去,起身道:我忽然又不想歇了,走吧。 谢君卓正欲和江月寒找地方坐下,闻言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没病,我就是突然觉得你们两个人有些碍眼。玄洛盯着谢君卓和江月寒,啧啧两声:走不走? 谢君卓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简直不吐不快。江月寒握了握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道:随他。 她们两个人把玄洛带来是为了找出阴阳玄宗的阵法,没有必要在其他事情上起冲突。虽然江月寒也不明白玄洛为什么接连变卦,但看样子他也不是乱来之辈,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江月寒的话比任何理由都有用,谢君卓不在和玄洛计较,让朝月宗的弟子继续带路。 朝月宗的弟子夹在他们两方之间,觉得头顶压力巨大,他忍住腿软的冲动,带着她们去宗门的其他地方。 后半程的路大家走的慢,朝月宗的弟子怕她们还有别的意见,尽量做到满足双方的需求。谢君卓和江月寒倒是没什么,但玄洛好像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干脆地发了一通脾气,甩手丢下三人走了。 谢君卓觉得莫名其妙,这玄洛是把她当傻子吗? 江道长,我们还继续看吗?朝月宗的弟子不敢这个时候去触谢君卓的霉头,只好询问看起来还算能说上话的江月寒。 江月寒和谢君卓交换了一个眼神,道:算了,我们自己闲游两步,你先走吧。 朝月宗的弟子早就不想继续和她们待在一起,闻言如蒙大赦,立刻告辞,溜的比兔子还快。 谢君卓看着他一溜烟的跑没影,脸上的不悦逐渐变成凝重。她们此刻在朝月宗的后山,来往的弟子不多,站在山坡上看下去,朝月宗的屋舍尽收眼底。太阳逐渐偏西,山峦后的晚霞染上淡淡的绯色,像是在天边铺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谢君卓回身,在她身后,是一条夹杂在嶙峋乱石间的羊肠小道,青石板铺就,光滑平整。 师尊,我们走。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她们二人随便选了一条路离开。 闲逛溜达一圈,朝月宗的弟子对她们出现在宗门的各个地方并不奇怪,就算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谢君卓和江月寒很快就回了朝月宗的客院,三清宗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他们不出谢君卓所料,都是一无所获。李洛很生气,也不知道是气幕后之人,还是气自己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找不到证据。 他们朝着西海更外围的村子去,每个渔村都是一样的状况,村民们眼神麻木空洞,如同提线木偶,遇见关键性的问题就会显得呆滞,然后略过去。 江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洛有些泄气,许不问不在,他把希望放在江月寒的身上。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在看谢君卓,他对谢君卓没有偏见,也想知道她的想法。 可惜谢君卓这次没有接这话,忽略了他的视线,把问题留给江月寒。 江月寒道:这种事急也无用,耐心一点。 李洛他们是谢君卓放出去的饵,而且还是注定钓不上鱼的那种,江月寒并不会因为他们没有打探到消息就生气,反而劝他们放松些。 李洛心情烦躁,江月寒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出事的童男童女太多,渔村又是这个样子,李洛觉得挺悲哀。他们来此是为了伸张正义,幕后凶手一日不伏法,他便一日如鲠在喉。 江月寒能给的线索也是有限的,李洛没有过多打搅她,很快就离开了。江月寒看着他远去,托腮靠桌,若有所思。 谢君卓知道她在思考问题,没有惊动她,起身去小厨房准备晚膳。 朝月宗多数弟子辟谷,就算不食凡尘之物也无所谓,厨房多是闲置,偶有客人来访才会设宴款待。 谢君卓不管朝月宗内部的接待如何,她只关心江月寒入口之物,在敌人的地盘上,江月寒所食都要经她的手。 日落西山,晚霞漫天,谢君卓备好晚膳和江月寒进餐。她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挑着江月寒喜欢的东西做,自然每一样都合她的胃口。江月寒用膳之时细嚼慢咽,举止优雅从容。 谢君卓觉得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但往往这样的享受总是会被不识趣的人破坏。许不问和叶无双不知何时回了院子,两个人同时在二人身边落座。 谢君卓拿筷子的手一顿,看了看叶无双又看了看许不问,道:你两又是怎么回事? 早上闹架不够,晚上互相黑脸,他们不烦谢君卓还嫌他们打搅自己和师尊甜甜蜜蜜。 叶无双冷着脸没说话,谢君卓认识他那么久,见过他笑,见过他的杀意,也见过他的狠辣,但却从来没见过他愤怒到不想用笑意去掩盖的地步。他身上的魔气一直是处于一个躁动的状态,对许不问的怒意不加掩饰。 相比之下,许不问还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好像叶无双的敌意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他自然地拿了双筷子准备品尝谢君卓的手艺,平淡道:这次我可冤枉,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谢君卓眉头一皱,眼神落在许不问的筷子上。 这人能不能有点自觉? 许不问没有接收到谢君卓的不满,眼看他的筷子就要落在江月寒的甜点上,叶无双忽然出手,他也变戏法般拿出一双筷子,中途截住许不问。 许不问抬头看着他,道:叶无双,你确定要这样? 叶无双不语,周身的魔气沸腾起来,力量灌注在手上的筷子间。许不问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开始就桌子上的甜点进行争夺,谁也不让谁。 谢君卓: 好好的晚餐又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她简直想把两个人都扔出去。 师尊。谢君卓委屈地看向江月寒,正想撒个娇,看清江月寒的情况后,面上的神情一顿,不禁笑了起来。 江月寒根本就没有受到两个人的影响,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把谢君卓做的东西每一样都尝一遍。她珍惜谢君卓给她做的每一道菜,从来都不会浪费她的心意,仔仔细细地品尝,感受其中的心意。 谢君卓被破坏的心情顿时又大好起来,眼中不见还在为了一块甜点大打出手的两个人,而是只有江月寒一人。 江月寒的目光落在许不问和叶无双两个人争抢的糕点上,她伸出筷子,越过两个人激烈碰撞的灵力,轻松地把糕点取走,细嚼慢咽。 叶无双和许不问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江月寒神色如常,她吃完糕点,喝了一口甜汤,这才看向二人,道:此地不是你们打斗之处。 话音刚落,七杀剑意如弓,蓄势待发。江月寒目光泛起冷意,七杀出鞘半寸,银光似残月,杀意在四人的空间中爆发,直接压下许不问和叶无双的所有动作。 今早事出有因,江月寒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傍晚与她们二人无关,这两个人不挑地方,她可没答应。 七杀的剑意混合着杀意,凌厉又冰冷,不带任何的情感。谢君卓甚至能感觉到空间中的勾陈被影响,想要冲出来和它一较高下。 许不问放下手里的筷子,给江月寒赔礼道:江师妹勿恼,是师兄的不对,师兄不该挑事。 许不问承认自己又惹了叶无双,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 叶无双丢下筷子起身,拂袖而去,不在和许不问过多纠|缠。 谢君卓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了解叶无双,如果不是被气狠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他一向懂得隐藏,内心强大,从来不会把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话听进去。 许不问是踩了他的底线,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江月寒收了七杀的威压,道:许师兄,你不走吗? 这是直白的逐客令,许不问不是不识趣的人,直接起身告辞。叶无双回了屋子,他想了想没有回去,而是在旁边重新找了一间屋子。 谢君卓有些担忧,怕这两个人不知何时又闹一出。 你要是放心不下可以去看看。江月寒出声提醒,她也觉得叶无双的状态不对。 谢君卓沉默片刻,起身道:师尊,我去去就来。 许不问给自己挑的屋子只有一个进出,一张床。叶无双甩袖回屋,这会儿正坐在床上调息,把自己暴走的魔气都压回去。 谢君卓没有掩盖自己的行动,她的声响很快惊动了叶无双。叶无双察觉到气息的不同,他睁开眼,目光正对上谢君卓投过来的带着关心的眼神。 你叶无双只说了一个你字就顿住了,他看起来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却说不出口。 谢君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我怎么了?难不成你今天发现我又长好看了? 自恋的口吻带着玩笑之意,怎么听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叶无双沉默,他静静地看着谢君卓半晌,道:你一直都很好看。 谢君卓愣住,这话从叶无双的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无比诡异,这人什么时候也懂得欣赏她的美貌了?他以前说过这样的话吗?谢君卓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似乎从来都没有听过。 叶无双只会损她,除了损她便是装没听见她的话。 你今天是不是受刺激了?谢君卓搓了搓手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无双又不说话了,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他的五官比人类深邃,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深情,那样的目光缠|绵如水,可是却让谢君卓浑身不自在。 叶无双,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聊。谢君卓不适应这样的氛围,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她还是比较中意叶无双和她不对付的样子。 叶无双收回自己的视线,道:谢君卓,江月寒对你而言算什么? 江月寒之于谢君卓,是师尊也是恋人,更是救赎。如果没有江月寒,前世的谢君卓便能毁了这方世界,让人世一切不存。如果没有江月寒,即便重来一次,她也是杀|戮的凶刃,没有归处。 江月寒的坚持,一次次地努力把她带回光明之地,她的不放弃给了谢君卓光。起初那光很小很微弱,风一吹就散了,可是渐渐那光越来越广,把所有的黑暗都逼退,让阳光普照,鲜花满野。 叶无双会这样问有些出乎谢君卓的意料,还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默认了师徒的关系,觉得他们感情甚好。 谢君卓本想以师徒作答,可话到了嘴边,她心里一紧,直接坦然道:她如我命。 她如我命,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叶无双浑身一震,手指不由地收紧,紧握成拳。他看向谢君卓,脸上的冷意和怒气散去,平静了很久,缓缓露出笑意。 真好。叶无双道:能有一个人为你生为你死,真好。 谢君卓不明所以,叶无双又道:我无碍,不用担心我。 叶无双嘴上如此,谢君卓心里却变得不安,她后悔刚才一瞬间的冲动,可又觉得这个答案再好不过。 你如果真的忍不下道门的人,我们可以离开。谢君卓左思右想,只能把叶无双的反常归咎到许不问的身上。许不问这个人,远远不如看起来这般斯文,他的心思难猜,即便他帮谢君卓说过话,谢君卓也很难对他提起感激之心。 叶无双轻笑,恢复了一贯的性子,道:我们要是真走了,说不定道门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怕了他们。留下便是,我的事我能处理好。 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就算人数上相差太大,叶无双也不会退让半步。他突然燃起来斗志,谢君卓也不好泼他冷水,耸了耸肩,又和他闲聊两句便走了。 叶无双坐在床上没有相送,等谢君卓出了门,他往床上一躺,盯着床顶思绪放空。屋子里珠帘晃动,一个人影在床边浮现。 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绕圈的许不问倚靠着床架,俯视眼前人,道:你现在可相信我所言? 叶无双看他一眼,道:滚! 许不问气笑了,冷哼一声,很快便消失了。 叶无双深吸口气,闭上眼不在理会这一切的纷扰。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最后谢君卓会恨他,甚至对他拔刀相向。只要他能成功,舍了这条命也无所谓。 屋外,谢君卓没有走太远便停下脚步,她驻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难以平复,许久后才离开。 江月寒在自己房间等谢君卓,夕阳落下去,晚霞褪|去衣裳,黑暗降临。她抬手点灯,明亮的光线把黑暗逼退,她站在光芒中,目光柔和,神情温暖。 谢君卓走到她身后,伸手抱住她,把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地撒娇,从她身上吸取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江月寒握住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手微微靠过去和她蹭了蹭,道:怎么了? 谢君卓心里难受,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去: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叶无双有事瞒着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可偏偏就只有这一次让她如鲠在喉,难以忍受。 他们相互隐瞒不信任的时候并不少,可那个时候的欺骗并不虚伪。 江月寒对叶无双的记忆大部分停留在上一世,只记得他对谢君卓的忠诚,可这样的忠诚是会随着时间和立场而改变。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1) 你和师尊的计划我也知道,你想从妖魔内部下手,以他们为刀斩道门的腐败。可是深陷其中的苦楚你尝过一次又一次,我其实并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下去。 叶无双的反常不是什么好事,江月寒担忧起另一件事。谢君卓原本就是依赖叶无双的追随来周旋,可如果叶无双的忠心掺杂了别的东西,那谢君卓的周旋就失去了意义。 江月寒不喜欢这样的离别,也不想继续看着谢君卓颠沛流离,她想和她在一起,她们还能有别的办法。 谢君卓收紧手臂,更用力地搂着江月寒。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温暖,好像所有的痛苦都不值一提。 师尊,我没事,我只是想抱一抱你。江月寒的提议无疑是诱|人的,可是谢君卓不想半途而废。解决了这一切她才能高枕无忧地和江月寒厮守一生,去过她们两个人的快乐日子。 江月寒心里一颤,其他的话都忍住了。谢君卓需要安慰,她便给她安慰。 灯火明亮,交叠的身影却落下了阴影。 谢君卓抱了江月寒许久才放开她,心情好了很多。屋外三清宗另一名女弟子的气息清楚地传过来,谢君卓知道对方已经回来了,但是为了不打扰她们,选择在外面多留一会儿。 师尊,早点休息。谢君卓在江月寒的额头亲了亲,满意地看着江月寒的脸泛起红色,眼底都是满足的笑意。 江月寒拉住她的手,想要把她挽留下来,一时的感性涌上心头,突然就生出几分不舍。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想念之时还能用小纸人传信,可是却觉得不足。 我江月寒只说了一个我字,剩下的怎么也吐露不出来,她垂下头,耳朵泛起可爱的粉色。她想把人留下来,可最后还是理性占了上风:你也早点休息。 谢君卓满怀期待地等着江月寒说话,听到最后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掩盖过去。她笑了笑和江月寒告别,离开了她的屋子。 门外等待的三清宗女弟子没有贸然进来,而是过了一会儿才进门。江月寒已经上|床歇下,被子盖过头顶,脸颊发烫,就连思绪都变得有些模糊。 谢君卓回到自己的房间,意外的是水淼淼竟然还没有回来。她今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谢君卓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今日外出的人都回来了,她还是没有踪影,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准备出去寻她。不管怎么说水淼淼现在也是她的下属,她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还不等她走出门,水淼淼就冲到她面前。 水淼淼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躁之色,她在谢君卓面前来了个急刹,方才险险地停住脚,她看清楚谢君卓的模样,猛然拉住她的手,急道:跟我走。 谢君卓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她用蛮力拽走。两个人径直出了院子门,然后转个弯进了隔壁阴阳玄宗的地盘。 比起三清宗那边的平静,阴阳玄宗这边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杀意,不少人怒气冲冲,脸色不太友善。 谢君卓挑眉,她可不记得自己今天得罪过阴阳玄宗的人,除了玄洛。但玄洛那也算不得是得罪,顶多是他们两个人做戏。 水淼淼,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水淼淼一直往前,阴阳玄宗的弟子也不阻挠,谢君卓有些奇怪,出声问道。 水淼淼道:救人。 二个字掷地有声,说的重且沉。 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嗅到了空气中极淡的血腥味,阴阳玄宗有人受伤了。 水淼淼脚步飞快,谢君卓基本上是被她拽着走。她们最终进了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门口设置了多重阵法,穿过阵法进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谢君卓头疼。 谢君卓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房间里还有别人,他们听到声响看过来,面带怒容,道:水淼淼,你把她带过来做什么?我们阴阳玄宗不欢迎她!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水淼淼怒上心头,毫不客气地骂回去,谢君卓听她的声音简直像是要喷出火来。 被骂的人不甘示弱,但旁边的同伴已经出手拉住她,道:都别吵,魔尊大人自有定夺,我们出去等。 言罢,她对谢君卓行了个礼,带着其他人先退出去。 水淼淼没有走,她把谢君卓拽到床边,掀起床帐。 血腥味萦绕不散,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他的面容是谢君卓熟悉的,正是下午和她们一起出去的玄洛。比起上午活蹦乱跳的样子,此刻的他奄奄一息,灵力溃散,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 谢君卓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淼淼摇头,声音沙哑,带上哭腔:我不知道,他用宗门的阵法传送回来时便是这个样子,他让我们不要声张,又在门口落下多重阵法阻挡自己的气息散出去。他让我把你叫过来,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点什么? 谢君卓不知道,她们和玄洛分开时他还好好的,因为不想继续跟着朝月宗的弟子走,他们假意不欢而散。原本打算明日继续一探究竟,可是这才一个傍晚,他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谢君卓走过来替玄洛检查,一探之下面色难看至极。她抬手撕开玄洛的衣服,眼前的画面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玄洛的经脉断了七七八八,身上全是被撕咬出来的伤口,伤口不整齐,浅的地方渗血,深的地方可见骨。他的脸色卡白,血色全无,双眸紧闭,陷入了昏迷中。 阴阳玄宗的弟子擅长阵法,修道打斗方面不如道修,所以多数情况下不会轻易出手。玄洛是个聪明人,不会明知自己不敌还硬拼,除非他当时毫无还手之力,直接陷入危机。 水淼淼瞪大眼,眼中泪珠滚滚,她捂住嘴,忍住自己的呜咽之声。她怕自己此刻哭出来,不仅会刺激到玄洛,还会惊动朝月宗的其他人。 谢君卓心中气血翻涌,水淼淼抓住她的手,哀泣道:谢君卓,求你救他。 不用你说我也会! 玄洛变成这样,和朝月宗的其他人肯定脱不了干系,谢君卓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水淼淼陷入痛苦和愤怒中,她听了谢君卓的话退开些许,保证自己不会妨碍到谢君卓。 她抱着银枪,守在床头,眼神跳跃着复仇的火焰。 谢君卓再一次仔细地检查玄洛的身体,把他开始混乱的灵气疏导回流到丹田,然后给他续上断掉的经脉。玄洛在昏迷中感受到痛苦,身体止不住地抽搐,青筋暴起。谢君卓不敢太急进,担心玄洛的身体承受不住。 水淼淼有些不忍去看,她别过头,握枪的手鼓起青筋。 谢君卓努力救治,留住了玄洛一口气。她们这边变故突然,一切都显得有些不明不白。而在另一边,一场怒火也席卷而来。 啪!清脆的瓷碗碎裂声在暗夜里格外清晰刺耳,灯火通明的朝月宗大殿,谭仁愤怒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弟子,手中的茶碗砸了一个又一个。他有些气不过,拍桌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人跑进去。不仅如此,你们还连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养你们何用? 宗主恕罪,宗主恕罪!跪在地上的人连忙磕头求饶,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我们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去的痕迹。 闭嘴,我不想听你们的狡辩。谭仁一脚踹出去,将说话的人踢飞撞倒一旁的梨花木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之间还有一抹着急之色:今天都有什么人在宗门里走动? 三清宗的江月寒,魔尊谢君卓,还有阴阳玄宗的玄洛,他们三人说要在宗门内游玩,我们不好阻拦。剩下的人瑟瑟发抖,什么都不敢隐瞒,连忙全部说出来。 谭仁听的眼前一黑,这三个人无论是谁都不好对付,而且一旦他们知道,那事情败露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你们这群废物,来人,把他们拉下去,通通处死。谭仁怒不可遏,气的血气上涌,直接下令处死今天守门的人。 弟子们被吓的肝胆俱裂,连忙磕头求饶,可是谭仁一句都不想听,手掌挥出一道劲力,把他们全部扫出去。今日这事事关重大,不是谭仁不留他们,而是不能留他们。 即便处罚了这几个人,谭仁还是觉得不解气,他又气的砸了大殿的不少东西,外面的弟子寒蝉若惊,谁也不敢进来相劝。 谭宗主,你这是怎么了?那么大的火气,隔的老远我就听的一清二楚,你是想把其他人都招来吗? 冷冽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许不问的身影浮现在大殿的椅子上。 谭仁被他吓了一跳,愤怒地回头准备发火,看见是他顿时僵住,吓了一大跳,面上的慌乱之色显而易见,完全没有刚才面对弟子的趾高气扬。 许许长老。谭仁眼神躲闪,道:许长老怎么过来了? 许不问冷笑:我要是不过了,就该是我师妹上门来问究竟了。大半夜的不休息,你在这大殿上折腾什么?还有刚才,我似乎听见弟子的求饶,又是什么人不长眼惹到你了? 许不问这话听起来是关切的询问,可停在谭仁耳中却犹如惊雷,谭仁双|腿一软,直接跪下去,道:许长老饶命! 许不问挑眉,道:谭宗主,你这是何意?我可没有对你动手,饶命二字从何而来? 谭仁满头大汗,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不敢对着许不问有所隐瞒,道:今日有人闯入临海之渊,他不仅看见了里面的东西,还触动了触动了噬魂阵 谭仁底气不足,光说完这两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许不问一顿,下一刻他人便到了谭仁面前。谭仁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已经飞了起来,狠狠地砸在大殿的梁柱上。柱子不堪负重,发出咔嚓一声响,直接断裂。 许不问脸上的笑意完全敛去,阴鸷爬上脸颊,眼底尽是戾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谭仁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一口血,忙道:是傍晚,可是那些弟子怕事,拖到现在才来禀告我。 傍晚时分,谢君卓和江月寒都在院子里,闯入的人并不是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许不问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道:尽快去把人给我查出来,这件事要是泄露半点,你们全都得死。 第147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涌动。在漆黑的夜幕中,魑魅魍魉来去自如,黑暗是隐藏他们的利刃。 谭仁惹得许不问发火,遭受重创,气血不稳,依旧不敢有半点不满。许不问也是被气急了,待情绪平复下来后,他坐回椅子上,让谭仁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个明白。 谭仁不敢隐瞒,把门下弟子回禀的话一一复述。 临海之渊并不在朝月宗门内,门口也有弟子把守。他们日夜巡逻,轮流换班,不敢有半分松懈。偏偏今日就是那么奇怪,他们并未瞧见有人进入临海之渊,可是临海之渊的噬魂阵却被触动。 阵法启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他们进去查探只看见一个仓皇离开的身影,当时局面过于混乱,他们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貌,也无法确定对方是男是女。 临海之渊隐藏着朝月宗最大的秘密,也关系西海变故。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那些人自知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再加上变故很快压下去,便想这样隐瞒过去。没想到安静下来的噬魂阵又二次爆发,局面再度失控。 弟子们的隐瞒让谭仁失去第一时间查出来人的绝佳机会,也把他推入绝境,故而他怒不可遏,杀心浓郁。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许不问冷冷地瞥了谭仁一眼,如果不是留着谭仁还有一点用处,他此刻说不定也已经是死人一个。 谭仁感受到许不问的杀意,额上的汗就没停过,衣服也很快被后背的汗水浸湿。 许不问端过桌上尚且完好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开始在心里思考谭仁说的这一切。傍晚时分谢君卓和江月寒都在院子里,进入此地的人不可能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而只要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事情就还不算太糟糕。 噬魂阵被启动,那人可有受伤?许不问问道,虽然此刻的噬魂阵还未完成,但其威力依然不可小觑。 谭仁有些不确定,因为弟子们并没有看到。可不确定的答案不是许不问想要的,他已经失职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思及此,谭仁咬牙把心一横,道:噬魂阵爆发,那人也受了波及。只要他还在朝月宗内,我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噬魂阵的威力非比寻常,就是许不问也要小心应付。 许不问没有怀疑谭仁的话,他可以给他这一点时间,反正不管办得到还是办不到,他的下场都不会有什么改变。那人布局天下,心狠手辣,朝月宗不过是一颗要找机会舍弃的棋子。 趁现在棋子还有用,自然要让他发挥自己的实力。 谭仁见许不问神色缓和,知道自己保住了一条命,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把有嫌疑的人都想了一遍。 许不问喝着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走,谭仁也不敢妄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人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我不过离开了一天,你们竟然让老鼠溜了进去。溜进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没抓到。两位,你们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来人一脸嘲讽,语气中满是奚落之意。他走上殿来,殿内的灯火照亮他的面容,粉面红|唇,竟是游有为! 比起白日谢君卓和江月寒瞧见的气息奄奄的模样,他此刻意气风发,只是眉目间黑气萦绕,平添了几分狠厉和阴鸷。 他大步前来,对眼前二人并无敬意,毫不客气地在许不问身边落座。 谭仁眉头抽动,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许不问眼神微亮,并没有计较游有为的无礼,反而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具新身体可还满意? 皮囊是个好皮囊,虽然不及我的原身,但胜在这个身份很有用。游有为说道,整个人的气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同此前的小人得志,如今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充满了仇恨和毒辣。 他并非游有为本尊,而是吞噬他灵魂后寄居的另一人,难怪谭仁对他的无礼没有太大的反应。本就不是他们宗门的弟子,不过顶了个躯壳,还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许师叔,如今这具身体已经在我的掌控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步?游有为靠过去,眼底闪烁着疯狂之色。他的内心躁动不安,恨不得把所有的仇人都抓到眼前,看着他们痛苦哀嚎。 许不问往椅子上一倒,道:不急,先把闯入临海之渊的老鼠找出来,噬魂阵的事不能让谢君卓知道。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2) 提到临海之渊,游有为的脸上浮现一抹轻蔑之色,他看了谭仁一眼,好似再说对方就是个废物。 若非我今天不在,那只老鼠又怎么可能跑的掉。游有为握紧了拳头,身上黑气环绕,那气息阴暗湿冷,似魔非魔,带着浓浓的死气。 他本是坐镇临海之渊之人,也是西海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为了夺取游有为的身体才从临海之渊出来,没想到会生别的变故。 谭仁自知没理,也懒得和游有为争辩,干脆垂首不言,把他的话忽略过去。 许不问对他的话睁只眼闭只眼,问道:噬魂阵还需要几日才能成型? 按照原本的计划,三清宗应该在噬魂阵成型后才到此地。可是没想到江月寒先行一步,甩开了三清宗的弟子。许不问怕她前来探查到什么,干脆也催着弟子们赶路,这才比原计划的时间早到。 他们到来让噬魂阵的进度暂停,一开始采取的献祭便不能继续。 在游有为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邪气地笑了起来,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这具身体他很满意,不仅是满意这个身份,还是这具身体让他灵感突闪,有了一个增加噬魂阵力量的想法。 许师叔,谢师妹让你很头疼吧?要不要我帮你给她找点事做?游有为满脸疯狂,眼底甚至还有掩盖不住的仇恨之色,他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谢君卓所赐。他尝尽万鬼吞魂的苦楚,看着自己的神魂一点点被撕裂,又一点点复原,日夜不得安宁。 你想做什么?现在可不是乱来的时候。许不问对游有为的仇恨不感兴趣,他要做的只是执行那个人的命令,只要他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中途出了什么事都无所谓。 游有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笑意瘆人:你放心,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冲出去和她硬碰硬,借刀杀人不是更好?游有为的身体为我所用,游家两老也能派上用场了。 许不问挑眉,游有为这是想对游家两老动手。栽赃嫁祸,借刀杀人,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谢君卓也不是傻子,她岂会中计? 游有为看出许不问的担忧:许师叔放心,我自有办法。 那你就放手去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许不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会好好配合你。 那便多谢许师叔!游有为抱拳,说完这话身影化作黑雾,融入黑暗中退去。临海之渊一日两次暴动,他也该回去看看。那里可是他受尽千刀万剐的痛苦才练成的囚笼,也是他要送给谢君卓的大礼,不能有半点闪失。 游有为离开,他带来的压抑又黑暗的气息骤然一空,许不问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起身扫了眼刚才谭仁撞毁的梁柱,道:明日前把这里恢复原样,别让旁人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谭仁连忙称是,许不问见也没什么可继续说的,转身离去。 谭仁抹了把汗,连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灯火中,他的影子落在地上,佝偻着身躯,看上去狼狈不已。 他说起来也是一宗之主,可只有他明白,这样的风光不过是表面,在上面那些人的眼中,他和蝼蚁没有什么两样。 可他终究不是蝼蚁,他不会甘于认命!他尽心尽力地帮着许不问是为了能给自己挣一条活路,可现在这条活路却看不到希望。他仿佛走进了一个无限恶循环的境地,怎么也走不出来。 谭仁心底升起一抹死意,他开始不明白自己这样坚持下去有什么意思?可他如果不继续坚持,他又能怎么办? 黑夜沉沉,漫天的星光被乌云遮去,偌大的天下,他能逃过那人的手掌吗? 阴阳玄宗住所,谢君卓把玄洛从鬼门关拉回来,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血衣焚烧成灰烬,处理了屋子里的血气。 玄洛的气息平缓下来,只是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伤的太重,之后的日子必须静养。可此地不是阴阳玄宗,玄洛这一身伤肯定会引人怀疑。 谢君卓对他的伤有所怀疑,但现在还不确定。 水淼淼出门缓了口气,把憋在心里的仇恨和怒火散出去,方才回屋。为了不引起朝月宗的注意,谢君卓让阴阳玄宗的其他弟子都下去休息,装作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有阴阳玄宗的弟子不服气,但最后都屈服在水淼淼的威压下。水淼淼身为阴阳玄宗的大弟子,阵法她不行,可是论打架其他人都不是她的对手。阴阳玄宗的弟子都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 即便是叛出了阴阳玄宗,水淼淼在一些人的心里还是有着很高的地位。 安抚了那些弟子,玄洛的房间就只剩下水淼淼和谢君卓。水淼淼搬了个小凳子放在玄洛的床边,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他。 谢君卓本来在想事情,见状觉得奇怪,不由地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水淼淼点头,道:他是我师弟,如果没有我,他才是阴阳玄宗的大弟子。我小时候因为不通阵法被人嘲笑,指指点点,只有他从来没有否定过我,还帮我出气,护着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深厚难舍,也难怪水淼淼那么生气,甚至对着同门发火。若非不知道玄洛因何而伤,背后又牵扯着什么,水淼淼此刻说不定已经闯出去要替他讨个公道。 跟着谢君卓这些年,她冲动火爆的性子也有所收敛。 谢君卓并不清楚玄洛的身份,因为玄洛叫她师妹,她还以为玄洛是和她同辈。可现在水淼淼说他是自己师弟,那按宗门辈分,他应该叫谢君卓师侄。 水淼淼看了谢君卓一眼,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沉默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声道:她叫你师妹是因为你入星燎台学过阵法,和你在三清宗的身份无关。 忘情希望谢君卓继承自己的衣钵,以后可以护着阴阳玄宗,可是谢君卓拒绝了,她师承忘情,却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忘情不勉强她,身为宗主的颜玉容自然也不会。 玄洛在宗门的地位举足轻重,他才是真正的大弟子,只不过被水淼淼的锋芒所掩盖,平日里并不起眼。之前不知道真实身份也就罢了,此刻了解到真相,谢君卓才明白所谓代表阴阳玄宗站在她身后不是一句空话。 玄洛的确可以代表阴阳玄宗,因为不出意外,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就是下一任宗主候选人。 水淼淼心情复杂,先是她叛出宗门,然后玄洛也卷入其中,她们阴阳玄宗一向明哲保身,坚持两边都不沾的中立,却为了谢君卓一步步陷进去。 谢君卓,如果将来阴阳玄宗因为帮你而陷入绝境,你会出手相助吗?水淼淼眼眶发红,她眨了眨眼,泪珠从脸庞上滚落。此时此刻,夜深人静,她放下自己的骄傲,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和以前跟在谢君卓身边打打打的畅快不同,西海之行让她很压抑,而且是喘不过气来的那种压抑。她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就是和同门谈心也觉得言不由衷,难以相告。 我这人恩怨分明,阴阳玄宗既然选择站在我这边,我自然会为它出手。 昔日忘情请谢君卓帮忙时,并没有许诺给谢君卓太多的东西,可是这次不同,颜玉容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她们愿意相助。水淼淼也好,玄洛也好,这都是他们宗门的决心。 谢君卓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真心换真心,有付出才能有回报。 水淼淼看着她,带着泪痕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她握着玄洛虚握的拳头,道:谢谢,请你记得今夜所言。 谢君卓一诺,便是阴阳玄宗的一道保命符。水淼淼知道她不会失信,心里的担忧散去不少。 谢君卓抿唇不语,她站在一旁沉默,思绪翻涌。重来这一世,很多东西都和前世不一样。 我先回去了,我们两个人都不在院子里会引起旁人怀疑,你且在这边留着,若是有异便传讯给我。屋子里的声音都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诡异,谢君卓觉得不自在,说着抬脚就要走。 水淼淼嗯了一声,她没有回头,只听见谢君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等谢君卓走到门口正要出门,水淼淼忽然开口道:对不起,这句话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 谢君卓顿住,不解地回头看着水淼淼,在她看来,水淼淼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水淼淼转头看向她,道:当年阴阳玄宗山门前初见,我是有意为难你们。 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谢君卓一笑,道:那件事我早忘了。 水淼淼记忆中的初见不是谢君卓心中的初见,她认识的水淼淼是个长|枪傍身,英姿飒爽的姑娘。虽然很烦,动不动就要打一架,但其实没有坏心眼。乱世战火纷飞,她为宗门而战,未曾退过半步。 她和谢君卓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认了一个理,就要走到黑。 谢君卓的话落在水淼淼的心底,像一片轻飘飘的鸿毛,把心底那压抑多年的悔意拂去。水淼淼露出笑意,她抹了把眼泪,没在多言。 一句对不起胜过千言万语,曾经建起来的一点冰墙,瞬间裂的一干二净。 谢君卓离去,她走的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其他人。 水淼淼留下来照顾玄洛,眼前这个把她从小护到大的青年也有脆弱的一面。 水淼淼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举到脸上,笑中带泪,道:这一次换我来照顾你。 玄洛没有任何反应,水淼淼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握着,心里没有多想,伸手把他的手掌打开。 明亮的光线下,玄洛摊开的手掌间静静地放着一枚玉石。那东西被玄洛护的很好,纵然他遍体鳞伤,九死一生,那玉石也完好如初,没有裂痕。 这是白日谢君卓请他拓印阵法用的玉石,也随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水淼淼拿走玉石端详,她于阵法一道一窍不通,根本看不懂玉石上所记载的东西。但她想到玄洛倒下前的话,忽然明白过来。 玄洛不是要谢君卓救他,而是要把这东西交给谢君卓。 谢君卓回到院子并未休息,她一个人在凉亭中坐了许久。夜深露重,灯火几重。她在黑暗中,神色都藏在阴影里。黑夜是很好的掩护,能够掩盖她的一切情绪。 露水湿了衣袖,直到寒意爬上心头,谢君卓才从沉思中惊醒。她坐了太久,起身伸懒腰时都能感觉到浑身僵硬。她走出凉亭,天际的星光从乌云中逃出来,把自己的光辉无私地洒下。 谢君卓伸出手想要抓住投下的星光,光落在掌间,她一握拳,光便在指尖,根本就握不住。 谢君卓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她追着光太久,却不知道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便在光下。她抓不住光,但光无处不在。 真想和师尊赏月。谢君卓抬头仰望漫天的星河,心里自然而然地想起江月寒。不过这个时候,江月寒应该已经歇下,不能陪她赏月谢君卓一声轻叹,准备回房。 黑暗中,清风迎面而过,似有什么东西浮动不绝。 谢君卓目光泛冷,身影化作残影朝着黑暗奔袭而去。藏在黑暗中的人反应迅速,直接挡住她的攻击,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 谢君卓一愣,她退了两步抬头,眼前出现的人乃是叶无双。 你在这里做什么?谢君卓面露疑惑之色,怀疑地看着叶无双。 叶无双弹了弹前襟上不存在的灰,道:这得问你,大半夜不睡觉,我还以为是有人进来了。 叶无双不是贪睡的人,一直保持着较高的警惕。谢君卓在院子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他不放心出来看看。 这个解释听起来并无问题,谢君卓想了一下找不到任何有疑点的地方,道:我睡不着出来坐一坐。 既然都睡不着,要不要和我喝一杯?叶无双用了一个都字,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坛酒,将其中一份递给谢君卓。 谢君卓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很快接住,足尖运力,身影飘了起来,飞落在屋脊上。既然要喝酒就要找一个高处,不仅要喝,还要喝的痛快。 叶无双轻笑,很快便落在她身边。两个人相似一笑,谁也没说丧气的话,只是痛痛快快地喝酒。 叶无双带了很多,谢君卓也不和他客气,喝了一坛又一坛。这些都是特殊酿造的酒水,就算是修士喝多了也会醉。叶无双明知如此却没有劝谢君卓,而是看着她把自己喝的烂醉。 月光落下来,瓦砾上铺了一层银霜。谢君卓大大咧咧地靠在叶无双的肩头,手上还提着一坛酒。在他们的面前,堆了十几个酒坛子,只有极少的几坛是叶无双喝掉的。 叶无双目光清明,他小酌慢饮,一坛酒喝了许久许久。他没有推开谢君卓,陪她在屋脊上坐着。朝月宗的灯火在他们的脚下,白日被摧毁的废墟又重新建起房屋,绵延成一片。他们两个人仿佛在火中,火焰燃烧,却也无法将黑暗完全驱散。 叶无双的眼底浮上一点悲凉,目露追忆之色。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魔界的时光,和现在有那么一点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再美的酒也有见底的时候,再深的情意也有破碎的一天。 叶无双垂下拿着酒坛子的手,自言自语道: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递给你的更不是。 谢君卓听不见,她睡着了。屋脊上凉风又急,叶无双收了一地的酒坛子,打横抱起谢君卓,把她送回房间。 水淼淼不在,房间里很空也很安静。叶无双把谢君卓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起身。 他刚走出门掩上门,院子里便多了别的声音。月色下,水淼淼从隔壁过来,她看见叶无双一愣,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话音刚落,水淼淼就闻到浓郁的酒味。她不禁掩鼻,道:你喝醉了? 叶无双摇头,醉的人不是他而是谢君卓。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叶无双关切地问了一句,酒意让他的性格变得柔|软。 水淼淼正欲回答,猛然想起玄洛的事,找了个借口道:和同门叙旧,没想到过了时辰。 叶无双嗯了一声,他们被三清宗的人撞见就是水淼淼去见同门,所以这会儿她这样说并没有引起怀疑。叶无双往旁边站了站让水淼淼过去,水淼淼走了两步又停下,她看向靠向柱子的叶无双,道: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有。叶无双道。 没有那你大半夜在这儿做什么?水淼淼觉得莫名其妙,她怂了怂肩,越过叶无双准备进屋。 叶无双眼眸半闭,本没有太在意,可是在水淼淼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察觉到空间气多了一股诡异的气息,似怨气又似鬼气。 叶无双一愣,酒意瞬间散去,他一把抓住水淼淼的手腕。水淼淼只觉得眼前一花,她便和叶无双换了位置,叶无双把她挡在自己和柱子之间,眼神不善道: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3) 水淼淼不解,道: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可别和我发酒疯。 不对,有!叶无双很坚定,可是他仔细去寻,那股气息又消失无踪。他眉头一皱,深邃的眸子忽然变成诡异的淡紫色,他盯着水淼淼的脸,重新问道: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 叶无双的声音低沉魅惑,是恶魔的诱|惑,在诱骗他人听从自己的命令。 水淼淼一阵闪神,目光变得茫然起来。她没有说话,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从玄洛手中得到的玉石。 叶无双看着玉石,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之气缠|绕在其中,那是和魔罗果极其相似的气息。叶无双心底一惊,瞳孔骤缩。 水淼淼无知无觉,叶无双拿走东西,眸中的淡紫色尚未褪|去。他看着水淼淼思索片刻,道:你今夜并未回来,而是一直和同门在一起。 水淼淼木然地点头,叶无双收回手,水淼淼转身离去。 叶无双拿着玉石,那股诡异之气嗅到类似同类的气息,想要和叶无双引起共鸣。叶无双眸光璀璨,冷哼一声,直接震散那股气息。 失去诡异之气的缠|绕,玉石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改变。叶无双摩|擦着玉石,心底沉吟,带着它消失在黑夜中。 谢君卓喝的伶仃大醉,一觉醒来头疼欲裂,她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屋脊上。她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房间,衣服也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 确定是叶无双把自己送回来,谢君卓又躺回床。她伸手拽住被子盖过头,准备睡个回笼觉。可是眼睛刚闭上她又睁开,重新爬起来。今日还有事要做,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谢君卓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拂去一身的酒意,她喝的太醉,对昨夜的事毫无印象。她揉了揉额角,很快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门外新的一日新的热闹,李洛等人还是选择继续去渔村调查。许不问没有阻拦他们,还心情甚好地和他们一起出门。 江月寒没有动,她在等谢君卓起床。三清宗的弟子见怪不怪,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敢当着江月寒的面说出来。 谢君卓难得起晚,她开门出来时,江月寒在她门口的廊下坐着。昨夜星宿漫天,今日的天气却不怎么好,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要下雨。 江月寒托腮仰望天穹,晦暗的天空倒映在她的眼中。谢君卓走到她身后,蹲下身搂住江月寒的肩,道:师尊,早上好。 江月寒垂下头,目光转向谢君卓,道:早。 谢君卓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顿时心情大好。她在江月寒身边坐下来,扫了眼院子的情况,道:他们都出去了吗? 江月寒点头,目光看向许不问的房间,道:叶无双也不在。 叶无双今天很早就出门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谢君卓打了个哈欠:不在就不在,没事。 谢君卓不会过度地掌控叶无双的动向,就像叶无双不会过度插手她的事,她们彼此一向懂得给对方一定的空间,这样双方才会有退的余地,不会穷途末路。 江月寒知道谢君卓有分寸便没在多言,谢君卓叹了口气,头疼地躺在她的怀里,把昨夜玄洛的事告诉她。昨夜水淼淼来的迟,谢君卓不想惊动其他人便没有告诉江月寒,这会儿提起来,让她心里有个底,同时也是有个商量的人。 玄洛的经脉是被真气震断,可致命的撕咬伤谢君卓却看不出来是什么。像是野兽,可是又比野兽更野蛮,疯狂,暴戾,而且强悍。能够让一个修道之人无力招架的凶兽,怎么看都不简单。 师尊,你对他的伤有什么看法?谢君卓枕着江月寒的大|腿,搂着她的腰,一点也没有尚在白日的自觉。 你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多此一问?江月寒把谢君卓脸上的碎发撩到耳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谢君卓苦笑,她的确有猜测。玄洛在朝月宗的地界出事,逃回来后没有闹的人尽皆知,反而直接把事情压下来,显然他是撞见了朝月宗见不得人的一面,说不定还和三清宗前来的目的有关。 只是谢君卓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那里有什么?又是什么才能让他那么狼狈,险些丢了性命。 他这一闹,朝月宗恐怕坐不住,说不定很快就会查到我们这边。谢君卓闷声道:师尊,我们不能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吗? 朝月宗是西海变故的罪魁祸首,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得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江月寒的手掌落在谢君卓的头上,揉着她的头发道:不能。 道门做事要证据,而不是想当然。 谢君卓叹气:我是魔尊,我可以。 魔尊凶残,做事不需要理由,就算真把朝月宗端了,也不过是骂名上再添一笔。 江月寒指尖轻颤,道:你不是。 你不是魔尊,你是我的弟子,你也是道门中人,我不会让你背上莫须有的骂名。朝月宗有罪,就要用证据来定罪,按照道门的规矩来处置,让旁人心服口服。 谢君卓神色微恙,她撑起身,抱着江月寒道:师尊,我真的好喜欢你。 江月寒不解,轻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谢君卓放纵自己去贪恋这样的温暖,纵然这个世界冰冻三尺,也有一颗心温暖她,不会让她感到寒冷。 隔壁,阴阳玄宗。 谢君卓和江月寒用过早膳后才过来探望,她们两个人刚走进院子,便有阴阳玄宗的弟子和他们打招呼,和昨夜的混乱不安相比,此刻院子里的气氛很是和谐。 两位,怎么又有闲情来我这里串门?熟悉的声音从凉亭的方向传来,谢君卓一怔,抬头看过去,玄洛正坐在昨日的位置上,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尝。他看起来气色如常,没有半点虚弱模样。 谢君卓吃惊不已,她和江月寒快步走过去,在玄洛面前落座,压低声音道:你的伤不要紧吗? 什么伤?玄洛一头雾水地看着谢君卓,对她说的话毫无印象。 谢君卓蹙眉,她凝视着眼前这人,模样的确是玄洛的模样,但气质上却有很大的不同。玄洛喝茶时淡定从容,自有闲人的风骨,但一开口便带了几分轻佻之意,坏了喝茶时的端正。而眼前这人,淡定不足,从容不够,轻佻更是全无。 你不是他。谢君卓得出结论。 玄洛面不改色,冷笑道:不是也是,不然朝月宗的人很快就知道他出事了。 玄洛带伤归来,大家都知道严重性,除了要维持明面上的平静,还需要有人来成为玄洛,打消朝月宗的怀疑。 谢君卓不由地想起颜玉容扮成水淼淼去见她那一次,这招瞒天过海十分好用。 是我失言了,玄师兄好雅兴,不过我想见一见水淼淼,她昨夜未归,我不放心。谢君卓神情自然地接下话,玄洛平静地看着她,随手一指道:她好歹是我阴阳玄宗的弟子,你还怕我们亏待她? 她曾经是,现在不是。谢君卓嘴角带笑,提醒玄洛他们现在身份有别。 玄洛冷笑,没有和她过多争辩。 谢君卓握住江月寒的手,在她耳边轻语两句,随后起身去见玄洛。 阴阳玄宗的弟子选择扮演玄洛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假的永远真不了,谢君卓让江月寒在外面等她,顺便帮假玄洛打个掩护。 落下多重阵法的房间在角落,这里并不是玄洛的房间,而是一开始就闲置之处,阴阳玄宗把水淼淼安排在这里也合理。 谢君卓进门,屋子里没有昨夜那么浓的血味,反而有一点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水淼淼在给玄洛擦脸,她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床边睡着了,记忆很模糊,根本记不起来后半夜发生了什么。 她醒来时思绪还有几分迟钝,过了许久才正常起来。 谢君卓给玄洛检查,灵力在他身体里走了一圈,玄洛的情况比昨夜好了许多,他灵力底子不弱,只是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谢君卓退到一旁把床头的位置让给水淼淼,道:你一直留在这边不行,等下记得离开。 水淼淼嗯了一声,知道玄洛脱离危险,她就没那么着急。 谢君卓拍拍她的肩没有多言,转身出门。院子里,江月寒和假玄洛交谈甚欢,她们两个人意外的合拍,一起谈论了一点关于阵法的问题。 谢君卓上前,她的手落在江月寒的肩膀上,俯身道:师尊,我们该走了。 假玄洛意犹未尽,但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没有凑上来自讨没趣,要江月寒留下来。 谢君卓过来是探望玄洛的状况,江月寒见她还有心情吃味就知道玄洛已经没有大碍。她站起身,抬手刮了一下谢君卓的鼻子。谢君卓很是受用,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告辞。 假玄洛挥手道:走吧,碍眼。 感情好也是会遭人妒忌的一件事,谢君卓早就清楚,笑的格外得意。 假玄洛捂脸,觉得自己真是没眼看。她巴不得两个人赶紧走,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谢君卓心情大好,忽然就不想走了,她又拉着江月寒坐下去。 假玄洛嫌弃地看他一眼,正欲下逐客令,眼角余光扫到有人进屋,神情一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魔尊大人和江道长原来在这里,可真是让我好找。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月寒和谢君卓同时回头,只见有过一面之缘的静一带着几个弟子大步过来。 假玄洛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做出喝茶的动作,用衣袖挡住自己的神情。 谢君卓目光凌冽,笑意不达眼底,问道:有事? 静一点头,道:诸位到访我们宗门也有些时候,宗主特意备了酒水,请诸位大殿一叙。 谭仁的宴席早不办晚不办,偏偏选在玄洛受伤的时候,这是把鸿门宴三个字写脑门上请人。 假玄洛的脸上有怒意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掩盖过去。 谢君卓似笑非笑地看着静一,道:我要是没记错,你们宗主对我进宗可是老大不愿意,请我喝酒是唱的哪一出? 正是因为之前有些误会,我们宗主才特意设宴,想和诸位一笑泯恩仇。 静一话说的漂亮,偏偏遇上了谢君卓。谢君卓面带嘲讽之色,道:喝酒可以,一笑泯恩仇就免了,我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静一神色如常,好似没听出来谢君卓这是拒绝,道:我等静候魔尊大人和诸位到场。 第148章 谭仁设宴其实就是为了试探谢君卓等人,谢君卓嘴上不给面子,但等到傍晚她还是带着水淼淼前往。 谭仁想看,谢君卓就让他看个够,不给他找闲话的机会。 宴会就在朝月宗的大殿,做客的人并没有全部到场,谢君卓这边缺了叶无双,这人今天一整天都没露面,谢君卓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三清宗和阴阳玄宗人多,缺的人数相比起来就更多。除了谭仁叫得上名字的人,其他不凑这个热闹,干脆就不来了。他们也不是谭仁的重点,到和不到都无所谓。 假扮玄洛的弟子准时前来,他熟络地和其他人寒暄,谈吐举止十分到位,颇有玄洛的风范。要不是早已知晓其中的猫腻,谢君卓都要以为此人是玄洛本人。 三清宗这边因为海祭忙的焦头烂额,大家情绪不高,反倒埋怨谭仁没事找事。许不问制止了他们的抱怨,让他们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前来的弟子顿时就不吱声了,三三两两地凑一起喝酒。 谢君卓就是在宴会上也不愿意看见她师尊独自一人,特意挑了个和她相邻的位置,两个人中间就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坐在她们二人的位置上,其余两宗的人尽收眼底。 谢君卓粗略一扫,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哪怕不知道名字没有说过话,也肯定在宗门见过几次。 不过在众多的弟子中,也有一人让谢君卓觉得诧异。那人灰衣灰袍,看上去平平无奇,是丢在人群中很难找出来的长相。谢君卓对他有几分印象,却又记忆模糊,即便此刻看清楚了,也无法把人的样貌记在脑海中。 这种事生平仅有,谢君卓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询问江月寒那是何人。江月寒告诉她那是无极门下的弟子,天生存在感弱,容易被人忽略过去。 听到是无极门下,谢君卓心中的疑惑才稍退一些,她对无极的门徒不熟,不认识也情有可原。 灰袍师兄察觉到谢君卓的打量,举起酒杯隔空敬了谢君卓一杯酒,神情很是平静,一点也没有因为被人盯着看而觉得不好意思。 谢君卓微笑,别人主动示好,她也犯不着给别人添堵。 赴宴的人来的差不多,谭仁举杯寒暄了两句场面话,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留在写君卓身上,问道:魔尊,怎么不见叶无双? 身为此地唯一的一个魔族,叶无双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格外的引人注目。按理说今天这样的宴会,谢君卓和水淼淼都在,他也不该缺席才对。 谢君卓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道:谭宗主,你问错人了,我今天可是一整天都没瞧见他。你想知道他的下落,你得问和他一间屋子的许长老。 许不问昨夜和叶无双打了一架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其他地方凑合了一宿。此刻谢君卓突然把矛头指向他,他一脸无辜道:我那儿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是句实话,许不问犯不着为这种事情撒谎。他昨夜见过叶无双后,知道不能一时把他逼急了,就给了他考虑的时间,之后再也没有打扰过。 叶无双今日行踪成谜,大家都没见过他。 谭仁并不知道叶无双和许不问之间存在交易,昨夜的事和他无关。这会儿见大家都说不清他的去向,谭仁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升起一抹疑惑。如果是叶无双,的确有在未成型的噬魂阵下死里逃生的可能。 谭仁不动声色,寻思怎么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许不问,让他试探一二。谢君卓和他不和,他要是过多追问,只会徒增麻烦。 叶无双的去向对其他人毫无影响,他要做什么大家并不关心,除了谭仁,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很快就把这个话题遗忘在脑后。 江月寒不饮酒,谢君卓让人给她送来一壶白水,师徒二人凑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殿外日落西山,天色擦黑,殿内却是灯火通明,一片明亮。谭仁作为东道主还是有几分样子,没有怠慢在场的任何人,好似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宴席。 宴到中途,谢君卓就有些无聊,她低头问江月寒要不要出去走走,江月寒也觉得乏味,二人起身正欲告辞,整个朝月宗忽然之间地动山摇,殿内灯火摇曳不稳,烛台砸落在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4) 江月寒身体一偏,谢君卓连忙伸手扶住她,把她搂在怀中。其他人在这样的冲击下也是东倒西歪,慌乱间衣袖带翻了桌上的酒壶杯盏,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股震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家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一切的动静便又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有余悸的众人纷纷起身,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谭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摇晃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毕竟是一宗之主,身居高位,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震感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众人的议论让他心中大叫不妙,脸上的神情很快收敛,努力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解释道:诸位不必惊慌,你们不常在西海行走有所不知,这是西海的海震,时有发生,只不过这次动静格外大些。 海震是一种天然的现象,对于修者来说就是毛毛雨,但对于百姓而言却是不小的灾难。谭仁把震感归咎在海震的身上,一些人信了,可一些人却持怀疑的态度。 谭仁自知这个理由牵强,但他此刻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他故作忧虑,起身道:这次海震连我朝月宗都有感觉,想必大海中要生海啸,周边渔村恐遭劫难。我得去派遣弟子前外周边渔村相助,恐怕不能继续在此陪大家饮酒作乐,还请见谅。 谭仁摆拳赔礼,一脸担忧之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为了渔村着想。 谢君卓眉头微蹙,刚才的震感是来自大海没错,但和她印象中的海震并不一样。谭仁一口海震,一口海啸,表面上为了渔村着想,事事周到。可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口中的渔村就是他手中的弃子。 对于他这样的修者而言,要做一个海啸为自己掩盖真相,蒙混过关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吃苦受累的还是渔村那些残存的百姓,他们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如今不但要继续受人摆布,还要被人牺牲。 谢君卓压抑住心里的怒火,笑道:谭宗主,今日天色尚可,你说有海啸未免夸大其词。 谭仁深知此刻不便和谢君卓多做纠|缠,但质疑之声一起,他不做解释只会落人口舌。 魔尊长在寮城,远离西海,不知其中缘由也情有可原。海震会引起海水剧变,继而引发海啸,我所言并无夸大之意,只不过是未雨绸缪。对于我们修者而言,海啸轻易便可飞越,但对于普通百姓,还是要早做打算。 谭仁一面回应,一面暗指谢君卓视人命为儿戏,阻拦他前往相助。 谢君卓不吃他这套,顺着他的话道:看来情况是真的很严重,既然如此,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谭宗主搭把手。 谢君卓话音一落,便有人起身附和,李洛猛灌了一口酒,道:谢师妹说得对,救人如救火,大家搭把手也能快些。 谭仁的本意是摆脱这些人前去处置这次的震动,谢君卓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三言两语便把大家都招呼起来。 谭仁心中暗骂那些人不识好坏,竟然被谢君卓动摇,面上维持冷静,道:诸位远来是客,这是我朝月宗分内之事,怎么好麻烦各位。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大家不会因为是客便袖手旁观。谭宗主还是快点带路吧,有什么安排路上再言。 谭仁开始犯难,谢君卓却心情大好,催促他快些行动。 谭仁在心里把谢君卓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依旧要维持一宗之主的气度。他现在拖也不行,不拖也不行,两相为难之下,只好隐晦地求助许不问。 许不问起身拂袖,道:一同前往也好,左右能搭把手。 许不问一发话,谭仁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挺直腰杆道:那就有劳诸位了。 谢君卓啧了一声:我请谭宗主带路,谭宗主推三阻四,许师伯一出面,谭宗主却不胜感激,这差别未免太大了些。 谭仁一惊,谢君卓这本是句玩笑话,却直直地说中他心中的隐秘。 许不问不指望谭仁帮腔,自顾接过话茬道:不是你许师伯的面子大,是三清宗这块招牌好使。 天下道门以三清为尊,许不问这个解释中规中矩,还算过得去。谢君卓对此不屑一顾,哼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江月寒不禁摇头,对她这孩子气的行为淡笑不语,亮若星辰的眸中是纵容和宠溺。 西海海界,情况并没有谭仁说的那般糟糕,海面上风平浪静,别说海啸,就是浪花也没瞧见朵大点的。不过谭仁也说了,要未雨绸缪,以防后患,所以大家还是积极相助,帮助西海的渔民迁出此地。 除此以外,阴阳玄宗的弟子还自发在村落附近支起阵法,为他们展开防御结界,这样就算海啸铺天盖地,也能尽最大努力保住他们的屋舍。 谢君卓倒是想帮着转移渔民,可是谭仁不给她这个机会,玄洛便邀请她一起布置阵法。阴阳玄宗此次出山的弟子都不是泛泛之辈,论阵法也是好手。但真玄洛毕竟不在此地,阵法上很容易看出破绽。 谢君卓上前相助,能够掩盖那些微小的差错。 谭仁身在人群之中,尽心负责,看不出差错。 谢君卓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十分老实,心里反而觉得更加不踏实,她低声提醒江月寒小心提防,江月寒应了声,神识散出去,锁定了谭仁的位置。 另一边,一直无法抽身的谭仁心急如焚,从震动过去到现在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这点时间对于别人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对于他而言一息一刻都是煎熬。谢君卓摆明了要盯死他,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渔民向着高地转移,三清宗的弟子也没闲着,动不动就给谭仁找麻烦,谭仁强压着心头的急躁,心烦意乱。 很快,身在其中的许不问靠过来,谭仁连忙向他求助。 许不问神情冷淡,冷意如霜,骂道:蠢货! 谭仁不敢吱声,他一次次落入谢君卓的语言圈套,捉襟见肘,不长记性。许不问骂他都是轻的,要不是他还有用,死一万次都不够。 还不快走?留在这里等她们反应过来吗?许不问恨铁不成钢,和谢君卓想必,他这个属下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谭仁有些犹豫:可是她们盯着我 谢君卓和江月寒并未放松警惕,他一走便会露馅。 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全身而退,放心吧,她们很快就顾不上你了。许不问垂下眸子,遮去眼底泛起的寒意。 谭仁还未想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就听见一声惊天巨响,只见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卷起铺天巨浪,以奔雷之势朝着海岸线扑过来。 西海海啸正如谭仁所言,来势汹汹。 谭仁大惊失色,海啸不过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成真了。他下意识地就要呼喊大家撤退,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许不问所说的顾不上指的是这个,也就是说这并非正常的海啸,而是人为。 谭仁心底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透骨心寒。修道大能,举手投足翻云覆雨,人命在他们眼中自然也就无足轻重。许不问撇了一眼身后滚滚而来的巨浪,冷酷地转身离去。谭仁见状,敛去心底的寒意,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在滚滚而来的浪潮中,他们二人趁着混乱消失无踪。 海浪迎面而来,大海愤怒狂啸,正在结界的阴阳玄宗弟子一个晃神,浪潮已经盖过头顶。谢君卓打出最后一个结印连接全部的阵法结点,注入灵力,阵法亮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缓了缓冲击。 都被愣着了,赶紧御剑升空,转移百姓。谢君卓大吼一声,率先御剑而起。勾陈载着她一飞冲天。 阴阳玄宗的弟子也在她的大喝中回过神来,纷纷升空。人群中,江月寒察觉到谭仁消失,她正欲追去,可是身后那铺天盖地的巨浪让她无法忽视,她权衡再三,果断地舍弃了谭仁,御剑冲向人群,将那些还来不及转移的老弱病残一一带向其他地方。 谢君卓看着浪潮眉头直皱,她心中清楚这个海啸来的蹊跷,可是现实由不得她犹豫。她每迟疑一息,海浪便进一丈,汹涌的波涛暗沉如渊,所过之处是残忍无情的吞噬,所有的东西都将消失在它的水波中。 谢君卓自认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此时此刻也无法漠视这群人的性命。三清宗和阴阳玄宗的弟子都在拼命救人,阵法阻挡不住全部的海浪,一些海水还是从没有覆盖的空隙中灌进来。 海浪遮天蔽日,在夜色里高达千丈,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巨石,要把所有的一切掩埋在地底。地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有人在慌乱中遗失了家人。 谢君卓眉头直跳,冲去救人的身影一顿,转头朝着海浪奔袭而去。她唤来勾陈在手,全身灵力爆发,漆黑的长剑划破长空,剑意朝着扑过来的海浪而去。 五行之中,唯有水不可断,可今时今日谢君卓管不了那么多。她有一剑,当破长空,当斩人世不平,逆天而行。 剑意在汹涌的海啸面前从不起眼到密不透风,最后化作一条巨|龙,翻云覆雨,气势如虹,难以抹杀。 江月寒似有所感,回头看去,遮天蔽日的海浪之中,谢君卓的身影渺小地只剩下一个点,可是在她周围,剑意凝聚成囚笼,疯狂蔓延,斩断奔袭而来的水流。她的身影不够高大,却在其中纹丝不动,半步不退。 赤子心诚,能让人间水断流! 黑夜远远没有过去,但它已经不在可怕。 西海有断崖,名曰临海之渊。此地飞鸟不过,鸿毛不浮,远远看过去只有一座奇形怪峰横断海水,在海面上独立成壁,中凿一洞,暗不见底。四周生灵死寂,靠过去一看,山峰之后,海水垂断而下,颜色从碧蓝逐渐泛黄,流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仿佛是直坠地狱,人世不存。 白日里失踪了一整天的叶无双出现在这里,他脚踏水面,如履平地,一步步靠近临海之渊。临海之渊的禁制被他释放的强大魔气所压制,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他顺着海水前进,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断崖凿开的石洞前。 此洞漆黑入夜,深不见底,叶无双站在洞口能感受到里面吹出来的风,阴冷而潮湿,带着浓烈的死气和不甘的怨恨,它们交织在一起,是不被度化的罪孽之气,日复一日地被命运摆弄,在绝望中挣扎。 叶无双站在洞口没有动,他拿出从水淼淼身上得到的那块玉石,他能看出这上面刻印了很多阵法,像是一张地图。但有些阵法过于深奥,他也是一知半解,无法破除。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的重点,他真正在意的是上面那一点不经意间沾染上的阴暗气息。 而他也正是循着这点气息找到这个地方,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水淼淼的玉石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种地方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洞口的风不曾停歇,因为它是阴间的阴寒之气,只要洞内还残存着阴暗之气,它就会永无止境地吹拂着。 叶无双收好玉石,打出一道灵力,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升起,四溢的魔气让那股阴暗之气忌惮异常,不敢贸然扑上来。叶无双跟着光一路向前,越往里洞的范围越广,像是一个沉入山壁的宫殿,雄伟壮观。 但这些对叶无双毫无吸引之力,阴暗之气越来越浓,叶无双知道自己到了目的地,幽蓝的火焰摇曳不稳,光线忽明忽暗。 叶无双抬手正欲施展术法,洞内忽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你们今天来的太早了,不是说了我在这里不需要护卫吗? 那人话音刚落,一道阴风闪过,洞内亮起了森白的火焰,每一盏焰火都立在一个骷髅头上。那个骷髅头不过碗大,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头颅,不多不少,刚刚八十盏。 阴冷的光照亮整个洞府,叶无双的蓝火逐渐熄灭,洞内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叶无双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那一瞬间,即便他是杀伐果断,翻下累累罪行的魔族,也不禁打了个寒蝉,从脚底升起一抹寒意。 那让人不舒坦的白色火光中,与之对应的是刺目的血红,那是一个高大的祭坛,最顶上倒立着无数失去头颅的尸骸,看身量都是些孩子,他们的血一滴滴地落下来,流入祭坛中,将其上的阵法染成鲜红色。 祭坛的最下端是一个血池,里面是被封印的灵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在封印中哀嚎哭喊,一丝丝怨气从他们身上冒出来融入祭坛之中。 祭坛的基脚也是堆积起来的海妖尸骨,人鱼一族被绑在上面,他们失去身躯,残留的只是头颅,灵魂被封印在祭台上,等不到安息。他们的双目被挖出来,只留下一个冒血的眼眶,血泪不停地流淌。 祭坛被鲜血染红,即便只是这样静静地立在哪里,也有一股暴虐的阴暗之气迎面而来。 叶无双释放出全身的魔气,双眸变成诡异的淡紫色。直冲他的阴暗之气被逼退,他从诡异的心悸中脱身。 洞内的人见来的不是自己的人马,轻咦一声,道:这又是哪里来的苍蝇?什么时候我的地盘是你们来去自如的后花园了? 叶无双抬头,这才看向洞内之人。入目是张有几分印象的脸,但因为被谢君卓教训一通,传言已经疯了。 游有为?叶无双有些不确定,因为曾经远远瞧见的模样不同,此刻的游有为鬼气浓郁,身上甚至有一丝魔罗果的气息。 夺舍了游有为的人一愣,听这个语气是个认识的人,他在脑海里一番搜寻,瞧见叶无双的魔角,嗤笑道:你不会是叶无双吧?难道昨天闯入这里的人也是你? 叶无双没有回答,看样子昨天也有人到了这里,并且离开了,但那个人不是叶无双。叶无双想到那块玉石,东西是从水淼淼手上得到的,难道是水淼淼? 游有为见叶无双不回答,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以为叶无双是瞧不起他。如今的他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模样,就是谭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可是竟然还有人敢瞧不起他。 叶无双,就算你是魔族又如何?到了我的地盘,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你做主。我承认你勇气可嘉,昨天吃了苦头不够,今天还敢来第二次。是不是因为你是谢君卓的手下,所以格外的讨厌。那个臭女人,她就是个婊|子,你对她那么死心塌地,难不成是她在床上把你伺候舒服了? 游有为放声大笑,声音刺耳异常,他的话越说越下流,根本就不把叶无双放在眼里。 叶无双本不想和他计较,而是专心地打量眼前这个祭坛。这个阵法他不认识,但这上面的气息阴暗腐朽,让他感到很舒适。 可游有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起谢君卓,还用那张嘴说出讨人厌的话。叶无双眸光泛冷,手上臂刃浮现,身体化作残影直奔游有为而去。 游有为身在洞穴之中,本身就是此地的阵眼,所以洞内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察觉到叶无双释放的杀意,他瞬间做出反应,即刻消失在原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5) 银光从虚空中划过,臂刃斩下游有为的半截衣袖。 即便身在阵中能够提早察觉,游有为的动作也只能勉强跟上叶无双的攻击。他心有余悸地闪现在另一边,抬起手看着只剩下半截的袖子,不怒反笑,嘲讽道:叶无双,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可笑,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心事。谢君卓那个小杂毛,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她在江月寒面前多乖巧啊,可背着江月寒,她就是个魔头。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说谢君卓是个魔头,叶无双听着都觉得可笑。对方越是恼怒越是口不择言。这种人在叶无双的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他连搭话的意思都没有,但对谢君卓不敬便是死罪。 叶无双一言不发,继续冲着对方而去。 这一次游有为学聪明了,他仗着对山洞熟悉,朝着带有防御结界的地方多。叶无双的攻击被防御结界挡住,很难对游有为造成伤害。 游有为见状,无不得意道:旁人吹嘘你叶无双如何了不得,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当谢君卓手下的一条走狗有什么意思?你要是愿意弃暗投明,来我座下,我说不定还能赏你一点骨头 叶无双顿住,游有为以为他是要收手,可下一刻便脸色剧变,连忙躲入祭坛中。 游有为的话很好地挑起了叶无双的怒火,他收起臂刃,弯刀浮现在掌间,魔气灌注于刀刃之中,他举起刀一刀斩下。磅礴的魔气倾泻而出,他的头发飞扬起来,袖袍鼓动,周围的空间轻微扭曲。 刀光落下,洞内灵力疯狂涌动积压,凝聚在刀芒之间,形成一股无形的威压,似要把这天地都撕成碎片。 刀芒和阵法上空的防御相撞,两股力量爆发,气浪向外波及。游有为见阵法可以抵挡,面上又露出得意的笑,可是他还没笑太久,神情就变成惊恐。 叶无双毫不犹豫地继续挥刀,在他身后,一道高大的魔影浮现,那是头生双角的魔物,光站在那里便有着让人动弹不得的气势。 游有为双|腿发软,他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刀芒悬顶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越来越盛,阵法感应到危机,隐隐有崩坏的趋势。 游有为大惊,若是阵法损坏,即便叶无双退走,他也是死路一条,他不能继续留在阵法中。 我和你拼了!游有为狠狠地一咬牙,从阵法中冲出来,他唤醒四面八方的阴暗之气,在身后凝聚出一把漆黑的长刀。此刀气势迫人,隐隐有魔气纵|横。 叶无双眸光微沉,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魔罗果的气息。 天地间,万物孕育而生,任何东西都不可能独生一株。但魔罗果是个例外,它并非真实的生灵,而是人间黑暗力量所化,有一不可有二,只有前生毁灭,才能后世诞果。 谢君卓体内的魔罗果力量稳定,没有消失也没有暴走的迹象,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株魔罗果不可能孕育,可眼前这人身上的魔罗果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叶无双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杀了对方。 游有为的力量也爆发到极致,他并指向前一指,长刀划破虚空直奔叶无双的力量而去。两股力量顷刻间爆发,整个山洞地动山摇,那股气息不断向外扩散,连带着朝月宗也受到波及,唯有临海之渊的水已经平静,不起波澜。 游有为被气浪击中,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石壁上,滚落在地,喉咙里瞬间冒出一股铁锈味。他只扛了一击,便是惨白而归,再无还手之力。 叶无双衣袖轻抚,那些气浪便被化解,他闪身到了游有为身前,抬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这一脚极重,犹如巨石压顶,游有为刚刚压下去的伤势直接爆发,七窍流血。 叶无双蹲下身,弯刀落在游有为的耳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游有为满嘴血气,怒而喷出。叶无双一偏头便躲了过去,他眼神冷冽地看着游有为,手中刀刃落下,直接削去游有为一只耳朵。 游有为痛的大叫,可眼中却没有求饶之意,他恶狠狠地瞪着叶无双,冷笑道:你就这点手段吗?这些和谢君卓带给我的痛楚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千刀万剐,百鬼噬魂,世间的酷刑游有为都尝过了。叶无双想要酷刑逼问,他根本就不屑。 叶无双一挑眉,刀刃消失在掌间,转而是一簇蓝色的火焰。那火一出现,游有为就感觉到一股忽冷忽热的气息靠近,四周的阴冷之气也格外忌惮。 这是什么?你想做什么?游有为暗叫不妙,挣扎起来。 叶无双纹丝不动,分出一点火焰,屈指一弹便落入游有为的眉心。那火很快钻入游有为的神魂中,刚一入就变成无数蚂蚁大小的虫子,开始撕咬游有为的神魂。每咬一口,还会吐出带着蓝色的残渣,把他裹入游有为的神魂中。 无法言喻的痛楚从神魂深处爆发出来,那是千刀万剐,百鬼噬魂也无法比拟的酷刑,像是在极冷之中又像是在极热之地,痛一点点地渗透,缓慢绵长,好似没有尽头。 游有为惨叫哀嚎,大汗淋漓,不断有血沫从口中冒出来。 这是什么?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游有为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手伸进神魂,把那些小虫子全部抓出来。 叶无双冷眼看着他的丑态,温柔地抚|摸手上的蓝火。这是魔界的酷刑,是一种专门攻击神魂的小虫,它们一边吞魂一边吐出毒素,让受刑的人一直处在痛楚中,无法停歇。即便被撕咬千万年,也不能习惯。 游有为痛极了,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他抓着叶无双的衣摆,求饶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让这些虫子停下来。 叶无双不为所动,游有为还没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 游有为眼冒金星,叶无双冷酷残暴,根本就不是他能说服的。如果他还继续扛着,等待他的是更悲惨的下场。 这里是临海之渊,你眼前看见的是正在组建的噬魂阵,以妖为基石,以童子为阵引,以魂魄为动力,一旦阵法完成,便能屠神。 游有为不敢隐瞒,但也留了个心眼,没有一股脑都说真话。 叶无双略沉吟,道:你们想用这东西对付谁? 游有为一愣,叶无双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叶无双低头,冷笑道:临海之渊靠近朝月宗,这洞内的童子就是他们献祭给你的吧。 西海每隔三日就要以童男童女海祭,这听起来荒唐,可事实正是如此。人类的欲|望让他们抛弃了良知,不折手段。 叶无双正中靶心,游有为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一旦说了,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叶无双见状,心中已有猜想。在这西海的地界上,朝月宗想要对付谁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们费尽心思把人引来这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谢君卓三个字在心底闪过,叶无双淡紫色的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的火靠近游有为,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游有为叶无双还是知道,此刻这人明显不是他,神魂和驱壳并不一致。 游有为还想扯谎,但神魂的剧痛让他放弃了抵抗之心,连忙喊道:我叫魏宇,我原来也是三清宗的弟子,是谢君卓的师兄。 叶无双神情微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是当日在寮城给我指路的那个鬼煞? 刺痛让魏宇的难以思考更复杂的问题,但叶无双这话还是唤起了他短暂的清明。当年在寮城他被七星宗的人百般折磨,最后邹不闻给了他一个痛快,却不知道他当时沾染了不少棺材内残存的魔罗果气息,神魂脱离驱壳后便直接化煞。 那时三清宗的人还在城内,大家积极地布置结界,他气息微弱难以逃离,便只能躲在躯壳内修养。等到三清宗离去,他从躯壳中脱身,连夜逃出寮城,想要找个墓地修行,不想刚出城就被一个浑身漆黑的魔族拦住。 对方询问魔罗果的下落,他恶从心起,把谢君卓的下落卖的一干二净,连同她的身世也一并告知对方。 魏宇不知道那个魔族是谁,甚至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是谢君卓死就是那个魔族亡,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对他都无害。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那个人竟然是叶无双。 叶无双非但没有伤害谢君卓,还成了谢君卓的得力干将,甚至在今日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 当日那人竟然是你?我当日也算帮了你,你却这样对我?魏宇觉得自己的人生可笑到了极点,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叶无双笑了起来,道:你不是帮我,你只是想借我的手杀了谢君卓,你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那个贱|人,她该死!她该死!魏宇破口大骂,眼眶血红一片,如果没有谢君卓,他还是三清宗的弟子,坐拥女弟子无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无双抬起手狠狠地甩了魏宇一耳光,随后站起身走到噬魂阵前。他看着眼前的大阵,注意到有一个角落还没有被鲜血铺盖,倒掉的尸首已经不能满足大阵的需求,他们需要新的血液。 叶无双对着大阵释放出一丝魔气,浓郁的黑暗气息从大阵中升腾起来,欢呼着缠上叶无双的气息,想要将他吞噬,将他同化。 一切和叶无双的猜测无二,朝月宗是要用这个东西来对付谢君卓,只要大阵完成,他们就可以动手。 叶无双扶额冷笑,高大的魔影又一次浮现在身后,他的气息猛然暴涨,一瞬间攀升到了极致,弯刀浮现在掌间,他举起刀,身后的魔影也跟着举起不存在的刀。 他要毁了这个大阵! 魏宇看出叶无双的意图,他想要阻止,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他获得了以前梦寐以求的力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他的挣扎只不过是徒劳的痴心妄想,徒增笑谈。 刀光雪亮,犹如一轮白色的烈日,叶无双挥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从洞外飞来,直直地撞上叶无双的刀锋。剑刃寸寸碎裂,而叶无双的攻击也被阻,没有完全落下去。 叶无双,你敢! 许不问盛怒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刹那间便到了叶无双身前。他愤怒地看着叶无双,眼底带着野兽般的凶性,仿佛叶无双再动一下,他就会直接冲上来咬断他的咽喉。 叶无双,你别忘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叶无双真好,他打架特效最多 第149章 叶无双闯入临海之渊,意图毁掉没有完成的噬魂阵,千钧一发之际,许不问带着谭仁赶到,他拦住了叶无双的攻击,暴跳如雷。叶无双和他维持交易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愤怒,不顾形象,只剩一身的戾气。 叶无双毫不怀疑,只要他再进一步,许不问就会不顾一切地和他拼命。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叶无双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祭坛充满了怨恨,每一块基石都是累累的血债,上面沉积的是洗不清的罪孽。 这样的东西,对于任何种族来说都是禁|忌。叶无双认识的许不问虽然卑鄙无耻,擅用权术,却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你还是和我做交易的那个许不问吗?叶无双问道,平静的表象下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他虽然是魔,但也有自己的原则。 当年在射姑山外围,他等待谢君卓呼喊他的名字时,许不问找上他说要做笔交易。他们的交易内容很简单,但并未包括今时今日的一切。 许不问心里一痛,叶无双这话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他是那个许不问,却也不是那个许不问。当他选择和邹不闻分道扬镳那天起,很多东西便再也不能由己。 是或不是,都不影响我们的交易。我不会阻拦你,你也不该妨碍我。为了今天,许不问抛弃了良知,辜负了恩师的养育之恩,他已经一无所有,不想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失去。 他现在的处境就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抓住眼前的浮木,想要活下去。浮木只有那么大,只够他一个人容身,他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帮别人,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叶无双觉得可笑,他的刀还在手中,身后的魔影也没有消失,随时都可以积蓄力量毁掉眼前这害人的东西。 许不问冷静下来,这会儿和叶无双争论他自己本身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他要做的是稳住叶无双。 叶无双,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如今这一步,你我再想回头都来不及了。许不问斟酌道:这些天你也看得明白,谢君卓根本就没有和道门决一死战的意思。她有禁锢魔罗果力量的枷锁,不解开这个枷锁,她就永远不会和你一条心。 叶无双不为所动,这些事他比许不问看的明白。谢君卓平衡了魔罗果的力量,保持理智和清明。她身在魔族的阵营,可她的心并不在。 许不问见状,又道:我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我不会伤害谢君卓,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她性命。你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就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许不问很清楚谢君卓在叶无双心中的分量,叶无双想要毁掉噬魂阵不过是因为他以为这东西对谢君卓不利。许不问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他们不会对谢君卓下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他。 叶无双冷笑连连,冤魂在耳边哀嚎,童子尸骨未寒,许不问却要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走入这里,却什么都不能做。 许不问,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刀刃消失在掌间,连带着魔影也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叶无双盯着许不问的眼睛,淡紫色的眸中不带任何情感,冰冷至极。 许不问是除谢君卓和水淼淼外,叶无双接触最多的修道之人,他们没有太深的感情,但起码曾经和平共处过。但今日之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许不问清楚叶无双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他没有毁去他们的交易,但也意味着他们回不到最初对等的位置。许不问保下了噬魂阵,可是无形间,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叶无双不再和他们纠|缠,转身准备离去。 魏宇从地上挣扎起来,满嘴鲜血,虚弱道:你不能走,你还没有把我神魂里的东西拿出去。 蓝火变成的小虫让魏宇痛不欲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力量在一点点地消失,如果任由这些虫子继续肆虐下去,他肯定会变成一具空壳。 魏宇一出声,另一边处于吃惊状态的谭仁也很快回过神来,道:许长老,你和叶无双的交易姑且放在一边,昨日的事还没有说法。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临海之渊是朝月宗的隐秘,却连着两天被人闯入,身为朝月宗的宗主,谭仁自己都觉得打脸。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6) 许不问眉头轻皱,抬头看向叶无双。叶无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魏宇挣扎着爬到许长老面前,道:许长老,救我!我还不能死。 魏宇深知求叶无双没有用,他只能寄希望在许不问的身上。对于许不问而言,他还有点用处,许不问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没了。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许不问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谭仁跟着帮腔,道:许长老,这件事倘若不问个清楚,我们又怎么知道谢君卓是否知道这一切? 叶无双,昨天来的人可是你?许不问没有先解决魏宇的麻烦,在他看来,给魏宇一点苦头无伤大雅,对他们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 叶无双没有迟疑,直接道:不是我。 许不问一惊,再问:那是谁? 我想你对死人的下落不会感兴趣。叶无双神情冷淡,声音冷冽,不带一点情感。 许不问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那个人已经成了他的手下亡魂。这个答案让谭仁松了口气,许不问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他凝视着叶无双冷酷的面容,嘴唇微张,他想拆穿叶无双的谎言,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忍住了。 有些答案就算问出来了又如何?叶无双选择隐瞒就是打算护,他要护的人,这朝月宗又有几个能得手? 许不问不想用鸡蛋去碰石头,而且叶无双已经知道这里干系重大,也不会轻易让人越过他到这个地方。 昨夜进来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许不问略过这个问题,低头看了魏宇一眼,道:我和你的关系其他人并不知晓,魏宇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还请你高抬贵手,留他一命。 叶无双对魏宇只是小惩大诫,并非真要他的性命,可许不问一求情,反而让他不爽起来。他心中恼怒许不问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又可怜他不得不给这些人善后。 魏宇的神魂被咬的全是伤痕,叶无双召回蓝色的幽火,失去那些小虫的困扰,魏宇顿时感到轻松无比。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太过高兴,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便直接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 鲜血喷涌,泼了许不问半身。魏宇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连震惊的神情都还没来得及做。鲜血湿润了衣服,许不问瞳孔骤缩,错愕地看着叶无双。 叶无双像个没事人一样收回自己的刀,嘴角带着嗜血的笑意:下次再让我听见他从嘴里说出半句谢君卓的不是,我便要他魂飞魄散。 事关谢君卓,一切都是魏宇咎由自取。 许不问眉头直跳,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叶无双离去。 谭仁看着眼前的惨状,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有谢君卓,却不想在直面谢君卓之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叶无双需要对付。 许许长老,让他离开真的没有问题吗?谭仁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衣服都被浸湿。他恐惧叶无双强悍的力量,不敢保证这个人不会成为阻碍。 许不问压下心头的怒意,甩袖道:上了我这条船,还想独善其身,世上可没有这样便宜的买卖。 许不问清楚叶无双心底的渴望,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谢君卓彻底觉醒魔罗果的力量,他需要那股力量来完成自己的事。 肉身被摧毁,魏宇的灵魂不得不脱离出来,他看着自己虚弱的魂魄,身上的鬼煞之气也散去不少。他愤怒长啸,眼睛血红。 许不问转头看向他,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魏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畏惧许不问,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好不容易给你找来合适的肉身,结果就用了一天!你不是不认识叶无双,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挑衅他,果然是在朝月宗过的太舒坦,忘了自己能有今日是受了谁的恩赐吗? 叶无双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已经够让人头疼,再看看一个塞一个愚蠢的下属,许不问平日的风度被气的影都没有。 魏宇理亏不敢辩驳,许不问举起手想给他一点惩戒,可瞧他这凄惨的模样又忍住了。他们暂且还需要魏宇的力量,他太过衰弱也不是好事。 叶无双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多少?许不问放下手,环顾四周,严肃的问了一句。 魏宇连忙道:他只看见了这个祭坛,其他的并不清楚,我也没有告诉他。 很好,你尽快把这个阵法解决,我和谭宗主在帮你拖点时间。许不问隐隐有些不耐烦,魏宇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怀疑会越来越重。 可是朝月宗没有送来祭品,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很难在三清宗的眼皮子底下抓人。魏宇心里恼怒,他低头看见游有为的尸体,他的鲜血在脚下流淌,一点点注入祭坛中,祭坛上的血线缓慢向前。 魏宇一愣,不由地大喜,心里有了个绝妙的主意。没有童男童女也没关系,可以用游家的血脉来补足。他们天生邪恶,充满欲|望和贪恋,用他们的血来勾画最后的阵法,还能拘留他们的魂魄,让他们化煞。 许不问留给魏宇最后的时间期限便不在多言,带着谭仁返回西海海界。那边还有滔天巨浪和需要转移的渔民,时间一长大家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也会带来流言蜚语。 西海,渔村。 谢君卓以一己之力拦下泼天巨浪,她的灵力大量消耗,等附近的渔民全部撤走,她收了灵力御剑升空,勾陈微微摇晃,她的身影一个不稳直接坐下来。灵力的消耗超乎她的想象,她此刻后继乏力,继续运气便会感觉到丹田刺痛。 勾陈受到她的影响飞的越来越低,很快便接近海浪,浪潮扑过来,水花溅湿她的衣角。谢君卓懒得动了,就这样飞在水面上,清晰地感受到海面的湿意。 救人的弟子们不停地来回折返,体内的灵力也是消耗巨大,此刻看见海浪扑不过来,他们干脆地瘫坐在地,恢复体力。 江月寒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没有看见谢君卓的身影,心里不由地慌乱,御剑来海中寻她。 漆黑的夜幕下,一轮弯月从海中升起来,点点星光汇聚,在海面上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江月寒看见了谢君卓的身影,她几乎是坐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江月寒心疼不已,驱使七杀飞过去。勾陈察觉到七杀的气息,顿时生出抗拒的情绪。谢君卓一愣一回头,直直地撞上江月寒担忧的目光。 谢君卓伸出手,撒娇道:师尊,我好累。 江月寒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站起来:过来,我载你。 谢君卓立刻笑容满面,毫不犹豫地跨过去,将勾陈收回空间。她一入江月寒的剑上便顺势抱住江月寒,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贪婪地捕捉她的气息,道:真希望每一次力竭之后都能看见师尊,只要抱着师尊,我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江月寒对她的甜言蜜语习以为常,全部照单全收,一句不拉。她轻拍谢君卓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讨糖吃的小动物:就知道嘴贫,下次遇到这样的危险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扛。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在扛呢?我的身后不是还有师尊吗?谢君卓不以为然,她之所以选择站出来,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不管她去对抗这股力量后是败还是胜,她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后盾。 她在力竭之后,江月寒会来寻她,护她,她们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江月寒闻言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道:倘若我来不及呢?又或者我不在你身边 江月寒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君卓就止住她的唇,笑道:不会有那样的时候,师尊要永远在我身边,看着我。就算你真的不在,我也会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你。 只要我愿意等,师尊就永远不算晚。 谢君卓说的动听,不管是什么话到了她的嘴里,都是深情不负,让人的心被填满,不留一点隙缝。 江月寒拿她没办法,主动亲了亲她的脸,想要留住更多美好的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回忆。 谢君卓眼神微亮,她俯身靠近江月寒的脸,笑道:师尊,只是亲脸怎么够? 这是明显的得寸进尺,想要索求更多。 江月寒贝|齿轻咬红|唇,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轻颤,回避了谢君卓的问题。 谢君卓不由发笑,抬起江月寒的脸,道:师尊难为情,那我就只好做个衣冠禽|兽。 言罢,她低头吻上江月寒的唇,和她唇齿相依,相互纠|缠。 夜幕在天,明月在海,眼前人是心上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江月寒胸膛起伏,她抬手搂住谢君卓的肩背,把自己的重量依偎在她的身上。谢君卓的舌|头在她的口中滑过,带起酥麻的快感,她的身体有些发软,脚下支撑不住。 谢君卓稳稳地抱住她,两唇分开时,她的眸光中似有水气,耳鬓染上绯色。江月寒眼角的红色泪痣颜色更深,妩媚动人,让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两分妖冶。 情到深处,便让人有些情不自禁。 谢君卓握着江月寒的手,道:师尊,我们今夜换房吧。 朝月宗搞了这一出,今天夜里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动静。谢君卓知道江月寒要照顾宗门的女弟子,可心里还是奢望了一次。 江月寒没有立刻回答,她靠着谢君卓的胸膛,红|唇微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同意了谢君卓的提议。 谢君卓心中大喜,像是抹了蜜糖一般,没忍住又亲了亲江月寒的脸,恨不能和她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江月寒没有阻止她,等她闹够了肯停下来才御剑去找三清宗的弟子。 西海地势平坦,想要寻找高处并不容易,大家一直向着朝月宗的方向迁移才寻到一座山脉。渔民们经此一难,神志似乎恢复了一些,不等其他人开口,便自发地开始动手搭棚子,把周围的地界收拾出来留宿。 三清宗的弟子们起身帮忙,谢君卓和江月寒来得悄无声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阴阳玄宗的弟子还是帮忙在这边布阵,阵法可以阻挡山中野兽和妖魔的入侵。 谢君卓顺便搭了把手,江月寒的目光扫过人群,眉头轻皱,抬头在谢君卓耳边道:除了谭仁,许师兄也不在这里。 谢君卓一顿,这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消息:会不会是有事离开了? 江月寒轻摇头,这点她也不确定。海啸来时,她只注意到谭仁消失,并没有在意其他人。许不问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又为什么离开,她是一概不知。 谢君卓心中沉吟,道:既然猜不出来,那就多做提防。 谢君卓一向对许不问没什么好感,他又三番两次和叶无双大打出手,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向着三清宗和江月寒,但背地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 安顿好西海的渔民,谢君卓和江月寒带领出来的弟子们回去,半路上她们遇见了许不问和谭仁。这二人一个神色匆匆,一个满身血迹,把大家给吓了一跳。 三清宗的弟子以许不问马首是瞻,这会儿无不担心,李洛率先上前,着急道:许长老,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许不问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身上的血迹,笑道:别在这里瞎担心,不是我的血。 许师兄,你们这可是出了什么事?江月寒走上前来,语气里有两分担忧。 许不问道:让师妹记挂了,不过是有海妖趁着海啸兴风作浪罢了,这血就是那畜生留下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许不问简简单单的一句解释,不仅说清楚了自己身上的血迹,还解释了他和谭仁为何会在此地。 谭仁随声附和,抱拳感激道:多谢许长老仗义出手,这些畜生安静了没多久,没想到又开始翻腾。 听见有海妖出没,弟子们神色各不一样,有人害怕恐惧,也有人摩拳擦掌。李洛蠢蠢欲动,遗憾自己没有跟在许不问身边,亲眼见识一番海妖的战斗力。 江月寒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唱一和,心中波澜不起。西海海面早已没有可以兴风作浪的海妖,它们和人鱼族一起消失在大海中多日。许不问这个谎言说的很完美,可偏偏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谢君卓靠过来,目光在许不问身上扫过,笑道:许长老看起来斯文,下手却一点也不留情面。这血迹沾了半身衣裳,光是看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不过说来也是让人后怕,这群畜生毕竟开了灵智,都懂得浑水摸鱼,暗度陈仓。要不是许长老和谭宗主明察秋毫,说不定我们还会腹背受敌。 谢君卓没有拆穿二人的谎言,而是一番诚心诚意的恭维。其他弟子不明真相,在谢君卓的点拨下以为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不由地升起敬佩之情,纷纷称赞许长老和谭仁英明。 谭仁嘴角一抽,他和谢君卓不对付,怎么听都觉得这些话刺耳。 许不问面不改色,大方地接受了所有的恭维话。期间还不忘询问渔民的状况,大家一一作答。 知道那些人已经安顿好,许不问这才放心。谭仁见一直耗着不是个事,开口让大家先回去修整。 众人应声附和,谢君卓和江月寒站在人群中,二人手握着手,看着眼前的一幕幕闹剧,觉得可笑又可悲。 一场本不该存在的海啸,倒是让她们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局面。江月寒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带队的许不问竟然是最有问题的一个。他以前表现出来的友善在真相面前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江月寒不明白,他身处如今这个位置,还有什么不满足? 朝月宗,灯火连绵,犹如星河倒灌。 奔波了一个晚上,大家都没了闲聊的心情,纷纷告别回去休息。许不问除去身上的血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他看起来很平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他推门进房,房间里坐着早早回来的叶无双。许不问脚一顿,正欲退出去,叶无双却站起身,错开他离开了。 许不问僵住,脸上的平静有了短暂的裂痕,他调整了心里的情绪,稳住了自己的风度,若无其事地关门休息。 他灭了屋子里的灯,光线暗下来,借着月色和外间的火光,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里间垂下的薄纱被风拂动,在其后浮现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影。 许不问似有所感,他抬头看过去,顺势俯身行了个礼。 纱幔后面的人一动不动,哪怕只是一个剪影,他也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人问道,声音缥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让人听不真切,也很难辨别出是男是女。 许不问恭敬道:一切顺利,闯入者是叶无双。 人影微动,道:他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毁了和你的交易? 不,他是误入,没有恶意。许不问解释道:不过不过因为魏宇挑衅,他出手教训,这才引起骚动。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7) 哦?是吗?纱幔后的人影并不相信许不问的说辞,冷笑道:我姑且信你所言,倘若最后出了差池,你明白后果。 许不问俯身垂首,神色更加恭敬:我明白! 纱幔后的人冷哼一声,眨眼便又消失无踪。许不问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才抬起头,他走到床边倒下,身体轻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抑制住体内的怒火。 他的恭敬和忠心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一块遮羞布,扯下后,看见的就只有赤|裸裸的交易。肮脏的欲|望和必须得到的东西,两者驱使着他向前。 叶无双出了门没走两步就撞见了江月寒和谢君卓,他脚步一顿,想也不想地准备避开,可是却被谢君卓看见了。 谢君卓见他要躲,觉得莫名其妙,喝道:站住,你是老鼠看见猫了?跑什么? 叶无双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我适合留下来打搅你们二人? 谢君卓恨不得和江月寒黏在一起,彼此不分离。叶无双心里清楚,便直接用了这个理由。 谢君卓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不禁喜笑颜开。她俯身和江月寒的低声耳语,让江月寒先回房休息,她和叶无双说两句话就来。 江月寒颔首离去,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谢君卓和叶无双。 叶无双此刻并不是很想见谢君卓,可又无处可躲,只能看着谢君卓步步逼近。 说吧,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谢君卓示意叶无双去凉亭坐下来谈,叶无双推脱不开,跟着她走过去。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行踪了?叶无双故作惊讶,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以前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从来都不需要和谢君卓打招呼,谢君卓也不会问他。 今日事发突然,谢君卓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道:朝月宗都要闹翻天了,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吗? 叶无双不吃这套,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配合谢君卓: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在你师尊面前,还能得你几分担忧。 嗯?谢君卓一挑眉,嘴角笑意加深,揶揄道:我好像闻到了醋味,你该不会是在厨房的醋坛子里泡了一天吧? 争风吃醋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叶无双的身上,更何况还是因为谢君卓。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叶无双说不定会直接给谢君卓一个白眼。可是今日他有些不舒坦,呛声道:够酸吗? 这话一落音,谢君卓的神情就有些僵,叶无双也意识到不对,可第一句话出口后,其他的话也止不住。他看见了谢君卓的脸色,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道:我和你师尊比,你心里要是有一杆称,可能平? 谢君卓对江月寒太好太好,哪怕不常见面,她心心念念的人也是她。 这个不能比。谢君卓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起来。 叶无双苦笑,这种事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不能比的,只不过是看想比还是不想比。 你对我而言是朋友,我们可以把酒言欢,可以肆无忌惮地斗嘴,可以原谅对方的过错,也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而她是我的师尊,是我的唯一。 友情和爱情本就不在一个天平上,所以谢君卓无法比较。她爱江月寒,可以为江月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她不爱叶无双,她和叶无双是损友,就算每天斗嘴,相互利用,他们还是能够和平共处。 如果叶无双需要,她也可以为叶无双拔刀,为叶无双拼一次。只不过那样的冲动是为了情谊,而不是心甘情愿为一人赴死。 谢君卓这话发自肺腑,是她一直想要告诉叶无双却又没能告诉他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叶无双都不求回报地帮过她许多,他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一路向前,从来没有抱怨过。 叶无双闻言惊讶不已,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认真解释的姑娘,那一瞬间好像从来没有看清她。她在这人世的泥潭里打滚摸爬了那么久,背负勾陈灾厄的命运,又被魔罗果所制约,怎么还可以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她应该明白,坠|落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你在说什么?叶无双收回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直视谢君卓的面容,他觉得可笑,可是他笑不出来,反而眼眶湿润,鼻子发酸:这种话不该对着你师尊说吗? 谢君卓不解,她是在对叶无双袒露心声,为什么要对着江月寒说? 叶无双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道:好了,大半夜的不适合听肉麻的话,你们人类表达感情的方式真够简单粗暴。 什么?谢君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道:这话说的,这话说的好像你含蓄过一样。 魔族的性情比人类还要直接奔放,被一个魔族嫌弃粗暴,谢君卓怀疑叶无双今天的脑子不够正常。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脑子好像也没正常过。向来都是在不想听她说话的时候,自动屏蔽她的声音,曲解她的意思。 谢君卓顿时升起一股对牛弹琴的荒诞感,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和叶无双谈心也是够够的。 行了,不和你说了,扫兴。谢君卓生气地鼓起脸,丢给叶无双一个你不解风|情的眼神,丢下他一个人在凉亭,转身回屋睡觉了。 叶无双静坐在凉亭中,神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他突然很想喝酒,喝个伶仃大醉,不问人事。可是他不能,因为还有很多的事需要他去做,他还不能自暴自弃,轻易倒下。 他守着暗夜的风,聆听寂寞,拥抱孤独。 谢君卓回房时,江月寒已经歇下,她睡在里侧,给谢君卓留了一半的位置。谢君卓解衣躺下,拥抱江月寒,和她一起躺在被窝里额头相抵。江月寒闭着眼,凭着感觉倒向谢君卓的胸膛,在她的胸口蹭了蹭。 柔|软的胸部像是两团棉花,触感舒适,让人有些怀念。 谢君卓轻咳一声,手掌滑向江月寒的腰身,解开衣服的细带。江月寒呜咽一声,像是一只小奶猫,声音软的撩人心弦,让人不禁心猿意马。 谢君卓一个翻身,把江月寒压|在身下,她亲|吻她的额头,从额头一路下来,最后是唇 短相守,长相思。 不求朝朝暮暮,但求长长久久。 长夜未尽,灯火已灭。 江月寒躺在谢君卓的臂弯里睡着了,红|唇雪肤,她不撩人,自有人情不自禁沉醉。谢君卓的指尖缠|绕着她的长发,她细嗅那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怎么也爱不够。 江月寒睡的很沉,谢君卓不忍打搅她,给她盖好被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天色还早,谢君卓睡意全无,她想就这样一直陪着江月寒,可不识趣的事总是接连不断。 一股莫名的悸动在心底蔓延,那是她留给小人鱼传讯的东西被触发,小人鱼有事找她。 今日海啸渔民撤退,小人鱼能在海水中来去自如,谢君卓就没有联系她。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还是在这个时候。 谢君卓有些犹豫,她好不容易才和江月寒有时间温存,可如果小人鱼那边是急事,她不去也不太好。 师尊谢君卓轻唤,可话音刚落便及时止住,她暗骂自己糊涂了,指尖探出一丝灵力,躲在江月寒衣袖里的小坏蛋感应到她的呼唤,从衣袖里爬出来,屁颠颠地到了谢君卓手上,抱着她的手指先狠狠地大吸了一口灵气。 谢君卓对它又爱又恨,用它给江月寒留了简讯,随后才起身穿衣,准备去找小人鱼。 师尊,等我回来。谢君卓在江月寒的额头上亲了亲,她尽量快去快回,不会让江月寒独守空房。 小坏蛋吃饱喝足,在江月寒身边找了个地方躺下,占据了谢君卓刚才的位置,抱着江月寒的手臂呼呼大睡。 谢君卓无奈地直摇头,没有教训小坏蛋,而是遵从内心快去快回的念头,很快便消失在朝月宗的地界。 海啸席卷,此刻的西海就是一片汪洋,一开始停船的地方已经看不见,谢君卓凭着留给小人鱼的联系找到孤海中不起眼的小丫头。 水蓝色的小人鱼从海中冒出头来,神色激动,张着嘴哇哇大叫,眼底似有泪光。 谢君卓听的头疼,道: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说。 小人鱼嘟起嘴,心里懊恼自己不会人言,没有办法和谢君卓沟通。她招来一簇水花,在空中写道:我刚才感应到了族人的气息。 人鱼一族消失了许久,小人鱼在大海中久寻不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感受到他们的气息,难怪她会如此激动。 谢君卓被这个消息惊到:你说的刚才具体是什么时候?现在还能感应到吗? 海啸来的时候,我现在还能感应,但是气息变得很弱。小人鱼认真老实地回答,海啸来时,外面的修道者太多,她不敢贸然露头,只好等他们撤退才联系谢君卓。 可是谢君卓给的东西她不太会用,一个人折腾了许久才联系上。 谢君卓被她的刚才气的够呛,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吐槽。她看着眼前这条小人鱼,莫名觉得她有点傻气,拍拍胸|脯顺气道:还能感应到就带我过去,我倒是好奇你们人鱼一族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小人鱼大喜,它灵力微弱不敢硬闯,有谢君卓在身边就多了底气,不怕半途遇上无法应对的情况。 谢君卓御剑跟上她,一人一鱼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海中。谢君卓以为这会是一场能够快去快回的行动,结果却耽搁了一|夜,直到天明她都没能返回来。 而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朝月宗外突生变故,血腥味弥漫了宗门口。 游家三人的尸体横陈水桥,鲜血染红了桥头,尸骨被切碎后拼在一起,轻轻一碰就碎成一片。 在他们三人身侧,写着两个血字:谢罪! 早上换防的弟子被吓的不清,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整个宗门的寂静。谭仁震怒,连忙派人去请江月寒和许不问。 凶手杀人毁尸,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另一边,阴阳玄宗的住所,昏迷两日的玄洛有了反应,手指轻颤,眉头紧皱,努力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守在他身边的水淼淼大喜过望,可还不等她高兴地叫人进来,玄洛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谢君卓 她在,我这就叫她过来。 玄洛摇头,道:快逃!让她立刻离开西海! 作者有话要说: 看前世吗?很快就有了。 第150章 谢君卓跟着小人鱼离开,她们二人在大海中凭借着微弱的气息搜寻,期间好几次断了线索,可是小人鱼不肯放弃,她铁了心要找到族人,一次次把微弱的气息找回来。谢君卓见她如此拼命,不好泼她冷水,陪着她在海上飘了一|夜。 眼看天际泛白,就在小人鱼也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微弱的人鱼气息忽然强盛起来,小人鱼大为吃惊,想也不想地一头扎进水中。谢君卓眼看她消失在水面上,心里放心不下,给自己施了一个避水阵,潜入水中。 昏暗的海水中飘荡着无数的海族,小人鱼身影极快,要不是谢君卓给她用来联络的东西还在身上,说不定也会跟丢。她们二人不知道下潜了多久,海底透过来阵阵微光。那光芒柔和温暖,像是母亲的怀抱般,有种让人贪恋的魔力。 小人鱼兴奋不已,速度更快,谢君卓无法在水中御剑,和它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等她们二人一前一后达到发光的地方,小人鱼愣在当场。 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透明的罩子,像是一层薄薄的结界,看似不堪一击,实际牢不可破。被结界笼罩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那样的雪□□别于冬季的白雪,而是柔|软的白色细沙。在细沙之上,完好无损的蛋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和漆黑的海水比起来,结界后面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桃源,没有危险,也没有痛苦,只留下了欢乐和希望。 谢君卓伸出手,指尖能明显地感觉到阻碍,眼前荡起水波纹。 这里是什么地方?谢君卓低头问身侧的小人鱼,小人鱼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淡蓝色的眸子里泪光泛起。 追寻着海中的气息到了这里,她以为可以和族人重逢,却不料摆在眼前的是残酷的现实。 身为人鱼一族,她自然认得眼前的这个地方,这不仅是他们人鱼一族的圣地,更是关系到整个海域。除了巫,没有人可以擅自进入。它平时隐藏在海水中,轻易不会显现,除非巫召唤,或者海域遭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蓝夕身为巫并未归来,那此地现身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也是小人鱼最不想看到的一面。 这里是海域圣地,我们称它为海眼!小人鱼拉过谢君卓的手掌,写道:你现在看见的在海眼里面的那些东西是我们人鱼一族孕育的后代,我们人鱼自蛋壳中孕育,在破壳之前不会离开爹娘,除非爹娘遭遇不测 人鱼是群居,族群内互帮互助,如果有人鱼在破壳前失去亲人,族中的长者就会给他们寻找新的父母。即便是在壳中,人鱼也需要力量孵化,所以他们离不开亲人的照看。 可是此时此刻,这些蛋都被安置在海眼中,身边无人看管。小人鱼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测,她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不愿意承认。 人鱼族的这场浩劫波及甚广,海眼现身,倘若大家尚存余力,又怎么会把孩子们都安置在这里?海眼是它们最后的容身之处,他们把孩子送进去,也意味着除了巫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唤醒。 海眼的这层结界,只有巫才能通过。旁人即便能够进去,也不能出来。 小人鱼能够想象到当时的那一场混乱,族人们为了能够留下后代不被灭族,祈求了海眼的庇护,将所有的希望都送进去,随后奔赴了一场灭族的浩劫。她的侥幸逃离是被命运所眷顾,可之后要面对的是未知的凶险未来。 人鱼一族就剩下她一条鱼,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够担起重任? 小人鱼很难过,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海眼和海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也就是这一刻,她才真切地认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再也见不到那些亲人。 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融入海水中消失不见,就连泪痕也看不清。 小人鱼吸了吸鼻子,她没有放开谢君卓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 谢君卓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试图解开眼前的这个结界,结果却是徒劳。海眼的结界是天然法则,非人力可以强攻。 人鱼一族的覆灭让人打心底感到震撼,他们和力量强大的海妖不同,虽然自保力要弱上一些,但拥有其他海妖无法比拟的种族天赋。他们能够制造幻境,用歌声蛊惑人心,一只或许不足为惧,可现在是一群。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8) 海域是海族的领地,在他们的领地上,人修的力量会大打折扣。在这样的情况下,人鱼一族依旧毫无反抗的余地,可见前来的这个人修为何等恐怖。 普天之下,实力如此强悍者,屈指可数。即便是在前世,谢君卓见过的也不多。有能力有动机办到这件事的更是只有一个! 谢君卓之前就有所怀疑,可其中的关键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所以迟迟不敢妄下断论。 人鱼和海妖失踪,西海混乱的局面随之而来,她也卷入其中,不能独善其身,可搅动风雨的那个人却没有离开三清宗。以射姑山和西海的距离,即便他是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的大能,也不可能在宗门内便轻而易举地涉足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人鱼一族。 除非他有能力驱使更强大的力量,可谢君卓看来看去,这西海可用的也就朝月宗一门。谭仁连叶无双都打不过,更别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战胜人鱼一族。 更重要的一点他为什么要除掉人鱼一族?人鱼一族身居大海,根本就不可能妨碍他?难道人鱼一族的身上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谢君卓微微挑眉,想起来昔日在大海中看见的那团黑雾,那东西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所以她选择逃离,而不是和它纠|缠。 你在海中流浪的时候,可有看见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谢君卓问道。 小人鱼不假思索地点头,她瞧见了,正是瞧见了感到害怕,才把自己伪装起来。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是你们海底的妖族吗? 小人鱼摇头,她在大海中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的东西,充满了怨气和不甘。与其说它像什么,到不如说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成型的东西。 谢君卓面色凝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岔了。她先是知道西海海祭童男童女一事,去见了江月寒以后又从蓝夕的口中知道有人传谣她在西海闹事,因此她和江月寒都选择到西海。 这件事原本是她主动带消息过去,可是现在反过去看,海祭这事才是最大的疑点。这个消息一开始是谁传给她的?又是谁传给了三清宗?整个西海都在朝月宗的掌控下,渔民们只有等死的份,更别提去告状,可最终消息还是透出去了! 难道朝月宗真的有那么不小心,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故意的。 在获悉消息的这些人中,蓝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谢君卓怀疑过一次,但因为江月寒相信,她才没有多言。 如今人鱼族首当其冲,蓝夕可知道自己族人的下场?她是否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除了蓝夕,还有叶无双和许不问,以及阴阳玄宗。谢君卓知道叶无双有事瞒着她,可是相处这些年,叶无双对她忠心不二,没有出格的举动,也未曾对她的安危袖手旁观过。他们相互利用,彼此之间有隐秘也正常。 但当这个正常变成巧合,其中的退让就变了意味。许不问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叶无双,两个人大打出手,这种事本来就不同寻常。他们之间的战斗真的像许不问说的那般,只是一点小矛盾? 叶无双从不解释,由着许不问开口,他说什么都不反驳。这不是默认,这是隐瞒。 更离谱当数许不问,他当日为谢君卓说话,话里话外都表明他站在玉清这边,可实际上他的行动让人捉摸不透。和他同为师兄弟的邹不闻更是对他百般不喜,二人甚至到了能结仇的地步。 这次的任务是玉清派他前来,可是他到了朝月宗这些天却从来没有主动去调查这件事,反而是三清宗的其他人忙上忙下,他如此冷静难不成是对西海的事一清二楚? 谢君卓细细想来,发现谭仁对许不问的态度也很奇怪,他好几次都是按照许不问的指示行动。只不过用了三清宗做挡箭牌,大家才会忽略过去。 不得不说,许不问这个卧底做的很成功,起码他带的弟子没有起疑。 除开这两个人,阴阳玄宗也耐人寻味。玄洛说他是站在谢君卓这边,换而言之,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西海变故是因谢君卓而起,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而是有备而来。 幕后之人把消息透露给谢君卓是为了引她前来,那阴阳玄宗又是从何得知?难不成幕后之人还顺带告诉他们?亦或者他们之间本来就有联系,西海的局也有阴阳玄宗的手笔。 朝月宗密布的阵法当真和阴阳玄宗没有关系?除了阴阳玄宗,这世上还有谁在阵法上有如此高的造诣? 西海这场迷局看似不复杂,实际各方的线索全部混杂在一起,所谓的朝月宗只是一个障眼法,它的存在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真正的麻烦并不在朝月宗。 谢君卓心头狂跳,脑海里闪过江月寒的身影。她之前忽略了一件事,幕后之人既然要对付她,那为什么还要让游家存在?按照游有为的说法,他们很多年前便在这里安家,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游家是一颗重要的棋子,但不是活着重要,而是死了才能更大限度地发挥作用。谢君卓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但同时她也意识到晚了。 小人鱼还沉寂在失去亲人的痛楚中,并不知道谢君卓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想起了太多的事。谢君卓意识到必须立刻赶回去,不然一切就来不及了。 朝月宗,玄洛从昏迷中醒来,急切地告知水淼淼让她立刻通知谢君卓离开,他甚至还来不及解释为什么。可是还不等水淼淼有所行动,游家的死讯就传过来,江月寒和许不问都被请出去。 游家这一死非同小可,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耐人寻味的两个字。既然要谢罪,就要有得罪的人,远的不说,单说最近,那便只有江月寒一人。 事情发生在朝月宗的地盘上,谭仁一个劲地抱歉,说自己失责,才让歹人有机可乘。他发誓会给江月寒一个交代,还让大家都去做个见证。 玄洛强打起精神,吞服了短时间内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的丹药,换了身衣服让水淼淼带他前去。 水淼淼不忍看他受罪,道:你就别逞能了,还是在这里歇着,前来的师弟中有人易容成了你的样子,他会去应付朝月宗的人。 正在穿鞋子的玄洛停下动作,大为吃惊,道:师姐,你在说什么? 水淼淼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玄洛道:我们宗门内哪里有会易容的弟子? 玄洛作为阴阳玄宗的领队,对自己所带的师弟师妹十分了解,他们会什么不会什么,玄洛一清二楚。所以此刻听见水淼淼这话,他是吃惊不已。 有啊,你昏迷的时候都是那位师弟扮成你的样子避开了朝月宗的眼线。水淼淼以为玄洛刚醒来不清楚状况,认真地解释。 玄洛面色凝重,眉头轻皱,道:你可见过这位师弟的真实样貌?知道他是何人? 水淼淼一愣,细细想来的确是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玄洛当日昏迷不醒,其他人担心事情败露,这才出此下策。水淼淼一心记挂玄洛,日夜守在他身边,并没有过问是谁假扮。只知道第二天谢君卓和江月寒前来时,那人已经变成玄洛的样子。 因为院子里都是阴阳玄宗的弟子,这个主意又是大家提出来的,所以水淼淼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是众多弟子中的一个。 可是现在看玄洛的反应,这人明显有问题。 水淼淼有些难以置信,掩唇道:不会吧,他难道不是和你一起来的人? 玄洛没有回答,他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不敢妄下断论。易容之术不是简单的变化,它是一门特殊的功法,可以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而不会轻易被人察觉。阴阳玄宗的确有这门心法,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起码玄洛带出来的人中没有人修行过。 而且这门心法要求颇高,能做到瞒过谭仁和三清宗的其他人,需要深厚的修为。在玄洛的认知中,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当年假借水淼淼的名头,说服谢君卓叛出三清宗的颜玉容阴阳玄宗宗主。 颜玉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假扮玄洛的人是谁? 玄洛还没有想出答案,院子便里传来一阵喧嚣。水淼淼起身查看,是朝月宗的人来请大家过去。 假扮玄洛的人也在其中,他熟络地和朝月宗的人打招呼,镇定从容,不见胆怯。朝月宗请他们移步,那人当场应下,招呼同门前去。 水淼淼心里着急,玄洛当机立断道:师姐,你先别管我了,快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全谢君卓,只要有机会,就让她立刻离开,越快越好,不要耽搁。 水淼淼应下,拿上银枪追出门去。 玄洛压下自己的伤势,俯身穿鞋。假扮他的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门被对方利用。 两个宗门内的人都被叫走,院子里安静极了,喧嚣声跟着远去。 玄洛下床准备离开,可是刚走到门口他就发现异样。他昏迷前布下的阵法被人改动,阵角和结点都出现偏移的情况,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阵法,将他限制在门内。 他站在门口可以清楚地看见院子里的状况,可是却无法走出去。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囚禁起来,让他寸步难行。 布阵之人的伎俩让玄洛感到可笑,他身为阴阳玄宗的高徒,还没有什么样的阵法解决不了。对方如此行事,也只不过是拦他片刻。 玄洛面上不屑,心底却很认真。他仔细地检查阵法,寻找阵眼。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可是到了后面他不由地心惊,额上冷汗直冒。 他竟然找不到这个阵法的破绽,虽然只是小小地改动他布下的阵法,可是对方手段称得上是高明。他抹去了阵眼的存在,把这个阵变成完美的囚笼。 玄洛被彻底地困在里面。 该死!玄洛不由地感到火大,一拳砸过去,阵法纹丝不动。把他困在这里的人并不想伤害他,所以阵法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你到底是谁?玄洛捂着心口倒退两步,脚步踉跄。他和水淼淼一前一后不过差了一点时间,却是两种境地。对方阵法瞬发,那是不是说明他人还在这里? 玄洛心里没底,手心起了一层细汗。他伤势颇重,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侥幸,倘若对方真在,他又该如何应对?玄洛内心陷入天人交战,他沉思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你是谁?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别躲了,出来吧。玄洛挺直腰杆,面向无人的院子,低声冷笑道:阁下能把我困在这里无非是不希望我出去捣鬼,那看来阁下也是知情|人。以阁下的本事,想来也不是什么默默无闻之辈,又何必藏头露尾? 小娃娃,你不必拿话激我,看在颜玉容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你只需要安静地呆在这里就好,等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 说话的人没有露面,空灵缥缈的声音无处不在,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也听不清从哪个地方传来。他提到颜玉容,言词中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宗宗主而显得敬畏,反而稀疏平常,像是在提及一个普通人。 这样的口吻让人不喜,可其透露传来的强大更是让人胆寒。 玄洛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存在,他心里不由地着急起来,他让水淼淼去传信,按理只要能让谢君卓知道,事情就还有转机,可是不知为何,他心底反而越发不安起来。 另一边,朝月宗的大殿,谭仁让人收敛了游家三人的尸骨。三具尸体停在大殿上,盖上白布,血一点点渗透出来,把白布染得东一块西一块。 江月寒很是淡定,她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愤怒,也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对于她而言,游家在她眼中只是带着血亲关系的陌生人。她犯不着为了陌生人大动干戈,只不过在旁人看来,名义上的亲人也还是亲人,所以此刻她在这里。 谭仁派去请人的弟子很快就来了,谭仁在心里把在场的人都点了一遍,诧异道:怎么不见魔尊? 此刻到来的人中,唯独不见谢君卓。晚到的水淼淼和叶无双坐在一起,谢君卓的缺席更是明显。 在场的人左右环顾,相互窃窃私语起来,有人问道:水淼淼,谢君卓呢?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怎么你来了她却没来? 水淼淼被问的哑口无言,支吾了一声我就没下文了。玄洛受伤后她就没回去,根本不清楚谢君卓的动向。此时情况如此微妙,她如何回答都对谢君卓不利。 而且谢君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水淼淼心里着急,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大家见水淼淼不愿意回答,顿时猜测纷纷,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这场谋杀的指向性如此明显,谢君卓没有不在场的证明,还有完美的犯罪时间。哪怕没有人说出来,大家心里也开始这样怀疑。 江月寒把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底,这大概就是凶手想要达到的目的。用游家的死亡嫁祸谢君卓,借此煽动大家的情绪,让他们一致认为谢君卓就是凶手,同时也能离间她和谢君卓的关系。 这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却没想过她和谢君卓会不会配合? 江月寒的袖子里还藏着呼呼大睡的小坏蛋,谢君卓明确告知她去了何处,江月寒相信她没有说谎。因为江月寒清楚,谢君卓就算要对游家动手,也是光明正大,而不是背后下黑手,还把尸体送过来。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许不问靠在桌子上,身体微倾,倒向江月寒,问道:江师妹,这事你怎么看? 许不问没有直接疑心谢君卓,他更想知道江月寒的想法。 江月寒看了他一眼,知道该自己站出来了。她轻咳一声,道:谭宗主,游家两老不在宗门内,凶手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可游有为就在朝月宗,还是你特别安排了院子,这凶手行凶时,朝月宗当真无人知晓? 游家三人的尸体同时出现,死亡时间相差无几,行凶之人是如何做到在朝月宗杀了游有为后全身而退,又去杀了游家两老? 江月寒这话说的直白,她既是质疑朝月宗的守卫,也是在质疑朝月宗自导自演。 谭仁可不敢认这口锅,连忙道:江道长说的是,我看见尸体的时候也想到这个问题,第一时间询问了静一和当值的弟子。昨日因为海震引发海啸,我们宗门内也混乱了一阵子,静一见游有为安睡后便离开去帮忙处理宗门内务,之后回房歇下,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当值的弟子们也说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出入,如果不是今早发现尸体,他们还不知道游有为出事。 游有为被杀,朝月宗内无人发现可疑,谭仁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动手的人修为高深,可以轻易地瞒过他人耳目。 江月寒对这个答案感到好笑,道:朝月宗的巡防未免过于儿戏。 江道长说的对,这事我们朝月宗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是我们朝月宗对不住你。谭仁审时度势,江月寒的话里刚有一点责备的意思,他连忙把责任揽过去,一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 他这般卑谦,摆明了是要堵江月寒的嘴,让她不能继续挑朝月宗的不是。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29) 一句对不住就能抵三条人命,谭宗主未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江月寒不好计较,其他人却不管这些。谭仁的话音刚落,假扮玄洛的人便适时地开口给他添堵。 水淼淼看向那人,眼神微闪,沉默不言。 谭仁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看向说话的人,道:玄洛道长这是何意?我朝月宗并未推脱,游有为也是我宗弟子,这种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抓到凶手,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会给江道长一个交代。 这个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你们朝月宗连人影子都没看见,你们想怎么抓?玄洛冷笑,道:还是说谭宗主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怀疑的人选,只不过不方便说出来? 这谭仁面露难色,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时不时地看向江月寒,仿佛在权衡该不该说出来。 谭宗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今日我们大家都在这里,难道你还怕奈何不了这个凶手?江月寒对谭仁的暗示视若无睹,反倒是许不问配合他做戏。 谭仁讪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一句不敢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加上之前他有意无意的暗示,那个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水淼淼见状只能干着急,放眼看去整个大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帮忙说话。 叶无双冷眼旁观,等谭宗主的太极打的差不多,他干脆道:谭宗主,你既然怀疑我们魔尊,那就明说。不要似是而非,反而招人讨厌。 叶无双点破大家心中所想,微妙的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大家左右环顾,要是接触到对方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尬笑。 叶无双仿佛没瞧见,继续道:魔尊的确不在朝月宗,但这不能代表什么。 谢君卓昨夜离开时叶无双知道,只不过他没叫住她,也没问。谭仁有意把事情往谢君卓的身上引,叶无双也不瞒着。他们行事从来就不需要理由,彼此人族的勾心斗角,他们在仇恨这方面更为直接。 谭宗主,你也不必再怀疑,倘若这件事是魔尊所为,你此刻看见的可不是尸体,你应该连尸体都瞧不见。我们魔尊不是傻子,她还没有蠢到把尸体丢到你眼前,让你怀疑她是凶手,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叶无双言辞凿凿,话里话外都是对谢君卓的维护。 诚然这种杀了人还特意把尸体丢到朝月宗的行为十分古怪,仿佛是在告诉众人谁是凶手一般。有些弟子也品出不对,嗅到栽赃嫁祸的意味。 谭仁被叶无双一通抢白,该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叶无双,一时分不出这个人到底是站在他们这边,还是站在谢君卓那边。 叶无双,你和我争辩无用,只要找到凶手,一切事情就能真相大白,我们也不会冤枉魔尊。可是你看,都到了此刻,魔尊竟然还未回来。她到底是有事耽搁,还是做贼心虚? 谢君卓的不在场成了一个很大的弊端,水淼淼昨夜没和她在一起,此刻也无法给她作证。 叶无双看了江月寒一眼,思索片刻,没有继续和谭仁争辩。 谢君卓昨夜和江月寒同处一室,就算要作证,也该是江月寒站出来。可是江月寒无动于衷,这是不给谢君卓洗白的机会。 叶无双退让让谭仁松了口气,他对这人不熟,昨日他又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要是他当场反水,谭仁也劝不住他。 谢君卓的离开恰到好处的巧合,矛头又一次指向她。 水淼淼在桌子底下踢了叶无双一脚用眼神询问他此刻该怎么办。 叶无双回眸,嘴唇微动,无声道:等! 谢君卓不回来自证清白,旁人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谭仁显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打算给谢君卓辩解的机会。眼看其他人再无反对的意见,谭仁清了清嗓子道:江道长,依我拙见,我认为魔尊嫌疑不小。我知道你们师徒二人感情深厚,你不愿意怀疑她,可说不定正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感情,她才会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 谭仁话音刚落,江月寒尚未做出反应,大殿外便有一人朗声道:谭宗主,张口就来可是个不好的习惯,你一天天地除了说大话,难道就不能有点实际的行动? 谢君卓一边回应谭仁的猜测,一边走上前来。她衣衫整洁,手上提着油纸包裹好的早点。随着她的到来,众人神色各异,眼神中带着探究、怀疑、意味深长。 谢君卓一直走到江月寒面前,将手上的早点递给她,回头对谭仁笑道:我不过是起了个大早去海边看看昨夜迁移的渔民,顺带买了个早点,怎么一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杀人凶手?谭宗主断案未免太过武断,这要是做了青天大老爷,只怕青天二字从此不见日月星辰,只剩无边黑暗。 谢君卓气势迫人,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行的端坐的正,堂堂正正地站在大殿上和谭仁对峙,目光中不见惧色。 谭仁心中暗骂她来的不是时候,面上堆满了笑意,假意恭维道:真没看出来魔尊还是心系苍生之辈,你说你起了个大早,那为何我宗门巡逻的弟子今早没有看见你? 这得问你呀,谭宗主!谢君卓道:你们朝月宗是真的可笑,杀人凶手看不见,我出门也看不见,不知道你们还能看见什么?昔日拦不住游家两老在宗门闹事,今日拦不住凶手在宗门杀人后扬长而去,你们耳聋眼瞎,最后还想让我背黑锅。难不成我留在你们宗门做客,就是为了今日当这替罪羊? 谢君卓不由地提高了声音,说的都是这些日子朝月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误。堂堂一个宗门,搞的像个菜市场,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光听就让人火大。 谭仁知道谢君卓的嘴皮子利索,可真正对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谢君卓句句戳他的肺管子,他面上维持笑意,心底却是怒火熊熊燃烧。他要应对许不问那一拨势力,又要应对谢君卓和江月寒,他夹在多方势力中间,只觉得心力交瘁。 谢君卓好整以暇,游刃有余,这让谭仁无从下手。 他握紧了身下的椅子扶手,压住情绪,道:魔尊既然是离开去看望渔民的情况,那为何水淼淼对你的去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必隐瞒? 谢君卓闻言看向水淼淼,水淼淼略表歉意,她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找不到借口也很正常。 她昨夜和我在一起,故而水淼淼无从得知她的去处。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谢君卓的回答时,一直很安静的江月寒忽然出声。她面色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道:我们师徒之间尚有恩怨未解,昨夜相聚也是此事。 江月寒说的是师徒之间的恩怨,这个恩怨不需要她详细说明,大家也能猜到是什么。谢君卓叛出三清宗坠入魔道,江月寒身为师尊,自然要过问一二。 谭仁被江月寒突然的解释打了个措手不及:江道长既然昨夜魔尊和江道长在一起,那为何刚才江道长不说? 江月寒抬眸,道:你没问我! 谭仁没问,江月寒自然不需要回答。这个解释堪称完美,谭仁嘴角一抽,觉得心底的火气又旺了不少。 谢君卓扭头压住冒头的笑意,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一本正经道:江道长宅心仁厚,宰相肚里能撑船,对我这个孽徒都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劝我弃暗投明,让我实在感动。既然江道长也是一片赤诚,那我怎么也要把今日这事弄个明白。 谢君卓走到三具尸体面前,手一拂,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便被她掀开,她看着眼前被拼凑起来的尸体,眉头微蹙。这些伤口密密麻麻地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致命伤在何处,也看不出是凶器所伤还是术法所伤。 谭宗主想要知道凶手不难,我有一个法子,就看你敢不敢让我一试。谢君卓从尸体上看不出多余的东西,但她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她在海中意识到事情不对,当机立断赶回来,这才没有错过辩解的时机。 尸体不能说话,但神魂还可以。 谭仁深知谢君卓的狡猾,不敢贸然答应,他不经意地垂首,手指拂过额头,眼神看向许不问。然而还不等他接收到许不问的指示,谢君卓忽然莲步轻移,挡在中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谭宗主,你不敢吗? 谭仁一愣,谢君卓忽然转身,看着许不问道:许长老,这里除了谭宗主,就属你身份地位最高,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许不问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冷光,他不知道谢君卓是故意还是有意,那么巧合地阻碍了他和谭仁的交流。此刻她把这个问题抛过来,难免带了试探的意味。 许不问维持一贯的神情,道:你既然有法子,大可试一试,把这个凶手找出来。 许不问接了烂摊子,谭仁很是高兴,不用他打交道,他坐着便可。 谢君卓莞尔,后退两步,手指在虚空中凭空成阵。她打了个响指,阵法亮了起来,在她指尖缠|绕。谢君卓手指一点,阵法迎风而长,落入地砖之中,把三具尸体囊括在内。 人群之中有两个人看着谢君卓露这一手,神色各不一样,一位满脸欣慰,一位神色微沉。 谢君卓专心布阵,大家认真地看着她比划,等她把一切收拾妥当,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李洛伸长了脖子,问道:谢师妹,你这画的是什么? 谢君卓抬头,道:此阵名曰招魂,能把游荡在四方的魂魄召回来,让他们倾诉身前苦楚。谭宗主,你说我这个阵法如何? 第151章 谢君卓玩了一手招魂阵,大大咧咧地问谭仁如何评价。招魂招魂,顾名思义就是将游家三人的魂魄招回来,只要他们在阵法中现身,众人就能问出凶手。 谭仁面色如常,拢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他作为知情者,自然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嫁祸给谢君卓只是权宜之计,就算不成功也无所谓。可是谢君卓要当堂对峙,这让他有些难办。 魔尊,不是我怀疑你,而是这招魂之术有利有弊,你怎么能保证你找回来的就一定是游家三人的魂魄,而不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谭仁试图阻止谢君卓的行动,他可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君卓嘴角带笑,眼底冷光一片,谭仁越是想要阻拦,她越是无所顾忌。 是不是要做了才知道,就算真的不小心招来恶鬼,难道谭宗主还惧区区一只恶灵不成?谢君卓打出一个手印,地上的阵法忽然亮起来,谭仁的阻拦没有任何作用,她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阵法。 赤金色的光芒勾勒出阵法的模样,阵法内忽然飘来一阵阴冷的气息,虚空中裂开一条隙缝,黑色的浓雾从中扩散。那雾气只在阵法内活动,赤金色的光芒在黑雾中暗下去,紧贴在阵法的轮廓中。 谢君卓面色不变,她以尸骨为引,追寻本源。对于旁人而言或许还有些难度,但在她看来,却是在简单不过。毕竟她是能打开鬼界之门的人,从鬼界捞回来一个魂魄还不是什么大|麻烦。 黑雾扩散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停了,裂缝中飘来一股阴风,有人影在其中一闪而过,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谢君卓再度结印,阵法又一次亮起来,裂缝越扩越大,很快便能容一成年人通过。在场的大家看的真切,裂缝之中光线昏暗,像是一个没有白昼的黑夜,无数模糊的影子在里面飘来飘去,无一不是木然又空洞。 谭仁紧张万分,祈祷谢君卓什么都找不回来。 谢君卓神情专注,她盯着眼前的阵阵黑雾,心底没由来的一沉。她没有感受到游家三人的魂魄气息,难道是他们三人的魂魄并没有归去鬼界? 鬼界无魂,那就残存人间。 谢君卓目光一凝,手上的结印变化莫测,她一连打出数道印记,一一落入阵法之中。赤金色的光芒再度腾飞,化作一盏明亮的灯笼。阵法中的黑雾散去,裂缝里的画面一一消失,变成走马灯的幻象。 招魂阵法竟然招不来人魂,这种情况谢君卓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在阵中搜魂,势必要把这三人找出来。 裂缝中走马灯的幻境戛然而止,四周变成一片空白,画面和声音一起消失了。 众人不解地看向谢君卓,不知道她这是成功还是失败。 谢君卓抬头看着眼前的灯笼,金色的光芒尚未熄灭,也就是说阵法还在运行。她正欲在输送灵力,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啸声。 那声音直破云霄,冲击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惨烈又痛苦,充满了怨恨和不甘,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谢君卓维持阵法首当其冲,但她灵力深厚,阻挡了大部分的声波,其余的不足为惧。 一些修为微末的弟子痛苦地堵住耳朵,头晕目眩,灵台刺痛。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等大家缓过神来,只见裂缝中的雪白刹那间化作漆黑的夜幕,三个狰狞的魂魄在其中哀嚎,他们在黑夜里挣扎,大家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身上束缚着锁链,那东西深入他们的灵魂。在他们的身后,黑暗无边无际,让人看不清楚具体是在什么地方。 明亮的灯笼和漆黑的夜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似乎也瞧见了,挣扎的更是剧烈。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年轻的魂魄痛苦的求助,眼中满满的绝望之色,哪怕奋力地想要挣扎出一条活路,也是徒劳无用。 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牢牢地禁锢他的身躯,不管他如何拼命地向前靠,也会被拽回去。痛苦之色爬上脸颊,年轻的魂魄不肯放弃,他的眼神瞟到一旁的江月寒,哀泣道:姐姐,救我! 来自灵魂深处的求救,带着悔恨和绝望。江月寒的平静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她看着裂缝中那张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脸,蹭地一下站起身。 姐姐!年轻的魂魄更加卖力地呼喊,眼底燃起了希望。 谢君卓不断掐诀,试图弄清楚这三个人在什么地方,灯笼的光越来越亮,恍若白昼朝阳,可那样的光依旧无法刺破裂缝中的黑暗。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他们第一次看见这样诡异的画面,那种直冲心灵的震撼甚至让他们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江月寒走到谢君卓身边,看样子是想要帮忙。 谢君卓对她摇头,裂缝中,年轻魂魄眼底的希望之色越来越浓,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江月寒。可是那只手还没有抬起来,众人就看见一道黑光闪过,像是一条黑色的长鞭,狠狠地甩在魂魄的手臂上。 年轻的魂魄吃痛,立刻缩回手,哀嚎不已。 裂缝中传来轻蔑的嗤笑声:到了我的地盘上还想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挫样! 谢君卓一愣,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0) 谭仁吓了一跳,面如土色,冷汗长流。他看见游家三人的魂魄时便知道糟了,但多少还存了一点侥幸之心,觉得自己能够蒙混过去。可现在另一人出声,直接把他打入谷底。他气的直哆嗦,心中咒骂不已,暗道对方蠢钝如猪。 被谭仁咒骂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甩了一鞭子,得意道:要不是留着你们还有点用处,我早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对付你们,让你们尝尝万鬼噬魂的滋味。你们姓游又如何,和江月寒沾亲带故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上。等我解决 魏宇越说越兴奋,开始忘乎所以,谭仁听的心头狂跳,硬着头皮道:魔尊,你既然能看到他们的魂魄,那可有办法将他们带过来? 谭仁这一开口,阵法那头的人便有所察觉,警惕道:谁? 听到这声谁,谭仁只觉得血气直冲大脑,喉咙里一阵腥甜。谢君卓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神情别有深意。 裂缝中,说话的人深感疑惑,从黑暗中走出来,在裂缝前面闪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又有不知好歹的人想要闯进来了吗? 一个又说明之前便被人察觉过,这对谢君卓而言可是非常意外的收获。她用眼神镇住在场的人,让他们全部闭嘴,谁也不准出声。谭仁自知事情糟糕透顶,还是极力想要挽回。可是这一次谢君卓不给他机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直接用术法限制谭仁开口。 谭仁顿时憋的脸色铁青,魏宇没在听见声响,好奇地探头过来,目光和谢君卓直直地撞上。隔着阵法构建起来的空间,两个老熟人就这样相逢。魏宇手上提着黑色的长鞭,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 可是这个笑在看见谢君卓后便僵住了,很快消失在脸上。魏宇一阵慌乱,特别是看清楚谢君卓身在何方,身后都站着什么人后,他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按照计划,现在还不是该他登场的时候,更别说被谢君卓抓了个正着。 意气风发的魏宇顷刻间萎靡下来,转头躲进黑暗中,他甚至顾不上游家三人的魂魄,连忙启动临海之渊的阵法,阻断谢君卓的窥探。 临海之渊的阵法排斥谢君卓的力量,裂缝被摧毁,一人高的空洞很快消散,炙热的灯笼也逐渐熄灭下来,招魂阵消失在谢君卓的脚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有些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三清宗的弟子迟疑道:刚才那个人是魏宇? 再被谢君卓算计之前,魏宇在三清宗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弟子都认得他,李洛更是印象深刻。毕竟当日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力,要不是他们在大殿上为谢君卓作证,谢君卓也不会轻易取得三位仙君的信任。 魏宇的模样大伙还没有忘记,哪怕他此刻是魂体,周身黑雾萦绕,但也不影响大家看清楚他的脸。 第一声质疑说出来后,越来越多的声音跟着想起来。 那人就是魏宇,我和他一起上过早课,绝对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无极仙君废了后,被谢涟带走了吗? 何止被带走?当年寮城事变,七星宗狼子野心,他丢了修为又被囚禁,只剩一口气吊着,是邹师伯看不过去,出手给了他一个痛快。按理说他早就死了,可是 他的状态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清宗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原本只是要为游家的人讨个公道,可谁料事态的发展超出预料,甚至完全不受控制。游家三人的魂魄被囚禁,而囚禁他们的人是早已死去的魏宇。 漆黑的天幕不见亮光,阴冷的风仿佛来自地狱。 难道他们此刻正在无间?有人小声地嘀咕,可是却不敢确定。因为魏宇的态度并不像,他甚至提到了江月寒。 众人想不到合适的答案,他们把头转向谢君卓。阵法是谢君卓所画,魂魄也是谢君卓所召,唯有她最能解释这一切。 自阵法消失后,谢君卓的脸上就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低头看着游家三人的尸体,没有解答大家的疑惑,而是解了谭仁的禁术,道:谭宗主,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游家三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也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你说对不对? 谭仁摸着自己的喉咙,那种被术法禁锢难以发声的不适感褪|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回来了。谢君卓不仅证明自己无罪,还给谭仁招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此刻听见她的声音,谭仁只觉得一头有两个大。 魔尊说的对,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别和我一般计较。谭仁气的想要吐血,态度上却是虚心认错。 谢君卓见他这样便觉得有趣,招魂招来了意外之喜,她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谭仁。刚才要不是谭仁出声,魏宇说不定还能说出更多的东西。一想到这个,谢君卓就有些微妙的不爽。她抬手施法,将游家三人尸体上的白布盖回去,转身给了江月寒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先退回去。 江月寒被牵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刚才游有为那么痛苦的呼喊,实实在在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可是那样的情绪在看见魏宇现身后变的不同寻常,西海的乱局是无数没有头的线交织在一起,此刻找到了其中一条,自然不能浪费。 江月寒坐回去,三清宗的议论声也小下来。大家都看向谢君卓,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君卓不慌不忙地围着游家三人的尸体走了一圈,地面上阵法消失后留下淡淡的痕迹,是很浅很浅的灰色,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谭仁心中忐忑,谢君卓越是冷静,他心中越是没底。 谢君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谭仁,笑道:谭宗主,不知道你对刚才这事有什么看法? 谭仁眉心狂跳,即便背后冷汗长流,面上也要为维持镇定,他深吸口气,冷静道:魔尊,我不懂你的意思。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游家三人的魂魄身在何处,出现在裂缝中的人又是谁? 招魂阵开,生魂死魂皆可入内,提灵灯燃,迷失之魂皆有路回。谢君卓解释道:此阵消失后留下痕迹,显然游家三人的魂魄不在鬼界,他们还在人世。诸位也看见了,他们三人的魂魄被人束缚,显然是有人想用他们来做点什么。 游有为挣扎之时,大家清楚的看见他身上的锁链,那是专门对付灵魂的东西,非凡尘之物。谢君卓说的都是大家看见的,谭仁不好反驳,干脆闭口不言。这个时候,他说的越多搞不好就错的越多。 谭宗主说不认识出现在裂缝中的人,我想也是。不过没关系,你不认识可我们认识,刚才三清宗弟子所言谭宗主想必也听见了,不需要我再给你解释。谢君卓笑意盈盈,她并不相信谭仁所言。 魏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西海的乱局中,他算是一个比较令人意外的存在。更有可能他还是其中关键的一环,仔细想想,游家迁徙到西海的时间和魏宇死亡的时间相差不大。 那个时间段也正是魔罗果出世,谢霄贤倒台,七星宗重新整顿的时候。谢君卓身带魔罗果回归三清宗,叶无双作为纯种魔族现世,人间乱局初显端倪。 原来这场局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谢君卓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人畜无害,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 谭仁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头疼,觉得她话里有话,没有辩驳,顺着她的话道:既然那人曾是大家的熟人,那不知魔尊有何高见,你可能把人找出来? 谭宗主要我把他找出来?谢君卓故作诧异,掩唇看着谭仁,道:我只是自证清白,缉凶的事难道不该贵派出面吗?他杀的可是你宗的弟子。 谢君卓没有参与的意思,她直接推脱让谭仁心底一喜,连忙道:是我失言,我立刻安排人手去附近搜寻,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谢君卓没有说话,嘴角的笑意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其他人不懂谢君卓为何临时推脱,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又觉得合情合理,不好太过苛刻。这毕竟是正道的事,让她一个魔门之人掺和,岂不显得正道无能? 谭仁松了口气,立刻召集人手,安排他们去附近巡查,务必要找到这个人。 谢君卓静静地看着他安排,等他把一切都处理妥当,这才慢悠悠道:谭宗主真是好判断,我可没说这个人在附近。 谭仁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又被谢君卓给算计了:魔尊这是何意? 谢君卓摊手道: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觉得谭宗主的安排出人意料,完美的避开了一切有嫌疑的地方。 谭仁把弟子们打发去陆地和附近的渔村,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实际行动却南辕北辙。渔村现在的情况好不到那儿去,如果真的有一个鬼气森森的地方肯定很显眼,完全都不需要去搜寻。 谢君卓不相信谭仁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让大家往人群中走。 谭仁沉默,谢君卓又道:既然谭宗主对陆地情有独钟,那这海面就交给我如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会会我这个阔别多年的师兄。 谭仁避开了有疑虑的点,谢君卓只需要顺着他的思路反过来,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裂缝之中看的不清楚,谢君卓也不能完全判断出魏宇的方向。但既然他所在的地方可以和搜魂阵产生共鸣,那想必是个魂魄聚集之地,鬼气浓郁。 谭仁又被摆了一道,连忙补救道:魔尊刚才不是说不想管吗? 谭宗主,你记错了吧?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谢君卓佯装惊讶,她刚才只是让谭仁来缉凶,没说自己不参与:我一大清早回来就被人扣了一顶杀人凶手的帽子,虽然这会儿嫌疑是洗清了,但我心底的怒气却没消。这锅我也背了,这口气难不成谭宗主还要我咽回去? 谢君卓敛了笑意,面带愠色,气势迫人。她挖了坑给谭仁跳,这会儿谭仁跳进去了,她自然要适时地填上土。 谭仁左右理亏,不情不愿地附和谢君卓两句,恨不得立刻把她打发了。 谢君卓见他安静下来,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在逼迫他,甩手道:既然谭宗主无话可说,那本尊就不奉陪了。 言罢,谢君卓转身离去,走的那叫一个潇洒。叶无双紧跟其后,水淼淼也连忙追出去。 大殿内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中,过了好一会儿阴阳玄宗的人先打破平静,起身告辞。谭仁和玄洛客套了两句,态度温和。 很快大殿只剩下三清宗的人,那些弟子面面相觑,都等着许不问下指示。许不问转头看向身边坐着的江月寒,询问道:江师妹,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江月寒扫了眼面前的三具尸体,道:死者为大,麻烦谭宗主将他们三人下葬。 这是我分内之事,江道长请放心,我一定给他们寻一处合适的安葬之地。谭仁面对江月寒时没有面对谢君卓那么火大,江月寒看起来冷淡,但好歹是个讲理的人,而不会像谢君卓那般,一句话后面指不定有多少坑。 尸体的处置并不麻烦,江师妹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又何必用来搪塞?许不问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关于魏宇的事,江师妹就没点想法吗? 谢君卓坑完谭仁就走了,从头到尾她和江月寒都没有过多的交流,面对亲人未寒的尸骨,哪怕大家都起了疑心,江月寒还是淡定异常,没有丝毫的怀疑。许不问越来越好奇她们之间的感情,虽说顶着师徒的名义,可真正相处的时间算下来不到两年。 这样短暂的相逢甚至还不够彻底看清一个人,更何况那个时候她们都还是孩子,正是容易感情用事的时候。 许师兄想我说点什么?江月寒不解地看着许不问,道:是想我质疑谢君卓的处理方式,还是质疑魏宇的出现?魏宇当年在寮城出事,寮城和西海相隔甚远,凭借一个阵法,我们的确不能断定魏宇的位置。但师兄也别忘了,游家三人的魂魄就在魏宇身边,他们三人身死不到一天。一天,从杀人到拘魂,距离太远无法完成,所以谢君卓怀疑魏宇在西海,并非妄断。 江月寒的解释有理有据,他们为什么来到西海,在西海又遭遇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有些话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许不问眼神微眯,道:江师妹说的对,是我多虑了,我只是没想到魔尊在阵法上还有如此高的造诣。 搜魂阵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完成,谢君卓在道门呆的时间并不长,可她会的东西比正统修行的弟子还多。 江月寒眼眸低垂,没有回答许不问这句试探。有些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和谢君卓两世为人,大家看见的只是这一世的相处,而非前世的挣扎。 谢君卓出了大殿走的并不快,水淼淼越过叶无双小跑到她的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道:跟我走。 谢君卓没有反抗,任由水淼淼拉着,一副姐妹感情好的样子。水淼淼带着她脚底生风,飞快地赶回阴阳玄宗的院子。 之前朝月宗派人来催,玄洛怕她赶不上便让她先行一步。水淼淼以为之后玄洛会跟上,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没有现身。 一路疾驰回去,水淼淼拽着谢君卓进了门,玄洛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水淼淼大惊失色,放开谢君卓的手冲过去,把玄洛从地上抱起来,着急道:师弟?师弟!你醒醒 谢君卓走上前来,检查玄洛的情况。他的气息平稳,已经脱离了危险,并没有留下后遗症。 你别晃了,不然一个大活人都要被人晃散架了。他还在恢复中,精神不振,大概又睡过去了。 谢君卓好心地提醒水淼淼,顺便搭了把手,道:把他扶床上去,你那么着急拉我回来,不会是为了让我看苦情戏吧? 水淼淼白了她一眼,道:谁有心情给你看苦情戏?你快吓死我了,出了那么大的麻烦你竟然不在宗门内,你都不知道谭仁想把黑锅甩你头上,我都不好说没看见你。 知道玄洛没有大碍,水淼淼心底松了口气,精神没有那么紧绷,说起话来声音轻快不少。她这次是真被谢君卓给吓到了,要不是她及时赶回来,还不知道谭仁要怎么编排。 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像是那种杀人弃尸,给自己惹一身骚的人吗?谢君卓扶玄洛平躺下,退到一旁把空间留给他们师姐弟二人。 水淼淼瞧不得她嘚瑟,有力道:像!你对江月寒那么好,游家的人如此放肆,你为了给她出气,指不定就真那么想过。 想和做是两回事,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胳膊往外拐?谢君卓无语地看着水淼淼,不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1) 水淼淼瞪她一眼,道:不和你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玄洛刚才醒来过,他让你立刻离开西海,越快越好。 谢君卓: 水淼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要不是她加了一个玄洛,谢君卓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犯蠢。 玄洛没说为什么吗?谢君卓道:你瞧游家的事刚出来,我才洗清身上的嫌疑,你这个时候叫我离开,岂不是很像畏罪潜逃? 玄洛办事有分寸,不是那种会不考虑后果,一味冒进的人。他既然叫谢君卓离开,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可是就那么不凑巧,事情撞上了游家,谢君卓走不得。 游家的事朝月宗自己会去查,你就不能不掺和吗?水淼淼不赞成谢君卓留在这里,玄洛那么着急让谢君卓离开,那说明这件事非常重要。 谢君卓知道水淼淼是为了自己好,道:他没说为什么? 水淼淼摇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也来不及说清楚对了,我差点忘了,他还说了另一件事,这次随他出来的弟子中没有人会易容术,假扮他的那个人可能不是阴阳玄宗的弟子。刚才在大殿上我也仔细看了,阴阳玄宗的人数并不少,和来时一模一样。 除了让谢君卓离开,剩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多出来的假玄洛。水淼淼也终于长了个心眼,知道在大殿中把人数输一遍。她当日去找玄洛拿吊坠时记过在场的所有人,确定自己没有弄错。 这个消息来的突然,甚至把谢君卓砸的有些懵。 你说什么?那人不是你们阴阳玄宗的弟子?可他不是一直在你们院子里吗?谢君卓觉得莫名其妙,她当日和江月寒前来时,那人已经在这里,其他人对他毕恭毕敬。可是现在水淼淼告诉她,那个人是凭空多出来的。 阴阳玄宗竟然多了一个人,其他弟子还不知情?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你马上离开这里就对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水淼淼打心底不想再掺和,她现在只想劝走谢君卓,让她离西海远远的。她们可以继续去过以前的日子,看不惯就出手相助,打打杀杀,肆意快活。 谢君卓心想对什么对?嘴上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她才解开一个谜题,有了新的线索,水淼淼马上又抛给她新的麻烦。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多出来的这个人还算友好,可她始终是个未知,而未知就意味着有变数。 水淼淼,在玄洛再一次醒过来前,你暂时不要离开他。另外,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玄洛苏醒。从现在开始,你曾经的同门,一个也不能信。谢君卓神情严肃,阴阳玄宗的人都清楚玄洛出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应该明白不管如何假扮都会少一人。 而现在人数没有少,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就意味着,此刻的玄洛是危险的。假扮他的人最后会不会取而代之,谁也无法预料。 谢君卓解释的清楚,水淼淼明白过来,她也意识到其中的危机,心里下定决心,一定会护好玄洛。 谢君卓知道她能应付此刻的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从储物袋中抽出几张白纸,用灵力剪了一把小纸人。她将小纸人交给水淼淼,道: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我就不废话了,危机时刻当断则断。 水淼淼点头,谢君卓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回床边,看着昏睡的玄洛半晌,道:你贴身照顾玄洛这些天,可有瞧见一块玉石? 当日谢君卓请玄洛为她画阵法,用来记载的便是一块玉石。玄洛回来时伤势极重,谢君卓忙着给他诊治,便顾不上问这事。今日见到了不该出现的魏宇,谢君卓想起来这事,心里怀疑朝月宗和魏宇所在之地有某种联系。 魏宇说过有人闯入过他所在的地方,这个人不用多想,谢君卓很快便锁定在玄洛的身上。那日玄洛归来时,身上的伤口不是利器所伤,而是利齿撕咬的痕迹。一开始谢君卓还疑心是海妖,可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魏宇是魂体,他所在的地方鬼气浓郁,玄洛误入之后,肯定遭到了恶鬼的袭击。那些东西自带怨气,闻见活人的气息便恨不得扑上去将其嘶哑吞下。 玄洛是阵法师,修为不弱,但毕竟不是道修,论打架不是恶鬼的对手,这才落得重伤。 只要找到玄洛画图的玉石,谢君卓就有把握把魏宇找出来。 水淼淼听见玉石两个字愣了愣神,她觉得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她努力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一用力,大脑便刺痛不已,好像有针扎一般。 啊!水淼淼抱着自己的头呻|吟起来,脑海里闪过一双淡紫色的眼睛,有人在耳边蛊惑,让她把一切都忘记。那个人的样子很模糊,可他说过的话却像戒律一般,让人没有办法违抗。 水淼淼痛苦不已,谢君卓被她吓到,连忙上前道:水淼淼,你怎么了? 水淼淼摇头,阵阵眩晕感袭来,她强忍住那股不适,抵抗脑海中出现的声音,咬牙道:我看见了,可是丢了 谢君卓听清楚水淼淼说了什么,神情一凝,她抬起手握住水淼淼的手腕,一股精纯的力量涌入水淼淼的身体,替她压制体内翻滚的禁制。 水淼淼难以忍受那样的疼痛,挥开谢君卓的手,整张脸都皱起来,吃力道:有人拿走了,可我看不清他的脸,头好疼 脑海中阵阵魔音入耳,水淼淼只觉得头要炸了。谢君卓不忍她如此痛苦,安抚道:你别再回想了,冷静下来。 水淼淼深吸口气,慢慢地让自己的思绪从这件事中脱身。只要不去触及这个回忆,那股刺痛感就会消散,最后归于平静。谢君卓给水淼淼倒了一杯茶,水淼淼接过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额上渗出一层细汗。 我对不起。水淼淼意识到自己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自责不已。 谢君卓没有怪她的意思,要怪只能怪自己大意,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件东西拿走。 既然从你手上拿走东西的人不想让我知道,那想必是当日我们和玄洛走过的地方中有某一处存在问题。我对当日的路线多少还有点印象,不过要麻烦一点。我可能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你自己多保重。 魏宇那边出了纰漏,暴露自己,幕后之人肯定也会有所行动。谢君卓要做的就是比对方更快,让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 水淼淼道:你也是。 玄洛身边离不开人,水淼淼不能和谢君卓一起行动,她们的力量被分散,遇见了问题都要自己解决。 谢君卓不在久留,离开了玄洛所在的院子。她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三清宗的人没有回来,叶无双坐在凉亭里,面前摆了一壶茶,一个人静静地品尝。 谢君卓本来没打算搭理他,可是想起他和许不问之间的那些猫腻,朝前走了两步后便退了回来。她站在叶无双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他俊朗深邃的面容,道:叶无双,我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倘若我需要帮助,你会袖手旁观吗? 叶无双抬头对上她的眼神,笑道:我说过我会永远护着你,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你叫出我的名字,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魔族献上自己的忠诚,祈求王的降临。 谢君卓笑了,道:记住你今日的话,我不希望有看见它破碎的一天。 叶无双笑意浅浅,这种事他能做到有始有终,不会让谢君卓失望。他是强大的魔族,也是拥护王的利刃,为王披荆斩棘。 谢君卓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既然说了要插手这件事,就要光明正大地做给谭仁看,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不能放松。 等谢君卓收拾妥当,江月寒和三清宗的人才从大殿回来。江月寒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来找谢君卓。她看见谢君卓的打扮,顿了一下,道:准备出去? 谢君卓点头,想了想把人鱼一族的事和江月寒提了提,人鱼一族覆灭,海眼包容了还没有被孕育出来的海族,小人鱼思量之后下定决心留在海眼周围,守护那些小生命,没有跟着谢君卓离开。 谢君卓答应会把蓝夕带回来,让人鱼族重现辉煌。 听到人鱼族覆灭的消息,江月寒心情沉重,她到底还是没能办到蓝夕所托之事。 恐怕蓝夕得到消息之前,人鱼族就已经覆灭,师尊也不用太过自责。谢君卓上前安慰江月寒,她不喜欢看见江月寒皱眉。 江月寒嗯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她抬手替谢君卓整理衣襟,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想了想道:你能找到游家的魂魄吗? 谢君卓略显迟疑:我尽力而为。 别逞强,我并不是那么在意,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自己以身犯险。江月寒不放心地叮嘱,虽然游有为的那声姐姐让她心软,但心底的伤痕还是难以抹去。 谢君卓面露犹豫之色,她听得出来江月寒情绪中的失落,沉默良久道: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游有为并未见过你,怎么知道你是姐姐? 十多年人世沧桑,游家两老都认不出来长大后的江月寒,从未见过江月寒的游有为又怎么能够一眼认出江月寒?难不成是危机关头,福至心灵,突然开窍? 第152章 游有为的蹊跷在大殿上谢君卓就有所怀疑,只不过当时人多眼杂,大家的注意力在魏宇的身上,她便装作没有察觉。 要说游有为和江月寒的关系,虽是挂了姐弟的名,可是却从来没有相见过。江月寒对他的印象便是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弟。相比之下,游有为的人生中则到处都有江月寒的影子,他能有今时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仰仗江月寒的光环。 可以说没有江月寒,也就不会有游有为。 但这个耀眼的光环又是谁怂恿他去利用?谢君卓可不认为这是游家两老能够想出来的主意,哪怕只是两次短暂的接触,谢君卓也看得出游家两老的本性。他们贪婪,利欲熏心,可是却没有能与之相匹配的谋略。 从游有为的回忆中可以知道,他们一直是生活在别人的安排下,如同提线木偶,没有选择,随波逐流。 这样的游家让谢君卓很难不去怀疑,她宁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也不希望江月寒有任何闪失。 谢君卓的话点醒了江月寒,游家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有嫌疑,现在他们身陷囹圄,又牵扯出早已死去的魏宇,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幕后之人在很久以前就下了一盘棋,此刻大家都在棋局中,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关乎最后的成败。 江月寒心底的那一点恻隐之心被压下去,她的动容说不定也在别人的意料之中。亲情曾是她的渴望,她期待像普通人家的儿女一样,和爹娘和和美|美地吃一顿团圆饭。她曾因为被抛弃而感到痛苦难过,性格也深受影响。 可是这一切早已是前世年少时的脆弱,经历过后来那些越来越深的痛苦后,一开始的那一点苦难反而变得微不足道。所以这一世重逢,江月寒对他们和对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江月寒很清楚,他们已经不足以动摇自己的道心,但这一点幕后之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的眼中,江月寒依旧是前世渴望得到这一切的她。 或许打一开始,游家的出现就是为了牵制江月寒,但没有想到江月寒过于冷静,谢君卓又是一副杀神样,这才让游家没有可乘之机。 游家卑劣又可怜,江月寒的确不在乎他们的感受,但不代表幕后之人便可以这样利用他们。他们和江月寒的因果,早在三清宗便已经清算,游家自己断掉了尘缘,从此大路朝天,各不相干。 江月寒不在为这件事感到低落,从现在开始,她应该用更加冷静的心态去面对这件事。 安抚江月寒,谢君卓又提了提阴阳玄宗此刻的局面,多出来的那个玄洛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许不问又让人捉摸不透,他们这两个大本营也不见得多平静。江月寒需要留下来,以她的实力,就算真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也能很快镇压下去。 假玄洛的事让江月寒有些吃惊,她对玄门的了解比谢君卓深,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她认识的人中不是身居高位,就是不屑如此。三清宗还能说是分内之事,不能推脱,阴阳玄宗又何苦蹚这浑水? 谢君卓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宗门弟子的默许让她看不清阴阳玄宗真正的目的。水淼淼和玄洛都是宗门举足轻重的存在,颜玉容当真乐意看着他们二人涉险?她把这两个人派出来,就真的没有留后手吗? 一个宗门想要培养出合适的继承人不是件简单的事,玄洛的本事谢君卓见识过,担得起下一任宗主的位置。这样的人才要是在这里出了差池,颜玉容岂会不心疼?除非她此刻所图所谋,比下一任继承人更重要。 我暂时顾不上这边,还请师尊多多费心。谢君卓要去抓魏宇,水淼淼和玄洛就只能拜托给江月寒。 江月寒握住她的手,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二人有任何闪失。 不仅仅是水淼淼和玄洛,这两个院子里的弟子江月寒都会护着。 时间紧迫,谢君卓没有和江月寒过多闲聊,沟通了彼此手上的消息后,谢君卓很快离开。 微醺的阳光落满庭院,天色并不明朗,乌云重重,掩盖了太阳炙热的光芒,让余晖一点点落下去。 江月寒站在院子门口,院中的其他弟子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李洛是个闲不住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海祭一事,还想去渔村看看。 江月寒允了,让他去去就回,不要妨碍朝月宗办事。 他们是抓魏宇,和我做的又不是同一件事,我怎么会妨碍他们?李洛不以为然,道:许师伯昨夜说有海妖趁机兴风作浪,我突然想起来西海海祭不也是因海妖而起?我们之前只顾着找朝月宗的不是,都忘了直接调查源头。江师叔,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海妖才会让朝月宗退避三舍,甚至不惜用童男童女献祭? 李洛每每想起朝月宗办的这些糊涂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修道者最避讳的就是和垂髫幼子沾边,朝月宗倒好,怕什么来什么,把道门的颜面丢的一干二净。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这海妖没有童男童女会闹腾,可我们来了也有些时日,它怎么不来了?难不成它也懂得隐藏,让朝月宗先在前面挡一阵子,等我们走了继续兴风作浪?李洛十分不解,他不擅长这种事,想起来就头疼,喃喃道:要是王卓和田蒙也在就好了,他们两个人比我聪明,肯定能想明白。 当年谢君卓在别鹤居算计谢涟和魏宇,田蒙几个师兄弟经过那一场小麻烦,彼此间的关系逐渐熟络起来。谢君卓不在这些年,他们时常会聚在一起闲谈,彼此间关系不错。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2) 江月寒轻摇头,道:他们也有别的宗门任务,哪能一直跟着你跑? 李洛摸了摸后脑勺,道:不是,我记得是许师伯不同意带他们二人,他们才没来,当时邹师伯还和他吵了一架。 江月寒虽然一开始是和三清宗的弟子同路,后来才和他们分开,但玉清点人的时候她也不在,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 李洛说者无心,江月寒却是听者有意。她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师尊点人时有提他们二人? 提了,其实还不止他们,还有无极仙君门下的几个师伯,但这些人许师伯都没带。他说不想带太多的人,怕起到反效果。李洛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他当时有幸围观,邹不闻和许不问争吵激烈,可是那样的矛盾在李洛看来就是麻烦。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都快要急眼动手,吓得李洛连忙靠边站。在李洛的记忆里,邹不闻一直是个懒散的性子,除了守好进退堂的一亩三分地外,从来不会插手宗门的事。可是那天他却被激怒了,认真又严肃,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最后还是王卓上前打圆场,主动退出不参与,才平息两个人之间的怒火。 邹师兄和许师兄的关系一向不好,这次大概是涉及到王卓才会格外冲动。江月寒淡淡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在为谁解释一般。 李洛想了想道:也是,不过邹师伯真的很生气,他最后好像还砸了什么东西。许师伯的脸色当场就白了,可他一言不发,捡起那东西就走了。 你可有看清是什么?江月寒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李洛眉头紧皱,努力地思索当日的回忆,不确定道:好像好像是块玉佩,模样大小和我们的弟子腰牌差不多。 邹不闻当日气狠了直接将东西砸出去,李洛也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东西落地就碎成花,拼都拼不回来,要他从一堆残骸里分析出原来的样子,还真有些难为他。 李洛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江月寒,他也没多想,只当江月寒对那时的事感兴趣。江月寒认真地听完,心里越来越冷。许不问不带王卓和田蒙,也不带太多无极座下的弟子,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他来西海不是为了调查海祭,而是推波助澜,让一切顺利进行。 亏得玉清那么信任他,结果就是骗局一场。 江月寒没在说什么,她也大概猜到邹不闻砸了什么东西。她曾听邹不闻自己提过,许不问离开另投师门前,把原来的弟子玉牌交到了邹不闻的手里,邹不闻因此还留了两分念想。但现在一切都没了,他们师兄弟之间彻底结束了。 江月寒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抬头眺望天际,一个人沉默良久后转身。不远处,许不问正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他们师兄妹二人就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明明只要各自往前走两步就能拉近距离。 可是他们谁也没动,就这样遥遥相望。恍惚间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彼此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江月寒嘴唇微动,心道:许师兄,今时今日的一切就是你想要的吗? 第153章 谢君卓说是调查大海,可是却没有直接离开朝月宗去大海上。相反,她一直在朝月宗内打转,东瞧瞧,西看看,闲庭信步,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谭仁给朝月宗的弟子打了招呼,不论谢君卓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格外关照。他们不会横加阻拦,但会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谢君卓无所谓,佯装不知情,在心里默默回想那天玄洛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以及他在那些地方停留的时间。以玄洛的天赋,刻印和探查一个阵法并不需要太久,这些地方有些阵法谢君卓能轻易察觉到,有些却需要试探。 很快路程便去了大半,谢君卓到了当日玄洛要求停下来休息的地方。让人意外的是,这里并非空无一人。 三清宗那位灰袍弟子正站在玄洛当日休息的石头前,谢君卓的到来惊动了他。他随之侧目,脸上带着和善的笑。 谢君卓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普通到了极致,不管是模样还是身材,都是丢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一类。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突出的点,然而正是如此,谢君卓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古怪之处。 江月寒说过他是无极门下的弟子,按辈分,谢君卓该叫一声师伯。可是此时此刻此景,谢君卓什么都没说。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等着对方开口。 灰袍弟子含笑躬身,道:我可是挡了魔尊的去路? 道长说笑了,路在脚下,想走就无人能挡。朝月宗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不上谁挡了谁的路。 谢君卓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没有挪动的意思。 没有挡路便是再好不过。灰袍弟子道:魔尊闲庭信步,可是对魏宇一事胸有成竹? 这种事我不过是凑个热闹,添个人数,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已是万幸,胸有成竹这四个字我可不敢当。倒是谭宗主头脑清晰,说不定正合适。即便是谭仁没在跟前,谢君卓说话也带着刺。她明褒暗贬,笑意盈盈,这要是个不了解情况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是说真的。 灰袍弟子笑容依旧,仿佛没听出来谢君卓的不喜,他看着眼前的这块石头,目光幽深,犹如一汪深水,暗不见底。他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嘴上说着不挡谢君卓的路,实际却让谢君卓没有办法继续往前。 谢君卓没有轻举妄动,她好似有用不完的耐心,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灰袍弟子拦了她许久,见她依旧不急不躁,道:你不走吗? 谢君卓微笑,道:去哪儿?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朝月宗内山明水秀,到处都是合适的风景,不知道长说的该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谢君卓佯装不解,一副弟子愚钝,还请道长言明的样子。 灰袍看着她,嘴角微弯,道:天不容,地不容,唯有方外才是你的去处。 灰袍把话挑明,处字话音未落,人已率先发难。他完美收敛自己的气息,这一出手快如闪电,顷刻间就到了谢君卓面前。他只出了一掌,掌风刺痛谢君卓的脸颊,谢君卓尚未有所动作,护主的勾陈已划破虚空立在谢君卓眼前。 灰袍大半的掌力被勾陈抵消,余下的划过谢君卓的耳畔,削下一缕鬓发。 谢君卓神色从容,眼底没有半分惊惧,她平静地看着灰袍,握住勾陈挽了道剑花。灰袍迅速收回手,后退两步和谢君卓拉开距离。 他这一掌只是试探,并非真的要和谢君卓动手。 谢君卓看着他,目光泛起寒意,道:你是谁?你不是无极仙君座下的弟子,你到底是谁? 无极门下弟子众多,大部分是散养状态,无极收了后赐了弟子玉牌就很少过问,大多数时间都是大师兄池飞照管。虽说无极不一定叫得出来全部的弟子名字,但对他们多少还是心里有数,不可能对心存异心之辈毫无察觉。 江月寒长在三清宗,又拥有两世的记忆,也不可能认错无极的门徒。她的记忆没出错,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眼前这个灰袍弟子和另一个玄洛一样,都不是原来那人。 灰袍神色如常,谢君卓的质问对他毫无影响,只不过他的气质忽然发生了改变。一开始他给人的感觉是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此刻他犹如星辰,耀眼夺目,优雅镇定。 他抬起手轻轻一挥,林间小道周遭的树在他的驱使下纷纷苏醒,像是整齐有序的卫兵,一棵一棵地移动起来,很快便把他和谢君卓包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谢君卓淡淡地扫了一眼,注意力依旧在灰袍身上。 灰袍长身玉立,指尖拈来一片树叶举到眼前,目光淡然,仿佛手中握着的是决定胜负的棋子。 我是下棋的人,原本你也该在棋局外和我对弈,可惜呀,可惜你自入棋局,甘愿做了棋子。灰袍惋惜地看着谢君卓,松开手上的树叶,树叶打着旋坠|落在地。地面迸发出一道金色的光,那光芒越来越亮,犹如在乌云中穿梭的闪电,向四周不断地扩散。 很快金光便全部串联起来,一个大型阵法出现在小道上,灰袍和谢君卓皆在阵中。 道道金光穿透地面,让人恍惚以为他们立于苍穹之上。灰袍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谢君卓眉头轻皱,很快又舒展开。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道:原来是你! 灰袍看着她挑眉,谢君卓道:我刚到朝月宗时便发现这个宗门阵法密布,光是门口的水桥就有大大小小的防御阵上百个,这样的大手笔不是一个宗门可以承担的。我原以为是阴阳玄宗出手相助,此刻见了你,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普天之下,能把阵法玩的这样熟练的人我不是没见过,但背了那么多龟壳的你却是第一个。 只有池塘里的王八才背龟壳,谢君卓这是拐着弯的骂人。 灰袍没有计较她的无礼,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他看人的目光如此慈祥,一如高坐三清宗仙君之位时扮演的那般,和蔼可亲。在他眼中,不论多大的过错都可以理解,他愿意网开一面,心存善念。 谢君卓暗自戒备,体内的灵力迅速地运转起来:当年把游家安排到西海的人也是你吧?还真是难为你给他们铺路,可烂泥到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游有为曾说过,他记不清当年把他们一家安排到西海的修道者。谢君卓当时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得道之辈,掩盖了真容才让游有为记不清,却忘了用道法遮掩,也能扰乱游有为的记忆,让他难以回忆起来。 棋盘上并不是每一颗棋子都能尽其用,只要不破坏棋局,过程如何无伤大雅。灰袍淡定从容,并不恼怒属下办事不利。他很欣赏谢君卓的冷静,道:你够聪明,也够骄傲,当一个人同时拥有这两点,他难免会变得有些自负。你初来西海便发现端倪,可是却没有过深追究,反而让三清宗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一定以为我会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可你却忘了一点,我到底走了几步。 西海是灰袍给谢君卓下的套,他敢让谢君卓来,就不怕谢君卓拆穿。这些日子谭仁一次次在谢君卓面前吃亏他都看在眼底,可是他没有任何指示。谭仁越是无用,越能降低大家的戒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是隐藏最深的人,比起被谢君卓拆穿,他更担心谢君卓什么都不做。 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我想也足够了。不过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用不着多完美。灰袍抬起手,说出口的话冷酷至极。 谢君卓立刻出剑,这一剑就是简单的平刺,没有任何华丽炫酷的耍法。直接,决然,带着浓郁的杀意。 灰袍纹丝不动,伸出指尖一点,稳稳地接住了谢君卓的剑。杀意消散于无形,灰袍周身真气流动,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可以阻挡任何攻击。他就是站在这里不动,也能让谢君卓伤筋动骨。 这是绝对实力带来的差距,并非一把兵器就能弥补。 勾陈刺不出去,谢君卓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给她带来的那股阻力,她并不迟疑,立刻拉开距离,很快便挥出第二剑。 灰袍好整以暇地应付她的攻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道:你可知玄洛是在什么地方受的伤? 谢君卓瞥了灰袍一眼,手上动作却不慢,剑花舞到极致,残影重重,似有千万把宝剑被她驱使。 灰袍抬起手往前一指:你今日不就是为此而来?我正好送你一程,不谢! 灰袍一指落下,攻击却不在谢君卓的身上,反而落在她的身后。他们脚下的阵法光芒大盛,犹如娇阳。谢君卓眼前一阵刺痛,她猛然闭上眼,手上的攻击却没有停。万千剑影对着灰袍落下。 剑花落雨,每一道剑影都是剑气凝实而成,充满了肃杀之意,冰冷刺骨。 灰袍不慌不忙地在身前撕裂空间,黑色的裂缝张开大嘴把谢君卓的攻击全部吞下。灰袍游刃有余,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谢君卓被阵法吞噬,消失在此。 第154章 清风拂过林间小道,吹动灰袍的衣袖,这里一切如常,树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不出来有过打斗的痕迹。除了本该站着这里的谢君卓消失无踪,昔日玄洛倚靠过的石头也在金光中消散,留下水波纹似的痕迹。 灰袍站在这方天地间,他和周遭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好似天地都是他的一部分,他能随心所欲,把众生握在掌间。 姗姗来迟的许不问走到灰袍身边,神色间并无恭敬之意,他捕捉到空气中迅速消散的气息,面无表情。 灰袍扭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玩味嘲弄的神色:别再用你拙劣的谎言挑战我的底线,你的帮助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猫哭耗子。 昔日玄洛受谢君卓邀约同游朝月宗,为她绘制阵法,他当时往这石头上一靠便发现异样,碍于朝月宗的弟子也在,他没有表露出来,和谢君卓分开后摆脱了追踪的视线才回来查看。 此地是另一个阵眼,玄洛就是通过此处到了临海之渊,阵法直接将他带到洞内,从而避开了朝月宗弟子的视线。 玄洛不是叶无双,他认得眼前所见的噬魂阵,也清楚这个阵法的作用。他震惊朝月宗的所作所为,当机立断选择摧毁阵法,但他没有想到,在阵法之上还有另一个相反的法阵,他的攻击被尽数吞下,催动了噬魂阵。 玄洛不敌噬魂阵的威力,危机关头用传送阵侥幸逃脱。他带着的玉石沾染了此地的魔气,又落入叶无双的手中。叶无双不知来人是他,但因为牵扯到了水淼淼,便下意识地做出维护。 许不问看穿了他的谎言没有拆穿,甚至在灰袍询问之时也选择帮忙隐瞒。他们二人以为可以瞒下,却不知灰袍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种事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灰袍的眼底泛起寒意,他可以容忍许不问动了恻隐之心,却不能容忍他为了一己私情破坏自己的计划。 许不问抬头看着他,冷笑两声,并没有把他的威胁看在眼中。 你布局天下,众生都是你手中的棋子,既然我做了什么你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你又何必要我帮你?说到底你不过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需要一把屠刀罢了。既然我只是你手中的刀,该杀人的时候我会帮你杀人,不该杀人的时候,我做什么不知会你也没关系吧?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说不上忠诚与否,许不问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会儿谢君卓已经是掌中猎物,许不问的任务完成大半,他是存了私心,但并没有破坏计划。 灰袍深知许不问的本性,他是一头无法驯服的野狼,哪怕握着弱点也只能让他听命,而不能让他付出忠诚。要是逼急了,只会逼出反骨,百害而无一利。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3) 西海之行,灰袍还需要他的助力,思及此,灰袍的脸色缓和下来,道:我很快便会开启朝月宗的阵法,在谢君卓从临海之渊走出来前,这些人就由你稳住。叶无双不足为惧,但江月寒是个很大的变数,好好盯紧她。 江月寒身为七杀之主,和勾陈之祸齐名,她的成长超出灰袍的预料,在她的身上有灰袍算不清的变数。若非谢君卓和她是师徒关系,灰袍断然不会让她前来。 许不问没在说什么,颔首退下。 灰袍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林荫小道上,一抹金光融入地底,如同流水般在朝月宗的地下流淌,所过之处,越来越多的金色被点燃,串联成一条条金色的细线,错综复杂。 苍穹之上,天色越来越暗,乌云聚集,太阳被遮去光芒,逐渐看不清。 朝月宗内一切如常,弟子们做着日常事务,谭仁为想办法弥补谢君卓带来的祸端焦头烂额,其他做客的宗门弟子在各自的院子里闲谈。他们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看不见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 江月寒不放心水淼淼和玄洛的安危,前往隔壁的院子造访。比起谢君卓,阴阳玄宗的弟子对她要亲厚些,知道她是来看玄洛并没有横加阻拦,反而笑盈盈地在前面给她引路。 江月寒面上应着,眼神扫过庭院,并未看见假扮玄洛的那名弟子。平日他都会在院子里喝茶,今天却不见踪影。阴阳玄宗的其他人没有觉得不妥,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江月寒不动声色,很快便见到了水淼淼和玄洛。玄洛尚未苏醒,水淼淼托着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引路的弟子把江月寒带到门口并未进来,江月寒刚跨过门槛,她便转身离去。江月寒心生疑惑,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玄洛的伤还是个秘密,她们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乌泱泱地凑过来。 水淼淼听见声响抬头,看见是江月寒还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江月寒没有过去查探,直接在一旁坐下来。 水淼淼道:谢君卓说他好多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醒过来。 玄洛已经醒过一次,但时间太短,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没来得及。水淼淼此刻盼望着他苏醒,这样也多个出主意的人。 假玄洛和丢失的玉石两件事沉甸甸地压|在水淼淼的心上,让她如鲠在喉。虽然谢君卓不怪她弄丢了东西,可自己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努力去回想,但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要触及到回忆,头便像要炸了一般,疼的厉害。 水淼淼有种直觉,从她手上拿走玉石的人并非敌人。如果是敌人,她和玄洛早已身首异处。比起抹去她的回忆,直接动手扼杀他们更保险。 江月寒不善言辞,面对除谢君卓以外的人基本上没什么话聊。她说是过来探望,简单地关怀两句后便没了下文,水淼淼也不多言,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在房间里坐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床榻上的玄洛有了反应。他再一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思绪刚刚清明就翻身下床,结果气血不足,又跌回床上。 水淼淼被他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他,责备道: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醒了不歇一歇,你是想气死我吗? 玄洛稳住身形,等眼前一圈圈的光晕散去,他握住水淼淼的手腕,双眸紧闭,道:房间里的人可是江道长? 是她。水淼淼回了一句,想起谢君卓遇到的糟心事,连忙道:我没能劝走谢君卓,游家在朝月宗的地盘上出事,她成了最有嫌疑的人。她说自己要是走了,落在别人眼中就是畏罪潜逃。 游家的事来的不是时候,成功地绊住了谢君卓的脚步。 玄洛心底咯噔一声,他重新睁开眼,眼底多了一抹担忧之色: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她! 谢君卓没走,但事情也还不算太糟糕,玄洛必须让她知道关于临海之渊的事,那个噬魂阵是冲着她去的。 你这会儿见不到她,她去了海域。江月寒解释道:你有话我可以帮你带到。 玄洛闻言大惊失色,不禁咳嗽起来,着急道:她走了多久?江道长可能把她追回来?她不能去海域,朝月宗在海中布置了噬魂阵,他们是想用那个阵法来对付她。 玄洛咳的一张脸通红,噬魂阵对他们而言是凶煞之物,直接抹杀便可,但对谢君卓而言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噬魂阵的基石是人鱼一族,它们擅长幻境,谢君卓体内带着魔罗果,一入幻境便是万劫不复。玄洛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此刻立即找到谢君卓,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水淼淼听的一知半解,只能从玄洛的神色间知道这是一件很紧急的事。相比之下,江月寒在听到噬魂阵的时候便猛然起身,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或许都想岔了,布局之人最终目的不是对付谢君卓,而是魔罗果。 时隔多年,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在魔罗果上下功夫。 我立刻去找她,你们两个人多加提防,朝月宗并不安全。江月寒拿上七杀就要走,可是还不等她跨出房门,朝月宗内就亮起无数的金光。 那些光柱从地下射出来,直冲云霄。只见朝月宗的上空,一个巨大的透明结界缓缓成型,它和那些金光相互融合,最后形成坚|硬的屏障,将整个朝月宗隔绝起来,包裹在透明的壳子里。 这场变故来的突然,弟子们齐刷刷地走出门查看,一时间议论纷纷,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水淼淼搀扶着玄洛走出来,阴阳玄宗的弟子看着他便有了主心骨,原本的小骚动也安静下来,静静地等着他指示。 玄洛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结界,面色凝重,悲凉地笑了起来,唉声道:来不及了,我们晚了一步。 江月寒转头看着他,玄洛道:你可知整个朝月宗是修建在一个大型的阵法上,宗门内大大小小的阵法都是为了维持这个大阵的运转?此刻这个阵法启动,除非有人从外围突破,不然里面的人谁也走不出去。 第155章 朝月宗从水桥到宗门内,所有的阵法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它们环环相扣,组成一个无与伦比的大阵。而这个大阵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噬魂阵,临海之渊和当日玄洛倒靠的石头是两个相通的阵眼,彼此间存在着非凡的联系。 玄洛身为阵法师,对阵法格外的敏|感。他和谢君卓一样,从水桥上走过的时候就觉得异样,出事前他也明里暗里地探过好几个阵法,从其中找到微弱的共通点。 建造朝月宗的人非比寻常,光是刻画这些大阵就是不小的消耗,更别说还要完成一个噬魂阵。如今朝月宗的阵法启动,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囚禁在这里,来个瓮中捉鳖。 玄洛不甘心,他醒来后每每想到那个噬魂阵就浑身难受,他是阴阳玄宗培养的高徒,甚少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对他而言,噬魂阵无疑于人间地狱。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水淼淼看向江月寒,谢君卓不在此地,江月寒便是主心骨。 江月寒望着头顶成型的阵法,金色的光柱并未消失,还在不断地加强结界的防御。等他们尽数融入,结界有如实质,坚不可摧。 玄洛,你可有把握破解这个阵法?江月寒询问道,他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玄洛沉默了一下,布阵之人的实力不在颜玉容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样一个不曾了解过的高手,玄洛心里也没底。他光是刻印全部的阵法就花了不少力气,解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不想放弃,人生一贯是有挑战才有动力。 我试试,但最后的结果我不敢保证。玄洛答应下来,只要是阵法就会有破绽。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和这个人打交道,之前被他困在房间里的事玄洛还记得。只可惜无论玄洛如何用激将法他都不露面,这让玄洛完全猜不透他的身份。 水淼淼对玄洛的身体状况有所担忧,他这才刚刚醒来,伤势并未大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玄洛看出她的心思,对她浅浅一笑,道:师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去,朝月宗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们下手,那想必是谢君卓那边他们已经得手。我们此刻本就慢了一步,拖不得。 比起自身的安危,玄洛更担心谢君卓。噬魂阵对她的影响非常明显,他可不希望等他们从朝月宗闯出去后要面对是一个已经入魔的谢君卓。 玄洛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水淼淼也不好说劝。她摸出谢君卓留下的一把纸人,道:这是谢君卓走之前留给我的,用这个可以穿透阵法联系到她吗? 谢君卓的纸人脱胎于偃纸术,她在此基础上做了修改,多数情况下都可以来去自如,不受限制。水淼淼想起来这东西,希望能有一点用处。她按照以往谢君卓教的方法,结印后给了纸人一口气。 那些纸人受到她的召唤,纷纷从掌心站起来,相互摇头晃脑,从她的掌间跳下去,身影灵活地消失在院子各地。 水淼淼一看有效,顿时喜上眉梢。可是她还没高兴太早,就发现自己断了和纸人的联系。那些小纸人离开她后不久,纷纷被摧毁。 水淼淼脸色难看,阵法不仅限制了他们,还限制了一切传讯。江月寒见状,唤出衣袖中的小坏蛋。懵懂的小纸人抱着她亲昵地蹭了蹭。江月寒抵着它的头沉思了一下,最终给他注入灵力,让它去找谢君卓。 小坏蛋一看是去找自己的主人,二话不说就从江月寒的手上下来,朝着天空飞去。 没用的。水淼淼有些泄气,在她看来,江月寒也是在做无用功。 江月寒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小坏蛋,小坏蛋飘上半空,像是感应到什么,它茫然地停下来,仰着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它从半空中飘下来,江月寒伸手接住它。 小坏蛋抱着她的手指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动作,手舞足蹈地比划。它在阵法上感受到让它恐惧的力量,它曾经就被这股力量困在山中,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江月寒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情绪,那是畏惧和害怕,是它挥之不去的阴影。小坏蛋也不敢贸然闯出去,江月寒只好把它收起来。这是她和谢君卓的联系,不能轻易损毁。 传讯的工具无用,大家只能等破阵。 我要过去查看三清宗的情况,你们随我过去,有问题也好坐下来商量。 金光带来的骚动不仅是阴阳玄宗,三清宗和部分朝月宗的弟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轻,大家议论纷纷,奔走相告,有些甚至在寻找宗门长老,询问出了什么事。 江月寒要把两个宗门的力量整合起来,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起行事方便照应。 玄洛对江月寒的提议没有异议,没有假玄洛在场,他依旧是大家的主心骨。他一声令下,阴阳玄宗的弟子便准备去隔壁。 可是他们走到门口却被反弹回来,一道不算刺眼的金色光芒落在门口,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把院子封闭起来。同一时间,其他院子也是这个样子,他们能看见金光掠过的地方,院子被一间间地隔开,所有的力量都分散出去,很难聚集起来。 阵法的隔断增加了恐慌,不能和其他人汇合让人有种孤立无援的错觉。阴阳玄宗的弟子开始慌了,她们不擅长打斗,若是动起手来,此刻能对付一二的就只有水淼淼和江月寒。 慌什么?都给我冷静下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阴阳玄宗的弟子,既然对方要用阵法来困住我们,我们就用自己擅长的阵法来和他战斗。结阵,破阵,斗阵,这些东西你们每天都在学,怎么关键时刻反而忘了用起来? 玄洛低声呵斥,他大伤未愈,面色苍白,气势却不弱。阴阳玄宗内,除去水淼淼不算,他担得起年轻一辈之最,这份殊荣不仅仅是因为他在阵法上极高的天赋,更是他有成事的格局。 水淼淼也有一些火大,她走到门口看着眼前的金光屏障,恨不得提枪给它来一枪,她伸手比划,手掌却直接穿透了金色的屏障。水淼淼一愣,下意识地抬脚,竟然直接走了出去。 周围的弟子都怔住了,玄洛和江月寒连忙上前。刚才被阻拦的那些弟子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又走了一遍,可是他们毫无意外地被拦住,根本就出不去。其他人也试着走了一次,结果一模一样。 除了水淼淼,他们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穿透屏障。 水淼淼站在金色的屏障外,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她又一次伸触碰,手指毫无阻碍地穿过来。这道屏障在她面前像是水幕,只是看起来困难,实际上毫无影响。 玄洛看着眼前异样的一幕,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微沉,道:师姐,你先回来。 水淼淼不疑有他,跨过屏障回到院子,诧异道:这是什么情况? 玄洛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拽,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反而沉声对面前的弟子道:这件事不许张扬,谁敢说出去,门规处置! 弟子们面面相觑,今日的变故接二连三,他们都有些应接不暇。玄洛口气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大家心底一沉,一时间无人搭话。 水淼淼靠着玄洛,心里充满了疑惑。她的身体仿佛有什么不一样,穿越屏障的时候,她能感觉阵法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玄洛的严肃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得把这事暂且压|在心底。 江月寒看着水淼淼若有所思,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的事情似乎不是第一次。在前世她们合力对抗谢君卓时,这种情况也出现过。 水淼淼似乎可以无视一切阵法,她能屏蔽阵法对自身的限制。 玄洛把阴阳玄宗的弟子都叫回去,让她们专心研究眼前的阵法,不要被其他事情扰乱视听。 大家安静下来,江月寒走到墙边,在墙的另一面便是三清宗。江月寒尝试御剑,并未受到阻碍,可以稳稳地飞起来,但依旧不能跨越金色屏障。 三清宗的情况尽收眼底,弟子们都被许不问整合起来,叶无双也在其中。比起大家的慌乱,他倒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许不问看见江月寒,心里一喜,升空道:江师妹,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你们情况怎么样?阴阳玄宗的弟子可还安好? 金色的屏障不隔绝声音,江月寒点头,这边并无大碍,人数也不差,除了假扮玄洛的那人没有现身。许不问神情焦躁不似作假,江月寒目光幽深,眼中没有多少情绪。 许师兄,你们情况如何? 江月寒问道,许不问看了眼弟子们,道:情况不算糟糕,大家情绪稳定。不过,你看见李洛了吗?那个臭小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朝月宗突生变故,我们都被这些金色的屏障困住,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和他师父交代?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4) 阵法开启的瞬间,许不问当机立断把弟子们集合起来,他清点了两遍人数都缺一个,询问之下才知道李洛出门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此刻的朝月宗就是一个巨大的蜂巢,他们都是猎物,李洛落单并不是好事。 许不问的话提醒了江月寒,她眸光微亮,道:我也没看见,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洛和江月寒打了招呼去了西海渔村,此刻并不在朝月宗。他是计划中的变数,虽然谁也预料不到结局,但有一个人在外,无疑是个转机。 江月寒面不改色地撒了谎,许不问觉得棘手,但还是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江月寒受了这份情,神色平静。 而此时此刻被江月寒说不知道去处的李洛正在西海渔村和那些渔民打成一团,或许是忙于朝月宗内部,觉得自己已经得手,幕后操纵的人暂且放松了对渔村的限制。李洛见识到了渔村不一样的一面,那些被压抑的渔民正在缓缓苏醒。 朝月宗的变故李洛浑然不知,他正在渔村记录自己看见和听见的一切。就在他觉得有必要返回朝月宗一趟时,西海渔民忽然骚动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冲进营地。 他捂着鲜血喷涌的肚子,眼神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些世代生活在这里的邻居,喉咙里发出急切的怒吼:快逃,朝月宗杀过来了! 西海地界,原本被派出来寻找魏宇的朝月宗弟子忽然掉转方向,齐刷刷地朝着难民营地奔袭而来。所过之处,亡魂哀嚎,血流成河。 幕后之人并非忘了渔村,而是开启了屠杀。 第156章 空中弥漫着肃杀之意,流淌的鲜血染红了逼近的海水。第一个渔民倒下时,朝月宗已经举起屠刀,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刀下亡魂。 冲进人群报信的人没救了,在吼完那句话后他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圆睁。他的话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千层浪,人群骚动起来,惨叫声越来越近。犹如惊雷在耳,让人心惊胆颤。 李洛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朝月宗对着附近的渔民动手,这不仅超出他平日对道门的认识,更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道门的存在就是在妖魔纵横的乱世给普通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可现在道门自己就对着普通人举起屠刀,这和妖魔又有何区别? 心惊之下,李洛率先站出来。他也是道门的一份子,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误入歧途的同门滥杀无辜。 你们大家别慌,来个人主事,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李洛呵斥众人无意义的慌乱,让他们赶紧找个领袖出来领导大家,免得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出去一个死一个。 神志逐渐清醒的渔民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他们久居西海,见识过大风大浪,李洛的话让他们多少找回一点理智。他们彼此熟悉,相互认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让大家收拾东西和他一起离开。 李洛见他们能够平衡便不在多言,唤来兵刃走出营地。 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朝月宗不分老幼的屠杀,兵刃所过之处皆是亡魂。他们来势汹汹,目光中没有修道者的悲天悯人,只有嗜杀的残忍和冷酷。 李洛一人一剑拦住了他们,淬了一口道:我早就看你们朝月宗不顺眼,没想到你们竟然堕落至此,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朝月宗的弟子停下来,他们看见李洛有些惊讶,因为按照谭仁的安排,此刻三清宗的弟子都被隔绝在朝月宗内,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有弟子小声问道,三清宗的名号在他们心中仍有分量。 被问到的师兄白了这个师弟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事到如今,就算三清宗的仙君亲临他们也断然没有回头的余地,除了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这可怪不得我们。朝月宗的弟子阴测测的看着李洛,对身后的师弟们做了个杀的手势。 大家心领会神,不等师兄做别的指示,就默契地靠过来要置李洛于死地。 李洛面无惧色,拔剑相迎。他不是盲目托大,而是清楚自己一旦退步,身后的百姓便是死路一条。以他的实力固然不足以对付那么多人,但他的信念是战死,而不是落荒而逃。 刀光剑影,术法漫天,李洛拦下朝月宗弟子的脚步。他这人一向好战,今日更是打的酣畅淋漓,他的剑为百姓争取到了转移的时间,哪怕身受重伤他也不觉得疲倦,反而越来越亢奋。 李洛越战越勇,朝月宗的弟子却是越来越不耐烦,他们看着眼前这个难缠的对手,眉头紧皱。 谭仁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杀掉海边所有的知情者,原本只是对付百姓,小菜一碟,现在却节外生枝。李洛让他们的进度停下来,百姓们有足够的时间逃命。谭仁还等着他们回去复命,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拖延。 你们三清宗的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讨厌。带头的师兄面色阴沉,手上的术法招招致命。 他们的攻击越来越密集,李洛不敌节节败退,身上的伤口就没有停止过流血,衣服被染红。但是即便如此,李洛也没有怯意,他荡开那些攻击,大笑道: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喜欢你们朝月宗一样?同是天下道门,三清宗人人尊敬,而你们只配遗臭万年。 敢对百姓出手,不管朝月宗是出于何种目的,它都注定被天下人所不耻。 朝月宗的弟子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话,嘲弄道: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三清宗?你当真以为这里面就没有你们三清宗的一份助力?实话告诉你,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可都是经过三清宗的同意。 事到如今,朝月宗已经出手,有些事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三清宗的涉足才是大家敢肆无忌惮的原因,没有三清宗的默许和撑腰,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李洛并未被他们唬住,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怎么可能和你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同流合污? 你被光环遮住了双眼,看不见涌动的暗潮,这才是你致命的死因!朝月宗的弟子冷笑,凭借人数的优势制服李洛,长剑贯穿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李洛遭此重创,灵力后继不足,跌坐在地。他还想举起手中的长剑,可是手却使不上力,长剑晃了晃,最终从他的手中滑落,跌入尘埃。长剑布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李洛的还是敌人的。 朝月宗的弟子扑了过来,眼看他的刀刃就要砍下李洛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一滴水珠携裹着万钧之力从李洛的身后奔袭而来,直直地撞上刀刃。那股力道强劲霸道,刀刃裂成碎片,持刀的人连连后退。 救人的攻击并不含糊,李洛诧异地回头,只觉得一道劲风擦着耳边过去,随后鼻尖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 在李洛身后,一道红色的身影挥舞手中黑色的长剑,犹如鬼魅般从朝月宗弟子的身边闪过。那人身法太快,大家只看得见一道残影。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已经身首分离。 鲜血从脖颈出喷涌而出,洒落一地。人头滚落后,那些尸体才扑倒在地。 声音和血味拉回李洛的注意力,在他的前方,朝月宗弟子已经是一具具还没凉透的尸体,唯一站在的活人背对着李洛,手上的长剑漆黑如墨,不染鲜血。待她转过身来,李洛倒吸一口凉气,呆愣片刻,迟疑道:谢师妹? 站在李洛身前的人正是被灰袍用阵法送出朝月宗的谢君卓,李洛之所以迟疑不敢认,是因为此刻谢君卓的状态不对劲。 她一身红色的衣裙被海边的风吹的飞舞起来,眼底一片赤色,眉间有一道红色的血痕。那抹痕迹深如血,像是被人刺了一剑,却又堪堪躲过,留下一点痕迹。谢君卓的神情是李洛从未见过的冰冷,好似这人世间的一切在她目中都是没有感情的草木。 此刻在她身上,金色的灵力和黑色的魔气各自占据半边身躯,她变成了正和暗的矛盾结合体。金色不肯退让自己的地盘,魔气不断地入侵,两股力量在她身体里争的你死我活,谁也不肯让谁。 谢君卓好似没有发现身体的异样,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站在尸山血海中。 李洛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在谢君卓的身上看见了恐惧、痛苦,怨恨,不甘她不在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谢君卓。 身体的伤势让李洛撑不住,谢君卓带来的阴暗之气又让他难以抵抗,他失去力气瘫倒在地,鲜血从七窍流出来。 朝月宗的弟子并不弱,李洛撑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他这边的声响惊动了谢君卓,呆愣在地的她这才回神,连忙跑过来,扶起李洛,喂了他一把丹药。 李洛心知自己没救了,这些丹药只能缓解他一时的痛苦,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谢君卓,一时百感交集。缓过一开始的惊讶,他此刻已经明白,谢君卓的情况大概就是大家所说的入魔。 她自吞服下魔罗果,就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原以为她离开三清宗后,大家再见面就是敌人。可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熟悉的感觉从未消失,大家还是最初的模样。 直到此刻她半脚入魔,神色冰冷,陌生感才涌上心头。 李洛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谢君卓的手上,谢君卓见丹药不起效用,还打算给李洛输送灵力。 李洛按住她的手,道:谢师妹,别白费力气,我没救了。 李洛伤及根本,他太清楚自己此刻的情况,不希望谢君卓白白浪费灵力。 谢君卓胸口发闷,低声道:师兄 魔气侵染了意识,谢君卓对情感的反应比平时慢上半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难过。 李洛并未伤怀,他看着眼前这个师妹,擦去嘴角的血迹,把自己的遭遇简略地告诉她。朝月宗胆大妄为,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攀咬三清宗,这都是值得注意的地方。李洛知道自己回不去,他希望自己探查到的这些消息谢君卓可以带到。 那些渔民 谢君卓从后方来,她一定遇到了那些人,李洛想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出去。 谢君卓点头:我让他们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 知道渔民无碍,李洛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笑意。他的意识有些溃散,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不断流失。 我来之前田蒙他们还说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请你回三清宗,我们再玩一次行酒令。可惜我好像回不去了李洛觉得疲倦,他想好好睡一觉,眼睛不自觉地闭上,手臂缓缓下垂。 谢君卓茫然地看着他,低声道:师兄?李师兄? 李洛没有回应,谢君卓的情绪涌上来,声音哽咽,鼻子发酸,眼底却没有泪花。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魔罗果压抑她的人性,吞噬了她的情感。她抱起李洛的尸骨,一步步向着朝月宗而去。 在她身后,乌云密布,吞噬了半壁苍穹,天空阴暗下来,似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第157章 朝月宗,突然出现的阵法把各个院子隔开,大家陷入被孤立的状态。阵法牢不可破,从内部很难突围,阴阳玄宗的弟子在努力解阵,其他人纷纷升空查看。一时间朝月宗内部骚动不断,人人都要谭仁给个说法。 可是谭仁却传音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也被困在殿内,没有办法离开。 姓谭的,你到底还是不是朝月宗的宗主?你们宗门内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你却说不知道,真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谭仁推卸责任的做法激起其他人的不满,三清宗的弟子再也不能容忍他的态度,言辞间也不在顾忌他的身份,咄咄逼人。 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在这西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们怪我也是无用。谭仁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完全不把大家的焦虑放在心上。 三清宗更是骂声一片,这次许不问也不拦着他们,而是让他们畅所欲言,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江月寒御剑俯瞰整个朝月宗,部分弟子同样慌乱,部分弟子却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一点也不受影响,好似这件事稀疏平常。 朝月宗是铁了心撕破脸皮,没有收手的打算。 许师伯,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三清宗的弟子问道,一个个义愤填膺,显然气的不轻。 许不问耸肩,道:难道你们有出去的办法? 我问话的弟子顿时哑口无言,这个阵法打不破,解不开,犹如天地囚笼,让人心底压抑。 等着吧,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维持这样庞大的阵法需要的能量超乎想象,不管朝月宗是作何打算,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说不定等这个阵法消散,等待我们的会是一场恶战。 许不问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三清宗的弟子也不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管这个阵法和朝月宗有没有关系,他们都免不了有一战。敌人或许是朝月宗,也或许是别人。 江月寒没有插手许不问对三清宗弟子的管理,她很快回到地面,询问玄洛可有找到阵法的弱点。玄洛有些泄气地摇头,遇上这个隐藏的高手,他接连受挫,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要不让我出去试试,我可以去找谢君卓,看她能不能从外面破解这个阵法。水淼淼凑了过来,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她不受阵法的限制,可以穿越这些屏障。 玄洛说过这个阵法需要从外面破坏,她虽然不懂,但谢君卓还在外面。以她对阵法的了解,不至于一筹莫展。 水淼淼的提议听起来不错,可是玄洛却不同意:你不能走,必须留在这里? 为什么?水淼淼不解,她能离开难道不是好事?可是看玄洛的神情,却是格外的严肃凝重。 江月寒若有所思,玄洛的决定不无道理,水淼淼离开并非上策。 玄洛安抚水淼淼道:你也知道谢君卓不在朝月宗,倘若你此刻能够离开朝月宗去找她,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在朝月宗所有人都被隔绝的情况下,水淼淼这样的体质非但起不到作用,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一旦她离开,这件事的矛头就会立刻指向谢君卓。 水淼淼没想到这一茬,玄洛的提醒让她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便觉得有些不妙:倘若我不受限制是布阵的人故意而为,那叶无双是不是也 同样是和谢君卓有联系的人,布阵的人不可能只放过水淼淼而不放过叶无双。这种时候,只有她和叶无双一起离开才会造成更大的轰动。 水淼淼的怀疑是顺着玄洛的思路走,但其实她能离开阵法和布阵的人没有关系,而是她自身的特殊原因。玄洛似有难言之隐,不方便直接告诉水淼淼,含糊道:叶无双不会那么冲动,我能想到这一点,他肯定也能想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5) 叶无双的确是个冷静的人,但如果事情涉及到谢君卓就会变的不一样。水淼淼并未放宽心,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玄洛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没能告诉水淼淼真相,埋头继续去研究眼前的这个阵法。 江月寒拍拍水淼淼的肩,让她不用过分担忧。 也不知道在阵法中被困了多久,玄洛逐渐找到头绪,开始推演阵法变数,尝试破解他们院子里的这个屏障。他这般积极努力,其他师弟师妹也没闲着,大家齐心合力尝试了一次,意外的是竟然直接解开了他们这边的屏障。 头顶阻拦的金光散去,严谨的大阵塌陷了一角,大家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喜悦之色,江月寒立刻带着他们冲出院子。 院子外面金光屏障相隔甚远,他们可以活动一段距离。江月寒来到三清宗的院子门口,这边的金光呈现溃散的趋势,似乎是因为受到玄洛他们破阵的影响,防御力没有那么强。 三清宗的弟子听见动静跑过来,许不问看见他们突破阵法有些惊讶,脸上洋溢着喜色,可眼底却是一片冷光。玄洛欲上前继续研究这边的阵法,江月寒却拦住他,让他退后。 对于被阵法限制的人而言,他们是里,而江月寒他们是外,所以江月寒打算直接暴力破阵。她抽出七杀,灵力灌注其中,一剑斩下,雪色的剑光撞上金色的屏障,本就不稳定的阵法之力顷刻间溃散。 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三清宗的弟子兴奋地大喊起来。 许不问看起来也很高兴,道:这次多亏了阴阳玄宗的弟子,我们三清宗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玄洛淡淡地笑了笑,道:许长老言重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能够找到谭宗主再好不过。 朝月宗内这样的阵法还有很多个,玄洛可不觉得现在是大家相互攀谈的好时机,有什么话留到解决危机后再谈也无所谓。 许不问看出他没有交流的意思,识趣地没有多言。他们两宗的人集合起来,后面的路程越来越顺利,很快阵法便破了大半,而他们也离前院越来越近。 叶无双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既不出力也不帮忙,仿佛是个透明人。 越往前阵法越是简单,威力也在逐渐减弱,同时大家也发现一个怪异之处,被困时还传来一片喧闹之声的朝月宗弟子不知为何消失无踪,整个朝月宗呈现诡异的寂静。他们一路往前,竟然一个弟子都没有遇见。 宗门内安静极了,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物品摆放的整整齐齐,好似一开始就没有人存在。 这股诡异化作不安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就在这时,剩下的阵法突然晃了晃,随后化作星光消散,聚集在头顶上的结界也缓缓消失。 一道剑光凌空而过,直接摧毁了这个大阵。那道剑气上有着大家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似魔非魔,似道非道。 就在大家感到诧异之时,天空中风云剧变,朝月宗水桥的方向传来一股暴虐又压抑的魔气,那股力量纵|横西海,仿佛天魔降世,要将这世界的一切生灵毁灭。 江月寒太熟悉这样的气势,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转头看向水桥的方向,想也不想地御剑而起,朝着水桥飞过去。 在江月寒之后,许不问和叶无双对视一眼,叶无双率先离开,追赶前面的江月寒。许不问不甘落后,让三清宗的弟子跟上。 很快他们就走的没影,阴阳玄宗的弟子没有动,他们看向玄洛,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玄洛看了眼水淼淼,眉头轻皱,沉吟道:我们也去。 身在朝月宗的地盘上还能发出这样的气势,不用多做猜想,玄洛也知道那个人是谢君卓。她这般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的魔气,恐怕情况不容乐观。既然他们阴阳玄宗选择帮她,那不管情况如何糟糕都应该帮到底,而不是半途而废。 阴阳玄宗的弟子也是很快离开,朝月宗恢复了死寂。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玄洛在他们离开的地方现身,手上金光璀璨,衣袖一拂,便把此地残留的阵法痕迹全部抹去。她在原地停留片刻,抬头眺望天际,目光深沉,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 朝月宗的水桥也是组成阵法的一部分,阵法遭到里外的冲击破碎,承载阵法的水桥也是摇摇欲坠,其上布满了蜘蛛网状的裂痕,如果再承受一次攻击,立刻就会粉碎。 在水桥的上空,谭仁带着弟子在此现身,他们不知何时从阵法中脱困,正和桥头的人两相对峙。 江月寒甩下众人率先到达,只消一眼她便看见站在桥头的谢君卓,一脚人间一脚魔域,她体内的魔罗果力量充盈,正在寻找吞噬的机会。 勾陈就在谢君卓身侧,黑色的剑身和谢君卓体内的魔气融为一体,看上去分外和谐。 谢君卓的手上托着李洛的尸体,她也看到了赶来的江月寒,目光中的清明稍纵即逝。她和江月寒遥遥相望,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恐惧的过去正在重复上演,诀别近在咫尺。 第158章 江月寒在前,叶无双随后。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动于衷,在看清楚谢君卓状态的一瞬间,他便直接瞬移到了她身侧,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谢君卓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冷淡地瞥了叶无双一眼,那个眼神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叶无双看不透。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赶来,不一会儿水桥上空便被占据,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 谢君卓的状态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几乎在看到她的时候,那些不明真相的弟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今早碰面时谢君卓还没有异常,此刻却已经是另一幅模样。她这一身魔气看得人心里发怵,不知道短短半天的时间,她这是经历了什么。 水淼淼和玄洛站在一起,并没有选择立刻回到谢君卓身边。她看着此刻的谢君卓,心里有些惊讶。她跟着谢君卓也有些年头,他们和妖魔打交道,做的是正道所不耻的事。旁人嘴上说着谢君卓是魔,可她为魔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今日这幅样子何止旁人吃惊?就是水淼淼也是第一次见。 众人的视线如芒在背,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谢君卓面不改色,神情冷淡,脸上没了往昔的笑意。她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仿佛要把所有人的模样都深刻地记在脑海中。 她在朝月宗被灰袍用传送阵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那是一条漆黑的通道,没有光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四周一片死寂。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出来,逐渐感觉到魔罗果的力量不受控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逼迫她释放魔罗果的魔性。 自从知道魔罗果的存在后,这些年谢君卓都在努力控制它的爆发,她有把握让自己不失控。可是通道中那股力量的影响让她难以掌控,如果不是因为勾陈在手,压制了一半的力量,她此刻也做不到这样的清醒。 魔性在不断增长,西海有东西影响着她的神志。 谢君卓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呆下去,一开始玄洛提醒她离开是对的,敌人用游家绊住她的脚,为得就是把她留下,她正在为自己的大意和自负付出代价。 她此刻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离开势在必行,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办。朝月宗视人命如草芥,更是害死了李洛,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谢君卓施法将李洛的尸体送还三清宗,他是三清宗的弟子,理应回到三清宗安葬。 三清宗的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谢君卓手上抱的人,但因为气氛不合适,他们也不好跳出来嚷嚷。此刻李洛的尸体到了他们面前,许不问连忙接住,他以为李洛只是受了伤,可是一探查却发现李洛没了声息。 许不问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四周的弟子意识到情况不对,心里咯噔一声,有人大着胆子试探李洛的鼻息,很快便吃惊地缩回手。 李洛死了,大家被困之时只有他下落不明,此刻再见,已是阴阳两相隔,再无相见的机会。 大家沉默了一瞬,便忍不住痛苦地哭喊起来。都是一个宗门的师兄弟,少了谁大家心里都不好过。江月寒心里一痛,她看了看李洛的尸体又看了看谢君卓,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手中七杀暗暗蓄力。 许不问把李洛的尸体交给旁边的人,一步踏出,走到队伍的前面,目光严厉地看着谢君卓,高声道:谢君卓,你不觉得自己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许不问抛下虚伪的笑意,脸色是少有的严肃。他不再称谢君卓为魔尊,也不再称她为师侄,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动怒不已。 比起谢君卓入魔,李洛之死更触动许不问的神经。前者在他的预料之中,后者则完全超出预料。带出来的弟子他自己心里有数,该少谁不该少谁,他也早就算清楚。 叶无双下意识地就要挡在谢君卓面前,谢君卓直接抬手把他挥退,冷笑道:这件事用不着你插手! 许不问的怒意都冲着谢君卓而来,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今天都该有个了断。 谢君卓看向事不关己的谭仁,抬手一挥,水桥两侧飞出几十个头颅,一排排重叠,堆成小山似的三角。这些都是被谢君卓一剑斩首的朝月宗弟子,因为谢君卓出招太快,他们的神情凝固在最后,来不及惊讶恐惧。 谭仁一眼就认出自己派出去的这些精英,他们的任务是斩杀附近的知情者,这本是个很轻松的活儿,不想遇见了谢君卓。 谭仁隐隐猜到了什么,隐晦地看了眼李洛的尸体。谢君卓理智尚存,不可能对着昔日同门出手,那动手的只可能是朝月宗的人。 谢君卓一声冷哼,道:许长老,这就是你要的解释! 人头塔堆成山,这在谢君卓看来是解释,在许不问看来却是无声的示威。 谢君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和我们朝月宗开战吗?我谭仁自认尽到了东道主的礼节,你未免欺人太甚! 谢君卓没有把话说的太明,这在谭仁看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等许不问有所反应,他便先叫嚣起来,气急败坏道:你竟然将我派出去寻找魏宇的弟子全部杀死,你安的什么心? 魏宇的事牵动大家的心弦,谭仁的这句指责让谢君卓成为众矢之的。他故意话语暧昧,听在旁人的耳朵里仿佛是谢君卓和魏宇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面对这样的诬陷谢君卓毫无反应,她淡淡地瞥了谭仁一眼,并未把他的叫嚣放在眼中。 有些话越说越错,有些事越描越黑,证据才是唯一的解释。 许不问的怒意在谭仁的叫嚣中逐渐淡下来,谭仁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反而让许不问变得冷静。谢君卓没有杀李洛的理由,如果她真的丧失理智到了屠杀同门的地步,也不可能如此安静。 可是许不问冷静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冷静,他们被谭仁挑起了情绪,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谢君卓,要她给个说法。 眼前的情况对谢君卓很不利,谭仁更是不留余力地煽风点火:谢君卓,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吧?先是找来一个大家谁也没遇见过的故人做靶子,吸引我们的火力后再将我们逐个击破!你可真是好算计,让我们大家都着了你的道! 谭仁越说越激动,每一句话都在触及大家敏感的神经,众人看谢君卓的眼神越发不对。 江月寒握紧了七杀,正在思量要不要让谭仁先闭嘴。 谭仁,你说完了吗?谢君卓好整以暇地看着谭仁,半身魔气如雾萦绕,眼底全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勾陈在她掌间躁动,兴奋地想要随她心意,痛痛快快地杀一场。 谭仁被谢君卓看的心底发怵,但又不想失了气势,道:你敢做还不敢让我说吗? 谢君卓冷笑,道:不,我只是想提醒你,说完了就该上路了! 路字还没落音,谢君卓就直接驱使勾陈斩了谭仁一剑。这一剑很普通,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绚烂技法,甚至随意到了极点。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剑,瞬间便让谭仁不得动弹,剑气从四面八方将他锁定,一剑在他眼中幻化成了千万剑,分不清何为虚何为实,让他连退路都找不到。 眼看这一剑就要落入谭仁的眉心将他劈成两半,许不问突然出手,屈指弹出一道劲力打在谭仁的膝盖上,谭仁直接跪下去。剑气从谭仁头上削过,发冠被劈成两半,他的头发全部散落下来。 许不问解围让谭仁摆脱了剑气的锁定,谢君卓并不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许不问,厉声道:今日我和朝月宗只能留一个,谁敢拦我便是我的敌人! 谢君卓,我道门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放肆,你若是愿意离去,我可以既往不咎。魔罗果的力量开始爆发,谢君卓的实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许不问不愿此刻和她起冲突,劝她早点离开。 可是她真的能走吗?李洛尸骨未寒,朝月宗人头塔尚在,谭仁明里暗里说她勾结魏宇,她如果走了,所有的黑锅都是她的。 谢君卓觉得可笑,不是许不问可笑,而是此时此刻的自己很可笑。众人的眼神带着失望和愤怒,谢君卓转头看向江月寒。从始至终,江月寒都是一言不发。她站在人群之外,一个人就是一方天地,旁人无法插足。 江月寒的眼神中没有失望,只有对谢君卓的担忧和对面前这个状况的戒备。她手上的七杀尚未出鞘,气势却未曾衰减。 江月寒不相信谢君卓杀了李洛。 莫名的,谢君卓心里开心极了。她甩出一张卷轴,画卷迎风而长,在天际缓缓铺开。画卷中,从漆黑通道中走出来的谢君卓遇上逃难的渔民,他们大喊着救命,让谢君卓快点去找李洛。 谢君卓赶到了,可是也迟了。她带着李洛的尸体走回来,凡是在路上遇见的朝月宗弟子,无不在屠杀渔民。谢君卓走了一路,杀了一路,把人头都带回来。 画卷无声无味,可是大家还是感觉到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朝月宗的罪行被谢君卓记录下来,她冷静,淡定,等对方无计可施再给予致命一击。 谭仁面如土色,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 谢君卓没有收回画卷,而是让朝月宗的罪行一遍遍地重复展现。她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朗声道:你们谁还敢拦我? 第159章 谭仁的栽赃指责谢君卓没有申辩,因为她手中铁证如山,没有必要和谭仁多费口舌。她今日就是要在场的所有人看清楚谭仁的真面目,把明里暗里的推手全部揪出来。魔罗果的力量和勾陈的压制形成短暂的平衡,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卷轴记载了朝月宗的罪行,这一刻即便是许不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站出来护着谭仁,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后退了一步,和谭仁拉开距离。 阴阳玄宗最先倒戈,玄洛看着卷轴上的一幕幕,面色铁青,冷声道:谭宗主,你这招贼喊捉贼用的可真熟练,看来平日是没少用!方才我们大家都被困在阵法中走不出去,你说自己也没办法,可是等我们解阵出来时,你却已经脱困,这件事你又要如何解释?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6) 谢君卓步步紧逼,阴阳玄宗也是不甘落后,谭仁被他们左右夹击,纵然心里怨气颇深,此刻也不能自乱阵脚。事情闹到这一步,再多的补救也是无济于事,无非就是多拖延一点时间,然后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思及此,谭仁便又有了底气,他起身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道:玄洛道长这是什么话?一张卷轴能说明什么问题?以谢君卓的本事,要做点糊弄人的东西岂不是轻而易举? 谭仁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反倒是怀疑起证据的真实性。他这般不要脸,直接把玄洛给气笑了。玄洛的修养让他止住粗鄙之言,他抬手给同门指示,大家直接退出战场圈。 谭宗主不信这张卷轴内的东西,可是我信。今日|你们朝月宗要是拿不出一个说法,我阴阳玄宗再式微,也要给这些百姓讨个公道。 滥杀无辜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宗门身上都不能被容忍,更何况这还没算上海底的噬魂阵,朝月宗一而再再而三地狡辩,早已和邪魔外道没有两样。 玄洛愤怒他们的所作所为,知道今日一场混战在所难免。他们这些人中,能打的就水淼淼一个,动起手来难免要吃亏。 许道长,江道长,这里除了谭仁,就你们二人说的话有分量,你们也觉得这卷轴是假的不成?玄洛适时地把矛头指向三清宗,逼着他们表态。这潭水已经浑浊,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许不问看着卷轴上的一幕幕,道: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问个清楚也好! 许师兄,证据就在眼前,你以为能有什么误会?江月寒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许不问:还是说因为事情的发展不在你的预料之中,让你有些措手不及,所以你需要帮谭仁辩护? 江月寒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只差指着许不问的鼻子骂他和谭仁狼狈为奸,许不问有些诧异地笑了一下,道:江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师兄不是很清楚吗?今日这朝月宗你护不住!如果你执意要护,那师妹只能得罪了。江月寒话音刚落,七杀发出一声剑鸣,杀意瞬间环绕。 谢君卓给的卷轴是一个很好的发难机会,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逼到明面上,省得大家继续勾心斗角。 许不问瞧着蓄势待发的江月寒,觉得眼前这个场面真是既可笑又讽刺。阴阳玄宗和江月寒的倒戈让局面发生了转变,三清宗的弟子受到动摇,他们左右看了看,一时间也很难拿出主意。 李洛的尸体和卷轴的内容都能激起他们的愤怒,可在这样的大事上,他们不敢轻易做出决定。许不问和江月寒对峙,把他们的阵营割裂成了两份。 许不问看了眼他们,眼神意味深长。这次出来的三清宗弟子有玉清指派也有许不问自己挑选,他们都是宗门内的好手,也不属于什么派系,关键时刻都是看他们自己的内心抉择。许不问不会逼他们,甚至不会给他们下达指令。 面对江月寒的发难,许不问叹了口气道:我想师妹是对我有所误会,也罢,想必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既然你们想用武力来解决这件事情,那师兄一定奉陪到底。只是不知道师妹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错了呢? 许不问这话是挑明了立场,不打算站在谢君卓这边。 江月寒有些失望,她看着眼前这个逐渐变得陌生的师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谢君卓没有打断这些人做出选择,她把|玩着手上的长剑,等他们所有人心中都有决断后,方才冷声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别妨碍我! 我字话音刚落,谢君卓已经发难。只见她足尖一点,腰身一扭,便如离弦之箭直奔谭仁而去。勾陈无光,只看得见一道黑色的剑影凌空斩下,气势如虹贯日,要将这片天地撕成两半。 即便是鼎盛时期,谭仁也不敌谢君卓,更何况是此刻这个局面。 长剑破空而下,眨眼便临眼前,霸道凌厉的剑气刺得谭仁脸颊发疼,他仓惶躲避,甚是狼狈。 谢君卓雷霆一击,叶无双也不甘落后,他们的行动是撕裂平静的符号,混战直接爆发。朝月宗的弟子不等谭仁有所指示便提剑赶上,他们都是谭仁和宗门长老培养的精英,知道朝月宗干的勾当。 今日事情暴露,大家都不藏着掖着,一拥而上,不留余地。 叶无双在众多弟子的攻击中游刃有余,谢君卓想要大闹一场,他便陪着她闹。 许不问淡淡地扫了眼叶无双,对他的行动没有任何反应,朝月宗的生死并不在他们二人的交易之中。相比之下,眼前的江月寒才是棘手之处。 朝月宗的人暂且没有对三清宗和阴阳玄宗的弟子出手,他们在混乱中维持微妙的平静,江月寒没有动。她不动许不问自然也不会有其他的小动作,两个人就这样隔空对峙,谁也不敢出手。 另一边,谭仁被谢君卓打的节节败退,他完全不是谢君卓的对手,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喷涌。 眼看谢君卓起了杀心,招招要命,谭仁心中越发慌乱,破绽也越来越多,他惜命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许不问这会儿是指望不上,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另一张底牌。 又一次险险避开谢君卓的攻击,谭仁狼狈地在地上海面上滚了一圈,半边衣服湿透,大喊道:尊者救我! 第160章 平静的海面传出一声叹息,一只手从虚空中伸出来,两根手指握住谢君卓的剑往前一推,轻易地化解了谢君卓的攻击。随后那双手提着谭仁的后颈一扯,便把他拉进虚空之中。 剑刃上传来的强大阻力让谢君卓后退半步,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谭仁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道:想走?我可没同意! 谢君卓提剑挥出,月牙似的剑芒一连七斩,直接把虚空中的谭仁和所谓的尊者一起逼出来。谭仁身影狼狈,所谓的尊者倒是气定神闲。他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冷静地看向谢君卓。 周围的战斗因为这边的缘故有了短暂的停顿,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所谓的尊者,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尊者不是旁人,正是把谢君卓送入通道的灰袍。 江月寒有些惊讶,她印象中这个师兄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相反他一直很低调敦厚,中规中矩。 林师兄,这是何意?江月寒问道,眼底是难以置信的诧异。 谢君卓收剑看着淡定的灰袍,道:师尊,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想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得问许道长。 在场的三清宗弟子都是许不问带出来的,他带了谁他自己心里清楚。谢君卓会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可许不问矢口否认,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做了手脚,让旁人顶替了我们三清宗的弟子? 谢君卓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许不问冷笑一声,给了他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有些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没有说明。 叶无双退回到谢君卓身边,他看了眼远处的灰袍,眉头轻皱,目光幽深,暗自沉思。他对灰袍的身份倒是有所猜测,但目前还不确定。 灰袍丢开手上的谭仁,往前走了两步,他的速度看似和平常一样,闲庭漫步一般,可是这两步落下,他人已经到了谢君卓身边。缩地成寸,跨越空间,灰袍的力量展露无疑。 叶无双有所戒备,浑身紧绷。可是灰袍却没有动作,他只是好生打量入魔的谢君卓,眼神发亮,连连笑道:真好,真不愧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也只有这样的你才配成为天道之子。 灰袍的话没头没尾,听的大家一头雾水。谢君卓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灰袍,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两世为人,谢君卓入过地狱也到过人间,她相信的只有自己。天道和命运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灰袍说她是天道之子,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若是有天道加持,又怎么会两世都落到这步田地?她入魔成疯,搅得天下不得安宁,这难道还是天道想要看见的不成? 灰袍很满意谢君卓的转变,不枉他布局多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在谢君卓尚未出世之前他就在筹谋,如今也是时候收获成果。 灰袍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大家不由地背脊发寒。 七杀对杀意较为敏|感,剑鸣声不断,江月寒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拔剑。 灰袍看了过来,他看江月寒的眼神没有那么冷,隐约带了一点温度。但那点温度不足以暖人心,也没有办法消除江月寒的戒备。灰袍一声轻叹,下一刻身影退回谭仁身边。谭仁不顾伤势,恭敬地站在他身侧。他却是看也不看,手一挥,直接抹杀了谭仁的存在。 变故来的太突然,谭仁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直接跌下海中,他死不瞑目,怒睁的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朝月宗的弟子看见自己的宗主出事也毫无反应,他们只是顿了顿,随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停留在原地。 谭仁之死,朝月宗之静,这诡异的一幕让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谭仁助纣为虐,草菅人命的确该死,可他怎么说也是一宗之主,死的如此突然,门下弟子连点悲伤之情都没有,仿佛他这个人只是匆匆一个过客。 玄洛心底发寒,他接到宗主的命令出来前,宗主就说过这一趟行程不会轻松,看到什么都不必过于在意惊讶。玄洛设想过各种离奇状况,可那些都比不过眼前这一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死可以如此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灰袍处置了谭仁,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是碾死一只蚂蚁。他的眼底全无人性的慈悲,他和谢君卓站在一起,比谢君卓还像一个魔。 碍事的人已经解决了,你要给那些渔民讨个公道,谭仁的性命足以。现在,该说我们的事。灰袍轻描淡写,不管是谭仁的性命还是渔民的性命,在他眼中都不过尔尔。 谢君卓觉得可笑极了,眼前这个人被谭仁成为尊者,谭仁对他满怀期待,可他下手毫不留情。不管是谭仁还是渔民,都不过是一颗棋子,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仿佛天上的神明,从来不会垂下头思考人世的艰辛。 谢君卓冷笑不止,她抬起剑,道:谭仁只是一个开始,除了今日被屠杀的西海渔民,这些日子以来被屠杀的童男童女以及大海中的人鱼一族和海妖,这些性命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天下众生,生死有命,他们死的很有价值,我觉得你应该高兴毕竟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灰袍嘴角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去,海面忽然沸腾起来,波浪汹涌,一股凶煞之气从海底深处传来。 众人大惊,连忙低头看向海面。玄洛眉头紧皱,他好像知道将要出现的是什么东西。他想要谢君卓立刻离开,可是已经太迟了。 只见灰袍身后的水中出现一个湍急的漩涡,水流被吸进去,漩涡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祭台从水中慢慢地浮上来。脱离了一开始寄居的山洞,祭台展露在外显得更加庞大,已经成型的噬魂阵猩红一片,海妖嘶吼,万鬼同哭。 在祭台的最下方是一团浓郁粘稠的黑雾背负着,众人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他没有具体的形态,就这样盘踞在大海上。黑暗,深邃,仿佛是无底深渊,能把人拖入地狱,不得永生。 随着这些东西的出现,海面忽然暗下来,天空飘起小雨,那雨冰冷刺骨,落在身上像是针扎一般疼。 祭台上,噬魂阵中,没有实体的魏宇飘了出来。和今早谢君卓窥见的又有所不同,他现在的魂魄更加凝实,身上黑气环绕,煞气冲天。 灰袍是让他一举成煞,实力翻了一倍。 叶无双看见魏宇神情一滞,这个魂魄是噬魂阵的关键,许不问当日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魏宇看见谢君卓眼底红光大盛,煞气翻滚,恨不得立刻冲上来要她性命。灰袍一声冷哼,魏宇立刻老实起来,乖乖地站着,不敢造次。 谢君卓认出眼前这个大阵,同时也理解灰袍刚才那句话,这些人都是为了她而死。噬魂阵是道门禁术,完成一个噬魂阵,需要牺牲的人成百上千,更何况灰袍用妖族为基脚,人鱼一族险些覆灭。 噬魂阵顾名思义便是吞魂食魄,是人间一大凶阵,阵法一开,四周游离的孤魂野鬼都会被吞入阵法中,生魂死魄皆被困住,阵法不破不入轮回。噬魂阵除了吞魂,还可以养煞,它能控制普通人,让普通人入魔。 同时,它的存在也很容易激起魔罗果的魔性,让魔罗果加速爆发。谢君卓在通道中就是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才会难以掌控魔罗果。 魏宇和噬魂阵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清楚谭仁的背后还有另一个棘手的存在,却不想这个存在一出场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我都看不明白了,到底我是魔还是你是魔?谢君卓盯着眼前这个人,话里无不讽刺。 天下为正道对她喊打喊杀,自己却做着连魔都不耻的勾当。 或许现在的我像个魔,可很快便是你。灰袍笑意盈盈,一张普通到让人很容易忽略的脸在此刻像是有了某种魔力,让人挪不开眼。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仿佛是这个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的气势很强,实力也不容小觑。 灰袍抬手拉过自己的一缕鬓发,道:谢君卓,你身怀魔罗果多少年了?为什么不肯入魔?你应该接受你的命运,而不是去反抗。你的反抗不能改变任何事,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为你送命。比如现在,比如以后 灰袍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设局杀人,布阵招魂,明明坏事做尽,这般说出来的时候却好像都是谢君卓的错。 我入魔对你有什么好处?谢君卓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天下有多少人惧怕她入魔,不希望她觉醒魔罗果的力量?为了不陷入困境,她自己也不敢去触及。可是现在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说她做错了,她就该为魔。 要不是上辈子入魔后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谢君卓都要怀疑灰袍是为了她好。 灰袍笑的意味深长,谢君卓入魔对他的好处可太多了,多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实现。 你很快就知道了。灰袍抬手一挥,魏宇心领会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一头钻入噬魂阵。 轰隆,苍穹之上传来一声雷鸣,乌云层层叠叠,厚重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来。飘零的小雨越下越大。 噬魂阵上煞气弥漫,一道血光闪过,阵开! 第161章 噬魂阵启动,红光不断向外扩散,很快就笼罩了这片区域。阴沉的天空下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色,冰冷刺骨的雨连绵不断地下着。 尖利的鬼啸声铺天盖地,犹如蝗虫过境,穿刺所有人的耳膜。那声音如泣如诉,哀怨凄凉,带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修为弱的弟子连忙捂住耳朵,脸色一片煞白。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7) 噬魂阵内冤魂无数,魏宇操纵着他们,对在场的人发动无差别的攻击。他兴奋地驱使这股强大的力量,煞气冲天,狂笑不止。 灰袍纵容他的狂妄,淡淡地吩咐道:杀! 一字落下,杀意瞬间席卷整个战场,噬魂阵转动着,冤魂恶鬼受到刺激,它们从阵法中飞出来,闻着生人的气味就往上扑。这些魂魄已然丧失理智,灵魂深处带着不详的红光。 除此以外,朝月宗的弟子也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举着手里的兵器冲上来。他们看似忠心耿耿,实际却和之前被控制的渔民没有什么两样。 魏宇眼中看不见旁人,直接朝着谢君卓冲过来。叶无双想要帮忙挡,谢君卓却一把将他推开,自己提剑迎上去。 魏宇当年在宗门内作威作福,如果不是谢君卓,他此刻还在宗门内左拥右抱,无不快活。他对谢君卓恨之入骨,那股恨意让他体内的煞气成倍增长。叶无双也是好心,可谢君卓清楚他拦不住,不是他不敌魏宇,而是其他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就在谢君卓冲上去后,叶无双很快被人拦下。灰袍笑意盈盈,闪身到叶无双面前,举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不仅是他,另一边想要帮忙的江月寒也被限制,许不问直接挡住她的剑,把她拦下。 两个最有可能帮忙的人都被限制,谢君卓只能自己独自去面对大开的噬魂阵。魔罗果的力量在心底翻涌,勾陈也不甘示弱,每次魔罗果一冒头打破平衡,它就会帮着谢君卓压制。它本是带来灾祸的凶刃,此刻却像正义的使者,坚守最后的底线。 两股相似又不同的力量在空中爆发,战局被拉开,在场的人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许不问和江月寒两相对峙,三清宗的弟子没有指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直到朝月宗的人不分敌我的冲上来,他们才开始反击。他们很清楚,现在没有人会来理会他们,只有活下来的一方才有资格继续站着。 另一边阴阳玄宗也不轻松,水淼淼一己之力相护,玄洛为她防御。他们也有瞬发的御敌技法,可是对灵力的消耗很大,只能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战况很快就混乱成了一团,死去的魂魄被吸入阵法中,很快又变成恶魂出来作战。大家笼罩在不详的红光中,隐隐连水面都被鲜血染红。 谢君卓不再隐藏自己的力量,以半魔之躯施展前世的诸多术法。她左手是残缺的冷月,右手是明艳的娇阳,一暗一明的两股力量在她手中融合,在她身后幻化出太极的虚影。 那虚影落在海面上,仿佛是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和月亮,谢君卓就在太极的正中,长发披散,衣衫无风自动。勾陈竖在她的胸|前,漆黑冰冷。 谢君卓打出数道手印,娇阳的力量瞬间暴涨,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红光被逼退,水雾被蒸发,冲上来的那些魂魄仿佛遇见了天敌,可噬魂阵驱使他们前进,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畏惧死亡般前进,在金光中消散。 魂魄接连不断,一点点地消耗谢君卓的力量。谢君卓换了手印,娇阳的力量弱下来,阴月开始暴涨,魂魄被阴月所吸引,他们奔赴而去,随后在阴月中消失不见。 娇阳会灼伤魂魄,而阴月可以兼容。 眼看着魂魄有去无回,自己的力量跟着流失,魏宇勃然大怒,嚎叫着冲上来。在他身后,噬魂阵还在生生不息地运转。魏宇化作百丈巨人,青面獠牙,虎背熊腰,张开手掌时,利爪像是五柄锋利的钢刀。 他对着谢君卓的脑袋抓下去,力量穿透空间,眨眼就到了谢君卓的头顶。谢君卓和他的手抓比起来,娇|小地不值一提。 勾陈嗡鸣,自发护主,谢君卓握住剑柄横扫一剑。剑刃撞上利爪碰击出火花,一路向下,在下面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 魏宇嗷嗷大叫,另一只手也抓过来。谢君卓纤腰一扭,避开魏宇的利爪,踩在他的手臂上借力空翻,几个起落就和他拉开距离。她反手一剑,月牙似的剑芒劈在魏宇的手臂上。 魏宇痛的大喊大叫,发疯似地追着谢君卓跑。谢君卓计算着距离,瞥了噬魂阵一眼,让魏宇离的越来越远。 阴月娇阳还在海面没有消散,不断地吸引着魂魄靠近。 魏宇身为阵魂和噬魂阵紧密相连,离的越远效果越差。他本该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可是看见谢君卓后他心里只剩下复仇这一个念头,把这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他一步步落入谢君卓的算计,许不问好整以暇地看戏,丝毫没有提醒的意思。 江师妹,你这个徒弟不管什么时候都让我刮目相看。许不问和江月寒交上手,但是不管江月寒如何攻击,他都只避不打,一直拖着江月寒。 江月寒对许不问还留了一点情面,问道:许师兄,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个人能给你的,三清宗给不了吗? 以许不问的身份地位,江月寒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玉清对他也不差,能帮的时候从来不会推辞。 许不问轻笑一声,目光深处藏了一抹哀伤之色,坚定道:给不了。 他要的东西是个秘密,关系到很多人,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江师妹,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兄长,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既然你相信谢君卓,那就坚定这份信任,永远也不要动摇。我只希望她不会让你失望,真的可以走出一条活路。许不问话锋一转,竟然像个兄长一样开始絮叨地叮嘱江月寒。他说的严肃认真,有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江月寒一愣,她有一种许不问在交代遗言的错觉。可是还不等她细想,远处就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魏宇被谢君卓引诱着离开噬魂阵所能涉及的范围,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谢君卓却已经借着对阵法的了解,找到他身上存在的阵法痕迹,几个手起手落便全数破解。失去噬魂阵的力量,魏宇的身影急速缩小,他能感觉到力量的消散,他拼命地挽回也只是徒劳,很快便消失在水面上,只留下一抹黑气,迅速地朝着噬魂阵逃去。 魏宇的落败是个很好的开始,疲于应付的大家不禁心里一喜,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的情绪并未真正的放松下来,因为许不问和灰袍并未着急,他们神色如常,灰袍甚至有几分欣喜。 众人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谢君卓也觉得诧异,她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噬魂阵,只见失去魏宇的阵法并未停止运转,反而更上一层楼。 被做为基脚的人鱼一族的头颅浮出水面,它们双目留下滚滚血泪,张嘴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一阵美|妙的歌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人间地狱的哀嚎,漫山遍野都是孤魂野鬼。 谢君卓一怔,身上的魔气一滞,忽然暴增,就连勾陈也不能很快压下去。谢君卓痛苦的大叫起来,魔纹爬上脸颊,像是一道道扭曲的符文,把她当成一个容器,肆意占据她的肉身。 魏宇只是一个诱饵,灰袍留给谢君卓的真正的攻击在人鱼一族的身上。人鱼可以制造幻境,在噬魂阵的加持下,她们的歌声对于谢君卓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 魔气暴涨的谢君卓成了一个活靶子,无数的魂魄朝着她飞去,他们一拥而上,面目狰狞,有男有女,拼命地伸出手去抓谢君卓。他们一个挤一个,很快便形成人山,哀嚎着,嘶吼着,恶毒地怨恨着,不断地踩着别人往上爬。 他们伸着手,仿佛只要把谢君卓拖下来,让她也坠入深渊,他们就可以解脱,就能再世为人。 歌声入耳,冤魂哀嚎,魔气彻底失控,谢君卓痛苦地呻|吟,握着勾陈的手颤|抖不已。 勾陈还在努力地帮她压制,冰冷的触感像是烈日下的冰泉,缓冲她的不适。谢君卓的心智一度迷失,她努力地找回来,用着仅有的一丝清明看着眼前这些拼命要抓到她的冤魂。 其中不乏有几个熟面孔,那日遇见的海边大嫂,她也在阵中成了怨灵,她茫然地伸出手,在众多的魂魄中格外突兀,她不像是要抓谢君卓,反倒是努力地想要够到什么人。 谢君卓顺着她的手臂看过去,那边是她的两个孩子,脖子上一道狰狞的刀口,曾被人斩首。 他们也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成了一缕孤魂。 谢君卓的心脏一阵刺痛,神志竟然又恢复不少,她提起勾陈想要挥剑,可是鬼魂缠|绕,剑举不起来。 下意识地,谢君卓呼喊道:叶无双! 当初许下承诺只要她呼喊就能来到身边的魔族闻声一怔,挡在他身前的灰袍轻咦一声,似乎惊讶谢君卓还没有沦陷阵法中。 叶无双虚晃一招从灰袍身边溜过去,他融入这不明的光影中,想要去解救谢君卓。 可是行到半路又有人叫住他,许不问挡住江月寒,大喊道:叶无双,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叶无双停住,谢君卓诧异地看过来,道:叶无双? 叶无双没有动,他看了看许不问,又看了看将要入魔的谢君卓。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当初许不问答应过他,会让谢君卓彻底入魔,彻底属于魔族。 只要他不干涉,只要他无动于衷! 叶无双沉默,他深深地看了谢君卓一眼,退回迈出去的步子,低声道:我会带你离开。 谢君卓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无双,眼底是愤怒和失望,她大笑着,又喊了一声:叶无双! 叶无双的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谢君卓止了笑声,眼底一片平静,她看向始终被许不问缠住不能上前,只能干着急的江月寒,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她用尽最后的理智留下属于她对江月寒的温柔,随后全力挣扎,最终举起来手里的勾陈。她持剑立于空中,狠狠地斩下一剑。 这一剑不是向着脚下的冤魂,也不是向着在场的任何敌人,而是运转的噬魂阵。磅礴的魔气倾斜,犹如惊雷落地,轰隆一声撞上阵法,将大阵撕开一道口子。 噬魂阵出现裂缝,运转越来越慢,谢君卓也失去抵抗魔罗果的力量,手指一松,冰冷的勾陈失去她的掌控,重达千金,直线下坠。 与此同时,一开始背负着噬魂阵的黑影闪现过来,一拥而上将勾陈吞进去,很快消失在海面上。 失去勾陈,魔罗果的力量彻底爆发,谢君卓完全入魔,黑发分扬如战旗,眼底的红光散去,只余留无光的黑暗。 谢君卓莞尔,尸山血海成了最高的献礼。她站在虚空中,气势骇人。 君王再临天下,人间风雨飘摇。 第162章 前世无人相护,颠沛流离,看尽世态炎凉,尝过人生百味后,谢君卓一头扎进成魔的深渊,从此身在地狱,不见人间。重来一世,她极力避免前世的悲剧,可笑的却是这辈子有很多人逼着她成魔。 成魔的路她走过一次,如今再走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海平面上,阴月受到谢君卓的影响,吞噬了娇阳,成为黑暗的存在。它不在吸收魂魄,反而裂开一道口子,把那些魂魄都吐出来,随后融入海水,逐渐下沉。 谢君卓抬起手,一条黑色的软鞭浮现在掌中,她握着鞭子一挥,空气中窜过一串电流,噼里啪啦作响。谢君卓满意极了,笑道:果然还是你用着顺手。 谢君卓学剑是受到江月寒的影响,因为她舞剑好看,剑术凌厉又漂亮,哪怕是杀人的剑术,也能在剑刃之上开出花来。所以这辈子谢君卓放弃了鞭子,跟着她学习剑术。剑用的多了,她都快忘记握住鞭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魔罗果的力量不在受到限制,谢君卓的修为节节攀升,很快便压过在场的人。她俯瞰众生,眼底没有慈悲和情感,只有深邃的黑。她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停留,淡淡地,不带任何的情绪。 叶无双嘴唇微动,他期待着谢君卓入魔,可是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她,他却觉得陌生极了。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该是这样,这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勾陈坠海,谢君卓入魔,许不问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不在阻拦江月寒,反而大方地让出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师妹,此时此刻你还敢走到谢君卓的面前吗? 昔日的爱徒已经模样大变,就算是熟人也不由地心惊胆战,许不问很期待江月寒的反应,想看一看她的决心有多坚定。 江月寒没有给许不问眼神,许不问一退开,她便着急地冲上去。没有勾陈在侧,七杀平静极了,仿佛就是一把普通的佩剑,对谢君卓没有任何反应。 江月寒顺利地到了谢君卓跟前,她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君卓 江月寒的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恐惧,她害怕眼前的谢君卓认不出她,害怕她的眼底闪烁着冰冷又陌生的情绪。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面对这样的谢君卓无能为力,一次次地努力一次次地失望,最终彼此遍体鳞伤,同归于尽。 这一世不该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要让她再眼睁睁地看一次。 江月寒的手并不暖,甚至带着一点凉意。那一点温度接触到谢君卓的肌肤,轻柔的像风一般,舒适极了。 谢君卓垂下头,她盯着那只手,嘴角带着笑意:月寒,你的剑很美,可它不适合我。 江月寒愣住了,曾几何时,也有人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你的剑很美,可它不适合我。因为你的剑是为了救人,而我只会杀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月寒听出了话语里的离别之意,更加用力地握着谢君卓的手腕,道: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 谢君卓没有回答,她只是坚定地掰开江月寒的手指,拂袖将她推开。 魔就是魔,道就是道,命运背道而驰,强留毫无意义。这个道理前世该懂可是她不愿意懂,这辈子不该懂,她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指尖的触感消失,江月寒错愕了一瞬,又一次走向谢君卓伸出手。她努力地想要够到谢君卓,可是谢君卓一避再避,她把自己隔离起来,竖起冷漠的高墙,情绪毫无波动。 谢君卓!江月寒伤心地大喊:把手给我,不许走。 心底轻微刺痛,谢君卓对江月寒的话有反应,可是她没有跨出那一步。她冷冷地看着想要靠近的江月寒,熟悉的容颜染上哀泣之色,漂亮的眸子盈满泪光。悲伤的情绪无可隐藏,江月寒也会痛。 那种无声的悲伤,不像嚎啕大哭一般让所有人都知道,而是寂静又浓烈,如同幽谭深水,一眼看不到底。 心脏剧烈地收缩,一抽一抽的疼,谢君卓甚至能听见急速的心跳,剧烈地像是要从胸膛里喷涌出来。她的心在哭泣,在痛苦,在难过,可是她自己本身却毫无反应,心和躯体变成了不相干的两部分。 眼前人是心上人,可连拥抱都变得奢侈。 谢君卓抬起手,她心里想要抓住江月寒,手却把人推的更远。 不远处,被谢君卓劈开一条裂缝的噬魂阵停止运转,那条裂缝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朝着四周不断扩散,很快便像蛛网一般布满了整个大阵。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8)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过后,大阵直接碎裂。基石坍塌掉入海中,掀起波澜,被卷入镇压的灵魂得到释放,络绎不绝地飞出来。没有噬魂阵的控制,他们身上的煞气慢慢地消失,恢复清明后的他们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 阴阳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哪怕有着不甘和仇恨,他们也不得不回应鬼界的召唤,纷纷消失在大海中。倘若有人执迷不悟,则会沦为孤魂野鬼,被风带走。 谢君卓最后那一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被困枉死的灵魂。入魔无可挽回,这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雨停了,头顶的重重乌云也在散去,天光重回这片大地。灵魂消失的方向,天地阴阳之间,因为太多的接引而形成一道虚幻的门。 大家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今日这事对于在场的他们而言,是一次强烈的冲击。 人魂之后,得到解脱的是海妖,海妖之后才是被斩首的人鱼一族。 和前面两族不同的是,人鱼一族的灵魂被钉在一个十字架上,相互纠|缠,面容扭曲。随着十字架缓缓升起,它们愤怒地咆哮,声音尖利刺耳,那声音让人无法形容,只是一声便让人心神剧震,喷出血来,隐隐有入魔的征兆。 谢君卓痛苦的大喊一声,脸上的魔纹活跃起来,眼底蒙上一层不详的红光,本就留存不多的理智完全崩溃,陷入疯魔的状态。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所有人都是一个红色的点,心底只剩下一个声音,杀!杀!杀! 杀光所有人,把这个世界踩在脚下。身为天下至尊,不应该有怜悯,也不应该有同情,你是无欲无求的兵刃,是这世间唯一的秩序。 黑暗占据了谢君卓的内心,她的力量无差别地爆发,直接把离她最近的江月寒震飞。 强烈的冲击打中毫无防备的江月寒,正中心口。江月寒倒飞出去,只是一击便口中腥甜,胸膛内气血翻涌。 她勉强御剑,七杀稳住她的身影,鲜血从嘴角流出来。 谢君卓失去理智,犹如野兽,人鱼之声让她不得安宁。她身上的魔焰越聚越多,很快便把她包裹,她立在漆黑翻滚的浓雾中,面容都有些看不真切。 黑暗又古老的力量在缓缓苏醒,浓烈的不安和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此时此刻的谢君卓不在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人,而是一把沾染鲜血的凶刃,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挥,就能劈天裂地,噬神屠魔。 方才散去不久的阴云又有要凝聚的趋势,云层中似有闪电奔腾。 江月寒运气想要御剑飞过去唤醒谢君卓,可是那股真气刚提起来,气血便搅在一起,丹田刺痛,经脉阻断了真气的运转。她没忍住喷出一口血,身影摇晃。 忽然,有人靠过来扶住她,渡给她一股灵力,缓解她的伤势。江月寒正欲道谢,却发现靠过来的人是许不问。 许不问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问道:值得吗? 为了一个已经认不出自己的人,把自己的命也赌上,值得吗? 江月寒的道谢卡在口中,她推开许不问,道:许师兄,你有在乎的人吗?如果你有你就不会这样问我。 许不问沉默了一下,苦笑两声。他当然有在乎的人,还不止一个,他知道那种感觉,可是蛮勇并不能解决问题。西海这个圈套环环相扣,从魏宇被杀到破阵到人鱼,一切都在那个人的掌握之中,江月寒靠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许不问不能看着她做无用功,直接拦住她道:江师妹,你尽管恨我,因为我不会让你过去。 江月寒怒目而视,她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运气,加上许不问阻拦,更是过不去。种种阻碍让江月寒觉得谢君卓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心里生出怨怼,那种情绪平生第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谢君卓只是想活下来,可是却那么难?每一个人都在逼她。 明明这个大陆宽广无边,那些人却连方寸之地都不肯给她。 愤怒让江月寒无法冷静,她强行运气,忍着丹田的剧痛要和许不问斗法。许不问眉头轻皱,没有退让。他这个人只要下定决心,必定铁石心肠。 另一边,眼看着谢君卓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叶无双释放压抑的魔气,直接冲上去。可他也没讨着好,谢君卓的力量排斥任何人接近,她在浓雾中备受煎熬,没有人救得了她。 那股压抑的力量太浓,其他人甚至被压的站不起来,无法御空,纷纷降落在地,心惊胆战地等着谢君卓蜕变。 轰隆,云层中传出一声雷鸣,情况变得危急。 不远处围观的灰袍神色微沉,思索片刻,觉得眼前这个局面和自己预想的有所不同。他只是需要谢君卓入魔,可她入魔后并没有停止魔化的趋势,反而越来越疯狂。照着这个趋势下去,天劫降临是早晚的事。 灰袍无法预料天劫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断谢君卓。思及此,灰袍便不在犹豫,直接对谢君卓出手。 叶无双察觉到危险,立刻放弃突破谢君卓的力量,转身迎上灰袍的攻击。这一切不像刚才那般随随便便过招,两个人都开始认真。 高大的魔影浮现在叶无双身后,他挥刀上前,直接逼退灰袍。刚才袖手旁观的他,此刻又是一条忠犬。 灰袍没料到他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手指一阵酥麻,道:叶无双,现在才想起来护她,不觉得晚吗? 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想伤她,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哈哈哈,你真的以为自己打得过我?灰袍嘲讽不已,并未把叶无双的话放在心上。 叶无双看着他笑了一下,又是一贯高傲的神情,道:如果今日来的是你的本体,我自然敌不过。可是区区一道身外化身,想要留下我,你还没这个本事。 叶无双语出惊人,不明真相的其他人吃惊地看向他们,江月寒也是一怔。 灰袍眸光微沉,叶无双又道:太虚仙君,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戴着这个伪装? 叶无双和太虚并未见过几次面,但对他的印象却很深,当初他夜闯三清宗,是太虚睁只眼闭只眼放他离开,还和他打了一圈太极。 许不问一开始找上门来的时候,叶无双并未想过背后还有其他人,是后来的不断接触让他发现许不问之后还有另一个推手。能让许不问这样的人俯首称臣,不管是真心还是胁迫,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事。 再联想西海的变故,这些大型法阵和忽然涨潮的海水,无一不在指向背后人的身份。 谢君卓和江月寒也怀疑过,只不过她们没想明白是如何避开玉清和无极的耳目,此刻看来却是想岔了,有些事不需要本体亲临。 身份被揭穿灰袍也不恼,他还是维持这个模样,笑意逐渐失了温度,变得冰冷起来。 叶无双点破他的身份,他不得不考虑灭口。他还需要仙君这个位置,因为还有事没有完成。 一连接一连的重磅消息砸下来,其他人目瞪口呆。一个魔尊的诞生已经让他们足够震撼,现在又多了一位仙君。 这样的秘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有些人甚至已经想到这一点,当下就准备跑。 灰袍手一抬,水桥上破碎的阵法重新凝聚,形成一个个囚牢,把他们都囚禁起来。 嘘,安静。灰袍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像是宣判了所有人死刑。 叶无双愣了一下,他看向同样被限制的水淼淼等人,刀刃在掌间挽了一朵刀花,他在权衡利害。 太虚打了个响指,阵法启动,其内竟然暗藏了一个杀阵,眼看大家就要死在阵法中,千钧一发之际,变故横生。 叶无双挥刀斩向阵法,一直隐藏的另一个玄洛也现身阵法旁,几个手起手落便停下阵法的运转。此刻阵法最是脆弱,被叶无双的力量一撞,完全破碎。 大家还来不得高兴得救,叶无双身后的谢君卓承受到了极限,沦陷在魔焰中,连声音也跟着消失。 叶无双心里一紧,准备折转回去,魔焰中突然迸发出一道金光,那金光直接刺破所有的黑暗,包裹谢君卓的身躯。 谢君卓蜷缩在金光中,整个人恢复如常,胸口轻微起伏,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极了。 魔焰淡去,乌云也被击溃,就连被束缚的人鱼一族也在金光中被救赎。那道光芒强如烈日,却温柔的像是母亲的手,拂去一切的伤痛和怨恨。 金光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只是为了终止这一切。谢君卓的身体失去依托坠|落,叶无双立刻冲上去接住她,把她搂在怀中。 虚空里,一声轻叹,一声佛号,有人移形换影,踏虚而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163章 佛宗的到来出人意料,看清来人后,大家更是诧异不已。 如今掌管佛宗的一佛四首大家都知道,也曾在各种会谈上见过,可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弟子们却没有印象。他穿着普普通通的僧衣,满脸皱纹,胡子花白,怎么看都是僧门中毫不起眼的存在。 可他又能够移形换影,在虚空中如履平地,此等修为非一般人能及。除非是太虚这样的大能,而这种人无一不是一方巨擎,享有盛名。 比起年轻一辈不解的惊讶,太虚和假玄洛要镇静一些,他们只是诧异这个人怎么来了。 真是稀罕,这事你们佛宗也要插一脚?谢君卓竟然恢复如常,魔气尽散,这不是太虚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有些埋怨佛宗多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赶来。 慧空大师并未理会太虚,他平静从容地走向谢君卓。叶无双抱着昏迷的她,神色戒备,身上的魔气翻涌,警告慧空止步,不然他就会出手。 慧空果然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叶无双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魔罗果的爆发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紧要关头救下谢君卓的金光是祈愿书,可这东西也只能护住谢君卓最后的一点人性,无法让她摆脱魔罗果的控制。叶无双的临阵倒戈是致命一击,他是否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慧空道了一声佛号,没有前进也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过,太虚,阴阳玄宗,三清宗,朝月宗,小小一个西海,却是各路人马云集。每一方势力都是一个不一样的代表,他们心中有着各自的欲|望。 三宗齐聚,这样的盛况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把老骨头嫌太吵闹要出来看看,没想到二位也在此地。慧空含笑,看了看太虚,又看了看假玄洛。凭他的修为,他当然能看出这点障眼法。只不过他没有直接拆穿,该懂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太虚冷哼一声,眼眸半闭,并未理会。他眼里的慧空就是个老不死,不宜起冲突。 假玄洛行了个晚辈礼,解除了身上的术法痕迹,露出原本的样貌。阴阳玄宗的其他人并不惊讶,好像早已知晓,倒是玄洛和水淼淼大吃一惊。 江月寒微微侧目,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宗宗主? 假扮玄洛的不是别人,正是阴阳玄宗的宗主,颜玉容。西海一事颜玉容心知肚明,她派玄洛前来帮助谢君卓是真,有所隐瞒也是事实。今日这样的局面她并不吃惊,反倒是早就有所预料。 玄洛有点难以接受,颜玉容在他的眼中是威严正义的化身,只要她露面,再困难的事情也能迎刃而解。可是这一次他的希望落空了,颜玉容现身也不能改变这样的结局。她出现在朝月宗这些天,除了帮忙填补玄洛的空缺外,并没有插手多余的事。就连此刻现身,也是因为千钧一发。 她隐藏在暗处,冷眼旁观,她虽不是造成今日局面的推手,却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玄洛看了看周围弟子的反应,觉得讽刺极了,他带着颜玉容安排的任务前来,结果却被蒙在鼓里。他的尽心尽力,不顾自身安危,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如果是平日,心里有着再多的不满,玄洛也会忍下来。可是今时今日他不想忍,也不愿意忍,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宗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颜玉容目光冷然,赞许地看着玄洛,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表扬道:做的不错,剩下的我会解决。 阴阳玄宗到了西海后并没有太大的动静,除了涨潮之日和今日破阵。玄洛不觉得颜玉容嘴上的不错指的是这两件事,那么就只剩下他帮助谢君卓画地形图,独闯噬魂阵 颜玉容知道噬魂阵的存在,可是她没有提醒任何人,而是看着事态一步步走入不可挽回的局面。 这不是做的不错,而是大错特错。 玄洛难以置信地看着颜玉容,这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宗主吗?噬魂阵害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千计。可她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他们精于谋划,即便是门内的高徒也变成了捕食所需的诱饵,对其他生灵漠不关心。 玄洛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破碎,今天的一幕幕带给他的冲击从未间断,他未曾想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来自阴阳玄宗。 宗主,你在今日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玄洛问道,褪|去了一贯的恭敬,他也变得咄咄逼人。 颜玉容没有呵斥他的无礼,今日的局面不仅是太虚期盼已久,也是阴阳玄宗的一场豪赌,是忘情在时留下的计划。颜玉容严格地执行,不敢有丝毫的偏差。玄洛很聪明,他已经猜到自己和水淼淼被宗门所利用。 颜玉容看好这个弟子,不希望他因此走入歧途。 玄洛,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们阴阳玄宗一向奉行中立之道,可是乱世之中,中立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中立说白了就是权衡两方厉害,犹豫不决,在和平时期还能当个老好人,可在乱世就是墙头草。忘情不希望看见阴阳玄宗重蹈覆辙,干脆入局故布迷阵。 忘情很清楚太虚要做什么,所以不需要合作也能帮他一把。他们把水搅的更浑,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颜玉容的话默认了玄洛的猜测,苦涩爬上嘴角,玄洛自嘲地笑了两声,拉着水淼淼退到一旁。他们这两颗棋子在此刻发挥不了作用,大概颜玉容是不会给他们安排任务了。 水淼淼似懂非懂,玄洛的脸色让她知道事情不对劲,可具体什么地方有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谢君卓安全陷入昏迷的状态,周围的一切对她毫无影响。叶无双护着她后退,看样子是不想继续掺和三宗的恩怨。 慧空的出现让事情走向另一个未知的情况,许不问有所松懈,江月寒逼退他冲到叶无双身边,举剑道:你把她还给我! 叶无双不为所动,冷笑道:还给你?让你带着她回到三清宗接受你们的审判? 谢君卓入魔,这一点无法逆转,她此刻对于所谓的名门正道而言就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随时都可能爆炸,把一切平静摧毁。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39) 江月寒心脏剧痛,叶无双的话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这是一个不能双赢的局面。她可以不害怕,她可以永远陪着谢君卓,可是旁人不可以,正道不可以。 我不会把她带回三清宗,也不会把她交给你。你辜负了她的信任,参与了这场谋划,对她而言你是叛徒,她不会和叛徒离开。江月寒反唇相讥,叶无双和许不问的合作出乎意料,西海这场棋局里,她和谢君卓的身边竟然没有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每一个都带着目的,带着任务,他们步步紧逼,一点点挤压她们生存的空间。 叶无双面色一白,神情顿时难看至极,仿佛被人迎头甩了一鞭。他收紧抱着谢君卓的手,傲然道:她现在的选择权在我手上,纵然她要恨我,也要等醒了之后。你想带走她,你大可一试,我若退让半步,我魔族永不犯你道门。 叶无双态度坚决,同样毫不退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剑上附了一层杀意,冰冷刺骨。 慧空看着他们二人,劝解道:江道长,你且让他们走。 江月寒一愣,其他人也诧异地看过来。慧空突然插|入战局,他们都以为你是为了谢君卓而来,此刻却这样轻易地把谢君卓交给魔族。他说的轻松,甚至有些理所当然。 江月寒感到不解,她以为是佛宗的偏见,依旧没有退让。 慧空道了声佛号:江道长,万般执着皆是苦果,你强求不得。该是你的最终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不该是你的,你抢也没用。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慧空也不想看着江月寒在这件事上过分贪妄,从而生出不必要的心魔。谢君卓有自己该走的路,一切因果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无人可以干涉。 慧空大师此言差矣,若我没有过分执着,我也求不来这一世。江月寒淡淡地说着,神情是少有的悲凉。 执着的果也不一定都是苦的,只是甜的少了点,更多时候让人意难平。她上辈子不知道真相也没有放弃过谢君卓,更何况这辈子知道了一切。 慧空摇头沉吟,并不赞成江月寒的话:江道长,世间的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你若是一条道走到黑,那你就会忽略很多东西。有些时候你以为自己得到了,但其实正在失去。但有些时候你以为自己失去了,却正在得到。 慧空话里有话,说的似是而非,他示意江月寒看向身后。江月寒转头,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和叶无双,三清宗的弟子,许不问和太虚,他们昔日都是自己的同门,此刻却走向不一样的方向。 慧空这是在提醒她,谢君卓固然重要,但身后的敌人也很狡猾。太虚在西海犯下的杀|戮足够破碎三清宗的神话,他不可能没有下一步,那下一步该是谁? 江月寒想起上辈子死去的玉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又面临两难的选择,她只能选一个。 江月寒的神情变化莫测,慧空看向叶无双,双手合十道:施主,临别前有句话要赠你。有些时候可怕的不是已经失去无可挽回,而是明明得到了却永远地失去。此去山高水长,还请好自为之。 慧空的话别有深意,叶无双眉头轻皱,话到了嘴边,忍了忍又压下去。他没有和慧空纠|缠,而是趁着这个空档准备离开。 他的动静惊醒了江月寒,刚刚还带着犹豫之色的江月寒坚定地出剑,道:留下她! 江月寒心里清楚,不管重来多少世她都做不到十全十美,她有着致命的情感缺陷,不论是玉清还是谢君卓她都放不下。与其纠结如何选,不如让自己的心做决定。 可惜江月寒的剑被慧空拦了下来,慧空出手太快,快到江月寒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他仿佛是抬了一下手,又仿佛是挪了下位置。江月寒没有看清,她只感觉到剑上的阻碍。 坚定地,击散了她挽留的希望。 被慧空护住的叶无双一愣,没想到这个老秃驴是真心实意地放他们离开。慧空不动如山,道了声佛号,声音悠远绵长。 叶无双心领会神,他最后看了眼水淼淼,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开口,带着谢君卓消失在西海。 江月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心里空了个大洞,正在呼呼地吹着风,冷到骨头里。 即便她是个冷淡的性子,此刻也被逼到了爆发的边缘,她未收剑归鞘,而是凌空一斩,在自己和众人之间划出一条沟|壑,河水断流。 为什么?为什么?江月寒抬头问道,她问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在场的所有人:为什么要阻拦我们?成魔很可怕吗?可怕的过精于算计的人心吗?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活下来,为什么你们要一步步把她逼成魔? 当初叛逃三清宗的谢君卓只是携带魔罗果,并未坠入魔道,她一直在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变成前世危害人间的模样。可是一趟西海之行,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月寒,你应该明白,谢君卓本身就是原罪,这是她的命。虚空之中,太虚整理自己的衣襟道:她的爆发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你还年轻,心思也单纯,你以为我仅仅是为了针对谢君卓? 太虚轻笑,道:这天下道法三千,无一不是变幻无穷,就是天道也有意思的很。 提到天道二字,太虚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眼底闪过一抹贪恋之色。谢君卓算什么?她也不过是个前奏,太虚真正想要的,现在还没有冒头。 太虚的话挑起了江月寒的怒意,他的轻描淡写下死去的是无数的百姓,整个西海都差点被葬送。 师伯,你已经是一方仙君,还有什么不满足?江月寒问出积压|在心口的疑惑,上辈子从白露到玉清,这辈子从寮城到西海,唯一不变的就是太虚的野心。他的欲|望已经不满足于仙君,难不成还想做主天下? 太虚若有所思:师侄问了我一个好问题,可我暂时不想回答你,你想知道答案就回三清宗。等你回到三清宗,说不定自己都有了答案。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去做,恕不奉陪了。 太虚虚伪地拱了拱手,甩袖而去。他本是一道身外化身,要回去并不麻烦,几个呼吸间说不定已经过了千里地。 以他的这个速度,就算江月寒想追也追不上。 太虚一走,许不问也不多留。他没有强制三清宗的弟子和他一起离开,而是让他们自己选择。因为这一次回去,大家说不定就是拔刀相向的敌人。 那些弟子左右环顾,脸色颇为精彩,变化莫测,青白交加。最终出于对自己前途的考虑,半数以上的人准备和许不问一起离开,剩下的小部分则继续跟着江月寒。 许不问对这个结果没有太大的反应,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对江月寒道:江师妹,师兄多嘴提一句,你要是继续盯着眼前的事,恐怕就谁也护不住了。 谢君卓和太虚都离开了,眼前这事也算到了尾声。许不问话有所指,只不过说的没有那么直白。 江月寒微微侧目,一言不发。 许不问知道她是听见了,只是不愿理会。他叹了口气,没再多言,带着其他人离开。 人世悲欢离合,往往眨眼转瞬。 江月寒在原地呆愣片刻,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收了七杀,不让三清宗的弟子跟着自己,准备独自离开。 慧空又适时地拦了上来,道:江道长欲往何处去? 江月寒沉默不言,慧空又道:江道长可知我佛中的地藏菩萨?当日谢君卓前往佛宗,我曾以地藏菩萨为喻,她听懂了我的意思,也做到了这一步。我私以为今时今日一切不过是步上正轨,而非脱离实际。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藏菩萨的佛像前还燃着谢君卓的长明灯,她嘴上说着麻烦不喜欢,但实际上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有着一颗坚定的道心,从未动摇。 江月寒心脏一抽,她怎么会听不懂慧空的这句话。 江道长,比起谢君卓,此刻三清宗已生波澜。你身为七杀之主,注定入世济民。你救天下方才能救谢君卓,谢君卓的命数和天下息息相关。 慧空继续好言好语地劝解,他们这些老不死活的长一点的好处无非是和天道有一点感应,隐约能预料到常人所预料不到的事。这不仅仅是谢君卓的劫,也是天下人的浩劫。 提到三清宗,前世玉清死去的画面在江月寒的心里挥之不去,她难以忘记曾经的一幕幕,心脏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一半要回去,一半要去找谢君卓。她的脸色一阵苍白,痛楚袭击全身。 两边都是她难以割舍的情感,在心底一样重要。就在江月寒两难抉择时,阴阳玄宗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江月寒,倘若你不放心谢君卓,那我去找她。我保证把她完完整整地给你送回来,一根汗毛都不少。 水淼淼从人群中站出来,银枪在手,英姿飒爽。 颜玉容微微蹙眉,道:回去,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 玄洛也伸手拽了拽水淼淼的衣袖,水淼淼轻轻拂开,坚定道:我这些年都跟着谢君卓走南闯北,我回去也无碍。你们这些阴谋阳谋我不懂,我只知道现在你们需要我。既然你们无人反对,那就这样说定了。 水淼淼提枪抱拳,不等其他人开口,道:淼淼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第164章 水淼淼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任凭颜玉容如何劝说,玄洛如何挽留,她都没有停下来。西海之行心中信念被破碎的又何止玄洛一人,水淼淼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眼前的事态越发严重。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也不是她期待的结果。昔日她奉颜玉容的命令离开阴阳玄宗去帮助谢君卓,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竭尽全力去做。她未曾怀疑过其中的别有用心,坚定地相信忘情的判断。 事实证明谢君卓的确是个可以帮助的人,道门对她喊打喊杀是因为她对道门痛下杀手,可是跟在谢君卓身边的水淼淼明白,她对付的都是该杀的人,是道门中的败类,她的剑下没有枉死之徒。 谢君卓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的目的性很强,明明白白的活着。水淼淼喜欢那段时光,但今后可能再也没有了。 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变数,水淼淼也猜不透会走向何方。 玄洛目送水淼淼离开,他有一种预感,这一别就是永远,他们可能再也不能见面了。 师姐,玄洛心里一慌,他想去追上水淼淼,颜玉容直接把他拦下:你去有什么用? 水淼淼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可听话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她和谢君卓共患难,同生死,一起经历过数年的风雨。她心里清楚谢君卓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谢君卓的魔化没有让她心生怯意。 她愿意为江月寒走一遭,又何尝不是想把心目中的那个谢君卓找回来。 颜玉容拦不住水淼淼,但是她拦得住玄洛。阴阳玄宗不能同时失去他们两个人,总有一个需要留下来。 玄洛深受刺激,步步后退,大笑道:宗主,倘若师姐此去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恨你。 颜玉容严肃的神情微滞,玄洛的话戳中了她心中的隐痛,她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心里百感交集。她也希望可以独善其身,不问人世,守着阴阳玄宗的一亩三分地高枕无忧。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所取舍。今日是水淼淼她不会皱下眉,来日是自己她也慷慨从容。 这个世道早已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他们能够重来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如果恨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那你就恨的久一点。颜玉容冷冷地回道,语意未尽,绝情先露三分。 玄洛心口钝痛,一时急火攻心,压下去的伤势一度爆发,鲜血溢出嘴角,他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地栽倒在地。 阴阳玄宗的弟子连忙扶住他,颜玉容也是一慌,赶紧上前查看。玄洛的伤势本就没有好,今天又一直在战斗,这会儿情况不容乐观,需要立刻带他回去治疗。 颜玉容嘱托弟子们先行,自己和江月寒交代两句就来。弟子们不敢耽搁,领命离去。 江月寒微微侧目,对他们的离去没有太大的反应。颜玉容走上前来,一拜道:江姑娘,今日之事是我阴阳玄宗对不住你和谢君卓,来日|你们要寻仇,我阴阳玄宗绝不说半个不字。 江月寒抬头,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阴阳玄宗也要选择袖手旁观,做背后的一把推手?让谢君卓成魔究竟有什么好?重蹈覆辙,再来一次世界毁灭? 江月寒看不懂阴阳玄宗的这步棋,在这各方汇聚的势力中,阴阳玄宗不算一无所知。江月寒不相信忘情会什么都不留下,让颜玉容走上辈子的老路。 亦或者今时今日的局面就是忘情的手笔,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的控制中。 君卓当日是因为你才离开三清宗,选择领导魔族,开始肃清道门。你心里清楚她并未入魔,也不是十恶不赦之辈,为什么还要逼迫她到这一步?江月寒质问道:这一切究竟是你颜宗主一人所为,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在执行忘情太长老的命令? 出于前世的好感,出于重生的恩情,江月寒未曾怀疑过忘情说的每一句话。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不由地开始怀疑,忘情真的说了全部的实话吗? 颜玉容仿佛是早就知道江月寒有此一问,神情冷漠道:谢君卓必须入魔,这是不可逆转的命数,是她必须去面对的现实。自愿入魔和被逼入魔没有太大的区别,于她而言都一样。江姑娘,如今这一切不是我们逃避责任让她一力承担,而是只有她才能做到。 谢君卓和魔尊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如果有的选,阴阳玄宗也不想对上魔尊。 如今天下乱象四起,分崩离析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们流于历史的洪流,也不过是在乱世中求一线生机。 这是一场关乎天下的豪赌,谁都输不起。 江月寒觉得可笑,心脏钝痛,冷声道:你们觉得没有区别是因为你们不在乎她,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会改变心里的看法。可是我错了,因为不管过去多少年,你们都不会正视她的感受。在你们所有人的心里,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你们各方博弈的筹码。 谢君卓身为勾陈之主,身负魔罗果,在太多人的眼中就是灾难般的存在。前世满腹委屈,唯一的温暖便是江月寒。这一世勉强有所改变,努力地爱着这个世界,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杀意,收集万民愿,写祈愿书。 她一天天的变好,接纳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希望被世人接纳,结果到头来,一切毫无改变。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0) 对于魔族而言,她是魔尊,是他们的领袖,他们需要她的力量。 对于道门而言,她预示着灾难即将来临,她是未知的危险,无法掌控。 每一方都在权衡利害,把其中的得与失计算的清清楚楚,他们是极致的利己主义。从未考虑过谢君卓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也渴望这个世界的温暖。命运的枷锁让她不的喘息,各方算计更是让她寸步难行。 江月寒原以为自己和谢君卓心意相通便能所向披靡,可是现在看来远远不够。世人的成见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她们攀不上顶峰,看不到头。 命运撕碎了所有的温柔,回报以伤痛。 世人所不在乎的,正是她护在心尖的,他们轻贱她的所爱,是要把她的真心一点点的打碎。 江月寒的愤怒让颜玉容一时语塞,诚然,她们各自抱着目的来参与这场战局,谢君卓本身对他们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在乎的往往是她身后牵扯的所有。利益驱使了一切,他们和凡夫俗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江月寒和他们不一样,也正是这一点不一样,成就了如今的谢君卓,让她尚存理性,没有彻底失控。 颜玉容无意在这件事情上和江月寒多做争辩,一声叹息后别过江月寒离去。 西海的风安静下来,留下的三清宗弟子都在等江月寒做出决定。太虚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三清宗的道义,他此刻归去,宗门内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样的变故。在场的弟子都有师门好友尚在,心里不免焦虑。 江月寒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了眼远处的慧空,道:大师,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阿弥陀佛,我来此有两件事,一是谢君卓,一是西海亡魂。谢君卓破了噬魂阵放出这些冤魂让他们得以脱身,但鬼界远路难行,我愿送他们一程。慧空双手合十,面露慈悲之色。他远在佛宗也被这些冤魂吵的头昏脑涨,要是不超度他们,恐怕内心难安。 江月寒的目光落在噬魂阵上,被谢君卓摧毁的阵法难以复原,人鱼的魂魄散去,尸首也逐渐干枯。这个阵法便是一切灾难的开始,本应无休无止,却毁于谢君卓最后的一点善念。 江月寒心疼极了,她多希望谢君卓最后那一剑是为了自己挥出,而不是为了旁人。 慧空在半空中盘膝坐下,拨动手中的念珠,念着往生的经文,那声音悠远绵长,飘过山海,转入阴间,为亡魂点亮一盏盏明灯,指引方向。 江月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毫无波澜。慧空能渡西海,却难渡天下。谢君卓入魔后,亡魂会遍布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世界永无宁日。 一念善恶,一念因果,命运又转回了原点。 江月寒没有打扰慧空,带着三清宗的弟子离去。西海的事看似结束,暗潮却未曾停止涌动。 安静没一会儿的风再度翻涌,浪潮掀了跟头,卷起浪花拍打着海岸。临海之渊终年都不会流淌的死水中,一团黑影缓慢地移动着。它在大海里随波逐流,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不断地壮大,不断地扩散 三清宗,一场小雨洗过山脉,树叶青翠欲滴。进退堂门口的小池塘长满了花骨朵,金鱼在荷叶底下嬉戏,争相跃出水面,绯色的鳞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避开玉清耳目的无极端了鱼饵过来喂鱼,他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头上顶着刚摘的荷叶,粉雕玉琢,憨态可掬。要不是知道他是无极仙君的化身,旁人瞧着他这般可爱的模样,指不定拐带了几回。 邹不闻懒散地倚着门框,和无极保持一定的距离。自从西海出事许不问带人离开后,无极就天天在进退堂泡着,一天能问八百遍西海的消息。一开始邹不闻还能好脾气地告诉他消息没那么快,后来干脆不理会,直接让王卓应付。 王卓倒是恭敬,可是没消息就是没消息,就算无极问破天他也编不出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西海依旧是音讯全无。事情有些反常,完全不合符三清宗的规矩。邹不闻也逐渐不安起来,眼看着就要超过最后的期限,西海还是毫无动静。 王卓和何飘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二人这些年成长不少,再不济也能独当一面,知道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 不是派出去的弟子全军覆没,就是他们欺上瞒下,勾结作乱。 邹不闻有些等不下去,他对许不问毫无信心,打算去穿云峰走一趟,征求玉清的意见。 王卓,邹不闻唤来自己的爱徒,正欲叮嘱,忽然听见院子里噗通一声。 刚从内室走出来的王卓停下脚步,两个人闻声看去,只见刚才坐着无极的矮凳上空无一人,他头顶的荷叶落在池塘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几株荷花倒下去。 这怪异的一幕让师徒二人感到诧异,王卓越过邹不闻快步走到院子里查看,他在小池塘边停下,不禁倒下一口凉气。消失的无极正仰面倒在水中,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他看样子是突然昏迷过去,毫无征兆落水。 王卓不敢怠慢,连忙把他从水池里捞出来,抱进屋子。 邹不闻往旁边让了让,他看了眼情况,心底笼罩了一层不安。 师尊,无极仙君这是怎么了?可需要送回穿云峰? 王卓施法烘干无极身上的衣服,不敢贸然查探他的情况,上前询问邹不闻的意见。 无极自从变小后情况一直不稳定,是好是坏,时而幼童时而成熟。按理他出了事第一时间送去穿云峰没错,可不知道为什么,邹不闻突然否定这个念头。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是有什么样的大事正在发生。 王卓,何飘今天去哪儿了?邹不闻没有理会无极的情况,反而问起了不相干的事。 王卓回道:今日宗门内有讲道,田师兄邀约了师妹,她去赴约了。 何飘天赋不错,就是底子差了些,平日里那些交好的师兄师姐都会格外关照她,凡有不懂之处他们都会耐心帮助。今日这个讲会对何飘很有用,田蒙便给她留心一二。 听到何飘是和田蒙在一起邹不闻并未宽心,他抬手压着眉角思索片刻,对王卓道:你去校场把何飘找回来,要是田蒙问就把他也带过来,然后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去穿云峰一趟。倘若我此去久久不归,你们就带着无极仙君离开三清宗,去西海寻江师妹。 邹不闻没头没尾地交代了一句,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慷慨之意。王卓被他吓了一跳,着急道:师尊这是何意?可是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三清宗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危险。邹不闻自己也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直觉不好,总觉得要出大事。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上一次还是他师尊遇害,他也是同样不安了一整天,最后惊闻噩耗。 心头的危机感挥之不去,邹不闻不得不早做打算。他拿出沧海笛放在王卓的掌心,揽过他在他眉间落下一吻,道: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何飘,沧海笛上有我的神念,我会去找你。 邹不闻没有办法给王卓解释,他把沧海笛留下,这东西出自兵刃堂,多少能护王卓他们一程。 王卓心底一空,他抬手想要抓住邹不闻,可是手指划过他的衣袖,什么也没能抓住。邹不闻融入虚空,一步踏出已是兵刃堂范围之外。 他行走天地之间,几步就到了穿云峰的山脚下。只是他未曾想过有一天这千丈云梯便是终点,他再难踏上穿云峰。 云层叠嶂,千丈云梯前,数位旧友同门拦住了邹不闻的去路。 为首之人面带笑意,道:邹堂主,此路不通,再往前只有地狱敞开,请你三思而后行。 作者有话要说: 西海篇写完了,这一篇里大部分人带着强烈的欲望和目的,他们各自推动了谢君卓的毁灭,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第165章 云雾漫过穿云峰的山腰,山顶的西楼在云层之上,行走间衣袖带起云雾,仿佛身在瑶池仙境。 无极悄咪|咪溜出穿云峰,因为同心符还能感应到他的距离,知道他是又去了进退堂,玉清便没有前往。这些日子进退堂那边一直收不到西海的消息,玉清觉得不太对劲,准备安排好宗门内的事务走一趟。 他此去西海要不了多少时日,一转一回不过一日光景。江月寒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久无消息传回,玉清不去看一眼心里难安。 穿云峰的事务安排妥当,玉清推开房门,院子里云雾缭绕,有人站在云雾之间,一身玄衣,青丝如墨。他摘了一朵伏婴,把|玩在掌间,仿佛是拿着一只玉簪,正在思量如何送给心上人。 玉清看见他一愣,有些诧异道:你怎么 玉清突然语塞,不知道该问你怎么在这里,还是该问你怎么是这幅模样。他看着眼前这张快要陌生的脸,久远的记忆复苏。来人剑眉斜飞入鬓,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端的是人间贵公子,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我要去进退堂路过你这儿便进来看看,这伏婴开的真好,浑然天成,适合配美人。来人接过玉清没有说完的话,自顾解释起来。他握着伏婴走到玉清身边,抬手将花枝插在他的头发上。伏婴的花蕊垂下,正落在鬓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觉得这伏婴衬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一株伏婴,你总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我当初无心踩倒你养的伏婴,你追了我半个三清宗。我当时还在想不就是朵花,你至于吗?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初是真没眼光。 来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话意未尽,重要的不是什么花,而是什么人养的花。他们初见闹了这点不愉快,好在后来彼此熟络之后,这点不愉快变得不值一提。那段时光最是有趣,每每想起来都让人不禁嘴角上扬。 来人的靠近和亲昵让玉清僵直了身体,没注意听来人在说什么。耳畔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玉清抬手把人挡开,手臂横在彼此中间,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些? 我不过是发点牢骚,你不喜欢吗?来人问道,眉目间带着笑意,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冷冷的,淡淡的。 他似有些不满玉清把他推开,眸光微暗,手指紧了紧,忍了一下才没有继续越矩。 玉清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今日的太虚古怪极了。他们三人自从继承仙君之位起,便按照三位仙君管辖的范围变化模样,无极少年,太虚老者,术法的幻化已过千百年,未曾有谁突然改变。 可是今日太虚解除了术法的幻化,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他修为高深,本是青年之貌,优雅俊朗。 玉清不能因此就说他有问题,但心里总觉得怪异。他假意往院子里去,拉开和太虚的距离,抬手摸到头上的伏婴,他把花枝取下来放在桌上,道:娇花应该配美人,配我太委屈了些。 太虚的目光落在花上,沉默了一瞬,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无极为你戴花时你未拒绝? 低沉醇厚的声音里多出两分不满,似和人攀比被比下去一般。 玉清一愣,诧异地看着太虚,不记得无极何时给他戴过花。无极那性子也不是懂花的人,更是没有那个耐心。 你记错了吧玉清觉得荒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太虚的神情却格外的认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玉清,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辨认他说的是不是实话。玉清被盯的浑身不自在,这个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甚至算得上是过界。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手指握紧搭在臂上的浮尘。 太虚敛眸,垂首笑了一下,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为什么后来感情却不如你和无极? 太虚比玉清年长,也比他早进宗门,在无极没到来前,他们二人时常会在一起论道,共享人间风月。无极来了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遇不见对方。直到竞争仙君之位,他们才重新在一起修行,可是那个时候多出来了一个无极,无论怎么调整,太虚都觉得百般不适。 他和玉清之间多了一个第三人,把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生生割裂。 转眼共事数百年,太虚以为那点不适可以随着时间淡去,可是却没想到越演越烈。它没有膨胀也没有消失,就像是裹在蚌壳里的石子,难以忽视,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 等忍耐到了极限,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玉清直觉不妙,他正欲退,身后忽然传来江月寒的声音。 师尊,师尊。 玉清以为是她回来了,回头看过去,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云雾在流动。 师尊?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不要我了吗? 江月寒的声音并未停止,反而像是从四面八方飘过来,让人分不清方向。她呼喊着玉清,落寞悲伤,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玉清一阵心悸,他被那声音所干扰,神志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他毕竟是一方仙君,修为深厚,很快便驱散那股不适。在他恢复清明的刹那,离他不远的太虚突然出手。 太虚的动作又快又狠,在他掌间闪烁着一道红光,他一掌拍下来,直冲玉清的心脏。玉清本能地出手相抗,手掌和太虚对轰在一起,四周的云雾被气浪驱散,露出庭院的模样。 太虚掌中的红光一闪,直接钻入玉清的掌心,顺着他的经脉四下窜逃。玉清脸色一白,连连后退,神情扭曲。那红光无孔不入,所过之处气息混乱,让玉清的修为渐渐沉寂。 玉清连忙封住手臂的几处穴位,把红光封印在手臂上。他忍下那股不适,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太虚,怒道:你这是何意? 同为仙君,玉清未曾想过有一天太虚会对他出手。 太虚轻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声道:别动气,这是锥心符,你若是动怒运功会加速符在你体内流动的速度,等它占据心脏,你这身修为可就废了。我不会杀你,只是需要你乖一点。 太虚一边解释一边走向玉清,他借用此符暂时封住玉清的修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玉清稍微运功就知道太虚所言不假,哪怕他当机立断做了抵御,也只不过是延缓锥心符的速度。 太虚下手看似留了余地,实际是堵死了玉清的退路。不能动用修为,便意味着任人宰割。玉清怒目而视,并未就此束手就擒。太虚不是莽撞冲动之人,他既然敢发难,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有着周密的筹谋。 锥心符不会立刻发作,玉清也有反击的时间,只是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取胜,不然将再无机会。 太虚走到玉清身边,他虚扶玉清,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怀里,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现在穿云峰只有你和我,其他人帮不了你,也不可能帮你。 早在太虚上来前他便在穿云峰落下禁制,没有他的允许,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进来。更何况山脚下还有人把守,不会让人轻易闯进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1) 玉清也算了解太虚,他的确是有备而来。 修为受限但并未受伤,玉清身体一切如常,他不习惯太虚这满满的控制欲,几度挣扎都被太虚压下去。太虚审视他的身体,手掌落在他的心口,指尖灵力汇聚。他紧贴着玉清的胸膛,灵力涌入玉清的身体,用力一搅,直接从玉清心口抽出一道微光。 玉清脸色发白,他能感觉到自己和无极的联系断了。 太虚嘴角带笑,道:我不喜欢这道同心符,无极如今连自己都护不住,你留着它也是无用。不过你可以和我结,这样我便能时刻感受到你的动向。 太虚摆明了要控制玉清,不由分说落下另一道同心符,玉清咬牙切齿,一些久远的记忆又被翻出来。 三君之中,唯有他可以平衡两人,所以前任仙君让他居中居首。无极在他眼中就是需要忍让的师弟,所以他待他更亲厚温和。至于太虚,他比玉清年长,玉清一直把他当师兄看待,平日里该有的礼节从来不少。 可是太虚这个人霸道,很长一段时间都把玉清划在自己的范围内,他给了玉清不小的压力,所以玉清选择适当的疏离,维持一个合适的度。 久而久之大家就默认了这样的相处,彼此维持着如今的这个关系。玉清一直以为太虚对他当日的做法没有异议,就是明白他的意思,岂料太虚只是没有表露,一直记在心上。 闯入穿云峰,限制我的修为,又要同我结下同心符,你到底意欲何为?玉清推不开太虚,干脆也懒得白费力气,他平视眼前这个短短时间内就变得陌生的熟人,道:计划如此周全,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刚才用月寒的声音来迷惑我的把戏应该不是你的手段,我没猜错的话,是那条人鱼吧。 能在穿云峰内悄无声息地布下幻境,单纯的术法还做不到如此精妙的程度,但要是人鱼一族就另当别论,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刚开始中招的时候玉清就有所怀疑,此刻更是确定无比。除了人鱼一族在背后捣鬼,他还真想不出来谁能迷惑他的心智。 人鱼窥探人的内心,他唯一的弱点便是自己这个徒弟,捧在手心舍不得委屈。 太虚没有否认,道:穿云峰常常云雾缭绕,看起来恍若仙境,在这样的云雾中动点手脚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不出异样,你也不会特意去怀疑这到底是自然形成的云雾,还是术法凝聚的假象。 成也云雾,败也云雾,谁曾想这穿云峰的一景,有朝一日会成为玉清的疏忽。 太虚拂袖,院中云雾散去,绿叶青翠欲滴,花香怡人。院子里并没有蓝夕的身影,她制造了幻境却没有参与战局。 太虚松开对玉清的限制,道:你猜这会儿西海是什么样的景象? 玉清心底一紧,太虚不提还好,这一提便让他生出诸多猜想。江月寒和谢君卓都去了西海,而且一去便音讯全无。西海是人鱼一族的领地,他们和海妖占据大半的灵气。而身为人鱼一族的蓝夕助纣为虐,可见西海危机重重。 玉清压下心底的忧虑,道:月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当真下得去手? 太虚道:不,我不会伤害她,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谢君卓就不一定了,你当日与她做戏让她离开三清宗之时,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倘若她真坠入魔道该如何?入魔是一条不归路,你对她的信心有几分? 太虚平静地说道,声音不急不缓,落在玉清耳中却犹如惊雷。当日颜玉容假扮水淼淼找上谢君卓,她告诉她道门腐朽,天下乱象不止。谢君卓闻此动怒,找到玉清说明情况,暂且离开三清宗,以魔尊的名义行事,平定天下乱局。 他们做局叛乱,谢君卓更是一剑摧毁穿云峰,引得玉清大怒。不管当日在场的人是谁,都看的出来玉清的气愤,知道那不似作假。 可太虚却轻描淡写地点出来这是一场戏,谢君卓并未真正叛出三清宗。他早就知道实情,却一直不动声色,甚至积极参与和谢君卓的抗衡中。 他把自己隐藏至深,完完全全躲在幕后。 玉清回忆起当时的一幕幕,并未发现有破绽之处。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许不问和邹不闻的态度。他们一个阻拦,一个想追,角色仿佛反过来了。 许不问的确是很反常,他似乎不急着留下谢君卓,反而给她制造离开的空档。 玉清心里掠过一个猜想,眸子微张,诧异地看向太虚,痛心道:许不问在帮你? 许不问和邹不闻师出同门,也算是一个被玉清看好的青年才俊。这些年玉清没少对他进行培养,就是希望他和邹不闻能够独当一面,撑起三清宗半边天。 太虚轻笑,在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回答玉清。许不问和他不是单纯的从属关系,他们之间的利益更复杂,但这一点没必要让玉清知道。他知道的太清楚,对于太虚而言不是好事。 谢君卓成魔,天下必然要生动荡,届时你这个纵容她离开的仙君又当如何自处?太虚再度拿起桌上的伏婴,花枝已经不如刚摘时美丽,水分不断流失,花朵有些焉。他用灵力凝固了伏婴的生机,让它保存这一刻的不完美。 你这话只是假设,且不说谢君卓尚未入魔,就算她真的入魔,我玉清也不惧。你不了解她,你也不明白,她是个好孩子。这天下有纷争,世人有欲|望,乱世不是她的责任,她只是刚好背负了这样的命运。 此刻的穿云峰上只有玉清和太虚两个人,这里没有肩负天下的仙君,有的只是面临关系破裂的同门旧友。撇开仙君的身份,玉清对谢君卓有赞赏也有心疼。 做局离开这些年,谢君卓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里,她做事有度,知道分寸,处理的干净利落,犹如一把快刀,把道门的腐朽一点点剥落。她默默前行,对抗不公的命数,从来没有露过怯意。 在玉清的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年岁比江月寒还小。可她经历的那些事却远超同龄人,遥遥领先,时常让人忽略她的年岁,忘了她也需要关怀。 江月寒出关后,听闻消息便要去西海,玉清没有阻拦。不是他不想阻拦,而是他也动了恻隐之心,希望江月寒在西海遇见谢君卓。对于谢君卓而言,一点慰藉便是光。 江月寒和她相处短暂,感情却意外的深厚。玉清相信只要她们能够在一起,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还真是让我意外。太虚看了玉清一眼,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毕竟是你徒孙,光是爱屋及乌这一点,你便会留三分情面。可惜,不知道谢君卓对不对得起你的信任,我们拭目以待。 太虚心情愉悦,在谢君卓的事情上耐性甚好。他的化身已经处理完了事情归来,谢君卓也被叶无双带走。天下局势终究是随了他的心意,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玉清眉头轻皱,总觉得太虚这话不怀好意,仿佛是在算计着什么。他指使许不问去了西海,想来西海发生的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回想起进退堂收到的消息,玉清不由地心中隐痛。 不知不觉间,太虚已经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太虚,你究竟想要什么? 玉清不明白,仙君之位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太虚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难道一定要做到天下第一人才算完美? 太虚轻笑,道:我志不在道门,这天下还有比求仙问道更有意思的东西,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江铠,我 太虚唤了玉清的名字,神情温柔,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可是他的话玉清却没有听清,那声音淹没在一阵巨响中。 山脚下,邹不闻和拦路的弟子发生争斗,术法碰撞波及整个穿云峰,也惊醒沉睡中的三清宗。 太虚皱眉,低声道:真是个麻烦。 他面露不耐之色,防御有一瞬间的松懈。玉清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顾锥心符的威胁,全力爆发,展开雷霆一击 第166章 太虚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即便被邹不闻搅了兴致,他也没有放松对玉清的警惕。他料想玉清不会束手就擒,所以玉清这一击也在预料之中。他运转灵力生抗,顺势擒住玉清卸去他的灵力,让他没有第二次机会。 同为仙君,修为相差无几,玉清这一击又不留情面,即便太虚抗住了,体内气血也是一阵翻涌,血腥味窜上喉咙。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将玉清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把他压倒在桌子上。 玉清的浮尘自发护主,却被太虚一掌扫落在地。 锥心符同时发作,冲破玉清的封印直冲心脉,在他心脏上落下一个符印,他体内灵力一阵翻滚,经脉阵阵刺痛。锥心符带来的不适让玉清脸色惨白,灵力归于死寂,修为完全发挥不出来。 太虚轻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 玉清觉得可笑,道:你难道要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 穿云峰下的战斗动静不小,很快宗门内的弟子就闻讯聚集起来,术法之光照亮整个山脚。不用看玉清也知道战斗因何而起,太虚不仅对他下手,也波及到整个三清宗。宗门内有和太虚共事之人,也有坚持己见之辈,今日三清宗的分裂在所难免。 太虚轻笑,道:江铠,你总是这样,哪怕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会去做,从来不放弃任何机会。也是如此,我才不得不先对付你。我不想和你为敌,你别逼我! 太虚心里终是顾念和玉清的情分,所以选择禁锢玉清的修为,而不是直接要他性命。穿云峰位置特殊,一向是个囚人的好地方。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重情重义,你此刻不杀我不过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用。玉清挣脱太虚的控制,此刻的他修为被封,对于太虚没有太大的威胁,太虚自然也不会尽全力压制他。 三清宗不是太虚的一言堂,江月寒也还在外没有归来,太虚嘴上说的好听,但心里也不过是想利用玉清以最小的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的三清宗不同以外,无极出现异常后的这些年,三君之位是名不副实,大部分时间是玉清和太虚相抗衡。 太虚没有否认玉清的话,他的确存了这个心思。有用的东西自然要利用到最后,不然怎么称得上有用? 山脚下的战斗越发激烈,院子里的地面都在震颤,太虚抬头眺望,道:你猜来的人是谁? 玉清看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三清宗的整体实力玉清还是有所了解,战况声势浩大又一时难分胜负,来的人肯定不是无极。既然不是无极回来,那剩下的人选中符合的人就只有邹不闻。 只是玉清猜不准邹不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今日理应无事禀告,除非进退堂收到了什么消息。 太虚见玉清不理会也不尴尬,自顾接话道:看来你也清楚来的人不会是无极,不过也是,他这会儿恐怕自顾不暇了。 太虚轻描淡写地说着,玉清眉心狠狠地一跳,他想到无极的异常,心头冒起一股无名怒火:你对无极做了什么? 太虚侧目,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低声道:你以为是我对他做了什么? 太虚的神情让玉清一愣,难不成是他弄错了? 太虚掩面大笑起来,笑声里多了自嘲的意味。他不否认他曾经的确想过对无极出手,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下来了。不管是出于对自己计划的考虑,还是出于数百年的情分,他都留了几分余地。 可是这点余地在玉清的眼中却成了算计,他都不知道该笑玉清对他的态度,还是该笑自己太过愚蠢。 我当初怎么就放过他了呢?太虚止了笑声,眉目间多出两分狠厉之色,他看不顺眼无极也不是一天两天,真够后悔当初没早点动手。不过现在也没差,只是少了自己动手的乐趣。 玉清知道自己弄错了,一时理亏,便没有搭话。 太虚心头怒意未消,原本打算告诉玉清关于无极的事,可是此刻他改了主意。就当是他做的好了,这件事再压一压,之后再告诉玉清也可。 因为一句无心的质疑,两人之间一时无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山脚下的战斗甚是激烈,宗门的其他人都朝着穿云峰聚集。太虚心念一动解除了穿云峰的禁制。 山外宗门长老纷纷现身,他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无形间形成了两个拉锯的阵营。邹不闻一人力战群雄,没有人上前劝和,也没有人敢上前劝和。因为他们都是出的杀招,下的死手,势必要对方爬不起来。 没有沧海笛,邹不闻的实力也不减,他从未怠慢过修行,一柄普通的宝剑到了手中,也挥舞出神兵利刃的气势。他一旦握剑,那股杀意便是铺天盖地,有如实质,让人心惊胆战。 拦路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邹不闻直接把他当空踹下,直直地砸进西楼小院,屋舍碎去一角,那人躺在瓦砾间不知死活。 邹不闻提剑飞来,一贯慵懒的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他的身上有几处显眼的伤口,破碎的衣袖间能看见翻卷的血肉。可是他满不在乎,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一双眼睛亮的可怕。 如果说平日缩在进退堂没个正经样的他是只睡不醒的懒猫,那此刻的他便是茹毛饮血的野兽,那股凶悍的气息迎面而来。 太虚抬手压下溅起的尘土,扫了一眼自己的属下,冷声道:没用的东西,那么多人连一个邹不闻都拦不住。 没人回应太虚,太虚压了压眉角,看着邹不闻步步逼近,对玉清道: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徒弟。 邹不闻并未投入玉清门下,但这些年都是玉清教导他,扶持他,说他是玉清的徒弟也不为过,只不过是少了那个名义罢了。 玉清撇了太虚一眼,心里对邹不闻是又欣慰又担忧。他能从山脚下打上来已经很了不起,可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太虚。 站住,别过来。眼看邹不闻就要走入太虚布置的禁制中,玉清赶紧叫他停下。 邹不闻还是很听玉清的话,闻言立刻站住,就连伸出去的一只脚也缩回来。他理了理衣襟,俯身给玉清行了个礼。 玉清眼底微热,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不如江月寒亲,但也不差。这会儿看着他为了自己拼到这个份上,玉清也有些心疼。 师伯,你可安好?邹不闻起身问道,眼神落在太虚的身上。面对这张陌生的脸,他心底升起一抹疑云:这人是谁? 玉清看了太虚一眼,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道:我无碍,你怎么过来了?无极可还好。 刚才太虚的话让玉清有些担心无极的情况,这会儿便忍不住问出来。 邹不闻看了眼目前这个状况,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没有回答比回答了更直接,玉清立刻就明白过来,定然是无极那边出了状况,所以邹不闻才来穿云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2) 事态都在太虚的掌控之中,他把所有的一切计算的分毫不差。 围观的人群止住了窃窃私语,有人站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邹不闻会和其他长老动手。 邹不闻没有开口,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眼前这个局势,因为不管是玉清被长老软禁,还是宗门内有人叛乱,这样的消息都是惊骇世俗,足够动摇三清宗的根基。 可是邹不闻有所顾虑,太虚却完全不会,朗声道:难得大家聚集起来,我有件事要特别宣布,从今天起,三清宗不在是三位仙君分权管理,而是由我一人统率。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围观的人顿时就炸锅了。三清宗自成立以来,一直都是设三君之位,相互配合领导,千百年来从未更改。对于三清宗而言,三位仙君就是宗门明灯,缺一不可。 太虚此举,无异于把三清宗引向独权专权的路,把三清宗的决策变成一言堂。 围观的人群中亦有人不认识这个年岁的太虚,不满道:汝乃何方宵小?我三清宗三君尚在,岂容你胡言乱语? 太虚轻笑,模样随之改变,又化作老翁之貌,声音也随之苍老:我太虚的话做不得数? 话音刚落,太虚便直接释放出威压。那沉重的压迫感直接打消其他人怀疑的念头,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刚才开口的人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暗恼自己冲动。 太虚仙君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怎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人群中大为不满的声音还是很多,压下去一个又一个。 三君之位早已名存实亡,更何况如今天下大乱,妖魔四起,也是时候有个人站出来领导大家。玉清碍于长辈的情分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我只好勉为其难接过手。 太虚话里有话,暗指玉清在谢君卓的事情上处理不当,怀疑他有包庇谢君卓的嫌疑。这样的指摘根本就是欲加之罪,邹不闻当即冷笑不止,嘲讽意味十足。 玉清仙君,此话当真?有人将信将疑,问道:既然要变更三清宗的传统,为何不见无极仙君? 三仙君只见其二,无极迟迟没有露面。有人想到太虚刚才说的名存实亡,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无极这些年的变故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未曾多言。难不成他已经到了不能担任仙君之位的地步? 一旦质疑的声音起来,其他人的心思会跟着活络。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一样的神情,在心里打着算盘。 玉清闭了闭眼,心知今日的局面无可挽回,他此刻能做的就是以仙君的身份,保住一部分人。 我要是此刻拆了太虚的台,他日后免不了要埋怨我。今日的局面大家也看见了,无极出了点状况,暂时不能任仙君之位。我短期内也不会在露面,所以三清宗的事今后都要交给太虚。你们中若有人不能接受这个决定,可以即日离开三清宗,我想太虚这点容忍度还是有的,不会和你们计较。 玉清态度温和,说道后面两句特意加重了声音。他这是在争取机会,赌太虚不会直接撕破脸皮,让大家有撤离的时间。 太虚看向玉清,似笑非笑道:看样子这顶高帽我是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玉清没有拆太虚的台,还解释他和无极为何不在处理宗门事物,很好地给了太虚一个台阶,让他顺顺利利地拿下三清宗。在这样的铺垫下,后面的话也显出作用。既然不是宗门内斗,而是仙君之间的协议,那玉清要放人离开,太虚也不得阻拦。 场面上的话大家都说得漂亮,背后的深意却只有自行体会。在场的人中又有几个是庸人,稍微动点脑子就明白今日三清宗变了天,往后恐怕都要按照太虚的规矩来。 是去是留成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他们中大部分人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三清宗看见这样的局面。 邹不闻看着玉清没有动作,他听明白了玉清的意思,知道玉清成了太虚手中的人质,不能脱身。 师伯邹不闻出声道。 玉清看过来,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三清宗。 邹不闻喉咙一紧,他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救不了玉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留下。 师伯,保重,我会找到江师妹,你别担心。邹不闻深深一拜,不再犹豫,抽身而走。 玉清争取到的时间有限,保不准太虚一会儿就选择变卦,他们必须走。 可是今日离了三清宗,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邹不闻不知道,他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下了穿云峰,邹不闻并未停留,他直奔进退堂而去。堂口内悄无声息,王卓听他的话带着何飘和无极先行离开,随他一起走的还有好几个弟子。 门口的小池塘依旧,金鱼游来游去,完全没有感受到三清宗紧张的气氛。 邹不闻深吸口气,回头眺望穿云峰,沉默片刻,出手掐诀,以小池塘为界,唤醒进退堂内沉睡的封印,把进退堂整个封锁起来。 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阵法,由玉清一手布置,除了他和邹不闻,没有人知道。 做完这些,确定进退堂无恙,邹不闻迅速离开。 在他之后,三清宗内又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太虚没有阻拦,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哈,太虚没有重生,但他的确知道一件旁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布局天下。这就涉及到许不问的背叛和选择,后面会写。 第167章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准备纸巾黑夜笼罩了大地,星光躲进云层,连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散去。漆黑的夜幕中,伸手不见五指,谢君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又累又饿,喉咙发干,可是她不敢停下来,只能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 地面的路并不平滑,谢君卓赤着脚,仿佛走在尖刀上,痛楚从脚底蔓延,从一开始的难以忍受到麻木,谢君卓都懒得去计算。 黑暗中有声音在呼唤她,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谢君卓盯着那光芒消失的方向,木然地往前。 脚下的路变得冰冷,不似泥土,倒像是森冷的铁器,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谢君卓走了一半就有些走不下去,可是那道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急,犹如魔障般钻入她的耳朵,迫使她继续走下去。 等谢君卓终于走到光芒消失之地,呼唤她的声音也随之淡去,四周归于死寂,黑暗中,谢君卓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剧烈地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仿佛喘不过气。 她躺下来,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在黑暗中缩成一团。只有这样她才感觉到安全,犹如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拥抱住。 忽然,一束光落在谢君卓的身边,那光芒从天而降,只照亮一点不起眼的角落。顺着那光看过去,黑暗里趴着一道模糊的影子。 谢君卓惊讶地坐起来,她听见有声音在耳边道:带我走,我带你去杀人。 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声音说着无情的话,杀人对他而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谢君卓听出蔑视众生的残酷,她的心脏一阵发紧,无助地摇头,啜泣道:我不要杀人。 为什么?那声音问道:你难道不想把那些人都杀死吗?他们抛弃你,污蔑你,轻视你。不肯听你说话,不肯听你辩解,甚至不肯让你发声。你无助、茫然、痛苦。我看见你的内心充满了仇恨和不甘,燃烧着熊熊怒火,你其实恨不得杀死所有人。为什么不遵从你的本心,带着我去杀光他们? 杀|戮不能解决问题,姐姐不会让我这样做。我答应过姐姐,要做个好人。谢君卓低声辩解,她回忆着白露的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难过极了。 黑暗中,那声音顿了顿,嗤笑道:可你没有姐姐了。 可你没有姐姐了,你的姐姐被世人杀死,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世人诋毁她,污蔑她,把一切的脏水都泼在她身上,他们恨不能把她钉在耻辱柱上,生生世世唾弃她。 冰冷的话语破碎谢君卓的心,她痛不欲生,嚎啕大哭。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救人,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愿意伸出援手,他们冷眼旁观,因为没有触及到自身的利益,所以把事情高高挂起。他们冷漠,残忍,连一个字都不愿意施舍。 噩耗传过来,一切划上句号,对于那些人而言都结束了,对于谢君卓而言痛苦才刚刚开始,往后余生她都将生活在苦难中。 少女稚嫩的声音悲恸绝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人不禁肝肠寸断,感同身受。 可是黑暗中的那个存在却不受影响,继续蛊惑着谢君卓:你不想结束自己的痛苦吗?只要你愿意,走上前来和我定下契约,我就能给予你至高无上的权利,让你成为天下至尊。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听你号令,等你把他们踩在脚下,你有多少委屈都可以倾诉。如果你还觉得不满意,你可以杀光天下人,把他们变成傀儡,把天下玩弄于股掌间。 少女,带我走,我带你去杀人。 少女,你走过来。 少女? 谢君卓的哭声没有停,但是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黑暗中的存在感到奇怪,它等了一会儿听到轻微的鼾声。谢君卓太过痛苦,大悲之后直接哭睡过去。 黑暗中的存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怒吼道:我可是天下至尊的兵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就为了得到我,你这个黄毛丫头居然在我的教诲下睡着了?谁允许你睡着了?你给我起来。 谢君卓没有动静,趴在微弱光芒中的模糊影子动了一下,随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光下。借着那稀薄的光,隐约可以看见那个庞然大物的头颅和强健的前肢,锋利的利爪。它长着虎一样的脑袋,全身雪白,头上却顶着鹿的角,眼睛是冰冷的金色竖瞳,像蛇一般。 谢君卓在它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还没有它的一只爪子大。它的脖子上锁着一根手臂粗的铁链,那东西限制了它的自由,它只能勉强够到谢君卓。谢君卓睡的并不安稳,这里冷,而她穿的单薄,瑟缩着,又委屈又可怜。 庞然大物叹了口气,神情纠结地盯着谢君卓好半天,有些不甘又有些欣慰。它长长的像火焰般蓬松的大尾巴从黑暗中甩过来,堪堪能够搭在谢君卓的身上给她当被子。 有了毛茸茸的尾巴被子,谢君卓的眉眼舒展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眼眶红肿。她短暂地睡了一觉,醒来时那只庞然大物又退回到黑暗里,没让谢君卓瞧见它。 谢君卓在黑暗里摸索,她好似已经忘了睡着之前伤心的一幕幕,想要找到离开的路。 不识货的人类,你真的不带我走吗?庞然大物又问了一遍。 谢君卓低声道: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杀|戮只会增加仇恨,强权也不能让人真的心服口服。她不可以忘却本心,抛弃良知。 黑暗中有了一瞬的沉默,谢君卓的身后亮起一点光,随后那光越来越广,形成一条通道,延伸向不知名的地方。 谢君卓转过身,她看着那光愣住了。 你走吧,你的良知我收下了。它不会被侵蚀,但它也需要光。你的选择注定了痛苦,希望你不会后悔。 黑暗中的庞然大物留下这最后一句便消失不见,谢君卓左右环顾也找不到它的踪迹。眼前的光未曾消失,一直持续向前。 光芒充满了诱|惑,谢君卓没忍住抬起脚,跨出第一步。她踩在那所谓的光明中,踏入后才发现所谓的希望不过是个诱饵,眼前的景象刹那间变化万千。 那是数不尽的杀|戮,尸山遍地,血流成河。谢君卓看见自己变成了刽子手,她拿着一把古怪的剑,走了一路,杀了一路,百姓在她耳边哀嚎痛苦,亡灵缠着她尽情诅咒。 那不是人间,而是没有尽头的地狱。 谢君卓被吓到了,脸色发白,闭上眼,捂住耳朵,疯狂地往前逃跑。可是不管她怎么逃避,那些声音还是会钻入她的耳朵,那些画面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仿佛是自己经历的过去,不依不饶地追着她,如蛆附骨,让她难以摆脱。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没有,我没有杀你们,你们不要跟着我。谢君卓崩溃大喊,她没有做过这些,她的手上没有鲜血,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不肯放过她。 我没有,你们走,不要缠着我。姐姐,姐姐!谢君卓泪流满面,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到在地。她磕在坚|硬的石板上,膝盖蹭破了皮,手也在流血。她想要爬起来,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行。 她被留在黑暗中,心慌不已,恐惧爬满心脏。她无助地哭喊着,害怕极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些画面也很快扑上来,谢君卓闭上眼挥舞手臂去驱赶,这一次行之有效,声音和恐怖的地狱都消失了。 谢君卓止住抽泣声睁开眼,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谢君卓心里一喜,可是她还没高兴太久,又有光出现在前面。谢君卓心底一惊,抬头看过去,恐惧地大叫起来。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朝着光芒跑去,地狱一般的幽灵亡魂跟在她的身后,她并不畏惧这些东西,甚至乐在其中。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奴役天下,她把世人都踩在脚下。 她制造杀|戮,把追赶谢君卓的那副地狱场景在人间一一实现,乌鸦高声长鸣,三月不停。 谢君卓痛苦难当,那不是她,那又是她。那是她被遗忘在黑暗中后诞生的另一个自己,另一个为魔为尊的自己。 谢君卓不想继续错下去,可是她无力拯救,她倒在黑暗中爬不起来。另一个自己毁了人间,黑暗中束缚谢君卓的力量越来越强,一个个幽灵趴在谢君卓的脚上,想要把她拉入更深的黑暗。 滚开,你们给我滚开! 谢君卓挥舞着手臂大叫着,恍惚间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等她细细去听又不见了。手臂上传来一股推力,谢君卓以为是亡灵爬上来,她不知道从那儿生出来一股恶气,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一掌刺出去。 温热的血流顺着指尖滴落,那是活人的触感,耳边再度响起那恍惚间的声音。 谢君卓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带着焦虑和急切。 谢君卓一惊,一阵失重感传来,她猛然睁开眼。 入目是星月漫天的深夜,小河波光粼粼,篝火在燃烧,照亮了谢君卓眼前的世界。 鼻尖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温热的鲜血飞溅在脸上,谢君卓看着被自己一掌穿胸的水淼淼,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水水淼淼谢君卓双唇颤|抖,连忙抽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水淼淼失去重心倒下,谢君卓无措地接住她。鲜血湿透了她的衣服,她的心脏被谢君卓贯穿。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3) 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水淼淼的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道:我叫了你很久,你都不理我。 谢君卓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拼命地给水淼淼输送灵力,想要修复她的伤势,可是输进去的力量如沉大海,一点用也没有。 水淼淼苦涩地笑了一下,道:我承诺你师尊会把你带回去,可是看样子我好像要食言了。 不,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我们去找师尊,去找玉清仙君,他们一定可以救你。谢君卓慌乱极了,她抱着水淼淼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却使不上力,险些两个人都栽倒在地。 水淼淼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飞速地流逝,她抓住谢君卓的衣袖,道:不用,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我不怪你。可不可以把我送回阴阳玄宗?落叶要归根,游子要归家,我想回去了。 回首往昔,水淼淼一别阴阳玄宗已是数载,她从小到大还没有那一次离开过那么久,没想到会是永远也回不去。 谢君卓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可是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去,生机断绝。 谢君卓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却握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死在自己的手中。刺痛在心底蔓延,谢君卓痛苦地大喊起来,抱着水淼淼嚎啕大哭。 她们之间有过怨有过恨,也有过同甘共苦,嬉笑怒骂。纵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之间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山林远处,正在清理跟踪者的叶无双听见谢君卓痛苦的哭声,大惊失色,来不及处理周围的尸体,转身回去。 跳动的篝火旁,谢君卓怀里抱着的是水淼淼冷却的尸体,叶无双愣住了。像是被人迎头棒击,大脑一片空白。 第168章 叶无双带着谢君卓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大本营,因为离开西海没多久,叶无双就发现路上有追踪者,为了解决那些人,叶无双带着谢君卓一路走走停停。 期间谢君卓一直没有醒过来,她陷入昏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 水淼淼是在第二天追上了叶无双,可是她没有过来,而是远远地跟着。一路上叶无双都假装没有发现,他不过问水淼淼的目的,也懒得去深究她的来意。他们三个人本是一起到了西海,一起回去也无可厚非。 今夜休憩,叶无双把谢君卓留在火堆旁,自己出去杀人。水淼淼借着这个空隙才接近谢君卓,查看谢君卓的情况。她答应江月寒会带谢君卓回去,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可是谁曾想,谢君卓在梦魇中出手,仅是一招便破碎了一切。 水淼淼未曾防备,她对谢君卓毫无戒心。 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生命的温度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谢君卓抱着水淼淼的尸体不松手,明亮的火光照亮她脸上的泪痕,她的神情从悲伤到平静再到麻木。 她习惯了杀|戮,手上沾满了鲜血,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这血滚烫刺痛,在她心上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她在梦魇中回忆起前世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在魔罗果爆发的入魔之夜,在成为魔尊杀人之前,她受到来自勾陈的召唤,穿越黑暗见到了它。她拒绝了勾陈的诱|惑,她以为那是正确的选择,却在那一|夜把自己抛弃在黑暗中。 勾陈是黑暗中的光明,它和谢君卓一样沉|沦在黑暗里,被束缚被忘却,走不出迷雾和黑暗,画地为牢,生生世世被囚禁。她们是命中注定的相逢,相互慰藉,寻求温暖。 没有勾陈的谢君卓是失去刀鞘的利刃,锋利而残忍,可拥有也不代表就能被约束,所有的选择权都在谢君卓的手中,她才是决定者。 记忆的遗忘是谢君卓自我的选择,再一次重临入魔之境,她找回了过去的自己,却也明白有些事无可挽回。一次次的重复仿佛是没有终点的轮回,所有人都在其中,无处可逃。 水淼淼的鲜血唤醒了谢君卓,也把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叶无双在谢君卓的面前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弯下来,神色复杂。身为魔族,他对人类没有情感,人类的死活在他的眼中如同人类对待猎物,他以为自己不会为人类感到悲伤。 可水淼淼不一样,这个姑娘当初一个人找上谢君卓,二话不说就留下来。她直接坦率,能动手就不动口。她跟在谢君卓的身边,和魔族也有接触,她对魔族没有偏见,甚至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 她是个被魔族接纳的人类,没有排斥,也没有两族间难以跨越的沟|壑。 她为谢君卓鞍前马后,没有怨言,谢君卓要讨伐道门她不会皱眉,谢君卓要杀妖魔她也不会阻拦。她不擅长勾心斗角,所做所为全凭一腔热血。 即便在西海每个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叶无双也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与她为敌。 可她的生命也是如此脆弱,毫无征兆地死在叶无双眼前,动手的人是叶无双一手造就的谢君卓。 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叶无双不知道该怨谁。 把她放下吧。叶无双轻声开口,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他无法承认的对于人类的情感。 谢君卓没有反应,她好似没有听见叶无双的话。篝火发出一声脆响,被烧破的干柴断成两节,火焰跳了跳,不稳地摇曳。谢君卓半边脸在橘色的火光中,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藏着叶无双看不清的神色。 尊上她已经死了。叶无双的声音低下去,他也不愿意承受这个事实。 死这个字刺激到了谢君卓,她猛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叶无双。她的眼底没有情感,只有无尽的黑。那个眼神看的叶无双心头一跳,随后便听见她开口。 我要去阴阳玄宗。 水淼淼的遗愿是回去,就像每一个离家的游子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去的地方总是家乡。 只是去阴阳玄宗而已,这件事并不难办到,叶无双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谢君卓也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在下达命令。他们之间已经不是最初相互利用的关系,在叶无双选择看着魔罗果爆发之时起,谢君卓便是他的王,对他有支配的权力。 谢君卓从头到尾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便是彻底的沉默,她没有放开水淼淼,而是一直抱着她。他们调转方向去阴阳玄宗,一路上不管是追踪者还是妖魔,谢君卓都一一无视,她的眼中只有前往阴阳玄宗的路。 叶无双什么也没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谢君卓之间产生了一条跨越不过去的裂痕,彼此越来越远。 谢君卓最终并未抵达阴阳玄宗,她在阴阳玄宗的山脚下遇见了回去的玄洛等人。他们在这里歇脚,巧的是那家客栈正是上一次谢君卓和江月寒前来时住宿的地方。 小镇的景色依旧,人却已经不似从前。 接过水淼淼尸体的人是玄洛,这个青年抱着尸首在客栈门口哭的像个孩子,哪怕心里有过不好的直觉,真正面对时还是痛不欲生。 相逢如此短暂,死别无限长久。 其他人叫来了颜玉容,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了玄洛的哀泣,预料中最坏的结果还是应验了。颜玉容闭了闭眼,痛楚的神色一闪而过。 谢君卓站在大街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身上是水淼淼的血,未曾清洗。 颜玉容走上前来,谢君卓抬头看向她,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关于凶手无须问,因为显而易见。阴阳玄宗有弟子拔刀,颜玉容把人瞪回去。 谢君卓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犹如过客般来去梦一场,周遭并不寂静,可对于她而言却是无声,一切幻化成了黑白两色的走马灯,匆匆来,匆匆去,无时无刻不在变幻。 谢君卓想到了阴阳玄宗山门前的千山图,如今的一幕幕好似她当日所见,只是少了生气,犹在梦中。 叶无双追上谢君卓,没有人叫住他们,颜玉容看着他们远去,手指紧握成拳。阴阳玄宗的弟子围上来,看着水淼淼的尸体心有不甘。 宗主,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弟子们群情激愤,不明白为什么颜玉容要拦下他们。这里是阴阳玄宗的地界,难道他们还无力给水淼淼讨个公道。 颜玉容掩去眼底的泪光,道:不这样算了又能如何?回吧,带淼淼回去。 太虚做局谢君卓,阴阳玄宗暗中推动,他们一手促成了今日的局面,真论这个公道,他们也不占理。 颜玉容有一瞬间也感到茫然,她遵照忘情的指示一步步走下去真的没有错吗?倘若最后谢君卓无力改变这一切,那水淼淼岂不是白死了? 弟子们的情绪都很低落,他们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心里充满了不甘。可是颜玉容已经发话,他们不敢不听。 玄洛止了哭声,他抬头看着颜玉容,嘲弄道:宗主,你满意了吗?师姐已经死了,下一个你准备牺牲谁?我吗? 二师兄 玄洛的话一出口,其他人便担忧地看过来,怕他受了刺激,做出以下犯上的傻事。 颜玉容喉咙发紧,没有回答。 玄洛大笑,道:我和师姐皆为棋子,棋子棋子,最终都不过是弃子也! 够了!颜玉容别过脸,道:玄洛,我知道水淼淼死了你心里不好过,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也给我回去清醒清醒。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玄洛面容平静,眼中古井无波,道:既然师尊嫌我碍眼,请允许我进生死门。 玄洛话音刚落,周围的弟子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有相熟的扑过来劝解道:二师兄不可,生死门内九死一生,你若是参不破,将会永远迷失在虚空中。 玄洛痛苦大笑,现如今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颜玉容身形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她看着玄洛,过了许久才艰难开口道:准! 玄洛笑了,他抱起水淼淼朝着阴阳玄宗走去。 师姐,我们回家了。 第169章 谢君卓一路向前,毫无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她穿过山野,走过市集。短短几日,人间就变了模样。三清宗分裂的消息迅速传开,底下的道门闻风而动,纷纷选择立场,甚至还有一些趁此机会脱离三清宗,宣布自立门户。 失去三清宗的约束,这些道门开始暴露本性,肆意掠夺,大打出手。他们开始抢占资源,魑魅魍魉顺势兴风作浪,搅得天下风雨飘摇,不得安宁。 谢君卓在路上听了一耳朵,世人众说纷纭,有人提到是三君礼让退位,也有人说是遭到太虚迫害。谢君卓担心江月寒的安危,怕她在路上遭逢不测,犹豫之后还是选择去一趟三清宗。 倘若江月寒安好,她便离去,不会让她为难。倘若江月寒有难,她又岂能袖手旁观?前世江月寒失去师尊的庇佑,一路艰难,这辈子谢君卓不会让她重蹈覆辙。 往三清宗的路谢君卓熟悉,叶无双也熟悉,叶无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前进的方向,心里清楚她要去做什么,行动上并未阻拦。 从谢君卓清醒误杀水淼淼到现在,她就和叶无双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便是所有,除此以外,她完全无视叶无双的存在,把他当空气忽略掉。 谢君卓选择无视是因为她还有怒气在心,郁结难消,叶无双也不来触这个霉头,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谢君卓。仅此一事,别无其它。 前往三清宗这一路上,天下局势的变化谢君卓都看在眼中,可是她没有停留,大道崩溃,即便这会儿她尽全力去救,也不过是延缓了一点死亡的时间。她此刻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平息这一切。 日夜兼程不歇,谢君卓很快赶到射姑山,可是这一次她没能进去三清宗。邹不闻等人走后,太虚在三清宗落下禁制,此刻的三清宗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所有的人都被太虚限制其中,没有他的允许,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出不来。 谢君卓站在当日问道的风雨廊桥前,眼前所见是两道横飞的彩虹,射姑山的美色尽收眼底。她抬起手,手指尚未触及禁制,便能看见一圈圈的水波纹在显现。那是禁制前的灵力波痕,也算是对造访者的提醒,有让人止步的意思。 太虚在阵法上的造诣不浅,当初谢君卓送给何飘扳倒魏宇的卷轴有残缺,他一眼便看出来。当时谢君卓不敢承认,是江月寒帮她解围。太虚并未怀疑,还说江月寒有不解的地方可以找他指点。 当时那个情况,大家都只当是一句客套话,谁又会去深想这其中的深意。 太虚能够构建一个朝月宗为阵法,也能困住整个三清宗。 谢君卓看着眼前的禁制,在心中默默推演,她有五成的把握可以破开,但要想不惊动里面的人却有点困难。 师尊,你此刻在那儿?谢君卓看着近在咫尺却跨不过去的屏障,心里充满了对江月寒的担忧。从西海事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江月寒的脚程不可能比谢君卓慢。她是进去了还是离开了,谢君卓一无所知。 忽然,谢君卓感到一阵心悸,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好像是某种联系,链接起她和江月寒。 这是同心符发挥了效用,江月寒就在附近。 谢君卓一惊,心脏狂跳,她想见江月寒,可等真正有机会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躲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不敢去想象江月寒的反应,她又一次败给了现实,成为魔尊。 射姑山有太多太多能够躲藏的地方,谢君卓压下同心符带来的情绪,转身往一旁去。叶无双默默跟上,可是她们还没走太远,就有人追上来。 谢君卓,你给我站住!江月寒没去三清宗,而是径直朝着谢君卓追过来。 谢君卓听见她的声音再难往前,在她身后,江月寒独自前来,她的左肩站着小纸人,贴着她的一缕长发,右肩站着锯齿鼠的族老,这个族群中的智者也加入这场天下的浩劫,没有置身事外。 叶无双回头看了江月寒一眼,想了想退到一边,把这片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谢君卓定在原地,江月寒走上前来,道:入魔之后,你连我都不想认了吗? 我没有。江月寒的话刚落音,谢君卓就连忙否定。她怎么会不认江月寒?就算她忘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也不会忘记自己所爱。她想认,可是她不敢。 江月寒走到谢君卓身后,她握着她的手,让她转过身来,道:既然没有,那你看着我。谢君卓,不要逃避,你明白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至今为止,我们不都在勇敢的面对每一件事吗? 师尊,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谢君卓痛苦不已,哪怕被江月寒强行转过身,她也不敢去面对江月寒的眼神。当初刚刚重生,一切尚可挽回,所以她一腔赤诚,勇往直前。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4) 可是现在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水淼淼死去的时候,谢君卓觉得天塌地陷,好像是回到了前世无能无力的时候,无法自拔。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一次又一次,她真的洗的干净那些血吗?罪恶日积月累,到最后只会把她吞没。江月寒的目光落在谢君卓的手上,那只手贯穿了水淼淼的胸膛,让她生机断绝,也让谢君卓深陷悔恨。 江月寒眼眶微红,她握住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也有错,如果我没有留存私心,而是拦下水淼淼不让她继续插手,她就不会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我们一起承担。 水淼淼的死讯并没有在外界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在三清宗分裂的这个消息下,纷争战火四处蔓延,大家都在关心眼前的利益,不会去在乎这个阴阳玄宗的大弟子。 江月寒说她知道实情,这话着实把谢君卓惊到了。 谢君卓抬起头,悔恨的眼神撞进江月寒充满温柔和心疼的眸中。江月寒这一路也在赶,赶在众人之前追上谢君卓。 谢君卓扁了扁嘴,一直维持的冷静假象被江月寒的柔情戳破,泪水滚落,她捂着心口道:师尊,我难受。我当时被梦魇着了,我不知道水淼淼在我身边。她的血滚烫炙热,哪怕到了现在我也忘不掉。 压抑了太久不知道向谁倾诉的情绪都爆发了,谢君卓跪下来,掩面流泪。锯齿鼠的族老不忍地别过头,从江月寒的肩上跳下来,钻入一旁的草丛不见了。 江月寒跟着蹲下身,跪坐在谢君卓面前,把人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水淼淼的事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可是谢君卓不知道这样失控的自己会来几次。她恐惧憎恨,甚至不敢闭眼,害怕下一次醒过来的是陌生的自己。 她不断地赶路,让自己不用去思考别的事,她用这样的方法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一点点地压迫,最终会把她逼入极限,达到崩溃的边缘。 江月寒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紧,痛到不能呼吸。她拥抱谢君卓给她安慰,让她把自己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魔罗果最忌大喜大悲,情绪起伏,这是当初田蒙查过典籍找到的禁|忌,江月寒一直都记得。 谢君卓的情绪不能压,压到极限反而对她不利,所以江月寒此刻才会在这里,而不是去找邹不闻汇合。 她这一路得益于锯齿鼠相助,知道的事情不比其他人少。她带着三清宗余下的弟子离开西海后不久就遇上锯齿鼠的族老,天下大乱,锯齿鼠总是最敏|感。族老带着族群勇敢的站出来,无私地给江月寒提供一切消息。 在锯齿鼠的帮助下,江月寒知道玉清被囚禁,三清宗决裂,邹不闻带领一部分三清宗弟子离开。他们原本是要西去和江月寒汇合在做打算,可是没想到走到一半遇上了从寮城追来的齐长老。 这个当初听命于太虚,行错一步,险些好心办坏事的长老这些年把七星宗经营的有了些气色,缓慢恢复元气。他听闻三清宗剧变后震惊不已,权衡之下找上邹不闻,劝他们先去寮城整顿,之后在做打算。 七星宗今非昔比,的确是当下一个较好的去处。加上寮城自谢君卓做了挂名城主后,白家重新掌权,清理了谢霄贤遗留的祸端,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成了这乱世中的一方安稳之地。 邹不闻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他很快便做出决断,带领跟着他离开的弟子前往寮城整顿。 江月寒从锯齿鼠这边得到这些消息后欣慰不已,谁能想到当初太虚用来对付她们的矛,有朝一日成了他们躲避的盾。 锯齿鼠遍布天下,能够收集到的消息很全面,同时他们也没有漏下谢君卓的动向。 江月寒一面联系邹不闻让身边的这些弟子先去会和,一面在锯齿鼠的帮助下追赶谢君卓。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哪怕知道玉清被囚,成为太虚手中的人质,江月寒也得告诉自己必须冷静。 她和太虚尚有差距,莽撞行事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哪怕此刻在这里追上谢君卓,和玉清咫尺距离,江月寒也得压住心头的担忧,不敢乱闯。 她要先把谢君卓带走,一起回到寮城,随后从长计议。 第170章 谢君卓哭完后情绪稳定下来,江月寒把她入魔之后的事简略地给她说了一遍。听到是慧空出手自己才没有彻底迷失,谢君卓心里并未感到轻松。她的神念划过储物袋里的祈愿书,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祈愿书上的名字并非全是金色,这些年经历过太多事后,谢君卓就发现黑色的名字也会显现,没有规律,而且越来越多。 那些名字黑沉沉的一片,有些甚至谢君卓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它们盘踞在祈愿书上,一点点地蚕食金光。 慧空对她入魔也是无能为力,祈愿书不过是暂时□□,无法彻底根除。 谢君卓不知道那些黑色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祈愿书的名字全部变黑后会发生什么。这些慧空没有告诉她,亦或者慧空也不知道,所以才没有提及。 谢君卓不想江月寒为她担忧,瞒下了祈愿书的变故。这辈子就让她来承担这一切的祸端,不再连累他人。 太虚挑起纷争,三清宗分裂,玉清被囚,事态变得糟糕透了。 江月寒回身眺望,三清宗就在眼前,她却跨不过去。 谢君卓不忍见她蹙眉神伤,思索道:师尊,如果你想回三清宗去见玉清仙君,我可以帮你破开禁制,牵住太虚。 太虚的禁制不是铜墙铁壁,谢君卓刚才不破是因为拿不准消息,风险过大,可是这会儿为了江月寒,她愿意冒险一试。 江月寒轻摇头,道:太虚在西海放过你是因为叶无双和慧空阻拦,他费尽心思必然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不可以让你冒险。而且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我师尊执着白姐姐之事,太虚为了隐瞒才对他下手。这一世太虚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他扣着我师尊无非是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上一世玉清死时天下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人心溃散,毫无凝聚力。可是这一世一切才刚刚开始,玉清威名在外,太虚就算要对他动手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江月寒垂下眸子,低声道:邹师兄带着部分离开三清宗的弟子去了寮城,我也该去和他们会合。君卓,你和我一起走吧。你是寮城城主,寮城又有你落下的大阵,我们可以以寮城为护盾,重整旗鼓面对现在的这个局势。 师尊,我谢君卓不敢答应,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失控会在何时。她现在对于旁人而言,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师尊,你回去吧,我就不去了。谢君卓拒绝道:我回去只会让大家都变得紧张。 寮城是谢君卓的家,哪怕有着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也因为某些人再度变得可爱。谢君卓其实很高兴,高兴这一世的寮城可以成为江月寒的避风港,让她可以停歇。好不容易能在这乱世中翻出一片容身之地,谢君卓不想再把它毁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江月寒有些心酸,谢君卓的抗拒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她害怕自己会摧毁这一切,所以选择远远避开:你不随我去寮城,那你打算去哪儿?和叶无双一起回魔族的营地吗? 入魔后的谢君卓的确更适合和魔族呆在一起,但那不是谢君卓想要的。叶无双的背叛如鲠在喉,谢君卓怎么还可能同他回去? 可是不去魔族也不去寮城,谢君卓又能去哪儿?天大地大,也没有她的方寸之地。 谢君卓苦笑不已,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无处可去。 江月寒心疼不已,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道:在西海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等西海的事情解决了,我就陪你走遍天下。既然你不去寮城,那我也不回去。从今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陪着你,我们不分开。 不行。谢君卓拒绝道:你不能跟我走,你跟着我只有颠沛流离。而且还有人在寮城等着你,你还要救玉清仙君。这一世我不能这样自私,又让你处处迁就我。 那你迁就我一次,陪我回寮城。江月寒握住谢君卓的手,目光柔和,她放缓了声音,温柔的请求似水一般柔和,让人无力拒绝。 谢君卓的心被她动摇,如果此刻谢君卓坚决不去寮城,江月寒也一定会说到做到,陪着她去流浪。那样的苦日子,谢君卓怎么舍得。 江月寒见谢君卓有了动摇,又道:其实邹师兄那边还有一个消息,无极师叔又出事了。 无极的情况这些年一直不好,江月寒一个又字,说明他的情况持续恶化,可能不太理想。 谢君卓想到忘情之前说过的事,心里咯噔一声。无极的变化似乎一直是跟着她的变化来,她破开寮城迷局,无极化作幼子,她西海入魔,无极再生变故。 邹师伯可有细说是什么事?谢君卓担心地追问了一句。 江月寒看着她,轻摇头道:邹师兄没有细说,只是让我回去详谈。君卓,时间紧迫,和我走吧。 无极的消息并不是邹不闻告诉江月寒,而是锯齿鼠打探到的情况,只不过这会儿为了诓骗谢君卓,江月寒说的顺畅,看不出丝毫破绽。 谢君卓还有一些犹豫,这样的她真的还能回到寮城吗? 江月寒不再催她,而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这样的眼神比话语更具有压迫性,谢君卓很快败下阵来,她不忍看见江月寒失落难过,把自己最后的那一点犹豫都收起来。她在心里做出决断,姑且先陪江月寒回去,倘若自己不被接纳,亦或者发现魔罗果无法掌控,她就立刻抽身离开,绝不在寮城失控。 见谢君卓答应下来,江月寒眼底闪过笑意,她握着谢君卓的手不肯松开,吹响骨哨把锯齿鼠的族老召集回来,准备带着她们离开。 族老很快返回,他礼貌地给谢君卓行了个礼,道:当年初见不识尊上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谢君卓认出这个族老就是昔日在李家村对抗她和江月寒的那只,心底有些惊讶。虽然当日就猜到这个族老身份非比寻常,但还是没想到他有号令天下锯齿鼠全族的力量。 江月寒没有打搅他们二人叙旧,牵着谢君卓往山下去。 另一边,叶无双隐去自己的身形,融入光影之中,默默地在暗处跟随。他没有阻拦谢君卓也没有离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智告诉他应该赶紧带着谢君卓离开了,可是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抗拒。 他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他已经完全违背了自己的目的。 事情对于谢君卓而言糟糕透了,对于叶无双而言也是如此。 江月寒说带谢君卓回寮城就是径直回去,御剑而行,路上没有半点耽搁,不过一|夜她们就看到了寮城的城门。 相比其他地方的动荡,寮城要安静很多,谢君卓留下的大阵在邹不闻他们赶来后便被开启,阵法阻挡妖魔的侵袭,但是不会阻碍人类的来往。 这些日子来了不少逃难的难民,邹不闻和齐长老一合计,两个人找白季远商量后,在城门口设了通行点,对来往的难民进行排查,一来是不会让不怀好意之辈进入寮城,二来就是登记造册,方便管理这些人,避免在城内造成新的混乱。 因为是道门的人负责这些管理,逃难的人还算规矩,在城门口排起长龙,不敢造次。 江月寒和谢君卓赶到时天色尚早,来往的难民不多,很快便通过。 谢君卓看着那些拖家带口的难民,心里一阵发酸。江月寒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自责,你看现在他们不是被你庇佑吗? 寮城因谢君卓而得以在乱世中留存,说她在庇佑这些人也无可厚非。 谢君卓知道江月寒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她勉强地对她笑了笑,道:师尊,有你真好。 江月寒莞尔,带着她走向通行点。 今日负责的人是三清宗的弟子,此人自然认识谢君卓和江月寒,看到她们两个人过来高兴不已,连忙道:江师叔回来了,快去通知邹师伯,告诉他江师叔回来了。 弟子兴奋地大喊,一些难民也好奇地停下来偷偷打量这两个貌美的姑娘。 江月寒看向那人,问道:现在情况如何?我带出去的那几个弟子可有归来? 那几个师弟昨日就回来了,师叔放心,他们一切安好。李洛师弟的尸骨我们也安置妥当,如今回不去三清宗,我们把他安置在七星宗内。弟子提到李洛情绪有些低沉,李洛是为了救西海的百姓而死,大家都对他心存敬畏。 听见李洛葬在七星宗,谢君卓有些哑然,沉默了一会儿感慨万千。李洛曾在七星宗当过外门弟子,和七星宗不和分道扬镳才拜入三清宗,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葬在了这里。 从西海回来的人述说了西海的情况,谢君卓入魔不是什么秘密,可是这会儿看着跟在江月寒身边安安静静的她,守门的弟子并未妄言,没有任何越矩失礼之处。 他们不是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邹不闻下了命令,不许他们多嘴。 江月寒又问了一些城里的事,弟子都一一作答,她们耽搁这一小会儿功夫,邹不闻等人已经闻讯赶来。 除了道门中人,白季远也在众人的搀扶下出城迎接谢君卓。他们普通人还不知道谢君卓入魔的事,心里只想着城主回来了。 看到白季远一把年纪还来相迎,谢君卓连忙上前扶着他,叫了一声外公。 白季远抹了把眼泪,感叹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谢君卓。 邹不闻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白季远缓和了情绪才道:都别在这站着了,要了解的消息还很多,回去坐下来慢慢说。 大家应和了一声,一起往城里去。谢君卓扶着白季远走在后面,江月寒放缓脚步跟着她。 大家时不时地问两句近况,一切看起来宁静祥和。 可是很快这样的宁静就被打破,护城阵法运转,忽然金光璀璨,进城的其他人毫无问题,谢君卓却被拦住。 柔和的金光阻挡了谢君卓的脚步,她无法穿越眼前的屏障,她一手建立的大阵把她挡在寮城外。 第171章 阵法上的金光柔和似水,并未伤害谢君卓,只是抗拒她靠近,不让她进入寮城。 身边搀扶的力量消失,白季远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侧的谢君卓,视线扑了个空,他转过身去,发现谢君卓站在身后没有上前。普通人看不见阵法的波动,可是身边的修者却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邹不闻皱了皱眉,这个情况倒是出乎意料。寮城的大阵是谢君卓一手完成,按道理这个大阵阻拦谁都不会阻拦谢君卓。 旁边的弟子窃窃私语,白季远不解道:孩子,你怎么不过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5) 谢君卓满脸苦涩,她被寮城所拒绝,这座城不会再对着入魔的她敞开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着江月寒前来,没想到那么快就要违背誓言。谢君卓歉意地看着江月寒,离开的歉意写在脸上。 江月寒心里咯噔一声,邹不闻抬手就要撤掉阵法:你等一下。 谢君卓摇头:没用的,不是阵法的问题,是祈愿书。 谢君卓拒绝了邹不闻的好意,别人尚且会弄错,可她身为祈愿书的主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真正拦住自己的是什么? 当年祈愿书在寮城小成,附着了一道特殊的金光在阵法上,这才使得寮城在如今的乱世成为能够庇佑百姓的安稳之地。 这道光是祈愿书的特殊信力,它曾经属于谢君卓,现在却被剥夺。成魔是一条不能回头的绝路,祈愿书只是做了一个选择。 谢君卓的话让不明真相的人有些诧异,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祈愿书的存在。白季远看着大家凝重的神情便知道不妙,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宜,但也明白牵扯到谢君卓。他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流着他们白家血脉的孩子,走向城外,想要把她带进来。 孩子,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可以回家坐下来慢慢说。白季远伸出手,他如今做的代理城主,凭借白家这些年的积累,在城中威望颇高。只要他开口发话,就算谢君卓真的有不对的地方,其他人也不敢吱声。 他心里想要护着这个孩子,行动上自然不会拖拉。 谢君卓没有握住白季远伸过来的手,她勉强地笑了笑,道:外公对不起,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要多多保重身体,寮城还需要你照料。 孩子?白季远不明白,他看着谢君卓,神情固执,并没有退回去的打算。他们当年护不住白露,难道现在要连谢君卓也护不住吗? 谢君卓轻声叹息,抬手一挥,轻柔的力道便将白季远推回阵法内,白家的子弟连忙上前扶着他。 江月寒见状便猜到谢君卓要做什么,心里一慌,连忙道:谢君卓,你不准走! 谢君卓苦笑,道:师尊,我食言了。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着你。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逃避的够久了,也是时候去面对。现在能看见你们安好我已经心满意足,能够活下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好好的。 寮城对于谢君卓而言是一切故事的开端,从前世到今生,这里留下的笔墨太多太多。她原以为白露的事情了结后,她在这里的一切就能画上完美的句号,可现实往往更加戏剧。 祈愿书拒绝她进入必然有一定的深意,她此刻并不打算硬闯。她的身份本就尴尬,这样一来,她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 江月寒听不进去谢君卓的话,失去是一件痛苦的事,她们都走到了这里,怎么可以退却? 谢君卓,你觉得用这样的话就能把我打发了吗?你要是信命,你还会选择拿着勾陈离开?你要是信命,你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压制魔罗果?你明明从来就不信! 从前世到今生,从勾陈到魔罗果,谢君卓从来没有相信过所谓的命数,她一直在努力地对抗这一切,不让自己变成传言中的那个模样。 江月寒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 我累了。谢君卓的目光中只剩下江月寒一个人,她叹息着,满脸疲倦,肩膀垮下来,一瞬间没了精神气:师尊,我真的好累。 坚持着走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敌不过现实。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如果再来一次,谢君卓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终究无法战胜恐惧,害怕带来灾难,只想远远地躲开。 江月寒心里一抽,痛的无法呼吸。骄傲的魔尊低下头,脆弱的像个孩子,犹如风中浮萍,无根无垠。 水淼淼的死成了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难以剔除江月寒心里越发不安,她抬脚走向谢君卓,可是谢君卓不让她靠近,步步后退。 师尊,让我走吧。谢君卓面露哀伤之色,眼底失去了光彩。她前世执着江月寒,一次又一次,这辈子却让江月寒放她走。命运似乎反过来了,讽刺至极。 江月寒僵住了,谢君卓是如此的痛苦,比前世更加弥足深陷。魔罗果爆发没有让她直接成魔,祈愿书护着最后的一点理智,让她一遍遍地煎熬着。她清楚地看着自己沦陷,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 我和你一起走。江月寒的眼底冒出泪光,心酸道,:让我陪着你好吗? 谢君卓拼命地摇头,这辈子江月寒不是孤单一人,也不是需要谢君卓留在身边保护的仙君,在她身后还有邹不闻带领的一干弟子,他们都能好好的陪着她,护着她。 师尊,别再为我做傻事,如今的道门比我更需要你。谢君卓道:我已经自私过一次,不会自私第二次。 如今的道门内忧外患,怎么看都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江月寒经历过一次这样混乱的局面,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站出来。 谢君卓要她留下来,不愿她颠沛流离。 师尊,我走了。谢君卓勉强自己笑出来,把委屈和疲倦都压下去,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的视线很快模糊,微笑的面具破碎,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别过头转身,毫不犹豫地向前飞奔。 江月寒本能地就要追上去,邹不闻连忙拉住她。离别从来就不是高兴的事,不仅仅是江月寒,看到这一幕的王卓、田蒙等人也是满脸的严肃凝重。 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一别意味着什么,和从前的一切都不相同,如今的局势每一次离开都意味着会成为最后一次相见。 邹师兄冰凉的泪珠划过江月寒的脸庞,她看着邹不闻,没有挣脱他的手,难过极了。 邹不闻沉重道:对不起,这一次我无法纵容你任性。如果这里还是三清宗,你就算追出去我也不会多言,可这里是寮城。师妹,我答应了师伯要找到你,照顾你,如今天下局势严峻,祸端四起,能挑大梁的人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三清宗名存实亡,道门分崩离析,就算得罪江月寒,邹不闻这一次也要选择顾全大局。 没有玉清在身边给他们顶着天,他们必须靠自己站稳脚跟。 江月寒痛苦地闭上眼,任由眼泪无声流淌。她知道邹不闻说的是事实,正是如此她更加难过,仿佛又一次为了天下抛弃了谢君卓。 第172章 谢君卓逃一般地离开寮城,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害怕凝聚的勇气会因为迟疑和犹豫飞快地消失。 两世为人,两次逃离,一次比一次清醒,也一次比一次狼狈。没有侥幸和期盼,等待她的只有无限的无知,酝酿着恐惧不安。 谢君卓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离寮城很远很远。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那艳丽的红霞把苍穹染成血色,像是燃烧的火焰,把天地变成一个火炉。 叶无双还在谢君卓的身后,他一直跟着他,没有放弃。 谢君卓停下脚步,荒原上杂草茂盛,她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再往前便是虎头岭,她从寮城离开,这里不是必经之路,可下意识地还是走到这个地方。 山脚下的村民质朴热情,他们应该过着平稳的日子,而不是再一次被自己卷入纷乱中。 谢君卓苦笑,不愿再去打搅,她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离开。 可是她还没走太远就停下脚步,荒原上狂风大作,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由浓到淡,最后消失无踪。 谢君卓猛地转头看向虎头岭,那是风吹过来的方向。这样远的距离,血腥味尚未散,那边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谢君卓面色大变,眼底布满凶戾之气,立即转身朝着虎头岭飞去。 她身如闪电,眨眼消失无踪。叶无双被她的速度惊到,这还是谢君卓清醒后第一次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叶无双心知是出了大事,不敢迟疑,迅速追上。 越是靠近虎头岭,血腥味越重,谢君卓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她翻过山岭,朝着村子狂奔,林间的古木飞快后退。 以往炊烟袅袅的村庄一片死寂,谢君卓留下的阵法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失去抵御妖魔的力量。血迹从村口开始蔓延,汇聚成涓涓细流,染红了村庄的青石板。村落的屋舍被破坏,尸体横陈,或是被开膛破肚,或是残肢断臂。 谢君卓见惯了血腥的场景,哪怕尸山血海在眼前也不会皱下眉。可是这一次不同,她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成冰冷的尸体,内心的平静难以维持。 曾在村子里度过的时光一一闪现,热情的村民,新年夜的百家饭,那一声声祝福,一句句叮嘱,最后都化作泡影,消失在满地的血腥中。 谢君卓神情错愕,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恐惧在心底无限扩大,最后吞噬了她的内心,她失了魂,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牛大壮的屋子跑去。 那里有和村落不同的另一个防御阵,防御级别更高。谢君卓在心底大喊,哭诉着一定要活着,千万不要出事。 血腥味弥漫一整个村落,就算接近牛大壮家也不能幸免,谢君卓被血味刺激,情绪开始失控,大喊起来:大叔,大叔,大叔! 哭喊声一声比一声急切,死寂快要把谢君卓逼疯,她迫切地想要听到回应。 牛大壮家的院子跃入谢君卓的眼帘,一道高大壮实的人影举着斧头站在栅栏前面,人影听见了声响,他闻声看过来,举起手臂左右摇摆,张大嘴|巴大喊。 丫头,别过来,快跑!跑! 牛大壮歇斯底里地大喊,恨不能立刻冲到谢君卓身边。 谢君卓没注意牛大壮说了什么,她听见他的声音喜极而泣,不管不顾地冲过去。看见牛大壮安然无恙,她便什么都忘了,把一切抛之脑后。 真好,这一世自己没有害死他! 谢君卓越是接近牛大壮,牛大壮的情绪越是激动,他警惕又恐惧,神情不安地打量四周,手上的斧头闪着寒光。忽然,他瞳孔骤缩,发疯一般地朝着谢君卓扑过来。 谢君卓张开手臂,却被他推到在地。身体毫无防备地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刺痛从肩膀蔓延。可是谢君卓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痛楚做出反应,就愣在当场。 湿热的血从牛大壮的后背飞溅出来,像一朵绽放的巨大红艳花朵。 牛大壮跪下来,手臂依旧死死地护着谢君卓,他见谢君卓安然无恙,如释重负,憨厚的脸上浮现一抹笑,道:还好你没事。 谢君卓嘴唇颤|抖,牛大壮倒下来,手上的斧头哐当一声砸下。他举着坚|硬的武器,却用血肉之躯挡下致命的一击。 在他身后,一只奇形怪状的山魈举着爪子,桀桀地怪笑起来。他用两只不对称的三白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青色的脸上写满了讥笑。 道门崩溃,天下大乱,山中的魑魅魍魉都出来兴风作浪。这只山魈原在虎头岭安稳度日,尝到了大乱的甜头便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伙同其他的妖魔下山吃人。 他们选中这里却遇上道门术法,吃的不够尽兴,玩的也不够尽兴,其他人都走了,唯有这只山魈耐性好,一直等待杀光其他人的时机。 牛大壮只是其一,鲜血刺激了他的味蕾,它需要更多的美味。 谢君卓仿佛没有看见它,慌忙去扶牛大壮,手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大叔,大叔,你怎么样?你不要死。对不起,对不起。谢君卓抱着牛大壮,一个劲地给他输送灵气。可牛大壮血肉之躯,从未修行,再多的灵气也是白费,他的身体无法吸收,只能吊着一口气。 灵光让山魈想起这个村庄的阵法,生了忌惮的心思,暂且没有莽撞扑上来。 牛大壮按住谢君卓的手,轻摇头。 谢君卓眼泪盈眶,哽咽道:大叔忘了吗,我是修者,我打得过,为什么那么傻? 牛大壮愣了一下,脸上笑意不减,老实道:我忘了。 我忘了你是修者,忘了你有自保的能力,看到你冲过来的一瞬间,我只记得你是当年在虎头岭被我背出来的那个小女孩,需要我的保护。 谢君卓心脏一阵钝痛,崩溃大哭。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如果她不来,牛大壮就不会死。如果她没有呼喊,牛大壮也不会冲出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又一次害死了牛大壮。 眼睛被泪水模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落在牛大壮的脸上。谢君卓痛苦难当,哭的不能自已。 成魔抛弃了七情六欲,可此时此刻她依旧痛不欲生,牛大壮的死是压倒她的另一根稻草,好不容易□□的平衡,顷刻间粉碎。 牛大壮一阵心疼,他艰难地拍了拍谢君卓的手,道:要,要活下去 这个世道虽然艰难,可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哪怕渺茫也不要轻易放弃。 牛大壮说完这句话,不舍地闭上眼。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两世都那么平静。 谢君卓手足无措,看多了死亡的她,此时此刻变成了初见死亡的孩子,她茫然无助,嚎啕大哭。 山魈见状,为自己的担心感到好笑,趁机朝着谢君卓杀去。它要吞下谢君卓的血肉,炼化她的修为,让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可惜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好运,无尽的刀锋从虚空中划过,将他大卸八块,直接摧毁了神魂。 叶无双从虚空中踏出来,他看着这一地的惨状,蹲下身把手放在谢君卓的肩膀上。不断地失去,不断地重蹈覆辙,谢君卓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 谢君卓抬头看着叶无双,眼底尽是泪水,悲伤,无助。 叶无双喉咙发紧,他垂下头,不敢直视谢君卓的眼神,低声道:把他们都埋了吧。 人死理应入土为安,这也是谢君卓能为这些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叶无双想要帮忙,可是谢君卓拒绝了,她一个人一双手一点点地抛出埋人的大坑。不用灵力,不用铁锹,凭着一双手,就算抛到天亮她也埋不完这些人。 叶无双劝阻无用,他很想揪着谢君卓的衣服大喊让她清醒一点,可是他没有那个立场。是他让谢君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是罪魁祸首。 谢君卓努力地挖坑,手指被磨破,指甲冒出鲜血。十指连心,可是那样的痛楚也抵不过谢君卓承受的一切。 她叫不出来村民的名字,只能把他们安葬在各自的家门口,没有墓碑,只有一个浅浅的土包。 叶无双不忍见她如此,待她去安葬牛大壮时,还是直接动手,用搬山填海的术法把其他人准确地葬下。 他如此行事,谢君卓最后也不过是更恨他罢了,不会把那些人又刨出来。 果不其然,谢君卓看了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动作。她只是艰难地抱起牛大壮的尸体,一步步走向牛大壮的院子。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6) 这里阵法完好,小院安然无恙。 牛大壮一开始就站在阵法中,山魈无能为力。是谢君卓的出现打破了平衡,也让悲剧再度上演。 谢君卓看着阵法,胸口发闷。她抹了把眼泪,想要撤掉阵法把牛大壮安葬,可跨出去的步子被阻拦,阵法上闪现和寮城一样的金光。那是祈愿书的力量,她又一次被阻拦了。 谢君卓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自嘲地笑起来。如果第一次是巧合,谢君卓还能不放在心上,可第二次就不是了,如果谢君卓没有猜错,这样的地方在天下还有很多很多。 祈愿书收集信力,连接因果,在谢君卓入魔后变成另类的防御,在因果深厚之地形成结界,阻挡妖魔进入的同时也拦住了谢君卓。 曾经驻足之地,不在是谢君卓的容身之所。 谢君卓吸了口气,进不去院子就只能把人安葬在外面。谢君卓选了地方,她蹲下身准备挖坑,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别的声响。 牛大壮的屋子被人推开,曾住在他隔壁的妇人带着幸存的孩子们冲出来。妇人先是看到牛大壮,然后又看到谢君卓。剧变的灾难磨去了她的眼泪,她没有崩溃地大哭,只是眼眶发红,一个劲地抹眼泪。 比起妇人,那些孩子们要失控的多,他们大哭起来,甚至想要冲出阵法。妇人连忙拉住他们,把他们护在身后。她布满伤痛的眼神哀怨地看着谢君卓,轻声叹了口气。 山魈袭击村落时,牛大壮就发现自己家竟然有一个防御阵法,可以阻挡这些山魈。于是他和村里的男人们吸引那些山魈的注意力,让孩子和妇人躲进他家。可阵法也有限,不能容纳那么多的人,妇人们也开始离开,最后就剩下孩子们和牛大壮二人。 现在牛大壮也没了,妇人觉得这天都塌下来了。 姑娘,你把他交给我吧。妇人走上前来,她没有离开阵法,而是站在栅栏后面和谢君卓说话。 谢君卓看了眼牛大壮的尸体,一言不发地把他交到妇人手上。 孩子们都围过来,红着眼眶,摸着眼泪。 其中一个孩子还记得谢君卓,他偷偷拉住谢君卓的衣袖,哽咽道:姐姐,你可以留下来保护我们吗? 谢君卓浑身僵硬,露出了要哭不哭的神情,她轻轻拂开孩子的手,道:我不能留下来。 孩子顿时失望不已,大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谢君卓于心不忍,道:我会传信给寮城的道门弟子,让他们过来接人。你们放心,寮城有护得住你们的修者,他们比我厉害,不会让你们再受这等苦楚。 谢君卓知道自己如今就是灾难的化身,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别说救这些人。但江月寒可以,寮城可以,从三清宗离开后和新的七星宗融合的那些道门弟子也可以。 妇人听见谢君卓的话,她抬起头,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嗡声道:谢谢。 谢君卓听见了,可是她没有回应,她跪下来给牛大壮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离去。 黑暗再度笼罩大地,一切在风中归于平静。 第173章 踏着夜色离开村落,谢君卓用纸人传信给寮城的道门,让他们前来救人。大道崩坏,寮城成了安身之所,有江月寒和邹不闻坐镇,想必不久之后又是一个新的道门中心点。谢君卓从不怀疑他们的实力,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今夜无月,星光黯淡,黑暗中的前行变得格外安静,大悲之后是心如死灰。从黑夜走到天明,东方一片雾蓝。 谢君卓在一座高高的山崖上停下脚,身前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再走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身后一马平川,芳草萋萋,朝阳未出,星光已落。 叶无双就在谢君卓身后不远处站着,跟着谢君卓走了那么久,谢君卓经历了起伏跌宕的一幕幕,他的内心也备受煎熬,难以平静。 山顶的风喧嚣不停,吹乱谢君卓的衣袖,长发纷飞,拂过她冷漠的脸庞。她凝视着脚下的云雾,跨出一只脚。 叶无双瞳孔骤缩,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你以为我会选择死亡?谢君卓收回自己的脚,转过身,迎着晨光,漫不经心地问道。 叶无双摇头,他认识的谢君卓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可心里又有些不确定。崩溃的情绪太持|久,谢君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楚。 谢君卓掩面冷笑,问道:叶无双,你满意了吗? 从西海和太虚联手到现在天下大乱,叶无双也成了推动乱世的那只手。谢君卓不在选择沉默,她也有很多话想要找叶无双问个明白。 叶无双没有回答,他避开了谢君卓的眼神。天下大乱是他想要看到的,可让谢君卓崩溃却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希望谢君卓彻底成为魔族的一份子,而不在左右摇摆不定,在两股力量之间求生,艰难地维持两边的局面。 他做这一切存了自己的私心,但绝无伤害谢君卓的意思。 谢君卓似乎料到他不会回答,自顾地继续说下去:在西海的时候,我并非没有察觉到你有问题,可是我选择了相信你。我以为你对得起这份信任,不会做出让我失望的选择。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选择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背叛我。 谢君卓被太虚算计,魔罗果不断爆发之时,呼喊了三声叶无双的名字。从惊讶到愤怒再到失望,她没有等来这个对她许下承诺的魔族。叶无双亲手摧毁了她的信任,把当日在射姑山许下的誓言抛弃。也让谢君卓彻底清醒过来,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叶无双不再是前世对她忠心耿耿,不会背叛的那个人。 她执着过往的影子,却忘了自己和前世不同。 背叛两个字犹如一个惊雷在叶无双的耳边炸响,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浑身的毛都炸了。他猛地抬头看着谢君卓,激动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背叛你? 叶无双,你对我的呼喊无动于衷,你对我的安危袖手旁观的时候不是背叛是什么?谢君卓觉得可笑极了,原来叶无双跟了她一路,还没搞清楚自己错在哪儿。 谢君卓不怨他和许不问存在交易,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她真正失望的是她成魔的那个时刻。她当时抱着极大的希望,只要叶无双出手,她就可以把魔罗果的力量压下去。可是叶无双没有,他非但没有,还推波助澜。 我袖手旁观?叶无双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事情不是这个样子,他没有袖手旁观,他一直都在保护谢君卓,不给其他人伤害她的机会。只不过这一切不建立在成魔的基础上,他也期待谢君卓入魔,所以他才没有出手。 他以为只要谢君卓活着他就没有失职,可谢君卓却不这样认为。他自以为是对谢君卓好,却恰恰伤谢君卓至深。 叶无双,魔罗果的力量彻底爆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联合起外人这样对付我?谢君卓质问道,眼神里的冰冷刺痛了叶无双的眼睛。 曾经眉眼带笑,自信张扬的姑娘一去不返,留下的只有冷漠和无情。 叶无双胸口发闷,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本可以从善如流地对答,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谢君卓和魔罗果融为一体,爆发是早晚的事,叶无双也不是那么着急,他当然可以一直顺着谢君卓的意。可问题就出现在这上面,谢君卓将魔罗果控制的太好了,好到叶无双逐渐感受不到魔罗果的气息。 叶无双需要魔罗果的这股力量,他心里有另一个担忧,这才出此下策。 叶无双的沉默让谢君卓的心越来越冷,她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心脏上,魔罗果就盘踞在此,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 你可知道,魔罗果一旦爆发,我将不再是我?谢君卓又问,她和魔族不同,她是人类。魔罗果对人类的摧残远超妖魔,那是彻底的吞噬。 叶无双有些迟疑,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可谢君卓的情况一直都与众不同。 魔罗果对你没有这个影响,你永远是我初见的模样。叶无双想了想还是把这话说出来。 谢君卓一顿,继而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无尽的疯狂和悲凉。她迎着光站着,却让人看不清面容。 等她笑够了,她才瞥了叶无双一眼,道:你可知这是为何?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魔!我这辈子好不容易入道,脱离魔躯,你却又一把把我拽了回来。 谢君卓觉得可悲可叹,命运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开始的起|点。其实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世复活的自己并非肉|体凡胎,而是早已入魔的妖孽。魔罗果的力量从一开始就被炼化,盘踞在她的体内,安稳地潜伏。 她以魔之躯入道,过着最像人的生活。在魔罗果被揭发,她知道真相之前,她就用过一次魔气,被她威胁的何飘不识,没有声张,而她也懂得隐藏,隐忍又克制。 魔罗果对她不是没有影响,只不过斗争两世,吃尽苦头,勉强打了个平手。 现在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果然,她还是应该顺其自然。 叶无双诧异地看着谢君卓,对她的话反应不及,什么叫本来就是魔? 谢君卓却不管叶无双会怎么想,她心念一动,从佛宗带走的祈愿书浮现在半空中。书页自动展开,直到空白处才停下来,像是一条长长的飘带。从虎头岭离开的时候谢君卓就察觉到祈愿书有异样,可是她一直没查看,直到此刻和叶无双摊牌。 原本记载金色名字的祈愿书上落下无数黑色的名,像是斑驳的墨迹渲染了一整本书,破坏了它的圣洁和美好。 谢君卓扫了眼那些黑色的名字,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这些黑色比她上一次查看又多了些,有些甚至是金色的名字褪|去了颜色,逐渐变黑。 谢君卓还没思索出这诡异的一幕究竟是为什么,祈愿书上又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停下的书页继续展开,无穷无尽,无数黑色的名字争先恐后地浮现,密密麻麻,没有空隙。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写下去,直到书页彻底到头。 最后一个名字落笔,祈愿书又开始合上,一边合一边飘出耀眼的金光,那些光芒飞向广阔的天地,很快消失无踪。与此同时,金色的名字不断转黑,直到书合到第一页,只留下了最开始的那三个金色名字。 失去信力,祈愿书变得黯淡无光,它飘回谢君卓的掌间,化作一把莹白的尺子。 尺子入手冰凉,谢君卓一愣,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一闪而过。 勾陈是世间斩不断的纷争,祈愿书是轮回丈量的因果。 谢君卓握住尺子,忽然整个人轻快极了,神情甚至是难得的舒适。可那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下一刻,冷酷占据了谢君卓失去温情的眸子,她看着叶无双,神情倨傲,下巴微扬,似君王睥睨天下。 叶无双,我如你所愿。 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话音刚落,天地间风云变色,原本冒头的朝阳被乌云遮住,苍穹昏暗下来,掩去白昼,带来晦暗的天光。 狂风怒吼,电闪雷鸣,云层凝聚出漩涡,不断扩大,遮天蔽日。 谢君卓的气势不断高涨,隐隐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仿佛她就是世间的主宰,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世界倾覆。 叶无双被这股气势压的抬不起头,身体不自觉地弯下去,最后更是双膝跪地,动弹不得。 这才是身为魔尊的谢君卓真正的实力,她被祈愿书护着心脉经历了那么多,最终还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她再度抛弃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向着无尽的深渊沉|沦。 魔焰如风暴,肆虐这片大地。犹如战场上的旗帜,告诉所有人,君王再临。 谢君卓张开手臂,发出一声畅快的喟叹。她动了动手指,磅礴的灵力割裂四周的空间,形成数十个跨越天地的漩涡通道。这些通道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连接的都是在谢君卓能够感知范围内的妖魔。 天地妖魔速来拜我,若敢不从,死!谢君卓发号施令,她的声音蕴含了某种法则,透过漩涡通道传过去,让另一个边的人震耳欲聋,感受到极强的压制。 从她的话音落下,不到两息的时间,漩涡通道内陆陆续续地走出强大的妖魔。他们匍匐在地,献上忠诚。其中一个漩涡是通向谢君卓建立的大本营,那边的人也赶来过来,他们看见了叶无双,可是却不敢走过来。 谢君卓毫不客气地把他们压制在地,让他们爬不起来。 收拾了顺从的,还有不屑一顾之辈。谢君卓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没有动静的几个漩涡,轻飘飘地抬起手,伸出食指缓缓落下漩涡化作旋转的风刃,众人只听见几声惨叫,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些妖魔的头颅便从通道中被抛出来,血淋淋地滚到他们面前,双目圆睁,面目狰狞,仿佛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竟然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不费吹灰之力。 在场的妖魔吓的不轻,瑟瑟发抖。 谢君卓擦了擦手指,道:既然这天下不容我,那我也留不得它。从今以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尔等若有异心,便如今朝,提头来见! 轰隆,苍穹上一道惊雷落下,乌云盘踞不散,此后人间再无日升日落。 第174章 天下大乱,乾坤失衡,魑魅魍魉为祸人间。谢君卓目睹牛大壮又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一|夜踏月,前路漫漫,迎着初升的太阳,她又一次封印自己的人性,选择了入魔。 不同的是前世坠|落,如坠迷雾,什么也看不清。这一世她却带着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打算,理智而冷酷。 她召来妖魔跪拜,立足了下马威。魔焰之中,她收起祈愿书,长鞭在手,以鞭为令,号令群魔。 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浓烈的气味熏的人作呕,阴云遮天蔽日,本该升起的朝阳失去踪影,天地阴暗,像是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与此同时,大陆各地也纷纷察觉到异样。 寮城,收到谢君卓传信的江月寒正和其他人一起议事,他们把任务交给王卓,让他带人去虎头岭把人救回来。除此以外,谢君卓也提醒江月寒,乱世降临,像虎头岭这样的村落还有很多,他们必须有所行动。 寮城不够大,护城阵法不够广,那就需要扩张地盘,主动出击,而不是一直在寮城内坐以待毙。不然久而久之,他们的处境会越来越被动。 寮城是保护城民的安稳之地,可以让道门有喘息的时间,而不是让道门弟子躲进去,苟且偷生。 没有玉清在旁,谢君卓也选择入魔,江月寒再一次扛起了所有。 她只花了一|夜的时间便熟悉了城内的一切,把寮城的情况尽数掌握。她合理调度,临危不乱,即便刚刚经历了痛苦的离别,她也能隐忍于心,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7) 苍穹巨变,天光还未彻底明朗又暗下来。那种暗压抑沉闷,让人喘息不过来。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他们抬头看向天空,议论纷纷。 江月寒似有所感,看向谢君卓所在的方向,痛苦地闭了闭眼,难受的情绪在心底百转千回,她一一压下去,再睁开眼时,眼底的脆弱已经掩去,只剩下无法撼动的坚决。 在她的衣袖中,小纸人也受到影响,它跑出来,站在江月寒的肩膀上,眺望遥远的天际。 鬼界,一座云雾缭绕的亭子里,早已魂归此地的忘情捧着白瓷盏悠闲地品茶。忽然,脚下的云层中传来阵阵雷鸣的闷响,她举杯微顿,轻叹一口气:谢君卓,身为天道之子的你,背负着全天下人的命数,这一次,你能赢吗? 忘情的叹息很快消失在亭子里,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鬼界没有日升日落,只有半轮血色残月永不下坠,天色灰暗不明,蓝火星星点点。在这样的阴暗之中,似乎又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正在发生。 一座看起来和鬼界格格不入,灯火通明的城池中,黑衣女子坐在最高那座楼的横栏上喝着小酒,听着下面的人汇报近日城内的点点滴滴。 杯中酒水晃起|点点涟漪,女子抬头看向头顶的血色残月,那轮残月似乎更红了一些,天色却更暗了。 女子眉头一挑,闲散轻佻的神情里掠过一抹凝重之色。 回禀的属下见状,迟疑道:王? 女子回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刚才的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嘴角笑意深邃,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见怪不怪,重复道:我之前和你提起的那个地煞已经闯过恶鬼道,如今正在冲击修罗道,眼下无人能敌,你看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女子喝了口酒,八卦地问了一句:她长的好看吗? 好看,眉清目秀,长发飘飘属下如实回答,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连忙打住,头疼地看着开始两眼放光的王。 他怎么忘了,他家这个王是个颜控,对美色毫无抵抗力。闯关的地煞一路势如破竹,看上去温温柔柔,动起手来却不含糊,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主。 他本是来请示王要不要加大难度,多嘴提人长的好看干什么?这下他们鬼界指不定又要鸡飞狗跳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把往生的名额给人家。 黑衣女子才不管属下心里纠结的肠子,在听到对方好看还很能打以后,她就在盘算怎么去修罗道来场完美的邂逅。 人间,阴阳玄宗,星燎台的中心停放着一具水晶棺,里面静静地躺着水淼淼的尸骸。颜玉容站在星燎台外,她凝视着中心的水淼淼,面色沉郁,谁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在她身后,阴阳玄宗的弟子正在结阵,他们要封印星燎台。 自谢君卓送还水淼淼的尸骸,玄洛进入生死门后,阴阳玄宗的气氛就变得格外诡异。这些年他们在天下四处奔波,收集了很多关于道门的消息,见识到道门的另一面。一些半大的孩子,热血未凉,以为宗门要大干一场,摩拳擦掌,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那种高高拿起,最后却轻轻放下的失望感让他们心里堵的慌,可是又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他们问过颜玉容,颜玉容没有给他们回答。这个一直以来都很公平公正的宗主,突然变得独断专|制。她把持着阴阳玄宗的权利,走上了一条极端的路。 星燎台的阵法逐渐成型,水淼淼的身体突然发光,那光起初很小,微不起眼,最后越来越盛,犹如白昼,把整个星燎台都照亮。大家被刺的睁不开眼,纷纷躲闪,等光芒褪|去后,四周一片死寂。 水淼淼的身体悬浮在水晶棺外,本来生机断绝的她胸口开始起伏,呼吸平缓。 结阵的弟子没有错过这一变化,还以为是星燎台让水淼淼复活,他们又惊又喜,欢呼雀跃,兴奋地看向颜玉容,喊道:宗主,大师姐活过来了。 颜玉容没有听见弟子们的话,她转头看向天际,面色凝重,神情又喜又悲。弟子们的欢喜被泼了一盆凉水,他们顺着颜玉容的视线看过去。遥远的天边,一大片乌云滚滚而来,天地昏暗,不见朝阳。 三清宗,穿云峰,自从玉清发话,门内弟子大量出走后,太虚便光明正大地囚禁了玉清。此刻的穿云峰除了太虚,就只有许不问可以前来。 太虚是怕玉清烦闷,说什么也要来陪他下棋,在院子里坐一坐。许不问则是照顾玉清的饮食起居,他对自己的背叛没有任何的悔过之心,甚至没有给玉清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每日来,都像是完成任务一般,不和玉清多言。 又是被太虚叨扰的一日,玉清好脾气地和他下棋,修身养性,没有半点的不耐烦。邹不闻顺利离开三清宗,有他在外,玉清也没什么不放心。更何况他聪明,走之前还知道把进退堂封印。 进退堂内有三清宗上千年的基业,虽然对于现在的太虚而言犹如鸡肋,但也能让他如鲠在喉,辗转反侧。 太虚不在维持老者的模样,而是以原本的样子示人。他举黑子,看着棋盘上步步紧逼的白子,随意地落下一棋,不经意间问道:我竟不知你在阵法上也颇有造诣,进退堂的阵法你是从何习来? 玉清落下棋子,道:这人活的长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可以慢慢专研自己不会的,坏处嘛就是记性会变差,不记得自己都学了些什么。 玉清回避了太虚的疑惑,他知道太虚是想从这里找到蛛丝马迹,解开进退堂的封印。 太虚闻言笑了笑,明知玉清是在戏耍自己也不生气。他这一次没有快速落子,而是举起摇摆不定,他看着眼前换了一身青衫的好友,最终把棋子放回去。 你赢了。 棋盘上棋子黑白分明,玉清大杀四方,让太虚无路可逃。 玉清心情愉悦,他以前也和太虚下过棋,但一直是退让的一方。如今撕破脸皮,他的棋多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美丽。 太虚觉得玉清的笑有些碍眼,顿时兴致全无,他一边收拾棋盘,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疑心,开始防备我? 进退堂的阵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布置完成,玉清一定是早有打算,才会临危不乱。太虚自认为掩饰的好,未曾露出马脚,怎么会招来嫌疑? 玉清不由地感到好笑,他对上太虚的眼睛,直视他的神情,道:我未曾怀疑过你 太虚眉头微蹙,以为自己弄错了。 诚然,数百年的交情让玉清信任另外的两位仙君,未曾怀疑过他们会做出地宗门不利之事。 如果不是撞见你夜会叶无双,你还能多骗我几日。 玉清把自己的话说完,事情就是从那一|夜偏离了轨道。太虚明知叶无双来寻谢君卓,他非但没有阻止,还大开方便之门。 我终究是低估了你的野心。玉清眼底的笑意散去,剩下冷漠和自嘲。 太虚神色微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带着笑意,倾身靠近玉清,道:我没错 正说着,天际忽然暗沉下来,晨光被吞噬,大地陷入阴影中。 玉清抬头看去,料到发生了什么事,忧心忡忡。 而太虚却盯着这个天色,喜上眉梢,不禁大笑起来。他在西海算计谢君卓入魔后,异像迟迟没有发生,他以为是佛宗横插一脚破坏了他的计划,却不想是谢君卓魔化的时间被延迟了。 玉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太虚问道。 玉清没有吭声,太虚又道:这是天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无极的情况吗?我的确是知道,因为他身上有天道的痕迹,是天道反噬才让他不断退化。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便认出来了,可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招来天谴。 太虚紧紧地盯着玉清,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不同寻常的神情。突然被天道反噬的无极其实是他计划中一个无法忽略的变数,他清楚天道不会无故降罚,无极一定是做了逆天之事。 可是这件事他打探了那么久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就连无极自己也是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清楚。 如果无极不知,那三清宗还有力量如此行事的便只有玉清。 太虚的话带给玉清极大的震撼,不管是天道还是天谴,事情都有些超乎想象。 玉清在心中暗自忖度,他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就是解密了 第175章 天道降世,化为阴,遮天蔽日。 谢君卓回到了魔族的大本营,一座在山峦中拔地而起的宫殿。和前世阴森的大殿比起来,此地宽敞明亮,向阳而建。 在这里,受到她召唤的妖魔齐聚,无人敢忤逆她的意思。魔罗果全部爆发,抹去人性的谢君卓不在是之前那个好说话的持剑少女。勾陈丢失,她手里握的是一根灵力幻化的长鞭。 妖魔送上今日道门的动向,请示谢君卓要不要趁乱扩展地盘,分一杯羹。 谢君卓没有迟疑,道:尔等既然想闹,那就大闹一场,闹的越欢越好。 底下的妖魔无不欢呼,他们之前还担心谢君卓因为道门的身份而限制他们的行动,此刻看来却是想多了。 妖魔盘算着要去什么地方生事,谢君卓坐在首座静静地听着,看着,没有出言制止,也没有呵斥他们不得骚扰人类。 妖魔越说越兴奋,扬言要吃光天下修士,把人类圈禁起来,把天下变成他们的地盘。他们摩拳擦掌,洋洋得意,仿佛已经看见成为主宰的那一天。 谢君卓把|玩着手里的长鞭,面无神情,失去属于人类的情感,她的冷漠由内而外,犹如寒冰千年不化,让人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她好似没有听见妖魔的话,对他们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反应。 座下,叶无双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以为拖着谢君卓入魔,她能领导妖魔走上正轨,和道门维持一个平衡。可是他错了,谢君卓在魔化的同时平衡就注定要被打破。 在叶无双的身后,站着和他一起来自深渊的魔族,他们以叶无双为中心,听从叶无双的号令,没有参与这一场口头上的狂欢。他们是纯正的魔,和那些坠入魔道的魔有着很大的区别,一个个头生双角,魔气环绕,站在殿内格外显眼。 其他人讨论了半天发现还有人没有参与,妖族最是不屑,率先挑事。 你们魔族怎么哑巴了?殿前议事一声不吭,未免太不把尊上放在眼中。 谢君卓侧目,叶无双接触到她的目光,顿了顿,道:你们要扩张我没有意见。 大本营的空间有限,吸纳更多的妖魔后显得拥挤,的确需要向外扩张一部分,用来作为据点,整顿力量。这一点也是之前谢君卓和叶无双一直在做的事,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稳妥。 可是现在的妖魔讨论的明显不是这个问题,他们的野心是天下。叶无双的话模棱两可,其他人或许只是觉得怪异,不会联想到其他。可谢君卓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对扩张没有意见,可是不同意简单粗暴的血腥。 一个背叛了主人的魔族,挑起了战乱和纷争后,竟然开始排斥血腥。 谢君卓觉得可笑,道:既然你没意见,那就由你一个人去清理周边的生灵,除了俘虏,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活物。 谢君卓的话音刚落,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妖魔都像是受到了刺激,纷纷闭嘴,一瞬间大殿内安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见。 大家屏气凝神,纷纷垂下头。他们口嗨一时爽,也没敢真的就这样直接冲出去大开杀戒。谢君卓却要叶无双一个人去办这种事,且不说道门的阻拦,光是周边的百姓就是不小的数目。不管是屠杀还是俘虏,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魔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们想要站出来抱不平,却被叶无双一个眼神瞪回去。 叶无双无悲无喜,神情麻木,他垂首行了个礼,道:属下不会让尊上失望,先行告退。 既然谢君卓要叶无双去杀人,那叶无双就杀给她看。 谢君卓没有阻拦叶无双离开,他一走,其他魔族也站不住。谢君卓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乏了,退下吧。 殿内气氛变得古怪,其他人也不想久留,谢君卓这话说完,他们如蒙大赦,纷纷告辞。 魔族三步并作两步退出大殿,一到外面就连忙去追赶叶无双。 所幸叶无双没有直接离开,他们很快就追过去。 主上,你真的要去杀人吗?一名年轻的魔族问道,他眉目清秀,稚气未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叶无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从今以后,这里只有一个尊上,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可以是你们的首领,你们也别再这样叫我。 可是是你把我们带出了深渊,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头领。年轻的魔族固执道:尊上不会不理解,她之前也没意见。 叶无双笑了一下,拍拍对方的肩,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一言一行都要格外仔细,小心祸从口出。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担心。 年轻的魔族一把抓住叶无双的手,道: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哥哥和尊上出去一趟回来后,我感觉一切都变了,虽然尊上变得更强,可是她都不笑了。哥哥也是一样,而且同去的淼淼姐没有回来,你们也不说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凡听进去了叶无双的话,也意识到此刻的氛围不同以往,把主上两个字压|在心底,重新称呼叶无双为哥哥。他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孩子,在这样的气氛中,怎么可能会什么也察觉不到? 谢君卓就在眼前,他却觉得隔阂如海。会陪他们玩笑打闹的尊上一去不返,剩下的这一个看起来就让人陌生。 苏凡的话每一句都扎在叶无双的心上,水淼淼三个字更是让他沉默。谢君卓抱着水淼淼尸体痛哭流涕的场景还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曾无数次的后悔过,为什么没有出面把水淼淼赶回去。她本来就没有真正脱离宗门,在宗门内还有人等着她回去。 他的一念之差,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妖魔的声音由远而近,他们高声谈论着如今的世道,叶无双一个字也不想听,安抚了身边的魔族回去待命,自己独自离开。 苏凡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深沉和凝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去帮主帮忙吗? 叶无双的叮嘱犹在耳边,主上两个字大家默默地咽回去。 苏凡摇头:没用的,哥哥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我只是觉得他变了,现在的他让我想起我们还在深渊的日子,那段被支配的恐惧时光。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8) 苏凡打了个寒蝉,触及到内心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恐惧又张开翅膀,他搓了搓手臂,道:我们去找小天姐姐,她一定有办法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魔族赞同地点头,现在这个局面去找小天最好不过,她是最接近叶无双内心的人,多少可以让他敞开心扉,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关在心底。 魔族生活在夹缝中,资源匮乏,掠夺时常有之,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利。 对于叶无双而言,杀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在他一生当中,执行屠杀的任务多不胜数。只不过以前是杀魔族,现在是杀人类和妖族。 臂刃沾满了鲜血,靴子踩过血泊,在叶无双身后,尸骸遍地,没有俘虏,就算有,叶无双也不可能让他们活下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叶无双甩落臂刃上的血迹,从林间深处走向凡人的城镇。 在这里,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头顶的乌云让他们惴惴不安,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舍弃家业,背井离乡。加上花了重金请来附近的道门坐镇,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 叶无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道门弟子杀了个干净,尸体被抛在市集上,引来一大片尖叫。人们争先恐后地慌乱起来,顾不得手上的东西,发疯似地逃命。 灾难的降临只在一瞬间,叶无双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听着儿童的哭喊,眼前浮现的是虎头岭的一幕幕。谢君卓执意埋葬那些村民,双手刨出血,伤痕累累。 她不会真的要这些人的命,叶无双不信。 你们不想死就立刻逃叶无双释放出强大的威压,把所有人都压制在原地,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叶无双顿了片刻,心里划过一个念头,道:去寮城,哪里有可以保护你们的人。 昔日谢君卓被拦在寮城外,叶无双看的分明,在寮城的上空有一道金色的光芒,那光不弱,甚至让他都有一种格外忌惮的感觉。 如果这些人能够逃出去,寮城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放过周边所有的凡人,叶无双清理完魑魅魍魉就回去复命。谢君卓兴致缺缺,对他的回复不感兴趣,敷衍地挥挥手让他下去,对他的处理不闻不问。 叶无双也不多言,他瞒下凡人的动向,没有借此来试探谢君卓。 走出大殿,天色昏暗,叶无双抬头扫了眼不曾散去的乌云,转身走向和居所相反的方向。 他给自己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翻出来一坛子酒,打开深渊连接人间的通道,很快便离开了大本营。 他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第176章 在叶无双的记忆里,深渊很少能看见太阳,这里是大陆的夹缝,黑暗深邃,资源匮乏。魔族每天都在为了资源大动干戈,想要活下去只有变强,弱者没有生存的余地。每一个魔族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要学会拿起武器战斗。 充斥在魔族这个群体里的是血腥、杀|戮,掠夺,残忍他们仿佛天生不会怜悯,不懂情感,眼里只有利益和生存。 强大的魔族割据领土,霸占着深渊中最多最好的资源,他们利用这些东西扩张自己的势力,统治其他人,把自己的族人变成供他们驱使的奴隶。 他们是暴戾,是死亡。弱小的魔族没有生存的空间,只能终日躲躲藏藏,惶惶度日。就算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资源,也有可能被身边的人背叛,被其他人抢夺。 叶无双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他一出生就被抛弃,和一群半大的孩子组成家庭,生活在魔族最贫瘠的角落。那种地方在深渊再常见不过,是肮脏污|秽之地,苟且偷生都比它来得高尚。 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每一晚闭上眼之前都会做一次道别,因为不知道第二天|朝阳升起时,有多少同伴会永远深眠,再也睁不开眼睛。 收留叶无双的人是个女魔,在那个群体里,她的年纪最大。但对于其他魔族而言,她还是个孩子。 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她是最灿烂的太阳,乐观积极,明艳动人。她用自己的聪慧养活大家,她说叶无双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她愿意把仅有的资源提供给他,让他好好修炼。 无双,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出色的魔族,站在魔族的顶端,改变族内这不公平的一切。 在那段吃饱都成问题的日子里,女魔是如此地相信叶无双。她对他有着过多的偏爱,教导他的一言一行,和他讲那些听来的奇奇怪怪的故事。 无双,你知道吗?原来除了我们魔族还有妖族和人类,妖族凶恶,人族弱小,他们生活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哪里有明媚的阳光,盛开的鲜花,清澈的溪流生活平静美好,光是听便让我觉得是那么的幸福。要是将来有机会,我真想去那样的地方看一看。 女魔开心地描述着桃源一般的人间,脸上写满了憧憬和向往。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魔族,即便生活在泥沼中,她也没有放弃向往美好,对生活充满希望。 她虽然力量弱小,却影响着很多魔族,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改变魔族的不公平,让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魔族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而不是被当成猎物狩猎,虐杀。 叶无双一直都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做的每一件事。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从深渊到人间,从未放弃。 如果可以,叶无双也希望她能看一眼人间的太阳。 拨开弥漫在深渊里的瘴气,叶无双卸下满身的疲倦和防备。他戴着兜帽披风,穿过魔族的街道,从哪些没有离开的魔族身边经过,循着记忆中的路不断摸索向前。 很快,他走到一堆烧焦的残垣断壁旁,这里已经被摧毁很多年,魔界的风沙腐蚀让它不能保持曾经的模样。叶无双每来一次都会用魔气把这里复原,一次又一次,从来不嫌麻烦。 在废墟的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的坟,简单地堆了一个土包,墓碑写着:花盈之墓,最下面是未亡人无双。 叶无双脱下自己的披风,在墓碑旁坐下来。他把酒放在墓前,连日来的苦闷都被压下去,笑道:花盈,我又来看你了。上一次来看你还是因为得到了魔罗果的气息,算起来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我已经带着魔族走出去,你要是能看见一定很开心。人间和你说的一样,美好,幸福,充满了欢声笑语。 他们和魔族不一样,强者会保护弱者,哪怕为此付出生命,就像当初为了能让我们活下去,宁愿牺牲的你一样。人间是个好地方,和你那么般配。 叶无双回忆起往事,嘴角的苦涩有些压不住。他抹了把脸,打开酒坛子灌了一口酒,道: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我还是那么扫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唠叨我傻。 入口的酒辛辣至极,从喉咙一直到胃里,像是吞了一把刀。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难受也不如回忆来的痛。 酒不能消愁,甚至不能麻痹叶无双的意识。他喝着酒,清醒地坐着。 深渊的风带着狂沙,刮在人脸上犹如刀割。叶无双没有施展力量抵御,而是承受着风的刺激。 花盈,我我想你了。叶无双笑着,眼底却是浓烈化不开的悲伤。 小时候活在花盈的庇佑下,他们相互扶持,慢慢地也能抢夺一些资源,让跟着他们的魔族可以过得好一点。 叶无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的有天赋,只不过为了不辜负花盈的期待,他比其他人刻苦百倍千倍,哪怕能够得到的资源稀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付出让他很快达到了花盈的期待,在贫瘠的角落成为闪光点。 可是他们还是太年轻,忘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魔族生而为恶,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也会为了利益毫不犹豫地出卖家人。被领主带人找上门的时候,花盈还安慰他们没有什么大不了,可结局却是那么的惨痛。 被陷害百口莫辩,魔族只承认强者,叶无双只是在这个小圈子里强大,和其他人比起来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他们所有人。叶无双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可他不肯放弃,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站在花盈面前保护她。 他们曾经许下诺言,要一起离开深渊,去人间开辟新的家园。 到最后,叶无双遍体鳞伤,像是刚从血水里被人捞出来,经脉断裂,骨骼错位,他离鬼门关不过一步之遥。 弟弟妹妹们在哭喊,嚎啕大哭,花盈被人压着,动弹不得。她流着泪看着叶无双艰难地举起拳头,最后无力垂下,再也爬不起来。他的眼神看向花盈的方向,血珠糊了眼,润湿了纤长的睫毛。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念着花盈的名字。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要赶紧爬起来,去到花盈身边,可是身体毫无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领主挟持花盈。 魔族也沉迷□□,女魔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可或缺的资源。 够了!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我吗?我和你们走,但你们要答应给无双魔药,放过我的弟弟妹妹,不然我就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花盈大喊起来,下定决心。她可以死,可她想要叶无双活着。 领主看够这无趣的挣扎,他瞥了花盈一眼,挑剔地打量她的容颜,最后笑着应下她的要求。 正值花季的花盈有着花一般娇嫩的容颜,体态丰盈,婀娜多姿。她这样的女魔在魔族中最是抢手,平日多有遮掩,可也挡不住有人告密。 花盈用自己换来了伤药和大家的安全,自那以后叶无双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就是她的死讯也是别人带来的,领主看腻了她的容颜,重新找到新的玩具,便将她吞噬,化作力量的一部分。 最后的最后,留给叶无双的只是半截带血的衣袖,袖口绣着花盈最喜欢的花,单边一片翠绿的叶子。 叶无双忘了自己如何发疯,待他清醒过来,他闯入了领主的地盘,跪在领主的面前。他抛弃了自己的尊严,祈求仇人的收留,被烙下奴隶的印记。 带着仇恨的接近并没有让领主恐惧,相反,领主期待仇恨的力量能让叶无双走多久。他甚至破例给了身为奴隶的叶无双一块地,让他照顾弟弟妹妹,亲自处决当初出卖背叛花盈的叛徒。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叶无双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鞭打,责骂,泄愤,领主变着花样折磨他,等着他露出獠牙。可是叶无双没有,他承受了一切的屈辱,把自己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无悲无喜。他好似变成了一块木头,任由他人欺凌。 他的沉默让领主失去了乐趣,领主把他丢入角斗场,让他自生自灭。可让领主没有想到的是,叶无双奇迹般地活下来,他打倒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一次次爬起来,用赢来的资源变得强大,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出那座吃人的囚笼。 等他再一次站在领主的面前,领主差点认不出他。羸弱的魔族已经成年,身材高大,气息内敛。领主大喜过望,他开始正视这个仇人。 在魔族没有永恒的仇恨,只有永恒的利益。 领主试着派给叶无双任务,他把他变成一把刀,让他为自己开疆扩土。叶无双没有让他失望,一次又一次,他们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大。领主甚至把叶无双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喜欢这头狼,也想驯服这头狼,让他做自己的一条狗。 杀|戮的时光总是走的很快,叶无双不曾提起曾经的仇恨,做了一条忠心的狗。领主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领主让他往西,他不会往东。他的脖子上没有项圈,却早已走不出领主的圈子。 如果领主没有受伤,那说不定一切还能再长久一点。 因为叶无双的不断杀|戮,领主的行为终于招来了其他人的报复,他们合力对抗领主。虽然最终领主取得了胜利,却也付出不小的代价,他带着伤回到自己的领地,不敢泄露消息,只告诉自认为掌控住的叶无双。 在领主吞噬了花盈的那个房间,叶无双端着药走向血流不止的领主,熟练地为他包扎。领主舒服地享受他的照顾,说他是自己养过最忠心的狗。 叶无双抬头,看着领主笑了一下。 领主愣住,叶无双从来没在他面前笑过,这个不合时宜的笑是那么的刺眼。一瞬间,领主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危机感窜出每一个毛孔,他刚要发力袭击叶无双,身体就软软地倒下去,伤口被包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魔气疯狂外泄。 叶无双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神情是领主从未见过的诡异,满脸的疯狂和欣喜。领主张嘴准备叫人,叶无双俯身捂住他的嘴,把他死死地压|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握着刀,慢慢地划过领主的喉咙,切断他的血脉和气管。 鲜血喷涌,飞溅在叶无双的脸上,让他的面容看起来艳丽又变|态。 你教我的,趁人病,要人命!我学得可好? 叶无双没有捅伤心脉,领主还不会很快咽气,他听着叶无双在自己耳边轻笑,那话刺耳极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杀你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我只不过是许了他们一点利益,就像当初你许给别人,让他背叛我们一样。利益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你再也不需要了。 叶无双的刀更进一寸,彻底断绝领主的生机。他的惊恐和难以置信都凝固在脸上,自负自大的他,大概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死在叶无双的手中。 叶无双丢下染血的匕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血迹。解决了领主和其他的敌人,此后他便是深渊中最强的魔族。 他当初在领主面前跪下的那一刻,其实想的很清楚。想要复仇就要接近强大的资源,并且把它据为己有。他的挚爱已经长眠地底,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第177章 杀死领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无双都在极致的战斗中享受杀|戮的快感,他清理了所有不服从他的人,成为新的魔族领主,来了一场自上而下的魔族改革。他把资源分给需要的魔族,让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可以安稳地活下来。 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其中不乏挑战者,叶无双一一镇压,用强横的实力让所有魔族闭嘴。 渐渐地,魔族如同花盈期待的那般,懂得规矩,有了秩序。 可是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魔族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资源,深渊不是一个合适的生存之地,魔族能够稳定发展后,资源成了最大的阻碍。 叶无双要想稳定这样的局面,就必须把目光转向人间,他需要为族人找到更适合的居住之地。 之前在贫瘠的角落认知有限,叶无双知道的关于人类的一切都是来自花盈的描述。跟了仇人以后,他从仇人这里了解到更全面的人间,扩宽了视野,也知道人间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 魔族对于人族和妖族而言,是危险的存在,他们不会容忍魔族离开深渊,占据他们的领土,战争避不可免。 不仅如此,天道也是一个重要的阻碍。 领主曾经酒后失言,对叶无双说过,魔族不能离开深渊,因为他们缺少一样在大陆上生活必需的东西人性。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49) 人类弱小而又坚韧,他们有着魔族没有的七情六欲,能够明辨善恶是非,会同情会怜悯,能够感受别人的痛苦,理解别人的悲伤。 这些魔族都做不到,生存和利益在魔族的认知里根深蒂固,他们不会同情弱者。花盈曾是最接近人类的魔族,但最终也未能如愿。 要想突破天道对魔族的限制,让魔族离开深渊,安稳地留在大陆上,需要有魔族生出人性,懂得慈悲,学会怜悯,不把其他族群的性命视为无物。 这对魔族是个极大的考验,但是这并没有吓退叶无双。因为叶无双不信所谓的天道,他只相信自己的能力。他需要领土,那便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压过天压过道,去争夺,去抢回来。 魔罗果的出现是一个极大的契机,叶无双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他明白,只要吞噬了魔罗果,便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趟有趣的人族之行,他遇见了谢君卓一个身怀魔罗果身带魔性的人类。 天道要魔族生出人性,魔族办不到。但如果人坠魔,算不算有人性的魔族? 酒瓶里的酒去了大半,叶无双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苦涩和悲伤。他在西海把谢君卓带走时,慧空说过他在得到的同时也会注定失去,那个时候叶无双虽然隐隐有所预感,但还是低估了。 这种失去难以弥补,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和谁诉说自己的心情。 闷酒喝了一坛,醉意全无。 叶无双抚|摸着花盈的墓碑,想象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感受此刻的孤独。 花盈,我是不是做错了?没有旁人在这里,叶无双完全卸下防备。带着魔化后的谢君卓走了一路,看了一路,他的心情越来越复杂。他不明白,自己应该无动于衷,可事实却备受影响。 他是魔族,情感本就不如人类丰富,也不能理解人类之间一些复杂的情绪。若是往常,他根本不会看在眼中。可现在他无法忽略,更诡异的是他不知道这个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李洛为了村民死去,或许是见到噬魂阵内的冤魂,或许是江月寒和亲人间的矛盾,更或许在更久之前,在他完全没有发现的时候。 他不如刚出入人间时那般干净利落,冷酷无情。他在犹豫,在后悔,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懦弱和逃避。 花盈无法回应叶无双,只不过看见她的墓碑,叶无双能够冷静许多。 我没有背叛她,她依旧是我侍奉的君王。只要她还需要我,我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所求也不多,就是给魔族一片容身之地,没有纷争,让他们可以安稳地在人间留下来。 叶无双躺下来,就这样睡在花盈的身边,他闭上眼,轻声道:花盈,如果那样的一天能够到来,我一定带你去看人间。 带你去看你喜欢的人间,有山有水,鸟语花香。 墓地的风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叶无双静静地躺着,泥土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半醒半梦,好似瞧见有人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笑靥如花。 叶无双想要坐起来,身体却动弹不得。那人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亲|吻,就像小时候安慰他一般,轻柔地像一片羽毛,撩拨人心。 别走。叶无双抬手想要挽留,手却扑了个空,那人消失了。 无双哥哥,无双哥哥,你醒醒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叶无双的耳边响起,叶无双猛然睁开眼坐起来,身边并没有记忆中思之如狂的身影,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无双哥哥,你怎么了? 担忧的话语转移了叶无双的注意力,他转头看过去,身材火|辣,眉目张扬的女魔半蹲下来,关切地看着她。 小天手上的兵刃没有归鞘,刀尖上还沾着血,头发稍显凌乱,一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 苏凡劝说叶无双无用,无奈联系在外出任务的小天,让她来劝叶无双。之所以让小天来,是因为小天是花盈的亲妹妹,花盈死的时候她还小,但是这不妨碍她的仇恨。 在叶无双为复仇做准备的那些年,小天也女扮男装四处奔波,吃尽苦头。直到成功复仇,她才穿回红妆。直到那时,伙伴们才发现,当初瘦小的女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着和花盈相似的面容。 小天也在墓旁坐下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墓地的风沙迷了眼,叶无双再度恍惚,仿佛看见了花盈。他不禁自嘲,犹豫了一下,把心底的话对着小天吐露。 谢君卓入魔后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那么的清晰,恍若昨日,叶无双想忘也忘不掉。他开始质疑谢君卓入魔后的决定,对着人类无法举起屠刀。他厌倦了眼前的战争,无法接受这样的血腥。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小天安静地听着叶无双倾诉,眉头越皱越紧,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她摸着下巴,等叶无双说完后,思索片刻,迟疑道:无双哥哥,你是在同情|人类吗?你在怜悯这个弱小的族群?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天的话一针见血。 叶无双瞳孔骤缩,吃惊地看着小天,不屑道:我怎么可能会同情他们? 弱小的人类和蝼蚁没有任何差别,魔族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他们。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在坚强地活着,勇敢、仁爱,慈悲 叶无双脸上的神情僵住了,魔族没有怜悯和慈悲,如果他真的像小天说的一样,拥有了这种东西,那是不是表明他此刻有了人性 叶无双举起自己的手,这只手曾经沾满了鲜血,从深渊到人间,从未停止过。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它不在如此,除了杀人,也能救人。叶无双记不清了,和谢君卓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在其他妖魔邪修的手中救下了很多人。 他让谢君卓入魔失去了人性,谢君卓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让他得到了魔族所缺失的人性。 只不过在这之前,有谢君卓和水淼淼陪在身边,他不需要去学习,跟着她们的步伐走就可以。失去谢君卓和水淼淼后,他要独自面这多出来的,与众不同的存在,他变得茫然无措,无所适从。 他的反复无常,犹豫不决都是因为产生了人类的情感,他还不能掌握这份情感。 叶无双觉得讽刺,他大笑起来,笑声里是哭腔。 小天被他吓了一跳,叶无双对她摆了摆手,道:小天,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你这样我不放心。小天满面愁容,她能感觉到叶无双情绪的起伏超乎以往,完全不稳定。 叶无双看着她,道: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无所适从。 拥有了人性,魔族才能在陆地生存,摆脱深渊。这是叶无双当初最没有把握的东西,现在却安稳地放在自己身上。只不过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他宁愿不曾有。 小天没有被他安慰到,坐在原地没有动。 叶无双道:你出任务回来没有去见尊上,这不符合规矩。先去见她回禀任务,之后再来见我吧。 谢君卓此刻是新的魔尊,有些事不能像以前那般随便了。 小天沉默了一瞬,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听话,最后难堪的人会是叶无双。她不想给叶无双惹麻烦,安抚了两句才起身离开。 叶无双躺回墓地,面如死灰。他很想睡一觉,醒来后一切如常,重新做回一开始的自己。 可是他躺下去没多久,小天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三并作两步小跑到他面前,道:无双哥哥,尊上独自一人离开,苏凡他们看见她朝三清宗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个点,魔族和魔是有区别的,一个是先天为魔一个是后天为魔。 谢君卓因为魔罗果变得特殊,魔罗果完全改造了她的身体。 第178章 谢君卓决定封印人性入魔那天,太虚和玉清提起关于无极出事的缘由。可他点到为止,没有说的很明白,玉清后来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暗中调查。 虽说太虚限制玉清的自由,把他困在穿云峰,但在其他方面却没有太大的限制,不管玉清想要什么,太虚都很乐意给他找来。就算太虚有时顾不上,许不问也可以效劳。 玉清没有表现的太直白,他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掺杂在很多东西里面,分几次拿取,就算太虚一件件盘查也要花费些时日才能拼凑出来。 许不问当起了哑巴,对玉清做的事完全无视,就算不小心撞破玉清在查太虚,他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见。 他负责照顾玉清,真真的就只是照顾,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说来也是奇怪,按理说许不问投靠了太虚,更是在西海帮他逼迫谢君卓入魔,怎么看都算是忠心耿耿,应该在太虚事成后得到更高的待遇。 可实际上并没有,就算玉清出不去也能感受到,许不问和太虚的关系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不小的隔阂,太虚得到三清宗后,两个人似乎连粉饰太平都懒得。 玉清见过他们相处的画面,何止一个剑拔弩张可以形容。 许不问并非真心实意为太虚卖命,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交易。玉清观察过一段时间,发现许不问可以成为一个让他摆脱困境的突破口。 又是一日例行公事般的探望,许不问给玉清带了糕点,他放下东西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头看了眼玉清手上的书。 玉清在看以前的玄门轶事,里面有记载上一次玄门的毁灭造成断层,导致很多传承遗失。道法并非一成不变,它可能向前进步,也可能向后倒退。每一次断层都会形成新的格局,改变大陆的势力。 玉清看的有些感慨,在三清宗之前,还有很多奇妙无穷的道门,他们无一不是可以比肩三清宗的存在。可是面对天罚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纷纷消亡。 许不问瞥见上面的字,顿了顿,在玉清面前坐下来。 玉清的眼神还在书上,心思却已经跑到许不问这边,心道机会来了。 太虚这几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出现在穿云峰,就是穿云峰的范围内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他给玉清种下同心符是为了掌控玉清,但也正因为如此,力量被封印的玉清也能凭这符知道他的动向。 没有太虚在一旁坏事,许不问也破天荒留下来不急着离开,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玉清在心里琢磨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许不问,失望和愤怒在这些天里已经磨去,他的痛心是免不了,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长歪了。可此时此刻这些情绪太明显反而不合适,不如佯装生气,余怒未消。 玉清放下书,冷声道:太虚自己顾不上我,所以叫你来盯着我吗? 师伯,这个样子不适合你。许不问一语道破玉清的伪装,他提起茶壶给玉清倒了一杯茶,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琼浆玉露在杯中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这哪里是茶?分明是换了壳子的酒。 玉清还没伪装够就没戏唱,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轻哼一声,下意识地做了个搭浮尘的动作,手抬起来就僵住了,他忘了太虚收走了他的浮尘。那东西是他从兵刃堂得到的神兵,品阶和无极手上的宝玉葫芦不相上下。 太虚怕他能用浮尘做些什么,干脆就拿走了。 浮尘陪着玉清很多年,有些习惯不能一时改过来,他悻悻地收回手,道:什么时候你喝个酒还要用茶做掩护? 许不问没有解释,只是道:师伯尝尝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怕你是想毒死我。玉清心里有气,赌气的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许不问那张脸他就说不出来了。怎么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心。 玉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许不问眼神微亮,脸上有欣喜也有苦涩,神情复杂。 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开,玉清还来不及说一句好酒,就发现自己体内的锥心符有所松动,灵力泄出一丝。 玉清抬眸看向许不问,这酒与众不同,难怪他要用这种小伎俩。 太虚在阵法上造诣匪浅,而我只懂得皮毛。我不会解这锥心符,但我知道有东西可以压制。许不问吐字清晰,玩味地拿着手上的茶杯,要不是为了找这个东西,他肯定更早就来面对玉清。 玉清想拿他作为突破口,而他也有很多话要和玉清说。 玉清心情复杂,他看不懂许不问的这步棋。他是被太虚控制的人质,许不问此举是打算救他? 你既然想救我,此前又为何与太虚合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三清宗因为太虚四分五裂,力量分散,就算玉清能够脱困,短期内道门也难以崛起。许不问就算此刻后悔,也未免晚了点。 师伯对这事还是耿耿于怀啊!可我也没办法,我有一样必须得到的东西在太虚的手上。我们说好了我帮他让谢君卓入魔,他便把东西给我,可最后他食言了。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他会言而无信,但真正面对这个结果时,我还是有点不爽。 许不问的脸上带着笑,眼底的神情却格外阴鸷。他的斯文仅是表象,性格与之截然不同。他没指望太虚遵守诺言,自己早就打算过另一条路。而这条路少不了玉清的帮忙。 玉清不解,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许不问堕|落到这个份上。西海死去的渔民成千上百,犯下让人不齿的杀|戮,这些罪孽一桩桩一件件让人心惊胆战,他们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 你想要得到的这样东西胜过你的良心吗?为了它,你竟然能看着那么多人死去而无动于衷?玉清真的有些生气,这比许不问不解释还让他火大。 许不问神情一滞,喃喃道:拿不到那东西我才会真的良心不安,届时死去的又何止这点人? 你说什么?玉清怀疑自己听错了,恨不得在许不问的头上来一下,把他敲醒。 许不问面露无奈之色,道:师伯先别生气,我会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可还记得太虚当年在兵刃堂得到了什么? 玉清侧目,许不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把他问住了,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奇怪许不问为什么要这样问。 世人皆知三位仙君都登上过兵刃堂,从兵刃堂得到了神兵利器。无极仙君是一个宝玉葫芦,能容水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师伯得到了一把白玉浮尘,三千天蚕丝锻造,坚不可摧。可太虚呢?大家只知道他得到了一样不亚于你们的东西,却从来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 三位仙君中,另外二人的东西还能见,太虚的却过于神秘。若非当日天生异象,大家说不定都以为他没有得到。 玉清撑着额头,回忆道:太虚得到的东西极为特殊,并非兵刃,而是一本功法。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0) 许不问蹙眉,问道:是什么样的功法?师伯你可曾见过? 玉清摇头,他只听太虚提起,却从来没有见过。太虚对那东西极为宝贝,根本就不允许旁人碰。再者玉清一直秉承君子之道,太虚不喜他便没有越矩。只是后来听太虚偶然提了一下,是和分|身修行相关,算是上古传承。 你问这做什么?难不成那功法有问题?玉清想到太虚的反常,心里一紧,有些呼吸不畅。 若真是功法出了问题,那太虚岂不是很久以前便有异样? 许不问苦笑连连,神情悲痛,眼眶发红。他捂脸深吸一口气,道:那本功法自兵刃堂被太虚带出,之后漫漫修行,太虚从上面窥探到了天机,知道了一个关于天道的秘密。而那时的他无法解开这个秘密,便把主意打到旁人身上。师伯,你不是问我必须拿到的那样东西是什么吗?是我师尊的命魂! 许不问说到最后声音哽咽,那是他独自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就连邹不闻都不清楚。为了拿回师尊的命魂,他被太虚要挟,做了许许多多身不由己的事。 玉清听的震惊不已,许不问带给他的消息太过震撼。不管是关于天道,还是关于许不问的师尊,这两者看似没有直接的关联,可细想之下却能发现端倪。 许不问的师尊不是普通的修者,他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他修的是天机,道号策算道人。他这一生不说能通晓前生后世五百年,但也相差不大,就算是忘情也不得不称他一声妙。 策算道人也的确是个妙人,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帮人算,可惜他的一身本事没有任何一个弟子继承。曾有人感慨,像他这样的先知,千百年才能出一个。 玉清记得策算道人是出宗门任务时出事,他的命魂怎么会在太虚手中? 除非他的死有问题! 玉清难以置信地看向许不问,许不问点点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师尊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太虚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我师尊的命魂里藏着太虚让他帮忙算的关于天道的一切,以及他留给我和不闻的遗言。 第179章 策算道人身为三清宗的宗门长老,身份地位却有一些特殊,他不管宗门内的大小事务,时常在外奔波。在他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更是如此,除了邹不闻和许不问外,就只有三位仙君能瞧见他,其他人根本看不到人影。 玉清的记忆没有出错,策算道人死之前的确是领了一个宗门任务,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如果非要挑一个毛病,那就是他没有带上邹不闻。 策算道人偏爱邹不闻是众所周知,就是许不问也不能比,他时常出去都会带上邹不闻,美曰其名是让他增长见识。两师徒一路吃喝玩乐,修行有没有落下无人知晓,但邹不闻的体重是肉眼可见的上升。 那个时候玉清甚至在怀疑,自己三清宗的山水是不是不够养人? 策算道人的死讯是当时监管进退堂的长老收到的消息,是策算道人自己传回来的,是一封卷轴。他记录了自己任务中遭遇的变故,不幸陨落。 当时无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也没动过这个念头。策算道人拿走的那个任务本来就不轻松,加上横生枝节,怎么看都是一个意外。 策算道人死后,门下弟子四散,就剩许不问和邹不闻独撑师门。他们师兄弟二人约好要守护师尊留下的一切,可最后许不问食言了。 太虚拿走了策算道人的命魂,以为万无一失,岂料策算道人留了一手,命魂上有独特的禁制,而这东西很难解开,强行破坏,只会得不偿失。 为了能够破开这个禁制,太虚暗示许不问策算道人的死有问题,让许不问一直追查到自己身上,之后又以命魂要挟,让许不问为自己卖命。太虚之所以选中许不问而不是邹不闻,完全是师兄弟二人的性格使然。 许不问在乎自己的师尊也在乎自己的这个师弟,他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能忍能狠。而邹不闻不行,为了自己的师尊和师兄,他恐怕更容易鱼死网破。 太虚不喜欢掌控难合作的对象,自然把邹不闻排除在外。 为了让邹不闻脱离危险,许不问和他决裂,把他推到玉清的阵营,有了玉清的庇佑,就算是太虚也不敢明着下手。 离开邹不闻后,许不问的日子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轻松,太虚对他带有防备,明里暗里会打压他的成长,时常派给他奇奇怪怪的任务,让他没有心思去顾及邹不闻,偶尔匆匆看一眼,也是远远地,瞧不见正面。 许不问比太虚预料的还要能忍耐,他是条闷不做声的狗,逼急了只会咬人。他留在太虚身边,清楚地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他的目的就是拿到师尊的命魂,调查清楚真相,寻找太虚的弱点。 一年又一年的蛰伏,许不问逐渐调查出背后的真相,也知道太虚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师尊灭口。他一开始是有所求,后来便有所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杀手。 可许不问的师尊也不是个庸人,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面对死亡并不慌乱,反而留下了足够的退路,只不过这条路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天下人。 许不问被太虚驱使着作恶,他深知自己犯下难以饶恕的杀业,罪孽深重。他不期待任何的救赎,也不屑那样的救赎。他对自己要偿还的因果心知肚明,清醒地过着每一天。 谢君卓入魔,太虚的计划进行了大半,许不问也是时候离开,解开师尊留下的秘密。 师伯,你可知道我师尊在这世上算的最后一卦是为了谢君卓?许不问喝着杯中酒,诉说着过往,眼底泪光浮现。说到谢君卓的时候,他脸上嘲弄的神情怎么也压不住。 为了一个尚且年幼的娃娃,他师尊赔上了自己。而这些没有人知道,就连谢君卓自己也不会想到,她欠着许不问和邹不闻一条命。 玉清诧异不已,按照年龄推算,策算道人死的时候谢君卓还在牙牙学语。 我知道你师尊爱往寮城跑,有一次还在寮城弄丢了邹不闻,被花仙子捡到。可那个时候还没有谢君卓,他还能未卜先知算这一卦? 谢君卓搅动这现世的风云,身为勾陈之主又身负魔罗果,怎么看都让人不禁唏嘘。策算道人道法精妙,若他真给谢君卓算了一卦,他能算什么? 玉清是有些好奇的,或许现如今的问题也能在这一卦上得到结果。 许不问撑着额角,道:关于谢君卓的命运,我想师伯自己心里也有过猜测。我师尊不是平白无故为谢君卓算卦,而是在帮太虚推算时,一步步推到了谢君卓的身上。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叫谢君卓,是个洒脱的女娃娃。他只知道在寮城天道之子降生,大陆会迎来毁灭。而太虚想要的就是这个天道之子,他膨胀的野心让他的欲|望大过天,他想以天道之子为诱饵,吞噬天道,成为主宰。 天道之子并不是一个好词,也不是集大气运的化身。说的准确一点,应该叫天道的棋子,也是天道的弃子,天道利用她搅动天下风云,制造杀|戮和混乱,让怨气在大地上滋生,直到崩坏,招来天罚,最后尽数毁灭。 所谓玄门道法断层,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天道之子的产生,天道进行着自我毁灭。 策算道人窥得天机不是一句空话,他算出天道之子会降生后就猜到太虚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没有直接说出谢君卓,而是迷惑了太虚,只给太虚指了一个寮城的方向。他多次带着邹不闻游玩寮城,让太虚以为他还在寻,实际他已经在推算如何解决这个危机。 白纤纤救下邹不闻是个意外,更是一个绝妙的巧合。白纤纤的出现让策算道人感受到了天道的气息,但奇怪的是白纤纤的身上有另一股力量压抑了天道之力。 很久以后策算道人才想明白,那是情! 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倾注的所有感情,足够做一个盾,为她遮风避雨。 天道之子注定了毁灭,但并非只有毁灭。 策算道人尝试着推算出死局下的活路,但无疑不是失败。一次又一次的耗心耗神,他总算在千百次的失败中找到了唯一的一个突破口。 而这个突破口正藏在他的命魂中,是他没有说出口的最大的秘密。 太虚窥得天道后,对天道也有一定的感应,师尊知道瞒不过他才说出寮城。那个时候的寮城只是中下游的水准,太虚为了成事,暗中扶持七星宗,试图掌控寮城的一切。谢君卓的降生是不幸,师尊为她做过遮掩,可最终也只是延缓了一点时间而已。 天道的威压不是策算道人能够对抗的,他能做的只是让太虚迟一点发现谢君卓的存在,不会从一开始就成为傀儡。而正是他的这一点善意,太虚测不出天道之子的存在。前世更是直接失去谢君卓的音讯,等再想起来时,天道已经不给他机会。 这一世太虚虽然暂且领先一步,但反抗不少,远不如他想的那般轻松。 玉清有些唏嘘,难怪谢君卓的运气那么背,大凶大煞之物统统找上她,感情是被她召唤而出。天道之子的诅咒万分棘手,策算道人的命魂必须拿到。许不问忍气吞声至今,暗中摸清来龙去脉,也就差这一样。 你今日来找我,把事情和盘托出,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够,你可有周密的计划说与我听? 要从太虚的手上拿到命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许不问现在还不清楚命魂被太虚藏在什么地方。拿到命魂后如何脱身也是难事,玉清可以不走,但许不问必须逃出去。 在三清宗外,邹不闻和江月寒等人的力量得以保存,有他们二人在,许不问也不会孤立无援。 许不问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我们需要人鱼的帮助,只是现在她的情况也不太好,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许不问提到了蓝夕,她依旧在兵刃堂,只不过处境艰难。人鱼一族是太虚下令屠杀,许不问也参与其中,对于蓝夕而言,他们都是仇人。 玉清轻叹一声,那日人鱼帮助太虚迷惑他后就被太虚囚禁在兵刃堂,她知道自己族人的死讯陷入了妖化的状态,性情狂暴,理智很弱。 要劝说一条陷入仇恨中的人鱼不是易事,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你如果让她帮你她肯定不会真心实意,但如果你是让她帮谢君卓,她一定会答应。玉清给许不问支招,对于蓝夕而言,谢君卓是朋友。她被太虚胁迫不得不欺骗谢君卓,可心里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玉清神情微顿,神情中有几分不忍。 被囚禁这段时间他其实见过蓝夕一次,是蓝夕用秘术前来,会面很短暂。当时他们都还不清楚西海的情况,但蓝夕表现的很有信心。 谢君卓的身上带着我送给她的避水珠,只要那东西不离身,西海的海妖便伤不了她,就是我们人鱼一族的幻术也不行。 能够保护谢君卓的东西,蓝夕很久之前便给了她。可是蓝夕又怎么知道,谢君卓为了保护江月寒,将避水珠戴在了她的身上。 蓝夕心里认定了谢君卓,许不问用谢君卓做饵也不算是欺骗,他们所作所为的确是为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更新发错发到耽美那边去了,好气,vip章节不能锁,我也没有章节替换o(╥﹏╥)o 第180章 蓝夕被太虚囚禁在兵刃堂,那边成了宗门禁地,就算是许不问也不能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去见她。为了不引起太虚的怀疑,许不问告别玉清后,按照往常的习惯回了自己的地盘。 他的门下没有弟子,自己独身一人,清闲自在。夜里摆脱了太虚派来盯梢的人,许不问轻车熟路地潜入兵刃堂。 再相逢,美|艳的人鱼彻底妖化,青面獠牙,透过沉沉的暮色,看不见半点昔日的美貌。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穿过她的鱼尾,将她锁在此地。 暗夜里细微的响动惊醒了人鱼,蓝夕抬起头,敏锐地看过来。细密的鱼鳞爬上她的脸颊,唯有那一双眼睛还能瞧见一点过往貌美的样子。 许不问深吸口气,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他希望蓝夕可以帮他窥探太虚的内心,找到命魂所在。 只有拿到这个东西,他们才能知道策算道人当年为谢君卓算的那一卦,最终的活路。 兵刃堂的湖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蓝夕躺在河滩上,对许不问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招来全族灭亡之祸。人鱼一族覆灭,独留她一个巫又有什么意义? 蓝夕摆动鱼尾,水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 蓝夕,我真的很需要你帮我,你不想复仇吗?只要你答应我,我这条命随时可以给你。 许不问把生死置之度外,人鱼一族的仇恨也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太虚是主谋,他是帮凶,他们两个人都逃不掉。 提到复仇蓝夕有了反应,她瞳孔微张,怒目而视,龇牙道:我要你死!我要你现在就死! 我可以死,但不是现在。拿不到命魂,我也好,你们人鱼一族也罢,都白死了。许不问冷静而冷酷,道:你难道不想再见谢君卓一面? 谢君卓入魔也有人鱼一族的份,蓝夕把她推入西海迷局,以为她能全身而退,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除了仇恨,蓝夕觉得最难过的就是对不住谢君卓。她真的不想看到她受伤,她是她在陆地的第一个朋友。 蓝夕,就算被困在兵刃堂你也能感觉到,如今的局势非比寻常。太虚早晚会腾出手来对付我,我的时间不多了。偌大的三清宗,除了玉清仙君和你,我真的找不到第三个可以帮忙的人。 太虚排除异己,三清宗内剩下的都是他的信徒,他们追随太虚,盲目狂欢,不可能被许不问策反。 许不问一路走来,步步为营,不愿最后功亏一篑。 而且谢君卓入魔后,这头顶的天色就没好过。乌云压顶,不见日升日落,仿佛随时都有一场暴风雨要降临。天色一天比一天坏,这也预示着天道的崩坏。 蓝夕没有被许不问说动,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她怒张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波流转,鱼尾摆动。人鱼一族擅长制造幻境,窥探旁人内心的脆弱。熟悉人鱼一族的人都知道不能长时间和人鱼对视,不能轻易中招。 可是许不问这一次没有躲,他直直地迎上蓝夕的目光,任由蓝夕窥探他的内心。在他的内心深处,在那冰冷充满权谋的表象下,他恐惧的,害怕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 他和邹不闻年纪相仿,入门的时间也相差不大,师尊偏爱他们两个人,就连他们的名字也很相配。自然而然地,师门中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最好。 邹不闻小时候人小鬼大,许不问取笑他是个假正经,时常逗弄他。每次都要等邹不闻骂人他才罢休,他最喜欢邹不闻生气的样子,因为他生气的时候最像个孩子,而不是像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1) 师尊离世,师门尽散,面对太虚的威胁,最是爽言快活的许不问学会了伪装,潜伏在暗处,默默地护着自己的师弟。被误解,被打压,他都一笑而过。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邹不闻活着还重要。 蓝夕看清他的内心,给他编织了一场梦境。在梦境中,他的师尊还在人世,邹不闻也没有和他决裂,他们还在一起修行,自在快活。可是幸福短暂,蓝夕让他发疯发狂,亲手杀掉自己的师尊和师弟。 许不问面容雪白,脸上一阵抽搐。他心性坚定,即便入幻境也能不入局。蓝夕要发泄怒火他认了,也忍了,直到蓝夕报复后撤掉自己的术法,许不问才后退半步,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 蓝夕冷笑不止,她就是要许不问也尝尝她的痛。 你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我可以不要你的命,但事成之后,我要你师弟的人头!你舍得吗? 许不问觉得自己烂命一条不值钱,不值钱的命蓝夕不要。她既然要寻仇,那就需要许不问最珍贵的东西。 蓝夕要用邹不闻来做这场交易的筹码,许不问看着她沉默半晌,轻笑一声,道:或许我应该骗一骗你,告诉你好,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唯独我师弟不行,就算是口头许诺我也做不到。我欠你的我还,但如果你敢动我师弟,我一定会杀了你! 许不问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说道最后一句杀意爆发,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他没有和蓝夕开玩笑,而是真的说到做到。 蓝夕一阵恍惚,记忆中守着进退堂的那个人也是这般模样,不吭不响就要拿走主动权,占据主导位置。 许不问和蓝夕有仇,可是邹不闻没有,不仅没有,他和蓝夕还算有故。蓝夕这样说不过是在试探,要是许不问答应好,她反而会怀疑他的用心。许不问不是毫无破绽的人,而这个破绽对他而言有多重的分量,也会影响蓝夕的判断。 所幸,许不问还算有点良心。 蓝夕潜入水中,锁链哐当作响,她游过来,从湖面升起,和许不问平视:我帮你不代表我原谅你对我人鱼一族所做之事,若是有朝一日我脱困于此,这笔账我一定会找你算。 随时恭候大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许不问面无惧色,仿佛该偿命的是别人。 蓝夕松口答应,他对自己的谋划又有了几分把握。蓝夕的力量不能相隔太远,就算有水源相助也有限制,穿云峰的位置正合适。而且选择穿云峰,他们还能找到合适的借口,不让太虚生疑。 许不问和蓝夕定下时间就离开了,不日后,在他们约定的时辰里,玉清借口有话要和太虚谈,把太虚请上穿云峰。 今日的穿云峰云雾缭绕,但因为天色不佳,让这个美景大打折扣。太虚到时,玉清正站在廊下看着自己面前枯萎的花草叹气。 他被囚禁后什么也做不了,把自己养花花草草的爱好发挥到极致。可是天公不作美,天道降世,黑暗无处不在,花花草草失去阳光,很难生存。 太虚不喜欢他皱眉,道:你要是舍不得,我给你重新找一盆一模一样的。 玉清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每一株花草都是独特的存在,你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东西,我只想要我眼下的这些。你封印我的力量,让我没办法救治,那我就只好请你来帮忙。这对你而言只是几株花草而已,你该不会吝啬吧? 玉清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和太虚谈,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借口莫过于此。 太虚先是蹙眉,道:就这点小事 随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过也正常,你的性子从来如此。这院中的花花草草,平日里没少被你拿灵力养护,现在你灵力全无,加上天道失衡,它们就会挺不过去。 那这花草你救吗?玉清问道,眼神清明,甚至有点无辜。 太虚拂袖,道:救。 太虚说救不是简单地让这些花草吸收灵力活过来,他在玉清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个聚灵阵,把穿云峰附近的灵气都吸纳过来,集中在院子里。有聚灵阵的帮助,灵气不会消散,花草也能持续生长。 玉清站在廊下看着他在院子里忙碌布阵,面色平静从容,没有丝毫的不对劲。穿云峰的云雾凝聚不散,像水一般一点点地流动,玉清院子里的灵气并不稀薄,但是天道失衡导致灵气也发生倾斜,所以太虚除了给花草布阵,还给玉清的房间也布了一个。玉清修为被封印,身体会像常人一样老去,太虚布阵的目的就是用灵气养着他,让他不会衰老。 聚灵的阵法是一个看不见的囚笼,而玉清就是那只鸟。 玉清心中冷笑,眼神掠过地面的云雾,走进凉亭沏茶。 人世的一饮一啄都是修行,玉清沏茶时最是风轻云淡,有种世外高人的超凡脱俗感。太虚瞥了一眼,快速完成阵法走过来。他在玉清身边停下脚,等玉清倒好一杯茶后,他不客气地拿走。 茶香清冽,但是却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太虚正诧异,玉清已经倒好第二杯茶端起来,他轻抿一口,眉头随即皱起来,抬头看着太虚。 怎么了?这茶失了火候?太虚揶揄道,正欲把剩下的也喝完。 玉清微顿,放下茶杯,道:别喝了,这茶有问题。 太虚的茶水已经在口中,吐出来显得不够礼貌,他面色微微僵硬,还是把茶吞下去,随后用灵力裹住,直接摧毁。玉清不管太虚的脸色,他打开刚才取茶的茶盒,里面的茶叶上爬着一条条红色的小虫,密集地扭动着身体,让人头皮发麻。 玉清吓得不轻,手一抖,险些把茶盒摔出去。太虚连忙握住他的手,把茶盒拿过去。 冰冷的茶盒和太虚的手触碰的一瞬间,太虚的神情一阵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太虚想要去捕捉,可是却一无所获。 玉清关切道:怎么了? 太虚甩了甩头,并没有把刚才的异常告诉玉清,道:没什么,这茶是谁给你的? 茶叶上趴着的红色小虫是赤牙,这东西没什么危害,但恶心人是真的。 玉清被囚禁在穿云峰后,除了太虚就只见过邹不闻,这茶叶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给的,那还有谁到过这里? 玉清努力地回想一番,最后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很久以前就放在这里了,只是一直忘了喝。 玉清说是很久以前,那要追查的范围就广了,更何况还有很多人离开了三清宗。就算太虚真有心追究此事,恐怕也是力不足。他生气地看着手上的茶盒,直接燃起灵气将茶盒烧成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红虫烧焦的味道,玉清屏气凝神,太虚倒是吸了不少。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太虚身体不稳往一边倒去,他的手撑在桌子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玉清连忙扶住他,道:你怎么想的,忘了这东西不能烧吗? 赤牙遇火会释放出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素,一只或许不成气候,但要是成千上万只,那就是太虚这个修为也免不了中招。太虚手上这个茶盒,除了表面的一点茶叶,下面全是赤牙,数量只多不少。 太虚也觉得自己糊涂了,可刚才那一瞬间的确很奇怪,他心里感到生气,同时就有一个声音要他烧掉。他的反应未免太草率,完全不经大脑。 太虚觉得不对劲,他反握住玉清的手,眼神在院子里扫过,云雾褪|去,穿云峰一切如常。 玉清,我真是小看你了!太虚收回目光,眼神落在玉清身上,他咬了咬牙,多了两分狠劲。 玉清淡笑,随即挣脱太虚的控制,直接出手,不留余地。 第181章 玉清在穿云峰牵制太虚,蓝夕趁机而入,许不问在兵刃堂待命,只要蓝夕找到关于命魂的线索,他就立刻行动。 穿云峰的云雾隐藏了蓝夕的行动,降低了太虚的防御心。在玉清的配合下,蓝夕潜入了太虚的记忆,很快便找到了关于命魂的事,可她并没有马上告知许不问,而是神情古怪地盯着他。 许不问抱着双臂站在湖边,天色昏暗,兵刃堂气氛凝重。蓝夕划过水域到了许不问面前,嘴唇微动,张口吐出一个字:逃! 蓝夕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许不问以为是他们的计划被太虚识破,瞬间戒备,蓄势待发。他警惕四周,没有直接弃蓝夕而去。 蓝夕忽然抬手从自己的心口拔下一片散发着蓝光的鱼鳞,鲜血从她的心口流淌,她也不觉得痛。她屈指一弹将鳞片射向许不问,许不问下意识伸手去挡,鳞片直接钻入他的心口。 你这是做什么? 我让你快逃!潮声阁后面的海域结界薄弱,这片鱼鳞可以保证你安全穿越海域。蓝夕情绪激动,着急道:太虚将你师尊的命魂放在你的命魂中,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活着,你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蓝夕在太虚心中看见的超乎许不问的想象,策算道人的命魂一直都在许不问的身上。最危险的反而最安全,难怪许不问潜伏那么久,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蛛丝马迹。 许不问难以置信,命魂重要而脆弱,太虚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策算道人的命魂放进他的身体?两道命魂相融,太虚想要把策算道人的命魂拿出来,那必然要他的性命。 蓝夕觉得不妙,催促许不问快走。二人说话间,穿云峰爆发两股强大的力量,三清宗的其他人被惊动,纷纷朝着穿云峰聚集。 蓝夕拍了许不问一掌,掌间的灵力把许不问推出去,怒道:你现在这条命由不得你,快滚! 辛辛苦苦找了那么久的命魂原来就在自己身上,许不问神情复杂,他看着逐渐远去的蓝夕,把心一横,足尖一点,借力跃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清和太虚打起来,太虚必然是发现了什么,那想必很快他就会来追许不问,留给许不问的时间并不多,一旦太虚腾出手来,凭他的修为根本打不过。 潮声阁后面的那片海域是当初谢君卓潜入三清宗走的捷径,天道失衡后里面多了不少兴风作浪的海妖,单凭许不问的力量走过去自然是无碍,但一定会浪费去不少时间。 蓝夕取下心头鳞片给他,短期内可以屏蔽他人类的气味,在海中行走,让那些海妖分不出真假。一片心头鳞便是蓝夕百年的灵力,在这关键时期,一点修为的损失都会让蓝夕遭遇生命危险。 蓝夕憎恨许不问参与对人鱼一族的屠杀,可是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放下仇恨,助许不问一臂之力。她妖化后留存的理智不多,可不代表她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人鱼一族覆灭了,可大海里的海妖还没有完全消失,与其让太虚得逞,再一次入侵海域,不如豪赌一次,让谢君卓可以绝地反击。她是人鱼一族的巫,也是大海的巫,她生来的职责便是守护海域。 海水冲去蓝夕心口的血迹,她低头看了看锁着自己的铁链,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兵刃堂。住在兵刃堂那么久,蓝夕见过许多前来求剑的修士,有人成功有人失败。蓝夕每次凑近去看热闹时,心里都会有一股莫名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蓝夕知道那是兵刃堂上有东西和她引起共鸣,可是寄人篱下为质,蓝夕不敢去寻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刃,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蓝夕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那声音诡异无形,贯穿整个三清宗,犹如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一部分还没赶到穿云峰的弟子朝这边看过来,长老们也感到棘手,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过来探查。 三清宗的势力被分割成两部分,分别走向两个与许不问相反的方向。 蓝夕从水中飞起来,直直地撞上兵刃堂上那块求剑的石碑,石碑接收她的气息,很快兵刃堂的上空阴云密布,地面狂风大作,一块焦黑的木板从山体里飞出来,直直地落入蓝夕的怀中。 蓝夕拾起木板一看,脸上的神情僵了僵,很快便大笑起来,笑声中极尽疯狂,隐隐还有几分悲凉。 这块看似焦黑的木板其实是一把七弦琴,名曰焚音。此琴是把魔琴,一个主人只能弹一次,因为奏响它需要主人燃烧生命。它以生命为曲调,唱的是悲歌。 蓝夕想,她再也找不到比这琴更合适的兵刃,她甚至都要怀疑兵刃堂是不是看懂了她的内心。 焚音无弦,蓝夕断掉自己的一缕长发,用发丝来做弦。她抱着琴坐在水中,眼神变得温柔,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 看到兵刃堂变故加速赶过来的三清宗长老直接带着弟子冲到湖边,他们看见蓝夕一愣,蓝夕抬起头微笑,随后素手拨弦。 铮,琴声锐利,卷起一地的狂风化作刀刃。 蓝夕拨弦,琴声从缓到急,从无形到有形。随着琴声一起倾泻的是蓝夕的生命力,柔顺充满光泽的蓝色长发逐渐干枯失去水分,变得白发苍苍。可是蓝夕没有去看,没有去管,她完全沉寂在琴音中,进入忘我之境。 声音也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凶狠的武器,伴随着蓝夕的琴音扩散的是无限的杀机,那些修为弱的弟子完全承受不住,身体爆裂,血水染红了蓝夕前面的湖。 长老立刻带着弟子后退,支起结界防御。可是声音无孔不入,他们根本不能抵挡,一个个七窍流血,青筋暴起,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颅倒地哀嚎。 就算有人勉强能够抵御,也无法脱离眼前的幻境,他们看见尸山血海,山崩地裂,脚下是滚滚流淌的岩浆,轻轻挪一点位置就能立刻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焚音即出,天下绝唱。 竹海,许不问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琴声,他回头看了眼兵刃堂的方向,声音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蓝夕和玉清各自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许不问走的很轻松,只要翻过林海进入潮声阁,他就可以入海离开。 走完竹海的最后一块青石板台阶,许不问踏上潮声阁。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灵气便悄然运转,浑身戒备。 在潮声阁的院子里,一位灰袍道长安静地坐着,慢悠悠地给自己沏茶。他听见许不问的声音,转头看向他,笑道:许长老,眼下宗门混乱,你不去帮忙,是要去那儿? 灰袍道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和许不问一起前往西海的太虚化身,无相。看他的样子像是专门在这里等许不问,对许不问的逃窜路线了如指掌。 许不问额上冒出一层细汗,他估算了自己和无相之间的差距,打算先下手为强。他的目的不是要打败无相,而是寻找破绽,找机会离开。 无相一动不动,许不问一拳攻来。他乃体修,不善兵刃,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最合适的武器。一拳奔雷,携裹着风声,四周的灵气疯狂涌动,幻化成狼头,随着拳声落下。 无相身体一扭,从石凳上飘出去,他抬起手要阻挡许不问的攻击,岂料许不问虚晃一招,趁他闪开这个空档,朝着天生涯去。 知道自己被骗,无相也不恼怒,身影一闪便又挡在许不问的面前。许不问反应迅速,连忙止住往前的灵力,拉开距离,一眨眼又到了无相的十步之外。遗憾的是这一退,他又回到原地,无法离开。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2) 许长老,看在我们有过交情的份上,你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无相诚恳地说道,他和太虚有所不同,他是虚伪的友善,淬毒的刀。 许不问了解他,无视他的话,继续寻找可以突破的点。 无相轻声叹气,似有几分惋惜。许不问汗毛倒竖,下一刻无相就到了他跟前,从容地举起手刺向他的心脏。 许不问躲不开,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浮尘横扫过来缠上无相的双手,许不问也被人抓住衣服的领子,一提一扔,直接从无相的头顶飞过去。他下意识地接了个后空翻,才稳妥落地,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从穿云峰赶过来的玉清气息有些喘,脸色微白,他对许不问使了个眼神让他继续跑,自己则拦下无相。 许不问对玉清一拜,冲上天生涯,纵身一跃跳入大海。蓝夕的心头鳞散发出蓝色的幽光,形成一个隔水的气泡,隐匿许不问的气息,带着他沉入大海。 在许不问的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蓝夕耗尽修为,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焚音琴弦断裂,琴身发出咔嚓一声响,焦黑的尾部裂开一条细缝。玉清没有和无相过招,背后的衣服被身体浸出的鲜血染红,一柄短剑从后插|入,贯穿他的心脏。 太虚现身潮声阁,浮尘从无相的手上滑落,握着他的主人也缓缓倒下。 玉清的修为没有完全恢复,在和太虚打斗之时他就知道不能恋战,他担心许不问有什么三长两短,便直接受了太虚这致命一击,冲过来助许不问脱困。 太虚护住玉清倒下的身躯,鲜血漫过手臂。无相叹息一声,道:可需要我去把人追回来? 太虚合上玉清的眼:我自己去,你留下来收拾宗门内这一摊子。 无相颔首,太虚把玉清放下,他站起身,眼底没了笑意,冰冷无情。他身影凌空,正欲追去,护山大阵忽然预警,整个三清宗地动山摇。 在三清宗的山门前,一股冲天的魔气横扫而过,来人嚣张道:太虚狗贼,你姑奶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吐槽我女鹅来晚了,你们要相信我是亲妈 第182章 三清宗,风雨廊桥,一路慢悠悠走来的谢君卓提着鞭子,盯着眼前这个护山大阵,眼底满是戏谑之色。她当日怕惊动太虚对江月寒不利,所以没有强行破阵。今日归来,她独身一人,不害怕连累谁,自然也不会把眼前这个大阵放在眼中。 太虚阵法精妙,谢君卓也不弱,她推算出阵法的薄弱之处,直接强行破阵。阵法的震动波及到整个三清宗,谢君卓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这里的人,她谢君卓又回来了。 高涨的魔焰强行将太虚设立的阵法撕出一道口子,谢君卓抬手挥鞭,淡定地从裂缝中走出来。 三清宗内,因为蓝夕和玉清的牵制,战斗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术法的痕迹,嗅得到紧张不安的气氛。 谢君卓凌空而起,她踏空而行,俯瞰整个三清宗。魔琴的气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朝兵刃堂的方向看过去,在那边,有她熟悉的气息。 太虚没有过来,其他人也反应迟钝,刚刚经历了宗门大战,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谢君卓没在原地等他们杀来的喜好,直接奔向兵刃堂。 往日平静的湖面浸染了鲜血,尸骸遍地,这幅地狱般的场景谢君卓只有求剑的时候在幻境中见过。那是前世的自己犯下的累累杀业,也预示着无论湖面多么平静,她都注定立足在尸山血海之巅。 蓝夕一曲悲歌杀得其他人不敢继续上前,恐惧后退,即便琴声停止,他们也犹豫不决,踌躇不前。 蓝夕倒在岸边的石滩上,焚音落在她的手边,焦尾上一条裂痕。干枯雪白的长发覆盖她的身躯,她的鳞片失去光泽,容颜苍老,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血水漫过来,薄纱紧贴在蓝夕的身上,修为耗尽,她还留了一口气。她看向这一湖的水,眼底有追忆,她再也回不去蔚蓝的大海,永远留在这里。如果说她有什么遗憾,除了对人鱼一族外,便是想再见谢君卓一面。 她当初不是真的想要谢君卓去送死,她以为有避水珠在身,谢君卓定然可以安然无恙。 生机在不断流失,蓝夕自嘲地笑了一声,静等死亡的降临。 忽然,湖面掀起千丈浪潮把三清宗的弟子掀翻出去,红衣如火的女子大步而来,她踩过平静的湖面,一步步走到蓝夕身边。 头顶的阴影落下来,蓝夕睁开眼,诧异不已。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低声自嘲道:原来太愧疚的时候会出现幻象啊。 我不是你的幻象。谢君卓平静地说着,她看清楚蓝夕的模样,眼神在焚音身上扫过。一曲焚音,路开黄泉。蓝夕是用自己的命殊死一搏,不留后路。 谢君卓汇聚灵力在长鞭上,一鞭子抽断束缚蓝夕的铁链,她蹲下身来抱起蓝夕,道:你应该等我来救你。 而不是选择这样的一条绝路。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相同又不同的模样,手臂的触感紧贴着肌肤,这的的确确是个大活人。蓝夕愣了愣,布满皱纹的眼角落下泪来,她没有想到谢君卓会闯入三清宗,来到她的面前。 积攒了那么久的委屈和愧疚突然就爆发了,她哽咽出声,慌忙抬起手遮掩自己现在这副妖化又苍老的模样。 我现在一定很丑。蓝夕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她不愿意谢君卓看见她此刻的这副模样,她希望自己在谢君卓眼中,永远是当初她跑到进退堂的密室中看见的那般,妩媚动人,充满诱|惑。 不丑,你依旧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鱼。我来带你回家,我们离开这里。谢君卓抱起蓝夕就要走,这是当初在西海承诺小人鱼的事。 蓝夕心里一抽,她移开遮住面容的手,握住谢君卓的手臂,盈满泪水的蓝色眸子里满是不舍。 我来带你回家,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暖心的话。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当初向往人间,一时贪玩不甚落入人类的陷阱,被抓捕后的日日夜夜,她想念大海,憧憬有一个盖世英雄可以从天而降,解救她于危难之间,送她回家。 可是没有,她跟着七星宗的人奔波,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答应帮他们办事,和他们有了交易。她以为七星宗就是尽头,却没想到在七星宗的后面还有另一个身影,而这个人正是当初诱骗她出海的罪魁祸首。 她又一次陷入对方的胁迫中,做着违心的事,害死了自己的族人。她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救赎,却在绝望中看见微光,一如当初谢君卓推开地下室的门,蹦蹦跳跳到她身边那般,让她得到了慰藉。 黑暗会退去,光明从未消失。 谢君卓,当初把我骗出大海的人是太虚,七星宗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蓝夕制止谢君卓继续向前,她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就算谢君卓可以一步千里,她也无法活着回到大海。 她不后悔帮许不问,因为帮了许不问就是帮了谢君卓,哪怕只尽了一点力,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些。她的愧疚太深,即便是此刻也无法释怀。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一直带着避水珠,才敢骗你去西海。蓝夕后悔当初没有提醒谢君卓,如果她当时多嘴一句,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谢君卓停下脚步,道:别自责,我不怪你,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我来,除了救你,还是想告诉你,人鱼一族并未全部灭亡。 谢君卓把海眼庇佑人鱼后代的事简略地告诉蓝夕,知道族人中竟有幸存,蓝夕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欣慰道:真好 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倒向谢君卓的胸膛,静静地闭上眼。临死之前听到族人的消息,知道她们还没有灭绝,蓝夕终于可以放心。 只要她一死,巫的力量就会重回大海,在蛋壳中的小人鱼便能出生。死去,是她能为人鱼族做的最后一件事。 手上的身体失去生机下坠,好似有千金重。谢君卓沉默片刻,抬手撕裂兵刃堂前的山峦,在山峰中间挖出一个大洞,削出石台。她将蓝夕放上去,看着她的尸体道:睡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山洞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谢君卓抬手一抓,焚音从石滩上飞来落入她的手中,她将琴放在蓝夕身边,道:人鱼的歌喉便是天下第一,此琴不过是锦上添花,希望将来有机会听你弹一曲。哪怕是在山川之间,河流之中。 蓝夕已死,焚音已裂,他们都没有将来。谢君卓的话说的奇怪,但莫名地又让人觉得正常。面对死别,活着的人总要有个寄托,哪怕只是美好的奢望,让人不至于苦到心里。 蓝夕最爱干净,有点小小的洁癖,谢君卓在山洞中布置除尘阵法,不让尘土落在她的身上。做完这些,谢君卓退出山洞,抬手一合,被撕裂的山峦又相互聚拢,形成一个天然的坟墓。 谢君卓站在湖中没有离开,蓝夕的懊悔犹在耳边,她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当初在阴阳玄宗,忘情对她们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忘情说玉清死在无极手中,是太虚在背后操纵。那个时候谢君卓和江月寒对太虚这个意料之中的人选没有太大的怀疑,如果是他们两位仙君联手,的确是有可能。 但是在这一整个顺顺当当的布局中,有一件事被谢君卓和江月寒忽略了,那便是蓝夕的存在。 上辈子蓝夕也被送往三清宗,并且配合谢涟等人除掉了邹不闻和王卓。而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她的半点消息,是她死了吗? 谢君卓此前也没想明白,现在她懂了。蓝夕不是死了,而是被人秘密囚禁起来。 她们从一开始就想岔了,以为蓝夕的存在是为了对付进退堂,实际并非如此。太虚费尽心思抓住蓝夕,怎么可能大材小用?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玉清,他囚禁蓝夕是为了在将来情况不利之时对付玉清。 无极只是一个诱饵,前世玉清之死,蓝夕也在其中。 忘情必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反而故意误导谢君卓和江月寒,隐藏了蓝夕的存在,让她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太虚的身上,从而忽略身边人的异样。 忘情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让谢君卓和江月寒都没有退路。 谢君卓隐约猜到忘情的用意,她看似站在她们这边,实际却一直在配合太虚的行动。但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她和太虚联手,谢君卓心中更倾向于忘情无数次推算了未来,拼凑出太虚的计划,然后一直帮着他推动这一切事情的发展。 和太虚一样,忘情最终的目的也是要谢君卓成魔。 谢君卓觉得可笑,她抬头看向穿云峰,随手抓来一个还没咽气的弟子,询问宗门出了什么事。 弟子也是思绪混乱,只知道玉清和蓝夕同时发难,大闹三清宗,这会儿都安静下来。 安静二字在此刻有种异样的可怕感,谢君卓联想到自己来了那么久太虚都没有动静,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她甩开那名弟子,朝着穿云峰飞去。路上凡有阻碍,直接一鞭抽落。 穿云峰一地狼藉,西楼崩塌,云梯断裂,玉清栽种的花花草草尽数枯萎。 太虚站在破败的房间里等谢君卓找上门来,身后的床榻上躺着死去的玉清。 道门殊途,黄泉路长。 第183章 谢君卓突然上门,打了太虚一个措手不及。为了对付谢君卓,太虚只好留下来,让无相去追许不问。 太虚以为谢君卓前来是要清算西海旧账,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是谢君卓没有,她就是单纯的觉得不爽,在三清宗大闹一场,摧毁三清宗无数的楼台亭阁。谢君卓变得性情暴戾,手上的长鞭带起一连串的火花。 三清宗的弟子不敌,节节败退。一天接连大战,他们早已身心俱疲,无力抵抗。太虚还用得上这些弟子,让他们先行撤退,自己对上谢君卓。魔化后,谢君卓不在压抑自己的本性,实力和太虚旗鼓相当,二人打的昏天黑地,难分胜负。 谢君卓一心挑衅破坏,下手不留情面,太虚反而有所顾虑,见招拆招,不敢痛下杀手。 一旁,玉清尸骨未寒,他的死极大地刺激了太虚。太虚没想要他的性命,那一剑以他的修为也是可以躲开。偏偏他没有,为了助许不问离开,他宁愿死在这里。 许不问背叛,蓝夕反水,玉清身亡,这些事无一不在挑拨太虚的神经。谢君卓来的不是时候,但太虚不得不忍耐。可他步步退让只换来谢君卓的变本加厉,直到谢君卓大闹之后要带走玉清的尸体,他终于没忍住出手。 修为到了太虚这个地步,举手投足间便能翻云覆雨,就算只是简单的一掌,也蕴含规则的变化。 谢君卓无所畏惧,她要走,太虚拦不住。 谢君卓,你毁我三清宗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可玉清你不能带走。 太虚到了谢君卓面前,目路露寒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谢君卓不屑冷笑,带着玉清的尸骨后退拉开距离,嘲讽道:我不能带他走,你又有什么底气让他留下? 太虚背叛天下道门,算计玉清,将他囚禁在此。他自认为一腔热情,不曾对玉清有过亏待,可实际上对于玉清而言,这不过是一种折辱。他之所以留下,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牵制太虚,给江月寒他们争取时间。 从太虚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和玉清的情意就走到尽头。 谢君卓相信,玉清就算是死了,也宁愿走的清清白白,不想和太虚再有任何的关系。 太虚脸皮一抽,谢君卓这句话戳在他的心里,撕碎他维持的虚伪假象,让他恼羞成怒。他当然知道自己留不住玉清,如果不是当时偷袭得逞,又有众多弟子为人质,玉清早就和他斗个你死我活。 玉清看似好说话,又会体谅别人的难处,不会咄咄逼人。可实际性情果决,极有主见,任何人都做不得他的主。 谢君卓,我对你的容忍不是你在我面前撒野的本钱,你不放我便断你双臂,反正只要你活着就行,怎么活都无所谓。太虚露出狠戾的一面,嘴角笑意嗜血,心底涌起无尽的杀意。做仙君的时候克制压抑,现在丢掉伪装,内心的阴鸷便无需隐藏。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不过是世人愚昧。 谢君卓神情玩味,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手上的鞭子,压根就没有把太虚的话放在眼中。 如今这个局面是她奈何不了太虚,太虚也奈何不了她。还不是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谁先撕破脸谁就输了。 谢君卓挑衅道:你既然有这个自信,那你就来试试! 玉清的尸骨谢君卓是一定要带走,谁抢都不好使。 太虚不在容忍她的放肆,两个人陷入新一轮的混战。这一边他们打的不分胜负,而另一边无相也陷入一场意外的苦战。 许不问在蓝夕的帮助下顺利从潮声阁后面的大海离开,水中的海妖因为蓝夕的气息不敢轻易攻击许不问,所以许不问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3) 海水一直到射姑山的外围,许不问一出海就马不停蹄地往寮城去,他心知太虚不会善罢甘休,路上不敢停留,可他最后还是被无相追上。 无相虽是太虚的化身,性格上却和太虚有所不同。他对疏忽放走许不问感到自责,此刻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太虚要他拿回策算道人的命魂,如此一来便是要许不问的命。 许不问修为不弱,但依旧不是无相的对手,他只能不断地逃。在无相的追击下,许不问身负重伤,全凭心里一口血气撑着不愿意就此放弃。 射姑山外,山峦叠嶂,无相深知许不问跑不远,猫捉老鼠般戏弄,看着他一点点挣扎。 许不问,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无相步步紧逼,传音许不问。在西海之时,他就容忍许不问的小动作,更是默许许不问让王卓田蒙等人留下,不让他们涉险。 他对许不问已经足够宽容,可许不问最终还是走上这条错误的路。 我对你很失望。 无相一声轻叹,许不问顿时汗毛倒立,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他想也不想地运转灵力,加快速度向前。 在他身后,无相抬起一只手,风云巨变,巨大的掌印从高空中拍下来。山峦倾斜,草木伏地,许不问被掌印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去,重重地撞上远处的大树。胸膛里气血翻涌,他眼前一阵发黑,血从嘴里喷出来。 无相慢腾腾地走过来,许不问挣扎起身,倚靠着身后的大树。无相这一掌让他的五脏六腑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经脉断裂。他伤的极重,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走到寮城了。 很不甘心吧,你好像走不掉了。无相停下来,居高临下地俯瞰落败的敌人。 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许不问吐出一口血沫,斯文的面容染了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费尽心思逃跑?你以为我能让你活着去见邹不闻?无相抬起手,对许不问的挣扎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一切早已注定,没有更改的可能。 人不能和神斗,道不能和天斗。故事早已写好了结局,他们不过是按部就班。 不赌一把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行?我尽力了我死而无憾! 是吗?那你可知道为了你,玉清和蓝夕都死了?你带着这份罪恶感逃走,就算顺利到了寮城,你又该如何面对江月寒?无相平静地带来玉清和蓝夕的死讯,用最简单的话在许不问的心上插上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许不问心里一抽,鲜血止不住地从嘴里冒出来。他抬手去擦,想到玉清最后淡然的眼神,眼底涌上疯狂之色。 这是一场赢不了的赌局,但太虚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师尊的命魂放在他这里。跑不掉,躲不开,那便玉石俱焚!他送不出去命魂,太虚也别想知道命魂里藏着什么秘密。 血止不住,许不问的手掌被染红。他抬起头看着无相,举起手就要对着自己的天灵盖拍下去。他能一掌碎魂,不管太虚当初用何种方法将策算道人的命魂放进来,让他无法察觉,只要他魂碎,策算道人的命魂也是一样的下场。 无相看出许不问的意图,瞬移过来,直接一掌拍开许不问的手臂,而后指尖凝气为剑,刺向许不问的咽喉。 铛!灵剑撞上坚|硬的兵刃直接碎裂,一把弯刀插|入战局,刀锋薄如蝉翼,如月似镰。持刀的人玩的一手好刀,无相因为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愣神,弯刀已经到了他脖间。 刀锋的寒意刺的无相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他顾不上许不问,立刻松开手,连连后退。弯刀劈出一道银色的锋芒,无相堪堪躲过要害,耳边的鬓发却被削落。 许不问身体一偏,被人稳稳接住,救他的人拉起他后退,和无相保持安全的距离。 无相接住自己掉落的鬓发,抬眸看向来人,神情稍显古怪。 叶无双? 来人正是听见谢君卓独闯三清宗后不放心赶来的叶无双,谢君卓一路上有意甩开他,他只能拉远距离,眼看着就要到射姑山,却被这边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他本不在意,打算视而不见,可虎头岭村民死去的惨状被勾起来,他鬼使神差般偏离了道路,掉头过来。 他以为又是山魈作祟,屠杀凡人,却不想是许不问和无相。 许不问没想到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的人竟然是叶无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伤势,嘴角又溢出鲜血。 叶无双见状,眉头紧皱,从储物袋里翻出不少丹药,挑了好几颗有用的直接塞进许不问的嘴里,让他咽下去。 丹药都是极佳的补品,缓解了许不问的伤势,让他恢复了一些气力,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难看。 明明他们两个人在西海的时候就明确地结束交易,说了决裂,可此刻重逢却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的陌生和不自在,反而像多年好友。 许不问有了贫嘴的力气,道:你一个魔族怎么会带那么多丹药在身上? 魔族不炼丹,他们都是直接服用天材地宝,拥有的力量狂暴,好坏参半。对于魔族而言,人类的丹药过于精致,他们其实是很不屑。 叶无双被问的一怔,酸楚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没有回答许不问,而是看向一旁的无相,提刀戒备。 许不问看懂了他的神情,旧友重逢带来的笑意淡下去,他抿了抿唇,苦涩地摇了摇头。 这句话他就不该问,因为想也知道,除了谢君卓和水淼淼,谁又会让叶无双带那么多丹药在身上? 第184章 半路杀出个叶无双,瞬间扭转了战局。许不问打不赢无相,可叶无双就不一定了。他的实力在许不问之上,战斗经验丰富,是个十分难缠的敌人。 无相也意识到这一点,没有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轻易和叶无双为敌。叶无双的背后站着一整个魔族,他可不是能够任人随意揉搓的存在。 无相收敛了自己的杀意,面上平静,心里警惕。面对叶无双的防备,他只是笑。他们也不算是完全陌生,在西海有过一点交集,他知道叶无双要的是什么,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破绽,无一例外。 叶无双,你在这里可是因为谢君卓? 无相提及谢君卓的名字,暗示叶无双自己见过谢君卓,挑起叶无双心底的担忧。 果不其然,叶无双闻言眉头轻皱,但很快便舒展开,道:天地广袤,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是或不是与你何干? 谢君卓的实力今非昔比,要说担心肯定在所难免,但除了担心外,叶无双对谢君卓也很有信心,相信她能全身而退。 与其为了相距太远的事情分神,不如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这个局面。 无相见叶无双不上套,又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有天魔传承,是魔界第一,别说现在三清宗分崩离析,就是此前安然无恙,我等也不能与你为敌。你有独步天下的本领,也有一呼百应的雄师,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谢君卓? 叶无双和其他魔族不同,他继承了一部分天魔血脉,这点血脉对于魔族而言是王者般的存在。太虚第一次看见叶无双的时候就嗅到这点不同之处,所以他对叶无双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叶无双要保谢君卓,太虚乐见其成,甚至暗中相助。对于太虚而言,叶无双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他可以借他的手来办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但这颗棋子终究不是他的阵营,当察觉到棋子不能掌控后,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无相身为太虚的身外化身,虽然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也会受到一点来自太虚的影响,他能揣摩到太虚的内心想法,从而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把棋子发挥到极致才能体现棋子的作用,那怕是舍弃,也要让他有余热。谢君卓如今已经不需要追随者,无相只想把水搅的更浑,挑起叶无双的反叛之心。 没有人甘愿屈居人下,魔族更是如此。 叶无双并非不能争,只是缺一点争的动力。 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联手,就算没有谢君卓相助,你们魔族也能自由地生活在大陆,不用回到深渊继续过为了一点资源就大打出手的日子。 叶无双的心结就是魔族的居住地,无相抛出了筹码,他相信这东西的诱|惑力,能让叶无双背叛一次又一次。 叶无双被他说动,神色有所缓和:你的条件很诱|人。 无相微笑,胜券在握。 许不问眯了眯眼,压住自己的伤势又往树上靠了靠,此时此刻他的生死掌握在叶无双的手中。如果叶无双被无相说动,他此刻在劫难逃。可是莫名的,他对叶无双有种别样的自信,让他确定他很安全。 叶无双缓步上前,面带笑意,慢吞吞道:可你说的太迟了。 叶无双拉长了调子,和语速不同的是出刀的速度,快如灵蛇吐信,眨眼便是两刀相叠,势如长虹贯日,空间被撕裂,灵气翻滚如同浪潮般奔涌而来。 刀锋所过之地,草木被齐齐斩断,切口平整犹如镜面。 无相不敢敛其锋芒,连连后退,双手结印张开盾牌,堪堪迎上逼近的攻击。 叶无双如影随形,不等无相抗住第一波攻击,第二波便暴风雨般降临。 我说过,区区一个身外化身,还不是我的对手。叶无双气焰嚣张,无相知他底细就该知道他从不是会被三言两语左右的人,敢和他论条件的人都下了地狱,黄泉路上不要结伴太多。 无相心中暗自叫苦,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缓过来一开始的冲击,他也很快调整了战斗方式。他不擅长近身搏斗,不断想办法拉远距离,手上的术法一个接一个。 叶无双看出他的意图,缠斗的越发凶狠,完全不给他施展的机会。无相斗的艰难,他意识到继续僵持下去局面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叶无双不留情面,没有和他久战的意思,他不想办法脱身,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许不问受他一掌,即便能强撑着不倒下,也是回天乏术,只要他的命留不住,无相也不算没有办好差事。 叶无双,你根本就是个疯子。无相挥开叶无双的攻击,恶狠狠地咬牙淬了一口,不在和他纠|缠,而是直接遁走。 叶无双作势要追过去,实际只是虚晃一招,担心无相有诈。所幸无相是真的退走,没有迟疑。 叶无双确认安全后连忙回到许不问身边查看他的情况,许不问伤势过重,那怕服下那么多的丹药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叶无双试着给他输送灵力,可是力量不兼容,无济于事。 许不问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帘垂下来,贫嘴道:我还以为你刚才真被无相说动,要弃我不顾。 叶无双看他一眼,伸手把他扶起来。若是以前,无相的这个条件足够诱|人,由着叶无双无法无天的性子,他必然会考虑。可人是会变的,此刻的他和初入人间大不相同。 无相的条件非但没有吸引力,反而会让他觉得痛。 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叶无双疑惑道。 许不问满嘴苦涩:我和太虚从来都是各取所需,我要的他不给,就只有撕破脸皮。 策算道人的命魂过于重要,而且涉及到谢君卓,许不问不敢轻易告诉叶无双。得叶无双所救已是大幸,他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去寮城。 许不问看向叶无双,伸手搀扶他的这个魔族高大英俊,眼神坚定。他们初次相遇在三清宗外的射姑山,他帮太虚接触,和叶无双达成协议,此后多有往来,彼此共通消息。 他知叶无双为了魔族能够现世,不畏艰难,隐忍密谋,细细想来,他们二人何其相似。所以他们做了朋友,只是这个朋友建立在利益上,充满了猜疑,短暂却不绚烂。 这没想到有一天给我收尸的人会是你。许不问自嘲不已,心里一阵发闷,若他师尊健在,若魔族在大陆畅通无阻,他和叶无双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志趣相投,性格合拍,定能成为没有猜忌的朋友,把酒言欢,畅游天下。 叶无双心里发堵,他探过许不问的脉象,知道他这句收尸不是夸大其词。就算他竭尽全力,也不过是让许不问多留一点时间,断然不能让他浴火重生。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叶无双鼻子发酸,微仰头,轻声问了一句。 许不问看着眼前的被术法破坏的山川,眼神再度坚定起来,他还不能倒下。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请送我去寮城。许不问握紧叶无双的手,他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一个人前往寮城,但如果叶无双愿意帮忙,他就是吊一口气也要去见邹不闻和江月寒。不然他就是化作恶鬼,沦入十八层地狱,也难安寝。 叶无双有所犹豫,抬头看向三清宗的方向,他追着谢君卓而来,此刻却还未到达她的身后。 许不问是个聪明人,只需一眼就看出叶无双的担忧,他忍住不断冒起来的血腥味,掩唇道:你不必为谢君卓担忧,太虚不敢要她性命。 太虚所求和谢君卓息息相关,谢君卓若是没了,太虚也很难成事。 叶无双颔首,许不问又道:我去寮城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的身上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这也是无相执意杀我的缘由。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出来,玉清仙君和蓝夕都葬送了性命。叶无双,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你再信我一次。 许不问伤势加重,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眼神却格外明亮。当一个人有动力,就算是死亡也无所畏惧。 我并未疑心叶无双低声喃语,随后眼神坚定,道:我送你去,现在就走。 谢君卓已非从前,她敢来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有离开的把握。叶无双追随她成了一种本能,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可是在魔族天性崇拜强者的追随中,那一丝人性又成了变数,让叶无双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叶无双无法将许不问丢下不管,他心底有一种叫情意的东西驱使他做出和魔族本能相反的选择,让他生出同情和怜悯,应下许不问的请求。 许不问不胜感激,大笑起来,可笑声牵动伤势引来剧烈的咳嗽,一张斯文的脸皱起来,看着就觉得难受。 叶无双拍拍他的背,道:你伤势过重不能移形换影,我们只能飞行。我只送你到寮城,至于到了寮城邹不闻他们是什么反应,我不能保证。 许不问和邹不闻早已决裂,关系僵硬。叶无双也不问许不问为何要去,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给他提一提,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许不问知道叶无双说的是实话,道:且去,无妨,我了解我这个师弟。 邹不闻不是不分轻重之辈,只要把话带到,他一定会见。更何况寮城还有江月寒,她更在意和谢君卓有关的任何消息。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4) 作者有话要说: 叶无双拿的是妥妥的大男主剧本,可惜错了频道 第185章 寮城夜里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润,天地更加昏黑。因为谢君卓留下的阵法和祈愿书的加持,寮城成了乱世中一个较大的庇护点,容纳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让他们可以住在这里,免受灾难。 可是就像谢君卓说的那样,寮城在大也终究有限,不断地容纳进城的人,很快就会超负荷。为了缓解寮城的压力,三清宗的弟子在江月寒的带领下迁移到寮城外,他们开始向着外围扩展,展开攻击,和妖魔对抗,在外围形成第一道防线。 七星宗今非昔比,有三清宗珠玉在前,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加入除魔卫道的行列,和三清宗轮流巡视,守护城内的百姓。 人间不太平,纷争不断,光是管理难民就是一件头疼的事。哪怕经过再三筛选,也难免会放进来一些小人,他们扰乱城内的秩序,带头打砸抢烧,想要割据城池,占土为王。 面对这些心怀鬼胎的小人,道门不方便出面,便是由白季远全权处置。白家历经波澜,早已学会荣辱不惊,白季远身为白家的掌舵人,对付这些家伙完全绰绰有余。他直接行使做为城主的权力,挑个最合适的人选杀鸡儆猴,高挂人头。 寮城是庇佑之地,不是法外之地,它欢迎走投无路的流民前来投奔,但不代表是懦弱的忍让,可以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血永远是最好的警告,加上白季远对流民有了新的规划,打砸闹事的情况逐渐减少。 然这边一波刚平,另一边一波又起,有逃难的难民告知,他们在流亡的路上遇上起尸。 所谓起尸就是死者口中生出一口气,魂魄难渡冥河,困在鬼界不得超生,尸体便以为自己还活着,重新站起来。这类起尸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只需要简单超度便好,多数不会伤人,但这却是个不好的信号,起尸之上是走尸和飞僵,这两者危险性一个比一个高,会攻击人类,吸收天地灵气,变成难缠的恶魂。人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甚至有些人忘却了它们的存在。 如今天道失衡,尸体无故起尸,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走尸和飞僵。一旦发展到走尸的地步,就算尸骨深埋地底,也会破土而出,短时间内便能进化出飞僵。飞僵会成为头领,变成十分棘手的存在。 道门对此高度重视,邹不闻把大家召集起来商议,他们在白季远安排的议事厅,对此事各抒己见。 面对不断逼迫的诡异天色,大家不敢托大,都是商议调查清楚后早做打算,而不是当做莫须有的怪谈,一笑而过。 议事厅的气氛有些凝重,另一边许不问和叶无双也越来越接近寮城。 许不问的伤不能持续飞行,叶无双带着他走走停停,好在身上丹药够多,勉强维持了一路。 天色昏暗,难分时辰,叶无双也不知道自己和许不问走了多久,他们到时,寮城内充满了烟火气息。在大家的努力下,百姓们维持正常的生活,吆喝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们在乱世中维稳,也能让逃亡的流民看到生的希望,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全然崩坏,只剩下绝望。 许不问和叶无双都不是默默无闻之辈,相反他们两个人很有名,在三清宗弟子的眼中更是可恨至极。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叶无双的魔族身份让百姓们跟着恐慌。 几乎是他们落地的一瞬间,百姓就如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做鸟兽散,瞬间跑的没影,留下空旷的场地。风吹了个寂寞,卷起一片枯叶远去。 三清宗的弟子立刻拔剑,神情戒备。 许不问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血迹都没有打理,落地后便是一个踉跄,好在叶无双手疾眼快扶住他,才没让他直接跪倒在寮城前。 三清宗的弟子见他如此狼狈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和叶无双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里不是你们二人该来的地方,你们最好快点离开。有弟子发话,声厉色茬。 许不问没有力气搭理他,叶无双道:我们要见邹不闻。 邹师伯有要事在身,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弟子们不肯让步,拦住不让他们二人进去。 许不问的时间拖不得,叶无双见状思索片刻,干脆地释放出自己的魔气,冲天的魔焰席卷整个寮城,触动寮城上空的阵法。 寮城内正在议事的大伙一惊,纷纷看向城门口。邹不闻和江月寒熟悉叶无双的气息,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凝重之色。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叶无双的气势直接压倒面前的几个三清宗弟子,他们面露惊骇之色,握剑的手有些发抖。好在叶无双并无恶意,他的目的只是见人。 在他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后不久,邹不闻等人迅速赶来,城门口的百姓被疏散,剩下的都是道门修士。他们蓄势待发,神情戒备,手中兵刃银光闪烁,大有叶无双敢轻举妄动,他们便直接开战的意思。 多日不见,奔波辛劳的邹不闻身上没了在进退堂的闲散,眼神锐利,犹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相比之下,许不问何止是狼狈?他气息奄奄,全凭一口气和一股信念支撑,行将就木,生机淡薄。 邹不闻瞧见这一幕愣了愣神,一时竟然没能做出反应。他痛恨许不问不守承诺,抛下他离开,背信弃义,忘记他们两个人的初衷。他以为在仇恨下,他可以平静地面对关于许不问的一切消息,甚至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可当许不问伤痕累累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内心深处的感情又翻涌起来,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江月寒吃惊不小,连忙问道:许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许不问将邹不闻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得了两分慰藉,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怕了。他把眼神从邹不闻身上移开,看向江月寒,有些愧疚,又有些自责,低声歉意道:江师妹,对不起,我没能救出你师尊 玉清的死讯许不问并未想过隐瞒,那是因他而起的死亡,他愿意面对江月寒的痛苦和愤怒,甚至是敌视。 死讯传开让周围炸了锅,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位离开的仙君竟然是玉清。他们拜别山门时,他淡定从容地留在穿云峰,三言两语就压下太虚的杀意,让大部分人得以离开。 在众多弟子的眼中,他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是三清宗的一盏明灯。他的离开让头顶的阴霾又重几分,大家难以置信的神情下是悲伤和痛楚。 江月寒呆了呆,竟是面无表情,她目无焦距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凶手可是太虚? 江月寒太平静,平静的让人心里发怵,许不问担忧不已,一时竟然不敢应答。他怕自己点头说是,江月寒就会直接冲向三清宗。 沉默是绵长的折磨,江月寒垂下头,握紧手里的七杀,道:我知道了。 无声的答案已是一种肯定,两世为人,两世死别,痛楚让江月寒感到窒息,胸口闷地让人呼吸不畅。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结局,只是依旧不能接受。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会让玉清又一次遭遇死亡。 许师兄,请你告诉我,我师尊的尸骨现在何处?玉清已死,尸骨当有人收敛。江月寒目光冰冷,剑意如霜。 许不问不禁担忧,牵动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抬手遮掩,血迹从指缝间流下来,眼前一阵眩晕,身体再也站立不住,往一旁倒去。 叶无双这一次没能接住他,跟着他往后倒,直接跪坐在地。 邹不闻面色剧变,没忍住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想要搀扶,可最终还是忍下来,收回手,无动于衷。 叶无双见状,看向邹不闻道:他五脏六腑俱伤,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他也走不到这里。 许不问的情况不容乐观,可总有人想要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 江月寒轻叹一声,走上前,蹲下身,抬手为许不问输送灵气,缓解他的痛苦。 许不问感激地看她一眼,对邹不闻道:师弟,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来是有事要和你们商议,关于当年我们师尊之死,也关于谢君卓。 城门口人多眼杂,许不问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毫无防备地说出来。他们谁也不能保证在场的人中每一个都绝对的忠诚,不会背叛。 旧事重提却是不一样的发展,邹不闻内心作祟的别扭被冲击干净,一个箭步跨过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策算道人的死是邹不闻心里的疙瘩,翻出来后便如鲠在喉。 江月寒眉头轻皱,许不问话里有话,把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却让她心惊胆战。 许不问弯了弯眉眼,道: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邹不闻扫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等许不问继续开口,便弯腰把人抱起来。 寮城内多的是说秘密之地,想要杜绝耳朵轻而易举。 许不问心里酸涩,闭了闭眼,压下那点苦意。 叶无双本想走,可许不问提到谢君卓便让他迈不动步子,他站起身没有动。 邹不闻没在意他的存在,江月寒倒是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今日这事处处让人惊讶,叶无双和许不问都能凑在一起,看起来还是一个伤一个救。 叶无双,你也来!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晓。许不问提高声音,说完就开始咳嗽。和叶无双前来这一路他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让叶无双参与这件事。 江月寒顿了顿,没说什么。邹不闻不禁蹙眉,道:只怕这寮城他进不来。 寮城被祈愿书庇佑,而祈愿书排斥魔气,就连谢君卓这个主人都进不来,更别提别人。 叶无双当日见过谢君卓被阻拦的场景,深知这个阵法对魔族的抗性。可是莫名的,他觉得如今的自己能进去。 叶无双走到城门口,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迈出一步。 寮城上空金光一闪,随后叶无双安全进入,寮城没有拒绝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小谢就来了 第186章 邹不闻记忆中的师父即不着调也不靠谱,整天神叨叨,说着一些对于那时的他而言还很深奥的话。 邹不闻时常想,自己当初一定是被门挤了脑袋,才会在策算道人踏云而来时觉得他仙风道骨,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所以在策算道人要把他捡回去的时候没有拒绝,没有经过大殿选师,直接拜入策算道人门下。 策算道人有很多个徒弟,他对他们多是放养,唯有许不问和邹不闻是例外。策算道人对他两好的没话说,用他的话来解释,就是这两弟子是自己选的,而其他弟子是自愿来的。 策算道人相信缘分之说,有缘才能入他的眼,成为他弟子中最特殊的存在。 邹不闻对师门中的其他兄弟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他们的离去是好聚好散,顺其自然。唯独许不问不同,他深以为许不问会和他一样,愿意守着师尊留下的东西,努力地撑起这一脉。 这些年邹不闻一直耿耿于怀,又何尝不是因为太在乎?他始终无法接受许不问的离开,甚至觉得他深有苦衷,等着他解释。 如今他如愿以偿等来了,可同时也等来了死别。 城主府,邹不闻暂住的房间里,许不问将这些年的前因后果简练道来,他略过心里对邹不闻的愧疚和亏欠,解释了师尊的死和太虚的阴谋。这些年潜伏在太虚身边,被太虚利用的同时他也最了解太虚的事。 在太虚能够窥探天道后,他就一直谋划用天道之子来引出天道,他野心勃勃,想要控制天道,将其吞下去,做大道之主,凌驾在众生之上。 策算道人当初算出天道之子的降生,可是他选择了隐瞒,骗过太虚,给谢君卓以喘息。他甚至在知道死期将至后,将破解之法封印在命魂中。想来那个时候的他相信着自己的弟子,相信他们可以解开这一切,拯救天下苍生。 可是他忘了一点,命运无情又多变,他不仅要斗太虚还要斗天道。芸芸众生,没有遮掩之法,谁又能逃过天道的眼睛? 天道之下,众生如棋。 许不问潜伏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干预,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众人前进,让众人按照它的驱使行动。 谢君卓逃不掉天道之子的命运,再多的挣扎到最后都是徒劳。所以许不问没有阻止,他顺着太虚的意,直到人间的平衡开始被打破,秩序混乱。 乱世是天道和太虚共同的选择,而引起乱世的谢君卓和他们不同。许不问观察过谢君卓,起码他在谢君卓的身上还能看到一点希望,而不是满盘皆输。 策算道人的命魂就在许不问的命魂中,等许不问死后便能取出。许不问没有时间来破解其中的一切,这个任务便落在邹不闻的身上。同是师尊最宠爱的弟子,他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陈年旧事,前因后果,许不问说的很平静,听的人却心情大不同。虽然谢君卓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悲剧,但大家再怎么深想也想不到天道的身上。他们修者追求天地间的道义,道义却想毁灭他们。 这一切仿佛是个巨大的笑话,讽刺至极。 江月寒心情复杂,她想起太多的过往,前世今生,谢君卓的疯魔和挣扎,忘情的决然和劝解。她们一直以为只是命运开着小玩笑,冲过去便好,谁曾想一切早已注定,根本就跨不过去。 天道要毁灭,而谢君卓是刀。为了让这把刀变的锋利趁手,天道给她一切后再剥夺,让她永无止境地绝望。 江月寒是撕开骗局的光,让谢君卓得到救赎,可命运依旧没有放过她们。 许不问低声咳嗽起来,说了太多的话,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差。邹不闻握着他的手,眼眶发红。迟来的解释,早来的死别,他们总是在不断地错过合适的时间。 许不问对自己的死很坦然,他拍拍邹不闻的手,对他勉强地笑了笑,仿佛在和他说不要担心。邹不闻心里更难受了,可是他不想让许不问看出来,强撑着镇定。 许不问抬头,看向在场的几个信得过的人道:还有一事,你们要想办法把勾陈找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太虚会那么在意那把剑,我只知道它对谢君卓而言很重要。西海之行,太虚的目的除了让谢君卓入魔外,更重要的就是要封印勾陈,切断它和谢君卓的联系。 勾陈出自兵刃堂,是传说中的天下兵刃之王,它能号令天下兵刃,掀起腥风血雨,一直是一个微妙的存在,甚至得了个人屠的诨名。它的出世意味着天下大乱,按理太虚更需要它的存在,可现实是他选择封印,不去触碰。 许不问当日想不出两全之计,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勾陈入海。 江月寒想起前世兵刃堂化作漫天的封印,将勾陈拖入海中遁世,不由地心生疑惑,道:许师兄,勾陈还能被外力封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5) 许不问点头,虚弱道:是怨气,当日托起噬魂阵的黑雾是西海凝聚诞生的怨气。 怨之一字包含了世间许许多多的负面,恨、憎、恶、伤、悲 勾陈本身就是大凶之物,按理遇见煞气该是大补,可事实恰恰相反,它在怨气中毫无反抗之力。如今的它落在大海中的某一处,许是噬魂阵所在,许是宗门深处。具体的位置要去西海打探,此刻许不问也不敢确定。 江月寒的神情并不轻松,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旁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田蒙忽然问道:许长老,我若没有记错,勾陈只能被主人拿起来,其他人根本拿不动。就算我们找到剑,可也没办法交到谢师妹手中。 勾陈一世只认一个主人,只听从主人的号令,这一点和其他兵刃完全不同。当日谢君卓取剑时,太虚就曾试着拿过,可剑纹丝不动。 田蒙的话让大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许不问看向江月寒,道:理是这个理,但江师妹是个例外,你可以试试。 许不问的话点到为止,有人神色微暗,有人神色尴尬。 邹不闻干咳一声:那便烦江师妹走一趟西海。 江月寒点头应许,西海是注定要再回去一次,但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被允许前来的叶无双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听着一切,心情几经起伏。他以为自己见识到了谢君卓的全部,实际却只是冰山一角。在谢君卓的身上,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心情无比复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是爱,也不是怜悯和同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谢君卓做点什么,而不是继续坐以待毙,茫然不知所谓。 该说的许不问都说了,剩下的要邹不闻他们自己去烦恼。死亡的脚步声临近,回光返照的迹象也很明显。许不问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气比刚才好了不少,他看着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和解的师弟,对众人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师弟单独聊聊,诸位可否行个方便。 这样的口气预示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他们抬头看过来,又于心不忍地转过视线,纷纷起身告辞。 王卓走在最后面,出门时帮忙把门关上,让外面的一切都不能打搅到这两个师兄弟的告别。 江月寒走到廊下便停了步子,眼角清泪划过,一日之内送走师尊和师兄,于她而言也是很难过的事。她只是不善表达内心的情感,不代表不懂痛,不懂苦。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停下来,悲伤在院子里弥漫,死亡最是残酷,抹去一切存在,轻易地摧毁心里竖起的高墙。 叶无双有些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他会控制不住地共情,体验人类的情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杂乱,走到江月寒身边,抬手递出一物。 江月寒抹去眼泪,定睛看去,躺在叶无双手中的是一块保存完好的玉石。 江月寒诧异地抬头,叶无双道:当日在西海,我从水淼淼的身上察觉到怨气的存在,惊骇之下对她下了禁制,从她身上拿走了这块玉石。我顺着玉石的指引找到了噬魂阵,但因为和许不问的交易,没有毁去大阵。如今你要去西海寻剑,这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叶无双手中的玉石正是玄洛用来刻录阵法的那一块,叶无双把它拿走是因为觉得危险,在情况不明时,不愿意水淼淼去冒险。他并不知道玉石属于玄洛,而且是谢君卓请他帮忙刻画。 失而复得的东西在微妙的时间段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江月寒拿过东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叶无双。 高大的魔族身上有着天生的野性,少了戾气和杀|戮,变得温和起来。这段日子在改变的又何止道门?其他人也潜移默化地被影响,变成另一个模样。 江月寒认真地思索片刻,道:叶无双,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魔,都不过是被世人的狭隘限制在躯壳中,你无须把自己禁锢在这样的认知里。寮城允许你进来是对你的认可,我们也不一定只能是敌人。 魔族久居深渊,向往人间在所难免,他们初入尘世之时,对于人类而言就是一个入侵者,所以会有害怕,有冲突,有流血和死亡。但这一切不是无法调节,他们也能摸索出一条和平的共处之道。 江月寒这话其实很久以前就想对叶无双说,她认识这个魔族两世,能看见不同和变化。只是苦于之前没有合适的时机,一直不能好好聊一聊。 或许是因为谢君卓,江月寒并不厌恶魔族,只是它们还缺少一点属于人间的东西。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找到,那人间欢迎他们。 江月寒的话在叶无双的心底掀起不小的波澜,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话刚从何说起,最后只得苦笑一声。一切都太迟了,要是能再早一点发现该有多好。 叶无双扭过头,侧过身,轻声告别。他在寮城耽搁了许久,是时候去找谢君卓,哪里是他最后的执着。 只是他还没走,三清宗的弟子便慌忙而来,在江月寒身前道:江师叔,谢君卓此刻就在城门口,她还带着玉清仙君的尸骨。 第187章 谢君卓闯入三清宗,无视暴怒的太虚,强行带走玉清的尸骨。她在三清宗一番大闹,太虚未能追回许不问,无相也因叶无双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谢君卓算得上是扳回一局,给太虚添够堵,够他糟心好一段日子。 玉清的尸骨不能置于三清宗,谢君卓便把他带来。这一路上她走的慢,也顺便看了看外面的状况。阴暗的天色让罪恶不断滋生,很多以前不起眼的邪恶都变得巨大。谢君卓冷眼旁观,没有出手。 世道因她而变,她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 寮城因为许不问和叶无双的出现被打破平静,还没完全复原谢君卓又找上门来。守门的弟子战战兢兢,面对谢君卓时,他们比面对许不问和叶无双还要害怕。 谢君卓身上带着毁灭气息的冷漠是如此的不近人情,让人从心底发寒。 面对他人的恐惧,谢君卓泰然自若,她习惯这样的眼神,和前世那些人对她的惧怕如出一辙。她没有为难守门的人,在外面耐心地等着。她给玉清买了一副棺材,将他放进去,用灵力依托,让棺材飘在她身侧。 一人一棺成了这天地间最荒凉的景色,逆着风,衣袂翻飞。 江月寒来的匆忙,看见谢君卓后没有迟疑,直接跑过来。不料谢君卓横棺在前,直接用棺材挡在她和江月寒之间,江月寒一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 谢君卓见了她也没有欢喜之意,冷淡的让人觉得陌生。好似匆匆过客,再多的话也不必言说。 江月寒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像是被蜜蜂蛰了一口,多了莫名的恐惧和害怕。 谢君卓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开口缓解尴尬道:抱歉,我去晚了。 谢君卓不知道山中变故,路上便走的慢了些,等她到时一切已成定局。倘若她能早一点时间,蓝夕和玉清都不会就这样死去。 棺材无盖,江月寒可以很清晰地看清玉清的容颜,他身上的血迹被太虚做了简单的清理,没有那么浓郁的血腥味。神色平静,淡淡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玉清死的很干脆,一剑毙命,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楚。前世也是这般,只不过前世递剑的人是无极,而这辈子是太虚。 命运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出发,又开始重复上一世的轮回,有些事好似逃不掉一般,慢慢地重演。 这是江月寒第二次为玉清收敛尸骨,心情和第一次截然不同。前世玉清死得蹊跷,大家把罪名推到谢君卓的身上,让她来做这个替罪羊。 谢君卓没有解释,江月寒心里并未全信,一面承受失去师尊的痛楚,一面又要扛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她当时走的极为艰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这一世江月寒身边还有许多可以共事依靠的人,可依旧无法阻止玉清的死亡。她心里除了痛楚,更多的是悔恨。恨自己没能留住玉清,让太虚又一次得逞。也恨自己如坠迷雾,走不出困局。 当日寮城事她还能占得先机,如今却处处被太虚抢先。 面对玉清的尸骨,江月寒泪流满面。她为玉清整理遗容,脑海里一片空白。太多的话变成了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掉在玉清的脸上。 谢君卓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平静地陪在江月寒身边。她的情感缺失,有些悲喜淡若死水。 在江月寒之后,其他人也陆续闻讯而来。 谢君卓不经意地抬头看过去,眼神刚好瞟到叶无双现身。他从寮城出来,从容不迫,寮城的阵法对他毫无影响。 谢君卓一怔,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她当日在寮城受阻,很清楚这个阵法的压力。祈愿书的拒绝自然是有道理,可为何会对叶无双与众不同? 叶无双撞上谢君卓的眼神,心里有些心惊,他无法解释寮城对他的宽容,因为那样的话对于入魔的谢君卓而言,极其讽刺。他拉谢君卓坠魔,被天下人反抗,谢君卓却让他入人间,被天下人接受。 他们两个人走在不断交错的两条路上,看似并肩而行,实际却是南辕北辙。 叶无双喉咙发紧,走到谢君卓身边行了个礼,一时无话。 好在谢君卓没有计较,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除叶无双外,陆续来的人也不少,除了道门还有寮城百姓。谢君卓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出现,从王卓田蒙何飘到白季远,齐长老 他们看见谢君卓都是一愣神,神情复杂。天下因谢君卓而纷争不断,打破各种平衡,偏偏谢君卓也是受害者,被天道强加的命运所左右,一生身不由己。 他们之间也曾度过平静的岁月,结下情意,到头来物非人非,再也回不去当初。 谢君卓面无神情,见人多了,便默默退去,把地方让给别人。她从道门的一份子变成匆匆过客,冷眼旁观,像是斩断了前尘过往,有几分天道无情的影子。 叶无双跟着她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做个忠诚的守卫。 匆忙的人群中不见邹不闻和无极,谢君卓有些诧异。这两个人对玉清的感情并不浅,这种时候怎么会缺席? 玉清的尸骨不能停棺在此,齐长老和白季远做为长者,劝说江月寒先将玉清的尸骨抬进寮城,之后在商议是下葬还是封印。 江月寒谢过两位长者,其他弟子帮忙抬棺,谢君卓看着他们忙碌,没有离开。王卓他们跟着棺材回寮城,临走时抬头看向谢君卓,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如今不仅把酒言欢的日子回不来,就连开口邀请谢君卓一道也做不到。 寮城拒绝谢君卓入内,金光把她们隔在两个世界。 来的人匆匆走了,江月寒还在原地。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看向谢君卓,情绪低迷,有些自嘲地问道:你就要走了吗? 刚才谢君卓横棺做界,像是要划清关系。江月寒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谢君卓没有作答,心道自己的确该走了。魔族还有事需要她去办,天下的乱象不会停止,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可是现在的江月寒需要她。 江月寒明了,道:你走吧。 既然留不住,江月寒也不会强留。她们二人之间已经过了抵死纠|缠的岁月,路向两边,却依然只有一个终点。 谢君卓摸了摸自己平静的心脏,道:我也不是那么急着走。 来去匆匆,能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能珍惜的每一刻都可遇不可求。只要江月寒挽留,谢君卓愿意停下。 江月寒贝|齿轻咬下唇,眨了眨眼,泪珠从纤长的睫毛上滚落。她忽然闪身,眨眼到了谢君卓跟前,冲过来紧紧地抱住她,泪水无声流淌。 嘴上说的是舍得,可心里要的却是长久。 谢君卓身体微僵,稳了稳才抬手回应江月寒的拥抱,轻声道:哭吧,我在。 失去会让人痛苦,即便是江月寒也不例外。偶尔翻起的回忆更是会让人情难自已,泣不成声。 谢君卓进不去寮城,但她可以在江月寒看得见的地方停下,让她可以拥抱,可以依靠,可以释放自己的情绪。 两颗心的贴近,无声的温柔。 玉清停棺城主府,谢君卓进不来,她便让想离开的叶无双前来帮忙。她的决定别说是叶无双,就是江月寒也是一愣。在如今这个微妙的时局下,魔族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引起骚动,更别说是叶无双这个级别的魔族。 叶无双觉得不真实,仿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谢君卓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你觉得委屈?谢君卓见叶无双没有行动,声音不由地冷下来。 叶无双摇头,这事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他没有动只是不懂谢君卓的意思。 江月寒也觉得不妥,道:君卓,城内的百姓对魔族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就不要强求叶无双。 有很多百姓都是从妖魔的手上死里逃生,提起魔族便有深仇大恨,见一面尚且不能和平共处,又何谈多留一些时日? 而且寮城的大阵本就能抵御妖魔,叶无双频繁出入,也会让百姓们怀疑寮城的安全性,在城内引起恐慌。 考虑到诸多因素,江月寒不赞成谢君卓意气用事。 谢君卓却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多生了一双魔角,去了这角不就可以了? 角是魔族的象征,它对于魔族而言就好比人类的手足,谢君卓说的轻松,江月寒却惊出一身冷汗。 叶无双低头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自嘲的意味。他手掌一番,一把匕首浮现在掌间,道: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如你所愿。 说着就真的要削去自己的魔角,江月寒连忙提剑荡开他的手臂,刀刃擦着七杀的剑鞘划过,带起一连串的火花。叶无双用力之狠,当真是不留情面。 谢君卓蹙眉,抬手一挥,用术法掩盖叶无双的角,道:苦情戏演的不是时候,我不想看。 去了魔角,叶无双的样子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不同,只不过五官轮廓更加深邃立体,英气逼人。 叶无双没想到谢君卓说的去是隐藏的意思,顿时尴尬极了。谢君卓这段日子过于不近人情,他的想法也不自觉地变得悲观极端。他用魔性来揣度谢君卓,这本来就不准确。 江月寒见状松了口气,刚刚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谢君卓变成前世的模样,让她惊惧交加。前世太痛太难,江月寒不想再面对,那样的谢君卓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无法拯救。 寮城外围也扩大成了三清宗的营地,谢君卓选择在这里陪着江月寒,她挑中了当初邹不闻点石成金的草棚子,坐在金灿灿的屋子里等待。 江月寒要回去处理后事,和她匆匆告别,相约夜里会面。叶无双跟着离去,顶着魔族的身份,学习人间的生离死别。 第188章 白季远给许不问定了棺材,就放在玉清旁边。邹不闻送他入棺,亲手盖上盖子。合上的棺木遮去许不问的脸,也让这一世的情谊划上句号。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6) 按照民间的做法,停灵后要选个黄道吉日下葬。可是玉清和许不问的身份与众不同,不该依照民间的做法。白季远征求江月寒和邹不闻的意见,江月寒同意下葬,邹不闻却没有答应,他给的办法是暂且封印,不下土。 周围的人有些不解,不下葬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你们忘了流民在路上遇见的起尸?邹不闻眼眶泛红,神情却格外的冷酷。在叶无双和谢君卓造访前,他们在商议的就是起尸一事。万事有了征兆便不可不防,其他人他们是顾不上,玉清和许不问就在眼前。 倘若将来当真起尸,以这二人身前的修为,他们能抵御多久?还不如早做打算,未雨绸缪。就算一切是杞人忧天,也不过是让这二人晚一点入土为安。 邹不闻的考量不无道理,江月寒没有过多迟疑便答应下来。她是玉清唯一的徒弟,她都没有异议,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言,顶多就是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这点不妥和将来可能面对的事情对比,就变得微乎其微。 封灵的阵法我不会,你们中可有人能担此重任?邹不闻抚棺问了一句,三清宗不专研此道,但多多少少会学一点,以便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封灵算得上是中级阵法,要求较高,弟子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下这个海口。 我来吧。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童子之身的无极迈过门槛进来。长发垂至脚踝,穿着绿色薄衫,五官稚嫩,眼底却布满沧桑。 众人看见他有些诧异,但也没忘记行礼。 江月寒面露忧色,道:无极师叔,你好点了吗? 无极苦笑,径直走到玉清的棺木旁。他如今身高不够,踮起脚也看不见玉清。齐长老欲伸手抱他,他摆摆手道:无妨,我不看了,就这样布阵即可。 死人能是什么模样呢?不过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闭上眼,神情或平静或不安。 无极活了那么多年,看过无数的生离死别,更难看的死状都见过,也没必要执着看一眼玉清。更何况他能维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过了这个极限,就没人能来设阵。 封灵阵耗时,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着,留下几人照看便可。白城主,葬礼一事也不必举办,如今的局势人心惶惶,白丧只会让大家心里更加不安。 死亡会加速人心里的恐惧,玉清若是知晓,也不会让大家因他之死陷入悲观低沉中。他走的没什么牵挂,该做的事都尽力去办到,不留遗憾。 无极的话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为了大局出发。 白季远沉默片刻,拄着拐杖轻叹,摇摇头离去。他心里清楚无极的话是个事实,可还是免不了悲叹。他这年岁,半截入土,倘若有一日坚持不住倒下,大概也会选择让大家秘而不发。 安稳很难,可混乱很容易。 在白季远之后,又有一些人陆续离开。叶无双见没什么事需要他帮忙,自己也想走。 无极忽然看过来,道:你是当初带走谢君卓的那个魔族? 叶无双出现在人间时,无极的身体已经发生变化,所以他对叶无双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是隐隐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魔族的气息和人类不同,叶无双做了遮掩可以瞒过其他人,却也瞒不过无极的眼睛,无极进门时就察觉到他的存在。 无极并不知晓前因后果,怕他误会,江月寒连忙开口道:无极师叔,他是我带进来的。 我知道。无极颔首,道:你们都出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他留下就行。 这江月寒有些迟疑,无极情况不稳,叶无双又身份尴尬,她怕他们两个人独处生出矛盾。 无极看出江月寒的担忧,道:我只是有两句话想和他单独聊一聊,小月寒不必紧张。 无极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如今这幅面孔也让人很难拒绝。江月寒妥协下来,把房间让给他们二人,和其他人一起在门外等候。 无极了然,这是江月寒的退步,当下也不在坚持己见,转头去布置封灵阵。 叶无双被留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奇怪无极想和他说什么,他站在一旁耐心等候。无极专心起阵,不急着和叶无双搭话,两个人各自沉默,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门外的大家没有听见声音也有些忐忑,但谁也不敢施法窥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灵阵逐渐成型,无极才突然问了一句:你可能打赢太虚? 叶无双顿了一下,在心里估算自己和太虚之间的差距,道:若是动用天魔的力量,我可与他一战,但我恐难取胜。 太虚的力量增长极为诡异,不可用常理推断。叶无双深有自知之明,这会儿也不会盲目托大。 无极敛眸,道:他的力量已经恐怖到这个地步了吗?不过也对,他连玉清都杀死了,又还有什么不敢? 无极的话里带了两分怒意,骂过之后情绪低迷了一瞬,似想到什么难忘的事,痛楚一闪而过。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力量趋于平和。他自那日在进退堂昏迷后,身体每况日下,不仅如此,神智也和小孩无异,时常昏睡不醒,身边需要留个人照看。 今日受到玉清的死讯刺激,他才极为难得的恢复了理智。 浑浑噩噩数年,无极对自己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他隐隐有过猜测,自己的变化是随着世道而动,今后恐怕更加艰难。 玉清一死,更是无人能够牵制太虚,恐怕会令他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无极内心忧愁不已,三清宗留下的这些小辈不知太虚深浅,事情远比一开始复杂。 无极维持封灵阵法的运转,问道:谢君卓近来可好? 叶无双沉默,心道怎么可能好? 无极没有得到回答,瞥了他一眼,心里了然,道:刚才你们和许不问谈论的事我具已知晓,倘若这其中没有别的苦衷,那太虚恐怕入魔已久。他早已败给了自己的欲|望,变成供欲|望驱使的傀儡。再多的花言巧语也不能掩盖他空洞的内心,他想争天道,也会变成另类的天道之子。长此以往,唯有谢君卓能和他一战。 听见太虚入魔,叶无双并不吃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太虚的所作所为本就和名门正道相去甚远,无不心狠手辣,让人唇齿发寒。 这话你不该告诉邹不闻和江月寒吗?为什么要告诉我? 无极特意把叶无双留下,还把这些话告诉他,叶无双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合适的参谋人选。无极如此行事,必然有所图谋。 无极也不掩盖自己的想法,道:我的确有一事希望你能帮忙,也只有你能帮忙。 叶无双挑眉,无极唇齿轻启,想说的话直接浮现在叶无双的脑海中,外人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叶无双瞳孔骤缩,吃惊地看着无极,眼底翻涌起怒意,魔焰瞬间爆发。他被无极激怒,可也仅是一瞬间,他极快地收敛魔焰,压下怒意,唯有无极有所察觉,其他人并未感受到。 叶无双闭了闭眼,冷冷地看向无极,道:你找错人了。 你下不去手?无极觉得惊讶,甚至是新奇,他好生打量叶无双,眼底浮现讥讽的笑意,道:魔族当初为了追求力量抛弃脆弱又微小的人性,犯下不可饶恕的杀业,被天道限制在深渊的夹缝中,不得返回人间。我以为你的到来只是一次野心的膨胀,追求更为极致的力量,却没想到你是要带着魔族重返人间!既然如此,你更应该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恕难从命,告辞!无极的话触及到了叶无双的底线,他不在停留,转身就走,干脆利落。 无极怒道:你护不住她,这是她的命。 叶无双停下脚,逆光侧过脸,坚定道:你们想杀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忠诚是叶无双对谢君卓许下的承诺,他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他信奉他的王,愿意为她献上生命。 屋外的光透过来,叶无双关上门,把和无极有关的一切都挡在门内,不愿意带出来。 无极像是用了太多的力气,肩膀垮下来,脸上的神情难看极了。他抚|摸着玉清的棺木,神情悲伤,轻声喃语:江铠,这一次我一定会护着小月寒。不然到了黄泉路上,我都没脸再见你。 叹息很快消失,封灵阵成型,无极眼中的沧桑逐渐褪|去,眼神变得清澈见底,又是一双不谙世事的孩童之眸。他看着眼前的棺木,神情似有惊惧,无措地退后两步,轻声啜泣,慢慢地声音大起来,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屋外的大伙吓了一跳,刚走到院子中间的叶无双也是一愣。 他也没说什么,不至于把人凶哭了。 第189章 无极又变成了孩子,灵堂里骚动了好一会儿,他在堂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众人没法,最后留下江月寒和何飘照料,把他送去给白季远照看。 白季远带孩子有一套,身边护卫也不少,无极这些天都是跟着他,在合适不过。 邹不闻提议送叶无双出城,路上谢过他出手相助。如果不是叶无双横插一脚,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一切,那玉清他们就会白白牺牲。 叶无双不习惯这样的谢意,他并没有帮上太多的忙,只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他虽施以援手,却也无力回天。 邹不闻发红的眼眶是哭过,他陪许不问走过最后的一点时间,过往的一切很多没有解释,千言万语都是离别。 城外,邹不闻和叶无双在金色草屋找到谢君卓,她正打量眼前这间充满术法痕迹的屋子,挥之不去的欲|望依附着每一寸土地,吸引贪婪和罪恶。她闭上眼就能想象到有多少人冲着这金碧辉煌的外表前仆后继,哪怕明知道只是水中月,无法捞起,也不愿意回头。 邹不闻的到来让气氛有些紧张,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他曾以为自己和谢君卓之间只有一个江月寒,没想到后来多了白纤纤,现在又多了策算道人,命运看似平平无常,却早已悄无声息写下因果。 毫无交集的一群人被拴在一起,策算道人和许不问都是间接地为谢君卓丧命,可她并不知晓。 邹不闻不禁在想,这样的人在世上还有多少?因为谢君卓的命运,牵动了无数的因果,很多人可能间接或直接地因为她的关系死去。天道之子的命运是何等的残酷,强加了罪恶和痛苦,不允许情感成为可以左右的弱点。 曾几度挣扎的谢君卓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孤注一掷地选择入魔? 邹不闻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眉目间没了慵散,只剩下冷冽。 碧海笛插在他的腰间,上面坠了一块身份玉牌,谢君卓认出那不是他的东西,眉头轻拢,道:邹师伯,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叶无双不是不识路的人,凉棚和寮城也很近,没到需要有人送的地步。邹不闻此举明显意不在叶无双,而是谢君卓。 可现在人到了,他一直不吭声,反而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看看你。 邹不闻轻声叹息,他要谈论的事之后江月寒也会告诉谢君卓,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来只是有种许久未见谢君卓的错觉,想要在看一眼这个姑娘。 一天之内发生太多的事,饶是他也有些应接不暇。 许不问和玉清都不是毫无干系的人,甚至算得上是至亲。死亡的脚步临近,之后像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少?或许是他也或许是别人。 疲惫不止一次地涌上心头,邹不闻都想甩手不干了,可如今他不站出来,难道要江月寒一个姑娘承担所有? 邹不闻抹了把脸,不在多言,转身离去。行走间,沧海笛上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晃动,下坠的流苏上还沾着没有清理的血迹。 昔日许不问阻止王卓和田蒙前往西海,邹不闻以为他狼子野心,砸了他的身份玉牌。许不问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捡回去复原,本想着等将来一切真相大白,他可以为师尊手刃仇人时再递给邹不闻,却不想他等不到那一天。 师兄就这一块玉牌,你可别再砸了。 弥留之际,许不问把东西交到邹不闻手中,他这一生也只有一个师父,一块弟子玉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师门,只不过局势迫人,为了保护邹不闻,他选择了决裂。 被摔碎的东西即便复原也会有一点不显眼的裂痕,邹不闻拿着那东西,心里痛不欲生。他把玉佩留下,放在身边戴着,就是要自己记住这一切,让许不问也看一看因为他的付出而发生的改变。 谢君卓目送邹不闻远去,眼神没有焦距,思绪神游万里。 一个许不问,一个邹不闻,他们的名字合起来便是不闻不问,给他们取名字的师尊大概是知道些什么才会有此一举。乱世之中唯有不闻不问,才能置身事外。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命运齿轮倾轧,谁又能真正的置身事外? 许不问和邹不闻也未能逃过这命运的枷锁,更讽刺的是不该问的许不问问出师尊的死因,从此陷入痛苦的深渊,忍辱负重,并为此丧命。而不该闻的邹不闻掌管进退堂,耳闻天下事,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遭人陷害,死于非命。 他们的名字从一开始就预示着他们的结局。 谢君卓回神,抓了一把金色的流沙在掌间,沙子握不住,轻的没有重量。它们本是一碗水,被人施了不可解的术法,方才成了这个模样。 世间之事多是如此,得是幸,失是命。 叶无双,谢君卓看向身侧的魔族,入魔后第一次不带情绪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前世谢君卓入魔后大闹天下,把人间踩在脚下,她和叶无双不打不相识,叶无双服她也是因为她更强。他们在一起为祸人间,叶无双是个热衷战斗的狂欢分子,除了战斗从来不会要求其他的东西。 他无欲也无求,忠心耿耿。 可是这一世不同,这一世他有欲|望,有目的。谢君卓想知道,是什么让两世的叶无双有所不同,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叶无双听到这个问题,一瞬间如释重负,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他头微垂,耳边的辫子滑下来,坦言道:我要的很简单,便是让魔族重现人间,有一块安身之地。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深渊已经不适合现在的魔族生存,想要彻底改变魔族,就要先改变限制魔族的领土,让魔族走出深渊。那不仅是叶无双的目标,也是花盈的心愿。 谢君卓忽然明了,原来前世叶无双不是无欲无求,而是自己早早地帮他办到,让魔族重现大陆,所以他不曾动过二心。而这一世他们相逢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叶无双想要就要自己去争取。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7) 魔族作为入侵者,不管何时进入大陆都会掀起风雨。然而此时在谢君卓的光芒下,他们也变得不起眼了。 叶无双,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谢君卓摆摆手,叶无双有所迟疑,谢君卓又道:家里不能没人照料,你我都不在,那些妖魔可不会安分。 山中的大本营谢君卓还有用,不想它就这样毁于一旦。叶无双是把好刀,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比起那些不成气候的妖魔,他来做暂时的管理者绰绰有余。 叶无双的疑虑被一个家字击的溃不成军,他以为谢君卓会永远仇恨他,可这句话明显有了缓和。谢君卓把事情交给他,也是又一次交付信任。 我不会让你失望。叶无双神情振奋,欣喜之色显而易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一直压抑着情绪,茫然无措。 谢君卓神情微僵,脑海中把酒言欢的日子一闪而过,有人放声大笑,纵|情高歌,抱着酒坛子喝的半醉,眼神微眯,朗声道:我叫叶无双,这天下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也没有相同的另一个我。无双无双,天下无双。 记忆中的魔族半疯半傻,何曾有过这样的一面? 谢君卓扶额,道:做自己最难但也最好,你没必要变成别人的模样。无双无双,天下无双,你应该和你的名字一样。 大概是有那么一瞬间还是于心不忍,谢君卓决定把叶无双从那茫然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她认识的那个魔族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可以不改变,一直疯狂下去,无所畏惧。 今日的谢君卓格外的与众不同,叶无双平静的心因为她的话剧烈跳动,他为人性而痛苦,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调节。送走许不问,他的内心也是充满煎熬,他甚至分不清是因为人性还是因为情意。 他以为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但其实他还是他,只是多了一份陌生的需要慢慢接受的情感。 谢君卓的话让他不在迷茫,心里痛快极了。他是叶无双,不管是低至尘埃还是反败为胜,他都是叶无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他,谁也无可取代。 别过谢君卓,叶无双乘风归去,回去的路比来时更让人期待。 送走叶无双,凉棚里又只剩下谢君卓一个人。远处的寮城逐渐恢复,一点办丧的样子都没有。 谢君卓耐心地等了许久,直到头顶的暮色加深,江月寒才从寮城出来。她走的不慢,像是归心似箭,很快就到了谢君卓跟前。她抬手拥抱谢君卓,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安抚着她的情绪,让她放松下来,一身的疲惫都得到舒缓。谢君卓就像是她的避风港,让她可以躲进去,放下骄傲,像个普通的姑娘一样寻求安慰。 谢君卓抬手回应这个拥抱,眼底深处是未散的温柔。 她抱着她的全世界,如此的小心翼翼。 第190章 玉清和许不问的遗体被封印,丧事也不宜过于宣扬,知道的人都下了封口令,所以没有在寮城内掀起太大的波澜。 无极的考虑江月寒心里清楚,可清楚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天道失衡,邪灵复生,忘情口中的毁灭甚至可能更甚。他们这些正在经历的人,心情难免压抑。所幸这一次谢君卓没有丧失理智,她就在江月寒看得见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她,给她拥抱和依靠。 江月寒把许不问带来的消息告诉谢君卓,这因她的身世而起的一切。 至善的母亲和至恶的父亲,他们的结合降生了处在中间的谢君卓。她可向善也可向恶,顺应天道而来,注定这一生都不会太平。 天道借她的手降罚于天地,可是没有人知道天道的目的是什么,意欲何为。 谢君卓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神情无悲无喜。儿时的记忆会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消失,除了母亲,她不记得曾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手上的因果线牵扯到很多人,那些关系错综复杂,结合在一起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不断地延伸。 谢君卓是网的中心,一点点的不同都会让整张网随之变动。 江月寒诉说的同时也会注意谢君卓的神情变化,她不想让她觉得愧疚。然而谢君卓的神情很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深不可测。 江月寒的心不禁往下沉,天道对谢君卓的影响比前世更甚,此刻的她和庙堂里低眉垂眼的菩萨一般,看似对众生充满了怜悯,实质冷酷无情,没有七情六欲,平静的内里是一颗顽石之心。 石头捂不热,也开不出花。 师尊? 江月寒的声音低下去,情绪不高,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难过。谢君卓察觉到她的不安,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冷淡的声音下藏着的是小心翼翼的关切,不管谢君卓变成什么样,在她眼中,江月寒永远与众不同。就算这个世界会被覆灭,大陆崩塌,天穹破碎,谢君卓也会在毁灭的尽头为江月寒撑起一片天。 她对江月寒的爱和温柔,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江月寒眼眶泛红,眼角的朱砂痣越发鲜艳,清冷的面容染上笑意,如沐春风。她握紧谢君卓伸过来的手,靠过去和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贴。 谢君卓垂下眸子,心脏毫无波澜,眼底却满载笑意。 比起前世面对大道时无法交心的苦闷,这一世她们了解彼此,相互倾心信任,就算不在一起,也会努力和对方面对将来的一切。 君卓,邹师兄已经拿到策算道人的命魂,但解开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相信我们一定有办法可以扭转如今的这个局面,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江月寒心里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谢君卓前世充满毁灭的性子让她心有余悸,不想看着那一幕重演。 谢君卓点头,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我要去西海,你也陪我去吗?江月寒问道,眸子里带着笑意。她只是随口一问,倒不是真的要谢君卓陪她去。 勾陈被封印在西海,它对谢君卓的重要性只有太虚知道。太虚既然有把握封印,自然也有把握让谢君卓再也拿不到,所以此刻的西海对谢君卓而言是危机重重。 江月寒不会让她去冒险,而且陆地上也还有需要她的地方。 谢君卓微顿,误杀水淼淼前夕,她恢复了前世遗忘的记忆,窥见勾陈的另一面。那把剑大有来历,出现在剑空间里的生灵被铁链锁着,它的命运和前世坠魔的谢君卓何其相似,一样在黑暗中挣扎,无法逃离。 师尊,你对勾陈知道多少?谢君卓心生疑惑,她除了知道勾陈会掀起腥风血雨,带来灾祸外,别的一无所知。它如何诞生于天地,身为兵刃之王又为何向恶,这些都没有人可以解答。 它被葬在兵刃堂的最深处,暗沉无光却削铁如泥。它过往的主人都是人屠,所以大家对它也充满恐惧。但自谢君卓握剑以来,能够感觉到,这把剑并不会引起杀|戮,相反,它的力量纯粹强大,可以压过魔罗果。 江月寒被问得一愣,很少出世的神器被赋予的传说很多,唯有勾陈和杀|戮常伴,无人知晓更多的来历。要说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它每出现一次,玄门就会发生大毁灭断层一次。 你是觉得这把剑有问题? 我说不好,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把它看轻了。 堂堂的兵刃之王,岂可和一般的剑相提并论?谢君卓当初为求解决之法前往佛宗,慧空大师那一席话更是意味深长。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现在想来,慧空大师究竟说的是人还是剑?还是两者都有? 谢君卓微微挑眉,陷入沉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佛宗,找慧空大师问个明白。就怕那个老秃驴顾左右而言起来,要用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词来忽悠她。 谢君卓可没忘,西海一事,这老秃驴也尽了一份力。人人要她做魔头,就是不知道魔头的怒火他们能不能承受。 玉清和许不问的丧礼虽没办,但后续的有些礼节还是少不了。谢君卓不愿意江月寒独自伤心,便在城外多留了几日。 她如今是魔尊,旁人对她有所恐惧,但因为她未生事,彼此之间勉强维持一个平衡。天下不断有流民逃往寮城,有人逃就有人追,那些行凶作恶的魑魅魍魉才不管眼前这个地方是那儿,随心所欲地追赶。看着猎物挣扎逃窜,兴奋大叫。 在寮城外围的三清宗弟子会出手援助,但因为天下大乱后不仅魑魅横行,人间也是一片混乱,常常应接不暇。不仅要面对妖魔,还要面对一些趁火打劫的同道修士。 谢君卓看了两日,最后看不过去出手相助,她动手不留情面,魑魅魍魉有多少杀多少。前赴后继的魑魅成了她的手下亡魂,逃亡的百姓还以为她是三清宗的弟子,心里感激不尽。 真正的三清宗弟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唇微动,想要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谢君卓也算得上是三清宗的弟子,只不过要加一个曾经。 倘若有人不死心追问身份,他们犹豫再三,便会说是江月寒门下的师妹,无名。 谢君卓并不介意这些师兄的遮掩,她做这一切又不是为了博个美名,让其他人记得她的好。 有了谢君卓的震慑,那些魑魅魍魉闻风丧胆,寮城外围平静了很长一段日子。 江月寒听见下面的弟子们议论这些事,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她只要得空就会去见谢君卓,本想给谢君卓换个合适的地方,可她偏偏就喜欢那个金色的凉棚。 这里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迈不动脚?江月寒送来了白季远让下面的厨子给谢君卓做的饭食,是她喜欢的口味,偏辣,和江月寒不同。 谢君卓打量眼前的这个凉棚,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我就是觉得有趣。 前往寮城的必经之路上出现这样的一座金屋,很难不让人好奇。更何况这座金屋充满了故事和不甘,那种邪恶让留在这里的谢君卓感觉很舒服。 江月寒拿她没办法,和她提起这座金屋的来历。当年他们为了解决白露的事前来寮城,半道上遇见坐地起价的商贩,邹不闻略施惩戒,给他一座能看不能用的金屋,本意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迷途知返,早早离去。 岂料这人钻进了钱眼里,满心满眼只看得见这金子外表的凉棚,发现所有的东西拿不出去后,干脆就在凉棚里守着不肯出去,时间一长,家人受不了厌弃,妻离子散。可他依旧不肯放弃,活活饿死在这里。 其实那个小贩不是唯一一个满心贪婪的人,寮城的事情解决后,因为这座金屋也发生过很多混乱的打斗。白季远请齐长老出面干预过,也解释这一切不过是术法变化,其他人实践后发现果真如此,便悟透而去。 到最后,越来越执着的反而是从一开始就清楚金屋就是一座破烂凉棚的小贩。 谢君卓听的津津有味,这个小插曲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邹不闻的惩戒并无大碍,可惜小贩自己看不透。他若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从这座金牢里走出去,他就会发现一切还是自己一开始摆摊设点的模样,根本就不存在点石成金之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他一开始就在这个局中,他才更不容易走出去。江月寒摇了摇头,她并不同情这个人,反而有些同情被他拖累的妻子。他守着虚幻不肯离开,妻子就要独自面对残酷的生活。 我看他不是当局者迷,他明明知道有问题却还是不肯走,是心存侥幸和贪欲。这种人在世上也不是个例,一抓一大把。谢君卓耸了耸肩,对这种事嗤之以鼻。被贪欲掌控的人生,只能作为金钱的俘虏。 江月寒觉得谢君卓说的有几分道理,道:出问题的是这个棚子而不是他,他以为自己可以操纵这个棚子,却不知道是棚子在操纵他。 确实如此。谢君卓点头附和,忽然心中灵感一闪,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 她停下筷子看向江月寒,停留片刻后又转向这个棚子。这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屋子,其实内里全是稻草,不值一提,可即便如此它还是唬住了来来往往的人,把它当成珍宝。 局中人做局,当局者迷。 谢君卓忽然想到头顶的天道,它看起来完美无缺,无懈可击,可既然毫无弱点,那为什么要灭世?难不成它也和这个草棚子一样,只是看起来辉煌,但实际早就出了问题? 师尊,我恐怕要去一趟阴阳玄宗,我有一个关于天道的猜测,忘情一定还留有别的东西给我。 第191章 江月寒和谢君卓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当谢君卓的心里有了关于天道的猜测后,她便有些坐不住。江月寒也不拦她,毕竟江月寒自己也要尽快赶去西海,找到勾陈。 师徒二人短短地小聚几日,很快便定下来日相逢的约定,又一次分开为了世道奔波。 谢君卓直接前往阴阳玄宗,她有一种预感,这一次自己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江月寒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和邹不闻交代,便又多留了一日。此去西海,前途未卜,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为了方便邹不闻他们收集消息,掌握天下动静,江月寒让锯齿鼠的族老留下,帮助邹不闻。 锯齿鼠自那日在李家村犯下杀业被江月寒和谢君卓放过后,一直在潜心修炼,为了赎罪,他们加入了这一次的乱潮,成了无处不在的消息网。但同时,它们族内也有不小的损失,很多锯齿鼠在收集消息的时候死于非命。 锯齿鼠改变了道门对妖的一贯看法,让他们明白,不是所有的妖都不通人情,需要消灭。 族老对江月寒的安排没有异议,它们一族可以自由往返寮城,江月寒感激他们的相助,还特意在寮城给他们安排了一片僻静的区域,方便他们把幼鼠留下,没有后顾之忧。 除了锯齿鼠,江月寒将小坏蛋也留给邹不闻,这个小纸人只要吃饱了灵力,便可以不远万里去传递消息。不仅如此,只要这个纸人在,它还能随时随地感应到谢君卓的存在。找到谢君卓。 我此去西海,归期不定。倘若你们遇见难以解决的麻烦,可以让小纸人去找谢君卓。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江月寒只不过是给大家多留一条退路。虽然谢君卓入魔,成了妖魔信奉的魔尊,但她心里还有三清宗,还有寮城的大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袖手旁观。 有她在,江月寒也可以放宽心。 许久没有行动,赖在江月寒身边的小纸人吸饱了灵气,盯着邹不闻伸过来的手看了几息,才不情不愿地伸脚踩过去。 它的主人都是万里挑一,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替换。 邹不闻也不是第一次见小纸人,对它的嫌弃嗤之以鼻,转手便把它递给何飘。一时间两度易主,小纸人正准备打滚,忽然发现何飘的气息有些熟悉。它蹲在何飘的手上仔细地嗅了嗅,蹭了蹭何飘的大拇指乖巧起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8) 它这是认出了何飘,当初和它一起被关在禁制里的难兄难弟。 邹不闻的情面可以不给,但共患难的情面是要给的。 江月寒事无巨细地和邹不闻商量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后动身前往西海。这一次她单枪匹马重回故地,谁也不知道即将等待她的是什么。 阴阳玄宗,谢君卓本以为再次见到颜玉容需要花费一些周折,她甚至都做好打进去的准备。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阴阳玄宗的弟子见是她,根本没有阻拦,而是直接放行让她进去。 颜玉容像是算准谢君卓要来,早早地在宗门里等候。只不过等待的地方有些特别,她在星燎台。 水淼淼死后并未下葬,而是被放在星燎台的最中间。她以此为冢,颜玉容更是下令封印此地。 一开始宗门弟子还有人不解,可是随着天下大乱,越来越多的事情发生,他们也顾不上这点疑惑。 今日谢君卓登门造访,颜玉容开启星燎台一半的封印,留出一条容人过的通道,直到水淼淼跟前。 水淼淼静静地躺着,面色红润,若非当日谢君卓确认了她的死亡,她说不定会以为水淼淼是睡着了。 颜玉容神情庄严肃穆,她坐在水淼淼身侧,衣着精美华贵。谢君卓走到她面前时,她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后视线便落到水淼淼身上。 这个孩子虽然不在她的名下,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知晓她的来历,也知道她的特殊和不同。忘情决定牺牲她时,痛苦的又何止玄洛? 你终究还是来了。颜玉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明明谢君卓如期而来,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期待。 她们阴阳玄宗从来都是中立派,这一次是忘情要帮,他们才倾全宗之力。 你既然猜到我要来,那肯定也是知道点什么。如今我就在这里,你还要我一句一句地问吗? 颜玉容并不惊讶,甚至在预料之中,这便让谢君卓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忘情当日的话并未说完,她还藏了一部分要等到如今才揭秘。 颜玉容仰头看向谢君卓,一宗之主的威严即便是面对成魔的谢君卓也不逊色。今生和前世相比,颜玉容更有杀伐决断的魅力。她从地上站起身,拂袖道:你可知水淼淼的来历? 谢君卓挑眉,这事水淼淼和她提过,可她没听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和如今的局面相联系。 淼淼是个特别的孩子。颜玉容似乎是不期待谢君卓的答案,不等谢君卓回答,又自顾地说起来:她对阵法一窍不通,却也不会被任何阵法限制。除非出手的人并非人类,这样她就会费点时间才能脱身。从小到大,宗门里的禁制都关不住她。可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只要我们说什么地方不能硬闯,她便乖乖地,不去踏足。 回忆起往事,颜玉容的脸色没有那么冷硬,甚至算得上温柔。只是那样的柔情稍纵即逝,对她而言太过短暂。 水淼淼如今就躺在这里,回忆成伤。 谢君卓知道,这个时候颜玉容不需要她插话,她静静地听着就好。果然,很快颜玉容又开口道:淼淼不是人类,或者说她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是她娘亲一意孤行,盗走星燎台的星源,逆天改命,才强行让她降生在这个世上。 谢君卓一怔,这个消息有些过于震撼,和水淼淼告诉她的完全不同。 颜玉容瞥了她一眼,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道:淼淼小的时候喜欢追问自己的父母,太长老为了不让她伤心,才编了谎话骗她。她的娘亲痴情是痴情,就是没痴情对地方,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还连累淼淼来这世上走一遭。 没有足月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就算生下来也是死胎,可淼淼是个例外,要不然怎么说她母亲聪明?她把逆转光阴的阵法封印在水淼淼的心脏中,让阵法做为她的血脉支撑她活下去,又将星源做为遗物留在她身边,源源不断地补充力量。你那一掌碎了阵法,即便是我也无力回天。 用阵法代替生机活下去的人,本来就和常人有所不同。她不受阵法控制,却不能修行阵法,因为体内的力量限制她的双目,让她看不见。 颜玉容一直以为,只要故事不被拆穿,水淼淼就可以一直维持现状,就这样活下去。可到底还是没能安稳地过一辈子,路才走了一半,恍然间就到了尽头。 颜玉容俯身,从水淼淼的脖子上取下那块星源,水滴形的珠子中间,原本有着一个很亮的小点,可是随着水淼淼死去,它就消失不见。 这是星燎台一半的力量之源,它看起来的确很不起眼,可少了它,星燎台的力量便不完整。颜玉容把吊坠递给谢君卓,解释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太长老并没有告诉我,但她说了,答案要你自己去寻,就看你敢不敢。 我人都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敢?谢君卓没有犹豫,接过颜玉容给的东西。 颜玉容见她如此自信,并未受到感染,反而杞人忧天般轻叹道:但愿如此。 谢君卓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星燎台这地方她熟悉,除去上次修行的半个月不谈,前世也没少来晃悠。当初忘情说她是在此地参悟,方才有了让她和江月寒重生的计划。如今又把她再一次诳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谢君卓多了个心眼,问道:这星燎台一览无余,你要我怎么寻?在这里坐上十天半月,慢慢参悟? 星燎台能知前世晓未来,你只需要握住手上的星源石,让灵力与其碰撞,它便能带你见星燎台的另一面,也是太长老想要你看的那一面。 谢君卓不以为然,正欲发力,颜玉容忽然叫住她:谢君卓,你真的想好去面对了吗? 谢君卓没有作答,她只是奇怪地看了颜玉容一眼。事到如今,她不面对行吗? 颜玉容见她神色坚定,眼底浮现欣慰之色,一脸决然道:这一次,我阴阳玄宗没有选错。谢君卓,不管你今后如何抉择,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阴阳玄宗所做的一切。我们是不善战斗,但我们可以布阵天下。 颜玉容说的激昂,谢君卓嗤笑道:能布阵也能布局,三大宗门,又有谁是个庸人? 你说得对。颜玉容附和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着谢君卓,道:你去吧,我阴阳玄宗会为你守到最后一刻。哪怕万劫不复,也绝不退让。 谢君卓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话格外刺耳。可是还不等她细想,手上的星源不知何时吸收了她的力量,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化作无形柔|软的水,在谢君卓眼前泼开一条长河。 那河流没有尽头,不知是延伸到什么地方,在它上空是璀璨的星辰,汇聚成一片星海,无穷无尽,朦胧清冷,带着圣洁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谢君卓迷惑眼前的一幕,想要问颜玉容,却猛然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河水横卧,谢君卓寸步难行,正当她想要涉水时,一直安分在储物袋里的祈愿书飞出来。它如今是尺子的模样,刚浮现便迎空而长,化作一条能载人的小船,滑入水中。 谢君卓踩上去,小船无风自动,带着谢君卓走向河流的另一边。随着小船的移动,谢君卓眼前的星河也开始变化,慢慢地化作无数的景象,一点点开始演变。 谢君卓静静地看着,脸色逐渐变了 第192章 太虚的利用,朝月宗的落败让本来就处在风暴中心的西海首当其冲,谢君卓入魔后,这里的平衡最先破坏,渔民纷纷出走逃难。海妖受到天道的影响,不在安分于水域,兴风作浪。 残破的废墟出现在地平线上,整个西海安静的可怕,海浪退去后残留的河沙铺满了道路。放眼看去,四下无人,没能随着海浪一起离开的鱼虾早已死去,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 江月寒一路走来,无不震撼。她料想到西海不会平静,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景象。村落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随处可见的破败诉说着这里的混乱。没有被带走的家具残骸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像是一道又一道精心堆砌的门槛。 江月寒不曾见过西海的宁静和喧嚣,她眼中的西海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风雨。 走过那条熟悉的道路,记忆中的水桥浮现在眼前。不同于一开始的平整光洁,在力量的对冲下,桥体早已四分五裂,残留的力量支撑着它没有被水流冲走。 江月寒走上去,桥体摇晃不稳,像是水中浮萍,一圈圈的涟漪荡漾。谭仁的死迅速瓦解了朝月宗,此刻宗门内也是一片死寂。门下弟子四散,搜刮宗门财务离去,他们走的没有任何留恋。 江月寒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宗门,轻声叹了口气。乱世之中生存不易,朝月宗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的小宗门也经历着起伏。 江月寒拿出叶无双还给她的玉石,这上面的记载和朝月宗的阵法有关。噬魂阵就隐藏在这些阵法之下,江月寒想要找到勾陈,就要先找到噬魂阵的位置。 顺着玉石记录的路线一直走下去,江月寒最终在玄洛当日停留的假山旁停下脚步。玄洛在玉石中记下了这里的不对劲,江月寒用灵力注入玉石,一个转换阵的虚影浮现在她的眼前。 玄洛当初靠在假山上时,察觉到石头不对劲,细查之下找到了隐藏的转换阵。朝月宗的人通过这里,直接进入临海之渊。 可是乱世冲击,这里的阵法已经被破坏,江月寒无法使用这个大阵。好在玄洛多留了一个心眼,在两个阵法之间留下了联系,江月寒从阵法上找到微弱的气息,凭借着这点气息,她离开朝月宗所在的位置,一直朝着海域飞去。 海面上原来不起眼的海妖受到天道的影响,纷纷探出头来兴风作浪,彼此之间征战好斗。 江月寒对他们的挑衅攻击不予理会,身前的避水珠护着她平安横穿海域,抵御了海妖的所有攻击。海妖对避水珠也有所忌惮,没有继续贸然攻击。 冰凉的珠子就在锁骨间,发着蓝色的微光,这是当初在海面上谢君卓送给她的护身符。 江月寒后来知道这颗珠子的来历,但一切为时已晚。如今带着珠子重回此地,她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临海之渊很快出现在江月寒的眼前,海水横断直下三千尺,遥遥不见尽头。承载噬魂阵的山洞已经崩塌,残留一点废墟在海平面上,若是不细看,指不定以为是冒出来的礁石。 玉石提示江月寒这里就是目的地,可是江月寒上岸后遍寻不到勾陈的踪迹。谢君卓当初摧毁了噬魂阵,放出被囚禁的数万灵魂,让它们得以解脱超生。 按理噬魂阵已经不存在,因为噬魂阵而生的怨气也该消失。 江月寒仔细地在海岛上检查一番,不肯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江月寒打算换个地方搜寻时,一团灵气从倒塌的石头缝里冒出来。它绕着江月寒飞了两圈,卷起江月寒的袖子让江月寒和它走。 江月寒觉得这个气息有些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见灵气一头扎进海水中,露出一半在海面上,像是在静静地等待江月寒跟上。 江月寒见状心头疑云密布,她看着脚下漆黑阴暗,深不见底的海面,心中不禁权衡思量。当日带走勾陈的黑雾也是潜入海水,可水中变幻莫测,它真的一直都在海底吗? 灵气并未催促江月寒,而是等她做决定。 江月寒握住锁骨间的避水珠,很快做出决定,纵身一跃跳入临海之渊。 临海之渊的水不渡众生,不浮万物,江月寒一入水中便不断下沉。好在紧要关头避水珠发出蓝色的微光形成透明的罩子将江月寒笼罩进去,阻止她下沉的趋势。隔绝海水,江月寒缓过劲来,周身灵力运转,尝试着控制避水珠的能量。 浮在海面上的灵力沉入水中,模样发生变化,很快一个高大透明的身躯出现在江月寒面前。观其样貌,赫然是当日死在西海的李洛。 江月寒吃惊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洛会变成这个样子,魂魄滞留人间。 李洛面无神情,双目无神,他没有和江月寒打招呼,只是看了江月寒一眼,随后朝着不见天日的深海飞去。 江月寒这一次没有迟疑,立刻跟上李洛。她相信,李洛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初李洛死在西海,在无相启动噬魂阵时,他的魂魄也受到牵引被卷入阵法中。但因为他不是阵法的原恶灵,谢君卓破坏阵法后他并没有顺应鬼门离开,而是成了天地间的一缕孤魂。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噬魂阵的气息,和卷走勾陈的怨气遥相呼应,他能感觉到怨气的位置。因为怨气的影响,他的魂魄过不去鬼门关,一直在外徘徊,如今越来越虚弱。平日里他都是躲在石头缝中,尽可能的保存力量。 今日江月寒前来,他察觉到了江月寒的气息,也猜到江月寒的目的,直接带她前去寻找怨气。 江月寒不知道自己跟着李洛走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是在不断下沉,四周光线昏暗难辨,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在一片散发着蓝色光点的海域停下。他朝着光点的中心指去,只见在细微的蓝色光点中盘踞着一团庞然大物,它没有实体,没有形态,如同浓雾一般,可是却给人难以言状的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黑雾近在咫尺,李洛受到影响,身体更加透明。 江月寒意识到不对劲,凝神看过去,瞧见一根细长的黑线链接李洛和黑雾。随着黑雾的蠕动,李洛的情况越来越差。 江月寒大惊失色,七杀瞬间出鞘,磅礴的杀气横扫,直接切断那条黑雾。李洛的身体变透明的速度缓下来,眼底逐渐恢复焦距。 他看向江月寒,神色欣喜,可是还不等他说点什么,一道白光闪过,他的魂魄消失在深海。 失去怨气的影响,他也该去到该去的地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江月寒都来不及反应,回李洛谢意。离别匆匆,待回神,已是阴阳两相隔。 江月寒顿了顿,轻声道:谢谢。 三清宗的弟子,即便魂留他乡,受制于人,也不忘初心,坚守正义。 卷走勾陈的怨气就在眼前,江月寒为了能够感受到勾陈的存在,坚定地走向黑雾。雾气盘踞不动,像是变成了死物。江月寒不敢大意,手上七杀紧握,银光如月,在深海里破开一道光。 忽然,雾气之中有红色的流苏飘过,江月寒愣了一下,猛然想起来谢君卓的剑上坠了一个并蒂梅花流苏。她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一直都没有取下来过。 红色在黑暗中极其显眼,江月寒荡开那些雾气,果不其然看见了熟悉的梅花剑穗。她心中大喜,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找到被吞噬的勾陈。只可惜勾陈和黑雾融为一体,看不清全貌。 江月寒比划了一下剑穗和勾陈的距离,找了个大致的方位伸出手,直接握住勾陈的剑柄。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59) 冰冷的金属质感从手心传过来,江月寒正欲拔剑,头脑忽然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走马灯般飞快地掠过。她的神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不断地往下沉。 江月寒心中大惊,暗道一声糟糕。她想要松开勾陈,可是手被牢牢吸住,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开。 她的意识沉|沦,整个人陷入昏迷,一头栽入黑暗中。避水珠护住她的身体,让她不受海中力量的侵害。 黑暗开始蠕动,很快勾陈和江月寒都被包裹进去,海水又恢复了平静,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梅花剑穗在水中飘呀飘,那刺目的红色是最诱|人的饵,让人忽略黑暗中的危险。 江月寒从沉睡中清醒过来,阳光落入房中,风吹动竹林簌簌作响。她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房间愣了一会儿,有些记不起来自己怎么睡着了。 江师叔,江师叔,你在吗? 潮声阁外,有弟子在扣门询问。 江月寒翻身下楼,开门问道:何事? 弟子连忙垂下头:玉清仙君有令,请你去乾坤殿走一趟。 玉清二字落入耳中,江月寒一阵心悸,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师尊有请,她自然不敢怠慢,拿上剑出门。 弟子跟在她身后,瞧见她的剑上多了一点东西,笑道:江师叔,你这个剑穗真好看。 江月寒一愣,心道自己哪里来的剑穗。她抬起手,七杀的剑柄上果然坠了一枚剑穗,是并蒂梅花,精致漂亮。 第193章 三清宗一切如常,弟子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日常的宗门事务。江月寒一路走来,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觉得到处都很奇怪。 她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到了乾坤殿也没想明白有什么问题。七杀上的剑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漂亮是漂亮,可她毫无记忆。她本想把剑穗取下来,可是刚握住那朵梅花她就犹豫了。 最终她留下了那东西。 乾坤殿内,三位仙君高坐,玉清怀抱浮尘,居中居首,无极懒洋洋地抱着一个枕头,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太虚眼眸半睁,手里端着一个紫砂茶壶。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殿内除了三位仙君还有一些长老,他们神情肃穆,似有所思。 江月寒给玉清行礼,询问出了什么事。 玉清闭目,神情哀痛,眉目间似有几分不忍。他缓了缓情绪,说进退堂如今无人掌管,长老们要商议合适的人选,故让江月寒前来旁听。 江月寒闻言诧异不已,脱口而出道:师尊这是什么话?进退堂不是一直都是邹师兄和王卓在看管吗?怎么突然就要换人了? 江月寒话音刚落,大殿内的气氛就变得古怪起来,有些长老面色大变,就连三位仙君也神情严肃。长老们窃窃私语,似在指责江月寒没有分寸,不分场合。 玉清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下面那些长老,示意他们安静。 江月寒环顾大殿,觉得说话的这些人一个赛一个陌生。她心道不该是这样,殿内三位仙君尚未发话,底下的人怎敢无端揣测?实在是不成体统。 她们三清宗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 江月寒还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玉清的声音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月寒,邹堂主的事我也很抱歉,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无能为力。 江月寒心生疑惑,正欲问,话还没有出口,一段记忆就在脑海里闪过。邹不闻本是镇守进退堂的修者,却莫名着了道,练功出了岔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徒弟,清醒之后拔剑自刎。 除了他的徒弟,还有几个在进退堂办事的弟子也被打伤,事态影响恶劣,大家本不愿提及。所以江月寒一开口就触了大家的霉头,有些长老心中不爽极了。 江月寒揉着额角,对这陌生的记忆感到违和。那可是邹不闻,身带沧海笛,可以破除一切心魔业障的邹不闻,他怎么可能走火入魔,还杀了自己的弟子? 江月寒不信,她匆匆别过几位仙君离开乾坤殿,朝着进退堂飞去,势必要寻一个答案。 在她身后,乾坤殿的景象逐渐崩塌,变成一片漆黑的废墟,可是她看不见,她的注意力都在前方。 进退堂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掌管,大门紧闭,不见人影。平日里被王卓精心照料的小池塘浑浊不堪,灵鱼尽数死去,就连那些荷花也只剩下残枝枯叶。 江月寒愣在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看上去好像有所变化,但实际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江月寒把自己关在潮声阁练剑的时候,时常会有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好像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而不是独自孤零零地。 那样的违和感在靠近小厨房时更甚,江月寒看着那个崭新多余的小厨房,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点火和面,给自己煮了一碗汤圆。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她突然变得很熟练,哪怕做的不那么好看,动作上也挑不出毛病,行云流水般,仿佛演示过千百遍。 江月寒越来越糊涂,她觉得是自己修炼出了问题。端着汤圆到院子里吃完,她看着眼前这片茂盛的竹海,突然萌生出出去走走的念头。 江月寒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很快就下定决心,到穿云峰去辞别玉清。 玉清拿着浮尘,头也不抬,平静道:出去走走也好,如今世道不太平,以你的本事,多少能做点什么。 玉清说世道不太平,可是江月寒却没有感觉到。她将信将疑地离开穿云峰下山,不久后就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世道不太平。 妖魔山魅不知何时组成了阵营,在人间兴风作浪。他们攻击城池,奴役百姓,和道门大打出手。大陆之上,路有饿殍,伏尸三千。 江月寒吃惊不已,陌生的记忆再度浮现,原来人间出了一个魔头,她法力高深,残暴无情。召唤出了深渊的魔族,带着他们在人间兴风作浪。人间人人自危,道门也是自顾不暇。 江月寒仗剑人间,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战过妖魔,打过山魈,在人间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又一次解决了骚扰百姓的妖魔,江月寒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她倒靠着大树解下衣服给自己包扎。可是伤口太靠后,她有些够不到。 风拂过林间,血腥味散出去,江月寒深知这个气味会招来更多的仇敌,她不能留在原地。顾不上够不到的伤口,江月寒穿上衣服就要离开。可是她还没走两步,眼前就是一阵眩晕。 她撑着额角摇了摇头,重影不曾散去,她的意识很快消失,朝着一旁倒去。 坠|落的瞬间,江月寒瞧见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居高临下站在她的眼前,手上握着一条长鞭。 江月寒清醒时正躺在一个破旧的园子里,头顶月朗星稀,身边燃着一团篝火,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她倒下时看见的那道黑色人影正端坐在篝火旁,侧对着江月寒,支起树枝烤着一只野兔。 兔肉鲜嫩,香味扑鼻,那味道一钻入鼻尖,江月寒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黑影听见声响,转过头来,入目是一张英气的俏脸,不施粉黛,明眸皓齿,让人过目不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黑夜的缘故,黑影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戾气,像是出鞘的兵刃,沾满鲜血和仇恨。 江月寒愣了一下,没想到救她的是个如此好看的姑娘。 黑影拿起烤兔递给江月寒道:时间刚刚好,你失了一些血气,需要补一补,吃吧。 黑影的声音是冷的,可不是那种寒冬腊月刺骨的冷而是春雪消融时的阳光,带着不明显的温度。 江月寒坐起身,看着肥美多汁的兔子,礼貌地撕下一条兔腿,轻声道:谢谢。 黑影看着没有被全部拿走的兔子,顿了顿,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她把棍子直接插在江月寒身边,这是她为江月寒准备的食物。可是她刚松手准备退开,余光就扫到江月寒顿住,面上似有犹豫之色。 黑影想了想,干脆撕下一块肉做个样子。江月寒见状才继续进食,没有迟疑。 姑娘,我叫江月寒,来自三清宗,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手上的食物缓解了饥饿感,江月寒开始和人寒暄。混乱的世道中,能遇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江月寒觉得亲切。 黑影启唇,话到了嘴边,她看了江月寒一眼,道:不用谢。 江月寒自报家门,黑影却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愿意回答,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是什么好事,倘若江月寒听见了,她就不会搭理她了,说不定还会拔剑相向。 谁让她是这个世道中最大的魔头谢君卓。 乱世相遇,对于江月寒而言是萍水相逢,对于谢君卓而言却是久别重逢。大概江月寒是忘了,曾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她救了一个小乞丐。 没有得到谢君卓的名字,江月寒有些尴尬,她的性格也让她不愿意再问一次。 两个人间的气氛冷下来,江月寒吃完食物,开始闭目调息。谢君卓收拾了火堆,她本想留在离江月寒最近的地方,可是又觉得不妥。 她是魔,而江月寒是道修,她们成了敌人。 江月寒的伤势在恢复,谢君卓没有打搅她,退到远处去巡视周围,为江月寒把风。有魔王的气息坐镇,这一|夜风平浪静。 清晨江月寒从修炼的状态中醒来,伤势好的差不多。身边的篝火已经燃尽,旁边放着用溪水冲干净的野果,林间没有了谢君卓的身影,江月寒拿起果子,环顾林间,心中不禁惆怅。她咬了一口野果,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微微蹙眉,眼底却染上笑意。陌生人的那份体贴恰到好处,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好好地道谢。 吃完野果重新上路,江月寒以为自己和这个陌生人的缘分缘尽于此,却不想那人竟然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陪着自己斩妖除魔。她没有掩盖自己的行踪,但也没有要和江月寒见面的意思,仿佛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就够了。 江月寒是个不懂得生活的人,斩妖除魔厉害,除此以外却能把生活过的一团糟。 谢君卓跟了她一段时间,逐渐认识到这一点。从此以后,江月寒的一日三餐都有了着落。跟着她的小尾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默默地送上食物,观察她的口味,做她爱吃的东西,送她衣服丹药,为她生火护法。 江月寒被她照顾的很好,心里想着总要还一点人情,可是那人总是躲着她,不肯见面。 这让江月寒有些难办,又一次醒来后看见身边放着自己喜欢的糕点,江月寒不禁摇头,对着无人的四下道:你带的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陪我一起,可以吗? 四周安静极了,没有回应。江月寒也不着急,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有人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来,怯生生地问道:那你还问我的名字吗? 名字是个禁词,谢君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江月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躲着她,她有些诧异,体贴道:我不问了。 既然这是你的秘密,那我尊重你。 第194章 历练的路上有了谢君卓作陪,行程不在无聊。谢君卓话不多,也不会因为那日江月寒相邀就走出来陪着她一起闯荡。她还是很内向,除了吃东西的时候露面陪着江月寒,其他时候依旧是躲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江月寒,给她护法。 谢君卓的疏离让江月寒不止一次的疑惑,可是每次想问的时候一想到她会为难的皱眉,江月寒就不忍出口。谢君卓对她没有恶意,甚至处处为她着想。没人时也会走到江月寒能看见的地方,陪着她。 江月寒对她感觉很熟悉,甚至是有些心疼,她不懂那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要对谢君卓好一点。 江月寒当然知道要对谢君卓好,她也想为谢君卓做点什么,可是和全能的谢君卓比起来,自己是那么的笨拙,她不会照顾自己,谢君卓却信手拈来。 在谢君卓面前,她像是个刚出生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江月寒羡慕那样的谢君卓,临危不惧,游刃有余。 这会儿没有人在这里,你不出来陪我吗? 江月寒荡平了周遭的妖魔,选了一个临水的山洞作为暂时的落脚点。她日夜战斗,一身血气,哪怕有除尘的术法,时间长了也会感到不适。 过了今日我就要去别的地方斩妖除魔,你还跟着我走吗? 江月寒拿出一套新的衣服准备去水边清洗身上的血气,换身干净的行头,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谢君卓就站在洞外,看见江月寒出来想要躲,可是周围没有能避的地方。她有些无措地站着,目光和江月寒对了个正着。江月寒五官秀丽,气质清冷,眼角一点朱砂痣,平添两分艳丽的妩媚。 谢君卓每次看见她的脸都不禁脸红,她连忙躲闪,挪开自己的视线,假装去看山洞外水天一色的风景。 你明天想去哪儿? 附近的妖魔扫荡干净,以江月寒的脾气,她自然会去下一个妖魔集之地。谢君卓在心里算了算,如今的天下因为她的影响,妖魔邪魅多不胜数,凭江月寒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扫荡不清,更何况还有道门内部的腐朽,一点点地滋生邪恶的人心。 不论江月寒走到何处,她都是处在风暴之中,难以喘息。 我还没想好,或许我该去拜访一下附近的道门。江月寒独自在外战斗了那么久,都没有看见附近道门的影子,她一开始以为是附近没有道门的存在,打听之下才知道这里的道门早早闭门谢客,不愿意出手相助。 身为修道者,理应斩妖除魔,肩负天下苍生,岂可贪生怕死,躲在普通人的身后畏畏缩缩,不肯出手江月寒心中有气,干脆去探个虚实,看看现在的道门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君卓闻言,眼底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她比江月寒清楚道门是个什么样子,乱世之中他们想的可不是斩妖除魔,而是如何压榨百姓,把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剥夺。江月寒对道门内部的弯弯绕绕并不清楚,谢君卓不由地担心,怕她着了那些人的道。 不如把他们杀个干净! 残忍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在江月寒看不见的地方,谢君卓的神情嗜血阴鸷。她是魔,倒也不必和人类讲什么感情。 只是 她先下手为强是省去江月寒的危机,但也让她看不清道门的真面目。把她圈在一个虚幻的美好中不是帮她,而是害她。道门腐朽由来已久,江月寒的正义在这样的泥潭中只会越陷越深。唯有让她意识到危险,才能早早提防。 谢君卓犹豫起来,杀意和理智互不相让,都想做谢君卓的主。谢君卓难下决定,打算先试探一下江月寒的口风。倘若江月寒对道门抱有期待,她就不得不出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0) 耳边传来水声,江月寒解了衣衫入水,清洗沾染的血气。冰凉的水流漫过她妙曼的身躯,如雪的肌肤在水下若隐若现。 谢君卓这一转头看了个正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目光游离,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她僵在原地,红晕从头到脚,比天上的晚霞还要精彩。 江月寒沉入水中,转头看向谢君卓,道:我在四周布置了阵法,不会有人闯进来。你也下来洗洗吧,这几日跟着我东奔西走,怪难为你的。 谢君卓没有答应,反而支吾着后退:我不用,我 水源旁边有参天古木,谢君卓过于窘迫,干脆飞身上树,躲到枝叶间,不让江月寒瞧见自己的脸色。 她心有邪念,见色起意,自知是痴心妄想,不敢暴露人前。 好在江月寒没有多想,也没有继续追问,她享受水流带来的舒适,像是一尾灵鱼回到水的怀抱,逍遥自在。 谢君卓坐在树上稳定心神,透过树叶看下去,默默地注视着水里的人。那是她的慰藉她的光,在她沉|沦黑暗之时,给了她零星的希望。 重逢那一日她的路过不是偶然,而是手下的妖魔来报说吃了大亏,遇上一个棘手的修士,要她出手。 她心想如今这世道还有这般嚣张的正义之士?等见到人,却只觉嚣张的不够,还能再嚣张一点,把这天下都打下来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当年匆匆一面,谢君卓念念不忘。入魔后的她又一次感受到心中的悸动,陌生又温暖,犹如飞蛾扑火,明知是自取灭亡,也不愿意放弃。 林间晚霞正浓,湖水倒映,江月寒犹在画中。美人沐浴,即便安安静静,没有挑|逗,也让人心脏狂跳,像是揣了几百只兔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教人辗转反侧,日夜难眠。 谢君卓在树上坐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清晨,江月寒准备动身时她才从树上下来。一|夜寒露沾湿了鬓角衣襟,她没放在心上,江月寒却给她丢了一个除尘术,让她瞬间干干爽爽,没有任何的不适。 谢君卓摸了摸鼻子,道了声谢谢。 江月寒下定决心前往附近的道门,谢君卓没有阻拦,继续默默地跟在江月寒身后。江月寒不认识她,可是道门中有人认识,谢君卓不想因为自己的露面让其他人对江月寒产生无端的猜测,让她受人指责。 道门实力强盛,门下的分支也很多,江月寒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道门的地址,很快便到了对方的山门前。 和三清宗不同,有些道门就坐落在闹市中,独占一街,闹中取静。 江月寒上前扣门,可是却无人回应。明明门内有着很多杂乱的气息,证明里面有人,却没有人愿意过来打开门。 大概他们以为敲门的又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难民,寻求帮助。 江月寒耐性十足地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是无人应答。谢君卓没有露面,她在暗处观察,瞧着那座让江月寒吃瘪的宗门十分不顺眼。她把|玩着手上的长鞭,在心里翻出一个小本本,一笔一划地认真记仇。 道门打定主意不给江月寒开门,江月寒后退两步,谢君卓以为她是要走,不料她眸光一闪,手中七杀出鞘,直接破开眼前紧闭的大门。 轰隆一声巨响,声音传的很远,尘土飞扬。 江月寒甩袖收剑,飞扬的尘土被隔绝在她一步之外。这一剑让门内的那些人彻底坐不住,他们以为是有人挑衅,拿起兵器冲出来。可是等到了外边,瞧见的却是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 弟子们面面相觑,宗门长老走出来,厉声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乱撒野? 江月寒瞥了那人一眼,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冷声道:三清宗,江月寒。 三清二字威力惊人,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立马偃旗息鼓,长老的脸色青白交加。那点轻蔑的心思都收起来,认真地打量眼前的这位姑娘。 江月寒的名号不弱,可见过她的人太少,大家的描述都是秀丽貌美,婀娜多姿,眼角有朱砂痣。她的佩剑七杀杀气重,是以杀止杀的凶刃。 长老把旁人的描述一点点地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确是分毫不差,心惊不已,连忙作揖赔罪,谦逊道:原来是三清宗的道友,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宗门懒政被三清宗的亲传弟子抓了个正着,长老内心忐忑不已。不仅如此,他们宗主还和妖魔搭上联系,正在秘密商谈,想要从乱世中分一杯羹。 江月寒来的不是时候,她极有可能会成为强有力的绊脚石。长老垂首之时,心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脑子转的飞快,最后都成了四个字,杀人灭口。 只要江月寒有所异动,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留在这里。反正乱世之中生死有命,随随便便找个替罪羊便能糊弄过去。 你们宗门真是好大的架子,这门槛我进不去吗?江月寒的声音泛着冷意,她看不见长老的神情,但她感受到了杀意。说话的同时,她握紧了手上的剑,全身的灵力运转起来,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长老没有把握一击必杀,虚以委蛇道:道长莫怪,实在是最近不太平的紧,我们过于提防才失了分寸,下次一定注意。道长前来此地,可是三清宗有什么指示? 江月寒是玉清捧在手心里的徒弟,长老也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探听江月寒的口风。 师尊命我告知诸位,如今天下乱象横生,不可怠慢渎职。尔等既是道门的一份子,就应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保证范围内的安稳,而不是苟且余生。江月寒是独自出门历练,哪里有玉清的话。 可是当长老试探时,她心思活络,想着不如就坡下驴,权当师尊有话带到。 长老一听还真有玉清的份,脸上的笑意更深,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他邀请江月寒进宗门一叙,江月寒婉拒,说自己要去镇上看看,不便叨扰。 长老一听她要走,心里紧绷的那口气松下来,当下也不挽留,恭恭敬敬地送江月寒离开。 江月寒神色如常,心里却记下来这个道门的阵法和方位,准备夜里再来一次。这一次,她可不会告知其他人。 眼看着江月寒远去,长老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眼神阴狠毒辣。他指挥弟子收拾门口的残局,自己回议事厅去见宗主。 在长老没注意到的角落,谢君卓没有跟着江月寒离开,而是化作残影,像风一般掠进宗门内。 议事厅宗主和妖魔其乐融融,把酒言欢,畅谈今后的繁荣大计。他们酒高情长,气氛在融洽不过。 长老匆匆而来,行礼后话才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谢君卓凭空出现在大厅,就坐在妖魔的左侧,握着鞭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轻快道:继续,怎么可以因为我来了就不说话了。 大厅的气氛顿时凝固,妖魔手上的酒杯洒了一腿的酒,他们看着谢君卓,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哆嗦着从椅子上滑下来,瘫在地上。 魔魔尊 妖魔话都说不清楚,头颅垂的极低,根本不敢去看谢君卓的眼睛。 谢君卓一直带着笑意,盯着眼前这些充满恐惧的人,轻声道:你们没资格让她上心。 话音一落,魔气轰然爆发,将所有人绞杀。 血染红了地板,谢君卓从容走出,掩上刚刚修好的大门,遮去身上的血气,像个没事人一样赶去追江月寒。 她喜欢的人眼里只能有她,任何想要分走注意力的人和事,都该抹灭。 第195章 谢君卓杀人屠宗,为了不让江月寒发现,她特意去镇上转了一圈,给江月寒买了一些吃食,还相中一只发簪。等她找到江月寒时,这些东西足够有说服力,让江月寒不会疑心她去了什么地方。 吃的江月寒收了,那只发簪她却犹豫了一下,没有收。 她和谢君卓是萍水相逢,虽然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无限拉近,可到底还是有一些若有似无的陌生感。发簪这种亲密的物件,有着欲语还休的暧|昧。更何况江月寒素衣罗裙习惯了,也不爱戴这些东西。 江月寒的拒绝让谢君卓顿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东西和江月寒般配,但显然江月寒不这样认为。 买礼物时的欣喜在送礼物时被泼了一盆冷水,谢君卓收起发簪,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谢君卓的声音很低,那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江月寒心里一紧,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那种刺痛感很轻微,可是却让人无法忽略。江月寒不知道这种陌生的情愫从何而来,谢君卓的难过左右了她的情绪,可最终她还是没有收下东西。 她觉得一切不该是这个样子,冥冥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左右了一切,让它不是原来的样子。 可原来是什么样子呢?江月寒想不出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谢君卓根本不会和江月寒生气,哪怕自己的心意没有传达给对方,她也不恼,继续默默地陪着。 道门的动向让江月寒很在意,长老的杀意和敷衍她都看在眼里。她假意退去,不代表就此不在追究。距离夜晚还有很长的时间,江月寒找了个客栈落脚,她给谢君卓也开了一个房间。 夜深露重,你别总在外面呆着,夜里还是进屋歇息为好。 乱世之中生意不景气,空闲的房间要多少有多少。谢君卓看着相邻的两间屋子,恨不能拆了中间相隔的那堵墙。她红|唇轻抿,道: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失去了光,眼前就剩下黑暗,谢君卓有所恐惧,害怕自己会失控疯魔。她并非无时无刻都能保持理智,只不过面对江月寒,她隐忍克制,把自己的另一面藏起来。 面对谢君卓的请求,江月寒并未多想。她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上和她相差无几,但明显年纪比她小的姑娘,只当她是没有安全感,看不到人便会害怕。 你想和我住在一起也可以,我们换一个双人的房间。江月寒应允,她看起来是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但心里有着不一样的温柔。 得到肯定的答案,谢君卓的嘴角扬起笑意。真好,她的光明依旧属于她。 江月寒让小二换了一个房间,屋子陈设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朴素到了甚至有些简陋的地步。但就是这样一般的条件,也胜过二人在外风餐露宿。 谢君卓开心地扑进房间,想着会和江月寒在这里度过平静的一|夜,她心里期待又紧张。有限的空间会拉近她们的距离,夜幕降临后,彼此的心跳也会变的格外清晰。 可是还不等谢君卓高兴太早,因为她的屠杀带来的影响很快便显现出来。镇上的百姓路过道门,看见大门虚掩,好奇之下走近查看,被尸山血海的一幕吓的魂不附体,尖叫声打破这个小镇死水一般的状态。 道门的确闭门谢客,不肯出手相助。但只要他们还在,百姓心里多少有个主心骨,想着还不至于那么快就完蛋。 可是谢君卓一出面就杀了所有人,道门的覆灭成了压倒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打斗声,没有呼救声,道门被单方面的碾压。以他们的实力尚且不能反应过来,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恐慌的情绪在小镇蔓延,瘟疫一般迅速地席卷每一个角落,大家的眼神惶恐不安,害怕下一个死去的便是自己。阴霾笼罩在小镇的上空,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江月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从她离开道门到住宿,中间也不过一个时辰,对方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屠宗,还让她没有任何察觉。 道门内尸横遍野,每个人的神情都凝固在死亡的一瞬间,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死亡就悄然降临。 江月寒推门而入,看着一地的惨状,闭了闭眼,手上七杀嗡鸣,是凝聚不散的杀意让它激起斗志。 谢君卓没想到江月寒会有那样大的反应,她跟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 江月寒在门内巡视了一圈,心里越发心惊。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符合条件的人选更是只有一个。 我要走了,我必须回一趟宗门。江月寒神情严肃,转身看着身后寸步不离的谢君卓,询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谢君卓没有回答,她握紧了手上的鞭子,头颅低垂,眼底一片漆黑。 魔尊现身,挑着道门弟子下手,你也是修道之人,留在这里并不安全。今日之事我要上报宗门,即刻便要动身。 江月寒怕谢君卓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又详细地说了一遍。魔尊凶名在外,但她还未与此人打过交道,因此并不清楚她的底细。 从屠宗的手段来看,魔尊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性情冷酷,绝非善类。 江月寒没有把握和她硬碰硬,而且这边的事也需要及时上报宗门。 谢君卓觉得江月寒的关切讽刺极了,她抬起头,眸光暗沉,整个人的神情都阴沉下来:你也讨厌魔尊? 江月寒的心思在眼前的局势上,并没有注意到谢君卓神情不对劲,道:我从未见过她,谈不上讨厌。只是她的行事风格过于残忍,让我不能接受。 残忍?谢君卓冷笑一声,道:不过是杀了该死之人,何来残忍可言?你只看见他们是道门弟子,却不知道他们对旁人见死不救。魔尊杀了他们是残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求救的人一点点陷入绝望,倒在门口死不瞑目岂不是更残忍? 谢君卓压抑着心中的怒意,胸膛里翻滚的是愤愤不平。她是魔尊没错,可和她这个魔尊比起来,其他人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不过是一群欺压百姓的牛鬼蛇神,早就该死! 谢君卓见多了道门的腐朽和丑陋,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被腐蚀一空的骷髅,早已经不起冲击。她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也是拜道门所赐,她的恨她的苦,到最后得来的不过是残忍两个字。 江月寒的话比刀刃还要锋利,轻易地就能刺伤谢君卓的心。她以为自己可以变好,没想到突然当头棒喝,待她回头,她才发现身后只有丛生的荆棘缠|绕着累累白骨,不留退路。 是我痴心妄想了。谢君卓苦笑着转身,魔纹爬上指尖,理智摇摇欲坠。她的情绪本就经不起冲击,能维持冷静都是靠着极大的毅力。 江月寒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察觉到谢君卓的情绪不对,她伸出手想要挽留谢君卓,可是脚刚踏出去,眼前的场景就布满裂纹,片片碎裂。她眼睁睁地看着谢君卓在自己眼前消失,而她握着七杀跌入黑暗中,不断向下沉|沦。 黑暗再一次地吞噬了江月寒,让她没能做出反应。 小月寒,对不起,谢君卓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不把你交出去,她就要将天下道门屠杀殆尽。无极的声音徐徐传来,带着些许的无奈,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向江月寒的眼神充满了懊恼和心疼。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1) 自谢君卓横空出世,天下就从未太平,四方征战不断,道门分崩离析。三清宗的主导地位受到冲击,身为三君之一的玉清死后,情况更是江河日下。虽说江月寒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新的仙君,可是也无力挽救眼前的局面。 谢君卓太强也太霸道,她完全断绝了天下人的退路,不给他们丝毫的机会。三清宗也被步步紧逼,难以喘息。好不容易谢君卓松了口,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所需所求却是强人所难。 无极痛心不已,眉目间疲态明显。 江月寒静静地坐着,眼前的水杯倒影出她的脸。不同于历练时初遇谢君卓那般年轻,多年殊死拼搏抹去她的稚嫩,眉眼更加冷傲,眼波流转间照见的不是红尘风月,而是化不开的冰冷。 她和谢君卓也算是老相识,有过柔情岁月,懵懂的情窦初开,有过兵刃相见,不想战却要为敌,有过血海深仇,一个相信一个却不愿意解释。 江月寒眼中的谢君卓依旧是初见的模样,她不知道是自己走的太慢,还是谢君卓变得太快,她追不上问不出,一次次在内心煎熬。 她想把谢君卓拉回人间,可地狱太黑,连她都差点迷失。 无极师叔,让我为质真的能换取天下太平吗?江月寒抬头问道,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无极打了个寒颤。 其实这已经不是谢君卓第一次要江月寒为质,用天下来做要挟。只不过此前玉清尚在,无极和太虚不敢做主。如今玉清没了,太虚也不打算保江月寒,只剩下一个无极还能说两句贴心话。 无极神情紧绷,有着和少年之貌不相符的严肃,他心里清楚换不来天下太平,可他还是想这样做。 比起留在三清宗,江月寒留在谢君卓身边更安全。 小月寒,你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 江月寒垂下头,眼神落在七杀身上,剑柄上依旧垂挂着那枚并蒂梅花的剑穗。 这东西跟了江月寒很多年,可江月寒依旧觉得陌生,仿佛不是她的东西,只是暂时寄存在她这里。 江月寒的手抚过梅花,冰冷的触感让她莫名的心安。 谢君卓想要她,而她也正想见谢君卓。这一次不管如何,她都要再试一次,她不信她不能把谢君卓带回人间。 第196章 为质的十年是让谢君卓和江月寒都感到痛苦的十年,谢君卓的步步紧逼,江月寒的委曲求全,她们两个人明明想要靠近,结果却越走越远。 道门放弃江月寒换取和平,岂料谢君卓言而无信,不仅如此,她还因为没有江月寒的阻拦,更加变本加厉。人间瞬间直坠深渊,乱斗至此开始。妖魔和人类相斗,人类和自己相斗。 谢君卓坐在白骨堆积的王座上,俯瞰人间,仿佛天下都在她的手中,任她为所欲为。她成了下棋的棋手,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棋子。她在棋盘外一脸玩味,把|玩着每一颗棋子的人生。 王座沾满了鲜血,冰冷无情。 江月寒以为自己可以劝阻谢君卓,可她能做的也只是让谢君卓约束手下,让战乱不那么明显。 谢君卓完全成了冷酷无情的魔头,失去了情感的共鸣,无法体会旁人的痛苦。杀人也好,训斥手下也罢,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情绪的痕迹。世人惧她,提到她的名字就恐惧不已。妖魔也怕她,看见她就不敢抬头,战战兢兢。 她成了没有感情的怪物,除了在江月寒面前 魔尊的宫殿阴森冰冷,人心在这里也暖不热一草一木,反而会被刺伤。 江月寒一天天的记着日子,她本来就不爱笑,性情冷淡,到了这里更是如此。谢君卓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舒展过眉眼,她总是揣着心事,时常看着远方发呆。为了讨她的欢心,谢君卓给她准备了很多的礼物,衣服首饰一应俱全,甚至是她最爱的糕点。 可是即便有这些东西,江月寒也开心不起来。她当然知道谢君卓的心意,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想要的谢君卓偏偏给不了她。 你不喜欢这里吗? 清冷的小院,百花凋零,江月寒坐在窗边,斜靠着梨花木椅。窗外的冷风拂过她的鬓发,头上的流苏被风吹动,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谢君卓站在她的身侧,屈膝压|在椅子边缘上,手掌撑着椅子靠背。她微微俯身,江月寒被她的身躯笼罩,气氛暧|昧。 江月寒只觉得疲惫,她垂下眼,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谢君卓,她可能一天都不想留。无处不在的黑暗和绝望深深地影响着她,谢君卓的偏执和疯魔也让她倍感无力。 没关系,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搬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你在三清宗的住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海,我不能把三清宗打下来给你,但我可以给你找一个相似的地方,在哪儿盖一座小屋,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君卓习惯了江月寒的不回答,她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尖细嗅,眼神是难得的温柔。面对喜欢的人,她的克制和理智再一次战胜心中的暴虐和杀意。 黑暗冰冷长久,靠近光是温柔。 江月寒睫毛轻颤,她睁开眼,黑珍珠般深邃的眸子里是死寂,暗淡无光。她抬头看着谢君卓,在外冷酷的魔尊收敛了自己的戾气,英气的眉目有了温度。 林海和宫殿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你换了个地方囚禁我。 被束缚住翅膀的金丝雀,就算放在森林中,也飞不出手里的绳索。不能改变本质,住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 江月寒的冷淡回应让谢君卓的好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强忍住没有生气,放下江月寒的头发站直身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事。 江月寒静静地听着,偶尔也会回应两句,但思绪时常不集中,动不动就游神万里。 谢君卓就算发现了也佯装不知,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江月寒听不见没有关系,只要能说出口她就心满意足。 新的林海很快建成,谢君卓带着江月寒住过去。不同于宫殿的阴森,这里面朝东面,阳光温暖。林海里的小屋很小,但布置的很温馨,两个人住着不大不小,刚刚好。 离开妖魔聚集的场地,又一次活在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江月寒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谢君卓看见她眉目舒展,自己也跟着高兴。 可对于她们两个人而言,这样的宁静太过短暂。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君卓的自控力越来越糟糕,就算是面对江月寒,也时常会失控。每一次只要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她都会离开林海,躲着江月寒,远远地避开她,害怕伤害她。 江月寒看在眼里,可她无能为力。 直到忘情的到来,交给她一张卷轴。 是死还是活,你自己选。她失控的时间越来越长,早晚有一日她会连你也不认识。到时就算是我们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无力阻止她。 彼时的忘情是通过秘法前来,见了江月寒也只是匆匆交代两句,甚至没有时间说清楚前因后果。 她给了江月寒两个选择,继续这样活下去,看着谢君卓毁灭。或者同归于尽,向死而生。 卷轴冰冷,一如那个阴森的宫殿。 江月寒没有很快做出决定,她想看一眼如今的人间。可是谢君卓犹豫了,她没有答应。 江月寒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简单的要求谢君卓都不满足她。 事实自然是人间满目疮痍,灵气浑浊,犹如地狱。 江月寒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是了,她被谢君卓护着宠着,外界的消息都是经过谢君卓的筛选才能到她的耳朵里,她早已和现实脱节,不知道外面真正的样子。 谢君卓不让她看,是不敢让她看。 江月寒也意识到这一点,她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她要她的剑。 这一次谢君卓没有拒绝,她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把之前她收走的七杀还给江月寒。 江月寒拿到剑的这一天,她们二人难得吃了一顿午饭,是谢君卓亲自下厨。她心情大好,为此露了一手,做了好多好菜,贴合江月寒的口味。 江月寒坐在院子里,把|玩着那个梅花剑穗,看着谢君卓忙碌的身影,她觉得眼前的一幕幕是那么的熟悉。 恍惚间,她瞧见笑容满面的谢君卓,阳光灿烂,正围着灶台做她喜欢的糕点。而她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林间清风徐徐来,阳光温柔闲适,岁月静好。 那样的午后,没有暴戾、压抑、阴沉、痛苦、绝望、美好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灶台的火烧的很旺,谢君卓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走来,笑容明媚,甜甜道:师尊! 师尊,饱含情感的两个字在江月寒的脑海里闪过,眼前的景象迅速消失,她依旧坐在冷风呼啸的林海中,谢君卓忙碌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江月寒愣住了,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大脑阵阵刺痛,无数的场景走马灯般闪过,那是不一样的自己和不一样的谢君卓。 江月寒的脑子快要被这些景象撑爆,她感到痛苦不已,青筋爬上脸颊,面容雪白。现实和虚幻来回重叠,她像是站在两个记忆的夹缝中。一边是成魔的谢君卓犯下累累杀业,冷酷无情。一边是阳光灿烂的小徒弟,努力地抗争命运,不肯认输。 月寒,从今以后我们属于彼此,再也不分离。 两段记忆中都有着不可忽略的旖旎暧|昧,那是至深的情感,无法忽视。 她至始至终都深爱着谢君卓,不管是曾经没有宣于口,还是后来坦诚相见,她的心意未曾动摇。 而她爱的人也爱着她,只是她不会表达,她害怕连累,她把自己藏起来,脆弱又小心翼翼。 谢君卓! 回忆突破了限制,一直以来的违和感也得到解释,江月寒摆脱痛苦混乱的记忆,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枚梅花剑穗。 那是谢君卓的东西,陪着她又经历了一次前世,是她联系另一个世界的纽带。 随着记忆回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裂痕,江月寒看见自己倒在血泊中,浑身伤痕累累。谢君卓也好不到那儿去,她像个血人,还是坚持走到江月寒面前,为她整理鬓发,带上玉簪。 即便是在记忆中,卷轴里的杀阵还是照样启动。 谢君卓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是深深的绝望。被自己喜欢的人算计,她的心痛的不能自已。与其说她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才不肯走,还不如说她彻底失去了光,活着也没意思。 当初还能维持冷静的江月寒,此刻痛彻心扉,眼泪盈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掉。她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回忆逆转,但她能左右剩下的局面。 记忆幻境从边缘开始崩塌,生死一刻间,哪怕绝望不已,谢君卓也是选择扑过来护着江月寒,让她少受一点千刀万剐的痛楚。 江月寒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抬手搂紧谢君卓,哭喊道:君卓,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许自作主张,不许弃我而去。 谢君卓没有回应,崩塌的记忆场景带着她坠入黑暗,江月寒伸手去抓不存在的虚幻,大喊着她的名字。 谢君卓,你一定要等我! 手指抓了个空,黑暗带走了一切,唯独留下江月寒,让她抱着那枚梅花剑穗泣不成声。 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是却在最后一刻才想起来一切。她挣脱不开的记忆枷锁,就像是这捉弄人的命运,在希望的背后写满了绝望。 眼泪止不住,可寻找真相的步伐还不能停下,江月寒止住哭声,擦干眼泪站起身,她手里只剩下梅花剑穗,勾陈和黑雾都不见了。 黑暗中并非伸手不见五指,也有一些微弱的光。它们短暂的聚集,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江月寒循着那点光摸索方向,脚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片柔|软,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软和的很。 就在江月寒感到诧异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冷淡地不带任何情感。 你压着我尾巴了。 江月寒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她神经紧绷,警惕地看向四周。 别瞧了,我在你前面。 那声音又响起来,与此同时,江月寒手上的梅花剑穗发出微弱的亮光,从江月寒的手上飞出来,飘在她的前方,让她勉强看清楚眼前有个庞然大物。 你,是谁? 江月寒估算了眼前所见到的阴影,完全想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若非对方没有敌意和杀意,她此刻只怕已经祭剑防御。 梅花剑穗的光固定半空中,越来越亮,让江月寒看到了庞然大物的脑袋。 似虎而生鹿角,周身雪白,双目漆黑。梅花剑穗挂在它的耳朵上,随着它的挪动而摇曳。 庞然大物的无瞳之目看向江月寒,嘴角似有倨傲之意。 吾名勾陈,兵王也! 第197章 黑暗中的庞然大物自称勾陈,口吐人言,耳朵上挂着属于勾陈的梅花剑穗。 江月寒倍感诧异,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从不知道勾陈可以化形,在她的理解中,这把剑和别的剑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它带来的诅咒和灾难。 黑暗寂静无声,勾陈匍匐在地,它的身躯过于庞大,梅花剑穗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全部。 江月寒靠过去,迟疑道:你是勾陈?那把剑? 勾陈点头,它的气息和剑的外表散发出来的不一样,浑浊,杂乱,像是被什么影响着。 这里是属于剑的空间,你是千年来第二个进入这里的人。第一个便是我的主人,你的徒弟,谢君卓。勾陈解释道,提到那个拒绝过自己的人类,它的神情有些微妙。 一世又一世,命运同而生异。 你来这里做什么?勾陈问道,它已经不记得自己被留在这里多久,周遭都是它讨厌至极的气息。它们交织在一起,密不透风,它的眼睛受到影响,能看见却看不清,只能凭着气息去辨别。 我是来找你,我要带你离开,谢君卓需要你。 能言能语的勾陈总比冰冷的铁器好沟通,江月寒试着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勾陈,只有勾陈同意,她才能拿动它。 勾陈闻言没有回答,它在江月寒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属于谢君卓,而是属于另一个和它一样的兵刃。它们虽不同源,留在世上的意义却一样。 你是七杀之主,自然也能拿动我,只不过我在你手中和废铁没有什么两样 勾陈看了江月寒一眼,没有把话说完。如果有朝一日江月寒能拿动它也能使用它,恐怕今日就不会那么坚决地找过来,说要带它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2) 谢君卓的命紧紧地和它联系在一起,它的命却不属于任何人。 勾陈的话让江月寒愣了一下,她回忆起兵刃堂前的那块石碑,上面就刻着勾陈和七杀。她能拿起勾陈,那是不是谢君卓也能拿起七杀?她们两个人并不是注定相杀,而是命运可以交融?她们可以代替彼此承受这份罪孽,也可以一起承担。 这样的念头一产生,江月寒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命数并非不可破,只是她们没有找对方向。 你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吗?我刚才看见那些记忆可是因为你? 勾陈的身躯过于庞大,灵智和常人无异,它不像是一把剑,倒像是活了很久的生灵。 勾陈甩动火焰般的尾巴,爪子垫在脑袋下面,漫不经心道:万物有灵,兵器也是如此。 只不过现如今天道有缺,阴阳失衡,众多器灵不能化形。江月寒手中的七杀本是接替勾陈而生,来历不凡,其内亦有灵智,只是没有接引之气,灵智不能聚形,犹如死物。 勾陈的声音带着兵刃特有的金属感,冷冽,清晰。它活过悠久的岁月,对很多事再了解不过,但是受到规则的压制,很多话它都不能说。 它不带感情地看了江月寒一眼,道:让你看见前世的不是我,而是那团黑雾。你此刻站在我前面的是神魂,身体还在水中。 剑的空间不能容纳肉身,勾陈就是有心相助,也力有不足。更何况黑雾对它的影响比对江月寒还要严重,它如今身陷囹圄,自顾不暇。 被勾陈这样一提醒,江月寒才发现自己的状况,难怪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是因为七杀不在手中。 围困勾陈的黑雾是这世间最难消除的怨气,即便江月寒走到这里,得到勾陈的认可,要把勾陈带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勾陈习惯了没有希望的救赎,或许就这样埋葬在海底,对它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它挣扎过,渴求过,但最后无一不是失望。它历经的主人不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得到它的条件,他们肆意妄为,最后一切恶果都加诸在勾陈的身上。 黑暗无边无际,到最后连勾陈容身的空间也被腐蚀。它被自己的主人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最后也干脆自暴自弃。 它等待着毁灭,未曾想过还能看到希望。 第一个对它说不的人,是个还拿不起它的小娃娃,幼子之心,一片赤诚。 勾陈无法忘记她的眼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那么的灼热。勾陈沉默片刻,道:谢君卓知道你来找我? 勾陈的声音有了起伏,江月寒听出一点期待。它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有灵智的存在,它知道自己的主人,自然会有所依赖。 江月寒如实相告,谢君卓当然知道这一切,如果不是担心受到影响,她也愿意亲自前来。 勾陈得到答案,它并不高兴,反而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许久,勾陈才开口道:西海的怨气是专门为了封印我而存在,你带着我非但走不出去,还有可能跌入无尽的轮回中。虽然轮回是梦境一场,但你若是迷失其中,就永远也走不出来。 就像刚才那样? 勾陈颔首,事实便是如此。业障难消便成了怨,怨气中人生百态,轮回无尽。 那又如何?江月寒无所畏惧,坚定道:比起无尽的轮回,我更害怕失去你的主人。她需要你,即便是刀山火海,沦入地狱,我也会带着你去到她的身边,她还等着我。 爱情让人生出对抗天下的孤勇,即便是和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勾陈诧异地看过来,眼中的黑雾急剧翻滚,似有金光闪烁。耳朵上的梅花剑穗光芒大盛,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剑的空间。虽然光芒只持续了极短的几息,但也驱散无数的黑暗,为勾陈换来一束光。 江月寒看清楚了勾陈的全貌,它身如山岳,背生双翼,却被锁链束缚,囚禁在此。 你 江月寒惊讶不已,正欲询问,却被勾陈排斥出这个空间,直接弹回肉身之中。 海水异常冰冷,哪怕被避水珠护着身躯,江月寒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在她眼前,勾陈深陷浓雾之中,梅花剑穗光芒如灯,是黑暗阴森的海底唯一的光。 因为江月寒的闯入,浓雾不在安分,它急剧翻滚,庞大的身躯蠕动着扑过来。江月寒不敢迟疑,一把握住勾陈,将它从黑雾中□□,带着它飞快地往海面游去。 黑雾不甘示弱,咆哮着穷追不舍,海水受到她的影响,眼前的场景忽地一变,成了桃林盛开之地,落英缤纷。 江月寒知道这便是勾陈说的轮回,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却还是被吞噬,就在她的记忆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飞快地抹去之时,一阵嘹亮悦耳的歌声从远处飘来。 那声音空灵优美,纯粹到了极致,不带任何的欲念,让人见之忘俗,沉醉不知归处。 声音撞上浓烈的黑雾,江月寒眼前的桃花林晃了晃,迅速消失,江月寒失去的记忆也被还回来。眼前还是那片海域,黑雾就在身后不足半步的距离。 江月寒浑身紧绷,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地提气窜出去。 这一次黑雾没有追出来,它被歌声困在原地,扭曲挣扎。江月寒回头看了一眼,随着她的远去,黑雾反而清晰起来,褪|去神秘的面纱,露出的是一张张扭曲怨毒的面容。它们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千人千面,实际却没有一张完整的脸。 这一次没有阻拦,江月寒循着歌声,很快便到了水面。她从水里钻出来,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在礁石上坐着漂亮的人鱼。她展开歌喉,声音不曾停息,直到看见江月寒,她才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江月寒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心里有一个人选,可是两者差距明显,短短月余也不该有这样的变化,江月寒有些不敢认。 江月寒不确定,人鱼却不管这些,道:江道长,如今的海水寒冷刺骨,你还是快些上岸才好。 这句关切不似作假,江月寒爬上礁石,避水珠的光芒淡去,恢复平静。 你是当初的小人鱼?江月寒略显迟疑,人鱼一族覆灭,最后只剩下一条还不会人言的哑巴鱼。可是今日重逢,哑巴鱼长了个子,实力浑厚,就连原来的彷徨无措也变成了淡定从容。 她仿佛是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足以扛起整个人鱼一族。 小人鱼面容悲戚,道:巫死了,我继承了巫的力量,成了大海的守护者。 巫是蓝夕,她死在三清宗,死在谢君卓的怀中。江月寒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曾经的承诺永远都无法实现。 对不起江月寒有些自责。 小人鱼笑了笑,道:道长,这不怪你,你又不是圣人,什么都能办到。是巫自己选择了死亡,把力量给了我。我不会辜负她的信任,一定会保护好海眼和大海,守护人鱼的血脉。 巫的传承除了力量还有部分记忆,小人鱼看见了蓝夕最后的画面,那样的悲壮决然。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召唤焚音,为了正义放下仇恨,她永远是小人鱼心里最了不起的巫。 江月寒未免有些心疼眼前这个被迫长大的小人鱼,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族群的保护下,结果却背负起了整片海域。 小人鱼,谢谢你来救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月寒被困黑雾,如果不是小人鱼的歌声,她恐怕要费点功夫。 小人鱼看了看浓墨般阴暗的天色,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海面,道:我要留在这里,道长,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是巫,我的责任是守护大海。我不会让躲藏在深海的那个东西逃出去,我会把它困在海域。 小人鱼说的那个东西便是聚集的怨气,人鱼的歌声可以做杀人的武器,也可以洗涤心灵,是怨气的克星。她当初被吓得面色惨白,如今却能从容不迫地应对。 江月寒看见她的蜕变,欣慰极了。若是蓝夕也能瞧见,心里该有多高兴。 我要走了,我还急着把东西带回去,等将来事态平息,我会和谢君卓一起回大海来看你。 道长,一路保重。小人鱼出水相送,江月寒拍拍她的肩准备离去。 忽然,天地间风云突变,海面浪潮高涨,狂风呼啸,倾盆大雨眨眼而至。 浪花扑过来,江月寒和小人鱼被打的东倒西歪。避水珠光芒闪烁,勉强抵御住海浪的攻击。被小人鱼的歌声限制住的黑雾急速朝着海面游来,速度快的非比寻常。 小人鱼有所察觉,可是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黑雾就冲出海面。无数的面孔扭曲在一起,同时张嘴咆哮,海浪铺天盖地,风急雨迅。 避水珠有些撑不住,江月寒拔出七杀,立剑在前,冲天的剑意汇聚成屏障,把小人鱼和江月寒笼罩其中。 黑雾不甘地看了勾陈一眼,竟然没有攻击江月寒和小人鱼,而是一飞冲天,融入头顶漆黑的云层。 与此同时,天下各地也发生这样奇异的怪象,只是声势不如海面浩大,那些怨气也比不得大海这边浓郁。无数的怨气在高空聚集,积少成多,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江月寒不知道,距离她出海寻剑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人间又是一次天翻地覆。 吸足了怨气的苍穹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响,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巨人的咆哮。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胆,不知所谓之时,一道红光闪过,头顶的苍穹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双眼巨大无比,占据半个苍穹,冷冷地注视着满目疮痍的人间。 第198章 寮城一别,谢君卓前往阴阳玄宗寻找关于天道的真相,江月寒则前往西海带回勾陈。她们两个人不停歇,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以邹不闻为首的道门弟子四处救援,安置黎民,以叶无双为首的妖魔内有争斗,这些妖魔是因为谢君卓的震慑而不甘不愿的臣服,谢君卓一离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搞事。 谢君卓把大本营交给叶无双,就是相信叶无双可以处理好这些事。事实也是如此,面对谢君卓的再一次信任,叶无双放开手脚,直接用血腥的武力镇压,杀鸡儆猴,把那些刺头全部打服。 解决了妖魔内部的问题,整合了战斗力,叶无双开始给大家分配任务。他们也不干别的,就是骚扰所有和太虚有联系的势力,让他们不得安宁。 不得不说,没有谢君卓在旁,叶无双也是惹事的能手。他让妖魔释放精力的同时,也让太虚焦头烂额。只要太虚的力量被牵制,他就不一定顾得上邹不闻等人,这也给邹不闻解开策算道人的命魂谜题争取了时间。 许不问身死,策算道人的命魂被完整取出,邹不闻独自研究了一段时间,就在大家觉得万无一失之际,他突然对此事闭口不谈。不论谁来询问,他都选择搪塞敷衍。邹不闻的反常让大伙觉得不对劲,可是不论他们如何试探,都不能从邹不闻的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邹不闻一反常态,把道门的事情都交给齐长老,自己则在这个特殊的时候选择闭关。闭关前他只见了王卓一面,让他照顾好师妹,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叮嘱。 王卓有些糊涂,邹不闻门下就只有何飘一个女弟子,这些年出落的水灵,人也聪明好学,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而且平日里何飘都是跟着田蒙出任务,他们两人的能力侧重点不同,很少会一起行动。邹不闻清楚这一点,偶尔叮嘱一下,也是让田蒙多多照料。 回想起师尊意味深长的眼神,王卓觉得他是想提醒什么。 仔细想来,这师妹也不仅仅是指何飘,谢君卓同样是。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王卓的脑海里闪过,快的险些抓不住。倘若邹不闻说的师妹是指谢君卓,那是不是说明策算道人在命魂里留下的东西对谢君卓很不利?所以邹不闻干脆装聋作哑,直接闭关,回绝那些人的窥探? 王卓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他毕竟是邹不闻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邹不闻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之人,他选择隐藏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随着邹不闻的闭关,道门这边起了一点小骚动,但很快就被齐长老压下去。事情可能涉及到谢君卓,白季远没有说话,毕竟白家在这个时候开口,会让气氛变的更加微妙。 事态依旧朝着严峻的形式发展,天幕一日比一日阴沉。 负责收集消息的锯齿鼠开始感到压力,倒不是他们收集消息变的困难,而是消息日复一日地重复,战乱不断加深。除了尸横遍野的惨状,它们能收集到的有效信息非常的少。这也意味着战争成为大趋势,不需要阴谋诡计,所有的生灵陷入最原始的本能中,杀|戮就是唯一。 已经不记得这是看不到太阳的第几日,寮城的弟子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手中的事,锯齿鼠中的精锐部队突然闯入,它们死伤过半,溃不成军,刚回到寮城就带来极大的坏消息,太虚同时对佛宗和阴阳玄宗发动攻击。 佛宗外出的弟子闻讯回防,反而被困在宗门内,最后只得退守大殿,主持重伤圆寂,千钧一发之际是一位叫慧空的老僧出面,暂且打退太虚的进攻,才让佛宗免去被屠的悲惨命运。但他们也因此困在宗门内,无法离开。 与此同时,阴阳玄宗的情况更为危急,他们宗门上下更擅长结阵而不是战斗。偏偏太虚亲临,他在阵法上的造诣和颜玉容不相上下,双方经历了激烈的斗阵,最后还是太虚棋高一招,他带领的弟子破阵闯入。 阴阳玄宗节节败退,被太虚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死伤惨重。 太虚前往阴阳玄宗似有利可图,倒也不急着杀死其他的残兵败将,任由他们结阵抵抗。 颜玉容元气大伤,带领弟子们退守星燎台。昔日用来封印星燎台的大阵摇身一变成了他们最后的容身之地,这个阵法集阴阳玄宗所长,太虚也要费点功夫。 大火烧毁了阴阳玄宗的山门,精美辉煌的楼台亭阁化为废墟,同门横尸山野,血流成河,阴霾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活下来的弟子心上。 气氛低沉凝重,甚至有人绷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她们不像别的道门弟子,一生中多多少少会经历一些战斗,流血牺牲。他们作为阵师,平日里都会下意识地避免战斗。这一次的入侵是单方面的屠杀,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对着自己挥动屠刀的会是自己人。 颜玉容坐在星燎台上,药师在给她包扎伤口,比起没有太多战斗经验的弟子们,她还算得上战斗经验丰富。毕竟年轻的时候没少和人单打独斗,倒是还记得几分。论起斗阵,她自认可以和太虚打个平手,但论斗法,她完全不是太虚的对手。 伤口受创面很深,药师光是看就觉得痛,可是颜玉容一声不吭,好似这些伤不是在自己身上。她的长发散下来她也没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星燎台的深处,眼神平静的吓人。 星燎台分内外,他们全部在外围,而内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挡任何人靠近。弟子们依稀记得,在这股力量出现之前,谢君卓来过此地,之后又不知所踪。弟子们不知道的是,谢君卓还在此地没有离开,只不过是进入星燎台的更深处。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3) 星燎台本就不是凡尘之物,其内奥妙无穷。人们以为自己观其貌便见全部,殊不知只是冰山一角。 星辰内,祈愿书做船载着谢君卓走过无数的因果,看见无数的轮回,每一次轮回都是一次彻底的毁灭,无一例外。谢君卓看的很仔细,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在脑海里,同时她也明白了忘情想要她知道的是什么。 因她带来的毁灭,彻底地摧毁了一切,但同样,因她带来的生机,会让大地重获新生,让生命继续延续。 而且在那一次次的毁灭中,她还看见了另一样重要的东西勾陈。 那是谢君卓找到的勾陈,却不是她使用的勾陈,她从不知道,原来勾陈所谓的气运是和她相差无几的命运,她们就像是难兄难弟,合适般配,绝无仅有。正因如此,她才是最合适的天道之子。 船走到了尽头,谢君卓踏上一片新的星域,在这里,她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玄洛。 当初水淼淼身死,玄洛一气之下进入生死门不出。而生死门连通星域,唯有堪破走入此间,才能离开生死门。 玄洛不愧是颜玉容的亲传弟子,他到这里的时间甚至比谢君卓还早,只是他被星域外的东西吸引了心神,没有急着离开。 看着谢君卓步步走来,玄洛神情复杂,目光幽深。他看见的不是全部,只是冰山一角,但即便只是这样一点零碎的东西也足够冲击他的心神,颠覆他的想象。甚至让他对自己所追求的道产生了动摇,他们追求的真的是道吗? 你为什么还是这般冷静?玄洛只是经历了一小部分就难以接受,穿过星河过来的谢君卓经历了全部,却是一点事都没有。 谢君卓面无神情,伸手压|在自己的心口道:我被剥夺了情感,大概就这一点好处。 谢君卓只是天道手中的一把刀,而刀不需要情感,所以天道让谢君卓坠魔,抹去她的人性,让她变成冷冰冰的怪物。 失去情感的怪物,面对这样的一切,内心自然是毫无波澜。她没有去计较那些感情得失,而是谋算如何才有出路。在这里,没有可以牵动她内心的人和事。 玄洛哑然,沉默良久,问道: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谢君卓摇头,但很快她便改了主意,道:帮我照顾好水淼淼,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玄洛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水淼淼早已死去,照顾二字从何说起?可是谢君卓的神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谢君卓拍拍玄洛的肩,道:你的师姐从来没有真正的活过,又怎么可能会死去?她不过是陷入了沉睡,大多数人都和她一样,他们还有醒来的一天。我想这一点,你师尊自己再清楚不过。 我我被你说糊涂了。谢君卓的解释让玄洛更是一头雾水,一时间找不到重点,对谢君卓的话接收无能。 死而复生听来便是荒谬,他亲眼见证了死亡,难道还能有假? 谢君卓没在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星域。那边因为她的离开,星光逐渐暗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融入黑暗。 随着星光的消散,谢君卓脚下的星域一阵摇晃,这动静不是因为内部,而是外部受到力量的冲击。 谢君卓眉头轻皱,一把抓住玄洛的肩,嘴上刚说了个走字,脚下立刻移形换影,带着玄洛消失在星域中。 玄洛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出现在星燎台,水淼淼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看着像是睡着一般的师姐,玄洛的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给他多愁善感的时间,太虚带着其他弟子不断地冲击星燎台的防御阵,眼看阵法有了破碎的痕迹,拼尽全力抵抗的阴阳玄宗弟子各个神色萎靡。 颜玉容首当其冲,面色惨白,平日梳理的光滑平整的发髻凌乱散落,长发垂在耳边,少了端庄威严,多了几分狼狈。 太虚没有解阵,而是强行破阵,这样一来阴阳玄宗不得不赌上修为和性命。 谢君卓刚刚站定,只需一眼便看清楚眼前的局势。太虚胜券在握,根本不把其他人的性命看在眼中。 谢君卓轻叹一声,一步踏出,人便到了颜玉容身边。 颜宗主,你且开阵,让我去会一会太虚。 颜玉容听见谢君卓的声音,扭头看她一眼,如释重负,力竭倒下,谢君卓好心扶了一把。随着颜玉容的力量消失,其他弟子难敌对手,纷纷撤力。 星燎台的阵法片片碎裂,谢君卓拂袖一甩,磅礴的灵气倾泄而出,准备冲进来的道门弟子只觉撞上一股强大的风暴,被震飞出去。 太虚眸中精光一闪,抬手让弟子们先行退下,自己走上前来。他看着有所变化的谢君卓,敛眸沉思,没有贸然行动。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静的让人心里发怵。 第199章 谢君卓的出现扭转了眼前的局面,殊死抵抗的众人也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趁着谢君卓和太虚对峙的空隙,纷纷坐下调息。 玄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从生死门出来后,看见的竟然是这番景象。同门的鲜血染红大地,食腐的乌鸦停在倒塌的屋脊上长鸣。天空阴暗低沉,仿佛下一刻就会塌下来。 他进生死门前,一切还算的上平静,谁知不到半年的时间,情况急转之下,恍如末日降临。 玄落只觉得胸膛里憋了一口气,仇恨的怒火熊熊燃烧。可是很快理智就战胜感性,就连颜玉容都拿太虚没有办法,他一个小辈又能怎么样?莽撞冲出去只会给颜玉容带来更大的麻烦。 玄落压下心头的不甘和愤怒,投入对同门的治疗中。比起毫无用处地逞英雄,同门更需要他的帮助。 谢君卓把颜玉容交给玄落,自己起身走出星燎台,那些弟子看着她走出来,纷纷后退,避其锋芒。 太虚若有所思,此刻的谢君卓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让他有些看不透。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在更早之前他在兵刃堂悟道之时,便在那本改变他命运的功法上感受过。 那不是人间的力量,而是来自天上。 虽然谢君卓是天道之子,但此前她身上属于天道的那部分力量极其微弱,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太虚也是因此没有及时察觉,给了谢君卓不断成长的时间。 如今谢君卓身上的力量才开始显现,虽说迟了点,气势却不同寻常。 太虚心里不平,后天修行果然比不过先天所得,他走到今日耗费了几百年的光阴,谢君卓却只需要短短的二十几年。 不过没关系,走到最后才是赢家,他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也有漫长的好处,论谋划算计他比谢君卓更胜一筹。 谢君卓一直向前,在离太虚还有十步的距离时才停下,看得身后的人为她捏了把汗。太虚毕竟是一方仙君,盛名在外,实力不凡,他要是真的发难,谢君卓也不能托大。 太虚,阴阳玄宗的风景你可看够了?谢君卓问道,言词漫不经心,姿势随意散漫。 太虚笑道:阴阳玄宗风景独好,就是这人顽固不化。怎么,你也要来分杯羹? 我曾答应过别人,要护阴阳玄宗周全,这杯羹不仅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吃到嘴。谢君卓的声音冷下去,隐隐还有几分威胁的意思。她体内的力量并未运转,周身自有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气势。 太虚眼眸微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仿佛找到了同类一般,他没有抗拒谢君卓的压迫感,但在谢君卓的气势压过来,他身上也激起一股相似的力量。 两股气势相撞,离得近的弟子直接血肉分离,顷刻间被刮成一具血淋淋的白骨。 这骇人的一幕吓得其他人立刻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谢君卓对太虚的力量并不惊讶,她平静地看了太虚一眼,道:我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你要是想打,我奉陪到底! 同属天道的力量降临人间就是一场难以形容的灾难,此刻仅是一个照面,就已经伤人于无形。若是真动手打起来,整个阴阳玄宗都将不复存在。 谢君卓说的轻松,眼底毫无情感。 太虚对所谓的时候心知肚明,甚至有点惊讶从谢君卓的嘴里听到这句话,这意味着谢君卓不仅觉醒了力量,还可能知道了一切。 这样才有意思,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太虚冷笑,眼底是毫不掩盖的杀意,他并不害怕谢君卓清楚一切,因为他有自信最后胜利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既然你走到了这一步,那我也该送你一份大礼,聊表敬意。太虚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他抬头看了眼颜玉容,似有几分遗憾没能杀死对方。不过这样也足够了,阴阳玄宗元气大伤,后续翻不出别的水花。 太虚所说的大礼让谢君卓心生警惕,可奇怪的是太虚竟然没有动作,反而叫道门的弟子撤退。所有人聚集起来,站在他身后。太虚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他们尽数消失在谢君卓眼前。 太虚突然走的那么干脆,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谢君卓释放出力量,威严覆盖整个阴阳玄宗,她的神识扫过每一寸土地,并未察觉到隐匿之法,太虚当真走了。 谢君卓心生疑惑,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阴阳玄宗的弟子就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地动山摇,天幕黑了下来。 谢君卓猛地抬头看向天上,只见漆黑的苍穹上睁开一双血色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大地。那眼神冷酷无情,不掺杂任何的欲念,纯粹至极,只需一眼就让人通体生寒,如坠冰窖。 谢君卓愣住,原来这就是太虚说的大礼。他催生了怨气,让无形的天道转生本相,睁开双目,加速人间的灭亡。 黑暗再度袭来,人间风雨飘摇。 太虚从虚空中走出,身后空无一人,他抬手看向苍穹上的眼睛,用手帕搽干净手上的血迹,随后毫不在意地将手帕丢弃。 有血从手帕掉落的地方涌出来,很快便汇成小溪流,流淌过三清宗的土地。 尸体从虚空中掉出来,无一不是丢了心脏,脸上恐惧错愕的神情尚未褪|去。太虚并未回头,笔直向前,一路走下去,白骨累累。 此刻的三清宗除了他和无相,再也没有活物。他守着万古的山脉,做着最孤独的梦。 苍穹剧变,血瞳现世,人间又经历了一场大劫难,无数的怨气在大陆上滋生,让人妖化甚至坠魔。人间失去秩序,就算是凡人自己也开始自相残杀,兵刃相向。安宁祥和一去不返,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杀|戮。 然而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血瞳内红光耀世,邹不闻他们最担心的事也随之而来。 人间各地的尸体从地下复活,不管是刚落气的,刚下葬的,还是早已腐烂化作白骨的,纷纷爬出地面站起来。短短半日里,就有无数的走尸进化成飞僵,带领这些尸骨起舞狂欢。 飞僵之中不乏昔日玄门内德高望重之辈,他们魂散幽冥,体内却又生出一口气,不在为人。 刚刚经历大战的佛宗和阴阳玄宗最为惨烈,前一刻还携手共同抗敌的同门,后一刻便是敌人。血瞳重组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变成牵线的傀儡,最尖锐的先头部队。 佛宗有慧空支撑,以大殿为据点,护下最后的弟子。阴阳玄宗没了忘情,颜玉容伤势过重,情况最为险峻。好在谢君卓信守自己和水淼淼之间的承诺,护下阴阳玄宗,在星燎台为他们重新布阵,让她们得以容身。 但久居星燎台也不是长久之计,谢君卓询问颜玉容可需要转移去寮城,颜玉容摇头拒绝。他们阴阳玄宗那儿也不去,誓与山门共存亡。 谢君卓尊重颜玉容的选择,又一次加固了阵法。 颜玉容继承了忘情的遗志,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阴阳玄宗可以亡,只要谢君卓醒悟,一切都不算晚。 别过颜玉容,谢君卓先回了一趟大本营。怨气的滋生让妖魔力量大涨,之前被压下去的野心再度膨胀起来。叶无双的武力也压不住他们,内斗不止,甚至想要鱼死网破。 谢君卓悄然归来,无声无息,直接出手抹杀所有的反叛之徒,甚至不给他们开口求饶的机会。血漫过山谷,那一幕幕熟悉又陌生,似前世的暴戾,唯独少了疯魔。 到最后,谢君卓身边只剩下魔族和几个能用的大妖。谢君卓也不管那些妖怎么想,把他们丢给叶无双便不在过问。 飞僵乱世,残存的道门弟子双拳难敌四手,死伤惨重。 紧要关头,叶无双带领魔族前来相助,他们话不多,打完就走,一点也没有套近乎的意思。每每道门弟子想要搭话,都被一名美|艳的女魔瞪回去。 那姑娘身材火|辣,下手快准狠,不是个吃素的角色。道门弟子甚少见过这样泼辣的姑娘,私下没少议论,只是那议论声很轻,害怕传到女魔的耳朵里。 无双哥哥,我们真的要和那些臭人类结盟吗?又一次从走尸手中救出一批不中用的道门弟子,小天不由地开始抱怨。她们是魔族,是来侵略这片领土,结果反而当起了不留名的好人,让她憋屈坏了。 叶无双抬手揉乱她的长发,道:小天喜欢人间吗? 小天想了一下,不情愿道:还行吧,哥哥喜欢? 叶无双点头:我想留下来,这也是你姐姐的心愿。 提到姐姐,小天明亮的眼神黯淡下来,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叶无双的手,假意伸了个懒腰,妙曼的曲线暴露无遗。 既然无双哥哥喜欢,那我也喜欢,我可以帮哥哥把人间打下来。 现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人间打下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帮一帮那群不中用的道士稳住如今的局面。等将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我们再斗一斗。 阴阳失衡的天下和不见天日的深渊没有什么两样,叶无双要的不是这样的世界。更何况天道虎视眈眈,就算他们斗出个胜负,最后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所以在谢君卓有意相助人类之时,叶无双没有反对,毕竟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天似懂非懂,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跟着叶无双便好,其他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魔族的援手并没有让道门的情况好起来,寮城内部因为世道日渐崩坏,逐渐也失去平和。人类的斗争不比修士温和,一样的残酷无情。 白家忙于奔波镇压,白季远不得不下令驱逐,不在选择庇佑。失去寮城的保护,暴露在外的人很快便会成为新的走尸,无一例外。 除此之外,寮城中还有另一件棘手之事,死去的玉清和许不问。虽说当日无极亲自出手封印,但在天道的驱使下,这两个人还是化僵,试图挣开封印。 江月寒又没有赶回来,谢君卓进不来寮城,邹不闻闭关音讯全无,齐长老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 玉清修为通天,一旦突破封印瞬间就能化作飞僵,甚至更上一层楼,成为传说中的魃。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4) 齐长老打一个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两个。 眼看封印在破碎边缘,退化成孩童的无极突然恢复过来,又是少年仙君之貌。他的出现解了齐长老的燃眉之急,可他的神情却让齐长老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齐长老,这寮城你熟,让所有人远离此地,不得踏入半步。无极冷声下令,道:即便是小月寒回来也不必让她进来,我会控制玉清和许不问,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久违的仙君站在自己面前,齐长老恭敬地听从安排退出去。他站在门外看见无极关闭院门。随着门扉合上,透过隙缝,隐约可见无极变化成人身量,白发散肩,走进封印玉清和许不问之地。 门扉紧闭,门内门外便是阴阳两个世界。 师兄,我来向你赎罪了。 夜色无穷无尽,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声变淡变轻,消失无踪。 第200章 红瞳现世,大海生变,江月寒没能第一时间赶回寮城。 海妖受到影响,就算平日里性格温顺,被红光照射后也会变的残暴凶恶。它们在海底兴风作浪,让海水漫上陆地,很快西海之地就是一片汪洋。 小人鱼的身上有来自海眼的力量,天道对她的影响较弱,她选择留下对抗暴动的海妖,让江月寒速速离去,帮助还没有撤离的人类。 海水上涨,掀起千丈浪潮,瞬间就能吞没村庄和农田。江月寒一路上既要救人,又要对付躁动的妖魔。迁徙的人口众多,不可能全部聚集到寮城,江月寒只能扫平最高的山头,让他们暂且安居。 一来二去,行程就被耽搁。等她赶回寮城附近,走尸飞僵已经占山为王,大陆一片混乱。 短短数日,寮城内也失去了往日的和平,城内流言蜚语四起,让众人原本就恐慌的情绪更加紧绷,有些人扛不住压力,心理防线奔溃,或是大哭大闹,或是打砸烧杀,喊着天要亡人,在混乱中释放自己的恶欲。 白季远疲于应对,加上年纪大了,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倒下,大病一场。 寮城的事全部落在齐长老手上,不让修士对人类出手成了最后的底线。锯齿鼠内部伤亡惨重,加上没有可以打探的消息,族老和齐长老商议,全族进入寮城地底,免得百姓见了它们更加紧张。 此刻城中人心惶惶,齐长老没有拒绝族老的意见,同意它们去修养。 这本是一件为了双方考虑的好事,可偏偏也演变成了坏事,甚至让人所料未及,唇齿发寒。丧失理智的百姓对锯齿鼠举起了屠刀,在锯齿鼠转移到地下当夜,他们堵住事先打探好的洞口,弄来火油和桃木,在黑暗中燃起一把火。 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寮城,在场的所有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冷骇人。红瞳冷漠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不带任何情感。 当夜正是王卓当值,火光惊动了他,他以为是城内遭到袭击,立刻赶过来。可是没想到百姓一听见声响,带着刀叉棍棒上前阻拦,不允许他靠近。 王卓不是糊涂之人,看到这幅场景,再联系说要避让的锯齿鼠,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不远处的熊熊大火,一股凉气瞬间从脚底窜上背脊骨,惊出一身冷汗。 人类的杀意来的毫无征兆,火光中隐隐传来锯齿鼠尖利的哀嚎。 王卓再也不顾上齐长老的吩咐,拔剑逼迫众人,怒喝道:滚开,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在杀妖!不清楚在干什么的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你们嘴上说着会保护我们,实际上却和妖魔来往密切。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正盯着你们呢! 人群中有人大喝怒斥,妖言惑众,不仅扭曲了道门的好意,还倒打一耙抹去锯齿鼠一族多月来的辛苦。百姓被煽动,一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没有做错,他们是为了正义。 王卓气的怒火攻心,如果说锯齿鼠为了收集消息,族群内死伤惨重是暗处的付出,这些人看不见所以有所误会,那三清宗和七星宗的付出就在明面上,他们难道也看不见吗? 三清宗的弟子为了能让他们有容身之地,冒着危险去寮城外围安营扎寨,日夜巡逻。这些日子更是没有空闲的时候,王卓管内城防御,何飘和田蒙带领其他人抵御走尸,已经忙的好几日不见人影。 天道无情,乱世浮生,他们每个人都是刀尖起舞,竭尽全力保护弱者,保护所有想活下来的百姓,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可这些付出换回来的是什么? 是愚昧!是冰冷! 王卓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句话也不想说。他怒而出剑,想要硬闯过去。可是百姓手臂挽着手臂组成人墙,站在烈火之前,挺起胸膛,怒道:你想救那些妖,你就先杀了我们。反正大家都活不了了,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滚开,不要让我说第三次!空气中的气味越来越刺鼻,火势已经止不住,连成一片。王卓心急如焚,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变的冰冷。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百姓,而是他不认识的暴徒。 我们不让,你有本事就动手啊?百姓梗着脖子大喊起来:杀人了,三清宗的徒弟杀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呀,没王法 尖叫的声音正到高处,突然戛然而止,一簇血箭从王卓的剑刃上射出去,说话那人的脖颈出现一条红色的细线,下一刻鲜血喷涌而出。 浓郁的夜色中,王卓迎着火光,面色冰冷,眉目坚毅,冷声道:如你们所愿,不让就死! 死亡打破了僵局,所有人都尖叫起来,甚至来不及松开彼此挽在一起的手臂就开始四散奔逃,结果被手拽住,或是东倒西歪摔个四脚朝天,或是被绊倒在地,被人拖拽着狂奔,或是直接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刚才的团结顷刻瓦解,乱成一团,丑态毕露。 他们说着不怕死,但其实就是因为怕死才找锯齿鼠出气逞英雄,证明自己也很能干,不会屈服。 王卓没空搭理他们,他看了眼倒下的尸体,没有多余的停留,跨过去冲进火场。 火势太大,王卓试图灭火,可是任何术法都无效,风雨诀唤不来云雨,灭火诀压不下火势。明明就是一场普通的凡尘之火,却因为世人内心的恶欲越演越烈。 王卓给自己施了避火的术法也能感觉到那股灼热,他一时无计可施,直接去找锯齿鼠的洞穴,用剑刃挑开那些燃烧的火木。锯齿鼠的巢穴内早已浓烟滚滚,温度袭人,王卓跪下来趴下身,想让里面的锯齿鼠先出来。 可是他趴下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在锯齿鼠的洞口,族老保持着施法的动作,被烟火烤干了身躯,临死前还努力地保护自己的族群。在他身后,病弱伤残的锯齿鼠安静地迎接了死亡,他们跪下去,匍匐在地,为族老献上自己最后的敬意。 王卓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一拳砸在被烧焦的土地上,内心涌起强烈的悲愤,久久不能平息。 锯齿鼠的确是妖,可他们活的像人。就因为当年一时走错了路被江月寒点化,从此以后不计生死为江月寒效力。它们是最弱小的妖,做着最吃力不讨好的事,用生命构建了一张信息网,才使得大家被困在寮城也没失去对外界的掌控。它们不求回报,想要偿还当年的罪业。 可谁能想到,它们最终也如同犯下杀戮之初,死在浓烟滚滚的大火中。 王卓在火里坐下来,就守着锯齿鼠的洞口,火焰将他包围,滚滚浓烟之上,是无情巨大的血色瞳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到消息的其他人才急忙赶过来,有心急如焚的齐长老,也有大病未愈的白季远,一个带着道门的弟子,一个被人搀扶拄着拐棍,咳嗽不止。 怂恿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被王卓就地正法,下面的那些小喽啰却不死心。他们对自己的罪行闭口不谈,反而指责王卓杀人,举起自己逃窜中受伤的手臂,把罪责都归咎在王卓身上。 他们修道之人的心早就烂透了,说是保护我们,其实就是把我们圈起来,等需要的时候再像杀猪一样,一个个地杀掉。城主,我们大家都听你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一定齐心协力把这些人赶出寮城。 城主,我们不能再任由他们摆布,他们和妖魔勾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我们亲眼所见,他们和妖魔交谈甚欢,根本就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剑拔弩张。 凶手们又联合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他们吱吱不休,丑陋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变的奇形怪状,像是幻化成人失败的妖,找不到自己的脸面。 白季远面色苍白,声音嘶哑地让大家停下来,可是没有人听他的话,那些人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不需要旁人的劝解,也不需要旁人开口,只想口诛笔伐,让所有人称着他们的心意。 白季远重重地用拐杖砸地,刺耳的声音也无济于事。他气的不轻,咳嗽的越发厉害。 齐长老连忙给他顺气,自己发声让所有人停下来,解释出了什么事。可他的声音同样被淹没,眼前的几十个人仿佛是成千上百,声音如雷。 你们当初就是这样逼死白露的吗? 猛然,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徐徐传来。这句话仿佛拥有无与伦比的魔力,所有的嘈杂都停下来,一瞬间现场安静的可怕。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燃烧的火堆,王卓站起来,提着剑,身后是巨大的血色瞳孔,冰冷无情。 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其中也有不少的熟面孔,或是在白露的事情里露过面,或是在谢宵贤死后争权。轮回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曾经被拯救的一群人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值得救。 王卓自嘲不已,前所未有的疲倦将他淹没,他突然理解当初白露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自杀化煞。她救不活这个世道,又不愿意同流合污,只有孤注一掷,做个恶人行正义之事。 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让我偿命吗? 王卓举起剑,放在颈边,缓缓闭上眼。 齐长老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使不得 话音未落,长剑已动。眼看着王卓就要自刎火中,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虚空中伸出来,握住王卓的剑刃。 剑分毫未动,王卓诧异地睁开眼,眼前站着的是去闭关的邹不闻。 王卓一愣,下一刻泪如雨下。 邹不闻打落他的剑,把人拉入怀中,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勺,眼底交织着愤怒和心疼。 齐长老松了口气,邹不闻看过来,他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处理脚下的火焰。三清宗的弟子恭敬地行礼,邹不闻朗声道:所有三清宗弟子听令,即刻离开寮城,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掀起千层浪,三清宗的弟子惊讶不已,虽然他们大部分已经不在寮城内,只有巡防才会出现,但是他们还是不太理解邹不闻的命令。离开意味着要放弃寮城,让他们自生自灭。 齐长老吓的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连忙问道:邹堂主,你这是干什么?你,你,你这突然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邹不闻看向齐长老,冷笑数声,冷酷道:不做什么,就是突然不想救了,毁灭吧! 第201章 锯齿鼠被屠,王卓险些自刎当场。好在邹不闻及时出现阻止了一切,同时他也下令让三清宗离开寮城,决意放弃寮城。他的举措让人始料未及,也使僵持的局面急速恶化。 齐长老苦口婆心依旧不能改变邹不闻的心意,他铁了心要走,毫无回旋的余地。 三清宗能走到现在的弟子都是有胆识之辈,他们相信邹不闻的判断,服从邹不闻的命令,邹不闻让走,他们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开始行动,不到一会儿便全部撤离,一个不留。 齐长老本来还想让白季远劝一劝,他身为城主,又和谢君卓沾亲带故,他的话邹不闻肯定会听。可让齐长老没想到的是白季远竟然拒绝了他的要求,甚至觉得不仅三清宗应该离开,七星宗也应该退出寮城。 齐长老觉得他简直疯了,白季远知道自己没疯,不仅每疯,他还很清醒,寮城已经不适合道门的人留下。 这里一开始因为谢君卓的缘故成为了庇佑之地,努力地收容每一个前来避难的人,无私地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尝试着过好每一天,以便消除大家的恐惧和不安。 他们都是平凡人,每天做着平凡事,求的就是一个安稳。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就变了,利益,恐惧,仇视,愤怒,越来越多充满负面的东西在这座城内产生。 一开始还可以控制,粉饰太平,后来便控制不住,然后彻底失控。坏人变的更坏,好人学会行凶,他们嘴里喊着妖魔,心里又何尝不是住着妖魔? 白季远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寮城变成这个样子,早已失去初衷。他无力再去干预这一切,只能让所有人自生自灭。道门尽了最大的努力,就连妖魔都愿意伸出援手,可人类自己还没有意识到,选择向着深渊堕落。 活人叫不醒死人,明白人叫不醒糊涂人,与其让道门继续留下在这个圈子里打转,倒不如让他们离开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寮城的护城大阵足以抵挡一切侵扰,剩下的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是生存还是毁灭?谁又知道呢。 邹不闻带着三清宗的弟子离开寮城,在寮城外打下一个山头安营扎寨,把所有的弟子暂且召回。为了联系江月寒,邹不闻放出金蝶。这只金蝶飞过山峦,在寮城外截住了江月寒,带着她来到营地。 离开寮城在外,三清宗的弟子们并没有抱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邹不闻分给他们的任务。邹不闻搞来了一张大陆的地图,盯着那份地图陷入沉思。 王卓安静地跟在他身边,还没有从巨大的悲愤中回神。他对锯齿鼠的遭遇感到痛苦,亲眼所见的罪恶触目惊心。 邹不闻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揉着他的头安抚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你也不必太过自责,那种情况就算你真的冲过去,也无法挽救局面。真正的罪恶在人心,而不在表象。 熟悉的气息让王卓感到安心,他靠在邹不闻的身上,闷声道:师尊,我心里真的很难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了。 扑不灭的火焰也在心里熊熊燃烧,让王卓备受煎熬,不敢闭眼。 邹不闻心疼又后怕,如果他再晚到一点,这会儿他能得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天道影响了人心,他们会变成面目可憎的模样不过是早晚的事。 邹不闻的面色有些阴沉,眼底是看不透的墨色,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搭在王卓身上的手慢慢地收回去。他说不救了,让寮城自我毁灭不是一句气话,而是发自内心。可这种话能说一次却不能说第二次,第一次还能说是无心之失,第二次就会引起不满。 师尊,你有心事?王卓情绪低迷反而对外界的情况更加敏感,邹不闻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联想起邹不闻闭关前的情况,王卓斟酌道:师尊,师祖留下的消息是不是对谢师妹不利?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5) 邹不闻垂眸,他看着王卓,脸上复杂的情绪尽数敛去,泛起一点浅浅的笑意。他笑王卓聪明,一句话直击要害。也笑王卓太过聪明,这种时候应该装傻才好。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等下怎么给江师妹解释锯齿鼠的事。这个族群是因为她才来相助,可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 邹不闻直接回避了王卓的问题,这让王卓更加深信自己的猜测。只是还不等他深想,不远处就传来江月寒的声音。 锯齿鼠怎么了?师兄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茫茫夜色下,红瞳就是两个血色的圆月。 江月寒逆着光走来,径直到了邹不闻和王卓身前。她的手上只有一把七杀,勾陈被放入独有的空间中。这一路上她都是用七杀行事,没有让关于勾陈的消息露出去一星半点。 我来的路上就发现沿途少了锯齿鼠的身影,可是寮城出了什么事,它们被绊住了?江月寒问道,言词间带了两分担忧。 王卓自责地避开江月寒的眼神,沉默不语。 他的回避让江月寒意识到不妙,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师叔,对不起,我去晚了。逃避并不能改变结局,王卓整理好心情,把今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锯齿鼠死在人类的猜忌中,死后还要背负莫须有的骂名。王卓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有些不忍在提。 江月寒愣在当场,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迎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噩耗。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族群是什么样,他们不会主动伤人,只有被逼无奈才会奋起反抗。它们虽然是妖,却也重情重义。 江月寒站在夜色中一言不发,一个人沉默了很久很久。 夜深露中,冷风萧萧。 就在邹不闻有些看不过去时,江月寒总算回神,她很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开始若无其事地把西海之行简略地告诉邹不闻,顺带说了一下西海现在的状况。大海生潮,浪花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高山也有被淹没的一天。他们必须在大陆彻底变成一片汪洋之前,结束这一切。 师兄,策算师叔的命魂你可解开了?江月寒直言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邹不闻,不愿错过他的任何神色。 邹不闻面色如常,就算对上江月寒的目光也无惧。策算道人的命魂里藏着两个谜题,邹不闻之前只解开其一,打着闭关的旗号消失这几天他解开了其二,看完了全部的秘密。但他不打算让除他和谢君卓以外的人知道里面的内容,特别是江月寒。 师妹,这件事你无需再问,我不会给你答案。邹不闻直接了当的拒绝,毫无回旋的余地。 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这句话让气氛变的格外古怪。策算道人的命魂关系着天下的存亡,既然邹不闻解开了,那就应该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江月寒被邹不闻的反应弄的有些糊涂,正欲追问,营地里就传来一阵喧嚣。原来是外出执勤的弟子被召回,但他们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谢君卓和妖魔送回来的。 邹不闻闭关这些天,王卓管着寮城内外,何飘和田蒙则带队外出。他们两个人在一干人等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之辈,田蒙经验丰富,知识渊博,就是偶尔有点实心眼,而何飘脑子转的快,遇事知变通,两个人刚好互补,一来二去就成了默契的搭档。 这次的外出任务是清理走尸,但是没想到它们进化快,多了好几只飞僵。双方实力悬殊太多,紧要关头是何飘放出小纸人去找来谢君卓,这才把他们一群人救了,没让他们丧命在外。 小队有着不同程度的负伤,药堂的弟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救治,动作整齐划一,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早已在这样的环境下练出来,都不需要别人提醒。 谢君卓本来想的是送他们安全到达就走,可是她一眼看到江月寒,顿时就迈不动脚。明明她们以前分开的时间比这一次还要长,可是唯有这一次让谢君卓觉得恍如隔世。她和江月寒遥遥相望,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周围的人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邹不闻去看了眼何飘的伤,确定没有大碍后回来,瞧见这一幕,轻咳一声道:这里不是寮城,我们也是占山为王,你们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在这里住下。反正山头宽,不缺这点地盘。 邹不闻嘴上是对谢君卓说,眼神看的却是叶无双。这段时间都是叶无双出手援助,道门的弟子对他们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抵触。加上他们也离开了一开始的大本营,还没有固定的落脚点。 叶无双扫了眼邹不闻选的这个地方,地势宽广,临近水源,视野开阔,用来做落脚点再适合不过。 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叶无双只思考了一瞬,就直接答应下来。小天不解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无双哥哥,你要不在考虑一下? 叶无双心里觉得无所谓,可是其他魔族却感到别扭。平日里让他们帮忙不打交道,他们还能无所谓。可一旦要住在一起,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会生摩擦。 叶无双心意已决,没有更改的可能。 邹不闻仿佛看不见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让王卓划一块地盘给叶无双。叶无双心安理得地接受,带着魔族的人前去修整。 谢君卓看了一眼,没有过去。 邹不闻抬手挡住她和江月寒的眼神,对她道: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202章 邹不闻带着谢君卓远离营地,两个人在夜色中走入丛林深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血瞳被遮去,四周一片漆黑。 邹不闻打了个响指,灵光汇聚成灯盏,微光驱散了黑暗。他随便找了个地坐下来,懒散地靠着身后的大树,眉目低垂,仿佛此刻不是漂泊在外,而是身在进退堂,守着那方天地,养着一池的荷花灵鱼。 谢君卓随他坐下,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策算道人究竟留下了怎样的一条活路,只有邹不闻自己心里清楚。 阴阳玄宗之行可还顺利?邹不闻神色平静,随意地询问了一句。 谢君卓点头,她在阴阳玄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那个答案让她有所犹豫。她也想知道,策算道人这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邹不闻抬眸,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上还是有几分白纤纤的影子,坚韧、慈悲,哪怕身处黑暗之中,也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可世道待她们太苦,有些甜甜在唇舌,不达心底。 回忆起过往走来这一路,邹不闻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话就在嘴边,他却说不出口。 夜里风凉,寒意侵袭。 邹不闻取出一物,双手掐诀,微光一闪而过,一道略显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不闻,如果你能看到这段记忆,说明你师兄已经遭遇不测。我曾为他算过命数,但愿他临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你。 黑暗中的模糊人影正是早已死去的策算道人,这是邹不闻用玉石刻下的景象,他的命魂在邹不闻解开谜题后就魂归天地,不知是去了鬼界,还是去寻自己的其他魂魄。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谢君卓惊讶不已,他能未卜先知不是一句空口白话,可正是如此反而让人更加难以接受。他看见了徒弟的命运而无力改变,在留下消息之时心里该是多么的无奈。 谢君卓有所触动,目光黯淡下来。 策算道人没有解释和太虚之间的事,他在命魂中留下了另一个重要的点。太虚之所以敢生出吞噬天道,取而代之念头,是因为如今的天道残缺不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生活的这片大陆就有所缺失,所以有魔族居住的深渊,不见天日,也有积怨而成的魔罗果,引起天下动荡。天道失去了自我消化的能力,无法独立完成轮回,抹去业障和怨气。 这些东西日复一日地增加,到最后天道无力承担,就会开始倾斜,降下天罚,毁灭人世,让万事万物归于零,随后在一无所有中繁衍新的开始。每一次的天罚都会让玄门造成断层,术法丢失,人类的修行也开始从最初的传奇变得平平无奇。 策算道人大胆地怀疑,或许天道从一开始也是人之躯,只不过他突破了某种力量的限制,成为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存在。它变成了玄之又玄的力量,被世人敬仰供奉,被赋予了名字和意义。 人们追求它,渴望它,它一开始的确很完美,但随着人类的进化,它开始感到吃力,为了不被抛弃,它选择了控制,选择了打压,这就是天罚最初的形成。 然而压迫和反抗自古以来就是相对的矛和盾,永远不会停息。 策算道人也知道自己的猜测过于大胆,但他的确在新天道之子的身上得到验证。就算是人的猜测有所失误,但能被取代却毋庸置疑。 天道选择天道之子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力和虚弱,它把一切加诸在天道之子的身上,让天道之子来承担人世的厄运和罪名,让世人以为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天道并未真的无欲无求,恰恰相反,它比任何人都渴求至高无上的权利。 它本是无形之物,看不透摸不着,只能悟。 但在推算之时,策算道人发现另一个突破点。灭世之末,天道会和天道之子产生共鸣,短暂具象有形化,成为可以被捕捉的存在。而这个短暂的时刻就是大家唯一的机会,如果不能就地斩杀天道,便只能被天道所毁灭。 要灭天道就要先杀自己,用银白之刃带来破晓之光,置之死地而后生。策算道人模糊的景象看的是邹不闻的方向,仿佛是在和邹不闻对话,他的眼神坚毅冷酷:不闻,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因为白纤纤当年的恩情而于心不忍。既然你无法做出选择,那就让那个孩子自己来选。 策算道人说完这话,眼前的景象也到了尽头,很快淡下去。邹不闻看向谢君卓,他要说的要问的,其实策算道人都说完了。 策算道人最后那句话说的很玄,但不难听出里面的意思。想要解决这一切,就要谢君卓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也是邹不闻不敢回答江月寒的原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江月寒,他们要用谢君卓的命来换取太平。 师伯,这件事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邹不闻带着谢君卓到这里,远远地甩开营地,谢君卓不难猜出他是为了瞒着其他人:既然如此,那也请师伯继续保密,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谢君卓,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邹不闻微微蹙眉,虽然谢君卓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但是他们在意的点肯定不一样。他瞒着是不想引起矛盾,让其他人有诛心的理由。 谢君卓唇角上扬,眼底笑意浅浅。这本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反而轻松起来。策算道人的话和忘情留下的线索不谋而合,他们两个人已经算完了一切,结局就在眼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她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 师伯,死并不可怕,我也不怕死。谢君卓坦然接受,比起死亡,更难过的是离别。 邹不闻哑然,混乱的局势有了曙光,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沉甸甸地难受。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宁愿需要付出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谢君卓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轻松道:师伯,你也别那么悲观,毕竟现在天道之子可不止我一个。 谢君卓莞尔,眼底闪过算计之色。 沉浸在悲愤中的邹不闻一愣,神色僵住,他诧异地看着谢君卓,一跃而起,眉目逐渐舒展,眼底很快便露出喜色。 谢君卓说的另一个天道之子是太虚,他窥破天道,知道天道残缺,便生出野心,为此不折手段。策算道人没有阻止他,也没有提醒他,万事万物都有界限,一旦过界,就会过犹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下去,变成另一个会引起天道变化的天道之子。 你想怎么做?邹不闻问道,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谢君卓道:顺其自然,既然太虚想要,那我就大方地把我的厄运分给他,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天道会夺舍天道之子,亲自执行惩戒,而现在大陆上有两个天道之子,它会选择谁还不一定。 太虚算计谢君卓至今,谢君卓又怎么可能毫无想法。她在阴阳玄宗看到前因后果后,心里就已经有了计划,所以在星燎台外,她才会说还不是时候。 谢君卓很大方,这被诅咒的命运她不稀罕。太虚想要,她就给他。 邹不闻和谢君卓回到营地已经很晚,江月寒还没有休息,她就站在营地外面,笔直地像一颗青松,静静地等二人回来。 知道还有一个太虚可以利用后,邹不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看见江月寒在等人,他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所顾虑,心事重重。他和谢君卓打了个招呼,加快脚步离开,没有留下当两个人之间的多余者。 谢君卓走上前来,嘴角带着笑意,她今夜心情不错,好似所有的烦恼都随着和江月寒的重逢消失无踪。她伸开双臂把江月寒揽入怀中,贪婪她身上让人心安的气息。 师尊,你是在等我吗?谢君卓埋头在江月寒的耳边轻声问道,炙热的气息染红了江月寒的耳垂,她这是故意坏心眼地使坏。 江月寒没有推开她,而是回应她的拥抱,道:我找到勾陈了,君卓,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不要离开我,让我们一起来承担这一切。 听见勾陈的名字,谢君卓的神色有些僵硬,但好在彼此拥抱,江月寒看不见她的脸。她很好地收敛了情绪,不动声色地把异样压下去,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江月寒的心是柔软的,谢君卓不忍她受到伤害,如果可以,她希望时光能够长久,慢慢地走。 夜幕下,两个人相拥良久才分开。江月寒拿出勾陈递给谢君卓,谢君卓握着江月寒的手没有接,她靠过来,像只撒娇的猫,蹭了蹭江月寒的脸,道:这剑我暂时用不上,还是师尊替我保管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师尊在给我。 谢君卓当初是因为丢了勾陈才彻底控制不住魔罗果入魔,她如今是魔躯,她说用不上勾陈也正常。江月寒没有多想,把剑收起来,道:既是如此,那你就不能离我太远,不然我会听不见。 谢君卓轻笑,道:是,弟子遵命。 言罢,谢君卓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很晚了,师尊去休息吧,明日陪我出去走走,这辈子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看一看这片天地。 江月寒答应,可是她没有走,而是留在谢君卓身边,道:我要和你在一起。 西海怨气让江月寒再看一遍前世,再经历一次失去,心里的渴求便成倍增长,她不想让谢君卓离开自己的视线,想要每时每刻睁眼闭眼都是她。 谢君卓握紧江月寒的手,和她碰了碰鼻尖,亲昵暧/昧,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带着江月寒飞身跃上大树,在粗壮交错的枝干间坐下。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6)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们要永不分离,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203章 谢君卓和江月寒在树上睡了一宿,清晨二人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谢君卓以为是魔族和三清宗产生矛盾,连忙下去查看,结果发现并不是。 魔族被叶无双约束,哪怕浑身不自在也忍耐着,没有生事。喧闹的来源是三清宗的弟子发现有走尸在接近这边,可这东西平日都是一群一群地行动,这次发现的却只有一个,邹不闻不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走尸和飞僵会保留部分属于人的意识,并非只知道蛮力。 谢君卓居高临下,俯瞰山下的情况,抬手招来一位魔族,让他下去查看。魔族应声而去,很快便摸清周围的情况,确定只有一个走尸入侵,将他抓上山来。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我知道你是谢师妹的属下,你能不能别这样提着我,我的身体很脆弱的,要散架了。 被魔族提在手里的人手舞足蹈,嘴里大声嚷嚷着,那声音有些耳熟,看起来并不是走尸。 三清宗的弟子看走眼了不成? 众人有些诧异,魔族已经到了跟前,把人往地上一丢。 我的骨头要断了,轻点啊。走尸大声嚷嚷着,抬着自己咯吱作响的胳膊,他这一抬眼,发现眼前都是熟悉的面孔,顿时大喜过望,若非身体早已死去,不在具备常人的功能,说不定已经高兴地哭出来。 谢师妹,江师叔,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太难了,你们下次埋我的时候能不能少盖点土,别踩那么实,我差点爬不出来。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死在西海的李洛,大家带回他的尸骨埋葬在七星宗的后山,没想到天道变化,连他也复活从土里爬出来了。 他大概是经历了一番波折,下葬时换上的干净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头发凌乱,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东一块土西一块泥,看起来狼狈极了。修道之人肉身腐化的速度比凡人慢,所以他的尸体看起来还很正常。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 大家没想到会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重逢,一个个惊讶无比,有人试探道:李洛,你这是活过来了?还是和那些走尸飞僵一样,只是诈尸? 李洛的情况和走尸飞僵不同,他保留了完整的记忆和理智,甚至是修为。可他身上毫无生气,身体的腐败也在继续,不然他也不会嚷嚷自己身体脆弱。 李洛坐在地上,郁闷道:我也不知道啊,江师叔在西海把我救出来后,我就被带去鬼界。可是到了鬼界一看,哦豁,到处都是鬼魂野鬼,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连鬼门关都没进去又被另一股奇怪的力量吸走,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被你们埋在土里。我可是废了好大劲才推开棺材爬出来,结果出来后发现我在七星宗的地盘上,外面也模样大变。我听了好几个墙角才得到你们的消息,就赶紧过来找你们了。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李洛以为自己死的还算悲壮,到了鬼界肯定能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结果他先是莫名其妙被困在西海,好不容易脱困连鬼门关都进不去,辗转一阵又回来了。 灵魂困在死去的驱壳里不是长久之计,李洛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种情况大家还是第一次遇见,即便谢君卓精通诡秘之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这个世道,生者死,死者生,你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三清宗的弟子感慨万千,短暂的惊讶后,对李洛的状况接收良好。毕竟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世道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模样,经历过无数的波折磨难才走到今日。 比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李洛这件事也顶多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李洛醒来后一心只想找到同门师兄师弟,并未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会儿听见同门此言,他不禁有些心酸。对他而言,他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很久,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而对于大家而言,那一幕幕恍若昨日,让人想起来就痛苦不堪。 我能留在这里吗?李洛问道,他不想走了。虽然如今的身体不大行,可他修为还在,也还提得动剑。 你不留在这里,你想去哪儿?你这个臭小子,竟然真的回来了。 人群中传出田蒙的声音,众人分开一条道。田蒙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直接扑到李洛身上,搂紧这个要好的朋友。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情难自已,热情相拥。 在田蒙身后,是出去巡逻后得到消息回来的邹不闻和王卓,王卓上前在李洛身侧蹲下身,手掌搭在李洛身上,惊喜交加,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邹不闻走到江月寒身侧,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他已经听人复述了李洛的事,对他的复生有所了解。李洛和其他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被卷入噬魂阵中,大概是怨气的力量掩盖了他的气息,让他游离在阴阳两端,没有受到鬼界的影响。 他的魂魄没有渡过鬼门关,随后又被天道的力量召回,成了现在这个活死人的模样。 能够回来就是好事,邹不闻也同意李洛留下。事情有惊无险的解决,谢君卓和江月寒在营地呆了一上午,各自安排好相关的事宜,携手离开山头,去履行昨夜的诺言,看一看这满目疮痍的天地。 二人途径寮城外的那座金屋,江月寒看向寮城的方向,摸出当年锯齿鼠的族老给她的那个骨哨,放在唇边吹响。 这是她得到这个东西后第一次拿出来使用,可是却再也唤不来那个族群,它们永远埋葬在寮城。 骨哨的声音很温柔,江月寒吹了很久,不成调的悲歌,是因为心头意难平。 师尊。谢君卓轻声唤道,眼神里有担忧。 江月寒转头看向她,收起骨哨,摸摸她的头道:我让你担心了,没关系,我只是想送一送他们,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 见惯了生离死别,江月寒并不会沉寂在痛苦中无可自拔。她只是懊恼自己不够周全,没有为锯齿鼠留下退路,才让它们死的惨烈。她要是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锯齿鼠进入寮城。 谢君卓蹭了蹭头上的那只手,道:师尊,你知道吗,我当初被寮城拦在外面的时候真的心如死灰,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自己留下的阵法拒绝。可是后来我明白了,祈愿书是载世因果,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也是天下所有人的。我们能干预一时,却不能干预一世。师伯让所有人离开是对的,被我所庇佑的人,也到了该偿还因果的时候。 把寮城还给百姓,此后因果便和道门分开,凡人也有凡人自己的劫数,不在天,而在他们的内心。 谢君卓知道江月寒心怀天下,但多余的良善并不是正义。乱世之下的人心,经不起考验。 江月寒了然,道:我明白,只是难免也想多救一个。 谢君卓眼底有些许无奈,可正是如此,她才是江月寒。 师尊,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谢君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牵起江月寒的手,没有御剑,就这样徒步而行。 寮城很快被她们甩在身后,渐行渐远。 君卓,刚才在营地的时候,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担心李洛有问题? 不,是李师兄说的话我有些在意。鬼界是轮回之地,所有的魂魄都要过了鬼门关才有转世的资格,可李师兄刚才说的是他们都在鬼门关外,进不去了。如今鬼界,恐怕不太平。我不知道白姐姐怎么样了。 谢君卓一声轻叹,送别白露至今,她没有她的任何消息,鬼界变动让她有些不踏实。 江月寒被她牵动了心绪,宽慰道:白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会有事。 但愿谢君卓知道重入轮回的困难性,加上天道变化,她始终有一点惦记。 但白露毕竟是白露,是以一己之力搅得寮城天翻地覆的风云人物,她有实力,有胆识,又岂会是平庸之辈? 鬼界,血色的残月高挂苍穹,阴冷的风吹过灯火通明的长街。在最高的那座楼上,一席黑衣的鬼王正不顾形象地抱着自己抢下来的心爱藏品鬼哭狼嚎。在那悲伤的哀嚎中,掺杂着碎裂声。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别砸了,这些都是我心爱的宝贝,我的心好痛,你手下留情啊,我错了行不行,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姑奶奶,这是最后一个了,真的是最后一个了,你行行好,把它给我留下吧。 鬼王双手双脚贴在半人高的瓷器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住,在她周围是一地的碎瓷片,一片狼藉。属下站在门外不敢进来,提心吊胆地看着屋子里的情况,头上的冷汗止都止不住。 瓷器瓶口被一只素白的手握住,手的主人眉目如画,长发如瀑,嘴角带着笑意,温柔似水。她怎么看都像是画中普度众生的仙子,和凶残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水作的美人,差点掀了鬼王的老巢。 你现在又肯告诉我了?白露微微俯身,笑意盈盈地问道。 鬼王被她的美貌晃花了眼,一边唾弃自己不争气,一边又舍不得挪开眼。她在鬼界见过的美人成千上万,可只有白露一眼就抓住她的眼球,让她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鬼王想着想着就委屈上了,扁嘴道:白露,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白露瞥她一眼,松开握住瓷器的手,道:是,我在恃宠而骄! 鬼王被哽的嘴角直抽,顿时泪流满面,自己强行捡回来的媳妇,哭着也要宠下去。 第204章 人间生变,鬼界并非毫无察觉,毕竟那鬼门关外的魂魄都快挤成饺子下锅,一个挨着一个。 属下来来回回禀告了好几次,可是鬼王也没有办法,这些魂魄虽然在她的地盘上,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死。哪怕他们的肉身万箭穿心,尸骨无存,他们在鬼界也不属于死。因为他们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天道舍弃。 鬼界的往生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鬼门关就不会让他们通过。他们只能徘徊在两界之间,而他们的存在也影响着鬼界的正常运转,往生的魂魄同样过不来。 鬼界负责调度的官员一个头有两个大,隔三差五就来询问鬼王怎么办。 鬼王能怎么办?她又不能冲出去找天道促膝长谈,让它麻溜的把这些魂魄全部带回去。她能做的也只是等,等天道达到自己的目的,得偿所愿,让这些魂魄归于虚无,从无到有。 这本来也是鬼界一贯的做法,没什么稀奇的。可偏偏鬼王招惹来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为了在她面前表现,不小心说漏嘴,把天道不全的秘密抖了出去。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一发不可收拾。 鬼王痛骂自己不争气,屈服在了对方的美色下,把天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若是把天道看作是一个圆,轮回就顺着圆转动,从起|点到终点,周而复始,芸芸众生就在圆中安居乐业。一开始这个圆的确尽善尽美,可后来随着人类的发展,它不堪重负,出现裂痕,有了残缺。 残缺意味着不完整,也让轮回出现断裂,紧接着连接轮回的因果也受到影响,因不全,果不就,万事万物从应有的轨道上偏离。 为了挽救这一切,天道降下拥有大气运的天道之子,本意是让天道之子引导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可是事与愿违,天道之子带着人类走向一次又一次的毁灭,天道在毁灭中新生,勉强维持着现状,饮鸩止渴。 鬼界原来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在一次次的毁灭中,每一代的鬼王都会留下记忆传承,一直到现任鬼王觉醒,她不在遵循天道的轨迹,而是让鬼界和天道分离,诞生新的秩序和规则。 她成了鬼界唯一的主宰,避免鬼界随着人间一次次消亡。也因此她拥有送人往生的权利,这才诞生了争夺轮回名额的擂台赛。 天道已经千疮百孔,毁灭的时间不断变短,终有一日会让天地归于永寂,万物消亡,成为死地。 姑奶奶,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剩下的这个瓷瓶你能高抬贵手吗?鬼王眼巴巴地看着白露,没敢松手放开自己手里的藏品。 在外威严,御下有方的鬼王,这会儿跟个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白露并未松口,道:我觉得你还有事没说完。 没,真的没有了,我发誓。 鬼王对答如流,白露却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迟疑。鬼王只是表面装憨,实际上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她的确是如实告诉白露,但只说了其一,没有说其二。 白露托腮看着她,道:鬼门关外,孤魂野鬼成灾,可见人间并不太平,那这一世的天道之子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人间。鬼王耸肩,避开白露的眼神,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样子。 白露浅笑,一双好看的眉眼弯起来,像是盛了漫天的星光:你当真不知? 鬼王疯狂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服白露,还是想说服自己。 白露明知她在隐瞒也不拆穿,端起桌上的杯盏喝茶,动作优雅,慢条斯理,是个不慌不忙的性子。 鬼王偷偷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异样,心里开始打鼓,有些不安。她知道白露追问天道一事无外乎是人间还有惦记的人,可阴阳两个天,她就是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鬼王不想她难过。 一杯茶的功夫并不长,白露搁下茶杯,平静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是君卓。 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也逃不过一句造化弄人。魔罗果和勾陈无一不是引起天下动荡之物,两者都在谢君卓的身上,她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鬼王没有吭声,她不在抱着自己的瓷器,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白露身边。伸手点在她的眉心,道:神伤不利于养魂,忧思对你不好。 白露入幽冥,闯恶鬼,过修罗,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实际魂魄的损伤并不少。更何况她还给了江月寒灵魂之力,又剥离了白荇的魂魄让他入轮回。 鬼王把她好好养着,希望她能早日修出灵体,脱离地煞。不然她就是步入轮回,也不得善终。 白露对自己的魂魄力量一清二楚,她并没有自怨自艾,思索片刻,问道:她会怎么样? 鬼王收回手,在白露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放进嘴里,习以为常道:会死。自天道残缺以来,每一任天道之子都不得善终。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白露不死心地问道,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答案:天道之子不该是集天道气运于一身?为什么还会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7) 因为天道失去了平衡的能力,天道之子是有气运加身,但这个气运不是福泽,而是罪恶。天道之子生来就是为了毁灭,无一例外。鬼王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她伸出手搭在白露的手背上,安抚道:你想开点。 白露瞥了一眼鬼王的手,这种时候对方还有心情浑水摸鱼,可见事情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倘若此事真的是个僵局,以鬼王的心性,断然不会继续谈下去。她是个懂得趋避要害的人,七窍玲珑。 事情尚有转机,但为何鬼王不愿意如实相告? 白露心中思忖,她想到前世谢君卓和江月寒同归于尽,那个时候人间应该还没有完全失控。天道之子不存,天道又该如何? 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天道之子的命运左右都是个死字,那她完全可以选择是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还是独自死去。她的选择不同,对天道而言是不是结果也会不同?白露柔和的眉眼写满了认真,眼神漂亮极了。 鬼王爱她认真的样子,笑道:是,天道之子是有选择权的,她可以带着这个世界一起去死,也可以只毁灭自己。而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死去的世界回归天道,回到万物伊始之初,开始下一次悲惨轮回的酝酿。死去天道之子,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光明重回大地,新的轮回建立,万事万物回归正轨。前者的死去是天道的毁灭,后者的死去需要条件,总之一句话,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她都活不下来。 鬼王的话浇灭了白露心里仅存的希望,她抽回自己的手去端茶杯,抬起来才发现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她顿了顿,看着空空的茶碗沉默,睫毛低垂,投下带着弧度的阴影。她纤细的手指摩|擦着茶碗,细腻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内心冷静下来。 我不信这只能是一条死路,既然天道无情无义,何不取而代之?白露放下杯盏,目光如炬,温柔的神色添上几分桀骜:我要回人间! 不可!鬼王被白露的决定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想魂飞魄散吗?你如今正是修灵的关键时刻,一旦你放弃走出鬼门关,你便是大凶之煞,只会加剧人世的灭亡。 白露本身也是推动谢君卓命运的关键一环,鬼界之地是鬼王的管辖区,天道的手伸不过来,因此白露才能瞒天过海,重入轮回。人间现在动荡不安,白露一旦进入人世,便是绝佳的祭品。 天道会吞噬她的力量壮大自身,让罪恶在每一寸土地上诞生。 白露不怕死,也不惧魂飞魄散,但鬼王的最后一句让她犹豫了。加剧人世的灭亡等于加速谢君卓的死亡,她不敢冒这个险。 鬼王见她对谢君卓心心念念,到底是有点吃味。可她怎么样也是英明神武的鬼王,又岂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尽快修出灵体。鬼王安抚白露,有了灵体白露才可以穿越阴阳两界,免去被天道吞噬的危机。 鬼王的这个提议不算过分,白露稍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她现在距离灵体只是一步之遥,并不会用去很长的时间。 鬼王见她点头,喜笑颜开,软磨硬泡那么久,白露总算是松口。只要有了灵体,白露就算是鬼族一员,她便可以彻底地把她留下来。 一想到以后能和喜欢的人成双成对,鬼王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破天荒的不在做小尾巴,让白露回去安心修炼。 白露一走,鬼王的笑就没停过。她把瓷瓶放回去,吩咐下人收拾屋子。 跟在鬼王身边时间最长的鬼族见她如此得意,不禁提醒道:王,虽然知道你绝顶聪明,但我还是想提醒你,等白姑娘修出灵体,人间的事早就完了。你不怕她到时候和你拼命吗? 鬼王的愉悦被泼了一盆冷水,她不满地看着这个不懂气氛的手下,道:就你话多,你没事做吗?你不会过段时间等我没那么高兴了再提醒我吗? 额属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而且你为什么不告诉白姑娘天道之子可以杀死天道? 我说了。鬼王理直气壮道:天道之子杀死天道的前提是要先杀死自己,所以死她一个天下太平,没毛病。不过古往今来,还没有人做到这一点,就看我们这位新的天道之子有没有这个魄力。 鬼王笑意微敛,神情变得高深莫测。她翻阅过白露的生平,在她的故事中看见过谢君卓。至善至恶的结合诞生出的孩子,游|走在善与恶的夹缝中,她的人生是注定了悲剧,可她没有把日子过的很糟糕。 鬼王对她有一点信心,毕竟她是第一个对兵王说不的人。她不知道的是她拒绝的不仅仅是杀|戮,还有罪业。和勾陈其他的主人不同,她选择了背负和克制,而不是放任自我。 天道倾轧之下,哪怕只有一点火星没有熄灭,也会形成燎原之势,势不可挡。 鬼王的好心情很快又回来了,房间里的碎片都被清理干净,她躺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属下跟着她进门,鬼王看见他就头大,见他又要开口,连忙摆手道:你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这一天都不想见你。 属下恭敬道:王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望乡台的那位过来了,她想见你。 望乡台三个字比属下还烦人,鬼王瞬间头大,不见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她还没开口,对方已经不请自来,从容不迫地走进房间,客气道:鬼王,好久不见。 鬼王深吸一口气,笑意狰狞:就是要不见才好,你来作什么?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共同话题。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一问白姑娘的近况,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怕她赶不上。不请自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魂归冥界后,在望乡台长住的忘情。她和鬼王有个交易,现在算得上是合作关系。 切,你怕她赶不上,我还怕你选的人不够魄力,不敢破釜沉舟。鬼王不高兴地冷哼,听不得别人说白露不好。 忘情莞尔掩唇,权当是没看出鬼王的心思,道:我相信谢君卓不会让我失望,之后的事就麻烦鬼王多多费心,忘情在此谢过。 忘情微微福身,满眼感激之色。 鬼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椅子上坐起来,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你们人族都是你这样的疯狂之辈吗?你明明只需要让谢君卓知道天道的秘密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赔上性命制造另一个天道之子? 因为我想要她活着,我欠她一条命。忘情神色平静,对于谢君卓,她是惋惜多过恩怨。 她说她想收谢君卓为徒是真心的,只是有缘无分。 鬼王挑眉,嘟囔着人类的感情真复杂,爱恨交织,让愉快的事都变得不愉快。 望乡台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不想死,你可以来找我。 多谢,但我想不会有那样的一天,新旧更替,总要有一个人付出代价。其他人都有牵挂,唯我孑然一身,最合适不过。忘情神色从容,平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她安排好了一切,并没有留下遗憾,这样就足够了。 鬼王有些不理解,问道:值得吗? 忘情道:你当年以一己之力破开天地法则,拉着整个鬼界下沉幽冥之时,可有考虑值不值? 我考虑它干什么?我就是单纯的看不过眼天道的垂死挣扎,不想跟着它自取灭亡。鬼王神情倨傲,道:明知道是条死路还坚定地走下去,那不是值不值,那是傻。 忘情顿了顿,道:白姑娘可不会这样认为。 白露当年走的岂不就是一条死路,若非这辈子谢君卓和江月寒赶上了,她还是会魂飞魄散,人世不存。 鬼王面色微变,道:你这是故意给我下套?我媳妇能和你一样?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常人比不得。你这人也太坏了点,你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慢走,不送。 鬼王手一挥脚一抬,又躺回椅子上,闭目养神去了。 第205章 短短半年的时间,人间满目疮痍,比起前世谢君卓的破坏,这一世是天道下生灵自我的消亡。 赤瞳降世两月后,暴雨引发洪灾,海啸席卷大地,瘟疫在这片土地上悄然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翻滚的海浪中,可见尸骨浮沉。人类辗转迁徙,生存的领地急剧收缩,到最后不过一座城,一个村落,甚至是一间屋子。 祈愿书的力量并非只庇佑了寮城一处,当年谢君卓以铁剑道人之名行走人间,结下因果之地,俱有金光降世。此光妖魔不侵,洪水绕行。可即便如此,能救之数也不过十之二三。 谢君卓和江月寒先是徒步而行,后来河流阻断山路,她们二人便御剑升空。剑刃飞的不高,人间的一切尽在眼底。二人这一路,能救则救,若是无力挽回,也只能狠心放弃。 天色灰蒙阴暗,暴雨如注,仿佛身在冬日的傍晚,瞧不见半点阳光。 从寮城出发,一路走来,谢君卓和江月寒也见过几个熟人。虎头岭死去的百姓起尸游荡,牛大壮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金光阻挡他的步伐,他走不出去,也免遭被人毁尸的危机。 谢君卓对他有着不小的歉意,江月寒怕她伤怀,并未久留。他们还到过木九的棺材铺,在天上远远地看了一眼。祈愿书的力量让木九的铺子免去侵扰,大水淹没城镇,大家都逃走了,只有他还在这里。 谢君卓知道他守着的不是棺材,而是屋子后面一整个宗门的冤魂。孙长老的人头被他做成了器皿,摆放在香岸前,生生世世的赎罪。 江月寒还记得木九这个人,只是一时没有把这个人佝偻的身躯和前世为她做首饰的巧匠联系起来。 院子里堆满了刨花,木九做了很多口棺材,密密麻麻地堆放在屋子里。一开始是有人要,后来便没必要了。 江月寒和谢君卓路过的时候,木九似有所感,他抬头看了眼昏暗的苍穹,随后目光转向屋子的角落。哪里有一口被黑布盖上的空棺,是当年一个雨夜拜访的姑娘定下的。棺材的定金是孙长老的人头,只是不知道这口棺材还有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大雨让视线受到阻拦,可这些并不妨碍江月寒和谢君卓,她们从人世走来,最后在当初同归于尽的地方停下。 这辈子这里很安静,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竹林,没有妖魔,也没有困扰的魔尊和无能无力的仙君。它们安静地生长在这里,风雨的欺压也不能折断它们的坚韧。 谢君卓施展神通,在这里布下阵法,阻断暴雨,用竹子搭建了一间小屋。她带着江月寒走进去,用术法把地面清理干净,做出一个温馨的小窝。 师尊,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歇息。谢君卓努力还原小屋记忆中的模样,她曾经在这里囚禁了江月寒,和江月寒同归于尽。可她们心里都清楚,她们当初选择在这里住下,是为了安度余生。 江月寒绕着小屋看了一圈,思绪被拉远,手指拂过窗口的竹节,外面是倾盆的雨花飞溅。 兜兜转转两世,她们还是不能回到真正的潮声阁。 谢君卓走过来,从身后拥抱江月寒,把头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师尊想家了吗?等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江月寒握住谢君卓环在腰上的手,和她亲昵地靠在一起。 此间天地如炼狱,却不在是魔尊之过,魔族也选择加入救世的行列。可他们依然阻挡不住天下倾覆的脚步。 谢君卓道:等到冰冻三尺,红瞳闭目之时,我们就可以开始反击。只不过 谢君卓顿住,眸光黯淡下来,红|唇抿成一条线。她看着窗外不停息的风雨,心里翻起一抹寒意。 江月寒见她不说话,不解地转头看向她。 谢君卓敛去自己的情绪,和江月寒额头相抵,眼底带着笑意,道:只不过人间还要经历无数的磨难,到最后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江月寒有所预料,短暂的闪神后,轻声道:其实没关系,前世你覆灭天下,人间看似毁于一旦。但其实在乱世之中,也有人坚韧顽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历经寒冬活下来的人,向着朝阳而生,不畏风雨。 人类从来就不是弱小到扛不住风雨的存在,古往今来,战乱纷争,疾病灾害多不胜数,人类从未屈服过。他们是遍野的小草,就算被大火吞噬,低至尘埃,也能在雨露中重新破土而出,焕发生机。 人如此,道门也是如此。战火滚过的缝隙会生出新的希望,它们会聚在一起,成为星火。 谢君卓喜欢充满希望的江月寒,她仿佛能看见她描述的未来,那样的美好,让人心生向往,充满斗志。 君卓,等天下事了,我们成亲吧。我想和你有约告天地高堂,有书载前世今生,结发不离,白首不弃。江月寒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清冷的面容上,眼尾朱砂泛起妖异之色。 这段感情始于心动,忠于心动,没有人强迫它开始,只不过是最初看不清,徒生了误会。 江月寒明悟自己的内心,她深爱的可遇可求,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想要留下。成亲不仅是一纸婚书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更是让命运交融,从二变成一,从此独一无二,不可分割。 谢君卓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见这句话,她直接愣住,错愕地看着江月寒,眼底不是欢喜,而是隐忍和痛楚。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谢君卓抬手遮掩,垂下头,避开江月寒的眼神。 如果是往昔,听见江月寒这句话,谢君卓一定激动的跳起来,可现在她只觉得悲哀和难过。 江月寒被谢君卓的反应弄的有点懵,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没说对,谢君卓会直接躲开。她从未怀疑过谢君卓对自己的感情,她不应该是高兴吗? 君卓,我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江月寒一时不知该如何询问,顿了几秒才接上半句话。 谢君卓摇头,她敛去情绪,放下自己的手掌,道: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我没有想到是你先说这句话。先动心的人是我,我曾经以为自己输的彻底,可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我把自己囚禁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是你如同阳光,让我的内心开出花来。江月寒,我爱你。 谢君卓俯身,她在江月寒的耳边说出最动人的三个字,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心连心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们彼此。 情难自已,便是翻云覆雨,春|色无边。 雨还在下,像是没有停歇的时候。黑夜笼罩大地,灵光汇聚的莲花灯在屋子里亮起来。谢君卓披上衣服起身,雨声急急,穿林打叶,教人心烦意乱,一腔的愁绪又翻滚起来。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8) 谢君卓凝视着江月寒睡梦中的容颜,一滴清泪划过眼尾。她在流泪,痛苦和悲伤深埋在心底,无声的呐喊,是她说不出口的离别。 月寒,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答应你。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从未爱过我。 谢君卓低垂眉眼,掩盖不住的悲伤将她笼罩,她没有勇气对着江月寒开口,她把每一天都当做是别离前的甜蜜。 不管是在忘情留下的消息中,还是在策算道人留下的简讯中,她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不是天道之子的宿命,而是勾陈之主的宿命。 被放置在兵刃堂沉睡的勾陈并不是天下人眼中的人屠,它是天地间的第一把兵刃,不受规则所约束,是实实在在的救世之刃。只可惜世人早已忘却它曾经的模样,把它遗忘在黑暗中。 谢君卓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她欺骗了邹不闻,也欺骗了其他人。太虚的确也是天道之子,分享她一半的厄运,可他的存在只是加速灭亡,夺天之能,并不能改变什么。 谢君卓拿他当了借口,前世为魔,孑然一身,就算是死也无人悲伤,来的赤条条,走的无牵挂。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她有师尊,有同门,有朋友,有结下因果的人生过客,有问她冷暖的亲人。她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不在是孤身一人游离在红尘之外。密集的因果线交织成细密的网,她在网中,让因果形成循环。 人这一生,一旦拥有的越多,愿意舍弃的就越少。她不在毫无牵挂,从此有了牵绊,不敢轻易去赌。可畏惧退缩解决不了问题,她也没有办法看着所有人葬身天地间,无人知晓,轻如鸿毛。 如果不是天道,他们每个人都还在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上,经历着人间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想做你喜欢的那个人。谢君卓轻声说道,眼泪落在江月寒的指尖,她的苦她的痛,只有在江月寒看不见的地方才敢释放:可做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就保护不了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命数也是如此。 谢君卓早早地做出了选择,她来承担这一切,把原本的命运还给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第206章 晋江独发 秋季短暂, 硕果等不到丰收,人间很快便下起了雪。和以往冬季的雪不同,如今的雪花飘然如鹅毛, 不分昼夜,雪中冰霜凝结,人间很快便是银装素裹, 千里冰封。 熬过洪水和瘟疫的百姓在雪中闭眼长眠,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 走尸和飞僵日夜剧增, 他们在雪中毫无影响。即便被冰雪所掩埋,也能挣扎着爬出来。 海域也凝结了厚厚的冰层,浪潮凝固在翻起的瞬间, 像是从海底涌出的高墙。海妖退回海域, 进入深海躲避刺骨的寒冷。 小人鱼坐在高高的冰川上, 黑暗在她的身后,无声地吞噬着一切。海面的冰霜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天上的赤红之瞳,远远看去, 天地间一片血色,阴暗,压抑。 小人鱼低声吟唱,歌声哀怨悠长。 冰霜主宰苍穹, 寒冷侵袭大地,燃烧的篝火暖不热人心,风雪中,人间的火种在熄灭。 没有光和热,凡人无法生存, 即便是修士,也只能勉强抵御。黑暗和冰雪剥夺了一切,生灵逐步死亡,天道合上眼眸,最后的光也泯灭于黑暗。 轰隆,天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银白的闪电划破苍穹,细密的电流像是古树盘根交错的根系,在空中拉出一张细网。仿佛苍穹破碎的裂缝,下一刻就会坠毁。 电闪雷鸣不绝于耳,天地被照的惨白。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生灵的心上,天道的威压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这一刻,即便是没有神志的走尸飞僵,也被天威震慑,呆愣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猛然,一簇闪电劈在高|耸的冰川上,火花四溅,冰川应声碎裂,冰原上燃起熊熊大火。那火没有温度,却无情地吞噬着所有。 火光有一就有二,它们连成一片,扑向不知所措的人类。 千钧一发之际,剑光在火焰中闪过,穿梭在天地间,将残存的百姓一把抓起。 火焰扑了个空,不甘心地喷涌向上,却也只能看着修士带着凡人越来越远。 漆黑的天幕下,巨大的飞舟漂浮在空中,它已经游荡了很久,在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上留下足迹。飞舟上是被三清宗的弟子救下的生灵,不分人和魔,不分妖和兽,除了扎根在大地的植被离开土壤无法生存,能救的大家都一并带上飞舟。 飞舟只有一层,看上去甚是简陋,可它好像怎么也填不满,不断地吸纳新的生灵也不会显得拥挤。 饱受摧残的人类聚集在一起,他们神情麻木、痛苦,一言不发。妖魔间相互戒备,走兽飞鸟各自成群。 残存的道门弟子以三清宗马首是瞻,这场浩劫死伤无数,漆黑的天幕下,大家心中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下去救人的弟子御剑飞回来,那些人类被丢在甲板上。 王卓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人间生变,大陆沦陷,那火焰有种诡异的魔力,靠近的人灵力溃散,他救人之时险些提不上气。 邹不闻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壶,王卓接过去灌了两大口,随后又把水壶递给一起救人的同门。这水是他们之前储存的山泉,带着稀薄的灵力,可以缓解他们此刻的消耗。 江月寒和谢君卓走过来,王卓看向她们,面色凝重,道:谢师妹,一切果然如你所说,这场火焚尽大陆的灵气,用不了多久,所有的灵气就会枯竭,到时候我们就越发艰难了。 百姓和走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没有了食物来源,修士和妖魔失去了提供修炼的灵气,力竭之后无力补充,双方都陷入一个极度危急的局面。 邹不闻看着脚下的飞舟,眉头紧皱,没有灵力支持,那飞舟又当如何?一旦飞舟失去灵力的操控降落,火焰会瞬间吞噬他们。 师伯不用担心,这飞舟并非是用灵力支撑。谢君卓看出邹不闻的顾虑,轻声解释了一句。 在冬雪降落之前,谢君卓和江月寒一直生活在曾经的那片林海,二人放下肩上的担子,度过了短暂温馨的一段日子。晨起听雨,闲敲棋子,那是她们想要却很难拥有的时光。 谢君卓早已看见了结局,也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把一切都算计的清清楚楚,面上不动声色。雪花飘零之际,它手中的祈愿书又自动化作飞舟,载起这人世的生灵。 这是祈愿书第二次自作主张,第一次便是在星燎台深处,做入水的行舟,带她看见所有的结局。祈愿书跟着谢君卓至今,谢君卓知道它绝非凡尘之物,可对它真正的用途始终不太清楚。 本想去佛宗走一遭,问一问慧空大师,可诸多事来便绊住脚,也就一直没去问。 放眼看去,飞舟上阵营分明,只是明显还少了一些人。 阴阳玄宗和佛宗怎么还没赶来? 谢君卓看向虚空,飞舟御空,道门要救助百姓和其他生灵,也就顾不上能御空而行的阴阳玄宗和佛宗。邹不闻派遣了何飘和田蒙分别前往两个门派,其他人则由王卓和李洛带着去搜寻活人活物。 李洛的身体没有停止腐化,但他说过只要自己还提得动手中的剑,就不会放弃和朋友并肩作战的机会。 路途中她们还救了一些妖族,老少妇孺皆有,谢君卓不放心,便让叶无双和魔族负责飞舟上的防御。一面是提防那些妖族搞小动作,一面也是要留存一些实力后面有用得上的时候。 两大宗门迟迟不来,谢君卓心里有些担忧。在她说完后不久,天际便有不同方向的人影浮现。 最先到飞舟上的是田蒙和佛宗的弟子,谢君卓粗略一扫,来的都是年轻的面孔,修为高深的长者并未露面。她微微挑眉,并未露出不悦之色,但疑惑显而易见。 田蒙飞了许久,这会儿有些累,不过更疲倦的是他的神情。他看见谢君卓叹了一声,摇头道:佛宗被太虚伤了元气,留存的弟子也不过就我带来的这些。他们都是武僧,修为不俗。 佛宗殊死一战,主持都圆寂了,如果不是慧空及时出现,大陆上哪里还有佛宗的影子。 佛门弟子上前双手合十,对谢君卓一拜,其中一人道:慧空大师托我谢过施主美意,他要留下看护一盏长明灯,所以没有前来。慧空大师说了,灯在人在,灯灭人灭。 长明灯对修道之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听见慧空为了一盏长明灯不离开时,众人的眼神有些古怪。佛宗的弟子亦是如此,他们不知道那盏长明灯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慧空指着那盏灯说是希望,他们也不好忤逆。 谢君卓听见长明灯三个字心头一跳,慧空心里果真是个明白人,可他什么也没说。谢君卓抬头看着头顶的苍穹,心里了然。忘情和无极尚且躲不过天道的耳目,慧空要是多言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无极,谢君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玉清和许不问起尸,无极以身封印,如今三人俱在寮城内,守着那座空城。旁人不知道无极的反常,谢君卓却在星燎台深处看见了,如今的这个无极复苏了前世的记忆,倒是什么也没忘。 紧跟在田蒙身后的是何飘以及出去的李洛等人,李洛一个箭步跨到飞舟上,走的快还脚下踉跄了一下,撞上田蒙的肩。他哎哟一声,把垂下去的手臂咔哒一声接回去。 他刚才听见了佛宗的话,这会儿接了一句道:我那边也遇到个怪人,说自己要守一口棺材,也不愿意同我们前来。长明灯勉强还说的过去,可守棺材是个什么理?感觉我死过一次回来,啥都看不懂了。 李洛只是不轻不重的抱怨一句,本来也没什么,可这话落在谢君卓的耳朵里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她瞳孔微张,问道:那人可是只有半张脸? 李洛点头:我修道至今还没见过这样可怕的人,那张脸看上去比我还像个鬼 李洛后面的话谢君卓没有听进去,她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拳,愣在原地。佛宗的一盏长明灯,棺材铺里的一口棺材,是人间的生和死,她曾经留下的因,开始结果。 李洛还在说着自己的见闻,其他人被他吸引过去,没太注意到谢君卓一闪而过的异样。 谢君卓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多余的情绪压下去。她转头看向孤身回来的何飘,询问出了什么事。 何飘的脸色有些难看,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之色。 颜宗主说他们帮不上忙,就不来分一席之地,要和阴阳玄宗共存亡。颜玉容至和太虚一战后,伤势就一直不见好。阴阳玄宗又不擅长战斗,她觉得自己就算来了也是拖累。而且水淼淼的尸体必须保存在星燎台,玄洛不会离开,她这个做师父的也不愿把他留下。 宗主不走,其他人也不愿意走,任凭何飘劝解,他们都一致拒绝。 谢君卓没料到颜玉容会拒绝,天火焚灵,就是星燎台也不可避免,他们这是但求一死。 谢君卓眺望天际,沉默良久叹了一声。虽然答应了水淼淼会庇佑阴阳玄宗,但他们自己的选择她这个外人无权干涉。再者颜玉容选择留下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她这一生都在为阴阳玄宗的利益做权衡,不会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 谢君卓很快便不在纠结这件事,让大家先下去休息。她们飞了那么久,灵气又日渐稀薄,需要好好调息才行。 谢师妹,我们今后要一直留在飞舟上吗? 众人散去,只剩下谢君卓和江月寒站在船头。田蒙走出去两步又回转身来,问了一句。 谢君卓道:在天火散去之前,都要留在这里。 天火最少要燃烧七天七夜,等到天火熄灭,大陆灵气断绝,天道还会有别的举动。但这些谢君卓不会告诉大家,如今的局势已经很紧张,所有人的神经高度紧绷。特别是阴阳玄宗选择赴死的消息传来,大家的情绪明显又低落许多。 而且在这其中还有一个大的变数,便是太虚。天道已经开始行动,太虚却突然没了影子,任凭魔族如何打探,也得不到半点消息。 不过叶无双留意过,人间的一些飞僵在一段时间内会急剧减少,不知去向。 不用想,谢君卓也知道这和太虚有关,只是不知道太虚用这些死物做什么。如果是要利用,他们今后免不了一场恶战。 田蒙得了答案并没有走,他挠了挠后脑勺,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谢君卓不解地看着他,印象中这个师兄可不是会优柔寡断的人。 田蒙被谢君卓看的不好意思,窘迫道:我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时间长了不太好。 田蒙眼神飘忽,看向船的另一边,哪里人修,走兽,妖族各自为营,隐隐形成圆的趋势。 谢君卓随便一扫,就看到寮城的白家子弟,白季远也在其中,但他并没有过来。锯齿鼠一事,白季远心中有愧,他无颜面对江月寒。 田蒙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很快谢君卓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田蒙那一问是有所担心,而这个担心在飞舟不间断地飞了几日后就应验了。 飞舟上没有食物,修士和妖魔尚且可以忍耐,可人类不行。这个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人类把目光转向一同上了飞舟的走兽。这些走兽没有灵智,但它们对危险有着超然的直觉,不然也不会被带上飞舟还安安静静。 人类对走兽举起屠刀,动物的嘶鸣惊扰了飞舟上的宁静。道门的弟子想也不想地出手阻止,魔族瞧了一眼不感兴趣,妖族却舔着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你们带着这些畜生不就是给我们吃的吗?我们人都要死了,你还心疼这几只畜生? 被饿的眼冒金星的人类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手上的屠刀森冷发白,直接架在兽头上。 就算不上飞舟,这些走兽也是人类手中的猎物,他们盯上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道门的弟子觉得有些理亏,可是莫名的他们并不想看见这一幕。 他们带走走兽的初衷可不是为了把它们当粮食。 这场骚动自然也惊动了谢君卓等人,田蒙眉头微蹙,佛宗的弟子更是闭目合十,开始念经诵文。 举着屠刀的人被念的烦,怒道:死秃驴闭嘴,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佛宗弟子,既然不想我吃这些野兽,那你们倒是割肉给我们,学一学你们佛宗割肉喂鹰的精神。 佛宗弟子睁开眼,那日给谢君卓带话的人道了声佛号,手掌一翻便多出来一把刀,他把刀架在手臂上,道:如果施主肯放下屠刀,小僧可如你所愿。 呸,好好的鹿肉不吃,我吃你个大活人?屠夫没想到佛宗弟子来真的,一时语塞,顿了顿淬了一口,反倒埋怨起来。 这边屠夫不识趣,另一边妖族叫嚷起来:都说佛宗弟子精通佛法,肉身可成圣,想必滋味非比寻常。和尚,那人不识货,但你可以喂我们。 天火的烧灼让灵气消失,在飞舟上这几日,大家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一变化,因而飞舟上人人警惕,没有轻易出手,就怕自己变得虚弱。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69) 今日人类闹起来,妖族不甘示弱。没有灵气,他们能吞人获得力量。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一只手横过来握住佛宗弟子手上的刀,佛宗弟子还没看个明白,刀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上。 谢君卓把|玩着开刃的刀锋,眼神落在人类的身上,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诸位可知道脚下踩着的飞舟叫什么名字?它叫因果,万事有因必有果。你们要在我的飞舟上杀|戮可以,只要你们想清楚愿意承担的后果。 屠夫听不懂谢君卓弯弯绕绕的话,只知道可以开荤,顿时喜上眉梢,道:还是你这个女娃娃会说话,等我吃饱了什么因果都可以。 言罢手上也不生疏,手起刀落要了手中小兽的性命,可怜那小兽一声呜呼,鲜血喷涌而出,就这样死去。 血落在飞舟上,屠夫觉得有些浪费,自己又口干舌燥,想要趴下去添,可他一弯腰,脚下的鹿血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也没有。 屠夫觉得惊讶,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些人,道:你们施了什么妖法?为什么这些血都不见了? 道门的弟子见他真的下手便有些动怒,听见这声质问更是火冒三丈,顿时就要破口大骂。 谢君卓抬手拦住他们,冷冷道:我这飞舟爱干净,你们好自为之。 祈愿书吞的不是血,而是万物因果。谢君卓看破不说破,转身让大家散去。 道门和佛宗大为不解,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在谢君卓身后,人类一刀一头小兽,根本就不留情面。 那些走兽似乎意识到无路可退,一个个绝望地蹲下来,没有反抗。 佛宗一向慈悲为怀,此刻已经看不过眼,就要上前。 谢君卓抬手,斜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能救下野兽,但你们能救下人心吗? 有些人从根子里就坏了,根本没有救的可能。佛宗被谢君卓这句话镇住,其他人也停下脚步。 谢君卓似有几分疲倦,道:人可食兽,妖可食人,道可灭妖,即便离了大陆,同在飞舟之上,这个循环还是一个圆。世间因果如是,天道亦如是。你们若信我便退回去,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们满意的答案。 死亡还在身后继续,谢君卓神色坚定冷酷,让大家不自觉地退半步,不甘心地离去。 谢君卓没有回头,她走到飞舟的另一端,站在其首,眺望漆黑的暮色,神情微恙。 江月寒欲上前,邹不闻拦了一下,对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另一边。 人族的范围内,并非所有人都选择食肉,白季远闻到血腥味一直皱眉,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离开。白家弟子见状也跟着走,随后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起身,走到道门这边来。 还在兴奋可以充饥的屠夫们看着伙伴一个个离开,他们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埋头吃手上没有火种烹饪的生肉,糊了一脸的鲜血。 离开的人类不多不少,刚好半数。道门的弟子高兴地让出一席之地,连魔族也微微侧目。 白季远一直走到谢君卓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让谢君卓回过头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再看看自己眼前这个年迈的老人,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外公怎么过来了?你们不饿吗? 饿,可饿是小,没了心是大。白季远倚靠着飞舟,缓慢地说着话。 谢君卓神情微顿,因为一些事而烦闷的神色间有了笑意。 白季远看着她,道:我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如今同在一个飞舟上,不分种族贵贱,那些人执意要杀生,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生杀大权,却不知道屠杀的是自己 因果二字说是玄妙,却也不难理解。白季远活了那么久,这点事还是看的明白。 谢君卓因为他的话轻松不少,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所有人都没救了,放弃的念头已经升起来。可看着白季远带着人离开,死寂的希望又跳动起来。 哪怕黑暗倾覆了大陆,所有人都深陷绝境中,人形开始泯灭,也有人始终坚持本心,或者满怀慈悲。比如白季远,比如佛宗愿意割肉的弟子,亦或者是留下不上飞舟的阴阳玄宗。 这一世很多东西都和前世不一样,天道也有不能毁灭的东西,那便是活下来的人坚守不曾动摇的本心。 第207章 晋江独发 血色的夜晚过的漫长, 飞舟在空中飞了很久,天地间已经没有昼夜的分别。人类分成了两个阵营,食肉的屠夫守着自己的食物, 警惕地盯着所有人,戒备他们的靠近。离开的人类忍耐着饥饿,脸色蜡黄, 可是他们也没有选择妥协。 妖族盯着眼前的屠夫们, 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或许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 谢君卓的话不仅仅是说给人类听, 也是说给妖族听。 只要你能承担后果,你便可以犯下杀戮。 人类猎杀走兽轻而易举,妖族猎杀人类亦是如此。 只不过妖族还有一点理智, 这个时候犯下杀戮无疑是和谢君卓作对, 灵气枯竭, 每一次出手都是消耗,他们还需要飞舟,不能因小失大。 局面僵持着,天火没有熄灭的迹象。时间越来越长, 就连道门的人也有些坐不住。前途渺茫,就算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们追求的道,在这一刻成了抹去他们存在的罪魁祸首。一切看不见摸不着,就算他们想要出手, 也不知道该和谁拼命。灵气被剥夺,天道威压是头顶笼罩不散的阴霾。 这一日,在那燃烧的火光中,一线银白的光芒至天边扩散,头顶的苍穹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像是一个蛋壳的顶端轰然碎裂。 白光横扫而过,刺眼夺目,飞舟摇曳不稳,所有人趴下来,躲避这突然的袭击。等白光潮水般散去,大陆山崩地裂,一直被燃烧的冰川融化,露出底下的大地。山峦倾覆,地面沟壑纵横。 头顶发出几声闷响,苍穹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原本闭上的红色眼眸又一次睁开。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眼睛变小了,也变高了。 大家等到白光消散,从飞舟上爬起来仔细看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远处的天际,一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在天地之间,它仿佛是头顶天,脚踩地的巨人。双手在胸前掐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红瞳是他的双眸,他注视着人间,眼底没有丝毫的情感,古井无波,是岁月悠久的孤寂,好似所有的生命在他眼中都是道化衍生的无。大家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可是无论怎么看,那张脸都没有办法在脑海中浮现。仿佛雾里看花,朦胧不清。 巨人身体周围有暗沉的金光,隐没于黑暗,被吞噬,被蚕食。 在巨人的阴影下还有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随着飞舟不断接近,众人看清楚影子,倒吸一口凉气。 销声匿迹多日的太虚不知何时聚集了一批飞僵,把他们训练成供自己驱使的傀儡。天火燃烧,灵气枯竭,飞僵和走尸却没有受到影响,它们安然无恙,成了最忠诚的护卫。 天道就在太虚身后,他一袭灰衣无风自动,衣袖蓬飞,仿佛是迎接天道的使者。光落在太虚的脸上,他的神情冰冷,看上去和天道无异。只是比起天道的无欲,他的眼底多了几分算计。 他渴求这一切,为此不折手段。如今天道降临,他想要的看上去唾手可得。 众人的神色紧张起来,太虚的出现让他们面色凝重。飞舟缓缓停在空中,和太虚隔空相望,形成两个一目了然的阵营。 江月寒下意识地握住谢君卓的手,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眼前的天道和太虚让她心里发慌,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她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们的出现会让她失去很重要的东西,无可挽回。 天道面前,众生渺小,就连反抗也显得不堪一击。 谢君卓察觉到江月寒的不安,她回握她的手掌,把她的手指包裹在掌间,脚步轻移靠过去,无声抚慰她的不安。 到了这个时候,太虚的出现不是难以置信之事,因为不管是她还是太虚,都清楚这个时候十分关键,是他们二人最后的对决。 谢君卓,你来迟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太虚扫了一眼飞舟上的状况,眼底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看着泰然自若的谢君卓,觉得眼前这一幕讽刺而可笑。 他和谢君卓都成了天道之子,天道之下,毁灭便是唯一。他不相信谢君卓不明白这个道理,可都到了这步田地,谢君卓还想着救赎。 救赎啊,多么无力又贪婪的字眼。在此时此刻,尤其可憎。 我曾想过把你当做我的对手,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不算。我终究高看了你,那种满怀期待却落空的心情你不会理解。太虚连声叹息,从猜到谢君卓的身份开始,他便进行着周密的计划,步步算计,为的就是得到一个合格的对手。 可是谢君卓都干了什么?做人的时候她还有几分狠劲,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也不留情面,可等她做了魔头,她却生了仁义之心。该恶的时候,她的善魂反而占据上风。 太虚最后推了一把让她坠入魔域,以为从此她能开启杀戮,成为天道手中最锋利的刀。结果她非但没有主动掀起杀戮,还让魔族转了性,开始和人类友好互助。 她一次次让事情脱离太虚的掌控,让处于幕后的太虚不得不选择站到幕前,自己来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杀戮,让众生成为祭品。 就天道而言,谢君卓不是一个合格的天道之子,她让太虚感到失望的同时又感到庆幸。一个世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天道之子,他们的合格与否,影响到天道的选择。 太虚是铁了心要吞天道取而代之,谢君卓变弱对他而言也有好处。起码在天道选择的时候,他会是第一人选。 事实也正是如此,天道现身后,太虚能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力量灌注在自己身上,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想,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天地毁灭。 谢君卓对太虚的话不置可否,太虚想要的结果她在前世尝遍了其中心酸之处,这辈子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从她选择带着勾陈去寻找解决之法起,她就注定和前世的自己有所不同。 太虚,我有个疑问一直想不明白,你身为三清宗的仙君,已经站在玄门顶端,天下人无不敬仰于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天道残缺,阴阳失衡,原本该成圆的因果也断断续续。世人不知其中缘由,饱受其苦。太虚得气运之幸,窥得天道,本该造福于人,他却生出邪念。一念之差,道化入魔,走到如今这个众叛亲离的局面。 三清宗不是修道的终点,我是站在顶端没错,可像我一样的人还有两个。我要的不是三君之一,而是独一无二。 野心是催化欲念的根本,太虚曾经也觉得三君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象征,他为了成为仙君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成为三君后他才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以为的终点只是另一个起点。 他不甘平庸又有什么错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不过是给自己的贪婪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现在在你身后的是什么?是能被你随随便便吞噬的阿猫阿狗吗?谢君卓怒目而视,声音掷地有声。 你自甘堕落,受天道驱使,不顾同门情谊杀死玉清仙君,在道门内部挑拨离间,妄图染指进退堂一手遮天,你化身无相,游走人间犯下杀戮,让西海血流成河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细细算来,就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早已和魔无异,枉为道门仙君! 谢君卓迎着天际的冷风,面色如常,毫无惧色,一双眼睛明亮坚定。她数着太虚的罪行,把过往的一切又翻出来。最后一句尤为激烈,胸中悲愤之意可见一般。 为了摆脱天道强加给她的命运,她努力的活着,坚守本心,不愿迷失。她以为自己能够战胜这一切,太虚却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虚对她失望,觉得她不识好歹,这无疑让她感到愤怒。她也曾犯下难以饶恕的杀戮,她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生者不复,死者不渡,还没等到天道降临,人间已经千疮百孔,黑暗永寂。 她也是拿刀的刽子手,自以为主宰着芸芸众生的命运,可实际上她坐享无边孤独,可怜又可悲。 太虚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否认,只是玉清的名字让他顿了顿。他自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计中,唯有玉清是个意外,他没想要玉清的性命。对他而言,玉清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玉清已经死了,即便他忏悔流泪,旁人也只是觉得他猫哭耗子。与其让别人看笑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留后悔的余地。 所以太虚狠心,而且没有弱点。 他能平静地面对千夫所指,冷酷到底。他声如玄冰,寒冷刺骨。 我能不能吞噬天道是我的事,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可以使用它的力量。 太虚话音未落,天地间风起云涌,天火不知何时开始消散,飞舟像是失去了动力,缓慢下降。 灵气枯竭,大家灵力运转不畅,越是靠近地面,这个感觉越是强烈。谢君卓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体内灵力运转正常。她轻拂衣袖,将迎面而来的力量压下去,稳住飞舟下降的趋势。 太虚见状抬起手,森然道:谢君卓,你会后悔没有选择天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大结局,写的很痛苦,这章写的很久,一直修一直改,怎么都不满意。 第208章 晋江独发 灵气枯竭, 太虚坠魔,摆在谢君卓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只有死战到底,而且她必须赢,不能输。一旦她无力扭转战局, 天道便能称心如意, 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崩塌。 虽然对于天道而言, 这个世界消亡后还能重新孕育, 它不会有任何的损失,但是对于谢君卓而言,消亡就是结束, 她一旦战败, 她珍视的人, 珍视她的人会全部消失,不会再有来生。 即便新世界孕育出一模一样的外貌,也不可能再是曾经的她们。 天道的力量被太虚所驱使,大地满目疮痍, 飞僵走尸也加入战局,比起被压制的修士,它们的力量之源并没有受到波及。 谢君卓弃飞舟而走,三清宗和佛宗紧跟其后, 叶无双等人稍晚一步。临下飞舟时,叶无双似有所感,回头看向没有动静的妖族,眼神颇有深意。 美艳的女魔有所顾忌,靠近叶无双, 轻声问道:无双哥哥,我们真的也要下去吗?这是他们人类自己的战争,我们又何必插手?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岂不更好? 谢君卓并没有要求魔族参战,她甚至没有提醒魔族,让魔族帮忙。小天清楚,这个时候坐山观虎斗是最好的选择,不管胜利的是哪一方,他们的实力都会大打折扣,届时他们在趁机发难,必然能将天下收于手心。 而且有这个主意的还不止他们魔族,妖族也是如此。 小天瞥了不动如松的妖族一眼,眉间有几分忧色。她不希望魔族为刀,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0) 傻丫头,你未免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叶无双揉乱小天的头发,神色凝重,道:这已经不仅仅是人类自己的战争,你看这方天地,岂是人力可为? 天地崩塌,天火绵延,灵气枯竭,人间之地此刻看上去比深渊还不如。深渊只是资源有限,争斗凶狠,而非万物断绝生机,灵气不存。 即便谢君卓没有明说,叶无双也知道,这是他们和天的战争,他们没有退路,只有胜和败两个选择,坐收渔利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此刻他们退缩在后,等天道解决了谢君卓腾出手来,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小天似懂非懂,但她见叶无双眼神坚定,自己也是暗暗握拳,道:无双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魔族永远追随你。 叶无双不禁展颜,挥刃而出,一声令下:杀! 魔族纷纷响应,冲出飞舟,很快就加入战局,双方拉锯,混战连连。 谢君卓直接对上太虚,没有多余的话,一出手便是不留情面的杀招。勾陈仍在江月寒手中,谢君卓此刻挥舞的是惯用的长鞭。 其实这个时候用勾陈要好一些,可是谢君卓有自己的顾虑,最终还是没能拿出勇气从江月寒的手中接过勾陈。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把剑能够永远沉睡。 同为天道之子,天道的压制对于谢君卓并不明显,太虚能够借助天道的力量,谢君卓同样也能。只是她不占据主导位置,天道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微乎其微。 太虚不急着要谢君卓的性命,反而心情愉悦地进行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谢君卓一点点地挣扎。 谢君卓不在自我压抑,道魔两种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交融,一半金光耀世,一半黑暗无光。 长鞭翩若游龙,谢君卓手腕一抖,鞭梢已向太虚卷去。这鞭子到底是用的顺手,空中残影连云,金黑两种光芒缠绕在一起,鞭影重重,教人分不清何为虚,何为实,亦或者都是实,而无虚招。 太虚巍然不动,直到鞭梢到了跟前,他才轻描淡写地抬手,随意一拍。这一击合天道之力,蕴含规则之变,眼前重影溃散,太虚嗤笑。 只是他还没高兴太久,那鞭梢便毒蛇吐信般绕了个方向,角度角度刁钻地咬在他的胸膛上,顿时衣衫破碎,皮开肉绽。 血珠顷刻间便渗出来,染红了太虚的衣衫,他垂首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怎么能伤到我? 太虚有天道护身,凡人利器根本就伤不到他。 谢君卓冷笑,并未回答太虚的困惑,手上攻势不停,似有群蛇翻滚,张着血盆大口直冲太虚而去。 太虚怒不可遏,翻掌拍下,鞭子的攻势一滞,周遭似有千万重的重力,压的谢君卓抬不起长鞭。 谢君卓目光一凛,并未执着与此,直接欺身上前。她一手金光如火,一手黑暗深邃,两种光芒汇聚在一起,仿佛是她撕裂黑暗前行。 离的近了,太虚能感觉到谢君卓手上那股力量的可怕之处,强烈的危机感激的他头皮发麻。他不曾放在眼里的这位天道之子,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到了此刻,太虚也不敢托大,力量在身前汇聚成盾。 他刚做好防御,谢君卓已经到了身前,以掌为刃,力量化作金黑两把长刀劈下。 轰,不同的两股力量相撞,掀起巨大的气浪,力量不断压缩爆发,最后直接炸开。太虚的护盾层层破碎,谢君卓也被逼的后退半步,可她没有停歇,很快就不要命地冲上来。 比起太虚的稳操胜券,步步在握,谢君卓只有极致的疯狂。她不想死,不想离开江月寒,唯一的办法就是赢,让太虚和这见鬼的天道一切去死。 耍横的遇上不要命的,太虚一时也无力招架,被逼的不断后退。 他们二人战况激烈,另一边也是白热化的状态。 飞僵走尸不受灵力消亡的影响,数量和力量都占据极大的优势,道门弟子和佛宗强强联手,可是也抵不上无法补给的消耗。许是魔族来历特殊,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比道门要好很多。他们力量流逝缓慢,呼吸间也能运转天地之力。 又一次逼退了不断涌上来的飞僵走尸,邹不闻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的灵力透支极快,很多人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反观这些飞僵,一个个精神抖擞,他们没有痛觉,就算砍断手臂也会继续爬起来,恨不得从众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邹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会被耗死。江月寒和邹不闻背靠背,她一面担忧天上的战况,一面又要关照身边的弟子,也是分身乏术。 对付这些死物,七杀造成的伤害勉强还能有所压制,可其他人很难。 我看兵刃对它们很难造成威胁,不如试试结阵,以火攻,土木辅之。佛宗的弟子探过头来,他们大家之前也和飞僵打过交道,明明没有那么麻烦,眼前这些明显被太虚改造过,十分棘手。 佛宗的提议让大家眼前一亮,邹不闻迅速做出调整,留下会结阵的弟子在中心布阵,其他人于外围击杀。 叶无双见状,识趣地带着魔族冲在最前面,他们保存的实力比道门完整,此刻倒也不再有所保留。毕竟生死存亡之际,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就在大家一致对外之时,飞舟上变故突起,之前留下的妖族趁乱发难。开始猎杀人类,将他们生吞下肚。 飞舟上很快血流成河,惨叫声此起彼伏。江月寒听见声音抬头看去,瞳孔骤缩,眉间怒气腾生。她足尖点地,娇躯一扭一跃,直接上了飞舟。 鲜血刺痛江月寒的眼睛,人类所剩无几。妖族不知悔改,看见江月寒现身并未恐惧,反而兴奋异常。他们丢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猎物,朝着江月寒步步逼近。 失去灵气的大陆让人感到窒息,即便是妖族也不例外,没有灵力补充,他们变得越发饥饿,只想用鲜血来填满空虚的肚子,用杀戮制造狂欢。之前碍于谢君卓的存在,他们伪装隐藏,此刻不再压抑。 普通的人类又怎么比得上修士美味可口?在妖族看来,江月寒就是自投罗网。 江月寒的视线扫过地板上的尸首,血泊中的白季远让她眉心狂跳,自心底而起的愤怒化作火焰,烧灼她的内心。她甚至没有看向扑过来的妖族,而是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那一个刹那间,飞舟上的时光仿佛静止下来,一道剑气从江月寒的身上刺出去,不过呼吸间就撞上冲上来的第一个妖族。 剑意炸裂,似一簇当空绽放的烟火,那个妖族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剑意撕裂他的身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躲开,就化成一滩血水。 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剑意并未停止,相反它更加兴奋活跃,从一变成无穷之数,在飞舟上穿梭。妖族毫无反抗的余地,即便江月寒受到天道的压制,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江月寒不去看最终的结果,一个箭步冲到白季远身边。妖族痛下杀手,白季远气息奄奄。 眼前有人影在晃动,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后心传来。 白季远模糊的意识有了短暂的清明,他看清楚眼前的姑娘,摇头按住她的手,虚弱道:好孩子,别为了我白费力气,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人行于世,生死有命。从踏上飞舟离开故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如果不是为了再看一眼君卓,我也不会跟着你们离开。 白季远的眼神有些溃散,江月寒的力量也不能延缓他的死亡。 在飞舟上的这些日子,短暂又难熬,可他却觉得自己畅快。因为在这里,尘世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他能守着小辈,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就算是谢君卓也会陪他说话,回忆幼年的往事,聊聊白纤纤,聊聊白露。 如果说见谢君卓是离开的初衷,那另一件事就是不离开的初衷。 白季远努力地提起一口气,苍白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懊悔的神色,歉意道:锯齿鼠的事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以为寮城是容身之地,却不想最后变成了它们的坟墓。 寮城的百姓忘恩负义,他们杀死的不是妖族,而是和手足一样重要的盟友。白季远身为城主,却未能阻止这样的事发生,一直愧疚不已。 江月寒神色微恙,垂眸道:城主,错不在你,你无需自责。 人性的贪婪邪恶就算是修士也不能横加干涉,更何况是人类本身?白季远的确可以约束寮城的百姓,但那只是他身为城主的威信,其他人屈服于此,而非彻底改变内心的想法。 江月寒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怨恨过白季远,邹不闻怒而出走是因为他意识到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从始至终都对得起寮城的百姓,并没有留下陪他们一起灭亡的义务。 而且当夜王卓情绪失控,险些拔剑自刎,这无疑让邹不闻大受刺激。如果是前世遇见这样的事,江月寒或许还会思量一下邹不闻的决定。但这辈子食得情爱的滋味后,江月寒能理解邹不闻当时的心情。 他们也是人,也有自私的一面,想要保护心底的那个人。 白季远默默承受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句能让他释怀的话。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求生的意识变得更弱。可是他握着江月寒的手却在收紧,他还有一件事放不下,话就在嘴边,却没有说出来的力气。 他的眼底是担忧和不舍,迫切地看着江月寒。 江月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些难受,许诺般郑重道:我会照顾好君卓,此生不负! 得到江月寒肯定的回答,白季远眉目间有了笑意,他松开江月寒的手,安静地闭上眼。 人这一生太过短暂,幸好不留遗憾。 江月寒闭了闭眼,放下白季远站起身。放眼看去,飞舟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放满了尸体,而她是唯一的活人。 鲜血流淌过飞舟的每一寸,最后都没有留下痕迹,飞舟带走了鲜血,看上去这些人只是睡着了。飞舟的诡异不是第一次,江月寒没有深想,也没有时间深想,转身离开飞舟,加入地面的战局。 三清宗的弟子布置好了阵法,可是启阵却成了一个大问题。灵气枯竭,大家的灵气都是用一点少一点,无法补充。阵法需要大量的消耗,如果不能持续提供,只会功亏一篑。 众人面面相觑,邹不闻深深地看了眼王卓,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在他回头时看过来时,无声道:好好活下去。 阵法的损耗不是一星半点,不可能让小辈们顶上,所以能站出来的只有邹不闻等人。 王卓明白邹不闻的意思,他的心中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他只是平静地握住邹不闻的手,道:这一次你不能丢下我, 王卓不是理不清的人,他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如果邹不闻不在了,他也不愿意独活。 师尊,加上我,我和你一起。 王卓之后,何飘也站了出来,道:我们进退堂就该同进退,我何飘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为大义而死,死得其所。 邹师伯,也算我一个。田蒙一脚踢开扑过来的走尸,飞快地回了一句。众多弟子中,他的实力不弱,灵力深厚,总比其他人好些。 还有我,还有我,反正我已经死了,再死也死不到哪儿去。李洛在尸群中举手呼应,一蹦三尺,恨不得立刻冲过来。 除了他们几个,尸群中响起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他们三清宗的弟子顶天立地,无愧道义二字。如果他们的牺牲能够换得其他人的平安,他们义不容辞。 三清宗的动静让魔族和佛宗两相侧目,叶无双若有所思,佛宗道了声佛号,满目慈悲。 邹不闻不禁动容,大笑起来,眉间尽是张狂之色:好,好得很。尔等既然心意已决,那就随我启阵,我辈乃逆天之士,天要我亡,我偏要活个轰轰烈烈。 邹不闻飞身而起,落入阵法中,其他人紧跟而上,他们各自站在相应的位置上,毫无保留地注入自己的灵力。无数的灵力就像是细小的溪流,流淌过阵法的脉络,最后汇聚成大江大河,一浪生潮。 阵法被启动,磅礴的灵力宣泄而出,焰火自阵法中升腾起来,一分为二,不断地吸纳灵力壮大,在阵法中心汇聚,螺旋相交,直冲云霄,在最高点汇聚相融。火焰四射,只听见一声嘹亮的鸟鸣声,一只大鸟沐浴焰火而生,火焰化作羽翼,它振翅高飞,身形庞大,遮天蔽日。 离火阵,朱雀! 谁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三清宗布置出来的竟然是这等凶狠的大阵。 朱雀一挥羽翼,便可降下无尽的火焰,焚不洁,驱邪魅。它的火是不尽之火,以他命名的火阵也有同样的效果,对付飞僵再好不过。 可是这个阵法的消耗非比寻常,就算是平日灵气充足之时,邹不闻之流也不敢轻易尝试。如今这个关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此刻只是凝聚出朱雀,就有不少弟子灵力透尽,面色惨白,倒下去没了生息。 邹不闻支撑了阵法大半部分的消耗,他看着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闭上双目沉吟,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坚定。 有了大阵缓和,外围的魔族和佛宗得以回撤,佛宗弟子略显迟疑,随后有人站出来,加入阵法弥补能量的不足。 佛宗的援助让朱雀脱离阵法俯冲而下,焰火是它漂亮的羽衣,也是杀伐的刀。 飞僵走尸一沾上火焰就开始痛苦哀嚎,和天降大火不同,不尽之火会把他们烧成灰烬。 朱雀起舞,焰火便是霓裳羽衣,炙热的美极致而炫目。 火光照亮一方天地,叶无双半边身体在火光的照耀下,半边身体在暗夜的阴影中。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出来邹不闻等人都是强弩之末,如果继续下去,他们都会死。 除非有新的力量,有新的人替代。 叶无双有所犹豫,忽然瞥见一抹蓝色的身影冲向阵法,那是才从飞舟上下来的江月寒。她脚下踩着七杀,身上灵力环绕,眉目间是杀伐果决。 叶无双的心定下来,他回望身侧戒备如常的魔族。经此一战,就算他们不能和修士握手言和,起码也能和平共处。就算今后他不在了,他们也不会没有去处。 叶无双再无遗憾,毫不犹豫地朝着邹不闻飞去,他和江月寒都是一样的主意,把阵法中的人换下来。 他们二人空中相逢,彼此看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是不等他们二人近身,邹不闻就看过来,道:离开,这件事与你二人无关,你们既然有大把的力量无处使,就去帮谢君卓。她一个人并不是太虚的对手,更何况太虚得到了部分天道的力量。 谢君卓觉得对付太虚是自己职责所在,所以一开始就和太虚对上,而没有让大家出手。邹不闻多少知道局面的艰难之处,料想谢君卓不过是在强撑。 江师妹,勾陈可是在你身上?那把剑你一定要交给谢君卓,它会是决胜的关键。 江月寒从西海回来时带着勾陈,只是谢君卓不愿拿回去。邹不闻不曾再见她握剑,他有一种直觉,谢君卓知道勾陈真正的用途。正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避开。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1) 师兄邹不闻的语气很平静,可越是这般江月寒越是心慌,她觉得邹不闻是在对自己交代后事。 邹不闻笑了起来,道:去吧,不用担心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邹不闻说的是不用担心,听在江月寒耳中就是诀别。她有了预感,鼻子发酸,最终把心一横,朝着另一个战场奔去。 天塌地陷,世界倾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算明知是死路一条,也不愿束手就擒。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江月寒背身不过几个呼吸间,地面传来王卓撕心裂肺的哭喊:师尊! 江月寒身形微滞,回过头去,眼前所见是在熟悉不过的画面。邹不闻周身泛起一股金色的火焰,那力量纯粹而强大,透露着生的气息,灿烂若朝阳,让人看一眼便觉得神魂刺痛。 这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燃烧神魂换取灵力,就如同前世的江月寒一般,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江月寒这样好的运气,能够重来一世,又得贵人相助,得以补全神魂。 邹不闻已经不仅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是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斩断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留。有了邹不闻的神魂力量,火阵光芒大盛,朱雀一飞冲天,扑向眼前奔涌的尸潮。 江月寒心脏刺痛,眼泪滚滚而下,她别过脸,擦去泪水,掐了个剑诀将勾陈召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剑比以往还要黑上两分,颜色沉的像是天道倾覆下的黑夜,浓稠散不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情沉重,呼吸不畅,什么念头都升不起来。 江月寒觉得诧异,可是眼前的局势根本就不给她多想的时间。勾陈一现身便直接朝着谢君卓飞去,完全脱离江月寒的掌控。 江月寒不敢迟疑,立刻追上去。 剑刃在这样的天色下根本就看不清,和太虚缠斗中的谢君卓只感觉到一股气直冲自己而来,她以为是太虚的诡计,本意是振袖荡开。可是等那东西到了身侧,她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握住,自然地抬手劈下。 剑意破开太虚的防御,可是也仅仅是破开了一点,入了半寸后便再难前进。太虚和谢君卓都是一愣,二人谁也没料到突然冒出来的会是勾陈。 冰冷的铁器用体温也暖不热,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到心底。谢君卓没有继续进攻,太虚一掌拍她,二人各自后退,拉开距离。 谢君卓看着入手的剑,不知道在想什么。江月寒和叶无双赶过来,一人在身侧,一人上前半步,做出防御的姿态。 太虚的手指从胸膛抹过,哪里被勾陈的剑意刺伤。指尖有血迹,只是指甲大小,但也足够刺痛太虚的眼。他的神情变得阴鸷,看向勾陈的目光带着忌惮之色。 在他身后,天道侧目,似在凝视勾陈。 地面的战局到了尾声,朱雀嘹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按理如今的局面对太虚很不利,可是太虚看都不看一眼。他擦去指尖的血迹,目光始终盯着谢君卓在的方向。 今天是个好日子,连送死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太虚的话无不讽刺,在他看来,叶无双和江月寒加起来也不足为惧。 送不送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明年的今天一定是你的忌日。叶无双面带笑意,看起来还有聊天的闲情逸致。天魔幻影在他身后浮现,他的身上长出黑色的魔纹。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力量不再有所保留,而是直接完全爆发。 太虚面不改色,看了眼天魔幻影,道:别说你只是得了天魔传承,比一般的魔族多一条命。你就是真的天魔,今日到了我面前也要跪下。 天魔曾是可以比肩神明的存在,可是因为天道的原因早已消亡在历史的长河中。叶无双身上的传承并不完整,到了他身上其实已经很微乎。这股力量叶无双用的很少,仅有的几次也是为了谢君卓。 动不动就要别人给你跪下,你还真是在高位久了,不会用眼睛看人。叶无双谈笑间,弯刀在手,话音未落,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去。 他率先和太虚交上手,拉开了太虚的注意力,让谢君卓和江月寒有短暂的独处时间。 比起众人灵力被压制的情况,谢君卓受到的压力更小,灵力消耗并没有那么严重。对付太虚不是件容易的事,谢君卓能打却奈何不了他。 江月寒看着谢君卓欲言又止,飞舟上的事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君卓。 师尊,就在江月寒犹豫之时,谢君卓的声音飘过来,她抬手拂过江月寒的鬓发,道:师尊还记得吗?前世你我的最后一战,如果不是你下手的剑刃偏了两分,或许你就不必陪着我死。 江月寒微怔,有些诧异谢君卓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谢君卓莞尔,道:我知道师尊的剑术一向精湛,我当年和玉清仙君做戏离开三清宗的三招还是从你的剑术中的到的灵感。我相信如果是师尊来使剑,就算是天地混沌,你也能一剑劈开。师尊握剑的手一向很稳,以后也要如此。 君卓,你是什么意思?江月寒心里警铃大作,升腾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谢君卓是在和自己诀别,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征兆。 谢君卓面色如常,神情平静,看不见半点端倪。她笑着安慰江月寒,道:我只是想起来往事,有些感慨。师尊,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赢。 谢君卓说的肯定,信心满满,江月寒心头的忧虑淡去少许。她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因为死别太多,她有些难以承受,才会草木皆兵。 师徒二人只是短暂的重逢叙旧,不过耽搁了三两句话的功夫,谢君卓收起长鞭,认真地握紧勾陈。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为此自寻烦恼,还不如顺其自然。 叶无双动用了天魔之力,他和太虚相斗,一人身后是天魔幻影,一人身后是天道幻象,远远看上去像是两个巨人在云间相搏,吞云吐雾间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地面火阵熄灭,残存的弟子们相互搀扶着离开,若是走的慢了,说不定还会受到波及。王卓抱着邹不闻不撒手,如果不是人间事未平,他也不会独活。邹不闻知道他是个顾全大局的好孩子,所以他才敢放手一搏。 天色昏黑,唯有相斗的灵光刺眼夺目。 谢君卓换下叶无双正面对抗,黑色的剑,黑色的夜,按理应该什么也看不清。可是莫名的,搅和在战局中的叶无双和江月寒有一种感觉,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勾陈的方向,它和谢君卓合为一体,像是这暗夜里一簇不起眼的微光,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 握住勾陈的谢君卓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不在激进拼命,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张弛有度,却让太虚更难招架。一来是多了帮手,二来便是勾陈麻烦。它能破开太虚的防御,哪怕只是轻微的一点,也足够太虚心烦,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心神来对付。 太虚心里的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他能抢夺谢君卓的气运,成为新的天道之子又如何?属于天道的勾陈还是不在他的手上,他甚至提不起这把剑,不能撼动它分毫,还要处处受它限制。 为什么?凭什么?他难道不是最适合的天道人选吗?既然要给他希望,又为何要让他尝受绝望的痛苦?是命运选中他,让他知道天道的秘密,这不就是要他取而代之?他为此努力了数百年,可最终却败给一个小辈!那他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他岂不是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是你让我走上了这条路,那你就该把一切都给我! 被剑意所伤,被逼到绝境,太虚擦去额上的鲜血,面容狰狞,眼底是疯狂之色。他不甘心,他为此众叛亲离,甚至亲手杀死了玉清,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天道之力是他最后的执着。 忽然,他体内灵力暴涨,直接弹开冲过来的谢君卓三人。他立在天道的幻象中,长发凌乱披散,青筋从脖颈爬上额角,眉间浮现一道红痕。 以修道之躯直坠魔渊,太虚的怨恨拉着他一起沉沦,终是夺去了属于天道之子的厄运。天道幻象合上双目,张开双臂拥抱太虚,无形而强大的天道之力全部注入他的身体,幻象逐渐消失。天道选择了宿主,他赐予宿主无上的荣光和权势,让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中。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太虚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力量不断攀升,他的身边多出来一股灵力风暴,只要他想,这股力量可以毁天灭地。 谢君卓面色凝重,她垂下头看着手上的勾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谢君卓,看来最后赢得人是我。太虚感觉到体内那股充盈的力量,轻握拳头,有种把天下都握在手中的错觉。 太虚,如果之前的你是可恨,那现在的你就是可怜。我都开始同情你了,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吗?谢君卓抬起头,嘲讽地看着太虚,眼底是怜悯。 太虚被她的眼神刺激道,勃然大怒: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你就带着那把剑下地狱去吧。你们现在已经奈何不了我,就算是勾陈我也不惧。 天道之力的注入让太虚知道,勾陈对他已经没有威胁,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把剑,死物而已,怎么可能战胜自己的主人?太虚心里动了毁剑的念头,痛下杀手。 磅礴的灵力化作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三人立刻分开,灵力也一分为二,变成太虚的化身与叶无双江月寒缠斗,而太虚本人直接对上谢君卓。 勾陈之力不再占据上风,它破不开防御,无法刺中。谢君卓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勾陈的力量不完整。拿着这把不完整的剑,她以为她能赢,可最终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勾陈失去作用,谢君卓完全处于下风,毫无悬念地被太虚打倒。她从半空中栽倒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一片裂痕,她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呕出一口鲜血。体内灵力一时间凝聚不上,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太虚狂笑,抬起手臂手掌虚握,灵力在掌间凝聚成一柄□□,太虚嘴里念着永别了谢君卓,手上动作迅猛,直接将长/枪掷出去。 灵力凝聚的凶刃势如奔雷,不过呼吸间就可以到谢君卓跟前。 一旁被缠住的江月寒心急如焚:君卓! 恋人的呼唤让谢君卓提起了力气,她握住跌落在身侧的勾陈,那个一直悬在心头的决定终于落下 长/枪直达后心,谢君卓甚至能感受到枪刃上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可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的疼痛和不适,力量被止住,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动力。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阴影,完全笼罩了谢君卓。 谢君卓心脏狂跳,脑海里闪过千万个念头,她攒够了力气,猛地回头。在她身后,高大的魔族单膝跪下,天魔幻影在消失,他做出守护的姿态,以自己的身躯为盾,完全挡下这一次攻击。 灵力的长/枪贯穿他的心脏,灵力消失后,胸膛前留下血淋淋的大洞,鲜血喷溅染红了衣衫。谢君卓甚至能够听见残缺心脏的微弱跳动声,看见它的搏动。 叶无双抬手贴上自己的胸膛,最后给谢君卓行了一个魔族的礼节,眼底带着最干净纯粹的笑意,道:尊上,这一次我没有来迟。 当年西海,叶无双和许不问做出交易,没有回应谢君卓的呼唤,眼睁睁地看着她入魔,在两个人之间留下了一条难以抹去的裂痕。尽管后来谢君卓选择原谅叶无双,重新信任他,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他,可叶无双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他推谢君卓入深渊,谢君卓却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他欠谢君卓的不止是一条命,更是还不清的情。是谢君卓教会他何为慈悲怜悯,让他体会到人的喜怒哀乐,知道活着不是只有权利之争。 他曾承诺会做谢君卓的刀,做谢君卓的盾,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披荆斩棘。第一次他没有做到,败给了算计,这一次他做到了,没有遗憾。 一枪之威,毁了天魔幻影,一次性抹去叶无双两条命。 叶无双带着笑意闭上眼,垂下高傲的头颅,他为谢君卓献上生命,信守承诺。 谢君卓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记闷棍,愣在当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叶无双会死在自己的眼前,还是为她而死。 叶无双?叶无双!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死 谢君卓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她挣扎着爬起来,可很快太虚的力量又冲过来,直接撞上她的胸膛,把她推出去砸在地上,让她无法靠近叶无双。 眼看着叶无双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一滴泪从谢君卓的眼角滑落,她和叶无双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般从脑海里闪过。从前世到今生,尽管谢君卓不曾说过,但也不可否认他们是逆境中的挚友,苦难中相互扶持的莫逆之交。 前世人人惧她怕她,把她当疯子,当暴君,只有叶无双陪她疯,陪她醉,给她出主意讨江月寒欢心,对她忠心不二。 这辈子叶无双半路杀出,她是掌中猎物,可最终叶无双也没有伤害她,反而一次次默许她的利用。 尊上,我叫叶无双,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也没有相同的两个我,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只要尊上愿意,我可以把这天下打下来送到你的手上。 人类常说一醉解千愁,尊上不高兴,那我陪你一醉方休又何妨? 尊上,杀人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你还要回去陪江仙君,别让她闻到你身上的血味,我知道她可不喜欢。 我信奉你为魔尊,只要你呼唤我的名字,不论我在什么地方,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前。 你想走我便带你走。 尊上,对不起。 尊上,这一次我没有来迟! 回忆是最锋利的刀,却能带来最钝最漫长的痛。谢君卓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耳边传来江月寒的呼喊,有剑影在眼前晃动。江月寒摆脱了太虚的化身,飞扑到谢君卓身边。 叶无双的死对谢君卓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太虚恨不得让她更痛苦一点,对她下手反而轻了许多,他把杀意转嫁到江月寒的身上。趁着谢君卓无法凝聚心神的空隙,他要江月寒的命。 谢君卓就该像他一样,一无所有。 狂暴的灵力卷向江月寒,江月寒握紧七杀没有退,因为她的身后是谢君卓,她不能退。 太虚,你该死!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江月寒身后响起,她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腰上,抱起她将她轻轻地推开,安全地落在灵力风暴的范围。 谢君卓还在地上没有爬起来,可奇怪的是太虚的力量在她身前就消失无踪,太虚正奇怪,身前传来反震之力,直接把他推出去。谢君卓变得有些奇怪,她受了重伤,爬起来都很费力。可让人诧异的是她周身多了一股无形的气,让她看起来有种睥睨天下的君王风范。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2) 她好似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升华,成为了超越天道的存在。 太虚心中警铃大作,手上的攻击也不慢,可依旧在谢君卓身前就消失无踪。凝神看去,可以看见无数模糊的影子在谢君卓身前组成护盾,将她牢牢护住。 谢君卓没有理会太虚的攻击,而是回头看向被自己推开的江月寒,嘴角笑意苦涩,眼底是眷念和不舍。 师尊,对不起,我食言了。 我不能再陪你去看这世间的风花雪月,陪你游历天下,仗剑不平。 我要走了,留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往后余生的孤寂和无尽的思念。 对不起,忘了我吧 谢君卓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她的眼神描摹了江月寒的每一寸肌肤,把她深深地刻印在心底。她的挚爱,她的心,她的命,在这一刻画上了永别的句号。 其实在更早之前,她就该下这样的决定,可是不舍和恐惧占据了她的内心。她曾在夜里懊悔过,为什么这辈子要让江月寒爱上自己?她不应该把她拖进泥潭又弃她而去。江月寒是个重情又不善表达的人,如果她不在了,江月寒要怎么去面对往后余生? 江月寒不会移情别恋,也不会自暴自弃,她只会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把感情埋藏在心底,用回忆来抚慰失去。她会带着谢君卓的那一份爱意活下去,尝尽这世间最凄凉的孤独痛失所爱。 谢君卓光是想一想这样的日子便痛的不能呼吸,她宁愿是江月寒先走一步,自己来承受着一切。 可偏偏命运没有这样的选择 江月寒听清楚了谢君卓的话,寒意顺着脊椎骨窜上来,心底全是恐惧。 谢君卓会死,谢君卓在和她告别。 江月寒的心脏猛然揪紧,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已经淹没了眼前的世界。 师尊,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谢君卓的声音飘过来落入心底,是信赖和依恋。她的决定是那么的残忍,让江月寒的心千疮百孔。 江月寒摇头,失声痛哭,一遍遍喊着谢君卓的名字,可是没有回应。谢君卓最后留给她的是一脸笑意,温柔青涩,那是最初的她纯真的模样。待她别过脸,剩下的就是冰冷无情。 江月寒想要御剑到谢君卓身边,可是七杀却不听使唤,它变得异常狂躁,无论江月寒如何压制也无用,最后直接脱离江月寒的掌控飞向谢君卓。江月寒一愣,与此同时,大陆各地散落的兵器都像是听见了无形的召唤一般,从尘封中破土而出,朝着一个方向奔来。 如果此刻的三清宗还有人,便能清晰地看见那座矗立千百年的兵刃堂轰然崩塌,数以万计的兵刃飞出来,遮天蔽日。它们犹如迁徙的候鸟,在头领的呼唤下不顾一切地飞越高山河流,朝着那个声音集结。 很快天便是兵刃的天,它们连绵苍穹,剑刃悬挂,或银光冰冷,或煞气逼人。哪怕没有走入兵刃的范围,江月寒和太虚也能感觉到一股蛮荒之气在谢君卓的身上苏醒。她们被这股力量阻碍,竟然寸步难行。 万剑朝宗,一刃为王。 此刻的谢君卓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勾陈之主,她站不起来,可是不妨碍她召唤勾陈。熟悉的剑诀在手上成型,被打落的勾陈应声飞过来。这一次她没有落在谢君卓的手上,而是落在谢君卓的正前方,仿佛是和她平视的修者,在彼此交谈。 谢君卓掐着剑诀,她看着眼前这把漆黑的剑,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君王般的冷酷铁血。 勾陈,今日我谢君卓以血祭你,为你消百业,斩业果,让你重见天日,你可愿意? 勾陈无声,只是剑上的名字亮了亮。 谢君卓笑了,剑诀一转,勾陈在她身边绕了一圈,随后直冲云霄,立在万千兵刃之前。 谢君卓闭上双眸,掐了最后一个剑诀,厉声道:剑来! 勾陈犹如捕猎的雄鹰俯冲而下,在黑暗中划过,留下漆黑的残影,贯穿谢君卓的心脏。 血没有滴落,因为在勾陈落下后,那铺天盖地地兵刃也一起落下来。 一声剑来,是万剑归宗,是以自己的血洗尽凡尘剑,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此后三生石无名,往生册无人,再无来生。 谢谢君卓不!不要!不要!君卓! 江月寒失声哭喊,心底的恐惧成了绝望。 两辈子千刀万剐,谢君卓就没落得过好。可是比上辈子更痛的是这辈子这把刀是江月寒亲手递上,这其中甚至也有她的佩剑。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君卓对勾陈而言,只是一个祭品,这简直是个天大的骗局! 剑刃分食了谢君卓的血肉,阻碍的力量消失,一团刺眼的白光从黑暗中爆发,在谢君卓死亡之地,一声古老的怒吼响彻云霄。 江月寒不顾一切冲过去,太虚却步步后退,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光之中,火焰似的长尾巴卷上江月寒的腰,江月寒身体一轻,滚落在一团白毛中,七杀就在她的眼前,戾气消失无踪,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江姑娘,请你握住七杀,破开这天地,这是我主人最后的请求。 熟悉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江月寒这才看清楚驮着自己的是当初在西海遇见的那头庞然大物,只是和剑中的空间不同,此刻的它精神抖擞,周身圣光环绕,身上不在有烦人的铁链,雪白的长毛在空中无风自动。它的两侧是兵刃组成的羽翼,冰冷,无情,是铁一般的坚毅。 江月寒没有迟疑,握住七杀,勾陈咆哮着冲向漆黑的天幕。它是兵王,是这天下间的第一把剑,生来就能劈天裂地,斩断天道。 江月寒的眼底还带着泪光,她止不住眼泪留下,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有一种感觉,谢君卓就在自己身边,她正握着自己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师尊,我们一起劈开这天地,让那见鬼的天道去死吧。 勾陈撞上天幕,轰隆的巨响震耳欲聋,江月寒举起剑,奋力劈下。 剑鸣响彻云霄,将轰隆之声压下去。第一波声波对冲,江月寒神魂巨震,双耳嗡鸣,鲜血从耳朵里流出来。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可是她没有倒下,毫不犹豫地又挥出一剑。 这一次反震之力让她险些握不住七杀,强大的灵力直接撞上她的胸膛,嘴里冒出血腥味,一片腥甜,她被压的直接跪下来。 勾陈也晃了晃,那些剑哀泣痛哭,像是谢君卓的灵魂在悲伤。 江月寒眼前的视线完全暗下去,鲜血从眼睛里流出来。她咬牙握紧了七杀,艰难地站起身,心里的痛苦悲愤化作最后一剑。这是谢君卓拿命换回来的生路,就是死,她也要把它破开,让光明重回大地。 剑刃重重地砍下,一股风暴扑过来,江月寒首当其冲,直接从勾陈身上被扫落。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下坠的感觉更加清晰。 七杀脱手,她体内灵气全无,什么也聚不起来,只能任由身体下坠。 或许这样也不错,江月寒正想着,一道身影就从身边擦过,稳稳地接住她,一起不断地往下坠。 头顶上,苍穹发出咔擦一声,微光从裂缝中射出来。那光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机,奋力撞击裂缝,从一道口子,到一个窟窿,最后是连成一片的蛛网,尽数碎裂。 光冲破了黑暗,久违的阳光落在江月寒的身上,温暖,和煦,像谢君卓在自己身边。 他们战胜了天道,可代价未免太过惨重。 江月寒忍不住嚎啕大哭,她握着那无形的光,让它贴着自己的脸,在黑暗中描绘谢君卓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出现一天死一个的局面,我直接写完了发。 整体还是卡,写的艰难 第209章 晋江独发 谢君卓殉剑, 江月寒斩天道,最后的最后还是师徒二人联手破开黑暗,让光明重回大地。江月寒哭的不能自已, 不仅仅是因为谢君卓的死,更是因为勾陈。 大家都在说勾陈重要,所以她去把剑找回来, 她以为自己带来的是谢君卓的护身符, 万万没想到是要谢君卓命的杀人刀。谢君卓避勾陈不接的时候她就该有所警惕, 可是她没有, 不仅没有,还傻乎乎地把剑递到谢君卓的手上。 谢君卓拿着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她会不会感到悲伤? 江月寒不知道,她不敢去深想, 心疼地像是被撕裂一般, 让她不能呼吸。 她在黑暗中握着光, 什么也听不见。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黑暗褪去,光明重回大地,离开的那些人又折回来。他们躲避了最后一战的灵力波及, 在远处难以看清全貌,只见黑云压城,剑气如虹。待江月寒破开黑暗后,他们迎着光冲回了战场。 三清宗的弟子奔向江月寒, 魔族奔向叶无双。 如今残存的人数十之二三,就是建立一个村落也显得地广人稀。在这空旷的天地间,他们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又不起眼。 美艳的女魔扑过去跪倒在叶无双身前,搂着他的尸体悲痛欲绝。叶无双死了,她眼中那个顶天立地, 比肩神明的渴望再也不会揉乱她的头发,笑着和她谈天论地,述说红尘种种。 无双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死! 哀泣之声似幼兽的悲鸣,旁人侧目,很快又不忍心地别过脸去。 魔族全部跪下来,恭送他们心中的王。 小天想要擦去叶无双身上的血迹,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完,她情绪崩溃,整个人都显得不对劲。 谢君卓,谢君卓!你害死了无双哥哥,难道连句话都没有吗?小天愤怒地大喊起来,转头寻找谢君卓的身影。可这天下哪里还有谢君卓?剩下的不过是未亡人江月寒。 小天的视线扑了个空,其他人也发现了端倪,他们都看向血泪长流的江月寒。 何飘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她跪在江月寒身侧,本来是想把江月寒扶起来,可是此刻手止不住地颤抖。她的心思最是敏感,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若是谢君卓还在,以她的脾气,江月寒岂会如此凄惨还无人照料? 谢君卓出事了!这个念头飞快地从脑海里闪过,何飘心里一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记忆中那个让她讨厌又让她羡慕的姑娘没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是何飘,其他人也是一阵沉默。他们不禁怀疑,他们真的赢了吗?说不定这光也只是一个骗局而已,他们依然在天道的掌控中,被玩弄戏耍。 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江月寒听不见他们的声响,更能敏锐地察觉到氛围里的不安。现在还不是沉寂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时候,还有很多人等着她站出来做指示,江月寒擦干泪,出声道:勾陈? 江月寒灵力耗尽下坠时接住她的是勾陈,这把让谢君卓献祭生命的剑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江月寒掐了剑诀,可是却没有回应。不管是勾陈还是七杀,它们都悄无声息。 江月寒以为是自己听不见看不见误事,正欲发话让大家去寻勾陈。她的话还没出口,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勾勾地盯着江月寒的身后。 一人高的野兽嘴里叼着气息奄奄,浑身鲜血的太虚,背上的双翼是银光闪闪的兵刃。它一直走到众人围成的圆圈前,把太虚丢在地上,随后看也不看,径直走向江月寒。 大家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勾陈迈步过去,垂下头颅伸出红舌舔过江月寒的眼睛,卷走了江月寒眼角的血泪。血的味道让勾陈微顿,一声叹息在江月寒的脑海中响起,随后江月寒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的主人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不能相守不如相忘,对不起以及活下去。 谢君卓是勾陈的主人,殉剑之后还能和勾陈有短暂的交流。她最后留下的所有都写着江月寒的名字,每一句都是不舍和苦楚。 江月寒脸色难看,她试着回应勾陈,在心里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身为天道之子,身为勾陈之主的谢君卓,最后的命运和祭品毫无区别?所谓的天道究竟是什么?它明明让太虚为之疯狂,却又为何如此不堪? 勾陈没有回答,短暂的沉默后,他轻语道: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江月寒下意识地问道。 勾陈抬头,金色的眸中闪过泪光。它仰望头顶的这片苍穹,腾空而起,发出一声悲鸣。 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谢君卓和阴阳玄宗做局的时间! 谢君卓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哪怕嘴上说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心底也早早地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在星燎台行舟时,看见的是忘情留下的推演影像,上面清晰地记录了开天辟地后的每一次变故,天道从圆到残缺,大陆一次次的覆灭,其中勾陈的身影无处不在。 谢君卓走完了星域,看完忘情留给她的答案,也知道了关于勾陈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和世人理解的不同,勾陈并非凶刃,恰恰相反,它是救世的利剑。 它的主人造就了它,一开始它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对什么造成了伤害,但后来它的主人用它守护了重要的东西,渐渐地,它被赋予了守护的意义,并且一直保留下来。即使后来越来越多的兵器被制造出来,伤害成了杀戮,勾陈的意义依旧是守护。 勾陈的主人深爱着这片大陆,小到花花草草,大到人和妖魔。可大陆征战不休,烽火连天,他们不懂得好好过日子,粗鲁野蛮,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勾陈的主人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他努力修炼,超凡入圣,终于进入传说中的境界。最终他舍弃肉身,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而这就是天道的稚形。 至高无上的权利固然完美,却容易让人迷失本心。天道在最初考虑过将来,深思熟虑后决定把勾陈留在人间。他赐予勾陈开天辟地,无视规则的力量,让它成为万兵之王。 天道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有一天他堕落了,变得不再像自己,勾陈还可以结束他的生命,替他守护这个世界。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往往造化弄人。 被赋予使命的勾陈做为特殊的兵刃流传下来,在天道尚未出现问题那些年,它是带来和平的利刃,它和自己选择的主人拯救天下苍生,是这世间的救世主。可随着天道出现问题,勾陈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不知道从何时起,它不再代表正义,它选择的主人成疯成魔。人性的贪婪和欲望的膨胀将它拖入深渊,它被人间的怨气封印,沾染的因果化作囚笼将他圈禁在黑暗中。到最后,深邃的黑暗将它吞没,它原本的模样逐渐被人忘记,甚至看不清。它的主人从救世主变成掀起杀戮的人屠,而它也从神兵变成魔剑,他们一次次地毁灭着这个世界。 更讽刺的是世人为了阻止他们,制造了另一把可以救世的剑七杀!从此它们成了所谓的死对头,常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天道越堕落,勾陈的处境就越艰难。看着天道毁灭,勾陈已经不抱希望。它选择的主人只会顺应天道的趋势,成为天道的傀儡,根本不会拿起它去反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3) 谢君卓是个意外中的意外,两世为人,一世拒绝,一世选择大势所趋下的逆流,恰恰印证勾陈最初的命运。可勾陈身上的因果罪孽实在是太深太厚,它早已被掩去锋芒,拔去尖牙利爪,成了一只病老虎。想要彻底把它从黑暗中救出来,拥有劈天裂地的力量,必须用气运者的鲜血来洗尽一切的恩怨。 也就是所谓的把自己变成祭品,死全世界和死自己的区别。 忘情给天下人留了一条活路,却给谢君卓留了一条死路。谢君卓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她在星域看尽忘情的算计,没有迁怒,没有悲伤,她坦然地接受了一切。从星域出来后,她配合阴阳玄宗的计划,也给自己一个努力到最后的机会。 可惜这个机会她没赌赢,倒是阴阳玄宗赌对了。 勾陈朝着苍穹飞去,怒吼之后浑身金光刺目,仿佛是天上多出来一个太阳,众人不自觉地眯起眼。与此同时,地面金光交错,一个个法阵亮起来,迅速地连成一片,灵气枯竭的大陆上涌现出蓬勃的生机,草木复苏,欣欣向荣。 这是当年阴阳玄宗让弟子们行走人间时秘密布下的阵法,此阵无名,和当年忘情封印在卷轴中递给江月寒的阵法同出一脉,有逆转时光之能。不同的是忘情的阵法只逆转了两个人,而这些阵法是逆转全天下的人。 阴阳玄宗的弟子自然没有逆天之能,最终催动这个阵法的是人谢君卓。这些阵法看似零碎,却是一个整体,阵眼便是星燎台上的水淼淼。她本是不该出生的人,偏偏降生在这个世上,因为她的肉身就是此阵所化。她是阵法的起点,她的死亡之时是阵法能够逆转的时间极限。 忘情让阴阳玄宗布下这个阵法,赌的就是谢君卓舍身取义。一旦她死去,她的力量就会化整为零,在这世间无处不在,她可以轻易地逆转阵法,改变过去。 勾陈继承了谢君卓的意志,它的力量也注入这个阵法中。 金天,赤地,红色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一点点落入人间。 那雪沾上凡尘之物就会消失,大家诧异地抬头看着天地间这诡异的一幕。何飘伸出手想要接一片雪,雪花却落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好似并不存在一般。 这不是雪,这是这是源气!田蒙倒吸一口凉气,惊喜地大叫起来,情绪激动。 他认出来这是何物,状若癫狂。 源气,既万物之始,润泽万物而生,只有在天地初开之时才会出现。它不像灵气会一直存在,也不能用来修炼,但它是孕育灵气的母体,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红色的雪下个不停,大家明显地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灵力在天地间散开,他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舒畅不已。 江月寒觉得眼前有了微光,耳朵也再慢慢地听见声音,源气修复了她的伤势,甚至补充了她的灵力,很快她的修为就恢复到巅峰。 江月寒睁开眼,视线一片清明,她眼前的人间不再是满目疮痍的样子,到处生机勃勃,美不胜收。 被王卓背着的邹不闻手指轻颤,很快睁开眼,他的思绪还有一些混沌,眼底是沧桑和悲愤。他在王卓的背上愣了一瞬,压下脑海里无数杂乱的记忆,道:放我下来,你背着我像个什么样子! 王卓吓了一跳,他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连忙把邹不闻放下来。 再一次接触到结实的地面,邹不闻面色苍白地撑着额角,目光深沉地看着江月寒,似有千言万语凝固在喉咙间,说不出咽不下。 邹不闻突然活了,大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魔族那边就传出叶无双熟悉的声音。他的伤势完全好了,只是还有一点不舒适,剧烈咳嗽着。他醒来时的神情和邹不闻大同小异,都是看着众人欲言又止。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彼此了然。 除了邹不闻和叶无双,其他人也再陆续复活,甚至是化作飞灰的飞僵走尸,在源气的作用下,他们重新凝聚肉身,魂魄从鬼门关外归来,回到各自的身体中。 如果此刻的天上有一双眼睛,一定能看见复活的一幕幕在大地上上演。不管是飞舟上的人类,妖族,被人类吞下的走兽,还是寮城死去的锯齿鼠,虎头岭的村落,棺材铺的守墓人,佛宗的老和尚 这些在水淼淼死后被卷入天道纷争中的所有生灵,在阵法和源气的作用下,纷纷回归正常,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上,一切好似梦一场。 甚至是水淼淼也从沉睡中苏醒,唤醒了守在自己身边的玄洛。 天道无情,可大道尚有一线生机。 故事的最后,真正死去的只有谢君卓一人!她承担了世间所有的因果,万剑归宗,魂归天地。 苍穹之上,勾陈耗尽了自己的力量,那些奔涌而来的兵刃脱离它的身体,它们在一起在空中集结,遮天蔽日。只是这一次它们的身上少了杀戮和戾气,多了平和。 勾陈发出咆哮,兵刃嗡鸣,随后纷纷降落在谢君卓散魂之地。数以万计的兵刃叠在一起,相互交错穿插,化作笔直朝天的山峰。一块石碑从天际飞来,直接落在山峰之前,尘土飞扬。 待尘土散去,可见石碑入地半截,残余的部分上写着一个字:冢。 是剑冢,却葬着亡人。 勾陈失去力量的支撑,灵体散去,变回本体,从天上垂直落下,直接插入江月寒面前的地上。 此时此刻它的模样和大家所知完全不同,被谢君卓的鲜血洗去罪恶的勾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褪去了黑色,银光闪闪。 这样的它正应了策算道人留下的那句话:银白之刃 天下人的活路是谢君卓的死路,她努力地想要走活,还是败给了命数。 江月寒伸出手握住勾陈,轻松地把它拔出来。她握着剑,握着谢君卓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红色的雪花逐渐停了,天边飘来一个宝玉葫芦,上面坐着苏醒的玉清和无极。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哪怕人回到正轨,也还有很多事需要拨正。 第210章 晋江独发 谢君卓的献祭把世界从濒临死亡的绝境中拉回来, 困在鬼门关外无处安身的幽魂纷纷回到世间。时光逆转让他们死而复生,但因为阵法的特殊性,一些和谢君卓结下因果的人复苏了前世的记忆。 面对突然多出来的这些记忆, 不少人思绪纷乱,如坠迷雾,他们看着梦境一般的过去, 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却又忍不住产生共鸣, 牵动思绪。 善也好, 恶也罢,两世因果纠葛,种下的都是业障。 玉清和无极坐着宝玉葫芦而来, 同是复苏记忆的两个人, 只需一眼就看清这人间百态。这些记忆里少不了谢君卓的存在, 好或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玉清径直到了江月寒跟前,他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徒弟,喉结滚动, 眼底神情复杂无比。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想说的太多太多,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声叹息。 无极告知了玉清关于他死后的事,包括江月寒和谢君卓的感情, 以及她们二人都是重生而来,带着前世的记忆。 这辈子相错了一世,江月寒和谢君卓背负着各自的责任前行,曾让玉清困惑的江月寒也不是到了女孩子烦恼的年纪,而是经过绵长的痛苦, 长大了。她默默分走了属于玉清的重担,保护自己放在心尖的人。她在前世的血与痛中挣扎出来,成了能够比肩自己师尊的存在。 可命运总是把捉弄人当成嬉闹的乐趣,江月寒和谢君卓迈过身前的尸山血海走到一起,最后还是抵不过死别二字。那一笔一划刻在心上,让人痛苦不堪。 玉清心情沉重,心里堵得慌,他曾经看不上谢君卓这个徒孙,因为觉得她会接受江月寒为师,总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可现在回想起来,玉清心里是无尽的惋惜。 谢君卓很好,甚至算得上赤诚。她前世受魔罗果所累,疯魔了大半辈子,全天下都是她的敌人。重来一世,她清楚每个人的结局,只要她想,她可以占据先知的优势,杀死所有让她不如意的人。 可是她没有,她不仅没有,在归来后一心想的也只是挽回当初无能为力的遗憾,而不是复仇。她能在昔日仇敌面前谈笑风生,因为她这辈子思绪清明,分得清善恶是非。 她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两世都没有变过。她一心向道,还着因果,其一是白露,其二便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江月寒在一起,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她在黑暗中痛苦的活着,一开始白露是她的光,失去了白露她才会疯魔。后来江月寒也成了她的光,可是江月寒没能把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她们相互纠缠,彼此痛苦,尝尽心酸后用死亡结束一切。 这一世的新生对她们二人而言都是难得的开始,谢君卓坚定不移地追寻江月寒的步伐,她藏起自己的杀戮,控制魔罗果的影响,为的就是留住这缕射入她阴暗世界的阳光。她想要光的温暖,光的明媚,光的给予。 最终,她得到了,可是光却失去了和她共生的黑暗。 勾陈入手,依旧是暖不热的铁质冰冷。它是守护,千百年来未曾改变,道心如铁。洗去罪恶的血是热的,人间的情感是复杂的。 玉清在江月寒的面前蹲下来,此刻他的安慰和谈心都变得无力,因为他知道江月寒不需要,清醒的痛苦无法慰籍。 玉清抬手擦去她的眼泪,熟悉温暖的触感让江月寒回神,眼前视线模糊。死而复生的师尊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她哽咽着,双眸含泪。 玉清哀叹,转移江月寒的注意力,问道:我有话要问太虚,你要一起吗? 同是天道之子,谢君卓殉剑而死,她斩天道,破开黑暗,与此同时也让被寄生的太虚身受重伤。新天道降世,源气诞生,死亡时间线上的人都有活过来的机会,唯有太虚被抛弃。因为他是属于天道的一部分,注定要陪葬旧世,成为新天道的祭品。 勾陈将他从废墟中刨出来,他此刻只剩一口气,面对死亡和失败,属于他的前世记忆也被找回来。那段对此刻的自己而言同样陌生的过去,阴谋和血腥却无比的熟悉。不同这辈子的顺风顺水,上一世的谢君卓拒绝勾陈,阴差阳错之下被他抹去了存在。他并未占据先机,即便害死邹不闻和王卓,得到了进退堂,也未能大展拳脚,反而让谢君卓把天地搅了个天翻地覆。 不仅如此,他还清楚地又看了一次玉清的死亡。 他内心深处最不想伤害的人是玉清,在利益面前最先抛弃的人依旧是玉清。 太虚觉得可笑,他躺在地上,看着玉清带着无极和江月寒走过来,自嘲地大笑起来,鲜血溢出嘴角,他剧烈咳嗽,声音嘶哑道:我居然杀了你两次,哈哈哈哈,玉清,我杀了你两次! 一次算计,一次误杀,他仿佛是玉清躲不过去的死劫。 玉清垂眸,眼前的太虚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在他身上,玉清已经看不见当初一起学习修道的影子。他们还没成为仙君之前,也曾有过把酒言欢的日子,各自述说心中的豪言壮志。那个时候太虚还曾笑话他没有追求,满足现状,不争不抢。他的确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他擅长的就是掌控局势,从而安于此。 和他不同,太虚有野心。可他那时的野心是让道门遍布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妖魔侵扰。他要盛世如他所愿,海晏河清。 这些愿望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太虚,你想对我说的话就这一句吗?玉清问道,眼底有惋惜和苦涩。 旧友成了死敌,两次对他拔刀相向,他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太虚眼神微亮,可是很快又暗淡下去。说什么?到了此时此刻,他和玉清之间还能说什么?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不过,你们也没赢。太虚撇了一眼无极和江月寒,意味深长。他输了死路一条,而谢君卓赢了,留下的是无尽的痛苦。 有些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残忍。 无极不禁皱眉,太虚这副口气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前世若非太虚作梗,让他着了人鱼的道,玉清又怎么可能会死?他又何必以人质的名义把江月寒送到谢君卓面前,让谢君卓保护她。 死到临头你也毫无惭悔之心,太虚,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无极压抑着怒火质问,他们说谢君卓是魔,可是和谢君卓比起来,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太虚又何尝不是坠入魔道?只不过他伪装了正义的皮,蛊惑人心,才让人忽视了他的堕落。 无极的话刺激到了太虚,他突然愤怒不已,喉咙里喘着粗气,青筋暴起,喝道:这句话你不该问我,你该问选择我的兵刃堂!是它让我知道天道的缺失,让我知道世上还有比仙君更加至高无上的存在。我想往上走,做至强者,我有什么错?它让我知道这一切,不就是给我机会?可为什么这个机会到最后却像是偷来的? 人性经不起诱惑,就是修道者也不例外。太虚没有惭悔,因为他不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做了每一个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太虚突然的愤怒让无极吓了一跳,尽管早就知道太虚的变化和从兵刃堂得到的东西有关,可真正听到太虚说出来,那种震撼还是让无极感到可悲。他眼前的这人是仙君,不是刚入道的毛头小子,可为什么会陷在这样的混沌中? 无极恨铁不成钢,正欲发怒,玉清淡然道:你没错。 无极愣住,太虚也诧异地看着玉清。 江月寒抱着剑,面容冷若冰霜,并不意外地接下玉清的话:太虚师伯,你的确没错,可你不该为了欲望葬送这个世界。兵刃堂选择你,让你知道天道残缺的秘密,是因为你心系天下,希望你能有所警惕,扼制天道的发展,延缓末日的时间。可你 江月寒微顿,讽刺道:你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非但没有像兵刃堂期待的那样,反而加速了天道的吞噬,让世道变得更加艰难。你修行的化身无相看上去仙风道骨,实际是你日夜膨胀的心魔。你稳坐道门,无相惑乱天下。无相的实力越接近你,你越是无药可救。 太虚怨兵刃堂选择他又抛弃他,却没反省过是自己和选择背道而驰。他一心沉寂在自己勾画的宏图中,早已忘却初心。 江月寒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太虚沉默良久,大笑起来,他此刻才发现他这一生因为一个选择,变得可笑至极。他以为自己能笑到最后,可到最后才发现,他只是戏台子上的跳梁小丑。 是你们赢了太虚含笑,身体化作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同为天道之子,他的命运如同谢君卓,都是个死无全尸,魂飞魄散的下场。 目睹太虚的死亡,在场的人心里没有欢喜,他们立在天地间,沉默无言。 当年三清宗高座上惊艳天下的仙君,破灭了世人心中的幻象,除了骂名,什么也没留下。 可悲,可叹!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居然能接受be,这真的让我很意外。难道是因为我经常虐,你们都习惯了?(怀疑脸)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4) 我这亲妈虽然不称职,但说he绝不会be,等我真写be的时候,我会给你们预警的。(估计预警了就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嘤嘤嘤) he的伏笔一直都在,不会为了he而he,那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我这个人一直觉得,合理的悲剧也是喜剧的一种,如果不能完美,还不如残缺。 最后让女儿露个脸。 谢君卓:第一次做天道,业务不熟练,所以多给了一世记忆,你们不需要可以还给我。 第211章 晋江独发 今年的冬天未免过于漫长, 雪不知疲倦地下着,放眼看去,人间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披了一身素衣,悄悄地为谁悲鸣。 昔日名动天下的三清宗这一次元气大伤,尽管死去的人可以活过来, 但生出的裂痕却无法弥补。加上三位仙君去其一, 无极又有退位之心, 实力方面大打折扣, 一宗的责任都落在了玉清的身上。 玉清没有苛责误入歧途的弟子,也没有苛责那些生出异心的道门,他只是放出话, 人间事如掌中沙, 是去是留三清宗都不会干涉。不管是人还是门派, 想要自立请便。其他门派也不必在以三清宗为尊,此后天下实力为王。 玉清此举是斩断了天下道门和三清宗的从属关系,推动其他门派朝着更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同时也让一些滥竽充数之辈, 不能再仗着三清宗的名声作威作福。 天下百废待兴,门派的脱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三清宗做出决定后就不在干涉任何事。他们回到射姑山,宗门上下素衣罗裙。 谢君卓殉道而亡, 尸骨无存,玉清和江月寒商议后,征得江月寒的同意,在乾坤殿设了灵堂,停灵半月后立衣冠冢, 把谢君卓葬在天生涯。 依照以往的习俗,停灵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但是考虑到愿来吊唁的人会很多,所以玉清延长了时间,也算是给在世的人最后的慰籍。 灵堂上,江月寒以未亡人的身份披麻戴孝,玉清本想说不妥,可是看着江月寒冷静又憔悴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几次咽下去。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理由来反对这二人的感情?世俗的眼光困不住哭泣悲恸的灵魂,那是在心底不可言说的悲伤。她们走了两世,其中的心酸苦楚又岂会不知? 在世人复苏的记忆中,她们的过往早就打上八卦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月寒不在乎世俗,她在乎的早已化为尘埃。 安静肃穆的灵堂上,她一席白衣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眼睛。雪色在殿外铺开,袅袅烟火间,她的眉目似凝结了冰霜,驱散了温暖和欢喜,只留下无尽的孤寂。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从玄门熟人到普通百姓,他们或御剑,或跋山涉水,只为了走到这代表着谢君卓的灵堂前,说几句闷在心里的话。 水淼淼做为阵眼,从一开始就身在忘情的算计中,她这一次死而复生是真正的活过来,而不在是做为一个行走的阵法存在这个世间。她失去了穿梭阵法不受限制的本领,但也因此可以修行阵法,天赋异禀,逐渐当的起阴阳玄宗大弟子的名头。 颜玉容心有愧疚并未出面,阴阳玄宗便是在水淼淼的带领下前来。前世的记忆让水淼淼见识了另一个不一样的谢君卓,她在灵堂前沉默许久,最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对谢君卓而言是敌人,可谢君卓当她是朋友。她出言挑衅,持枪立威,谢君卓一笑泯恩仇,没有报复。 我真羡慕你,两辈子都只做自己。 水淼淼心中感慨万千,她们从小生活,奉为信仰的宗门也不是尽善尽美,他们对谢君卓的求助无动于衷之时,把人性的自私和丑陋表现的淋漓尽致。 说什么求仙问道超凡脱俗,最后还不是在欲|望中权衡利弊。 阴阳玄宗来的快,走的也快,在他们之后,其他小门派也来了几个。相比之下,佛宗那边却没有动静。或许此刻的他们还在前世的悔恨中,没有做出抉择。 在道门之后,是妖,锯齿鼠于源气中复活,谢君卓抹去了它们当年在李家村犯下的杀业,偿还他们这一世的牺牲。族老做为代表,前来三清宗为谢君卓上香。 他们一族历此磨难,大彻大悟,打算远离尘世去僻静之地潜心修行。族老前来除了吊唁,还是为了和江月寒告别。 前世因果不论,这一世若非江月寒,它们一族恐怕早已消亡在仇恨中不复存在,又岂会有这等重生的机缘? 江月寒听闻族老的打算,默了一会儿取下昔日族老给她的骨哨,把东西还给锯齿鼠。 这东西对于族老而言是报恩,但在江月寒看来却是对锯齿鼠的束缚。他们已经看透过往种种,打算去开始新的旅程,那代表束缚的哨子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族老思索片刻,接过哨子别过江月寒离去。此战它们一族和三清宗结下渊源,即便没有这个哨子,这段因果也会延续。比起死物,本心更长久。 这小老头跑的真快,我还以为他会等一等我。 清澈悦耳的声音从大殿门口飘进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席青衣的蓝夕和叶无双走了进来。他们各自代表了一方势力,也代表了一段和谢君卓有关的因果。 在灵堂上帮忙的何飘把香递给二人,蓝夕接了,叶无双略显迟疑。短短几日,这个意气风发的魔族不似初见那般浑身带刺,他的眉间愁绪如雾,浓稠不散,眼底藏着悲伤和痛苦。 何飘并未出声,静静地等待。叶无双屈膝跪下,以魔族的礼节献上这最后的跪拜。他的王与世长眠,不会再给他任何的回应。 何飘顿住,默默地退开。 蓝夕插好香,对着只有灵牌的灵堂苦笑,抬手唤出一把烧焦的魔琴。这是陪她历经生死的焚音,裂缝无法愈合,琴弦却可以被接上。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这琴如今彻底属于蓝夕,不需要她献出生命。 蓝夕抱琴坐下,素手拨弦,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琴音悠扬悦耳,绕梁不绝,无数人被勾起心头的思绪,感慨万千。 昔日蓝夕为了帮助许不问抱琴和众人同归于尽,谢君卓把她葬在兵刃堂,希望将来能听她弹一曲。如今蓝夕还在,谢君卓却没了将来。她算好了每一步,唯独没有自己。 偌大的灵堂,只有琴声在飘荡。这琴音里也饱含了蓝夕想要对谢君卓说的话,她还有太多的感情在心底,来不及表达就已经结束。 这辈子若不是有谢君卓相助,她早已沦为杀人的刀。可她躲过一劫,人鱼一族和海妖却没能逃过厄运。他们葬身在大海,死前可曾怨恨过她这个识人不清的巫? 蓝夕弹着琴,思绪万千。一曲终了,她抱琴起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谢君卓的灵牌,苦涩道:丫头,我要走了。 太虚没了,兵刃堂也挪了位置,重建在谢君卓的埋骨之地。三清宗经过商议,决定让蓝夕回到大海。虽然她曾是太虚的帮凶,但说到底也是被太虚逼迫,而且人鱼一族的代价足够她余生愧疚。 玉清无意继续为难她,让她回去也有助于海上的安定,此刻的玄门经不起再一次的风浪。 蓝夕做完告别,瞅了眼叶无双,这个魔族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上一世他是谢君卓的下属,跟着谢君卓疯魔,忠心不二,玄门上下对他们二人深恶痛绝,提起来便是咬牙切齿。 众人的记忆复苏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复杂,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三清宗死在他手上的弟子不计其数。若非有高层的人压着,底下的人难保不会做出冲动之事。 蓝夕都有些佩服他,就眼前这个局面,他还敢孤身前往三清宗,也不怕三清宗当场翻脸。 江月寒往火里烧了一叠纸钱,火光跳动,映照着她的半张脸。温暖的火色中,她抬眸看向眼前高大的魔族,随后站起身,道:我送你一程。 自从谢君卓的灵堂摆下后,江月寒就一直在这里,不吃不喝也不动。今日她主动提出送人,在场的大伙都有些惊讶。 蓝夕瞥了叶无双一眼,似想到了什么,目光了然,翩然离去。 叶无双拜别谢君卓,跟在江月寒身后离开乾坤殿,一路朝着明镜谷走去。三清宗的路叶无双熟,记忆里他跟着谢君卓攻打了很多次,每一次尸骸铺满了道路,血流成河。 江月寒穿着白衣,别了一朵白色的簪花,像是和雪地融为一体。冬季严寒漫长,呼出的气也凝结成白霜。 二人路过进退堂,邹不闻坐在门口的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本书。他变回了以前慵懒的模样,可是偶尔眉眼低垂时,却会露出哀伤之色。 王卓没有经历生死,但他经历了,看见了前世的一切。原来在曾经,在那样近的距离下,他真切地失去过王卓。就如同朱雀阵前,他在王卓的眼前死去一般。他们彼此互为倚靠,却又彼此狠心离去。 除了王卓,谢君卓也成了他心里隐忍的痛。他当初疑心谢君卓另有目的,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救白露救自己,还是为了救他和王卓。她带着记忆,满腹算计,步步为营,为的也不过是活下去。 可笑的是他一无所知,甚至狠心破谢君卓的道心,欲让她的修行留下裂痕。 叶无双察觉到邹不闻的气息,他顿住脚,停留了刹那,回头看了进退堂一眼。拔地而起的楼阁在战火中幸免,匾额上的进退二字一黑一白,颇有玄机。 进退进退,便是要张弛有度,知分寸,明事理。它不仅是三清宗对外的门面,也是三清宗要天下道门明白的道理。 过了进退堂不远处就是明镜谷,江月寒只送叶无双到这里,她有话要告诉叶无双。 谷中白雪皑皑,寒气逼人,江月寒的衣裙被风吹动,仿佛是随风而去的仙子。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簪花,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故事的开始,她带着谢君卓一步步走过台阶,走向新的人生。如今也将成为故事的结局,她会看着叶无双步步离开,走向终点。 魔域以北有一座雾城,地广人稀,条件恶劣。因为那边被高山阻挡,春秋两季云雾弥漫,目不能视。我师尊已经下令让三清宗的弟子把雾城的百姓接出来送往寮城安置,如今那里已经是座空城。 江月寒负手而立,平静道:你跟着君卓疯狂了两辈子,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魔族摆脱魔域的困境。虽然君卓不在了,但这件事我会帮她办成。雾城对普通人而言难以开发,但对于你们魔族而言不是难事,云雾还能做你们的掩护。从此以后,雾城就是你们魔族的地界,已算是君卓对你有个交代。 前世的善恶不可追究,这辈子魔族的确帮了道门很多忙,看在这一点上,三清宗就不能对魔族的困境袖手旁观。 他们权衡利弊后定下雾城,一来是位置合适,可以给不愿意离开魔域的人一个适应的时间,二来是僻静,避免人类误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三来是灵气充足,魔族所需的灵气和道修有所区别,雾城的灵气不适合道修,但很适合魔族。 叶无双愣住,谢君卓死后他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一个人想了很多,本欲把魔族带回深渊,封禁前往人间的通道,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江月寒一声不吭地给他们魔族腾出地方,不需要协议也不需要代价,白送他们一座城。 叶无双喉咙发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江月寒看他一眼,见他神情复杂,道:既然这天下已经换了个新的格局,又何必继续拘泥于过往?你们魔族也是这片大陆的生灵,你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叶无双喉结滚动,半晌后,认真道:谢谢! 江月寒垂眸,道:你走吧,三清宗已无你的牵挂,你不用再来了。 叶无双哽住,眼眶顿时就红了,再多的悲伤也不如江月寒这句话来的刺痛。他自嘲苦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谷中雪花纷飞,江月寒目送他远去,直到他消失在明镜谷的尽头。 射姑山外,一干魔族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没有叶无双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往里闯。眼见叶无双完好无损地回来,小天高兴地奔过去。她本想一头扎进叶无双的怀里撒个娇,人到了叶无双跟前却愣住了。 叶无双泪流满面,他不敢回头,就这样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他以前不明白,谢君卓为什么会对他百般纵容,知他喜好,毫不怀疑地交出后背,信任他,看重他,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就准确无误地说出他的名字。现在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谢君卓记得。 她没有忘记他们的前世,珍藏着他们的感情,为此从不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叶无双觉得谢君卓傻,那是前世的自己,那是他完全不知道的过去,怎么可以用来衡量这辈子的他呢?但凡谢君卓对他多一点心眼,多一份怀疑,说不定结局也能是另一个样子。 自责和愧疚充斥在叶无双的心里,雪落满肩头。 小天见不得他悲痛,红着眼扫落他身上的雪花,轻声道:无双哥哥,我们该走了。 叶无双回神,他揉着小天的头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别担心,我只是有点难过。我知道,就算我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也不会再有一个人呼唤我的名字,让我带她离开。 叶无双的声音很轻,很轻,不像是说给别人听,倒像是说给自己。 谢君卓曾在这里呼唤了他的名字,他带着她离开,却没能带着她回来。他们走时是春风拂面,鲜花满野,可如今这里只有无尽的雪,寒冷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有当后妈的潜质,今天也没能he(哭笑不得) 明天白姐姐就出场了,可以期待一下下。 第212章 晋江独发 大雪遮天, 山路崎岖难行,目光所到之处白雪皑皑。源气带来的生机复苏短暂地持续了那么一会儿,便把天地还给冬季。 不远处的地平线上, 夹杂在丛林的羊肠小道间,一辆牛车缓慢前行。拉车的是一头黄牛,走的并不快, 积雪没过牛蹄, 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驾车的人戴着斗笠, 披着黑色的长袍, 全身笼罩在衣服下面,只露出一只乌黑发亮的眼睛看路。他知道雪路难行,也不挥鞭驱赶, 只是让牛自己走。 牛车是用几块木板简单地拼接起来, 上面支了一个草棚子已经落满雪, 下面放着的一口棺材倒是保护的好。 棺材是普通的棺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之所以驾车的人不顾大雪也要运送,是要棺材的人与众不同。 木九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路, 只要在行一日,他便能到自己的目的地。雪没个消停的时候,他用来驱寒的酒已经喝的差不多,可这附近并没有可以打酒的村落。 木九正思索着, 黄牛突然停了下来,在道路的前边多出来两个人,离木九不过几步的距离。 她们一人白衣似雪,长发如瀑,面带薄纱, 只露出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一人黑衣如夜,头戴紫金冠,红|唇粉面,嘴角带了两分笑意。言未出,已让人觉得耳边有了笑声。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5) 木九有些诧异,他刚才并未瞧见自己前方有人,这二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联想到最近的事,木九很快了然,他闭口沉默,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这位兄台,请问这可是前去三清宗的路? 黑衣人向前两步,抬手抱拳,颇有礼节。 木九注意到他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雪并未陷下去,眼皮一跳,声音嘶哑道:是。 黑衣人莞尔,她先回头看了身后的白衣人一眼,才继续问到:兄台也是要去三清宗? 木九点头,黑衣人顿时兴奋起来,笑道:既然是同路,那兄台可愿意带上我们二人?实不相瞒,我二人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去三清宗的路。这一路上走错了好几次,兜兜转转就是找不到方向。 黑衣人绘声绘色,说到动气之处还用手比划,性情豪爽,不像个精于算计之辈。 木九没有立刻答应,这二人能够踏雪无痕,来去无踪,多半是玄门中人。修者能够御剑而行,地下的路不通还能走天上的路,不至于找不到方向。黑衣人的话明显就是个托辞,可木九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人在此等候。 他一个残废,全身上下值钱的也就身后这口棺材。 你若是为难也不必勉强,告诉我们怎么走就行。 就在木九犹豫不定时,白衣姑娘上前,声音温和轻柔,让人倍感舒适,什么疑心忧虑都被拂去,不留痕迹。 木九多看了白衣姑娘两眼,在她身上他能感觉到一种共鸣,是伤感。木九沉吟,道:不为难。 言罢还让二人上车避一避风雪,佯装没有发现二人的异样。 白衣姑娘说着不用,黑衣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上了牛车,和棺材共处一处。 车上多了两个人的重量,按理牛车会走的更慢。可奇怪的是它的速度变快了,前面的山路也没那么困难。木九对此心知肚明,他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不动声色,继续赶自己的路。 身后,棺材留出的空隙被多出来的两个人填满,一道不起眼的结界悄然落下,隔绝了车里的一切声响。 白衣姑娘和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鬼界赶来的白露和鬼王独孤星离。鬼王早已预见谢君卓死亡的命运,她虽然告诉了白露一部分,但却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她欺骗白露,告诉白露来得及,让白露去闭关,实际上根本不行。等白露闭关出来,谢君卓的死讯已经传到鬼界。 原本按照独孤星离的计划,白露不会那么快知道这件事,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稳住她。奈何有人不按套路走,竟然寻了一条死路,让白露抓了个现行。 独孤星离一想到那个独闯鬼门关的家伙就头疼,偏偏自己拿他没办法,还要顺便帮忙带个话。 白露对谢君卓的重视非同小可,要不是担心她真的生气,然后一走了之,独孤星离还不想管这事。 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来人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里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这些年你们人间也是发展迅速。独孤星离靠着棺材,双手揣在袖子里,活像个小痞子,哪里有半点鬼王威严的样子。 白露气她对自己没有实话,这会儿并不想搭理她,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棺材上。她们其实早就到了人间,可是独孤星离却说什么也不让她立刻赶往三清宗,而是在这里等着。 我俩空着手去不妥,怎么着也得先蹭两个厚礼。 独孤星离的理由也是烂的可以,要不是她又说这事关系到谢君卓,白露也不会迁就她。 这棺材便是她们要等的东西之一,白露没看出这棺材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只是在这口棺材上,她感觉到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好像谢君卓就躺在这口棺材中,蜷缩成一团,像只还没长大的幼猫。 白露不禁回想起她的幼年时光,屈服在谢霄贤的淫、威下,像只飞不出笼子的鸟雀,偶尔得到一点喘息便当成珍宝藏在心尖。那个时候的她,脆弱又敏|感,懂事的让人心疼。 独孤星离见白露不说话,满目追忆,料到她是回忆起了过去,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两句,背过身去看车外的雪,不再打搅。 牛车不知道行了多久,天色逐渐昏暗,视线变得模糊,满地雪色。 木九说要找个地方休息,独孤星离撤了结界,探出头来,道:我瞧前方有灯光,不如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借宿的地方。 前路白茫茫的一片,木九有印象,这一路过去都没有人家,别说灯火,就是棚子也不见得有一个。但既然独孤星离说有,那她肯定还有别的打算。木九没有反驳,继续往前。 借着雪色翻过一个小山坡,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簇灯火,那光在风雪中毫不起眼,甚至摇摇欲坠,让人毫不怀疑它会被风雪熄灭。 可奇怪的是那光顽强地照耀着黑暗,在雪地里指引木九方向。 木九心里直犯嘀咕,他也曾是修道之人,什么奇异灵事没见过?可今日这些未免太过巧合,好像桩桩件件都在身后这位黑衣人的掌控中。木九不清楚他的目的,开始思索要不要送她们去三清宗。 黄牛不知道主人的心思,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灯火照耀之地。 离得近了木九才发现雪地里不是只有一盏灯,还有一间小破屋和一个和尚。灯是一盏油灯,罩了一个透明罩子,挂在一根竹竿上。和尚是个老和尚,花白的胡子垂下来,眼角有着很深的皱纹,他正在闭目坐禅,对来客充耳不闻。 破屋年代久远,显然是被荒废了很长时间,没想到今夜来了那么多的客人,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木九道了声打扰了,便把黄牛安置在还没倒塌的房屋棚顶一角,让它有遮蔽风雪的地方。 独孤星离和白露走下牛车,白露看见僧人,神情微滞,但很快压下去,缓步进屋,在屋子的另一边坐下。 独孤星离瞥了眼棺材,走到木九身边套近乎,道:这位兄台可需要我搭把手,将这东西运进来? 屋外冰天雪地,谁也不知道后半夜会不会继续飘雪,木九本就没打算把棺材放在外面,独孤星离一开口他没有犹豫,点头嗯了一声。 独孤星离兴奋地搓手,帮忙把棺材运进屋,放置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他们二人刚放好,灯光就肉眼可见地暗下去,火焰摇曳不稳,最后只剩下米粒大小,照着方寸之地,看上去格外可怜。 光线的明暗太过明显,就算是木九也察觉到不对,他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向桌上的油灯。这一次他完好的独眼终于看清,这不是一盏普通的灯,而是一盏被人供奉的长明灯。 灯台上刻了名字,但光线太暗了,已经看不清。 闭目的老和尚睁开眼,目光从三个不速之客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独孤星离的身上,道了声佛号,问道:这位施主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独孤星离倚靠棺材,含笑道:本尊从斩断红尘之地来,欲往红尘深处去,为人续接三千烦恼丝。 老和尚眼眸微眯,又道:老衲法号慧空,施主如何称呼? 独孤星离。 慧空看向角落里安静坐着的白露,独孤星离道:我家娘子不喜生人,还请大师不要见怪。 尊夫人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她姓白,曾在佛堂前点过一盏长明灯,说是为自己的女儿祈愿,愿她一生平顺,妖邪不侵。慧空声音低沉,说话的时候看向眼前快要熄灭的长明灯,眼底古井无波。 独孤星离面带笑意,伸手拂向眼前的灯,道:长明灯是个好寓意,不知那位夫人可有得偿所愿? 暗下去的长明灯被独孤星离一拂,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很快便明亮起来,火光从方寸之地生长出来,照亮这方天地。 慧空神色如常,仿佛是没看见那灯的变化,垂眸道:并未。 伴随着话音落下,冷风从破败的门口吹进来,寒意刺骨。 慧空想起来那位故人许愿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夜,她披着斗篷独自一人前来,对着佛堂前的地藏菩萨沉默良久。 她是个聪慧的人,点亮长明灯那一刻,便什么都清楚了。 慧空其实已经不记得故人的模样,只记得那双眼睛,平和又温柔,藏着人间大爱。 独孤星离啧了一声,道:那还真是遗憾。 祈求孩子平顺的娘亲,最终未能得偿所愿,怎么看都是一件憾事。 慧空顿了顿,心道也不尽然。祈愿没有实现,可祈愿书添了姓名。那金色的三个字是对女儿无限的宠爱和关怀,哪怕不在她的身边,也默默地祈祷着,愿她平安喜乐。 角落里,白露侧目,若有所思。 雪夜漫长,木九赶了一天的路,他谁也没有寒暄,自顾地坐在棺材旁边开始打盹。独孤星离也退到白露身边,屋子里安静下来。慧空继续闭目养神,长明灯稳稳地燃烧着,成了雪色里唯一的温暖。 白露靠着冰冷的墙壁,独孤星离靠过去,嬉笑道:还是靠着娘子暖和。 白露眉头轻皱,眼底带着不满的神色,她表现的嫌弃,身体却没有推开独孤星离。 独孤星离确实骗了她,可是回到人间这一路,没有独孤星离开道,她这个鬼界亡魂不可能走的如此轻松。 阴阳有别,两界之间各有法则。生人不入地狱,亡魂不归阳间。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白露的头靠过去,唇在独孤星离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独孤星离莞尔,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眼神飘向木九和慧空二人,示意白露看过去。 白露抬头,一开始并无异样的局面在二人都闭目后急剧变化,光往回退,堪堪停在木九身前,把木九和棺材置于黑暗之中。站在白露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多出来一条分界线,把那片天地分割成黑白分明的两部分。 然而这都还不算什么,更诡异的是潮湿的地面浮现一个不起眼的太极图,一阴一阳,缓慢地运转着。 独孤星离握住白露的手,轻声道:棺材是死,代表了阴,长明灯是生,代表了阳。生死一线,阴阳两个天,这是谢君卓自我的选择。她先点了长明灯,后选了棺材,正如同她的命运,一开始是想要活下去,可后来她发现死亡才是结局。 听见那口棺材是谢君卓自己选的,白露心里有些难受。她感觉到熟悉,可是谢君卓曾抚过? 独孤星离不忍她蹙眉,又道:我瞒着你,是不想你体会无能为力的绝望。当时那个情况,即便你在也于事无补。天道更替,总有人要成为祭品。 白露深吸口气,平复心头复杂的思绪。她闭关时一心想着出关助谢君卓一臂之力,可等她真正出来了,得到的是闯入鬼门关的亡魂带来的噩耗。她错过了一切,等她再踏入这片土地,已经物是人非。 独孤星离不是没有说过谢君卓是怎么死的,正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在天道面前毫不起眼,她才更加难受。 生死共存,阴阳共生,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独孤星离抬手掩去白露眼角聚为泪珠的灵气,道:具体的情况要等明日这口棺材和长明灯都送到三清宗我才能判断,我不会拿你的痛苦来开玩笑。 第213章 晋江独发 漫漫长夜难熬, 还不等天色大亮,木九就起来驾好牛车上路,独孤星离和白露依旧同他一道, 他们三人走后不久,慧空也提上长明灯离开。 一盏灯一口棺材,一生一死,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三清宗, 但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慧空没有御空而行, 因为长明灯经不住苍穹的风雪, 他只能徒步前往。 独孤星离在牛车上动了手脚,牛车走的比昨日快,速度上不亚于慧空, 最终他们四个人同时到达射姑山。 最近来访的客人不少, 玉清安排王卓和田蒙两个人负责安排接待这些来客, 赶巧这会儿正是王卓带人巡视。慧空的身份摆在哪儿,三清宗的弟子没有多言就让他过去,到了木九这儿,众人看见那口棺材, 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诚然,现在三清宗是在给谢君卓办丧,可是却没人敢提棺材的事,他们知道, 一旦这两个字说出口,就代表着真的无可挽回。木九送的棺材正好压在众人的痛脚上,让他们清楚地明白他们的坚持多么的可笑。 我看你这人不是来吊唁,是来存心找事。有弟子不满地开口,恨不得把木九赶下山去。 木九神色不变, 哑声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王卓皱眉,问道:受谁所托? 木九完好的一只眼睛看着他,道: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江月寒。 这话是句实话,复苏记忆的木九明白这件事对于江月寒的意义,可是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成了挑衅。王卓制止那些沉不住气的师兄弟,深深地看了木九一眼。 经历过生死的人拥有两世记忆,虽然王卓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但他能理解。一些这辈子和谢君卓没有交集的人,因为上辈子的恩怨也到过三清宗,木九不是第一个。 尽管他用斗篷遮掩了全身,只露出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但模样只是一个参考,他身上的气息沉稳,没有杀意和戾气。王卓在心里做了权衡,最后不仅放行,还让两个弟子抬上棺木,一同前往乾坤殿。 人群里,独孤星离看见王卓沉着冷静,啧啧两声,称赞道:是个好苗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白露没有应答,目光从王卓身上收回来,道:跟上。 今日已经是停灵的第十三天,木九和慧空来的迟,许多人吊唁后离去,乾坤殿依旧清冷。一连多日不眠不休,即便修为傍身,江月寒的面上还是不免露出疲态。 何飘一开始还会劝她,后来干脆不再多言,而是选择陪着她,和她一起守着这个灵堂。 王卓他们去而复返,抬着棺材横穿三清宗,来往的弟子们看了个真切,就连在进退堂闭目不出的邹不闻也被惊动。 棺材事小,棺材是怎么来的才是大事。三清宗没有人下这个决定,以王卓的秉性也不可能擅作主张。邹不闻坐不住了,同他一样坐不住的还有其他人,他们一股脑地冲到了乾坤殿。 慧空前脚刚到,王卓后脚跟来,棺材被放置在大殿门口,阴气扑面而来。 灵堂里烛火摇曳不稳,一股冷风穿过大殿,寒气袭人。 江月寒侧目,看见棺材瞳孔骤缩,心脏被刺痛。 何飘也是吃惊不小,她连忙起身去拉王卓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他在做什么。王卓三言两语解释,把人群中的木九带过来。 木九一眼就看见白衣白裙的江月寒,他走上前,拱了拱手,在众人愤怒怀疑的目光中,哑声道:江仙君,好久不见。 江月寒一个愣神,仙君二字是前世的称谓,即便大家心里清楚她曾达到那样的高度,也不会就这样说出来。会这样称呼她的人,极有可能是前世有缘,而这辈子没有交集。这个声音很耳熟,但这个人的模样江月寒不确定。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6) 木九淡定地挺身,解下自己遮掩的斗篷,露出那张让人恐惧的脸,半边狰狞,半边完好无损。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吓到。 江月寒惊讶道:是你 上辈子谢君卓为了讨江月寒欢心,让木九做了许多精巧的首饰。所以木九这个人江月寒认识,连带他的命运也知晓一些。谢君卓前世带上三清宗的四口棺材还是出自他的手,只是江月寒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今生,他又给三清宗送来了棺材。 木九见江月寒认出自己,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踏进三清宗,为的还是棺材。 两辈子,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最后还是绕不开一个死字。 江月寒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起当初在飞舟上李洛说的那个守棺材的怪人,问道:这口棺材是谁让你送来的? 谢君卓。 什么时候?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一开始她去找我并不是为了棺材,而是请我做一个剑穗。一根红线,十枚铜钱,她说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木九说着,目光落在江月寒身侧的勾陈身上。谢君卓死后,这把剑成了无主之物,被江月寒当成遗物带在身边。剑上依旧挂着那个红色的梅花并蒂剑穗,剑身洗去罪恶回归原本的银白,红色也不突兀,依旧精巧好看。 之前江月寒并没有察觉到这枚剑穗的特殊之处,直到她在西海寻找勾陈时,是剑穗指引了方向,陪着她坠入梦靥,又经历了一次前世的种种。 十枚铜钱在其他人的眼里并不算什么,只有江月寒知道,这十枚铜钱的意义。那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几乎在木九说出口的一瞬间,江月寒就回忆起这十枚钱的来历。 那是她和谢君卓第一次做宗门任务得到的报酬,是谢君卓重生后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的起点,是她在小镇上买下她又欠着她的十文钱。谢君卓把这东西做成剑穗带在身边,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可以误入歧途,不可以重蹈覆辙,不可以输勾陈带给她的命运。 江月寒红了眼眶,谢君卓去找木九做剑穗时,必然是想活下去,不给江月寒添麻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并肩而行。可是那样满怀期待的她,最后又为什么会给自己定下一口棺材? 木九垂眸,回忆道:她来时风雨交加,便躺在这口棺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问我,若是将来她死了,我可不可以带着这口棺材来给她收尸。我当时不知道她是谢君卓,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事态严峻,我才知道她不是在说笑。今日我如她所愿把棺材带来,要如何选择还是要看江仙君自己。 十三四岁的谢君卓,带着勾陈离开三清宗,点燃长明灯,拿到祈愿书,做了剑穗,选了棺材。她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做完了自己一生的决定,包括死亡。 木九带来的消息都是江月寒不曾知道的过去,她听着,眼泪盈眶。棺材木九没有动过分毫,江月寒走过去,抬手抚上棺木,好似看见年少的谢君卓躺在里面的模样。 上辈子她们二人尸骨无存,别说棺材,就是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谢君卓躺进去的时候,应该是想到了上辈子的结局,才会拜托一个不记得自己的陌生人,问他能不能替自己收尸。那一刻,她悲观又清醒。 江月寒只觉得有人在用一把钝刀刺伤她的心,她咬紧下唇,靠着棺木,仿佛在依偎着谢君卓,不愿意眼泪落下来。 大殿上,众人触景生情,不忍地别过头去。他们以为棺材是挑衅,又怎知棺材是遗言。那些因为棺材赶过来的人挤满了大殿,此刻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凉。 在这肃穆悲伤的气氛中,一声轻叹落在江月寒的耳边,有人递上一张手帕,欲为她擦拭眼泪。 江月寒抬头,看见一双温柔又熟悉的眼睛,眼底藏着担忧和不忍,怜爱地看着她。 这双眼,这个人即便面纱遮了半张脸,江月寒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诧异惊讶,红唇微张,这些天憋在心里的痛苦好似找到了发泄的缺口,一股脑地涌上来,压断了她紧绷的弦。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能看见眼前这人。 白白姐姐! 欲语泪先流,江月寒的声音染上哭腔,险些哽咽不成调。 白露一阵心酸,她握着江月寒的手,柔声道:是我,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别哭了,有姐姐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鬼界到人间这一路上,独孤星离再三保证不会让白露失望,白露玲珑心思,早已有所察觉。独孤星离愿意来人间,多半不单是因为她的缘故。只是其中细节她不愿意透露,白露便装作不知。 大殿上见过白露的人不少,她一开口,有些人就不淡定了。王卓更是吃惊,他这一路上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寮城见过的白露。可白露早已入了地府,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姑娘?邹不闻走上前来,眼神落在白露的身上,再三确定她的身份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露道:有人闯入鬼门关,告知我人间事,请我来人间走一趟。我还带了一个朋友,鬼王独孤星离。 大殿的气氛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白露不忍江月寒难过,直接点出独孤星离的身份,把她拉进局面,让她不能置身事外。 被点名的独孤星离挑眉带笑,并未生气白露自作主张,反而高兴白露在这样的局面下还不忘拖她下水。果然喜欢的人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有趣。 鬼王二字挑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一时间看向独孤星离的眼神各不相同,有探究,有戒备,有疑虑,有不喜 独孤星离照单全收,上前抱拳,道:幸会幸会,本尊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拜托你的人难道也是谢君卓?邹不闻问道,对眼前这个态度轻佻的鬼王没有太大的好感。 独孤星离道:这倒不是,我和谢君卓没有交情,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不过拜托我的这人和她颇有渊源,算半个师尊。我应她承诺,特来此地救人! 道门不讲究从一二而师,但谢君卓发过毒誓,只认江月寒一人。独孤星离说对方是谢君卓的半个师尊,也就是她曾教导过谢君卓。 江月寒反应过来,道:是忘情太长老请你来的?君卓还有救 不,只有伤病才有救,死人是没办法救的。江月寒清楚这一点,话到了嘴边,声音却低下去,到了自己都难听清的地步。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面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神色。 独孤星离看穿她的想法,道:死人的确没得救,可谁告诉你们,谢君卓死了? 独孤星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犹如惊雷在耳,在大家的心里掀起千层浪。 谢君卓当然死了,他们亲眼看见万剑朝宗,谢君卓尸骨无存,连魂魄的气息也消失在天地间。那是江月寒不愿意去回想的一幕,她握着重生的七杀,和勾陈一起破开天地。别人或许还会弄错,可她万万不会,因为她劈开天地那一刻,清晰地感觉到谢君卓正在消失。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倘若谢君卓真的没死,这一切又算什么? 有人觉得独孤星离是拿他们寻开心,面带怒容,厉声道:我们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你们看见她殉道不假,可她要是真的死了,为什么佛宗的长明灯还亮着?独孤星离看向慧空,他手里的长明灯在□□下,可以清晰地看清楚上面写着谢君卓的名字。 这是谢君卓去取祈愿书时,点燃的第九九八十一盏长明灯,它代表的是谢君卓的生命。人死灯灭,自古如此。 慧空道了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贫僧来此正是为了这盏灯。 独孤星离的话没人敢信,可长明灯和慧空做不了假,难道谢君卓真的没死? 江月寒的心里生出几分希望,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谢师妹既然没死,那她现在在哪儿? 这就得问她的佩剑了。独孤星离目光一转,牢牢地锁定在勾陈身上,她抬手一抓,勾陈毫无反抗力地被她抓在手心。银白的剑身闪着微光,独孤星离赞了一声好剑,随后又将勾陈朝着大殿外甩出去。 众人连忙避开,江月寒下意识地要把剑召唤回来,可是还不等她御剑,勾陈就在空中发出一阵白光,随后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只背生双翼,头顶鹿角的白虎落在雪地上。 那虎瞧着众人,神情微妙,眼神落到江月寒身上时,出现了明显的闪躲,有些不敢面对。 独孤星离走出来,她逗弄那只老虎,笑到:谢君卓是这一世的勾陈之主,她要是死了,勾陈根本就不可能留在人间,而是随着剑冢的落成被封印在地底,不见天日,直到下一个主人出现。这家伙可一直都知道谢君卓还在,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勾陈的真身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听了独孤星离的话,在看看勾陈这个模样,对此已经信了大半。 江月寒瞧着不敢直视自己的猛兽,出离愤怒,道:勾陈,你为何瞒我? 勾陈看着她,以往冰冷无情的眸中多了人类的情绪,它摇着大脑袋,嗡声道:别听这个丑女人胡说,谢君卓是没死,可也和死没有区别。旧天道覆灭,新天道诞生,你们没想过新天道是怎么来的吗?没错,新天道就是谢君卓的化身,她的肉身是修复一切的源气,魂魄在天地之间,或是灵气,或是草木,或是你们目光所及。 比起死这个字,谢君卓更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说起来无处不在,实际上再也触摸不到。 勾陈并非有意欺瞒江月寒,只是这样的解释还不如没有。这对江月寒而言,是另一种残忍。 勾陈不想看到她痛苦,与其留着无用的痴恋,还不如像谢君卓说的那般,忘了她重新开始。 局面陷入另一个僵局,江月寒的期待被落空,这样的活着是没有尽头的孤寂。 独孤星离有些不悦,道:话是这样没错,可你为何要藏一半?第二个天道之子分走了厄运,谢君卓并非被天道寄生,她有被唤醒的可能。 是,她可以被唤醒,可你知道这多困难吗?她的魂魄散在天地间,不可能凭人力归位。她的肉身连接着因果,无法用普通的身体替代。我不说是因为没有可能,这样的希望谁要? 独孤星离步步紧逼,勾陈不由发怒,谢君卓对它的意义不一样,如果有可能,它也想唤醒谢君卓。可是它做不到,其他人也做不到。 独孤星离挑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勾陈,道:你是在黑暗中被关傻了吗?这种事有什么好难的?你不行但我能! 第214章 晋江独发 独孤星离的一句我能像是陨石坠入平静的湖面, 不仅掀起千层浪,还让整个湖水都沸腾起来。饶是白露也被她吓了一跳,被她这莫名的自信弄得有些不敢置信。 天道如同规则, 让规则变回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也是勾陈没有吐露实话的最大顾虑。 可是独孤星离才不管这些,身为鬼界主宰, 她最擅长的就是和魂魄打交道, 更何况这一世有人为谢君卓铺好路, 她自己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要唤醒她不是难事。 独孤星离在来人间之前,就和忘情计划好了一切,看到棺材和长明灯后, 她更确信谢君卓还有救。 阴阳两极, 从无到有, 串联起因果,后分八卦五行,形成轮回。 谢君卓现在的状态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只需要再找到一样承载灵魂之物, 她就能重回世间而不和天道产生冲突。 知道谢君卓还有救,大殿的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一直注视这边动向的无极和玉清也自虚空中现身。他们二人一露面,大殿上窃窃私语的大伙都安静下来, 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在这样不明的局面下,他们二人无疑成了主心骨。 玉清神情严肃,开门见山道:鬼王,你最好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如果你是特意来消遣我们, 别怪我三清宗和你鬼界翻脸! 谢君卓牵扯到很多人,更是江月寒心里的一根刺,玉清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她的死在人间招摇撞骗。 对话的人变成玉清这种重量级的人物,独孤星离身上的傲气稍稍收敛,胸有成竹道:我独孤星离一向一言九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唤醒谢君卓非我一人之力,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参与其中,不可独善其身。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江月寒问道。 独孤星离意味深长地笑道:不难,只是下一个决定,四处奔波罢了。在这之前,除了眼前的这口棺材和这盏长明灯外,我还需要十方尺。 前两样东西都是现成的,可后一样众人格外陌生,就连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见。 大家面面相觑,无极和玉清也是茫然,白露问道:什么是十方尺? 唉?泰然自若的独孤星离被大家的反应弄的有点懵,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看向提灯的慧空,见他也是不解,嘴角一抽,顿时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不应该啊,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独孤星离之前算准了需要的东西,忘情也明确告诉她东西在谢君卓的身上,可是这会儿众人的反应开始让她有些不确定。没有十方尺,谢君卓的复活就会变成未知数。 独孤星离露出了不淡定的神色,比划道:就是一把尺子,它之前在谢君卓的身上,但不会因为任何冲击受损,你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没见过? 众人摇头,独孤星离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傻眼。 雪地里,勾陈哼了一声,踱步上前,道:你就是让他们一遍遍回忆,他们也会告诉你不知道。因为那东西在人间不叫十方尺,而叫祈愿书。 勾陈被困在黑暗中时,是祈愿书的力量安抚了它,如果没有祈愿书的帮助,它也不可能压制魔罗果那么久,延缓谢君卓入魔的时间。 听到独孤星离要的十方尺就是祈愿书,众人面露异色。 十是一个整数,十方除了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还囊括乾和坤。传言十方尺是轮回的轴,它的作用是丈量世间的因果,以因果论功德。 佛宗的祈愿书存在已久,来历早已被人忘却,无法追溯本源。在佛宗的眼里,它是积累福缘,逢凶化吉。 独孤星离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 是了,十方尺在人间是以卷轴的模样存在,因为因果的不同,它的样子也会随之变化。她之前的认知还停留在鬼界,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闹出这种乌龙。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7) 你要祈愿书?江月寒面露难色,独孤星离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不妙,果然,江月寒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心提起来:可它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书了。 祈愿书在谢君卓的手上经历了三次变化,每一次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最后这一次便是化身飞舟,救起在人间挣扎的众生。谢君卓死后,祈愿书没有变回原本的样子,而是保持着飞舟的模样,跟着江月寒等人回到三清宗。 飞舟不可以人力驱使,也无法挪动位置,它一来就去了曾经的兵刃堂,停在弃用的剑冢上。 江月寒给独孤星离带路,提及此事,她不知道这样的祈愿书是否还能有效。 独孤星离越听神情越是古怪,最后脸上笑意全无,眉头紧皱。白露见状,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可是又怕自己问了江月寒难受,只好憋在心里,趁江月寒没注意给独孤星离递了个眼神。 独孤星离眉目舒展,手指竖在唇边,眼神微眯,眼底一片深色。 兵刃堂已无剑刃,飞舟独占一方天地。独孤星离跨过湖面,看着眼前这巨大无比的飞舟,她能想象到人间浩劫来临时,谢君卓是如何带着它去拯救世界。她们跨越山河,从天而降,是唯一的希望。 她或许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黑暗中的光。 谢君卓何止是做到了?她简直超出了独孤星离的预料。能让十方尺化为济世舟,这得积累多厚的因果,并让其转换为功德? 因为两辈子都死得太惨了吗?独孤星离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三清宗对眼前的飞舟无能为力,江月寒看向独孤星离,问道:这还能用吗? 能啊,当然能,妙极了!现在我们就差三样东西便可以开始着手救人了。独孤星离触摸着眼前的飞舟,手指划过冰冷的木板,心里沉寂已久的鲜血又沸腾起来,曾几何时,她也和谢君卓一样,为了守护的信念奋不顾身。 她们是一类人,说不定将来还能做个知己。 你不是说只需要祈愿书吗?怎么又差东西?江月寒不解地问道。 独孤星离笑了一下:你不用着急,这东西不需要你们去找,因为它们就在祈愿书上。 独孤星离说着,触碰飞舟的掌心发出一阵银白色的强光,那光芒像蛛丝一般顺着飞舟的纹路飞快地蔓延,很快就把整个船身包裹起来,迅速地分解改造。 不一会儿,巨大的飞舟光芒乍现,在独孤星离的掌中化作一张长长的卷轴,如同丝带一般飘在半空中,一眼看不到头。 卷轴上写满了名字,远远看去就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数以万计,根本数不清。 独孤星离看都没看那些黑色的名字,目光停在卷轴的开头,在一片漆黑中,那三个金色的光点格外刺眼。 人间纷扰繁多的情感归结起来其实只有三种,至亲,至爱,至友。烦恼忧愁,爱憎别离都是由它们产生,而它们也是组成祈愿书因果的根本。你们应该庆幸,谢君卓点亮了这三种感情,不然她能不能回来还真不好说。 独孤星离抬手一挥,祈愿书自动合上落入她的掌中,她拿着东西面向白露和江月寒,话语里除了羡慕,还有一点酸溜溜的醋味。 祈愿书上的至亲乃其母白纤纤,温柔良善,心怀仁义,但眼神不佳。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为谢君卓留下的路并不只有一条。 至爱不必说,自然是为她带孝的江月寒,两世因果交织,走过尸山血海,她们眼中坚定地藏着彼此。 至友也很好猜,前世谢君卓因她入魔,步步深渊,重来一世也不顾一切相救,心怀感激。 这三种情感看似简单,但又有谁真的能够毫无杂念和贪欲地将它们凑在一起?分的清,也豁得出去。有这三种感情支撑祈愿书,剩下要办的事也就不难了。 跟到兵刃堂的都是玄门有头有脸之辈,或者和谢君卓交情匪浅,勾陈也驮着七杀在后方跟着。 独孤星离不卖关子,直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们可以记好了,同时也到了该你们做决定的时候。佛宗的长明灯连接着谢君卓的魂魄,我可以以灯为引,将她散在人间的魂魄聚集起来。在没有得到肉身之前,先用送来的那口棺材养着。 聚魂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独孤星离身为鬼王,要收集化为虚无的魂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有人协助,而且这协助的人还不能随随便便挑选,必须是祈愿书上亮了名字的三人。 白露江月寒尚在,可白纤纤辞世多年,不出意外都已转世投胎,又该去什么地方寻人? 人只是媒介,实在不行,遗物也可以。独孤星离解释了一句,问道:遗物总该有吧? 江月寒点头,她身上带着白纤纤的玉簪,那东西足够。 独孤星离一脸了然,有些八卦她在鬼界和忘情聊过好几次,百听不厌。 有了魂魄,肉身便是重中之重,身为天道,谢君卓的身体不能用凡物代替,关键的因素还要落在祈愿书的身上。 我手上的祈愿书你们已经有所耳闻,而我要你们做的就是送出你们的名字,点亮祈愿书,让黑色的因果活过来,化作流淌的赤金,以此来为谢君卓重塑身躯。 只是写个名字那么简单?这有何难!何飘不以为然,之前独孤星离讲的那么严肃,她还以为是很麻烦的事。 哦?你以为很简单?独孤星离把书背在身后,意味深长道:你们听好了,我刚才说的是你们送出名字点亮祈愿书,让谢君卓重塑身躯。你们现在要救的人是谢君卓,是前世今生活在你们眼中的谢君卓。你们的决定关系到她能不能活过来,如果你们都可以,那天下人呢?他们也愿意吗? 这辈子的谢君卓很好,可上辈子的谢君卓杀尽天下人,有多少人复苏记忆后,她成了心头噩梦,时常午夜梦回,教人心惊胆战,唇齿发寒! 这样的谢君卓天下人真的敢救吗? 独孤星离的话无疑是把人性放在火上煎烤,大家也反应过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人性是复杂的,也是自私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去救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哪怕只是动动唇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现在要救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在道和魔之间成长起来的谢君卓。 满怀信心的大家都因为这个选择愣住了,扪心自问,天下真有人不恨谢君卓,乐见她重回人间? 不,这个答案不需要细想也知道是否! 江月寒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紧张地看着独孤星离:如果我们不能集齐名字会怎么样? 独孤星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可以干涉谢君卓的生死,但不能干涉人间的因果。祈愿书之所以是选择,就代表它不具有强制性和胁迫性。他人要如何抉择,祈愿书都坦然接受。 对了,召唤回来的魂魄只能停留七日,所以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独孤星离慢腾腾地又补上一句,增加了时间限制。 这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鬼王的避而不答也让众人心里没底。玉清思索片刻,上前邀请慧空前往乾坤殿商议。慧空没有拒绝,他将长明灯交给独孤星离,随着众人一起离去。 来时乌泱泱的一群人,走的只剩下三两个,独孤星离提着灯,看着摇曳挑动的烛火,能够感受到那股顽强的生命力。 江月寒随玉清离去,此刻不在兵刃堂。白露走到独孤星离身侧,问道:独孤,那个答案是什么? 独孤星离没有回答江月寒的那个答案,白露也想知道。 独孤星离抬手抚上她轻皱的眉:你知道上辈子和这辈子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在于你还活着。有很多人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堵上了自己的命运,为谢君卓谋算一条又一条的退路。这些线不断交织起来,组成成千上百种可能,生路万中选一。 白露不解,道:比如? 比如你去七星宗修道真的是因为你想去? 白露面色微变,久远的记忆翻涌起来,到她们家拜访的白纤纤柔声和气地问她想不想去七星宗修道,给自己谋一个前程。 策算道人和白纤纤都不是省油的灯,太虚扶持七星宗,七星宗和谢宵贤狼狈为奸,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白家,为了天下人,深陷囚笼的白纤纤凭着自己的聪慧,把你推向了棋局。你是棋盘上的第一颗棋子,白纤纤对你寄予厚望,所以在她还能动用手上的关系时,倾尽全力培养你。 独孤星离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娓娓道来,在她的描述中,白露心里那个坚韧又纯良的姑姑变得有些不一样,她刚想反驳,独孤星离就用食指压住她的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独孤星离笑道:白纤纤并不是要害你,因为她布局时,局面尚未展开,她选择你是因为信得过你,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将自己的女儿和白家相托。而你不负她的厚望,破坏了谢宵贤的计划,保下白家和谢君卓。你这颗棋子活了,谢君卓自然安然无恙。 人间事独孤星离现在还不能透露太多,但她的这番话也隐晦地告诉白露,祈愿书这事不是没有转机。那些名字固然重要,但并非要全部点亮。流淌的赤金下会有隐藏的黑线,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顺便推一哈下一本预收《与尔同销万古愁》,太子殿下和小道士的前世今生,还是偏剧情流。 第215章 救人一事刻不容缓, 三清宗当日就做出决定,他们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也把独孤星离的话带上。不管是城, 镇,村,还是妖族和魔族, 他们都会收到这个消息, 三清宗会设置站点收集名字。 玉清是个明白人, 他知道他们左右不了天下人的选择, 与其去做无用功,还不如顺其自然,把这个决定权交给天下人。 他们现在拯救的人是谢君卓没错, 可此谢君卓非彼谢君卓, 她化身天道, 连接因果,世人的选择绝对不仅仅是点亮祈愿书那么简单。 愿意救人的弟子奔波忙碌起来,独孤星离也没闲着,她选择乾坤殿绘制阵法, 以长明灯为引,让白露和江月寒入阵,离魂出窍,进入流淌的光阴, 追寻谢君卓的过往,拾回她散落的三魂七魄。 白纤纤不在,但她留下的遗物可以感应到谢君卓的魂魄所在,江姑娘只需要把遗物带在身上,便能补全这空缺的至亲。 阵法绘制完成, 白露和江月寒同时握住长明灯站在阵法的中心,独孤星离好心提醒,江月寒取出发簪别在头上。白纤纤离世早,这簪子算得上是唯一的遗物。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救人心切,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因为谢君卓一共历经了两世,所以你们离魂后可能遇见其中一世,也可能遇见两世记忆交织的情况。记忆是过去的时光,你们无法改变,如果你们不能固守本心,就会被困在时光的乱流中,再也不能离开。 独孤星离不放心地叮嘱道,目光落在白露的身上,眸光深处是隐忍的担忧。 谢君卓两辈子加起来,能形成执念的记忆不多,白露之死能算其中之一。但独孤星离不知道谢君卓此刻执着不放的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这辈子的记忆,若是这辈子还好说,若是上辈子,那对白露而言是一个不好的回忆。 独孤星离不希望白露看见那段过往,她的仁义换回来的不是感恩,而是背叛和唾弃。世人被蒙蔽了双眼,把鱼目当做明珠。独孤星离为白露不平,不想那些东西污了她的眼。 你放心,我们不会陷进去。比起已经过去的时光,未来更值得期待。白露见独孤星离神色不佳,稍微想一下她提到的两世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柔声宽慰,让她不必忧心。 她从来就不是会被困在过去的人,更何况前世的故事她在谢君卓的口中已经得知。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恩戴德。 独孤星离知道她的心意,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她启动阵法,长明灯光芒大盛,直通云霄,看起来像是铺了一条天路。白露和江月寒的魂魄从身体里飞出去,消失在光束中。 回溯的过去一直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平静,江月寒和白露的眼前浮现走马灯的幻象,从谢君卓的出生开始,成长的一点一滴从她们的眼前划过。 她刚降生在这世界上时,谢宵贤和白纤纤的关系还没有僵持到不能共处的地步,他们给予了她足够的关爱。可是后来随着谢宵贤野心的膨胀,矛盾日渐加深,最后不可调节。 回忆是谢君卓的视角,在这些场景中,白露和江月寒看不见谢君卓,她们只能跟着谢君卓的记忆走。 许是位置转变,她们更加感同身受,手中的长明灯聚集散落在回忆中的魂魄。 事情一开始还很顺利,可是很快局面就发生了逆转,她们眼前骤然一黑,再亮起时,眼前是血色的世界。寮城笼罩在一层阴影中,从幻象中走过的人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白露和江月寒所在之地飘起黑色的雪花,长明灯摇曳不稳,平地风起,冰冷刺骨。 幻象竟然影响到了她们二人,狂风大作,风雪遮迷了她们的眼,她们二人下意识地侧头避开。谁曾想这一躲再看过去,她们二人已现身在谢君卓记忆中的寮城,木偶一样的百姓在他们身边僵硬地走过。空寂的城中传来阵阵读书声,念着白露曾交给谢君卓的无相录。 江月寒和白露对视一眼,顺着读书声走下去 现实,乾坤殿,在阵法外护法的独孤星离猛然睁开眼,她看着被黑气缠绕的长明灯眉头禁皱,一声长叹:果然还是坠入了梦魇。 谢君卓化身天道便有了追溯过去的能力,一些压在心里的执念便会不断地冒上来,她会为了追求答案而不断回溯寻找真相。这种事用一次还好,要是用的多了,便会成为梦魇,将她的一缕魂魄困在其中,尝尽苦楚。 谢君卓的性格并不完美,特别是年少时,执着的东西很多。除了白露之死,还有白纤纤的亡故。那样的记忆是黑色的,亡魂也会和现世相反。 独孤星离心念白露,不禁担忧起来,正想着为二人算一卦,就看见江月寒的手上多了一道伤口,血珠落在长明灯上,化作燃烧的灯油,驱散了灯火间的黑气。 这是魂魄受伤,身体也会有同样的伤口。 本来还很担心的独孤星离看到这一幕,骤然松了口气。 梦魇里的世界是黑暗的,但光从未离去。 独孤星离继续守着阵法,日升月落,白露和江月寒走完了谢君卓的两世,而尘世不过三日。 被长明灯带回的两个人睁开眼,她们的眼底是尚未散去的沧桑。尘世的起起伏伏,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 长明灯亮如朝阳,四周的阵法归于平静,白露率先走出阵法,她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独孤星离只提醒她们不要沉迷过往,却没有告诉她们会和谢君卓感同身受。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8) 江月寒在原地沉默良久,两世记忆交织,她又看了一遍谢君卓的过往,她曾经痛恨的过去在此刻变得弥足珍贵。情之一字,在她们看不透之时,是割肉的刀,刀刀要人痛不欲生。 江月寒把长明灯递给独孤星离,谢君卓的魂魄被收入其中,还需要独孤星离出手将其凝聚,放入棺中修养。 剩下的事交给我便好,你们二人是要留下陪我?还是去看一下祈愿书的收集情况?独孤星离要继续留在乾坤殿照看谢君卓的魂魄,以防万一,她不会轻易离开。 殿内冷清,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身边这两个人担心外边的情况坐不住。 江月寒环顾四周,见没有自己帮得上的忙,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没有留下。眼见江月寒走了,身边的白露还无动于衷,独孤星离有些诧异,问道:你不去看看? 白露反问:你希望我走? 独孤星离一哽,支吾道:并不是很想,可你不好奇外边发展成什么样了吗? 白露朝大殿外看了一眼,许是独孤星离不喜欢被人打扰,外边此刻很安静。但白露知道,这里的安静只是假象,喧嚣早已席卷天下。如今的谢君卓有很多很多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为她奔波忙碌,少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月寒离开了,她养大的姑娘有了陪她走下去的伴侣,不需要她事事操心。 我不去,我在这里陪你。白露回头看向身边人,谢君卓有了自己要守护的唯一,而她也有了自己要守护的唯一。 独孤星离秀眉一挑,顿时喜笑颜开,蹭到白露身边道:不去就不去,那些事我可以讲给你听。 收集名字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难的只是抉择而已。三清宗把消息散出去,最先回应的便是佛宗和阴阳玄宗,其次便是寮城和七星宗。 佛宗和阴阳玄宗没有二话,第二天就把宗门上下的名字全部送来。七星宗稍晚一日,寮城则是第四日才集齐名字,这其中出了点小插曲。 复生的人记得谢君卓的好,也记得谢君卓的恶,那夺命的屠刀从脖子上划过的痛感真切地让人心有余悸。白季远没有强迫任何人,他只说了一句:想想你们上辈子干了什么,再想想她这辈子干了什么。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谢君卓身为天道之子落得如此下场,众生又岂敢言一句与他们无关? 天下很大很大,除了这四个地方,其他主□□字也再慢慢地收集过来。人们不是蜂拥而至,他们权衡利弊,拿着两世的记忆做选择。下定了决心后,便在宣纸上添一笔。 人间,虎头岭,在谢君卓两世不同命运的转折地,人们围在牛大壮家的院子里,等着牛大壮拿主意。 老实巴交的汉子双手揣在袖中,坐在门槛上,愁云满面,眉眼低垂。邻里街坊窃窃私语,在救和不救之间摇摆不定。救是情谊,不救是心结。 大壮,你倒是说句话啊?天寒地冻,呼出口的气都成了白雾,大家冷的直跺脚,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牛大壮闻言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些乡亲们,平静道: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是我带来的,我当初不忍丢她在虎头岭,如今也不忍她的魂魄飘零在外。大道理我讲不出来,我只知道这种事不管来几次,我都会选择救。 救人不是一件需要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的事,遵从本心才是唯一。 牛大壮下了决心,议论的声音小了下来,一位年长者拄着拐杖,清了清嗓子道:那便救,没什么好说的。此后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深渊,魔界,自从三清宗出面把雾城划分给魔族做新的领土后,这里的魔族陆陆续续搬离,留下的人数不足十分之一。叶无双自三清宗回来后,一反常态地把雾城的事交给小天,自己回到这里,他在花盈的坟前一坐就是好几日,脚边扔了几个酒坛子。 他的心很乱,唯有在花盈的身边才会安静下来。 这一日,小天自雾城来,她换上人类的装束,步履匆匆。她在花盈的坟前停下脚步,看着自顾饮酒的叶无双,蹲下身和他平视道:无双哥哥,谢君卓还有救! 叶无双一愣,猛地抬头盯着小天,眼神里充满了诧异和怀疑。 小天把魔族收到的关于三清宗传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叶无双听,谢君卓有贵人相助,复生就在众人的一念之间。 叶无双的神色从惊讶到怀疑到激动,最后情难自已地大笑起来。名字而已,这有何难?只要能救谢君卓,让他赴汤蹈火,他也万死不辞。 叶无双一改低迷的情绪,施展术法将将自己收拾妥当,恨不得立刻赶去三清宗。小天见状,苦笑道:无双哥哥,你要走吗? 叶无双点头,小天又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叶无双道:我当然还会回来。 是吗?小天不信,情绪低迷,眼底有泪光闪烁:我有种预感,你这次去不会回来了。你在乎谢君卓,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 小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一些人类的感情你以后慢慢会懂。这个世界上除了权利和仇恨,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珍惜的东西,友情便是其中之一。 叶无双不否认他在乎谢君卓,可那样的在乎和小天理解的在乎并不一样,小天觉得那是爱情,但他和谢君卓只是挚友。 小天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摇头道:我不想懂。无双哥哥,这样的感情让你堕落,脆弱,我害怕它。可是我喜欢无双哥哥,不论哥哥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美艳女魔的泪珠挂在卷翘的睫毛上,她伸出手,递给叶无双一张丝帛。叶无双接过展开,上面用人类的文字工整地写着每一个魔族的名字。 其实三清宗的消息传来有些时间了,小天一直没来告诉叶无双是为了集齐名字,她去拜访了每一个魔族,因为她知道叶无双得到消息后不会无动于衷。 这张丝帛分量极重,叶无双喉头一紧,他抬手向往常一般揉着小天的长发,道:等我回家。 不是等我回来,而是等我回家,在经历魔族混乱和人间混乱后,他们得到了雾城,这里从此以后是属于他们魔族的家。游子在外,不论走多远,家都是无形的牵挂。 叶无双这是给小天一个承诺,他不会抛下魔族,也不会抛弃她,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家人。 深渊外,万里雪飘,叶无双没有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三清宗。路上他偶遇了三清宗的弟子,大家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交流。 不出一日的光阴,叶无双就到了射姑山外围,在这里他遇见的熟人更多,只不过是随意一扫,几张熟悉的面孔就越入眼帘。除了正道人士,当初和他同日离开的蓝夕和锯齿鼠的族老也回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的场景,叶无双的心情无可抑制的激动。失去谢君卓,他们做好别离,远远地避开这个伤心之地,说着以后不问世事。可等他们知道谢君卓还有救时,不论天涯海角,还是深渊魔域,他们不远万里奔赴而来。 说什么再也不来了,道什么后会无期,最后都抵不过一句谢君卓需要他们。 如果这是黑暗,他们就是星火,汇聚在一起,便是燎原之势,无可抵挡。 蓝夕看起来心情很好,招呼叶无双同道而行,谈起她和族老在海上的相遇。 族老带着锯齿鼠出海,在海中找了个孤岛定居,他们刚安家落户,三清宗的消息就传到海上。没有迟疑,没有犹豫,锯齿鼠很快便聚集起来,族老带着全族的希望奔赴三清宗。 蓝夕的消息比锯齿鼠晚一些,西海一战,海妖死伤殆尽,蓝夕复活后,巫的力量一分为二,一部分融入她的灵魂,一部分仍在小人鱼的身体里。她唤醒在蛋壳中孕育的人鱼,让人鱼一族迎来新生。 人鱼的破壳需要时间,蓝夕原本打算等他们全部出生就带着他们去寻找更合适的生存之地,没想到在这之前,三清宗的消息先传到西海。 蓝夕终止了计划,她把家交给可以独当一面的小人鱼,带上焚音直奔三清宗。 就这样,族老和蓝夕在西海不期而遇,他们相逢时没有只言片语,只是一个眼神就交代了要去的地方。 曾是天下道门朝圣的三清宗,此时此刻再一次迎来四面八方的来客,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三清宗,而是为了谢君卓,那个从这里走出去的魔尊。 熟人再聚首,心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在魔族和妖族抵达之后,丛林间飞禽走兽也朝着三清宗聚集,很快射姑山就被围的严严实实。 时间飞速流逝,在外收集名字的三清宗弟子陆续赶回。到了第七日清晨,独孤星离自乾坤殿走出,殿外众人翘首以盼。 你们来的很快啊!独孤星离见状,笑了一下。 祈愿书从手里飞出去,迎风而展,一眼不见尽头。卷轴上,金色的名字淹没在漆黑中,光芒微弱。 江月寒把众人交到她手上的写满名字的宣纸,丝帛递给独孤星离,问道:能够收集回来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你要怎么做? 独孤星离手一挥,那些被写下的名字就一个接一个地飞起来,像是一场异样的黑色雪沫,钻入祈愿书。名字不断重叠,黑色褪去,化作赤金一般的色泽。 独孤星离看着江月寒,道:什么都不用做,祈愿书自己会做出反应。不仅是你们,天下万物众生,只要心有此意,祈愿书都能感受到。 仿佛是要验证独孤星离的话,余音刚落,射姑山上便飘出点点金色星光,汇聚成一条星河,环绕在祈愿书的周围。三清宗外,聚集而来的飞禽走兽匍匐在地,衷心地祈愿祝福。 祈愿书一改黑暗之色,赤金流淌,昔日沉寂下去的因果又活过来。此时此刻,无论是身在什么地方,只要是献出名字的人,他们都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变化。 勾陈自人群中走来,直勾勾地盯着亮起来的祈愿书。忽然,它腾空而起,羽翼张开,对着苍穹发出一声咆哮。那声音响彻云霄,众人正奇怪,身侧的兵刃开始不受控制,地面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地从地下穿行。 大家心里万分吃惊,不到片刻,曾经离开三清宗的兵刃尽数飞回,它们破土而出,遮天蔽日,银色的光芒汇聚,化作一点红光落入祈愿书。 勾陈又是一声咆哮,兵刃朝着兵刃堂飞去,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等待着有缘人到来。 红光极具侵略性,一入祈愿书就像是滚油里溅入水珠,金光躁动起来,蔓延的速度更快。 独孤星离撇了勾陈一眼,欲言又止。这是兵刃的因果,融入祈愿书对谢君卓的复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对祈愿书上的众人有着不可言说的好处。 勾陈身为兵刃之王,它很清楚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它让兵刃的因果成为组成谢君卓的一部分,谢君卓就会成为她永远的主人,人在剑在,人亡剑亡,谢君卓不会有来生,它也不会有来世。 勾陈察觉到独孤星离的打量,它舔了舔爪子,不关心之后的事,振翅一挥,飞回兵刃堂,匍匐在山峰上,打着哈欠闭目休憩。 越到祈愿书的尾端,亮起来的名字越少,大家注意到明显的黑点。这些是不愿意写下名字的人,或是恨,或是事不关己,或是有意而为。 江月寒有些担忧,问道:剩下的这些怎么办? 独孤星离不以为然,道:好办,抹去便可。 说着顿了一下,看向一脸惊讶的众人,道:你们不会以为要来一出感人肺腑的表演,劝动这些无动于衷的人改口吧?想什么呢,选择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有强迫的。 这样不会有影响吗?江月寒问道,心里有些担忧。 祈愿书的因果是为谢君卓重塑身躯,缺少一部分总让她觉得不踏实。 要说影响也不是没有。独孤星离见名字亮的差不多,手一招,祈愿书自动合上飞回她的掌中。 她掂量祈愿书的重量,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紧张感中,笑道:祈愿书又名十方尺,它的作用不仅是丈量轮回因果,还是让尺上每一个愿意点亮名字的人和天道结下十世善缘,十世之内,以因果深浅为据,各有福泽。反之,自断因果,十世无缘天道。 祈愿书是因果,一开始独孤星离提到这个的时候,大家就该上点心,但是很显然,他们并未往这个方向深想。十世,那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漫长到足够让一些不愿意帮忙的人后悔。 既然祈愿书那么重要,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告诉我们?人群里,众人窃窃私语,有人高声问道。他们修道者对因果更为看中,此刻无疑是觉得独孤星离戏弄他们。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独孤星离反问道:我要是把祈愿书的作用告诉了你们,那这一切还公平吗?谢君卓欠你们的她偿还了,可你们欠谢君卓的不需要偿还吗?你们当然可以认为这一切事情都是因谢君卓而起,她不过是自食其果。但我要提醒你们,一个人不可能组成完整的一条因果线。你们愿意帮忙,谢君卓给你们十世福泽,这是因果循环。你们不愿意,自断因果,谢君卓此后也不再欠你们。 因果因果,有因有果,它们两者本身便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两极。曾经的因会变成果,曾经的果也会变成因,没有人可以把这两者完全区分。若是过于钻牛角尖,也只会越来越茫然。 独孤星离不说,是不希望那些人为了得到福泽而做出违心的选择,这样的因果不要也罢。 众人被独孤星离的话镇住,诚然,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并非所有人都能保持本心。而且要是事先知道,他们奔赴而来的热切都会变了味道。 活人尚且可以选择,死人又该如何?人群中,邹不闻摆弄手上的笛子,似有所指。 祈愿书上的名字不仅仅有活人,还有很多无法开口的死人,这些又该如何算? 独孤星离多看了他两眼,道:死人的名字在我手中,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要是想问你师兄的下落,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来问我,我很乐意告诉你。 邹不闻面色微僵,心里的那点心思被独孤星离直接拆穿,他的确是想知道许不问的状况。谢君卓死时,源气复苏,本该活过来的许不问选择了死亡。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愿重返人间,投身地狱。同时,也是他闯入鬼门关,在独孤星离坦白之前见到白露,请她来人间走一趟。 我师兄会怎么样?邹不闻忐忑不安地问道。 他说要去赎罪,自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独孤星离玩味道:看在你们关系匪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最近人鱼族添新丁了。 许不问为了保护邹不闻做了很多违心的事,但真正算得上罪孽深重的还数西海杀戮,加上他死时身上带着蓝夕拔下的鳞片,自然而然投生到了人鱼族。不仅如此,因为他破坏了独孤星离的计划,小心眼的独孤星离让人保留他的记忆,直接踹他去投胎。 恋耽美 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179) 带着记忆,明白自己的罪孽,那才叫赎罪。 人鱼族突然陷入话题,蓝夕诧异地唉了一声,邹不闻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 独孤星离心中窃笑,不管他们如何胡闹,自己带着江月寒和白露回到大殿。现在她们要抹去祈愿书上的黑色名字,等祈愿书完全变成赤金才能为谢君卓重塑身躯。 祈愿书上的黑名大多不认识,白露和江月寒动手时毫不留情。独孤星离则在鬼界篇寻找熟悉的名字,一个个点亮。谢君卓在人间奋战时,她在鬼界是真没闲着,到处给她收集这些愿意帮忙的孤魂名字。 阿离,半黑半金的名字怎么算?一目百行的白露被某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脸色不太好看,她压住心头的反感,出声询问。 独孤星离有点诧异,她过来一瞧,顿时拉长了脸,直接把那个名字抹去,眨巴眨巴眼,无辜道:哪里有名字?你看错了。 白露被她的举措吓一跳,江月寒也靠过来询问,白露道:是谢宵贤,那半边金色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做不会有影响吗? 金色和黑色都是因果,只不过谢君卓只用的上赤金,谢宵贤的名字不算全黑,独孤星离却完全不在乎。 独孤星离也知道自己太过冲动,解释道:谢宵贤被你吞了魂魄,不肯去投胎,至今都还在鬼界。他可不会期待谢君卓活过来,那半边金色是因为血亲才存在。反正他们两个人的父女情分到这辈子就结束了,又不会有下辈子,留着也是无用。 独孤星离说的有理有据,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谢宵贤几次想对白露出手,又和白露有着血海深仇。 这种人的确没必要留着。江月寒随声附和,她对谢宵贤没有好感,相信谢君卓也不愿意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最后这个小插曲在大家一致的否定中划上句号,独孤星离拿到了完整的赤金祈愿书。白露和江月寒稍微退开,站在一旁为独孤星离护法。 祈愿书上流淌的赤金在独孤星离的术法中倾泄而出,它们组成经脉,骨骼,血液,化为五脏六腑,一点点地变幻出人的模样。赤金的微光让人的视线变得模糊,独孤星离的双眸化作赤红色,精心描绘谢君卓的身躯。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可独孤星离总觉得自己还忘了点什么,可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算了,不管了,应该不重要。独孤星离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拍开棺木,把谢君卓的魂魄从里面取出来,融入赤金组成的身躯中。 灵魂有了承载物,不在飘零无依,它们和身体完美地融合,没有发生排斥。独孤星离很高兴,她咬破食指,甩出一滴鲜血,用它画了一道封魂的符咒,稳定谢君卓的三魂七魄。 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谢君卓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人前,独孤星离随手给她幻化了蔽体的中衣,用术法把她的身体移动到棺材中。 神魂归位,身躯重塑,但醒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独孤星离收了术法,闭目调息,她正吞纳灵气,刚才没想起来就被忽略的那件事突然就冒出来了,她猛地睁开眼,回头看向江月寒和白露。 原本正常的气氛因为她严肃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江月寒下意识地握拳,担心独孤星离说出让她不能接受的消息。 独孤星离拍了拍额头,道:我刚才忘记说了,谢君卓醒后,其他人上一世的记忆会随之消失,如果对上一世留有遗憾,他们得抓紧时间去弥补了。 前世复苏的记忆本来就是为了在祈愿书上做抉择,不会一直保留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这一点独孤星离需要告知众人,但她早就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听到独孤星离说的不是自己担心的事,江月寒松了口气。她正欲问谢君卓的情况,独孤星离又道:不行,我得出去说一声。 言罢,她一阵风似的冲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她回头看向江月寒道:对了,你可以带谢君卓回家修养了,她过些时日就会醒来。因为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她的修为需要重头再来。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江月寒紧绷许久的情绪因为独孤星离的这句话啪嗒一声断了,她瞳孔微张,瞬间热泪盈眶。她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高兴的眼泪不受控制。 真好,她又可以看见谢君卓眼中的风景。 时光流逝,冬去春来,一眨眼,冰雪消融,万物生长。 竹海的竹笋刚从地底冒了个尖,春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江月寒坐在阁楼的走廊上,身边放着一个躺椅,谢君卓睡卧其上,长发披散,尚在沉睡中没有醒来。 距离独孤星离为她重塑身躯已经过去半个月,当初奔赴而来的大家都陆续离去,不过他们也默契地和江月寒保持书信联系,时常飞来书信询问谢君卓的状况。 江月寒一面读着书信中其他人带来的见闻给谢君卓听,一面会回信给他们说起谢君卓的变化。林海冷清,但有谢君卓在身边,江月寒从来不会感到孤单。 一天的读信完成后,江月寒也会说一些信上没有提到的事,比如白露和独孤星离回了鬼界,怕娘子的独孤星离事事让着白露,要是江月寒说谢君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独孤星离一定立刻现身三清宗,不敢耽搁。 再比如许不问真做了人鱼,模样和上辈子没什么变化,蓝夕取笑了他许久,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大笑。许不问有苦说不出,觉得自己这赎罪的方式还不如当时选择重生。 君卓,大家都很想你,可你要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江月寒替谢君卓擦撩去脸上的头发,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回想起当初在一起的日子,自言自语道:无极师叔辞了仙君的位置,师尊也不想当了,过些日子宗门会重新选拔新任仙君。师尊希望我能去,可我只想守着你。 君卓,我想你了。江月寒轻声低语,靠着谢君卓闭上眼。身边是活人的体温,让她感到安心。 睡梦中,谢君卓的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 风静,一夜无梦。 清晨的鸟雀声吵醒了江月寒,久违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口照进来,落在江月寒的脸上。江月寒抬手去遮,心里正感慨自己居然睡的那么沉,脑子就突然反应过来,猛然惊醒。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盖着被褥。她的目光落在躺椅上,一件披风斜搭着,上面早已没有人影。 江月寒心里一紧,随后响如雷鼓,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连忙穿上鞋起身。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人影,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她慌忙下楼,推门而出。 阳光透过竹林落下来,正好洒在门口那人的身上。 江月寒红唇微动,眼神急切地看着眼前人。她背光而立,又像是从光中走来,手上端着色香味俱全的早点,眉眼带笑。 江月寒颤抖地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真实的体温骗不了人谢君卓醒了。 时光仿佛是回到了从前,谢君卓偏头挨着江月寒的手,莞尔道:师尊,早上好。 师尊,我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六千字就能写完的我真是太天真了,最后写了九千多,这次是真的大结局了。 这本原本定的番外是白姐姐的故事,但因为太长了,你们没必要买那么多v章,所以我就不写了,后续要是有灵感,我单独开一篇。(其他番外也是,如果你们有想看的,我可以单独开) 全订的小天使记得给我评分呀,爱你们,mua! 下一本我打算多存一点稿子才开,这样我才可以保证更新,不会像这本这样,断断续续。 我就先放一个预收,下本见咯,么么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耶律雪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她比常人少一魂,因而体弱多病,易招邪祟,一旦流血就会招来魑魅魍魉。 国师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眼看期限将至,东宫上空乌泱泱全是鬼怪,等着她落气吞噬她的血肉魂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驱散此地邪祟,带来天光入世。 小道士赤着脚走到耶律雪身边,气呼呼道:你还没给我算命钱,你不能死。 耶律雪一愣,忽然想起来两天前这人给自己算了一卦,说她命中有桃花劫。 耶律雪本不信,此刻看着天神般来到自己身边的小道士,忽然明悟,笑道:我有东宫一座,真心一颗,你看可够?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