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是美人鱼》 第1页 [穿越重生] 《皇后她是美人鱼》作者：杜卿卿【完结】 文案一 棠梨是整片海域唯一一条美人鱼 。 在她还有两个月化出双腿的时候，海面漂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受了好多伤。 被美色所惑，棠梨救了他。 棠梨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大邺的废太子陆潜，救了陆潜后，棠梨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同样救了一个人，在男子养伤的那段时日，棠梨和他互相喜欢。 然而男子心里装着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只是拿棠梨当替身，还用棠梨的血，去救他的白月光 梦醒之后，棠梨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潜，想必这就是梦中的那个负心郎，鱼尾巴一下子将陆潜又扫到了海里。 不料，此时陆潜醒了过来。 棠梨有些心虚，“ 我…我没有要害你，刚刚是我救了你。” 陆潜盯着她，眸色晦暗，“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二 棠梨一心想避开陆潜这个“负心郎”，没想到，最后却怀上了他的鱼宝宝。 找个人类夫君也不错，陆潜穷了点，好在十分英俊。 后来，陆潜带着她回了家。 望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棠梨：哦豁，她的夫君一点儿也不穷。 小剧场 陆潜乃天之骄子，却失去一切，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小美人鱼出现在他面前，成了他的皇后。 某日，臣子去御书房议事，发现英明神武的皇上，正在看《和美人鱼谈恋爱指南》、《论证小美人鱼更喜欢人类夫婿还是同类雄鱼》。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棠梨，陆潜 ┃ 配角：预收文《战死的夫君回来了》，悄咪咪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锅又大又圆，渣男主今天背锅了吗 立意：保护珍稀动物，人人有责；身处逆境，也要坚持下去。 第1章 小美人鱼 她才不要当踏脚鱼！ 夜幕苍茫，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坠落直下，砸进波涛汹涌的念一海。 狂潮拍石，而念一海的深海洞穴里，却是波澜不惊。 暖玉榻上，女子一身红色鲛绡耀眼夺目，乌发雪肤，肌肤莹白，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金色的鱼尾跟着摆动一下。 鱼尾流光溢彩，如月华倾洒，光芒暗淡的深海似是都明亮了几分。 “下雨了。”棠梨睁开眼眸。 棠梨是整片海域唯一一条美人鱼，还有两个月才能化出双腿。 人鱼听觉敏锐，想起刚刚做的梦，她把下雨的事情抛到一边，好看的杏眸多了些惊讶。 棠梨梦到了一本书。梦里，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精神矍铄，上了年纪也难掩其风采。他拍了拍棠梨的脑袋，慈和的对着棠梨微笑，递给她一本书，而后白胡子老爷爷就消失了。 棠梨接过来，她的娘亲给她启蒙过，所以即便有些字不太认识，忽略那些口口，棠梨连蒙带猜，大致也能了解书里的情节。 这本书封面写着《一胎二宝：锦绣庶女帝王宠》几个大字，书中，女主是庶女，身娇体弱，走一步路就要喘几口气，和男主苦于身份差异，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男女主经历一番虐恋情深，最终生下一胎又一胎的龙凤胎。 男女主的感情如何跌宕起伏，棠梨不在意，让她吃惊的是，书中有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子，也是念一海的一条小美人鱼。 翻了半天，跳过那些口口，棠梨大概确定了，书中的小美人鱼，出生环境、姓名身份等与她一致，八成指的就是她。 在书中，她只是一个炮灰得不能再炮灰的女配，救了男主后，被男主当成替身，身为一个让男女主认清彼此感情的踏脚石，不，踏脚鱼，最后光荣化成泡沫。 棠梨叹口气，水里出来一串串小泡泡，这年头，真是鱼生艰难！ 人鱼招谁惹谁了，还要化成泡沫。 时间还早，棠梨闭上眼，准备再睡一觉。 这时，一道身影风一般钻进来，搅乱洞穴里的水纹，响亮的声音响起，“甜棠，快醒醒！” 棠梨揉揉眸子，顺手拿起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昏暗的视线亮堂起来，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蓝色海星。 这只海星要比寻常海星大一些，山川河流，飞禽走兽，一草一木汲取日月精华，常言道“万物有灵”，念一海里的生物也是有灵的。 棠梨是人鱼，按照人间的说法，她还有两个月才及笄。 而这只海星，在他还是只幼崽的时候，差一点落到渔民手里，棠梨的娘亲把他带了回来，还给他取了名字，叫做李辰星。 大海星没有去处，跟着棠梨一起长大，他比棠梨年长几岁，也快要化成人形。 刚睡下没一会儿，棠梨就做了个梦，这会儿又听着大海星的大嗓门，棠梨有些困，说话的声音缠缠糯糯，“怎么了？” 棠梨的娘亲在人间待了许多年，养成了人间的作息，棠梨耳濡目染，亦是日落而息。 大海星哒哒几下蹦到暖玉榻前，仰着脑袋看向棠梨，“甜棠，下雨了，咱们出去溜达一圈，在海底待了这么久，我都要闷坏了。” 大海星性子皮，从他对棠梨的称呼便能看出来，海底别的生物称棠梨为“阿梨”，他非要叫一声“甜棠”。当然，若是棠梨惹了大海星生气，就会得到一声“臭棠”。 -- 第2页 海星畏晒，一连半个月没下雨，以防被渔民发现，大海星整天埋在海底的沙里，都快要发霉了。 这不，这会儿下起瓢泼大雨，即便天色混沌阴沉，他仍迫不及待想去到海面。 棠梨看他一眼，“好呀。” 梦中事情是真是假，暂不可知，棠梨懒得想太多，有这番闲工夫，不如去海面上游几圈。 刚到寅时，天色未亮，又下了雨，想来渔民还没有出海，即便她和海星去了海面，也不会被人发现。 “那咱们现在就去。”话音还没落下，大海星一溜烟蹿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棠梨两颊露出笑，摆动着鱼尾巴，跟了上去。 深海是一个不同于人间的世界，有巨大的红珊瑚，有无数沉船宝藏，还有各类章鱼、螃蟹、小锦鲤精，可在同一个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也会让人觉得烦闷。 海面波澜汹涌，远处的灯塔岿然不动，散发着光芒。 大海星激动地扑腾几下，又跑到沙滩上，躺了下去，满足的闭上眼睛。 棠梨游过来，戳了戳他，“你这不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吗？” “你不懂。” 大海星睁开并不大的眼睛，“ 海上的空气新鲜，我这是在汲取日月精华。” 说完这话没多久，大海星一声又一声的呼噜声传来。 棠梨抿唇笑起来，她俏皮的捧一捧沙子，盖在海星身上，然后拍拍手。 茫茫海波连天，波浪涌过来，晶莹的水滴落在棠梨金色的鱼尾巴，绚丽多姿。 及腰的长发被编成辫子，垂在细腰间，鱼尾掩在水里，她眺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翠瓦，盈盈杏眸，冰肌玉骨，宛若梨花照水般润秀清灵。 海风吹来，棠梨耳边的几缕碎发扬起，她整理一下，收回视线，梦中的内容再次浮于脑海。 梦里的白胡子老爷爷有些眼熟，看起来和娘亲有几分相像，这位老爷爷会是外祖父吗？ 棠梨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人，她只是听娘亲描述过外祖父的长相。 外祖父、外祖母本来不在念一海居住，是从其他海域迁过来的。在迁徙的过程中，外祖父一行人出了意外，只留下了棠梨娘亲。 白胡子老爷爷不会无缘无故递给她一本书，她为何会梦到那本书，书里的内容又为何与她有关？ 棠梨咬了咬唇，先把这些疑惑放到一边，重点在于书里的内容，若这些事情为真，她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一胎二宝》也好，《一胎八宝》也罢，干她什么关系，她才不要当踏脚鱼。 ＊ 泉州临海，县城和镇上的居民靠海为生，家家户户都是赶海的好手。 狂风怒号，镇上周家嫂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披件厚衣裳，摸黑点了灯，而后回来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胳膊，“别睡了，快赶海去。” 周嫂子的两个儿子到了说亲的年纪，应个好彩头，每人的聘礼要六十六两银子。 加起来要上百两，还不包括其他费用，儿子娶亲是高兴的事情，可这一笔费用，也着实让周嫂子发愁。 这不，她打算早些起床，抢在其他人前头去赶海，若是能收获不错多卖些银子就好了。 周嫂子的小儿子周泽穿好衣衫，懂事地道：“ 娘，我也去。” 看着面前七岁的小儿子，周嫂子犹豫一下，然想起家里的负担，她殷殷叮嘱，“到了岛上，千万别往海里去，听到没？” 周家一行人先是去了常去的地方，只看到几个长尾螺，其他海货已被人拿走。周嫂子不甘心空手而归，做了个决定，准备去念一海走一遭。 念一海位置偏僻，小岛众多，容易迷失方向，岛上又无人居住，是以，刺桐镇上只有零星几个渔民来这里赶海。若非手头实在拮据，周嫂子不想来这里。 下了小船，望着岩壁上遍布的生蚝以及水里的螃蟹，周嫂子眼睛一亮，不枉费她冒雨出海，今个要发财了。 周嫂子再次叮嘱，“泽儿，还没有完全退潮，你就在海滩上捡东西，不许往海边去，听到没？” 周泽点点头，拎着一个小竹篮，弯腰捡着被冲上沙滩的小鱼小虾。 过了不多时，暴雨渐歇，寻宝似的，小竹篮也沉甸甸的，周泽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准备去找周嫂子，在他直起身子的那一刻，突然看到前方有两条被冲上岸的黄花鱼。 周泽高喊，“娘，这里有鱼，可大啦！” 周嫂子在忙，没听见周泽的喊声，周泽舍不得白白放过这些大鱼，他把竹篮里的东西倒出来，拎着空竹篮朝黄花鱼走去。 似是察觉到危险来临，两条鱼使出吃奶的劲儿朝海里去，周泽在后面紧追不舍。距离海边越来越近，他猛一下子扑上去，把滑不溜秋的鱼儿抱了个满怀。 小周泽高兴笑起来，不料，这时一阵汹涌的潮水扑过来，周泽身子一踉跄，整个人被海浪卷走。 手里的鱼儿不见了，小竹篮飘荡在海上，周泽被裹在海浪里，冰凉的海水灌入他的耳朵和口鼻，他使劲挣扎，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惊怕的泪水与海水掺杂在一起，周泽害怕极了，“娘，娘，快救我！” 海上飘来一枝花，棠梨饶有兴致的摘了一朵，放在大海星的头顶，装扮着熟睡的大海星。 这时，稚童的呼喊声传了过来，棠梨两靥的笑意淡去，她左右看了看，又有小孩子落水了。 -- 第3页 棠梨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很快游过去，怀里的小孩儿脸色苍白，双眼禁闭，呼吸微弱，再晚上一会儿，怕是要没救了。 人鱼依海而生，棠梨对念一海的每一寸海域都很熟悉，她捂着周泽的眼睛，轻轻松松把他送上岸，顺手把小竹篮放在他的手边。 眼见有位妇人朝这里跑过来，想来是这个小孩子的娘亲，棠梨浅浅一笑，细长的双臂摆动，很快离开。 周泽吐了口海水，虚弱的坐起来，呆呆望着辽阔的海面，空无一物，方才是有一个人鱼姐姐救了他吗？ 远远看到儿子落水，周嫂子心急如焚，跑过来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要是孩子出了意外，她也不活了。 “泽儿，你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了？” 周泽摇摇头，“娘，我没事，好像是一位人鱼姐姐救了我。” “人鱼？”周嫂子脸色一变，随即摇了摇头，“傻孩子，人鱼的传说，娘听过，可从来没有在念一海见到过。娘和你爹在刺桐镇生活了几十年，守着念一海和其他海域谋生，哪片海多鱼虾、哪片海多海藻，娘最清楚不过，哪有什么人鱼，是你看错了。” 周泽愣愣地坐在海沙上，“娘，不是人鱼姐姐，那是谁救了我？” “刚才的情况那么危险，你看岔了也说不定。咱们老周家没干过坏事，许是你命大，另一股海浪把你冲到了岸上。”周嫂子道：“不说这些了，走，咱们回家，下一次可不能让你来赶海了。” ＊ 周嫂子和周泽的对话传到棠梨耳里，棠梨浅浅笑了下，她救过的孩童，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除了娘亲，她再也没有在念一海见过其他美人鱼。 娘亲告诉她，人鱼珍贵，几百年前，其他海域也有人鱼的存在，还有许多人鱼在念一海繁衍生息。 然被人类捕捉后，人鱼被关在池子里，成为权贵的禁脔和商人获利的工具。 人鱼越发稀少，鲛人在岸，对月流珠，不可以让任何人发现世间有人鱼的存在。 为了自保，人鱼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若是哪个人见到了人鱼，只需捂着那人的眼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段记忆便会消去。 所以，她救的那个小孩儿，不一会儿就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项本领是有限制的。 骤雨散去，潮水退歇，晨曦微亮，碧空如洗，棠梨把大海星身上的沙子扒拉开，摇着他的胳膊，“快醒醒，太阳都要晒屁股啦。” 大海星抹了把口水，捂着肚子坐起来，“ 甜棠，我饿了。” 棠梨笑着道：“吃了睡，睡了吃，再给你撒点盐，你不是大海星，你是咸鱼。” 棠梨和大海星往海底游去，大海星扭头看了一眼，惊讶的道：“好大的船啊！” 棠梨看过去，远处几艘高大的福船稳稳驶来，风帆扬起。 船楼金碧辉煌，有三层高，甲板上立着密密麻麻着铠甲挎刀的侍卫。将士面无表情，一层又一层整齐林立，冰凉的铠甲在晨曦中泛着刺眼的冷光。 瞧着这番阵仗，便让人生起几分震撼和惧怕。 大海星目不转睛的看着，“甜棠，这是皇帝老子在出行吗？在念一海待了十几年，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知道。”棠梨轻声道。 她只是一条还未及笄的小人鱼，连达官贵人都没见过，哪里知道这是不是皇帝出行？ 不过，大海星有句话没有说错，这样声势浩大的阵势着实少见。 多是些渔民和出海远贸的商队经过念一海，棠梨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当地的县令。王县令外出巡视体察民情的阵仗，和今个这几艘福船比一比，可差远了。 大海星艳羡的盯着福船，那些带刀侍卫看起来威风赫赫，“这些侍卫是保护船上的人的吧？就算船上的人不是皇帝老子，也差不多了。” 他悄咪咪比划了一下，他这副小身板，和船上的船锚差不多大，啧，这真是一个让人悲伤的发现。 虽然他又小又弱又短又细，但他也有一颗成为海上霸主的心。 大海星叫起来，“咦，又出来一个人。” 棠梨下意识看过去，甲板上出现一位着银白色锦袍的男子，男子肌肤冷白，眼眸漆黑，暮春清晨的光华照映在他面庞之上，宛若落在经久不化的皑皑雪山，凛然幽淡。 棠梨见过的人类男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福船上的那位男子，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如无暇冷玉，轮廓深邃浑然。 棠梨多看了几眼，恰好那人朝棠梨所在的方向看来，她心尖儿一抖。 明知道离福船隔着一段距离，男子不会发现她，只是随意朝此处看了一眼，可那人的目光宛若覆了层寒冰，让人有些发怵。 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棠梨急急出声，“大海星，我们快回去吧。 ” 鱼尾跃动，棠梨和大海星很快消失不见，海面只剩下一圈圈涟漪，而后归于平静。 船上，一位着铠甲的将军过来，“殿下想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无需亲自出来。已经到泉州了，再过一刻钟便停船，殿下还是回屋候着吧。” 陆潜冷冷看他一眼，“滚。” 负责押送陆潜的四皇子漫步过来，“三哥何必这般不识好歹？周将军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不是太子了，一介庶民，这脾气可要改改。谋害父君，父皇不治你的罪，可泉州不是京师，没有父皇护着你，若是得罪了人，没有人会再留你一条命。” -- 第4页 大皇子乃皇后所出，陆潜被废，皇上立大皇子为新任储君。而四皇子，早已投诚到大皇子麾下。 陆潜眸里涌现几分若有似无的嘲讽，“我既敢谋害天子，不如也斩下你这条手足，好喂饱海里的鱼虾。” 四皇子一愣，喝道：“你敢！” 陆潜神色阴冷，“有何不敢？” 愤愤盯着陆潜苍白的面庞，四皇子心底生出一丝惧意。 陆潜怎会不敢？来往泉州的一路上，对陆潜不敬的侍卫，全死在他手上了。 哪怕成了废太子，陆潜身上的矜贵与威严已刻在了骨子里。方才他高喝出口，反倒显得虚张声势，还不如陆潜冷冷淡淡的几句话震慑人心。 四皇子脸色不大好，甩袖离去，自陆潜成了废太子，他好像变了许多，凌厉淡薄，不见以往的温和，变得更可怕了。 他们一行人负责送押陆潜来往泉州。陆潜乃天之骄子，生母是皇上最为宠爱的顾贵妃，顾贵妃国色天香，姿容极佳，自入宫起便受皇上宠爱。 顾贵妃诞下的皇子，自然也是皇上最疼宠的儿子。 陆潜六岁那年，越过皇后留下来的嫡子，被立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荣耀和风光！ 太子聪颖，教导他的太傅无一不对他赞赏有奖；太子仁善有为，礼贤下士，不到弱冠之年，便经手了几件无可指摘的差事。 太子亦是意气风发，闲时也会与京城的勋贵子弟一道纵马射猎，玄衣玉冠，睥睨矜贵。 然而，世事难料，上个月顾贵妃病逝，葬礼浩大隆重，在为顾贵妃守灵期间，太子被指控奸/污一位后宫妃嫔。 太子否认，可人证物证俱在，那位妃嫔留下血书，字字控诉太子罪行，而后服毒自杀。 祸不单行，皇上信道，常年服用一位守阳道长的丹药，听闻太子行下的丑事后，皇上急火攻心，昏迷过去。 经太医诊断，皇上服用的丹药含有丹毒，龙体受损，而这位守阳道长，与太子有所往来。 种种证据摆在皇上面前，皇上怒不可遏。 大邺以孝立国，储君以德服人，太子不敬生母，谋害天子，德行败坏。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为太子启蒙的几位太傅与一些官员，力保太子绝非不忠不孝之人。 信与不信，皆在皇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皇上不听不劝，当即废去陆潜储君之位，留他一命，贬为庶民。 太子乃天之骄子，世家子弟也不如其尊贵，可惜，到头来落得这样声名狼藉的下场。 想到这儿，四皇子难堪的脸色好转起来，陆潜已是废太子，不足为惧，过不了几日就会没命，容他张狂一段时间又何妨？ 这边，回到海底，棠梨躺在暖玉榻上补觉，一贯好眠的她，又做了一个梦。 第2章 救，还是不救？ 她是救他呢，还是不救…… 这次的梦，与那本书无关，棠梨梦见了自己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海底生物都有灵智，念一海那么多海星，像大海星这样会说话、能化成人形的，只寥寥几个。念一海的人鱼，随着棠梨娘亲的病逝，也只剩下她一个。 棠梨的娘亲叮嘱她不可靠近人类、不可在人类面前露面。可棠梨没有爹爹和同为鲛人族的亲人，除了与海星、小锦鲤精玩耍，她也没有其他同伴。 棠梨每次乖乖应下来娘亲的叮嘱，心里却是想要和人类做朋友，她想像刺桐镇上的孩童那样自由自在的去学堂，而不是异类一样躲在幽深宁静的念一海。 在她六岁的某一天，一只大白鲨欺负她没有爹爹。 小棠梨掉了几粒金豆子，红着眼睛找到棠若幽，“娘亲，爹爹在哪儿，爹爹为什么不要我呀，我想去找爹爹！” 一贯脾性温婉柔和的棠若幽，听到这话，脸上没有笑意，“你没有爹，你也不许去找你爹。” 娘亲的语气很重，小棠梨眼眶更红了，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娘亲凶凶的，棠梨暂时不想和娘亲说话，赌气游到了海面上。 海面驶过来几艘高大的船只，装饰的富丽堂皇，其中一艘船上还雕刻着张牙舞爪的龙。 这是小棠梨第一次见到这般金光闪闪的船只，瞪大了圆溜溜的眸子，小小的唇也忘记合上。 人类的一切，对于棠梨而言，都是新奇的，船只已是这般的金碧辉煌，船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棠梨把娘亲的嘱咐抛到了脑后，好奇心促使她悄悄游过去，游到队伍最末的一艘航船。 甲板上没有人，渐渐的，棠梨胆子大了起来，她看到船舱里摆着海棠花，看到黄花梨木小几上圆滚滚的瓷瓶，看到了屏风后面一位身材婀娜的妇人。 当然，也看到了一个满脸不可思议、正盯着她看的小郎君。 不好，被人发现了，棠梨身子抖了抖，鱼尾巴都僵硬了起来。 她想要赶快游走，可太过恐慌，鱼尾巴动不了了。 棠梨眼眸瞪圆，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身子不停打颤，惊恐望着船舱轩窗旁的小郎君。 小郎君束着玉冠，眉清目秀，面庞白皙，看起来要比她年长几岁。 他伸出手，冲棠梨“嘘”了一下，示意棠梨不要害怕。然后赶快跑到甲板，俯下身子，声音轻轻的，“你是人还是鱼？” -- 第5页 棠梨没有回答。 小郎君并不气馁，望着水里粉嫩嫩的玉团子，又道：“我可以摸你一下吗？” 棠梨不确定该不该在这人面前说话，一时没有拒绝。 小郎君试探着伸出手，碰了一下棠梨的花苞髻，好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棠梨准备按照娘亲教她的方法，捂着这人的眼睛，消除他脑海里的这段记忆。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小郎君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郎君意识到自己的保证太没说服力，又赶忙道：“ 我保证，绝对不会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若是我告诉了别人，就让我以后…以后娶不到媳妇儿。” 说完这话，小郎君耳尖红了红。 棠梨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娘亲说过，在人间，男子娶不到妻子可是大事儿，会被人嘲笑的。 许是小郎君的笑容太过温柔，许是小郎君是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类孩童，又许是棠梨不想当一个没有痕迹的美人鱼，想要在人间留下点什么。棠梨相信了小郎君的许诺，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游走了。 梦境到这里结束，棠梨眨眨眼睛，后来她游回深海洞穴，害怕季若幽训斥她，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一转眼多年过去，若非刚才梦到，她早已忘记这件事情。 棠梨直起身子，单手托腮，见过她真身的小郎君，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她消除记忆的人类。 这会儿想起来，棠梨有些后悔，当时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一句许诺，便相信了人类，着实胆子太大了点。 小郎君看起来非富即贵，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知会不会一直替她保守着秘密。 不过，就算小郎君把见到人鱼的事情说了出去，也没关系，她可以一直待在深海不出去，或是重新找个海域。 过个几十年，她又是一条好鱼！ ＊ 梦醒后棠梨没有困意，在海底待着没有意思，她又去到了海面。 刚到海面，她就看见了大海星，大海星像个望夫石，眼巴巴朝刺桐镇的方向望去。 棠梨好奇的道：“大海星，你在看什么呢？” 大海星转过头，摸着空瘪瘪的肚子，长吁短叹，“我饿了，我在看好吃的。” 棠梨：“你怎么又饿了？” “刚才我去娃娃鱼家里串门，娃娃鱼刚从人间回来，他说他这几年去到外面，吃了烧鸡卤猪蹄烤羊腿酱牛肉。” 大海星说着话，一滴口水流了出来，“甜棠，我也想吃卤猪蹄。” 棠梨默默抿了抿唇，她也想吃。 棠若幽去过人间，在她没有病逝前，偶尔会去到岸上买些糕点烧鸡回来，小棠梨尝过人间的美食。几年前棠若幽离世了，她和大海星便再没有吃过卤猪蹄。 看着大海星馋嘴的模样，棠梨忍不住笑起来，“要不，你继续睡吧，梦中什么都有。” 大海星擦掉嘴边的口水，“我还听娃娃鱼说了件事儿，说大邺的太子到了刺桐镇，甜棠，等我再过一个多月化成人形，就可以见到人间的太子是高是矮、是胖是丑了。” 棠梨点点头，她对大海星口中的太子不感兴趣，见不见面都无所谓。 两人正说着闲话，一股异味飘过来，大海星使劲嗅了嗅，“是不是乌贼又放屁了？” 念一海有个巨大的乌贼精，不仅爱吐墨，还爱放屁，噗噗噗个不停，念一海的海底居民们深受其扰。 棠梨道：“不是。” 这股异味不是臭味，仔细闻起来有点苦涩。 异味越来越浓，大海星擦干净嘴角的口水，他鼻子灵，使劲闻啊闻，确定了气味来源。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院子，“从那里传出来的。咦，这里住人了？” 不怪大海星吃惊，念一海岸边有座小院子，四四方方，出来是一道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小道两边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院子不大，但素雅宁静。可惜，多年没有住人，小院子已经荒废了，梁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平素没有人靠近，今个竟然有人住了进去。 大海星探着脑袋，想要看个清楚，却只看到穿着靴子的脚。 大海星郁闷了，个头矮就是不方便。 棠梨轻轻松松可以看见小院子的全貌，里面的荒草与蛛网全部清理干净，小院子焕然一新。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捧着瓷碗，进去正屋。 棠梨想起娘亲告诉过她的事情，猜测道：“好像是人类生病时要喝的药汤。” 大海星挠了挠头，“生病，有谁病了吗？” 大海星馋的是卤猪蹄，可不是黑黝黝的一碗草药，他没了兴致，跟着棠梨一道回到海底。 小院子里，棠梨方才见到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进屋，他面白无须，有几分发福，“殿下，老奴给您熬了药，冷热正是合宜，您快喝了吧。” 他是东宫的太监总管周来，太子被废前，给他安置了去处，周来放不下还未弱冠的太子，一道跟着来到泉州。 护送陆潜来泉州的侍卫不少，名为保护，实为圈禁。关键时刻各个不顶用，途中遇到好几批刺客，那些侍卫愣着不动，当没听到动静一样，全靠陆潜一人躲过行刺。 陆潜自幼习武，然寡不敌众，不可避免受了伤，陆潜已不是太子，赶路又条件艰辛，这样一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 第6页 周太监担心陆潜的伤势，这不，刚安置妥当，赶忙熬了药。 陆潜从净房出来，着一身素色寝衣，掩着腹部的伤痕，淡声道：“放着吧。” 望着陆潜削瘦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周来心里不大好受，陆潜还是个小郎君的时候，他就伺候着他。 自顾贵妃离世，不过月余时间，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金尊玉贵的太子，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不忠不孝之人。 太子年少矜贵，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周来忍不住劝道：“殿下，娘娘不在了，您要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娘娘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 陆潜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周来端着药碗出去，走到门口，陆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周叔，奔波数日，今晚你早些歇息。” 周来忙应了一声，话里还带着笑意。他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六岁便是储君，难免会有意气张扬的时候，可他觉得，太子绝不会做出那些丑事，为何皇上不相信太子呢？ 换了住处，锅碗瓢盆都要补齐，第二日，周来领着儿子去镇上添置东西。 陆潜已不是天潢贵胄，他没有留下太多人手，等周来父子离开，小院子变得空荡。 陆潜换药后，立在轩窗前，入目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念一海无边无际，日辉落在海面，闪着细碎的光，美轮美奂，令人心旷神怡。 陆潜走了出去，他来过念一海，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到了这里。 不巧，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过去，一群着铠甲的侍卫过来，打破了难得的静谧，包围着陆潜。 领头的人，是船上的一位周将军，“殿下好雅致，还有闲情逸致欣赏海景！也是，再不出来赏景，以后没机会了。殿下有什么遗言，今个一并说了，卑职能替您办的，一定替您办到。” 陆潜神色如常，不见恐慌，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嘲弄的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放着将军不当，偏要当被人驱使的走狗。让你们这群人过来，大皇子和四皇子未免太心急了些。” 还没开始动手，就被太子看破，领头的人恼羞成怒，心虚掩饰，“与两位皇子无关。四皇子今日一大早就乘船离开了泉州，卑职并非受四皇子指使。被殿下奸/污的赵美人，是卑职的表妹，她被您玷污了清白，丢了性命，这口气卑职不得不出。殿下，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那群侍卫挥刀过来，刀光剑影齐齐扑来，陆潜侧身避开，夺过其中一人手里的刀。 要刺杀废太子，这群人也不是吃素的，特意挑了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各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将士，招招下死手。 陆潜眉间涌出狠厉，挥出泛着幽光的冷刀，在他面前，倒下不少侍卫，殷红的血迹染红沙砾。 周将军气喘吁吁，警惕地盯着陆潜，不敢有一丝轻敌。身为武将，他敬佩太子，可立场不同，想要除掉太子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庆幸自己带了这么多帮手，若只有他一人，怕是还没有近太子的身，便没了命。 那些人合力围攻，一个倒下，另一个接着扑过来，不给陆潜丝毫喘息的机会，陆潜以一敌众，腹部的伤口裂开，逐渐落于下风。 今个天气不错，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棠梨来到海面，找块大石板来个咸鱼躺。杏眸刚闭上，就听见一阵剑戈相击打斗之声。 出来晒个太阳，都能碰到这种事情，她还能不能当条咸鱼了！ 棠梨想了想，朝着传来动静的方向游过去，没游多久，突然，她撞上了一个东西。 棠梨停下来，仔细一看，撞上她的是个人。 不仅是人，还是个浑身血迹、脸色苍白、不知道有没有呼吸的男子。 咦，这是昨天她在福船上见到的那个人。 她是救他呢，还是不救呢？ 第3章 梦中，两人互相喜欢 梦中，她救了一个…… 男子伤得很重，血渍晕染开来，周围的海水染了一层红，棠梨试探着伸出手指，哦豁，没有呼吸，没有动静。 棠梨眸子瞪大了些，不会没命了吧？ 她低头靠近男子，仔细感受半天，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只是呼吸十分微弱，奄奄一息。 若不是棠梨及时遇到他，这人就要没命了。 要不要救他呢？ 放在往日，棠梨不会这般犹豫，可昨个才做了那样的梦，今个就让她撞上一个受了伤的男子，这人不会就是书里被她救了的渣男主吧？ 书中的棠梨与男主结缘，就是从救了男主开始。 棠梨后悔在梦中翻阅那本书的时候，跳过了男女主的剧情，这会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棠梨盯着男子苍白的脸庞，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书里的男主，定然不会像这个男子一样轻易受伤，成为念一海小鱼小虾的食物！ 这人身上的衣袍全是血迹，若放任他不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没命。 再者，今个不是赶海的日子，没有渔民过来，如果没有人发现这个男子，他可要危险了。 棠梨不再顾忌太多，拖着男子的双臂，游到岸边，用尽力气把他推到沙滩上。 呼，棠梨深吸一口气，好累呀，这人好重呀！ 棠梨按了几下男子的胸膛，男子呛出一口水。 -- 第7页 棠梨拿出一块帕子，擦去男子脸上、唇边的水渍，男子原本的容貌显露出来。 这人受伤严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然薄唇挺鼻，棱角分明，像一块刚从清溪里拿出来的、精心雕琢的玉，每一丝纹理都透着浑然天成的俊朗。 棠梨端详着他，发现他眼角还有一颗朱色的泪痣，宛若一粒晶莹的水滴落在脸上，诱着旁人伸手触碰一下。 因着失血过多，沙滩上的男子脸色越发苍白，棠梨把他救上岸，至于其他的伤势，棠梨没办法，她又不是拥有灵丹妙药的仙君，也不会医术。 好在今个天色不错，日光和煦，沙滩上的温度不低，这人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棠梨不放心，又游到一旁，折了几片大大的芭蕉叶，盖在男子身上取暖。 棠梨冲在海面觅食的小锦鲤精招招手，小锦鲤精很快过来，“阿梨，你找我有事吗？” 棠梨问：“你见到大海星了吗？” 小锦鲤精摇摇头。 行刺男子的人，只能从陆路或是水路离开，若是直接走陆路，要遇上不少人，太打眼了些。那些人做了坏事，势必要低调行事，如此一来，极大可能会乘船离开。 棠梨道：“小锦鲤，麻烦你帮我去找大海星，让他看看有没有一群人乘着船离开念一海。” 海里的生物都喜欢小美人鱼，“好呀，好呀，阿梨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大海星。” ＊ 周将军周勇一行人死的死，伤的伤，去时一大堆，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人，脸上身上都落了伤，颇是狼狈，赶忙乘上船，准备离开泉州。 一侍卫过来，“将军，我们当真除掉太子了吗？” 周勇一时没有回答，他被陆潜砍了几刀，腰间背上全是伤，鲜血淋漓，稍微动一下，就有一滩子血流出来。 他嘴唇泛着白，咬牙忍痛靠边坐下来，回想起方才的场景。陆潜本就负伤，却搭上了他带过去的几十个侍卫的性命，才刺中陆潜。 陆潜倒在海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没了命。 周勇想要确认陆潜是否还有呼吸，却又不敢亲自过去。 死了更好，可若是陆潜还活着，又是在海里，万一他是故意装死降低其他人的戒心呢？ 难保陆潜没有计谋，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陆潜的圈套，哪怕陆潜成了废太子，周勇也丝毫不敢小觑。 就这么，周勇在岸边待了一刻钟，确认陆潜没有动静，他才放心。 “太子在海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便是水性极好的人也够呛。跟在他身边、伺候他的那个太监，也被咱们的人拖住了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没有人能去救他，太子定是活不下来。”周将军不屑的道：“难不成念一海的鱼虾能够救他一命？” 一人接过话，“鱼又不是人，不把太子吃进鱼腹就算是好事了。” 周勇叹口气，太子奸/污他表妹的说辞，只是用来除掉陆潜的借口。 太子倒台，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周勇只是一介武官，没有权势、也犯不着和命令他刺杀太子的背后之人作对。 背后主使用金银权势应承了他，只要他除掉陆潜，便能得到不少好处。财帛动人心，荣华富贵谁不稀罕呢？ 泉州远离京城，陆潜出了意外，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念一海鱼虾颇多，听说还有大鲨鱼和虎鲸，陆潜身上的血迹在海里飘散，八成会引来吃人的鲨鱼。 等消息传回京城，就算皇上要追究，也找不出一丝痕迹与证据。 堂堂太子殿下，最后的下场竟是葬身鱼腹，着实可怜了些。 周勇道：“夜长梦多，赶快乘船回去复命才是正事。太子殿下，要是您死不瞑目，可不要来找卑职，卑职对不住您，可卑职也没法子！要报仇，就去找您那些兄弟们报仇吧。” 他话音刚落，身子突然往旁边倒去，稳稳当当飘在海面上的船只，变得摇摇晃晃。 周勇痛吸一口气，高喝道：“怎么回事？老子身上还有伤，你会不会划船？” 划船的侍卫脸色白起来，“不好了，将军，一群鲨鱼包围着咱们的船。” 鲨鱼？周勇脸色一变，竟这么巧，他刚刚想到大白鲨，鲨鱼可就过来了？ 一群勇猛的鲨鱼围成一圈，使劲撞击着摇摇欲坠的船只，张开血盆大口，望着这一幕，周勇又慌又乱，出了密密一层冷汗，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儿？ 为何周勇会遇到一群鲨鱼，还要从大海星说起。 小锦鲤精传达棠梨的话时，大海星正在和他的“好朋友”玩耍。 他的“好朋友”，没错，就是大白鲨。 大海星有颗想当海上霸主的心，可他那小身板，注定了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大海星不服气，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时不时单方面与鲨鱼决斗。 经过无数次的身伤与心伤后，大海星悟出一个道理，既然不能成为海上霸主，那就和海上霸主成为好朋友。 这不，大海星努力和大鲨鱼打好关系。 大海星把消息告诉了鲨鱼，那群大鲨鱼行动迅速，找到周勇的踪迹。 周勇一行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其中几只没有灵智的大鲨鱼闻到血腥味，出于本能攻击着船只。 其实，要是周勇安安分分不动弹，在其他拥有灵智的鲨鱼引导下，鲨鱼群会很快就散去。 -- 第8页 偏周勇这个蠢货，极度惊慌失措之下，拿出刀刺向其中一条鲨鱼。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大白鲨不干了，更加疯狂地攻击着周勇。 船只侧翻，其他几人被咬了几口后，侥幸逃脱。只有周勇，下饺子似的落到水里，成了大白鲨的盘中餐。 周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经历过无法描述的、十分强烈的剧痛后，进入大白鲨的肚子里，然后成为一坨便便排了出去。 可能周勇做梦也没想到，最后葬身鱼腹的人是他自己。 ———— 大海星心情很好，远远就冲棠梨打招呼，“甜棠。” 靠近后，大海星好奇的望着昏迷不醒的陆潜，啧，小白脸长得不错，“甜棠，他怎么受伤了？” 棠梨：“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受伤，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海里了。” 大海星摸了摸陆潜身上的锦袍，“ 受伤挺严重的，没有人过来找他吗？” 棠梨道：“再等一会儿，若是还没有人过来，只能让娃娃鱼化成人形去刺桐镇走一趟，请个大夫过来。” “对了，甜棠，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办好了。” 大海星咧着嘴笑起来，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大白鲨本来不打算攻击那群人的，那领头的太傻，攻击了大白鲨，所以大白鲨他们就不客气了。鲨鱼群回来的时候，各个肚子鼓鼓的。” 棠梨愣了一下，她只是想要找寻那群人的踪迹，好心里有数，如果哪一天那群人掉到了海里，她才不要救他们。 棠梨怎么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发生了这些意外。 领头之人葬身鱼腹，也不为过，棠梨道：“这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大海星刚欲回答，这时，棠梨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眼疾手快捂着大海星的嘴巴，沉入水底。 棠梨提醒道：“嘘，有人来了。” 岸上，一老一少背着大包小包朝小院子走来，远远望见沙滩上的血迹，立马扔掉包袱，撒腿跑过来，哀嚎道：“殿下，殿下。” “殿下，您不能就这么抛下老奴离开！殿下，老奴还想伺候您，还等着您娶妻生子呢！” 陆潜就是被这阵哭天喊地的声音惊醒的，他缓缓睁开墨眸，入目是太监周来与周来儿子的两张哭脸，接着又看到身上搭着的芭蕉叶。 陆潜轻声道：“别哭了，我还没死。” “殿下，您醒了。”周来喜极而泣，哭得更厉害了，“老奴只是出去了一趟，您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殿下，是谁伤了您？” “还能有谁？” 陆潜轻咳一声，勉强直起身子，不小心牵动身上的伤口，他眉头微微皱起。 欲除掉他的人，只有他那些兄弟，不是大皇子就是四皇子。四皇子今日一大早离开了泉州不假，可周勇定然是受他的指使。 四皇子自己不动手，营造出置身事外的假象，到时便可坐享其成，除去他这个祸患。 陆潜清楚周勇等人的脾性，胆小贪婪，贪财又怕死，最后那一刻，他以退为进，故意落入海底，成功赌了一次。 周勇果然不敢近他的身，但他们也没离开，到了最后，陆潜在海里坚持不下去，失去了意识。 陆潜以为他会死在念一海，没想到，他活了下来。 周来的儿子周翼忿忿不平，“四皇子好狠毒的心，殿下您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没有对付过他。” 天家无父子、无兄弟，他已经不是储君，大皇子与四皇子还要赶尽杀绝！ 陆潜眸里闪过一丝讥讽，目光落在芭蕉叶上，“ 可知是何人救了我？” “殿下，老奴过来的时候，只看见您在岸上躺着，芭蕉叶也在您的身上，这附近没有人影，老奴没有看到是何人救了您。” 周翼左右看了看，猜测道：“殿下，可能是附近的渔民救了您。” 陆潜低头望着那几片芭蕉叶，若有所思。 碍于他的身份，如果是渔民救了他，见他伤势这般严重，或是不愿惹事上身，抛下他不管，或是会送他去镇上的医馆。 找几片芭蕉叶盖在他身上，这算什么意思？ 周来心疼极了，搀扶着陆潜，“殿下，老奴扶您回去，您身上有伤，又流了这么多血，这次一定要多修养几日。翼儿，你快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棠梨悄悄游过去，躲在远处的岩石后面，静静听着周来父子的对话，看来，这两人是伺候那个男子的仆人。 既然有人过来了，棠梨便不用继续插手这件事。 她与大海星一道回去海底，临睡前，想起白日的事情，棠梨眨了眨眼睛，总不至于她随便救个人，就是那本书里的男主吧！ 夜深人静，夜明珠散发着光辉，落在棠梨白皙的两颊，云雾般的乌发铺在暖玉榻上，睡颜恬静，裸露在外的肌肤，宛若上等的羊脂玉，熠熠生辉。 梦境再次出现，和白天发生的事情一样，梦中，棠梨救了一个男子，然后，两人互相喜欢。 第4章 他就是负心郎男主 她应该一尾巴把他扫…… 海面漂来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受了好多伤。 被美色所惑，棠梨救了他。 男子养伤的那段时日，发现了棠梨美人鱼的身份，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没有惧怕人鱼，也没有生起利用棠梨的心思。 -- 第9页 他很温柔，和棠梨待在一起，宛若春日的风般和煦，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他会把棠梨被风吹散的乌发拨到耳边，会折一枝花递到棠梨手里，夜晚打雷的时候，他还会淋雨去到海边，说要陪着棠梨，这样棠梨就不怕了。 没有见过太多世面的小美人鱼，很快沉溺在男子的宠溺之中，喜欢上他。 几个月后，男子伤势痊愈，不舍得与棠梨分开，恳求棠梨跟着他一起回到京城。 呦，这剧情怎么有些眼熟，和《一胎二宝》那本书里的情节很是相似。 当然，这本书也再次出现在棠梨的梦里，这次，倒是没有见到那位白胡子老爷爷。 棠梨翻呀翻，找到了这段内容，“ 男子的眼睛很亮，装载着漫天的星辰和面前的小美人鱼，他很庆幸，能够在念一海遇到棠梨，让他心灰意冷的心重新燃起希望。棠梨的出现，抚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他向小美人鱼表明情意，“你怕打雷，那我就陪着你度过每一个雨夜；你是人鱼，没有多少学识才情，不知人间规矩体统，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我本不该逆天而行让你留在身边，但你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绝不是贪图你的美色，爱慕我的姑娘有许多，可她们都没有你单纯。 你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跟着我回到京城吧，我会让你当我的侧妃，一辈子照顾你。” 望着他深情的眼眸，棠梨红着脸答应，依偎在他的肩头。” 看到这儿，棠梨忍不住打了个颤，啊呸，若非这是在梦中，她都想把这本书给撕了。 渣男主脑子有问题，谁爱当侧妃谁当去。 不好意思，她不怕打雷，她确实没多少才情，但也用不着渣男主不嫌弃，她娘亲教过她人间的规矩。 棠梨又翻一页书，继续看下去，书里的小美人鱼跟着男子回到京城，发现男子原来是太子，她与男子度过一段恩爱甜蜜的时光。 入了东宫后，她一直未能有孕，东宫新进去许多侧妃、良娣，初次去到人间的小美人鱼，哪能够应对后宅的勾心斗角？ 棠梨受了不少委屈，与太子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没过多久，侯府中一位李小姐患了重病，命不久矣。 李小姐便是女主，他的夫君为了那位李小姐，担忧不已，不惜花费重金请来名医，甚至下了朝就陪在李小姐的病榻前。 当得知鲛人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用时，棠梨的夫君显露了真面目，拿着刀抵着她的脖子，要用棠梨的血，去救那位李小姐。 棠梨苦苦哀求，男子不为所动，“阿梨，你不是她，你只是她的替身，我带你回到京城，给了你荣华富贵，只是要你一点点的心头血，你何必不识好歹的拒绝？” 小美人鱼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知晓了全部的真相，她只是用来医治女主的一味药，被剖了心头血后，化成泡沫，灰飞烟灭。 啊啊啊啊，棠梨翻了个白眼，这到底是什么烂到家的剧情，这是在瞧不起人鱼的智商吗？ 深吸一口气，棠梨平静下来，看来，白天她救的那个男子，就是书里的负心郎男主吧，要不然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棠梨腮帮子鼓起来，这世道，好人没好报！ 早知道那人是个负心郎，就应该一尾巴把他扫到海里去，才不要救他呢。 心头血是不可能给别人的，踏脚鱼也是不可能当的，想都不要想。 棠梨重新翻开书，准备搞清楚男子到底是不是书里的男主。 太子：陆口 口太子：陆口 这梦是做不下去了，醒来后，棠梨脸颊红了红，辨认男子身份的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 娘亲离世的早，没来得及教导她太多学识，身为文化水平不怎么高的人鱼，笔画复杂的字她不大认识。 棠梨咬了下指尖，海里有条文鳐鱼，在人间当过几年夫子，可惜，几年前云游四海享乐去了，要不然她可以去请教。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与梦里的内容对上了，可以确定，不管梦里的内容还是书里的内容，并非虚假。 棠梨决定，不管那人是何身份，都要和他保持距离，千万不可在他面前暴露人鱼的身份。 ＊ 陆潜受了伤，周来熬了浓浓一锅乌鸡汤，辅以红枣枸杞山药白果葱姜等，塞到乌鸡腹内。 周来让儿子周翼把炉子搬到院子里，香气四溢，不断从砂锅里冒出来，飘向院子外面。 周翼鼻子嗅了嗅，“爹，您竟然还有这般的好厨艺。” 周来是太监，周翼自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周翼和他是同一个老祖宗，周翼是孤儿，周来看他可怜，把他过继过来。 周来在宫里，无法照顾周翼，好在周翼知道上进，会几招拳脚功夫，周来便向陆潜为自己儿子请了个差事。 这次陆潜来到泉州，周来父子跟着一道过来。 “你爹我没有进宫前，在酒楼里当过几年学徒，后来进了宫，那时候还是个小太监，也常去典膳局和御厨打好关系，一来二去跟着学了几招。”周来手里拿着蒲扇，时不时扇着火，“殿下受了伤，这里的条件又艰苦，可要给殿下好好补补身体。” 文火慢煮，空气里的香气越来越浓，周来舀了一碗乌鸡汤，进到屋里，“殿下，您快趁热喝了吧，这段时间您受苦了。” -- 第10页 鸡汤清爽可口，陆潜夸赞道：“你这手艺倒是好。” “老奴没别的事情，职责就是照顾好殿下的饮食起居。”瞧着陆潜没有动作，周来不解，“殿下怎么不尝一尝，可是殿下不喜欢？” “不是。”陆潜淡声道：“母妃不在了，我不能为母妃做什么，为她守孝是我的一片心意。” 周来自是记得陆潜要为顾贵妃守孝的事情，可是，“殿下，您受了伤，若是不进补一番，身子如何守得住？殿下的孝心，娘娘最是清楚，娘娘在天有灵，绝不会怪罪殿下的。” “无碍。”陆潜不在意的道，“乌鸡汤你和周翼分了吧。” 母妃本该走得风光坦荡，在她的葬礼期间，却出了那件事。是他不孝，让母妃不能安心离去，不过是守孝三年，这是他为人子应该做的。 陆潜一手负后，“待会儿你让周翼去刺桐镇走一趟，查清楚昨天有没有渔民来过念一海。” 若是渔民救了他，救命之恩，自然要有表示。况且，等他的好兄弟知晓他还活着，难保不会为难救了他的渔民。所以，陆潜要尽快找到救他的人，好做安排。 周翼的动作很快，打听过消息就赶了回来，“殿下，镇上的渔民说昨天不是出海的日子，应当不会有人过来念一海。卑职又另找几家渔民打听，他们也没有见到有人驾船出海。那些渔民还说，殿下您住在这里，他们不敢过来打扰。” 陆潜摩/挲着玉扳指，不是渔民，会是何人救了他？ ＊ 大海星伸个懒腰，“甜棠，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棠梨恹恹的道：“做了个梦，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看你的样子，是个噩梦。”大海星又道：“我准备去海面溜达几圈，你要不要去？” 棠梨还困着，“不要，你去吧。” 大海星刚到海面，又闻到了一股香味，不同于上次闻到的苦涩的药汤，这次的味道好香啊！ 大海星口水又流了出来，他急急忙忙确定着香味来源，目光落在岸上的那座小院子里。 大海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盯了半天，恨不得亲自过去看看炉子里煮的什么好吃的。 他急得抓耳挠腮，游回海底，把棠梨拉到海面上，“甜棠，你闻，香不香？” 香气扑鼻，随着海风尽数飘来，棠梨舔了舔唇，香，想吃，怎么办？ 第5章 快掉马了 棠梨要馋哭了；离他远远的…… 闻着乌鸡汤的香味，棠梨不仅馋，她都要馋哭了。 当然，哭是不可能哭的，她的眼泪可值钱着呢，每一滴都是货真价实的珍珠。 如果她没有品尝过人间的美食，也不会对人间的食物有特殊的感情。可是，她有一个在人间生活多年的娘亲。 棠若幽早已养成人类的习惯和饮食，哪怕后来回到了念一海，她也时常去刺桐镇，还会给棠梨和大海星捎些小笼包蟹黄饺子桂花糕。 棠梨在这一点儿随了棠若幽，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吃刺桐镇上的食物。 棠若幽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她捎过这些吃食回来。 时隔多年，猛然闻到熟悉的香味，棠梨好想尝一口啊！ 她还好，旁边的大海星口水都流了一地。 大海星擦擦嘴，“甜棠，咱们商量商量。” 棠梨不解的道：“商量什么？” “ 那座小院子里住了人，听说还是大邺朝的太子……” “太子？”棠梨眸子瞪大了些，急忙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大海星：“是娃娃鱼去刺桐镇的时候听到的，她随意听了一嘴，不确定是真是假，不过，应当是真的，只有人间的太子才能有那样大的排场来到泉州。” 棠梨眉心微蹙，如果住在小院子里的年轻男子是太子，她用不着再费力确认那人的身份了，他就是书里的男主。 随手救了一人，就救到把她当替身的负心郎，棠梨心绪很是复杂，她的运气也太差了些！ 大海星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道：“ 太子受了伤，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肯定要留下来养伤，这可便宜咱们了。咱们俩合作分工，想办法去弄些吃食，好解解馋。半夜的时候他们都睡下了，咱们就趁着晚上的时候去。” 棠梨反问道：“我又不能去到岸上，怎么跟你合作分工？” 大海星挠挠脑袋，“你虽然还没有化出双腿，可你不是能离开水面一刻钟的时间吗？咱们速度快一点，时间够用的。” 棠梨是可以去到岸上待短短的一段时间，可她还没有化形，离开海水，对她来说并不好受。再说了，要考虑的问题多着呢，时间够不够用，会不会被人发现？ 大海星制定了全套的作战计划，越说越有劲，最后问了一句，“行不行，甜棠？” 棠梨平稳着心绪，沉默的瞧他一眼，忍心拒绝，“不行，如果被人发现了呢？” 若小院子里的年轻郎君就是太子，棠梨不想按照书中的轨迹和渣男主有所发展，她对当太子侧妃不感兴趣，也不想悲惨地化成泡沫。 当一条无忧无虑的小美人鱼，能够化成人形了，再去人间走一遭，找到她的爹爹。若是能遇到一条合适的雄性鱼类，和他结为夫妻也可以。这才是棠梨的想法。 活着不好吗？干嘛要上赶着找死！ -- 第11页 最万无一失的法子，就是离这位太子殿下远远的，能避则避，不要和他有一丝交集。 大海星满脸失望，“臭棠，为什么呀？” “ 你都说他是太子了，万一被他发现了，我们多危险呀！”棠梨点了点他的小角角，“大海星，你再忍几个月吧，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可以化成人形了。” 大海星耷拉着脸，“好吧。” ＊ 陆潜要为顾贵妃守孝，不可食荤食，周来每日变着花样做些素菜，每顿都不重样。 大海星不情愿地跟着棠梨回到深海，接下来几天，一到饭点，一阵接着一阵的香味飘到海底，大海星的口水流了一地又一地。 他只是一个海星，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他！ 某天晚上，大海星闭上眼，面前出现鸡腿鸭翅大骨头，香喷喷的。 大海星一下子坐起来，实在忍不下去，抱着棠梨给他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偷偷去到海面，溜进那座小院子。 他从篱笆缝里挤进去，打量一周，对着他的是正屋，左手边是厢房，传来扰人眠的呼噜声，看来里面住着人。 至于右手边，同样是两间屋子，大海星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门推开一条缝，一间屋子摆放着杂物，另一间是灶房。 大海星眼睛一亮，从门缝里挤进去，望着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头的灶台，大海星欲哭无泪。 他又蹦又跳，也够不到灶台，大海星在想其他法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正屋传来“咯吱”一声，紧接着，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在寂静的黑夜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是清晰，大海星身子抖了抖，慌慌忙忙钻出灶房。 朝院子门口跑去的时候，他不小心被地面的石块绊了一下，怀里的夜明珠骨碌碌滚到草丛里。 生怕被人发现他的存在，大海星顾不上把夜明珠捡回来，一溜烟儿跑回海里。 等到了海底，大海星抹把泪，呜呜呜，偷吃有风险，人间太危险了。 ＊ 陆潜白日待在屋里养伤，没有睡意，又被厢房里周来父子的通天呼噜声搅得睡不着。他刚翻个身，就听见外面传来些微动静。 附近没有住户，只他们几人住在海边，可能有猫猫狗狗进了院子，或是胆大妄为的盗贼来行窃，亦或是他的好兄弟又派了刺客过来。 索性陆潜不困，他穿上衣袍，推开屋门，观察着动静，出乎意料，院中空无一人，也没有其他东西。 环视一周，除了灶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片寂静，陆潜欲折身回屋，余光却看到离院门口不远的草丛里躺着一颗夜明珠。 暮春暖绵，月色如水，落在陆潜薄唇与挺鼻间，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陆潜信步走过去，捡起夜明珠，这颗祖母绿的夜明珠细腻圆滑，比成年男子的指腹要大一些，在黑夜中散发着莹润的幽光。 小小一颗夜明珠，价值万金，大邺国库也只寥寥几颗。而如今，出现在这座简陋的小院子里，不得不让人怀疑。 整个大邺拥有夜明珠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就算是京城的人要刺杀他，也不至于随身带着这等珍贵之物。 注视着明珠，陆潜思忖着，方才是何人进来了院子，又是何人落下了此物？ 第二日早上，周来煮了一锅南瓜粥，还准备几碟子下饭的酱菜。 “殿下，这里比不上京城富庶繁华，老奴厨艺有限，殿下先将就，若是殿下尝不惯老奴的手艺，老奴就让周翼去刺桐镇走走一趟请个厨娘来。” “你备的膳食，与东宫御厨相比，也毫不逊色。”陆潜不重口腹之欲，而周来准备的吃食，虽比不上往日每顿都有十几道菜肴，却是清爽可口，有滋有味。 陆潜又道：“只是，一日三餐都要你准备，你若是觉得吃力，也可请个厨娘过来分担。” 殿下这是在关心他呢，周来心里一暖，“能伺候殿下，是老奴的福气。不过是做几道菜，老奴平日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当是锻炼身子骨了。再说了，入口的东西，交给其他人，老奴也不放心。” 殿下还是储君的时候，并不奢靡铺张，下令减免每日的分例，即便这样，太子的身份摆在这儿，进膳时也有十多道珍馐美食。如今摆在太子面前的，只是些家常小菜。云泥之别，殿下却坦然接受，毫无不适。 殿下对他这样的太监尚不苛责，又岂会弑君弑父？ 周来心疼陆潜的境遇，又是百般的不得解，人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最是喜爱殿下，可圣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疼宠殿下吗？ 陆潜的声音，让周来回过神，“周叔，我已非储君，以后不必再称呼我为殿下。” 周来赶忙道：“不管发生何事，殿下乃天潢贵胄，奴才自然该称呼一声殿下。” 陆潜浅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件事，“这里只我们三人，以后你与周翼随我一道用膳便是，无需讲究太多规矩。” “这……”，周来迟疑，“殿下，哪里有奴才和主子一起用膳的道理？” 陆潜唇角漾着浅笑，“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周来心中又是一暖，忙不迭应下，“老奴听殿下的话。” 周来转身出去，把自己儿子叫进来，添了两副碗筷。 周翼夹了一筷子菜，看到小几上摆着的夜明珠，吃惊的问道：“殿下，哪里来的夜明珠？” -- 第12页 陆潜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你们可发现有何异动？” 周翼摸了摸鼻子，“殿下，卑职昨晚睡得太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他是殿下的近身侍卫，却还没有殿下机警，太不应该了，“ 殿下，会不会是有人要行刺您？” “四皇子的人还没有回到京城，应当不会轻举妄动。”陆潜出了声，“遗落此物的，无非就是当地的渔民、盗贼，途经此处的商队或是京城而来的刺客，不管怎么说，夜明珠乃稀世珍宝，珠子的主人，一定会拿回此物，这几日，你要多加注意。” 周翼：“是，殿下。” ＊ 大海星惶惶不安回到海底，瘫在水里不动弹，糟糕，把甜棠给他的夜明珠弄丢了。 大海星心虚地找到棠梨，低着脑袋把事情讲了一遍，“对不起，甜棠，是我闯祸了。” 夜明珠而已，丢了就丢了，棠梨不心疼，她还有几箱子夜明珠呢，都是在数百年来海底的沉船里找到的。 可是，如果别人顺着夜明珠发现了大海星，可就不妙了。 棠梨道：“昨晚有没有人看到你？” 大海星不确定的道：“我也不知道，我个头这么矮，应该没有人会到注意我。” 大海星惹了祸，好在不太严重，棠梨提醒道：“这几日你待在海底，不要去岸上。那日被我救了的那个男子，非等闲之辈，你我都不要招惹他。不然，你这只大海星就等着下锅蒸鸡蛋羹吧。” 一连又过去几日，周来父子严阵以待，晚上都不睡觉了，也没有迎来夜明珠的主人。 周翼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殿下，还要再盯下去吗？” “不用了。”陆潜淡淡出声，若背后之人再次出现，等于是自投罗网。 然这等惹眼之物，那人十之八九不会舍弃，早晚还会出现。 ＊ 每到饭点闻着飘来的香味，嘴里的食物变得没滋没味，短短几日，大海星瘦了一大圈，要不是那日遗落了夜明珠，他也不至于只能远远望着小院子流口水。 棠梨这段时间跟着章鱼精和螃蟹精学刺绣，人鱼长出双腿的那一天，要穿上自己做的鲛绡。 章鱼精和螃蟹精是海底纺织的好手，几对手脚并用，一会儿就织出一小块鲛绡。 看着大海星馋嘴的模样，棠梨停下动作，好笑的道：“你怎么这么贪吃啊！要不你跟着我学刺绣吧，好转移注意力。” 大海星翘着二郎腿，“捏着绣花针，那是你们女子要学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才不要。” 棠梨顺手打了他一下，“绣花针怎么了，你一个小海星，还敢瞧不起女子刺绣，小心我拿绣花针扎你！” “别别别，甜棠，我错了。”大海星立马怂了，找借口道：“我去岸上晒太阳，不打扰你了。” 躺在沙砾中，大海星砸吧砸吧嘴巴，看到小院子里出去了两个人。 大海星来了精神，据他的观察，院子里共有三人，那个年轻男子最为俊朗清贵。 这一下子走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太子受了伤，不足为惧。这正是他偷吃鸡腿的好时机呀！ 和上次一样，大海星偷偷摸摸钻进院子，进去灶房，看到灶台上摆着一碗麻辣鸡丁。 他赶忙尝了几口，又费劲抱了两块鸡丁，准备带回去给棠梨。 出去灶房，大海星朝正屋看了一眼，又想起了夜明珠，这是棠梨的东西，要是能帮她拿回来，就好了。 大海星悄悄进去正屋，打量着屋里的布局，没关系，如果被人发现了，他就躺在地上装死，反正这是在海边，出现一只海星太正常了。 他仰着脑袋左看右看，在案几上发现了那颗夜明珠，他犹豫了一下，把怀里的鸡块扔到地上，费力爬到案几上，取下了夜明珠。 大海星美滋滋抱着夜明珠扬长而去，那个病秧子睡着了，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殊不知，大海星口中的病秧子，把全部过程看在了眼里。 陆潜从榻上起来，攥紧大掌，黑漆漆的瞳孔满是震惊，大白天的，他没看花眼吧？ 拿走夜明珠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海星，还是一只有眼有鼻子有嘴巴偷吃鸡肉的大海星！ 第6章 不，他见过鲛人 陆潜：人鱼姐姐…… 即将入夏，周来父子俩去镇上添置夏衣。 临走前，周来去到书房，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平日的饮食您不能沾一点腥荤，可您身上还带着伤，总要照顾好自个的身子。和之前相比，您整整瘦了一圈，您去小憩一会儿吧。” 顾贵妃离世，而后是一系列的污蔑和行刺，殿下削瘦许多。 殿下要守孝，只能茹素，周来实在担心陆潜的身体，想着陆潜不能吃些进补的鸡鸭鱼肉，那就每天多睡上几个时辰。 陆潜轻笑了下，“周叔，我发现你是越发唠叨了。” 周来伺候陆潜多年，“说句逾矩的话，在老奴心里，殿下和翼儿差不多，都是需要长辈关心的年纪。殿下要是不听劝，老奴可要一直唠叨下去。” 陆潜放下手里的书，明白周来是在关心他，“我去休息，你们去吧。” 看到陆潜睡下，周来和周翼这才安心去到镇上。 陆潜不困，正是年轻的年龄，少年郎受了几处伤，并没有多么的虚弱，但他要不小憩一会儿的话，周来能一直念叨这件事。 -- 第13页 陆潜闭上眸子，没有睡意，不多时，听见屋里传来动静。他以为周来父子忘记拿东西半途回来了，继续听下去，屋里的动静不太对劲。 陆潜没有出声，也没有打草惊蛇，结果看到一只大海星抱走了夜明珠。 等大海星出去正屋，陆潜赶忙下榻，透过轩窗盯着他的动静，只见大海星走了一段路后，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这才跳进念一海。 望着这一幕，陆潜眉心皱起，若非他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间还有这样的大海星。 和人一样，有灵智，又贪吃。 陆潜转身回去，案几摆放的夜明珠已不见，地面滚落着两块鸡丁。 鸡丁是周来父子的午膳，陆潜为顾贵妃守孝，并不强求周来和周翼陪着他茹素。 麻辣鸡丁被大海星尝了几块，看来那夜灶房露了一条门缝，也是这只大海星要进去觅食。 觅食没有得逞，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大海星急急忙忙离去，不慎遗落夜明珠。 陆潜若有所思，当即翻看泉州地方志。 怪志杂谈从来不会缺席，泉州临海，对应的，多是些与海和海神有关的传说。 有说渔民出海，见到了十几尺长的大鱼，大鱼会说话、食人肉；也有记载那些在海上翻船落水的商队，是得罪了海神，这才受了责罚…… 地方志上记载的怪志颇是引人入胜，然这些内容，没有人亲眼见过，多是些夸大其词。 陆潜揉了下眉心，若是撞见那只大海星的人是周来，估计周来这会儿还没喘过来气。 从刺桐镇回来，周翼进屋，“殿下，卑职回来了，绣娘做好夏衫就会送过来。” 他擦了擦汗，“殿下，您怎么看起地方志了？” 陆潜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周翼，你去刺桐镇有几次了，和渔民也有过接触，你可听他们提起过念一海？” “念一海？” 周翼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殿下，卑职也是听那些老渔民提了几嘴，念一海海货丰富，只是位置偏僻，赶海时经常会迷失方向，手头富裕的人家，通常不来这里赶海。” “他们可在念一海见到过特殊的东西？” 周翼愣住了，“殿下，怎么个特殊法？” 陆潜淡淡看他一眼，“有灵智会说话会偷吃东西的海星。” 周翼难以置信，“殿下，您这是在说笑，哪里有这样的海星！”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亲眼看到，没有人会相信，陆潜懒得解释，“你去找些上了年纪的渔民打听。” 顿了顿，他接着道：“ 你再向渔民打听他们是否见到过鲛人，或是听过鲛人的传说。” “鲛人？” 周翼摸了摸脑袋，“殿下，您怎么突然让打听这些事情啊？卑职倒是听过鲛人的传说，可又有几人见过呢，不过是故意编造吸引眼球罢了。” 陆潜没有出声，墨眸微垂，不，他见过鲛人。 在他九岁那年，父皇南巡，游历山水，途经念一海回京的时候，他见到了一条小人鱼。 小人鱼梳着花苞髻，簪着珍珠的珠花，两颊粉嫩，眸子水汪汪的，玉雪可爱，金色的鱼尾巴在水里摇啊摇，好奇的打量着高大的船只。 初时，陆潜见到这条小人鱼，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克制着怦怦直跳的心，小人鱼除了有一条金色的鱼尾巴，其他地方看起来和寻常的小姑娘没有区别。 他摸了一下小人鱼的脑袋，向小人鱼许了诺，不会把人鱼的秘密透露给其他人。 多年过去，他再也没有来过念一，也没有再见到那条小人鱼。 今日见到贪吃的大海星，多年前的小人鱼浮现在陆潜的脑海，她还在念一海吗？ 自家殿下有点奇怪，周翼不明白为何要打听这些事情，但他还是跑了好几家，花费大半天时间，打听到一些消息。 “殿下，那些渔民都是听长辈口耳相传的，没有人亲眼见过鲛人，也没有人见过成了精的鱼虾。 不过，前不久镇上周嫂子的小儿子去念一海赶海，被海浪卷走沉入大海，后来又被冲了上来。周嫂子的小儿子许是受惊过度，非说是一位人鱼姐姐救了他。 那小子年龄小，忘性大，奴才向他打听具体的过程，他已经想不起来了。除此之外，最近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人鱼姐姐？” 这几个字在陆潜的舌尖儿滚了一遍，会是他曾见过的小人鱼吗？ 周翼问道：“殿下，还需要奴才去打听吗？” “不必了，就这样吧。” 念一海的生物有灵，一旦被人发现，将会是灭顶之灾，陆潜不欲过度查探此事，也不欲打扰海里的生物。 ＊ 大海星兴致勃勃的显摆，“甜棠，你看我把什么给你带回来了？” “夜明珠！” 棠棠有些吃惊，“大海星，你又去小院子里了！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去招惹那位太子殿下的吗？” “把你给我的夜明珠弄丢了，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睡觉都不香了。甜棠，你放心，我趁着没有人在的时候把珠子拿走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大海星把夜明珠递给棠梨，棠梨没有要，“你拿着吧，以后不能这么毛手毛脚了，丢了夜明珠是小，若是被人类发现了，可就危险了。” “我知道。”大海星点点头，砸吧着嘴巴，回味着麻辣鸡丁的辛辣，“ 我还吃了几块鸡肉，本来想给你带两块回来，但是要把夜明珠拿回来，带不下，只能把鸡肉给扔了。” -- 第14页 棠梨无语的道：“ 你这贪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送走大海星，棠梨单手托腮，把玩着珍珠手串，有些无聊。 以前，棠梨时常要去海面上晒太阳，自从“负心郎”的太子殿下来了之后，为了不和他打照面，棠梨只能待在海里。 棠梨低声嘟囔，“希望老天保佑渣太子赶快离开念一海吧。” 那人要是离开了，她就彻底安全了，也能去海面上了，不然总是心慌慌。 ＊ 一大早，周来起床烧水洗漱，推开灶房的门一看，“真是邪门，怎么又少了一根鸡腿！” 这一段时间，一到夜里，放在灶房的鸡鸭鱼肉莫名其妙就会少几块，莫不是被野猫野狗吃了？ 周来交代着，“翼儿，用了早膳，你去镇上买条大黄狗回来看门。” 陆潜从屋里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只我们几人，平日没有人过来，不必买条看门狗回来，反而扰了清静。” 想来又是那只贪吃的大海星登门了，海底的生物都如他一样贪吃吗？小美人鱼也是这样的吗？ 陆潜发话了，周来不会不从，“殿下说的是，养条大黄狗，确实会扰了清静。” ＊ 周勇葬身鱼腹，其余几人被大白鲨咬得伤痕累累，带着一身伤回到京城，向陆钰禀告他们已经除掉陆潜。 四皇子陆钰欣喜若狂，得意洋洋，赶忙去找陆霖邀功。 可惜，他还没有高兴太久，现实给了他当头棒喝，他得到消息，陆潜没有死，只是受了伤。 侍卫在四皇子面前痛哭流涕，“殿下，并非奴才无能，周将军以及奴才亲眼看到废太子倒在海里，奴才一行人才乘船离开。” “不料，半路出现鲨鱼，船只受到攻击，周将军因此丧命，奴才也受了伤。奴才不敢欺瞒殿下，万万没想到废太子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 “废物。” 陆钰脸色铁青，狠狠拍着桌面，桌上瓷盏相碰的声音传来，“好端端怎么会出现鲨鱼？” 陆钰不相信，“陆潜受了伤，没有引来鲨鱼，反倒是你们这几个狗东西被攻击，这不过是你们逃脱罪名的借口！” 陆潜以为除掉了陆潜，没想到，不知是何人救了陆潜。陆潜安然无恙活了下来，行刺他的人却进了鲨鱼肚子里，难不成老天爷都站在陆潜这一边？ 难保陆潜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陆钰不甘心，气得够呛。 然而，眼下不可太心急，他怒声吩咐：“你们再去泉州走一趟，暂且不用对付陆潜，查清楚是何人救了他，无论男女，绝不放过，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第7章 他想见她一面 他的救命恩人或许不是人…… 绿数荫浓，立夏啼莺，站在碧纱窗旁，满院的蔷薇盎然绽开，转眼间，陆潜来到泉州已有半个月。 周来进来，“殿下，从京城来的信。” 陆潜打开一看，是给他启蒙过的一位柳太傅送来的，信中先是宽慰他一番，述说了京城的局势。 陆潜被废，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陆霖成为储君，皇上下了朝，便把陆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储君之术。 反对陆霖成为太子的朝臣，陆霖则是上门拜访，言辞间虚心谦恭。 而被陆潜奸/污的赵美人，陆霖不仅赏赐了赵家，更是上奏请求追封赵美人，以抚慰大邺朝臣之忠心。 陆潜轻嗤一声，他的这位好大哥，惯是会做些面子功夫。 陆潜年幼偶有顽劣，例如偷溜出去骑马懈怠了功课，被皇上知道后，皇上要责罚他。 陆霖则站出来，一副疼爱兄弟的模样，“父皇，儿臣身为长兄，未能担起管束三弟的责任，请父皇不要训斥三弟，责罚儿臣就好。” 有这样的对比，皇上只有三分的气，也变成了五分，对陆潜的处罚也更加严厉。 陆霖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储君之位本该是陆霖的，皇上却给了陆潜。 陆潜一直对兄长心生愧疚，大皇子没有的东西，只要陆潜有，便会吩咐下人给他送去。 皇后去世的早，顾贵妃亦是如陆潜这般，丝毫不曾苛待陆霖。呈上来的贡品，顾贵妃第一时间送到陆霖的皇子府。 陆潜曾是真心敬重这位兄长，可一件件事情摆在面前，陆霖的真面目显露出来。 陆霖上奏追封赵美人，不仅收获了朝臣的忠心与拥戴，赢得了好名声，更是再一次坐实了陆潜奸/污后宫嫔妃的罪名。 储君之位，不是陆潜及顾贵妃耍尽手段求来的，顾贵妃虽受宠，但并不干涉朝政。 而陆潜六岁时被立为太子，彼时他正年幼，哪里能在朝堂大事上说上话？ 他的母妃是大邺城的贵妃，受尽帝王宠爱，陆潜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他拥有权势，便不在意这些东西。 骑射狩猎，踏马长安，富贵公子般，他从来没有想过夺走大皇子的太子之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上把储君之位给了他，顾贵妃及陆潜数次推辞，规劝皇上更改主意，然皇上执意坚持。 陆潜被立为太子，京城世家开始流传皇上被顾贵妃迷昏了头脑、顾家外戚干政滋生野心的流言。 事情已成定局，陆潜要做的，便是让朝臣信服，不辜负皇上的器重。 十几年来，他改了性子，不再与王公子孙在一起闲散度日，严苛要求自身，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 第15页 可到最后，陆潜才明白，他从来都不是皇上最疼宠的儿子。 皇上悖逆宗法，未把嫡子立储，不是厌弃陆霖，而是在保护他、历练他。 陆霖曾告诉过他，“三弟，你我是兄弟，你能成为太子，我当然为你高兴。你比为兄聪颖，比为兄有魄力，大邺应该交到你的手上。” 陆霖表面上无心权势，实则一直在暗中筹谋，他的那些小动作，陆潜心知肚明。 然而，陆霖才是嫡皇子，又是长子，从宗法来讲，他应该是太子。 念在这一点，陆潜始终没有狠下心对付他，顾全着他的颜面。 能者居之，陆霖并非无才无德之人，若陆霖比他更能胜任太子之位，陆潜甘愿拱手让给他。 顾贵妃离世，陆潜为顾贵妃守灵，陆霖趁着这个机会，为陆潜挖了陷阱。 其他嫔妃日日着孝服跪拜诵经，其中便有这位还算得盛宠的赵美人。 陆潜不曾与赵美人有多少交谈。起初，赵美人趁无人在的时候，主动过来攀谈，叮嘱陆潜勿要悲恸过度。 赵美人品级不高，然是皇上的嫔妃，又是在顾贵妃的灵堂前，陆潜不能对其太过冷淡，只好敷衍应了几句。 这样几次过后，第二日是顾贵妃下葬的日子，那天夜里，陆潜挥退众人，独自留在灵堂，心绪低落，送顾贵妃最后一程。 赵美人突然出现，衣衫不整，往他身上扑来，陆潜躲了过去，赵美人扑了个空。 陆潜脸色不善，欲要唤人赶走赵美人，赵美人却是脱了宫袍，鬓发散乱，露在外的肌肤，有着点点与男子亲密时弄出来的红痕，看起来似是与陆潜有了苟/且。 恰好这一幕，被赶来的皇上看到。 一环接着一环，皆是陆霖的计谋。 大邺重视孝道，出现这等丑事，皇上急火攻心，下令把陆潜关在东宫。 陆潜深知这是赵美人及背后主使的计谋，他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皇上却是不愿相信。 紧接着，又发生了守阳道长给皇上炼制丹毒一事。 陆潜并非没有证据，他是太子，不会任人污蔑，然守阳道长及赵美人污蔑他的罪证呈到御前，皇上下令把那些证据销毁。 直到那一刻，陆潜终于意识到，他与顾贵妃，只是皇上推出来的靶子，是皇上用来历练陆霖的工具而已。 当今太后出身京城顾氏，顾老国公南征北战，勇武过人，大邺的建立，顾氏族人立下汗马功劳。 顾氏枝繁叶茂，不断壮大，顾贵妃是顾太后的侄女，顾太后为巩固顾家的权势，有意让顾贵妃成为皇上的正妻。 只是，皇上大婚的时候，顾贵妃年龄不合适，只得作罢。 后来，皇上继位，顾贵妃入宫，得了盛宠，风光六宫。 相比之下，皇后逊色不少，除了初一十五，皇上大多时间留在顾贵妃宫里。 人人都以为顾贵妃圣眷正浓，皇上爱屋及乌，倚重陆潜，不惜更改宗法。 可笑的是，顾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早存了除掉顾家人的心思，他不会容许外戚权力过大，大得可以左右他的决策。 皇上岂会不知道泼在陆潜身上的是些脏水，可他默许了，陆潜被废，顾家会跟着倒台。 陆潜再有两年弱冠，眼下根基未稳，羽翼未硬，尚好拿捏，该为陆霖让位了。 陆潜眸里闪过一丝阴鸷，他的母妃临死都不知道皇上的真面目，不知道她和她的儿子只是帝王手中的一粒棋子。 这盘棋，皇上筹谋近十年。 储君之位，陆潜从未觊觎过，可是，对于皇上与大皇子而言，这个位置，比他们的家人和性命都重要，那他不妨把他们看重的东西夺过来。 陆潜拿起狼毫，写了封回信。 陆霖一朝入主东宫，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不妨给他添些乱子。 陆霖要踩着他立好名声，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 周翼打听到好消息，快步进来，“殿下，卑职刚才从几个渔民嘴里听到，不久前一艘船被鲨鱼群围攻，船上有一个人进了鲨鱼肚子里。卑职算了算时间，是周勇那群人离开泉州的时候。” 陆潜眉峰微挑，“柳太傅在信中提到了周家在办白事，倒是对上了。” 闻言，周翼大喜，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那里了，“殿下，太解气了，海里的鲨鱼都看不惯周勇那群人的恶行。那个老不死的，葬身鱼腹，算是便宜了他。卑职认识的一位老渔民说，念一海有鲨鱼不假，可那些鲨鱼通常不会出现，也很少会主动攻击人类。周勇撞上了鲨鱼群，也算是赶巧了。” 鲨鱼攻击周勇，莫名的，陆潜把这件事和他见过的大海星联系到了一起。 陆潜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下桌沿，是巧合，还是有其他缘由？ ＊ 陆潜大开方便之门，每到夜里，大海星都要去小院子一趟偷吃食物。 吃饱喝足后，天色还未完全明亮，大海星回到海面，恰好看到棠梨，“甜棠，你怎么不睡觉？” 棠梨这几日跟着螃蟹精学绣工，不经常来到海面，今个她不太困，便出来了，“ 我睡醒啦，来海面透透气。大海星，你从哪儿回来的？” 大海星伸手指了下方向，“甜棠，刚好遇到你了，我给你带回来的元宝红烧肉，快尝尝。” -- 第16页 棠梨眸子瞪大了些，“好啊，大海星，我说这段时间你怎么胖了一大圈，也不经常见到你的人影。上次的教训你可是忘记了？” 大海星讪讪笑了下，“我就是嘴馋嘛！我动作很隐蔽的，绝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我也不是纯粹为了自己，这不，我还给你带了红烧肉回来，让你也解解馋，我够义气吧！” 棠梨轻轻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 大海星贪吃又顽皮，棠梨有些心累。可棠梨也清楚，小院子里每到饭点就飘来阵阵香味，对大海星来说，确实是极大的诱惑，他抵抗不住，实属正常。 大海星讨好地把用荷叶包着的红烧肉递过去，“甜棠，你别气了，我已经有经验了，不会出意外的。快，红烧肉还热着，你快尝一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红烧肉肥而不腻，软糯鲜香，鲜香的滋味一股股飘进棠梨鼻子里。 棠梨抿了抿唇，好香啊。虽说偷吃别人的食物是不对的，可红烧肉好香啊，她要是不吃，不就浪费了这些红烧肉以及大海星的心意！ 打开荷叶，红烧肉香甜松软，酱汁浓稠，还夹杂着夏荷的清香。不多时，几块红烧肉进了棠梨的肚子。 望着空空的荷叶，大海星咽了咽口水，“怎么样，好吃吧？” 棠梨用帕子擦擦唇，“好吃。” 大海星高兴的道：“明个我还给你带回来。” 棠梨有些担心，“可是，太危险了。大海星，人类聪明又狡猾，如果被太子还有他身边的人发现你和寻常的海星不一样，无论是我，还是章鱼精，都救不了你。” 大海星拍了拍胸膛，“ 甜棠，没关系的，大白鲨是我的好朋友。要是人类太子把我绑起来了，你就去找大鲨鱼，让鲨鱼群攻击太子殿下的福船，把我救回来。况且，我都是半夜偷偷摸摸去的，院子里连条看门狗都没有，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就放心吧。” “况且啊，这些鸡肉鱼肉是晚上的时候剩下的，我不吃也是浪费了。我来帮他们解决，不是省了他们的麻烦？” “你倒是歪理多。”大海星尝过了美食的滋味，劝是劝不动的，棠梨犹豫一下，“好吧。不过，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也不能白白吃别人的食物，等你化成人形，记得给人家银子。” 有了棠梨的允许，大海星是个顾伴的海星，在喂饱自己肚子之余，每次都会给棠梨稍些东西回来。 一来二去，陆潜发现了这一点。 住在海边，海面清澈，天水一色，无边无际，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爽朗许多。 陆潜平日闲来无事，偶尔来了兴致，会去观察大海星偷吃的情况。 海星贪吃，不过是吃几块鸡鸭鱼肉，陆潜并没有阻拦，反而找了个借口，嘱咐周来父子每顿多做些荤食。 起初几天，瓷碗里的鸡腿猪蹄只少了几块，可是，最近几日，大半碗的猪蹄都不见了。 陆潜倒没有刻意观察，周来每天早上起床去灶房查看，一见到少了吃食，总要唠叨几句，便是陆潜不想听，也能听到这些话。 陆潜思忖着，是大海星的食量加大了，还是他把东西带回去给他的同伴了？ 想到这儿，陆潜摇头笑了笑，来到念一海，闲适的日子过得久了，当真是整个人跟着懒散了。放在往昔，他要忙碌朝堂政事，哪里有闲工夫思索这些琐事。 周来在镇上的集市挑拣蔬菜，在刺桐镇住了月余时间，镇上的人都认识周来父子。 一个和善的中年大汉招呼着，“周叔，您买的这些菠菜，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光吃这些多没滋味，桃花流水鳜鱼肥，我刚钓回来的鳜鱼，您带回去一条，给太子殿下清蒸着吃。” “多谢。”周来道谢，“只是殿下要为娘娘守孝，不能吃荤食。鳜鱼是好东西，你留着卖银子吧。” “守孝？”中年男人外号叫唐老三，他听到过读书人议论京城顾贵妃病逝的消息，“殿下也是可怜人，这下子没口福了。” 说完这话，唐老三脸一变，忙不迭打量着周来的脸色。 太子殿下成了废太子，可也是皇帝的儿子，哪能被他这等市井小民议论！ 唐老三赶忙赔笑，“周叔，我就是顺口一说，您老别忘心里去。” 周来明白唐老三没有恶意，“ 我去那里看看，你做生意吧。” 周来刚转过身，余光看到一群面无表情、衣着不凡的男子，周来脚步一顿，直觉这群人不太对劲。 泉州临海，多是些渔民和商队，而这群人走路时脚步轻浅，像是练家子。 他留了心，跟在那群人不远处，留意着动静。 领头的男子，拽着路边摆摊小郎君的领子，恶狠狠问道：“上个月十五，你可去了念一海？” 小郎君抖了抖，“这位爷，我没有去过，这是出什么事了？” 领头之人松了手，高声道：“ 若是你们知道上个月十五何人去了念一海，把名字报到我这里来，赏金百两！” 周来面色凝重起来，拎着买菜的小竹篮，慌慌张张回去，“殿下，老奴去刺桐镇买菜，不料，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听他们的口音，是从京城来的。” 陆潜放下手里的书，示意周来继续说下去。 “那群人走路时没有太大动静，和训练有素的侍卫有几分相似，逮着一个人，就打听他上个月十五有没有来过念一海，还说，要是知道何人在那天去了念一海，赏银百两。” -- 第17页 “殿下，那日，正是周勇行刺您的日子！” 京城的侍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泉州，陆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沿，淡声道：“ 我安然无恙，四皇子折了人手，心有不甘，估摸着是要找出救了我的渔民，除掉此人泄愤。” “四皇子哪有一丁点儿天潢胄贵的气度？四皇子的生母不愧是爬床上位的贱东西，生出来的儿子也上不得台面。”随即，周来担忧的望着陆潜，“殿下，四皇子的人又来了泉州，可会再冲殿下动手？要不，老奴让翼儿找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来保护殿下？” “不用。”同为兄弟，四皇子的脾性陆潜清楚，“四皇子不久前派人行刺，皇上及京师的官员必然知晓了我遇刺的消息。我一个废太子，若是来到泉州不久，就没了命，皇上和大皇子的颜面何存？岂不是让所有的人看皇家的笑话？” “所以，陆钰不会蠢笨的继续动手，除非，他是个没脑子的。” “老奴明白了，四皇子不敢对殿下动手，便残害无辜百姓，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周来接着道：“殿下，救了您的渔民，做了好事不留名，咱们也不清楚那人的身份和姓名，如若他被人供出来，可就危险了。” 陆潜并不怎么担忧，眸里漾起笑意，如寒潭破冰般，一抹浅笑浮现在唇角，救他的不一定是人，他或许有法子找到救命恩人。 ＊ 这天夜里，大海星继续着雷打不动的偷吃业务，避免再次出现遗落夜明珠的情况，他学聪明了，摸黑来到灶房，把吃奶的劲儿用上，爬到灶台上。 大海星扑哧扑哧喘着粗气，个头矮，真要命！ 他每天花大力气爬到灶台上，就为了吃几块肉，身上好不容易长的膘，都没剩下多少，真是太心酸了。 几缕月色流进灶房，大海星朝瓷碗里看去，咦，怎么什么都没有？ 大海星左右看了看，叹口气，今晚上是吃不到美食了。 他准备打道回府，不料，身子蓦然腾空，离开了灶台。 不好，大海星双腿抖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气不敢出，不多时，他听到一道脆玉落地般的男子声音，“ 我知道你有灵智。” 陆潜一手拎着大海星，顺便把灶房的灯点亮，而后把大海星放在灶台上。 大海星身子僵硬，打量着来人，这是那位太子殿下。 偷吃真的有风险，这不，风险来了。 陆潜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只蓝色大海星，他又出了声，“我知道你有灵智，和常人无异，我并非要为难你，而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大海星哪里听得进去陆潜的话，是他大意了，他急中生智，眼一闭腿一瞪，躺在灶台上装死。 陆潜轻笑一声，这个小东西倒是有趣。 “死了？”他拨弄下大海星的身子，“做道菜肴倒是不错。” 大海星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人类都不是个好东西，吃了那么多鱼虾螃蟹不说，他都装死了，还想着把他下锅做菜。 是被人类发现折磨而死，还是进到铁锅里当成一道菜，大海星纠结一会儿，睁开眼睛，从灶台上爬起来。 被发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海星盯着陆潜，太子殿下不睡觉，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陆潜温声道：“ 夜明珠是你留下的，那日半下午，你偷吃几块鸡肉，而后取走案几上的夜明珠。我说的可对？” 大海星不怎么大的眼睛一下子圆了不少，“愚蠢的人类，你怎么知道？” 说完这话，大海星赶紧捂着嘴。 陆潜低笑出声，没有因此生气，心平气和的道：“你第一次来到灶房偷吃，我便发现了。如若我有意抓捕你，有很多机会，何必等到今日？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其他打算。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件事。” 海底的生物天生敏锐，大海星能感觉到陆潜没有恶意。 逃是逃不掉的，大海星安静一会儿，开了口，“你要打听什么事？我只是一只小海星，什么都不知道。” 陆潜仔细观察着大海星的神色，“上个月十五，我受伤落入念一海，你可知是何人救了我？” 大海星一愣，挠了挠脑袋，心虚掩饰，“我不知道。” 大海星没在人间游历过，学不会人类的老成虚伪，陆潜一眼看出他是在说谎。 陆潜没有挑明，只是道：“若我没有猜错，救我的不是人类，劳烦你带个话，说我想见他一面。” 第8章 见面（一） 渣男主喜欢上她怎么办？…… 大海星满脸震惊的盯着陆潜，太子殿下怎么知道是棠梨救了他，而不是那些渔民？ 大海星是有骨气的海星，棠梨的娘亲救了他，把他带回来，他发过誓，要用自己的小身板保护好棠梨。 一旦被人类知晓人鱼的存在，棠梨会深陷险境。 “我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也没办法捎话，念一海那么多生物，我哪能各个都认识。” 大海星是否清楚此事，陆潜并不确定，他本打算让大海星帮个忙。然大海星一通说谎掩饰的操作，倒是让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陆潜不欲让大海星误会，便耐着性子道：“上个月十五，那日你在何处，所做何事？” 大海星想也不想的回答，“我在睡觉，哪里都没去。” -- 第18页 “ 距离那日，已过去月余时间，便是寻常人类都没有这般好记性，要回想一番，方能回答，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偷吃这么多吃食，说来我也是你的恩人，你总不能欺瞒于我。” 大海星手指对着手指，被面前的男子看出来他在说谎了。 他一脸纠结，“ 我要是不答应，会怎么样？” “这可说不准。”陆潜朝右边看了一下，眸里涌现不怎么明显的笑意，说话的语气倒是如常，“我不会为难你，不过，右厢房里住着一对父子，你应当见过，那父子俩魁梧高大，喜吃海鲜，难保他们把你抓起来蒸了吃。” 大海星瑟瑟发抖，这个大邺太子，太无耻了。 他咬咬牙，下定决心，“我确实知道是谁救了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伤害念一海其他生物。我们不是人，可我们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人类吃了我们的多少同伴，我们也没有伤害你们！” 闻言，陆潜一怔，尽管他见识过会说话的大海星，也见到过海里的小人鱼，但他并未把他们视作人类，认为他们保留着生物的本性，不会拥有人类的感情和想法。 然，大海星刚才的一番话，让陆潜意识到，这些有灵智的鱼虾海星，和寻常人无异，善良而不凶残，会维护自己的同伴。 陆潜正色道：“我答应你。如果是你的同伴救了我，事关他的安危，我才要与他见面。” 大海星打量着陆潜，打量了半天，没有在陆潜脸上看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你是太子，不可反悔。” 落在太子手里，他不答应，能怎么办呢？ 大海星留了个心眼，“先说好，话我可以捎到，但是，甜棠要不要与你见面，可就说不准了。如果她不想见你，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甜棠。” 甜棠？看来此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像是姑娘家的名字。 陆潜温声道：“这是自然。” 大海星从灶台上滚下来，警惕的盯着他，“那我走了。” 陆潜微微颌首，是以他离开。 见状，大海星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回到念一海，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贪吃了。 ＊ 潮水退去，几位妇人穿着粗布衣衫，来到念一海抓螃蟹拣海螺。 其中一人说起了闲话，她伸手指了一下，“ 太子就住在那座小院子里，张婶子，你可见过太子殿下？” 被唤做张婶子的妇人道：“我一个市井妇人，哪能见到太子殿下！倒是太子身边的仆从，我见过几次，那父子俩很是和善，没有一点儿从宫里出来的傲气。” 刺桐镇上的百姓不敢直呼太子的名讳，也不敢称一句废太子，是以，他们提到陆潜时，仍以“太子”称呼。 废了的太子也是太子，没毛病！ 棠梨靠着岩石晒太阳，日光暖融，令人昏昏欲睡。两个妇人的对话传到她耳里，棠梨的一睡意，一下子散去大半。 之前，大海星告诉过棠梨关于陆潜的身份，然大海星也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不能确定。这会儿，连刺桐镇上的渔民都知道那个男子是大邺的太子，可见，被她救了的男子，确实是皇上的儿子。 那就没有什么不确定的了，她一个小人鱼也知道一朝的储君只有一个，这人就是书里的渣男主，不然，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是太子？ 没多大一会儿，两个妇人挎着装了满满一篮子海螺的竹篮，心满意足回家。 棠梨的鱼尾巴在水里甩了甩，她微微鼓唇，掰着手指数了数，太子在念一海待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棠梨来到海面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再有一个月，就到了棠梨及笄长出双腿的时候，若是到了那时，太子还在念一海，岂不是她有很大的可能被渣太子撞见？ “甜棠，不好了，不好了。” 大海星撕心裂肺的声音如魔音般传来，打断棠梨的思绪。 棠梨惊讶的直起身子，只瞧见大海星蔫蔫得像是被霜打了的树叶子，嚎啕大哭扑到她怀里。 她从来没见过大海星这般模样，棠梨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大海星：“甜棠，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待会儿我说了之后，你不要生气。” 棠梨心里有了数，大海星这是又闯祸了，她故意道：“那可不行，你总要把是什么事情告诉我吧。” 大海星对了对手指，“ 我昨天晚上偷吃东西，被发现了。” 棠梨眉心微皱，“被谁发现了？可是那位太子殿下？” “就是他。”大海星把事情讲了一遍，“他威胁我，非要我把他的话告诉你，不然就让他身边的仆人把我蒸了吃。甜棠，我怂了，于是就答应他了。” 棠梨叹口气，她早该想到的，大海星太过贪吃，早晚会惹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任由大海星胡来。 大海星乖乖认错，“甜棠，是我不好，要打要骂，都随你。” 棠梨无奈的道：“打你骂你有什么用，你也不是故意的，娘亲说人类心思深重，表里不一，反复无常，我们是猜不透他们的心思的。” 大海星点点头，“棠梨，你要去见他吗？人类太子说他有急事需要与你见面，关乎你的安危。当然，你不去也是可以的，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棠梨眺望着院子外小道旁的白色小花，是什么急事啊？ -- 第19页 太子应当不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必要撒谎欺瞒大海星，去见一面也好，与太子打个照面摸摸底，她才能安心，不然一想起这人总是有些心慌。 “去是要去的。不过，人类的承诺不可信，万一反悔了呢？” 不能单枪匹马的去，总有做些防备。 棠梨看向大海星，“与太子见面的那一天，把你的好朋友叫上，我们一起去会会太子。” 大海星成了个跑腿的，先是通知了大鲨鱼，然后又去了小院子一趟。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进去篱笆院子，朝正屋门口扔了个大石块。 陆潜正在书房看书，隐约听到动静，放下书，朝院门口走去。 大海星离他几步远，“ 甜棠说可以与你见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现在便得闲，甜…”，陆潜犹豫了一下，思索着该如何称呼大海星口中的甜棠，“甜姑娘何时有空？” 甜姑娘？这是什么称呼，大海星嫌弃的看了陆潜一眼，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甜棠现在就有空，刚好这会儿没有渔民来赶海，我领着你过去。” ＊ 去见陆潜之前，棠梨坐在梳妆镜台，若有所思。 万一渣男主见到了她，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下去，喜欢上她可怎么办？ 棠梨揪了揪指尖儿，又想着，这位太子殿下不会这么重口味吧，太子万人之上，坐拥各类绝色美人，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她只是一条人鱼，干嘛要喜欢她呀！ 不管怎么说，以防万一，棠梨决定把自己打扮的丑一点，越丑越好。 棠梨想起之前她从沉船上带回来几盒胭脂，随手放起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翻箱倒柜，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胭脂盒子，打开后，棠梨闻了一下。 她没有涂抹过人间的胭脂，不知道变质没有，只是，眼下手头没有其他东西掩饰，只好随意在脸上涂了几下。 对着镜子照了照，一片白一片红，额头上还有一片黄，确实挺吓人的，她自己都不忍直视，这下，棠梨心满意足去到海面。 第9章 见面（二） 发誓；你反悔了怎么办？…… 到海面上，棠梨没急着去到约定见面的地点。 她轻轻碰下脸颊，从海里出来，也不知道脸上的胭脂还在不在。 棠梨不能去到岸上，整日打交道的也是小锦鲤精和章鱼精等，没有必要像人间的女子涂脂抹粉。那几盒胭脂，包括她在海里的梳妆台，都是从沉到海底的船舱里找到的。 除了幼时臭美的时候偷偷抹过娘亲的胭脂，这还是棠梨多年来第一次往脸上擦脂粉。 出来的时候忘记把胭脂盒子带上了，不然的话，这会儿可以再擦拭一些。 棠梨对着海面照了照，水面晃动，看不清楚脸上的胭脂还剩下多少，她只好就这样过去。 到了见面的地点，远远的，棠梨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男子紫色的锦袍被风扬起，玉冠束发，长身玉立，午时的日光落在他如墨的眉眼和俊挺的鼻，为他渡上一层柔光，他眼角的泪痣越发明显，矜贵俊朗。 棠梨鼓了鼓腮帮子，救了太子殿下的那天，她就知道他长得好看。正是因为他看着不像是大坏/蛋，棠梨才决定救他。 没想到，他就是让她变成泡沫的负心郎，可惜了那副皮囊。 大海星正在无聊的数蚂蚁，听到海面上的动静，陆潜漫不经心看过去，映入眼睑的，是一条置身于碧色大海中、有着金色鱼尾巴的美人鱼。 小人鱼杏眸盈盈，如同一汪春水，穿着一身熠熠生辉的金色鲛绡，鲛绡修身，遮盖着纤长的细膊，春柳般纤细的腰身裸露出来，似无暇的白玉。鱼尾在海水中若隐若现，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芒。 辽阔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好似撒了一层细碎的金子，海里的小美人鱼，离他越来越近，晶莹的水滴流淌在她金色的鱼尾，皎若朝霞。 陆潜在古书中看到过关于鲛人的记载，也曾在幼时与梳着花苞髻的小美人鱼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望着面前的这一幕，陆潜幽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棠梨，不自禁呼吸轻了几分。 日光灿烂，海面辽阔，比这番景致更为动人的，是棠梨，如同浮现在深渊上空的极光，是一抹耀眼的、无法让人忘怀的存在，便是让最为擅长丹青的大家来描摹，也无法展现小美人鱼的明艳。 原来，是念一海的小人鱼救了他。 大海星朝棠梨走过去，“甜棠，你来了。” 说着话，大海星还“咦”了一下，甜棠的脸白一块红一块，这是怎么了？ 大海星的话，拉回陆潜的思绪。 陆潜面色如常，浓长的眼睫却是微微垂下。 处在太子的位置，他见过许多姿容出众的歌姬贵女，然那些被郎君们一掷千金追捧的贵女，比不上面前的小美人鱼一分的冰肌玉骨。 自古以来，关于鲛人的传闻不少，可没有人亲眼见到。陆潜怎么也没想到，念一海有人鱼的存在，这条人鱼，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小人鱼其他都好，唯有一点瑕疵，便是脸上的妆花了，胭脂腮红沾了水，晕染开来，十分的美貌，只剩下八分。 许是姿容出众的女子，怎么样打扮都好看，水里的人鱼，看起来并不丑陋脏乱，倒是显得娇憨，那些没有涂抹胭脂的肌肤，白白嫩嫩，能掐出水来。 -- 第20页 陆潜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棠梨脸上的妆花了，说起来还是顾贵妃的功劳。 顾贵妃在世时，梳妆台上修饰妆容的瓶瓶罐罐摆得满满当当，顾贵妃不是邋遢的女子，力求精致。 有一位这样的母妃，陆潜对女子的妆容有一二分了解。 棠梨鱼靠近岸边，一双杏眸同样打量着岸上的陆潜。 她出现在陆潜的面前，陆潜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眸，估计是被她脸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吓到了。 这样也好，渣太子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了。 扮丑是有效果的，棠梨心里轻快许多。 只是，还没有及笄的、没有经验的棠梨，不知道她的打算落了空，即便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胭脂，一旦沾了水，便不剩下多少，会露出原本的肌肤。 陆潜抬眸，目光再次落在棠梨的脸上，主动出声，“甜姑娘，那日可是你救了我？” 甜姑娘？棠梨轻咳一下，都是大海星非要称呼她为甜棠，让渣太子误会了。 棠梨没出声，摇了摇头，接着往左手边的方向看了一下。 大海星和棠梨早就商量好了，大海星指了指，“不是甜棠救了你，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陆潜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棠梨的左手边，是一只凶悍的大白鲨。 大白鲨张大嘴巴，冲陆潜龇了呲锋利的牙齿。 陆潜：…… 大海星憋着笑，“这就是你找寻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话，就和他说吧。” 陆潜轻笑一声，纵然当时他昏迷不醒，可也清楚，不可能是一只大鲨鱼救了他。 周勇都成了鲨鱼的盘中餐，更别提当时他伤势严重，鲜血染红了衣袍，鲨鱼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哪里会救他，还给他盖着芭蕉叶。 况且，反观大海星之前的表现，不难确定，是大海星口中的“甜棠”，救了他。 小美人鱼隐瞒此事，找了只鲨鱼来代替，许是有她的思量，陆潜没有点破，顺着话说下去，“多谢救命之恩，我与你们见面，只是要知会你们，京城的四皇子，派遣侍卫来到泉州，要找出救了我的那个人，除之而后快。” “眼下他们不知道是你们救了我，不过，以防万一，这段时间你们尽量不要来到岸上，也不要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 棠梨鱼尾巴甩了甩，啧，渣太子和他的兄弟关系不怎么和睦，他的兄弟这般想要他的命，连他的救命恩人都不放过。 她只是好心救了一个人，不仅救了一个负心郎，连带着给自己找了一串仇家，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棠梨看了大海星一眼，示意他继续问下去，大海星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并无其他要事。”陆潜顿了下，接着道：“你们救了我，便是陆某的救命恩人，若你们遇到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念一海宁静安然，不应该被破坏。” 陆潜的许诺，倒是让棠梨想到了她六岁那年见到的小郎君。那时候，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也这样允诺过。 当时，棠梨相信了小郎君的诺言，然现在的棠梨，不再像以前那样稚嫩青涩，不可全然相信人类的话。 一直没说话的她，出了声，“若是你反悔了怎么办？” 美人鱼陡然出了声，声音还很是好听，软软糯糯的，陆潜怔愣一瞬，原来她会说话！ 陆潜薄唇轻启：“甜姑娘不放心的话，陆某可以当着甜姑娘的面发誓。” 发什么誓好呢？ 棠梨想了想，“若是你伤害了念一海的所有生物，你就娶不到妻子，还没有银子，吃饭也不香，下雨被雷打。” 瞧着小美人鱼一本正经的模样，陆潜唇角漾起笑，“好。” 第10章 让渣太子来解决 棠梨威胁陆潜 陆潜利落答应，薄唇还带着浅笑，笑意虽一瞬即逝，却似寒冰消融，将他眉宇间的清冷融化些许。 棠梨仔细的打量着他，这样的一个翩翩贵公子，看起来冷冷淡淡，笑起来则如春溪破冰，他比棠梨见过的人类男子要俊朗许多。 这人挺好说话的，瞧着也不是心狠手辣暴戾恣睢之人，怎么会成为书中的渣男主？ 如若面前的郎君，身份寻常温润如玉又专一自持，棠梨也不介意按照书中的剧情与他一见钟情。可惜呀，浪费了他的好皮囊。 临走前，棠梨又威胁一番，她小脸儿认真，鱼尾巴甩了甩，“太子殿下，望你能一直记得今日的誓言，否则，你是大邺的太子又如何，念一海是我们的地盘。” “是啊。”大海星附和道：要是你敢打甜棠还有念一海其他生物的主意，瞧见这些大鲨鱼没有，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一旁的大白鲨适时张大嘴巴，凶神恶煞瞪着陆潜。 陆潜心里好笑，他是天潢贵胄，旁人见了他皆是恭谨慎行，行礼跪拜。这些小美人鱼和大海星，倒是不怕他，甚至把他当成了奸恶之徒，恶狠狠的威胁着他。 陆潜道：“这是自然，我既已允诺，便不会反悔，你们这段时间也要多加注意。” 棠梨点点头，“知道啦，多谢提醒。” 紧要的事情说完了，没有继续待下去的道理，棠梨和大海星以及鲨鱼精一起回到海底。 陆潜眸色深邃，凝视着海面，小美人鱼离他越来越远，秀逸的身影渐渐消失。 -- 第21页 鲛人生来就是念一海的女儿，金色的鱼尾跃动着璀璨的光华，纤纤柔柔的身姿，宛若沾着露珠的一朵梨花，脱俗润秀。 陆潜眼眸半垂，转了下玉扳指，幼时他见过的那条小美人鱼，脸颊粉粉嫩嫩，有些婴儿肥，也有着一条好看的金色鱼尾，她们会是同一条人鱼吗？ 陆钰派来的侍卫用赏银引诱刺桐镇的百姓提供线索，一百两银子，对于这些渔民来说，不是小数目，相当一部分人抵挡不了诱惑，会把线索告知那群侍卫。 然一连过去几日，四皇子的人也没有得到切实的消息。如果上个月十五，是镇上的渔民救了陆潜，哪怕那人动作十分隐蔽，经过几日的排查，不会找不到一星半点的踪迹。 是以，陆潜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救他的并非人类。 不是人类，他只能从大海星入手。 大海星太过贪吃，行事鲁莽草率，他一而再去到小院子偷吃食物，便可看出他对待人类没有太多的戒备心。 陆潜不放心让行事草率的大海星传达消息，这才想着亲自与他的救命恩人见面，把事情原委完完整整讲述一遍。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救命恩人，是一条小美人鱼。 周翼过来，“殿下，奴才方才巡查了一遍，没有见到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念一海。” 与小美人鱼见面前，陆潜吩咐周翼在远处注意着动静，以防被外人发现。 若说夜明珠乃稀世珍宝，那么鲛人，则比稀世珍宝更要贵重。 古籍曾提到，鲛人滴泪成珠，人鱼膏为烛，千年不灭。前朝一位高祖皇帝，暗中组建一支军/队，下令搜寻鲛人，欲找到鲛人，制成人鱼膏，在皇陵里燃烧，以此彰显帝王无上的权势。 棠梨这样姿容出众的人鱼，更是危险。 陆潜出声吩咐，“周翼，你闲来无事时，多来念一海巡逻，一旦有所异动，便来告诉我。” 周翼虽不明白为何要巡逻念一海，他仍是应道：“是，殿下。” ＊ 回去的路上，大海星发问，“甜棠，你干嘛往脸上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不想让太子瞧见我的模样。”棠梨兴致勃勃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很丑？” “是。”大海星点点头。 其实倒称不上丑，毕竟甜棠的底子在那儿，只是，与甜棠原先的模样相比，确实不太好看，所以大海星这样回答了。 棠梨笑吟吟，“丑就好，我就想丑一点。” 回到海底，棠梨对着铜镜照了照，咦，怎么没有剩下多少胭脂？ 她歪头思忖一会儿，可能回来的时候胭脂沾了水，便不剩下多少了。 棠梨把整张脸洗干净，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娘亲，希望你们在天有灵，保佑我这条柔弱的小美人鱼，千万不要让渣男主上演书中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虐心的戏份。 在陆潜面前暴露了身份，大海星再也不敢去偷吃食物，他无聊地翘着二郎腿，看着棠梨在准备及笄那日要穿的鲛绡。 “甜棠，你都绣了好几天了，还要绣多长时间？” 棠梨解释道：“化形要穿的鲛绡复杂，我绣工不好，时间要长一些。若是绣工精湛的鲛人，用不了太长时间。” 大海星叹口气，“甜棠，在海里待了十几年，你会不会觉得烦闷？” 这几日频繁去到岸上偷吃食物，虽然没有见到几个人，可对于大海星来说，挺有趣的。陡然没了乐子，大海星很是无聊。 “无聊的话，你就跟着我一起刺绣，你马上也要化成人形了，不给自己准备一件衣裳吗？” “ 对啊！”大海星拍着脑袋，“成了人类后就要穿衣裳了，总不能我还光着身子。” 大海星捏着绣花针，跟着棠梨学刺绣，好不容易安分几天，便坐不住了，整日去与其他鱼虾打架。 海底就是这样，讲究的是武力，最为强悍勇猛的，便是海上的霸王，大海星身板不大，倒是挺喜欢打架。 棠梨没管他，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时候绣鲛绡，有时候去找小锦鲤精玩耍。 临睡前，棠梨眨了眨眼睛，很好，没有梦到渣男主，没有见到渣男主，也没有被四皇子的手下发现，今天又是风平浪静平平淡淡的一天，希望继续保持。 ＊ 听说有赏银拿，镇上的渔民一个个找到那群侍卫，胡编乱造杂七杂八说着消息，骗走不少赏银，却没有一条有用的消息。 一转眼过去十来日，还是一无所获，领头的张胜愁眉不展，为无法交差而忧心忡忡。 张胜去念一海走了一趟，想要探查些消息，不料，遇上了凶狠的虎鲸和鲨鱼，差一点被攻击，让他吓得够呛。 这段时间，镇上的渔民想方设法从他手里骗赏银，害他做了许多无用功。在这个破地方还吃不好睡不好，哪里比得上京城舒服？ 没有一点线索，根本完不成四皇子交代的任务，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他是人财两空，还会因为无能而受到四皇子的训斥。 张胜想了个法子，找不出是何人救了太子也无妨，反正四皇子也不知情，他随随便便把一个渔民抓起来，砍了那人的脑袋带回去，便可以交差。 说干就干，这天，他来到念一海，在一个偏僻的小岛上遇到一个年轻男子。 -- 第22页 就是他了，张胜提前打听过这个男子的家世，因着在海边出生，此人取名高海。 高海家庭贫寒，无父无母，只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祖母，掀不起多大风浪。 让高海充当替罪羊，不会给他带来一丁半点儿的麻烦。 高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求饶道：“ 这位爷，饶命，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只是来念一海赶海，祖母生了病，还等着我赚银子回去给她买药。” 张胜冷哼一声，“四皇子等着我回去交差，你莫恨我，要恨，就恨来到泉州的太子殿下，你也是受了他的牵连。你放心，等取了你的脑袋，我会给你祖母看病的银子。” 高海撒腿就跑，祖母年迈不能自理，若是他没了性命，何人能照顾祖母？ 可惜，他手无寸铁，无法应付张胜，没一会儿，他便落到张胜手里。 棠梨一连在海底待了几天，有些闷，特意找了个天色阴沉的时间出来，她还特意去到一个偏僻的海岛，没想到，恰好让她撞见了这一幕。 哦豁，今天不再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一天了。 高海与张胜的对话传到她的耳里，说来高海也是受了她的拖累，才会被张胜盯上。 高海是个孝子，受了她和渣太子的连累，见死不救，不是她小美人鱼的作风。 况且，现在不出手，待会儿张胜的刀架在高海的脖子上，可就来不及了。 棠梨利用礁石遮掩，随手捡了快石头，朝张胜的背砸去。 张胜一愣，赶忙转过身子，只看到水里有一个貌美的姑娘，没看到礁石后面棠梨的鱼尾。 他眼睛一闪，心里的算盘拨了起来，凶狠的面孔换了模样，笑着道：“姑娘，你怎么在水里？来，我把你拉起来。” 念一海的水竟这般养人，如此玉软花柔的姑娘，便是京城那些世家出身的贵女，也不如面前的女子。 既然被她撞见了，省得坏了他的好事，不如把这个姑娘也带回京城，献给四皇子，四皇子定是十分满意。 拉你个大头鬼，棠梨没出声，冲他摆摆手。 不过是个弱女子，张侍卫不当回事儿，直接过去。 在张胜伸手拉她出水的那一刻，棠梨身子一闪，避开他的手。 张胜的力道来不及收回去，朝前踉跄，一下子栽到水里。 他眼冒金星，棠梨趁机一尾巴打在张胜的脑袋，他在海里晕了过去。 望着这一幕，因太过震惊，高海跌倒在岸边，背脊僵硬，嗫嚅着，“人鱼，有人鱼！” 棠梨看他一眼，对他笑了笑，“劳烦你把他弄到岸上。” 听到棠梨的声音，高海僵硬的身子软了些，既然人鱼救了他，肯定没有恶意。 高海深吸一口气，一边盯着棠梨，一边拉着张胜的双腿，拖到岸上。 在拖动的过程中，张胜的脑袋砰砰撞在礁石上，鼓起一个又一个肿包。 这是小事情，张胜活该被撞，不就是几个包嘛，棠梨看到了，也没出声提醒。 高海搓搓手，“ 多谢你救…救了我。” “不用谢，你也是受了我的拖累。”盯着昏迷不醒的张胜，棠梨好看的眉心微皱，该怎么处理他呢？ 总不能把他弄到海里当大鲨鱼的鱼食，这样的坏人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也不能不管不顾把他留在小岛上，不然，高海还有其他渔民还是会受到迫害。 棠梨想了想，“瞧见那座小院子没有，你去一趟，把太子请过来。” 太子的好兄弟惹出来的事情，就该让渣太子来解决。 第11章 你不许偷看 你再靠近些呀！ “找太子殿下？” 高海犹豫着没有动作，他倒是见过太子身边的两位仆从，可他从来没有和陆潜打过交道，不赶过去打扰陆潜。 “是啊。” 棠梨道：“不然待会儿张胜醒了过来，你和你的家人可就危险了。” 高海抿了抿嘴，“可是，我不一定能见到太子的面。” 棠梨提醒道：“你就说你要禀告的事情，与四皇子有关，而让你去找他的人，是我。” 高海点点头，离开海岛朝小院子走去。棠梨则靠着礁石，看守着张胜，等着陆潜过来。 高海去到小院子，恰好看到周来在院门口整理着药材，“周叔，我…我找太子殿下有事，与四皇子有关，劳烦您让我见殿下一面。” 一听说与四皇子有关，周来当即去到书房把事情告诉陆潜。 陆潜一身银白锦袍，腰间佩玉，他信步出来，看到篱笆院外满头大汗的高海。 见到陆潜，高海赶忙行礼，“小民拜见……” 陆潜伸出手，示意高海直起身，“不必多礼，你来所为何事？” 高海赶忙道：“殿下，方才一位侍卫说是奉了四皇子的命令，要取了小民的脑袋带回京城，还说小民是受了您的连累。” 陆潜若有所思，“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高海朝周来看了一眼，一脸难为情，周来有眼色的后退几步 高海压低声音，这才道：“不瞒殿下，是一条…一条人鱼救了小民，也是那条人鱼让小民请您过去。” 陆潜脑海浮现棠梨的模样，短短一段时间，小人鱼救了他，救了高海，没有猜错的话，镇上周家嫂子的儿子也是小人鱼救的。小人鱼该是救了多少人！ -- 第23页 然刺桐镇上的渔民从来没有见过鲛人，他们并不相信念一海有人鱼的存在，看来，鲛人身上有些秘密。 想到这儿，陆潜淡淡出声，“走吧。” 周来想要跟着一道去，被陆潜留在了院子里。 小岛静谧悠然，海风吹拂着波浪，棠梨纤细的背靠在礁石上，盈盈杏眸望着远方，海藻般的长发用一根朱色的丝带束起，垂在背后。有几缕乌发随风扬起，落在少女的香腮。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娇花照水般，棠梨的存在，仿佛晦暗的天色、寂静的小岛都明媚了几分。 望着这一幕，陆潜脚步微顿，眼眸如墨般幽深湛黑。 ＊ 好在张胜没有醒来的迹象，棠梨用不着分心看管他，她咬了下唇，担忧着另外一件事。 上一次与陆潜见面，她在脸上抹了脂粉扮丑。可这一次，事情发生的突然，她没有携带胭脂，也来不及回到深海把胭脂拿过来。 这可怎么办呀？难不成她往脸上涂些海里的淤泥？可是好脏呀！ 棠梨正想着主意，听到身后传来冷玉清冽的一声，“甜姑娘。” 呀，来不及了，棠梨转过身，只得放弃继续扮丑的打算，“你来啦。” 眸光落在棠梨的面上，今日的小人鱼，脸颊没有那些晕染的、杂七杂八的胭脂，原本的容颜彻彻底底展露在陆潜的面前，少女肌肤莹白，桃腮樱唇，如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丝瑕疵。 看着他的眼眸，像是被洗涤过的琉璃，干净澄澈。 仰望着他，棠梨道：“高海应该把事情告诉你了吧？” 很美的姑娘，处在富贵圈子里，陆潜见过不少蛊惑人心的歌姬瘦马，可面前的人鱼，却是无比的纯真娇憨，纯真到极点的姑娘，最是动人。 原来上次与小人鱼见面的时候，她故意隐藏了原本的美貌，这是一条警惕心十足的小人鱼。 陆潜并无不满，棠梨谨慎一点，是应该的。 他颌首回道：“是。陆钰派了手下的侍卫来到泉州，猜想张胜查不到是何人救了我，便让高海当了替罪羊，好回到京城交差。” 儿子多了也没好处，兄弟阋墙的事情时有发生，人类真是复杂，为了权势，连亲情都可以抛弃，太子的兄弟应当也不是好人。 棠梨接着道：“我来这里透气，撞见了这件事，说来高海也是被你我连累了。张胜现在晕倒了，你要怎么处理他？” 陆潜随口一问，“他是如何晕了过去？” 棠梨无辜的眨眨眼睛，“被我的鱼尾巴打晕的。” 陆潜低笑一声，小人鱼看起来娇娇弱弱，竟有这般力气。 “此人奉了四皇子的命令，又知晓了你的身份，不可让他回到京城。” 陆潜的视线移到高海身上，“至于他，你想怎么处理？” 小人鱼没有去人间游历过，陆潜担心棠梨心软，提点道：“甜姑娘，人心难测，鲛人的存在不可泄露出去。若是你没有办法，我可代你处置。” 棠梨揪了下指尖，她有办法解决，条件允许的话，她不想当着渣太子的面暴露自己可以消除人类记忆的本领。只是，没有渣太子的协助，她无法上岸，便没有办法消除高海的记忆。 算了，消除高海的记忆是紧要之事，棠梨朝陆潜摆摆手，示意他靠过来些。 陆潜去到礁石旁，棠梨凑近他，拉进与他的距离，这时，一股清香传来，这股香味并不浓，然与微咸的海风对比，便是格外的明显，淡然幽若，沁人心脾。 陆潜身量太高，棠梨在水里，抬头看着他都费劲儿，脖子都要酸了，说话也不方便，棠梨忍不住道：“你再靠近些呀。” 小人鱼声音轻轻的，糯糯的，陆潜突然想到东宫御厨做的蜜枣粽子。 考虑到棠梨，他索性撩开锦袍，蹲在岸边，与小人鱼面着对面。两人的距离很近，那股楚楚的清新越发浓烈，是小人鱼身上传来的。 近距离观看，渣太子的鼻子好挺呀，眉眼似长山卧水，下颌弧度浑然，即便棠梨是条人鱼，她也不得不承认陆潜很是俊朗，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找条同样俊朗的雄鱼作伴？ 棠梨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轻声道：“我自有办法，待会你把高海带到我面前，把他打晕，在他晕倒之前，你转过身，不许偷看。” 陆潜墨眸浮现些许诧异，看来他猜测的不错，鲛人有自保的本领。 不管小人鱼有何秘密，陆潜无意探知，他应道：“好。” “高海，不好意思呀，待会儿你可能要受一点点的罪。”棠梨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会有些难受，但是，希望你可以理解，念一海的生物有了灵智，可数百年来依然处于弱势的地位，一旦被人类发现，迎接我们的是灭顶之灾。” 棠梨的声音很好听，高海静静的盯着她，今日所见所闻，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界有人鱼的存在，小人鱼还会说话，和常人无异。 高海到现在还处在极度的诧异中，不过，他也感激棠梨的救命之恩，“多谢您救了我，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我可以理解的，被其他人知道念一海有鲛人，不仅是达官贵人想得到鲛人，便是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也不免俗。您将我从张胜手里救了下来，让我可以继续照顾我的祖母，您要做什么，都可以的。” -- 第24页 棠梨浅浅一笑，她遇见的有坏人，可也有高海这样知恩图报的好人。 “多谢。” 棠梨含笑道，接着看向陆潜，示意他按照之前的说辞行事。 小人鱼笑起来有梨涡，小小的，引着人戳一下。 陆潜收回视线，不再看向棠梨，走到高海的身边，不费多大力气，抬手一掌切在他的后颈。 做完这些，陆潜转过身，惯来只有他吩咐别人行事，如今，他倒是要听从一条小小人鱼的话。 高海身子一软，在他倒地闭上眼睛之前，棠梨适时用手心捂着他的双眼，眼前一黑，高海彻底晕了过去。 棠梨拍拍手，好了。 她不放心，对着陆潜的背影问道：“刚刚你有没有偷看呀？” 第12章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答应过我不偷看的…… 陆潜转过身，目光落在礁石边的棠梨，棠梨莹白的脸颊鹅蛋般有些圆，带着点婴儿肥。 待在念一海里，除却金色的鱼尾巴，小人鱼看起来小小的一团，颇是娇憨，陆潜起了逗弄的心思，“偷看了。” 棠梨的眸子圆溜溜的，“你答应过我不偷看的。” 没有和人类打过太多交道的棠梨，没有京城一些贵女的故作清高和拿腔作势，她在念一海长大，也如同海水般纯真清澄。 陆潜唇角扬起浅笑，不忍继续逗她，“没有偷看，甜姑娘尽可放心。” 这还差不多，棠梨一直注意着陆潜的动静，没看到他有转过身，但她还是“威胁”了一番，“不许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不然，你许下的誓言可是会成真的。” 闻言，陆潜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誓言而已，如烟雾般易逝，恐是小美人鱼不清楚人心的复杂和贪婪，一些人为了财富和权势，随时可以背弃诺言。 亦或是，小人鱼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她终究和利益熏心的人类不一样，从来不曾抱着极大的恶意与人类相处。 陆潜应道：“那些誓言我都记得。” 棠梨抿了抿唇，她不相信陆潜又有什么法子呢，眼下她不能上岸，没办法消除他的记忆。 况且，张胜还在他手里，有需要陆潜的地方，希望渣太子有些良心。 高海安静地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陆潜探究的询问：“他醒来后不会记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棠梨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是。 高海为何短短瞬间便没了记忆，陆潜虽有好奇，却没有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保的秘密。 他道：“那便好。” 棠梨指了下昏迷不醒的张胜，“那他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潜：“当时行刺我的一群人中，便有此人，你又在他面前露了面，自然是留不得。” 明明是让人心悸的话语，陆潜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 棠梨樱唇微张，太子这是要杀人灭口。 其实，要消除张胜的记忆并非难事，可棠梨只能消除有关她的记忆，其他的，棠梨无法更改。 如若放过张胜，待他醒了过来，他还会对高海动手。 陆潜看她一眼，“若是甜姑娘有想法，按照你的想法来也可以。” 棠梨摇摇头，“这是他和你的恩怨，由你解决就好。” 张胜和渣太子的立场不同，张胜行刺太子在先，再者，若不是她及时救下高海，张胜手里指不定有多少条人命。 棠梨并不觉得陆潜的处置方式太过残忍，张胜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陆潜算是为民除害。 棠梨浅浅笑了下，接着道：“劳烦你过来一趟，打扰你了。” 迄今为止，陆潜和念一海生物打过交道的，只有棠梨、大海星和大鲨鱼。相比于大海星和鲨鱼，小人鱼十分有礼貌，待人接物、言行举止和大家闺秀不差多少。 “甜姑娘客气了，你本就是受了我的牵连。近来刺桐镇上来念一海赶海的渔民多了起来，你与你的同伴要多加小心。” 提到这个话题，棠梨心情有些低落，“我也发现了，以前只有零星几个渔民过来来念一海，许是前不久一些渔民在这里捡了不少鱼虾，卖了银子，这几日时常有人出没。” “念一海宁静偏僻，海里的生物没有被捕捉，时间长了，才渐渐有了灵智。一旦涌入的渔民多了起来，念一海的生物会越来越少的。” 渔民增多，对应的，危险就多了起来，棠梨不想她的生长之地被人类破坏。 陆潜望着棠梨，这些事情与他无关，然小人鱼突然蔫蔫的，耷拉着脑袋。 陆潜薄唇动了动，“ 有利可图，又没有危险，渔民才会来这里。如若让他们意识到念一海是不安全的，来这里的人会少一些。” 棠梨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她高兴的笑起来，“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棠梨笑起来时，眸子亮亮的，笑靥很是明媚。 被她的喜悦感染，陆潜墨眸含笑，“ 眼下我住在这里，我亦不想被太多的人打扰。” “那我先回去了，渣……”，“渣太子”三个字差一点脱口而出，棠梨赶忙停下来，不好意思笑了笑，佯装说错了的模样，“太子殿下。” 陆潜生来就是皇子，很少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然他现在不是太子了，他温声道：“甜姑娘，我叫陆潜，你称呼我的名字即可。” -- 第25页 棠梨怔了怔，陆潜把名字告诉了她，她要不要也把真正的名字说出来呢？氵包氵末 可是，陆潜知晓了她鲛人的身份，还发现了她可以消除旁人的记忆，若是再把名字告诉陆潜，陆潜便掌握了她全部的消息。 棠梨纠结一会儿，还是选择继续欺瞒，“陆潜，那我先回去了，劳烦你托人把高海送回刺桐镇。” 陆潜应道：“好。” 纤细的手臂拨开水面，金色的鱼尾灵活的在水里游动，棠梨离开了礁石，这一刻，日光陡然穿破晦暗的乌云，绚烂的光辉落在念一海。 这一幕美轮美奂，震撼人心，海里的棠梨，像是一束光，陆潜眸色晦暗几分，并没急着离开，他的视线随着棠梨而游动。 周来迟迟不见陆潜回去，不放心，打发儿子过来。 周翼大老远就扯着嗓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陆潜回过神，收回了视线。 周翼走近一看，脸色凝重起来，“殿下，这里怎么躺着两个人，他们可是刺客？” 陆潜负手而立，眺望着念一海，“高海是镇上的渔民，你把他送回去，若是高海的家人问起，你便说只看见他晕倒在海岛上，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至于另一个，把他绑起来，带回去。” ＊ 张胜迟迟不醒，周翼朝他脑袋上倒了一盆井水，张胜身子一哆嗦，猛然睁开眼，喘着粗气，“有人鱼，有人鱼。” 周翼踹了他一脚，“看清楚，殿下在这里，哪里有人鱼！” 张胜迷茫地打量着四周，看到陆潜颀长的身影时，身子哆嗦得更厉害了，他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明明他把高海绑起来，准备取了他的脑袋回京交差，怎么就晕了过去，还落到了废太子的手里？ 他记得，昏倒之前，他在念一海见到了一个貌美的姑娘，他本想把这个姑娘带回京城，没想到，那竟然是个鲛人。 陆潜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目光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屋子里十分寂静，静得让人发怵，张胜跪在地上，“殿下，卑职是奉了四皇子的命令行事，卑职并不想为难殿下，如果卑职违抗四皇子的命令，卑职就会没命。否则，就是再给卑职几条命，卑职也不敢对殿下动手。” “ 哪来那么多废话！”周翼又使劲踹了他一脚，“胆敢行刺殿下，周勇进了鲨鱼肚子里，你倒是逃过了一劫。殿下乃天潢贵胄，岂容你放肆！” 张胜连连磕头，“卑职知错了，求殿下给卑职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陆潜摩/挲下玉扳指，“你听从陆钰的命令行事，可清楚他与守阳道长往来的情况？” “守阳道长？”为了活命，张胜把知道的全部消息说了出来，“卑职听令行事，并不清楚这等机密要事，只是，有一次四皇子与守阳道长暗中见面，卑职的一个兄弟在场守卫，他应该清楚。” 守阳道长为皇上炼丹，皇上对他礼遇有加，便是守阳道长为了钱财与大皇子和四皇子暗中勾结，来陷害他，也没有搭上自己性命的必要。 除非，四皇子手里有守阳道长的把柄。 陆潜不动声色，“把你与四皇子联络的书信交出来。” 张胜不敢欺瞒，“殿下，卑职并非皇子府的侍卫，而是四皇子豢养的将士。卑职无法直接与四皇子联络，倒是周勇丧命之后，为了补偿周将军的妻儿，四皇子私下派人给了周家人不少银票。” 陆钰与陆霖胆敢派人行刺，做足了准备，不会让手下的人掌握这些罪证。 陆潜又逼问几句，等听到想要的内容之后，从张胜嘴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他示意周翼把他拖下去，“把张胜的头颅送到京城四皇子府，赶路的时候多在匣子里放些冰，别污了陆钰的眼。” “殿下饶命！”张胜身子瘫软，浑身力气似是被抽走了。 太子还是储君的时候，万人之上的天潢贵胄，光风霁月，众臣满口赞赏，他没有想到陆潜会有这般狠厉的手段。 “殿下，卑职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了。”张胜不想死，他害怕不已，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卑职…卑职今个在念一海见到了鲛人，卑职本想把那女子带回京献给四皇子。” “那鲛人十分貌美，玉软花柔，听闻鲛人滴泪泣珠，鲛人血可以治百病，卑职愿意替殿下把那鲛人捉回来。届是，殿下可以把鲛人收为禁脔，好生玩弄一番；还可以把她献给皇上。如此珍稀美人，破开她的鱼尾化为双腿，皇上一定会喜欢，皇上龙心大悦，也会宽恕殿下此前的罪行。” 陆潜眸眼微沉，小人鱼救了那么多的人，不该成为权贵的禁脔，若是她听到了这些话，是在玷污她的耳朵。 陆潜直起身，一步步走近，走到张胜跟前，“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岂是你可以提及的！” “周翼，在他死之前，先把他的舌头割了。” 第13章 太子殿下，对不起 小人鱼担心太多，会…… 张胜瑟瑟发抖，一刀落下，他哀嚎着，却发不出声，嘴巴的血落下来，一张脸因疼痛而狰狞扭曲。 他忍着痛，不断朝陆潜磕头，哀求陆潜饶他一命，现在的太子，似寒玉般，让人畏惧。 处理张胜后，周翼吩咐一个小乞丐，把木匣子给张胜的同伙送去，还以张胜的口吻交代了一通，“张侍卫有急事，先一步回到京城，匣子里装的是救了废太子的渔民的脑袋，务必要保管好，不得打开，带回京城交给四皇子。” -- 第26页 眼见小乞丐拿着张胜的令牌，张胜的同伴并未多想，一行人美滋滋启程回京。 周翼回去交差，“殿下，卑职按照您的吩咐，把木匣交到了四皇子的人手里。” “殿下，张胜临死前还嚷嚷着有鲛人，念一海真的有鲛人吗？” 陆潜神色淡淡，“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周翼愣了愣，挠挠脑袋，憨笑起来，“殿下说的是，就算念一海有鲛人，也总不能把人鱼捉起来。” 不再提及鲛人，他又问了一句，“殿下，四皇子还会再派人过来吗？念一海偏远贫寒，只有卑职一人保护殿下，人手太少了些，要不殿下去到府城居住，那里更安全些。” 陆潜手握书卷，“不必，这里景致不错，再待一段时间，你下去吧。” 他给陆钰送了一份礼物，等收到那个木匣子，陆钰定是怒不可竭。 木匣子里装的是张胜的头颅，就算陆钰气得跳脚，被陆潜捏着了把柄，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派人来到泉州作乱。 ＊ 看见棠梨回到深海洞穴，大海星跑过来，“甜棠，刚才你去哪儿了？” 棠梨边说话，边把头发辫成辫子，她在海面时可以披着头发，到了海底，习惯把长发辫起来，“ 我和陆潜见面了，处理了一些事情。” 大海星问道：“陆潜是谁？” “就是住在小院子里的太子啊。” 棠梨把事情讲了一遍，“ 最近念一海越来越不平静，镇上的渔民还有从京城来的侍卫，隔三差五过来念一海，大海星，你也要多加注意。” 大海星点点头，“ 甜棠，那我们怎么把那些渔民赶走？前不久，一只带鱼精被渔网缠住，被渔民带到市集上售卖。眼下来念一海的渔民越来越多，会有很多同伴被他们捕获的。” “陆潜说，只要念一海不安全，来这里的渔民就会减少。”棠梨道：“我有个法子，趁着渔民来赶海的时候，让海里的大白鲨和虎鲸出去吓唬那些渔民，不要伤到他们，凶悍一点，做些样子。” “赶海遇到成群的鲨鱼，镇上的渔民肯定会害怕，这样的情况持续一段时间，来这里的人就会减少。” 念一海诸多海岛，资源丰富，棠梨倒也不是不让刺桐镇的百姓过来，可凡事都要有个度，一窝蜂涌过来，时间久了，不管对念一海的生物，还是对镇上的百姓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刺桐镇临海，除了念一海，还有其他海域，镇上的百姓不能过来念一海，也不会饿着肚子。再说了，财帛动人心，胆子大的人多的是，棠梨的法子，也不可能彻底制止所有的渔民过来。 “ 人类就是太贪心，以前他们没有来念一海赶海，不也没有饿着肚子？不到半个月时间，好多同伴都进了他们的肚子。”大海星很是生气，“我这就去把计划告诉鲨鱼他们，好好吓唬吓唬那些贪婪的渔民。” 棠梨又叮嘱一句，“记得不要伤害他们。” 大孩子屁颠跑了出去，“放心，我有分寸的。” 镇上的男女老少，一来到念一海，便能见到张着嘴巴的鲨鱼群。有一次，一个中年汉子不小心落到水里，还被鲨鱼攻击了，好在最后逃过一劫没有受伤。 这样的情况接连发生，胆小的妇人和汉子不敢再来念一海捕鱼，他们也惶恐惹怒海底的生灵，慢慢的，来念一海的渔民少了许多。 这日，棠梨来到海面上，望着碧色如洗的天空，弯眸浅笑。 她在念一海长大，她想保护自己的家，即便等她长出双腿可以去到人间，顶多也就是在人间待几年，上了年纪后，她还是要回到念一海的。 镇上的百姓来念一海的次数减少了，棠梨不必时刻提防，闲来无事，回忆着书上的笔画，她找根树枝，在沙滩上写下几个字。 太子：陆口 口太子：陆口 她虽然不识字，但模仿着笔画写下来是没问题的。 写完之后，棠梨数了一下，两颊染上一层薄红，才九个字，其中有三个字她都不认识。 她真是一条没有多少文化的小人鱼！ 复杂些的字她都不认识，以后能去到岸上了，一定要找个夫子教导她。 这时，一只老乌龟游过来，“甜棠，你在写什么啊？” 老乌龟是前段时间搬来念一海的，棠梨与他见过一两次面。 她眸子弯了弯，“龟爷爷，您见多识广，您认识这些字吗？” 老乌龟慢吞吞游过来，“让我看看，你哪些字不认识？” 棠梨指着“太子”二字后面的名字，“龟爷爷，这两个字是陆潜，还是其他的呀？” 老乌龟年岁不小，可他也不识字。他在人间待了几年，身上没有银子，需要干苦力来谋生，又要费心思和其他人打交道，老乌龟觉得没什么意思。 再者，老乌龟可以活八百岁，他在人间待着，容貌没有多大变化，隔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着实麻烦，是以，他甚少在人间行走，自然没看过几本书。 不过，他是长辈，身为念一海年纪最大的一只乌龟，他得在小人鱼面前维持长辈的威严。 他咳嗽了一下，胡说八道起来，“是陆潜。” 棠梨不放心，又询问了一下，“龟爷爷，您确定这是‘潜’字？” 老乌龟信誓旦旦的口吻，“ 前面两个字是太子，这两个字我是认识的，太子的名字就是陆潜，我听镇上的渔民提起过。不是‘潜’字，会是什么字？” -- 第27页 龟爷爷比她见识多，说的话应当可信，棠梨点点头，“谢谢龟爷爷。” 只怪念一海的鱼虾螃蟹没几个识字的，太不方便了，棠梨深深认识到读书习字的重要性，决定等她及笄后，多学些知识，熟读四书五经，好给海里的小虾米启蒙。 等老乌龟离开后，棠梨单手托腮，盯着写在沙砾上的那几个字，低声嘀咕着，“太子陆潜，名字和书中的渣男主对上了，可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好像也没有对我一见钟情。努力和他拉开距离，就不会像书中那样发展吧？” ＊ 来念一海的渔民少了许多，大海星又可以在海里自由自在的打架斗殴。这日，他遇到一只沉睡的巨齿鲨。 刚开始，大海星没有看到巨齿鲨，他一屁股坐在巨齿鲨的头上。 巨齿鲨猛然被吵醒，热脸挨着大海星的冷屁/股，满心都是怒火，说了几句暴躁的话语。 大海星也是暴脾气，当即回击，就这么，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吵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两人由斗嘴发展到打架。 大海星这个小身板，哪能打过凶猛的巨齿鲨？他嘴上不认输，骂了几句，撒腿逃跑。 巨齿鲨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相继来到海面。巨齿鲨攻击，大海星到处躲避，周围的海水不再平静，翻滚着波浪。 周来正在岸边的礁石晒木耳和蘑菇，这是他刚买回来的，一部分用来做蘑菇汤，剩余的准备晒干装起来，方便以后使用。 他到底不如年轻人腿脚灵活，从礁石下来的时候，被拌了一下，身子朝海里踉跄倒去。 摔到海里，浑身湿漉漉，周来抹把脸，准备爬起来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一条巨大的巨齿鲨飞快的朝他游来。 周来长在京城，不曾见过这等凶悍的庞然大物，鲨鱼锋利的牙齿看起来可怕极了。 周来身子一僵，陡然受到惊吓，竟然晕了过去。 大海星见到这一幕，顾不上四处逃窜，赶紧叫停，“停停停，别打了，这个老人家被你吓晕了。” 巨齿鲨游到周来身边，“啧，人类就是麻烦，我又不会吃了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 大海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你先把他的脑袋拱到岸上，别让他喝了海水，我去找甜棠，让她想办法。” 大海星很快找到棠梨，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棠梨板着小脸儿，“三天不打架，你就上房子揭瓦，大海星，你可真行啊，能把一个老人家吓晕过去。” 大海星委屈的辩解，“不是我把他吓晕的，是鲨鱼。” 明明大海星比棠梨还要年长几岁，可他闯了祸，还要棠梨去收拾烂摊子。 棠梨游过去，看着昏迷不醒的周来，“还有呼吸吗？” 巨齿鲨道：“有，我刚才摸过了。” 棠梨出声，“大海星，你去小院子走一趟，看看陆潜在不在，让陆潜把他带回去。” 大海星动作迅速，用最短的时间跑到小院子，找遍了几个屋子，在书房里找到陆潜，把事情告诉了陆潜。 陆潜摇头轻笑一声，周来确实胆小，难怪会被吓晕。 他出了屋子，去到海边，吩咐周翼把自己的老父亲抱回来，再请个大夫来看病。 等周翼离开后，棠梨从远处的礁石后面游过来，揪了下指尖，不好意思的道：“太子，对不起，是大海星和巨齿鲨太顽劣了。” “看病也是需要诊金的吧？”棠梨没有银子，想了想，她把辫子上簪着的珍珠珠花取下来，递给陆潜，“这是真的珍珠，不是假的，给周叔看病用吧。” 棠梨白嫩的手心，躺着一朵精致的珠花，珍珠圆润生辉，映衬得她的手心越发白皙。 陆潜闷笑一声，笑声低沉，小人鱼眸子盈盈，仰着脑袋，把珠花递给他，他虽然成了废太子，可也没有沦落到需要拿小人鱼的珍珠。 “大海星也不是故意的，你无需赔罪。” 棠梨不同意，被吓晕可不是件小事，她仍然伸着手心，“你就收下吧，娘亲说陡然受到惊吓，会大病一场的，这粒珍珠你拿着给周叔补身子用。” 陆潜漆色的眸子生笑，弯下腰，取过棠梨手心的珠花，重新簪在她的乌发上，“给周叔看病补身子的银子，我还出的起。小人鱼别担心太多，不然会长不大的。” 第14章 我会长大的 甜棠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我…… 除了年幼的时候给顾贵妃簪过珠钗，陆潜是第一次摆弄女儿家的首饰。 珍珠珠花重新簪在棠梨的乌发间，陆潜的指腹触着棠梨的鬓发，软软的，小人鱼的头发摸起来柔顺细滑。 陆潜直起身子，心里暗笑一下，给女儿家簪珠花的动作，太亲密了些。如若小人鱼是京城的贵女，他定然不会有这样逾矩的举动。 可面前的棠梨，是鲛人，白纸般稚嫩而纯真，陆潜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成熟的、会勾起男人情/欲的女子。 陆潜突然离她这般近，棠梨有些不习惯，她整日打交道的是大海星以及海里的鱼虾等，不似人间有太多的男女之分，她是第一次和人类男子距离这样近。 棠梨摸了摸头顶的珠花，其实，她有许多珍珠，给陆潜的那颗珍珠，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鲛人滴泪成珠，从小到大，棠梨攒了几箱子的珍珠。 她小时候经常哭，比如说嘴馋想吃刺桐镇上的糕点，却吃不到，会被馋哭；棠若幽给她启蒙的时候，她坐不住，想要出去玩耍，掉几粒金豆子，或是被棠若幽训斥了，她就呜呜哭起来，让棠若幽心疼她。 -- 第28页 不过，自棠若幽离世，棠梨就很少哭泣了。哭出来的那些珍珠，被她收起来放在海底，平日用不到，一部分被她送给大海星、小锦鲤精，另一部分用来做珠钗和镶嵌在鲛绡上。 还有，什么叫担心太多会长不大啊，渣太子这是在胡说！ 棠梨不服气，“我会长大的！” 许是念一海的水滋养人，和江南女子一样，小人鱼说话也是软糯糯的，没有一点儿杀伤力。 和小人鱼打交道，要比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舒服许多，陆潜难得多了些耐心，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你会长大的。” 话音落下，他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听到这个问题，棠梨有些得意，“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快要及笄了。” 她再有一个月及笄，及笄意味着她能长出双腿化成人形，她怎会不高兴？ 小人鱼连女儿家及笄的事情都清楚，陆潜心生好奇，“ 我观你言行举止和人类女子无异，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习俗的？” 人间的许多习俗，是棠若幽告诉她的，可棠梨不想让陆潜知道太多，便隐瞒下来，“我…我是听出海的渔民说的。” 鲛人可以化形去到人间，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人类的贪欲难以估量，这样，棠梨才能更安全些。 陆潜“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询问，“ 陆钰派来泉州的人手回到京城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应当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派人来到念一海。” “陆钰？你怎么这么多兄弟啊！” 棠梨鱼尾巴甩了甩，娘亲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陆潜唇角浮现戏谑的笑意，“这要去问当今的圣上。” 他的父皇虽说疼宠他母妃，可该生的儿子一个没少生，究竟皇上对顾贵妃是何想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哪怕棠梨只是一条小人鱼，她也知道，兄弟多不是好事。海里的小鱼是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也经常打架呢，更何况陆潜的兄弟想要除掉他。 渣太子有点惨，棠梨在心里感叹着。 不过，陆钰的手下回京了，她和大海星无需时时提防，可以随时随地来到海面，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棠梨杏眸浅浅笑着，“ 谢谢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和大海星不能在周叔面前露面，没办法亲自向他赔罪，大海星太过顽劣，待会儿我会训斥他的，他以后不会再把周叔吓晕了。” “还有，我们给你惹了麻烦，你还给周叔出了诊金，你不收下我的珍珠珠花，实在是不好意思，要是哪一天你手里缺银子了，你来找我，我把珍珠给你。” 听到这些话，陆潜突然对棠梨的生长环境十分感兴趣，占小便宜而洋洋得意的人类不是少数，可小人鱼却不是这样的，她有自己的原则，做错事情要赔罪，还要把珍珠珠花赔给他。 刚才棠梨还在想要和渣太子保持距离，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大海星就惹出了这些事情。 今个和陆潜说了不少话，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棠梨心生警惕，她才不要和陆潜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呢。 棠梨挥挥手，“太子再见，我先回去啦。” 陆潜温声道：“嗯。” 小人鱼毫不留恋的离去，荡漾的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陆潜凝望着棠梨离开的背影，他九岁那年见过一条小人鱼，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大的震撼，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忘记小人鱼的样貌。 粉嫩嫩的一团，当时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算一算年纪，倒是和棠梨现在的年纪对上了。 棠梨的长相，和那个小人鱼也有一二分相似，都是鹅蛋脸，圆圆的眸子，还有金色的鱼尾巴。 许是在念一海的日子太过闲适，他竟然有心思想些往日从来不会思虑的事情，小人鱼没有及笄，又没有在人间生活的经验，若是被人类发现了她鲛人的身份，她该怎么办？ ＊ 周翼给自己的老父亲请了大夫，大夫把脉后，只说是受惊过度，其他无碍，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 到了傍晚时分，周来有了动静，眼皮子睁开。 周翼守在床头，幽幽地道：“爹，您可终于醒了，您这么大年龄了，被拌一下，还能在海里晕倒！” 周来虚弱的坐起来，“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海里有一头巨齿鲨，前一眼我还看见它在远处，后一眼它就到我跟前了，离弦的箭都没它快，你爹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能不害怕吗？” 周翼还年轻，“我倒是想亲眼看一看大鲨鱼，肯定很威风。” 周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不怕死你就去看吧。” 周翼揉揉脑袋，嘿嘿笑起来，把药碗端过来，“爹，刚熬好的药，还热着，我来喂您喝药。” “我自个来，你歇着吧。”周来拿过药碗，“ 喝了药，我去给殿下准备晚膳。” “爹，殿下说您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吓，让您好生休息几日，不必急着过去伺候。” 周来一愣，不放心的道：“殿下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怎么行？” 周翼：“我去镇上请大夫的时候，顺便请了一位婆子过来，这也是殿下的吩咐。殿下说您整日操劳，本就辛苦，请个婆子过来帮忙分担，您也能多歇一歇。” 周来心里暖暖的，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殿下来到念一海，就带了咱们父子俩，殿下对咱们这么好，能够伺候殿下，是咱们的福气。眼下我倒下了，你一定要好生替殿下办差，把你爹的这份儿补上。” -- 第29页 周翼应下来，“知道了，爹。” ＊ 回到海里，棠梨把大海星拉进洞穴，小脸认真又严肃，“大海星，你知错没有？” 大海星一脸茫然，“甜棠，我哪里有错？” 棠梨语气比以往严厉许多，“ 平日你和鲨鱼他们在海底打架就算了，今个你非要去海面上打架，把陆潜身边的人都吓晕过去了，你还没有错？” 大海星耷拉着脑袋，“甜棠，我不是说了嘛！不是我把那个老人家吓晕的，是巨齿鲨！再说也不是我硬要和他打架的，我只是在他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坐到他的脑袋上，我又没有看到他在那里，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脾气太暴躁，非要跟在我后面和我打架。” 棠梨腮帮子鼓了鼓，“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见到棠梨这个样子，大海星怂了，立马认错，“没有，甜棠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我错了。” 他还是幼崽的时候，棠若幽把他救回来，他跟着棠若幽和棠梨一起长大。 棠梨是懂事的妹妹，他是顽劣的哥哥，妹妹说的话，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第15章 别动 甜姑娘，你这里有些碎屑 见到大海星怂怂的模样，棠梨噗嗤笑出来，板着的小脸儿舒展开。 笑过后，棠梨解释道：“我不是没事找事要训斥你，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们与人类不一样，不可以去到海面打架。” “今个那位老人家被你们吓到了，好在没出意外，可是，周叔上了年纪，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是一条人命。” 大海星顽劣，但他也很听劝，“我知道了，甜棠，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拥有灵智，凡事更要多考虑些。” 听话的海星就是好海星，棠梨两靥生笑，“你知道巨齿鲨住在哪里吗？明天我们去找他。” “啊？”大海星懵了，“为什么要去找他？” 如果大海星拥有鲨鱼那样庞大的身躯，他才不会被巨齿鲨追着打，男子汉大丈夫，他也是要脸面的。 棠梨：“我瞧着那头鲨鱼也是暴脾气，保不准哪一天他还会闯祸，要提前提醒他一下。还有啊，周叔被你们俩吓晕了，太子不追究，也不要我给他的珍珠，但我们不能没有表示。不能亲自给周叔赔罪，好歹要给他送些赔罪礼。明天去找鲨鱼，我们一起商量给周叔送什么东西好。” “甜棠，还是你想的周到。”大海星点点头，“行吧，明天咱们过去。” 大海星只是巨齿鲨的洞穴在哪儿，第二天，棠梨和大海星过去。 一见到大海星，巨齿鲨闭着眼睛，懒得搭理他。 大海星嚷嚷着，“嗨，醒醒。” 巨齿鲨一动不动，当没听到一样，仍然闭着眼睛。 大海星连叫几次，他气得直跳脚，但凡他身板大一些，一定要暴打巨齿鲨的脑袋。 “我来。”担心大海星被激怒，棠梨游过去，“巨齿鲨，可不可以打扰你一下？” 巨齿鲨懒洋洋睁开眼睛，看到棠梨桃腮玉面，乌眸若水。 念一海只剩下棠梨一条人鱼，小美人鱼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什么事情？” 棠梨先赔罪：“昨天是大海星冒犯你在先，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反正昨天我也没吃亏。” 巨齿鲨这话倒是直白，大海星不服气，但形势比人强，他没再顶嘴。 棠梨又道：“还有，这段时间来念一海的渔民多了些，你最好不要去海面打架，也不能吓着人类。” 巨齿鲨没反驳，经过昨天，他也长了教训，“嗯，还有事情吗？” “有。”棠梨又道：“周叔受到那样大的惊吓，我们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向周叔赔罪，但是可以托陆潜给周叔送些赔罪礼，好表达我们的歉意。” 巨齿鲨愣了愣，他还没有化成人形，整日待在海底睡觉打架，不懂人情世故，要不是棠梨来提醒他，他想不到这一点儿。 “需要送什么？” 其实棠梨也不太清楚，海底的生物很少会生病，她猜测道：“生病了，应当要送补品吧。” 巨齿鲨想了想，“那就送些海参、牡蛎生蚝？” 棠梨：“可以，你和大海星去准备，记得，你们俩不能再打架了。” 巨齿鲨恶劣的道：“ 大海星叫声爷爷，我就不和他打架。” 大海星不甘示弱，伸出手指勾了勾，“孙子，你做梦，你过来呀，我们打一架。” 棠梨：……两个幼稚鬼。 “等你们两个能化成人形了，再当对方的爷爷吧。” 棠梨抿唇笑起来，“好了，斗嘴可以，打架不行，你们快去。” 大海星知道自己身板小不占优势，也就是占些嘴上便宜，没再和巨齿鲨打架，两人在海底游了一圈，很快找了些海参、生蚝。 ＊ 初夏悠然，傍晚的念一海很是幽静，晚霞给海面涂上一层绚烂的光辉，半江瑟瑟半江红，远远望着，好似处在一幅山水画中。 打渔的渔民满载而归，其中就有高海。 高海拎着两条鱼和几个油纸包，朝小院子走去，准备送给陆潜。 不料，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陆潜的身影。 高海快步迎上去，“殿下，那日多谢您救了我，还让周侍卫把我送回了家。” 陆潜话里带着一二分探究的语气，“你可清楚那日你为何会晕倒？” -- 第30页 “清楚。”高海点头回答，“小民正在礁石边挖海螺，突然蹦出来一个张侍卫，说要把小民绑起来，送到京城去。后来小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殿下和周侍卫。殿下的救命之恩，小民不敢忘记。” 陆潜眉头不着痕迹皱起来，这样说来，高海记得当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只忘记了与小人鱼有关的事情。 虽他不知道棠梨是如何消除高海的记忆的，然可以确定，鲛人拥有让人类忘记所见所闻的本领。 高海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小民无以为报，这两条草鱼是给周侍卫的。小民知晓殿下正在守孝，所以小民的祖母做了些麻糍和贡糖，这是泉州的特色小吃，还望殿下别嫌弃。” 高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小人鱼没有救错人，陆潜微微一笑，“ 你祖母身子不利落，何须劳烦她老人家做这些搞点！” 高海坚持，“殿下，祖母的病情好转了不少，这是祖母和小民的一点心意，请殿下一定要收下。” 陆潜不喜甜食，本不打算收下，转念一想，小人鱼许是会喜欢这些吃食。 他转了下玉扳指，“这两条草鱼你带回去，留着给你祖母煮汤喝。这些糕点，我就留下了。” 殿下不嫌弃祖母准备的吃食，高海很是高兴，“那小民把东西送到周侍卫手里。” 晚霞浓烈，清风拂来，落在陆潜清隽的眉宇间，“天色已晚，你回去吧，交给我即可。” 高海把油纸包递给陆潜，又好生道谢一番，这才拎着两条草鱼回去。 陆潜微微垂眸，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小人鱼才是高海的救命恩人，这些吃食也应当送给她。 陆潜立在海边，湖面熠熠，只是，该如何联系小人鱼？ 他与棠梨见了几次面，然每次都是大海星把他带到棠梨面前，他想要找到棠梨，却没有联络的方式。 大海星刚来到海面，就看见陆潜的身影，只怪陆潜身姿颀长，爽朗清举，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海星嚷嚷着，“太子，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找你？” 陆潜唇角噙笑，这只海星倒是自来熟。 他的目光落在棠梨身上，霞光从九天流淌而下，映在小美人鱼的乌发和细背，好似漫天的光华都在她身上。 陆潜温声道：“甜姑娘，高海的祖母做了些吃食来道谢，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收下了，给你送过来。” 棠梨卷翘的眼睫翘动，原来，渣太子是在等她的出现。 棠梨弯着眸子，“是什么吃食呀？” 陆潜把油纸包打开，递给棠梨，“麻糍和贡糖。” “谢谢。”棠梨接过来，用签子扎起一小块麻糍，小咬一口，她满足的眯了眯眼睛，“还热着呢，很好吃。” 麻糍的原料有糯米、猪油、芝麻、花生仁和蔗糖，吃起来甜甜软软。 大海星在一旁瞧着，咽着口水，“甜棠，我也要吃。” 棠梨把油纸包递过去，“给你。” 陆潜在一旁瞧着，棠梨肌肤白嫩，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又不显粗鲁。 有大海星和巨齿鲨在，棠梨没吃多少，油纸包便空无一物。 棠梨夸赞道：“好吃，高海的祖母手艺很不错。” 陆潜低笑一声，小人鱼吃的这么香，看来前段时间大海星来灶房偷吃，带回去的食物是给小人鱼的。 这是一条贪吃的小人鱼。 剩下最后一块贡糖，大海星和巨齿鲨争抢起来，一个抢，一个躲，跑到远处，搅动着水面。 陆潜看着这两个馋嘴鬼的动静，他们虽不是人类，可与人类相比，没有多少差别。他移过视线，瞧见棠梨樱唇沾了些东西。 他伸手指了下，“甜姑娘，你这里有些碎屑。” “哪里呀？”棠梨葱白的指尖儿擦着唇角，“还有吗？” 小人鱼擦了一圈，也没擦到正地方，唇角的碎屑还在。 大海星不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陆潜犹豫一瞬，拿出帕子，俯身靠近棠梨，“别动。” 第16章 殿下有喜欢的姑娘了 渣太子怎么这么温…… 还未靠近棠梨，女儿家身上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海风是咸的，然面前的小人鱼，面容娇嫩，宛若挂在枝头黄澄澄的水梨，只有靠近她，才能嗅到那一抹诱人的清香。 大海星生活在海里，沾了海水的味道，刺桐镇上的百姓临海，整日打渔，身上也多是这样的气息，小人鱼却不一样，人如其名，漾着甜甜的梨香。 陆潜漆色的眸子望着她，目光落在棠梨的唇角，修长的手指拿着帕子，擦拭掉碎屑。 小人鱼没有涂抹胭脂腮红，肌肤白嫩，樱唇透着自然的粉，犹如带着晶莹露水的花瓣。 棠梨本想对着水面看清楚碎屑在哪里，突然陆潜俯下身，动作轻轻柔柔。 棠梨身子一僵，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若水的眸子垂下，盯着陆潜手里竹青色的帕子。 渣太子怎么这么温柔？和书里的男主不太符合呀！ 不过，棠梨转念一想，书里的男主刚开始也是这样温和，用虚伪的面孔蛊惑小美人鱼的芳心。 大意了，鱼尾巴摆动，棠梨往后退了退，拉开与陆潜的距离，“多谢，我来就可以。” 陆潜一怔，是他逾矩了，小人鱼娇娇嫩嫩，还没有及笄，就像是毛茸茸一团的小猫，没有任何威胁，让人忍不住与之亲近。 -- 第31页 这种亲近，不掺杂任何情/欲，不是男子对女儿家欲/望上的亲近。 陆潜没有出声，直起身。 棠梨则拿着帕子，随意擦着唇角，渣太子看起来是个讲究的郎君，随身的帕子很干净，还带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帕子柔滑，绸缎制成的布料也不便宜，小小的一方，估摸着要不少银子，今个被她弄脏了，要不她拿回海里洗干净再还给陆潜。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这时，大海星从远处游过来，打破了安静，“甜棠，你们说什么呢？” 棠梨把帕子握在手里，“没什么，大海星，最后一块贡糖被谁吃到了？” 大海星撇撇嘴，“除了烦人的巨齿鲨，还能有谁？” 巨齿鲨悠悠然跟在大海星身后，“矮子，有本事你就抢过来啊！” 眼看这两人又要掐架，棠梨赶忙出声，“别斗嘴了，我们还有正事，大海星，快把你和巨齿鲨准备的海参生蚝拿出来。” 这些东西装在一片大大的蚌壳里，棠梨看向陆潜，“太子，周叔受了惊吓，这是我们的一些心意，给周叔补身子用，劳烦您带回去给周叔熬汤喝。” 小人鱼礼节周全，与大海星相比，更懂人情世故，陆潜对她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既然是你们的心意，这些东西我便替周叔收下。周叔只是受了些风寒，没有大碍，你尽可放心。” “那就好。” 人类的身体是很脆弱的，棠梨松了口气，“我也约束他们两个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来到海面打架。” 瑰色的晚霞铺满天空，海风吹送凉爽的水汽，赶走初夏的炙热，眼见小人鱼要离开，陆潜突然出声，“今天的糕点你喜欢吗？” 棠梨眸子瞪圆了些，不明白陆潜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诚实的回答，“喜欢。” 小人鱼在海里，尝到人间的美食并不容易，想到这儿，陆潜薄唇轻启，“昨天周翼找来一个厨娘，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让她准备些糕点，明天给你送来，好不好？” 棠梨眸子弯成月牙儿，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对于一条馋了人间各类美食好多年的美人鱼来说，怎么会不好？ 她刚想答应，可又想到自己应该和陆潜保持距离，棠梨内心天人交战，舍不得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大海星仰着脑袋，“甜棠，快答应啊，我也想吃。” 眼看棠梨不出声，生怕她拒绝，大海星迫不及待道：“太子，我替甜棠答应了。” 大海星都这样说了，若是她不答应，显得太不识好歹。再说了，只是吃一点点渣太子的糕点，又不是和他拉拉小手你侬我侬，应当不会出大问题吧？ 这样一想，棠梨心里的顾虑少了许多，“好呀，那就麻烦你了，太子殿下。” 陆潜墨眸浮现自嘲的笑意，他乃皇室中人，从不曾在意过这些琐事，如今却只能凭借糕点制造与小人鱼见面，“那我在何处与你见面？” 棠梨：“就在这里吧，明天中午我来礁石边等着你。对了，太子，给周叔准备的海参、生蚝，在海底的年岁不短，补身子最是有效，你也可以喝一碗。” 陆潜要守孝，不能吃这些东西，但他没有解释，应了一声好。 等棠梨离开，陆潜吩咐周翼过来把这些海参带回去，当晚就煮了汤。 周翼端着白瓷小碗进来，再次劝道：“殿下，牡蛎汤很是鲜美，您喝上一小碗吧，您本就受伤了，又茹素这么几个月，您的孝心，娘娘九泉之下也最是清楚，若是娘娘还在，也不会愿意让您守孝这么久的。” 陆潜素来饮食清素，“无妨，我的身体我清楚，这是我唯一能为母妃做的事情，母妃不在意，不代表我不必守孝。撤下吧，你和你爹多用些。” 周翼无奈，端着汤出去，走到门口时，只听陆潜叫住他，“让张婆子明天多准备些糕点，最好是姑娘家喜欢的口味。” 周翼一愣，急急忙忙转过身，像是发现了见不得人的秘密，好奇的询问，“殿下，您这是要给哪家小姐送糕点啊？” 殿下还是储君的时候，多少贵女献殷勤，殿下全然拒绝，不给贵女们误会的机会。 曾经，唐尚书的千金让府上的厨娘准备了茶糕，一盘子就要十几两银子，清香而不甜腻，特意送到东宫让太子品尝，太子没有尝一下，直接吩咐他送回唐府。 今个太子却是主动交代厨娘做糕点，还是女儿家爱吃的口味莫不是殿下遇到了心仪的姑娘？ 陆潜勾了勾唇角，哪家小姐都不是，而是念一海的小美人鱼。 他之所以提出给棠梨送点心，一来，在陆潜看来，小人鱼和人间的女子不一样，无需讲究太多的男女大防，棠梨要比他年幼几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些爱吃的食物，才能长大。 再者，小人鱼救了他，通过大海星以前的行径，不难看出来棠梨喜欢这些吃食，棠梨不缺什么，他给自己的救命恩人送些糕点，是应该做的事情，并不是出于其他想法。 陆潜眉峰微挑，“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周翼在一旁注意着陆潜的神色，完了完了，虽然他没有拉过姑娘家的小手，也没有和姑娘家两情相悦过，可他觉得，殿下刚才的笑意，与有了意中人的男子丝毫不差。 周翼嘿嘿笑起来，端着托盘去到周来的屋子，压低声音，“爹，许是过不久殿下就要娶妻了！” -- 第32页 周来正在喝汤，闻言，一口汤没咽下去，被呛到了。 他咳嗽半天，周翼赶紧过去拍着他的背。 周来汤也不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让张婆子准备女子喜欢吃的糕点，说是明天要用。爹，你也知道，在京城的时候，那么多贵女爱慕殿下，殿下身边一个伺候的司寝都没有。殿下突然这样吩咐，不是有了喜欢的姑娘，是什么？” 周来一脸严肃的思索，自己这个便宜儿子说的有道理，“可是念一海除了来赶海的渔民，就只有咱们父子俩，水灵灵的小姑娘很少过来，殿下又如何能遇上喜欢的姑娘？” 周翼猜测：“呃…可能殿下看上了哪个小渔女也说不定。” “胡说八道。”周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 周来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看来他要好好观察来念一海的小渔女，找出来殿下喜欢的女子是何人。 周翼又给周来盛一碗汤，“爹，你别想这件事了，快点喝汤补身体。” ＊ 牡蛎汤好喝是好喝，补身子也确实有效，可问题是，补得过头了。 当天晚上，周来父子俩一夜没睡着。 牡蛎汤平肝潜阳，强身壮体，然而里面还有菠菜，准备晚膳的张嫂子又炒了一盘韭菜。 周来一个太监，吃了这些东西，煎熬一晚上。周翼也是这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洗了好几次凉水澡。 第二天，陆潜看着周家父子眼底的黑眼圈，得知事情原委，他唇角扬起，朗笑出声，恰似寒冰融化。 周翼打个哈欠，“殿下，您还有心情笑话卑职！以后卑职再也不喝牡蛎汤了。” 陆潜打趣道：“多喝几次，就习惯了。” 小人鱼送来的赔罪礼竟然起了这样的效果，实在是有些好笑。 等到午时，陆潜拿着点心盒子，去到礁石边等着棠梨。 他到的时候，棠梨已经在那儿了。 小人鱼靠着礁石，懒洋洋晒太阳，远远见到陆潜的身影，棠梨对着他挥手，“太子，我在这儿。” 陆潜走过去，“甜姑娘，让你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 棠梨闲着没事，便提前过来了，“再说了，我也是刚过来。” 陆潜把点心盒子递过去，“这是厨娘准备的糕点，你尝一尝合不合口味？” “好吃。”棠梨小咬一口，香甜酥脆，是她喜欢的味道。 盒子里的点心有好几种，每一种都是不同的味道，棠梨吃得高兴，鱼尾巴甩了甩。 日光下的鱼尾巴，熠熠生辉，陆潜观察着棠梨的神情，看来，这些糕点合小人鱼的胃口。 棠梨边吃边道：“太子，那些海参和牡蛎，昨晚给周叔熬汤了吗？” “熬汤了。” 陆潜含笑回道：“只是，周叔一晚上没睡着。” 棠梨小脸儿满是疑惑，“为什么呀？” 第17章 都怪陆潜 她不是一条爱说谎的坏人鱼…… 这要怎么和小人鱼解释，棠梨年纪还小，不适合听这些话语。 陆潜眸中闪过不明显的笑意，“周叔上了年纪，又喝了太多汤的缘故。” “哦！” 棠梨似懂非懂点点头，其实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周叔喝了牡蛎汤会一晚上睡不着，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身子比较弱？ 棠梨又问道：“那你喝了牡蛎汤，有没有不舒服？” 陆潜：“没有，只周叔和周翼喝了汤。” 以防棠梨继续询问，陆潜看着梨木匣子里的点心，转移话题，“知道这些是什么糕点吗？” 棠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拿起一块，小咬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 有海棠的味道，应该是海棠酥，这个嘛，我知道是绿豆糕，这个白色的是什么呀？吃起来香甜松软。” 陆潜解释道：“是云片糕。” 棠梨想了想，“我小时候好像吃过，只是好久没有尝到云片糕，我忘记了。” 小人鱼主动提起幼时的事情，陆潜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你一直待在念一海吗？” “是啊！”棠梨奇怪的道：“怎么了？” 陆潜想要确定棠梨是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条小人鱼，“念一海还有其他鲛人吗？” 棠梨品尝糕点的动作慢下来，警惕的盯着陆潜，渣太子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不成有其他打算？ 如果念一海有其他人鱼，莫不是陆潜要与其他鲛人上演一场一见钟情的戏码？ 可是，被陆潜知道海里只有她一条小人鱼的话，她势单力薄，万一陆潜有什么不轨之心，她可就危险了。 为了自保，棠梨说了谎话，“当…当然有其他鲛人。” 棠梨低下头，脸颊泛起红晕，自从遇到陆潜，她撒了好多慌，这太不应该了。 渣太子没有来到念一海的时候，她可不会说谎欺瞒其他人，都怪陆潜，哼！ 不过，娘亲也告诉过她，有时候可以说些善意的谎言，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她不是一条爱说谎的坏人鱼。 听到回答，莫名的，陆潜心生一二分失望，既然还有其他鲛人，棠梨便不一定是那条小人鱼。 棠梨不清楚陆潜的想法，盒子里还剩下几块糕点，这是陆潜带来的，她不能独享，棠梨很有礼貌的把盒子递过去，“海棠酥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块？” -- 第33页 陆潜笑了笑，“你吃吧。” 糕点美味又可口，可是只有这么几块，还要给大海星留一半，一会功夫就不剩下多少了。 棠梨短叹一口气，她好想长出双腿啊，要是现在就可以去到岸上该多好！ 小小人鱼也有烦恼，陆潜饶有兴致的出声，“为何叹气？” 棠梨抿了抿唇，“ 我想去刺桐镇上走一趟，想知道人类是怎么生活的，想吃烧鸡烤鸭卤猪蹄。” 小人鱼的重点估摸着是最后一句，陆潜闷笑一声。 此地偏僻，除了渔民，平日无人过来，待的时间久了，难免枯燥无味，小人鱼的出现，是这段平静日子里不平静的存在。 陆潜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给你送些吃食过来。” 棠梨惊讶的看着陆潜，“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陆潜身上的玄色锦袍被风吹起，他立在礁石旁，身姿如竹般峻拔，“麻烦倒称不上，左右是厨娘准备膳食。” 若不是闲着无事，他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再者，陆潜幼时养过一群鹿，皮毛是珍稀的白色，白鹿从不靠近任何人，唯独不怕陆潜。 后来，陆潜成了储君，平日忙于政务，无法常去鹿园看望这些白鹿。 如今在念一海见到棠梨，投喂小人鱼，倒是有一二分幼时饲养白鹿的趣味。 ＊ 尝过了人间的美食，怕是没有一个人会舍得拒绝，棠梨亦是这样。 她抬起眸子，陆潜主动提出给她送吃食，然观陆潜的神态，望着她的目光不含一丝情意，也就比看着大海星时温柔一点点，棠梨可以确定，此刻的陆潜，并不喜欢她。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并没有按照书中一见钟情的轨迹发展。 这样说来，答应下来，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好纠结啊！一边是美食，一边是渣太子。 经过一番艰难的考虑，棠梨觉得还是小命更重要，她忍痛拒绝，“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棠梨的拒绝，出乎陆潜意料。 从见到棠梨的第一面起，陆潜不曾惹怒过她，也不曾有过不规矩的举动，还给她送来了糕点，可是，棠梨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敌意和警惕。 陆潜从未得罪过小人鱼，小人鱼却抗拒与他过度接近，他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归咎于棠梨生性谨慎，并不完全相信人类。 他本是为了报恩，棠梨不接受，陆潜并不强求，“那好，若是大海星嘴馋了，你可让他来找我。” “你这样说了，大海星这个贪吃鬼，一定会整天去找你的。”棠梨浅浅一笑，“陆潜，我先替大海星向你道谢。” 陆潜离开后，没过一会儿，大海星游过来，“甜棠，我的糕点呢，你给我留了吗？” “给你留了。”大海星本打算与棠梨一道来到海面，可他中途又遇到了之前那头巨齿鲨，两人一言不合，去海底打架去了。 棠梨把点心盒子递过去，“你打赢虎鲸了吗？” “当然赢了。”只是大海星说这话时底气不太足。 棠梨好笑的笑出来，“ 我现在开始担心你化形之后的问题了。” 大海星三两口吃完一块绿豆糕，“什么问题？” 棠梨逗着他，“你化形之后不会只有几岁的小孩子那么高吧？” 大海星努力挺直身子，“不可能，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化形后身量不会矮，肯定有九尺高，魁梧又强壮。” 被大海星夸张的话语逗笑，棠梨道：“逗你的，其实我是担心你的性子，你这么爱闹腾，等去了人间，你总不会一言不合就打架吧？” “ 打架也没什么不好的，甜棠，等去了人间，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来保护你。” 大海星越说越来劲，“还有啊，要是你嫁给了人类夫婿，有我在一旁武力镇/压，你夫君一定不敢欺负你。” “什么呀！”棠梨无奈的浅笑，“娘亲告诉我，男子多是薄情寡义之徒，容易翻脸不认人的，我才不要嫁给人类夫婿。” 有棠若幽的前车之鉴，还有梦中书里的剧情摆在面前，棠梨只觉得人类太复杂了，她身份特殊，而人心难测，她可不想落入虎穴化成泡沫。 说话的功夫，大海星把点心吃完了，“好吧，不嫁就不嫁，到时候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一定能赚银子养你的。” 棠梨不给他面子，“你的话听起来很感动，可我怎么觉得，到时候是我拿我的珍珠养你呢。” “甜棠，看破不道破。”大海星难得感觉到羞愧，生起斗志，“我一定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的。” ＊ 四皇子的手下走了一个多月的水路，回到京城，一行人去到四皇子府，把盒子呈上去，“殿下，救了废太子的是刺桐镇上的一个渔民，那人的脑袋就在这里。” 陆钰顿时心情舒畅，嘴唇浮现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把盒子打开。” 他无法除掉陆潜，难不成还除不掉陆潜的救命恩人？ 陆潜身边的侍卫把盒子打开，即便一路上用了不少冰保存，盒子里的头颅不可避免的腐烂。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飘到陆钰的鼻子里。 “呕。”陆钰捂着鼻子，趴到一旁忍不住吐起来。 他嫌弃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帕子，紧紧捂着口鼻，打量着盒子里的人头，越看越熟悉，“本皇子怎么瞧着这人有些眼熟？” -- 第34页 听陆钰这么一说，下面回禀的侍卫抬头看过来，身子一僵，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这不是废太子的救命恩人，而是张胜张侍卫的脑袋。” “张胜？”陆钰又惊又怒，“原来陆潜早就知道是本皇子派你们去到泉州的，你们这群废物！” 张胜是他的手下，不知何时落到了陆潜手里，陆潜还借由那群废物的手，光明正大把张胜的头颅送到他面前。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陆钰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手背青筋暴起，他明白，陆潜这是在警告他、震慑他。 陆潜，他的三哥，哪怕他不再是太子，手段却越发狠厉。 陆钰咬牙切齿，“把盒子拿出去。” “是，殿下。” 侍卫慌慌张张搬动着盒子，不料，他手一抖，盒子里的脑袋骨碌碌滚到陆钰脚边，两个空洞的、流血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令人毛骨悚然，后背直冒冷汗。 “呕。”陆钰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钰吐个昏天黑地，而后惊吓过度倒下了，没能在期限内完成手上的差事，惹了皇上的不快。 陆钰突然生病，又没有合理的缘由，加之朝堂上一位孟姓御史，在早朝的时候弹劾陆钰流连风月场所，好色荒/淫。 皇上以为陆钰与青楼女子太过胡闹，才致使身子虚弱亏空，皇上怒不可竭，好生训斥他一番，收回了交给他的差事。 陆钰哑巴吃黄连，只能咽下这口气。 京城的风浪和动静，很快传到万里之外的泉州，陆潜就着烛灯，把方才看过的信烧掉。 信纸渐渐成为灰烬，落在地上。 陆钰以为攀附了陆霖，便可高枕无忧，甘愿听从陆霖的差使。 他的这个兄弟，实在是蠢笨了些，陆潜眸色多了几分冷漠。 这时，周来进屋，给陆潜上了茶，“殿下，外面的天色不错，您要不要去海边走一走？” 闻言，陆潜朝轩窗看了一眼，好久没有见到小人鱼，万里无云的天气，不知小人鱼会不会来到海面晒太阳？ 他呷口茶，起身出去。 第18章 小人鱼的烦心事 陆潜不会喜欢她这条平…… “晒太阳啊晒太阳，晒完太阳睡觉觉。” 大海星躺在礁石上，翘着二郎腿，还编起了顺嘴溜。 棠梨在一旁，点了点他的脑袋瓜，“吃了睡睡了吃，大海星，我瞧你又胖了一圈，等你化成人形了，不会是个大胖子吧？” “张厨娘手艺太好了，我也不想吃那么多的，可我忍不住。”大海星坐起来。 棠梨没有答应陆潜送吃食过来，这段时间，倒是便宜了大海星，他没少去蹭吃蹭喝。 棠梨转过身，“谁让你这么贪吃呢！” 说着话，她眺望着前方，灿烂的日光洒向念一海，海面上跃动着星星点点的光。 清风拂过，将海水吹在身上，中和了初夏的炎热。万里蔚蓝，远处亭亭玉立的芙蕖送来香气，棠梨的心情跟着不错，“你继续睡觉吧，我去那边啦。” 棠梨找到一个有荫凉的地方，日光被郁郁葱葱的枝叶隔断，她鱼尾巴甩了甩，找了块干净的石板靠着，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十八、十九、二十，还有二十天啊。”算过之后，棠梨叹了一口气。她就快及笄了，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她及笄那天要穿的鲛绡，还没有准备妥当。 棠梨绣了一段时间，可她不善女工，平日穿的衣衫是用珍珠从螃蟹精和章鱼精那里买来的，然鲛人化形有一条规定，当天要穿上自己绣制的鲛绡。对于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有二十天她就要及笄，到时候她拿不出一件精致合身的鲛绡，那她可丢了外祖父外祖母和娘亲的脸面，她也是要面子的啊！ ＊ 陆潜沿着念一海信步而行，远远的，他便看到那一抹纤袅的身影。 果真让他碰上小人鱼了，陆潜眸里浮现些微笑意，踱步过来。 棠梨今个着一身葱绿色的鲛绡，乌黑丰泽的鬓发高高挽起，簪着两朵山茶玉石珠花，这番打扮和镇上的女子无异，忽略那条熠熠生辉的鱼尾巴，她看上去像是一个稚嫩而貌美的少女。 陆潜还未走近，便听到那一声轻柔的叹息，原来小人鱼也会有不高兴的事情，他出声：“甜姑娘。” 陆潜的声音如珠似玉般清润，棠梨转过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好几天没见到陆潜，今个竟然遇见了他。 棠梨乌眸浅弯，“陆潜，你是出来赏景的吗？” 陆潜应了声是，“日光正好，待在书房，倒是浪费了这番美景。” “嗯，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来海面晒太阳。”棠梨接着贴心的提醒，“ 不过，你是第一次来念一海吧，在海边晒的时间长了，会晒伤肌肤的，你看镇上的那些渔民，好多都是黑黝黝的，你可要当心。” 陆潜是男子，会不会晒黑他倒是不太在意，然小人鱼也是好意，他温声道：“多谢提醒。” 顿了顿，他又道：甜姑娘可是有烦心事？” 棠梨抬眸看着他，眸子清澈干净，“你刚刚听到了我在叹气，是吗？” 棠梨身上的绿色鲛绡，好似刚被露水洗涤过的荷叶，青葱夺目，而露在鲛绡外的脖颈和皓腕，映衬的肤白如雪。 陆潜的视线落在她如画的眉眼，“是。” -- 第35页 除了陆潜，棠梨没有和其他人类打过多少交道，能够听她诉说烦恼的，也只有陆潜一人。 棠梨咬了下唇瓣，“我确实有烦心事。我需要绣一件衣裙，要绣的十分好看才行，可是我绣工不好。如果我不能把这件衣裙绣出来，我们人鱼族的颜面都被我丢光了。” 棠梨的娘亲化形时穿的鲛绡十分精致华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当时被海底好多鱼虾夸赞了，她是棠若幽的女儿，可惜没有遗传到棠若幽的绣工。 陆潜低低笑了一声，传闻鲛人善纺织，面前的小人鱼，倒是和传闻不大一样。 “刺桐镇上有卖成衣的铺子，我让周翼走一趟，给你买一件衣裙回来。” 棠梨樱唇抿成一条线，“要我自个做的衣裙才可以。” 陆潜可以请老绣娘过来手把手教导，只是，棠梨身份特殊，没办法寻求绣娘的指导。 他出着主意，“有关于刺绣的书籍，应当能帮到你。你看了书，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让周翼去镇上向绣娘请教。” 棠梨露出笑，杏眸漾着满满的惊喜，“这个法子好。太子，麻烦你买一本图画多一些的书，最好字数少一点，不然我怕我有看不懂的地方。” 小人鱼不太识字，等有时间了，他倒是可以给她启蒙，陆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应道：“好，我让周翼去办这件事。” 解决一件烦心事，棠梨高兴坏了，暂时忘记陆潜很渣很渣的事实，她甜甜的对着陆潜道：“谢谢你，我没有银子，等买回来书，我给你一颗珍珠。” 小人鱼该是有多少珍珠，这是条出手阔绰的小人鱼。陆潜含笑道：“不过是一本书，不值多少银子。” 棠梨睫毛眨了眨，“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陆潜摇头轻笑，小人鱼太客气了些。 有陆潜的吩咐，周翼当即去往刺桐镇，碾转几个书肆，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刺绣书籍。 市井人家多是跟着家中长辈习女工，没有太多闲钱买本书回来翻阅，加之泉州临海，多以捕鱼为生，妇人们时常去赶海，并不热衷做绣活。于是，书肆里并无这方面的书籍。 周翼打听一圈，赶在天快黑的时候，好不容易从一个祖籍在苏州的老绣娘家里找到一本书，这本书介绍了各种基础针法，是老绣娘祖上传下来的。 为了这本书，周翼几乎把整个刺桐镇跑遍了，他满头大汗，喝口凉茶，好奇的打听，“殿下，您怎么要看这些书？” 陆潜为小人鱼遮掩，随意道：“闲着无事，随便看看。” 周翼很是担忧，自家太子殿下不会脑子出问题了吧，竟然看起女儿家才看的书，还是说，太子这样做，与他喜欢的小渔女有关？ 周翼越想越歪，“ 殿下，其实镇上有绣娘的，女儿家应当更喜欢老绣娘做的衣裙。” 陆潜平静的视线看过去，淡声道：“乱想什么？你把书房里的书搬出去晾晒一番，我出去一趟。” 周翼望着陆潜离开的背影，啧啧啧，殿下说他是在胡思乱想，他倒不这么认为。 找到这本书费了他好大的力气，如果是无关紧要之人，殿下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殿下还不让他跟随，肯定是见意中人去了。 到了与棠梨约定的地点，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棠梨来到海面，“陆潜，我来迟了，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也是刚过来。”陆潜把书和花样子递过去，“这是周翼买回来的，刚才我翻着看了看，通俗易懂。” “那就好，若是太复杂，我也看不懂。”棠梨不好意思的弯了弯眸子，而后翻着书籍。不错，多是配图，如何运针配色描绘的甚是仔细，书里还有许多刺绣纹样。 棠梨很是满意，她招招手，“陆潜，你弯下身子。” 陆潜俯下身，“怎么了？” 棠梨拿出一粒提前准备好的珍珠，“珍珠给您，你一定要收下。” 举手之劳而已，小人鱼执意要把珍珠给他，与棠梨打了几次交道，小人鱼的性子他也了解一些，如若不收下，棠梨一定会觉得欠了他的恩情。 陆潜接过那粒珍珠，“用不了这么多，我收下，反而是占了你的便宜。” 棠梨笑盈盈的道：“没关系的，我有许多珍珠，我不差钱。” 陆潜帮了她，她给陆潜银子，银货两讫，她不欠陆潜，陆潜也不欠她什么，这样，陆潜肯定不会喜欢上她这么一条平平无奇的小人鱼的。 第19章 如果陆潜是在伪装 她心头一荡，心跳快…… 不差钱的小人鱼，陆潜唇角噙笑，收下了棠梨递过来的珍珠，他先替小人鱼保管着，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借口再还回去，他还不至于贪下小人鱼的珍珠。 棠梨低头翻开书，兴致勃勃查看着各类针法。此书介绍的针法齐全，旁边的配图有些粗糙，但也不影响观看。 陆潜眼眸微垂，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女乌发黑泽，修长的脖颈如玉般莹润白皙，许是棠梨没有沾染到人类的复杂和算计，和她打交道，颇是令人舒适。 寻常的姑娘家，大多年幼时便跟随娘亲或府中的绣娘练习刺绣，即使做不出精致的衣裙，也会有家中长辈帮忙操劳，不必为之忧愁。而棠梨不善女工，最后从他这里得到了书，看样子，棠梨的娘亲没能给予她帮助。 -- 第36页 如此说来，要么小人鱼的娘亲同样不擅长刺绣，要么，小人鱼的娘亲不在她身边。 陆潜与大海星打过几次交道，从未在大海星嘴里听到过关于棠梨娘亲的描述。 想到这儿，陆潜转了下玉扳指，若他猜的不错，小人鱼的娘亲应当是不在了。 顾贵妃同样离世不久，陆潜微微哂笑，在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在没有来到念一海之前，他从来不会想到他会和一条小人鱼有所联系。 棠梨看得十分认真，过了会儿，陆潜出声询问，“可有不太懂的地方？” 棠梨抬起头，“还好，这些字不太复杂，我大部分都能看懂。” 这本书是一个老绣娘祖上编写的，小门小户人家，编书的时候并无太多晦涩难懂的语言，就算有几个字棠梨不认识，也不影响。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黯淡，棠梨把书合上，“只是，不能把书带回海底，我得找个地方放起来。” 棠梨左右看了一圈，嘀咕着，“放在哪里好呢？” 海边除了礁石，便是沙砾，随时有渔民过来，还会涨潮退潮，放在何处都不太妥当，棠梨又不能把书带回去。 望着她微蹙的眉心，陆潜出了声，“我来帮你保管，每日巳时我把书给你送来，可好？” 棠梨犹豫一下，这次没有拒绝，她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好。” 她露出浅浅的笑，“那就麻烦你啦，明天我会准时过来的。” 渣太子……不是，看在陆潜帮了她不少忙的份儿上，棠梨决定最近一段时间就不称呼他渣太子了。 翌日，还不到巳时，棠梨就在礁石边等着，她挑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岛，等着陆潜过来。 前不久连下几场雨，最近几日温度刚刚好，不过分炎热，上午的日光照在人身上，令人神清气爽。 棠梨靠着礁石，摸了摸肚子，好饿呀，她今天早上一觉睡过头，没有吃任何东西，便直接过来了。 她还在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她好想吃东西。 想起前几天吃到的高海祖母准备的点心，棠梨肚子更饿了，她舔了舔唇瓣。 远远的，便看见棠梨的身影，陆潜走过来，“ 怎么提前过来了？” 陆潜来了，棠梨顾不上肚子饿，转过身，笑了笑，“也没有提前多久，我也没什么事，便先过来了，省得耽误你的时间。” 麻烦陆潜在先，她总不能迟到呀，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早一些晚一些都无妨，我无官职在身，甜姑娘随时过来都可以，不会耽误我的时间。”陆潜说着话，把书递给棠梨。 “谢谢。” 棠梨接过来，正准备翻阅，只听陆潜又道：“用朝食了吗？” “没有。” 棠梨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怎么了？” 陆潜把食盒放在平地上，找了块平整的石板，把盒子里的瓷碗和碟子一一摆出来，“我带了些小米粥和酱菜过来，你若是未用膳，可以用一些。” 一股股清甜的香味飘过来，米粥浓稠，里面还有几块软糯的山药，旁边碟子里是开胃的酱菜，看起来酸爽可口。还有一碟子咸鸭蛋，切成几瓣摆在盘子里，蛋壳透着淡青色，流油的蛋黄则是黄澄澄的。 棠梨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她脸颊立马红起来，像涂了层薄薄的胭脂，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太子，让你看笑话了。” 看着她害羞的模样，陆潜眸里涌出笑意，“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快用膳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棠梨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白粥，清淡中透着些微甘甜，“很好喝。” “你喜欢就好。”陆潜顿了下，复问道：“会用竹箸吗？” 棠梨圆圆的眸子浮现几分迷茫，不确定的道：“可能…会吧？我好多年没有吃过人间的膳食了。” 陆潜曾教导过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的功课，还打过他们的手心，面前的小人鱼，同样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在他看来，棠梨与宫里几个年幼的皇子差不多。陆潜俯下身，给棠梨夹了一筷子的酱菜，演示一番，而后把竹筷递给她，“ 用膳吧。” 棠梨看着他的动作，接过竹筷，慢慢夹起一块咸鸭蛋，不就是用筷子嘛，这么简单的事情，难不倒她小人鱼的。 流油的蛋黄入肚，再配上一小口白粥，棠梨都要哭了，呜呜呜，太好吃了。 陆潜在一旁注视着她，世家贵族用膳讲究颇多，他生在皇家，自幼便是用膳时食不言寝不语，小人鱼没有像京城贵女那样跟着教养嬷嬷习过规矩，可她的动作，便并无粗蛮，看起来赏心悦目。 感受到陆潜的视线，棠梨眨眨眼睛，“你不吃吗？” “这是为你准备的，来之前我用过膳了，快吃吧。” 既然陆潜这样说了，棠梨就不客气了，一碗白粥吃光光，她满足地甩甩鱼尾巴，擦了擦嘴角，感叹道：“太子，你太有福气了。” 陆潜不解：“为何这样说？” 棠梨：“你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美味的吃食，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等她长出双腿，一定要请一个会做很多菜的厨子天天给她准备好吃的。 “若是这么说来，我算是有福之人。” 陆潜眉峰微挑，笑着道，没有反驳。 棠梨把擦嘴的帕子叠得整整齐齐，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太子，之前我把你的帕子拿回海底，洗干净之后忘记拿上来了，明天我把帕子拿给你。” -- 第37页 陆潜应了声好，他把瓷碗放在食盒里，“你看书吧。” “怎么好劳烦你呢？”棠梨赶紧道：“我来收拾。” “一副碗筷而已，你安心看书。” 陆潜养尊处优，但在念一海的这段时间，他习惯了没有侍女小厮伺候的日子。 棠梨愣了愣，呆呆的望着陆潜，她吃了陆潜带来的膳食，最后还麻烦陆潜收拾这些碗筷。 陆潜，真的像书中描述的那样不近人情心狠手辣吗？ 棠梨心生迷惑，与陆潜每一次的见面，他都很好相处，不摆太子的架子，她只是一条小人鱼，陆潜没有必要故意来讨好她。 如果陆潜是在伪装，伪装得也太天衣无缝了。 ＊ 刺桐镇隶属泉州安溪县，县里的父母官是在任多年的王县令。 王县令过了不惑之年，有儿有女，这天，他思忖着，陆潜来到泉州多日，他还没有去求见过陆潜，废太子到底是天潢贵胄，不可失了礼。 他吩咐下去，“ 准备马车，待会去念一海。” 王县令走到府门口，恰好遇到他的女儿王言遥。 王言遥年方十五，是王县令的掌上明珠，她着一身浅桃色襦裙，缓缓走来，步履婀娜，眉眼精致清秀，“爹，你要出去吗？” 王县令交代着，“为父去拜见太子，一来一回要三四日时间，你在府里看顾好你娘亲。” 太子？脑海浮现出陆潜如寒玉般无暇的面庞，王言遥心头一荡，心跳快了许多。 第20章 化成人形 陆潜为什么以后会那么渣？…… 太子来泉州时，福船在县城的码头停留过一段时间，那天，王言遥远远的在甲板上见到陆潜一面。 太子和泉州的郎君很不一样，泉州临海，这里的郎君多是出海远贸，商户出身，要不就是在码头当苦力、整日去赶海，当然也有一些出身世家的子弟，可这些人基本上是流放到泉州的。 王言遥见到陆潜的那一天，陆潜玉冠束发，眉眼淡漠，如玉山皑雪般清贵，又如冬月寒月，让人难以触碰！ 他不再是天之骄子，不再是万人之上的储君，可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修养是无法泯灭的，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星半点的颓废、迷茫和厌弃，无论多少风霜吹打在他的身上，他依然是体面沉稳、矜贵如玉的陆潜。 王言遥站在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陆潜，太子面如冠玉，墨眸深邃，周身宛若笼罩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无法靠近，却又诱着女子把心神落在他的身上。 即便她没有和陆潜说过话，然惊鸿一瞥，她一直记在心里。 王言遥平稳心绪，被挑起的心弦平静下来，“爹，太子尊贵，纵然落了难，可皇上格外疼宠太子，想来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成为庶民，当不了储君，日后一个王位也是跑不了的。太子住在念一海，未免太怠慢了他，您还是将太子请回县城吧。” 王县令颌首，“为父也是这样想的，你回府给你娘说一声，让你娘把那座五进宅子的庄子好生收拾一遍，等请回太子，就让太子住进去。” 王言遥应道：“爹爹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望着王县令离开的背影，王言遥平缓的心跳又激烈了些，若是太子来到县城，她就可以时常见到太子了。 王县令在驿站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去到念一海，虽陆潜不再是太子，又犯了罪行，可他到底是金尊玉贵的皇子，王县令深思熟虑一番，决定还是做足礼节，不得罪这位贵人。 王县令拱手行礼：“下官王春方，乃安溪县的县令，殿下来到泉州，下官忙于公事，隔了这么久才来拜见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陆潜神色淡淡，他来到泉州一个多月，这位王县令今个才“得了空”，赶了过来。之前不敢来拜见他，不外乎是担忧惹了皇上的不满。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倒也无可指摘，可王县令时隔多日过来，显得惺惺作态了些。 陆潜淡声道：“王县令请起，不必讲究虚礼，我如今乃白身，倒是我该向王县令行礼。” 王春方赶忙道：“殿下此话严重了，殿下天潢贵胄，下官向殿下行礼才对。” 这时，周来上了茶，王春方双手接过来，他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殿下，念一海终究偏远了些，下官在县郊有一座庄子，宁静雅致，又距离县城不远，下官已经让内子把宅子收拾妥当了，只等殿下住进去。” 王县令此行的意图，陆潜心里有数，就是为了把他请回安溪，还特意安排在庄子上，不远不近，既讨好了他，又不得罪远在京城的几位皇子。 陆潜呷口茶，而后把釉色茶盏放在梨木桌上，“念一海景致不错，我在这里住习惯了。” 王县令哪会就此罢手，他又说了一长串的话，势必要把陆潜请到安溪县。 周来在一旁听着，打断王春方的话，“王大人，这里的风水不错，适合殿下养伤，殿下平日的饮食起居，也有老奴照顾，就不劳烦王大人操心这些事情了。” 王春方讪讪闭了嘴，“下官想着海边常有渔民出海，会打扰到殿下，既然殿下不愿去到县城，下官便不强求，那座宅子为殿下留着，殿下可以随时住进去。” 王春方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一个侍奉的丫鬟，又道：“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少了些，要不下官把几个侍卫和丫鬟留下，好照顾殿下？” -- 第38页 “不必。” 陆潜看他一眼，“我一切都好，王大人不必费心。” 王春方心里叹口气，太子和他想的不一样，不要人伺候、又不在意住的地方，他就是想要讨好陆潜，也没有门路。 最后他只得道：“殿下有什么吩咐，一一告诉下官就是。” 听到这话，陆潜不合时宜想起昨天小人鱼随口而出的几句抱怨，他轻轻摩/挲着玉扳指，“近来，来念一海的渔民多了不少，不久前发生几起事故，王大人身为父母官，应当保护地方百姓的安危。” 王春方一愣，思索着陆潜话里的深意，太子突然提到这件事，是嫌弃渔民打扰了他，还是有其他意思？ 王春方把陆潜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下官明白了，前几年念一海便发生过不少意外，赶上阴雨天，渔民和航船容易迷失方向，这也是之前镇上的百姓不愿意过来念一海的原因。恰好快到休渔期，下官这就下令不让渔民过来。” 渔民是否来到念一海赶海，陆潜倒不在意，左右那些人不敢打扰他。 只是，小人鱼之前想了法子恐吓那些渔民，只起了一段时间的效用，最近几日，来念一海的妇人和汉子又多了起来。 为此，小人鱼不得不待在深海，到海面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为了让小人鱼和海底其他生物多些生存空间，陆潜言简意赅向王县令提起这件事。 刺桐镇不止念一海一个海域，那些渔民不能来这里赶海，也不影响生计，更何况快到休渔期了，不让渔民过来，等于是把休渔期提前了几日，对那些市井人家来说，没有多少影响。 王春方在镇上住了一日，第二天又拜见陆潜一面，这才告辞回去县城。 这天上去，陆潜拿着书，在礁石旁等着棠梨，金色的鱼尾巴划着水，棠梨游过来，“你来啦？王县令走了吗？” “走了。”陆潜把书递给她，照例给她捎带了吃食。 今个是用小火煮了很久的莲藕排骨汤，汤汁浓稠鲜美，莲藕软绵清甜。 棠梨笑吟吟接过来，喝了一口排骨汤，夸赞道：“太好喝了。” 她摸着肚子，“陆潜，多谢你给我送来这些吃食，我感觉我最近个头长高了不少，肯定是因为吃了不少好吃的。” 说着话，棠梨伸手比划了一下，“说不定我以后能长得很高很高！”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陆潜俯忍不住笑着道：“嗯，你一定会长得很高。” 听他这么一说，棠梨眸子弯了弯，“娘亲身量便不矮，我可不能丢了娘亲的脸。” 喝完排骨汤，棠梨满足的甩甩鱼尾巴，感觉精力满满，“陆潜，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小人鱼这么善解人意，陆潜回道：“我并无要紧事，我也带了书过来，待会儿回去即可。” “哦。”棠梨应了一声，水盈盈的眸子注视着陆潜，这几天太麻烦陆潜了，到时候她多给陆潜几颗珍珠当做谢礼吧。 棠梨低着头一本正经的看书，清风吹起她垂在细背的乌发，而后穿过她，扬起陆潜绣祥云纹的锦袍。 这一幕，静谧和谐。 棠梨翻了几页书，开始绣鲛绡，绣了小半个时辰，她伸个懒腰，下意识看向陆潜。 陆潜也在翻书，比许多姑娘家还要浓长的睫毛半垂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光洁冷白。 哎，这样俊朗的陆潜，为什么以后会那么渣啊？棠梨很是替他惋惜遗憾。 棠梨收回视线，又朝远处看去，面容浮现疑惑，咦，不应该呀，往常这个时候，那些妇人已经过来捉螃蟹挖生蚝了，今个怎么没有见到她们的身影？ 一连过去几天，依旧没有渔民来到念一海，棠梨好奇，向螃蟹精打听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甜棠，你不知道吗？”螃蟹精告诉她，“几天前王县令过来，念一海一趟，临走前，便下令禁止镇上的渔民过来赶海，说是念一海太危险，容易出意外。” “那我们不就可以随时随地来到海面了？”听到这话，棠梨很是高兴，脸颊的小梨涡露出来。 王县令不会平白无故下达这样的命令，刚好是在他拜见陆潜的这几日，难不成是陆潜吩咐的？ 陆潜是太子，镇上的百姓不敢冒犯他，陆潜没有必要插手这件事。不知怎么回事儿，棠梨总觉得，陆潜这样做好像与她有一点点的关系。 棠梨想起来，最近几日，来念一海的人又多了起来，好多有了灵智的鱼虾螃蟹落到人类手里，海底的生物很是恐慌，棠梨也高兴不起来，随口对陆潜提到了这件事。 想到这儿，棠梨揪了下指尖，神色有些复杂，会是她想的这样吗？还是说，是她多想了？ 棠梨准备明天找陆潜问个清楚，她把头上的珍珠珠花取下来，准备上床睡觉，与此同时，隔壁洞穴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 是大海星的声音，棠梨急急忙忙游过去，进去洞穴一看，没看到大海星，倒是见到一个个头高挑眉清目秀十分少年气的郎君。 好家伙，大海星化成人形啦！ 第21章 怎么了？ 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是不行的…… 大海星一脸惶恐之色，摸上摸下，摸了眼睛又摸鼻子嘴巴，看见棠梨，他冲到棠梨面前，结结巴巴的道：“甜…甜棠，我腿怎么变长了？我胳膊也怎么变长了？我…我怎么不是蓝色的了？” -- 第39页 棠梨正在端详大海星化成人形的模样，听到他这些话，不由得噗嗤笑出声，大海星这是没有反应过来啊！ 大海星急的不行，“甜棠，你别笑，你快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为了让他听清楚，棠梨一字一句的道：“傻瓜，你化成人形了！” “啊？”大海星张着嘴巴，瞬间懵了。 他出生的时候，身边没有家人和亲人，只他一个，他不清楚自己具体的出生时间。 后来，他被棠若幽带回去，棠若幽也不清楚他何时出生、何时过生辰，棠若幽估算了他的年龄，大致告诉他一个时间。 大海星只知道自己这个月可以化成人形，但并不能确定具体是哪一天。他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每天与大鲨鱼嬉闹玩耍，再与虎鲸斗斗嘴，然后去海面晒着太阳，顺便吃一些棠梨给他留下的糕点和烧鸡。 这样的日子悠哉悠哉，海星早就把化形的事情抛到脑后了，今天晚上他正在洞穴里睡觉，迷迷糊糊之中，胳膊和脚出现一股异样，痒痒的，又有些酸疼。 大孩子睁开眼，看到自己的长手长脚，他起初以为出现了幻觉，后来又以为自己身子出了毛病，直到听到棠梨的话，他才彻底反应过来。 大海星扯着嗓子笑起来，“甜棠，太好了，我化形了，我化形了，我可以去刺桐镇吃各种好吃的了，哈哈哈哈。” 大海星变成人类，棠梨也为他高兴，念一海有灵智的生物，哪一个不想去人间走一趟？ 棠梨甩甩鱼尾巴，摸着大海星的脑袋，嗯，头发有点扎手。 棠梨笑吟吟的道：“你这么贪吃，我还以为你化成人形可能不会这样纤瘦，没想到，你还是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大海星腰肢细瘦，双腿修长，也就比陆潜矮一点，浑身充斥着张扬的少年气息，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和大海星的原型截然相反。 大海星哈哈笑起来，“嗐，胖瘦我倒是不在意，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也以为我会变成一个小胖墩。” 被棠梨这么一夸赞，大海星飘了，“甜棠，我走在街上，能不能迷倒一群姑娘？” 棠梨又是噗嗤笑出声，面前的大海星，个头高挑不假，可化成人形后，他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欠揍的咧着嘴，不似大邺的男子留着长发，而是一头短发。 棠梨好笑的道：“你能不能迷倒一群姑娘，我不知道，但我猜，有不少姑娘见到你撒腿就想跑。” 大海星满是疑惑，“为什么？” 棠梨：“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再看看你的头发，就像是街上和别人打架却打输了的无赖。” 棠梨有句话没说出来，大海星衣衫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看着还像街头乞讨的小乞丐。 大海星垂头丧气低着头，无赖？不，他才不是无赖！ 生怕大海星脆弱的心灵受到伤害，棠梨赶忙道：“我开玩笑的，人靠衣服马靠鞍，我多给你点珍珠，你去刺桐镇买几件绸缎袍子，到时候看起来会十分精神。” 大海星摸了摸脑袋，“那我的头发怎么办？” 棠梨安慰道：“这我就没办法了，只能慢慢长长，不过，头发长出来也挺快的。” “好吧！” 大海星抓了把短发，“我感觉这样挺好的，别的男子都是长发，而我是短发，看起来就很威风，太棒了。甜棠，我明天就要去镇上，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捎回来。” 棠梨想了想，摇摇头，“不用啦，我什么都不缺，你去镇上好好玩就是。时候不早了，快睡觉吧。” 棠梨游回洞穴，又掰着指头算着日子，两靥生出笑意，大海星化成人形了，这意味着，她也快及笄了。 ＊ 第二天，大海星依旧是昨天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海底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只能暂时将就着。 到了海面，棠梨依依不舍的叮嘱，“大海星，刺桐镇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他们给你吃食，你千万不要收下，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你的东西。若是有人要带你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你也不能去。还有啊，遇到姑娘，你可不能冒犯人家，拉拉小手亲亲小嘴都是不行的。” 大海星激动的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棠梨又想起一件事儿，“还有，去到镇上，你可不能一言不合就和别人打架。” 大海星问道：“要是别人欺负我，怎么办？我也不能打架吗？” “当然可以回击，但你要知道轻重，不能下手太重伤别人的性命，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保护好自己，然后，立即去官府报官，知道了吗？” 大海星：“知道啦。” 棠梨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大海星，“这里面装着一些珍珠，到了镇上，你找个钱庄或者是当铺，把珍珠换成银子，然后再买东西。记得，财不外露。” 这些都是棠梨的娘亲告诉她的，棠梨也没有去过人间，只能凭着记忆，把棠若幽的嘱咐一一转述给大海星。 大海星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半袋子的珍珠，呜呜呜，甜棠对他太好了。 大海星感动的道：“我记清楚了，我不会出事情的，甜棠，我在镇上待几天，然后我就回来找你，你放心吧，我不会出去太久的。” 临走前，大海星回头看着棠梨，心头陡然爬上几分不舍，自棠若幽离世后，他和棠梨相依为命长大，两人一直待在一起，这是第一次分开。 -- 第40页 大海星挥挥手，“甜棠，你别担心我，我会早点回家的。” 棠梨抿唇笑了笑，目送着大海星离开念一海。 这天，陆潜照旧把书给棠梨带来，还给她带了一匣子的栗粉糕。棠梨小咬一口，却没多少胃口，把糕点捏在手心，没有出声。 小人鱼无精打采，像是心情不高兴，是受到欺负了吗？ 这段时间，投喂小人鱼，陆潜察觉到几分趣味，小人鱼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哪能被人欺负？ 他温声道：“怎么了？” 第22章 他是你的相好吗？ 小人鱼就这么讨厌他…… 棠梨鼓了鼓腮帮子，“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只是有点担心大海星。” 棠梨这么一说，陆潜倒是想起来最近没有见到大海星出现在海面上，“他去哪里了？” “他去…”，棠梨咬下唇瓣，不能让陆潜知道海底的生物可以化成人形，“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去其他海域了。” 棠梨在心里忏悔：“对不起娘亲，对不起老天爷爷，我又说谎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陆潜实情的，也不是故意不听从娘亲的教导骗人的，我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大海星。 原来小人鱼是在思念和担心大海星，陆潜笑了笑，“你和他的感情很深厚。” “当然啦。”棠梨的忏悔结束，“大海星是被我娘亲带回来的，他比我大几岁，我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其他鲛人幼崽身子骨好，不能出去洞穴，也不能去到海面上玩耍，是大海星一直陪在我身边，充当我的玩伴，我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他…他是第一次出去，没有经验，脾气又暴躁，我不放心他。” 陆潜漆色的眸子注视着棠梨，经过这段时间与小人鱼的接触，她确实十分关照大海星，吃个糕点都要给大海星留一半。 小人鱼和大海星不是人类，却比人类要纯善许多，陆潜不由得想起他的几个“好兄弟”，为了争夺他的储君之位，明面上兄友弟恭，实则费尽心思算计着对方。 若他与陆霖、陆钰等人，并非皇室中人，可能也不会出现自相残杀、兄弟阋墙的局面。 “大海星处事是轻率了些，不过我瞧他有几分小聪明，在外即便惹出事端，应当也能保全自己。”陆潜安慰道：“只要大海星不因为贪吃而闯祸，你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闻言，棠梨板着的小脸儿露出笑，“你也看出来大海星贪吃了？” 陆潜唇角漾着浅笑，应道：“是。” 大海星是个贪吃鬼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棠梨道：“你都这么说了，看来大海星贪吃的习惯一定要改改了。” 听了陆潜的开导，棠梨低落的情绪好转起来，重新恢复精神，又小咬一口手心里的糕点，“对了，陆潜，我听说王县令禁止镇上的渔民来念一海赶海，是不是你对王县令提了这件事啊？” 小人鱼也知道了这件事，是条消息灵通的小人鱼，陆潜微微颌首，“前不久王春方过来，我对他提了几句。” 真的是陆潜的功劳啊！棠梨心绪复杂，她对陆潜抱怨来念一海的渔民太多，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让陆潜为她出头的意思，然而，陆潜却暗中记下，还解决了这件事。 棠梨真心实意的道：“太子，我真的很感谢你，有你帮忙，念一海其他生物安全了。” 陆潜声音温柔，“举手之劳，若是你向我道谢，那我也应该向你道谢，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哪里是举手之劳，陆潜本不必要向王县令提起这件事的，棠梨腮边的笑意浓了些，“好，那我不向你道谢，你也不向我道谢。” 棠梨又想起一件事，“书中有个针法我不太明白，我需要让螃蟹精过来看一看。待会儿你见到了螃蟹精，不要太害怕呀！” 陆潜来念一海的这段时间里，见过小人鱼、大海星和鲨鱼精，今个又出现一个螃蟹精，倒是有趣。 不一会儿，一只成年男子巴掌大的螃蟹游过来，冲棠梨打着招呼，“甜棠，我来了。” 看见岸边有一个年轻郎君，螃蟹精一愣，海底的生物为了自保，避免在人类面前露出原型，也不会让人类发现他们有灵智，除非，这个人类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螃蟹精对着棠梨挤眉弄眼，“可以呀，甜棠，这个男子是不是你的相好？” 螃蟹精的声音不大，可陆潜自幼习武，耳力要比一般人好上许多，螃蟹精的这番话，顺着海风传到他的耳里。 在陆潜过往的十八年里，他是皇子，是太子，加之年岁不大，并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些类似的话，陆潜眸子微垂，陡然生起些微的不自在，他被人误会是小人鱼的相好，只是，他和小人鱼没有其他关系。 “不是！”棠梨两靥红了红，又气又急，她和渣太子不是一对，渣太子还想让她当替身取她的心头血呢。 她赶忙解释，“你误会了，这是大邺的太子，我救了他，这才和他有所往来，他才不是我的相好呢。” 陆潜的目光落在棠梨身上，瞳孔静黑幽邃，小人鱼急急忙忙否认，好似他身上有脏东西，迫不及待要与他撇清关系，小人鱼就这么讨厌他吗？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螃蟹精点点头，和棠梨一起研究着针法。 陆潜的视线并未收回，依旧望着棠梨，若有所思，之前几次他给棠梨送吃食、给棠梨搜寻书籍，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如同喂养东宫那群白鹿般，小人鱼稚嫩娇憨，很难把她与情窦初开、嫁人生子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 第41页 可螃蟹精的话，倒是提醒了陆潜，小人鱼及笄后，会和人类女子一样找个夫君。 小人鱼会和念一海的雄性鲛人在一起吗？到时候，她也会当着其他鲛人的面甩着鱼尾巴。不知怎么回事，想到这儿，陆潜心里不太舒服。 ＊ 螃蟹精是纺织的好手，棠梨把书上记载的针法告诉她，螃蟹精自个摸索一会儿，便掌握了，然后她仔仔细细教导着棠梨。 棠梨跟着学习，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她便用刚掌握的针法绣出了鲛绡上的图案。 棠梨高兴的道：“螃蟹精，你手太巧了。” 她和螃蟹精说了一会儿闲话，螃蟹精离开。 棠梨把书合上，注意到陆潜刚才一直没有出声，“刚刚我和螃蟹精说了那么多的话，打扰到你了吧？” 陆潜勾了勾唇，心头些微的不舒服散去，“无碍。” 棠梨又道：“你没有被螃蟹精吓到吧？念一海许多生物都有灵智，我们没有做过坏事情，我们最大的愿望，便是期盼不要落到人类手里。” 通过王县令的事情，棠梨想开了，陆潜是太子，多在他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指不定等陆潜继位后，念在他曾在念一海待过一段时间的份上，生起恻隐之心，还会下令保护念一海和海里的生物呢。 小人鱼眸子明亮，陆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海底的生物和人类没有太多区别，不应该随随便便受到伤害。” “是啊！”棠梨笑起来，陆潜能说出这样的话，目前看来，渣太子还有救，不算太渣。 棠梨把木匣里剩余的糕点吃完，用帕子擦擦手，瞧见陆潜正在一旁翻书，陆潜指骨修长白皙，翻书的动作很好看，这双手，称得上“手中极品”。 棠梨盯着陆潜，和陆潜接触多了起来，她心头的迷茫却是多了许多，陆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棠梨出着神，不料，忽然间，她的腹部和腰间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阵阵刺痛传来，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似的。 棠梨脸色苍白起来，用力咬着唇，捂着肚子，她的身子不会出问题了吧？ 第23章 亲上去 你这个无赖、大混/蛋、登徒子…… 棠梨蜷缩着身子，稍稍碰一下鱼尾巴，都是疼的。 “呜呜呜。”她忍不住哽咽出声，她的鱼尾巴怎么了！ 听到动静，陆潜赶忙过来，小人鱼脸色苍白，他担忧的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这里和这里都好疼！”棠梨比划一下，杏眸水濛濛的，努力不让泪珠落下来。 小人鱼刚刚还精力充沛吃着糕点，眨眼的功夫，便变得虚弱。 棠梨身份特殊，不能请镇上的大夫过来诊治，陆潜沉声道：“甜姑娘，若是你不嫌弃，让我查看一下，可好？” 棠梨咬着唇，念一海没有大夫，海里的生物受了伤，也多是在洞穴里修养几日，实在熬不过去，便自生自灭。眼下能够帮到她的，只有陆潜。 棠梨轻轻点头，“好。” 小人鱼在海里，金色的鱼尾若隐若现。陆潜商量道：“ 甜姑娘，在海里不太方便，我把你抱到岸上，可以吗？” 娘亲叮嘱过棠梨，人鱼的尾巴是最脆弱、最隐私的部位，不可随意让男子触碰，可看病要紧，棠梨顾不得太多，“嗯。” 陆潜又出声询问，“你可以离开水面吗？” “可以，不过不能待太长时间。” 陆潜俯下身，一手环着棠梨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鱼尾。 棠梨环着他的脖子，一股清冽的气息传来，像置身于漾着薄雾的山林，有几分微凉，恰到好处缓和她因为疼痛而浮躁不安的心绪。 小人鱼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金色的鱼尾离开水面，彻底暴露在陆潜面前，鱼尾沾着晶莹的水滴，美轮美奂。 陆潜把棠梨放在沙滩上，目光仔细掠过她的鱼尾，“没有伤口，也没有异样。” 陆潜轻轻按了下她的鱼尾，棠梨带着哭腔道：“疼。” 陆潜赶忙收回手，歉疚的赔罪，“不好意思，甜姑娘。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棠梨指了一下，“腰和肚子。” 女儿家的身体哪里是他一个外男可以看的，然小人鱼不舒服的地方偏偏又是在腰间。 陆潜犹豫片刻，“可以让我看看吗？” 棠梨抽抽鼻子，格外想念棠若幽，娘亲，要是您在女儿身边就好了！ 棠梨低着头，还是小命要紧，她把鲛绡掀起一条细缝，闷声道：“你看吧！” 棠梨肌肤白嫩，三月春柳的腰，更是莹白似雪，在璀璨的日光下，雪团般白得晃人眼。 “甜姑娘，冒犯了。”陆潜浓长的睫毛翘动，耳廓染上不明显的薄红，呼吸重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没有问题，应当不是皮肉伤。” 棠梨急忙把鲛绡放下，撇了撇嘴，希望陆潜赶快忘掉这些事情，“那我是吃坏肚子了吗？我吃了这些糕点，才觉得难受。” 鲛绡遮盖着女儿家的细腰，陆潜松了口气，“看你的症状，不像是吃错了东西，再者，糕点是张婆子亲手做的，周翼也尝了几块，没有问题。” 棠梨闷闷“嗯”了一声，“算了，你把我抱回水里吧，我的鱼尾在海里还好受些，来到岸上，被太阳晒着，更疼了。” -- 第42页 “好，待会儿我去镇上医馆走一趟，看看有什么药材可以缓解。” 陆潜说着话，把棠梨抱起来。 小人鱼倒是不重，只是，鱼尾细滑纤长，沾着海水，不方便托起来。陆潜把她抱在怀里，平稳走着，顺势往上抬了抬。 猝不及防，整个身子被抬高，陆潜刚欲低头和她说话，棠梨却是赶忙揽着他的脖子，和他贴得更紧了些，樱唇无意间擦过陆潜的下颌。 陆潜脚步一顿，少女的唇柔软，短短一瞬，下颌的触感却十分明显。 棠梨身子也僵硬起来，匆匆忙忙与他拉开距离，两靥像涂了胭脂，又羞又急，“你快放我下来。” 陆潜薄唇微抿，快步走过去，把棠梨放到水里，“甜姑娘，方才我不是……” 陆潜话还没说完，棠梨杏眸圆圆瞪着他，满是控诉和怒意。 就在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被渣太子看了腰，摸了鱼尾，更过分的是，还亲到了他的下颌。 越想越生气，棠梨气自己，也气陆潜。 她小脸儿板着，“你这个无赖、大混/蛋、登徒子，你是故意的吧！” 她不想和陆潜见面了，他就是故意占她便宜的。 本就身子不舒服，又发生了这件事，说完这话，棠梨气呼呼游回海底。 ＊ 粼粼的海面趋于平静，小人鱼的身影不见，陆潜立在岸边，唇角浮出一抹苦笑，这下可好，被小人鱼误会了。 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该怎么给小人鱼解释呢？ 不怪小人鱼会误会，他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他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骂一句混蛋，陆潜自嘲的笑了笑。 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棠梨为何身子不舒服，陆潜没有在海边久留，去到镇上，找到医馆的陈大夫。 听闻后，陈大夫摇摇头，“老夫也不清楚这是何情况。” 陆潜道：“可有止疼的汤药？” 陈大夫摸着胡须，开了一副平和的方子，“先喝一副试一试，若还是不舒服，劳烦殿下把她带过来，老夫才能对症下药。” 陆潜接过方子，回到念一海，吩咐周来找出从东宫带出来的金疮药和白玉膏，白玉膏一瓶千金，化瘀镇定，抹上去清清凉凉，可缓解疼痛。 陆潜去到岸边，准备把膏药和药汤给棠梨送去。可惜，一连几日，小人鱼没有出现。 陆潜眉头微蹙，若是大海星在，他还可以想法子把大海星引到海面上。然而，大海星不在念一海，他没有法子联络棠梨。 就这么过去两日，这天，陆潜在念一海见到之前见过的那头大白鲨，大白鲨和小人鱼是认识的。 “有些事情我想和甜姑娘解释，劳烦你让她到海边一趟。” 甜姑娘？大白鲨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的是棠梨，他打量陆潜一眼，“等着。” 大白鲨去到深海，“甜棠，太子想和你见面。” “不见。”棠梨靠在暖玉榻上，鼓了鼓唇，这几天她身子还难受着呢，没有精神去到海面。 她不要和渣太子见面，以后也不要再见到他。 “大白鲨，你把这袋珍珠给陆潜送去，就当是这段时间他帮我的谢礼，你对他说，我要在海底绣鲛绡，就不和他见面了，以后也不和他见面了。” 大白鲨咬着荷包，去到海面，把荷包放到沙滩上，对着陆潜道：“甜棠身子不舒服，这是她给你的谢礼，你别打扰她了，她说以后也不要和你见面。” 陆潜神色怔愣，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着一粒又一粒圆润的珍珠。 小人鱼还真是绝情，说不见就不见，用一袋子珍珠打发他。仿佛这段时间他与小人鱼的相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又仿佛女票/客去到风月场所，享受过后，给了女票/金来打发他。 ＊ 周翼在书房整理古书，奇怪的望着陆潜，“殿下，您怎么不去念一海了？” 陆潜没出声，小人鱼不想见他，他去到海边，小人鱼肯定不会出来见他。他不过去，小人鱼还有可能来到海面，不必闷在海里。 周翼挠挠脑袋，自家殿下之前日日去到念一海，这几天一反常态，殿下是不是被他看中的小渔女给拒绝了？ 周翼脑补一番，安慰着，“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您别太难过。” 陆潜冷冷扫他一眼，“看来你是太闲了，去，给你爹帮忙去。” 陆潜放心不下棠梨的身子，这日，又踱步去到念一海，还是没有见到棠梨。 他轻叹口气，正准备回去，余光扫到海面飘来一只小船，船上立着几个魁梧高大的壮汉。 陆潜神色凝重，观这几人的体态、衣衫和举止，不似京城来的将士，倒像是暗中出没的海贼。 陆潜猜的不错，船上的这几个人确实是海贼，他们的外号为阿大、阿二和阿三。这几人住在海边，游手好闲，凭借一身蛮力，落草为寇，靠打劫来往的商队和渔民为生。 阿大听闻陆潜来到念一海，想来这位废太子带了不少珍宝。 这几人利欲熏心，胆大妄为，废太子如今是庶民，又远离京城，身边只有一个侍卫，三兄弟摸底大半个月，谋划绑架陆潜，威胁他用金银交换。废太子手指缝里漏下的金银和宝物，怕是都够他们享福一辈子。 阿大下了船，“殿下，这里就您一个人，谁也救不了您，您乖乖把金子交出来，我们兄弟几个倒是可以饶您一条命。” -- 第43页 陆潜眸里闪过讥讽，冷声道：“那要看你有没有命来取。” 这些人以为能够轻轻松松除掉他，不自量力。 三兄弟举着刀，一起上阵，陆潜躲过阿大的攻击，反手攥着他的手腕，趁机夺过他手里的匕首。 三兄弟身手不错，又有一身蛮力，水性极佳，眼看形势不占上风，无法奈何陆潜。 其余两个人心生一计，拖着陆潜，打算把他引到海里，而后把他绊倒在水里，除掉他。 陆潜佯装没有看出他们的计谋，去到海边，趁几个海贼不注意的时候，利落挥出短刀。 阿大为了自保，从腰带里又抽出一把刀，朝陆潜的腹部刺去，刀尖入身，带出殷红的血迹。 陆潜眸色凛然，仿佛感觉不到疼，狠狠踹向阿大，阿大的身子飞出去，接着重重落在海里，水花四溅。 陆潜走过去，把他踩到海里，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这几个人不好对付，陆潜费了一番功夫，才除掉他们。 看向腰间的伤口，陆潜拿出锦帕，皱眉绑在腹部，而后靠着海边的礁石，平复着呼吸。 大白鲨在四处游荡，突然闻到浓厚的血腥味，他用力嗅了嗅，来到海面一看，只见海面漂浮着几具尸体，礁石边靠着一个年轻郎君，脸色苍白。 大白鲨远远看着，咦，这不是想与甜棠见面的陆潜嘛，不会没命了吧？ 啧，性命攸关，不是小事，还是告诉甜棠吧，如果陆潜真的没命了，也好让甜棠给他收尸。 去到海底，大白鲨嚷嚷着，“甜棠，不好了，不好了，陆潜死了。” 棠梨的鱼尾巴还不大舒服，但比之前好转许多，她闲着无事，正在绣鲛绡，突然看到大白鲨慌慌张张跑进来。 渣太子前几天不还好端端的吗？棠梨蹙了蹙眉心，“不可能。” 大白鲨笃定的道：“真的，甜棠，我没有骗你，我刚才看到了，海面上飘着好几具尸体，其中就有陆潜。” 棠梨放下鲛绡，从暖玉榻上直起身子，正色思忖着，大白鲨没有骗她的必要，陆潜真的没命了吗？ 即便她生陆潜的气，不想和陆潜有太多接触，可之前是她她救了陆潜，没过去多久，陆潜又出了意外。 陆潜虽然渣，可他毕竟是太子，总不能落得葬身大海的下场。 棠梨心情复杂，没有心思继续织鲛绡，她想了想，去到海面看看情况。 海水摇曳，小人鱼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陆潜就发现了，只他转念一想，重新闭上墨眸，以防小人鱼不想见到他。 棠梨避过那几具尸体，游到陆潜身边，盯着他上下打量。渣太子下半身泡在海里，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血腥味还十分浓厚，情况不妙。 棠梨是条好人鱼，她费力把陆潜弄到岸上，气喘吁吁。 望着陆潜的面孔，棠梨脑海不由得浮现陆潜那天的所作所为，渣太子抱着她，看了她的腰，她不小心亲了渣太子。书中的渣太子还把她当替身，取她心头血。 心头血，该有多疼，她一个小美人鱼，被陆潜欺骗得有多惨！ 渣太子长得有多俊，人品就有多渣！ 棠梨后悔了，她太心软了，她不应该救陆潜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棠梨抿了抿唇，鱼尾巴一下子把陆潜又扫到海里。 不错，棠梨拍拍手，这才解气。 冰凉的海水涌来，浸入到锦袍里，陡然被小人鱼扫到海里，陆潜缓缓睁开双眸，眸色晦暗。 第24章 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你知道什么是以…… 扪心自问, 他没有对不起棠梨的地方，给小人鱼投喂吃食，为小人鱼绣制鲛绡想办法, 在念一海的这段日子，有小人鱼陪着, 多了不少趣味。 可棠梨毫不留情把他扫到海里，便是脾气极好的男子, 也很难抑制怒火, 陆潜如玉的面庞冷下来, 宛若覆了一层不可近人的清霜。 他可以感受到棠梨对他的抵触，之前他以为是棠梨生性谨慎，无法全心全意与人类来往。 然而, 今天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猜测是错的，小人鱼并不是出于谨慎而不愿意接近他，不然不会在救了他之后，又把他扫到海里去, 定是有其他缘故。 清澈的水滴沿着他清隽的眉眼落下来, 眼眸似寒潭般泠泠幽深，陆潜上了岸, 哪怕玄色的锦袍被海水打湿, 也无损他的风姿与俊逸。 棠梨呆呆地盯着他, 杏眸满是诧异，陆潜不是昏迷了吗, 怎么突然醒过来了？ 她一尾巴把陆潜扫到海里，下一刻却发现陆潜醒了过来，还有比这更尴尬更丢人的事情吗？ 棠梨欲哭无泪, 都怪大白鲨说错信息误导她。 陆潜去到岸边，没搭理小人鱼，把外衫脱下来，扔到一旁的礁石上。 陆潜不说话，两人间的气氛很是安静，静得让棠梨的心，七上八下的跳着。 “你…你醒了？”棠梨揪着指尖，有些心虚，“ 我…我没有要害你，刚刚是我救了你。” 好吧，她承认，她是个坏人鱼，她又说谎了。 不过，其实她也不算是欺骗陆潜，刚刚把陆潜弄到岸上的，就是她啊，她是陆潜的救命恩人，只不过后面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 脱掉外衫，湛蓝色的袍子露出来，衣衫贴身，勾勒出陆潜修长的双腿和身姿。 -- 第44页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小人鱼是个娇憨纯真的姑娘，然今个让他发现了棠梨的另一面，她也会当着他的面说谎。如若他不是佯装昏迷，怕是要被小人鱼单纯的外表和话语所蒙骗。 小人鱼一本正经毫不心虚的模样，配上她软软糯糯故作镇定的语气，纤浓的眼睫眨啊眨，平添几分娇俏。 陆潜心里有些好笑，面色不显，晦暗的眸色盯着她，没有揭穿棠梨，“既然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棠梨懵了，樱唇微张，眸子瞪圆，她以为陆潜会生气，会对她发脾气，不料，陆潜没有一句抱怨和不满的话，而是说什么以身相许。 棠梨白净的眉头皱了皱，“你…你什么意思？” “人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救命之恩，需要以身相许。”陆潜踱步走到棠梨跟前，“你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吗？” 棠梨低着头，心里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棠若幽告诉过她的。 陆潜就是个登徒子，还想对她以身相许，想得美！ 棠梨：“我娘说，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许给别人，就算你是男子，也要自重自爱。再说了，这几年来，在我手里救过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若是个个对我以身相许，许的过来吗？” 陆潜愣了一瞬，而后唇角漾起浅笑，小人鱼倒是机灵。 陆潜逗着她，“既然如此，你对我以身相许也可以。” 棠梨气呼呼瞪着他，她救了陆潜，反过来还要把自己许给他，还有比陆潜不讲理的郎君吗？ 棠梨伸出手，“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我之前让大白鲨给了你一袋珍珠，现在我后悔了，你把珍珠还给我。” 陆潜温声道：“珍珠是甜姑娘给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棠梨鼓鼓唇，没有搭理他。 陆潜主动出声，“甜姑娘不是说不要与我见面了吗，怎么刚才又救了我？” 还不是因为大白鲨弄错了，以为陆潜没命了，棠梨实话实说，“大白鲨说有好几具尸体漂在海面上，其中就有你，念在我吃了你那么多糕点的份儿上，我来海面看看情况呀。” 怪不得小人鱼会出现在海面，原来是为他收尸的。 看来小人鱼不算太绝情，至于为何又把他扫到海里，陆潜有心想问个清楚，却又觉得既然小人鱼不想说，他也没有询问的必要。 好不容易见到小人鱼，当然要说起正事，陆潜薄唇轻启，“甜姑娘，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想对你解释清楚。我没有不轨之心，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是我行为举止多有不妥，对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小人鱼是个小姑娘，不曾与男子打过交道，误会他也在情理之中。 棠梨鱼尾巴甩了甩，不大好意思。 其实，她也有错，那天她鱼尾巴疼得厉害，本就心情有些烦躁，又不小心亲到了陆潜的下颌，除了娘亲，她从来没有亲过其他人，也没有被其他郎君抱在怀里。 几重因素之下，棠梨以为陆潜在故意占她便宜，后来静下心想一想，她觉得误会陆潜了。 棠梨抬眸，坦率的看着陆潜，“我骂你是登徒子，我也有错，对不起呀！” 陆潜轻笑一下，“无妨。” 这下算是把事情说开了，棠梨偏过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 陆潜不在意的道：“他们是附近的海贼，平时驾船藏匿于海中，躲过稽查，隔段时间抢劫周边镇上的住户和来往的商队。今天，这几个人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这样啊！” 棠梨点点头，“海边是不少海贼。” 陆潜可真是个香饽饽，他的好兄弟想要除掉他，海贼也要绑架他，好在陆潜有自保能力，逃过一劫又一劫。 棠梨提醒道：“你受了伤，又落到水里，你快回去泡个澡，不然会生病的。” 陆潜应了声好，却没立即回去，“你身子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棠梨隔着鲛绡，摸了下腰，“好多了，但还是有点舒服。我问了龟爷爷，龟爷爷见识多，他说这是正常现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龟爷爷说人鱼长出双腿前，鱼尾和腰间会经历一番疼痛，接着会红肿发痒，到了化形的那天，这些症状便会自动消失。 既然这样，棠梨也只能够忍受着，人鱼化形，破茧成蝶，都不是轻而易举的。 有所好转，陈大夫开的药方便用不上了，陆潜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玉膏，好在没有被海水打湿，“甜姑娘，这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应当能够缓解一些。” 棠梨接过来，“谢谢，我待会儿试一试。” 陆潜还惦记着给她准备白玉膏，不管陆潜以后会不会欺负她，至少目前看来，陆潜挺照顾她的。 装着白玉膏的小瓷瓶握在手心凉凉的，棠梨的脸颊却是生出一股热意，她愧疚的抿着唇，望着小小的白玉膏，刚刚她为了出气，把陆潜扫到海里，实在是太不应该。 虽然她不会真的见死不救，但她还是不应该做这件事情。 棠梨犹豫一下，声音轻轻的，“陆潜，对不起！” 小人鱼没有说出来为何要向他道歉，可陆潜也不难猜出来，他勾了勾唇，“甜姑娘，你不必赔罪。”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他是棠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被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子看了腰，还被那个男子抱在怀里，亲了那个男子，他也会恼羞成怒。 -- 第45页 棠梨浅浅笑起来，“把你快回去吧，不然会受凉的。” 陆潜临走前，盯着棠梨看了一会儿，“甜姑娘，你明天还来海面吗？那本书你还有些针法没有掌握。” 之前知晓陆潜是《一胎二宝》这本书的渣男主，棠梨先入为主认定陆潜不是好人，一心想与他拉开距离，避免书中的情节发生。 可经过今天的这场闹剧，棠梨突然释怀了，书，只是一本书，不能把没有发生的事情当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 陆潜站在她的面前，和她有过接触，他是活生生的一个郎君，不是书里刻板固定的人物。 陆潜还在等她的回答，棠梨笑了笑，“基础的针法我都学会了，不用再看那本书了，也不用再麻烦你每天把书带过来。明天我要留在海里绣鲛绡。” 顿了下，她又道：“不过，有空的时候我会来海面的。” 小人鱼两靥的笑颜明艳，陆潜微微颌首，只要小人鱼不再避着他不见就好。 ＊ “殿下，您又受伤了？”周翼正在打扫院子，看到陆潜腹部的血迹，他赶忙把扫帚扔到一旁，打来热水，担心的道：“卑职这就去请陈大夫过来。” 陆潜去净房沐浴一番，陈大夫替他包扎着伤口。 陈大夫叮嘱道：“殿下，您可不能凭着自己年轻，不把自个的身子当回儿事。” 陆潜应了声，周翼送走陈大夫后，他换上云袍，撩袍坐下，面前小几飘起袅袅茶香。 陆潜拿起茶盏，“那几人的尸体还在海里，你去处理一下，然后去安溪县，把这件事告诉王县令。海贼肆乱，不止那兄弟几人，附近的百姓没少受害。” “是，殿下。”眼看时间还早，周翼驾上马车，朝安溪县出发。 到安溪县的时候，马车速度降下来，周翼打量着两边的商铺，盘算着待会儿买些什么东西回去。 他余光看到前方有个穿一身竹青色袍子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还算顺眼，之所以周翼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有一头乌黑的短发。 莫不是还俗不久的和尚？周翼猜测着，看了那人一眼，朝县衙驶去。 周翼遇到的小伙子，正是化成人形来到安溪县的大海星。 大海星是第一次来到人间，他本来盘算着去刺桐镇待几天，把镇上酒楼的拿手好菜尝一遍就回去，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到刺桐镇的时候，大海星望着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汤包，馋得直流口水，“掌柜的，来五个。” “好嘞，五十个铜板。” 镇上没有当铺，大海星没办法把棠梨给他的珍珠换成银子，他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拿出一粒珍珠 ，递过去，“掌柜的，这颗珍珠值多少银子，用它来抵扣，你再把剩余的银子找给我。” 话音落下，大海星搓搓手，盯着蒸笼上的蟹黄汤包。 卖汤包的刘掌柜拉下脸，上下打量着大海星，啧，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哪里能拿出来珍珠？ “去去去，哪远去哪儿，吃不起东西就不要吃，别耽误我做生意。”刘掌柜语重心长的道：“小伙子，你拿着假珍珠招摇撞骗，看你年纪也不大，可不能做这种黑心肝的事情。” 刘掌柜一通训斥，让大海星摸不着头脑。他伸长胳膊，把珍珠递到刘掌柜眼前，“掌柜的，不是假的，是真的！不信你咬一下。” “呦呵，你还在狡辩，小伙子，你瞅瞅你穿的衣服，街头的小乞丐都比你体面，你手里的珍珠要是真的，我免费请你吃汤包。”刘掌柜嫌弃的摆摆手，“上一边儿去，再让我看到你拿珍珠骗人，我就报官去。” 刘掌柜嘀咕着，“还想骗我咬一口，谁不知道你手里的珍珠是用石头做的！” 没有当铺，不能兑换银子，大海星仍旧穿着化形那天破了不上洞的衣服。他委屈的撇撇嘴，人不可貌相，虽然他衣衫褴褛，可他手里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啊！ 大海星又进去其他几个铺子，无一例外，珍珠还没递到铺子里掌柜的手里，那些人就迫不及待把他赶出去，非说他的珍珠是假的。 到了饭点，街上飘来一阵阵的香味，大海星站在那里，使劲嗅了嗅，烧鸡烤鸭卤猪蹄酱牛肉，还有他的蟹黄汤包，都飞了。 大海星咽掉自己的口水，重新恢复精神，在镇上吃不到东西没关系，去到县城，把珍珠换成银子，他就能吃上香喷喷的卤猪蹄了。 没有银子，大海星搭不成马车 ，问路之后，他走了一天一夜。好在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一上了年纪的大娘心善，给了他一碗凉水和两块饼子。 就这么，大海星饿着肚子，好不容易来到县城，他直奔当铺。 当铺的陈老板，咬了下大海星递过来的珍珠，陈老板端详半天，又惊又喜，乖乖，这可是上好的珍珠。 陈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头，“小伙子，我出这个数，行不行？” 大海星道：“五千两？还可以。” 大海星决定卖出去两颗珍珠，这个价格还算合他的心意。 俗话说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大海星的珍珠，珠大圆润，晶莹璀璨，正是上好的南珠。贵重是贵重，但肯定不值五千两白银。 陈老板又比划下手势，“小伙子，你胃口不小啊，不是五千两，是这个数。” 大海星皱皱眉，“五百两？勉强也行！” -- 第46页 “不是五百两，是五十两。”陈老板不卖关子了，索性直说出来。 “五十两？”大海星惊讶的喊起来，他不知道珍珠的市价，可出于直觉，他觉得这个价格太低了，“不卖了，你干脆把我手里的东西抢走算了。” “小伙子，看你挺面生的，你是第一次来安溪县吧？”陈老板语气平和，“你这颗珍珠不错是不错，可咱们这里临海，有一个大采珠池，咱们这儿的珍珠不多，但也不少，不值多少银子。况且，贵重的物品，拿到当铺来，价格都要打些折扣，你要是拿到京城去，倒是可以翻几番。” “这样吧，瞧着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让你吃亏，省得传出去了，别人指责我贪财重利。你要是选择死当，我就再给你添五十两银子。” 大海星心里盘算着，再添五十两，那就是一百两银子，和他预想的有很大差距，然而他现在饥肠辘辘，只想吃卤猪蹄，讲究不了太多。 “行吧。”大海星挥挥拳头，“要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陈老板，你当铺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陈老板心里直嘀咕，再次打量着大海星，难不成这是哪位流落在外出生时被抱错的富家子弟，怎么充斥着一股王八…不对，是王霸之气。 “这是自然，商人诚信立本，我怎会欺骗你？”陈老板掩饰着心虚，“小伙子，你是要银票还是要银锭？” 大海星道：“银锭。” 拿到银锭，大海星心满意足去到安溪县最大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子招牌菜，当然也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卤猪蹄。香，太香了，要是甜棠在就好了。 填饱肚子后，大海星又去到成衣铺，买一身绸缎袍子。 甜棠说得不错，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穿着绸缎袍子走出去，再也不会有人把他当成骗子了。 大海星在县城溜达一圈，觉得没多大意思，便找了间客栈，闷头大睡。 后面几天，他吃了睡睡了吃。算了算日子，出来有五六天了，甜棠肯定很担心他，大海星决定回去念一海。 退掉客房，大海星朝城门口走去，刚走到一个巷子口，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姑娘，扑到他怀里。 “公子，救救小女子吧。”那女子满脸泪痕，拽着大海星的袍子，跪在地上。 大海星愣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那女子哽咽的道：“公子，小女子的爹爹和娘亲都去世了，买棺材的银子，小女子拿不出来，街头的一个恶霸，还对我虎视眈眈，总是来调/戏我，想要夺走我的清白。” “我瞧公子是心善正直的人，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对象。我求的不多，只要公子厚葬我的爹娘，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一辈子伺候您。” 面前的姑娘泣涕涟涟，大海星不由得想起自己前几天的遭遇，若不是村子里的那个婶子给了他干粮，他可撑不到来到安溪县。 别人帮了他，他也该把这份善心传递下去。 大海星掏出一锭银子，“这个给你，你快去给你爹娘办后事吧！” 那女子仰起头一看，脸上的泪痕又多了几道，“公子有所不知，选棺材、买香烛和元宝，都是费银子的事情。” 大海星又掏出一锭银子，“行了吧？” 那女子又道：“公子既然给了我银子，我该向公子报恩，从现在起，我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儿！” 听到这话，大海星慌神了，别啊，甜棠叮嘱过他不能和女子拉小手亲小嘴的。 大海星赶紧拒绝，“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不用你报恩，你找个好人家成亲就是。” “那可不行，我是公子的人，公子若是不要我，我一个弱女子，没了爹娘，又没有银子，怎么在安溪县活下去！” 大海星脑袋都大了，一股脑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给你，都给你，你过你的日子去，你和我没关系。” 望着白花花的银子，那女子瞬间破涕为笑，利索站起来，“好嘞，公子，再见了！” 大海星又愣了，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大海星把身上的银子全给了别人，他走到城门口时，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荷包比小乞丐都要干净。 还好，他还有珍珠。大海星摸了摸，却发现腰间挂着的荷包还在，里面的珍珠却不见了。 大海星急忙打开荷包，使劲往外倒，依旧空无一物。糟糕，珍珠丢了，大海星神色惨然，他的珍珠去哪儿了？ 没钱搭车，大海星在城门口等了大白天，也没有等到一辆愿意搭载他回去的马车。 见过王县令，从县衙出来，周翼买了些东西，驾车去到城门口，老远就看见一头短发蹲在路边无精打采的大海星。 呦，又遇见了，这是缘分。 周翼停下马车，招呼道：“小兄弟，去刺桐镇吗？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你一段。” 大海星“咻”的站起来，来熟人了，这是太子身边的侍卫，他认识的。 大海星连连点头，“去去去，多谢兄弟。” 大海星上去马车，和周翼攀谈起来，把丢了珍珠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翼噗嗤笑出来，“你还是太年轻，你口中的那个姑娘，是专门骗人的。她哪里是要为爹娘办后事，也就是骗骗你这种没有经验的小伙子。你的珍珠，是被她顺走的。” -- 第47页 大海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一直注意着荷包，她怎么有机会拿走？” 周翼：“你不是说她突然扑到你怀里了吗？就是趁着那段时间顺走的。把你腰间的荷包偷走，再用提前备好的荷包来迷惑你。” 大海星惊了，他把空荷包拿出来，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颜色、样式和图案十分相似，但并不是他的荷包。 大海星深深的震惊，人类太可怕了，还是待在海里好。 到了刺桐镇，周翼还要在镇上买些东西，大海星下了马车，朝念一海走去。 远远的，瞧见陆潜的身影，大海星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他叼了根狗尾巴草，朝陆潜走去。 走到陆潜身边，他拍了拍陆潜的肩，龇着一口大白牙，“你好啊，大兄弟！” 第25章 她的爹爹在哪儿？ 你闭上眼，我给你变…… 陆潜转过身, 径直映入眼帘的，便是大海星那一头毛栗子般的短发。 大海星上来就和他称兄道弟，倒是自来熟。 不过陆潜并未生起不快, 来到念一海的这段时间，他见过不少镇上的百姓, 那些人性格淳朴热情又粗犷，和面前的这个郎君一样。 陆潜淡声道：“阁下可是有事？” 大海星把狗尾巴草从嘴里取下来, 阁下？这个称呼听起来不错, 透着文雅。 大海星嘿嘿笑了笑, “我没事。” 在他化成人形之前，因着陆钰下令要找到是何人救了陆潜，趁他偷吃食物的时候, 陆潜把他提溜一下提起来，让他给甜棠托话，还威胁他，要把他下锅蒸鸡蛋羹。 他虽然个头矮，可他也要面子啊！当时他怂怂的不敢反抗, 现在他化成人形了, 喊陆潜一句“大兄弟”，也算是占些口头便宜。 他现在是人形, 陆潜肯定不认识他, 大海星又道：“我叫李辰星, 听说你是太子殿下，你来到念一海有段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啊？” 陆潜目光落在大海星身上，这位李小公子的声音，和大海星一模一样, 刚刚他差点以为是大海星在和他说话。 陆潜若有所思，两人的声音如此相似，未免太巧合了些。 陆潜薄唇动了动，“ 这倒是说不准。” “哦！”大海星想了想，继续试探着陆潜，“太子殿下在念一海住了这么久，可在海里见过一些奇特的东西？” 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陆潜话里带着几分探究，“李公子这是何意？念一海宁静悠然，景致也不错，除此之外，我不曾见过其他东西。” 大海星摸着下巴，不错不错，陆潜没有把念一海有人鱼和海里的生物有灵智的秘密说出来。 该试探的，都试探过了，大海星上下打量着陆潜，暗中比了下身高。 啧，他没有陆潜有钱，没有陆潜身份高贵，没有陆潜长得俊，这就算了，没想到，个头也比不上陆潜，踮着脚才能和他齐平。这真是一个让人悲伤的发现！ 大海星急着回去见棠梨，便不说废话了，“太子殿下，我去那边逛逛，不打扰你了。” 陆潜望着大海星离开，突然出现的李辰星，身上有种莫名的诡异和奇怪。 李辰星面生，不像是刺桐镇上的人家，然观他的动作，对念一海十分熟悉，他到底是什么人？ ＊ 大海星朝海岛走去，陆潜住在海边，导致他只能找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化成原形。 为了不让陆潜发现，大海星朝最里面的一个小岛走去，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他才变成海星回到海底。 刚到海底，大海星大大咧咧的声音便传进来，“甜棠，我回来啦！” 海里的大白鲨游过来，“大海星，好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大海星高兴的道：“嘻嘻，我化形了，去安溪县待了几天。” “这样啊！” 大白鲨点点头，“甜棠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你快点回去吧，省得让她担心你。” “甜棠生病了？”大海星脸色一变，急匆匆游回海底。 他在安溪县吃着香喷喷的卤猪蹄，美滋滋的，棠梨却生病了。大海星心里生出自责，飞快回去，“甜棠，你哪里不舒服？” 不用见到大海星，听着声音，棠梨就知道是大海星回来了。 两靥的小梨涡露出来，等大海星进来洞穴，棠梨笑吟吟的看着他，“我现在好多了，你别太担心。你这几天怎么样，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大海星跳到棠梨身边，“你先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不然我不放心。” 棠梨：“不是大问题，我快长出双腿了，龟爷爷和章鱼精他们说这是正常的症状，你就放心吧。” “这就好。”大海星心里的自责散去，把这几天的经历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低着头，愧疚的道：“甜棠，是我太蠢了，你给我的珍珠被骗子偷走了。” 大海星的性子棠梨清楚，他本就不是心细如发谨慎小心的人，又是第一次去到人间。 棠梨：“窃贼难防，事先你也不知道她会欺骗你。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在念一海，金银珠宝对我们来说和石头差不多，没有用处，可在人间，有些人为了一个铜板能打得头破血流。大海星，以后你要多长几个心眼。” “我知道了。”大海星应下来，“甜棠，我还是搭太子身边那个侍卫的马车回来的，他还挺好的，愿意送我一程。后来我还见到了太子，我试探了他几句，他也没有把你和我的存在说出去。” -- 第48页 “陆潜认出你了吗？”棠梨问道。 “没有，他怎么可能认出我？”大海星道：“ 我还喊了他一声大兄弟，嘿嘿。” “ 太子知道他有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兄弟吗？”棠梨打趣道：“你尽量不要出现在陆潜面前，省得他认出你。” 大海星：“嗯，我有分寸。甜棠，接下来我就不出去了，省得再被人骗，再说了，我一个人去人间，还要让你担心我，等你能去到岸上了，我们一起去。” “好呀。” 她和大海星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一块儿，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要关系深厚，谁都无法抛下对方一个人逍遥享乐。 大海星离开后，甜棠单手托腮，想起了陆潜。 大海星在陆潜面前露了面，而陆潜是太子，凡事胸有城府，洞察一切，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识破大海星的伪装。 —————————— 周翼回来后，把马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卸下，说着闲话，“殿下，卑职回来的路上，见到一个小兄弟，一头短发，身上的袍子倒是不菲，看起来像是还俗不久的和尚。” “他也是刺桐镇人，在安溪县被人骗了，荷包里的珍珠全被偷走了，没银子坐车回来，卑职便送他一程。” 周翼的描述，和李辰星对上了。陆潜神色一动，放下手中书卷，“那人可是姓李？” 周翼吃惊：“殿下怎么知道？” “方才我遇到了他。” 陆潜思忖着，李辰星也有一荷包的珍珠，他联想到小人鱼送给他的珍珠。 巧合太多，便不只是巧合。 周翼又出声，打断陆潜的思绪，“殿下，卑职把海贼的事情告诉王县令了，王县令说他马上派人去巡查剿匪，王县令还要来探望您，卑职按照您的吩咐，说您要静心休养，不让他过来。” 陆潜“嗯”了一声，想起一件事，“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让你爹备上几份节礼，一份送到凉州，一份送到京城。” 端午将临，送到凉州的节礼，是给陆潜的两位舅舅准备的，送去京城的，则是给太后、陆潜的恩师以及留在京城的顾家人准备的。 顾家是他的外祖家，太后是他的祖母，也是顾家出来的女儿。 周翼应了声，“卑职这就去准备，只是，殿下，要给皇上和其他几位皇子准备节礼吗？” 陆潜神色淡漠，“不必。” 周翼一愣，有心想劝几句，但又没有说一句话。别说殿下对皇上有怨，便是他，心里也是有怨的。 ＊ 临近端午，刺桐镇越发热闹。端午又名“五月节”，包粽子、龙舟比赛、佩戴香囊、泡雄黄酒等，有许多风俗。有些人家还会在门上插几根艾草，驱虫辟邪。 今年的端午只他们三人，周来提前几天开始准备，咸甜口的粽子各包了一些，他又从茶罐里拿出一斤茶叶，辅以粗盐，在小炉子上翻炒。 坐在葡萄架子下，周翼连吃几个肉粽子，“爹，你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陆潜看了一眼，解释道：“周叔在炒午时盐。” “还是殿下见多识广，老奴到了泉州，才知道有这个习俗。”周来加根木柴，解释道：“这是泉州特有的风俗，在端午正午的时候，炒午时盐充当药茶。等你肚子不舒服或是吃错了东西，喝几杯药茶，颇是有效。” “这样啊，那待会我要泡一杯尝一尝。”说着话，周翼又吃一个粽子，“爹，在京城，都是甜粽子，吃都吃腻了，这里的肉粽子倒是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周来转头看向陆潜，“殿下，要不老奴给您剥一个肉粽？” “不用。”陆潜转了下玉扳指，“周叔，你装几个粽子，待会我要用。” 自从小人鱼一尾巴把他扫到海里，小人鱼忙着在海底绣鲛绡，来海面的时间少了不少，陆潜与她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今个是端午，小人鱼应当会喜欢蜜粽。 陆潜出去院子前，把梨木桌上躺着的长命缕也带上了。 ＊ 海边，棠梨把一头乌发散下来，她刚刚洗过头，来到海面晒头发，顺便晒太阳。 如云般的一头长发柔散披在细肩，乌黑丰泽，等发尾的水渍褪去，棠梨拿出一根青色的发带，绑在头发上。 小人鱼也是爱美的，即便生活在海里，她会每天洗头发，装饰的发带也有各种颜色。 大海星懒洋洋瞧着她的动作，手里拿着一根艾草，随意晃着，“甜棠，今个是什么好日子？镇上好热闹啊，还有不少人来海边摘艾草。” 念一海边上长着一小片艾草，看到镇上的百姓采了不少艾草，大海星也拿了两根回来，其中一根是给棠梨的。 棠梨道：“刺桐镇临海，有许多虫蛇，今天是端午节，折艾草用来驱散虫蚁。” “怪不得这么热闹。”大海星艳羡的望着刺桐镇的方向。 棠梨看出他眼底的羡慕，“今个去摆摊的肯定不少，还有许多龙舟，大海星，你喜欢热闹，不用在海里陪着我，你去镇上看龙舟比赛吧。” 大海星犹豫不决，去安溪县的经历，伤害到了他脆弱的心灵。他脑子笨，又没有经验，看不出别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害怕再次遭受毒打、上当受骗。 大海星心有余悸，“我还是在海里陪着你吧。我没有银子，之前的那身衣服也不能穿了，要是去镇上，还是只能拿着珍珠买东西，那些人肯定又要把我当成骗子。” -- 第49页 看到他委屈的小模样，棠梨忍不住笑出来，“你那身绸缎袍子拿到海面上晒一晒，应该还能穿。” “算了，太麻烦了。”大海星懒得动。 远方飘来阵阵香味，大海星的鼻翼动了动，咽一口口水，“要是能吃到粽子就好了。” 说粽子，粽子就到了。 日光倾泻而下，璀璨明亮，陆潜单手拎着食盒，紫色的外衫下摆，随着走动而扬起。 寻常郎君很难把紫色的衣服穿得好看，可陆潜有一副好皮囊，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十分的清贵俊朗。 瞧见小人鱼纤柔的背影，陆潜走过来，“甜姑娘。” 棠梨循着声音看过去，眸里有些微惊讶，“ 陆潜？你怎么来了？” 端午是团圆的日子，陆潜不应该在小院子里和周来父子俩待在一块吗？ “我来给你…”，说到这儿，陆潜话语一顿，余光看到礁石上的大海星，“给你们送些粽子。” 大海星从礁石上爬起来，惊喜的道：“粽子？大兄…”，他赶忙改口，“太子，你太好了，我正想吃粽子呢！” 陆潜狐疑的看他一眼，若是没有猜错，刚才大海星未说完的话是“大兄弟”这三个字，大海星和那天与他搭话的李辰星太过相像。 陆潜暂时将怀疑压在心底，道：“ 端午佳节，带些粽子给你们解解馋。大海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念一海的？” 大海星含糊不清的道：“有一段时间了，前不久我去其他海域逛了逛。” 陆潜把食盒打开，放在礁石边，大海星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吃起来。 陆潜拿起一个蜜粽，剥去粽叶，递给棠梨，“甜姑娘，可要尝一尝？” 棠梨愣了愣，她把陆潜扫到了海里，可陆潜与她相处时，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 棠梨接过来，“谢谢。” 她小咬一口，糯米软糯，蜜枣甜香，入口还带着竹叶的清新。 棠梨满足的甩甩鱼尾巴，“好次。” 陆潜勾了勾唇，“这里面还有蛋黄粽和八宝粽，你都可以尝一尝。” 棠梨弯眸浅笑，“好。” 棠梨又尝了一个八宝粽，吃完后，她眼巴巴望着剩下的蛋黄粽，有心想尝一下，可是肚子鼓鼓的，吃不下了，只得作罢。 棠梨笑着道：“太好吃了！陆潜，托你的福，让我和大海星吃到了粽子。” 大海星还在吃，嘴巴鼓鼓囊囊的，插话道：“是啊，太子，谢谢你。” 陆潜轻笑着摇头，“无需这么客气。” 只是举手之劳，小人鱼和大海星总是对他道谢，比许多人类都要讲究礼节。 大海星顺口问了一嘴，“太子，你在念一海待了这么久，京城有人给你送东西或是写信吗？” 陆潜回道：“外祖家给我写了信，还送了节礼。” “外祖家？”一旁的棠梨听到这话，好奇的问道：“那皇上没有给你写信吗？” 陆潜唇角的笑意还在，只是看上去，多了些清冷的意味，“没有。” 棠梨没有和太多人类接触过，不知道寻常父子是怎么相处的。 可棠若幽还在的时候，棠若幽愿意每天和自己的女儿待在一块儿，陪着她。 棠梨不解的道：“你是皇上的儿子，远离京城这么长时间，皇上不会想你吗？” 想他？陆潜自嘲的笑了笑，天家父子缘薄，皇上有许多儿子，皇上真正疼宠的，不是他。 先帝继位时，天下大乱，镇国公顾庭青在凉州一待就是三十年，出生入死，为先帝和大邺平定天下。 镇国公顾庭青的两个儿子，分别为顾厉晟和顾厉扬，是陆潜的大舅舅和二舅舅。 陆潜的两位舅舅亦是接下镇国公的衣钵，在边关保家卫国，十几年来无诏不得入京觐见、与家人团圆。 而陆潜的母妃，则是顾家最小的女儿，在京中娇生惯养长大。 顾贵妃入宫，一来是顾太后的意思，想要借此巩固顾家的地位；二来，则是让当今皇上对顾家放心。 当今皇上，并非顾太后的亲生儿子，顾太后怀有过身孕，却因后宫嫔妃的算计，未能诞下皇子。 顾太后在一众皇子中，挑中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把他推上帝位。 皇帝登基后，顾太后偶会插手朝中大事，皇帝与她意见分左的次数并不少。 顾太后又让皇帝纳陆潜的母妃成为贵妃，皇上立储时，顾太后也是属意陆潜为太子。 碍于孝道，皇上对顾太后孝顺有加，对顾家也是格外看重，屡屡赏赐。 只是，愈是处于高位，愈是无法舍弃权势。皇上对顾家的不满，不是一日两日了。 皇上想要建一座行宫，顾太后不允；皇上在边关安插人手，瓦解顾家的军权，可惜皇上识人不清，他安插的那位将军，在某次作战时犯了大错，贻误战机，致使大邺战败。 陆潜的大舅舅顾厉晟按照军法处置了那人，皇帝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怀疑顾家人是故意借此机会除掉他派去的人手。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皇上与顾家的分歧越来越多，不可调和。 皇上疑心太重，唯恐外戚干政、顾家权倾朝野，找准机会废掉陆潜的储君之位，这段时间又筹谋着收回顾家的军权。 顾家与皇上中间横亘着权势和争斗，这种情况下，皇上不仅仅是他的父亲。 -- 第50页 陆潜看向棠梨，“君君臣臣，我是皇上的儿子，也是皇上的臣子，更是他手里的一粒棋子，所以，皇上不会拉下脸面给我写信。” 棠梨怔怔的看着陆潜，感叹道：“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可真奇怪，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总是斗来斗去。” 陆潜的爹爹对他不好，棠梨一时感同身受，想起自己的爹爹。 她马上就要及笄，却不知道爹爹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棠梨叹口气，回过神，陆潜和她一样可怜。 不能白白吃陆潜的粽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潜，棠梨想了想，揪着他的衣袍晃了晃，“你闭上眼，我给你变一个东西出来，好不好？” 第26章 我很喜欢 是想让你高兴，不是为了让你…… 陆潜微微低头, 小人鱼轻轻拽着他的衣衫，指尖葱白，陆潜的目光移到棠梨的脸上, 她的一双眸子如春水清婉，盈盈一笑, 装着他的身影。 棠梨脸上的笑靥明亮，像是一束光, 直直照进陆潜的心底。 陆潜不由得轻笑起来, 闭上双眸, “好。” 眼见陆潜闭上眼睛，棠梨左右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面飘着一朵扶桑花。 棠梨游过去, 拿起扶桑花，花瓣上还沾着清澈的水滴，艳丽动人。 游回礁石边，棠梨把花背到身后，“你可以睁开眼睛啦。” 说着话, 她把花递过去。 小人鱼软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潜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小人鱼手里拿着一朵花。 他有些诧异, 撩袍俯身, 与唐棠梨面对着面, 接过扶桑花，“为什么要送给我？” “我不高兴的时候, 看见好看的小花小草，心情会舒服许多。棠梨弯着眸子，“今天是端午节, 没有亲人在身边陪着你不要紧，你不要不开心呀！送你一朵小花花，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 这个回答，出乎陆潜的意料，顾贵妃离世，他不再是太子，经历过人情冷暖，皇上和他的兄弟，把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他的身上。 陪着他来到泉州的，是周来和周翼。周来父子俩对他很是忠心，可他们是男子，不似女子心思细腻，想不到安慰陆潜，也不敢在陆潜面前提到皇上。 小人鱼却“变出来”小小的一朵花，送给他，哄着他。这朵花并不贵重，小人鱼却稚嫩又认真的给予着他关心。 棠梨的善意，宛若初夏汩汩清溪，流进陆潜的心头。 他漆色的眸子漾起温柔，握紧手里的扶桑花，“甜姑娘，我很喜欢这朵花。” 棠梨对上陆潜的眼睛，她有种感觉，以前陆潜在她面前是温煦和善的，可那股温柔，更像是陆潜出于自身良好的修养以及对一个宠物的喜欢。 陆潜是储君，有着君子之风，加之棠梨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陆潜对她很是照顾。 她是人鱼，不是人，陆潜对于一只小猫，或是一头白鹿，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可是，此刻的陆潜不一样，他的温柔和欢喜，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他和她处在平等的位置，他在真正的对她释放着感谢。 棠梨：“你喜欢就好。” 这是娘亲告诉她的，不要吝啬于释放善意，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她也会感受到暖意。 陆潜含笑道：“甜姑娘，谢谢。” ＊ 一旁的大海星把食盒里的粽子吃完了，他擦擦嘴巴擦擦手，打了个饱嗝，看着陆潜手里的花，转头对着棠梨道：“甜棠，我的花呢？” 棠梨道：“没有呀！” 大海星挠挠脑袋，“为什么？咱们俩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不给我呀？我不仅没有爹爹，我还没有娘亲，今个我的心情也不好。” 棠梨噗嗤笑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你哪里心情不好？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大海星嘴硬道：“我这是化悲愤为食欲，你不懂。” 不能厚此薄彼，棠梨道：“好啦，等明天我给你编顶花环，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大海星又高兴起来，“甜棠，你真好！” 陆潜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说起来，小人鱼和大海星算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深厚，好在大海星不是鲛人，小人鱼应当不会喜欢上他。 这个想法出现在心头，陆潜有些怔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小人鱼喜欢谁，与他有关吗？ 大海星吃饱喝足后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顺嘴说道：“镇上有龙舟比赛，不能去看，好可惜呀！错过今年，就要再等一年。” 听到这话，陆潜看向棠梨，“你想看赛龙舟吗？” “想。”棠梨老实回答，“不过人多眼杂，我不能去看。” 凡是热闹的地方，棠梨都不能去，在及笄之前，她只能待在念一海。 “今个海上风平浪静，适合赛龙舟。” 陆潜唇角勾了勾，“甜姑娘，你先别回去海底。” 棠梨不知道陆潜在卖什么关子，她点点头，“好。” 陆潜匆匆回去，把扶桑花放在书房，而后唤来周翼，“你去镇上多找些壮汉，让他们来念一海赛龙舟。” 周翼摸不着头脑，“殿下，您不是不喜欢被人打扰吗？若是让他们来念一海，今个可有得闹腾。” “无妨，就当是让海里的鱼虾跟着热闹热闹。”陆潜温声道。 周翼虽不清楚自家殿下为何有这样的吩咐，但是能够闹腾一天，他很是乐意，“好嘞，殿下，卑职这就去准备。” -- 第51页 陆潜是天潢贵胄，他的吩咐，镇上的百姓都会听从，很快，许多人划着龙舟到了念一海。 海面宽阔，风平浪静，日光暖融，正是适合大展身手，男男女女进行着比赛，岸边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陆潜站在岸边，高声道：“今日胜出者，赏银五十两。若是女方胜出，赏银再加十两。” 一听有这么多赏银，在场之人划船也更有劲了，各个合不拢嘴，齐声高喊：“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在比赛之前，身强力壮的汉子请龙祭神，点香烛，烧纸钱。 参加比赛的不仅有男子，更有女子。力气大、善水性的妇人穿着一身便利的短衣短裤，精神飒爽。 随着哨声响起，众人奋力划船，争相竞渡，水花四溅。 棠梨和大海星在远处，眺望着激烈的比赛，一会儿这条船在前面，一会儿另一条船后来居上。 听着有节奏的鼓点，哪怕不能近前观看，棠梨一颗心也情不自禁跟着紧张起来。 棠梨忍不住感叹道：“太精彩了。” 大海星也看得来劲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甜棠，我想去凑热闹。” 棠梨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你去吧，化成人形要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 “嗯。”大海星穿上那身在安溪县买的袍子，湿漉漉的，但他也不在意，反正现在天气热，一会儿就吹干了。 他悄咪咪找个无人的地方，化成人形，甫一上岸，就撞到了陆潜。 大海星打着招呼，“太子，你好啊！” 又撞上李辰星，陆潜端详着他，出声道：“李公子怎么在这里？” 说多错多，省得被陆潜识破，大海星：“我来参加龙舟比赛，不说了，我过去了。” 大海星一溜烟跑走，陆潜望着他离开，和李辰星的这次遇见，更让陆潜笃定他身上藏着猫腻。 李辰星给人的感觉，和大海星如出一辙。 陆潜眉头微皱，心头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念一海的生物可以化成人形？ 如果这个想法是真的，也太匪夷所思了！ 龙舟比赛持续到半下午才结束，镇上的百姓陆续散去。 陆潜找到棠梨的时候，小人鱼还在海面。 陆潜出声，“甜姑娘，只有你在这里，大海星呢？” “大海星他凑热闹去了。”棠梨接着道：“陆潜，赛龙舟好热闹啊，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看到女子也可以参加比赛，等我…”，棠梨顿了一下，“等以后我有机会了，我也要感受一下。” 说这些话的时候，棠梨的眸子亮晶晶的，因太过激动，小脸儿也是红扑扑的。 “会有机会的。”陆潜打趣道：“甜姑娘的鱼尾巴可以把我扫到海里，想来赛龙舟的时候，比许多郎君都要有力气。” 棠梨瞄他一眼，不好意思笑了笑，太丢人了，陆潜还记着这件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看龙舟比赛，我今天真的很高兴。陆潜，是因为你，我才能看到这些，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我没有银子，没有多少学识，不能去到岸上，好像，没有能报恩的地方。” 陆潜笑了笑，俯身望着棠梨，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甜姑娘，我做这些事情，是想让你高兴，不是为了让你报恩。” 正如小人鱼送给他那朵扶桑花一样，不掺杂其他想法。 与陆潜四目相对，棠梨心里甜甜的，她没有吃糖，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难怪书中的小美人鱼会喜欢上渣男主，这样的陆潜，确实很难让人抗拒。 棠梨抿唇笑起来，“谢谢你。” “甜姑娘，端午这天，大邺还有一个习俗，要佩戴长命缕，祈福纳吉。”陆潜说着话，把五色长命缕拿出来，递到棠梨面前。 五色长命缕纤长精致，躺在陆潜的掌心，棠梨一时感概颇深，“我知道这个东西，我娘还在的时候，她也给我带过长命缕，我娘说小孩子都要戴的，才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只是，后来我娘不在了，没有人给我准备这些东西了。” 小人鱼的娘亲不在了，陆潜声音又多了些温柔，“我来给你系上，可以吗？” 棠梨浅浅笑着，“好。” 她伸出手，陆潜动作轻轻的给她系着红绳。 从棠梨的角度来看，陆潜的睫毛乌黑浓长，微微垂着，他的鼻子很挺，他的肌肤也很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人。 现在的太子，好像不那么渣了！ ＊ 大海星凑热闹参加比赛，虽然最后没拿到第一，但名次也不差，是第三名，也得到了奖赏。 他出了一身汗，兴致勃勃回到海底。 “甜棠，太子殿下为人挺不错的，给我们送粽子吃，知道我们想看赛龙舟，又特意给我们准备。他也很大方，今个参加比赛的人，都有奖赏。” 大海星对棠梨讲起白天的事情，“划船的时候，我听旁边的人提到了太子，说太子这样的郎君，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如果太子是寻常人家的郎君，怕是家中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平了。” 棠梨笑起来，这倒是实话，可惜啊，太子不是一般人，真龙跌入了深渊，也不是所有的女子可以接近的。 太子早晚会回到京城的，根据书中的情节，他心里还装着一个却而不得的白月光呢。 -- 第52页 临睡前，棠梨拿起白玉膏，指尖儿点了一点，涂在腰间，这几天抹了白玉膏，腰间和腹部的不舒服缓解了不少。 陆潜给她白玉膏，让她看到了龙舟比赛，她却残忍的把他扫到海里，她还欺瞒了陆潜许多事情。 望着手腕上的长命缕，棠梨出神，很快，她又坐直身子，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对老天爷忏悔：“老天爷爷，我不想欺瞒陆潜的，只是，他和我不是一类人，我也是为了我和大海星的安危着想。这段时间我说了谎话，老天爷爷，您千万别和我这个小人鱼一般见识，等我化成人形去到人间，我一定多做好事。” 好啦，忏悔结束，棠梨心满意足的睡觉，老天爷一定会原谅她的。 第27章 她和陆潜也太有缘了 不如我来给你启蒙…… 宣政殿中, 皇帝把手里的奏折合上，看向旁边埋案整理折子的陆霖，“霖儿, 工部尚书卢勤年事已高，多次奏请告老还乡。眼下大臣举荐的有三人, 第一个，是工部侍郎刘季, 第二个, 是在工部待过几年的李永绍, 至于第三个人，也办过工部的差事。这人与你有些关系，是你的舅舅陈端明, 你认为何人适合接替工部尚书一职？” 陆霖头戴玉冠，桌一件宽袖常服，腰间束着玉带。 他和陆潜的长相有几分相像，只不过陆潜年少清隽，温润中不乏熏灼的气宇和锋芒, 而陆霖, 看起来与世无争、温润无锋。 陆霖微微一笑，道：“父皇, 儿臣认为刘季更适合。刘季在侍郎一职上待了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管是家世、年纪还是资历，他更能服众。” 皇上眉头微皱, 并不满意陆霖的回答。 陈端明是陆霖的舅舅，陆霖为了避嫌，不会直接推举自己外祖家的亲人。 剩下的两个人, 刘季在工部多年不假，可此人能力不足，魄力不够，若是仅凭着苦劳选拔官员，整个大邺不就乱套了？ 至于李永绍，又太过油滑浮躁。工部虽比不上吏部和户部，可工部其属有四，管辖着天下的屯田、水利、城池、宫殿府邸、工匠、山泽等。即便是修建一座府邸，里面的讲究也多着呢，差事枯燥，却不可大意。 工部需要的是能沉心静气的官员，李永绍明显不适合。 陆霖的做法，皇上不难猜出来，虽他举荐了刘季，可刘季和李永绍皆难担重任，最终工部尚书还是要落到他舅舅陈端明的头上。 他这个大儿子，有几分小聪明，既避了嫌，彰显着公正，又让自家人得了好处。 只是，这些小聪明用到别处，皇上许是会夸赞他，用在朝廷大事、官员调任上，私心太重了点。 皇上暗暗叹口气，把同样的事情交由陆潜处理，陆潜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能者居之，何人能够胜任，他便会举荐那位臣子。 是陆霖成为太子的时间太短，没有掌握储君之术，还是他私心太重，私心凌驾于朝政大事？ 处在为人父的位置上，皇上更希望是前者。他出了声，“行了，今个是端午，朕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陆霖没急着起身，“父皇，您更认可哪位臣子担任工部尚书？” 皇上心里有了主意，然不欲透露，“此事稍后再议，端午佳节，不说公事了，你回去陪陪太子妃和孩子，朕去向你祖母请安。” 陆霖起身作揖，“儿子告退，儿臣祝父皇端午安康。” 皇上应道：“嗯，去吧。” 陆霖离开后，皇上揉了揉眉头，问着宣政殿的太监总管汪夏，“泉州那边可送来书信和节礼了？” 汪夏犹豫一下，打量着皇上的神色，才道：“禀皇上，泉州那边没有动静。” 皇上诧异的道：“连节礼都没有？” 汪夏的身子躬得更低了些，“是。” 皇上一掌拍在案桌上，面色不虞，“怎么，陆潜对朕有怨，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父皇了吗？” 汪夏赶紧劝道：“皇上，泉州在万里之外，许是三皇子准备的节礼在路上耽搁了，过几日就能送到京城。” 皇上脸上的不快稍淡了些，“去母后宫里。” 到了顾太后的宫里，顾太后满脸笑意，正看着陆潜写的信。她一见到皇上，唇角的笑意褪了些，“皇上怎么有时间来哀家这里？” “今日是端午佳节，朕理当尽孝，陪着母后说会儿话。” 顾太后之前还和皇上维持着明面上的母子关系，自陆潜被皇上废掉储君之后，顾太后算是彻底看清皇上的心思，“你不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你翅膀硬了，嫌弃哀家挡了你的路，用不着对哀家尽孝。” 皇上沉声道：“母后这话是何意？朕能登上皇位，全要仰仗母后，这份恩情，朕一直记得。母后也到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何必操心其他事情！” 顾太后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皇上要尽孝，便不能只有口头表示，他亲手给太后剥了一个蜜粽。 瞧见白瓷碟里晶莹殷红的荔枝，皇上没话找话道，“最近没有进贡荔枝，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潜儿送来的节礼，潜儿远在泉州，还惦记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即便不能回京，也记着哀家喜欢吃荔枝，特意给哀家送来几筐，还给哀家写了信。”顾太后的话里带着讽刺，“怎么，你是潜儿的父皇，没有收到这些东西吗？” -- 第53页 皇上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同时，他心里还起了一股怒火。 他以为是陆潜准备的节礼没有送到，没想到，他这个儿子根本就没有给他准备，陆潜眼里还有他这个父皇吗？ 瞧着皇上不快的模样，顾太后倒是舒畅了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哀家困了，要小憩一会儿，就不留皇上了。” 皇上冷着脸，直起身，“那朕就先走了。” 他大步朝御花园走去，成为天下的君主后，他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憋屈，先是亲生儿子不把他放到眼里，接着又被太后赶了出去。 汪夏上前一步，“皇上消消气，三皇子还年轻，再有两年才弱冠，年轻人都这样，不懂事，不理解长辈的苦心，又拉不下面子。” “三皇子以前最亲近皇上，顾贵妃也常常吃皇上您的醋，说三皇子最崇敬的人是您。想来三皇子经历了这么多，一时没有转变心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这才没有给您准备节礼。” 皇上长出一口气，汪夏的这几番话，让他想起了逝去的顾贵妃。 顾贵妃国色天香，一颦一笑倾城动人，陪在他身边近二十年，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娇柔中又有着顾家人的刚直，为他生下陆潜。 回想起一家三人往日相处的情景，皇上心里的怒火散去，“潜儿对朕有怨，他是朕的儿子，不该是朕的仇人，难不成朕会与他一般见识？” 汪夏出着主意，“正是这个理儿，三皇子以为皇上您厌弃了他，所以不敢给您写信，不妨皇上给三皇子赏赐些东西，让三皇子知道您心里是有他这个儿子的。” 皇上听进去了，“潜儿去泉州的一路上，遇到几次行刺，受了不少伤，你多挑一些贵重的药材送到泉州，再派一个御医过去给潜儿调理身子。” 汪夏躬身应道：“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准备。” 顾贵妃性子直爽，又是心善之人，汪夏受过顾贵妃的恩惠，可惜天妒红颜，顾贵妃这么早便病逝了。 想到这儿，汪夏叹口气，帝王无情，心中只有权势，若是顾贵妃还活着，经历了这一切，对她来说未尝不是种折磨。 ＊ 距离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棠梨辛苦多日，可算把及笄那天要穿的鲛绡准备得差不多。 这天，她来到海面，找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了几个字，她不能一直当一条没有学识的小人鱼啊，多认识些字，等去到人家，不至于被人欺骗。 过一会儿，她放下树枝，懒洋洋晒着太阳，恰好，又遇见了陆潜。 她和陆潜也太有缘了吧，每次她来到海面，都能撞见陆潜。 不过，棠梨转念一想，只陆潜和周来父子住在念一海，遇见陆潜，也不算太奇怪。 棠梨对他挥挥手，打着招呼，“太子，好巧啊！” 陆潜墨眸含笑，走过去。 这不是巧合，棠梨来到海面，时常待在此处的礁石，他知道这一点儿，来念一海悠闲散步时，也总是走到这里，看看小人鱼在不在。 暖融融的日光洒下，棠梨靠着礁石，鱼尾巴甩了甩，杏眸半垂着，生出浅浅的困意。 陆潜看着她，“甜姑娘，已经是夏天，我时常见你来到海面，你不怕晒黑吗？” 棠梨眨眨眼睛，“ 可能是鲛人自身体质的缘故，我不会被晒黑的。小时候，海里一个年龄大的章鱼精告诉我，小孩子多晒太阳才能长大。我为了快点长高，便养成了晒太阳的习惯。” 陆潜唇角扬起，“我也听过这样的说法，不瞒甜姑娘，我幼时也做过这种事情。我外祖父武艺高超，我的舅舅和几位表哥皆是身量魁梧高大。四五岁的时候，我跟着我舅舅习武，那时我的个头比不上几位表哥，我便时常在炎日的午时待在外面。” 棠梨笑起来，“那你是不是晒成黑炭了？” “是。”陆潜温声道：“当时母妃很生气，觉得我太黑了，没有之前白净，在我沐浴的时候，母妃还吩咐下人往浴桶添了些女子才用的玉露。” 棠梨眸子明亮，和陆潜有了共同话题，“ 我娘和你娘一样，我娘也不希望我晒成一个黑丫头，因为我那时候身子弱，我娘担心我晒太多太阳会适得其反。” 她是小人鱼，陆潜是太子，有着天翻地覆的身份差异，可在他们俩小的时候，做过同样幼稚的事情。 陆潜移过视线，看见沙滩上写着几个字，字体称不上清丽婉扬，胜在工整，没有残缺一笔一划。 陆潜问道：“甜姑娘，这可是你写的字？” “是的。”棠梨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学识不多，想多练习几个字，不至于遇到复杂的字不认识。太子，你能不能帮我买几本教人识字的书啊？” 小人鱼好学有上进心，这又出乎陆潜的意料，陆潜道：“索性我闲来无事，不如我来给你启蒙？” 第28章 弄清陆潜的身份 原来陆潜不是渣男主…… 陆潜是太子, 想必熟读四书五经，能让陆潜教她读书认字，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棠梨想了想, 浅浅一笑，“好。” 她之所以答应, 一来，她认识的人只有陆潜, 跟着陆潜多识些字, 等她及笄后去到人间, 不会因着没学识而吃亏。 第二个原因，通过这段时间与陆潜的相处，棠梨想明白了许多, 也反省了许多。 就算陆潜日后会变成书中的渣男主，可眼下他没有恶意，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棠梨不能够根据书中的剧情来对待陆潜，不分青红皂白硬要和他拉开距离, 是没有必要的。 -- 第54页 只要她不喜欢陆潜、不被陆潜的甜言蜜语蛊惑就好了。 不管陆潜是什么样的人, 陆潜愿意教她识字，棠梨还是很感激的, “我没有多少学识, 字写的也不好看, 你给我启蒙，估计需要费很多的心思, 多谢你，陆潜！” “ 皇上有许多儿子，陆霖、陆钰还有我, 我们几个年纪稍长，至于剩下的兄弟，好几个还在跟着太傅读书。我最小的一个兄弟，才三岁半，我曾教过他背诗练字，他坐不住，总想跑出去玩闹。”目光落到棠梨的脸上，陆潜道：“所以，我有些经验，甜姑娘不用太担心。” 棠梨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可她都快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陆潜三岁半的弟弟。如果启蒙的时候，她还没有陆潜的弟弟进度快，那可太丢人了。 “嗯。”棠梨应了一声，从明天起，她一定要努力识字呀。 回到海底，棠梨找到大海星，“ 大海星，陆潜说要给我启蒙，你要跟着我一起吗？” 刚刚大海星在海底遇到一头海豚，两人相约明天打一架，“不了吧！明天我要和海豚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棠梨怀疑的看着他，“海豚精性格温顺，他怎么会和你打架？” 大海星嘿嘿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了，肯定又是你嘴欠，先招惹人家的。”棠梨有些无语，不过在海里就是这样，讲究的是武力值，“你能行吗？” 大海星一脸笃定，很有把握，“以前是不行，现在我可以用人形和他打架啊！” “好叭。”棠梨没多说什么，大海星就是爱动爱闹的性格，就算这会儿劝他打消念头，早晚他还是要去打架，“打不过海豚的话，你就赶快跑走，千万别逞强，知道了吗？” “知道啦。”大海星敷衍的点点头，以前是他个头太矮，不占优势，明天的比试，他一定不会输。 ＊ 临睡前，想到从明天起，她可以认识很多很多的字，棠梨唇边带着笑，心满意足的睡去。 翌日上午，陆潜递给棠梨一本书，“甜姑娘，启蒙多是从千字文开始，你先看一遍有没有不认识的字？” 棠梨打开第一页，低头看着，“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字，我都不认识，后面也有一些我不熟悉的字。” 陆潜明白了，复杂的字，小人鱼都不太熟悉，“既然这样，今日我先教你前几句，待会儿我告诉你这些字的读法和意思。” “好。” 棠梨鱼尾巴甩了甩，很是认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小人鱼挺聪明，没费太长时间，便把千字文前面几句熟记于心。 陆潜赞赏的道：“甜姑娘很是聪颖，今天先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启蒙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你把不熟悉的字再练一下。” 棠梨看了看，没有看到笔墨，“我在沙滩上练字吗？” 陆潜递给她一根树枝，“是，这样你更方便些。” 棠梨对着书，一笔一划的在沙滩上写起来，望着出现的一个个大字，她弯眸浅笑，等以后她认识很多字了，娘亲在天有灵，也会为她高兴的。 陆潜眸光温柔，注意着棠梨的动作，如果小人鱼是人类女子，她应当会很上进，会十分珍惜启蒙的机会。 ＊ 棠梨刚回到海底，就见到鼻青脸肿的大海星。 大海星撇撇嘴，“甜棠，海豚精太不友好了，使劲下死手。” 昨天晚上，棠梨就觉得大海星不一定能打过海豚精，念一海的海豚有灵智又聪明，有着天然的优势。 棠梨安慰道：“打不过也没关系，你别难过呀。” 大海星低着头，“我就是觉得没面子，以后再遇见海豚精，我怎么好意思在他面前嘚瑟？” “就算你打赢了他，又能怎么样？海上霸主的名头，也不会落到你头上！”棠梨道：“大海星，等我们去到人间，你想好你要做什么了吗？” 大海星挠挠头，“胸口碎大石？卖艺为生？” 棠梨：“你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有珍珠，我们俩吃喝不用发愁，可如果遇到意外了呢？我们还是要提前规划妥当。你想想你喜欢做什么，等你想清楚了，来告诉我。” 大海星呆呆的应了一声好，“好。” 他在念一海长大，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与海里的鱼虾嬉笑玩耍打架斗殴，他还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棠梨提醒的对。 第二天，棠梨又去到海面跟着陆潜读书，两人正说着话，棠梨听到远方传话说话声，小手揪上陆潜的衣袖，晃了晃。 陆潜声音一顿，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太子，有人来了。”棠梨轻声道，她指了指方向，“可能是来找你的，我先去那边，待会儿再过来。” 棠梨话音落下，朝远处的礁石游去。 看着小人鱼的身影渐渐消失，陆潜这才起身，移回视线。 海滩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王春方。 周翼引着那群人过来，“殿下，京城来人了。” 陆潜颌首，示意知道了。 王春方走近，与上次来到念一海相比，他眉间的皱纹舒展开，多了些谄媚恭谨的笑，“下官拜见殿下。” 陆潜淡声道：“王县令可是有事？” “殿下前不久受了伤，皇上政务繁忙之余，仍惦记着殿下的身体，派了太医署的刘太医来到泉州。” -- 第55页 陆潜眉峰微扬，这倒是有意思。他没有给皇上准备端午的节礼，等于是挑战了皇上身为君主和父亲的权威，依照皇上的性子，定然会十分不悦。没想到，皇上赶着派太医过来。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皇上高高在上，以为派了一个太医来到泉州，就可以抹去父子间的那条裂缝。 他以为他在关心自己的儿子，以为陆潜会感恩戴德地接下这些赏赐，继续充当他手中的一粒棋子。 眼见陆潜不出声，王春方心里犯起嘀咕，陆潜来到念一海这么长时间，皇上不闻不问，明眼可见皇上厌弃了废太子。是以，他没有急着来拜见陆潜。 然而皇上派了御医过来，可见心里是记挂着陆潜的，再等一段时间，皇上彻底消了气，陆潜回京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断然不可得罪陆潜，之前是他大意了。 氵包氵末 王春方道：“殿下，这位就是京城而来的刘太医。” “下官见过殿下。”刘太医拱手作揖：“下官奉皇上的命，来为殿下调理身子，皇上还特意打开库房，让下官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过来。” 刘太医乘船近一个月时间，刚下了船，又乘马车赶到念一海，这会儿脸色发白，身上的袍子皱皱巴巴，看起来不怎么精神。 陆潜出了声，“刘太医奔波数日，辛苦了，周翼，送刘太医和王县令去休息，我稍后再回去。” 王春方一行人离开海边，陆潜转过身，找寻着小人鱼的身影。 突然，水面泛起波浪，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棠梨从礁石后探出脑袋，眉眼弯弯，“嘿！我在这儿！” 陆潜忍不住失笑，小人鱼这是在故意吓唬他，“ 京城来人了，安溪县的王县令也过来了，明天我再教你剩下的千字文。” 棠梨摆摆手，“去吧去吧，你的正事要紧。刚好我也学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呢。” 小人鱼调皮可爱，又善解人意，灵动与润秀并存，而不矛盾。这样的小人鱼，一定很受海底生物和鲛人族的喜欢。 陆潜把这个想法压到心底，叮嘱道：“你记得待会儿练一下今天的大字。” 棠梨：“知道啦，你快回去吧，别让王县令和刘太医等急了。” 等陆潜离开，棠梨晒了一会儿太阳，和游过来的小锦鲤精说了会儿闲话，而后她拿起树枝写着大字，绚烂的日光落在她的侧脸，映衬的她侧脸精致姣好。 ＊ 周翼给王县令和刘太医奉了茶，周来则与他们俩说着客套话，打听了一些京城的事情。 等陆潜进屋坐下，周太阳赶忙起身，“殿下，容下官为您把个脉。” “嗯。”陆潜伸出手。 刘太医：“殿下身子无恙，伤势恢复得也很不错，这样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陆潜收回手，“ 劳皇上挂心。” 听到这话，刘太医心里一咯噔，三皇子这是连一声“父皇”都不愿意称呼了。 皇上派他来到泉州，明面上让他为陆潜调理身子，实则是要修复皇上与三皇子的父子情。 可三皇子不买账，这可怎么办？ 刘太医：“国事繁忙，皇上日理万机，不曾有多少得闲的时间。下官来到泉州，正是说明皇上惦记着殿下，殿下得空了，还请给皇上写封信，关怀一下皇上的龙体。” 下官出发前，太…”，刘太医顿了一下，“大皇子也嘱咐下官要好生为殿下调理。” 陆霖惯是会做面子功夫，陆潜摩/挲着玉扳指，声音平静，“有陆霖、陆钰为皇上分担国事，还有刘太医和太医署一众御医为皇上调理身子，皇上定然龙体无恙，我倒是帮不上什么忙。给皇上写信，也是徒惹皇上生气。” 啧，看来皇上与三皇子之间的矛盾，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调和了，刘太医不再提这件事，写了一张方子，交给周来，“周总管，殿下已经痊愈，只是腹部受了两次的伤，难保会有影响。我配好了药材，一日一副，还请周总管每天给殿下熬上一副汤药。” 周来接过方子，“好。” 王县令则向陆潜回禀着海贼的事情，“殿下，下官派出四百人手，严格巡视了念一海还有其他海域，共抓捕八十六名海贼。” 王春方这次的差事完成的不错，陆潜道：“不错，王县令辛苦了。” “这是下官的职责，说起来也是下官的疏忽，才让那几个海贼趁机袭击了殿下。若非殿下让周侍卫跑了一趟，来提醒下官，下官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这件事。安溪县临海，时有海贼出没，百姓遭受困扰，殿下此举，是在为百姓谋福祉。” 王春芳滔滔不绝拍着马屁，陆潜抬手，示意他停下来，沉声道：“王大人，纵然剿灭了一部分海贼，想来更多的还藏匿于海上，不可大意。入夏海贼频繁出没，还望王大人时常派人巡视，注意着海上的异动。你是安溪县的父母官，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阿大阿二和阿三兄弟几个胆敢肆无忌惮的对他下手，除了这几人生性胆大、利欲熏心的缘故，更多的，和王春方的不作为脱不了干系。 海贼肆虐，极善水性，可藏匿于海上和海岛，行踪隐蔽，比山匪更难对付。 王春方初任安溪县的县令时，曾组织过剿匪的行动，然人手不足，加之没有经验，大半人马命丧海贼之手。 -- 第56页 海贼甚至用王春方妻儿的安危来威胁他。就此，王春方心有余悸，不敢与海贼面对面的对上。 王春方的不作为，养大了海贼的贪欲和胆子，他们越发嚣张，烧杀掳掠，沿海百姓也因此受到伤害。 若非陆潜来到了念一海，怕是不会清楚王春方尸位素餐、办事不力的情况。这次，有他施压敲打，王春方无奈，才下令捉捕海贼。 王春方一愣，听出陆潜话里的意思，三皇子这是在不满他办事不力，他赶紧道：“下官自当尽心尽力，还请殿下放心。” 陆潜不欲再多说，“这里只几间屋子，周翼，你去刺桐镇给刘太医安排住处。至于王大人还有县衙的事务要处理，我就不留王大人了。” 王春方很有眼色的道：“下官就不打扰殿下了，等殿下有空了，下官再来拜见殿下。” 王春方离开后，周翼带着刘太医去了刺桐镇。 周来收拾着刘太医带来的药材，“ 殿下，左厢房还有一间空房，收拾一下，刘太医也能住下。” “他上了年纪，想来住不惯，还是不折腾他了。”陆潜唇角溢着浅笑，更何况，刘太医待在这里，他也不方便和小人鱼见面。 周来又道：“殿下，刘太医平日只为皇上调理身子，难不成皇上这是想您了？想要把您召回京城，不然怎么会派他来到泉州。” 陆潜起身，立在轩窗旁，眺望着窗外的芭蕉，“若我回到京城，怕是皇上和陆霖要寝食难安了。” 他曾是真心崇拜皇上的，皇上当初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被顾太后选中，脱颖而出成为帝王，皇上有野心有手段。 他跟着皇上学了不少储君之道，学的多了，两人间的父子情越来越淡薄。 “那位王县令，这次过来，脸上讨好的笑一直没消失，这人有几分小聪明。”周来提到王春方，说是小聪明，其实是个老滑头。 他边收拾着药材，边说着闲话，“王县令有个女儿，叫王言遥，听闻及笄不久，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说亲，最近王县令和王夫人在为王言遥相看亲事。” 陆潜没仔细听这些话，他想起了棠梨，小人鱼快要及笄了，等她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该她什么及笄礼好呢？ ＊ 刘太医在刺桐镇待了几日，绞尽脑汁在陆潜面前为皇上美言，然陆潜总有法子避过这个话题。 刘太医叹口气，经历这么多事情，三皇子的城府比以往还要深沉，没有弱冠，他却猜不出三皇子心里在想什么。 刘太医不能一直待在泉州，在刺桐镇停留七八天，他启程回京，“殿下，下官还要回去伺候皇上的龙体，殿下远离京城，也要多保重身体。” 陆潜：“皇上国事繁忙，也请刘太医照顾好皇上。皇祖母年事已高，劳烦刘太医给皇祖母托句话，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我，也不要为顾家而劳心。” “听闻端午的时候殿下给太后送去了荔枝，那一段时间太后娘娘脸上时常挂着笑意，想来是殿下的功劳。” 刘太医接着为难的道：“皇上也想知道殿下的近况，殿下，下官总不能空手而归。” 陆潜看向远处高大的椰子树，视线冷漠，出声吩咐，“周翼，你去摘几筐椰子，让刘太医带回京城。” 就这么，刘太医带着几筐椰子回到了京城，得，幸亏三皇子没让他带几筐念一海的沙子送给皇上，不然他还真没法子交差。 ———————— 刘太医在的那几天，棠梨不方便来到海面，耽误了学习的进度。刘太医走的第二天，棠梨又跟着陆潜学习千字文。 远远瞧见棠梨，老乌龟慢悠悠游过来，“甜棠，好久没见你了，你在干什么呢？” “龟爷爷。”棠梨笑起来，“您怎么有心思来海面上了？” 老乌龟是出了名的懒，宁愿待在念一海一动不动，也不愿化成人形待在人间。 “人老了，也要时常活动活动身子骨。”老乌龟笑眯眯的道。 “我在跟着陆潜识字。”棠梨介绍道：“陆潜，这是念一海的乌龟爷爷，龟爷爷是前不久搬来念一海的。” 陆潜微微颌首，冲老乌龟打了个招呼。 老乌龟开着玩笑，“这个郎君倒是俊，配咱们甜棠正好。” 棠梨脸红了红，怎么念一海的生物都爱打趣她和陆潜啊！ “龟爷爷，你刚才说自己老了，这话我可不同意，您有心思打趣我，我瞧着您这是童心未泯。” “行了，我就不说笑了。我年纪大了，可说不过你这个小人鱼。你继续跟着陆公子读书，我在一旁看着就行。” 棠梨点点头，不再和老乌龟说话，她看着陆潜在沙滩上写下两行字，“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这是千字文里的句子，陆潜读了一遍。 棠梨初时还没有反应，等听到陆潜读到“潜”字的时候，她眉心皱了皱，涌出几分疑惑。 注意着她的神色，陆潜温声道：“怎么了？” 棠梨满是不解，指了指，“这个不是‘霖’字吗？” “不是。”陆潜耐心的解释，“这个字是我的名字，陆潜的潜。” 棠梨：？？？ 这是潜字？ 棠梨回想起《一胎二宝》书里的剧情，好家伙，感情她一直以来混淆了陆潜的名字，把陆潜错认成了太子陆霖！ -- 第57页 棠梨算是彻底弄清楚了，书中被她救了的渣男主是陆霖，而实际来到念一海、被她一尾巴扫到海里的是陆潜。 棠梨揪了下指尖，既诧异又心虚，这个乌龙可太大了。 渣太子，不对，划掉，呜呜呜，真正的渣男主还在京城，她让陆潜背了这么多的锅。 第29章 别哭 陆潜擦着她的眼角，“别哭！”…… 谨慎起见, 棠梨把“霖”字了写出来，又问道：“这是什么字？” “霖。”陆潜道：“我对你提到过大皇子的名字，他正是单名一个‘霖’字。” 棠梨攥紧手里的树枝, 轻叹口气，她不仅是一条没有多少文化的小人鱼, 还是一条有些傻的小人鱼。 她竟然把陆潜扫到了海里，棠梨脸颊红红的, 赶紧用手心捂着脸, 这下子真是没脸见人了。 想到什么, 棠梨默默把手放下，看向老乌龟，幽幽地道：“龟爷爷, 您不是说这是‘霖’字吗？” 老乌龟靠近看了看，咳嗽几声，同样很心虚，“人老了，眼睛花看不清楚了。” 棠梨抿抿唇, “龟爷爷, 您坑我坑得好惨啊！” 老乌龟摸不着头脑，“甜棠, 龟爷爷怎么坑你了？” 棠梨抽抽鼻子, 欲哭无泪,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没事, 龟爷爷。” “那行吧，我不打扰你读书了。”说着话，老乌龟赶紧朝远处游去。 小人鱼这番表现, 不太对劲。陆潜注视着她，试探的问道：“甜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告诉我吗？” 棠梨咬了下唇瓣，娘亲告诉过她，犯了错误要用于认错，“我…我因为一些事情，之前一直误会你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虽然小人鱼是在认错，但这幅蔫蔫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陆潜墨眸含笑，模仿着棠梨的话语，“那我是什么样很坏很坏的人？” 棠梨犹豫一下，梦中那本书的剧情不能全部说出来，她挑拣一些，“我以为你是个见异思迁、只会说甜言蜜语哄骗女子、把其他人当替身的负心郎。” 陆潜俊朗的面上露出惊讶，难怪小人鱼之前一直抗拒与他接触太多，还用鱼尾巴把他扫到了海里。 陆潜轻笑一声，“甜姑娘，我还没有说亲，也没有意中人，但我想，我应该不是你口中的负心郎。” 棠梨利落的赔罪，“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陆潜不太在意，“误会解开了就好，只是，甜姑娘为何会以为我是个坏人。” “第一次在海面上救你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我，也救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是个大坏蛋，他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棠梨低下头，“后来又有许多巧合撞在了一块儿，我以为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你。” 原来是这样，小人鱼是个聪颖机灵的姑娘，想来不会只凭着一个简简单单的梦境，就断定他是个负心郎，她应该省略了一些内容。这些内容，可能不适让他知道。 若他没有猜错，在小人鱼的梦中，她救了一个负心郎，可见，小人鱼应当被那个男子欺负了。不然，也不至于之前对他抱着敌意。 陆潜心里生出一些念头，然而瞧着棠梨耷拉着小脑袋，情绪很是低落，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逗着她，“甜姑娘，你终于承认那日是你救了我，而不是大鲨鱼。” 棠梨愣了愣，想起第一次与陆潜见面发生的事情，是了，她不想让陆潜知道是她救了他，便掩耳盗铃，让大白鲨充当陆潜的救命恩人。 棠梨圆圆的眸子看着陆潜，真心实意的道：“我以为你就是那个负心郎，所以没对你说实话。陆潜，对不起呀！” 陆潜出声，“甜姑娘已经赔罪了，无需再赔罪。况且，你这样的做法称不上有错，若我是你，我会和你有同样的选择。你是鲛人，保护好自己是应该的。” 棠梨心生感动，陆潜这样的谅解她，是她错了，陆潜是好人，不是坏蛋！ 她把陆潜和陆霖弄混淆了，也就是说，陆潜不是书中的太子，而是书里的废太子。 棠梨回想着《一胎二宝》这本书的剧情，书里长篇大幅都是太子陆霖、女主李宝甄与她三个人的爱恨纠缠。 当然，男主女主是真爱，她一个小人鱼只是个替身、炮灰、踏脚鱼，在故事的中间就下线了。 至于陆潜，比她还要炮灰呢。 书里的情节显示，陆潜来到泉州，跟着他一道来的皇子是陆霖，而不是四皇子陆钰。 陆霖暗中吩咐周勇行刺陆潜，陆潜以一敌众，毫无畏惧。 当时，陆霖成为了太子，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天高皇帝远，只要陆潜没了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是他谋害了自己的亲兄弟，包括皇上。 所以，那天，陆霖也出现了，他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看着好戏，要亲眼看到陆潜死去的那一刻。 陆潜的外祖父和舅舅皆是武将，陆潜身着一身玄色锦袍，挥出冷刀，气势如虹，然，他身一人，到底难敌四拳，在杀了周翼带来的大半人手后，陆潜伤势严重，体力不支。 他凛冽的目光看向陆霖，少年郎长身玉立，巍峨如山，身上的肃杀之气令人畏惧，眼底的泪痣越发冷冽。 陆霖想要安然无恙，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陆潜临死，也要把陆霖拖下水，他挥刀刺向陆霖，刀刀刺中他的要害。 -- 第58页 最终，周勇一行人一个不留，陆霖也受了伤漂在海面上。 而陆潜伤痕累累，殷红的血如天边的夕阳般冷然，浸透了他玄色的锦袍，他倒在海里，昏迷过去，最终葬身大海。 陆潜运气不大好，没有被书里的小人鱼发现。棠梨来到海面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陆霖，出于好心，救了陆霖。 书里的废太子，光风霁月，性情刚正，有手段有能力。 发生奸/污赵美人与守阳道长的事情之前，陆潜年轻轻轻，却颇受文武百官的认可，不管是体统规矩、玩弄权术的手段，还是经手的差事，没有一丁点儿可以指摘的地方。 大皇子陆霖，一直把陆潜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陆霖佯装得与世无争，背地里不放过每一个为自己营造贤名的机会。赵美人还有守阳道长一事，也是他泼到陆潜身上的脏水。 他是皇后的儿子，既嫡又长，未来的大邺应该交到他的手里，这样才合乎宗法。 陆潜被废后，陆霖寝食难安，生怕陆潜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书中，陆霖被念一海的小人鱼救了后，一直留在念一海养伤， 听闻陆潜丧命的消息，陆霖长出一口气，彻底没有了顾虑和担忧。陆潜死了，宛若高山倾倒、猛兽囚笼，永远压在他头上、处处比他优秀的竞争对手没有了，其他皇子不足为惧。 几年后，皇上龙体欠安，被迫退位，大邺交到了陆霖的手里。 头两年，大邺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陆潜毫无帝王的气度，他日日担忧谋害废太子的事情被发现，看不得与废太子有关的一切。 他下令销毁与陆潜有关的一切史料和记载，留下的全是污蔑和造谣。 到了第三年，东南有海贼和倭寇里应外合，西北和北边则有外敌虎视眈眈。 加之陆霖派去的官员修建水利不力，中部地区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水灾，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无数百姓硬生生被饿死，随之而来的是飞速增长的粮价和成群的流民。 整个大邺处于动荡之中，风雨飘摇，战火纷飞，路边冻死骨不计其数，百姓惶惶不安。 陆霖虽是天子，可他没有足够的魄力和胆量，根本无法处理这么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如果是在休养生息的和顺年代，他倒是能当一个不功不过的守成之君。可此时的大邺，民不聊生，与外敌作战，节节败退，只得割地求和。 北边的数十座城池，被陆霖拱手让人，送给入侵大邺的北戎，等于把大邺的国土和防护割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陆霖无力再战，计划着迁都，把大邺从京城迁到杭州，苟延残喘两年，国势羸弱，大邺最终还是覆灭了。 无数的起义军揭竿而起，长驱直入杭州，陆霖主动投降，女主李宝甄则与陆霖苟且度日，凭借着把宫里嫔妃和公主孝敬给敌军，这对狗男女免受一死，奢靡度日。 当时，小人鱼棠梨已经化成泡沫好多年了，她算是逃过一劫，没有经受这些磨难。 再后来，新继位的君主看上了李宝甄，想要借此羞辱陆霖。李宝甄表面不从，实则小意逢迎，给陆霖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陆霖发现这些事后，没有胆量与君主反抗，挥剑刺向李宝甄，而后自刎身亡。 陆霖这个狗东西，懦弱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举动，惹怒了新朝的皇帝，遭殃的是留下来的大邺旧臣。大邺旧臣遭到新帝的清洗，无数清流朝臣深陷囹圄。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怀念废太子陆潜。 陆潜肃正，有胆识有计谋，他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正是意气张扬、雄心勃勃的年纪，他是大邺的希望，是大邺的未来。 如果坐上龙椅的是陆潜，陆潜会用自己的脊梁和身躯撑起大邺，奋战到最后一刻。 他绝不会抛下自己的臣子、嫔妃和儿女不管不顾，绝不会任由外敌入侵而卑躬屈膝，大邺也断然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早已作古的皇上泉下有知，不知道他是否会后悔当初废掉了陆潜？ 想到这儿，棠梨鼻尖突然有些酸。 即便她就是书里的小人鱼，可书里的剧情不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以前她把这本书当成一本话本子来看，除了对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书中其他的人，不管是男女主还是废太子陆潜，下场如何，她都不在意。 可现在不一样，陆潜就在她的面前，他是一个鲜活的、体面的、有气度的郎君。哪怕他经历了许多，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一丝情绪。 陆潜才十八岁，只比她年长三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还没有成亲，没有生儿育女，没有来得及见到疼宠他的顾太后和几位舅舅，葬身在冰冷的念一海。 他更该有让所有人羡慕的一切，他不该遭受书中的一切苦难。 这一刻，仿佛棠梨身处在书中，看到了陆潜葬身大海的场景，她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心头被难过的情绪包裹着，棠梨鼻尖更酸了，书中的棠梨救了陆霖，而陆霖杀害了陆潜。 如果她救的人是陆潜该有多好？如果她没有阴差阳错救错了人，陆潜不会丧命，大邺也不会民不聊生。 书中的小人鱼不认识陆潜，她做的一切事情，是无心之举，可棠梨总觉得，是她对不起陆潜。 -- 第59页 棠梨忍不住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盈在眼角。 她低着头，却突然感觉到眼角传来一丝温热，陆潜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着她的眼角，声音是少有的温润，“别哭！” 第30章 小人鱼又骗了他！ 你只对甜棠好，不对…… 眼角的触感温热, 棠梨怔怔的抬起头，杏眸湿漉漉的，对上陆潜的墨眸。 两人离得很近, 陆潜的声音也很是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棠梨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她小的时候, 她掉金豆子了，棠若幽也会轻轻柔柔得为她擦掉泪珠, 但和陆潜给她的感觉, 是不一样的。 这是第一次一个男子给她擦眼泪, 棠梨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描绘这种感觉，但她很清楚, 陆潜这样对她，和棠若幽是不一样的。 棠梨的脸颊突然有些热，她绞着手指，可能是陆潜离她离得太近的缘故吧。 这样一来，棠梨心中难过的情绪散了不少, 不再沉浸在方才的伤感中。 她点点头, 破涕为笑，“我不哭了。” 棠梨有了多余的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幸好她的眼泪只有落下来, 才能变成珍珠。 否则的话, 陆潜就要发现鲛人的秘密了，陆潜为她擦着金豆子, 低头一看，指腹上的泪珠变成了珍珠，怕是能吓他一跳。 她和别的人鱼不太一样, 棠梨在不同的情绪下，哭出来的珍珠颜色和形状也是不一样。心情高兴的时候落泪，是粉色圆润的珍珠；心情郁闷的时候，是蓝色稍微扁平的珍珠；悲伤难过的时候，是黑色的珍珠；财迷的时候，是金色圆滚滚的珍珠…… 这一点，棠若幽和棠梨不一样，棠若幽眼泪变成的珍珠，都是一种颜色，不会有其他变化。 棠若幽猜测，可能棠梨是人鱼和人类结合生下来的后代，所以棠梨和寻常的鲛人不一样。 还好还好，没有让陆潜看到她哭出来的珍珠，棠梨松了一口气儿，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让人类知道，不然她就要危险了。 小人鱼杏眸濛濛，越发显得眸子水润澄净，陆潜认识小人鱼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难过。 陆潜温声道：“方才为什么要哭？” 棠梨完全恢复情绪了，她道：“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太难过了，一时忍不住。不过，我这会儿已经好了，不会再哭了。” 陆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小人鱼误会了他不假，可小人鱼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然而，小人鱼因为这件事哭了鼻子。 小人鱼的心，像念一海的海水那样纯净。 陆潜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家的眼泪很珍贵，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流泪。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你救了我。否则，我可能在几个月前便葬身念一海了。” 这样的话，娘亲也对她说过。棠若幽在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叮嘱她不要轻易为男人流泪。 棠梨心里一暖，不再觉得愧疚。 实际发生的事情和书里的剧情不一样，陆潜还活着，而她也没有遇上陆霖。一定是老天爷爷不忍心她化成泡沫，她才这么幸运，避开了书里的剧情。 棠梨浅浅笑起来，“嗯。” 晚上回到海底，棠梨去掉头上的珍珠珠花，拿着梳子梳着头发，好久没有梦到白胡子老爷爷了，也没有再梦见那本书。 等下一次白胡子老爷爷出现在她的梦里，她一定要问清楚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 这场乌龙解释清楚后，棠梨与陆潜的关系亲近不少，学完千字文，陆潜又准备了《诗经》等其他书籍，给棠梨启蒙。 这天，大海星来到海面，他托着下巴听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打瞌睡。 陆潜讲解的内容并不枯燥，可大海星看到书中密密麻麻的字，困意立马爬了上来。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甜棠，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以后是当不了一个学富五车满肚子墨水的人了，还是打打杀杀这种不费脑子的事情更适合我。” “谁说杀打打杀杀不费脑子？”棠梨好笑的道：“ 只凭着一身蛮力，总有被人打败的一天。就算你想当一个小混混，也要当一个有脑子的小混混。” “是吗？” 大海星犹豫了，他转头看向陆潜，“ 太子，你应该认识很多大将军吧？那些将军在战场上杀敌，也需要看书吗？” 陆潜回道：“这是自然，作战讲究的不仅是双方的力量，还有出其不意的兵法和周全的计划。想要成为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更要熟读各类兵法。” “这样啊！”大海星挠挠脑袋，“那我努力努力，也多认识些字！” 陆潜来到念一海的那天，大海星见到了福船上林立的侍卫，他们着一身铠甲，腰间还挎着刀，威风极了，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后面几天，陆潜又多了一个学生，那就是大海星。 大海星进度慢，棠梨一遍可以记下的内容，大海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今天的功课完成后，棠梨对着大海星道：“你有哪里不清楚的，我给你讲，这样我也可以顺便温习一下。” 小人鱼和大海星靠得很近，棠梨认认真真指点着大海星练字，看到这一幕，陆潜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 他走过去，“甜姑娘，这是张婆子做的点心，你边用点心边休息，大海星交给我！” -- 第60页 陆潜真是太贴心了，给她和大海星启蒙，还给他们俩准备好吃的糕点。 棠梨接过来，拿了一小块，递给陆潜，笑吟吟的道：“你也吃呀！” 大海星眼巴巴的看着，“我也要。” 棠梨不答应，“等你把这几个字学会了，再让你吃。” 大海星欲哭无泪，望着盒子里的绿豆糕只流口水。眼不见心不烦，他默默移到一旁，在地上写着大字。 看到他这幅模样，棠梨和陆潜四目相对，忍俊不禁。 陆潜起身过去，指点着大海星写的字，“这里少了一笔。” 大海星停下动作，仔细一看，确实写错了。 陆潜道：“待会儿把这个字写上五十遍。” “五十遍？”大海星不服气，“为什么？甜棠之前也错字了，你只让她写了十遍，你这是区别对待。” 对，他没说错，陆潜就是区别对待。 棠梨学累了可以吃点心、喝玫瑰露，都是陆潜准备的。而他呢，只能在一旁咽口水。 棠梨有不懂的地方，陆潜耐心地讲了一遍又一遍，他却要把一个字写五十遍。 大海星接着控诉，“你只对甜棠好，不对我好。” 棠梨正在吃绿豆糕，听到这句话，她一下子呛着了。 轻咳几下，棠梨缓过来，“大海星，你别胡说，不然的话，你就写一百遍大字吧！” 什么叫陆潜只对她好，这样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大海星怂了，他背对陆潜和棠梨，不搭理他们俩。 陆潜唇角勾了勾，视线移到棠梨这边，眸里漾着笑意，其实，大海星没有说错，他确实对棠梨更用心。 ＊ 这边，刘太医带着几筐椰子回到京城，把陆潜的情况向皇上禀告。 陆潜就此取材送来几筐椰子，可真够敷衍，皇上心里不太舒坦，觉得陆潜没有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他就只让你给朕送这些东西，其他的没说什么？” 刘太医也是个老滑头，他哪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若是让皇上知道三皇子的态度，他也讨不到好。 回京的路上，刘太医便想好了说辞，“ 三皇子年轻，嘴上不说，可下官瞧着，三皇子心里是惦记着皇上的。在念一海的时候，三皇子嘱咐微臣要好生为皇上调理身子，每隔十日，一定要为皇上您把平安脉。三皇子还说，国事重要，但皇上的龙体更重要。” “他真这么说的？”皇上脸色缓和不少。 刘太医：“千真万确，微臣岂敢欺瞒皇上？” 闻言，皇上脸上浮出笑，不错，他是天子，是陆潜的父皇，陆潜就算对他有怨，又岂会不认他这个父皇？ 当然，皇上心里还残留着一点不舒坦，“那三皇子怎么只让你带了这几筐椰子回京，这东西能吃吗？” 刘太医在太医署待了多年，最是能摸清皇上的心思，“皇上有所不知，三皇子说椰子里有椰汁，椰汁清甜，有生津祛暑、益气润颜的功效，椰肉软滑，三皇子尝了很喜欢，特意吩咐微臣把这些椰子呈给皇上。三皇子还说，皇上坐拥五湖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是他的一点儿心意，让您、太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尝个鲜，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皇上这下满意了，吩咐汪夏，“去，弄些椰汁和椰肉，让朕尝一尝，再把这几筐椰子给太后和各宫送去，太后宫里多送些。” 皇上尝了口椰汁，清甜如水，好吃不好吃另说，他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确实稀罕。 皇上有些得意，仿佛刚才嫌弃这些椰子的人不是他，“潜儿心里是有朕的，远在泉州，还惦记着给朕送吃食。之前一直在想他会送什么东西给朕，朕想来想去，没想到会是椰子。” 一旁的太监总管汪夏顺着把话说下去，“是啊，皇上，金银珠宝、名迹古画纵然贵重，可三皇子准备的东西，更能看出心意。若不是格外亲近的人，三皇子岂会送些椰子回京？三皇子知道，不管他送什么东西，皇上您都是欢喜的。” 汪夏这话说到皇上心坎了，他叹口气，“潜儿从小养尊处优，如今去到泉州这么久，想来吃了不少苦。” 他没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纵然陆潜的外祖家是顾家，可陆潜到底是他的儿子。 陆霖和陆钰也分到了半筐椰子，陆钰满脸不屑，“大哥，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陆潜不就是送了几筐破椰子，父皇当成宝似的，挨个分给后宫嫔妃还有宫外的宗亲。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金贵东西！” 陆霖望着摆在案桌上的半筐椰子，神情凝重，“三弟确实是好手段。” 这些东西，在泉州应当不是稀罕物，陆潜偏偏有能耐，用不值几个铜板的东西，讨了皇上的欢心。 如果大多数人落到陆潜的境地，想来隔三差五要给皇上写封信，大谈特谈父子情，好让皇上把他召回京城。 陆潜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不冷不热，这不，坐不住的那个人，变成了皇上。 陆钰脑子里出现不少阴毒的计谋，猜测道：“大哥，你说，这些椰子里会不会被陆潜下了毒？我可不敢吃。” 陆霖眉头皱了皱，陆钰能说出这话，实在是没脑子，他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蠢吗？ 难怪陆钰之前没能除掉陆潜，若不是他无人可用，才不会拉拢这等蠢笨之人。 -- 第61页 —————— 夏日炎炎，头顶的太阳火辣辣，让人提不起精神，棠梨无精打采，“好热啊！” 陆潜端详着她，发现小人鱼苦夏，小脸儿瘦了一圈，下巴也更尖了，他吩咐灶房的张婆子准备些祛暑解热的冰饮。 陆潜把青瓷梅花盏递给棠梨，“看看这是什么？” 棠梨接过来，青瓷盏里有西瓜、蜜瓜和桃子，这些果子提前吊在井里，放上一晚上，第二天从井里拿出来，果实凉爽可口，里面还放了一层石蜜与牛乳。 棠梨尝了一块蜜桃，清凉甘甜，一下子把身上的燥热赶走大半，她感叹道：“太好吃了。” 棠梨有了胃口，小人鱼不再蔫蔫的，她瞄了瞄另外一份，商量道：“我还想吃，可以吗？” 陆潜没有答应，“不可贪凉，这些东西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棠梨没吃过瘾，“我力气大，身体也很健壮，不会有事的。” 贪吃的小人鱼，陆潜无奈，给她另盛了一碗酸梅汤，“ 酸梅汤里有乌梅、陈皮等，同样开胃祛暑，至于其他的，过两天再吃，好不好？” 陆潜接着道：“你不是快要及笄了吗？姑娘家和男子不一样，还是要多注意身子。” “好叭！” 棠梨没再坚持，喝上一口酸梅汤，鱼尾巴甩啊甩，“好喝。” “陆潜，你不知道，往年夏天，我和大海星只有在下雨的时候才会来到海面，平日待在海底，一动不动，因为太热啦，我没有胃口，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今年幸亏遇到了你，我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 小人鱼吃的高兴，陆潜唇角也不由得扬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张婆子给你准备，虽我不是太子了，还是能养活你一个小人鱼的。” 两人正说着闲话，海面又游过来一只海豚。 这只小海豚和棠梨不太熟悉，是循着酸梅汤的气味过来的。游近一看，她奶声奶气地道：“棠梨姐姐，你喝的是什么东西啊，我老远就闻到味道了。” 棠梨？陆潜一愣，下意识看向小人鱼，难不成这才是小人鱼的名字？ 小人鱼又骗了他！ 第31章 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准备给棠梨一个…… 这只海豚是个幼崽, 年岁不大，按照人类的年纪，她刚好三岁半。 海豚幼崽约莫三尺长, 全身都是乳白色，眼睛乌黑发亮, 说话也是奶声奶气的，很讨人喜欢。 棠梨摸了摸海豚幼崽的背, “我没有见过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棠梨姐姐？” 小海豚：“因为大海星和我爹爹吵过架, 我爹爹特意带着我去了大海星的洞穴，给我指认了他的长相，让我以后见到他, 千万不要客气。那个时候我也看见了棠梨姐姐，只是棠梨姐姐没有看见我，后来我爹爹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 听到这话，棠梨有几分无语，感情又是大海星惹出来的祸。 大海星真是太闹腾太嘴欠了, 个头不大, 武力值不强，却静不下来, 他到底和念一海多少生物斗殴吵闹过？ “小海豚, 我们千万不要向大海星学习, 随随便便与人吵架或是打架，是不对的。我们要做一个乖孩子, 不能主动欺负别人。当然了，如果被人欺负了，我们也不要忍气吞声。待会儿见到大海星了, 棠梨姐姐替你出头，训斥他一顿，好不好？” 小海豚的脑袋就着棠梨的手蹭了蹭，“好哒，棠梨姐姐最好了，我喜欢棠梨姐姐！” 棠梨弯了弯眸子，幼崽海豚太可爱了！ 想起小海豚之前问的问题，棠梨喂了她一口酸梅汤，“这是酸梅汤的，用来解暑止渴的，酸酸甜甜，好不好喝？” 小海豚舔舔嘴巴，“好喝！” 棠梨把瓷碗里剩余的酸梅汤都喂给了小海豚，小海豚心满意足，“谢谢棠梨姐姐。棠梨姐姐，我来海面上有一段时间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娘亲会着急的。” 棠梨贴心得给她擦擦嘴巴，“好，小海豚再见。” 一旁的陆潜一直没有出声，漆色的眸子注意着棠梨和幼崽海豚的动静。 小人鱼还没有及笄，自己还是个孩子，对待幼崽海豚，倒是温柔耐心。 小海豚离开后，棠梨眉眼弯弯转过身，把瓷碗放在食盒中，而后朝陆潜看去。 看到陆潜的神色时，棠梨脸色的笑意淡了些，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陆潜的眼神有些奇怪。 棠梨没多想，“怎么了吗？” 陆潜走到小人鱼的面前，蹲下身，与她面对面，薄唇动了动，“甜姑娘可否告诉我棠梨姐姐是何人？” 呀，不好了，刚刚小海豚把她的名字说漏嘴了，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棠梨眨眨眼睛，有些心虚，“我也没有告诉你我叫甜棠啊，是你之前误会了。” 陆潜没出声，小人鱼这话也不算完全有错，大海星一直称呼她为“甜棠”，是他先入为主把“甜棠”当成了小人鱼的名字，一口一个甜姑娘。 陆潜看看着她，“ 是我误会了不假，可我与你认识这么久，还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点心，你为何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 棠梨绞着手指，“对不起嘛！是我错了！我之前以为你是梦里的负心郎，所以不敢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你。后来乌龙解释清楚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让你误会这么久，突然告诉你的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始这个话题。 -- 第62页 “我也很愧疚，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我会找合适的机会，把我的名字告诉你的。其实，甜棠和棠梨没有多少差别，海里很多鱼虾都是用‘甜棠’来称呼我的，他们一般不叫我的名字。” 陆潜眉峰微扬，“你说我是负心郎，我倒觉得，棠姑娘才是个小没良心的。” 哎，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的不对，棠梨抿了抿唇，“好叭，我是个没良心的小人鱼！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呀？” 陆潜忍不住轻笑一声，刚刚那只三岁半的小海豚很可爱，可他觉得，棠梨比幼崽海豚可爱多了，“先欠着，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好叭！”棠梨点点头，抬眸注意着陆潜的神情，“你不生气了吧？” 陆潜勾了勾唇，“嗯。” 听到棠梨真实名字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更多的是吃惊。 自始至终，是他误会在先，难怪他第一次称呼棠梨为“甜姑娘”的时候，小人鱼和大海星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棠姑娘，你的名字是哪个‘梨’字？” “是大梨子的‘梨’。”棠梨说着话，用树枝在沙滩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陆潜看了一眼，墨眸含笑，人如其名，原来小人鱼不是甜姑娘，而是个甜甜的大梨子。 陆潜饶有兴致问道：“你喜欢吃梨吗？” 棠梨弯眸浅笑，“喜欢，梨子汁多肉甜，可好吃了。” 陆潜又问道：“棠姑娘，你娘亲为何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棠梨：“这不是娘亲给我取的名字，是我爹的意思。我娘说，她和我爹爹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定下了我的名字。如果是个女儿，就叫阿梨。” “你爹？”小人鱼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个的父亲，陆潜好奇的道：“棠姑娘，我冒昧的问一下，你爹还在吗？” “我…我不知道。”棠梨情绪低落下来，“他可能还在人世，也可能不在了，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小人鱼的身世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陆潜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很温柔，“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若是有机会，我替你找到你的父亲。” 棠梨浅浅笑起来，“好。” 虽然她就要及笄了，可大邺国土辽阔，她不知道爹爹在哪儿，不知道爹爹一丁点儿的消息，她去到人间又没有人脉，单凭她一个人，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爹爹的踪迹。如果能得到陆潜的帮忙，会节省很多时间。 再观察陆潜一段时间吧，如若陆潜是个值得让人相信的郎君，棠梨愿意把人鱼的秘密告诉他，从而让陆潜帮她找爹爹。 棠梨心里又在想，其实，她还有其他事情瞒着陆潜呢，比如她可以长出双腿，比如她的眼泪可以化成珍珠，再比如她的爹爹是人类。 这么算下来，她瞒了陆潜不少事情，若是陆潜知道了，肯定还会生气。 想到这儿，棠梨揪了揪陆潜的袖子，试探的问道：“陆潜，如果以后你发现我还有事情瞒着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生气啊？ 陆潜都要气笑了，感情小人鱼藏着许多秘密，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陆潜使坏逗着她，“这可不行。” ———————— 陆潜估算着时间，离小人鱼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最近一段时间，小人鱼需要给及笄那天穿的鲛绡收尾，很少来到海面，陆潜给她启蒙一事只得暂时停下。 陆潜不清楚鲛人的及笄与人间的女子有什么区别，在人间，及笄对于女儿家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不可忽视。京城的贵女及笄时，府中会举办盛大的宴席，宾客好友皆送上祝福和礼品。 既如此，陆潜不能没有表示。恰好小人鱼不需要跟着他一块读书，陆潜去到了刺桐镇。 镇上有几家首饰和布衣铺子，陆潜进去打量一周，没有看中。 镇上的衣裙布料一般，做工粗糙，珠花首饰也不是时兴的样式。 陆潜道：“周翼，去安溪县。” 难不成自家殿下是要给意中人送首饰？周翼嘿嘿笑起来，驾着马车朝安溪县出发。 马车在翠玉阁门前停下，翠玉阁是安溪县最大的首饰铺子，富贵人家的女眷常来这里挑选首饰。 翠玉阁的掌柜姓朱，他正在吩咐伙计整理柜台上的首饰盒子，抬头一看，只见门外进来一位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姿颀长，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清贵与气度，观其身上的锦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朱掌柜脸上生笑，迎上来，“贵客请进，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周翼道：“这是我家陆公子。” 朱掌柜笑着道：“陆公子请进。” “翠玉阁里面有各色步摇珠钗。”朱掌柜说着话，打开一个梨木盒子，“这支海棠花玉石步摇，是刚送来的，陆公子觉得如何？” 陆潜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翠玉阁里的珠钗，比京城差远了，样式寻常，制作珠钗的玉石也不是上好的质地。 陆潜没有出声，朱掌柜察言观色，意识到陆潜没有看上这根钗子，他笑着道：“看来公子是个眼光高的人。” “公子别急着走，等我一下，翠玉阁若只有这样的首饰，那我这铺子也成不了安溪县最大的首饰铺子。” 陆潜挑了挑眉峰，“那我要看看朱掌柜有什么镇店之宝。” -- 第63页 朱掌柜匆匆进去里间，不多时，他捧着一个细长的紫檀木匣子出来，他打开盒子的那一刻，盒子里躺着一支玉石梨花流苏步摇。 步摇通体莹润，没有一丝瑕疵，钗尾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梨花，而流苏坠着的是三个黄澄澄的梨子，看起来淡雅而不失灵动，小人鱼应该会喜欢。 朱掌柜注意着陆潜的神态，知晓这支步摇入了陆潜的眼，“陆公子，这支步摇全天下就这么一支，样式是店里的师傅静心打造的，原料是上好的玉石，瞧瞧这朵梨花和梨子，看起来像真的一样，簪在女子的头上，能引来蝴蝶也说不定。” “方才不拿出来，是因为这支步摇太过昂贵，县里没几个人能买得起。但我瞧公子气宇非凡，不是寻常人，我把翠玉阁的镇店之宝拿出来了，陆公子可要拿下？” 陆潜道：“多少银子？” 朱掌柜伸出手比划个数，“一百两。” 这倒也不贵，京城贵女一根簪子，就要上百两银子，陆潜一手负后，另一手拿着折扇，“朱掌柜把步摇包起来吧。” 又做成一笔生意，朱掌柜自然高兴得不得了，“陆公子是个爽快人。” 要知道市井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十来两银子，便是安溪县王县令家的女眷，也不能随随便便买下这么贵重的首饰，而这位陆公子出手阔绰，也只有他能买下这支步摇了。 朱掌柜吩咐店里的伙计把步摇包起来，他道：“陆公子出手阔绰，不知步摇是送给家中胞妹还是未婚妻啊？” 是给小人鱼的及笄礼，陆潜神色淡淡，“都不是。” 他和棠梨非亲非故，按照规矩，及笄的事情不应该由他张罗，然而小人鱼没有了娘亲，父亲也不在身边，只能由他代劳。 朱掌柜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小家碧玉，眉清目秀，着一身淡紫色绣菊纹锦裙。 朱掌柜脸上又挂上笑，“王小姐来了，快请进。” 朱掌柜口中的王小姐，正是王言遥。 王言遥身旁的丫鬟杜鹃道：“掌柜的，把店里上好的首饰拿出来让我家小姐挑选。” 王言遥甫一进去翠玉阁，便注意到了长身玉立的陆潜，等看清陆潜的长相。，她情不自禁攥紧手中的帕子，一颗心突然跳得快起来。 是陆潜，他怎么在这里？ 王言遥只与陆潜有一面之缘，可陆潜立在甲板上、锦袍随风扬起的场景，深深刻在王言遥的脑海里，她忘不了如此高贵优雅的陆潜。 王言遥克制着情绪，她缓缓走过去，力求步履轻缓婀娜，朝陆潜行礼，“小女见过殿下。” 陆潜正欲出去翠玉阁，闻言，目光落在王言遥身上，“你是？” 王言遥直起身子，“殿下有所不知，小女的爹爹是安溪县的王县令，殿下来到泉州的那日，福船曾在码头停留一段时间，小女有幸见过殿下一面。” 陆潜端详王言遥一眼，确实与王春方有四五分相似。 陆潜薄唇轻启，“王小姐不必多礼，我还有事，便不打扰王小姐。” 王言遥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与陆潜相处，她赶忙道：“殿下请留步，殿下不常来到安溪县，父亲时常挂念着殿下在念一海的饮食起居，若父亲知道您来了安溪县，一定很高兴。可否容小女回去禀告父亲一声，让父亲在府中为殿下设宴？” 王春方设宴，无非是说些恭维的话，没什么意思，陆潜眉眼淡漠，“王小姐的好意，陆某心领了，然王县令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叨扰你们二人了。” 话音落下，他撩袍出去翠玉阁。 王言遥呆呆的望着陆潜离开的身影，没能把陆潜请回王府，她心中很是遗憾，可一想到她见到了陆潜的面，还和他说了话，王言遥不禁微笑起来。 陆潜是她见过的身份最高贵、最俊朗、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郎君，前不久皇上还排了刘太医来到泉州给陆潜调理身子，说明陆潜并未失去圣宠。 眼下陆潜在念一海，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出去翠玉阁，陆潜又去了布衣铺子，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锦裙。他吩咐周翼往府城跑一趟，准备给棠梨一个惊喜。 第32章 对她以身相许的，只有陆潜 我希望你能…… 王言遥回到王府, 找到王县令，“爹，女儿今天在翠玉阁遇见了三皇子。” 王春方把茶盏放下, “你怎么不将三皇子请回府里？” “并非女儿没有想到，是三皇子没有同意。” “三皇子可还在安溪县, 为父这就去拜见三皇子。” 王春方说着话就要起来，王言遥拦着他, “爹爹, 三皇子离开县城了, 再者，我瞧三皇子是喜静之人，好像不喜欢被人打扰。” “爹爹, 三皇子是顾贵妃留下来的儿子，顾贵妃活着的时候冠宠六宫，圣上不会让三皇子一辈子待在念一海。爹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安溪县县令，一直未能调动。若是爹爹能入了三皇子的眼，于您的仕途也多有助益。” 王春方把玩着手中的两个金核桃, 安溪县偏远, 又无多少油水，继续把这个县令当下去, 并无多少前途可言。 他当然盼着成为京宫或是往上擢升, 可他一无政绩, 二无靠山，唯一能够仰仗的, 只有如今待在念一海的三皇子。 王春方心头生出一个想法，精明的目光落到王言遥的脸上。 -- 第64页 ＊ 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经过棠梨辛苦的练习绣工, 那天要穿的鲛绡终于准备妥当了。 棠梨笑吟吟欣赏着鲛绡，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丢娘亲的脸，不然她就要成为鲛人族的笑话了。 “甜棠，太好看了。”大海星小心翼翼摸着鲛绡，张着嘴巴感叹着，“别看我是男子，我也喜欢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到你身上一定很漂亮。” 棠梨：“说起来你化形挺突然的，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不如我把剩下的鲛绡裁一裁，给你做身……” 大海星高兴地抢话道：“是不是要给我做身袍子？” 棠梨笑眯眯，“是给你做一件裙子！” “裙子？”大海星惊了，“臭棠，我不喜欢你了。我是男子，穿你们女儿家的衣服做什么？” 大海星这会儿是人形状态，棠梨背着手，绕着他游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你个头高，皮肤又白，眉清目秀，若是穿一身鲛绡，我觉得肯定会很不错，估计比许多女子都漂亮。” 大海星很生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是铁骨铮铮威风凛凛的男子汉，臭棠，快把你的想法收起来，千万不能给我做裙子穿。” 大海星说完话，一溜烟走了，生怕棠梨再有其他想法。 棠梨弯了弯眸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已经想好要给大海星做什么样式的裙子了。 一连几日都在海底做鲛绡，这天，棠梨在海底悠然的逛着，和海里的鱼虾打个招呼，再欣赏一下海底的景致。 不知不觉，她游的远了些，再往前，就要出了念一海的海域，棠梨正准备转身回去，却闻到一股血腥味。 棠梨警惕打量一周，见并无异动，便顺着血腥味的方向游去。 没游多远，只见海底躺着一个着一身嫩桃色裙子的姑娘，血腥味也是从这个女子身上传来的。 棠梨游过去，女子周围的海水不见清澈，掺杂着血渍，只是，这个女子流的血和常人不大一样，并非纯正的红色，血迹中有股淡淡的金色。 因失血过多，该女子脸色苍白，眉眼紧闭，越发映衬出她姝丽的面孔。 棠梨轻轻出声：“好漂亮啊！” 女子头上还有两个小角角，小角角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天上的月华，银光闪闪，很是好看。 梨梨把指尖儿放在她的鼻子旁，还好，还有呼吸。 望着女子头上的小角角，棠梨不确定的道：“这是龙女吗？” 好在是在海里，借助海水，不需要多大力气，棠梨把这个女子带回了洞穴，给她擦了擦脸颊。 做完这一切，棠梨想了想，又把海底的老乌龟请了过来，“龟爷爷，她是龙女吗？” 老乌龟慢悠悠凑近一看，绿豆大的眼珠子瞪大了不少，激动的道：“是龙女，就是龙女！” 棠梨怀疑的又问了一句，“龟爷爷，您确定？” “你这孩子！”想起之前他搞出来的乌龙，老乌龟有点尴尬，“龟爷爷虽然把字认错了，但这次绝对没有认错人！” “在搬来念一海之前，我在的那片海域，是由龙王管辖的，海底有一个巨大的龙宫，是龙族的别宫。” “海里的龙王，和人间的皇帝一样，是万海之王，龙族之人时常去到各处别宫，巡视享乐。去年他们就来到了我在的海域，我也去别宫前看热闹去了，刚好见到了龙族的人，头上就是有两个小角，和这个姑娘头上的龙角一样。” “这样啊！” 看来龟爷爷这一次没认错人，棠梨道：“她流出来的血和人类不一样，是淡淡的金色。” 老乌龟确定的道：“那她就是龙女。龙女受伤挺严重的，甜棠，念一海西边有一种赤青草，可以止血，我去采一点过来。” 等到第二天，棠梨正在轻声和大海星说话，暖玉榻上的温浅浅长睫翘动，美目睁开。 她咳嗽几声，费力的做起来，迷茫的望着棠梨，“你是？” “你醒了？”棠梨笑着道：“我是念一海的人鱼，我叫棠梨，你受了伤，我把你带回来了！” “念一海？” 温浅浅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她下意识去看棠梨淡金色的鱼尾巴。 棠梨的鱼尾在幽深的海水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美轮美奂。 近百年来人鱼越发稀少，每片海域只剩下那么一两个，即便温浅浅是龙女，也甚少见过人鱼，何况，还是如此肤如凝脂、貌若春花的小人鱼。 她感激的道：“多谢棠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我叫温浅浅。” 棠梨游过来，扶着温浅浅靠在床头，“温姑娘，你是龙女，是吗？” 温浅浅点点头，“是。” “哇！甜棠，真的是龙女。”棠梨还没有说话，大海星张着嘴巴嚷嚷着。 棠梨好笑的道：“你把你的嗓门收一收，别吓坏了浅浅。” 温浅浅靠着床头，目光在棠梨和大海星之间来回移动，虽是第一次见到棠梨，可棠梨给她的感觉十分的舒服，就像是沐浴在日光下昂扬生长的一朵花，给人的感觉淡然又温暖。 温浅浅咬了咬唇，“棠姑娘，我…我可以称呼你甜棠吗？” 棠梨眉眼弯弯，“可以呀！海里的生物都是这样叫我的。” 许是两个人年龄相仿，哪怕认识的时间不长，棠梨和温浅浅却是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 -- 第65页 因着温浅浅要养伤，棠梨每日待在海底陪着她，念一海其他生物和老乌龟也会过来，洞穴里每天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有这么多人陪着，棠梨乐不思蜀，把岸上的陆潜抛到脑后去了。 ＊ 小人鱼一天没出现，两天没出现，一晃眼过去了五六日，还是不见棠梨的身影。 陆潜去到海面，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漆色的眸子微垂。 念一海无边无垠，是小人鱼的家，却是他永远无法触碰到的世界。 他只能等着小人鱼来到海面，他不知道小人鱼有哪些好朋友，不知道小人鱼在海底是怎么生活的。 小人鱼不主动联系他，他就无法见到棠梨。 他想着给棠梨准备一个惊喜，小人鱼却是个小没良心的。 陆潜吩咐周翼拿来一盘子烧鸡，而后打发他回去。 不多时，在海面上四处游荡的大海星闻见香味，飞速的游过来。 大海星咽一咽口水，“ 太子，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陆潜俯下身子，看着他，“想吃？” 大海星：“当然想吃，太香了，我口水都能流三尺了。” 陆潜淡声道：“你把棠梨带来，这盘烧鸡都是你的。” 大海星直盯盯看着盘子里的烧鸡，顺口道：“你找甜棠做什么？甜棠忙着呢。” 陆潜没回答，而是道：“如果棠梨没有出现，这盘烧鸡就会被周翼拿回去。” 大海星气得够呛，“你和臭棠一样，都是坏人！” 臭棠要让他穿女装，陆潜倒好，用烧鸡来威胁他。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识时务，大海星不放心的道：“我把甜棠叫到海面上来，烧鸡你可得给我留着，一定要给我留着。” 臭棠？听到这话，陆潜眸里生出笑意，大海星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还给小人鱼取了这么一个外号。 温浅浅伤势严重，陪着老乌龟、小锦鲤精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体力不支睡下了。 棠梨则送着老乌龟一行人出去，她看见大海星风风火火朝她跑过来。 棠梨不解的问道：“你怎么这么急啊？” “甜棠，陆潜要见你，快，去晚了我的烧鸡就没有了。” 呀，她把陆潜抛到脑后了。 用完了就扔，是她做的不对，棠梨惭愧的跟着大海星到了海面，大海星抱着烧鸡游到一边，大口朵颐。 棠梨羞愧的笑了笑，“陆潜，不好意思呀，我这几天有事情，没有来找你。不过你放心，你布置的功课，我都有认真温习。” 没见到棠梨前，陆潜还想着要严肃一点，让小人鱼以为他不高兴了。可小人鱼主动认错，又甜又乖，没有一个男子可以抵抗得了。 他出了声，“棠姑娘，你在海底有什么事情？” “前几天我在海里救了一个人。” 小人鱼又救人了，陆潜摩/挲下玉扳指，“是男子还是女子？” 棠梨：？？？ 棠梨很奇怪，“为什么你第一反应是这个问题？” 陆潜撩袍坐在海边的礁石，与棠梨四目相对，“因为，棠姑娘救了这么多的人，如果是男子，他缠着你报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可怎么办？” 棠梨脸颊陡然染上一层浅浅的红，圆圆的眸子瞪了陆潜一眼，嘟囔道：“我又不是貌若天仙的大美人，不会有人缠着我报恩的。” 再说了，陆潜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这般“厚脸皮”要对她以身相许的男子，只有陆潜！ 陆潜勾了勾唇，如皎月朝霞般俊逸，如幽潭般的眼眸，静黑无波，只装着棠梨一个人，话里带着不着痕迹的探究，“我还以为你被其他男子缠着，才没有时间来到海面。” 棠梨赶快摇头，“没有其他男子，我救的那个人是个姑娘。” 话语落下，她朝陆潜摆摆手，示意陆潜靠近些，轻声道：“那个姑娘是龙女。” “龙女？”陆潜眉宇间透着一些讶异。 棠梨：“是啊，你很吃惊对不对？我刚救了浅浅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陆潜微哂，“我第一次见到人鱼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棠梨琢磨着陆潜这句话的意思，按理说，陆潜第一次见到鲛人，应该是与她见面的那次，可陆潜话里，不是这个意思，好像另有其人。 她不确定的问道：“你还见过其他人鱼吗？” 陆潜“嗯”了一声，“我九岁那年来过念一海，见过一条粉嫩嫩婴儿肥的小人鱼。” 棠梨正欲点头，突然，她动作一顿，想起来幼时的事情，怔怔的看着陆潜，不会这么巧吧？ 棠梨樱唇微张，“你见到那条小人鱼是什么颜色的尾巴，和你说了什么话？” 陆潜温声道：“和你一样，是淡金色的鱼尾，那次，她没有和我说话。所以，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人鱼是不会说话的。” 棠梨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念一海淡金色的鱼尾的鲛人只她一个，也就是说，当时她遇到的那个小郎君是陆潜！她和陆潜早就见过面了！ 惊讶过后，棠梨噗嗤笑出来，“你见到的小人鱼，应该是我。” 陆潜一愣，有些意外，可又不算太意外，毕竟当年那条小小的人鱼，圆圆的鹅蛋脸和棠梨很相似。他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如今，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 第66页 原来，早在他和棠梨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俩就见过彼此了。 “当时，你还许了诺言，对不对？”棠梨眸子弯了弯，“你说，你要是把念一海有鲛人的事情说出去，你就娶不到媳妇儿。” “你还记得？”陆潜轻笑出来，“那时候福船上有很多将军和侍卫，闲着无事时，他们会说些类似的玩笑，耳濡目染，我才会许下这样的诺言。” “没想到，那个小郎君竟然是你。”棠梨心里生出不少感叹，怪不得见到陆潜之后，她在梦中梦到了这件事。 原来，一切都有征兆，她和陆潜也太有缘了些。 棠梨声音软软的，“鉴于你是个好人，不是个大坏蛋，只要你一直遵守诺言，我希望你能娶一个如珠似玉的大美人当夫人，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第33章 棠梨及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潜静静的端详着棠梨, 心底生出了一些隐秘的念头。 这股念头转瞬即逝，他笑了笑，“我先谢过棠姑娘的吉言。” 棠梨嘿嘿笑起来, 把话题转回到温浅浅身上，“温浅浅是龙女, 她是海神的小女儿。海神和你父皇一样，也有许多妻子和孩子, 温浅浅的母亲不受宠, 位分也不高。她的几个姐姐总是欺负她、陷害她, 让她出丑。” “海神计划着要把温浅浅嫁给鲸鱼精，以此来拉拢鲸鱼精。鲸鱼精脾气暴躁，野蛮又凶残, 不把龙族的人放在眼里。这门亲事本来是温浅浅姐姐的，她姐姐故意把亲事推到了温浅浅头上。成亲的那天，温浅浅逃婚了，逃跑的过程中受了伤，恰好被我遇到了。” 说到这儿, 棠梨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人类，就连龙族也是这样复杂, 斗来斗去利欲熏心。” 陆潜出了声, “当有了财富, 就要追逐权势，沟壑难填, 每个人都想得到最好的，不想要一丝的不足。” 棠梨：“幸亏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要是出身在富贵人家, 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每天为了争宠，也是挺辛苦的。” 龙女亦或是其他人，陆潜并不在意，只因与棠梨有关，他才有耐心听下去。 陆潜又道：“你救了她，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温浅浅说她本来不打算来念一海的，在逃婚的过程中，她在的那片海域，海底有暗流，她被暗流卷了进去，阴差阳错来到了念一海。”棠梨解释道：“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踪迹的。” 陆潜：“这便好。” 棠梨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陆潜，再过两天是我及笄的日子，我这几天就不来海面啦。” 小人鱼就像山林中的雾霭，随着风飘到这里，又飘到别处，不会在某一个地方久留，也不会一直待在陆潜的身边。 陆潜想要见到小人鱼，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低低出了声，“棠姑娘，我给你准备了及笄礼，你及笄那天的晚上，可以来见我吗？” 及笄礼？棠梨应下来，“好啊。” ＊ 一晃眼，到了棠梨及笄的那天，大海星、螃蟹精、小锦鲤精还有老乌龟等，念一海大半的生物都来到棠梨的洞穴前，为她祝贺。 棠梨穿上精心准备的鲛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海星、螃蟹精他们瞪直了眼睛。 “甜棠，你太好看了。” “这是哪里来的仙子！这等美貌，是我们可以见到的吗？” “啊啊啊，甜棠，我要是男的，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估计皇帝老子的女儿，都比你差远了。” 淡金色的鲛绡修身精致，穿在棠梨身上，完美勾勒她姣好的身姿，她本就肌肤白皙，配上淡金色，露出来的肌肤欺霜赛雪，莹润如玉，明艳动人。 就连同样姿容出众的温浅浅，与棠梨相比，也少了几分干净与灵动。 棠梨抿唇笑起来，从她懂事起，她就盼着及笄，盼了好多好多年了。 终于，她可以长出双腿去到人间了。 棠梨眉眼弯弯，“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及笄宴，我很高兴，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念一海的生物，等能平平安安的化形。” 她让大海星把箱子里的珍珠分给螃蟹精等人，一人五粒，很快，满当当的箱子见了底。 棠梨拿着珍珠，去到温浅浅身边，“浅浅，这是给你的。” 温浅浅很是吃惊，“我也有？” 棠梨拉过温浅浅的手，把珍珠放到她的手心，“是啊。” 温浅浅呆呆的盯着手中滚圆的珍珠，她的亲姐姐欺负她，把自个不要的亲事推到她的头上，把她推入火坑里。可棠梨不仅救了她，还毫不吝啬给了她珍珠。 温浅浅眼眶微微湿润，“甜棠，谢谢你。你的救命之恩，我永远记在心里。” 棠梨拉着温浅浅的手，“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不说这些话啦，小锦鲤精、螃蟹精他们准备了表演，来，我们去看看。” 念一海所有的小锦鲤精凑在一起，变换着队形，一会儿变成蝴蝶的样子，一会儿变成梨子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棠梨的名字。 鲨鱼精则扯着嗓子，唱起了泉州这边的民谣。 一整天下来，棠梨脸上的笑意都没有落下去。 及笄宴结束前，老乌龟走过来，慈祥的道：“甜棠，及笄意味着你是个大孩子了，可以长出双腿去到人间，也可以找个伴儿了。” 棠梨耳尖儿红红的，“可是，龟爷爷，念一海没有鲛人，我怎么找伴儿？” -- 第67页 “ 谁说一定要找个鲛人过日子？真心待你的人类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我听说你爹爹就是人间的男子。”老乌龟殷殷叮嘱，“不过，如果你要与人类结为夫妻，万万不可让他发现你是鲛人。” “许多鲛人嫁给人类男子后，，她们可没什么好下场，被自己的夫君转手送给达官贵人，被囚禁在池子里，成为权贵的禁脔，那些人不仅把鲛人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还要从鲛人身上谋财。” “你留下的眼泪是珍珠，鲛人血可以治百病，在世人眼里，你比那金矿银矿还要珍稀贵重。甜棠，人类接近你，多是有其他意图，并非真心喜欢你，你一定不能被那些甜言蜜语蛊惑。” 老乌龟没有孙女，来到念一海，见到又软又甜的小人鱼，心里把棠梨当成了自己的孙女，这不，情绪上头，说的话多了些。 棠梨仔细的听着，用力点点头，“龟爷爷，我记下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娘亲化形之后去到人间，遇到了爹爹。虽棠梨不太清楚她爹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不难看出来，棠若幽被棠梨的爹爹辜负了，一个人大着肚子回到念一海，把她生了下来。 再加上老乌龟的这些话，更是让棠梨心生警惕，人类男子大多不是好东西，不是在过日子的良配。 其他鱼虾表演结束，棠梨看向大海星，小梨涡里盛着几分狡黠的笑，“大海星，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贺礼？” 大海星挠挠脑袋，他手头的好东西，比如珍珠和夜明珠，都是甜棠给他的，再拿出来送给棠梨，太不合适了。 “我本来给你做了个木梳子，但是我做的太难看了，拿不出手。”大海星想不出好主意，“不如我给你跳个舞吧？” “刚刚八爪鱼跳过舞了，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棠梨狡黠一笑，“我给你做了件蓝色的鲛绡裙，正是你的尺寸，你穿上一定很合身。” 大海星一蹦三尺远，“不行！” 士可杀不可辱，他堂堂男子汉，万万不可穿裙子。 棠梨嘴巴扁扁，揪着指尖儿，装起了柔弱委屈，“大海星，我一辈子就及笄一次，你就忍心拒绝我吗？这件鲛绡裙，可是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你做的。” 大海星抓了抓头发，看不得棠梨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了。” 棠梨绽开笑颜，当即把鲛绡裙塞到大海星怀里。 大海星抱着裙子，身子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他琢磨了半天，才顺利把裙子穿身上。 然后又花了半天功夫，做足心理准备，扭扭捏捏出去洞穴。 棠梨、老乌龟、鲨鱼精等，看见大海星的那一刻，齐声哄笑起来，各个笑弯了腰。 大海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我都说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是我们没有看习惯，一时不太适应。”棠梨游过去，“要是你涂些胭脂腮红，头发再长一点，挺像姑娘家的。” 棠梨不是在欺骗大海星，大海星个高腿长，眉宇间带着未经世事的稚嫩，换上女装，有几分秀气。 棠梨大方的道：“这件鲛绡裙就送给你了。” “我要裙子做什么？” 大海星欲哭无泪，“臭棠，你为什么你给我做一身袍子？” 棠梨无辜的眨眨眼睛，“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不会做，我只会做裙子。” 暮色降临，海底的光线也幽暗许多，螃蟹精等渐渐散去。 棠梨看了看自己的鱼尾巴，眉心簇了蹙，为什么她的尾巴没有动静？ 她心头生起着急，“龟爷爷，马上天都要黑了，我怎么还没有长出双腿？” 老乌龟安抚道：“甜棠，别急，再等等。” 一刻钟又一刻钟过去，海面夜幕苍茫，念一海的深处也是一片昏暗。 棠梨让大海星把夜明珠拿出来照亮，光线一下子亮堂起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鱼尾巴，可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棠梨有些心急，她不会身体出毛病、不能化成人形了吧？ “龟爷爷，您见多识广，一般鲛人都是在及笄这天长出双腿的，您见到过我这种情况吗？” “让我想想。”老乌龟游了几下，“说实话，我也没见过太多鲛人，不太清楚你们鲛人族的情况，听说鲛人是在及笄这天化形的。要是你娘还在就好了，她肯定清楚。” 温浅浅猜测道：“甜棠，会不会因为你爹爹是人类，所以你和寻常的鲛人情况不大一样？” 听到这话，在一旁担心得不行的大海星，一巴掌拍在自个腿上，“甜棠，我觉得浅浅说的有道理。你看，你哭出来的珍珠就和其他人鱼不一样，你小时候也要比其他人鱼身子虚弱。指不定，你及笄也会比其他人鱼晚上一段时间。” 老乌龟听了这些话，安慰道：“甜棠，龟爷爷也是这样的想法。你娘亲是人鱼，你爹爹是人类，你是他们俩的后代，身上流的有人鱼的血，更有人类的血，其他人鱼的情况，对你不适用。” “你别着急，你肯定能长出双腿的，不过是早几日还是晚几日，千万别心里不舒服，啊！” 棠梨鼻尖有点酸，她长出一口气，把胸腔里的急躁和难过呼出来。 她平稳着心绪，点点头，“龟爷爷，我明白了，让你们担心了。” 老乌龟看出来棠梨情绪有点低落，这也是正常的，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高兴不起来。 -- 第68页 “要不，今晚上浅浅、大海星还有我，我们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你。” 棠梨浅浅笑了笑，“不用了，龟爷爷，我没事的，我想开了，您说的有道理，早几天化形，还是晚几天化形，差别不大，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几天，也是可以等下去的。您和浅浅快回去吧，为了我的及笄宴，你们费了不少心思，辛苦了。” 棠梨的洞穴只有一张暖玉榻，温浅浅醒来后，总和棠梨挤在一块儿不是办法。 恰好老乌龟的洞穴又大又宽阔，他有两个屋子，可以让温浅浅住进去。 老乌龟年事已高，温浅浅的年纪可以当他的孙女，也不用担心他会有其他想法，温浅浅便暂时和老乌龟住一块儿。 老乌龟叮嘱道：“好，那我们先回去了，甜棠，你今晚也早点休息。” 等老乌龟和温浅浅离开，大海星变成人形，凑到棠梨身边，“甜棠，你看我，也是突然化形的，你要是心里难受，我今晚上陪着你说说话。” 棠梨同样没有答应，“大海星，我刚刚是有点难过，不过，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你别担心我啦。你回去吧，陆潜找我有事，我去海面一趟。” 临走前，棠梨又转过身子，“对了，大海星，你还不快点把你身上的裙子脱下来？” 大海星愣了愣，裙子穿在身上时间长了，他都忘记这回事了。刚开始他十分抵触，可穿着穿着，好像也习惯了。 看他这幅模样，棠梨岂会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果然，女装只有穿一次和穿无数次。 “大海星，你要是喜欢裙子，下次我再给你多做几身。” “谁喜欢了？我才不喜欢！”大海星恼羞成怒，回去洞穴。 棠梨笑出声，等看不见大海星的影子了，她才转身去到海面。 到海面的时候，陆潜已经在那里了。 他长身玉立，清隽俊整，倾泻而下的月华，尽数流淌在绣金莲的银白锦袍上，莲花花纹用金线织就，在夜空中泛着淡淡的光华。 凉爽的夏风掺杂着水汽，吹在他的周身，少年郎衣袂扬起，轮廓深邃，面如冠玉，清贵朗朗，如蓬勃生长的松竹、又如旭日东升的太阳，是那样的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棠梨盈盈一笑，出了声，“陆潜。” 听到小人鱼的声音，陆潜神色淡漠的面上露出几分笑，等看清楚小人鱼身上的鲛绡裙时，陆潜净黑的眸子，涌出散不去的惊艳。 淡金色鲛绡裙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仿佛凝聚了夜幕中所有的光芒，海水中的小人鱼，缓缓朝他游来，双臂细长，腰肢如柳，似水般润秀，又有种天然的灵动，螓首蛾眉，眼若琥珀，一眉一眼，宛若造物主精心捏造而成。 今夜的棠梨，褪去了往昔的稚嫩和青涩，有股动人心魄的明媚，恰似枝头梨花缓缓绽放。 陆潜一时看愣了神，等棠梨游进，他才回过神，“ 今天过得怎么样？” 棠梨含笑道：“海底好多生物都过来为我祝贺了，有表演跳舞的，有唱歌的，还有说书唱戏的，我可高兴了。” 陆潜“嗯”了一声，等看到棠梨泛红的眼眶时，他脸上的笑意散了许多，“ 既然这么高兴，为什么眼眶会红？” 棠梨眸子瞪圆，惊讶于陆潜的心细和仔细，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被你发现了。白天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可晚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能让小人鱼红了眼眶的，一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陆潜如墨般的眼眸凝望着棠梨，他不想看到小人鱼落泪。 棠梨正准备把可以长出双腿的事情告诉陆潜，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陆潜如清润的声音响起，“困不困？” 棠梨不解的轻轻摇头，“不困，有什么事情吗？” 陆潜唇角漾起浅笑，“既然不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人鱼及笄这天，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那他希望可以把更多美好的事情，留在小人鱼的脑海中，赶走那些不快。 第34章 棠梨长出双腿 长出双腿啦！ 夜幕中闪烁着满天星辰, 星星点点的光，连同不远处的灯塔，交织在一起, 照亮了念一海。 海边没有其他人，就连海里最闹腾的小鱼小虾也沉沉入睡了, 除了夏夜中偶尔传来的虫鸣，念一海十分宁静。 棠梨有些激动, 哪怕夜已经深了, 她依然毫无睡意,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陆潜指向不远处，“去那里。” 棠梨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片宽阔的半人高的芦苇丛, 里面还掺杂着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夏草，整片芦苇丛被莹润的月华笼罩，朦朦胧胧，枝叶摇曳。 虽然不知道陆潜为何要带她去那里，棠梨还是很高兴的应下来, “好呀。” 注意着她两靥的笑意, 陆潜勾了勾唇，“不怕我把你拐走吗？” 棠梨嘴角的小梨涡露出来, “不怕。” 经过这段时间与陆潜的相处, 她觉得陆潜不是坏人, 再说了，她的鱼尾巴可有劲儿呢, 就算陆潜有坏心思，也不一定能得逞。 小小的梨涡，像盛了一汪蜜糖, 今夜的棠梨，在星辰与圆月中散发着撩人心弦的美。 陆潜又出了声，“去那里的话，你需要来到岸上，然后我抱着你过去，可以吗？” 芦苇丛距念一海不算太远，一刻钟的时间肯定够一个来回，棠梨虽还没有长出双腿，但可以去到海面一段时间，她点点头，“可以。” -- 第69页 陆潜俯身把她抱起来，稳稳当当朝前走着。 棠梨揽着陆潜的脖子，许是夏夜太安静，她可以听到陆潜沉稳有力的心跳，可以感受到陆潜身上的温度，可以闻到陆潜身上那股清冽的香气。 这是陆潜第二次抱她，还记得上一次她不小心亲到了陆潜的下巴。 想到这儿，棠梨耳尖儿悄悄染上薄红，她的目光，移到陆潜的下颌。 陆潜的下巴光洁，没有胡须，有棱有角，线条流畅，若是摸一下，手感肯定不错。 呀，她在想什么呢，小人鱼是不可以想这种事情的，棠梨耳尖儿的那抹红更浓了些，她赶紧把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感受到棠梨的视线，陆潜薄唇轻启，“看什么？” “没什么。”似是做贼心虚，棠梨赶紧否认，转移到其他话题上，“你抱着我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路，累不累呀？” 陆潜眸中涌上笑意，“还好。” 棠梨虽是人鱼，可她腰肢纤细，骨架小小的，鹅蛋脸也是小小的，恰到好处，不过分细瘦丧失了美感，也没有多少重量。 棠梨不放心的道：“你要是累的话，把我放下。” 陆潜“嗯”了一声，他自幼跟着几位舅舅习武，抱着小人鱼，是肯定不会累的。 微风徐徐而来，棠梨感受着自己的鱼尾，好看的眸子多了些惊讶，“陆潜，太好了，离开海水，我的鱼尾巴不会疼了。” 陆潜道：“ 之前离开海水，你的鱼尾会难受，是吗？” “是呀。”棠梨解释道：“人鱼可以短暂的离开海水一段时间，但脱离海水，那种感觉，像是正午刺眼的日光直直照射着肌肤，又干又难受，严重的时候，鱼尾会出现一道道裂痕，所以我几乎不去岸上的。但是这会儿，我的鱼尾巴不难受了，和在海里一样。” 她想了想，“应该是我及笄的缘故，鲛人及笄这天，身上会发生许多变化。” 小人鱼可以不用难受地来到岸上，陆潜也为她高兴，“你要长大了。” 棠梨眸子弯了弯，是啊，她长大了，终于到了及笄的这一天。 说着话，陆潜沿着鹅卵石小道下去，踩着斜坡上的浅草，没走几步，映入棠梨眼睑的，是那片绵延如海的芦苇丛。 整片芦苇青葱，似波光粼粼的海，随着微风轻摇。 棠梨感慨道：“好美呀！” 旁边有一块平整的石板，陆潜把她放在石板上。 他们二人在斜坡的中部位置，地势偏高，即便棠梨坐在石板上，也能将面前的景致尽收眼底。 棠梨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美景，此处凉爽开阔，幽静和谐，半人高的芦苇似是隔断了一切的动静和盛夏的闷热，让人心旷神怡。 棠梨深呼吸一下，浓浓的、自然而清爽的草木香扑鼻，“陆潜，我喜欢这里。” 陆潜含笑道：“还有呢。” 他话音落下，青翠的芦苇丛里，逐渐出现星星点点的光，那些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棠梨眸子瞪圆，眼睛一眨不眨，惊喜的叫起来，“是流萤。” 无数流萤似盏盏琉璃小灯，时高时低，穿梭在每一根芦苇之间，飘逸清灵。 宛若夜幕的星辰坠落人间，又如银河从九天之上缓缓流淌下来，绵延的芦苇成了凡间的银河，天水一色，浩荡瑰丽，美轮美奂。 芦苇丛的后面，则是一条细长的小河，河水哗哗流淌，流向远方。 哪怕是最负盛名的丹青大家，怕是也无法尽数描摹此番美景。 棠梨心头涌上浓浓喜悦和几分复杂的情绪，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景，太过震撼，也太过美好，她一辈子不会忘记。 她看向陆潜，“这是你送给我的及笄礼吗？” “是。”陆潜眉宇间透着轻松的笑意，“喜欢吗？” 棠梨的声音娇娇软软，心底一阵暖流而过，“喜欢，我很喜欢。” 她怎么会不喜欢？ 她和陆潜相识不过几个月，非亲非故，陆潜是太子，是金尊玉贵、意气张扬的少年郎君，却在她及笄的这天夜里，让她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流萤。 除了已不在人世的娘亲和大海星，陆潜是唯一一个对她这般用心的男子。 小人鱼喜欢，陆潜松了一口气。 最初，他送给棠梨的及笄礼是从翠玉阁买回来的步摇和一身云纱裙，然他是外男，不管是送首饰，还是送衣裙，都不大合适。再者，棠梨在海里，凡间的衣裙她也穿不了。 陆潜只得作罢，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女儿家喜欢什么东西，重新布置了这一切，这才把棠梨带过来。 陆潜温声道：“我之前发现了这片芦苇，便让周翼准备了流萤。” 营造此番美景，需要的流萤可不少，除了周翼，陆潜自然亲手捕了不少流萤。 棠梨眉眼弯弯，“今天我收到了很多贺礼，我原本以为，不会再收到礼物了，可没想到，你带我来到了这里。陆潜，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陆潜不由得想起京城贵女的及笄宴，贵女及笄，要请来德高望重的夫人当赞者，有着繁琐而齐全的流程，亲朋好友陪在身边，她们会收到贵重华丽的珠钗和无数的祝福。 可小人鱼没有了娘亲，爹爹也不在身边，她的及笄礼，和京城那些贵女相比，有些寒酸。然小人鱼却说，这是她最快乐的一天。 -- 第70页 陆潜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而认真，“棠梨，希望你能有更多快乐的时光。” 棠梨抬眸，直直盯着陆潜，陆潜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陆潜的声音很好听，从他口中出来棠梨二字，连带着她的名字也好听了许多。 棠梨露出明亮的笑，“会的。” 她拥有的不多，可她身边的人是真心待她的，她一定会快快乐乐的过下去。 棠梨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里在想：娘亲，若是您在天有灵，也会为女儿开心吧！您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找到爹爹，为您讨一个公道。 眼眸睁开，棠梨忘记了她不是在海里，她下意识甩了甩鱼尾巴，鱼尾碰撞在僵硬的石板，棠梨眼眶立马红了起来，含着点点泪珠。 呜呜呜，好疼啊！ 陆潜轻笑一声，虽然不应该笑出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此刻的棠梨，泪眼汪汪，着实太可爱了点。 他关怀出声，“很疼吗？” “很疼。”棠梨樱唇微抿，控诉道：“刚才你还笑了。” “是我不好。”陆潜从善如流的道。 他正要俯身检查棠梨的鱼尾，看看严不严重，只见石板上淡金色、泛着莹光的鱼尾，陡然间变成了一双莹白的、女儿家的腿。 棠梨身上淡金色鲛绡裙遮盖着修长的双腿，只露出一双玉足，小巧的脚趾圆润嫩白，指甲也是淡淡的浅粉色。 陆潜一愣，漆色的眸中满是震惊，小人鱼长出了双腿？ 棠梨却没有反应过来，她嘴巴鼓了鼓，“陆潜，碰到了石板，我鱼尾巴上的鱼鳞可能会掉下来，这样就不好看了。” 她说了话，却不见陆潜回应，棠梨不解的看向陆潜，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棠梨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眸子越瞪越圆，她没有看花眼把，她长出双腿了？ 棠梨同样很是吃惊，吃惊过后，她脸上满是激动和惊喜的笑，她可以去到岸上了，她真的长出双腿啦！ 陆潜回过神，纵然此刻夜色沉沉，光线黯淡，然他很确定，他没有看错，也没有眼花，他赶忙把落在棠梨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棠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还要给陆潜解释。 棠梨揪了下指尖儿，“鲛人及笄这天，可以长出双腿化成人形。可一直到太阳下山，我的鱼尾巴也没有动静，浅浅还有大海星猜测，因为我和其他鲛人不大一样，所以我化成人形的时间可能要推迟几天。没想到，我竟然长出双腿了！” 可见碰着了石板不尽是坏处，疼是疼了点，还结果是值得的。 陆潜没出声，消化着刚刚得知的消息，所以，小人鱼可以变成人，她和人间的女子无异。 棠梨担心陆潜不能接受，又担心陆潜太过害怕，她结巴了一下，认真的解释，“我…我不是异类。” 棠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沮丧得低下头，听说人类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的。她当着陆潜的面长出了双腿，陆潜一定很害怕吧，还会把她当成残忍可怕的怪物。 陆潜俯下身，注视着棠梨，如玉的声音在寂静夏夜中响起，“棠姑娘，你不是异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棠梨怔了怔，对上陆潜温柔的眼神，“你不害怕吗？” “为何要害怕？”陆潜反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棠梨摇摇头，“不会。” 陆潜唇角漾起笑，“那我也不会害怕。” 棠梨抿着的唇舒展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谢谢你，陆潜。” 她要感谢陆潜的有很多，谢谢陆潜给她启蒙，谢谢陆潜给她准备了今夜的惊喜，也谢谢陆潜从九岁那年便保守着秘密，没有把她当成异类。 陆潜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可谢他的。棠梨的娘亲陪在她身边时间短暂，可棠梨这般知礼心善，这样的姑娘，可怜又可爱。 被这么一耽误，夜色更深了，就连草丛里的虫子和蟋蟀都静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悄悄钻进棠梨的衣裙，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好冷呀！ 陆潜一直注意着棠梨的动静，适时出声，“我们回去吧。” “好。”棠梨一手撑着石板，试探着站起来。 许是第一次长出双腿，棠梨还不适应，她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都不知道该怎么使力了。 见状，陆潜搀扶着她的胳膊。借助陆潜的力道，棠梨顺利从石板上爬起来。 白嫩嫩的双脚踩着硬邦邦的石板，脚底传来阵阵疼痛。棠梨刚刚化形，一双脚从未踩过地面，娇气着呢。 不光是她，所有的人鱼在化形初期都是这样。 棠梨眉心微蹙，这可怎么办，她要怎么回去念一海？ 看出来棠梨的疑惑，陆潜道：“你可以把鱼尾巴变回来吗？” 棠梨在心里用力默念了好几遍，鱼尾巴还是没有出现，她无奈的道：“ 不行。我太笨了，我还不熟悉怎么变回来鱼尾巴。” 这些事情本该是长辈提前教导她的，可棠若幽离世太早，无法陪在她身边，没有人教过她这些东西。 闻言，陆潜犹豫了一下，稍稍攥紧大掌，而后又松开，“棠姑娘，冒犯了。” 是他把小人鱼带到这里的，也该由他把小人鱼抱回去。 陆潜揽上棠梨的腰，打横把她抱起来，胸膛里平稳的心跳，此刻跳得快了些，他的面容，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棠姑娘，我…我先把你送回念一海。” -- 第71页 陆潜也不是第一次抱她了，棠梨照旧揽着陆潜的脖子，“嗯。” 怀中是温香暖玉，陆潜无意识看向棠梨裸露在外的一双脚，下一息，又立即移开。 他喉结动了一下，耳廓也染上了一层绯红，所幸是在黑夜中，小人鱼看不清楚他的异样。 在此之前，他把棠梨当成救命恩人，当成念一海中无忧无虑、纯真稚嫩的一条小人鱼，可今夜的事情，明明白白发生在他的眼前。 陆潜意识到，小人鱼是个姑娘，还是个姿容出众、玉软花柔、已经及笄的姑娘。 第35章 陆潜竟做了那样的梦 陆潜，你给我揉一…… 被陆潜抱在怀里, 少年郎的步履很是平稳，不是大开大合、一步跨很远、忙着去打仗的蛮汉步伐，但也不是孱弱无力、迈不开脚。 他的每一步不急不促, 恰到好处。 被陆潜抱着，稳稳当当, 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喘气，眉头也不见一丝细汗, 少年郎身姿颀长, 挺拔清瘦, 锦袍之下的臂膊，却有着蓬勃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棠梨不用担心陆潜会失手把她摔到地上，也不用担心陆潜会太过勉强、无力把她抱回念一海。 夜风缓缓吹拂, 送来陆潜身上的清香，棠梨轻轻嗅了一下，抬眸看着陆潜的眉眼。 陆潜是凡人，当着他的面，她的鱼尾巴变成了双腿, 若是换作其他男子, 定然不会这般坦荡的接受，也不会替她保守秘密。 还有啊, 这样子被陆潜抱着, 和之前的感觉很不一样。 之前她是人鱼, 陆潜抱着的是她的鱼尾巴，可这会儿, 隔着鲛绡裙，她可以清楚感受到陆潜有力而坚硬的双臂。 想到这儿，棠梨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 眸中漾着浅浅的羞赧，她下定决心，从明天起，她要努力适应，克服双脚的不舒服，下地走路，不能再麻烦陆潜了。 从芦苇丛到念一海的距离并不远，可回来的时候，陆潜却觉得路程拉长了许多。 他尽力忽视怀中女子柔软的触感，把浮现的一些念头压在心底，心无旁骛的把小人鱼放回海里。 重新触碰着海水，熟悉的感觉涌遍全身，棠梨心头那股因陡然长出双腿而产生的不适应散了许多。 她笑靥盈盈，“陆潜，今天晚上我很高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陆潜注视着她，水里的棠梨，腰肢纤柔，冰肌玉骨，淡金色的鲛绡裙被清澈的海水打湿，依稀可以看见裙下少女那修长的双腿。 不知是夜色太深，还是面前的少女太过动人，陆潜眸色晦暗了几分，低声道：“棠姑娘，明天见。” “明天见。”棠梨笑着摆摆手，朝海底游去。 水面泛起的涟漪渐渐不见，念一海恢复平静。 棠梨的身影消失，望着空旷的海面，陆潜却没急着回去。 这时，周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好奇的打量了下，“殿下，您在这里看什么呢？海面没有东西啊！” “没什么。”陆潜淡声道，他转过身，朝前走去，“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哦。”周翼本来是满头大汗，可来到海面，潮湿的水汽随着海风钻进他的衣裳里，他不由得搓了搓胳膊，把挽着的袖子放下来。 殿下吩咐他多捉些萤火虫，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几百只，今天晚上去到芦苇丛的对面，把萤火虫放了出来。 很明显，圆月高悬，风清气朗，流萤漫天，如此意境和美景，自家殿下肯定是为了讨好自个的意中人。 周翼在芦苇丛的另一边，看见陆潜抱着一个女子过来。好不容易把全部的萤火虫放出来，隔着芦苇丛，他眼睛咪了又咪，想要看清楚陆潜怀里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然夜晚的光线黯淡，加之芦苇丛绵延数里，密密麻麻的芦苇随着风摇晃，他与陆潜和棠梨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他看不清楚棠梨的模样。 自家殿下又是让他去府城买女儿家的锦裙，又是让他抓流萤，这些惊喜肯定是给那个女子准备的，看来殿下对那个女子很是上心啊！ 殿下再有两年就要弱冠，身边没有一个通房妾室，周翼也没有见过陆潜对哪位贵女有过意思，如今，殿下有了喜欢的姑娘，周翼是又高兴，又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 “殿下，您有了喜欢的姑娘，不能藏着掩着啊，念在卑职捉了这么多萤火虫的份儿上，您就告诉卑职您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吧。” 陆潜眉峰微微扬起，“想知道？” 周翼忙不迭点头，“当然想！殿下，您喜欢的是不是刺桐镇上的姑娘？” 陆潜扫他一眼，并没回答，“没有的事，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望着陆潜大步离去的背影，周翼茫然挠了挠脑袋，殿下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没有喜欢的姑娘，还是说那个女子不是刺桐镇上的人家？ —————— 少女身上的鲛绡裙流光溢彩，如明珠闪耀，层层叠叠的裙摆绣着瓣瓣花纹。 少女雪颈白皙如玉，小巧的锁骨精致，顺着往下看去，身上鲛绡裙薄如蝉翼，不难看出其婀娜的身姿，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如蜜桃般诱人。 流萤纷飞，她坐在干净的大石板上，宛若无暇的精灵落入人间，月色和流萤，远远不如她动人。 少女有些委屈，白嫩嫩的一双脚动了一下，她好看的眸子泛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又娇又软的揪着陆潜的衣袖，“陆潜，我的鱼尾巴碰到了石板，好疼啊，你给我揉一揉呀。” -- 第72页 陆潜看过去，哪有什么鱼尾巴，少女的一双脚玲珑白皙，小小的，还没有他的手掌长，脚趾也是珠圆玉润。 眼看陆潜没有动作，少女鼓了鼓唇，又糯糯出了声，叫着他的名字，“陆潜！” 陆潜喉结滚动，带着薄茧的手掌，缓缓碰上少女纤细的脚踝，听着少女的话，轻轻揉了揉，而后把玩着少女的玉足，缓缓往上，再往上。 叽喳的鸟鸣钻进轩窗，陆潜猛然睁开墨眸，面上并无刚刚醒来的惺忪之意，他着一身白色中衣，从榻上直起身子。 想起梦中的情形，陆潜漆色的瞳孔中，是满满的懊悔和讶异。 他竟然做了那样的一个梦，梦里的少女是棠梨。 棠梨是他的救命恩人，与棠梨相处的这段时日，小人鱼温柔善良，大度和善，做事时专注认真，娇憨可爱，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很是令人愉悦。 他从未对棠梨有男女之情，也并非贪图她的美貌，可在梦中，他竟然对棠梨抱着那样不可见人的心思。 陆潜揉了下眉心，许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给他的震撼太大，棠梨在他面前展露了绝然不同的一面，才让他有了难以启齿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忘掉梦中的情形，直接去到净室。 周翼正在打扫院子，听见净室哗啦啦的水声，他走过去，敲了下门，“殿下，您醒了？净室里没有热水，您要是沐浴的话，卑职提几桶热水进去。” “不用。” 陆潜只说了这一句话，传出来的声音，比以往要低哑许多。 周翼抱着扫帚，自家殿下有点奇怪，不对，是很奇怪。 平常殿下早起打一套拳或是练几招剑法，才会去沐浴，可今天早上，殿下没有打拳，也没有练剑，便直接去了净室。 殿下昨天晚上是洗过澡的，一晚上而已，又不脏，又没有出多少汗，干嘛一大早又要沐浴。 他快速把院里的地扫了一遍，去灶房找到周来。 “爹，殿下可太奇怪了，一大早就去净房了，还用凉水洗的澡，幸亏现在是夏天，不然殿下的身子肯定要生出毛病。” 周来正搅着锅里的白米粥，听到这话，他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又饱含欣慰的笑。 他一巴掌拍着周翼的脑门，“殿下才没问题，有毛病的是你这个臭小子。” 周翼委屈地摸了摸脑袋，“爹，你为什么又打我，我哪句话说错了？” 周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干儿子比陆潜要大上一两岁，可到现在还不开窍，遇到姑娘家，脸不红心不跳，像个只知玩闹练武的泼猴儿。 周来不方便说的太明白，他含糊道：“等你以后娶妻生子就知道了。” 他搅动着锅里的白粥，心里想着，殿下这是开窍了呀！ 王孙子弟十二三岁就有通房伺候了，讲究的书香世家的子弟，最迟十五六岁也有通房了。 即便是颇有贤名的大皇子陆霖，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收下了顾贵妃送去的司寝宫女，每个月有十来日行敦伦之事。而四皇子陆钰，比自家殿下还要小上一岁，身边也有好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 只自家殿下，这么多年，身边没一个伺候的人。 在京城的时候，殿下是储君，哪怕是一个没有什么地位的司寝宫女，也要谨慎又谨慎的挑选。 其他几位皇子都有伺候的人，顾贵妃不能顾此失彼，她精挑细选，给陆潜准备了四个司寝宫女。 只是，那几个宫女在东宫还没待够一晚上，就被陆潜打发走了。 那段时间，陆潜手头有几个差事，忙得脚不着地，他哪里有心思去临幸宫女？ 更何况，他是天潢贵胄，自有傲气，那些宫女一见到他，就像没骨头一样，大着胆子凑上来，不是任何阿猫阿狗，陆潜都能看上的。 他嫌弃那几个宫女太烦人，直接把她们送走了。 顾贵妃见他不喜欢，便也不勉强。 等陆潜手头的差事忙完，顾贵妃又送去几个司寝宫女。 这次，这几个宫女娴静淑雅，不是狐媚子，也不会主动惹事、拈酸吃醋，比那些大门大户家的好姑娘也不差多少。 这一次，陆潜没有拒绝，不过，他见了那几个宫女一面，便让周来收拾出一间小院子，让那几人住在里面，没有吩咐不得近陆潜的身。 陆潜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不喜欢那几个宫女，又何必为了男女一事的经验以及男子的脸面，而浪费时间与宫女发生关系？ 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才行。有这番闲工夫，还是多看几本书、多跑几圈马来的畅快。 是以，东宫虽有司寝宫女，却名不副实，陆潜未让这几人伺候过，这几个宫女和东宫寻常的宫女无异。 陆潜是太子，想要瞒一件事情，并不困难，整个皇宫，只有顾贵妃知道自己儿子没有动那几个宫女一根手指头。 顾贵妃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担忧，自己儿子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可儿子的房中事，顾贵妃不好插手，再者，陆潜是储君，把心思和精力用到正事上是正确的，省得沉迷女色，亏空了身子骨。 于是，顾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插手这件事。 周来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也是陆潜的近侍，陆潜平日的事情和变化，他最是清楚。 -- 第73页 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给他一个姑娘，他能待在屋里几天几夜不出来。 可周来却觉得自家殿下太过清心寡欲，十七八岁的郎君，遇到宫女投怀送抱或是世家贵女暗送秋波，殿下没有任何反应。 周来嘴上不说，可是，他和顾贵妃有着同样的担心，担心陆潜有隐疾，也担心陆潜提前看破红尘，太过修身养性，委屈了自己。 来到念一海，周来琢磨着这几天去县城走一趟，挑几个貌美的女子来伺候陆潜。没想到，他还没行动，就从周翼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殿下一大早去净室，周翼这个傻小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不清楚？ 自家殿下这是心里有人了，八成梦中梦到了某位女子。 周来嘿嘿笑了笑，这说明什么？说明殿下身子没有问题，也没有看破红尘。 周翼欠揍的道：“爹，你在想什么呢，脸上的笑太猥琐了。” 周来瞪了他一眼，“你昨晚回来这么晚，跟着殿下干什么事儿去了？” 周翼道：“殿下让我捉了几百只萤火虫，把萤火虫放到那片芦苇丛里，然后殿下抱着一个姑娘过来了。殿下把那个姑娘放到石板上，他们俩一边赏景，一边说话。” 周来眼睛一亮，“那你呢？” 周翼一张脸皱了皱，“我苦兮兮地蹲在芦苇丛后面，一边放萤火虫，一边被蚊子咬，一边偷偷摸摸盯着殿下和那个姑娘。” 哎呦，自家殿下抱着一个姑娘，周来赶忙问道：“你可看清楚殿下怀中的女子是何模样？” 周翼摇摇头，“天色太暗了，距离又远，我不知道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我怀疑殿下故意让我待在芦苇丛后面的，这样既不打扰他们俩谈情说爱，我又看不清楚那个女子的相貌。” “不过，那个姑娘白的发光，像块玉似的，她在的地方，比黑漆漆的其他地方要亮堂许多。殿下养尊处优，肌肤比大多男子要白皙，可和那个姑娘比一比，差远了。” 听到这话，周来遗憾于周翼没有看清楚棠梨的模样，但他又松了一口气，道：“一白遮三丑，肌肤白皙的女子，长相自然不差，最不济，也是眉清目秀。你还看见什么没有？” 周翼想了想，“那个姑娘好像腿脚有毛病，殿下抱着她过来，看了一会儿的萤火虫，殿下又把她抱走了。” “我本来想着跑过去，看看殿下怀里的姑娘是何人？只是，芦苇丛里的蚊虫太多了，把我腿上、胳膊上、脸上咬了许多包，连屁/股也不放过。我挠啊挠，挠了一通，就看不见那个姑娘的人影了。” 周翼接着道：“那你最后是在何处见到殿下的？” “在念一海的海边，殿下盯着海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向殿下打听那个姑娘的消息，殿下不告诉我。” 周来摸了摸并不存在胡须的下巴，殿下看上的女子，难不成是从念一海里出来的？ 不，绝不可能，海里净是些小鱼小虾，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白的发光的女子！ 如此一来，殿下看上的女子，很有可能是镇上姑娘。 周来迷惑了，又白又好看，腿脚还不便利，刺桐镇有这么一号人吗？ 第36章 棠姑娘经验挺丰富的 我长得太好看了，…… 锅里浓浓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周来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找出来一个符合的人选。 “爹，你想什么呢？”周翼把灶膛里没有燃尽的柴禾取出来, 提醒道：“粥煮好了，该盛出来了。” 周来回过神, “翼儿啊，你跟着殿下办事的时候机灵点, 打听清楚到底是哪个女子得了殿下的青睐。还有啊, 待会儿你去镇上走一趟, 看看哪家的姑娘长的白，腿脚还不利索。” “要是有符合的人选，你赶紧回来告诉我, 殿下瞒着咱们，咱们却不能不管这件事儿，殿下到了成亲的年纪，眼下的情况，殿下一时半会儿不能娶妻, 可身边总有贴身伺候的人。” 不然, 自家殿下日后有洗冷水澡的时候呢！ 周翼应好，“我知道了, 爹。” ＊ 这边, 棠梨回到海底, 靠着暖玉榻，她仔细欣赏着长出来的双腿和双脚, 眉眼弯弯。 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有惊喜也有难过。念一海那么多的鱼虾来为她祝贺，她很高兴。可一直等到晚上, 她的鱼尾巴迟迟没有动静，那一会儿棠梨急得不行，眼眶都红了，心里难过的不行。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陆潜带着她去看了萤火虫，她还当着陆潜的面长出了双腿。 今天，她收获了许多的快乐，那一丝丝的不圆满也被补全了。 许是心头的喜悦延续到了梦里，哪怕睡着了，棠梨的唇角也漾着一抹甜甜的笑。 第二天，棠梨去到大海星的洞穴里，“大海星，你看我有什么变化？” 大海星揉揉眼睛，立马没了困意，从床上蹦下来，“太好了，甜棠，你长出双腿了！” 棠梨笑着道：“是啊，昨天晚上，我的鱼尾巴突然不见了，当时我没有一点儿感觉，还是陆潜先发现的。” “陆潜？”大海星担忧的道：“咱们一直瞒着陆潜，被他发现了这个秘密，甜棠，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昨个一整天都没有化形，棠梨以为她会晚上几日，不曾想，偏偏这么巧，当着陆潜的面，被陆潜看见了。 -- 第74页 顿了一会儿，棠梨道：“陆潜若是有坏心思，动手的机会有很多，我觉得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她吃了陆潜送来的那么多的点心和美食，但凡陆潜有一丁点儿要伤害她的念头，只需在菜肴里放些迷药，棠梨就会落入他的手里。 可陆潜没有这样做，和陆潜接触的越多，棠梨越相信他的为人。 大海星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不是个坏人。甜棠，那明天咱们就可以去镇上了，是不是？” 棠梨：“还不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我的鱼尾巴变回来，我去找龟爷爷和浅浅打听一下。” 大海星道：“我刚化形那几天，也控制不好从人形变回原先的样子，每次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棠梨去找老乌龟，老乌龟和温浅浅一看见她，俱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甜棠，恭喜你。” “谢谢龟爷爷，谢谢浅浅。”棠梨笑吟吟的道：“龟爷爷，您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我的鱼尾巴变回来吗，我不会。” 老乌龟见到棠梨和温浅浅都是人类的模样，于是，他也化成了人形，这样方便说话。 老乌龟想了想，“甜棠啊，龟爷爷没和鲛人打过多少交道，不清楚你们鲛人族的情况。但我想，鲛人化形和我们是一样的，初时，不太适应，又不太熟练，难免无法控制，但你放轻松，不要紧张，自然而然就能变回原形。” 听了老乌龟的话，棠梨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来，她平稳着心绪，心里想着化形的事情，不多时，那一双纤长的腿，变成了淡金色的鱼尾巴。 不错，她可以随意在人形和人鱼之间转换了。 老乌龟上下端详着棠梨，他活了这么大岁数，遨游过大邺朝的几大海域，也在人间游历过几年，各色各样的人物，他见过不少。 然，比棠梨长相还要出众的女子，找不出来几个。 等棠梨去到人间，哪怕她只想过安稳悠闲的日子，可这般的好颜色，少女一日比一日貌美，会吸引不少男子。 老乌龟嘱咐道：“甜棠，你刚刚化形，别急着离开念一海，待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其他变化，做足了准备，再去到人间。” 棠梨应道：“龟爷爷，我也是这样想的。” 去到人间，不是口头说一声就行，她总得买几身换洗的衣裙，再把海里的珍珠和其他珠宝搬到岸上，还要买一座大宅子当做落脚的地方，最后向海里其他的鱼虾等生物一一告别。 这样算下来，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她才能离开念一海。 ＊ 从老乌龟那里离开，想起和陆潜的约定，棠梨又去到了海面上。 她到的时候，陆潜不在，棠梨坐在礁石上，双手搭在上面，闲着无事，哼起了泉州这边的歌谣，淡金色的鱼尾巴垂在水中，偶尔甩一甩。 她没有跟着乐曲大家习过舞乐，但人鱼族有唱歌的天赋，她们生来就会唱歌。 有些嗓音十分空灵的人鱼，更有一种特殊的技能，可以用歌喉去蛊惑人心，让人类和海里的其他生物迷失神智。不过，棠梨能力不行，她没有这样的本领。 陆潜走近，少女的清扬婉转的歌声随着海风传来。 棠梨平时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糯，像裹着蜜枣的糯米团子，但她哼着歌，嗓音却多了几分清脆。 棠梨的歌声婉转，还有着淡淡的甜软，陆潜仔细听着，仿佛看到了青葱枝头雀跃的鹊儿，叼着一颗荔枝，剥去红色的外壳后，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露出来，清甜的汁水随之溢出来。 陆潜唇角扬起，静静的停在不远处，并不过去打扰棠梨，他幽黑的眼眸落在棠梨身上。 他又发现了棠梨的另一面，这不仅是一个贪吃的小人鱼，还是一个歌声十分动听的小人鱼。 等歌声结束，他才走上前，“很好听。” 陆潜脚步声并不重，棠梨一怔，发现陆潜过来了，她赶忙转过身，“你听到了？” “是。”陆潜眸中浮现笑意，“逢年过节，宫里举办宴席，席上有歌姬助兴，宫里的嫔妃，为了讨皇上的欢心，也会使出浑身解数去献艺，其中便有唱歌这一项。可你刚才哼的歌，比那些人都要好听。” 棠梨不好意思笑了笑，“不是我唱歌好听，这是人鱼族独有的天赋。我娘唱歌更好听呢，小时候，临睡前，我总爱缠着我娘，让她唱歌给我听。” 陆潜摇了摇头，“棠姑娘太谦虚了，那些长袖善舞的歌姬，歌喉也多是天生优越，但你给人的感觉，和她们不同。” 棠梨的歌声透着独有的干净和灵动，少女无忧无虑，一旁听着的人，心情也会跟着高兴。 棠梨眸子弯了弯，鱼尾巴跟着甩了甩。 陆潜的目光落在棠梨的鱼尾巴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表面上谦虚的小人鱼，其实是个臭美的小姑娘，听到了他的赞许，很是受用呢。 在棠梨唱歌的时候，时常会引来小鱼小虾，可夸赞她歌声好听的人类，陆潜是第一个，棠梨岂会不开心？ 她不仅开心，还有些小得意！ 棠梨又想起一件趣事，“我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我娘小的时候，她不在念一海居住，她跟着我的外祖父和舅舅住在另一个海域。我们一家人中，你猜哪个人的歌声最好听？” 陆潜猜测道：“你娘亲。” -- 第75页 棠梨俏皮的摇摇头，“不是。” 她拉长调子，卖着关子，“你再猜一猜嘛！” 小人鱼活泼又可爱，陆潜勾了勾唇，“难不成是你外祖父？” 棠梨瞪圆了眼睛，“你猜出来了？” 她接着道：“不错，是我的外祖父。我外祖父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美男子，他的歌声，也是鲛人族中最好听的。不似寻常男子雄浑粗犷，而是比较悠扬飘逸。” “恰好海边住着一个读书人，那个男子姓刘。他若是还活着，按照年纪，我该称呼他一声刘叔。刘叔偶然间听到了我外祖父的歌声，他以为是女子在唱歌。他没有见过我外祖父，却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我外祖父的歌声。 “刘叔到了成亲的年纪，他不愿娶其他女子，他想要找到唱歌的这个姑娘。我外祖父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刘叔是一时兴起，找不到人，时间久了，自然会忘记这件事。。” “然而，刘叔很是痴情，他每天守在海边。哪怕我外祖父很长时间没有唱过歌了，他还是不离开。有些人以为他脑子有问题，还有些人在背地里嘲笑他。” “恐耽误了刘叔的青春年华，我外祖父化成人形，黑着脸，见了刘叔一面。” 说到这儿，棠梨噗嗤笑出来。 这倒是有意思，陆潜接过话，“刘叔见到了你外祖父的面，估摸着那一张脸，比你外祖父还要黑。” 棠梨：“是啊，刘叔刚开始不愿相信，他觉得我外祖父是在欺瞒他，他说我外祖父肯定还有一个妹妹，那个妹妹就是他要找的女子。我外祖父是在棒打鸳鸯，拦着他，不让他和自己的妹妹见面。” “我外祖父无可奈何，当着刘叔的面，唱了几句。后来，刘叔一个大男人，哭的可惨了，他哭了大半天才离开。又过去大半年时间，刘叔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才成家立业。” 棠梨弯眸笑起来，“我娘对我说，我外祖母因为这件事，可是狠狠拧了我外祖父的腰好几下呢。” 闻言，陆潜跟着朗声笑起来，“看来歌声太过动听，也不见得尽是好事。” “是呀！”棠梨认同的点点头。 说着话，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儿，“ 就像我长得太好看了，也是有很多苦恼的。” 看着她这副娇俏的小模样，陆潜低声笑起来，棠梨像是一朵层层叠叠、缓缓绽放的花，每一层花瓣下，都是一个不一样的她。 她性情温柔，纯真干净，可也有活泼调皮、娇娇气气的一面。 陆潜逗着她，“ 棠姑娘因着太过好看，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可否说与我听听？” 棠梨歪了歪脑袋，抬眸看着陆潜，“这可多了去了，比如念一海的小锦鲤精就特别喜欢我，明明她是个姑娘家，却总想嫁给我。再比如海里的大白鲨，经常捧着一捧油菜花送给我。” “油菜花？”陆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棠姑娘经验挺丰富的！” 棠梨佯装不在意的口吻，“还好啦，也就比你差一点点。” 陆潜温声道：“棠姑娘这可是冤枉我了，男女之事，我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棠梨樱唇微张，有些惊讶，“真的吗？” “你长得挺好看的呀，你之前还是大邺朝的太子，怎么会没有经验呢？我娘告诉我，人间的男子，有些十五六岁就有孩子了。” “挺好看”，陆潜敏锐捕捉到这三个字，看来在小人鱼的眼里，他这幅皮囊还算可以。 陆潜解释道：“我没有欺瞒棠姑娘，勋贵之家的子弟，一般成亲会晚一些，再者，当时我身上有许多差事，皇上没有处理的大小事宜，都要由我代劳，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操心其他事情。” 棠梨点点头，看不出来呀，她还以为陆潜身边有很多绝色妾室呢。 这样俊朗的郎君，会有不少女子心生爱慕的！ 过了一小会儿，棠梨揪了下指尖儿，啧，其实她也没有经验，她刚才是在开玩笑。 送油菜花是真的，只是，念一海的那些鱼虾和鲨鱼，和她又不同族，种族的差异摆在那儿，大白鲨就算喜欢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的。 一个人鱼，一个鲨鱼，若是她和大白鲨在一起了，他们两个的后代，会是什么样子的啊？ 是长着人鱼尾巴和鲨鱼的脸，还是上半身是人鱼，下半身是鲨鱼？咦，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想到这儿，棠梨又甩了甩鱼尾巴。 陆潜的目光，落在棠梨淡金色的鱼尾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儿。 幸亏小人鱼今天没有化成人形，否则，见到棠梨，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 说笑之后，棠梨想起了正事，“对了，我差点把这件事儿忘记了，陆潜，我得练习一下走路，不能总麻烦你！” 话语刚落下，棠梨的鱼尾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白嫩嫩的玉足，没有绣鞋掩盖，径直展露在陆潜面前。 修身的裙摆下，棠梨小巧的脚，脚踝纤细，在水里轻轻摇晃，拨动着澄净的海水。 又看到了这一幕，陆潜如墨般的眼眸，此刻愈发幽深，如夏日惊雷，昨夜的梦，轰然一声，尽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陆潜微微攥紧手掌，小人鱼对他不设防，把他当成可以闲聊的朋友，可他，却对棠梨有着这样卑劣的、不可见人的心思。 -- 第76页 第37章 误会 陆潜重要，还是我重要？ 陆潜做了什么梦, 棠梨自然不知道，她试探着踩着海边的沙砾，白嫩的脚心下是细软的沙子, 轻轻迈出了第一步。 刚开始棠梨没有站稳，身子踉跄了一下, 陆潜走过来，下意识想要搀扶她。 棠梨一手捏着鲛绡裙, 赶忙站直身子, 浅浅笑了笑, “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她不是不会走路，主要是初化成人形, 双脚用不上力气，每走一步路，宛若踩在硌脚的顽石上，让人难以忍受。 棠梨朝前走着，脚底仍有不舒服的感觉, 可她梨涡里的笑, 比蜜糖还要甜，她终于长出双腿了, 她也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来到岸上了。 棠梨走了一会儿, 瞧见地上躺着两块圆圆的鹅卵石, 她眼睛一亮，捡起来, 擦去鹅卵石上面的沙子。 在棠梨的身后，陆潜漆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的身影。小人鱼宛若坠落凡间的仙子般无暇纯真, 她茫然又干净地来到人间，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是无比的新奇。 这些石头可真好看，圆润的小石块握在棠梨的手心，她折身回来。 到陆潜身旁时，棠梨特意停下来，望着比她高出不少的陆潜，她盈盈杏眸里满是笑意。 要给陆潜一个惊喜似的，她伸出右手，少女白嫩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小巧的鹅卵石，另一块，则在棠梨另一只手里。 “陆潜，给你呀！你一块，我一块。” 小人鱼喜欢的鹅卵石，送给了他，陆潜眸中浮现笑意，接过来，“谢谢棠姑娘。” “不客气呀！”棠梨笑着道，好东西要给旁人分享呀。 棠梨微微抬眸，以前，两人的身高不对等，她只能在海里仰望着陆潜，可现在，她长出双腿了，她不用再使劲仰着头和陆潜说话啦！ 不过，陆潜还是好高好高呀，化成人形后的棠梨，身量并不矮，比刺桐镇上的姑娘要高出一些，可站在陆潜的面前，她只到陆潜的肩膀。 棠梨看着陆潜，陆潜的目光，也同样在棠梨身上。 棠梨乌黑浓厚的鬓发尽数被挽起来，光洁白皙的眉头露出来，越发显的她一张脸小小的，神采又动人。 少女不施粉黛，脸上一丁点儿的胭脂都没有，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杏眸水盈，黑白分明，琼鼻樱唇，肤如凝脂。 她没有太多的装饰，只簪着一朵珍珠珠花，黄色的珠花明艳显眼，花蕊中嵌着的珍珠，泛着熠熠的光。 面前的姑娘，宛若刚刚被清泉水洗涤过的春花，有种天然的脱俗之美。 她不再是念一海的小人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琼姿玉貌、纤柔高挑的姑娘，格外动人。 注意到棠梨的打量，陆潜微微勾唇，他心中有过的想法，恰到好处的被压在心底，道：“看什么？” “看你个头高呀！”棠梨弯了弯眸子，实话实说，“我在海里的时候，仰着脑袋才能和你说话，我就想啊，等我有一天长出双腿了，就和你一般高了。可是，我长出了双腿不假，我才只到你的肩膀那里。” 陆潜低笑一声，他自幼习武，顾贵妃和皇上也皆是个头高挑，小人鱼想要和他一般高，实在是有些困难。 “棠姑娘，我是男子，你若是比我还高，我的脸面往哪里放？”陆潜打趣着，“况且，你还小，还能再长一些。” 棠梨眨眨眼睛，“真的吗？” 陆潜道：“你虽然及笄了，可终归只有十五岁，有的长呢！皇上的一位嫔妃，进宫的时候年龄和你一般大，这两年个头也高了不少。” 棠梨“嗯”了一声，感叹道：“你父皇到底有多少嫔妃啊，十几岁的小姑娘，他也下得去手。” 若陆潜还是储君，等他继位后，他肯定也会像当今皇上那样有着三千佳丽，各色美人在怀，他的后宫里，也会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棠梨暗暗叹口气，可是，即便陆潜不是太子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极大的可能，他会走上和当今圣上一样的道路。 想到这儿，棠梨很是惋惜。 陆潜当然不知道，小人鱼连他日后要娶几个小姑娘都脑补了一通。他的关注点在于，棠梨化形之后，势必会离开念一海，似她这般的姿容，去到人间，定然会引来不少人的觊觎。 陆潜趁机提醒，“ 达官贵人处于高位，手握权势，便更喜欢年轻的姑娘，不光是京城，即便是泉州这里，也是如此。” 棠梨慢悠悠点点头，很是嫌弃，“我瞧着那些当了官的男子，一到中年便大腹便便，自以为英俊多金，实则油腻腻的，炒几盘菜都用不完，偏他们喜欢小姑娘，冷落发妻，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陆潜微微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小人鱼讨厌长得不好看还大腹便便油腻无情的人，幸亏他每天早上都要去练剑，身材并不肥胖。 看来，这个习惯要继续坚持，不然有朝一日小人鱼也会嫌弃他的。 棠梨笑吟吟打量着陆潜，面前的少年郎，清隽峻拔，如玉山般俊朗，有着少年郎独有的朝气和清爽。 用膳的时候，若是身边有陆潜这样的郎君陪着，胃口都能好不少呢！ 希望陆潜保持着现在的心态和性情，若干年后，如果她和陆潜又见面了，她可不想看到陆潜身边依偎着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子。 -- 第77页 —————— 走了几圈，棠梨在礁石上坐下来，脚底传来阵阵刺痛，她仔细看了看，脚底的肌肤都红了。 她叹口气，刚出生的婴儿，怕是都没有她的肌肤娇嫩。她也不想这样的，可从人鱼变成人，本就是不是一帆风顺的过程。 化形之前，有相当一段时间，她的鱼尾巴很不舒服，疼一阵痒一阵，那种感觉，像是埋在土里的小芽儿，使劲顶着泥土，要破土而出。化形后，她也有一段时间的不舒服。 棠梨肌肤莹白，稍微有些痕迹，便十分明显，白皙的脚心变得红彤彤，可见吃了不少苦。 陆潜看着她，“疼吗？” 棠梨不太在意，“有点疼，不过，过几天适应了就好了。” “我那里还有些白玉膏，待会我拿来给你，抹上去应该会舒服许多。”陆潜道。 还有，小人鱼总不能一直光着脚走路，还得给她准备一双绣鞋。 陆潜是男子，这样的事情本不该由他经手，传出去了，对棠梨的名声也不好。只是，棠梨无父无母，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有大海星，大海星还不靠谱，只能由他做这些事情。 吩咐周翼去镇上买绣鞋，也不合适，陆潜去到刺桐镇，棠梨的肌肤太过娇嫩，绣鞋的布料也要十分柔软才可以。 看到陆潜递过来一双嵌着珍珠的浅桃色绣鞋时，棠梨愣了愣，她慢慢接过来，“很漂亮的鞋子。” 陆潜温声道：“穿上试试，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踩上去，宛若踩着棉花，没有一点硌脚，棠梨眉眼弯弯，“很舒服。” 陆潜很贴心，又温柔，又和善，还对她这么好。棠梨心里甜甜的，“我还想着过几天我能去到镇上了，我再买鞋子，没想到你提前给我准备好了。陆潜，多……” 棠梨的话没有说完，陆潜出声打断，他了然的道：“又想向我道谢？” 棠梨抿唇一笑，被陆潜猜中了。 “棠姑娘，你无需客气。”陆潜做这些事情，是因为他想要为棠梨做，没有任何的勉强，“再过几日，等你适应了，我陪着你去刺桐镇。” 陆潜要陪着她去刺桐镇，棠梨有几分惊讶，“这太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可以去镇上的。” “正好我闲着无事，谈何麻烦？” 陆潜都这样说了，陆潜还帮了她这么多的忙，若是拒绝了，太不合适了。 棠梨点点头，“好呀。” ＊ 周翼去到刺桐镇，按理说，刺桐镇不算太大，长得好看、肌肤白皙又腿脚不便的女子，怎么着在镇上应该很有名气，不用他费力打听，便会有不少人认识这个女子。 可打听了一圈，没有任何消息。 周翼擦擦汗，和镇上卖鱼的唐老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唐叔，你好好想一想，镇上有没有腿脚不便利、白的发光的姑娘？” 唐老三想了想，确定的道：“白的发光的姑娘有，腿脚不便利的姑娘也有，可这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没有。” 他在刺桐镇上待了十几年，每天都要出摊卖鱼，来来往往不知见过多少人，还真没有见过周翼口中的姑娘。 周翼急了，“唐叔，你再好好想想。” 唐老三：“腿脚不便的姑娘，倒是有一个，可是，她也称不上是姑娘了。镇上李家娘子，倒是有几分符合你的要求，你去看看吧。” 傍晚，周翼满头大汗的回来，把茶壶里的凉茶往嘴里灌，周来赶紧询问，“打听到没有？” 周翼叹口气，再叹口气，“爹啊，是不是经过这么些事情，殿下受到打击了？” 周来急了，“出什么事儿了？” 周翼为难的道：“镇上李娘子，倒是走路不太方便，她年芳二十有一，只是，她嫁过人，她丈夫去年出意外走了。” 周来深吸一口气，扶着院子里的石桌，争取不让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晕过去，“李娘子白吗？” 周翼皱着脸，“爹，她和你一般黑。” “你个臭小子。”周来生气的道：“你不是说殿下抱着的那个姑娘白的发光吗？” “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那时候是晚上，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楚。” 周来颤巍巍的伸出手，“你确定殿下喜欢的是李娘子？” “爹，我都打听了，镇上腿脚不利索、年龄又合适的女子，只有李娘子一个。”周翼解释道。 周来身子一软，坐到石凳子上，拍着自个的大腿，“作孽啊，殿下喜欢上了一个寡妇！” 他倒不是嫌弃寡妇，李娘子丧夫，定然处境不容易，可自家殿下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哪里就看上了比他年长那么多的李娘子？ 据周翼打听的消息来看，李娘子年纪不小了，又嫁过人，肌肤也不白，可能姿容称不上太出众。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家殿下仍对李娘子情根深种，难不成李娘子有一颗其他人都比不上的、真善美的心？ 自家殿下注重内涵，不在意女子的外表，按理说，这是好事，可周来差一点眼泪要掉下来了，殿下还不如好色一点呢！ 周翼和周来是同样的想法，但他还要违心地安慰着自个的干爹，“爹，李娘子比殿下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指不定李娘子有很多咱们不清楚的魅力。” 陆潜刚踏进远门，便看见周翼和周来哭丧着一张脸，他不解出声，“这是怎么了？” -- 第78页 周来闭上眼睛，又睁开，痛心疾首，“殿下，您就那么喜欢她吗？” 周来这话没头没脑，也没有指名道姓，然陆潜第一反应却是，难不成周来发现小人鱼的存在了？ 除了棠梨，这段时间他没有和其他女子有过往来。 每次他与棠梨见面，都十分谨慎，他也吩咐过不许周来父子俩跟随，周来和周翼不会发现棠梨才对。 陆潜探究出声：“周叔，莫不是周翼和你说什么了？” 周来却是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殿下没有否认，对，没有否认，说明殿下确实喜欢李娘子。 “殿下，您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大邺好看的姑娘多着呢，您天人之姿，金尊玉贵，多好的姑娘配您都使得！要不，老奴去安溪县走一趟，给您准备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陆潜眉头微皱，听这些话的意思，周来没有发现棠梨的存在。不过，周来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暂时不能让这对父子知道棠梨的存在，给棠梨捏造一个身份、安排好一切才行。 “周叔，你别多想，也别背着我做一些事情。”陆潜话里暗含提醒，说完这句话，他径直去了书房。 周翼呆呆看着陆潜离开，“爹，怎么办啊？殿下没承认，可也没否认，殿下莫不是铁了心要和李娘子在一块？” “能怎么办？”周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他想开了，“殿下受了这么多苦难，既然他喜欢李娘子，总要满足他才行，你去镇上找一个媒婆吧。” 自家殿下喜欢李娘子，虽然李娘子嫁过人，可应该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子，不能不清不白和殿下在一块儿。 李娘子不能当正妻，一个妾室还是可以的，殿下身边该有伺候的人了。 ＊ 陆潜回到书房，把棠梨给他的鹅卵石，放在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里。 小人鱼送过他扶桑花，又给了他鹅卵石，这些皆不是贵重之物，可其中的心意，却令陆潜动容。 礼轻情意重，和棠梨相处，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没有权势和家世掺杂其中。 这样的相处，平平淡淡，却又似夏天吹来的海风，令人怡然舒适。 海里，大海星游过来，“甜棠，你明天能不能去镇上啊？” 棠梨点点头，“我走路不疼了，可以去镇上啦！” “太好了，我在海里都要闷坏了，我跟你一起去，烧鸡烤鸭卤猪蹄我来了，哈哈哈哈。”大海星立马精神起来。 大海星也要去？棠梨挠了挠鼻尖儿，不好意思的道：“陆潜要跟我一起去，所以，明天你要一个人去镇上才行。” 大海星嘴角的笑意瞬间凝结，他幽幽的看着棠梨，“甜棠，你变了。是陆潜重要，还是我重要？” 第38章 想让陆潜当你的夫君吗？ 甜棠，你想让…… 关于这个问题, 棠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大海星又问了一句，“甜棠，在你心里, 是陆潜重要，还是我重要？” 棠梨：…… 棠梨委实不理解大海星的想法, “你干什么把你和陆潜放在一起比较？” 大海星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相依为命多年, 比亲人还要亲, 而她与陆潜不过相识几个月, 没有可比性。 “甜棠，我之前就打算好了，等你化形了, 我们要一起去刺桐镇。我眼巴巴在海里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却为了陆潜，抛弃了我。” 一时间，棠梨有种自己是渣女孩儿的负罪感，出现了陆潜这个新欢, 便抛弃了大海星这个旧爱。 可是, 事实上，她和陆潜没有特别的关系啊！ 棠梨赶紧道：“ 大海星,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刺桐镇的, 真的, 比金子还真。只是，昨天陆潜说他也要去, 我脚上的绣鞋还是他送给我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棠梨还有些好奇，“大海星, 你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呀？” 大海星控诉道：“ 还不是你整日和陆潜待在一块儿，你跟着陆潜识字就算了，可你及笄的那一天，天色都那么黑了，你还要与陆潜见面，还有啊，你还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去刺桐镇。甜棠，之前你可是什么事情都瞒着他的。” 她和陆潜的关系是亲近了不少，棠梨解释道：“以前，是我误会陆潜了。这几个月来，他给咱们准备好吃的糕点，又让咱们欣赏了龙舟比赛，他还给我送来了绣鞋和白玉膏。大海星，陆潜是个好人。”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大海星想的简单，“所以，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去刺桐镇啊，甜棠，你把我化形的事情告诉陆潜不就行了吗？？ “陆潜不知道你可以化成人形。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万一他难以接受被吓到了怎么办？”棠梨反问道：“我刚当着陆潜的面长出了双腿，你总得让他缓缓吧。” “再者，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把你化形的事情告诉他。” 大海星不太明白，“你不是说陆潜是个好人吗，你也当着陆潜的面长出双腿了，还要瞒着他吗？” 棠梨仍心存警惕，“我知道陆潜没有恶意，可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日后陆潜离开念一海了，万一消息泄露出去了呢？到时候不仅我会有危险，你也会有危险。” “我最迟的打算，是一直瞒着陆潜的，我当着他的面化形，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你不同，陆潜不知道你可以变成人类，你暂时还是掩藏自己的身份吧。” -- 第79页 “我保证，只这一次，下一次去镇上，我一定和你一起。” “好吧。”棠梨说的有道理，即便大海星不乐意，他也没办法反驳。 甜棠考虑的周全，甜棠不让他在陆潜面前露面，也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日后受到牵连。 大海星又看了棠梨一眼，不灵光的脑袋突然涌上一个念头，这段时间，甜棠和陆潜走的太近了，甜棠不会喜欢上陆潜了吧？ 大海星不是能存着心事的人，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吐露心声，“甜棠，你觉得陆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棠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海星：“我是说，陆潜这个小白脸，长得好看，又是皇上的儿子，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我瞧着安溪县的王县令对他毕恭毕敬的，你又和他有过几个月的相处。甜棠，你想让他当你的夫君吗？” 棠梨眸子瞪圆了些，她无奈的道：“大海星，你想多了！我是鲛人，怎么能和人间男子在一块儿？” 大海星道：“棠婶婶不就和你爹爹在一起了吗？” 他口中的棠婶婶，便是棠梨的娘亲棠若幽。 棠梨语气很是平淡，“可是，我娘最终抑郁成疾，她有好的结果吗？” “大海星，我暂时并不想找一个夫君，等日后有这样的想法了，也要找一个鲛人夫君在一起过日子。况且，你也知道陆潜身份高贵，那我和他就更不可能有结果呀！” “为什么？”大海星不明白，“他现在又不是太子，和咱们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棠梨轻轻摇头，“我不是觉得他比我们高贵，而是，他早晚会回到京城当他的皇子，到时候，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说到这儿，棠梨露出浅浅的笑，“所以，你别多想了，在我心里，你肯定比陆潜重要！” 听到棠梨这句话，大海星立马高兴起来，“嘿嘿，这还差不多” ＊ 翌日，棠梨去到岸上，没有看到陆潜的身影，她想了想，朝小院子走去。 说起来，她在念一海待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小院子。 铺满鹅卵石的小道通往院门口，小道两旁盛开着各色牵牛花以及明艳的凤仙花。 细长的藤蔓间，紫色和蓝色的牵牛花星星点点，点缀其中，远远看去，如梦如幻。 小道的尽头，是随风摇曳的凤仙花，颜色如霞，花红嫩绿，亭亭而立。 听说凤仙花可以染指甲，等有时间了，棠梨决定试一试。 快到小院子的时候，棠梨停下脚步，小院子里不止陆潜一人，她这样贸然登门，不太妥当，干脆她就在这里等陆潜好了。 棠梨闲着无事，低着头欣赏着两边盛开的花枝。 不多时，陆潜走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长长的小道上，少女身上的鲛绡裙耀眼生辉，她微微低着头，露出来的侧脸精致润秀，红色的凤仙花随风摇曳，却比不上少女一分动人。 人比花娇，不外如是。 陆潜墨眸生笑，走过去，“棠姑娘，久等了。” 棠梨软软的道：“我也没等多长时间，我在看这里的花呢。” 陆潜邀请道：“棠姑娘，要不要可以来院子里喝杯茶？” 棠梨：“周叔和你身边的那个侍卫不在吗？” “周叔和周翼今个一大早去就出去了，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 “这样啊！”棠梨笑了笑，“下一次再去找你喝茶，我想先去镇上。” 她还没有去过刺桐镇呢，迫不及待想要去吃东西，不是，是想要去镇上看一看。 棠梨的急迫，陆潜自然清楚，“棠姑娘，你是准备乘马车还是走着过去？” “走路。”坐马车多没劲儿啊，棠梨想要仔细欣赏沿途的景致。 从这里去镇上，不过一刻钟多一盏茶的路程，过去倒也不会太劳累，陆潜温声道：“棠姑娘，走吧。” 棠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哪怕是寻常的一只蝴蝶，她也觉得很有意思，好看的杏眸里，满是新奇和激动。 陆潜跟在她身后，信步而走，不远不近，离她约莫一人宽的距离，他注意着棠梨的动静，时或出声提醒棠梨方向或者其他事情。 他们二人没有多余的交流，可棠梨与陆潜之间，却洋溢着一股和谐。 渐渐的，路上的人多了起来，棠梨高兴的转过身，指了指，“陆潜，那里就是刺桐镇，对不对？” 小人鱼今个格外的活泼，甜甜的小梨涡，一直挂在两靥。 陆潜看她一眼，被她喜悦的情绪感染，他也跟着心情畅快许多，“是。” 去到刺桐镇，棠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好热闹啊！” 街道两旁有商铺，也有摆摊售卖的摊子，穿着各色衣裙的男女一边挑选东西，一边有来有往，往下压着价格。 经过一家商铺时，陆潜出声问道：“这里的蜜饯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棠梨毫不犹豫的答应，“要。” 铺子里有许多种类的蜜饯，杏脯、海棠蜜饯、乌梅、清梅等，棠梨一样挑了一些。 付银子的时候，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糟糕，她忘记提前把珍珠换成银子了。 她还没有出声，陆潜主动把几块碎银递过去，“走吧。” 棠梨眨眨眼睛，明明还没有吃蜜饯，可丝丝甜意，却涌了她的心头，陆潜真的是个好人，主动给她付银子。 -- 第80页 棠梨道：“陆潜，我身上没有银子，等我把珍珠换成银子了，我再还你。” 小人鱼总是这样客气，在京城的时候，他那几个兄弟跟着他出去，总想着让他掏银子。 小人鱼是个小姑娘，负责吃吃喝喝就好了。 陆潜：“之前你给了我一袋子珍珠，说来我还欠着你许多银子，棠姑娘想吃什么，告诉我一声就是。” “好的。”棠梨笑着应下来。这下子，她心无旁骛品尝着美食，满足的咪了咪眼睛，“蜜饯好甜啊，你要不要尝一尝？” 说着话，棠梨把油纸包递过去。 陆潜并不喜甜食，平时，他也甚少品尝蜜饯等吃食，可小人鱼盛情邀请，陆潜不好拒绝，他也不想拒绝。 蜜渍的乌梅甜中稍稍带酸，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陆潜道：“很甜。” “是吧！”棠梨弯了弯眸子，“好吃。” 望着棠梨脸上的笑靥，陆潜心头涌上一个念头，难怪小人鱼的娘亲给她起了棠梨这个名字，小人鱼不仅喜欢吃甜食，她眉眼弯弯笑起来时，也是甜甜的。 买了蜜饯，街道两旁又有烤生蚝、臭豆腐、荷花酥等吃食的摊子。 棠梨一一买了一份儿，当然，还是陆潜掏的钱。 把几样吃食尝了一遍，棠梨肚子鼓鼓的，“好饱呀！” 她望着手里剩下的臭豆腐，对着陆潜道：“你要吃吗？” 陆潜是皇子，曾经还是储君，他甚少吃民间的吃食，尤其是臭豆腐。 他摇摇头，“不用了。” 棠梨狡黠一笑，故意把油纸包着的臭豆腐递过去，“不臭的，真的，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是香的，很好吃，你真的不尝尝吗？”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陆潜一时改不过来，宫里的膳食十分精细，似臭豆腐这等东西，断然不会出现在宫里贵人们眼前。 那股异味传来，陆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陆潜嫌弃的样子，棠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人鱼是故意的，陆潜打趣着，“ 既然很好吃，棠姑娘留着慢慢吃。” “不吃就算了，陆潜，你可真没口福。” 棠梨说着话，又尝了一小块臭豆腐。 就这么随意逛着，一转眼到了午时，走到镇上最大的酒楼时，陆潜道：“我来过这里几次，这家的招牌菜不错。” 棠梨点点头，“好呀，那我们进去吧。” 听到这话，陆潜眸里的笑意浓了些，“ 棠姑娘，你方才吃了那么多的点心，这会儿可是又饿了？” 棠梨不好意思笑起来，她凑近陆潜，压低声音，轻轻的道：“你也知道我是人鱼嘛，我吃的多，力气才会大。” 胃口小的女子，这会儿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定是也吃不下了，可棠梨胃口很好，她还想再尝尝招牌菜是什么味道。 棠梨和陆潜见过的那些贵女都不一样，贵女们为了保持身材，时常不吃不喝，颇是费心费力，包括宫里的那些嫔妃。可小人鱼倒是有着天生的优势，吃不胖。 陆潜又想起棠梨一尾巴把他扫到海里的事情，他眸里的笑意更浓了些，难怪小人鱼力气大。 日后哪个郎君娶了小人鱼回府，定然不能不听小人鱼的话，不然，怕是会被棠梨打一顿。 说来也是巧，进去酒楼的时候，棠梨恰好看到不远处委屈巴巴正盯着她的大海星。 大海星这是怎么了，棠梨有几分担忧，她冲大海星使了个眼色，示意大海星跟上来。 鉴于之前吃了些蜜饯和荷花酥，棠梨没有点太多的招牌菜。 陆潜则提起茶壶，给棠梨清洗了竹筷和碗碟，又给她倒了一盏茶。 “谢谢。”茶水还热着，棠梨尝了一小口，放在一旁，“今天麻烦你了，你一直忙着照顾我，你都没有吃多少东西，时间都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陆潜勾了勾唇，“棠姑娘，是我提出陪你到镇上的，尝了这么多美食，这岂会是浪费时间？” 棠梨情不自禁扬起浅浅的笑，陆潜太会说话了，也太会照顾人了，和陆潜待在一块儿，非常的省心舒适。 而隔着几个桌的大海星，闻着酒楼里飘来的一股又一股的香味，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棠梨与陆潜一起来镇上，抛弃了他。临走前，他忘记带珍珠了，他身上又没有银子，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棠梨和陆潜有说有笑的品尝美食，而他，眼巴巴的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饿了一上午的肚子。 大海星咽口口水，他决定，从今天起，他要单方面讨厌陆潜，谁让陆潜把他的甜棠抢走了！ ———— 几道招牌菜上来，棠梨朝大海星那里看去，大海星面前空无一物，一道菜肴都没有。 再看看大海星嘴巴扁扁的样子，棠梨这才想起来，大海星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他来到镇上，怕是饿了一上午的肚子了。 怪不得大海星那么委屈呢，不能让大海星继续饿肚子，又不能让陆潜识破大海星的身份。 棠梨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陆潜，点的这几道菜，我们也吃不完，我瞧着那边的那位公子面色和善，刚好他还没有上菜，不如，让他过来跟我们一道用膳吧？省得浪费了。” 陆潜顺着看过去，原来是李辰星。 小人鱼不是自来熟的性子，若她不认识李辰星，却无缘无故邀请李辰星过来用膳，实在是说不过去。 -- 第81页 李辰星突然出现在同一家酒楼，如此说来，棠梨定然认识李辰星，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那么，究竟李辰星是大海星，还是念一海其他的雄性人鱼，亦或是另有其人？ 心里如何做想，陆潜面上不显，并未反驳，“这样也好，我认识这位李公子，我去请他过来。” 眼见陆潜答应了，棠梨松了口气，她的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估计偏不过陆潜，也不知道陆潜会不会识破大海星的身份？ 不过，眼下让大海星填饱肚子要紧，眼见陆潜要起身过去，棠梨快一步起来，笑了笑，“是我提出来的，我过去就行，陆潜，你先用膳吧！” 第39章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客气 若说喜欢，…… 见棠梨朝这边走来, 大海星激动的盯着她，等棠梨走近，大海星摸着空瘪的肚皮, 小声道：“甜棠，你怎么过来了？” “若是我不过来, 你得继续饿着肚子。”棠梨道。 “甜棠，你知道我身上没有银子？”大海星抽了下鼻子, “我都快饿死了, 你再不过来, 我就只能找店里的小二，要一壶凉水充饥。” 棠梨好笑的看着他，“我和陆潜说了, 让你过去用膳。” 听到这话，大海星又惊又喜，不过，他也有几分担忧，“甜棠, 陆潜见过我, 如果我过去了，他会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棠梨轻轻摇头, “ 不管陆潜会不会怀疑, 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你饿了一上午, 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念一海，走吧。” 大海星赶紧站起来, 跟着棠梨走过去。 待会还需要陆潜付账，这一次，大海星没有再称呼大兄弟, 他打着招呼，“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陆潜伸手，“李公子，请坐。” “多谢殿下和甜……”，大海星话语一顿，急急改口，“棠姑娘请我用膳，不瞒你们说，我可是饿坏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潜的视线落在大海星身上，李辰星下意识将甜棠二字脱口而出，观他的表现，他确实和棠梨认识。 他的声音以及给人的感觉，也与大海星很是相像，不仅是相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会儿，陆潜可以确定，李辰星就是大海星。 陆潜不着痕迹把视线移到棠梨面上，原来，不仅小人鱼可以化成人形，念一海其他有灵智的生物也可以。 如此说来，世间凡是有灵智之物，不管是一草一木，还是珍禽猛兽，皆可以化形。 如果这些人被朝廷所驱策，用在合适的地方，比如与外敌作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陆潜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皇子，又当过多年的储君，所思所行自然与整个大邺有关。可是，棠梨与大海星信任他，又救过他的命，他断然不能辜负棠梨的信任。 棠梨点了几道招牌菜，有胭脂鹅脯、荔枝肉、香酥鸡和水煮鱼，她还特意给大海星点了一道红焖蹄膀。 至于陆潜，棠梨知道陆潜要为顾贵妃守孝，她给陆潜点了几道素菜和一道炖豆腐汤。 大海星饿坏了，直接夹了一块头猪蹄，猪蹄炖得滚烂，不肥也不腻，满口肉香，他大口大口吃起来。 棠梨是第一次来到酒楼用膳，诱人的香味传来，她尝了一块荔枝肉，酸中带甜，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又尝了一块水煮鱼，辛辣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鱼肉入口鲜嫩，汤面飘着一层红油，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油腻。 棠梨喜欢吃甜，但她也喜欢吃辣，这几道招牌菜，甚合她的胃口。 虽入了秋，可天色仍有些炎热，辛辣的滋味又不断刺激着味蕾，棠梨白净的脸颊，渐渐染上一层红，她的鼻尖儿也是红红的，眉头出了些细汗。 陆潜打量着她，小人鱼黑白分明的眸子，笼着一层水雾，眼角多了一抹薄红，那抹红，给纯真稚嫩的少女添了些许姝丽的风情。 棠梨拿着帕子擦了擦眉头，用手心扇着风，“好辣呀！” “喝碗汤缓一缓。”陆潜薄唇扬起，给棠梨盛了碗豆腐棠汤。 豆腐汤是用文火精心煮的，里面加入的有花生、菌菇和青菜，滋味醇厚。其实，刺桐镇上的人，习惯在豆腐汤里加一些紫菜、牡蛎和虾仁，这样会更加鲜美。 但陆潜茹素，便只要了一道素菜汤。 “谢谢。”棠梨接回来，当即用勺子舀了一勺，清香的汤汁入口，宛若清溪熄灭火炭，棠梨腹中的辣意很快被汤汁浇灭，“好喝。” 棠梨感叹道：“其他东西，我不太羡慕你们人类，我最羡慕的一点，就是你们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在念一海的那么多年，可是委屈了小人鱼，陆潜轻笑道：“京城的美食，要比镇上多出许多，等有机会，棠姑娘可以去京城待些时日。” 棠梨点点头，“嗯。” 她确实有去京城的打算，天子脚下，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瞧一瞧。 大海星狼吞虎咽，只顾着吃，一句话都不吭。 吃完那盘红焖蹄膀，大海星空瘪瘪的肚子算是鼓了起来，他和棠梨发出了同样的感叹，“太好吃了。我上一次去安溪县，那家酒楼的招牌菜，比今个这家要差一些。” 棠梨笑了笑，她道：“我吃不下了，剩余的交给你了。” 大海星是男子，胃口大，“好嘞，看我把这些全部吃完，一点儿不浪费。” -- 第82页 看着他大快朵颐，棠梨思忖着，待会儿大海星还要在镇上逛一逛，身上没有一个铜板可不行。 趁着陆潜走过去付银子的时候，棠梨跟着起身，她揪了揪陆潜的衣袖，弯眸浅笑，“陆潜，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块碎银？等我把珍珠换成银子了，我就还给你。” 棠梨的指尖儿葱白，被陆潜蓝色的衣袍映衬着，越发显的她肌肤白皙。 陆潜收回视线，他把锦囊递给棠梨，“需要多少银子，棠姑娘自取即可。” 棠梨眨了眨眼睛，陆潜出手太大方了，直接把钱袋子给她了。 棠梨没有多拿，只拿了几块碎银，“这些就够了。” 说着话，她把锦囊还给陆潜。 陆潜没有接过来，“棠姑娘身无分文，总是不大方便，棠姑娘拿着吧。” 棠梨有些意外，陆潜的钱袋子，怎么能让她保管啊？她又不是陆潜的未婚妻，也不是陆潜的家人。 娘亲说过，不能白白拿其他男子的银子的。 棠梨没答应，“这怎么行呀？” 陆潜温声道：“这锦囊里的银子，与棠姑娘给我的珍珠相比，差远了，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棠姑娘别推辞，拿着吧。” 手心握着陆潜的锦囊，棠梨心绪涌上几分复杂，陆潜陪着她来到刺桐镇，给她买东西，请她吃饭，更是把钱袋子交到她的手里。 棠梨狡黠的问道：“你不怕我把这些银子全都花光吗？” 陆潜道：“不怕。” 棠梨露出小梨涡，要不今天晚上她回去念一海后，掐一下自个的腰，多哭出几粒珍珠，好补偿给陆潜。 用过膳，棠梨和大海星分开。趁陆潜不注意的时候，棠梨把碎银给了大海星，“想买什么，买就是了。不过，要保管好银子，记得早点回去，别在镇上乱逛。” “知道了。”大海星把银子往腰间的荷包一放，扬长而去。 他倒不是不想和棠梨待在一块，只是，大海星总有种感觉，他插在棠梨和陆潜之间，他显得十分多余。 陆潜已经确定了李辰星的身份，不过，棠梨不愿意告诉他，他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等大海星离开，陆潜道：“棠姑娘是想回去，还是打算再逛一逛？” 棠梨上午吃了一些点心和蜜饯，午时又用了膳，今个吃的太多了，她吃撑了，消消食才行。 “再逛一逛吧。”棠梨边走边道：“陆潜，既然我长出了双腿，我肯定不会一直待在念一海，我想置办一座宅子。你觉得在安溪县买宅子合适，还是在镇上更合适些？” 陆潜不清楚棠梨有多少财产，然小人鱼眼睛眨也不眨的能给他一袋子珍珠，可见这是个不差钱的小人鱼。 陆潜道：“若是棠姑娘手头有足够的余钱，去安溪县置办宅子更为妥当。” 棠梨想听听陆潜的看法，“为什么？” 陆潜解释道：“刺桐镇临海，或有海匪出没，且镇上多是些渔民、商户和一些游手好闲的无赖，你一个姑娘家，家中又无长辈，待在镇上，时或会受到打扰，并不安全。加之秋去冬来，镇上的宅子没有地龙，县城的宅子许是会有。” 陆潜说的有道理，陆潜提到的第一点，棠梨自然也想到了，可第二点，棠梨忽视了。 她本来打算离开念一海后，在刺桐镇待一段时间，便与大海星一道四处游历，游览大邺朝的山水。 可前不久立秋了，等她准备好一切，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秋季短暂，眨眼就到了冬天，赶在这个时候赶路，委实不大方便。 也就是说，她得在安溪县多待几个月才行。 想到这儿，棠梨道：“陆潜，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安溪县的宅子？” “这有何难？”陆潜一口应下，“明日我让周翼去安溪县走一趟。” “谢谢你。”棠梨弯了弯眸子。 陆潜是个大好人，大大好人，帮了她那么多的忙，她无以为报。 棠梨决定了，以后陆潜帮她办一件事情，她就多给陆潜一颗珍珠好了。 又去逛了几间布庄，眼看天色不早，棠梨和陆潜打道回府。 两人边话闲边走路，走到一个巷子口时，棠梨看到巷子里有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一手扶着墙，脸色苍白。 既然看到了，棠梨走过去，“姑娘，你怎么了？” 那女子抬起头，皮肤呈小麦色，观其发饰，似是嫁过人了。 她看上去十分虚弱难受，“我小时候这条腿受过伤，当时家中贫寒，没有多余的银子医治，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后来，我能下地走路了，这条腿却是留下了旧疾。多走些路，这条腿便疼的不行。” 腿脚疼痛的感觉，化形前和化形后，棠梨没少经历，她感同身受，道：“您住在哪里，我送您回去吧。” “这怎么好劳烦姑娘？”那女子连连摆手，喘了口气，“我靠着墙歇一会儿就是了。” “太阳快下山了。”棠梨看了眼天色，“你这样靠墙歇着，并不能缓解不适，我还是扶你回去吧。” “这……”，实在难受的不行，那个女子没再推辞，“多谢姑娘，姑娘是个心善之人，也多谢这位公子。” 被棠梨搀扶着，那女子开口道：“我姓李，姑娘称我李娘子便可，我就住在镇上的东头。距离这里有些路程，姑娘把我送回家，可是要耽误您的时间了。” -- 第83页 “不耽误。”棠梨笑了笑，“我也要去那里。” 念一海就在刺桐镇的最东边，刚好顺路。 一路上，李娘子和棠梨说了不少闲话，临分开的时候，李娘子再三道谢。 棠梨是条小人鱼，她没有正经要做的差事，送李娘子回家，也是举手之劳。 可陆潜不一样，让他陪着自己做这种事情，耽误了他的时间。 棠梨不好意思的道：“陆潜，要不是陪着我，你也不用在镇上消磨一整天的时间。” 和不顺眼的人待在一块儿，是消磨时间。然和棠梨在一起，陆潜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棠姑娘，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一件事情吗？” 棠梨一怔，想了想，“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的鱼尾巴把你扫到了海里，为了赔罪，我要答应你一个条件。” 陆潜慵懒出声，“那我可要提要求了。” 棠梨看着他，“好。” 陆潜停下脚步，傍晚的霞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渡上一层柔光，“棠姑娘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了。” 棠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要求。 小人鱼怔怔的，颇是可爱，陆潜含笑道：“我给你倒盏茶水，你要对我道谢；我陪着你来到镇上，你也要对我道谢。你算一算，今个你对我说了多少句谢谢？” 棠梨面露羞赧，“我…我习惯了。” 陆潜问道：“你会对大海星道谢吗？” 静默一会儿，棠梨缓缓摇头，“不会。” 陆潜接着道：“所以，棠姑娘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了，好不好？” 棠梨应了一声好，可她心里在想，大海星是她家人般的存在，她自然不会和大海星客气。 可是，陆潜是她的什么人呢？ 陆潜对她很好，这份照顾，远远朝出她的想象。但是，她和陆潜不过是因为一场乌龙而产生了交集，她对陆潜客客气气是应该的啊！ 陆潜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棠梨心头涌上迷茫。 不知不觉，她和陆潜走到了小院子前。 棠梨正准备向陆潜道别，却见小院子里出来一个一身红、唇边长着一颗痣的妇人。 周来满脸笑容的跟着这个妇人出来，看见陆潜，他赶紧过来，“殿下，您回来了。” 看到棠梨时，周来面露惊讶，这又是哪家的姑娘，怎么和自家殿下在一块儿？自家殿下这是脚踏了几只船啊！ ＊ “殿下，您放心，我张婆子撮合了不少男男女女，一定把这件事情给您办成了。”说完话，张婆子走了。 陆潜一头雾水，不解的道：“周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来：“殿下，这是刺桐镇的张媒婆。” 陆潜沉声而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前几天，您让翼儿捉了不少萤火虫，翼儿说，那天晚上，他看见您抱着一个女子，去芦苇丛那里看萤火虫。”周来不敢欺瞒陆潜，“于是，老奴让翼儿去镇上打听了，那个女子是镇上的李娘子，皮肤不算白，腿脚也不大便利，老奴没有猜错吧？” “您也该有伺候的人了，您若是对李娘子有意思，让她来伺候您也是使得的。所以，老奴让张媒婆打听打听李娘子的情况。” 李娘子？棠梨使劲儿忍着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要不是陆潜在她身边，她要噗嗤笑出来了。 周来口中的李娘子，不就是她刚刚遇到的那位李娘子嘛！ “胡闹。”陆潜眉头皱蹙，声音冷了几分，“周叔，你误会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与李娘子无关。” 得，他陪着小人鱼去镇上待了一天，回来后，当着小人鱼的面，周来差一点要往他房里送一个女子，连媒婆都找来了。 周来大吃一惊，“殿下，那您那天晚上抱着的女子是何人？” “周叔，你无需插手这件事。”陆潜顿了顿，道：“总之，不是李娘子，也不是其他人。” “老奴这是办错事了，老奴这就拦着张媒婆，把事情说清楚。”周来话语还没落下，匆忙大步离开。 好在他为了顾及殿下的颜面，没有告诉张媒婆是给殿下找伺候的人，而是说准备把李娘子和自个的干儿子撮合成一对儿。 虽然有些对不起周翼，但是就让周翼背一个锅吧！ 周来慌慌张张离开，棠梨忍不住笑出来，把李娘子和陆潜配在一起，这个乌龙也太好笑了。 她故意打趣，“陆潜，没想到，你喜欢李娘子这样的女子啊！” 送李娘子回去的路上，从李娘子的口中，棠梨知晓了一些情况，她接着打趣：“女大三，抱金砖，你有福气了。” 陆潜没出声，摩/挲了下玉扳指，他自然不喜欢李娘子。若说喜欢，出现在他梦里的姑娘，只有棠梨。 陆潜薄唇轻启，“如果那个女子比我小上三岁呢？” 第40章 我要 棠姑娘，你要什么？ 比陆潜小上三岁？棠梨圆圆的眸子里露出几分迷茫, 她道：“小三岁也挺好的。” 棠梨没有多想，看来陆潜喜欢的姑娘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也是刚刚及笄, 可能是京城的哪家贵女吧！ 陆潜湛黑的眼眸，盯着棠梨看了一会儿, 不多时，他移过视线, 神色淡然, 仿佛方才他的那句问话, 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特殊的含义。 -- 第84页 棠梨准备回去念一海，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赶紧把腰间绣竹的锦囊取下来，“陆潜，还给你。” 陆潜的钱袋子，可得交还到他的手里。 陆潜接过来，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味, 和棠梨身上的清香一模一样, 锦囊经由棠梨之手，还被她挂在腰间挂了大半天, 沾染了棠梨的气息。 棠梨轻快的摆摆手, “那我先回去啦。” “好。”陆潜看着她离开, 小人鱼娇娇软软，十分好相处, 可除了大海星和念一海的生物，小人鱼从不曾对其他人有过留恋，她可以随时随地坦然的离开。 换句话说, 即便棠梨会弯着眸子对着他笑，可棠梨的心里，并没有陆潜一丁点儿的位置。 棠梨出现在他的梦里，梦中，他对棠梨做了那样的事情。 这种感觉，是长长久久的喜欢，还是寻寻常常的一次动心，轻微的好感转瞬即逝，亦或是这几个月来，他身边没有其他女子，只和棠梨相处的时间最多，产生了一种错觉？ 陆潜是第一次动心，他需要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想法。 ＊ 周来慌里慌张追着张婆子，他稍显肥胖的身子直喘气，心里却是高兴的。 谢天谢地，原来这是一场误会，自家殿下没有重口味喜欢上李娘子，也没有脚踏两条船。 看到张婆子的身影时，周来伸手高喊：“张媒婆，快留步。” 张媒婆露出讨好的笑，“呦，周叔，您还有什么事儿？您年纪大了，有什么话，让周侍卫跑一趟就行。” 周来笑眯眯的道：“张媒婆，下午时咱们商量的事情，还请你忘记了，权当没有这回事儿，也不要对李娘子和其他人提及。” 张媒婆愣了愣，周来让周翼把她请过来，说是看中李娘子心性坚毅，为人善良，想让她打听一下李娘子具体的情况。若李娘子是老实本分的人，想把周翼和李娘子撮合成一对儿。 张媒婆听到这个消息时，可是大大吃了一惊。 周翼虽是下人，可也是陆潜身边的侍卫，小伙子个头高，长的还算顺眼，手脚又勤快，最重要的是年纪不大，不管从家世还是前景来说，如若李娘子嫁给周翼，那可是高攀了，李娘子成了飞上枝头的麻雀。 起初听到周来有这样的想法，张媒婆便十分纳闷，然这是周来的意思，张媒婆不好说什么。 看来周来这会儿是改主意了，这样也好。 张媒婆笑着应好，“周叔，不瞒您说，李娘子虽腿脚有些不便，但她是个有傲骨的女子，她夫君出意外走了，她一个人担起了一大家子的担子，把家中铺子的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便是周侍卫有结亲的意思，李娘子也不一定会同意，我前段时间听她提过，她暂时没有再嫁的打算。” “娶亲可不是小事儿，您的干儿媳妇，自该精挑细选才是。周侍卫年纪轻轻，又是个懂事峻拔的孩子，镇上有许多年纪适宜的姑娘，周侍卫若是愿意，我替他留意着。” “那可要多谢你了，让你白跑了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周来说着话，掏出一个荷包，递到张婆子手里。 张婆子推辞几番，最终接下。 周来回到院子里，拿着蒲扇扇着风。 周翼看见了，把蒲扇从周来手里拿过来，替他扇风，“爹，您和张媒婆商量好了吗？” “你这个臭小子。”周来瞪了他一眼，“那天晚上，跟着殿下一起去看萤火虫的姑娘，不是李娘子。你去镇上打听了大半天，最后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幸亏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全盘告诉张媒婆，不然，丢的可是咱们殿下的脸面。” “啊？不是李娘子？”周翼诧异的唤出声，“爹，那殿下看中的是哪家姑娘啊？” “我怎么知道？”周来道：“殿下不告诉咱们，自然有殿下的道理，以后，咱们俩就不要瞎掺和了。” 说到这儿，周来想起了棠梨，方才他急着把张媒婆追回来，来不及想其他事情。 这会儿有了空闲时间，和自家殿下站在一起的那个姑娘，琼鼻杏眼，貌若春花，盈盈双眸清扬婉兮。 虽轻轻一瞥，那个姑娘的容貌，却是难得的出众，京城那么多娇养长大的贵女，也没几个可以比得上那位姑娘。 周来问道：“翼儿，你可在殿下身边见过一位鹅蛋脸、大眼睛、肤白如玉的姑娘？” 周翼：“爹，你口中那位肤白如玉的姑娘，会不会是跟着殿下一起去看萤火虫的姑娘？” 经过之前的误会，周来有些摸不准，也不知这位姑娘家住哪里？ 周翼劝道：“爹，您刚才不是说不瞎掺和了嘛！殿下喜欢哪位姑娘，早晚咱们会知道的。” “嗯。不管了。”周来歇了心思，去灶房准备晚膳。 ＊ 刺桐镇不算太大，大海星对布庄、首饰铺子不敢兴趣，他晃悠着，想买一把锋利的长剑，这样子挎在腰间，威风赫赫。 只是，他逛了一圈，也没遇到合适的，只得用棠梨给他的碎银买了一个小小的弹弓。 回到念一海，大海星然保持着人形状态，他从海底捡起一块石子，夹在弹弓里，顺着水流射出去。 石子飞出去，飞到了不远处的大白鲨身上，大白鲨龇牙咧嘴，追逐着大海星。 大海星新得了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 第85页 棠梨在一旁笑看着大海星与大白鲨打闹，问道：“你没有买其他东西吗？” 大海星停下来，“没有。甜棠，我想要一张角弓，或者是一把上好的长剑，剑鞘包裹着长剑，挂在腰上，走到街上，任谁见了我不得回头瞧一瞧？可惜，刺桐镇上没有，铺子里尽是些菜刀和砍柴的宽刀。” 大海星羡慕侍卫身上的长剑，他也想要一把。 棠梨道：“别急，过几日我可能要去安溪县，到时候咱们去县城瞧一瞧。” “去安溪县？”大海星来了兴致，“甜棠，我也要去，这次你可不能再和陆潜谈情说爱，把我抛弃了。” 棠梨一口气没咽下去，咳出声来，她板着小脸儿，“大海星，你不会用词语就不要用！” 好气啊，她哪里和陆潜谈情说爱了？ “对对对，不是谈情说爱，我形容错了。 ”大海星挠挠脑袋，“总之，这次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安溪县，你可不能又因为陆潜把我抛弃了。” 棠梨应道：“这是自然。还有，你闲着无事的时候，多看点书，别再用错词语啦。” 第二天，陆潜吩咐周翼去安溪县看宅子，“周叔，周翼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你见识多，你跟着他一道去。买两座宅子，环境要幽静些。” 周来道：“殿下，两座宅子是要相邻，还是要分开？” 陆潜轻轻敲了下桌缘，“尽量相邻。” 一座宅子给棠梨，一座宅子是他的。 “入了秋，海边的气温下降不少，晚上睡觉，老奴把那一床厚被子都拿出来了，等到了冬天，老奴这身子骨怕是要被冻僵了。”周来点点头，“念一海不适宜过冬，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在县城买座宅子，过些时日咱们就搬进去。” 把周来和周翼父子俩打发走，他们俩见不到棠梨，棠梨也能更自在的与他见面。 出于新鲜，棠梨又去了刺桐镇两次，不过，为了不耽误启蒙，剩余的日子，她一直跟着陆潜读书。 这天，陆潜状若随意的道：“ 棠姑娘，除了识字，还要练字，要想写得一手好字，只在沙滩上拿着树枝练习是不行的。不如，你去到我的书房，在那里练大字可好？” 棠梨有些心动，她也想拿着狼毫在纸上写大字，不然，力道不对，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 “可是，被周叔看到了，我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呢？” 陆潜早有安排，“他跟着周翼去安溪县置办宅子，短时间内回不来。等有了合适的宅子，我们一起去安溪县瞧一瞧。” “好呀。”陆潜这么一说，棠梨没有顾忌了。 她跟着陆潜去到了小院子，篱笆小院四周开着粉色和白色的小花，藤蔓缠绕在篱笆上，清新雅致，又遮挡了外面的视线。 “这边是周来父子的屋子，这边是灶房和杂货屋，后面是个小花园，书房也在堂屋后面。”陆潜粗粗介绍着，领着棠梨来到书房。 棠梨左右打量着，陆潜的书房没有太多摆设，紫檀木的大案和书架，整齐放置着各类书籍，鎏金镂空三足神兽香炉中，熏香怡人。 书房的摆设没有金银装饰，却并不给人寒酸简单之感，低调而雅致。 墙上挂着一幅涛声竹海的丹青，茫茫竹海，银河从悬崖峭壁倾泻而下，大气磅礴，寥寥几笔，似是让人听到了飞泻而下的涛声。而竹海边，几只白鹿皮毛光滑，鹿角弯弯，悠闲漫步，给人幽深润朗之感。 棠梨于琴棋书画并无多少研究，可她也能看出来，作画之人画技甚是精湛，笔力连绵自然，跃然纸上，棠梨只是看着，便仿佛亲眼看到了每一寸山河和纸上的白鹿。 画里透露出来的意境，一边是浩荡磅礴，一边是幽静怡然，两种截然相反的场景，处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倒很是和谐。 棠梨多看了几眼，“陆潜，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陆潜微微颌首，“是。” “很好看。”棠梨感叹道，她很佩服精通文墨的人，“我没有见过白鹿，但是看了这幅画，我也想养几只白鹿了。” “东宫白鹿园里，有不少白鹿，以后有机会了，我带着你去瞧一瞧。”陆潜道。 小人鱼想要养几只白鹿，可那些白鹿偏偏在东宫里，小人鱼性子软糯和善，白鹿园里的白鹿，定然会喜欢小人鱼。 好像，又多了一个拿回储君之位的理由！ 陆潜拿出一本《大学》，给棠梨讲解着，对于读书人而言，熟练掌握四书五经是最基本的要求。 棠梨乖乖听着，并也不觉得枯燥，以前她想识字，却没有机会，如今陆潜倾囊相授，是她的福气。 陆潜看她一眼，心生赞许，棠梨委实认真刻苦，若棠梨是男子，有这般专注的态度，参加科举定能榜上有名。 半个时辰过去了，陆潜给棠梨倒了一盏茶，“学了这么长时间，休息一会儿。” 棠梨应了一声好，把茶盏捧在手心里，好奇打量着陆潜书房里的博古架，博古架上吸引棠梨注意的，有圆滚滚的地动仪，还有一些玉石雕刻而成的骏马、貔貅、梅兰竹菊和游鱼等。 棠梨的目光落在一个白玉八骏马玉雕上，骏马漆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昂首扬蹄，栩栩如生，就连每一丝马尾都清晰可见。 还有许多其他样式的玉雕，形式各异，十分好看，棠梨挺想上前看一看，拿在手里仔细观赏把玩，可惜，这些玉雕不是她的。她已经麻烦陆潜许多了，不好不知礼的做这种事情，也不知这些玉雕出自何人之手？ -- 第86页 后面几日，棠梨依旧来到书房跟着陆潜读书，闲暇之余，陆潜有时会告诉她一些京城的事情，有时会煮茶给她喝。 临近轩窗，日光透过场外葱绿的芭蕉照进来，落在陆潜清隽的眉宇间，他着一身淡紫色宽大锦袍，锦袍垂于蒲团之上，颇有耐心的煮着今年的新茶。 茶汤沸腾，香气四溢。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持筅击拂，珠玑磊落，动作优雅从容。 茶面云雾袅袅，渐渐出现一只轻盈而行的白鹿。 棠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潜，到底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即便是在点茶，陆潜举止间也透着矜贵和优雅，这是多年来熏染而出的气度，非一时一刻可以练就。 是否品尝新茶不重要，仅看着陆潜的动作，便十分养眼。 都说寒窗苦读甚是无趣，然书房中茶香清然，还有陆潜这般养眼的郎君，哪里有一丝无趣！棠梨觉得，若是让她待在此处读上几年的书，她也是愿意的。 这时，陆潜把茶盏推到棠梨面前，“尝一尝。” 茶香扑鼻，茶面凝雪般出现一只白鹿，棠梨眸子瞪圆了些，惊讶的道：“是白鹿。” 陆潜笑了笑，“不能让你亲眼看见白鹿，棠姑娘若不嫌弃，便先将就着。” 这怎么会是将就？小小的白鹿活灵活现，看起来憨态可掬。 棠梨弯眸笑起来，“我很喜欢。” 她没有亲眼看到白鹿，可陡然收到这样的惊喜，棠梨心里甜甜的，她舍不得破坏茶面上的小白鹿，认真欣赏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呷了口茶。 入口，茶香中带着微微苦涩，棠梨把茶蛊捧在手里，趁机偷偷瞄了陆潜一眼。 她只是随口一说，陆潜便记在了心里，点茶时，给了她这样的惊喜。 这种细微的举动，比浓情蜜意、刻意讨好的话语更让人心动，没有一个女子不会不喜欢。 陆潜有狠厉令人畏惧的一面，可与她相处时，更多的是温柔体贴。 见识过陆潜这样的郎君，她的眼光也跟着提高不少。 棠梨神思情不自禁飘远，找一个人鱼夫君的话，就算人鱼夫君样样都好，在学识、修养、待人处事和气度等方面，也肯定比不过陆潜。 如果陆潜也是鲛人就好了，他这般俊朗的雄性鲛人，肯定很受欢迎，海里其他的人鱼和小鱼小虾，估摸着会日日找借口去陆潜的面前，得了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送给他。 海里的生物，是靠武力值生存的，指不定那些雄性人鱼，还会为了陆潜而打一架。 如此一来，海里可就热闹了。棠梨很认真的在思考，这样的话，她还要不要让陆潜当她的夫君呢？ 注意到棠梨的视线，陆潜眸中生笑，“ 棠姑娘，还要吗？” “我要。”棠梨下意识道，接着，当她回过神，意识到陆潜是在询问她要不要添茶，棠梨两靥涨红，像涂了一层胭脂，结结巴巴的道：“不…不要了。” 刚刚她是怎么了，看着陆潜竟然出了神，她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想要陆潜当她的夫君。就算有其他人鱼争取陆潜，那她先下手为强，想方设法把陆潜带回洞穴，当她的压寨夫君。 陆潜眸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他身子轻轻前倾，距离棠梨不过一掌的距离，“棠姑娘，你要什么？” 第41章 他喜欢她 陆潜确定心意 陆潜离她离得很近, 他身躯微倾，高大的身躯如修竹、似玉山般峻拔，给棠梨一种压迫之感, 仿佛方才她情不自禁想的事情以及她心底那些想歪了的想法，陆潜已经发现了。 棠梨的两靥更红了, 她绞着手指，浓长的睫毛翘动着, 想要把眼里的心虚藏的一丝不漏, “我…我什么都不要, 我是…是口误了。” 欣赏着棠梨羞赧的姿态，陆潜眉峰微挑，“是吗？” 小人鱼可以说谎, 可她那不断翘动的睫毛，出卖了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清澄的杏眸中被藏起来的心虚，悄然流露出来。 棠梨方才看着他, 明显出神了, 她是在想什么？ “是的。”生怕陆潜怀疑，棠梨赶紧用力点头, “我就是口误了。” 为掩饰心虚和脸上的热意, 棠梨拿着茶蛊, 连连呷了几口。 陆潜勾了勾唇，前倾的身子恢复原先的坐姿, 拉开与棠梨的距离。 临坐下来时，他突然道了一句，“我还以为棠姑娘看着我, 想到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口中的清茶没有咽下去，棠梨呛着了，她小脸儿通红，宛若夏日荷塘中红艳艳的芙蕖，娇嫩欲滴。 咳了几下，棠梨急急忙忙解释，她下意识提高声音，似乎声音越大，她的话越有可信度，“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 “棠姑娘这么激动做什么？”陆潜墨眸生起不明显的笑意，顿了顿，他道：“莫不是我长相不佳，方才棠姑娘盯着我瞧，吓到棠姑娘了？” “怎么会？”棠梨惊讶的看着陆潜，“你长得很好看，我见过的人类男子中，你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这样啊！”陆潜微微拉长调子，声音里透着几分慵懒，“如此说来，棠姑娘刚刚可是看我看的出神了？” “没…没有。”棠梨的脸上的红晕蔓延到白皙的脖颈，她低着头，害羞的不敢抬头，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的。 羞答答的小姑娘，稚嫩纯真中更有动人的风情， -- 第87页 棠梨在否认，可陆潜已然得到想要的答案，即便不知道棠梨刚才想到了什么事情，可陆潜确定，这些事情一定与他有关。 棠梨喜欢他的这副皮囊，眼下，这就够了。 凡是需适而可止，若是再逗下去，怕是明天棠梨就不来书房找他了。 陆潜笑了笑，不再提这件事情，“这是今年刚送来的龙井，香郁可口，可我瞧棠姑娘似是不太喜欢饮茶？” 棠梨愣了愣，再次惊讶于陆潜敏锐的洞察力，起初她尝了一口后，把茶蛊放在手心里捧着，后来，为了掩饰心虚，她连连喝了好几口，即便这样，陆潜还是看出来她不喜饮茶。 棠梨诚实的回答：“我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喝过茶水，也没有学过点茶。所以，我不太习惯，总觉得有些苦，还没有白水中加点蜂蜜好喝。” 说到这儿，棠梨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和陆潜家世和出生环境的差异。 陆潜是天潢贵胄，如何分辨茶中珍品、如何点茶品茶，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自幼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可棠梨只是一条小人鱼，在念一海和其他鱼虾一起长大，面对着上好的龙井茶，她并不觉得有何贵重，也品不出茶中甘郁的滋味。 反正，她就是个俗人，和陆潜各方各面差距太大了。 倒不是棠梨觉得自个出身低微，配不上陆潜，她是人鱼，在念一海可受欢迎呢，她不会有自卑的想法。 她喜欢陆潜的长相，也想要找陆潜这样的郎君当夫君。甚至，方才她出神的时候，心里还生起了一个念头，陆潜不是雄性鲛人又如何，她也想要陆潜啊！ 可是，她和陆潜之间的差异，是无法忽视的，实实在在摆在面前。 她救了陆潜，意味着陆潜不会再经历《一胎二宝》这本书里的下场，等当今圣上消了怒火，陆潜就会回到京城，当他的皇子。 陆潜还会娶一个高门贵女当皇子妃，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而她呢，不会弹琴、不通文墨，画不出陆潜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也就是唱歌好听点，和陆潜没有共同的爱好和话语。 时间久了，她和陆潜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又岂会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棠梨暗暗叹口气，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冲动的念头赶出了脑海，陆潜虽好，但她还是乖乖找一个雄性人鱼过日子吧！ 陆潜视线落在棠梨身上，不得不承认，棠梨和他之前见过的姑娘很不一样，论才情和学识，棠梨确实逊色不少，论家世和背景，棠梨也不能给他带来助力。 棠梨，是他想要的姑娘吗？男子多三妻四妾，谁也说不准何时会变心，一时的新鲜与欢愉，能否支撑他长长久久的把棠梨放在心上呢？ 最要紧的是，若有朝一日，他厌弃了棠梨，可他又知晓棠梨许多秘密，棠梨是比珍宝还珍贵千百倍的人鱼，在这样的情景下，他能抵抗那些诱惑吗？ 他珍惜棠梨，所以不能轻而易举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想招惹了棠梨，又让她受到伤害。 陆潜温声道：“喝不惯茶便算了，明日我给你准备果子露。” ＊ 过了四五日，周来和周翼从刺桐镇回来。 添置两座相邻的宅子不是易事，周来和周翼托牙人打听，又一一跑去查看，花费几天时间，终于办成了事情。 周来回禀：“殿下，老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两座相邻的三进宅子，位于同一条街上，环境清幽雅致，白日又有衙役巡守，老奴瞧着十分不错，便付了定金。” 陆潜问了一句，“可有地龙？” 周来道：“殿下，泉州的冬季，不似京城那般寒冷，这里家家户户都不烧地龙，老奴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有地龙的宅子。若是到了冬天殿下畏冷，多烧几个火盘子也是使得的。” 陆潜并不畏冷，找一个有地龙的宅子，也是为了棠梨。棠梨夏季怕热，想来冬天也会怕冷。 眼看陆潜没出声，周来道：“殿下可要去安溪县看一看这两座宅子？” 陆潜“嗯”了一声，“后日去安溪县，让周翼跟着，你留下。” ———— 翌日，陆潜去到念一海，顺便给棠梨带了一匣子糕点。 棠梨可喜欢这些甜甜的点心了，她把木匣打开，海里那只三岁半的小海豚又循着气味过来了。 小海豚眼巴巴盯着，“棠梨姐姐，你吃的是什么呀？” “是荷花酥。”棠梨两靥生笑，蹲下身，拿出一块荷花酥喂到小海豚嘴里。 “好次，太好次了。”小海豚嘴巴鼓鼓，含糊不清的道。 棠梨又投喂了她几块荷花酥，小海豚舔了舔嘴唇，“棠梨姐姐，大海星前不久又去和我爹爹打架了。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打架啊？” “对于海里的生物而言，越是强大勇猛，越是威风赫赫，比如虎鲸，他武力值最高，是海上霸主，便没有人敢招惹他。”棠梨解释道：“但是，你看到虎鲸主动挑衅其他人了吗？” 小海豚摇摇头，“没有。” “是啊，虎鲸都知道这个道理，即便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滋事生非，欺负弱小，随随便便与他人斗殴。我们不能像大海星那样，也不能像你爹爹那样，我们乖乖的，不闹事。” “可是，大海星和我爹爹一见面就打架，前不久，大海星打输了。”小海豚害怕的道：“棠梨姐姐，如果大海星遇到我，要欺负我，可怎么办呀？” -- 第88页 棠梨摸了摸海豚幼崽的背，温柔的宽慰她，“棠梨姐姐保护你呀！” “棠梨姐姐之前提醒过大海星，既然他不听话，没有做到，棠梨姐姐今天晚上便捏着他的耳朵，一定让他立下保证，再也不随便打架。如果大海星欺负你了，你来找棠梨姐姐，姐姐好好教训大海星，为你出气。” “棠梨姐姐，你真好，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那我一定很幸福。”小海豚眼睛亮亮的盯着棠梨。 棠梨姐姐香香软软的，她喜欢棠梨姐姐，小海豚不好意思的道：“棠梨姐姐，我能亲亲你吗？” 棠梨笑吟吟的道：“可以呀！能得到小海豚的亲亲，姐姐也很幸福。” 日光散发着光辉，流淌在棠梨身上，熠熠生辉，她是一抹最亮眼的存在，她稍稍低头，眉眼弯成月牙儿，小海豚从水里跃出来，轻轻亲着她的脸颊。 陆潜看着这一幕，海风吹起棠梨耳边的碎发，乌发随风扬起，如羽毛般，直直划过陆潜的心头。 小人鱼总是这样，软软的、甜甜的对待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一只海豚幼崽。 她是一束光，照耀自己的同时，也照亮了其他人，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和舒服。 陆潜眸色多了几分深邃，横亘在他心头的那些不确定，忽然间消散了。 哪个人会不喜欢温暖的光呢？棠梨很好很好，她总是以善意对待每一个人。 做错了事情，她会认真的道歉；别人难过的时候，她会体贴的安慰其他人，想着法子逗别人高兴；她失去了娘亲，爹爹又不在身边，可她依然怀抱热爱的长大成人。 陆潜从来没有在棠梨脸上看到过一丝的颓废和沮丧，她软软的，然她又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棠梨是人鱼又如何，陆潜想要得到她，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贪图她的美色，他很确定，此刻，他想要长长久久的和她待在一起，想要一直看到她眉眼弯弯的模样。 他还未弱冠，不能保证日后的想法会不会发生变化，可棠梨是唯一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若是因着瞻前顾后而错过，他定然会抱憾终生。 他该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棠梨！ 小海豚离开后，棠梨摸着被小海豚亲过的脸颊，感叹道，“小海豚太可爱了。” 陆潜唇角噙笑，“你小时候也很可爱。” 棠梨不相信，“我小的时候，你只见过我一次面，你就知道了？” 陆潜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你那时候，粉嫩嫩的，脸颊还有婴儿肥，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可爱。我当时摸了你的发髻，一方面是太过吃惊，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你太过玉雪可爱，忍不住想要碰你一下。” 棠梨低着头，不好意思笑起来，小时候，棠若幽经常说她是个顽劣的孩子，在她自个看来，她也绝对称不上乖巧。 比如，在大海星睡着的时候，捏他的鼻子，在他脸上点了一颗痣。趁海参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剪了他的胡子。 再比如，她和陆潜见面的那一次，棠梨向棠若幽打听她爹爹的事情，棠若幽训斥了她几句，她闹着要离家出走。 她腰间的小荷包装了几颗珍珠，她就离开了洞穴，在念一海的海面游啊游，这才见到了陆潜。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棠若幽时常气得不行，要打她的屁/屁。 直到棠若幽离世，她才变得懂事。 可在陆潜的心里，她竟然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 棠梨眨眨眼睛，认真的道：“陆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乖巧可爱。” 陆潜看着她，他有不同的一面，小人鱼也会有不同的一面，这很正常。况且，他亲身经历过小人鱼不那么可爱的一面，比如，一尾巴把他扫到海里。 陆潜轻笑着摇了摇头，说起了正事，“棠姑娘，周叔购置了两座宅子，明日你若是有时间，可否去安溪县走一趟，看看宅子是否合心意？” 棠梨点点头，“我有时间。麻烦你了，陆潜，你等一下，我回海底拿些东西。” 棠梨游回海底，看着洞穴里几箱子的珍珠，她左右打量，找来一个小竹篮。 这个竹篮是前不久漂到海面上的，恰好被棠梨看到了。找不到竹篮的主人，棠梨带回了洞穴。 还好时间不长，竹篮没有腐朽，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她把竹篮装了满满一篮子珍珠，直到快溢出来了，她才拎着小竹篮去到海面。 陆潜正在等着棠梨，听到动静，他抬眸看去，只看到棠梨拎着满满一篮子的珍珠朝他走来。 棠梨抬手擦了下鬓发的水滴，不一会儿，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裙变得干净清爽，这也是人鱼的特殊技能之一，“陆潜，我没有银子，可不可以用这些珍珠来抵买宅子的费用？” 陆潜好奇出声，“棠姑娘，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珍珠？” 别人是挥金如土，棠梨是挥珍珠如土，之前只是一个荷包的珍珠，现在变成了一篮子。 “多吗？”棠梨眨眨眼睛，“我洞穴里还有好几箱子珍珠呢，我准备过段时间让大海星把那几箱的珍珠运到岸上，拿出一部分换成银子。” 陆潜明白了，这还是一条十分富裕的小人鱼，“不急，等你见过宅子，再说这些事情即可。” 棠梨摇摇头，“如果我现在不给你，你肯定会替我付银子，到时候我给你珍珠，你也不会要。” -- 第89页 “陆潜，你就收下吧，我总不能白吃白喝、再白拿一座宅子！” 棠梨在金银方面的坚持，陆潜是清楚的，她自己不差钱，所以也不愿意欠别人恩情。即便他不收下，棠梨也会想法子把珍珠给他。 陆潜不好拒绝，应了一声好，“明日上午，我们去安溪县，一来一回，需要几日时间，棠姑娘平日惯用的东西和衣衫，都带上。” 棠梨记下了，“嗯。” 她需要与陆潜一道去安溪县，大海星肯定也要跟着去，这下子，不能再隐瞒陆潜了，得把大海星的身份告诉陆潜。 棠梨犹豫一下，直直盯着陆潜的眼睛，“陆潜，若是大海星像我一样，变成了人，出现在你面前，和你日日相处，你会有猜忌或者其他的想法吗？比如，利用大海星去做一些事情。” 陆潜毫不犹豫的回道：“不会。” 棠梨语气平静，没有就此止口，“你先不要回答的那么快，想清楚再告诉我。” “你是皇子，还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距离无上的权势，你只有一步之遥。” “海里的一个大海星，化成人形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处在这样的地位，应当有猜忌才对。” “不仅会猜忌，还会筹谋着利用大海星。我和大海星，以及念一海其他生物，若是用到合适的地方，会成为你手里无比锐利的一把刀，能为你提供许多助力。或许，还能帮助你重新登上储君之位。这样的诱惑摆在你面前，你没有一丝心动吗？” 陆潜转了下玉扳指，棠梨说的不错，她确实不只是一条甜甜软软的小人鱼。 棠梨刚刚的这些话，并无掩饰，句句透着锋利和尖锐，凶凶的。 第42章 陆潜，不许叫我姐姐！ 陆潜总是撩她！…… 凶凶的, 不是说棠梨语气太凶，而是她连连几番质问，直白又尖锐, 把这些问题硬生生摆在陆潜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有所回应。 正因说这些话的人是棠梨, 陆潜不欲敷衍了事。 他唇角微微扬起，“棠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自该坦诚以待。”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不是为了利用你们重返京城, 而是若能收复你们，与外敌作战时大有益处。突厥、吐蕃、回鹘等外敌攻伐大邺，大邺兵马薄弱, 屡屡战败，若有你们这样的奇人相助，必定可以直捣敌军大营。” 说到这儿，陆潜漆色的眸子坦然注视着棠梨，“不过, 棠姑娘, 不管你信不信，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只有一瞬。你救了我的命, 大海星又是毫无城府之人, 你们应当和寻常人类一样, 家国重担不该落在你们身上。棠姑娘，我希望你好好的、自由自在的。” 棠梨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陆潜说要坦诚以待，他确实据实相告了。 好好的，自由自在的, 棠若幽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棠梨心情有些复杂，“陆潜，我和大海星确实有些特殊，可我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愿意卷入是是非非之中。我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家国天下，离我们太远了，我要去找我的爹爹，这样的重担，我们担不起。” 棠梨只想完成棠若幽的遗愿。 “这是自然，棠姑娘，你可以相信我。”陆潜微哂，“九岁那年，我便向你许了诺言，这么多年过去，若是我违背誓言，我可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闻言，棠梨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而后她正色道：“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不妨把事情全都告诉你。陆潜，你应该猜到了，大海星也可以化成人形，那日我们在镇上酒楼遇到的李辰星，就是大海星。” 陆潜早已确定李辰星的身份，可出乎他意料是，棠梨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棠梨观陆潜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她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李辰星的身份了？ 陆潜道：“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我便觉得他和大海星有许多相似之处。端午那日，我又在海边遇到了他，便有了几分确定。”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棠梨轻轻笑了笑，“陆潜，我把我和大海星的秘密告诉了你，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陆潜直面棠梨的眼睛，似是在立下一辈子的保证，“棠姑娘，永远不会。” 棠梨怔了怔，一直以来，她对于人类抱着一种警惕，不相信他们可以抵抗的了诱惑和权势，也极力避免让人类发现她的身份。 即便是几岁稚童，见过了她，棠梨也会消除这些孩童的记忆。 陆潜是唯一的一个例外，可棠梨有种感觉，她想，或许她可以相信陆潜。 棠梨轻轻的道：“好。” 陆潜明白，棠梨选择相信了他。 “说起来，我单枪匹马与你见面，你却有大海星、大白鲨这些帮手，即便是有危险，也该是我有危险才对。”陆潜薄唇轻启，“棠姑娘，若是我遇到了危险，你会怎么做？” 棠梨心生不解，陆潜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什么意思？” “方才你告诉小海豚，如果大海星欺负了她，你会去保护她。”陆潜说着话，一步一步走到棠梨身边，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停下，他模仿着小海豚的话语，“棠梨姐姐，若是我被人欺负了，你会保护我吗？” 棠梨姐姐？棠梨眸子瞪圆，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陆潜干嘛要叫她姐姐啊，怪让人害羞的！ -- 第90页 棠梨结巴了下， “我才不…不保护你。” 陆潜微微低头，看着她，“为什么？棠梨姐姐就忍心看我被别人欺负？” 棠梨脸上的热意更浓了些，她嘟囔道：“几个大海星和大白鲨，也不是你的对手。” 大海星没心眼，只有陆潜欺负他的份儿，他哪能欺负陆潜啊！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陆潜，与以前相比，好像，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然具体有哪些改变，棠梨想不出来，她只是出于直觉，觉得此刻的陆潜，更有压迫感。 他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并不急着追逐猎物，而是在等着猎物上钩。 陆潜今天一定是吃错东西了，不然怎么总是撩她啊！ 陆潜，虽然你不是书里的渣男主，可你清醒一点啊，撩一条小人鱼是没有结果的！ 棠梨抿了抿唇，这样的陆潜，让她难以招架，“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啦。”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棠梨便急急忙忙离开，没走几步，她脚步一顿，又转过身，小脸儿板着，“陆潜，以后不许这样称呼我。” 小海豚可以这样称呼她，可放在她与陆潜之间，这样的称呼太奇怪了，有种，有种莫名的亲密。 陆潜眸中生出不明显的笑，却是佯装不知情的口吻，“为何？” “因为你不是小海豚，除非…”，顿了顿，棠梨狡黠的道：“除非你承认你只有三岁半，你和小海豚一样大，才能叫我一声姐姐。” 陆潜被这句话逗笑了，他有心再说几句逗趣的话，又担心棠梨认为他太过轻佻，只得作罢。 他是比小海豚年长，可在喜欢棠梨这件事上，他和小海豚一样。 他若是承认自己和小海豚一样大的年纪，棠梨会同意让他亲她一下吗？ 陆潜闷笑一声，不管心里如何做想，他面上一本正经的道：“刚刚我听到了棠姑娘和小海豚的对话，一时无意叫了棠姑娘一声姐姐，是我不好，冒犯了棠姑娘，棠姑娘可能原谅我？” 这些话语，放在其他人身上，活生生是一个风流浪荡的子弟。可陆潜神色和语气如常，没有流露一丁点的轻佻，仿佛从他口中出来的几声棠梨姐姐，确实是无意之举。 棠梨咬了下唇，陆潜说的这些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可他又一派诚挚赔罪的模样，清隽又无辜，他真的不是故意撩她的吗？ 棠梨有些疑惑，难道是她自己想多了？ 陆潜向她赔罪了，也解释了缘由，她若是和他计较，也计较不起来。陆潜逗了她这么久，她想要扳回一城，没想到，还是比不过陆潜。 棠梨樱唇微抿，“陆潜，有些话会让人误会的，既然你是无心之失，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陆潜勾了勾唇，看着棠梨离开，他不知道棠梨是否抱有同样的心思，可总归，棠梨不讨厌他。 近水楼台先得月，小人鱼这么好，他岂会拱手让人？ ＊ 棠梨刚回到洞穴，还没来得及坐下，大海星从外面游进来，“甜棠，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比猴屁/股还要红！” 看看，博学多才的人，看见她脸红了，会想出各种美好的描绘，大海星只会来一句“比猴屁/股还要红”。 棠梨倒是不太在意，可她和大海星快要离开念一海了，有些事情，她得提前提醒大海星，“大海星，你闲着无事的时候，多看点书！如果你对着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说这样的话，人家会以为你很轻佻无礼。” 大海星挠挠脑袋，“好吧。” 棠梨又道：“还有，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随便打架吗？” 大海星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打架啊！” “你还敢说谎。”棠梨无语的看他一眼，“小海豚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我了，你和她的爹爹经常在海里斗殴，小海豚还害怕你欺负她呢！” “冤枉啊，甜棠！”大海星连忙辩解，“小海豚是故意告我的状。我是和海豚精打过几次架，可打架归打架，我们不伤和气，我们俩就是这样粗鲁的性子。再说了，去欺负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子，我还是人吗？” 棠梨好笑的回了一句，“你本来就不是人。” 大海星顿时哑言，棠梨说的不错，他确实不是人，啊呸，他不是在骂自个，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棠梨心平气和的道：“我知道你不会对小海豚动手，也知道你与海豚精打架是为了解闷，不会下死手。可你之前答应过我，你没有做到。还有啊，你当着小海豚的面做这些事情，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吗？” 大海星不明白，“什么影响？” 棠梨：“小海豚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你不想看到她日后变成你这样整日惹事生非、一身暴力的熊孩子吧？” 大海星回道：“当然不想。” “小海豚还小，而你是长辈，她会无意识模仿大人的所作所为，你总要做一个好榜样吧？况且，海里已经有海上霸主了，你就算整日打架，霸主的名头也落不到你身上。”棠梨劝着他，“大海星，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安分一点，你一身精力无处释放，等离开念一海，你干脆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吧！” 甜棠此刻很是严肃，他可不敢反驳，“好叭！” 最后，棠梨又道：“我把你可以化成人形的事情告诉了陆潜，他知道你就是李辰星，你无需隐藏自己的身份了。你带上惯用的东西，明天我们去安溪县，要在那里待上几日。” -- 第91页 大海星问道：“去安溪县干什么？” 棠梨：“看宅子呀，我托陆潜帮我们在安溪县买了一座宅子。” “太好了，太好了。”大海星很高兴，“我要住大宅子！” 棠梨“威胁”道：“你不惹事，就让你住大宅子，不然，才不给你准备房间呢，你就在念一海待着吧。” 大海星双脚立正，一字一句的道：“遵命。” 甜棠的话，他不敢不听！ 第二天，周翼驾着马车出来，纳闷的道：“殿下，您要等什么人啊？” “镇上的一位棠姑娘，棠姑娘和他的兄长，要与我们一起去安溪县。”陆潜淡声道：“周翼，什么话可以当着棠姑娘的面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你应当心里有数。” 来到念一海的这段时间，殿下甚少有这样严肃的口吻，周翼不敢轻视，赶紧道：“是，殿下。” 殿下口中的棠姑娘，想来便是那夜被殿下抱去芦苇丛欣赏萤火虫的女子。 马上就能看见棠姑娘的真容，周翼很是激动。 他是殿下的侍卫，出现在殿下身边的任何人，他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殿下喜欢的女子，更要掌握其家世、背景等各方面的情况，总不能让别有用心的女子接近殿下。 本来他盘算着要仔细打听一下棠姑娘的情况，可殿下刚刚那句话，是提醒，同时也是命令。 殿下不希望他旁敲侧击去打听棠姑娘的情况，他当然要听从殿下的吩咐。 周翼四处打量，突然，一位肤如凝脂、长眉秀目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女子杏眼桃腮，身姿婀娜，面容极娇极妍。 一时间，周翼看愣了，乖乖，这位棠姑娘，比京城那些被追捧为第一美人的贵女还要美上几分。 见周翼直盯盯看着自己，棠梨微微一笑，主动出声，“周侍卫。” 周翼回过神儿，耳尖红了红，“您可是棠姑娘？” “是。”棠梨笑着道：“这位是我的哥哥李辰星。” 呦，棠姑娘与其兄长不是同一个姓氏。 周翼心里奇怪，面上却没显露出来，他不敢再盯着棠梨看，“棠姑娘，殿下在马车里。您乘的马车，是后面那辆。至于这位李公子，您是要与棠姑娘一起，还是要与殿下一起？” 大海星想也不想的道：“当然是与甜……” 这时，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马车的帘幔，陆潜俊美无俦的面孔露出来，打断了大海星的话，“李公子与我乘一辆马车。” 第43章 你赔的起吗 其他女儿家有的，棠梨不能…… 依照棠梨原先的打算, 是她和大海星共乘一辆马车，这样可以不打扰陆潜。 只是，陆潜这样说了, 棠梨想了想，还是陆潜思量的周到, 她来到人间，理应遵循大邺朝的风俗, 她和大海星共乘确实不大合适。 “大……”, 棠梨下意识要把“大海星”三个字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当即改口，“哥哥, 你和陆潜坐一辆马车，记得，你可不要打扰陆公子看书。” 大海星不情愿点点头，“好。” 他想和香香软软的甜棠待在一起，才不想和陆潜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坐一块儿。 陆潜转着手中的玉扳指, 啧, 小人鱼叫大海星哥哥，却称他为陆公子, 其中的远近亲疏, 委实明显了点。 他的目光落到棠梨面上, 小人鱼以前直呼大海星的名字，现在却要叫他一声哥哥。 小人鱼说话软软糯糯, 冲大海星叫着哥哥，软糯中更是透着甜。 大海星有棠梨这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着实是他的福气。 陆潜出了声, “棠姑娘，上车吧，那辆马车上备的有点心，还有话本子。马车里还有一个小丫鬟，有什么事情，让她来服侍你。” 陆潜还给她准备了一个丫鬟，委实出乎棠梨的意料，棠梨不好意思的推辞：“太麻烦你了，陆潜，只是去安溪县一趟，路上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丫鬟伺候。” 陆潜唇角噙笑，“棠姑娘，那丫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没有吩咐也无妨，赶路多有无趣，让她陪着你说话解闷就是。” 陆潜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棠梨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马上就要启程，也不能再推辞下去，棠梨抿唇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陆潜，多谢你。” 望着棠梨上了马车，陆潜方放下帘幔，小人鱼自幼在念一海长大，难免对人间的规矩有所疏忽，即便她和大海星是兄妹，男女大防也是要遵守的。 而她凡事亲力亲为，衣食住行、梳妆打扮习惯自己动手，陆潜这才给她准备了一个丫鬟。 人类不似念一海的生物那般单纯，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事，有一个丫鬟在身边，棠梨还能轻松许多，用不着费心思，也用不着自己动手做些事情。 陆潜知道棠梨不在意这些，只是，其他女儿家有的，棠梨总不能缺。 周翼心里暗暗惊叹，在京城的时候，顾太后以及文武百官盛赞殿下温润谦和，可殿下是天潢胄贵，哪可能真正的温润如玉？ 似殿下这样出身的郎君，骨子里是有矜贵和傲气的，殿下不愿意费心思的话，哪怕那人权势煊赫、国色天香，殿下也懒得搭理。 不少世家贵女想方设法接近殿下，殿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 -- 第92页 可这位棠姑娘是不一样的。 虽周翼是第一次与棠梨见面，不清楚自家殿下对棠梨究竟有何想法，可观殿下的举动，不难看出，对这位棠姑娘，殿下是用了心思的。 殿下来到泉州，只让他和周来近身伺候，身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可今个，殿下却让他另请了马夫和侍女。用心还是不用心，一眼便可看出。 想到这儿，周翼不敢忽视棠梨，他赶紧下了马车，对着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道：“ 王福，驾车的时候用心点，可千万别颠簸着棠姑娘。” 一听这话，王福也上了心，连连点头，“周侍卫，小人知道了。” 隔着帘子，棠梨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她又不是棉花做的，哪有这么娇气？ 一旁的小丫鬟悄悄打量着棠梨，心里感叹着，这位棠姑娘可真好看，笑起来更是动人。 她趁机道：“棠姑娘，奴婢名叫游鱼，奴婢听从殿下的吩咐，特来伺候姑娘，姑娘有何吩咐，吩咐姑娘就是。” 棠梨是第一次被人伺候，她实在是不太适应，可这也是陆潜的好意。 棠梨道：“游鱼，你这名字倒是好听。” 小丫鬟赶紧道：“多谢姑娘夸赞，其实奴婢这名字没什么特殊含义，奴婢的娘亲怀着奴婢时，刚好看到海里有条游着的鱼，便给奴婢起了这么个名字。” 棠梨道：“你娘给你起的名字，和你很相配，人如其名，你看着就是个机灵的姑娘。” 游鱼对棠梨的好感又多了许多，来伺候棠梨之前，她伺候过其他府里的小姐，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有脾性好的，也有脾性差的，可像棠姑娘这样温柔地夸赞她一个下人的名字的，只棠姑娘一人。 游鱼笑着道：“谢姑娘夸赞。” 棠梨闲着无事，又问道：“你多大了？” 游鱼：“奴婢十七岁了，要比姑娘年长两岁。” 棠梨点点头，接下来，虽是在赶路，她也没有其他吩咐，可游鱼却颇有眼色的把话本子和点心拿到她面前，“棠姑娘，您若是渴了饿了，便吃些糕点垫垫肚子；若是困了，车里有毯子，若是想要如厕，您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奴婢就是。” 棠梨笑了笑，“好。” 和游鱼说了几句闲话后，棠梨翻开话本子看了几页，托陆潜的福，现在即便是些复杂的字，她也都认得。 话本子看着还挺有意思的，棠梨不经常看这样的书籍，她看入了神。 又过不多时，游鱼算着时间，提醒道：“姑娘，你翻书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了，赶路看书对眼睛不好，您的眼睛这么漂亮，可不能受到影响。” “好。”听到这话，棠梨顺手把话本子放下。 如果游鱼没有提醒她，她肯定要继续看下去。 游鱼心细勤快，话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还比她年长几岁，懂得许多事宜，不用棠梨费心去管教这些丫鬟，遇到一些事情，游鱼反过来还能提醒她。 陆潜给她准备了这样的丫鬟，可见是用了心的，不是随随便便找了个伺候的下人回来。 游鱼递过来茶盏，“姑娘，您喝口果子露，解解渴。” 听到有果子露，棠梨一怔，前不久陆潜给她点茶的时候，她告诉陆潜她觉得茶水苦涩。没想到，陆潜记到心里了，把马车里的茶水换成了果子露。 棠梨接过来，小呷一口，那股甜意从唇中直接蔓延到心尖儿。 棠梨眸子弯了弯，她喜欢果子露。 细微之处更见用心，她与陆潜不过相识几个月，陆潜对她的照顾，她能偿还的了吗？ —————— 上去马车，大海星不满意的道：“陆潜，你为什么不让我和甜棠坐一块儿？” 陆潜提醒道：“甜棠是姑娘家，纵然对外你是她的兄长，为了她的名誉，你也要记得避嫌。” 大海星化成人形不久，不懂得多少人情世故，要不是陆潜提醒，他还想不到这一点儿。 “你说的有道理，要是我有不妥当之处，你记得提醒我。甜棠现在是人间的姑娘，她的名声确实不能受损。” 大海星又道：“之前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你，我还称呼了你一句大兄弟，陆潜，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 陆潜温声回道：“这是自然。” 大海星是棠梨的哥哥，他哪敢和大海星计较！ 赶在半下午，他们一行人到了安溪县，马车在县城一家酒楼面前停下，陆潜朝棠梨走来，“饿不饿？” 棠梨摇摇头，“还好，我刚刚吃了一些荷花酥。” 陆潜道：“先去用膳，待会儿去看宅子。” 陆潜知晓棠梨的口味，来的这家酒楼，其招牌菜也是棠梨喜欢的味道。 两座宅子位于鲤泉街的最里侧上，附近也多是些文玩金玉铺子，环境清幽，住在此处的，都是县城的大户人家。 门口是朱色的大门，两座宅子里面的构造，也大差不差，有长长的走廊和月洞门，还有假山、池子和各类茂盛的花草，池子里的锦鲤游来游去。 门窗雕镂精细，庭院山水萦绕，宛若园林般，出来就可赏景，棠梨一看就喜欢了这里。 陆潜边走边道：“喜欢吗？” “喜欢。”棠梨露出笑靥，这座宅子，单那些草木与陈设，便可看出是女儿家的屋子。她在海里的洞穴，有夜明珠和暖玉榻，可和这座宅子比一比，差的可远呢。 -- 第93页 “陆潜，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找了这么一座宅子，又把这里修缮的这么精美。” 小人鱼喜欢，陆潜松了一口气，这里如何修缮，也是他亲自吩咐的，“棠姑娘是第一次在安溪县居住，总要合心合意才好。” “正门进来，那一排倒座房是马夫和看门的护卫居住，第一进房用来接待来客，等宅子修缮妥当了，李公子也住在第一进房里。第三进，本该是家中长辈的屋子，只是棠姑娘没有其他长辈，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挨着，不如棠姑娘住进去，可好？” “好呀。”棠梨没有异议，大邺规矩繁多，风气并不十分开放，用第二进房子隔着，也不至于落人口舌。 看过了宅子，天色不早了，陆潜与棠梨去到客栈，要了几间上房，他们打算在安溪县待几日再回去。 沐浴的时候，游鱼还要来伺候她，棠梨实在是不适应，便让她在屏风外面等着。 第二天，用了早膳，棠梨和大海星琢磨着把珍珠换成银子。 大海星一口解决一个小笼包，“甜棠，安溪县有家当铺，可那铺子里的陈老板，给价不大高，我在那里当了两颗珍珠，他只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棠梨问道：“还有其他当铺吗？” 大海星不确定的道：“可能有，但我不清楚。” 棠梨若有所思，她向陆潜打听过，她手里的珍珠，是上好的珠子，有大的有小的，即便是一粒小珍珠，两三百两也是值得的。 大海星这是被人骗了。 大海星道：“甜棠，要不咱们四处逛逛，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当铺？” 棠梨缓缓摇头，“不用了，就算有其他当铺，也是一样的价格，东西进了当铺，本就不值钱了。” 棠梨站起身，“走吧，还去那位陈老板那里。” 当铺的陈老板看见李辰星，不用怎么想，就记起了李辰星的身份，“呦，李小公子，您又过来了。” 毕竟，从李辰星手里低价买回来的珍珠，他转手一卖，价格翻了好几番呢，他怎会忘记？ 陈老板迎上来，“李小公子可是来当珍珠的？” 大海星按照棠梨告诉她的说辞，道：“并非如此，我娘留下来的几件首饰被刁奴偷走典当了出去，那是我娘留下的遗物，我妹妹喜欢的紧。今个，我妹妹和我过来瞧一瞧，看能不能找回来。” “这位就是李小公子的妹妹吧？”陈老板看向棠梨，心中感叹于棠梨的美貌。 “是。”棠梨浅浅一笑，“陈老板，这几天可有人到您这里典当了这些首饰？” 棠梨说着话，把册子递过去。 “没有。”陈老板道。 棠梨叹口气，佯装失落的模样，“这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除了这些珠钗，还有一些珍珠，我也有个念想，可那刁奴着实可恶，嘴硬的很，把东西偷走了，也不知卖到了何处。” 珍珠？陈老板敏锐抓住这两个字，他嘴上应承道：“是啊，刁奴太可恶了。” 这时，棠梨问道：“陈老板，您有经验，若是我娘的遗物进了当铺，我赎回来需要多少银子？” 陈老板看着册子上登记的珠钗，估算了一下，“需要的银子可不少，至少要上千两。” 大海星惊讶的提高声音，“这么贵？” “李公子，若册子上登记的不假，这些首饰又是镶金又是嵌珍珠的，还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令堂当年置办这些首饰时，想来也是出了不少银子的。金银珠钗进了当铺不值钱，可是要赎回去，就不是随随便便几个银子可以打发的，得按照现在的价格来。” 大海星抱怨道：“上千两，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 棠梨很是坚持，“哥哥，这是娘留下来的遗物，就算是变卖家产，我也要赎回来。” 听到这话，陈老板道：“我留心替姑娘打听着，李姑娘千万别太难过。” 棠梨勉强挤出一抹笑，“多谢陈老板，那我和我哥哥先离开了。” 眼见棠梨要出去，陈老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摆着手，“李姑娘留步，我有些事情想和姑娘商量。” 陈老板亲自给棠梨和大海星倒了茶，他犹豫一会儿，想着该如何开口，“棠姑娘，方才你说令堂给你留下来一些珍珠？” “是。” 陈老板接着问道：“那些珍珠可是与李公子上次来典当的一样？” 棠梨又应了一声是，她佯装迷茫的口味，“陈老板，怎么了？” 一样就好，这可是上好的珍珠啊，陈老板趁机道：“李姑娘，安溪县就这么大，令堂的那些遗物，左右就是进了县里的几个当铺，还有我替你留意，这几件首饰，早晚能找到。可是找到之后，您有足够的银子赎回去吗？” 棠梨咬了咬唇，低着头没出声。 一看她这样子，陈老板哪能不清楚，他循循善诱，“李姑娘可是最近手头不宽裕？若你诚心想要令堂的遗物，我倒是有个法子，把你手里的珍珠卖出去，便能筹足银子。” 棠梨和大海星互看一眼，嘻嘻，鱼上钩了。 他们俩颇有默契的齐声道：“不行。” “陈老板，珍珠也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说什么我都不会卖出去的。”说着话，棠梨就要起身离开。 陈老板赶紧拦着她，“李姑娘，你听我说，又不是让你把全部的珍珠卖出去，卖一些，留一些，你既把那些首饰赎回来了，还能留有念想。” -- 第94页 棠梨不高兴的道：“珍珠也是我娘留下的遗物！” 大海星附和道：“是啊，就是价格再高，也不能把这些珍珠卖出去。” 陈老板劝道：“哎呦，李公子，李小姐，你们不忍卖珍珠，难不成忍心看令堂的那些首饰流落在外？” 棠梨和大海星沉默的不出声。 “这样吧，一粒珍珠我出五十两，这样子，两位手里也有银子了。” 五十两，那是不可能。 棠梨扫了陈掌柜一眼，依旧沉默。 陈老板一咬牙，“一百两如何？” 眼见棠梨没反应，陈老板又咬咬牙，“一百五十两如何？” 大海星接过话，“陈老板，你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我娘的遗物，别说一粒珍珠一百五十两，就是一千两我也不卖。”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陈老板急了，他狠下心，“我再提高一些，二百两如何？李公子，你上次拿过来的珍珠，就是拿去京城，也不过值二百两银子。我给你们出二百两，这我可是一点儿也不赚，我是诚心想要这些珍珠的。” 大海星思索一会儿，道：“这要看我妹妹的意思。” 棠梨盯着陈老板，陈老板一个劲的说好话。 就在陈老板以为棠梨会拒绝的时候，棠梨出了声，“既然陈老板诚心做这笔生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卖出去一部分珍珠，若不是为了赎回我娘的银子，我可不答应的。陈老板，你出的价格，你可不能反悔！” 陈老板松口气，“我是生意人，哪能反悔，李小姐尽可放心。” 拿银票的时候，他很是肉疼，上一次五十两从李辰星手里买一粒珍珠，这次倒好，一下子翻了四番。 李公子的妹妹看着年轻，倒是不好糊弄，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让棠梨松口。 好在，唯一的安慰是，等转手卖出去，他还是稳赚不赔的。 就这样，棠梨卖出十粒珍珠，一下子到手两千两银子。 “甜棠，你太厉害了！”出去当铺，走了一段路程，大海星激动的道。 棠梨事先和他商量，该怎么在陈老板面前伪装，棠梨都告诉了他。不然，他那个榆木脑袋，只有上赶着被陈老板骗的份儿。 大海星眼睛发亮的盯着棠梨，“我上一次来这里，被那个陈老板骗了，才卖了一百两。看来，陈老板转手卖出去，还能赚不少银子！真是便宜他了！” “是啊，这一次让他出了一点血儿，他也不过是比上次少赚了些银子。”棠梨道：“只是，咱们要在安溪县住段时日，指不定以后还要把珍珠卖出去，没必要为了一时的钱财得罪那位陈老板，见好就收吧。” 大海星高兴坏了，“甜棠，你真聪明，还是你有法子，咱们有了两千两银子，接下来干什么好呢？” 棠梨笑眯眯的道：“当然是买首饰买裙子啊！”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瞧见旁边有家首饰铺子，匾上写着“翠玉阁”三个大字，棠梨走了进去。 大海星个子高，走在最面前，他正准备进去翠玉阁，不料，翠玉阁里突然出来一个穿碧色衣裙的丫鬟，撞到了大海星身上。 那丫鬟低着头只顾往外走，没看见有人要进来，撞到大海星身上的那一刻，碧色衣裙丫鬟怀里抱着的首饰匣子瞬间掉落到地面，木匣里的海棠玉簪和同色的玉镯咕噜噜滚出来，一下子摔成了几瓣。 那丫鬟脸色陡然苍白起来，这根玉簪和玉镯可是上好的玉石，加起来有二百两银子，就是把她卖了，她也赔不起。 自家小姐定是要生气，是她的过错不假，可是，这个锅，不能落到她的头上，不然，小姐一定要把她赶出府。 祸水东引，那丫鬟先下手为强，怒不可竭冲着大海星发火，“你怎么走路的，把我家小姐的东西摔坏了，你赔的起吗？” 精心挑选的首饰，成了一地碎片，听到动静，王言遥出来，望着一地碎片，她皱了皱眉，面色不虞。 第44章 不许说了 棠梨小脸红了红，“不许说了…… 王言遥皱着眉, 冷声道：“碧竹，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言遥口中的碧竹，就是这撞到大海星身上的那个丫鬟。 碧竹把过错全推到大海星身上, “小姐，是这位公子撞到了奴婢, 您买下来的首饰，也是被这位公子撞到了地上。” 嘿呦, 听到这话, 大海星不干了。 虽然他平时没心没肺没脑子, 还有一颗当海上霸主的心，可他的性子并不暴躁，很少真正的发火。 碧竹没看路撞到了他, 木匣里的首饰也成了碎片，即便错不在大海星身上，大海星本来打算向王言遥赔罪的。 可听到碧竹这番狡辩的话，大海星气笑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大海星冲着碧竹道：“你先冲出来撞到了我的身上, 首饰盒子被你抱在怀里, 掉到地上，也是你没有拿稳, 干我何事？” 碧竹心里慌的不行, 如果今个的过错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只是一个下人，一个月才二两月例, 她一辈子也赔不起摔碎的玉簪和玉镯。 碧竹嘴硬道：“是你先撞到了我，这根玉簪还有这个镯子，是翠玉阁里刚摆出来的首饰, 总共二百两银子。这位公子，你怎么走路的？” “怎么走路？”大海星冷笑一声，“当然是两条腿在走路，你眼睛不好使没看见啊？怪不得撞到了我的身上！” -- 第95页 碧竹气得够呛，指着大海星，“损毁了我家小姐的东西，你还这般无礼，这位公子，你快点儿赔偿，你莫不是想赖账？” 这丫鬟着实伶牙俐齿，大海星可不是她的对手。 棠梨上前一步，“ 东西损毁，确实该赔偿，可究竟是被谁损毁的，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棠梨心平气和的道：“你出来翠玉阁，低着头没有看路，急匆匆往外走，我哥哥看到你，未来得及提醒你，你便撞到了他身上。首饰匣子在你的手里，没有人从你手里夺过这个匣子，玉簪和玉镯也是从你手里摔到地上的。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错不在我哥哥身上。” 其实，这本是一件小事。如果碧竹没有耍心眼把锅扣到大海星头上，棠梨愿意赔付一半的银子。毕竟，大海星要进屋，碧竹要出来，两个人撞到了一起，这就是一场意外，称不上谁对谁错。 可碧竹上来对着大海星劈头盖脸一顿辱骂，话里话外看不起大海星，还要把全部的过错推到大海星头上。 既如此，棠梨也就不客气了。 碧竹嘴硬道：“ 你就这么笃定是我撞到了你哥哥，我还说是你哥哥撞到了我呢！” “ 我哥哥是男子，身强体壮，如果是他撞到了你，正常情况，你的身子往后踉跄才对。可你好端端站到这里，反倒是我哥哥被你撞到往后踉跄了几步。”棠梨反问道：“这位姑娘，你急着把错推到我哥哥身上，是做贼心虚，还是要推脱过错？” 碧竹一时哑言，她瞄了王言遥一眼，攥着下身的襦裙，“ 事情发生的突然，到底是谁撞到了谁的身上，我可记得不了。我家小姐的首饰摔到了地上，你哥哥也有责任。你们要是没有银子赔偿，直说就是，何必如此狡辩？” 棠梨轻笑一声，“你怎么又改口了？方才不是信誓旦旦指责是我哥哥撞到了你吗？” “前言不搭后语，被我指出来你话里的漏洞，你改口的倒是挺快。” 棠梨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可碧竹不知好歹，她也就不给她留面子了。 “你……”，碧竹脸色十分难看，“ 我家小姐喜爱的簪子被你哥哥损毁了，你们要是不愿意赔偿，那就去县衙。” 棠梨不在意的道：“去就去。” 棠梨漫不经心的样子，更加激怒了碧竹，“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吗？” 大海星翻了个白眼，接过话，“ 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还能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王言遥脸上的不快多了些，她的爹爹是县令大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这样讥讽她的。 碧竹咬着牙，“你嘴巴干净点，我家小姐可是安溪县县令大人的千金！” “原来是县令大人的千金啊！”大海星拉着调子，“不好意思，没听过！” 大海星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有听过王言遥的名讳，他又不是县里的人。 碧竹要气死了，“你…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小心去了县衙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丫鬟，好大的口气！”棠梨话里带着几分讥讽，“既然你家小姐是县令大人的千金，你张口闭口要把我哥哥送进县衙里，可是在滥用职权、仗势欺人？” “王县令是一方父母官，可县衙，不是你家小姐一个人的。等我哥哥进了县衙，莫不是你们还要把他屈打成招？如此一来，王县令这个父母官，还值得我们这些百姓信服吗？” 翠玉阁门口出了意外，翠玉阁的掌柜朱时汪出来劝和着，一番动静下来，门口也聚了不少人。 两个姑娘闹了矛盾，一个小家碧玉，却是县令大人的女儿，另一个姑娘虽不知是何身份，瞧着也面生，可其貌若春花，姿容少有的出众。 这个热闹，十分有看头，附近几家铺子的客人，都围了过来。 那些人本是在看热闹，他们不急着站队，也无意判定谁对是错，又不关他们的事，何必要插手？ 然听到棠梨那番话时，人群中议论起来，“王小姐身边的丫鬟竟这么嚣张，要把这位公子送进县衙里，真当县衙是王家人的啊！” 没怎么说话的王言遥，听到这些议论声，她又皱起了眉头，把她的父亲扯起来，问题可就大了。 若是任由面前这个姑娘说下去，到时候可不好平息局面。 王言遥敛去面上的不虞，“这位姑娘误会了，碧竹这丫鬟被你们气坏了，一时说话没有分寸，你们别往心里去。玉簪和玉镯碎了便碎了，不值得为了这些死物闹出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就多吃些亏，无需你们赔偿。” 接着，她看向碧竹，训斥道：“做什么事情都毛手毛脚，走个路也慌里慌张的，别人说是你的错，你应承了就是。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却拿不出二百两银子，这种人，你和他们计较什么？” 王言遥这话有意思，虽是退了一步，却字字句句在指桑骂槐。 这件事情并没有细究的必要，棠梨的本意是解释清楚，不让大海星背锅。若不是王言遥指桑骂槐，这件事本该结束了。 堂堂县令大人的千金，也不过如此，棠梨只觉好笑，“王小姐的丫鬟污蔑我哥哥在先，可听王小姐这些话，倒像是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她浅浅一笑，一副为王言遥考虑的口吻，“若真是我哥哥有错，我们自然愿意赔偿。要不，咱们还是进去县衙讨个公道吧？王小姐千万别委屈自己。” -- 第96页 王言遥脸色僵硬起来，安溪县大户人家的姑娘，多是捧着她敬着她。 然而，今个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姑娘，倒是聪明，说话该直白时直白，该耍心眼时耍心眼，让她招架不住。 王言遥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不委屈，你误会了。” 棠梨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委屈？” 王言遥深吸一口气，“是。” 她除了回答一声是，还能怎么说？ 棠梨转而看向碧竹，“你家小姐自个都承认了这件事与我哥哥毫无关系，摔碎你家小姐的首饰，是你自个的过错。你不认错，反倒是让我哥哥替你顶罪。” 王言遥一愣，她哪里承认了？她只是说自己不委屈，棠梨倒是会偷换概念。 棠梨不给这对主仆狡辩的机会，紧接着道：“王小姐虽是县令大人的千金，可也要好好管教身边的丫鬟！我和我哥哥心善，不与你们计较，换作其他人，可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 王言遥眼睛瞪大了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棠梨，棠梨和她的哥哥，与“好说话”这三个字一点儿也不沾边。她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 府里并不拮据，王言遥每月有不少月例，可买下这根玉簪和这个玉镯，也花费了她不少银子，她不是时时都能买得起这么昂贵的首饰。 所以，碧竹初时闹着让大海星赔偿，她没有出声阻拦，默认了碧竹的做法。 她是县令大人的女儿，其他人本就该捧着她、主动赔偿才对。 这对兄妹非但不捧着她，还对着她出言不逊，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境地。 王言遥是何想法，棠梨不在意，也懒得继续待下去浪费时间，她对着大海星道：“哥哥，走吧。” 望着棠梨的背影，王言遥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见棠梨走了，围观的那群人也散了。 他们纯粹是看热闹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可听到棠梨最后那一番话，他们抓住了重点，错的人是王言遥和碧竹。 人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对着同伴高声道：“王小姐认错了，倒是没有仗势欺人。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眼睛都要瞪到天上去了，难道县令大人府里的丫鬟都这个样？” 另一个人回道：“有句话叫，奴随其主，若不是有王小姐撑腰，那个小丫鬟哪敢这么嚣张！” 这段对话，传到王言遥的耳里，她攥紧手掌，那些人虽没有明显的抨击指责她，可她也高兴不起来。 喜欢的首饰成了碎片，还在那对兄妹面前落了下风。 回到府里，碧竹战战兢兢跪在王言遥身旁，“小姐，是奴婢的错，求小姐原谅。” 王言遥冷声道：“害的我丢了那么大的脸，打二十板子，以后你不必在我院子里伺候了，当个粗使丫鬟吧。” 碧竹身子颤个不停，不断磕头求饶，二十板子落到身上，她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肯定会留下旧疾。 王言遥嫌弃的瞪她一眼，示意其他侍女把碧竹拉下去。 ＊ 出了这么一遭，棠梨没有去翠玉棠买珠钗，她只逛了几个布衣铺子，给她和大海星挑了几身衣裳，便回去了客栈。 上楼的时候，恰好遇到陆潜。 陆潜今日一身紫色绣祥云纹锦袍，玉冠束发，看上去俊逸无比，“棠姑娘，李公子，你们去哪儿了，我用过早膳，便没有看见你们。” 棠梨道：“我去换了珍珠，又去买了几身衣服。” 她把去当铺如何把珍珠卖出去的事情告诉了陆潜。 陆潜勾了勾唇，小人鱼倒是聪明，“棠姑娘，其实你可以把珍珠交给我，我应当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银。” “我知道。棠梨道：“你认识的人比我多，肯定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只是，我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你呀，我能解决的，总要我自己解决才好。我先换些银票，这样付银子的时候更方便些。等搬进了县里宅子，我再想其他办法。” 陆潜微微颌首，“好。” 棠梨是个聪明的小人鱼，不用他担心太多。 陆潜与棠梨并肩而行，瞧见棠梨只簪了一朵珍珠珠花，他温声道：“买了衣裙，怎么不添置些首饰？” “本来是要去买珠钗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棠梨稍稍靠近陆潜，压低声音，“大海星被碰瓷了，翠玉阁门口突然出来一个丫鬟，撞到了大海星身上，那丫鬟抱着的首饰成了碎片，她污蔑大海星，还非要让大海星赔偿银子，说话很是难听。” 说着话，棠梨叹了口气。 陆潜不解的道：“棠姑娘为何叹气？” 棠梨：“我觉得还是念一海的螃蟹精、大白鲨更单纯些，生活在海里，海里的鱼虾没有这么多心思。在念一海，我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故意碰瓷的。就算是遇到了，不需要太多废话，打一顿就是了。可人类太脆弱，只能和她们讲道理。” 即便棠梨性子软，不常与海里的鱼虾打架，可对于海洋生物而言，武力就是硬道理，就是通行证，棠梨也不例外。 如果哪个小鱼小虾敢当着棠梨的面撒泼打滚厚颜无耻给她泼脏水，在用道理劝服没有用后，鱼尾巴甩啊甩，棠梨也是会动拳头的。 可碧莲，不对，是碧竹，她是个人，棠梨和大海星只能耐心的摆事实讲道理。 -- 第97页 陆潜低笑一声，“是谁告诉小海豚不能随随便便打架斗殴的？你说过的话，你怎么忘记了？” 棠梨眨眨眼睛，狡黠的道：“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陆潜墨眸含笑，“看来棠姑娘是忘记了，不如我帮你回想回想，那天，棠姑娘先是质问了我一番，然后，你又不让我叫你棠梨姐姐……” 棠梨急了，她现在听不得“棠梨姐姐”四个字，尤其是从陆潜口中说出来的。 棠梨小脸红了红，“不许说了。” 第45章 棠姑娘，给我个面子 陆潜会不会打她的…… 陆潜从善如流的应道：“棠姑娘不让说, 那我就不说。” 棠梨鼓了鼓腮帮子，小海豚称呼她棠梨姐姐，她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可同样的称呼从陆潜口中出来，便有种特别的感觉。 大海星在一旁打量着陆潜和棠梨, 目光不断在他们二人身上转移。 呵，陆潜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棠姑娘长棠姑娘短。可是, 之前还当着他的面称呼过甜棠, 今个又叫上了姐姐。 大海星摸着下巴，总感觉陆潜不太对劲，他与甜棠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这时, 陆潜又出了声，“棠姑娘，你没有添置首饰，不如，等你午憩后, 我们去翠玉阁看一看？” “好呀。” 棠梨也是打算要去翠玉阁一趟的。 挑选首饰, 大海星觉得没什么意思，可刚才的想法, 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赶紧道：“我也去。” 自家的大白菜不能被猪拱了, 甜棠去哪儿，他要跟着去哪儿, 不能让陆潜和甜棠有独处的机会。 棠梨开着玩笑，“行，到时候也给你挑几根簪子。” 用了午膳, 棠梨舒舒服服休息半刻钟，而后跟着陆潜去了翠玉阁。 翠玉阁的朱掌柜一看见陆潜，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上来，作揖行礼道：“草民拜见殿下，上一次殿下来到翠玉阁，草民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陆潜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随即松开，淡声道：“无碍，朱掌柜起吧。” 上一次他来到翠玉阁，遇到了王言遥，是以，这位朱掌柜才知晓了他的身份。 当初离开京城，皇上询问过他的想法，选择来到念一海，是他自己的意思。这里距京城万里之远，甚少有人能认出来他，他也可以更自在些。 如今，朱掌柜战战兢兢把他当天潢贵胄对待，这份自在和随性消失殆尽，还是和棠梨待在一块儿更舒适些。 朱掌柜吩咐店里的伙计把一个个木匣子摆到桌子上，“殿下，这是翠玉阁新来的珠钗，都是时兴的样式，您尽可挑选。” 陆潜看向棠梨，“棠姑娘，你来挑。” 棠梨应了一声好，心里感叹着，陆潜的身份挺好使的，到哪儿都有人恭维，摆上来的首饰也是翠玉阁里最好看最贵重的。 盒子里的珠钗步摇是一等一的精致，玉石做成的首饰通体莹润，熠熠生辉，棠梨精挑细选，选了其中一支簪在发间。 之前在海里，棠梨多是簪珍珠珠花，或是束一根发带，这样既不显得太素净，在海里也更方便些。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戴步摇。 对着铜镜，棠梨研究一下，试探着簪在头上。 大海星凑过来，夸赞道：“甜棠，好看。” 棠梨抿唇笑起来，小美人鱼，哪能不爱美啊，不然就对不起“小美人鱼”这四个字了！ 陆潜的目光落到棠梨面上，眸里漾着惊艳。 棠梨以前未施粉黛，更多的是脱俗清丽，看起来又甜又软，此刻步摇流苏垂着的茱萸，落在棠梨丝绸般丰泽的发间，袅袅娉娉，明艳多姿。 棠梨及笄前夕，他也给小人鱼准备了珠钗和锦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给棠梨。 付银子的时候，陆潜刚有动作，棠梨走过来，笑着道：“陆潜，我有银子啦，我来！” 他给棠梨购置了宅子，棠梨便给他一竹篮的珍珠，今个，棠梨有了银子，便不寻求他的帮忙。棠梨总是要与他划清界限，银货两讫，陆潜转了转玉扳指，“嗯。” 棠梨与他客客气气的也无妨，他靠近小人鱼就可以了。 出去翠玉阁，棠梨准备再买些胭脂，眼看大海星又要跟着去，陆潜薄唇轻启，状若随意道：“李公子，这附近一家的酱卤猪蹄口味一绝，你可要去尝一尝？” 提到卤猪蹄，大海星就馋了，“要去，当然要去！” 陆潜笑着道：“ 你先去，我和棠姑娘买完胭脂后去找你。” 大海星纠结一会儿，“可是我没银子，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吧。” 陆潜转而看向周翼，吩咐道：“周翼，你跟着李公子去。” “是，殿下。”周翼颇有眼色的拉走了大海星，“李公子，那里的酱卤猪蹄软糯鲜美，到饭点的时候，有不少人排队，咱们快去吧，不然就没有了。” 大海星咽了咽口水，“甜棠，那我先去占个位置，给你们也买一份儿！” 大海星贪吃，棠梨是知道的，“去吧去吧。” 最后吃到卤猪蹄的时候，大海星灵光一闪，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呢？ ＊ 这边，棠梨又和陆潜进了胭脂铺子，铺子里是位女掌柜，姓沈。 “好标致的小姑娘。”沈掌柜脱口夸赞道：“ 姑娘进来看看吧，想要什么，铺子里都有。” -- 第98页 棠梨：“我要一盒胭脂就行。” “各类脂粉都拿过来。”陆潜接过话，特意叮嘱道：“要不伤肤、上好的脂粉。” 沈掌柜笑起来，“这是自然，公子尽可放心。” 趁着棠梨试胭脂的时候，沈掌柜含笑打量着棠梨和陆潜，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啊！ 小娘子和少年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感情纯粹热烈，一起逛着铺子，给对方挑选着东西，互相对视一笑，蓬勃而美好，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干扰和磋磨，一瞬动心，便是永久的动心。 沈掌柜想了想，从柜台上拿起一盒胭脂，接着冲陆潜招了招手。 陆潜走过去，声音清润，“沈掌柜可是有事？” 沈掌柜意味深长的道：“公子，这盒胭脂你拿下来，送给那位小姑娘吧。” 陆潜低头打量，胭脂盒子精美，上面的图案是仕女图，此外并无特殊之处。 看出陆潜面上的疑惑，沈掌柜道：“公子，你对那位姑娘有意吧，听我的准没错，等那位姑娘用完了这盒胭脂，你就知道其中的奥秘了。” 陆潜勾了勾唇，他倒是想瞧一瞧有何奥秘，“好。” 陆潜走过去，把胭脂递给了棠梨，“棠姑娘，这个给你。” 棠梨好奇的道：“这是什么脂粉呀？” 陆潜还没说话，沈掌柜回复道：“棠姑娘，这盒胭脂是这位公子亲自给你选的，原料天然清爽，润肤又养颜，这是这位公子的一片心意，姑娘收着吧。” 她虽然是做生意的，可看到好看的少男少女，也有一颗做媒婆的心思。 棠梨乖乖收了下来，最后付账时，这次，陆潜提前付了银子。 棠梨赶紧道：“陆潜，我有银子啊，我可以自己付的，你快把银子收回去。” 陆潜低头靠近她，轻声道：“棠姑娘，给我个面子。” 棠梨怔怔的，圆圆的眸子漾着不解，“什么面子啊？” “棠姑娘，我是男子，总让你付银子，旁人会笑话我的。”陆潜说着话，朝沈掌柜那里看了一眼。 棠梨跟着看过去，只见沈掌柜一脸笑，就像姨母见了自家外甥女，那笑意看着有些奇怪。 棠梨迷惑了，沈掌柜是在嘲笑陆潜吗？还是有其他的意思？ “好吧。”棠梨不再坚持，任由陆潜掏了银子，带着几盒脂粉回到了客栈。 若是上了年纪的周来跟着，一定没眼看这一幕，自家殿下说起谎来真是理直气壮，人家沈掌柜哪里是在嘲笑你啊！ 殿下今个给棠梨付了银子，一旦开了这个口，以后不就有更多的机会帮棠梨付银子了？ 棠梨想要的银货两讫、互不相欠，打算的是挺好，可陆潜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就像在海里撒了一张精心织就的渔网，诱着鱼儿慢慢的、心甘情愿的进入渔网。 在安溪县待了几日，棠梨和陆潜这才回去念一海。 周翼把棠梨的事情告诉了周来，周来刚想打听，陆潜就把这父子俩打发到了安溪县。 “周叔，县里的宅子没有人监工可不行，否则，会有人偷奸耍滑，或是修缮的不合我的心意。” 周来看出来了，自家殿下这是不希望他们插手这件事，即便他火急火燎，想要弄清楚棠梨的身份，可他也不敢不听从命令。第二天，周来和周翼又去了安溪县。 这天，陆潜又把棠梨带到了书房，教她读书练字。 听说周来父子俩去了安溪县，棠梨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周来本是伺候陆潜的，陆潜却把他打发走了，莫不是为了让她更方便的来书房读书？ 陆潜真是个好人！ 练字的时候，棠梨知道自个的字不好看，看着字帖上陆潜的字，流水行云，笔势雄健。 和她的一对比，简直云泥之别，一个像扭扭歪歪的螃蟹，一个铁书银钩，矫若惊龙。 棠梨低着头，脸颊一片绯红，是羞愧的红，她的字太难看了。 陆潜看了一眼，随即，棠梨便听到了低低的一声浅笑。 陆潜懒懒的出声，逗着她，“字如其人，棠姑娘的书法，倒是比你本身逊色一些。” 棠梨脸上的红晕更多了些，陆潜这是在嘲笑她吧，这也太丢人了！ “我…我的字不好看，让你见笑了。”棠梨满是不好意思，抿唇道：“我也觉得很难看，尤其和你的书法一对比，我会好好练字的。” 陆潜一愣，棠梨的反应，戳中了他的心头。 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棠梨没有找借口来缓解羞愧，而是光明正大的承认，认认真真的对着他说会好好练字的。 小人鱼如水般剔透干净，又是如此的坦诚乖巧！ “棠姑娘，方才我并非在嘲笑你。”陆潜温声解释：“棠姑娘性格好，长相好，样样都好，一手字差一些，算不得什么。若是你再精通文墨，练得一手好书法，岂不是让其他人自惭形秽？” 棠梨忍不住笑出来，原来陆潜的那句话，是在夸她呀！ 没有遇到陆潜的时候，棠梨只能在海面拿着树枝练字，她的字如何，她心里有数，“ 你不用安慰我，我的字，是真的上不得台面。” 陆潜漆色的眸子带笑，“幼时，与陆霖相比，我的功课甚是差劲，皇上还训斥过我写的大字。我的条件比你优越许多，却不如你珍惜读书的机会。棠姑娘，你有这份心意，坚持下去，要不了太长时间，一定能写得一手好字。” -- 第99页 棠梨惊讶的道：“看不出来呀，你现在的书法很好看。” 陆潜语气慵懒，“后来成了太子，我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苦心读书练字。” 棠梨又看着书桌上的字帖，“我也想写出来你这样的字，到时候，指不定我还能靠写信赚银子呢。” 陆潜含笑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有周来和周翼的打扰，接下来几日，棠梨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跟着陆潜读书。 既然是读书，肯定要考核。这不，这一天，陆潜便抽查了棠梨近来的功课。 有抽背书籍，陆潜还给她出了一张答卷。 棠梨揪了下指尖儿，一颗心跳个不停，她这是第一次被抽查功课，如果表现的不如人意，陆潜会不会用戒尺打她的手心啊？ 第46章 不是误会 棠姑娘，不是误会 答卷难度不大, 陆潜不可能依据科举的内容来考察棠梨，没有策论，只是些补全四书五经、算学和作诗的题目。 棠梨坐的端端正正, 把会答的都答了，让她苦恼的不是算学题, 而是赋诗。 虽然算学看起来晦涩难懂，可实际就是考察笼子里有几只鸭、几只兔子, 棠梨把题目读懂, 便成功了一半儿。 棘手的在于吟诗作赋。 她是一条小人鱼, 遇到陆潜之前，除了棠若幽，没有人给她启蒙过。棠梨六岁那年, 棠若幽就去世了，致使棠梨学识委实浅薄了些。 她没看过多少古书，四书五经也是这段时间才接触，她根本做不到京城贵女那般腹有诗书，出口成章, 才情动人 。 脑子空空一片, 肚里又没多少墨水，让她作诗, 真是难于上青天。 陆潜考虑到棠梨的情况, 给她出的题目并不难, 用“黄鹂”二字做一首七言诗。 棠梨咬着笔杆，若是此刻她的鱼尾还在, 她真想甩一甩鱼尾巴，当然是被烦的想甩尾巴。 想了半天，棠梨咬着唇, 在宣纸上写着字。 “两个黄鹂喳喳叫， 一枝柳叶树上飘。 春江水暖鸭知道， 鸭肉鸭脖真好吃。” 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为了押韵，棠梨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最后只得作罢。 她把答卷拿给陆潜的时候，一颗心怦怦直跳，这首七言诗简直是惨不忍睹，陆潜肯定要拿戒尺打她的手心。 棠梨做的诗映入陆潜的眼睑，饶是他一贯涵养良好，此刻也忍不住闷笑出声。 这哪是一首诗？陆潜打趣道：“棠姑娘，鸭肉好吃吗？” 棠梨红着脸，“好…好吃。” 陆潜脸上的笑意更浓，“叫、飘、道，最后一句怎么不讲究了？” 棠梨绞着手指，细如蚊蚋，诚实的道：“不会了。” 陆潜轻笑着摇头，“棠姑娘，便是我那几个几岁大的弟弟，也不会做这样的诗。” 棠梨低着脑袋瓜，小脸红通通，“我…我太差劲了。” 她颤巍巍把手心伸出来，“你打我吧！” 陆潜唇边的笑意，蔓延到眸中，小人鱼真是又乖又软。 宫里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顽劣调皮，抽查他们俩的功课，用戒尺训斥他们的时候，陆潜没有丝毫放水。 调皮的小郎君，不认真完成功课，该打就要打！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棠梨，陆潜手里的戒尺，委实落不下去！ 如果他打了棠梨的手心，棠梨泪眼汪汪含着金豆子，到手的小人鱼怕是要飞了。 陆潜玩味的看着棠梨，“若是我训斥了棠姑娘，你不会哭吗？” “不…不哭。”棠梨抿着唇。 不对，不哭才怪呢，打手心好疼的，她肯定会哭。 陆潜又出了声，“你不怕疼吗？” “怕。”棠梨抬起头，两靥绯红如霞，眸子泛着羞赧，鼓足勇气，“但是我的功课不好，理应受罚，你打吧！” 陆潜低笑一声，棠梨双眸禁闭，就在她以为陆潜会用戒尺打她手心的时候，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的手心，却是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棠梨愣了愣，缓缓睁开眸子，只见陆潜骨节分明的指，松松触碰着她的指尖儿，稍稍用力，让她的右手蜷起来。 一瞬间的触碰，棠梨分神想着，陆潜的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陆潜手上的温度更是热热的，带着少年郎独有的蓬勃与力量。 棠梨茫然的道：“不打了吗？” 陆潜唇角噙着浅笑，“若是我打了你的手心，你掉了金豆子，可怎么办？” 顿了顿，他接着道：“棠姑娘，你很棒，很出色，很厉害！” 小人鱼和大海星在念一海长大，方方面面，她已经足够优秀了。 棠梨慢慢收回手，纵然这一会儿，陆潜没有触碰她的手心，可方才的触感，依然存在。 听到陆潜的夸赞，棠梨一时恍了神，那一个个字，宛若一片片轻羽，划过她的心头。 原来，在陆潜的心里，她很厉害，她不是一条没有文化的小人鱼。 棠梨绽开笑颜，眉眼弯成月牙儿，“谢谢你，陆潜。” 不擅长作诗也没关系，慢慢来，哪方面薄弱，那就更加努力的提升。 ＊ 转眼间过去大半个月时间，周来从安溪县回来，“殿下，宅子全部修缮妥当了，眼看秋意越来越浓，您可要搬进去？” -- 第100页 陆潜“嗯”了一声，“周叔，你把这里的东西收拾妥当，这两天就搬进去。” 周来试探的打听着消息，“殿下，翼儿把棠姑娘的事情告诉了老奴，棠姑娘也要跟着搬进去吗？” “不错，她也去。”陆潜放下手中书卷，走到轩窗旁，负手而立，“周叔，我知你好奇棠梨的身份，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不过，你尽可放心，她是个好姑娘。” “殿下这样说，老奴就放心了。”得了陆潜这么一句话，周来眉间的皱纹舒展开，“老奴想要打听棠姑娘的消息，也是为了殿下。既然殿下觉得棠姑娘很好，老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来忙着收拾行礼，陆潜去到念一海，把这件事告诉了棠梨。 “这么快呀！”想到要离开念一海，棠梨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舍，念一海是她的家，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就要离开了。 得知她要去安溪县居住，海里的螃蟹精、小海豚、大白鲨、老乌龟还有温浅浅等，都来和她告别。 “甜棠，去了安溪县，可别忘记我们！”螃蟹精叹口气，“哎，以后不能和你一起做鲛绡裙了。” 老乌龟殷切叮嘱：“甜棠，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有轻佻风流的男子接近你，你要多个心眼，远离这种人。等搬进了宅子，多请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看院，平时让大海星也多个心眼，不要被人骗了。” 棠梨点点头，“龟爷爷，我记下了。” 接着，她看向温浅浅，“浅浅，我给你留了屋子，等你的伤势痊愈了，你来安溪县找我，我领你去吃县里的美食。” 温浅浅也有些舍不得棠梨，“好，我一定去找你。” 棠梨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与她年纪相仿的朋友，在念一海待的时间不长，温浅浅却喜欢上了念一海。 小海豚则是泪眼汪汪，奶声奶气的道：“棠梨姐姐，你就要走了吗？小海豚舍不得你！” 棠梨蹲下身，摸着她的脑袋，“ 我就在县城，回来很容易的，有空的时候，姐姐回来看你，到时候，给你稍些好吃的零嘴，好不好？” 小海豚抽抽鼻子，“好哒，棠梨姐姐别忘记了。” 搬去县城之前，棠梨托鲨鱼群，把海底的金银珠宝全都运到了岸上。 一箱又一箱的珍珠和宝石，金光闪闪，装了几辆马车，才装下。 望着几马车的珍珠和宝石，周来嘴巴都合不拢了，乖乖，原来这位棠姑娘是个真真正正的有钱人。 周来之前担心棠梨是存着其他的心思接近陆潜，是为了攀附权势，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可这一刻，他彻底打消了这些念头。 把几马车的珍珠金子换成银票，棠姑娘怕是比自家殿下还有钱呢！ 原来，自家殿下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周来深深受到了打击。 县城的宅子，该置办的家具都置办妥当了，棠梨和大海星直接搬了进去。 搬进去的当天晚上，周来让厨娘备了许多菜肴，庆贺乔迁。 棠梨的宅子和陆潜的宅子挨着，走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座宅子的布局十分相似，到了这里，像是在自己家里。 周来和周翼笑呵呵接待着棠梨，“棠姑娘，这是你爱喝的果子露，快尝一尝。” 棠梨受宠若惊，她没有想到周来会如此和善，“周叔，您太客气了。” “棠姑娘是我们殿下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客气是应该的，棠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 说着话，周来笑眯眯打量着棠梨，小姑娘鹅蛋脸、大眼睛，肌肤莹白，笑起来还有一个小梨涡，哎呦，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讨喜又娇嫩，若他是个正常的男子，他巴不得有个棠梨这样的孙女！ 周来越看棠梨越喜欢，“棠姑娘，你之前可是住在刺桐镇？我瞧着你挺面生的。” “是。”棠梨早想好了说辞，“ 我是在镇上居住，不过，我娘去世的早，我爹爹也不在我身边，我和我哥哥相依为命长大。家里人丁薄弱，我和我哥哥不常外出，省得招惹事端，引来祸患。” “应该的，应该的。”周来连连点头，像棠梨这样的长相，怕是出来一次，便能引来不少人的觊觎。 周翼插了一嘴，“爹，有一次我从安溪县回来，也是巧，刚好遇到了李公子，顺道稍了李公子一程，他就是在刺桐镇下车的。” 这下，周来彻底没了疑虑，他朗声笑起来，“原来你早就见过李公子了，可见李公子和棠姑娘与我们家殿下有缘分。” 周来又问道：“棠姑娘，只是你与李公子为何不是同一个姓氏？” 这个问题，棠梨也早有准备，“周叔，我是随了母姓，哥哥是随了我爹爹的姓。” 周来点点头，直觉棠梨的爹爹和娘亲存着些故事，毕竟，当今风俗，孩子跟随母姓极其少见。 他没再多问，知晓棠梨的身世后，周来生起恻隐之心，“棠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好在你还有兄长为伴。你和你哥哥眼神清明，你们都是好孩子。” 殿下喜欢棠姑娘，他当然要尽力撮合，周来又道：“我在殿下身边待了十多年，贵妃离世后，殿下经受许多磨难，除了身边有我和翼儿这两个下人，没有其他人陪着。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殿下遇到一个知冷知热、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 第101页 “棠姑娘，殿下年轻，可我可以保证，他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哪个姑娘嫁给了殿下，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姑娘。棠姑娘觉得殿下怎么样？” 咦，棠梨眸子瞪圆了些，怎么感觉周来话里有话？ 这些说辞，不应该对她这个救命恩人说呀，应该对陆潜未来的妻子说才对。 眼见棠梨不出声，周来又问了一句，“棠姑娘，你觉得我家殿下怎么样？” 把疑惑压在心底，棠梨不得不回答，“周叔，陆潜很好。” 听到棠梨的这句话，周来浑身舒畅，仿佛棠梨已经是陆潜板上钉钉的小夫人。 他笑呵呵的道：“棠姑娘，若是殿下有不足之处，惹了您生气，您多多包涵，殿下肯定会改的。” 棠梨默了片刻，慢慢应道：“好。”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周来以前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什么样的贵人他没见过，何至于对她如此客气，还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 乔迁宴没有邀请其他人，只棠梨、陆潜、大海星以及周家父子。 宴席上，免不了要饮酒。大海星和周翼年纪相仿，之前又有过接触，他被周翼灌了好几杯酒。 棠梨忍不住提醒：“哥哥，这酒喝着醇香可口，酒性却强烈醇厚，你少喝一些。” 棠梨喝的是果子露，没有沾一点儿酒。 “甜棠，我知道了。”大海星砸吧砸吧嘴巴，放下酒盏。 然而，没多大功夫，他一张脸越来越红，看东西晕乎乎的，大海星晃晃脑袋，“甜棠，怎么有两个你啊？” “怎么会有两个我啊？”棠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着重复一句，她才明白过来，“哥哥，你喝醉了。” “没有，我没喝醉。”话音还没落下，大海星一脑袋栽在桌子上。 “翼儿，看你干的好事，把李公子喝醉了。”周来赶忙起身，“快，把醒酒茶拿过来。” 棠梨浅浅一笑，“周叔，不关周侍卫的事，我哥哥是第一次饮酒，不胜酒力，这才醉过去了，让您见笑了。” 大海星彻底醉了，叫也叫不醒，醒酒茶是用不上了，周来道：“棠姑娘，您继续用膳，我让翼儿把李公子送回府。” 棠梨观察着大海星的情况，站起来，“我来照顾哥哥吧。” 周来拦着她，“棠姑娘，您是女儿家，这种事情哪能麻烦您，让翼儿去吧，您陪着殿下说说话。” 周来和周翼搀扶着大海星，把他送回了屋子。宴席一下子清冷起来，只剩下了棠梨和陆潜。 陆潜温声道：“要不要再用些膳？” 棠梨笑了笑，“不用了，我今晚吃了不少呢。” 看出棠梨的担忧，陆潜安抚道：“大海星有周叔和周翼照顾，你不用担心。” 棠梨点点头，“大海星是第一次饮酒，就醉的一塌糊涂，以后不能让他饮酒了。时间不早了，陆潜，我还是先回去吧。” 陆潜跟着起身，“外面月色不错，棠姑娘，我送你。” 月华遍洒庭院，照亮脚下的路，明月别枝，墨翠的枝叶倒映在地上，静谧朗润。 想起周来的表现，棠梨犹豫一会儿，终是开了口，“陆潜，你有没有觉得周叔有些奇怪？” 陆潜脚踏银辉，信步而行，“哪里奇怪？” 棠梨道：“他对我太客气了，还有周叔说的那些话，不应该对我说。” 陆潜薄唇勾了勾，声音很是轻松，“那应该对何人说？” 棠梨揪了下指尖儿，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是她想多了吗？ 她轻轻的道：“ 总之，不应该对我说。陆潜，周叔是误会什么了吗？如果是误会，还要劳烦你对他解释清楚。” 随着棠梨的话音落下，陆潜脚步一顿，看着面前到他肩头的姑娘，“棠姑娘，不是误会。” 夜风徐徐，陆潜的声音，在月夜中格外的清润。 第47章 陆潜表明情意 你不仅仅是我的救命恩人…… “棠姑娘, 不是误会。” 夜色静谧，陆潜清润的声音格外明显，随着清风, 尽数飘来，飘到棠梨的耳中。 卷翘的眼睫轻轻翘动, 棠梨的心跳陡然快起来，不是误会, 那又是什么呢？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代表她对于男女之事太过无知和迟钝, 陆潜对她格外的照顾，棠梨没有多想，只当是陆潜在报答救命之恩。可周来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让棠梨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心底深处的疑惑压也压不下去，横亘在心头，所以棠梨问了出来，让她没想到的是，陆潜这么利落的承认了。 吃惊过后, 棠梨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是美人鱼，不是人间女子, 陆潜不可能喜欢她的！ 棠梨眉心微蹙, “陆潜, 你是喝醉了吗？” 棠梨的反应，在陆潜的预料之中, 不仅棠梨难以置信，来念一海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喜欢上一条人鱼。 按照他的出身和地位, 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必然是高门贵女，有才有德、温雅娴静，有着高贵的出身。 可是，正如九岁那年他在念一海意外见到了小美人鱼，棠梨出乎意料地闯入他的生活，与棠梨接触的越多，陆潜越发确定自己的心意。 陆潜薄唇动了动，“棠姑娘，我今夜只饮了两盏酒。” 听到这句话，心弦仿佛被人拨弄着，棠梨的心头并不平静。她眼眸下意识瞪圆，直直看着陆潜。 -- 第102页 月色落在陆潜的面上，他清隽的眉眼露出来，眼角下的泪痣也愈发明显，少年郎轮廓深邃，俊的动人心魄，如玉般清贵，清贵中带着身居高位的、平日里不大明显的清冷。 可面对棠梨，那些清冷尽数散去，陆潜漆色的眸子，迎上棠梨的视线，“棠姑娘，对我而言，你不仅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想只把你当成救命恩人。 陆潜的态度十分明显，棠梨就是想装傻充愣的糊弄过去，也是不能够。 棠梨绞着手指，“我…我只是一条人鱼。” 陆潜反问道：“这又如何？” 他一步一步朝棠梨走去，“棠姑娘，我……” 口中的话没有来得及吐露，这时，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传过来，打乱了此刻的静谧。 周来和周翼饶过假山走过来，看见棠梨和陆潜，他们俩一愣。 周翼脱口而出，“殿下，棠姑娘，你们可是出来赏月？” “是。”棠梨慌忙应道。 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心头的紧张和迷茫，她化成人形来到人间还不到一个月，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所幸周来和周翼打断了陆潜的话，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注意着棠梨的反应，闻言，陆潜稍稍攥起大掌，墨眸幽邃。 棠梨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会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可棠梨仍急迫的应了一声是，可以看出棠梨对他并没有同样的情愫，亦或是棠梨还没有做好准备。 周翼心大，于儿女情长还未开窍，没有察觉到流淌在陆潜和棠梨之间那莫名的气氛，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又粗声道：“殿下，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大，看着怪好看呢！” 周来接过话，“既然殿下和棠姑娘要赏月，不如让翼儿在小花园里备好茶水和点心，那里还有石桌和石凳，更有意境。” 棠梨赶忙道：“不用了，周叔，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周来点点头，“那好，棠姑娘改日再过来与殿下一道赏月吧。对了，棠姑娘，我留了一个小厮照顾李公子，您不必担心。” 棠梨微微颌首，挤出浅浅一抹笑，感激的道：“多谢周叔。” 她没有看陆潜一眼，越过陆潜离开，相比于平时，她的脚步多了几分急迫和匆忙。 陆潜没有出声阻拦，他静默的看着棠梨离开，今夜，是他太心急了。 棠梨本就与人类不同，她还一心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她没有考虑过儿女情长，可他陡然在棠梨面前展露了心思，小人鱼不被吓到才怪。 陆潜未说出口的话，虽棠梨没有亲耳听到，可她大致也能猜出来陆潜准备说什么。 那些话萦绕在棠梨的耳边，棠梨心绪并不平静，越过假山的时候，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 似是有所感应，这个时候，陆潜也转身看过来，如水的月色笼罩在他的周身，少年郎长身玉立，如墨般的眼眸湛黑幽深，隔着一段距离，直直对上棠梨的目光。 棠梨怔了怔，蓦然回首，她以为陆潜已经离开了，不料，陆潜还在那里。 周来和周翼已经离开了，陆潜却还在。 棠梨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不再看陆潜，转身离开。 ＊ 两座宅子挨着，一路还有羊角灯照明，不多时，棠梨就回到了府里。 她先去了大海星的院子，屋里有一个小厮，那小厮迎上来，“棠姑娘，周叔让我今夜过来照顾李公子。” “麻烦你了。”棠梨笑着道：“我哥哥是第一次醉酒，他可说什么胡言乱语了？” 小厮道：“棠姑娘放心，李公子并没有发酒疯，只起来如厕了两次，其余都在睡觉，很是安静。” “这就好。”棠梨微微点头，“入秋天气渐冷，柜子里有床褥和棉被，待会你也休息吧，不必时时守着我哥哥。” 那小厮应下，“多谢棠姑娘体恤。” 临走前，棠梨给大海星掖了掖被角，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闺房，想起今夜发生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 她鼓了鼓腮帮子，她和陆潜不是一路人，陆潜怎么会喜欢上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对她有这样的想法呢？ 这些问题不得而知，陆潜已经把话挑明了，她是同意，还是该拒绝？ 棠梨双手托腮，又叹了一口气，好难呀，来到人间，就遇到了乱人心绪的事情，还是在念一海好，她和其他鱼虾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诚然，她喜欢陆潜的长相和性格，也想过让陆潜当她的压寨夫君。可这一切，止步于想一想。 如果陆潜是鲛人，她一定毫不犹豫把陆潜抢回来。可是，陆潜不是鲛人，也永远不可能是鲛人。 棠若幽和念一海无数长辈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棠梨从内心深处对人类怀有警惕，无法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类男子。 棠梨的爹爹姓甚名甚，容貌、家世、是哪里人，乃至所有的消息，棠梨都不清楚，因为棠若幽不愿意告诉她。 棠梨只知道，棠若幽曾和她的父亲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可人心易变，浓情蜜意的两个人，也会遇到重重矛盾。 棠梨的父亲家世煊赫，家里人并不接受棠若幽进门，棠梨的父亲，曾海誓山盟要照顾棠若幽一辈子。 然而，在棠若幽怀有身孕大着肚子去找那个男人要一个说法的时候，只得到那个男人即将成亲的消息。 -- 第103页 如此一来，棠若幽变成了什么呢？是那个男人的妾室，还是一个没有身份被他戏弄的玩物？ 其实，不仅棠若幽有这样的遭遇，鲛人大多如此。 对于人鱼而言，她们的美貌动人心魄，可欲壑难填，那股新鲜劲儿过去后，那些男子便推开她们，男人喜爱人鱼的身体，却嫌弃她们的身份，不会娶她们为妻。 那些人把她们囚禁起来，或是满足自己的私欲，或是献给权贵谋求荣华富贵，更有狠心者，整日抽打人鱼，逼迫她们流出眼泪化成珍珠，用她们的血来治病。 人鱼嫁给人类男子，幸福美满的是少数，更多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鱼可以消除人类的记忆，可这项技能是有限制的，一旦人鱼怀有身孕，这些技能便会消失。而在怀孕的初期，人鱼也会变出鱼尾巴，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也是那些鲛人为何会有悲惨遭遇的缘故，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人类男子，这也意味着，她们失去了自保能力，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了出去，处于天然的劣势。 想到这儿，棠梨苦中作乐的笑了笑，说起来，《一胎二宝》那本书中，最后她化成了泡沫，死的还算利索，没有像其他鲛人那般悲惨。 人鱼越发稀少，所有在棠梨很小的时候，棠若幽便将这些事情告诉过她。 那时候的她，对人类男子有种天然的抗拒和恐惧，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棠梨就下定决心，要找一个雄性人鱼搭伴过日子，绝不把自己置于险地。 时到如今，她依然是这样的想法，陆潜很好，纵然他不一定会像那些坏人一样伤害她，可陆潜是皇子，他想要什么美人都是轻而易举，他会有与他相配的皇子妃，会有许多妾室。 棠梨生性谨慎，她不想走上棠若幽的老路。 她要找到爹爹，也是想要为棠若幽讨一个公道。 想了许多，棠梨知道该怎么做了，心头压着的石块落地。周来和周翼的突然出现，陆潜今夜并没有确切的表明情意，从明个起，避他远一些吧，这样，陆潜会知道她的想法的。 棠梨沉沉的睡了一觉，梦中总是出现陆潜，导致她一晚上没有休息好。 第二天早上，梳妆的时候，望着买回来的胭脂，棠梨拿起一盒，指腹轻轻沾了些，涂抹在脸上。 涂了胭脂后，她才发现这是陆潜给她的那一盒。 棠梨有些懊恼，那么多盒，她怎么就挑中了这一盒呢？ 昨夜陆潜那张脸，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今天早上随便拿了一盒胭脂，还是陆潜送给她的，哪里都有陆潜！ 可用都用了，又不能扔掉。棠梨咬着唇，突然意识到，陆潜是故意的。 用着借口，陆潜故意买了两座相邻的宅子，故意买给她胭脂，在她还没有发现的时候，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 如同渔网慢慢收紧，她这条小人鱼能逃出去吗？ 棠梨在发呆，这个时候，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来，“甜棠，我脑袋好疼啊！” 棠梨回过神，起身过去，“哥哥，你醒了。” “刚醒的。”大海星脸色苍白，瘫到椅子上，顺手倒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我脑袋瓜像是被无数绣花针戳了，又胀又疼，胃里也泛酸，想吐还吐不出来。” 棠梨想了想，倒了一盏蜂蜜茶，“空腹喝凉茶对身子不好，你喝些蜂蜜水。待会儿再吃些开胃的果子，应该会好受一点。” “哥哥，你酒量不好，以后不要饮酒了。 大海星虚弱的应下来，“嗯。” 喝了蜂蜜茶，大海星肚里好受许多，“甜棠，我记得昨天晚上周叔说让我们过去用早膳，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吧。” 棠梨打着注意要远离陆潜，“哥哥，陆潜是皇子，我们不能总是麻烦他，还是出去用早膳吧。” “确实不能一直麻烦陆潜。”大海星站起身，“那咱们就不过去了，去外面用膳，走吧。” 棠梨跟着出去，然而，刚到府门口，她便碰上了陆潜。 第48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是很久很久…… 一大早, 怎么又遇到陆潜了？ 陆潜神色一如既往，仿佛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只是棠梨的臆想，他淡然自若, “棠姑娘和李公子可是要出去？” 棠梨道：“是。” 陆潜了然于心，棠梨这是不打算接受他的情意了, 要避开他。 若是棠姑娘出去用膳, 可就少了和殿下相处的机会。周翼颇有眼色的看向大海星, “李公子，您昨个不是答应了要过来用早膳吗？膳食已经备好了，就等着您和棠姑娘过来。” “已经备好饭菜了？”大海星犹豫起来, “甜棠，要不咱们还是过……” 既然打定主意远离陆潜，便不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触，这样，是对陆潜负责, 也是对她自己负责。 棠梨打断大海星的话, 对着陆潜道：“殿下帮着我买下宅子，又修缮了宅子, 已经耽误您很多时间了, 我知殿下宽厚和善, 可殿下贵人事忙，我和哥哥不可一味的打扰您, 今个就不过去用膳了。” 话音落下，棠梨又看向周翼，“周侍卫, 倒是要浪费周叔的心意了，劳您替我向周叔赔罪。” 周翼一脸懵，棠姑娘这是怎么了，相比昨天晚上，好像疏离了许多。 -- 第104页 等棠梨和大海星离开，周翼诧异的道：“殿下，您是不是惹棠姑娘生气了？” 陆潜淡声道：“可能是。” 以前，棠梨在他面前展露更多的是软甜乖巧的一面，可和棠梨接触的越多，越让陆潜发现了她的另一面，执拗又坚持，想要疏离一个人，便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棠梨，不再是又甜又软的黄澄澄的梨子，可依然让人动心。 用过早膳，棠梨买了几本书，与大海星一道回府。 大海星脑袋还有些不舒服，和棠梨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回房休息去了。 棠梨翻看着诗集，她不精通诗文，便要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走廊里的脚步声突然传到屋里，棠梨抬眸看去，是来人了吗？ 一道女声响起，“小姐。” “游鱼？”注意到游鱼改了称呼，合上书，棠梨起身过去，“你怎么来了？” 游鱼满脸笑容，“小姐，奴婢来伺候你呀！” 棠梨眉心皱蹙，“这可是陆潜的吩咐？” 游鱼应了一声是，“殿下上次让奴婢来伺候您，见奴婢还算合您的心意，便把奴婢买了下来，让奴婢过来伺候小姐，以后奴婢就是小姐的人了。” 棠梨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从安溪县回来后，陆潜问过她觉得游鱼如何。 她习惯凡事自己动手，棠梨道：“游鱼，我不需要人伺候。” 话音刚落下，陆潜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一上午还没过去呢，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陆潜了，棠梨有些无语，“殿下，你来做什么？” 以防棠梨找借口把他赶出去，陆潜师出有名，“这是游鱼的卖身契，我来交给你。” 收下游鱼，她和陆潜的牵扯可就更深了，棠梨正色道：“殿下，我很感谢您让游鱼过来伺候我，可您也知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陆潜还未出声，游鱼哽咽起来，“小姐，您就留下我吧，我自幼是孤儿，跟着祖母和小叔过日子，为了给小叔娶媳妇儿，祖母把我卖进了镇上的春花楼，我没有去接客，只是在春花楼做些粗话，可到底在那不干不净的地方待了几年，我的名声已经毁了。若是小姐您不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春花楼棠梨有所耳闻，是刺桐镇上的风月场所。 棠梨劝道：“游鱼，外人误会你失了清白，那便由他们误会，你既然离开了那里，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必太在意他人的看法。你来伺候我的话，可就彻底失去自由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游鱼边哭边道：“小姐，我想清楚了。春花楼闹出人命，被王县令查封，我这才得以离开。离开春花楼后，我也想尝试过平静的日子。 可让我寒心的不是旁人的诋毁，而是我祖母和小叔的嫌弃。他们说我肯定也不干净了，要把我嫁给镇上杀猪的王屠夫，那王屠夫手里有些银子，可他大腹便便，脾气暴躁，年纪都可以当我爹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小姐不留下我，我只能被祖母逼迫着与那人成亲。” 游鱼的遭遇，让人动容。 棠梨的视线移到陆潜身上，带着几分探究，找个游鱼这样让她生起恻隐之心的丫鬟，陆潜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注意到棠梨的视线，陆潜趁机把卖身契递过去，“棠姑娘，这是游鱼的卖身契，要不要收下，由你来决定。” 棠梨暗叹口气，只得接过来，终究是被陆潜得逞了。 她转而看向游鱼，“我先收下你的卖身契，你何时想离开，我再给你。” 游鱼停止哽咽，感激不尽，“多谢姑娘，多谢殿下，奴婢一定忠心伺候姑娘，绝无二心。” “殿下可还有事？”棠梨再次把目光投到陆潜身上。 陆潜薄唇勾了勾，“我给棠姑娘送来了卖身契，棠姑娘不请我喝杯茶吗？” 陆潜肯定不单单是来喝茶的，棠梨樱唇微抿，“我这里的茶，比不上殿下府里，殿下不会喜欢的。” 陆潜扬了扬眉峰，“不试一试，又怎能确定？” 棠梨眸子瞪圆些，察觉到陆潜话里有话。 大拇指抵着食指指腹，稍稍用力划了一下，棠梨接着松开手，轻轻的道：“万事皆可尝试，然而，要有个好结果，还是要门当户对、合适合宜才对。否则，只是浪费时间。” “原来你明白我昨晚的意思。”陆潜轻笑一声。 他一步一步走近棠梨，声音又低又沉，“你从今天早上便一直避着我，棠梨，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棠梨心弦一颤，她在害怕什么呢？ “你是天之骄子，金尊玉贵，什么都不缺，你想要的，想法设法要得到，等你厌弃了，便可随意丢到一旁。你可以一时对我温柔，可你能一辈子都这样吗？” 眼看陆潜要开口，棠梨先他一步道：“殿下，我给你讲一讲我爹和我娘的事情吧。” “我爹出身高门大户，他爱慕我娘时，也是像你这样情意绵绵，甚至，他还许诺要娶我娘为妻。可最后，我娘无名无分回到念一海，把我生下来，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 “我娘性子高傲，唯独在我爹这里输的一塌涂地。在她满心欢喜要把有孕的消息告诉我爹时，等来的是我爹迎娶娇妻进门。我娘嘴上不说，可我可以看出来，她并没有释然。” -- 第105页 “在我六岁那年，我娘郁结于心，旧疾复发，撒手人寰。” 听到这些话，陆潜一愣，他不知道棠梨的娘亲有这样的遭遇。 陆潜薄唇轻启，“所以，你害怕我和你爹爹一样的薄情寡义？” “是。”棠梨利落的应道：“你问我害怕什么，我就是怕我走上我娘的老路。不仅是你，包括其他男子，我不相信你们会情真意切喜欢上一条人鱼，我也不相信你们的真心。” 此刻的棠梨，提到棠若幽，像一只小刺猬，身上带着让人无法靠近的锐刺。 让人难以靠近，也让人心疼。 陆潜低声道：“我不是你爹那样的男子，你也不是你娘，你就这么全然不给我机会吗？” 棠梨揪了下指尖儿，“对不起，陆潜，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女子。我们两个之间的差异太大了，我想要找一个人鱼夫君。” 人鱼夫君？陆潜要气笑了，他还不如一条雄性人鱼，“难不成那些雄性人鱼就不会辜负你？” “他要是敢辜负我，我就打他呀，况且，在念一海，大白鲨、螃蟹精和龟爷爷都是我的帮手，没人敢欺负我。”棠梨鼓鼓唇，反问道：“可我和你在一起的话，若是你辜负我了，你是皇子，我能打你一顿吗？” 陆潜下意识道：“谁说不能。” 棠梨的眸子瞪的更圆了些，漾着浓浓的惊讶，陆潜竟然愿意被她欺负，这还是陆潜吗？ “你可是见识过我鱼尾巴的威力的。”说着话，棠梨比划了一下，“别看我平常好说话，个头也没你高，可我力气一点也不小。我若是打你的话，人类可是很脆弱的，不经打。” 陆潜像个无赖，把身为皇子的颜面抛到了一旁，“那刚好，我自幼打拳习武，比寻常郎君身强体壮又耐打。” 配小人鱼刚刚好！ 棠梨嘴巴鼓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说什么话，陆潜都能接上，这可太让人苦恼了。 陆潜语气认真起来，“棠梨，我理解你的顾虑和害怕，我不逼着你接受我的情意，可你也不要轻易拒绝，好吗？” 棠梨微微垂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陆潜一味逼迫，她定然会坚决的拒绝。可陆潜有松有弛，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这样的一个少年郎，矜贵俊朗，把真挚的情意摆在她的面前，实在是很难让人狠心推开。 棠梨很是困惑，“我们认识不过几个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一时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你讨人喜欢的地方，太多太多。”陆潜墨眸含笑，眼角的泪痣勾人心魄，少年郎清爽而真挚，“我喜欢你，可以持续多久，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我希望，是每一天、每一年，是很久很久。” 谁说一时的喜欢，就不能是一辈子呢？ “棠梨，给我一个机会，你无需同样的回应我，让我来喜欢你就好，就当是化解你心头的那些心结和恐惧，好不好？” 不知为何，棠梨鼻尖儿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第49章 棠梨接受陆潜 棠梨接受陆潜 “如果最终没有你想要的结果, 你会后悔吗？” “不会。”陆潜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棠梨在心里问着自己，她喜欢陆潜吗？ 与陆潜几个月来的相处浮现脑海，陆潜让她看到了精彩的龙舟比赛, 及笄那日，还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陆潜教她读书识字, 给她讲述她没有看到过的山水名胜，还让她尝到了许多可口的点心, 给了她许多美好的回忆和惊喜。 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生出把他带回去当压寨夫君的念头, 所以,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 棠梨下定了决心，她注视着陆潜，唇角露出浅浅的笑, “好。” 陆潜给了她最大的诚意，她理应有所回复。 她依旧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人类男子的许诺，可站在她面前的郎君是陆潜，她想听从自己的心, 试上一试, 而不是一味的抵触。 陆潜明白，这一声“好”, 这一个决定, 对于棠梨来说并不容易。 他用真诚和真心打动了棠梨, 棠梨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若有朝一日他的真诚变质、真心不在, 棠梨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惯是气定神闲的陆潜，此刻不禁露出笑，“棠姑娘, 谢谢你。” “谢什么呀？”棠梨轻轻摇头笑着，“ 陆潜，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过，就算有朝一日你辜负了我，我也不会怨恨此刻的你。” 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她很年轻，享受当下，棠梨既然答应了，便不会杞人忧天。 小人鱼在念一海长大，碧净的海水造就了她整个人也是玲珑剔透、干净懂事的让人心动，让人不舍得辜负。 陆潜含笑道：“如果我惹你生气了，你就打我。” 棠梨好笑的问道：“你是皇子，我打你的话，你不会觉得丢脸吗？” “丢脸嘛，当然会。”陆潜顿了下，接着道：“所以棠姑娘可以关起门悄悄打。” 棠梨被这番话逗笑了，她故意装凶挥了下拳头，“那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就不打你呀。” 大海星从外面进来，远远的，就听到棠梨轻快的说话声，他好奇的道：“甜棠，你和陆潜都在笑，你们在说什么啊？” 刚刚接受陆潜，就被大海星撞见了，棠梨微微脸红，“哥哥，没什么。” -- 第106页 大海星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连屋子里也洋溢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氛。 棠梨转移着大海星的注意力，“哥哥，你可还头疼？” “用了早膳回来歇了一觉，好多了。”大海星摇摇头，又恢复了精神。 —————— 秋意愈浓，天色渐冷，棠梨让县城的绣娘给她和大海星提前做了秋装。 至于她和陆潜，两人的相处没有多大变化，陆潜会来到书房给她和大海星启蒙，而她，有时会过去与陆潜一道用膳。 大海星坐不住，他猛然把书本合上，“甜棠，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我脑子晕，我先溜了。” 大海星就是这样的性子，棠梨也不指望他精通四书五经，便没有阻拦：“去吧。” 大海星离开后，这里就剩下了她和陆潜。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不说话，脸上皆带着笑。 陆潜主动出声，“笑什么？” 棠梨反问道：“那你在笑什么？” 陆潜实话实说：“不知道，看到你便觉得高兴。” 棠梨现在深刻体会到有情饮水饱这句话不假，她和陆潜仅仅看着对方，心里宛若吃了蜜糖一样甜。 棠梨抿唇笑起来，“我们这样好傻啊！” 陆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是有些傻。” 他接着道：“不过，能和棠姑娘在一起，傻一些也无妨。” “你真的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吗？”棠梨狐疑的看着他，“手段这么老成，张口就是甜言蜜语，我很怀疑你呀！” 陆潜薄唇勾了勾，“棠梨姐姐，正常情况下，你的反应应该是害羞，而不是怀疑我。” 又叫她姐姐，这下，棠梨耳尖儿染上了一层浅红。 陆潜使坏的道：“货真价实的第一次，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周叔和周翼，当然，也可以找我来确定。” 她怎么找陆潜确定啊？ 虽然没听懂陆潜话里的意思，可棠梨直觉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内容，杏眸里漾着羞意：“不和你说了，我要看书了。” 棠梨说着话，去到另一边，拿出一本书，饶有兴致的看起来。 陆潜眉峰微挑，他在这里，小人鱼还有心思看书？ 陆潜慢步过去，“这是什么？” 棠梨：“近来很流行的话本子，听说是从京城传过来的，在书肆里卖的可红火了。” 棠梨是姑娘，自然也喜欢解闷的话本子。 陆潜凑过去看了一眼，看见“太子”、“东宫”几个字眼，“虽我不是储君，可处在储君之位上，平日做什么、遇到什么人，我最是清楚。你何必看话本子？” 棠梨好笑的看着他，“我不看话本子，难不成看你呀？” 陆潜逗着她，“ 棠姑娘若是想看，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看个够。” 棠梨轻轻哼了一声，又来撩她。 陆潜不再逗棠梨，“外面天气不错，总闷在屋里要生病的，不如出去走一走？” 棠梨想了想，“好。去布庄挑几匹布吧，再做几身衣裳。” 安溪县说大也不大，她和陆潜没有乘马车走路去了布庄。 陆潜目光落在一匹海棠色浮光锦，“这匹布适合你。” 棠梨问了一句，“颜色会不会太重了？” 在念一海的时候，棠梨穿过红色的鲛绡裙，明艳多姿，陆潜见之不忘，“不会，你穿这样的颜色，很漂亮。” 棠梨弯了弯眸子，让布庄里的伙计把这匹浮光锦收起来。 她准备给大海星挑些布料，突然，一道女子的身影在身后响起。 “小女见过殿下。” 这道声音透着惊喜和欢悦，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棠梨转过身，面露惊讶，她猜的不错，果然是熟人，这不就是上一次非要让大海星赔偿银子的王县令的女儿嘛！ 王言遥今个也来布庄挑选布匹，甫一进去，便看到了陆潜，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步履款款，上前一步，“小女见过殿下。” 陆潜回头，看见王言遥亦有些惊讶，“起吧。” 陡然见到陆潜，王言遥只顾着激动，并没有仔细打量一旁的棠梨，“殿下是来挑选布匹的吗？” 念在王言遥的父亲是此地的县令，陆潜不好拂了她的颜面，言简意赅的道：“是。” 王言遥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殿下金尊玉贵，寻常的布料哪里配得上殿下？府中库房里有几匹上好的绸缎，殿下若是不嫌弃，小女便让小厮给殿下送去。” “不必了。”陆潜神色淡淡，“不麻烦王小姐了。” 他转而看向棠梨，”可挑好了？” 王言遥顺着看过去，待看清棠梨的长相时，她愣在原地，怎么又是她，陆潜怎会和这样的人认识？ 棠梨“嗯”了一声，“待会儿就付账。” 陆潜问道：“还要去其他铺子吗？” 棠梨应道：“好呀。让店里的伙计把这些布匹送回去，我们再逛逛。” 陆潜和棠梨你一句我一句，丝毫没有王言遥插嘴的机会。王言遥眉心微拧，打量着棠梨。 片刻后她松开眉心，露出温和的笑，“不知这位是？” 陆潜淡声道：“这是棠姑娘。” “原来是棠姑娘。”王言遥目光闪烁，观陆潜的表现，和这位棠姑娘很是熟稔。 -- 第107页 “既然殿下和棠姑娘相识。”王言遥转头对着布庄的掌柜道：“棠姑娘挑了什么布料，都记在我的帐上。” 棠梨出了声，“不用，我自己来。” 她和王言遥又不熟，王言遥无缘无故这么客气，并不让人觉得舒服。 王言遥像是没听到棠梨的拒绝似的，“棠姑娘，您可千万别和我客气，你与殿下相识，那我自该给棠姑娘送个见面礼。这些布匹，既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我给棠姑娘的赔罪礼，上一次我那丫鬟不懂事，冒犯了棠姑娘与其兄长，你别往心里去。回府后，我就管教了那丫鬟一番，现在她不在我身边伺候了。” 上来就替她结账，王言遥想塑造知礼大方的形象，又想一笑泯恩仇，可到底道行浅了些，言行举止并不到位。 棠梨耐着性子道：“这是我的东西，便不让王小姐费银子了。至于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如何处置，是你自己的事情。” 眼见棠梨油盐不进，王言遥又把主意打到陆潜身上，“殿下，不瞒您说，我和棠姑娘不是第一次见面，前不久，我和她曾在翠玉阁闹出一些不快，可那是个误会。” 陆潜想起棠梨提起过她和大海星在翠玉阁被人碰瓷了，想来就是这件事。 陆潜转了下扳指，“是吗？” “是。”王言遥点点头，“当日我身边的丫鬟擅作主张，对棠姑娘与其兄长出言不逊，今日见到棠姑娘，我自该向棠姑娘赔罪。” “殿下，我是真心向棠姑娘赔罪的。可棠姑娘不答应，是在与我客气呢，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啊？” 棠梨笑了，王言遥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她赔罪，却是对着陆潜说的，眼珠子都盯着陆潜呢！ “王小姐，我在这儿，有什么话看着我说呀！” 听到这句话，王言遥脸上的笑意一僵，缓缓转过身。 棠梨露出小梨涡，语气很是轻快，“既然你诚心要赔罪，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整个布庄的布料我都看上了，就麻烦王小姐替我付银子啦。” 第50章 不就是绿茶嘛，谁不会！ 我只顾着看你…… 这下, 王言遥是彻底装不下去了，脸上的笑意凝结，“棠姑娘,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棠梨看着她，用着无辜的口吻道：“王小姐, 方才是你主动提出来要给我付账，让我千万不要客气。看你的样子, 我要是拒绝了, 估计你能当着陆潜的面哭出来。我当然不能让你这样貌美的姑娘流泪呀, 现在，我不和你客气了，你又反问我是什么意思。王小姐, 你好奇怪呀！” 闻言，陆潜墨眸生起笑意，棠梨久居深海，整日相处的同伴是些小鱼小虾，与人间女子相比, 要单纯许多。 棠梨没有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陆潜以为棠梨对上王言遥，可能应付不过来。没想到, 小人鱼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 用着最无辜天真的口吻, 说出来的话, 却句句像巴掌，扇在王言遥的脸上, 撕下她的伪装。 王言遥直直盯着棠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双眸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棠梨刚才那一番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 棠梨说她是个貌美的姑娘，这真的不是在讽刺她吗？ 她长相自是不差，可和棠梨比一比，便显得小家子气，也不够灵动。 还有，棠梨竟然先发制人说她好奇怪！棠梨明面上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可字字在指责她虚伪，并不是真心实意要赔罪。 与棠梨在翠玉阁的那次见面，她知晓棠梨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姑娘，可她没把棠梨放在眼里。 安溪县有头有脸家里的姑娘，她都认识，而棠梨如此脸生，很明显不是出身大户人家。 棠梨伶牙利嘴又如何，出身远远比不上她，她又何需把棠梨放在眼里？ 可这一次，陆潜陪着棠梨逛街、买布匹，与棠梨很是熟稔，棠梨还当着陆潜的面，胆大妄为的不给她一点儿面子。 如同第一次认识棠梨，王言遥上下打量着她，心底的轻视与不屑尽然散去，是她小瞧了棠梨。 她给棠梨挖的坑，最后却把自个给埋了。 王言遥脸色很是难看，明知棠梨不如看上去那般纯真，可她又不能反驳，只能硬生生答应，一旦反驳，便是出尔反尔，打了自己的脸。 染着丹蔻的指甲掐着娇嫩的手心，王言遥告诉自己，陆潜还在一旁看着，不必逞一时之快与棠梨计较，在陆潜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棠姑娘误会了，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方才棠姑娘只挑了几匹布料，这会儿却要把整个布庄的布匹买下来，棠姑娘突然改了主意，我还以为唐姑娘是在故意为难我呢。不过，我想棠姑娘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棠梨盈盈一笑，王言遥肯定是喝绿茶长大的，浓浓的绿茶味要冲破天际了。 不就是绿茶嘛，谁不会！ 她笑眯眯的道：“我当然不是这样的人，王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莫不是王小姐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心疼自个的银子，并不是真心想要赔罪的。” “我是诚心向棠姑娘赔罪的。”话语落下，王言遥目光柔柔看向陆潜，展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希望陆潜能够心生怜惜，出声制止。 可惜，装可怜也要有捧场的人才行，陆潜神色如常，似是没有注意到王言遥的举动，目光丝毫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 第108页 见状，王言遥心生几分失望， 是她不够貌美吗，为什么陆潜不在意她呢？ 可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只能顺着棠梨的话说下去，王言遥故作镇定，“刘掌柜，既然棠姑娘要把整个铺子的布匹买下来，你算一算有多少银子，按照老规矩，待会去王府取银票。” 布庄里的刘掌柜连带着全部的伙计都打上了算盘，一时间，算盘拨珠的声音清脆传过来。一声又一声，似是敲打在王言遥的心尖儿，让她肉疼的紧。 过了一会儿，刘掌柜的放下算盘，“棠姑娘，王小姐，把零头抹去，总共两万两。” 两万两？尽管王言遥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她两眼一抹黑，若非掐了一下自个的手心，她差点晕过去。 她只是一个姑娘家，王夫人和王县令时常贴补她一些好东西，可她手头也不过攒了上千两银子。 布庄的掌柜过来询问道：“王小姐，您确定要替棠姑娘付这笔银子？” 王言遥唇瓣发白，低着头，迟迟不出声，她怎么可能拿出来这么多的银票？ 棠梨扫她一眼，看出王言遥的窘迫，若不是王言遥一而再在她面前耍心机，她可懒得和王言遥计较。 她的本意不是为难王言遥，只是给她一个教训。王言遥喜欢当绿茶，是她的自由，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就好，可王言遥当着陆潜的面拿她做筏子，棠梨可不答应。 棠梨出了声，“罢了，这笔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便不让王小姐替我付银子了。” 王言遥诧异的看着棠梨，咬着唇，“我……” 棠梨问道：“莫不是你想掏这么多的银子？” “不是，当然不是。”王言遥顾不上装大方，急急忙忙道。 棠梨不再搭理她，朝铺子里的掌柜走去，她浅浅一笑，“掌柜的，让你们白白折腾了一通，浪费了你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银子是我的赔罪礼。” 刘掌柜赶忙推辞，“棠姑娘客气了，其实也没费多少功夫，不过是打几下算盘，你们虽没有买下，可这样也好，我趁着这个机会盘点了布庄里的货物，称不上白费功夫。” 棠梨示意游鱼把银子递过去，笑着道：“总不能白白麻烦你们，您与其他伙计就收下吧。” 游鱼把五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刘掌柜和店里的伙计每人可以分得十两。 刘掌柜眉开眼笑，“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托棠小姐的福，你们凭白得了银子，还不快点向棠小姐道谢！” 其他伙计各个一脸笑，纷纷向棠梨道谢。打几下算盘就白得了十两银子，这比天上掉馅饼还香呢！ 一旁的王言遥涨红了脸，听着刘掌柜以及其他伙计对棠梨的恭维，她心里的不快却是多了不少。 虽然棠梨最终没让她出银子，可她是不会感激棠梨的。 棠梨就是故意这样做的，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谁不称赞她一句知礼大方又阔绰！ 王言遥有什么想法，棠梨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把之前看中的布匹买了下来，交代伙计送到鲤泉街的宅子，而后对陆潜道：“我们走吧。” 陆潜应一声好，跟着棠梨出去布庄。 只剩下王言遥呆呆的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王言遥期盼着陆潜可以注意到她的存在，可以和她说上一句话，可以安慰她一番，然而，陆潜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 出了布庄，陆潜问道：“ 那日让大海星赔偿银子的，可是王言遥和她的丫鬟？” “是。”棠梨好奇的开口，“看样子，你和王言遥挺熟悉。” 陆潜：“不过是见过一次，称不上熟悉。” “是吗？”棠梨拉长了调子，“王言遥刚刚没少看你，明明是向我赔罪，却瞄了你一眼又一眼。” 陆潜长得太俊，真是招蜂引蝶！ 同是女子，她怎会发现不了王言遥对陆潜的情意？ 陆潜勾了勾唇，求生欲极强的解释：“ 我只顾着看你，没有注意她。” 棠梨噗嗤一声笑出来，笑过后，“这个回答我爱听，继续保持。” 陆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戏谑的道：“听棠姑娘的话。” “哈哈哈。”棠梨又被逗笑了，她眨眨眼睛，狡黠的道：“ 小陆子？” 陆潜扬了扬眉峰，看着她不说话。 棠梨又道了一句，“小陆子，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其他人从不敢这样对他开玩笑，陆潜唇角噙着笑，玩味的出声，“既然你这样唤我，那便让咱家好好伺候棠姑娘。” 棠梨微微脸红，陆潜口中的伺候，肯定不单单是字面意思，“不…不用了。” 若陆潜是太监，也是那种惑乱人心让女子动心的太监。 望着棠梨面上的羞赧，陆潜低笑了一声，小人鱼这么容易害羞！ 王言遥失了颜面，她脸色铁青回到府邸，吩咐下人查探棠梨的消息。 陆潜和那女子如此亲密，两人的相处极其自然，这一幕幕浮现在王言遥的脑海，她只觉得刺眼。 不过，陆潜是天潢胄贵，棠梨这样的女子，顶多只是伺候陆潜的一个妾室，上不得台面。 想到这儿，王言遥心底的不甘散了些，她还有机会！ ＊ 京城，陆霖进殿求见，皇上手拿折子，“ 韩植可交代了？” -- 第109页 “父皇，用了不少酷刑，韩植拒不交代。”陆霖低着头，犹豫片刻，“父皇，大理寺看管不严，刚才韩植咬舌自尽了。” “死了？”皇上手中的折子，被狠狠摔在案桌，不虞的皱起了眉头，“大理寺怎么办事的？南诏叛立，韩植乃二品军侯，通敌卖国，与南诏王暗中联络，他手里可是有大邺的驻军图。若驻军图落到了南诏王手里，大邺岂不是任由南诏北上进攻？” 陆霖道：“父皇息怒，韩植收到南诏王密信不久，便被查出此事，算着日子，驻军图还未落到南诏王手里。只要赶在南诏王之前拿回驻军图，大邺便国泰安宁。” “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追回驻军图。” 皇上沉吟片刻，道：“自你入主东宫，未经手一件差事，朕便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霖儿，不要让朕以及文武百官失望。” 陆霖信誓旦旦，“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使命。” 韩植乃武将，曾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二品军侯。可此人贪财好色，败光不少家产。他为了金银钱财，暗中与南诏勾结，铤而走险把大邺的驻军图交给南诏王，相应的，南诏王给了他几箱子的金银。 事情败露后，韩植被抄家夺爵，关入大理寺，韩家满门家眷也被关入大牢。只那几箱子的金银和驻军图不翼而飞，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踪迹。 陆霖深知，他登上储君之位，有相当一部分的官员并不认可他的能力，如若他可以完成这件差事，势必会得到文武百官的赞许和服从。 他胸有城府要完成差事，可手头的人马和将士派了一批又一批，并无消息传来。 ＊ 棠梨平日除了读书，没有多余的事情要做，她又想法子和买她珍珠的那位陈老板达成了合作，高价卖出去了一部分珍珠。 有钱又悠闲，这样的日子美滋滋。 棠梨不急着开铺子做生意钱生钱，她在县郊买了五十亩良田，附带一个小庄子，又在县城里买了一间铺子，是为念一海的那些鱼虾准备的。 她是一条没多少文化的小人鱼，因着不认识陆潜和陆霖的名字，闹出一场乌龙，尝到了没文化的苦头。 现在她来到安溪县，当然要尽其所能让念一海有灵智的生物多认识些字，省得上当受骗。 游鱼端着红漆木盘进来，“小姐，您歇一会儿吧，奴婢做了些桂花糕，您尝一尝。” 要给念一海的生物启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合适的人选、地点还有钱财的支持等，都不可大意。 这一段时间，棠梨一直在忙这件事，她微蹙的眉头松开，“是该歇一歇，一直想着事情，脑袋都有些晕。” “小姐，今个天色不错，您出去散散心吧，歇一歇再忙要紧事。”游鱼出着主意，“小姐，要不您给三皇子送去些糕点？” “这几天没和陆潜见面，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棠梨露出笑，“那你多备些糕点，我给他送去。” 第51章 你想我没有？ 把棠梨早些娶回府才安心…… 没有让游鱼跟随, 棠梨带着木盒中的糕点去找陆潜。 周来正在管训院子里的下人，一看见棠梨，他迎上来：“棠姑娘, 你来了。” 棠梨笑着道：“周叔，我来找陆潜, 给他送些糕点，周叔你也尝一尝。” “棠姑娘给殿下送的糕点, 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吃了。”周来乐呵呵的道：“ 殿下在书房, 我带棠姑娘过去吧。” 棠梨：“周叔, 你有事情要忙，我自己去就行。” 棠姑娘主动来找殿下，让棠姑娘过去给殿下一个惊喜, 这样一想，周来答应了。 棠梨来过这里几次，对宅子的布局很是了解，陆潜的书房除了负责打扫的小厮，平日很少有人过来, 清幽雅致。 棠梨走到门口, 一手拎着食盒，一手轻轻叩门。 听到敲门声, 陆潜看过去。 “陆潜, 我是棠梨, 我可以进去吗？” 小人鱼缠缠糯糯的声音传进来，陆潜不禁勾了勾唇, 把手中的信纸放下，“进来吧。” 好几天没和陆潜见面了，棠梨推开门, 看到陆潜俊朗的面庞，她弯了弯眸子，“我来给你送糕点。” 她把食打开，“你快尝尝，这是游鱼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甜而不腻，还有桂花的清香。” 陆潜很是捧场，拿起一块尝了一下，“不错。” 棠梨露出小梨涡，“我也尝一块儿，我还没吃呢，等着过来与你一起吃。” 听到这话，陆潜戏谑的道：“棠姑娘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哦，我知道了。”棠梨拉长调子，手心攥着一小块桂花糕，直直看着陆潜，“你是生气了吗？” 陆潜反问道：“我生什么气？” 棠梨杏眸里含着狡黠，“气我这几天没来找你呀。” 原来小人鱼知道她好久没和他见面了，陆潜还以为棠梨这个小没良心的忘记了这件事，“棠姑娘忙起正事来，就把我忘记了。” “对不起嘛，是我不好。”棠梨揪着陆潜的袖子晃了晃，“这不，我今个不就过来了。” 小人鱼如此撒娇，别说陆潜没有生气，便是他生气了，见到棠梨这个样子，也发不出火来。 唇角扬起浅笑，他温声道：“我没有生气，知道你有事情要忙，不能去打扰你，只是多日不见，我有些想你。” -- 第110页 棠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有些羞意，但更多的是高兴，心里的滋味，就像那甜甜的桂花糕。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呀！ 并不是说两个人要每时每刻腻在一起，可分开的时候，两个人也会想念彼此。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听到对方一句“我有些想你”，比吃了蜜糖还要让人高兴！ 陆潜的声音又响起，“甜棠，你想我没有？” 棠梨愣了愣，刚刚陆潜称呼她为“甜棠”，以前他都是叫她棠姑娘的。 棠梨两靥红了红，而后实话实说：“忙的时候没有想，有一天晚上睡觉前，想了你一次！” 陆潜微哂，听棠梨的话语，棠梨只有一点点的想他，他在棠梨心中占据的位置并不多。 棠梨把实话说出来，他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陆潜薄唇轻启，“那晚上的时候有没有梦到我？” “没有。”棠梨不好意思挠了下脑袋，“晚上我睡得沉，没有做梦。” 生怕陆潜再问下去，她赶紧转移话题，把书桌上的点心推过去，“快，你再吃块桂花糕。” 陆潜看出她的意图，并没有挑明，墨眸浮现笑意。 是他先对棠梨动心，棠梨只是一条小人鱼，并不精通情爱，棠梨对他的情意，目前只有一点点，称不上深刻和浓烈，但也足够了。 陆潜说起正事，“找到合适的夫子了吗？” 提到这个话题，棠梨叹口气儿，“给念一海大白鲨、螃蟹精他们启蒙，嘴上说说倒是挺简单的，可实际操作起来，有很多麻烦。钱财不是问题，我是念一海的一份子，出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目前的问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夫子。” “我想了想，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在镇上办一个私塾，事先请好夫子，念一海的鱼虾化成人形后，先让他们在私塾里读上几个月的书，把该认的字认全了，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再依据各自的情况决定他们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 陆潜接过话，“操作比较简单，只需让他们掩藏好各自的身份。可是也有弊端，念一海所有的鱼虾化成人形聚在一起读书，难保会泄露身份。” “是啊，有风险。”棠梨点点头，“第二个方法呢，便是在海里办一个私塾，海里新出生的小鱼小虾，让他们四五岁就开始启蒙，其他的人，不拘年龄，也可以去读书识字。在海里读书，十分隐蔽，肯定不会被人类发现。” “可是，大白鲨、龟爷爷他们，学识还不如我呢，目前留在念一海的生物，没有多少文化。选择第二个法子，我找不到可以授课的夫子。” 这确实挺棘手，陆潜好奇问道：“念一海的生物，应当与人类一样世代繁衍，就没有一个读过书的吗？” 棠梨：“有倒是有，可是很少很少。大多都是粗粗认识几个字，到了人间做些体力活，这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我才想着给小海豚他们启蒙，这样，等他们化形到了人间，可以不用去码头当苦力。” 许多人类发迹后，生怕穷亲戚凑过来分一杯羹。小人鱼却为整个念一海的生物着想，这份赤诚和善良，让人敬佩。 陆潜出着主意：“念一海的生物去到人间，分散在各地，想来是有精通文墨的。你若是能和这些人联系上，许以重金答谢，他们可能会答应。” 棠梨沉思道：“这倒是个法子，可也不容易实施，太分散了，不知道他们的踪迹，我试试吧。”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棠梨的目光落在书桌上摊开的信纸，“有人给你写信了吗？” 刚说完，棠梨意识到她打听这些事情不太妥当，赶忙道：“要是不能说，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我就是随便问问。” 陆潜唇角扬起，“没什么不能说。” “这是京城来的信。二品军侯韩植通敌叛国，把大邺驻军图交给了南诏王。事发后，韩植咬舌自尽，驻军图以及南诏王给他的几箱子金银毫无踪影，圣上下令全力搜查。” “堂堂二品军侯还要通敌？”棠梨吃了一惊，“幸亏被发现了，不然，大邺不就危险了！驻军图和那些金银珠宝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陆潜摇头道：“圣上把此事交给了陆霖，事发至今有二十来日，陆霖并无查探出任何踪迹。” 又听到陆霖的名字，棠梨眉心微蹙。 陆霖是《一胎二宝》这本书里的渣男主，他是陆潜的兄长，而她又决定和陆潜在一起，除非陆潜一辈子待在泉州，不然，她早晚会和陆霖见面的。 她与陆霖见面后，棠梨只希望不要按照书中的剧情发展。 注意到棠梨的异常，陆潜关切的道：“怎么了？” “没什么。”棠梨回过神，犹豫片刻，还是叮嘱道：“陆潜，你要多加提防你那些兄弟，尤其是陆霖。” 小人鱼并未见过陆霖，却特意提出他的名字，陆潜不解，“为何这样说？” 棠梨：“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个猜的对不对。当日陆钰派人行刺你，可他并无继承大统的可能，犯不着冒这样的险。陆钰是皇子，能让他冒着残害手足的危险做这样的事，全天下只有两个人。” 陆潜勾了勾唇，道：“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如今的储君陆霖。” 陆潜和她想一块去了，棠梨点点道：“是啊，若是你死在了念一海，最后得利的只有陆霖，自此他高枕无忧。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好人。你一定要提防着他。” -- 第111页 陆潜眸含赞许，“甜棠很聪明，若你是男儿身，定是能考一个文状元回来。” 棠梨嗔他一眼，“我若是男儿身，你可能就娶不到媳妇儿了。” 陆潜朗声笑起来，若非他要为顾贵妃守孝，加之棠梨还未找到自己的父亲，他定是要把棠梨娶回府，未来的夫人还是早些娶回府才安心。 ＊ 东宫，陆潜手下的侍卫匆匆忙忙进殿回禀：“殿下，卑职这段时间密切搜查了所有南下的马车和船只，未能有所发现。” “查不到，就继续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陆霖皱着眉，冷声道：“ 驻军图不易探查，那几箱子金银总不会不翼而飞！这么几箱子东西，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总能查出来。” “殿下，韩植的心腹说驻军图与那几箱子珠宝是从水路运输的。” “吩咐下去，让各地官员合力彻查，南下的船只必须在码头停靠接受检查。”陆霖沉声道，话语落下，他顿了顿，陡然想到陆潜。 据探子回禀，陆潜在泉州淡然自若，平日无所事事，连泉州当地的官员都很少见面，也甚少写信回京，还看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姿容出众，家世却不显。 陆潜看上去偏安一隅毫无野心，可陆潜距离南诏并不远，他隐隐担心陆潜会暗中插手这件事。 罢了，是他多想了，陆潜如今只是一个庶人，无兵无权，不足为惧。 ＊ 周翼出去一趟，打听到不少消息，“殿下，卑职听说各处码头管理严了许多，安溪县也是，来来往往的船只检查两刻钟才放行。” 陆潜摩/挲下玉扳指，如此说来，陆潜还未找到驻军图，不然不必大费周章。 韩植是在案发前把驻军图送出京城的，那时他还未有足够的戒心，狡兔三窟般走不同的路线迷惑旁人，这样的可能比较小。 事发后，皇上派兵去抄家，几箱子珠宝已经不见了，据调查，是和驻军图一道送出京城的。 韩府所有家眷收归大牢，而陆潜最近查到，韩植还有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 是韩植几年前率兵来闽州平乱惹下的风流债，那女子姓高，韩植回京时并没有把她带回去。 几个月后，高娘子怀有身孕，诞下一子，韩植也迟迟未把这对母子接回京城。 韩植叛国，株连九族，整个韩家遭受牵连，其儿女也难逃一劫，那十箱子金银却不见了。 人都要死了，留些金银珠宝做什么？若陆潜没有猜错，韩植把这些金银暗中给了高氏母子，好延续韩家的香火。 找到高氏母女，便有极大的可能找到驻军图。 不管他的想法是否正确，总该试上一试。 ＊ “你要去闽州？”棠梨瞪圆了眼睛。 陆潜：“是，驻军图一事，线索可能在闽州，我不确定要多久才能回来，我把周翼和周来留给你，有什么事情，让他们通知我。” “我也想去，可以吗？”棠梨眨眨眼睛，“我化形后，便想四处游历，领略各地山水景致和风土人情。这次有了机会，我也想去闽州看一看。” 望着棠梨亮晶晶的眼睛，陆潜最终答应了，“好。” 棠梨要去闽州，大海星自然跟着一道去，乘马车从泉州到闽州，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陆潜已派人找到了高娘子，高娘子胆小怕事，不消多少功夫，便把知道的消息吐露出来，“殿下，罪妇什么都说，前一段时间韩植写了一封信，说要送些东西过来，船只到了闽州，让罪妇悄悄取回来，决不可被人发现。” “殿下，韩植多年来对罪妇和罪妇的儿子不闻不问，罪妇根本不清楚他做了什么事情，求殿下饶命！” 从高娘子家里出来，棠梨道：“如此说来，驻军图和金银珠宝就在船上，只是不知在哪条船上？” 陆潜推测道：“按照时间，船只早该达到闽州，然码头严格封锁，东西送不到高娘子手里，那条船应当还在闽州附近徘徊。” “有可能。”棠梨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声，“大海星哪儿去了，我还想着让他去水里查探呢。” 大海星虽化成人形，可他习惯待在水里，隔三差五要去水里待一会儿。 这不，他来到闽州，白天逛街吃了不少美食，趁着晚上偷偷摸摸去到无人的水边，化成原形泡到水里。 他正闭着眼在水里随意漂浮，突然，脑袋撞到硬邦邦的一个东西。 大海星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呦，这是条船。 船只不稀奇，奇怪的地方在于，不知用什么特殊的法子，船只下面吸附着好几个大箱子。 第52章 仗势欺人的感觉真不错！ 他还不配让我…… 大海星摸着脑袋, 也不知道会不会肿包。 他去到船底，仔细打量着，奇怪极了, “船底下怎么有这么多箱子，这条船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海星直觉这条船不大对劲, 也不在水里待了，急匆匆化成人形去到岸上。 大海星刚化形的时候是一头毛栗子般的短发, 但他头发长得很快, 现在已经可以束发了。 棠梨看到他, 吩咐游鱼拿帕子过来，“哥哥，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我没事。”大海星赶紧道：“甜棠, 我刚才在那边遇到了一条船，船下面有好几个大箱子，那船有猫腻，也不走远，就在闽州城外的码头不远处, 走走停停。” -- 第112页 棠梨神色认真起来, “哥哥，你可知船底有多少个木箱子？” 大海星：“不知道, 我没数, 但是不少, 至少有七八个吧。” 棠梨微微点头，“哥哥, 你先擦头发，我去找陆潜，若是我没猜错, 你见到的那几个大箱子，应该就是韩植要送给高娘子的金银珠宝。” 大海星乐了，“也就是说被我误打误撞撞见了！行，你去吧，待会儿我领你们过去。” 听棠梨说了这个消息，陆潜连夜召集闽州城里的衙役，去到码头，那条船在不远处，还未走远。 此刻是半夜时分，夜幕沉沉，那些衙役入了水，要摸黑把木箱从船底剥离出来，他们又不能在水里视物，一时间没有多少进展。 大海星在一旁看着直着急，把外袍脱下来，“我水性好，我来。” 棠梨道：“我也来帮你，你一个人太慢了。” 大海星不同意，”甜棠，你别下水！” 棠梨也看着心急，“哥哥，那木箱子太沉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就让我帮你吧，你知道我水性很好的。” 陆潜走过来，温声道：“甜棠，你在岸上等着。夜晚水凉，你下水伤了身子怎么办？” 棠梨压低声音，有些好笑，“我没事呀，陆潜，我是小人鱼，怎么会伤了身子？” “这里这么多男子，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下水？”陆潜墨眸含笑，“你是小人鱼不假，可你也是刚刚及笄的棠梨。” 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该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宠爱才是，可是，棠梨与大海星却是相依为命的长大，总是力所能及的做善事。 陆潜安抚道：“乖，让大海星下手，我再抽调一些人手过来。” “好叭。”棠梨没再坚持，她让游鱼把几个小木匣拿过来，“哥哥，我提前准备了夜明珠，你把这些夜明珠分给水下的人照亮用。” 大海星高兴的接过来：“甜棠，幸亏你带了夜明珠，这下子进度就能快起来了。” 啧，同人不同命，陆潜不让甜棠下水，却让他这个柔弱的海星下水，这是区别对待，他也想有人疼有人爱！ 闽州加强了对来往船只的管束，那条船才迟迟不离开，趁着晚上在闽州附近徘徊，找寻机会把几箱子金银珠宝送到高娘子手里。 整整十箱子各类珠宝装的满满当当，去掉层层蜜蜡，打开盖子，灿烂的光芒瞬间照亮四周，箱子里都是好东西，价值上百万两。 既找到了船只，便也找到了驻军图。 剩下的事情，棠梨没有掺合，陆潜一连忙碌数日，这天晚上，他把详细经过告诉了棠梨，“韩植担心东窗事发，便提前做了打算，把这些金银珠宝暗地里送给高娘子，他虽不认高娘子的儿子，可那终究是韩家的香火，韩植留了一手，只得把全部的家产送到闽州来。他吩咐心腹处理此事，本打算把这几箱子东西送到高娘子手里后，再把驻军图从闽州送到南诏。” “韩植也是好手段，把驻军图和十箱子的金银珠宝放在船底，再用蜜蜡封存，即便停靠码头时有衙役检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神不知鬼不觉，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闽州。” 若非被他们发现，这条船明天就打算离开闽州，幸亏他们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棠梨之前不过是跟着大海星他们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念一海里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的事情，她是第一次直面朝政中的勾心斗角。 她不由得感叹：“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想来这位二品军侯并不愚笨，又在战场拼搏厮杀多年，他为何为了眼前的利益做出这等叛变通敌之事？” 陆潜负手而立，出声解释：“韩植早年间立下赫赫战功不假，可人心莫测，在战场上厮杀时，他是真心要保家卫国，如今，也是实实在在背叛了大邺。” “他贪恋酒色，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败光了家产，把一部分军饷私挪他用，补不上这个大窟窿，不得不和南诏王勾结。” “人心莫测？”棠梨轻声念了一句，守住本心着实不易。 棠梨没有在这方面纠结太多，她看着陆潜，犹豫一下，还是把想法吐露出来，“你不是说这件事是由陆霖负责的吗？可你先他一步拿回驻军图。陆潜，你是为了大邺的安危着想，还是想要借此机会回到京城？” 陆潜唇角轻扬，棠梨真的很聪明，他没有把这个打算告诉过棠梨，她却一下子猜到了。 “两者兼有。驻军图万万不可落在南诏王手里，我也确实想要借此机会回到京城。” 他留在念一海，与京城远隔万里，皇上和陆霖的猜忌并没有随之减少。若非棠梨救了他，他早就葬身念一海了。 那对父子高高在上，无情无义，把他和顾贵妃当棋子，用他和整个顾家来历练陆霖，也要看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听到这个回答，棠梨并不意外，陆潜来到念一海的这几个月来，淡泊自在，远离官场，不争不抢，可他这样的天潢贵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 棠梨轻声道：“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回去京城指日可待。” 棠梨语气很是平静，然而，正是这份平静，让陆潜不确定棠梨是否愿意随他一道去往京城。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陆潜主动出声，打破了一室静谧，“能够找到驻军图，大海星功不可没，我想问一问你的意思，若你同意，我会在给陛下的奏折里提到这件事，给大海星讨一个封赏。” -- 第113页 棠梨不能擅自替大海星决定，“我去问问大海星的意思。” 踏着月色而归，深秋的夜风透着丝丝凉意，棠梨拢紧衣衫，心里存着事情。 她并不抗拒去到京城，然令她犹豫的是陆潜的身份，等陆潜回京，他日后可能是皇子，也可能重新拿回储君之位。 不管如何，可以确定的是，棠梨随着陆潜回京，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王孙贵族，还会遇到《一胎二宝》书里的渣男主陆霖和女主李宝甄，这意味着她过往十多年的平静生活不复存在。 棠梨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不想有所改变。 大海星出来寻她，左手拿着苹果，走过来在棠梨眼前晃了晃右手，“甜棠，你在想什么呢？” 棠梨回过神，浅浅一笑，“大海星，是你先发现船底的东西，你是大功臣，陆潜打算在给当今皇上的奏折里禀明这件事，你愿意吗？” 他咬了一口苹果，边吃边道：“告诉了皇帝老儿，会有好处吗？” 棠梨：“当然有啊，皇上可能会赏赐你金银珠宝。” 大海星：“那我没什么不愿意的，甜棠，等皇帝老儿赏给我银子，我以后便不用花你的银子了。” 棠梨笑着道：“你我是一家人，我又不差钱，我愿意让你花我的银子啊！” 大海星突然十分正经的口吻，“甜棠，你的珍珠，是你一颗颗的泪珠啊，总是花你的银子，我心里有愧，我比你年长，总该为这个家做贡献。” 听到这话，棠梨弯了弯眸子，“好，那我明天告诉陆潜，就说你同意了。” 棠若幽离世多年，可很幸运，她还有大海星这样的哥哥陪在身边。 ＊ 把驻军图和那几箱子金银送回京城的差事，陆潜清楚皇上多疑的性子，并未直接插手，交由闽州的官员处理。 他与棠梨和大海星回到安溪县的第二日，安溪县王县令亲自登门。 王春方拱手作揖：“殿下追回驻军图，斩断南诏王的狼子野心，避免了一场动荡，殿下此举，令下官深感敬佩。殿下几日来忙于此事，如今归来，下官特在府里备了接风宴款待殿下。” 陆潜神色淡淡，“李公子才是功臣。” 王春方：“殿下放心，下官派人去请李公子和棠姑娘了。” 陆潜在安溪县待了不短时间，王春方许是做面子功夫，又许是被他的权势所震慑，不管怎么说，他这几个月来是尽职尽责当着这个父母官，是该给他一个薄面。 陆潜道：“待会儿我与棠姑娘一块过去。” 棠梨是女眷，则由王夫人款待，临分开时，陆潜低声道：“ 王言遥不似明面上那般纯真温和，若她为难你，你不必忍气吞声。” 原来男子是能看出绿茶味女子的真面目的啊，端看这些男子愿不愿意计较而已。 棠梨心里一暖，笑吟吟的道：“可以吗？” “倒也不是说她一定会为难我，可她是王县令的女儿，总要顾及王县令的颜面，你让我不要忍气吞声，不会给你惹麻烦吗？” 陆潜慵懒出了声，“一个县令而已，还不配让我喜欢的姑娘顾及他的颜面！” 棠梨噗嗤笑出来，陆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威武起来，仗势欺人的感觉真不错。 “我知道啦，王言遥不挑事自是更好，若她像前两次那样挑事，我也不会任由自己吃亏。你快过去吧，你照看着大海星，让他少喝些酒。” 第53章 情敌出没 小人鱼还不是你家的 宴席还未开始, 尚未见到棠梨，王夫人叮嘱道：“遥遥，等找到驻军图的消息传回京城, 圣上定然会嘉奖李辰星，李辰星有你哥哥款待, 至于他的妹妹棠梨，待会儿会过来, 你们年龄相仿, 要好生款待这位棠姑娘。” 王言遥不高兴的道：“棠梨不过是市井人家出身的姑娘, 有什么好款待的！” 她前不久派人去调查棠梨的消息，查到棠梨家在刺桐镇，父母早逝, 有兄长一个，其余的没有特别之处。 自然，这是陆潜的手笔，以防棠梨美人鱼的身份被发现，陆潜暗中安排, 给她捏造了家世, 寻常人只能查到棠梨是刺桐镇上的姑娘。 “遥遥，你怎么说话的！”王夫人轻声训斥, 顿了顿, 她道：“ 我想起来了, 前不久你发落了你院子里的那个丫鬟，这件事好像与棠梨有关。莫非你和她有过节？” 王言遥抿着唇：“是有些过节, 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皇子去往闽州还要带着棠梨, 他和棠梨在安溪县的宅子还紧紧挨着。我不知道棠梨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可至少能看出来，三皇子对她不一般。” 王夫人顿时明白了王言遥的心思，“遥遥，你莫不是对三皇子有意？” 王言遥脸颊泛起红晕，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夫人哪能不明白，“三皇子追回驻军图，还找到了韩植贪污叛国的几箱子金银，想来这一次圣上就要把他召回京城了。遥遥，三皇子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儿子，你这样的出身，当不得他的正妻啊！” “娘，殿下虽不是太子了，可他为人有谋算，又得皇上疼宠，他的外祖家还掌握着凉州的军权，顾家满门忠将。日后，殿下未必只是皇子。 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当不得殿下的正妻，如果能趁着殿下在安溪县的这段时间，女儿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这段日子，有这样的情谊在，日后殿下身边有再多的女子，都比不得女儿贵重。纵然女儿不是正妻，殿下也会善待女儿的，我们王家也会跟着得势。 -- 第114页 伺候殿下，总比嫁给其他人要好。娘，荣华富贵是要靠我们伸手去博取，恰好女儿也喜欢殿下，这不正好吗？” “糊涂啊！”王县令身边有妾室，王夫人最是能体会妾室的不容易，“三皇子瞧着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可未来的皇子妃是什么样的女子，谁也说不准！她若是善妒，你如何在皇子府立脚？” 王言遥低着头一言不发。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是清楚，王夫人又道：“你这么喜欢三皇子，那你之前怎么不去念一海找机会与三皇子相处呢？那才是你最好的时机。” “若皇上没有派刘太医来到念一海给三皇子调理身子，三皇子也没有追回驻军图，没有一个得力的外祖家，你会想当他的妾室吗？” 不会，王言遥没回答，心里却是涌上来这样的回复。 如若陆潜只是一个毫无前景的庶人，亦或是陆潜一辈子只能待在念一海，她依旧会喜欢他，可她不会选择和他待在一起。 “遥遥，你这样的想法没有错，可急功近利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你不用真心对待三皇子，他又岂会对你有好印象？”王夫人有心再劝她几句，这时，棠梨到了。 一看见棠梨，王夫人暂时把其他事情抛到一边，满脸笑意请棠梨入席。 王夫人夸赞几句，而后继续道：“棠姑娘国色天香，李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可见咱们安溪县的水土就是养人，养出了你们这么一对标致的兄妹。棠姑娘，我冒昧打听一下，李公子过了弱冠之年，现在可说亲了？” 棠梨微微摇头，“还没有。” “ 若棠姑娘不嫌弃，我认识一些知书达理的姑娘，倒是可以给李公子撮合一番。”王夫人起了做媒的心思。 当然，她不是真的想给大海星说亲，只是看在大海星入了陆潜的眼、又会受到皇上赏赐的份儿上，想提前拉拢棠梨和大海星，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王夫人夸赞了棠梨一大通，王言遥撇撇嘴，颇是不满，突然插了一嘴，“说亲要讲究门当户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长辈的应允，不清不楚上赶着和其他人在一起，可真是丢人！” 棠梨扬了扬细眉，据王言遥说话的语气和神色来看，她话里有话，这是在含沙射影说她和陆潜身份不匹配，指责她和陆潜私相授受。 若是王言遥不闹事，棠梨也不想和她对上，安安稳稳吃着美食不好吗？ 然王言遥说话这么不好听，她也就不客气了。 棠梨微微一笑，“我爹娘不在，家中又无其他长辈，我和我哥哥的亲事，自然是我们自己做主。不过，王小姐方才的话再正确不过了，没有长辈的应允，上赶着凑到别的郎君身边，又是楚楚可怜，又是含沙射影，确实不知羞耻。” 王言遥脸色一变，攥紧手掌，棠梨拿同样的话来堵她的口，她却没有反驳的底气，为了吸引陆潜的注意，她确实做了这些事情。 王夫人看气氛不对，“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用膳吧。” 王言遥的存在，并没有影响棠梨的食欲。王县令为了款待陆潜，席面上尽是些珍馐美食，这可便宜棠梨了，她眯了眯眼睛，吃得津津有味。 王言遥没有棠梨这样悠闲的心思，她看着棠梨心里就堵得慌，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尤其看到棠梨悠然自在用膳的模样，王言遥胸腔里的怒意丝丝缕缕缠绕生长，她哪一点比不上棠梨，为什么三皇子看也不看她一眼？ 王言遥掐着手心，下定了决心，她恢复以往的神态，“娘，我有些不舒服，我出去透透气。” 王夫人没多想，只以为自己的女儿不愿意看到棠梨，这是在找借口要出去。 王夫人叹口气，“你去吧。” 王言遥出去屋子，刚才的想法又浮现脑海，她一颗心砰砰跳的很快，朝花厅走去。 花厅的丫鬟正端着酒壶要进去，看见王言遥，行礼道：“小姐，您在这里干什么？” 王言遥凑到那丫鬟耳边交代了几句，“ 你办成这个差事，该你得的好处少不了你。走吧，我和你一道进去。” 王春方这个老狐狸，一晚上阿谀奉承的话不断，余光瞥见王言遥，他不解的道：“遥遥，你不陪着棠姑娘和你娘，怎么过来了？” 王言遥柔声道：“爹爹，月冷霜寒，女儿给你们送些煨好的暖酒。” 她走过去，吩咐身旁的丫鬟一一给席上几人斟酒。 那丫鬟给陆潜斟酒时，突然出了岔子，没有拿稳酒盏，酒水洒到陆潜的袍子。 “你这丫鬟毛手毛脚的，怎么侍候殿下的！”王言遥假意呵斥，又赶忙俯身，拿着帕子欲擦拭陆潜的袍子。 “不必。”陆潜抬手示意，制止了她的动作。 王言遥拿着帕子的手一僵，勉强挤出一抹笑，“殿下，夜深雾重，您湿着袍子会受凉的。恰好我哥哥新做了一些衣衫，还未上身，您若是不嫌弃，我让小厮带着您过去换上吧。” 陆潜唇角漾起一抹稍含讽刺的笑，那个丫鬟给其他人斟酒时稳稳当当，偏轮到他的时候，没拿稳酒盏。 那个丫鬟不是第一次进来斟酒，之前进来两三次了，按理说不会因为紧张而出错。 王言遥无缘无故与那丫鬟一道进来，接着发生了这件事，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 第115页 这样的手段，他见的太多了，宫里貌美的宫女没少用这样的手段争宠。想爬龙床的宫女，故意用酒水打湿皇上的龙袍，趁着皇上更衣的时候，推门进去，成就好事。 念在王县令的份儿上，陆潜没有戳破，神色淡淡，“王县令，夜色已深，我和辰星先回去了。” 好好的宴席出了这件事，王县令连连赔罪，陆潜懒得听他废话，起身离开，“好了，别赔罪了。” 王言遥呆呆看着陆潜峻拔的背影，目光透着几分痴迷和疯狂，陆潜为什么穿着被酒水打湿的袍子，都不愿在王府里换一身衣衫！ 按照她的计划，陆潜去别的屋子里更换衣衫，她趁陆潜不注意的时候进去，那间屋里还燃了香，更够使人心神躁乱。 到时候，她就是陆潜的人了，陆潜必然要给她一个交代。 她出此下策，是因为陆潜软硬不吃，对她无意，又快要回京，她没有太多时间，不得不这样做。 陆潜对着周翼道：“去把棠姑娘请来，说我在这里等着她回去。” 陆潜话语落下不久，王言遥仍不死心，她走过来，“殿下追回驻军图，保卫了整个大邺朝，小女无比钦佩。 小女闲来无事时偶会练字，可小女不才，久久未有进益，听闻殿下博学多才，精通文墨，小女明天可以去向殿下请教吗？若能得殿下指点，是小女的福气。” 陆潜眉头微皱，他与王言遥见面的几次，他的表现够明显了，不管王言遥有什么样的心思，一次两次耍心机他可以原谅，可王言遥这般得寸进尺，不知规矩。 “你不通文墨，自该找夫子请教，找我做什么？”陆潜转而看向王春方，声音有几分冷意，“王县令，若是你府里请不起夫子，明日我给你送一个过来，好好教导府中姑娘的书法，顺便把规矩也教一下。” 王春方脸色一变，明白了陆潜的意思，慌忙惶恐不安的请罪。 王言遥泫泫欲泣盯着陆潜，脸色又青又白，火辣辣的难堪。 陆潜方才那些话，似是巴掌拍在她的脸上，丝毫不给她留颜面。 她不甘心，反正到这样的境地了，“殿下，小女仰慕您已久，您来到念一海的那天，小女在码头边看到您，就这么一眼，心里便有了您。” 王春方听到这话，急急呵斥道：“言遥，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给我闭嘴！” 这边，棠梨辞别王夫人，跟着周翼穿过月洞门去找陆潜，刚过月洞门，王言遥的声音传了过来。 棠梨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只听王言遥继续道：“殿下，小女不求名分，也不求富贵，只想伺候您左右，就这么一个卑微的请求，殿下都不愿意答应吗？” “当日在布庄，棠梨那般羞辱我，殿下您不闻不问，任由她戏弄我、嘲笑我。殿下，棠梨只是看上去楚楚可怜、天真无邪，她根本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和您在一起，是为了攀附您的权势，您别被她骗了。” “够了！”陆潜语气彻底冷下来，“戏弄你嘲笑你的，自始至终是你自己，敢这样诋毁她，你又是何身份？” “不求富贵不求名分，这种话，骗骗你自己就行了。若是你实话实说，没那么多心机，我倒是能高看你几分。” 王言遥真的不在意这些东西吗？不尽然吧，他在念一海待了那么长时间，若王言遥真心爱慕他，有很多的机会来接近他。可事实是，皇上派刘太医来到念一海后，王言遥才出现在他的眼前。 王言遥难以置信的盯着陆潜，“殿下，您就是这么对我的？您把我的真心践踏在地上！” 啧，让她撞到了这番场景，棠梨有些无语。 王言遥的表现，不知情的，还以为陆潜辜负了她呢！可自始至终陆潜没有做过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举动啊！ 棠梨慢慢走过来，“王小姐，能被践踏在地上的真心，想来称不上是真心。” 听到棠梨的声音，王言遥狠狠的瞪着她，“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有几分姿色，像你这样的出身，殿下要不了几日就会烦腻，你以为自己能够攀附权势吗，高娘子就是你的下场！” 说实话，王言遥的这些话，棠梨一点儿也不生气，王言遥这是狗急乱咬人，不值得让人放在心里。 棠梨弯了弯眸子，“多谢你对我长相的认可和夸赞，不过，我觉得我不仅有几分姿色，也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优点。” 王言遥喘着粗气，没伤到棠梨，反倒是把她自个气得不行，她哪里是在夸赞棠梨啊！ 陆潜目光微凉，移到王春方身上，“王家的女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王大人就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女儿的？” 王春方身子一抖，即便他比陆潜年长许多，可陆潜骨子里的威严和矜贵，让他从心底深处畏惧，“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女许是今夜饮了酒，脑子不清醒，出言无状顶撞了殿下和棠姑娘，下官这就把她带回去关在院子里，好好教她规矩，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殿下和棠姑娘面前了。” 听到这话，深秋的夜风钻进王言遥的锦裙里，不知是夜风太寒凉，还是王春方的话更让她害怕。 王言遥踉跄后退，摇着头，脸色越发苍白，“爹，不要。” ＊ 离开王府后，大海星忿忿的道：“好好的一个宴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王言遥也是个神人，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人舒心的。” -- 第116页 “甜棠，她敢这样诋毁你，若不是你不让我和女子一般计较，我真想教训她一顿。” 棠梨笑着道：“她说归她说，我又不会少块肉。” 棠梨上去马车，等着回府，不多时，马车的帘幔又被掀起，上来一人，正是陆潜。 陆潜去到马车上换了身衣裳， 然后才过来。棠梨吃惊的道：“您怎么上来了？” 陆潜温声道：“我来向你解释一些事情。甜棠，我没有招惹王言遥，却让你撞见了这些事情，我很抱歉。” 又不是陆潜的错，遇上王言遥这样的女子，不把话说重一些，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什么是羞耻。 棠梨不在意，“那些花啊草啊要往你身上飘，不需我出手，你便把这些野花野草赶走了，有什么好抱歉的呀！” 棠梨没有误会，陆潜勾了勾唇，“王春方不是愚蠢之人，他知道该则怎么做，经过这件事，他断然不会再让王言遥出现在你我面前。甜棠，我知你不在意，但我也很感谢你大度又温柔，不和我计较。” “谁说我大度温柔啊？”棠梨狡黠一笑，“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要好好和你计较了。” 陆潜低低笑一声，“你想怎么计较，都可以。” ＊ 没过几天，王春方给王言遥定了一门亲事，急匆匆把她嫁出去了，王春方对于这个女儿十分失望。 王言遥的夫君不是安溪县人士，离安溪县的距离不近。这样，即便王言遥仍不死心，也没有机会再闹事。 王言遥没脑子又愚钝，王春方把王言遥嫁到外地，一方面担心她继续得罪陆潜，令一方面，是怕她做些拎不清的事情，败坏王家的声誉，影响他的官途。 王言遥后悔不已，以泪洗面，她不想离开安溪县，没有王县令给她撑腰，谁还会捧着她敬着她！ 她以后的日子如何，端看她自己的造化。 王春方提心吊胆陆潜会出手阻拦这门亲事，毕竟，王言遥那天晚上委实不知规矩了些。 等到王言遥出嫁那天，王春方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陆潜这样的贵人，胸怀宽广，岂会故意扰乱王言遥的亲事！ 也幸亏陆潜不怪罪王家，否则，他这个县令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就不一定了。 —————— 这天，温浅浅养好伤来念一海寻找棠梨，“甜棠，你想去龙宫看一看吗？你要是想去，我带着你去。” 棠梨眨眨眼睛，“想是想，可你不是从龙宫里逃出来的吗，怎么还要回去？” 温浅浅：“我离开龙宫这么久，不知道龙宫里是何情况，也不清楚我父亲是否要派人把我捉回去。所以，我决定乔装打扮回去一趟。你要是想去，我带你一道去。” 棠梨点点头，“我要去，我没见过龙宫，错过就可惜了。” 去龙宫之前，棠梨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潜。 陆潜刮了下她的鼻尖，“小人鱼要去开眼界，不带我。听说龙宫里有龙太子，龙太子威猛又俊朗，若是看上了我家小人鱼，我怎么办？” “小人鱼还不是你家的！”棠梨的声音又娇又软，颇是可爱，“若是龙太子看上我了，我当然“，她拉长调子，“我当然是回来找你呀，在我心里，什么样的龙太子都比不上你。” 陆潜漆色的眸里浮现笑意，以往是他逗弄棠梨，今日倒是反过来了，棠梨在撩他。 目光落在少女浅粉晶莹的唇上，陆潜眸色晦暗几分。 ＊ 温浅浅化成原形，带着棠梨去到另一海域的龙宫。 龙宫富丽堂皇，金光闪闪，宫门口有无数虾兵蟹将守卫，等闲鱼虾不得靠近。 温浅浅道：“甜棠，我过去打听消息。这片海域有雄性鲛人哦 ，等我忙完事情，带着你去找他们。对了，甜棠，那边有巨大的红珊瑚，可好看了，你先去逛一逛，待会儿我来找你。” 棠梨应了一声好，“浅浅你去吧，你不用担心我。” 等温浅浅离开，她左右看了看，准备去看红珊瑚。 棠梨在海里仍是人形，这片海域，因有龙王镇守，龙王如人间的帝王，是以海里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有街道，有商铺，海里的生物也多是保持着人形，和人间差不多。 棠梨慢慢欣赏着景致，突然珊瑚里冒出一条长长的带鱼，那带鱼擦过棠梨的腰，她被撞了一下。 棠梨没有站稳，差一点踉跄倒地，这时，一个年轻高挑的少年过来，大掌扶着她，“姑娘，小心。” 第54章 情敌上线（二） 她出去几天带一个野男…… 待棠梨站稳后, 那位少年松开她的胳膊。 棠梨笑着道谢，“多谢。”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比她高出一头, 一身黑色束腰劲装，束着高高的马尾, 两边有几缕碎发。 少年郎身姿挺拔，薄唇挺鼻, 相比于他的长相, 更为吸引人的, 是他那一双幽黑的眼眸。 看着人时，仿佛海底所有的光都落在他的眼睛里，正是这一双闪烁着光芒的、好看的眼睛, 把他原本七分的长相，提升到了九分，少年的意气、桀骜和蓬勃尽显。 “不客气。”那位少年漫不经心打量着棠梨，目光移到棠梨面上，他微微一愣, 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你瞧着面生，我之前没见过你。” -- 第117页 棠梨道：“我不是这片海域的, 是从念一海过来的。” “念一海？”少年重复了一句, “我叫褚松, 刚刚我看见你在龙宫附近待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是龙宫里的公主。” “我不是。”棠梨笑着道：“我叫棠梨。” 褚松打量着棠梨, 人如其名，棠梨就像一朵小小的梨花，香腮胜雪, 缓缓绽放，无意识的把最美丽的一面展露出来，清丽脱俗、灵动润秀。 褚松解释道：“棠姑娘，刚才撞到你的是一条顽劣的带鱼，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时，小带鱼游过来，嘴巴一张一合，调皮的道：“这位姐姐好看，我才撞到姐姐身上的。” 听到这话，褚松哼笑一声，懒洋洋的道：“哎呦，小小年纪，倒是个小色狼！长大了还得了？以后看见这位姐姐，离远点，别总往人家身上撞。” 棠梨噗嗤笑出来，这条小带鱼太可爱了。 “瞧棠姑娘的样子，是刚来漓海吧。”褚松是这片海域远近闻名的小霸王，许多人都知道他，可这位棠姑娘看上去对他十分陌生。 他又道：“棠姑娘初来乍到，若有不熟悉的地方，可以找我打听。” “我是跟着我朋友一起来这里的，我朋友有事情要忙，我一个人四处逛逛。”棠梨左右看了一眼，“漓海和念一海好不一样啊！” 褚松不解，“怎么个不一样？” 棠梨：“念一海没有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海底也没有商铺，打个比方来说，漓海像是人间天子脚下的京城，繁华富贵，来到这里，像是在人间，什么东西都有，念一海则是穷乡僻壤，不毛之地。” 褚松笑了一声，“ 棠姑娘可以在漓海多待几日，若是住的舒服，到时候可以搬过来。漓海不仅仅只有红珊瑚，还有其他奇特的景致，棠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带着棠姑娘四处逛逛。” 棠梨笑着道：“我当然不嫌弃，只是这样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陪好看的姑娘逛街，怎么是耽误时间？”褚松眉峰微挑，“还有，棠姑娘尽可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拐卖去其他地方的。” 褚松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坏人，又高又瘦，然并无瘦弱之感，劲装之下的臂膊蕴藏着力量。 棠梨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丁点恶意，她好奇的道：“你的原形是什么呀？” 说到这个话题，褚松挠了下脑袋，含糊不清的道：“是鲛人。” 棠梨瞪圆了眸子，惊讶极了，“你是鲛人，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褚松挑眉，“你这么激动，莫非你也是鲛人？” 棠梨赶忙点头，“是啊，我是念一海的小人鱼。” 遇到同族，哪怕她与褚松不怎么熟悉，可棠梨仍觉得高兴，“不瞒你说，除了我娘亲，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鲛人。” 褚松明白了，“怪不得你这么激动，也是，漓海是龙王的地盘，有龙王庇佑，这里有许多鲛人和其他生物，可其他海域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多鲛人都落到了人类手里。”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人鱼，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鲛人，褚松不能坐视不管，“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家里人都是鲛人，她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棠梨犹豫一会儿，心底的渴望还是占了上风，她从小和棠若幽相依为命，没见过其他同族，如今有了机会，她当然想多认识些同族。 走到路上，其他鲛人凑过来打趣，“呦，褚松，从哪里找来的漂亮小姑娘啊？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褚松摆了下手，“一边去，棠姑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听到这番对话，棠梨抿唇一笑，看来褚松的确不是坏人。 褚松的娘亲上了年纪，依然可见年轻时的风韵，看到棠梨，她吃惊的问道：“松儿，你从哪里认识一位这么标致的姑娘的？” 褚松介绍道：“娘，这是棠姑娘，名字叫棠梨，她和我们是同族，在念一海居住。她第一次来漓海，我带着她多认识一些同族。” 褚夫人热情的招待，“棠姑娘快进来。” 闲话说了几句，褚夫人好心道：“念一海只有棠姑娘一个鲛人，不如你搬到这里来吧。漓海有不少才貌双全的郎君，你日后说亲，也方便些！便是不为了说亲，咱们同族的人住在一块儿，有来有往，出了什么意外，彼此也是个照应。你一个姑娘家，身边没有长辈，连同族的人也没有，若是遇到事情了，就麻烦了。” 褚夫人这番话说的有道理，想当初棠梨化形时，鱼尾巴难受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何及笄那天她延迟了化形，因着没有鲛人族的长辈传授经验，许多事情都是她自个摸索的。 能和这些鲛人生活在一起，确实是个照应。 要不是她和陆潜在一块了，她很有可能会搬来漓海。 棠梨柔声道：“夫人，我打算在人间待几年，等我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了，我再来与您作伴。” 闻言，褚夫人有些遗憾，不过她也不勉强，“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和你一样，也是整天待在人间，享受人间的热闹。等上了年纪，便回来了，咱们是鲛人，还是找一个鲛人过日子才安心呀！” 听到褚夫人最后一句话，棠梨捏了下食指指腹，老乌龟还有褚夫人等，都告诉她应该找一个鲛人夫君，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 第118页 褚夫人是豪爽的性子，“棠姑娘，你只身一人，没了娘亲，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婶婶吧，咱们认个干亲，如果有谁欺负你了，你来告诉我，我和松儿为你出头。” 棠梨怎会嫌弃，她眉眼弯弯，“婶婶。” “哎！”褚夫人应了一声，满脸笑意，“我做梦都想有你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没想到只生了松儿这么一个臭小子。既然认了干亲，你以后就把我们当自己人，闲着没事都可以过来。” “多谢婶婶。”棠梨笑盈盈的道：“ 婶婶，您称呼我甜棠或者阿梨都可以，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我娘去世的早，我也没见过我舅舅和外祖父，今日认识了婶婶，以后我算是有亲人了。”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把我们当亲人就行。松儿比你年长两岁，你叫他哥哥吧。”褚夫人越看棠梨越喜欢。 说着话，她看向一旁的褚松，打趣着：“娘还以为你开窍了，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姑娘给娘当儿媳妇，看来是娘多想了，好看的姑娘哪能看得上你！不过这样也好，为娘多了这么一个乖巧的侄女！” “阿梨，我每次看到松儿，就在想，他真的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吗？他整天在海里打架，别的人都称他为小霸王，他一点儿都不像咱们鲛人。 棠梨笑出声来，这可真是亲娘，毫不客气说这样的话，“婶婶，褚大哥挺好的。” 褚夫人道：”你真的觉得他挺好的？松儿看着就不像鲛人，倒像是个虎鲸，要是去到人间，估计也要整天打架斗殴，当一个小混混。” 棠梨抿唇一笑，“婶婶，我和褚大哥今日才认识，可我真的觉得褚大哥挺好的。要不是他把我带回来，我也不会认识您。” 听到这话，不怎么出声的褚松，瞄了棠梨一眼，情不自禁唇角上扬。 龙女窈窕无双，他见过龙宫里的公主，可在他看来，棠梨比那些龙女都要好看。 棠梨笑起来眉眼弯弯明艳动人，说话时缠糯柔和，落落大方，性子也不扭扭，还懂礼貌，与褚夫人这样上了年纪的妇人也能聊得来。 这样的姑娘，旁人见到她的第一面，都会喜欢上她的。 ＊ 温浅浅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棠梨在漓海多待了几日，这几天她和褚家人熟悉了不少。 要回去的时候，褚夫人很是不舍，“阿梨，漓海距离念一海有段距离，路上千万要小心啊！不行，海里也不太平，你们俩都是小姑娘，我实在放心不下让你们单独回去。” 听说棠梨要回去，褚松心头没来由生起一股烦躁，“娘，我送阿梨和温姑娘回去吧。” 褚夫人道：“这样也好。阿梨，你千万别拒绝，一来让松儿送你们回去，二来，既然咱们认了干亲，也该让松儿替我走一趟，亲戚嘛，就是要有来有往。” 褚夫人这样说了，棠梨便没拒绝，一行三人回去念一海。 温浅浅给老乌龟捎带了些东西，便留在了念一海，棠梨想了想，带着褚松去了安溪县。 褚夫人是她的干婶婶，她应该把褚松介绍给陆潜和大海星。 听闻棠梨回来，陆潜薄唇扬起，放下手中书卷，去了那么多天，小人鱼可算回来了！ 他去到隔壁宅子，却见到棠梨身边多出一个英俊不驯的少年。 啧，小人鱼不仅会救人，出去几天还会带一个野男人回来。 第55章 情敌上线（三） 当着陆潜的面撬墙角…… 棠梨两靥生笑, 几日不见，她也很想陆潜，“陆潜, 你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陆潜温声道：“这几天怎么样, 累不累？” “不累。”棠梨摇摇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我新结识的同族, 他叫褚松, 是他送我和浅浅回来的, 我还和褚大哥的娘亲认了干亲。” “褚大哥，这是陆潜，他是人间的三皇子。” 陆潜看向褚松, 微微颌首，“褚公子，这几天麻烦你照顾甜棠，晚上我设宴，宴请褚公子。” 褚松打量着陆潜, 挑挑眉, “好。” 鲛人和龙族有着天生的优势，无论男女长相都不差, 可以说, 比鲛人姿容出众的没几个, 可这位人间的三皇子，少有的俊朗, 轮廓深邃，清贵峻拔。 棠梨接着道：“陆潜，漓海有好多鲛人, 不像念一海，就只有我一个。那些鲛人都很热情，这几天褚婶婶带我拜访了好多同族！我一下子多了好多鲛人同族，我可高兴了！” 小人鱼出去一趟结识不少族人，陆潜薄唇轻扬，“你高兴就好。” 当天晚上陆潜设宴，棠梨、大海星和褚松都过去了。 棠梨尝了一块儿荔枝肉，“这几天都没有吃到人间的美食，我可馋了。” “贪吃甜棠。”陆潜含笑道，说着话他又给棠梨夹了一筷子肉，“慢慢吃，别急，都是你爱吃的口味。” 对面的褚松看着这一切，顶了下腮帮子，陆潜和棠梨看上去很是亲密，他们是什么关系？ 大海星在给褚松灌酒，还有周叔和周翼作陪，宴席很是热闹。 陆潜靠近棠梨，声音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待会儿别急着回去，陪我说会儿话。” 棠梨笑吟吟应下，“好呀！我去漓海见到了龙宫，遇到了褚大哥和褚婶婶，我有一肚子话想和你说呢！” -- 第119页 宾主尽欢，褚松亦是第一次饮酒，被灌了几盏酒，两眼发直，脑袋晕乎乎的。见状，棠梨忍不住出声：“哥哥，我瞧褚大哥喝醉了，你带着他回去安置吧。” 大海星应道：“好，褚松，咱们回去吧。”氵包氵末 褚松身子晃了晃，扶着桌子站起来，他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棠梨没有跟上，愣了下，“阿梨，你不回去吗？” 棠梨：“我和陆潜说会儿话，褚大哥，你记得喝碗醒酒茶再休息。” 听到这话，褚松晕着的脑子清醒许多，目光在棠梨和陆潜之前游移。 他的娘亲虽然和棠梨认了干亲，可没有规定不可以亲上加亲啊！ 棠梨就像小小的一朵梨花，长在枝头，不管有多少风吹雨打，她都绽放着花瓣，永远向阳。 和棠梨认识的时间不长，褚松却意识到，他有些喜欢棠梨。比如当初听说棠梨要离开漓海回到念一海是，他心中便生出了不舍的情绪。 护送棠梨和温浅浅回到念一海，他也是想和棠梨多些相处的时间。 只是，很明显，棠梨和陆潜关系不一般。 大海星提醒道：“褚松，你看什么呢，该回去了。” 褚松“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棠梨身上，“阿梨，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来安置。” 过了片刻，他才转身出去厅堂。 陆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天晚上褚松的视线数次落到棠梨身上，言行举止间也很照顾棠梨，可褚松与棠梨认识不过几日，如若没有其他原因，这份照顾显得太莫名了些。 棠梨不解的眨了下眼睫，“陆潜，怎么了？” “没什么。”陆潜微微一笑，没把心里的猜测显露出来，“你不是说存了一肚子话想告诉我吗，我也很好奇你这几天都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我先和你说说龙宫吧……”，棠梨小嘴叭叭说起来。 ＊ 第二天，棠梨看了一本书，书里一些内容她不太理解，她本打算找陆潜请教，可大海星要带着褚松去逛街，棠梨没法子，只得跟着一道去。 来者是客，褚松来到安溪县，她自该好好款待才是。 就这么一连几日，今个褚松要去酒楼尝些招牌菜，明个他要去做衣袍。棠梨大半时间都用来招待褚松，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陆潜见面。 这天一大早，她拿着游鱼做好的点心去找陆潜。 她悄悄把书房的门开出一条缝，探出一个小脑袋，轻狡黠的道：“陆潜，看看我是谁？” 听到动静，陆潜一怔，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左侧的紫檀木盒子里。 看着轻易不会被发现，他这才过去，勾了勾唇，拉着棠梨的素手走到屋里。 棠梨把食盒放到书桌上，狐疑地看他一眼，好像刚刚陆潜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她粗粗朝书桌看去，没有发现异样。 她好奇的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呢？” 陆潜卖着关子，逗着她，“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棠梨微微鼓唇，“说话说一半，勾的我心痒痒。” 她揪着陆潜的衣袍，话里带着撒娇的口吻，“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小人鱼娇娇软软的，陆潜好不容易抵抗着棠梨的撒娇，“ 提前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好吧。”棠梨虽然很想知道，但她也不勉强，“游鱼又做了些糕点，你尝一尝。” 陆潜戏谑的道：“怎么想起给我送糕点了？” 棠梨揪了揪指尖儿，“这几天忙着招待褚大哥，没有来找你，忽视了你这么久，你别生气啊！” 陆潜轻轻捏了下棠梨的两颊，动作间透着宠溺，“甜棠，你送些糕点过来便让我不要生气，我要是答应了，是不是太好打发了？” 陆潜对她动手动脚，这是第一次捏她的脸。 陆潜离她这么近，动作又是这样的亲密，棠梨两靥爬上一层浅红，她机灵的回道：“不是，你答应了，说明你是个大度温柔的郎君。” 陆潜微哂，“看来我只能答应你不生气，不然，我岂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子？” 棠梨被这句话逗笑，她噗嗤笑出来，“我就知道陆潜最好了，你肯定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子。” 棠梨娇娇的，说他是最好的，陆潜眸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棠梨把点心拿出来，“你快尝尝糕点。” 十分捧场，陆潜拿起一块茯苓糕，棠梨注意着他的动作，眼尖的看到陆潜指腹处有几道细小的划痕。 “你的手怎么了？” 被棠梨看见了，陆潜收回手，笑着出声，“没什么，我闲来无事雕刻些东西，划伤了手，这很正常，不严重。” 棠梨心头的担忧散去，“原来是雕东西呀，可你指腹都红了，我给你涂些药吧？” “好。药箱在那里。”陆潜伸手指了指方向。 棠梨拿过来一瓶药膏，正准备给陆潜涂药膏，这时，院子里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棠梨还听到外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周叔，我来找阿梨。” 棠梨放下药膏，对着陆潜解释：“是褚大哥来了。” 她走到门口，“褚大哥，我在这里，你找我有事吗？” 褚松立在门口，漫不经心朝屋里陆潜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恰好对上陆潜幽深的视线。 -- 第120页 褚松又是一挑眉，目光透着几分桀骜和隐隐的挑衅。 陆潜是男子，男子最是清楚男子的心思，褚松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寻常男子应有的眼神。 陆潜墨眸幽邃，面对褚松挑衅的目光，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见状，褚松“啧”了一声，把视线收回来，对着棠梨道：“阿梨，大海星带着我去戏园子听戏，你可要跟我们一道去？” 棠梨打算今个要陪陆潜的，“褚大哥，你和大海星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褚松哪里是想去听戏，“阿梨，是不是我在安溪县的这几天太麻烦你了，总是让你陪着我出去。行，你今天歇一歇，我和大海星去就行。” “不是的。”棠梨赶忙道。 褚松都这样说了，褚松是她认的干亲，又和她同为鲛人，棠梨若是不招待他，全推给大海星，实在是说不过去。 棠梨犹豫一下，这才道：“我和你们一起去，褚大哥，你等一下。” 她转身回去书房，把手里拿着的药膏放在书桌上，不好意思的道：“陆潜，我不能给你抹药了，大海星和褚大哥要去戏园子，我得跟着一道去。” 棠梨咬了下唇，很是愧疚，自己出尔反尔，答应了陆潜给他涂药膏却没有做到。可褚松都亲自找过来了，她又不能抛下褚松不管。 陆潜笑了笑，褚松方才挑衅的眼神，更让他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如果褚松只把棠梨当妹妹，是不会对他有敌意的。 看出褚松对棠梨的心思，他既意外，又不太意外，小人鱼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但凡与她相处一段时间，都会喜欢上这样的小姑娘。 棠梨没有接受他的情意之前，不止一次说过希望找一个鲛人夫君过日子。 以前棠梨没有遇到鲛人，这样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无法实现，然而现在她身边出现了一个鲛人。 当着他的面撬墙角，他岂会拱手让人！ 陆潜用着寻常的口吻，“甜棠，褚松是你的亲人，也算是我的亲人，说起来这几日我没和他相处几次，我和你们一道去听戏，可好？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棠梨很欢迎陆潜一道去，”当然好呀！这样既招待了褚大哥，我们俩又有了相处时间。走吧，我们一起去。” 站在书房门口的褚松听到这些话，受到暴击，不满的咬了下牙齿，陆潜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 第56章 我很喜欢很喜欢她！ 刚好，我也很喜欢…… 四个人去戏园子, 其中三个是男子，只棠梨一个姑娘，落座的时候, 褚松抢在大海星前头，在棠梨的另一边坐下。 棠梨的右侧是陆潜, 左边则是褚松。 陆潜吩咐周翼买些零嘴送过来，“甜棠, 这里有果脯, 还有几碟点心, 待会你听戏的时候解闷吃。” 棠梨眉眼弯弯，“这么周到呀，谢谢！” 褚松注意着棠梨和陆潜的动静, 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顶了下腮帮子。 不难看出来，陆潜和棠梨有着男女之情。他硬要插足的话，这是小人行径；可轻易放弃的话，他又觉得不甘心。 反正棠梨和陆潜还没有成亲, 公平竞争吧, 陆潜会讨棠梨欢心，他也会。 想到这儿, 褚松摸一摸腰间的荷包, 取出几块碎银, 交给戏园子里的伙计，悄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 那个小伙计抱着几个油纸包过来，“来了，来了 , 棠姑娘，这是褚公子给你买的吃食。” 棠梨好奇的看过去，油纸包里是刚刚烤好的鸡腿、新出炉的肉夹馍等。 棠梨惊讶的瞪大眼睛，“褚大哥，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啊？” 褚松得意的道：“陆潜给你准备了果脯，光吃这东西多没滋味，阿梨，吃我给你买的鸡腿吧，可香了，别吃陆潜的。” 棠梨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褚大哥，咱们是来听戏的，不是去酒楼吃饭的。” 褚松疑惑的歪着脑袋，同样是给棠梨买东西吃，为什么棠梨接受陆潜，却不接受他的？ 是香酥鸡腿不好吃吗？必然不是啊，香的他都要流口水了！ 棠梨把油纸包递过来，“褚大哥，你和大海星分着吃吧。” 褚松一边啃鸡腿，一边不死心的瞄着棠梨和陆潜。这两人偶或脑袋瓜凑到一起说着悄悄话，讨论着折子戏的内容，说完了，再互相对视一眼笑起来。 气氛很是和谐，旁人无法插足。 哼，褚松不情愿的扭过头，鸡腿好吃，是棠梨和陆潜没口福。 这出戏讲述的是白色的小狐妖和一位侯府贵公子的爱恨情仇，小狐妖自幼被狐妖爹娘和姐姐疼宠，她单纯无邪，并不吸食男人精气，也不会魅惑人类。 一日，小狐妖化成人形爬上树，不下心跌落下来，恰好落到路过此处的侯府公子怀里。 两人就此结缘，侯府公子允诺要一辈子保护小狐妖，不在意她的身份，可不管多么浓烈的情意，终究抵不过人心易变四个字。 最终，侯府公子被其他人蒙骗，认为小狐妖乃不详之物，留在身边家宅不得安宁，找来一位道士做法，要除掉小狐妖。 说来也是巧，这出戏里，小狐妖是妖精，侯府公子是凡人，恰好与棠梨和陆潜的身份相符。 等戏快结束的时候，褚松觉得自个机会到了，他清了下嗓子，“阿梨。” -- 第121页 棠梨转过来，“褚大哥，怎么了？” 褚松趁机道：“阿梨，咱们这样的身份，和人类男子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戏里的小狐妖单纯善良，可最后不也是悲剧收尾？” 棠梨轻轻点头，“ 褚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念一海没有鲛人啊！我也找不到鲛人夫君。” “你搬来漓海啊，漓海有许多雄性鲛人，我把他们全都带到你面前，你想怎么选都行。”褚松耳廓红了下，含糊不清的道：”再说了，我觉得我也挺不错的，不比陆潜差多少。”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棠梨听到了。 棠梨惊讶的看着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褚大哥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有这样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棠梨低着头，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陆潜放慢脚步，等褚松和大海星走到他们前头时，他低声道：“不高兴？” 棠梨抿了下唇，犹豫一会儿，才道：“陆潜，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误会了，褚大哥他……” 棠梨剩余的话没有说出来，她想不明白，为何褚松会说出那句让人误会的话呢？ 陆潜笑了下，“是否误会不重要，褚松是豁达爽朗之人，即便他有什么想法，我相信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陆潜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棠梨杏眸瞪大，“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陆潜：“甜棠，我是男子，别的郎君对你有何想法，我自然清楚。” “到头来我才是最后看出来的，我太笨了。”棠梨低着头，轻叹口气，她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陆潜安抚道：“甜棠，褚松不表明的话，你无需因此为难。如果他把话说到了明面上，我也相信你能做出抉择。” 棠梨怔了怔，而后笑着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不怕我不要你啊，或者我故意脚踏两只船！” 陆潜把她手握在手里，拉着她慢慢朝前走，“如果你最后没有选择我，说明我还不够好，我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顿了下，陆潜又补充的了一句话：“不过，你肯定不会不要我的。” 棠梨笑吟吟看着身边的少年，被信任、被喜欢、被疼宠、被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她打趣着：“我看出来了，你是在拐弯抹角夸自己呢，你对我足够好，所以你有信心我不会喜欢上褚大哥。” 陆潜顺着话说下去，眸色温柔，“ 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以后要更加对你好才行。” 棠梨两颊的小梨涡露出来，她说不出多么有内涵和文采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陆潜真的很好很好！ ＊ 褚松在安溪县有段时间了，这天，他好生纠结一番，找到了棠梨。 “阿梨，你确定要和陆潜在一起吗？” 褚松把话说到明面上，早晚有这么一天的，棠梨不太意外，认真的回道：“褚大哥，我很确定。” 褚松追问道：“你不怕他辜负你吗？他现在喜欢你，不代表一辈子喜欢你。 等他有朝一日厌弃你了，你是鲛人，眼泪可以化成珍珠，鲛人血可以治百病，你的存在，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他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到时候，你会很危险。” 棠梨浅浅笑了笑，“褚大哥，这些事情我不止一次的考虑过，可最后，我还是决定相信陆潜。 一时的喜欢不代表一世的喜欢，我也无法保证我们俩会有一个美满的结果。但我不能因为畏惧枝蔓上的荆棘而放弃一整片玫瑰，这样，到最后我又会得到什么呢？” 褚松攥着拳头，克制着心头的紧张，“如果…如果我愿意像陆潜一样待你，阿梨，你会选择我吗？” 棠梨暗叹口气，“褚大哥，你很好，可陆潜是陆潜，你是你。在我心里，你是和大海星一样的哥哥。” 褚松心头涌起沮丧，“阿梨，你化成人形不久，没接触过多少男子，纵然你不选择我，可天下还有这么多好儿郎，你确定陆潜就是你的良人吗？” “诚然，我见识不多，没接触过多少人，可是，难不成我见一个爱一个才是喜欢吗？”棠梨语气很是认真，“褚大哥，我喜欢陆潜，很喜欢很喜欢。” 听到这话，褚松喉结动了下，一股酸涩从心头蔓延到喉舌。 他打起精神，“阿梨，我知道了。” 这样真挚诉说着情意的棠梨，褚松清楚的意识到，他没有机会了。 沮丧和难过是有，可褚松更多的是释然，“阿梨，你就当我喝醉了，说了些糊涂话。我们虽然不是亲人，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如果陆潜欺负你了，你来漓海找我，我叫上所有的鲛人为你出头。” “褚大哥，谢谢你。”棠梨感谢的道：“我也希望你能遇到相伴一生的女子。” 褚松临走前，去到陆潜书房，“陆潜，我们谈一谈吧。” 陆潜让周翼奉了茶，而后挥退其他人，“褚公子想谈什么？” 褚松挥了挥拳头，“阿梨是个好姑娘，我先认识她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陆潜轻笑一声，“她确实很好。” 褚松眼角抽了下，他在甜棠那里吃了一嘴狗粮，来找陆潜，又遭受了同样的暴击。 他正色道：“ 我有很多鲛人同族，以后，他们也是阿梨的族人，你敢欺负阿梨，我会立即把她从你身边带走，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 第122页 陆潜对上褚松的视线，眸光坚定，“好。” 褚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了顾虑，阿梨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的选择必然有她的道理。 他洒脱的道：“我离开家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回去了，我就不和阿梨辞别了，待会儿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陆潜点点头，起身送着褚松走去，“慢走。” 褚松临走前，他拍着褚松的肩膀，“我不会给你带走甜棠的机会。” 褚松轻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在陆潜和棠梨这里吃了不少狗粮。 这段时间，他遇到了棠梨，喜欢上棠梨，这份情意又以失败告终，可褚松不后悔。能够结识棠梨、陆潜和大海星，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离开前，褚松回头看了眼，脑海浮现出棠梨的模样，接着他大步离开。 ＊ 棠梨走过来，不解的出声，“陆潜，你怎么站在府门口啊？” 陆潜：“褚松刚才来找我了。” 棠梨眨眨眼睛，“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我欺负你，他不会放过我的。” 棠梨眉眼生笑，“我可是有娘家人撑腰的。” “他还说”，陆潜故意停顿一下，逗着她，“他还说某个小人鱼很喜欢很喜欢我 ，是真的吗？” 棠梨两颊陡然染上红晕，当着褚松的面说这句话时，她没有不好意思，可从陆潜的嘴里出来，实在是太羞人了。 棠梨低着头，不好意思，“可能是真的吧。” 陆潜勾着唇，握上她的手，“刚好，我也和小人鱼一样，很喜欢很喜欢她！” 第57章 亲她 我想亲你，可以吗？ 棠梨下定决心接受陆潜情意的时候, 当时她还没有足够的喜欢陆潜，可与陆潜相处的越久，陆潜犹如和煦的春风, 吹拂过身边暖融融的，让人心安, 也让人欢喜。 棠若幽在她六岁那年离世，棠梨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有大海星, 如今她又多了一个家人般的存在, 她可以放心的依靠陆潜, 遇到事情可以和陆潜有商有量。 是陆潜让她放下内心深处的害怕和提防，让她愿意踏出这一步。 棠梨眉眼弯成月牙儿，“听到你的情话啦, 陆潜，我们俩要好好的呀！” “好。”陆潜笑着应道，目光落在棠梨透着粉的樱唇，他动了下喉结。 他握着棠梨素手的那只大掌出了一层薄汗，慢慢靠近棠梨。 胸口像揣了只小鹿, 棠梨心跳快起来, 陆潜离她越来越近，她可以闻到陆潜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好像猜到了陆潜打算做什么。 陆潜声音低了下来, 透着缱绻, “甜棠，我想…亲你, 可以吗？” 亲她？一时间棠梨两靥宛若涂了层胭脂，清澈纯净的眸里多了几分羞赧，她低着头, 心跳越来越快，“哪有…哪有人这样问的啊！” 低低的笑声传来，陆潜眸色温柔，“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垂首靠近棠梨，越来越近，棠梨的唇小小的，粉嫩又水润，犹如沾染着露珠的樱桃，让人迫不及待想要采撷。 陆潜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她感受到陆潜抬起她的下巴，棠梨浓翘的睫毛眨啊眨。 就在陆潜贴近她唇角的那一刻，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传过来。 有人来了，棠梨脸一红，赶忙推开陆潜，她用手背碰了下脸颊，好烫啊。 被棠梨推开，暧昧缱绻的气氛尽然散去，陆潜无奈的挑了下眉，很是遗憾，差一点就亲上了，是谁不合时宜打断他的好事？ 马车在宅子门口停下，王春方着一身官袍从马车上下来，手拿圣旨，毕恭毕敬，“下官拜见殿下。” 陆潜看了棠梨一眼，这才把视线移到王春方身上，淡声道：“王大人所来何事？” 王春方脸上尽是恭维的笑，他躬着身，双手捧着圣旨递给陆潜，“殿下，这是从京城送来的圣旨，殿下追回驻军图以及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立下大功，圣上大喜，特召殿下回京，嘉赏殿下。” 陆潜接过圣旨，迅速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他不算意外，他与皇上多年父子，自然了解皇上的性情。 皇上是天子，一贯高高在上。皇上让他给陆霖让位，皇上以为他不敢有所怨恨。 陆潜是皇上的儿子，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自大的以为他给陆潜什么，陆潜就该受着。 可皇上错了，陆潜反其道而行之，来念一海这么长时间，除了顾太后和顾家人，他甚少与京城众人联络，包括皇上。 皇上对不起他，那他就光明正大把对皇上的疏离摆在明面上，越是这样，皇上反而越发愧疚和惦念他。 ＊ 距韩植通敌叛国事发近一个月时间，朝廷派出不少人手，各个码头的船只都不曾放过，然而连驻军图的影子都没见到。 当日早朝，皇上大发雷霆，“我大邺文武百官，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连一个驻军图都找不到，等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敌看我大邺的笑话？” 皇上横眉看向陆霖，话里的火气毫不掩饰，颇是失望，“太子，一个月前你信誓旦旦立下保证，朕把这件事交给你了，如今，你拿什么给朕交代？” 陆霖赶忙上前一步，“父皇息怒，儿臣有了些线索，运送驻军图的船只有可能绕道去了闽州，求父皇再给儿臣些时间，儿臣必不辱使命。” -- 第123页 陆钰也上前一步替陆霖求情，“父皇，太子这段时间日夜操劳，每日休息不过两个时辰，太子要查出驻军图的踪迹，还下令把各府、各州南下的船只全部排查一遍，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太子处理，犹如大海捞针，并非易事。太子与儿子一心找出驻军图，求父皇再给太子些时间吧。” 陆钰打苦情牌求情，适得其反 ，越发激起皇上的怒火。 皇上要的是结果，如果手下的臣子各个无能无力，只会向他求情，他还怎么治理整个大邺？ 怒斥的声音犹如夏日惊雷，陡然在大殿中响起，皇上喝道：“有可能？朕要的是确定的回答。朕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够！那你是再要一个月，还是等着南诏王起兵北上攻进京城，你才能查出驻军图的踪迹？” 陆霖身子一僵，急急忙忙跪地，“儿臣不才，求父皇责罚！” “哼！”皇上冷哼一声，面带怒意，并不叫起，陆霖只得一直跪在地上。 陆潜低着脑袋，脸色不大好看，皇上方才的话语，宛若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他是储君，日后更会是百官叩首的帝王，可今天他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他的威严何在？ 大殿内甚是安静，年轻的官员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来皇上的怒火。这时，太监总管汪夏从殿外进来，激动的道：“皇上，闽州刺史正在宫门口候着，刚才他递进来消息，驻军图找到了！” 皇上大喜：“可是当真？” 汪夏：“皇上，当真。闽州刺史快马加鞭，把驻军图带回京城，此刻他正在宫门口，皇上召他进来一问便知。” 皇上绷紧的脸上露出笑，“快，宣他进殿。” 闽州刺史吴橪觐见，把驻军图呈上去，皇上过目后，又让其他几位心腹大臣看了一遍。 这几位大臣笃定的道：“皇上，正是大邺的驻军图。” 皇上这才放心，“吴爱卿把驻军图带回来，没有让这张图纸落到南诏王手里，朕有爱卿这样的官员，甚是欣慰。” 吴橪：“皇上，臣快马加鞭，先一步把驻军图带回京城，韩植从南诏王手里得到的十箱子金银珠宝，晚几日会送到京城。” 皇上吃了一惊，“那些珠宝也找到了？这可是意外之喜，朕该好好的奖赏你！” 吴橪赶紧道：“皇上，并非臣之功劳，臣不敢邀功。” 皇上困惑：“那是何人找到了驻军图？” “是三皇子。”吴橪拱手道：“三皇子知晓韩植通敌叛变后，甚是忧心，三皇子查出韩植有一外室被安置在闽州，那外室姓高，为韩植育有一子。三皇子敏锐，从韩植的外室入手，找到运送驻军图的船只，而那几箱子金银，就在船舱下面，用蜜蜡封印。是以，找回驻军图，皆是三皇子一人之功劳。” “寻回驻军图后，三皇子回到了安溪县，再未插手此事。” 皇上愣了愣，一时间心绪复杂，“没想到是潜儿替朕寻回了驻军图！” 他膝下诸多皇子，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替他分忧的是远在万里之外、被他废除了储君之位的陆潜！ 跪在地上的陆霖亦是一愣，他不甘心的紧紧握拳，他也查出线索了，只差一步，被陆潜捷足先登。 陆潜无兵无势，却先他一步找到驻军图。明明陆潜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死死压在他的头上。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把陆潜和顾贵妃当成了棋子，可到底是他十多年来疼宠过的人。 他是陆潜的父皇，如果陆潜的的外祖家不是顾家，陆潜会是他最出色的儿子。 皇上心底的愧疚和思念越来越浓，再与陆霖和陆钰这两个不中用的儿子一对比，皇上有了想法，“三皇子替朕分忧，护我大邺安宁，避免了一场战乱，南诏王的阴谋诡计无法得逞，三皇子之前有过，已受到责罚，今日功过相抵，特诏他回京。” 听到“三皇子”这几个字起，陆霖便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要超出他的预想，皇上之前把陆潜贬为庶人，可刚刚在大殿之上，皇上改口了，说明皇上又恢复了陆潜皇子的身份。 不曾想，这还不够，皇上还要把陆潜召回京，陆霖脸色一变，脱口阻拦，“父皇，不可……” 皇上皱了皱眉，“怎么了？” 陆霖：“三弟远离京城，与儿臣兄弟情深，儿臣自是无比关心三弟，只是三弟离开京城，一来是思过，二来是为顾贵妃守孝，若父皇贸然把三弟召回京……” 陆霖的话还没说完，皇上打断他的话，“只要心诚，在哪里都可以守孝。再有一两个月就是除夕，三皇子现在启程的话，刚好赶在过年前可以回宫，陪朕与太后庆贺新春。” 他让陆潜回京，有愧疚的因素，可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陆霖。 陆霖能力不足，那么多的人手供他调动，却迟迟未完成任务。这样下去，陆霖适合当一个闲散皇子或是王爷，当一朝的太子还是差了些。 让陆潜回京，有这样的对手在，陆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再者，若陆潜愿意为陆霖所用，于大邺而言更是一大助力。 皇上意图坚决，陆霖满心不愿，却无可奈何。 ———————————— 把圣旨交到陆潜手里，王春方心生遗憾，很明显，皇上还是疼宠三皇子的。 -- 第124页 如果王言遥不愚不可及得罪陆潜，而是成了陆潜身边的人，到时候，他就可以仗着陆潜的权势平步青云了。 王春方打量着棠梨，这位棠姑娘倒是好命，攀上陆潜这根高枝，在陆潜落魄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便是有朝一日陆潜厌烦了她，有这份情谊在，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想到这儿，王春方悔不当初，可惜说什么都晚了，他打起精神：“下官恭贺殿下，赶在殿下回京之前，下官备好一切事宜，恭送殿下回京。” 陆潜微微颌首，“有劳王大人。” 打发走王春方，周来和周翼听闻这个消息也高兴坏了，围到陆潜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商量着回京的事情。 陆潜嫌烦，拉着棠梨去到书房。 棠梨盯着案桌上的圣旨，她还没有见过呢，“这就是圣旨啊！陆潜，我可以看一眼吗？” 陆潜戏谑的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棠梨好看的眸子里满是不明白，“不过什么呀！” 陆潜勾着唇，“不过，我要把刚刚被打断的事情做了才行。” 被打断的事情？棠梨没有反应过来，等这几个字在舌尖过了一遍，她才明白陆潜话里的意思。 棠梨的脸颊比艳丽的海棠还要红，刚刚被打断的事情，不就是陆潜要亲她嘛！ 第58章 亲她（二） 亲我一下就行，不需要其他…… 陆潜双手捧着棠梨的脸, 吻了上去。 陆潜在…在亲她，棠梨身子一僵，瞪圆了眼睛, 她的心跳也乱了起来。 “甜棠，闭上眼睛。” 陆潜的声音响起, 棠梨心头的紧张渐渐散去，她攥着陆潜的衣袍, 浓长的睫毛缓缓垂下。 陆潜的呼吸很好闻, 清冽干净, 与她的呼吸交缠，缱绻缠/绵，让人沉/沦。 他也是第一次与姑娘家做这种亲密的事情, 犹如剥了壳的荔枝，去吮/吸清甜多汁的果肉。 渐渐的，他想要更多，他撬开她的唇齿。 棠梨觉得此刻的自己软绵绵的，她就像站在一团棉花上, 想不起其他的事情, 所有的心神被面前的少年占据着，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不行, 她要呼吸不上来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棠梨推了陆潜一下, 陆潜一怔，不舍的松开她, 声音低哑了几分，关切的道：“怎么了？” 棠梨脸颊涨红，宛若枝头上成熟的新桃, 清纯和妍丽并存，杏眸里泛着摄人心魄的涟漪，她低着头，细如蚊呐，“我…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其实不仅是呼吸不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也是软绵绵的，第一次亲吻就这样，也太丢人了吧，棠梨绞着指尖儿，不好意思抬头。 陆潜闷笑一声，“习惯了就好了。” 听到这话，“唰”的一下，棠梨一张脸更红了，陆潜就会逗她，棠梨卷翘的眼睫眨了眨，玉面上的羞赧尽显。 她赶紧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唇，“不行。” 这种事情怎么习惯啊，岂不是陆潜要天天亲她？这也太羞人了！ 害羞的小人鱼，越发像一个清甜的大桃子，身上的气息也是甜甜的。 陆潜漆色的眸子微微弯起，靠近棠梨，轻轻柔柔的吻了下棠梨覆盖在唇边的手背，而后起身，“行，甜棠想让我什么时候亲你，我就什么时候亲你。” 棠梨眸子圆圆的，嗔他一眼，“骗子！” 什么呀，陆潜嘴上这样说，却不是这样做的，刚刚又亲了她。 手背被陆潜触碰过的地方，麻麻的，痒痒的，一下子生起热意，棠梨急忙放下来。 继续和陆潜离得这么近，她脸上的红晕就下不去了，棠梨红着脸，低声“警告”道：“不许亲了，听到没有呀？” 陆潜唇角噙着笑，被棠梨这幅娇俏的模样逗笑，“好，听我们家甜棠的话。” 这还差不多，棠梨抿唇一笑。要是陆潜再亲她一次，她的一颗心又要砰砰乱跳了。 陆潜边说话，边拉着棠梨在一旁坐下，为了缓解棠梨的羞赧，他给她倒了盏茶水，然后去书桌的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一物，递过去。 “白鹿玉雕！” 棠梨惊讶极了，接过来仔细欣赏，这块玉石雕刻而成的白鹿，栩栩如生，十分的传神。 棠梨想起来，上一次她来书房找陆潜，陆潜把东西藏到了盒子里，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高兴的弯着眼睛，“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呀。我现在才知道你手指的伤痕，是给我做玉雕弄伤的，疼不疼呀？” 陆潜不在意的道：“不碍事，我许久未做玉雕，手生而已，不小心划了一道，后来就好了。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棠梨用力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 陆潜勾了勾唇，“你说你喜欢白鹿，我不能让你亲眼看到白鹿，先送你一个玉雕。” 棠梨的心弦被这句话所拨弄，她心里暖暖的，“我会好好保存的，不能亲眼看到白鹿不要紧，有你给我的玉雕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棠梨抿唇笑起来，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陆潜一直记着，她好高兴啊！ 棠梨认真欣赏着手里的玉雕，又发现一件事，“这么说，博古架上摆着的玉雕也是你亲手做的？” 陆潜应了声“是”，“在东宫，我有时会用玉雕来打发时间，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把这些玉雕都带上了。” -- 第125页 “你手好巧啊！”棠梨夸赞道：“你雕的那些东西，看上去像是真的，不瞒你说，我第一次来你的书房，便注意到这些玉雕了，当时我就想上手摸一摸，我以为是你从别处收藏的。没想到，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好厉害啊！” 迎上棠梨赞赏的视线，陆潜不禁笑了一声，“你若是喜欢，挑一些带回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闲聊几句，棠梨把手里的白鹿玉雕放在盒子里，准备待会儿带回去。 这时，陆潜的声音又响起，“甜棠，我要回京了，你想跟着我一起去京城吗？” 如果没有遇到陆潜，棠梨的打算是和大海星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趁着这个机会寻找爹爹。 能找到爹爹自然不错，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紧，有了见识和阅历后，她和大海星再找了地方定局，经营几家铺子，过着平淡闲适的日子。 和陆潜在一起，意味着要打乱她的计划，可她并不后悔，去京城也挺好的，天子脚下，繁华富贵，她想看看京城是什么模样。 棠梨狡黠一笑，卖着关子，“要是我不愿意去京城，你怎么办？” 陆潜温声回道：“如果你不想去，说明有比我更吸引你的人或者事情存在，那我不会勉强你。你想去哪里，有时间的话，我陪着你去，如若没有时间，我让侍卫护送你过去。甜棠，我一直都会等着你！” 这个答案棠梨很满意，能够遇到一个真正尊重她的男子甚是可贵，棠梨语气娇娇的，“可是，我们分隔两地，你不会想我吗？” “当然会想。” 陆潜刮了下她的鼻尖儿，“所以，请小人鱼看在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份儿上，玩够了就回来陪陪我。” 棠梨眉眼弯弯，打趣道：“你是皇子，许多人上赶着要讨好你，哪里会孤孤单单啊？” 陆潜反问道：“心爱的姑娘把我抛下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孤单吗？？” “小可怜。”棠梨笑吟吟看着他，不甘示弱，捏了捏陆潜的脸颊，“收了你给我的玉雕，我想，我还是与你一起去京城吧，总不能把你抛下啊！” 陆潜墨眸里的笑意更浓了些，眼睛里好似进了光，明亮如星辰，“甜棠，谢谢你愿意去京城。” 棠梨的性格，他是清楚的，棠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想要过闲适宁静的日子，她还想走遍大邺各地，去领悟别处的风土人情。 可他的身份，限制了棠梨，棠梨愿意去京城，陆潜很感谢，也很感动。 “谢什么呀？”棠梨道：“去京城和去别处是一样的，一路上我能欣赏不少景致，也能开阔不少眼界，我还想看看皇宫啊、侯府啊是什么样子！等去了京城，我就是一条有见识的小人鱼了。” “还有，我娘……”，说到这个，棠梨顿了一下，“我娘也去过京城。” 陆潜道：“这么说，你觉得你爹爹是京城人士？” 棠梨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对我爹爹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娘很避讳提起爹爹，是有一次她和我说闲话时，提到了京城，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 “我娘当时的神色，很明显和平时不大一样，所以我觉得我娘和二爹肯定是在京城认识的，他们一定在京城有过很深刻的印象。” 陆潜若有所思，“我在京城时并未听人提到过你娘的名字。不过，棠伯母怀着你的时候就回到了念一海，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待会儿我写封信回去，替你打听消息。” “甜棠，你娘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信物吗？” “信物，有一个。”棠梨点点头，“我用盒子装着呢，改日我拿来让你看看，是一块和田玉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危’字。” “危”字？陆潜若有所思，脑海里下意识出现一张面孔，他知道名字中带有“危”的只有一人，然他立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人常年在西北，应当不是他！ “甜棠，我和你一道回去，你把那块玉佩让我看一看。” 陆潜是想到什么了吗？回到寝屋，陆潜在外间等着，棠梨抱着一个盒子出来。 盒子里躺着一块玉佩，质地细腻莹润，看上去没少被人握在手心把玩摩/挲。 棠梨解释道：“我娘有时候会对着这块玉佩发呆，有时候会把这块玉佩拿在手里。这块玉佩一定很重要，它能够帮我找到爹爹。可上面只有一个字，看不出来其他的消息。” “陆潜，你看出什么没有？” “这块玉佩无论材质还是做工，皆是上等，能拿出这等玉佩的男子，家世不会太差。至于这个‘危’字，说不准是你爹爹的名字，还是字号。”陆潜道：“ ‘危’字含义并不吉利，寻常人不会起这样的名字和字号。” “若你爹爹是京城人士，依据这些线索排查，找到你爹爹是有希望的。” 棠梨惊喜的道：“真的吗？” “是。”陆潜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我好歹也是皇子，手里总是有几个人的，我这就让他们去调查。” 听陆潜的话，棠梨好像看到了希望，她鼻尖儿一酸，“陆潜，如果你能帮我找到爹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很复杂，有怨恨，有不解，也有隐藏在心底的、隐隐的渴盼。 -- 第126页 她想为棠若幽讨一个说法，想要弄明白爹爹和娘亲之间发生什么了事情，当然，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潜把她抱在怀里，轻拍了下棠梨的背，“亲我一下就行，不需要其他的报答。” 第59章 小人鱼找爹爹（一） 去到京城（一）…… 棠梨吧唧亲在陆潜的侧脸, 笑吟吟的道：“这是提前给你的报答。” 陆潜闷笑一声 ，这样的报答可以多来些。 棠梨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我先提前准备着。” “不急，开春后启程即可。” 棠梨有些惊讶, “皇上下旨让你回京，可现在到开春还有一段时间, 皇上不会发火吗？” “ 我不在京城，即便皇上不高兴, 又与我何干？”陆潜不在意, “ 念一海是你的家, 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这里，我们在这里过个新年，再去京城。好不好？” “当然好呀！”棠梨点点头, “可我担心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无妨。”关于何时回京，陆潜自有主张，“现在皇上想让我回京，然听从他的话回去了，他心里的猜疑一分不会减少。晚些回去, 对我来说另有助益。” “再者, 去了京城，你回来念一海并不容易, 一来一回要几个月时间, 索性多待一段时间吧。” “好呀。”陆潜的安排, 棠梨自然满意，“ 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春节, 这是我第一次过人间的春节，希望新年快点到来吧。”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临近腊月, 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做新衣备年货，除夕那天，棠梨和陆潜以及大海星等人在一起守夜，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灶房的厨娘准备了各类可口的菜肴和零嘴，灯笼高高悬挂，院子里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除夕这天要饮屠苏酒，棠梨、陆潜与其他人举杯同饮。把酒盏放下后，棠梨吐了下舌头，好辣呀，她还是习惯喝果子露。 在场之人，只有周来年纪稍长，他给其余小辈都准备了压祟钱，“银子不多，是我的心意。殿下，老奴也给您准备了，您可别嫌弃。” 陆潜俊逸的脸庞露出浅笑，往年顾贵妃也会给他压祟钱的，无论他年龄是大是小，顾贵妃总把他当孩子看。 这一年，他经历了许多，顾贵妃离开了他，可是他遇见了棠梨和大海星，还有这些陪在他身边的忠仆，陆潜含笑道：“谢谢周叔。” 收下周来给的压祟钱，陆潜去到棠梨身边，卖着关子，“甜棠，把手伸开。” 陆潜是要给她东西吗，棠梨不解，但她还是听话的递过去手心，只见，陆潜把几个样式各异、憨态可掬的金锞子放到她手里。 “压祟钱？”棠梨又惊又喜，“我不是小孩子啦，你怎么给我准备了金锞子啊？” 陆潜看着她，墨眸温柔，“你年幼时没有的东西，我想慢慢为你补上。” 听到这话，棠梨杏眸弯弯，两个小梨涡盛了满满的蜜糖，她好高兴呀！棠若幽离世后，没有人会在过年的时候给她压祟钱，陆潜补全了她欠缺的一切。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洋溢着一个又一个的粉红泡泡。一旁的大海星叹口气，“同人不同命啊，没有人给我压祟钱，我太可怜了。” 大海星这句话，打断了棠梨和陆潜之间缱绻的气氛，棠梨噗嗤笑出来，去到大海星身边，分了几个金锞子，柔柔的道：“哥哥，我分你一半呀！” 大海星一愣，一阵暖流淌过心头，有棠梨这样的妹妹，是他最大的福气。 大海星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甜棠，你真好。” 陆潜立在一旁，这对兄妹和谐相处，这样的棠梨，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一行人玩了会打马吊，夜色渐深，疲意涌了上来。 陆潜朝棠梨那处看了一眼，因着屋里的热意和涌上来的困意，小人鱼的两颊红扑扑的，“甜棠，要不你去眯一会儿，等时间到了，我去唤你起床。” 棠梨揉揉眼睛，提起精神，“没关系，我再坚持一下，我要是现在去睡觉的话，我就不想起床了。” 陆潜提议道：“那我们出去走一走？” 棠梨应了声好，她刚要起身出去，陆潜出声吩咐：“游鱼，把你家小姐的斗篷拿来。” 棠梨摆了下手，“我不冷的。” “听话。”陆潜摸了下她的发髻，顺势从游鱼手里接过斗篷，披在棠梨身上，他微微垂首，修长的手指替棠梨帮着披风。 斗篷是海棠红的颜色，镶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围着棠梨的脖颈，衬得她小脸圆圆的，只有巴掌大，好看的眸子也是圆圆的，看上去颇是娇憨，像只小兔子。 绑了斗篷，陆潜又往棠梨手里塞了一个喜鹊绕梅的手炉，这才道：“走吧。” 大海星懒洋洋看着陆潜和棠梨离开，他转过头对着周翼道：“还是有情人好啊，出去一趟又是披斗篷又是拿手炉，生怕甜棠受一点儿冻。” 周翼打趣道：“你羡慕了？” “羡慕是有点。”大海星道：“你说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待在这儿，咱们的存在太多余了。” 周翼也有这样的感觉，“等殿下出孝，到时候我就有小主子可以伺候了，殿下和棠姑娘的孩子，一定随了他们二人的长相。如果是个小姑娘，定然是个玉雪可爱的姑娘；如果是小郎君，也一定像殿下这样文武兼修。” -- 第127页 “那我岂不是孩子们的大舅舅？”大海星立马没了困意，眼下他还没有外甥和外甥女，可生孩子说快也挺快，总不能到时候他连给孩子压祟钱的银子都没有，等去了京城，他得想法子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 元宵节那日，棠梨与陆潜去看花灯，各色各样的花灯精致晶莹，璀璨夺目。 棠梨感叹道：“好漂亮啊！今年我看了花灯，看了烟花，还与你们一道守岁，可惜，没有见到雪，太遗憾了。” 陆潜：“京城年关时分会下雪，红墙黛瓦上是白雪，到处银装素裹。” 棠梨想象着陆潜描绘的场景，“红墙白雪，一定很好看。” 陆潜提着盏小兔子花灯，照亮脚下的路，边走边道：“等明年你就可以见到雪了。” 棠梨两靥生笑，“那我就先期盼着明年京城的雪。” ＊ 过了年，给念一海鱼虾启蒙一事让棠梨发愁，她联系了一些人，可惜，没有理想的答复。 她吃过不识字的苦头，她不想让其他小鱼小虾和她一样，然而，她们身份特殊，找一个愿意启蒙的夫子并不容易。 棠梨沮丧好几日，想着各种方法，好在念一海最有学识的文鳐鱼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解了棠梨燃眉之急。 文鳐鱼鬓发染霜，胡须也是白的，他博学多识，之前云游四海，如今回到了念一海。 棠梨亲自拜访文鳐鱼，把给海里生物启蒙的打算告诉了他。 听闻棠梨的想法，文鳐鱼大为赞许，他和蔼的看着棠梨，“甜棠，你和你娘一样。” 棠梨一怔，棠若幽只陪在她身边六年时间，那个时候她年纪太小，有关棠若幽的记忆并不多，她对于棠若幽的了解也不多，多是从身边人的话语里拼凑出来的。 棠梨问道：“鱼爷爷，您为什么这样说？” “你娘和你，你们的性格看起来不一样，可你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你娘艳丽夺目，性格也是如此，张扬大气，当时念一海的虎鲸啊、鲨鱼啊，都爱慕你娘亲，可你娘不喜欢他们。 你娘及笄后，你猜她去了哪里？” 棠梨道：“去了西北，我娘对我提过几句。” 文鳐鱼接着道：“是啊，她那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去了苍茫又偏远的西北，她说她不缺银子，什么都不缺，不能浪费最美好的时光，想尽其所能的做些事情。她跟着一位大夫学了医术，去到西北开了家医馆，为那些受伤的将士医治。十几年前，边关时有动荡，战乱不断，你娘冒着生命危险去到战场上，救下不少将士，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时势造英雄，大邺的一位战神，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文鳐鱼笑了笑，“话说远了，不说这些了。而你，性子看起来软，却是外柔内刚。和你娘一样，总是为其他人着想。等海里的鱼虾学会了字，他们会有更多的选择，他们会感谢你的。” “感谢不感谢不重要，既然我有这样的能力，就该做这样的事情。”棠梨盈盈一笑，“鱼爷爷，我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 文鳐鱼早有猜测，“是你爹爹的事情吧？” “是。”棠梨应道：“ 鱼爷爷，我娘临终前也没能放下我爹爹，我想替我娘讨回一个公道。鱼爷爷，您知道我爹爹的消息吗？” “老夫也不知。”文鳐鱼抚摸着胡须，摇了摇头，“你娘性子要强，她才不会把你爹爹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我只知你娘和你爹爹是在西北认识的，其余的不清楚。” 棠梨不可避免觉得失望，文鳐鱼都不知道，定然也不能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出来。 随即，她又打起精神，也还是有些收获的，她的爹爹去过西北，又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范围缩小了不少。 棠梨真心实意的道：“谢谢您，鱼爷爷，过几天我就要跟着陆潜去京城了，小锦鲤精、螃蟹精她们就交给您启蒙了。” 文鳐鱼：“放心去吧，等她们学了字，化形后就可以去京城找你了。” 文鳐鱼负责启蒙，棠梨负责出银子，她提前安置妥当，在安溪县和刺桐镇分别买了几间书肆和铺子，又在郊外买了庄子和上好的良田，出银子请合适的人打理，所有产出都用来供其他鱼虾启蒙。 转眼间春回大地，鸟语花香，一派盎然之景。 眼见陆潜迟迟不回京，皇上坐不住，又下一道圣旨送到安溪县。 等看到圣旨，棠梨才明白陆潜的打算。这下子，可谓是把皇上对陆潜的盛宠实实在在摆在所有人面前。这样等陆潜回京，想要为难他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他行事也更便利。 到了出发的那日，棠梨、陆潜以及大海星一行人踏上了北上的船只。 出发前，海里的生物都来给她送行，螃蟹精送来一条华美的鲛绡裙，小锦鲤精送了棠梨一片金光闪闪的鱼鳞，老乌龟对着她殷殷叮嘱，至于小海豚，对着棠梨的手蹭啊蹭，舍不得棠梨姐姐离开。 棠梨眼眶红红的，“你们跟着鱼爷爷认真读书，等你们识了字，就来京城找我。我也会定期写信给鱼爷爷，打听你们功课完成的情况，表现好的，给你们奖励，表现不好的话，奖励就没有了。” 小海豚奶声奶气的道：“棠梨姐姐，小海豚听你的话，会好好读书的，棠梨姐姐在京城等着我，我努力长大，等我化形我就去找你，棠梨姐姐不能忘了我呀！” -- 第128页 棠梨应允道：“小海豚乖，棠梨姐姐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至于温浅浅，她也打算去人间走一趟，不过她不去京城，棠梨也与她道了别。 离别总是伤感的，念一海是她的家，她的朋友也都在这里，船只启程，棠梨眺望着念一海，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 陆潜温热的指腹擦拭着她的眼角，“别哭，不然珍珠就要落到地上了。” 第60章 小人鱼找爹爹（二） 去到京城（二）…… 棠梨眸子水濛濛的, 顾不上感伤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泪珠会变成珍珠啊？” 她没有告诉过陆潜这件事啊！ 陆潜笑着道：“我看过有关鲛人的怪志杂谈，上面有提到, 鲛人泣泪，对月流珠。你的眼泪可不就是珍珠？” 小人鱼有这么多的珍珠, 从小到大她该是掉了多少金豆子！ “我的秘密都被你发现了。”棠梨鼓了下唇，不过陆潜知道就知道吧, 早晚都瞒不住他的。 棠梨有些小得意：“ 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下？我跟你说, 我会哭出来不同颜色的珍珠哦！” 她用力挤眼睛, 掉出一颗粉丝的珍珠，落到手心，“喏, 我高兴的时候会哭出粉色的珍珠。郁闷的时候是蓝色的珍珠，我再给你哭一个。” 陆潜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牵上她的手，“ 好了，我可不想看到你哭。” 棠梨不在意的道：“没关系的, 我哭出来的是珍珠, 我又不难过。” 虽然小人鱼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可她自己就是行走的金矿。陆潜粗粗算了一下, 他的私产可能还比不上棠梨, 啧, 他以后不会是个吃女子软饭的小白脸吧。 陆潜温声道：“那也不行，经常掉泪珠对姑娘家的眼睛不好。” 他突然又想到, 等棠梨和他成亲，洞房花烛夜，棠梨岂不是会哭出来满床的珍珠？ “好叭。”棠梨可不清楚陆潜那些不可见人的想法, 她把方才哭出来的那颗珍珠举起来，对着日光，散射出璀璨的光华。 棠梨盈盈一笑，不管是棠若幽、大海星，还是陆潜，他们都不想让她掉金豆子。 她没有爹爹，娘亲也早逝，可她一直被爱意包围着。 陆潜静静注视着棠梨，日光落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小人鱼全身都是宝，若不是他早早和棠梨确定了关系，单凭棠梨的美貌和权势，多的是男子爱慕她。 棠梨回过神，逆着日光道：“看我干嘛呀？” 说着话，她拉长调子，“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看我看入迷了！” 陆潜勾了勾唇，声音慵懒，“不错，棠姑娘貌美无双，在下对棠姑娘一见倾心，看的入了迷。等在下出了孝，可否去向棠姑娘提亲？” “你还有两年才出孝呢！指不定到时候咱们不在一起了呢！”棠梨坏笑道：“再说了，等找到了我爹爹，你还得征求我爹爹的意见。” 提到这个话题，陆潜神色认真起来，“甜棠，我让人翻阅了历年登基在册的花名册，有一些符合条件的士兵，可惜，要么是年龄对不上，要么是不在人世了。没能找到你爹爹，不好意思。” 棠梨有些失望，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没关系的，慢慢来吧。去过西北又到过京城的人有许多，仅凭这些消息找到一个人，并非易事。” 棠梨立在甲板上，海风吹拂起她层层叠叠薄如纱翼的锦裙，有种清灵飘渺之美，“ 有时我会想，我娘不告诉我爹爹的任何事情，说明她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那我应该遂她的愿，这样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棠梨浓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所以，顺其自然吧。” 棠若幽和她爹爹之间的爱与恨，她渴望的想要知道，可又有几分害怕和胆怯。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棠梨把心头的沮丧赶走，“陆潜，你给我讲讲京城的人和事吧。” 陆潜正有此意：“顾太后是我的祖母，她也是我母妃的姑母，当今皇上是顾太后的养子，两人如今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皇上有十多个儿子，排在前面的你都知道，陆霖、陆钰还有我，陆霖是嫡长子。 至于世家间，顾家、谢家、王家、李家四大家族颇有声望，谢家和王家子弟多是文官，顾家和李家是武将之家。 等到了京，我带你去见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肯定会喜欢你。顾家我就不多说了，李家之所以在京城立足，是因为李家出了一位战神。” 棠梨好奇的道：“战神？文鳐鱼爷爷也提到过他。” “是，战神李淮危。他十三岁随父上战场，曾单枪匹马闯入西突厥可汗的帐篷里，砍下西突厥可汗的首脑，正是他这一仗，让西突厥归降我大邺，也断了其他外敌蠢蠢欲动之心。 李侯爷百战百胜，立下赫赫军功，被赐一品军侯，世代罔替。他用兵如神，保家卫国，西北的百姓称他为战神。整个大邺也只他这一个一品军侯，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李家的声望，李侯爷如今不过三十有六，若非我年幼时便被立为储君，我也想像李侯爷那般征战沙场。” 说到这儿，陆潜若有所思，“说起来，李侯爷的经历和你爹爹有一二分相似，名字中也有一个‘危’字。” 棠梨愣了下，赶紧摇头，“李侯爷可是战神，他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是我爹爹呢！再说了，他应该有女儿吧？” -- 第129页 听闻棠梨的话，陆潜打消了方才的想法，也是，是他多想了，“李侯爷有一爱女，名为李宝甄，他膝下只这一女，李侯爷常年戍收边疆，上次回京是在六年前。” 棠梨瞪圆了眸子，下意识重复道：“李宝甄？” 陆潜不解的道：“怎么，你听过她的名字？” 天啊，棠梨这会儿的心情很是复杂，李宝甄不就是《一胎二宝》这本书的女主角嘛，原来她是李侯爷的女儿啊！ 李宝甄身子骨弱，走几步路脸色就白了，书里的男主角陆霖喜欢李宝甄，欲娶李宝甄为太子妃。 然李宝甄的父亲反对，加之皇上也不同意，陆霖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作罢。 最后，李宝甄身子骨越来越弱，陆霖用小人鱼的心头血救了李宝甄。 棠梨回过神，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既然李侯爷有女儿了，那他肯定不是我爹爹呀！” 陆潜安抚道：“甜棠，你别急，我会替你留意此事的。” 棠梨点点头，“好。” 棠梨是一个有力气身子骨强壮的小人鱼，从泉州沿着运河乘船到京城，她一点儿也不晕船。与之相反，大海星是个高大的男子汉，却吐得昏天黑地，裤腰都松了一圈。 二十来天后，船只终于靠岸，大海星一脸菜色，“ 船上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甜棠，你们都不晕船，就我一个人晕，我都没脸见人了。” 棠梨故意逗他，“说明你是个娇弱的男子汉，要不你穿上小裙子，扮成姑娘家，就不会有人笑话你了。” 大海星被这话呛了几下，“那可不行，我才不当姑娘！” 下去船，坐上马车，大海星精神恢复许多，他抬头打量着高大的城门，激动的道：“京城，我来了！” 棠梨不留情的拆穿他，“是你心心念念的酱牛肉卤猪蹄来了吧！” 大海星不好意思笑起来，“嘿嘿，看破不说破嘛！” 棠梨和大海星的住处，陆潜早有安排，安置好他们，陆潜入宫觐见当今皇上。 陆潜换一身锦袍，拱手道：“儿臣拜见陛下。” 许久不见自己的儿子，突然见到陆潜，皇上甚是喜悦，可这一声陛下，让皇上嘴里泛起了些许酸涩。 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这个儿子，终究和他生疏了。 皇上暗叹口气，“不必多礼，你赶路回京，辛苦了，你的皇子府朕给你备好了，你见过你祖母后，就回府歇息吧。” 陆潜还未成家，也尚未弱冠，本不该出宫开府。可让陆潜留在宫里，他与陆霖兄弟见面多有尴尬。 是以，皇上决定让陆潜出宫，时间紧凑，来不及修缮皇子府，恰有一座亲王府旧宅闲置数十年，皇上思虑后，赏赐给了陆潜。 陆潜淡声道：“多谢陛下体恤。” 陆霖在一旁打量着陆潜，陆潜府邸的规制，远远超过了皇子应有的规制，是亲王才有的待遇，可见这是皇上对他的补偿。 陆潜攥紧大掌，眸含讽刺，皇上连发两道圣旨请陆潜回宫，又把亲王规制的宅子给了陆潜，下一步，皇上莫不是要把他的储君之位再交到陆潜手里？ 陆霖收敛神色，走过去，“三弟，许久不见，你别来无恙，为兄就放心了。你能回京，父皇很高兴，你在念一海待的一年时间里，定是懂事了许多，你不要再做那些惹父皇生气的事情了。回到京城，为兄也多了一个帮手，也能有时间休息了。” 陆霖温润无锋，却是话里藏刀，背地里趁人不注意时给人一刀。兄友弟恭，陆霖要扮演友善的兄长，陆潜又岂会被他的假象所迷惑？ 陆霖继续道：“赵美人因你而死，你也有与守阳道长有所往来，三弟，为兄怎么也不愿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为兄日日盼你回京，我们兄弟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该多好！” 陆潜轻笑了下，这不，陆霖的马脚就露出来了。 陆潜顺势道：“既然大哥也不相信这些事情与我有关，说明大哥也认为我是被冤枉的，皇上，儿臣恳求皇上彻查与赵美人和守阳道长有关的两个案件。” “当时这两个案件急急出了结果，并未仔细审查，儿臣手头有证据，可以证明儿臣的清白。” 与此同时，殿里的柳太傅与其他几位老臣附和道：“请皇上彻查此案。” 柳太傅与其他几位老臣给陆潜启蒙过，是陆潜的恩师，陆潜去到念一海，也一直没有与他们断了来往。有这份师徒情谊在，柳太傅等人自是站在陆潜这边。 陆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谁这么以为了啊，他巴不得陆潜一直被冤枉。 他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要当好哥哥，这下可好，他得一直当下去，不然，不就自相矛盾了！ 原来，陆潜早就筹谋了这些事，在念一海的一年时间里，陆潜与世无争只是假象！ ＊ 当初陆潜要操劳顾贵妃的后事，事情又发生的突然，凭白泼来两盆脏水。可在念一海的这一年里，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陆潜了。 他刚刚立下大功，又被皇上连发两道圣旨请回宫里，还有朝中重臣的支持，迫于形势，皇上不得不松口重新彻查这两件事。 陆潜早已掌握证据，几日功夫，便洗刷了他身上的冤屈，奸污赵美人以及同守阳道长合谋毒害天子，皆与他无关。 -- 第130页 忙碌数日，处理过这些事宜，陆潜有了空闲时间，他去到棠梨在京城落脚的宅子里，见棠梨笑盈盈迎上来：“恭喜你，陆潜，现在你终于是清白的了。” 陆潜含笑问道：“ 你不怕我真的对赵美人动了手脚吗？” 棠梨柔声道：“我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可也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陆潜，我相信你呀！” 陆潜顿时心情大为舒畅，他垂下头，亲在棠梨的眉头，“多谢，甜棠。” 他的亲生父亲都不相信他，把他当棋子，小人鱼却毫无顾忌的相信他！ “谢什么呀！”棠梨弯了弯眸子，“进来吧 ，这几天我和大海星又给宅子里添置了些东西。喏，那边的珠帘也我给换了。” 陆潜左右打量一眼，“你想添置什么，按你的心意来即可。这几日我不在，你待在这里闷不闷？” “还好，我和大海星一道逛了街，来到京城，更多的是新奇，我不觉得闷。”棠梨想起一件事儿，“我和游鱼昨天傍晚去买菜，听人说今日午时李侯爷会率兵回京，好多百姓都要去欢迎李侯爷回来，陆潜，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第61章 小人鱼找爹爹（三） 爹爹出现了（一）…… 说是要去看李淮危回京, 可惜，棠梨和陆潜去的时间晚了些，没见到李淮危的身影。 当然, 大海星也跟着去了，他在念一海的时候就是好斗的性子, 有一颗当海上霸主的心，听说李淮危的英雄事迹后, 虽还不知道李淮危长什么样子, 大海星就把李淮危奉为英雄了。 去迟了, 棠梨有点遗憾，陆潜看看她，温声道：“没见到李侯爷很遗憾？” 棠梨点点头：“是啊, 大名鼎鼎的战神，威风赫赫，这样的英雄，谁不崇拜呀？” 棠梨的想法，陆潜可以理解, 在他年幼时, 他对李淮危有着同样的崇敬，“有机会的话, 我带你和大海星去拜访李侯爷。” 一旁的大海星高兴坏了, 接话道：“太好了！陆潜, 跟着你倒是有不少便利，还是有权有势办事方便。” 古今将军有许多, 可有资格被百姓誉为战神的，寥寥无几，对于武将来说, 这是无上的荣耀和认可。 大海星羡慕的道：“如果我有李侯爷一半的威风就好了，李侯爷回京，茶楼里天天说书的，天天都在讲李侯爷的丰功伟绩。甜棠，陆潜，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以后该做什么事情，现在我确定了，我要像李侯爷那样征战沙场。” 大海星的语气很是认真，棠梨看着他，“哥哥，你真的确定了吗？” 大海星笃定回道：“是。” 棠梨浅浅一笑，“ 哥哥，娘说你还是幼崽的时候，就比别的海星闹腾。我觉得参军挺适合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大海星打听着，“陆潜，你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募兵吗？” 陆潜：“ 募兵还要几个月，这样吧，我把你送进军营，能不能坚持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只是，军营讲究的不是权势和资历，我把你送去里面，你拖了关系进去，会遇到更多的质疑和为难，这条路并不好走，一个月只有一天休沐，平时训练吃苦、不能沐浴是其次，受伤甚至死亡都是常有的事。” 大海星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我不会给甜棠和你丢脸的！” 棠梨笑吟吟的道：“哥哥，我相信你！” 大海星已打定主意，陆潜自是应下，“好，明天我让人把你带过去。” 若大海星能进去军营，棠梨也算是有个可以依靠的娘家人，对于棠梨而言，是件好事。 第二天，大海星去军营训练，陆潜有正事要忙，只剩下棠梨一个人，她决定去看几家铺子。 京城寸土寸金之地，天南地北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棠梨打算买几个铺子，不拘是租赁出去还是做生意，都不浪费。 她看了几个商铺，不知不觉到了半下午，游鱼道：“小姐，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买铺面的事不着急，您歇一歇吧。” 棠梨朝不远处看去，“那边是做什么的，好热闹啊！” 不远处围着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挡的严严实实，游鱼也不清楚，“好像在表演什么，咱们去瞧瞧吧，小姐。” 棠梨应了声好，与游鱼一道过去，她站在最外围，寻了个空隙朝里面看去，原来是一个束发的中年男子在表演幻术。 那人扔下一粒种子，种子落地的瞬间，飞快的长出枝叶，藤蔓顺着地上的竹架往上蔓延，眨眼间的功夫开花结果。 围观的群众纷纷热烈鼓掌，“好！” 棠梨也忍不住跟着鼓掌，“游鱼，这也太神奇了吧。” 接下来这个师傅又开始表演“口吐字画”和“空竿变鱼”，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断叫好。 ＊ 这边，两位中年男子信步而行，其中一人约莫三十五六，着一身玄色锦袍，眉眼凌厉，高大如山般巍峨。 “侯爷，您许久未回京城，京城可是有了不少改变，下官带着您好好逛一逛。” 被称为侯爷的男人，正是刚从西北回京的李淮危，他朝前方望去，抬了下下巴，“哪里是在干什么？” “托侯爷的福，大食、回鹘等皆归降我大邺，这不，其他小国的幻术也传到了大邺，近来在京城甚是流行。侯爷可要过去看一看？” -- 第131页 “幻术？”玄色锦袍的男人，脑海里突然浮现往事，当年，他和她曾在西北看过一次幻术表演。 眨眼间十多年过去，那场幻术表演没有几个人记得了，他也有十六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触景生情，他大步走过去，“去看看。” ＊ 游鱼张着嘴巴，今个可是开了眼界，“小姐，您说这位师傅是怎么凭空变出来一条鱼的，他是不是有仙术啊？” 棠梨轻声道：“怎么可能，他若是有仙术，当今皇上还有那些权贵还不急着把他请进宫请教长生不老的法子！” 棠梨的音量并不重，可李淮危距离棠梨不远，他又比寻常人耳力敏锐，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话。 李淮危下意识移过眼神，只是他在棠梨的左后方，看不清楚棠梨的长相，只隐约看到一个侧脸。 这个小姑娘倒是有趣，当今圣上为求长生不老，找了几个道士留在宫里，宫殿里整日烟熏火燎，炼了一炉又一炉的丹。若世上有人握有长生不老的方子，当今圣上确实会第一时间把那人弄到宫里。 不多时，幻术表演结束，表演的师傅高声道：“诸位无需给我投银子，两日前战神回京，李侯爷保家卫国，又打了一场胜仗，多亏有李侯爷在，咱们才能安然无忧。我这个表演，正是为了庆贺李侯爷战胜而归。” 听说不要银子，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叫好。游鱼好奇的道：“小姐，您说战神到底长什么样子啊？这两天，我去买个菜都能听到有人提到李侯爷。” 棠梨狡黠一笑，“我也没见过，可战神嘛，我觉得应该身高九尺以上，鹤立鸡群，虎背熊腰，力大无穷，每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不苟言笑，去到哪里都穿一身铠甲，外敌一见到他就吓得不行，撒腿就跑。战神估计一下子能把好几个人举起来，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触动他吧。” 这些话又尽数传到李淮危耳里，李淮危忍不住轻笑一下，虎背熊腰，大口吃肉，怕不是在这个小丫头心里，他还有着三头六臂，是个冷面阎王！ 李淮危的属下请示道：“侯爷，要不下官过去提醒那位姑娘一下？” 李淮危并未生气，摆手示意，“不必。” 表演结束，此处围着的男男女女委实不少，有一个小胖墩儿不听爹娘的话，钻过缝隙，要从人群里挤出去。他个头小，身子骨却不小，有劲的很，他挤啊挤，粗莲藕似的胳膊使劲扒着两侧的人群。 有这个小胖墩的影响，准备四散的人群混乱起来，里侧的人不停往后退，棠梨不注意，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一股冲击力传来，她往后踉跄几步。 游鱼来不及扶着她，眼看要倒地，突然一个大掌撑着她的肩膀，棠梨这才站稳。 “小姑娘，站稳了。” 听到声音，棠梨松了一口气，朝左后方看去，只见说话之人着一身玄色袍服，身型伟岸，面容十分俊逸，不留胡须，玉人之姿，看不出具体年龄，给人沉稳深邃之感。 棠梨微微颌首，笑着道：“方才多谢您。” 等看清楚棠梨润秀白皙的面庞，李淮危不在意的神色顷刻间散去，他不由得屏息凝视，直直盯着棠梨。 第62章 小人鱼找爹爹（四） 爹爹出现了（二）…… 李淮危锋利的目光盯着棠梨, 面前的少女，和她太像了。 她们有着同样的杏眸，如琥珀般晶莹, 只不过她的眼角是微微上翘的，比这个少女多了许多风情；琼鼻和唇形也是一样的。 一个稚嫩纯真, 一个万种风情，可她们的长相太过相似, 有那么一瞬间, 李淮危以为自己见到了十六年前的她。 李淮危喉咙变得干涩, 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体会到了许久未有的紧张和踟蹰，“你叫什么名字？” 棠梨有些奇怪, 道：“我叫棠梨。” “棠梨？”这两个字犹如滚烫的火焰，在李淮危的舌尖滚过，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变得灼热，他抑制着情绪，试探的问道：“小姑娘, 你是哪家的孩子, 怎么不让父兄陪着你出来？” 棠梨笑着道：“我哥哥有事要忙，便没有陪着我出来。多谢您出手相助, 我先回去了。” 李淮危艰难的开口, “你的兄长, 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吗？” 棠梨点点头，“是。” 她和大海星并无血缘关系, 可到了京城，在外人面前，把大海星说成是她的亲哥哥, 可以省许多麻烦。 李淮危怔愣的看着棠梨离开，她还有一个兄长。那么，棠梨会是她的女儿吗？ 眼见李淮危出了神，他身旁的属下出声道：“侯爷，莫不是这个小姑娘不对劲？” 李淮危回过神，攥紧大掌，沉声道：“还没有打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那个下属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侯爷，这么多年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棠夫人，卑职也一直打听着，可是，棠夫人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李淮危喉结滚动一下，幽深如寒潭的眸里涌上几分不明显的伤感。 当年，棠若幽离开他，两人闹了极大的矛盾，那时候他与她正是年轻气盛，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人，谁也不愿低头。 时隔半年，他忍不住低头，去了刺桐镇，可是，他找遍了整个刺桐镇，也没有找到一个名为“棠若幽”的女子。 -- 第132页 他在那里待了整整半年，后来边关动荡，他身为主将，不可延误军机，是以，不得不离开刺桐镇。 这场战争一打就是一整年，再后来，他握有军权，无诏不能离开西北，这么多年，他冒着风险，私下数次去往刺桐镇，却毫无所获。 棠若幽彻底离开了他，她宛若晨曦玫瑰花瓣上的一滴露珠，绚烂艳丽，可存留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 他与棠若幽的相遇、相识与相知，像是一场无法触碰的梦，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那个属下接着道：“侯爷可要去旁处逛逛？” “不必了。” 遇到棠梨，重新勾起了李淮危的思绪，“ 张武，你打听一下方才那个小姑娘，她全部的家世都要打听到。” 不管她是不是棠若幽的女儿，他都不会放弃一丝机会。 ＊ 李淮危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他去到京郊别庄。 推开门，纵然别庄的下人每日都要打扫这间屋子，可长年未住人，屋里的冷清扑面而来，深入骨髓。 李淮危撩袍在贵妃榻上坐下，以前，棠若幽最喜欢躺在这上面看话本子，或是与他耳鬓厮磨。 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此刻却是无比的落寞，李淮危轻声道：“若幽，我有种感觉，你是真真正正离我而去了，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若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生生世世，我用我的命来偿还你。” “今天，我见到一个小姑娘，她与你很像，你们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会是你的女儿吗？” ＊ 侯府，秦氏穿一身竹青色的褙子，头上插着金钗，底下的丫鬟抱着各色绸缎，供她挑选。 秦氏笑着发话，“行了，就选这几匹料子，侯爷不喜颜色和纹样太花哨，他也不喜袍服穿到身上硬邦邦的，你们做衣裳的时候注意着点，也别磨蹭，尽快把侯爷的衣裳和寝衣做出来。侯爷时隔六年才回京，你们可要伺候好了。” 说着话，一个年轻女子进来，柔声道：“娘，你是在给父亲挑选衣料呢？” 这个女子眉清目秀，眉眼皆随秦氏，称不上国色天香，可她下颌尖尖儿的，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身姿纤柔虚弱，反倒有种西子捧心、弱柳扶风、楚楚可怜之美，很容易激起男子的怜惜。 秦氏道：“是啊，昨个我翻了你父亲的箱子上，没几身体面的衣服。他常年待在军营，顾不上讲究这些，如今回京了，可得多给他做几身衣裳。宝甄，咱们娘俩在京城锦衣玉食，你父亲在外面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被唤为“宝甄”的女子，正是秦氏的亲生女儿李宝甄。 李宝甄微微一笑，“父亲回到府里，这几天您脸上的笑意可是多了不少，还忙上忙下张罗着。可见啊，女儿比不上父亲在您心里的份量。”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被自己的女儿打趣着，秦氏脸微微热，“你小的时候，哪一次做衣裙不是为娘给你挑选的？你父亲不常回来，可不是要紧着他！” 这时，一旁管事的婆子道：“夫人放心，老奴自是尽快做出袍服，只是，侯爷整年不在府，老奴不知侯爷的尺寸，夫人是侯爷的身边人，还要劳烦夫人告诉老奴一声。” 听到这话，秦氏脸上的笑意微微凝结，“身边人”三个字，倒像是在嘲讽她。 秦氏不复方才的喜悦，“侯爷是武将，一打仗饥一顿饱一顿的，尺寸常有变化，我也说不准。杜鹃，你去前厅走一趟，看侯爷回府没有？若是回来了，请侯爷过来。” 杜鹃还未出去，只见前厅过来一个小厮，那小厮躬着身子道：“夫人，刚才传来消息，侯爷下午与几位将军闲聚，宴席结束的晚，侯爷不回府了，让夫人和小姐早些歇下。” 小厮正欲退下，秦氏突然出声，“侯爷今夜歇在哪里了？” 小厮：“夫人，侯爷去了京郊的别庄休息。” 一瞬间，秦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等小厮出去，李宝甄皱了皱眉，“娘，父亲是怎么回事啊？他这么多年没有陪在咱们母女俩身边，才刚回京，晚上就不回来了。等明天父亲回来，我一定要说他几句。” 秦氏恢复着情绪，面上不显：“你父亲和那些将军多年不见，自是有话要聊，总要让他尽兴才行。你别不高兴。” 李宝甄：“女儿还好，娘，女儿是为您抱委屈呀，父亲常年戍守西北，却不让您和女儿过去。您若是再给我生一个弟弟，便是父亲不在京，您与父亲的感情也不会淡，府里也能热闹些。” “还不是你身子骨弱，你父亲不忍心你去那等苦寒之地。”秦氏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孩子呢，她挤出一抹笑，“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李宝甄离开后，秦氏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不见，李淮危是她的夫君，可他的夫君回来没几天，就去了别庄。 李淮危给出的解释，可以隐瞒其他人，却骗不了她。 那座别庄，曾住过另一个女人，李淮危每次回京，大半时间都住在别庄。 她是侯府的主母，都无法踏足一步。 十六年了，他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吗？ ＊ 第二日，李淮危回府，秦氏吩咐准备各色早膳。用膳前，秦氏状若无意道：“侯爷，宝甄听说你昨个在别庄歇下，可失望了，侯爷得空了，多陪宝甄说说话吧。” -- 第133页 李淮危“嗯”了一声，开始用膳。 秦氏看着他淡漠的神色，心尖像是被绣花针狠狠刺了一下，“侯爷，宝甄这孩子自小身子骨弱，她哭着不喝药的时候，只要你把她抱在怀里，多么苦的药汤她都愿意喝下去。你是她的父亲，她崇敬你，也愿意与你亲近。可你整年不在府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过几天就又要走了，多陪陪宝甄和我吧。” 李淮危用过膳，放下竹箸，擦拭嘴角，“我会多待几日，宝甄及笄了，她的亲事该定下了。” 秦氏诧异的道：“侯爷昨天不是还说待不了多久就要回西北了吗？” 李淮危言简意赅，“有件事情要处理。” 如果没有遇到棠梨，他确实不会在京城久留。他要等一个结果，要弄清楚棠梨是不是棠若幽的女儿。 ＊ 李宝甄身边的丫鬟紫檀给她梳着发，“小姐，奴婢听说三皇子在念一海的时候收用了一个姑娘。” 李宝甄脑海里浮现陆潜如玉般无暇的面庞，睫毛垂下，“那姑娘家世如何？” 紫檀：“听说那女子家世一般，无父无母的，不知三皇子怎么就看上了她，好像三皇子还把那个女子和她的兄长带回京城了。” 听到这些话，李宝甄心里不大舒服，陆潜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对陆潜生过爱慕之心，那样矜贵俊朗的郎君，高高在上，让人仰望。 后来陆潜被废，她心头的爱慕渐渐散去，加之陆霖成了太子，时常给她送些小玩意儿，她对陆潜没有那样的心思了 可到底是少女怀春时喜欢过的郎君，听到这个消息，李宝甄忍不住泛起嫉妒。 陆潜不近女色，不曾亲近过任何世家贵女，怎么就把一个家世低微的女子带回京城？ 翌日，李宝甄陪着李淮危用膳后 ，陆霖约她在琴坊见面。 李宝甄关切的道：“殿下，您怎么憔悴了许多？” 陆霖摇晃着酒盏，自嘲的道：“三弟回京，立下了大功，还洗去了冤屈，颇是得皇上器重，孤这个太子未免太失败了些。” “殿下不可妄自菲薄，如今位主东宫的，是您啊！”李宝甄宽慰几句，“三皇子怎么也越不过您。” 陆霖呼出一口气，“和你见了面，孤心情好了许多。不提这些事情了，李侯爷回了京，孤找机会让父皇为你我指婚。” 李宝甄自是高兴，不过，她嘴上道：“ 我身子骨弱，皇上不一定会答应。” 陆霖握着她的手，“怎么不会？你这么温柔体贴，知书识礼，皇上不答应，我就求着皇上答应。” 况且，李宝甄是李淮危的独女，娶了李宝甄，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争取到李淮危的支持。 陆潜身后是顾家，顾家满门武将，顾老国公可更是开国功臣。可他外祖家无权无势，他不得不争取李淮危的支持，这样，他的太子之位才能稳固。 陆霖温煦笑着出声：“孤好久没陪着你逛街了，出去走一走吧。” 出去琴坊，陆霖问道：“想去哪里？” 李宝甄正要回话，余光却看到陆潜峻拔的身姿，她还看到陆潜陪着一个姑娘进去了金玉轩。 陆潜回京这么多日，她没有见过陆潜，她想见一见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郎君，她也想知道陆潜身边的女子是何人！ 李宝甄捏了下手里的帕子，“殿下，我想去金玉轩买几支步摇。” 第63章 小人鱼找爹爹（五） 什么时候和我去顾…… 金玉轩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 陆霖大步跨进金玉轩。 刚进去，就看见了陆潜，他惯是会做面子功夫, “三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潜淡声道：“你不也来了？” 陆霖把目光移到一旁, 注意到陆潜身边的棠梨，少女面容极娇极妍, 宛若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 是他不曾见过的姑娘, 陆霖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三弟，你不和为兄介绍一下？” 陆潜简单的道：“这是棠姑娘。” 陆霖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却听不见陆潜的话语了, 陆霖突然想到陆潜回京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姑娘，想来面前的少女就是那个姑娘。 不止陆潜在打量棠梨，李宝甄亦是盯着棠梨。 没见到棠梨之前，她以为棠梨出身市井，不值一提, 不过有几分姿色, 才能缠着陆潜把她带回京。 可今日一看，何止是几分姿色啊！棠梨通身的气度不比京城那些贵女差多少, 她眉眼精致如画, 仅仅是看着她, 便给人纯真灵动之感。 长得好看的姑娘不少见，可有灵气、干净又鲜活的女子甚是难得, 难怪陆潜这样的天潢贵胄，也会把她带回京城。 李宝甄收回视线，苍白如血的脸上微微一笑, “臣女见过三皇子，许久不见，三皇子可安好？” 陆潜依旧淡声回道：“一切都好。” 陆潜对棠梨介绍道：“这是太子，这是李姑娘。” 棠梨微微颌首：“见过太子、李姑娘。” 此刻，她心绪有几分复杂，来到京城有几日了，她竟然在今天和《一胎二宝》这本书的男女主见了面。 陆霖像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他和陆潜的相貌并不大相似，比不上陆潜俊朗出众。 陆霖看起来不争不抢，五官端正，陆潜则轮廓深邃、更有锋芒和少年的意气。 棠梨十分不解，书里的小人鱼怎么会喜欢陆霖这个负心郎？单说陆霖的长相，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啊！ -- 第134页 难道是小人鱼和人类接触不多，被陆霖的假象迷惑了？ 至于李宝甄，像是被风吹一下都能吹跑，但正是这股瘦弱纤柔之态，需要被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娇宠呵，让她别有一些韵味。 她名字中都有一个“宝”字，可见是被父母疼宠娇养长大的，可是，据书中描写，这样柔弱的女子，竟然撺掇着陆霖取棠梨的心头血为她治病。 不管是陆霖，还是李宝甄，一个看起来光风霁月，一个看起来柔弱惹人怜惜，若不是棠梨提前知道《一胎二宝》这本书，也很难看出这两个人的真面目。 棠梨绝对不会当一条踏脚鱼的，陆霖与李宝甄一道逛街，他们二人应当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也好，这两个人就该成一对，省得祸害其他人。 李宝甄又出了声，“三皇子，我和太子也是来金玉轩看首饰的。不如我和棠姑娘一起去里面挑首饰，您和太子在外面喝杯茶等着我们。” “不必，我们就要走了，你们请便。”陆潜看向棠梨，“走吧？” 棠梨道：“好。” 陆潜和棠梨离开的干脆，只剩下陆霖和李宝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陆霖神色不悦，明明现在他才是太子，可陆潜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丝毫不给他脸面。 还有这位棠姑娘，虽然陆霖是第一次见到棠梨，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他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好像他和棠梨很熟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出现的莫名其妙，陆霖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儿。他不快地挥了下袖袍，收回视线，却见李宝甄还盯着陆潜的背影。 陆霖拧起眉头，“你在看什么？” 李宝甄回过神，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 她双眸半垂，却是不由自主想起陆潜。 陆潜失去储君之位，又离开京城一年时间，经受这么大的挫折，金尊玉贵的太子一下子跌落到尘埃里。 这些经历发生在何人身上，颓废、堕落、情绪崩溃才是常态。 可她在陆潜的身上看不到一丝阴郁和消沉，这一年的蛰伏，让他比以前更峻拔挺立，也更加强大，可以游刃有余的让皇上连发两道圣旨请他回宫，也用最短的时间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经历无数诋毁，他用最体面的一种方式归来，这样的郎君，让人心疼，也让人心动。 只是，如今陆霖才是太子，她也选择接受了陆霖，李宝甄告诫自己要放下陆潜，可她心头的遗憾，无法控住地涌上来。 第一个让她动心的少年，是陆潜，纵然这份爱慕之情近乎消散，可心底的印记还在。 李宝甄忍不住想，如果陆潜没有经历这么多事情，他还是储君，是不是今日陪在陆潜身边的女子就是她？ ＊ 出去金玉轩，陆潜边走边道：“那位李姑娘，是李侯爷的爱女，她自幼病弱，逢年过节才露面，我与她不常见面，不清楚她的脾性。至于陆霖，你可要当心，他不如明面上那般温和。” “我知道啦。”棠梨点点头，“我和他们二人并无交集，想来见不了几次面。你才是要当心，你回到了京城，你那几个兄弟肯定不会消停。” 陆潜应了一声好，“别担心。” 当天晚上睡觉前，棠梨细白的双臂隔在浴桶的边缘，她趴在上面，乌黑的长发披在细肩，遮盖着大半细腻肌肤。 书中，她被陆霖和李宝甄所害 ，最终化成泡沫。然而，她不确定这只是书里的情节，还是这些事是她上一世亲身经历过的。 好在这两人最后也没有好下场，被极尽的羞辱和惨死，算是自作自受，替棠梨报了仇。 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这两个人安安分分，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要是他们俩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 这天早朝上，皇上要把户部的差事交给陆潜，陆潜拒绝了，眼看陆潜没有应下，皇上心里的猜疑散去。 陆潜有了得闲的时间，把棠梨约出来见面。 他薄唇扬起，“甜棠，明天我要去探望外祖母，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顾家？” 这么快呀！棠梨突然紧张起来，“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 陆潜戏谑地道：“外祖母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甜棠呢？” 棠梨抿唇笑起来，“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陆潜含笑道：“在我眼里，你比西施更好看。” 啧，陆潜说情话的功夫见长啊，不过棠梨也是姑娘家，听到这种话自然很高兴。 “ 你别逗我啦。”棠梨把手放在陆潜的手臂上，晃了几下，“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顾家是你的外祖家，我很想和她们见面，可是，陆潜，我真的有点紧张和害怕。” 棠梨的心情，陆潜可以理解，他懒洋洋的逗着棠梨，“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母妃不在世了，那你要见的就是外祖母和舅母她们。” 丑媳妇，棠梨眸子瞪圆了些，“我哪里丑了？” 她又戳了下陆潜的胳膊，“刚刚还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会又说我是丑媳妇！” 陆潜被她这番娇气的话逗笑了，反握着棠梨的手，把她素白的小手握在掌心，“好好好，我们甜棠不丑，是我说错话了。” -- 第135页 棠梨的樱唇不由得往上扬，笑出声来，笑声清脆，“ 我是开玩笑的啦。” 几句玩笑话过后，陆潜继续之前的话题，“舅舅他们是武将，外祖母和舅母也是豪爽刚毅之人，可顾家人挺随和的，你是我喜欢的姑娘，你还这么好，他们不会为难你的。甜棠，你早晚要和外祖母见面的，这次不去可以，可你不能一直让我一个人去吧，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准备？” 棠梨抿了抿唇，“这哪能说得准啊？再说了，去见你外祖母之前，我总得裁几身衣裳、梳妆打扮一下才行啊！” 陆潜挠了下棠梨的手心，“喜欢的姑娘不陪着我去见外祖母，我可太可怜了！你莫不是不想给我一个名分？” 听到这话，棠梨噗嗤笑出来，“ 好了，我答应你，下次好不好？你下次去顾家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去。” 陆潜：“好，你可不能反悔，不然……” 棠梨接过话，“不然怎么？” 陆潜墨眸生笑，“不然就要亲我一下。” 棠梨脸红了红，哼，陆潜这个大坏/蛋，脑子里总是想着这种事情。 陆潜去了顾家，大海星还在军营训练，棠梨没事做，话本子也看烦了，又带着游鱼去逛街。 她不缺银子，也买下了几间铺子，可京城这种寸土寸金之地，做生意不容易，她也没有从商的经验。是以，棠梨不急着把铺子开起来，她打算多了解些情况、多掌握些经验。 这条街上的商铺，棠梨一家挨着一家进去，买东西是其次，主要是打听做生意的情况。 就这么进去几间铺子后，又到了金玉轩。 金玉轩的掌柜一看到棠梨，迎上来，上一次陆潜与棠梨一道来买珠钗，金玉轩的掌柜自是不敢怠慢棠梨，“棠姑娘来了，棠姑娘快进来，这几天新来一批首饰，棠姑娘刚好可以挑些带回去。” 掌柜的又问道：“棠姑娘是要去上面的包间，还是在下面看首饰？” 走了不少路，棠梨有些乏累，“就在下面吧。” 金玉轩的掌柜把棠梨引进屏风后面，给她上了茶，又让伙计把新来的首饰拿过来，供棠梨挑选。 说来也是巧，棠梨正在挑选首饰，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不多时，又有一个女子进来屏风后面。 那女子，正是李宝甄。 棠梨不由得感叹，李宝甄不愧是书里的女主角，女主光环就是这么大，她来金玉轩一次，就能和李宝甄碰上一次。 第64章 小人鱼找爹爹（六） 她是我的女儿…… 秦氏的生辰快到了, 李宝甄来金玉轩给秦氏挑一支珠钗。平日这等事情不需要她亲自操办，然这是秦氏的生辰，怠慢不得。 李宝甄进来金玉轩, 踏上木阶上去楼上包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楼屏风后面的棠梨。 她脚步一顿, 待看清棠梨的身影时，她转身下楼, 去到屏风后面, “这不是棠姑娘吗？” 不知李宝甄为何要与她搭话, 棠梨扫了她一眼，没有出声，继续挑选首饰。 无论书里的内容棠梨有没有亲身经历, 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李宝甄并非和善之人。 为了自己活命，李宝甄撺掇陆霖剖取小人鱼的心头血，可见此人心肠毒辣，棠梨懒得和李宝甄有太多接触。面子上能不能过得去, 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棠梨不搭理她, 李宝甄面露不悦，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 不过是攀附上陆潜这根高枝, 便这么不识眼色,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李宝甄收敛面上的鄙夷，“棠姑娘, 我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吗？” 棠梨道：“随便。” 李宝甄又出了声，“棠姑娘可是在挑首饰？” 棠梨神色淡淡，“是啊, 你不是看见了吗？” 李宝甄一噎，捏了下手里的帕子，“上次和你见面，没来得及和你说些话，这次我们又见面了。既然三皇子看上了，你我送你根珠钗吧。” 棠梨有些无语，前面有一个王言遥，现在又来一个李宝甄，这些人怎么都爱上赶着送她珠钗？ 如果她们是真心实意送她珠钗，她收下也无妨。然而李宝甄方才的话，听着并不让人舒服。 棠梨拒绝道：“李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了。” 出身环境的影响，念一海的鱼虾都很纯真，有什么说什么，棠梨也是直率的性子。而李宝甄和她不熟悉，过来和她搭话，肯定不是为了叙旧，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棠梨对着一旁立着的伙计道：“把这些首饰包起来送到宅子里，游鱼，你把银票给掌柜的送去。” 李宝甄看向案几上摆着的首饰，摆了好几个首饰盒子，里面的珠钗和步摇样式新颖别致，做工精细，加起来要上千两银子。 棠梨家世低微，哪里有资格买下这么多首饰！ 李宝甄陡然出声，“棠姑娘，三皇子不喜奢靡浪费。” “所以呢？”棠梨眉头微蹙，陆潜不喜奢靡，与她有什么关系？ 棠梨如此“不上道”，李宝甄也就不做面子功夫了，她说话的口吻透着毫不掩饰的高傲，“你初来京城，被繁华富贵迷了眼，实属正常，可是，你拿着三皇子的银子招摇铺张，动辄买下这么多贵重的首饰，可曾为三皇子着想过？时间久了，三皇子是会厌弃你的。姿容只是一时，有心思打扮自个，还是做些正事比较好。” -- 第136页 李宝甄高高在上，对她说教，脑子是出问题了吗？ 棠梨讥诮的道：“李小姐，听别人说你身子骨弱，但我怎么瞧着，你脑袋也有些问题啊！是谁告诉你我花的是陆潜的银子？” 棠梨嘲笑她脑子有毛病，还没有人当着李宝甄的面，说过这么重的话，李宝甄脸色沉下来，生起一股怒火，“ 难道我说错了吗？瞧瞧你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珠钗，哪一个不是上等之物？若不是三皇子把你带回京城，你怎么能买下这些东西，又怎会享受如今的好日子！” “三皇子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他不把你做的这些当回事儿，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不可奢靡，不可侍宠生娇，败坏三皇子的清誉。你若不收敛，日后三皇子妃进府，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不是没有贵女对陆潜明里暗里表明情意，陆潜从来不曾对这些贵女另眼相待。可是，陆潜去到念一海不过一年时间，便把棠梨带回了京城，棠梨的姿容还是如此的出众。 她没有被陆潜另眼相待，棠梨却做到了，像是有一根刺扎进了李宝甄的心尖儿，她不受控制的心生嫉妒。 棠梨是哪里比她好，为什么陆潜喜欢的姑娘是棠梨？ 所以，今日见到棠梨，李宝甄忍不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棠梨好笑的勾起唇角，“李小姐是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另有想法，觊觎未来三皇子妃的位置呢！” 李宝甄脸色一变，如果这些话传出去被陆霖知道，可就不妙了。 李宝甄身边的丫鬟紫檀提高音，尖锐出声：“棠姑娘，我家小姐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礼数，难怪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 棠梨面色冷下来，“那你又是什么人家的姑娘，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平日其他姑娘都要巴结李宝甄，棠梨却不把她的丫鬟放到眼里，李宝甄皱起眉头，看来棠梨不是好拿捏的性子。 “棠梨，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别仗着三皇子的喜欢，不知天高地厚。”李宝甄面露不屑，还有几分得意和自大，“如果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三皇子，你猜他会站在哪一边？” 要不是翻白眼不好看，棠梨这会儿只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故意道：“哎呦，我好害怕呀！你去告诉陆潜呀！趁我这会儿有时间，你快去啊！不去的人是癞皮狗！” 游鱼顺着棠梨的话说下去，“小姐说的是，癞皮狗又臭又脏惹人嫌。” 李宝甄气得拿着帕子的手直发抖，她奈何不了棠梨，还奈何不了这个卑贱的丫鬟吗？ 她咬牙道：“紫檀，给我扇她的……” 李宝甄最后一个“脸”字还没有吐出来，突然，一道男子怒喝的声音高高响起，打断她的话，“宝甄！” 李宝甄身子一僵，方才的趾高气扬不见了，顿时慌乱起来，她慢慢转过去，“父亲，您怎么在这儿，您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父亲？棠梨顺着看过去，杏眸涌出惊讶，这不是那天扶了她一把的那个人吗？ 原来那日帮了她的人是李宝甄的父亲，这也太巧了吧！ ＊ 李淮危负手而立，眸里涌上隐隐的失望。 再有几日就是秦氏的生辰，李淮危恰好赶上了秦氏这次的生辰，念着秦氏操劳着整个侯府，打理府里的一切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淮危处理过正事，来到金玉轩给秦氏挑些首饰，当做她的生辰礼 。 李淮危甫一进门，就听到了屏风后面李宝甄的声音。 李宝甄的声音，他自是不会认错。起初，他没当回事儿，也没提醒李宝甄，他本打算等李宝甄说完话，再把她叫出来，两人一道给秦氏挑选生辰礼，不曾想，让他撞见了刚才的事情。 他虽没有陪在李宝甄身边，可该有的疼宠和教导都有，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宝甄会背地里说这样的话，话里的高傲与鄙夷尽显！ 他听到了全部的话语，很明显，李宝甄冒犯棠梨在先。 这时，棠梨出了声，“小女见过李侯爷，多谢李侯爷上次出手相助。” 李淮危把视线移到棠梨身上，目光复杂，上次与棠梨见面，棠梨给他的印象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纵然和棠若幽相貌相似，性子却完全不一样。 然而，刚才棠梨的表现，倒是和棠若幽的性情有一二分相像，聪明又灵动，与别人对上，不会让自己吃亏。 眼看李淮危迟迟不发话，李宝甄心里越来越慌，她摸不准李淮危到底听到了多少。 李淮危是她的父亲，可李宝甄是惧怕他的。 李淮危沉着的脸色恢复平静，看了棠梨一眼，转而对着李宝甄道：“宝甄，你和棠姑娘赔罪。” 李宝甄难以置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的父亲宁愿帮着外人，也不站在她这一边，她给棠梨赔罪，她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李宝甄泫泫欲泣，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恨上了棠梨。 李宝甄没有动静，李淮危又是一沉声，话语不容反驳，“宝甄，给棠姑娘赔罪。” 李宝甄眼眶立马红起来，她被丫鬟搀扶着，“父亲，您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我没有错，我是好心提醒，她不听就算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李宝甄脸色越发苍白，将大半身子靠在旁边的丫鬟身上。 -- 第137页 那丫鬟急忙求情：“侯爷，小姐本就身子弱，不能受气，小姐才是您的女儿啊，您别逼着小姐赔罪啊！” 李宝甄虚弱无力的模样，“紫檀，咱们回去。” 李宝甄被搀扶着出去金玉轩，见状，李淮危拧了拧眉，最终还是随她去了。 李宝甄的把戏，棠梨怎会看不出来？ 李宝甄指责她的时候，颇有精神，被别人撞见了，立马就不舒服了。 她不赔罪就算了，正好，棠梨也不稀罕她的赔罪。 李淮危：“棠姑娘，宝甄打小身子骨就弱，她娘娇宠着她长大，有求必应，生怕她受一点儿气。我们把她宠坏了，宝甄刚才言语冒犯了你，我代她向你赔罪。” 棠梨心想，李侯爷位居高位，并不仗势欺人，谦和懂理，李宝甄却没有他一分的风度，这两人真的是父女吗？ “侯爷出手相助在先，我又岂会计较这些？”棠梨浅浅一笑，“赔罪就不用了，是我该向您道谢才对。” 棠梨笑起来的模样，和棠若幽更像了，李淮危一时出了神。 棠梨唤了一声，“李侯爷。” 听到声音，李淮危回过神，赶忙应了一声。 棠梨道：“李侯爷，我挑过首饰了，那我就不打扰李侯爷了，我先离开啦。” 李淮危克制着心头翻涌而上的情绪，“好。” 他呆呆望着棠梨离开，他派人打听棠梨的家世，探听到的消息是她住在刺桐镇，父母早逝，与一个哥哥相依为命长大。 从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棠梨不是棠若幽的女儿，可李淮危不愿相信，他有种直觉，棠梨和棠若幽一定存在着关系。 ＊ 陆潜从宫里出来，刚回到府邸，就在府门口见到了李淮危。 “李侯爷。”陆潜走过去，请李淮危进府，吩咐下人上茶，“许久不见李侯爷，我本打算过几日带两个朋友去拜访李侯爷，没想到李侯爷先来我这里了，不知李侯爷登门是为何事？” 李淮危急着知道答案，直言道：“老夫此行，是向殿下打听一个人。” 陆潜把釉色茶盏放下，“侯爷要打听何人？” 李淮危忍不住握紧右掌，急迫的道：“老夫要打听的，是此次与殿下一道回京的棠姑娘，老夫怀疑她是我故人的女儿。” 第65章 认亲（一） 她这是找了一个靠山啊！…… “故人之女？” 陆潜惊讶一瞬, 想起棠梨给他看过的那块玉佩，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危”字，当时他猜想过李淮危是棠梨的爹爹, 可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 他的猜想竟是对的。 如此说来，李淮危就是棠梨的亲生父亲, 可是, 李淮危早有家室, 棠梨一心想要找到的爹爹，竟然有妻有女、位居高位。 陆潜不敢确定，把这个消息告诉棠梨后, 棠梨会是什么反应，这对他的甜棠来说，太不公平了。 陆潜思绪复杂，“李侯爷，你那位故人, 可是一位姓棠的女子？” “殿下知道？”李淮危吃了一惊, “不错，棠若幽就是老夫的那位故人。” 顿了顿, 李淮危声音低下来, “也是老夫多年来爱慕的一个女人。” “老夫见到棠姑娘的第一面, 就觉得她和若幽很相像，她笑起来的样子, 和若幽更像了。” 战场上一贯沉稳镇定的战神，此刻却是无比紧张，李淮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殿下，棠姑娘是若幽的女儿吧？” 陆潜盯着李淮危，片刻后道出实情：“李侯爷，甜棠不仅是棠伯母的女儿，她也是你的女儿。” 李淮危身子一僵，除了震惊，一时间再没有其他反应，“她是老夫的女儿？” 李淮危飞速回想起他与棠若幽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时隔十六年，他还记忆犹新，夜深人静回想起与棠若幽在一起的情景，这是他唯一的慰藉。 李淮危嘴唇发干，喉咙也涌上浓浓的苦涩，“若幽，若幽当年离开我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她怀了身孕！我…我不知道她怀了我的骨肉。” 李淮危的心头覆盖满满的懊悔、自责、遗憾和后悔，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宛若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头，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十六年来，他却一直不知道棠梨的存在。 若不是他这次回到京城遇到了棠梨，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棠梨的存在。 听闻这番话，陆潜暗叹口气，果真是天意弄人，“李侯爷，甜棠确实是你的女儿。当年棠伯母回到念一海，生下甜棠，抚养甜棠长大。甜棠手里有一块和田玉佩，是棠伯母留给她的信物，玉佩上面刻着侯爷的名字，侯爷若是不相信，看了那块玉佩便知真假。” 李淮危低声道：“不用看了，我确实给过若幽这样一块玉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棠若幽还留着这块玉佩。 这么多年，他错过了太多太多，李淮危痛彻心扉，“殿下，老夫想找阿梨聊一聊，可以吗？” “侯爷是该找甜棠聊一聊。” 陆潜沉声道，棠梨想要找到爹爹，陆潜是知道的，“甜棠今日就在府里，我与侯爷一道过去。” ＊ 见到李淮危时，棠梨愣了愣，“李侯爷，您怎么来了？” 李淮危刚欲出声，陆潜走到棠梨，声音温柔，“甜棠，你不是一直想找爹爹吗？” -- 第138页 这句话给棠梨的打击太过巨大，等反应过来陆潜话里的意思，棠梨眸子瞪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陆潜握上她的手，轻轻安抚着，“甜棠，别怕，有我在。如果你不想与李侯爷见面，我来把他打发走；如果你想与他聊一聊，我在外面等着你。” 少女卷翘的睫毛慢慢变得湿润，眼眶也泛起了红，棠梨克制着心底的情绪，缓缓抬起眸子，“陆潜，你在外面等着我吧。” “好。” 李淮危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我就在外面，别难过，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 ＊ 陆潜出去前，示意游鱼和其他下人退出去，屋里只剩下棠梨和李淮危二人。 李淮危嘴唇翕动，面前的少女是他的女儿，可他没有陪在她身边一天，愧疚和自责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阿梨，我……” 相比李淮危，棠梨此刻的情绪却很是平静，“陆潜说，你是我爹爹。” “是，阿梨，我是你爹爹。”李淮危赶忙道。 棠梨又道：“我娘给我留了一个玉佩，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李淮危摇头，“看着你，我就很确定你是若幽的女儿。” “当年，我只是一个副将，你娘是关内小镇上的医女，战情急迫人手不够时，你娘会过来帮忙，有一次我受了伤，是你娘救了我，我和你娘也是这么认识的。” 李淮危寥寥几句话，棠梨却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场景，大漠苍茫，兵戈铁马，烽火杀伐，军营里不断有伤者被抬进来，棠若幽身为医女，救死扶伤是她的职责，她遇到了李淮危，救了李淮危，两人就此结缘。 “阿梨。”李淮危声音透着颤栗，艰难的问出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你娘亲她…她是不是不在了？” “是。” 棠梨回道：“ 我娘在我六岁那年离开了人世。” 闻言，李淮危忍不住踉跄后退几步，恍若整个人一下子苍老十几岁，尽管他早有这样的猜测，可亲耳听到，他还是难以接受。 “ 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却独自一人回到念一海，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每次我提到有关您的话题，娘亲会生气。” 棠梨鼻尖儿一酸，心里的恨意和难过涌上来，她直直盯着李淮危，“如今您有妻有女，您到底把我娘当成了什么？” 威风赫赫的李淮危，此刻浑身的气力被抽走了似的，沧桑又虚弱，他沉沉闭上双眸，眼皮子上宛若有千斤重，缓缓睁开，“ 是我对不起你娘。阿梨，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在我心里，你娘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子。” 棠梨一怔，等着他继续解释。 李淮危叹口气，“宝甄不是我的女儿。” 棠梨惊讶极了，“怎么会？” “我没有骗你。宝甄的母亲，是京城秦家大公子的未婚妻，秦大郎与我同为武将，当年与外敌作战时，秦大郎替我挡了一箭，临终前他把秦氏托付给我，让我替他照顾秦氏。” “秦氏是孤女，她又是秦大郎的未婚妻，两人就快成亲了，便没有顾忌太多，怀上了秦大郎的骨肉。在你娘离开后，你祖母日日催我成亲，我心里装不下其他人，也不愿毁了其他女子一辈子的幸福。不料，没过多久，你外祖母病逝，为了满足她老人家的遗愿，我便和秦氏商量，与她成亲，让她替我应付李家人。” “秦氏一个弱女子要把宝甄生下来，并不容易，是以，她也答应了，我们俩达成了交易。” “这么多年，我与她只有夫妻的名分，我也数次去到刺桐镇寻找你娘，却一无所获。” “可是，我娘说，李家人不同意您迎娶我娘进门，李老夫人嫌弃我娘不是世家贵女，羞辱我娘，让我娘离开你，因为这件事，我娘和您闹了矛盾。后来，她决定再给您一次机会，她去找您，却看到李家上下喜气洋洋的准备您的亲事。” 李淮危苦笑了下，“原来如此。老夫人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我成家立业，于是，我和秦氏达成了交易，与她成亲以便暂时安抚老夫人。没想到，让你娘误会了。” 棠若幽并没有把具体的事情告诉棠梨，是通过棠若幽多年前简单的话语，棠梨自个补全和猜测的，再加上方才李淮危告诉她的内容，棠梨大致能猜出来棠若幽和李淮危之间的事情。 棠梨讥诮的笑了下，“我娘去李家找你，秦氏把她请进府，告诉我娘她怀了你的骨肉，这也是我娘误会了吗？” 李淮危十分讶异，“这是你娘告诉你的？” 棠梨道：“是，我娘亲口告诉我的。” “若你说的不假，那么我娘是误会了，然而，是谁在诱导她误会您，您应该比我清楚！” 李淮危攥紧双掌，秦氏平日贤淑大度，将整个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李淮危长年戍收西北，这么多年，他与秦氏不过见了几次面。他怎么也没想到，造成他与棠若幽分离十六年的的人是秦氏。 李淮危神色狠厉，郑重出声，“阿梨，等我查清事情真相，我会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 棠梨又是鼻尖儿一酸，她不想在李淮危面前流泪，浓长的睫毛垂下，遮掩着眼里的泪珠。 迟到十六年的交代，太迟了，什么样的交代，都换不回她的娘亲。 棠若幽国色天香，走到哪里，都是最亮眼的一抹存在，她生平唯一遇到的打击和挫折，只有李淮危。 -- 第139页 李老夫人看不上棠若幽是个医女，用最恶毒和难堪的话语来羞辱她，棠若幽不是唯唯诺诺的女子，她一气之下与李淮危起了争执。 后来，棠若幽打算去找李淮危说个清楚，秦氏却告诉棠若幽她怀了李淮危的孩子。 当时整个李府正在准备秦氏与李淮危的亲事，棠若幽不得不相信秦氏的说辞。 她失魂落魄离开京城，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为了平安生下棠梨，棠若幽只得回去念一海。 李淮危来刺桐镇寻找她，自然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就这么，棠若幽和李淮危的误会没有解开，一直在错过。 弄清楚全部的事情，棠梨怅惘又难过，若不是秦氏作祟，她的娘亲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李淮危注视着棠梨，心尖犹如被刀割了似的，棠梨是他的亲生女儿，两人却和陌生人差不多。 李淮危喉结滚动，咽下喉舌里的苦涩和痛楚，乞求道：“阿梨，我对不起你娘和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担起父亲该有的责任，可以吗？” 棠梨心绪很乱，秦氏这个罪魁祸首，离间她娘亲和她爹爹的感情，让她的娘亲年纪轻轻抑郁而终。纵然错不在李淮危身上，可与秦氏成亲，是李淮危提出来的，棠梨一时没有办法原谅他。 棠梨轻声道：“让我想想。” 李淮危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他只是道：“好，你想多久都可以。” 李淮危离开后，陆潜进来，眼见棠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陆潜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坐下。 棠梨不愿意说话，陆潜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屋里的气氛很安静，突然间找到爹爹，弄清楚了当年的事情，棠梨很累很累，她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怀念棠若幽。 好在，有陆潜在，让棠梨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香炉里的烟雾袅袅而升，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棠梨回过神，目光落在包裹着她左手的那只大掌。 陆潜关切的道：“还好吗？” 棠梨缓缓抬眸，看向陆潜，“还好，让你担心了。” 陆潜摇头轻笑了下，他揽着棠梨的肩，让棠梨靠在他的怀里，“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甜棠，不管你想不想认李侯爷当父亲，我都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和烦恼，按你的想法来！” 心里的难过渐渐散去，听到这句话，棠梨抿唇笑了一下，李淮危是侯爷，但陆潜是皇子，她这是找了一个靠山啊！ 第66章 认亲（二） 棠梨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要不要与李淮危认亲呢？ 棠梨平静的道：“ 我娘把我生下来, 他就不在我的身边，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即便如今他出现了, 可我娘的死，终究与他脱不了关系。我做不到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把他当成我的爹爹。” “ 他有错，秦氏更是罪魁祸首, 我不想与他认亲, 但我也不想让秦氏母女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荣耀和富贵, 这些本该是属于我和我娘的，我凭什么要白白让给其他人，我要替我娘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看来, 棠梨是打算与李淮危认亲了。 陆潜温声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都支持你。” 棠梨杏眸盈盈漾着笑意，“好。” ＊ 李府，秦氏劝道：“ 宝甄, 待会儿你父亲会回来陪着咱们用膳, 你可别和你父亲闹脾气了。” 李宝甄不大高兴，“娘, 棠梨出身卑微, 父亲宁愿维护她, 都不愿站在我这一边，还让我给她道歉,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父亲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儿？” 听到这话，秦氏脸色一变，下意识喝道：“你当然是他的女儿。” 仿佛声音越大, 越能掩饰心虚。 李宝甄只觉委屈，她拧着眉心，“娘，您干嘛对我发火！” 秦氏脸色也不大好，不知怎么回事儿，她一颗心跳的很快，总觉得要出事。 为了让李宝甄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她和李淮危商量，不要把李淮危不是李宝甄亲生父亲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秦氏听到李宝甄刚才的抱怨，忍不住呵斥了一句，因为她心虚啊！ 秦氏脸色恢复正常，“宝甄，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今个是娘的生辰，你父亲又在京城待不了多长时间，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都先放一放，好不好？” 她拍着李宝甄的手背，“宝甄，等会儿你父亲回来的时候，别和他顶嘴，咱们母女俩能指望的人只有你父亲，等你出嫁了，还要你父亲为你撑腰呢。” 李宝甄“嗯”了一声，她确实只能指望李淮危，不该与他置气。 她打起精神，吩咐紫檀拿过来一个木匣，“娘，这是我送您的生辰礼，您喜欢吗？” 秦氏朝匣子里的金钗看去，“你送什么东西，为娘都喜欢。” “娘的这句话，应该对父亲说才是。”李宝甄笑着道：“也不知父亲会送您什么生辰礼？” 秦氏没出声，脸上却是露出笑，她心里有了打算，这么多年，李淮危虽然和她只是明面上的夫妻，可李淮危身边没有其他女人，趁着李淮危还在京城，她该笼络他的心才是。 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应该早就死了，她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死人呢！ -- 第140页 不多时，看见李淮危大步踏进屋里，李宝甄冲他招手，高兴的道：“父亲，您可算回来了，娘和我都等您很久了。今个是娘的生辰，您给娘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啊？” 看到李淮危回来，秦氏同样是满脸笑意，她起身过来，“侯爷，我来给您更衣吧，紫檀，你吩咐下人上膳。” 李淮危目光冰冷，面无表情，盯着秦氏。 意识到李淮危的反常，一旁的李宝甄不解的道：“父亲，您怎么了？” 李淮危沉声道：“宝甄，你先回去。” 这是出事情了，李宝甄一颗心往下沉，“父亲，我不走，您要说什么，当着我的面说吧。” 李淮危冲屋里的小厮使一个眼色，厉声道：“把宝甄带走。” 李宝甄晃着脑袋，“不，我不要走。” 秦氏慌了，急急出声阻拦，“侯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明知道宝甄身子骨不好，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对着我来就是，何必冲宝甄发火！”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李淮危本不打算让李宝甄知道这些事情，既然这对母女执意，那就如她们的愿。 李淮危冷声道：“十六年前，若幽来李府找我，当时我不在京城。” 秦氏心跳突然快起来，比喧天的锣鼓声还要剧烈，她慌张的道：“侯爷怎么…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李淮危反问道：“你说呢？” 秦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惯是会装模作样，“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会儿事。当年她来到李府，她听说侯爷不在京城，便回去了。侯爷怒气冲冲来质问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淮危失望的闭上眼睛，复又无力的睁开，对着立着的小厮道：“去前厅把小姐请来。” 棠梨与他一道回到了李府，这样的日子，棠梨应该在场。 听到“小姐”二字，李宝甄满头雾水，她不敢冲李淮危询问，转身拉着秦氏的袖子，“娘，女儿才是侯府的小姐啊，这是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是不是父亲在外面有人了？” 秦氏顾不上安抚李宝甄，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姣好的面孔。最近几年，她很少想到这个女人，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有种直觉，李淮危发火，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看到棠梨进来，李淮危冷峻的脸色稍缓，朝着她摆手，“阿梨，到这边来。” 李宝甄狠狠吃了一惊，心里的憋屈重新翻涌上来，“父亲，上次您因为她，训斥了我一顿，您又为何把她请来？” 李宝甄虽不是李淮危的亲生骨肉，可这么多年，李淮危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所有的关怀和疼宠都给予了她，因着身子骨弱，对她更是格外疼宠。 放在平时，李淮危不忍对她说一句重话，可今日，李淮危语气沉沉，“阿梨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来李府，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秦氏脸色煞白，死死的盯着棠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唇翕动，“怎…怎么会？” 棠梨怎么会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棠梨和那个女人又是如此的相像！ 秦氏攥着锦帕的双手不由得颤抖，棠梨的出现，意味着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要瞒不住了，怪不得李淮危会突然提起那件事。 李宝甄亦是满脸震惊，原来棠梨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她只是个假的。到头来，出身卑微的那个人，是她自己，真是可笑啊！ “当年若幽来李府找我，是你欺骗了她，告诉她你怀了我的骨肉，利用我们要假成亲一事，让若幽误会。若幽信以为真，不愿背弃良心来破坏你我的亲事，就此离开京城。” “你这个毒妇，害了若幽，也让阿梨从小没有爹爹。”李淮危低喝道：“秦氏，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和宝甄不薄，当年你不愿改嫁，执意生下宝甄，我给了你不少金银，你也答应过我这只是一个交易，等找到若幽，你便离开侯府，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侯爷，妾身没有。”秦氏矢口否认，“ 妾身没有说过这些话，定是棠若幽误会了。况且，您都不知道她怀了身孕，妾身又怎会知道？” 李淮危怒声道：“你还敢狡辩！” “你不承认也无妨。”棠梨不急不缓出了声，“十六年前，我娘来到李府，府里这么多下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见到过我娘亲。把这些人找出来，再把当年领我娘亲进府与你见面的下人也找出来，便知究竟！” “你敢发誓，你没有对我娘说过那些话吗？” 秦氏目光闪烁，心虚之态尽显，不敢发一个字的毒誓。 见她这个样子，李淮危还有什么不清楚，“ 秦大郎救我一命，我为报恩，照顾你与宝甄多年，不料，却是给了你伤害若幽的机会。秦氏，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李府的主母。” 秦氏难以置信的摇头：“侯爷这是要休了我？” 李宝甄哽咽的劝阻，“父亲，这么多年来，娘要辛辛苦苦打理着整个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常年戍守西北，是娘操持着一切事宜，您不能这么对娘，您这不是要娘的命吗？” 秦氏不再嘴硬，恍若全身的精气神都散去了，“侯爷，当年大郎战死沙场，我怀着宝甄，是您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替您打理侯府，陪在您身边的人是我，不是棠若幽，为何您忘不了她呢！”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李淮危目光锋利，“当年我们二人协商成亲，你为了宝甄，我为了应付老夫人，一旦我找到若幽，这门亲事就作废，我会给你应有的补偿，你也答应了。是你利益熏心，觊觎了不该觊觎的！” -- 第141页 “觊觎？”秦氏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不错，是我告诉棠若幽我怀了你的孩子，您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子，我当然不想让给其他人，我总要为我和我的宝甄打算。” “我欺骗了棠若幽，最初那几年，我日日夜夜睡不好，生怕棠若幽找到你，我和宝甄就要被赶出去。好在，那个女人没福气，我知道她性子高傲，我就是要让她误会，她那样决绝的人，一走就是十六年。你很痛苦吧？ 我是对不起棠若幽，可是，李淮危，这是你欠我的，如果大郎不是为了救你而丧命，我会和大郎成亲生子，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娘。”李宝甄摇着头，满脸泪水，她不明白，今天本是个好日子，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事情呢？ 都是棠梨的错，棠梨的出现，毁了她完整的一个家。 秦氏和李宝甄的哭声在屋里响起，棠梨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你的可怜，不是你作恶的借口，更不是你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借口！” 秦氏突然跪到地上，拽着棠梨的裙裾，“棠梨，我向你赔罪，也向你娘赔罪，我会离开侯府，我会离你远远的，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求求你千万别伤害宝甄，她是无辜的！” “你现在知道李宝甄是无辜的，你和她心安理得享受了十六年的好日子，那我娘呢？她不无辜吗？”棠梨不为所动，神色淡漠，“ 我和我娘永远不会原谅你。明日，你去到东城，把你的恶行说出去，然后带着李宝甄离开侯府，我要让你去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李宝甄苍白着脸，尖叫起来，“棠梨，娘亲已经答应离开侯府了，你别太过分！” 如果全京城的人知道了秦氏的恶行，秦氏还有何脸面待下去？ “我过分？”棠梨讥讽的笑了一下，“我若是过分，就该要了你娘的命。” 闻言，李宝甄身子瑟缩一下，不敢再吭声。 棠梨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这里的一切让她讨厌，她失神的出去李府。 陆潜迎上来，把她抱在怀里，“难过的话，哭一会儿吧。” 棠梨闷声道：“那我眼泪化成的珍珠可要砸在你身上了。” 说着话，她抱紧陆潜，贪恋他身上的温暖，“陆潜，有那么一刻，我想让她为我娘偿命，不管秦氏怎么赔罪，都是不够的。” “不过，我也知道，我娘泉下有知，不会高兴我这样做的。” 陆潜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秦氏被李侯爷休弃，等京城世家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她会被人唾弃，余下的年年日日都会受到惩罚，吃到苦头。” 棠梨闭上双眸，晶莹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可惜，我娘看不到这一切。” 鲛人离世后化成泡沫，棠若幽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了人世。 ＊ 秦氏万般不情愿，她的宝甄还要嫁给太子陆霖，她不能影响李宝甄的亲事和闺誉。 秦氏打算上吊自杀，李淮危早有提防，吩咐下人拦下了她，“ 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你。我欠秦大郎的恩情，这么多年早已偿还，你欠若幽的，不能这么一笔勾销！” 秦氏身子滑倒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凶神恶煞的李淮危，让人止不住的惧怕。 ＊ 游鱼急匆匆进来，“小姐，我听说秦氏去了东城，把她做的丑事都说出来了，好些人气不过，往她身上砸了鸡蛋呢。秦氏有心机，那些世家夫人里，看不惯秦氏的不是少数，逮着这个机会，没少奚落她。” 秦氏当了多年的侯夫人，养尊处优，心高气傲，如今，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脸面踩到地上，对她而言，确实是尝到了苦头。 棠梨问道：“李宝甄呢？” 游鱼：“李宝甄和秦氏灰溜溜离开了侯府，好像是太子替她们找了住处。李侯爷处事还是挺雷厉风行的，幸亏他没有心软。” 这倒是，李淮危这一点还不错。 至于李宝甄和陆霖，这一对就锁死吧，棠梨倒有些好奇，闹出了这种事情，陆霖还会不会娶李宝甄为正妻。 找到了爹爹，惩罚了秦氏，这些事情终于结束了。当天晚上，棠梨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第67章 最后一个梦 这一世，我们俩要甜到一块…… 棠若幽出现在了棠梨的梦里。 棠若幽还是那样的姣好姝艳, 和棠梨记忆中的模样一样。 棠若幽朱唇勾起，温柔的摸着棠梨的脑袋，“娘的小阿梨。” “娘, 我好想你啊！”棠梨眼眶红红的，顾不上流泪, 紧紧抱着棠若幽不放，生怕她消失不见, “我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娘了。” 棠若幽同样红了眼眶, “娘亲也想你, 娘身子不中用，没能一直陪着你，是娘对不起你。” “娘, 您不要这样说。娘，我找到了……”，棠梨顿了一下，“找到了他。” 棠若幽语气平静，“你口中的他, 是指你的爹爹吧！” 棠梨惊讶极了, “娘亲知道呀？” “你小的时候，想方设法从我这里打听你爹爹的消息, 我发了几次火, 你便懂事的再也不提他了。可我知道, 你想找到他，想为娘讨一个公道。” “我不把我和他的事情告诉你, 是不想让你卷进去这些纠葛。加之你身份特殊，不是寻常人类，留在他身边, 我担忧你的安危，便没有在你面前提起他。” -- 第142页 棠梨有些难过，“ 我以为他是个负心郎，辜负了娘亲，可找到了他，才知道他也被秦氏欺骗了，您也被秦氏欺骗了。您和爹爹中间存在许多误会，我对他有埋怨，却也觉得他可怜。要不是秦氏作祟，您会和他白头偕老，您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 棠若幽：“对于你爹爹，我已经放下了，有缘无分，强求不得，我们俩太过高傲，又太过执拗，闹了矛盾谁也不肯低头，便是没有秦氏从中搅和，我和他也不一定能够走下去。” “娘唯一后悔的，是活着的时候没有释然，郁结于心，毁了自己的身子骨，早早离开了你，最后吃了苦头，却是我的小阿梨。”棠若幽哽咽的道：“娘很想很想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啊！” 棠梨忍着难过，轻轻擦着棠若幽脸庞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娘，您别哭，我很健康，我力气可大了，也很快乐，还有大海星以及念一海的小鱼小虾陪着我长大，我不孤单的。” 她的阿梨总是这样，在很小的时候，便懂得安慰她了。棠若幽心里暖暖的，“好，娘不哭了，你也不哭。” 棠梨点点头，接着道：“娘，秦氏也受到了惩处，她挟恩以报，想要留在爹爹身边，想要让自己和她的女儿过养尊处优的日子，这些，她都得不到了。可我觉得远远不够，她受的苦头，不足娘的千分之一。” “你外祖父常说我性子胆大高傲，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现在觉得，我不如你胆大。”棠若幽想起往事：“归根究底是我与你爹爹彼此不够信任，我信了秦氏的一面之言，我也太过胆怯，不想亲耳听到你爹爹与她成亲的消息，没有去向你爹爹求证，造成了无法挽回的误会。” “可你不同，你替娘亲讨要了一个说法，让娘亲明白了真相，娘释然了。” “至于秦氏，她当了十多年的侯夫人，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亲生女儿太子妃的位置也没了，秦氏的几个兄弟也不是善茬，没了希望和依靠，秦氏后半辈子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有她苦头吃呢。”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她现在死在我面前，我除了笑几下，又能得到什么呢？” “她受到了惩罚，就够了。阿梨，不要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娘只希望你好好的。 “阿梨，娘亲还想对你说一声谢谢，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谢谢你替娘讨要了一个公道，也谢谢你这么的聪明可爱又坚强。” 棠梨抿唇笑了笑，在棠若幽的怀里撒着娇，“娘，你干嘛和我客气呀！我也希望娘好好的。若是有下一世，希望娘能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对了，娘，我前一段时间梦见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和您长得好像啊，他是不是我没见过面的外祖父啊？” 这时，一道男声突然从棠梨的身后响起：“小阿梨，这会儿才想起外祖父？” 棠梨一怔，转身看过去，惊讶极了，“白胡子爷爷？” “叫外祖父。” “原来…原来您真的是我的外祖父啊！”棠梨眉眼弯起来，漾着惊喜，“外祖父，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又为什么会梦到那本奇怪的书？” “ 出现在你的梦里，是外祖父想要见一见我的乖孙女长什么样子，我的乖孙女很漂亮，也很聪颖善良，你可千万别像你娘亲那样，放不下一个男人。” “至于这本书，是外祖父的私心，不忍心看你经历书里的事情。外祖父的小阿梨，不应该吃那些苦头。” 棠若幽补充解释，“当年你外祖父带着我和你舅舅来念一海定居，途中起了风浪，你外祖父为了救几个落水的孩子，不幸丧了命。你外祖父恩德深厚，有缘到了天界，透过生死镜，知晓了你上一世的劫数。然天机不可泄露，你外祖父不方便直接告诉你，于是编了一本书，让你从中领悟。” “原来是这样啊！”到了此时，棠梨才弄清楚，她不是无缘无故做这些梦的，这些事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上一世，她并没有这样幸运，陆潜也早早的不在人世了，被陆霖所害，葬身于念一海，死后还不得安宁。 棠梨心绪复杂，心疼陆潜前世的遭遇：“多谢外祖父提醒我，让我不必再经历一次。” 时间过的很快，棠若幽恋恋不舍盯着棠梨，“阿梨，李淮危位高权重，杀伐果断，有他替我照顾你，我彻底放心了。阿梨，你有喜欢的郎君吗？” “有。”棠梨露出小梨涡，“娘亲，是陆潜，他是皇子，他有时很冷厉，可在我面前，他一直很温柔，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甜甜的回忆和惊喜，我喜欢他。” 甜甜的回忆和惊喜，听到棠梨这样说，棠若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娘亲希望你能与他两情相悦，彼此信任到白头，不要像我和你爹爹这样固执和骄傲。等你亲事定下了，也给大海星相看个好姑娘，大海星性子皮，你得找一个能够管得住他的姑娘。” 棠梨轻轻点头，“娘，大海星现在可有出息了，他在军营里训练呢，他想当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 “好，好！”棠若幽无比的喜悦，“你们都是好孩子，娘为你们感到骄傲！” 棠若幽叮嘱道：“还有，阿梨，你是鲛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棠梨好奇问道：“娘，爹爹知道你的身份吗？” -- 第143页 棠若幽微微一愣，沉默一会儿，“我没有告诉过他，可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棠梨暗叹口气，老天爷真会给他的爹爹和娘亲开玩笑，在他爹爹的心里，对娘亲的喜欢，可能比娘亲知道的，要多很多。 当年的战神李淮危，这么多年来，也上了年纪了，棠若幽回想起她与李淮危的初见，觉得十分遥远，可又觉得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罢了，误会没办法消弥，错过就是错过了，她道：“阿梨，娘亲和你外祖父该走了。” 棠梨不舍的看着她，“娘，我以后还能梦到您与外祖父吗？” 棠若幽微笑回道：“阿梨，你会有自己的日子，会有自己的境遇，不管娘亲在哪里，都会一辈子想念着你、喜欢着你。” 棠梨明白了，她不会再梦到娘亲和外祖父了，“娘，我下辈子还想当你的女儿！” 棠若幽好看的眼睛里含着泪，“好。” —————— 叽叽喳喳的鸟鸣从轩窗进来，棠梨缓缓睁开双眸，看向窗外，天亮了呀！ 回想起昨夜的梦，棠梨所有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她不会再时时刻刻心怀仇恨，她依旧思念棠若幽，但也不会再有感伤和遗憾，因为她知道，娘亲最喜欢她了，娘亲会一直一直喜欢她。 游鱼端着银盆和香膏进来，“小姐，都日上三竿了，三皇子在厅堂里等着您呢。” “呀，我把陆潜给忘了。”棠梨利索的下榻，大海星去到军营有一个月了，她和陆潜约好去军营看望大海星。 盥洗更衣后，天气越发炎热，棠梨鬓发尽数挽起，只簪了一支步摇，她穿一身蓝紫色的纱裙，纱裙层层叠叠，绣纹精美，勾勒出她纤细如柳的腰肢，淑雅又不失娇妍。 棠梨出来的时候，见到陆潜手边摆着茶盏，他正在低头翻阅棠梨平日看的话本子。 昨夜梦境的影响，一看到陆潜，棠梨就心生欢喜，“有没有等急呀？” 闻声，陆潜放下话本子，抬眸看过来，“等你，怎么会着急？” 棠梨唇角扬起笑，“陆潜，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娘亲，也梦到了我外祖父，我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陆潜静静听着，棠梨眨眨眼睛，接着道：“我又梦到，上一世我吃了很多苦，你也吃了很多苦。” 书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陆潜那些让人心疼的遭遇也是真实存在的，好在，这一世还有机会。 陆潜含笑道：“那咱们俩苦到一块儿去了，也挺好的。” 棠梨跟着笑起来，“你这是苦中作乐。” 如若有前世今生，陆潜不清楚他和棠梨的上一世是怎样的情形，但这一世，他不会让棠梨受一点儿委屈。 他把棠梨拉到身边，让棠梨挨着他坐下，“上一世咱们俩苦到一块去了，这一世……” 他还没说完，棠梨接过他的话，笑吟吟的道：“这一世，我们俩要甜到一块儿去！” 第68章 何不让皇上为您赐婚 陆潜潜和棠梨梨很…… 棠梨与陆潜今日要去军营看望大海星, 知晓大海星贪吃，棠梨准备了酱牛肉、卤猪蹄和各类小菜、点心。 一看见棠梨，大海星激动的跑过来, “甜棠，殿下！” 大海星来到军营有一个月了, 以前他又高又白，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 可现在的大海星, 站在棠梨的面前, 脱胎换骨般，多了几分硬朗和坚韧。 棠梨心疼的道：“哥哥，你晒黑了, 你也瘦了好多啊！” 大海星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小白脸，需要吃软饭，黑一点也不怕。” “哥哥，你眼角怎么也是青的？”棠梨十分担心，她拉过大海星的胳膊, 说着话就要扒开他的袖子。 大海星避着她, 不让她看，“陆潜在这儿呢, 你注意点。” 棠梨抿着唇, “他不会误会的, 哥哥，你让我看看你胳膊, 不然我不放心。” 大海星眼角有伤痕，嘴角也有青肿，来军营一个月, 怎么就受了这么多的伤？ 见棠梨板着小脸儿，大海星明白棠梨这是生气了，他安抚道：“甜棠，哥哥不瞒你，我确实受了点儿伤，可都是小伤，过几日就痊愈了，你别担心。” 棠梨急忙问道：“哥哥，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大海星：“怎么会有人欺负我，这里的将士和将军对我挺照顾的。我是平时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我以前没有练过武，身子不如别的将士强壮，只得每日多训练一会儿，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甜棠，我皮糙肉厚，耐打耐摔，你别担心我。” 棠梨知道大海星这是在报喜不报忧，还未到招兵的时候，虽然托陆潜的关系把大海星送进了军营，可这层关系并没有宣之于众。在这里，大海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资历、能力、武功和才智都不如其他将士，自是要吃许多苦头，不会有大海星说的那么轻松。 何况，训练受伤，怎么会伤到眼角和嘴角，这明显是有人欺负了他。 既然大海星不想让她担心，棠梨便没有表现出来，她把食盒打开，“哥哥，我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你快尝一尝好不好吃。” “肯定好吃。”大海星用力嗅了一下，“香，太香了，我可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东西了。” 在军营里，大海星一没背景，二没资历，好东西进不到他的嘴里。再者，他只能趁着用膳的时候多训练一会儿，每次他去打饭，都是些残羹冷炙。 -- 第144页 看着大海星狼吞虎咽，棠梨给他倒了盏茶水，“哥哥，别急，慢点吃。” 棠梨看着他，“哥哥，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大海星想了想，“喜欢。哪怕每一天都流了许多汗，完不成训练还要饿着肚子，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在这里，我有无穷的精力和往前冲的劲头，不管多么辛苦，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都是高兴的。” 棠梨依然担心大海星的身体，但听到这番话，她更多的是安心与放心，大海星找到了想要为之奋斗和拼搏的目标。 棠梨笑吟吟夸赞道：“那就好，哥哥，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下次我还带好吃的来看你。” “我是最棒的，那陆潜呢？”大海星转头看着陆潜，打趣道：殿下会不会吃醋？” “ 当然会。”陆潜戏谑的道：“这不我就把你送到了军营里，你一个月也见不到甜棠一次。” “哈哈哈。”大海星高声笑起来，开着玩笑，“ 怪不得你答应的这么利索，原来是早有预谋！” 等大海星吃饱喝足，大海星说起正事，“甜棠，你快把秦氏和李侯爷的事情说给我听听，这几天，我听一些将士提到了，他们说，李侯爷是你的亲生父亲，真的假的？甜棠，你找到爹爹了？” 秦氏心肠狠毒，颇有心机，她不得不去东城把恶行公之于众。东城是整个京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当时围观的人有好几层。 李淮危又把秦氏母女赶出李府，真正的侯府小姐也出现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闹得沸沸扬扬，那些世家权贵都知道了这些事情。这不，连军营这样封闭的地方，也都知道了。 “是。”棠梨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了大海星，“秦氏受到了惩罚，余下的年年月月她都要承担这些后果，娘亲也托梦给我，说她释怀了，让我们俩平平安安的，娘亲还让我给你相看一个好姑娘，最好是能管得住你的姑娘。” 听到最后一句话，大海星脸微微红，“娘还说了这件事啊！不过，要让娘失望了，不当上将军，我才不成亲。” 棠若幽把大海星带回念一海，抚养他长大，他也跟着棠梨一道称呼棠若幽为娘亲。 “难怪娘给我取了李辰星这个名字，李为姓，原来与李侯爷有关。”大海星明白了，他接着叹口气，“甜棠，娘怎么没给我托梦啊，我也好想娘！” 棠梨笑着道：“许是娘看你最近训练辛苦，不忍心去到你梦里打扰你休息。” 大海星：“有道理。” 棠梨临走前，大海星郑重的对陆潜道：“殿下，我顾不上甜棠，甜棠就要托您照顾了。” 大舅子的嘱咐，陆潜岂敢不从？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甜棠，你也在这里安心训练。” 离开军营后，棠梨这才表露出担心，“哥哥以前没心没肺的，第一次去安溪县的时候，他还被一个姑娘骗走了荷包里所有的珍珠。” “这些事情恍若才发生不久，可哥哥就长大了，懂事了许多，有了担当。如果他待在念一海，他会一直无忧无虑下去的。” “我也明白，他是为了我才来军营的，他想承担起兄长的责任，他想成为一个可以保护我、让我能够依靠的兄长。可我不知道对他来说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次见到大海星，陆潜亦是有这种感觉，“为在意的人奋进拼搏，我觉得他心里是高兴的。再说了，辰星他是从军的好苗子，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你不要太担忧。” 棠梨点点头，“你说的是，我这是关心则乱。” 为了让棠梨高兴，陆潜又道：“方才高将军告诉我辰星表现的很不错，他刚进军营的时候，每次训练都跟不上，后来他每日多挤出时间刻苦训练，肉眼可见的进步许多，别人练一个时辰，他就练两个时辰，别人练两个时辰，他就多练四个时辰。高将军还夸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是学识低了些，不然各方面都没有短板。” “真的啊？我就知道哥哥很厉害！”自家哥哥被夸奖，棠梨高兴坏了。 棠梨又问道：“可是军营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啊？” 陆潜：“甜棠，军营不是外面，有武力有威望有资历，才能被将士们尊敬，大海星是被我安排进去的，他没有功勋，看不顺眼他的将士不是少数。” “是有一些人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大海星能够应付，这里，是他历练的场所，身为将士，他总归是要上战场的，他受的每一处伤，都会是他日后的保命符。” “我明白了。”棠梨柔声道：“下一次我要亲手煮鸡汤给哥哥补身子。” 陆潜勾了勾唇，“我也需要喝我们甜棠煮的鸡汤。” 棠梨狡黠的道：“你身子骨好着呢，哪里需要补啊？还是说，你身子有问题？” 陆潜玩味的逗着她，“有没有问题，你以后就知道了。” 唰的一下，棠梨一张脸红起来，化成人形后看了不少话本子，她也懂得了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当然明白陆潜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潜还要守孝一年多呢，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棠梨微微鼓唇，掩饰着羞赧，“我不和你说了。陆潜潜，我看你身子好着呢，不需要喝鸡汤。” 陆潜潜？陆潜好笑的道：“这个名字也不错，和棠梨梨正是相配。” 他故意停顿一下，又道：“梨子怎么还不成熟，突然想吃大梨子了。” -- 第145页 什么呀！棠梨嗔他一眼，两靥红扑扑的，“没有大梨子，你也不许吃大梨子。” 陆潜忍不住笑起来，他打算待会回去就让下人在府里多栽几棵梨树，这样等棠梨嫁进来后，黄澄澄的梨子也成熟了，刚刚好。 ＊ 陆霖与外祖家表哥一道出宫办事，恰好看到了不远处的棠梨与陆潜。 陈家二郎指着棠梨，“殿下，那位姑娘就是李侯爷的亲生女儿。” 陆霖看过去，目光透着复杂，见到棠梨的第一面，他便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看到棠梨和陆潜待在一块，总觉得刺眼。 他很清楚，这不是喜欢，他与棠梨相处的次数寥寥可数，他自然不是嫉妒陆潜。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他很早很早之前，早在前一世就认识棠梨了。 陆霖思忖道：“你说，三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棠梨的身份，才把她从念一海带回来？” 陈家二郎低声道：“有可能，我打听过，三皇子是在念一海的时候与棠小姐认识的，三皇子背后有顾家撑腰，这下可好，因着棠姑娘，李侯爷也要念三皇子的恩情。李侯爷素来不插手朝政大事与立储事宜，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旦顾家和李家联手拥护三皇子，殿下，形势可就不妙了。” “当初本该是殿下押送三皇子去念一海，不料最后是四皇子去了。四皇子不中用，几次暗中刺杀三皇子都没能成功。” “如果去的人是殿下，三皇子不会活着回来念一海，首先遇到棠小姐的人是殿下也说不一定。” 陆霖没有出声，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陈二郎说的不假，最初的计划就是他押送陆潜去念一海，然而，临出发前，他新得了一把匕首，他正把玩着，却没拿稳匕首，不下心划伤了自个的手，意外受伤，不得不留在京城养伤。 这才没能去往念一海，也正是这样，错过了与棠梨的相遇。 “殿下，我也查过了，棠姑娘和三皇子虽有情意，可没有出格之举，棠姑娘还是姑娘家。” 陈二郎出着主意，“之前李小姐是李侯爷的女儿，让她当太子妃自是使得。可现在，太子妃之位万万不可落到李宝甄的头上。” “一旦两大武将之家支持三皇子，三皇子岂会没有异心？殿下何不抢在三皇子前面拉拢李侯爷？反正棠姑娘还没有与三皇子定亲，若能让皇上为您与棠姑娘赐婚，有战神李侯爷在，殿下定可高枕无忧，三皇子也就不足为惧了。” 陆霖神色渐渐凝重，“让我想一想。” 第69章 自食恶果 阿梨，谢谢你原谅我这个不称…… 秦氏离开李府, 与李宝甄一道住进陆霖为她们安排的宅子，不过几日功夫，秦氏不复身为侯夫人时的雍容和高傲, 无比削瘦，憔悴不堪。 她长长叹口气, 愁眉不展，“宝甄, 是娘连累了你。” 李宝甄话里带着不悦,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秦氏一愣, 心头的苦涩更加浓烈，她的女儿这是在埋怨她啊！ 这时，紫檀急匆匆进来, “夫人，秦家的大老爷要见夫人。” 秦氏心里一咯噔，又是叹了一口气，“让他进来。” 秦氏未出嫁的时候便成了孤女，没有亲兄弟可以依靠, 所以, 今个来找秦氏的秦家大老爷，并不是秦氏一母同胞的兄弟, 而是她的堂弟。 秦大郎一进来, 连口茶都不喝, 直接道：“ 大姐，你怎么就被李侯爷从李府赶出来了？他赶你走, 你就走啊，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氏气的够呛, “李淮危休书都写了，你还要我怎么做？难不成死皮赖脸留在那里吗？” 现在秦氏不是侯府夫人了，秦大郎也就不给她面子了。 秦大郎不耐的道：“大姐，你冲我发什么火！” “你这样的年纪，被李侯爷一纸休书赶出李府，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你当年做的那件丑事，咱们秦家的清誉都被你毁了！你不要脸面，我还有脸面呢！” 秦氏颤抖着双手，难以置信的道：“你现在冲我提清誉，当初你腆着脸让我帮你在李淮危面前美言几句的时候，怎么不提清誉呢？要不是我嫁给了李淮危，咱们秦家哪有清誉可言！” 秦大郎一朝变脸，李宝甄又生气，又难堪，“舅舅，这些年你们没少从我娘这里讨好处，您不能这么不顾念亲情！” 放在以前，秦大郎肯定不敢冲李宝甄发火，可现在，秦大郎哼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你娘是秦家出来的姑娘，帮衬秦家是理所当然。现在你娘毁了秦家的名声，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十几年来，秦家人都是捧着秦氏，这是第一次这般不给她情面，恍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秦氏沉着脸，“你过来有什么事，说完你就走！” “大姐，之前你告诉我太子和宝甄两情相悦，有意让宝甄当太子妃，我信了你的话，这一年来太子私下办事打点送礼，需要不少银子，我可是送去了不少。我一心为了你与宝甄，不想让太子看不起宝甄的外祖家，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的？” 听到秦大郎厚颜无耻的一番话，秦氏气得直喘粗气，脸色发青，“ 你给太子送银子，又不是我逼着你送的！你当我和宝甄是傻子不成，你哪里是为了我们母女，你上赶着讨好太子，是为了挣那份从龙之功才对！别冲着我和宝甄发火！” -- 第146页 秦大郎不客气的粗声嚷嚷着，“太子手大，需要不少金银，我前前后后给太子送去了二十万两白银，如今打了水漂，我不冲你们发火，冲谁发火？” 秦大郎盯着秦氏，“大姐，要是宝甄当不成太子妃，我这些银子，谁给我补回来？” 秦氏攥着帕子的那只手一直在发抖，离开后李府时，李淮危把这些年她的陪嫁和私产全给了她，可她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再说了，她还要给宝珍准备嫁妆呢。 眼下她和宝甄已经没有了指靠，秦家这些人翻脸不认人，更是靠不住，可秦氏也不能和秦大郎翻脸，不然她和宝甄就彻底没指望了。 从秦氏这里要不到说法，秦大郎转头看向李宝甄，“大姐不出声，宝甄，你来说该怎么办？” 李宝甄眼里闪过浓浓的厌恶和怒火，可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忍着怒意，道：“舅舅，这座宅子是太子为我和我娘准备的，这一段时间，太子也时常来看望我。他也答应过我，会去向皇上请求赐婚的。” 李宝甄不是侯府小姐了，还有个声名狼藉的亲娘，寻常的世家子弟娶这样的女子进府都要仔细考虑考虑，更何况是太子。 秦大郎不怎么相信，“真的？” 李宝甄掩藏着眼底的心虚，“自然是真的。舅舅这些年送到东宫的银子，太子记在心里，太子前不久还对我说，太仆寺少卿告老还乡，正适合舅舅补缺。” 太仆寺少卿，从四品的官职，若能拿到手里，秦大郎岂会不满意？ 他眼里闪过精光，如果李宝甄是在骗他，到时候再来朝这对母女算账也不迟。 “大姐，宝甄，太子是国之储君，便是让我把全部的家产送去，我也愿意。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视金钱如粪土，这些年从李侯爷那里拿了不少银子，可我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照顾。” “如果能拿到这个肥差，我自然忘不了你们的好，如果拿不到，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等秦大郎离开，李宝甄面上的鄙夷和嫌弃毫不掩饰，“娘，你看看舅舅的嘴脸，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和秦家人有太多往来，你不听，现在倒好，还要受他的威胁！” 秦氏有苦难言，是，当初帮衬秦家，一方面她是顾念着亲情，可另一方面，不还是为了李宝甄着想？ 李宝甄不是李淮危的亲生女儿，秦氏自然要拉拢秦家为李宝甄撑腰。 “宝甄，你别生气，是娘的不是，你舅舅短时间不会来闹事了，便是他再上门，我来应付。”秦氏急切问道：你告诉娘，太子真的对你说过这些话吗？他真的会去求皇上赐婚？” 提到这个话题，李宝甄心里的埋怨又多了许多，语气也不怎么好，“他是说过这些话，不过是在事发之前，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被赶出侯府。” “那怎么办？”秦氏焦急的道：“如果你进不了东宫，你舅舅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是娘拖累了你，毁了你的前途和名声。”秦氏懊悔不已，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李宝甄的亲事。 “我一日留在京城，那些人便一日不会忘记这些事情，连带着你也要受影响，你有我这样的娘亲，娘实在是对不起你。要不，我…我去寺庙清修，与青灯古佛为伴，这样，也可以挽回你的声誉。” 李宝甄冷冷看着她，“娘要是想去，就去吧。” 话音落下，她猛然站起身，出去屋子。 李宝甄漠不关心的态度，如坠冰窟，让秦氏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冻结，她只感受到蔓延五脏六腑的心寒。 是，她是一个心肠歹毒、自私自利的人，可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李宝甄啊！即便当初让棠若幽误会她怀了李淮危的孩子，也是想要让李宝甄生下来不用跟着她吃苦。 不，她的宝甄不会这样对她的，不会想着把她送进寺庙的！ 正值炎炎夏日，屋里也没有冰盆，然灼热的日光被隔绝在外，秦氏呆呆坐在屋里，只感受到刺骨的冰冷，经久不散。 她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她这是自食恶果，来自亲生女儿的怨恨，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 从军营回来，与陆潜分开，刚踏进院子，李淮危高大巍峨的背影映入棠梨的眼睑。 棠梨脚步一顿，战功赫赫的战神，背影却透着化也化不开的寂寥与沧桑，他的鬓发间也有几根白发。 这十六年来，李淮危没有一日放弃寻找棠若幽，他也不好受。 棠梨抿了下唇，走过去，“爹，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一声“爹”，李淮危不禁眼眶湿润，喜极而泣，他的女儿终于愿意原谅他这个父亲了。 李淮危滚动下喉结，转过身，“阿梨，我…我来看看你，我让下人收拾好了院子，你想搬回去，随时可以搬回去。你要是不想搬回去，爹也不勉强，李府永远是你的家。” 棠梨浅浅笑了下，“等游鱼收拾好行李，我再搬回去。” 李淮危没有料到棠梨会答应，高兴和愧疚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膛，“阿梨，爹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棠梨实话实说，“爹，我是怨恨过你，可我昨天晚上梦到了娘亲，娘亲让我把一切怨恨都放下。”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梦到过棠若幽，就连他的梦里，棠若幽都不愿意出现。 -- 第147页 刺骨的疼，痛彻心扉，李淮危艰难的开口，“你还梦到你娘说什么了？” “娘还说，她…”，棠梨犹豫一下，才道：“她释然了，让爹也照顾好身体。” 释然？李淮危唇角扬起苦笑，棠若幽是彻底放下了，也放下了他。 李淮危还不到不惑之年，鬓边便有了白发，可见这些年来心里装了不少事，棠梨不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孤独。 棠梨微微叹口气，进去寝屋，取出梨木盒里的玉佩，看了一眼，转身出来。 “爹，这是娘留给我的玉佩，您留着当一个念想吧。” 李淮危颤抖着接过玉佩，玉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是他与棠若幽的定情信物。兜兜转转十六年，这块玉佩重新回到他的手里，那个人却不见了，永远离开了他！ 李淮危思绪复杂回到李府，摩/挲着那块玉佩，思绪不禁飘回从前。 府里的管家匆匆来寻他，在门口张望一会儿，见到他失神的模样，不欲打扰他，可不得不打扰。 “老爷，圣人让您进宫，说有要事与您商讨。” 李淮危回过神，把玉佩收起来，眉头微皱，边关并无战情，圣上突然让他进宫，究竟有何事情要与他商量？ 第70章 拒绝赐婚 不可纳妾，你可答应？ 听闻陆霖来意, 皇上把折子放到案桌上，有几分不悦，“之前你带着李宝甄逛街, 毫不避讳，没过去几日, 你又求朕给你和李淮危的亲生女儿赐婚，李淮危这人最是护短, 便是朕同意, 他也不会同意的。” 陆霖执意道：“父皇, 李侯爷是臣子，只要您下旨，他不敢不从。您是君主, 难不成还要听从他一个臣子的意见吗？” 皇上盯着他，目含失望，“太子，你什么心思，你当李淮危是傻子不成？” 皇上委实不理解陆霖为何执意与李家结亲, “朕已经立你为储君了, 只要你有才有德，不做出蠢事, 无人可以动摇你的储君之位, 你何必这么着急？” 如今的皇上疑心重, 可他当初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成为帝王，是靠自己的计谋和手段走出一条路的, 陆霖所担忧和提防的，在皇上看来根本不必过分在意。 路，他都给陆霖铺好了, 陆潜的存在，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然而能不能走到尽头，陆霖自身才是至关重要的。 陆霖却急着拉拢李家为他提供助力，从而与陆潜抗衡，皇上不但不喜这种行为，还觉得他愚不可及，难当大任。 ＊ 陆霖怎么可能不心急？陆潜回京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逆风翻盘，立下大功，自证了清白，还和李淮危的亲生女儿两情相悦。 陆潜身后有顾家，若再来一个李家，他这太子之位可谓是岌岌可危。 现在的处境，陆霖做不到平心静气，他必须要有所准备，“父皇，母后走的早，儿臣年幼时，常看到您牵着三弟的手，与顾贵妃有说有笑，和睦安乐。当时，儿臣十分羡慕，却不敢上前一步。这么多年来，儿臣没有求过父皇一次，这一次，还请父皇帮儿臣一次。” 若是在往日陆霖打亲情牌，皇上还会心生疼爱和愧疚，可现在明摆着陆霖是故意提到皇后和顾贵妃的，利用父子情，逼迫皇上不得不答应。 皇上无奈的摇头，“霖儿，朕刚才说了，只要你不做蠢事，无人可以动摇你的储君之位。” 点到为止，皇上懒得说太多，“罢了，朕把李淮危召进宫，至于李淮危同不同意，朕可管不着。” 陆潜的外祖家是顾家，满门武将，皇上不想看到陆潜又与李淮危成为翁婿，然皇上同样不想让陆霖与李家结亲。 顾家权势煊赫，顾太后才有底气议论朝政大事，皇上只觉处处受掣肘，不能随心所欲。皇上自以为吃过外戚过大的苦头，是以，不打算重蹈覆辙让李家女成为太子妃，而是打算定下文臣之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再者，李淮危不是唯唯诺诺的臣子，又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若是不答应，皇上也不能逼他同意。 陆霖松了一口气，“多谢父皇。” 李淮危进殿后，发现皇上在等着他。 皇上笑着道：“爱卿找回了亲生女儿，实为一大喜事，朕要恭喜爱卿。这么多年来，爱卿的女儿流落在外，想来吃了不少苦头，朕赏赐给她八匹绸缎及六斛珍珠。” 皇上给棠梨赏赐，李淮危心安理得的应下了，“臣代臣女谢陛下隆恩。” “爱卿客气了。”皇上摆摆手，他正准备开口，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回禀，说是陆潜正在殿外等候。 皇上道：“让三皇子进来。” 闻言，陆霖皱着眉，陆潜怎么赶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莫不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 皇上看着他，“潜儿，你来做什么？” 陆潜薄唇轻启：“儿子刚去祖母宫里出来，过来给父皇请个安。” “你有心了。”皇上点点头。 纵然他克制着心底的情绪，可一旁的陆霖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 父皇有要事与李侯爷商讨，三弟请过安，就先回去吧。” 陆潜眉峰微挑，“太子不走吗？” 他当然不能走，陆霖道：“孤再待一会儿。” 陆潜唇角漾着浅笑，“好久没与太子喝茶话闲了，索性我闲着无事，我等着太子一道离开好了。” -- 第148页 听到这话，陆霖却是高兴不起来，他巴不得陆潜赶紧走，装什么兄友弟恭啊！ 可他明面上一贯是温润如玉的形象，又不能把陆潜赶出去。 内心的郁闷和不满，陆霖只能咽到肚子里。 陆潜在场，皇上不方便明说， 他转头看向李淮危，佯装随意道：“听说李爱卿的女儿及笄了，怕是在爱卿身边留不了太长时间，爱卿可想好给她相看什么样的夫婿？” 话音落下，皇上特意看了陆霖一眼。 陆潜不动声色注意着皇上的动静，顿时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 让棠梨嫁进东宫，是皇上的主意，还是陆霖提出来的？ 联想到刚才陆霖的表现，急着把他赶出去，生怕他多留一刻，陆潜明白了，看来这是陆霖主动提出来的。 陆霖敢打小人鱼的主意，不给他一个教训，就说不过去了。 为官多年，李淮危虽长年不在京城，和皇上打交道的次数不多，然揣摩圣心他自是不差。 皇上没有明说，李淮危却不难明白。 他只装作不知，“皇上，小女初回到微臣身边，微臣应补全十几年来未尽到的责任和关怀，所以，微臣打算多留小女在身边一段时间，不急着说亲。” 人之常情，皇上不好勉强，他也不打算勉强，“这是应该的，你们父女难得相认，你也不必急着回去西北，朕允你在京城多待几日。” 李淮危又是一拱手，“微臣谢陛下。” 又说几句闲话，李淮危带着给棠梨的奖赏出了宫。 陆霖拧着眉，李淮危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这个老滑头拒绝了让棠梨嫁进东宫的提议。 陆霖心急如焚，李淮危是战神，深得百姓拥戴，他不同意，便是皇上都不好迫使他答应。这也意味着，他和李家结为姻亲是不可能了。 他攥紧大掌，最终还是便宜了陆潜。 唯一可以稍稍缓解他忧虑的是，既然李淮危要多留棠梨在府里一段时间，短时间不会让陆潜与棠梨定亲，他还有机会。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一旦棠梨成了他的人，李淮危不同意也得同意。 陆潜还记着刚才的话，临出大殿前，他特意对着陆霖道：“ 皇上与李侯爷要商讨的事情结束了，太子可要与我一道喝杯茶？” 看着陆潜悠然自得的样子，陆霖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陆潜这是故意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还有事，下次吧。” 陆潜扬了扬眉峰，“太子不捧场，可惜了。” 说完话，他径直出去大殿。 只留陆霖脸色发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陆霖的心头，为什么他总是比不过陆潜，什么好处都让陆潜得到了。 皇上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霖儿，李淮危不同意，你以后勿要再提此事，至于太子妃的人选，朕会替你好好选的。” 陆霖不情愿的转过身，“是，父皇。” 棠梨是李淮危的女儿，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会有比她更合适的。 ＊ 陆潜出宫，看见李淮危的马车还在宫门口，他大步过去，“侯爷。” 看到陆潜过来，李淮危并不意外，“出来了。” 陆潜拱手道：“晚辈多谢侯爷方才拒绝了皇上的赐婚，晚辈感激不尽。” 李淮危一手负后，“老夫拒绝圣上的赐婚，不代表就认可了你，也不代表阿梨就要嫁给你。依照老夫的想法，老夫并不想让她与皇室中人扯上关系，她和你不是一类人。” 最后一句话，李淮危加重了语气。 棠若幽没有明确告诉过他，可他见到过棠若幽在水里长出鱼尾巴的模样，棠梨是她的女儿，想来也不是凡人。 陆潜回道：“我知道。” 李淮危一愣，不相信的问出声，“你真的知道，你确定你明白我那句话的意思？” 陆潜眸色坚定，“我知道，我也很确定。不是一类人又何妨，棠梨不嫌弃我，她也是我一辈子想要保护的姑娘，我想看着她无忧无虑、平平安安，所以，还请侯爷放心。” 李淮危锋利的目光如炬，直直打量着陆潜，陆潜坦坦荡荡迎上他的目光，视线很是坚定。 李淮危想，眸色这般坚定的郎君，是会保护好他的女儿的。 如果当初他也这样坚定的要与棠若幽在一起，便不会造成那些悲剧。 自家的好白菜要被猪拱了，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李淮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是男人，我也最懂男人，人心易变，喜新厌旧，最是寻常。你要与阿梨在一起，便不可纳妾，不可有通房，不可背着她在外面胡来，你可答应？” 陆潜唇角微扬，棠梨那条鱼尾巴可有劲呢，如果他辜负了她，最后挨揍受欺负的是他才对。 第71章 恭喜你，等到啦 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 “侯爷, 我答应。” 陆潜的这句回复，不带一丝迟疑。 李淮危没料到陆潜会答应 ，陆潜是皇子, 他方才提出那些要求，是想让陆潜知难而退。 李淮危冷哼一声, “王孙子弟三妻四妾的还少吗？殿下，你这样的身份, 送到你身边的女子不是少数, 你能抗拒的了美色与诱惑吗？” “侯爷, 如果是以前，我不能保证我不会纳妾。”在未来的岳父面前，陆潜并无隐瞒, “可这一年来经历这么多，父子猜忌，兄弟相残，我母妃也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这样的事情不只会发生在我身上, 等日后我有了孩子, 可能也会走上这条路，这并非我所愿。” -- 第149页 “所以, 我不会纳妾。而棠梨很好很好, 我也只想守着她过一辈子。” 这一次, 李淮危倒是无话可说，他能看出来陆潜说这番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李淮危只得道：“但愿你能一直记得今日的话。” 他转身上去马车, 等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陆潜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了。 李淮危有些好笑，故意道：“殿下还有事？” 陆潜厚着脸皮道：“ 我许久未来李府, 侯爷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李淮危哼了一声，喝茶是假，陆潜要和他的宝贝女儿见面才是真。 罢了，他就不做一个棒打鸳鸯的父亲了，李淮危负手道：“进来吧。” 在李府看到陆潜，棠梨过来厅堂，高兴的道：“陆潜，你怎么来了？你和我爹爹在宫里遇见了吗？” “是。”陆潜应道：“皇上召李侯爷进宫商讨事情，恰好我在场，便与李侯爷一道出宫了。” 棠梨点点头，转头看向李淮危，“爹爹，我看您匆匆忙忙就进宫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淮危犹豫片刻，看了陆潜一样，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棠梨，“ 皇上有意给你和陆霖赐婚。” 棠梨眸子不由得瞪圆，一脸惊讶，不是吧，明明这一世她已经避开了与陆霖的相处，都没见过陆霖几次面，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李淮危解释道：“你放心，为父没有答应。之前陆霖对宝甄有意，不过几日功夫，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他以为我李淮危的女儿好欺负不成！” 棠梨不解问道：“爹爹，赐婚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陆霖的意思啊？” 这时，陆潜接过话，“是陆霖的意思，陆霖主动向皇上提起此事。我听到了些风声，便直接进宫了。” 李淮危沉声道：“陆霖外祖家无权无势，他急着找一个助力，以稳固他太子之位。他今日可以为了权势抛弃宝甄，转头求皇上与你赐婚，改日就能为了其他东西，又抛弃你。为父不会把你嫁进东宫的。” 关于这件事，棠梨不怎么担心，“陆霖这是把我们当傻子不成？只是，爹爹您拒绝了一次，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会。” 陆潜出了声，“皇上不喜外戚权力过大，所以，皇上不会允许陆霖与李家结为姻亲的，日后皇上也不会再提及此事。” “是啊，陆霖各方各面并不出众，几个差事他都办砸了，难堪大任。如果把你嫁进去东宫，皇上恐怕要日日提防我李家人生出异心。” 棠梨有些无语，“若爹爹真有异心，何苦这些年一直待在西北！” 陆潜温声道：“李侯爷忠君爱国，世人皆知，即便皇上有疑心，也不会轻易动手。” 李淮危挑了挑眉，陆潜别以为拍了他的马屁，他就能对他看顺眼。 李淮危呷口茶，把茶盏放下，“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了。” 不能惹怒未来的老丈人，陆潜没多说什么，对着棠梨道：“那我先走了，照顾好身体。” 棠梨盯着陆潜离开，望着这一幕，李淮危摇摇头，“阿梨，我就不去了，你去送三皇子出府。” 棠梨一怔，立即露出笑，“谢谢爹爹。” 她能感受到李淮危不欲她和陆潜相处时间太久，可她没想到，李淮危竟然给了她和陆潜相处的机会。 看着棠梨弯弯的眸子，李淮危也忍不住笑起来，“去吧，为父刚才把他赶走，是担心他轻易得了你的芳心，会不珍惜你。” “爹爹，我明白的，您都是为了我好。”棠梨雀跃的跑出去，“那我去送陆潜啦。” 棠梨提裙出去，准备追上陆潜，没走几步，却发现陆潜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 棠梨笑着过去，“你知道我会出来送你吗？” 陆潜眸色温柔，“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来。所以多等一会儿，看看你会不会出现。” 棠梨语气透着轻快，“恭喜你，等到啦。” “其实爹爹也是为了我着想，他不是真的讨厌你的。” “我明白。”陆潜与棠梨并肩而立，边走边道：“如果我有了一个宝贝女儿，有小子敢打她的主意，我也不会高兴。” 棠梨抿唇笑起来，陆潜还没成亲呢，连这件事都想到了。 “所以，以后我爹爹可能会经常对你没有好脸色，你得习惯。” 陆霖勾起唇角，“行，我一定习惯，争取早日抱得美人归。” ＊ 李淮危当着皇上的面拒绝了赐婚，然陆霖并未善罢甘休，这段时间，他出现在棠梨面前的次数多了起来。 棠梨去金玉轩挑首饰，能在铺子里遇到他；棠梨去军营看望大海星，又能遇到他。 这天，刘府的一位小姐办了赏花宴，给棠梨下了帖子，宴席结束，棠梨准备乘马车回去，却发现马车出了问题。 马夫检查一下，“小姐，您等一下，奴去刘府借辆马车。” 马车说话声刚落，只见陆霖又出现了，他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拿着折扇，“ 棠小姐可是遇到问题了，不如棠小姐乘孤的马车回去吧？” 她的马车坏了，恰好陆霖就出现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棠梨讥讽出声，“是遇到问题了，不知是哪个厚颜无耻之徒弄坏了我的马车！” 陆霖脸色不大好看，想他堂堂太子，被棠梨讥讽为厚颜无耻之徒，身为储君的脸面都丢尽了。 -- 第150页 他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再等下去也是耽误时间，棠小姐乘孤的马车回去吧？” 棠梨直接拒绝：“不必了，刘府离我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我走着回去，权当消食。” “对了，太子，这一次就算了，若还有下一次，那我定要把事情告诉我爹爹，让我爹爹找出那个厚颜无耻之徒，好生教训他一番。” 陆霖脸上挂不住，一言不发看着棠梨离开。 他到底哪一点不如陆潜？棠梨宁愿和陆潜在一块儿，也不愿接受他的示好。 ＊ 紫檀进来，“小姐，奴婢让人去请太子，可东宫的太监说太子近日正事缠身，没有闲时间. 李宝甄神色黯然，自从住进这座宅子，她只见过陆霖一面。 紫檀安慰着她，“小姐，您总闷在屋里，身子哪能受得住，外面天色不错，奴婢陪着您出去走一走吧？” 李宝甄岂会不想出去？她在这座宅子里待了快一个月了，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她总要出去走一走。 李宝甄垂下眼睫，“去把面纱拿来。” 带着面纱出去，外人轻易认不出来她，也能少生些事端。 李宝甄刚进去一家香料铺子，只见一位曾与她有过过节的贵女也在铺子里，认出了她。 “呦，这不是李侯爷的女儿李宝甄吗？” 那贵女拉着调子，“不对，瞧我这记性，你哪里还是李侯爷的女儿！” 李宝甄攥紧手里的帕子，低眉敛目，面纱下的脸色看不真切。 如今她不再是侯府小姐，没有趾高气扬的资格，和这些贵女对上，她讨不了好果子吃。 李宝甄沉着脸，转身欲出去，只听身后那位贵女的嘲笑声又响起，“怎么，见了我连句话都不敢说，你是怕见人啊？” “咱们俩素来不合，可当初我不过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就哭丧着脸指责我是故意的，害我被逼着向你赔罪。你有今日，真是活该！” 一而再被落面子，李宝甄喘着粗气，她不虞的道：“ 我是落魄了，可你得意什么，你就确定有朝一日我不会高你一头？到时候你哭着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 那个贵女像是听到了笑话，讥诮的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做梦啊！你能指望的不过是太子，可你不知道吧，太子这段时间两次三番出现在棠梨面前，太子还记不记得你，都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李宝甄身子一僵，宛若浑身的力气不见了，她脸色煞白靠在一旁的丫鬟怀里。 太子要求娶棠梨，不，这不可能！ 第72章 告御状 他这幅皮囊还是有用处的，最起…… 离开李府那段时间, 李宝甄最担心的就是她与陆霖的亲事，为此，她泫泫欲泣对着陆霖, 以退为进，说了一些话来获得他的怜惜。 “殿下, 我身子骨本就弱，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我配不上您, 也不配您对我这般照拂,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样, 我心里也能少难受些，哪一日离开了人世，我也不会拖累您。” 那时，望着李宝甄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模样，陆霖心底的怜惜一时间占了上风, 抱着她, “你别想太多，孤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过段时间, 孤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求父皇赐婚。” 有了陆霖的保证, 李宝甄盼望着她能成为太子妃，恢复往日的尊贵与荣光。 可是, 这段时间陆霖一直避着不与她见面，她信以为真，以为陆霖有事情要处理, 没想到，他背着她去接近棠梨。 李宝甄备受打击，狠狠掐着掌心，当初的情意绵绵，原来都是假的。 她踉跄着冲出去店铺，去了李府。 李宝甄对着李府门口的小厮道：“我要见李侯爷。” 那小厮犹豫一会儿，进去禀告李淮危。 到底是养在身边十六年的孩子，不是亲生父女，也是有感情的，李淮危决定见她一面。 见到李淮危，李宝甄迎上来，含着泪，“父亲，女儿……” 李淮危叹口气，打断她的话，“宝甄，我并非你父亲，你以后勿要这样称呼。” 李宝甄愣在原地，李淮危的这句话，宛若根根利刺扎在她的心上。 她难以置信盯着李淮危，“父亲，我娘是做了错事，可您不能对我这么绝情！一直以来，我把您当成我的亲生父亲，我娘的错，您为什么要迁怒到我的身上？” 李淮危失望的道：“ 你觉得自己委屈可怜，那谁来可怜阿梨和她的娘亲？” 李宝甄一时哑言，半晌，她不甘出声，“说到底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就是嫌弃我，这么多年，您根本就没有照顾过我几日。我知道，您的女儿一回来，您就急着把我和我娘赶出侯府，好为棠梨腾位置！” 李淮危沉默盯着她，养了十六年，竟然养出一个白眼狼。 “你自幼体弱，我难以回京，虽远离京城，也时时担忧着你的身子。你娘总是惯着你，你不想学规矩，就不学，你不想读书，那就少去几日。如今看来，倒是不该一直顺着你的心思来，养成了你不懂事的性子。” “十六年来，我对你爹的承诺，我做到了，你爹的救命之恩，我也尽数偿还了，我问心无愧。宝甄，以后不要再来李府了。” “好，好！”李宝甄颤抖着身子，她含泪的双眸涌上狠厉的光，“您这么绝情，那我也不必记着您的好。” -- 第151页 “李侯爷，我今个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棠梨已经抢走了我的一切，别让她再抢走太子了，否则，你们这是逼我去死。” 恰巧，今日大海星休沐，棠梨去军营把他接回来，到了府门口，马车停下，两人刚下来马车，棠梨便听到了这句话。 李宝甄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别人，可笑至极。 “抢？”棠梨讥讽的笑起来，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李宝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这一切本来就是我和我娘的，抢走别人东西的，是你！你占据了十六年，享受了十六年的好处，还不知足吗？” 棠梨这几句话，宛若一个个巴掌扇在李宝甄的脸上，她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堪，心里的愤恨缠绕而升，“棠梨，我娘对不起你，所以你就要来羞辱我吗？” “羞辱？”棠梨冷声道：“那也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与我何干？” 李宝甄恼羞成怒，“棠梨，你以为太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吗？他接近你，向你示好，不过是看中你背后的李家。他真心喜欢的人是我，你妄想从我手里抢走太子，也妄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难怪这俩人是《一胎二宝》这本书里的男女主，一对极品，一个自私自利，整天想着利用别人，一个愚不可及，趾高气扬，最是相配。 棠梨不在意的道：“那感情好，你快点让太子把你娶进东宫，你们俩凑成一对挺好的，别总出来污染别人的眼。” “还有，如果你能见到陆霖，麻烦告诉他一声，放着堂堂太子殿下不当，非要当弄坏别人马车的宵小之徒，再有下一次，我爹爹就要进宫告御状。” 棠梨不以为意的态度，深深刺伤李宝甄的心，她脸色十分难堪，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无缘无故撒泼半天，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回事儿，她成了一个笑话。 一旁的大海星翻个白眼，一步一步走到李宝甄面前，语气不善，“ 虽然我不打女人，可甜棠是我的妹妹，要是再让我撞到你对她说这些话，那我可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了。我下手没个轻重，到时候你腿瘸了，还是哪里受伤了，千万别叫冤！” 听到这话，一瞬间李宝甄一张脸更白了，她连忙后退几步，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害怕大海星对她动手。 李宝甄欺软怕硬，棠梨懒得继续搭理她，“爹，哥哥，咱们进去吧。” 等棠梨几人进去李府，李宝甄不得不狼狈离开。 李淮危愧疚极了，“阿梨，是爹的不是，让宝甄对你心生记恨。” 棠梨轻轻摇头，“爹，这与您无关，您把李宝甄养大，给了她养尊处优的日子，可她是什么样的人，记不记恨我，这不是您能左右的。” 李淮危惆怅沉闷的心情好转起来，有一个心思玲珑通透的女儿，是他的福气。 他又打听着：“阿梨，刚才你说太子故意弄坏了你的马车，这是怎么回事儿？” 棠梨把事情讲了一遍，“我猜陆霖是借此机会与我拉近关系，可他的手段太拙劣了些。” 李淮危明白了，他沉沉出声，“你与辰星在府里等着我，为夫进宫一趟。” 棠梨惊讶的道：“爹，天色不早了，您进宫做什么呀？” “告御状。”李淮危负手而立，面色沉稳，“ 陆霖是太子，如果他再凑到你面前，碍于身份，你不方便避开他，那就让皇上来管教自己的好儿子吧！” 棠梨弯了弯眸子，原来爹爹是在她为出气啊！ 大海星星星眼看着李淮危，为他的气势所折服，“当着皇上的面告太子的状，侯爷怕是第一人吧，威武霸气啊！” 棠梨抿唇笑起来，有一个战神爹爹，挺好的，她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李淮危离开不久，陆潜也到了李府。 陆潜解释道：“甜棠，我本打算与你一道去军营把辰星接回来，可惜要事缠身，耽误了时间，来迟了。” 棠梨摆摆手，“没关系的，你忙正事要紧。” 陆潜左右看了一周，“你爹呢，可在府里？若是在府里，我自该拜访他老人家。” “我爹进宫了。”棠梨把全部的事情告诉陆潜。 闻言，陆潜微微皱眉，“抱歉，甜棠，是我疏忽了，没有注意到陆霖的动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棠梨又不会迁怒陆潜，“他就是有些碍眼，其他的也还好，没有影响到我。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乘任何人马车的。” 陆潜拉过棠梨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腹，勾了勾唇，“不知棠小姐是否愿意赏脸乘陆某的马车？” 棠梨眼睫翘动一下，注视着陆潜，狡黠一笑，“你长得如此俊朗，我就勉为其难乘你的马车吧！” 陆潜墨眸生笑，他这幅皮囊还是有用处的，最起码留住了小人鱼的心。 玩笑话过后，陆潜正色道：“甜棠，我也进宫一趟。” 棠梨有些不舍，“你是有事情要处理吗？” “不是。”陆潜解释道：“只是我心爱的姑娘被人觊觎，我总该给陆霖一个教训，以防他继续来打扰你。” 形势摆在眼前，陆霖不达目的不收手，打定主意要与李家结亲，争取李侯爷的支持，既如此，陆潜也不能错过告御状的好机会。 氵包氵末 第73章 你打算给我什么甜头？ 这个甜头，甜吗…… 李淮危进宫, 开门见山告状：“陛下，臣女虽流落在外多年，可她是个秀润淑雅的姑娘。上次您提到臣女的亲事, 微臣言要把臣女多留身边一段时间，太子在一旁也是听到的。然这段时日, 太子无缘无故来打扰臣女，太子这是何意？” -- 第152页 恰好陆霖也在大殿, 他刚欲辩解, 只见陆潜也进宫觐见皇上。 怎么一个两个都进宫了, 皇上奇怪的道：“潜儿，你有何要事？” 陆潜拱手出声：“父皇，李侯爷爱女与儿臣在念一海的时候相识相知, 同甘共苦，儿臣早已倾心棠小姐，太子也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儿臣听到了一些关于太子的流言，太子熟读四书五经, 儿臣不相信太子会做出那种事。可是, 若太子怀有不轨之心，还望太子给儿臣一个说法。” 皇上不大明白, “什么流言？” 李淮危代替陆潜回道：“ 皇上, 太子乃一国储君, 却暗地损坏臣女的马车。臣女与太子无冤无仇，女儿家的清白颇为重要, 加之马车被损，若臣女出了意外，太子可担得起责任？” 一听这话, 皇上明白了，陆霖还打算与李家结亲。 李淮危没有明摆着把全部的事情说出来，已经给足陆霖面子了。 定亲的男女，损毁女方的马车，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情趣，可陆霖身为储君，这样做未免太下流了些。 李淮危不是好招惹的人，陆霖有贼心没贼胆，急急忙忙狡辩：“父皇，儿臣没有，是李侯爷与棠小姐误会了。” “太子一而再出现在棠小姐面前，不少人都看到了，难不成是在冤枉你？” 陆潜漆色的眸子冷凉，质问道：“ 最近棠小姐都躲在府中不敢外出了，可你还不收手。太子素有贤名，友善兄弟，你却做出这等不齿之事，太子，你太让弟弟失望了！” 陆潜倒是会说话，寥寥几句给他扣了这么多罪名，陆霖脸色一变，“三弟，孤绝没有觊觎棠小姐，你误会了，李侯爷也误会了。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皇上拧了拧眉心，懒得听陆霖狡辩，都是男子，他还能不清楚陆霖的想法！ 皇上不虞，打断陆霖的话，“ 太子，你乃大邺储君，莫要行纨绔行径，败坏皇室中人的声誉，你向李侯爷和潜儿赔罪！” 陆霖怎会认下这些罪名，“父皇，棠小姐马车出了问题，儿臣只是恰好遇到了棠小姐，儿臣并未有其他想法，还请父皇明鉴！” 陆潜不会给陆霖狡辩的机会，他跟着道：“ 陛下，儿臣也不愿相信太子会背着儿臣做这种事情，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请父皇彻查。” 皇上很是为难，把棠梨的马车弄坏，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棠梨与陆潜两情相悦，陆霖明知故犯，觊觎自个弟弟的心上人，毫无君子之风，厚颜无耻。 陆霖是太子，做出了这等丢脸的事情不说，还被人告了御状，实在是愚不可及，糟心的很。 皇上不怎么高兴，他身为陆霖的父亲，儿子做了丑事，那就是丢他的老脸。 皇上低喝道：“ 太子，还不快向李侯爷与潜儿赔罪！难不成要让朕替你赔罪？” “儿臣不敢。”陆霖身子一僵，赶忙道。 他攥紧双拳，碍于君威，不得不向陆潜与李淮危赔罪。 陆霖神色愤恨，被逼着向陆潜道歉，简直是把他的尊严狠狠践踏在地上。 陆潜神色冷淡：“还望太子莫再行这等丑事，否则，弟弟不得不多想你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陆霖咬牙切齿：“孤当然没有。” 皇上调和着矛盾，“行了，既然已经赔罪了，李侯爷与三皇子不要与太子一般见识了。” 等陆潜与李侯爷出宫，大殿只剩下陆霖与皇上两人 瞧着陆霖面上的忿忿不平，皇上又皱起了眉头，“怎么，朕让你赔罪，你可是有怨言？” 陆霖赶忙收敛神色，“儿臣不敢，父皇教训的是。” 皇上哼了一声，“可朕瞧你的脸色，你不是这样想的。堂堂储君，被当朝侯爷与你的弟弟告状，还告到朕的面前，你不丢脸，朕还丢脸呢！” “朕几次告诫你不要太心急，你不听，任意妄为，一件小事都被人告了御状，最后还要朕替你处理，你这样子，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到你的手里？” 皇上这是想废掉他的储君之位？陆霖心跳如锣，脸色白了白，“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会再做这些蠢事了。” 皇上目含失望：“下去吧，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陆潜的外祖家是顾家，以防顾家权倾朝野，皇上才想法设法废了陆潜的太子之位。 陆霖是他一手扶持上位的，可陆霖方方面面难以让人满意，就这么一件小事情，都被人捉到了把柄。 陆霖不是小孩子了，比陆潜还要年长两岁，毫无帝王的心术与才智，皇上甚是遗憾，若他有陆潜一半的才智就好了。 陆霖被皇帝训斥了一顿，郁闷狼狈的回去东宫，又得到李宝甄要见他的消息。 陆霖皱着眉去了李宝甄那里，李宝甄上来就哭哭啼啼质问他为何欺瞒她，为何要接近棠梨。 放在平时，李宝甄这样还能让他生出几分怜惜，可今个陆霖本就心情不佳，又遇到李宝甄这一通哭诉。 陆霖心里的怒火翻涌，一巴推开李宝甄。 李宝甄猝不及防被推到地上，她难以置信的盯着陆霖，哽咽道：“殿下，就因为我不是李侯爷的女儿了，您就翻脸不认人了吗？您说过要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的，您答应过我的。” “整日就会哭哭啼啼！”陆霖眼里划过一丝厌烦，“孤是答应过你，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你也不瞧瞧你自个的身份！只要你安分守己，别惹孤厌烦，孤会让你进东宫的，若你表现的好，太子侧妃倒是可以给你。” -- 第153页 话音落下，陆霖大步出去屋子，看也不看李宝甄一眼。 李宝甄瘫在地上，刚才被陆霖推倒在地上碰伤了手心，手心里传来阵阵刺痛，她却像是感受不到。 真是讽刺啊，她白天才嘲讽棠梨，说陆霖真心喜欢的人是她，晚上就被打脸了。 ＊ 陆霖出宫匆忙，没带多少侍卫 ，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太监。他正准备回宫，不料，突然过来冲两个蒙面的壮汉，那两个壮汉摸黑利落的给他头上套上麻袋，拎起粗棍往他身上打。 陆霖硬生生被棍子打了一通，好不容易东宫的小太监把那几个壮汉赶走，陆霖艰难的从麻袋里钻出来，衣冠凌乱，鼻青脸肿。 他怒不可竭，手背青筋暴起，“查，一定要那两个人找出来，掘地三尺都不能放过他们。” 堂堂太子被人当街殴打，不消多少时间，这件事就传了出去。 京城的百姓最关心的当然是太子为何会被人打，这时，茶楼里的说声先生不约而同提到了这件事，暗示陆霖是个荒淫好色的无耻之徒，辜负了很多姑娘，才会被人教训，当然，他们没有明着指向陆霖。 一时间，这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少人知道了陆霖荒淫好色的恶名。 陆霖气的够呛，可怎么查，也查不出那两个蒙脸壮汉。 他又下令把那些败坏他声誉的说书人捉了起来，然而，此举又惹了民愤，最后他不得不把那些人放出来，名声却是又一次跌倒谷底。 知晓这件事后，皇上大为不满，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生训斥了他。 ＊ 见到陆潜，棠梨靠近他，悄悄问道：“陆潜，陆霖被人打了一顿，是不是与你有关啊？” 陆潜含笑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和你有关。”棠梨猜道：“他是太子，寻常人不敢对他动手，更何况还有那些说声先生给他按了荒淫好色的罪名。能让这么多说声先生做这件事情，定不是一般人可以劳动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陆潜勾了勾唇，“你猜的不错。” 棠梨弯了弯眸子，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替我教训陆霖啊？” 陆潜温声道：“他一而再打扰你，总要给他个教训，让他彻底死心。顺便一石二鸟，他现在名声不佳，自顾不暇。” 棠梨点点头，“你和陆霖的争斗，我不管，你怎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我也很高兴，你替我教训了他一顿，这人一肚子坏水，只会利用别人。” 前世今生陆霖做的那些事情，活该当街被打，棠梨要拍手叫好呢。 陆潜戏谑的看着她，“甜棠，我替你教训了他一顿，你打算给我什么甜头？” 棠梨眨眨眼睛，“你要什么甜头呀？” 陆潜坏笑着，“当然是亲我一下。” “亲你一下啊？”棠梨拉着调子，一时没有动静，就在陆潜以为她不答应的时候，棠梨突然踮起脚来，啾啾亲在陆潜的侧脸。 她两靥笑意盈盈，“这个甜头，甜吗？” 第74章 下药 这确实是我的福气 亲一下怎么够, 陆潜薄唇扬起，“不够甜。” “不够甜啊？”棠棠笑吟吟的把腰间的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松子糖, “那你就多吃点糖块。” “ 调皮。”陆潜轻轻敲了一下棠棠的眉心，接过她手里的松子糖, 喂到她嘴里。 一股甜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来，棠梨弯眸对着陆潜笑起来, “甜甜的。” 陆潜反问道：“是吗？” “刚才你不吃糖, 塞到我嘴里, 现在又来问我。”棠梨嗔他一眼，“要不我再给你一块，你好尝尝味道？” 陆潜的目光落在棠梨的唇上, 笑了笑，只是这笑意有些玩味，“不用，我可以这样尝味道。” 棠梨不解，抬眸看着他。 陆潜低笑一声, 抬起棠梨的下巴, 径直吻上去，撬开樱唇, 他感受到松子糖的甜味。 少女的唇如花瓣般诱人, 再配上松子糖的甜馨, 陆潜渐渐加重力道。 那块松子糖，最后大半进了陆潜嘴里。分开时, 棠梨两颊红扑扑的，樱唇泛着涟漪的水光，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可以这样品尝松子糖的味道。 ＊ 韩植与通敌叛国, 找回驻军图后，大邺出兵南诏，南诏兵马薄弱，不幸惨败。 这日早朝，皇上提起正事，“南诏王要偷取我大邺的驻军图，索性三皇子及时找到了驻军图，南诏王的计谋没有得逞。如今，南诏王派其长子蒙盛罗前来归降，不日就要抵达京城。” 陆霖当即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是储君，理应为父皇分忧解难，接待来使和归降一事就交给儿臣吧。” 陆霖急着证明自己，皇上思量片刻，“蒙盛罗年纪与你相仿，你又是太子，理应由你款待蒙盛罗。太子，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陆霖脸色一僵，近来他屡屡犯错，皇上已经对他有了几分失望。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样提醒他，不亚于当众揭他的丑。 陆霖赶忙立保证，“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全力完成差事。” 又过几日，蒙盛罗一行人到达京城，蒙盛罗看到接待他的人是陆霖，他不由得皱眉，“ 我年幼时跟随父王来过大邺，当时的太子可不是你，是你的弟弟，我还和他还打过架呢。太子，你若愿意，可否让三皇子来接待我啊？” -- 第154页 陆霖勉强挤出笑，“这是自然。三弟与世子相熟，有他与我一起接待世子，我也能轻松不少。” 又是陆潜，陆潜都不是太子了，蒙盛罗还指名道姓的让陆潜过来，陆潜定然会抢他的功劳。 南诏兵力不如大邺，只得归降，可蒙盛罗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能白白归降，总要多得些好处。 他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讨要战马两千匹，白银六十万两，以及其他珠宝丝绸茶叶。 听闻蒙盛罗的要求，皇上心生怒意，“这哪是诚心来归降的？我大邺的战马远远不够用，哪里有多余的给南诏。太子，三皇子，既然你们二人接待蒙盛罗，务必要说服他收回这些条件。” 陆霖抢在陆潜面前要与蒙盛罗谈判，“世子，既然南诏愿意归降，我相信你们是诚心求和的，可是，世子提出这么多要求，孤倒是没有感受到世子的诚意。” 以防陆潜抢他的风头，陆霖双管齐下，谈判的同时，想方设法投蒙盛罗所好，今个给他送美人，明个给他送美酒。 蒙盛罗不为所动，“我代我父王前来大邺，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如果大邺连一些金银和马匹都不愿意送给我们，委实让我南诏寒心啊！” 蒙盛罗一一收下陆霖送去的美酒与佳人，可他就是不愿更改归降的条件。 转眼间过去十来天，谈判毫无进展，皇上不止一次问及此事，陆霖越发心急。 这次的谈判，若是能有一个理想的结果，皇上对他的失望会散去，他储君之位也会越发稳固。否则，他是又一次辜负了皇上和百官的器重。 陆霖再次找到蒙盛罗，他挥退众人，“世子，孤直白的告诉你，父皇是不会答应给南诏一千匹战马和六十万两白银的，战马就不提了，若世子愿意，孤可以私下补贴世子二十万两白银，只要世子答应重新商议归降的条件。” 蒙盛罗扫陆霖一眼，谈判过程中，谁先坐不住，谁就失败了。 如果陆霖是大邺下一任的帝王，大邺看来不会存续多长时间了，这么愚蠢的太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条件很是诱人，可他是来归降的，和大邺的储君私下达成交易，反而是惹祸上身。 蒙盛罗不答应，“ 这是我父王定下的，我轻易不可更改。” 陆霖万般焦急，然谈判进度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这段时间，蒙盛罗倒是不经常见到陆潜，外面天色不错，他打算出去走一走，去了三皇子府。 蒙盛罗粗声道：“你那个好大哥整日往我这里跑，却不怎么见你的面。” 陆潜说笑道：“ 若我过去与你见面，太子许是会多想。” 蒙盛罗上下打量着陆潜，“可皇上把谈判一事交给了你们兄弟二人，你就不怕我和陆霖交好，把全部的功劳按到他身上？你也不怕我赖在京城不走吗？那你和太子可就完不成任务喽。” 陆潜不疾不徐的道：“大邺国库还算丰盈，招待世子自是够用，若世子不急着谈判，尽可在京城待下去。过段时间，我再派人给世子相看一些姑娘，世子也可以留在京城与合适的姑娘成亲。” “世子放心，如果你在京城成家立业了，日后你孩儿的启蒙，你无需担心，会有学富五车的夫子为小世子启蒙的。” 蒙盛罗惊讶的瞪着陆潜，陆潜这是把他娶妻生子都规划好了，连启蒙的事情都提前想到了。 蒙盛罗一噎，“这么说，本世子是不是该谢谢三皇子如此周全贴心？” 陆潜微微一笑，“世子不必客气，世子想在京城待多长时间都可以，至于南诏王那边，我也会去一封信，对南诏王解释清楚，让他老人家不必挂念你。” 蒙盛罗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三皇子，你真行。” 他在京城待了这么长时间，虽明面上他没什么反应，可他不心急是不可能的，他总不能一直把时间耗费在这件事上。 没想到陆潜比他还要“厚颜无耻”，这么能沉得住气。 陆潜勾了勾唇，笑容很是温煦，“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妨告诉我，我这就去替世子打听。” “老子什么样的姑娘都不喜欢。”蒙盛罗气的够呛。 他摸了摸自己的一身肥肉，再在京城待下去，他好好一个小伙子就要变成大腹便便的壮汉了。 见到陆潜如此气定神闲，蒙盛罗开始慌了，“陆霖愚蠢，打算私底下补偿我二十万两白银，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和他打交道。该怎么谈判，我要和你商讨。” 陆潜道：“好。” 鉴于蒙盛罗急着回去南诏，不欲浪费时间，是以，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又有陆潜负责，最后，没有让南诏占多少便宜。 对于这个结果，皇上很是满意，大殿之上，他嘉赏了陆潜。 一旁的陆霖脸色无比阴沉，自始至终，他才是为了谈判最费心费力的人，到头来却让陆潜抢了功劳，他岂会甘心？ 他不能坐以待毙，陆潜一次又一次压在他的头上，这样下去，他的储君之位早晚会保不住。 赶在蒙盛罗离京前一天，皇上设宴为蒙盛罗送行。 宴席上觥筹交错，为了庆贺南诏归降，赴宴的有大臣，也有三品以上的世家贵女。 棠梨欣赏着歌姬献舞，尝了下酒水，咦，是清甜的果酒，不是宴席上惯用的酒水。 -- 第155页 是陆潜特意安排的吧？她眨眨眼睛，把目光移到对面的陆潜身上，对着他举起酒盏，盈盈一笑。 少女的笑意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璀璨夺目，陆潜同样举起酒盏，回以一笑。 “啧，有情况。”蒙盛罗摇晃着酒盏，“你不会是喜欢李侯爷的爱女吧？” 没有什么避讳的，陆潜坦诚道：“是。” 这位棠姑娘貌若春花，还有一个战神爹爹，蒙盛罗感叹道：“你有福了。” 陆潜漆色的眸里浮现笑意，“这确实是我的福气。” 不远处的陆霖望着这一幕，他眼神暗了暗，冲身边的太监低声道：“去，把那包催情的药下到陆潜的酒里，别让人发现。” 小太监赶忙道：“是，殿下。” 陆霖嘴角扬起得意的笑，那□□下到酒水里，会让人神志不清，他还为陆潜准备了一个宫女，一旦陆潜饮下，急不可耐和那宫女成了好事，到时候，陆潜就会在文武百官与南诏王世子面前丢了颜面，也意味着，陆潜不再会对他产生一丝威胁。 第75章 下药（二） 棠小姐，我是来告状的…… 歌姬献舞, 靡靡之音，宴席上渐渐热闹起来，不多时, 皇上因龙体欠安提前离席，把款待蒙盛罗的任务交给几个皇子。 皇上不在, 无需讲究太多规矩，宴席上众人三两聚在一起, 要么出去赏月, 要么共饮话闲。 知晓陆潜与棠梨的关系后, 蒙盛罗盯着棠梨打量几下，转而回头摇晃着酒盏，“三皇子, 我可否过去和棠小姐说几句话？” 这是在宫里，犯不着避嫌，陆潜道：“ 自是可以。” 看到陆潜过来，棠梨奇怪的道：“你不用款待蒙盛罗世子吗，怎么过来了？” 陆潜看了蒙盛罗一眼, 解释道：“世子要和你说几句话。” 棠梨起身, 微微一笑，颌首道：“世子。” 蒙盛罗一手握着酒盏, 粗声道：“棠小姐, 我是来告状的。” 棠梨不大明白, “世子要告什么状？” 蒙盛罗“挑拨离间”道：“你不知道，三皇子明面上矜贵俊朗, 实际一肚子坏水，为了谈判，他还想给我说亲, 把我留在京城，让我在京城成家立业。你说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棠梨弯了弯眸子，“世子，殿下让您留在京城，给您说亲，这是为了您的终身大事着想，殿下只是想要热情款待您，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蒙盛罗摇头笑起来，“好啊，好啊，我说不过你们俩，看来这告状是告不成了！” 马上就能回去南诏，谈判的结果也令人满意，蒙盛罗心情不错，他打量着棠梨，这位棠小姐倒是有意思，难得的鲜活灵动，和陆潜站在一块，男才女貌，又聪明机灵，和陆潜甚是相配。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让人舒心，蒙盛罗真诚的道：“ 棠小姐，陆潜刚刚告诉我，能够喜欢你，是他的福气。下次来京城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我提前祝你们能够走到一起，白头偕老！” 棠梨抿唇一笑，陆潜竟然当着蒙盛罗的面说了这样的话，棠梨有些害羞，又很是高兴。 棠梨柔声道：“多谢世子的祝福，我也祝世子平平安安，大邺与南诏再无战乱。” 蒙盛罗点点头，“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觉得，棠小姐与三皇子是值得结交的朋友，明个我就要回去了，不如咱们一道喝杯送行酒？” 棠梨与陆潜应下，“好。” 一旁立着的宫女捧着红漆木盘，里面有两壶酒，她挨个添酒，到陆潜的时候，她换了另一个酒壶，而后退到后面。 棠梨拿着酒盏，注意着宫女的动作，突然闻到一股异味，有别于酒水的味道，是另一种特别的气息。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闻错了，又用力嗅了嗅。 注意到她的异常，陆潜问道：“怎么了？” “我闻到一股异味。”说着话，棠梨闻了闻自己的酒杯，“和酒水的味道不一样。” 蒙盛罗奇怪的道：“没有啊，我没闻到。” 陆潜微微摇头，“我也没闻到。” 棠梨是人鱼，要比寻常人嗅觉灵敏，这是她天生的优势。 蒙盛罗在场，她不方便明说，“陆潜，你知道我嗅觉比较灵敏的，好像…好像是从你的酒盏里面传来的。” 陆潜低头一嗅，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棠梨接过来，那股异味越来越浓，“我没猜错，异味是从这里传来的，这杯酒有问题，和我的酒不一样。” 陆潜眉头微皱，“甜棠，你闻到什么味道了？” 棠梨想了想，描述道：“很刺鼻，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仿佛闻多了，会浑身燥热。” 听到这话，蒙盛罗陡然出声，“莫不是酒里下了催情的药物？” 陆潜也是这样想的，他自幼在皇宫长大，这样龌龊的手段，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用□□助兴，他之前就听过这样的事情。 棠梨担忧的开口，“陆潜，那个宫女只给你倒了这杯酒，可见是冲着你来的。” “别担心，幸亏被你发现了。”陆潜温声安抚：“在我的酒里下此等药，背后之人定还有其他手段，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潜借助宽大的袖袍遮掩，假装饮下那盏酒，冲周翼使个眼色，示意他把方才斟酒的宫女带走拷问。 -- 第156页 没过多久，就出了结果，周翼匆匆过来，“殿下，那个宫女全交代了，卑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准备倒掉那壶酒，还好被卑职拦住了。她是受了东宫一个小太监的指使，要把这杯酒让您饮下，其余的，她也不知情。酒里确实掺了催情的药，这药下到酒里，无色无味，药性极强。” “东宫的小太监可没胆子对我动手。” 陆潜幽深的眸子看向远处的陆霖，“别打草惊蛇，想法子让陆霖饮下催情酒。” “是，殿下。”周翼退出去。 “ 看来，你与你这几个兄弟也不怎么和睦！”蒙盛罗不由得感叹，“赶在宴席上对你下□□，这是明摆着让你身败名裂！若真是陆霖所为，委实歹毒了些。” 又和陆霖有关，棠梨实在想不明白，陆霖表里不一，手段狠毒，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书里的男主！ 她道：“陆霖之前示意陆钰行刺你，现在又这样计算你，可不能便宜了他！” 陆潜目光多了几分寒意：“是不能便宜他。” ＊ 这边，陆霖与陆钰用余光注意着陆潜的动静。 陆钰忿忿不平，“大哥，之前蒙盛罗世子只和陆潜谈判，现在又与陆潜在一块喝酒。陆潜也就是沾了他与蒙盛罗世子见过面的光，要不然，这次南诏归降的功劳可落不到他的头上。” “他接二连三立下大功，等蒙盛罗世子离京，父皇又要赏赐他了。” “未必。”陆霖胸有成竹的模样，“过了今晚，父皇不仅不会赏赐他，还会大发雷霆的厌恶他。” 陆钰来了兴致，“大哥是有什么好主意？” 陆霖卖着关子，“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冲自己的近侍摆摆手，低声问道：“陆潜饮下催情酒了吗？” 近侍：“殿下，三皇子饮下了。给三皇子斟酒的宫女，也被奴才打点妥当了。” 陆霖冷笑一声，“死人才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那个宫女，解决了吧。” 近侍急忙回道：“奴才遵命。” 事情成了大半，陆霖心情舒畅，恰好一个宫女过来给他斟酒，他一连饮了好几杯。 等过一盏茶的功夫，陆潜佯装醉酒要离席休息，他前脚出去，陆霖的人后脚跟了上去。 宴席还在继续，陆霖一颗心却平静不下来，他有种压制不住的激动。 陆潜光芒太盛，这么多年来，他只能活在陆潜的光辉之下，陆潜活着一日，他就只是陆潜的陪衬。 等过了今夜，陆潜在宴席上奸污宫女的丑事暴露在文武百官面前，皇上会大为失望，陆潜哪里有资格和他争取储君之位。 别怪他心狠手辣，谁让陆潜会威胁到他呢？ 陆霖等不及，又问道：“成事没有？” 东宫的太监点点头，“殿下，成事了，奴才亲眼看见三皇子进了依澜殿。” 如果由他把陆潜行的丑事揭露在众人面前，这无疑是狠狠踩着陆潜的脸来羞辱他，陆霖越想越兴奋，“孤先去瞧一瞧，陆钰，待会儿你找个借口把宴席上的臣子和蒙盛罗世子引过去。不要大张旗鼓带着人过去，那样太刻意了，找几个人过去就行。” 陆钰仿佛已经看到了待会儿要发生的场景，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得意洋洋，“大哥放心，弟弟知道怎么做。” 陆霖避开其他人，去了依澜殿，出去大殿，徐徐的夜风吹来，陆霖身上却是逐渐灼热，他松了松衣襟，只当是刚才饮酒的缘故，没有多想。 到了依澜殿，他隐约听到殿里有女子的娇/喘/声。 陆霖得意一笑，推门进去。殿里的熏香尽数钻到他的鼻子里，他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沉重，身上的温度也逐渐升高，那股燥热熊熊燃烧，让他的神智也不再清醒。 陆霖喉结滚动，感觉到不大对劲，打算要离开依澜殿，然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突然扑到他的怀里，那女子裸/露着香肩，身上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 望着这活色生香的一幕，陆霖呼吸越发滚烫，忍不住那把女子揽在怀里。 ＊ 盘算着时间，按照陆霖的计划，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进去大殿，找到陆钰，“四皇子，奴才刚刚经过依澜殿，听到依澜殿有动静。” 陆钰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动静？” 那小太监低着头，“奴才不敢描述，恐污了各位大人和贵女的耳。” 即便他没有明说，在场之人哪个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棠梨静静的听着陆钰与小太监的对话，只觉好笑，果然与这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陆钰装模作样，“我记得三弟喝了不少酒，说要去依澜殿休息一会儿，可是怎么会有动静？你这刁奴，确定听清楚殿里的动静了？” “奴才确定，奴才不敢胡说八道，四皇子若是不相信，带人一看便知真假。” 陆钰又佯装为难的模样，想起棠梨与陆潜的关系，他特意道：“棠小姐觉得呢，你可要去依澜殿看一看？我相信殿里的人一定不是三皇子，棠小姐千万别心里难受。” “去，怎么不去？”棠梨樱唇扬起笑，顺势道：“诸位官员与贵女也跟着一道去吧，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这样也不会冤枉其他人。” 棠梨又看向蒙盛罗，“世子可愿赏脸去一趟依兰殿？” 蒙盛罗一口应下，“好。” -- 第157页 他怎么能错过这场热闹？ 陆霖与陆钰合谋要陷害陆潜，可惜，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棠梨把殿里的这些人都叫过去，到时候丢脸的可是陆霖，他再无狡辩的机会。 第76章 大结局（上） 棠梨鲛人身份被发现…… 还没到依澜殿, 令人脸红的动静便传了出来，东宫的小太监捏着嗓子，“四皇子, 奴才亲眼看到三皇子进去了依澜殿，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钰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光, 随即佯装难为情的模样，“三哥怎么在宫宴上做出了这等事, 没有父皇的应允, 三哥这是大不敬啊！” 他这话一出, 随行的官员低声议论，“依澜殿里的人不会真的是三皇子吧？这是□□宫/闱啊！” 听到这些议论，棠梨和蒙盛罗交换视线, 棠梨樱唇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看来陆钰是与陆霖联合给陆潜挖坑呀。 她平静的道：“里面的究竟是何人，进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陆钰装模作样道：“棠小姐说的是。此等大事本不能由本皇子做主，需先去禀告父皇和皇祖母，然父皇龙体欠安, 皇祖母又早早歇下了, 不方便打扰她老人家。不如就由本皇子进去瞧一瞧？” 蒙盛罗看好戏的道：“我和你一起去。” 一旦被南诏的世子和大邺的重臣撞见陆潜行的丑事，待会儿他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儿, 陆钰欣然点头：“世子, 请。” 一旁立着的小太监以防惊动殿里的人, 缓缓推开雕花的朱门，陆钰与蒙盛罗前后脚进去。 空气中的熏香蔓延在殿里, 掺杂着一股特殊的异味，距离床榻越近，陆钰越是激动。 他既非嫡子, 又无家族撑腰，储君之位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其实他犯不着和陆潜不死不休。 可是，陆潜被废去太子之位的时候，他投诚了陆霖，听从陆霖的吩咐行刺陆潜。 最终是陆潜坐上龙椅，那他可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不得不斩断任何机会，防止陆潜报复他。 陆钰抑制不住的兴奋，在小太监掀开帐幔后，他没仔细打量床上躺着的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直接道：“三皇子，瞧瞧你做出来的事情，你这是□□宫闱，不敬父皇！” 他话音刚落下，掀开帐幔的那个小太监突然脸色煞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双腿颤抖起来，嘴唇也跟着泛白，“不…不是……” 见到他这般模样，陆钰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太监话里的恐慌和惧怕难掩，“四皇子，床上的人，不…不是三皇子！” 陆潜脸色一变，大步走到床榻边，待看清床上男子的脸庞时，陆钰面上的得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诧异和恐慌。 不…不可能，喝下催情酒进入依澜殿的人应该是陆潜，怎么会是陆霖？ 他一片空白的脑子好不容易缓过神，打算把蒙盛罗赶出依澜殿，寻求解决之策。 蒙盛罗岂会如他所愿？ 蒙盛罗坏笑道：“四皇子这是见到了鬼怪不成，怎么一副吓得要死的样子？” 他边说话边朝床榻走去，陆钰要上来拦他，可蒙盛罗人高马大，不把陆钰放在眼里。 蒙盛罗特意提高音量，好让外面的人听到，“这场戏倒是精彩，没想到，□□宫/闱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大邺朝的太子。” 外面立着的朝臣自然听到了殿里的动静，面面相觑，陆霖是大邺的太子，在宫宴上和宫女苟合，这罪名可大了。 这件事情他们不敢处理，也由不得他们处理，这几个臣子顾不上皇上龙体不适，当即把此事禀报皇上。 皇上大步赶来，听说陆霖还未醒过来，他脸色铁青，高声怒喝，“去，打盆水来，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朕弄醒！” 皇室出了这等丑闻，那些臣子颇有眼色的告辞，棠梨也不方便留下来，和一众贵女出了宫。 离开依澜殿时，陆潜不疾不徐过来，棠梨笑着走过去，“皇上在里面，正要处理这件事呢。” 陆潜微微颌首，“甜棠，你先回府，明日我去李府找你，让你经历了这等腌臜之事，你别记在心里，睡一觉就把它忘了。” “好。”棠梨点头应下，“陆霖又不会来算计我，要担心的是你才对。你快进去吧，皇上还在里面等着呢。” ＊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陆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等看清身边躺着的宫女，他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 匆匆忙忙把锦袍穿好，一只脚刚踏出依澜殿，他就看到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父…父皇。”陆霖身子一僵，为何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想的截然相反。 皇上指着他怒斥：“你个混账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和宫女厮混在一起，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蒙盛罗也在场，朕和皇室中人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陆霖狡辩道：“父皇，儿臣…儿臣被人陷害了，儿臣是储君，岂会明知故犯、做出此等丑事？” 皇上冷眼看着他，“那你说，是谁要陷害你？” 陆霖赶忙道：“是…是三弟，儿臣听说三弟多喝了几盏酒，在依澜殿更衣休息，儿臣过来看看三弟的情况，至于后面的事情，儿臣也不清楚。” 一旁把事情办砸的陆钰惶惶不安，“是啊，父皇，太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 第158页 这时，陆潜走过来，神色淡漠，“我是多饮了几盏酒，可我身边没有近侍跟随，来到依澜殿，我也未进去，去了其他宫殿更衣。太子怎会知道我的行踪？四皇子又为何掐着时间领着众人过来依澜殿？” “环环相扣，究竟太子是被人陷害，还是打算要陷害别人？” 陆霖这才明白，原来陆潜一开始就识破了他的计谋，那杯下了□□的酒，最后进了他的嘴里。 他当即要辩解，陆潜并不给他机会。 陆潜看向皇上，“父皇，儿臣去往念一海时，一路上遭遇数次行刺，查明线索皆与太子有关。可儿臣不愿相信太子会对儿臣下手，便瞒下了这些事情，不欲让您和皇祖母担心。” “这次，又是这样。如果儿臣没有改变主意，那么最后进去依澜殿的会是儿臣。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皇上轻叹口气，“王来，这件事交给你去查。” 陆潜早安排好一切，给他斟酒的那个宫女轻易就被王来查到了。 人证物证俱在，陆霖怎么狡辩，也是徒劳。 皇上失望的把目光移到陆霖身上，“跪下。” 眼看陆霖没有动静，皇上又喝道：“跪下。” 皇上又怒斥，犹如夏日惊雷，陆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儿臣一时迷了心智，儿臣知错了，求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皇上死死盯着他，眸中燃烧着怒火，“你是大邺的储君，可文武百官和蒙盛罗世子全都看到了你做的丑事，朕的脸面往哪儿放？你两次三番谋害你的兄弟，心胸狭隘，蛇蝎恶毒，太子，朕提醒过你，不要太着急，只要你不乱了阵脚，太子之位就是你的，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朕失望！” “王来，没有朕的允许，太子和四皇子不需踏出府邸一步，至于剩下的，朕思量后再做决定。” 不管陆霖是否被人反将一局，他实在是愚不可及，陷害陆潜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宫里的宫女，名义上都是皇上的人，陆霖没有资格越过皇上和这些宫女苟合。单凭这一点 ，纵然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废掉他的储君之位。可惜，今日在场的还有其他大臣，皇上就是想保陆潜，也是无能为力。 帝王德行不可败坏，陆霖做了这件事情，断然不可成为大邺的天子。 第二天，一部分朝臣联合弹劾陆霖，弹劾的折子如雪花般纷飞，皇上压着这些折子，迟迟没有回复。 他对陆霖很是失望，只是，一旦废掉陆霖，他余下的儿子，并没有格外出众的。也就是说，他没有比陆潜更好的选择，太子之位又要重新回到陆潜手上。 每天都有奏请废储的折子，为此，皇上大动肝火，急火攻心，生了一场病，朝中大事暂由陆潜和其他皇子监管。 陆潜监国，把蒙盛罗送走，又把近日朝中要事告知皇上。 说过正事，他道：“父皇，东宫的那群白鹿是儿臣亲自挑选的，儿臣最为想念的，也是那群白鹿，儿臣想把那些白鹿带回皇子府，不知父皇可答应？” “好。”皇上语气虚弱，“你立了不少功，不过是一群白鹿，你喜欢就移回府邸。” “父皇安心颐养，儿臣先告退。” 陆潜没有停留太久，他离开后，对周翼交代，“把东宫白鹿园里的白鹿，挑几只好看的，送到李侯爷府上，余下的，送到皇子府里。” 周翼笑起来，“其实殿下是打算把这些白鹿送给棠小姐吧？” 陆潜勾了勾唇，“她喜欢白鹿，我答应过要让她见到白鹿，总不能让她希望落空。你把饲养白鹿的太监一道送到李府，注意事项都告诉棠小姐，勿要让那群白鹿伤了她。” ＊ 陆潜送来的几只白鹿浑身莹白似雪，皮毛油光发亮，还有着长长的鹿角，怡然自得在漫步。 棠梨瞪大眼睛，好奇的欣赏着，“好漂亮啊！” 在陆潜的指导下，她试探着摸了摸白鹿的背，棠梨眸子弯起来，又白又可爱的小鹿，她很喜欢。 棠梨又道：“陆潜，你就这么把白鹿从东宫移出来了，等陆霖知道了，肯定气的够呛。” 陆潜不在意的道：“那他也只能咽下这些气。” 棠梨好奇的问道：“皇上到底打算怎么处理陆霖？” 陆潜：“弹劾废储的折子不少，但皇上留中不发，依皇上的意思，是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等过段时间，京城没有人再提及此事，陆霖便安然无虞。” 棠梨有些吃惊，“皇上这是不打算废储？” 陆潜解释道：“废储事关国本，皇上不可能一而再的更换储君。况且，一旦陆霖被废，储君之位又要落到我的头上，皇上并不乐意看到这种场面。” 棠梨柔声道：“可是，皇上龙体欠安，有段时间了，若陆霖登上了皇位，你可就危险了。” 陆潜唇角扬起浅笑，“害怕吗？” “当然不害怕呀！”棠梨露出小梨涡，“我是人鱼，又不归人间的帝王管辖，我还有一个战神爹爹和大海星哥哥，我怕什么！” “就没了？”陆潜戏谑的出声。 棠梨眨眨眼睛，佯装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要什么啊？” 陆潜反问道：“那我呢，我不能保护你吗？” “你…”，棠梨刻意拉长调子，“你当然能保护我啊！我还有一个天潢贵胄的心上人，他有勇有谋，我就更不怕了。” -- 第159页 陆潜低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指，在棠梨右脸颊划了一下，“好啊，你是故意来逗我的。” 棠梨笑吟吟开口，“有爹爹在，有大海星在，还有你在，就算陆霖当上了皇帝，我也不怕。” 陆潜温声道：“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你放心。” ＊ 东宫，陆霖眉头紧皱，“外面动静怎么那么大？” 小太监犹豫一会儿，“是…是皇上让三皇子把白鹿园里的白鹿移出去。” 陆霖大为吃惊，“皇上应允了？” “是，殿下。” 陆霖脸色沉沉，一掌拍在案桌上，“今日皇上可以把东宫的白鹿给陆潜，明日是不是就要把孤的太子之位给陆潜！” 他话音刚落，又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殿下，陈府二公子听到风声，说皇上有废储之意。” 陆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被幽禁在东宫，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当真是二表哥传来的消息？” 那小太监低着头，“是。” 陆霖攥紧双拳，神色狠厉，他不能坐以待毙，储君之位绝不可落到陆潜头上，他必须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 盛夏炽热，棠梨去了京郊的庄子纳凉，庄子上除了管家和佃户，没有其他闲人。 庄子里还有一个白玉玉池，夏日在池子里游泳甚是舒服。棠梨来到庄子里，每天都要在池子里游上几次，毕竟她是美人鱼，更喜欢在水里待着。 庄子上的李管家正在吩咐下人准备午膳，他抬头一看 ，看到了李宝甄，“李小姐，您怎么来了？” 李宝甄今日来，是为了取遗留在这里的几样首饰，放在以往，首饰没了就没了，她犯不着特意跑一趟，可如今，她手头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供她挥霍。 “我上次来庄子，有东西忘在这里了，我要拿走。” 想着棠梨吩咐不让人去打扰她，李管家道：“棠小姐不让老奴去打扰，还请李小姐拿过东西快快离开。” 李宝甄皱了皱了，“棠梨也在这里？” 李管家：“是。” 李宝甄不想和棠梨碰面，遇到棠梨，她只是自取其辱。然而，这些首饰必须要拿回来。 等取过首饰，李宝甄准备离开，说来也是巧，棠梨在庄子里的院子就在不远处。 棠梨在庄子里，还不让其他人去打扰，莫非有什么事情？ 李宝甄眼睛闪了闪，“李叔，你还有事情要忙，待会儿我会离开庄子的，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找借口打发走李管家，李宝甄去了棠梨的院子，因着到了用膳的时间，院子里的丫鬟都不在，李宝甄轻而易举进去里间。 白玉池里，水面浮动，女子纤柔的腰肢下，不是修长的双腿，而是一条淡金色的鱼尾。 望着这一幕，李宝甄死死捂着嘴，棠梨竟然是鲛人。 她一颗心飞快跳起来，以防被棠梨发现，她急匆匆跑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白玉池里的棠梨抬眸望过去，她把鱼尾收起来，离开池子。 身上是浅粉色的薄纱，棠梨直觉不太对劲，询问道：“游鱼，方才你可见有人来了咱们院子？” 游鱼摇头，“小姐，方才奴才在摆膳，没看到有人进来，是不是庄子里的那只小猫进来院子了？” 棠梨还是不放心，“你去把李叔请来。” 李管家把知道的说出来，“小姐，方才李小姐要进庄子取东西，除了她，没有别人进来庄子。” 李宝甄？棠梨眉峰微扬，是她大意了，想着没有人会过来，便在池子里露出了鱼尾，那么，李宝甄应该发现了她人鱼的身份。 东宫，陆霖因为废储一事寝食难安，东宫的太监进来，“太子，这是李小姐想法子托人送进来的信，她说一定要让您打开。” 陆霖不耐烦的打开信，待看清上面的字迹，他紧拧的眉头一下子舒展。 李宝甄告诉他棠梨是鲛人，说是她亲眼所见的，绝不敢欺瞒他。 鲛人血可以治百病，而皇上也在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如果把棠梨献给皇上，皇上定会圣心大悦，届时，他的太子之位就稳固了。 第77章 大结局（下） 全文终 鲛人的身份被暴露, 棠梨倒不怎么慌乱，她从庄子回到侯府，又让人把陆潜请来, 把事情告诉了陆潜与李淮危。 陆潜面色多了几分严峻，“你说李宝甄发现了你的身份？” 棠梨懊悔的道：“是我太大意了, 让她发现了。” 陆潜出声安抚：“你也想不到她会突然去庄子拿东西。” 棠梨：“被她发现了，我倒不怕, 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只是, 从她发现我的身份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我没办法消除她的记忆。” 旁边的李淮危拧了拧眉，沉声道：“李宝甄对你有怨, 她应该不过错过这个机会。” 李淮危很是歉疚，“阿梨，把李宝甄和秦氏接到府里，这么多年来，是爹引狼入室, 是爹对不住你。” “爹, 您别这么说。”棠梨微微一笑，“有您和陆潜在, 就算李宝甄有什么恶毒的计划, 她也不会得逞的。” “ 我让周翼去查了李宝甄的行踪, 她回去后，写了封信送到了东宫。”陆潜把目光移到棠梨身上, “如此一来，陆霖有极大可能会利用你来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 第160页 “他要怎么利用我呢？”棠梨蹙了蹙眉心，猜测道：“难不成他要把我献给皇上？” 陆潜微微颌首, “皇上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几年来四处寻求长生不老之术，还崇信那些炼丹的道长。最近，皇上因陆霖与宫女苟合的事情急火攻心，久病不愈，太医署的太医日夜守在龙榻前。” “如果陆霖把你献给皇上，一旦皇上痊愈，自是不会废储。” 棠梨不大明白，“可陆霖怎么会知道鲛人血能治百病啊？” 陆潜解释：“前朝有这方面的流传，有人声称亲眼见过鲛人，鲛人的血有死而复生之效，比千年的人参都有效。” 棠梨明白了，“也是，世上不只我一个鲛人，难免会泄露出去。” 陆潜最是清楚皇上和陆霖的为人，“若我猜的不错，马上就会传来召你进宫的消息。甜棠，待会儿我找人顶替你入宫。” 李淮危起身，面容沉重，“是啊，阿梨，皇上为了长生，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棠梨抿了抿唇，“爹，我知道您和陆潜是为了我着想，可我不进宫的话，这是抗旨，会连累你们的。” 屋里的气氛沉默下来，李淮危深思熟虑一番，陡然出声，“如果宫里来人，就让阿梨进宫吧。她需要借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日后李宝甄或者其他人还是会拿阿梨的身份大做文章。” 李淮危都这样说了，陆潜道：“侯爷，既然皇上和陆霖知道了甜棠是鲛人，为了阿梨的安全，我需要侯爷的帮助。” 李淮危直直盯着陆潜，陆潜话里的意思，是打算挑在今日动手了，“老夫领军多年，没其他本事，手里倒是有几个将士，你打算做什么，为了阿梨，老夫也会答应你的。” 陆潜唇角漾笑，“多谢侯爷。” 他话音刚落下，李府的管家急匆匆进来，“三皇子，老爷，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顾太后让小姐进宫，陪着说话解闷。” 李淮危看了陆潜一眼，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等管家退下，陆潜笃定出声，“不可能是皇祖母召甜棠进宫的，近来朝中重臣闹着废储，皇祖母为了顾家，也为了打消皇帝的猜忌，不欲插手这件事，寻了借口不见任何人，皇祖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甜棠进宫。” 棠梨点点头，“那就是皇上假借顾太后之口让我进宫！” “我跟着你一起进宫。”陆潜早有安排，“李侯爷，这些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了，待会儿还需要您领兵进宫。” 李淮危一口应下，“你们千万要小心，陆潜，你一定要保护好阿梨。” 陆潜朗声应下，“侯爷，我会的。” ＊ 果不其然，进宫之后，传话的太监并没有领着棠梨去顾太后宫里，而是去到了皇上的寝殿，陆霖也在场。 皇上看到棠梨身边的陆潜时，一瞬间脸色沉下来，“三皇子，你来做什么？” 陆潜立在棠梨前面，“有人假借皇祖母的口谕召棠小姐进宫，儿臣不放心，来瞧一瞧。不料，发现是皇上传棠小姐进宫的，不知皇上有何要事？” 见陆潜识破了他的意图，皇上便不再伪装，“是朕让棠梨进宫的，也没什么要事，只是问她几句话而已，你先下去吧。” 陆潜并无动作，他仿佛没听到皇上的命令，“棠小姐不常进宫，儿臣还是陪着她吧！” 陆潜不听话，皇上心生怒火，“你可知棠梨是什么人，你就这般护着她？” “方才太子告诉我，棠梨不是寻常人类，和我们不一样，她是鲛人，她是妖精。” 陆潜看向陆霖，“太子可有证据？” 陆霖哼了一声，“自然有证据，宝甄方才去李府的庄子上寻取东西，她亲眼看到棠梨有一条淡金色的鱼尾。” 陆潜冷声道：“李宝甄的娘亲蛇蝎心肠，设计让李侯爷与棠伯母分开，秦氏与李宝甄不久前被赶出李府，她对棠梨怀恨在心，故意造谣棠梨的身份，她的话，并不可信。你本该幽禁于东宫，却擅自出东宫，你究竟是何心思？” 听闻这番话，皇上面上多了些猜疑，“太子，你当真能确定棠梨是鲛人？” 陆霖急忙道：“父皇，虽然儿臣没有亲眼所见，但李宝甄没有胆子欺骗儿臣的，她说的一定是真的。陆潜初去念一海的时候遭遇行刺，受了重伤跌入海里，他被人从海里救出来，儿臣派人去打听救是何人救了陆潜，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随后，棠梨就和陆潜认识了，现在想来，棠梨应该就是念一海的鲛人。” 眼见皇上没有彻底相信，陆霖又添一把火，“父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不管棠梨是不是鲛人，把她抓起来慢慢确定就是。若她是鲛人，她的血能够让父皇延年益寿。” 皇上不再犹豫，“来人，把棠梨抓起来。” 陆潜峻拔的身姿立在棠梨面前，“我倒要看谁敢动手！” 皇上低喝道：“三皇子，此女并非人类，和她在一起，她会害了你的！” 棠梨眸里涌出一抹讥讽，“会伤害陆潜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们，皇上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是大邺的天子，一个是大邺的储君，却是如此的龌龊肮脏，令人不齿。你们何必冠冕堂皇的找借口！” 堂堂天子被棠梨指责，皇上恼羞成怒，“放肆，太子，快，快把她抓起来。三皇子，朕是你的父皇，你不许护着棠梨，否则……” -- 第161页 “没有否则！”陆潜径直打断他的话，“ 皇上上了年纪，龙体欠安，便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与陆霖俱是脸色一变，皇上颤巍巍伸手指着陆潜，“你是想造反不成？” 陆潜神色很冷，“造反的人不是我，是太子才对！” “你这是要陷害我？”陆霖不禁慌张起来，到今日这等地步了，他和陆潜是不死不休，放过陆潜，他自己就会没命。 一不做二不休，陆霖拿出一把匕首，朝陆潜猛扑而来，陆潜身手矫健的避过，而后一脚把陆霖踹到龙榻上，陆霖手里的匕首刺向了皇上。 这时，大殿的门被打开，顾太后带着李侯爷及一众朝中大臣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皇祖母。”陆潜先发制人，对着顾太后道：“太子有不轨之心，行刺皇上，还请皇祖母将太子拿下。” 陆霖身子一软，手中的匕首直直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响声让人心悸，“没有，我没有行刺父皇，是陆潜在污蔑我，我是太子，我有何动机要行刺父皇？” 陆潜不紧不慢的道：“百官奏请废储，你恐皇上废掉你的太子之位，是以心生谋逆，刺杀皇上。” 直到这一刻，陆霖恍然大悟，原来皇上要废储的消息是陆潜故意传出来的，他赶紧把匕首踢到一旁，“不，不是这样的。” 犹如溺水之人拼命要抓住救命稻草，陆霖跪在皇上的龙榻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父皇，您快说句话啊，您快证明儿臣的清白啊！” 皇上死死瞪着眼睛，熊熊怒火燃烧，李淮危、顾太后恰好赶过来，还带着几位大臣，这一切都是陆潜背着他提前安排好的。 陡生变故，皇上嘴唇翕动着，想开口，可惜怒火攻心，加之他刚刚服了丹药，两下相冲，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顾太后望着这一幕，纵然她对陆霖没有陆潜那般疼宠，可陆霖也是她的亲孙子，她不想走到这一步的，陆霖却是屡屡对陆潜动手。 顾太后威严的目光扫向陆霖，“来人，太子谋害皇上，意图谋反篡位，即刻废储，把他抓起来，稍后处置。” “至于皇上，安心养身体，朝中大事交由潜儿就行。” 顾太后坐镇，又有李侯爷、柳太傅等人站在陆潜这一边，其他人不敢有异议。 ＊ 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皇上中风瘫痪在床，半张脸麻木扭曲，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太后最后一次来看望他，陆潜也跟随而来。 顾太后平静的道：“你不能处理朝政，大邺该交给潜儿了。” “不…不行。”皇上歪着嘴，用劲全身力气，勉强吐出一句话。 他最是在意至高无上权势，让他割舍权势，这比要他的命还让他难受！ 顾太后：“ 皇上，哀家是来知会你一声，不是来寻求你意见的。你不答应，那就让人把着你的手，一字一句写下诏书。” “你少生些事，你是太上皇，可以颐养天年。不然的话，哀家不保证你会不会有太上皇的尊荣。” 皇上费力的转着眼珠子，看向陆潜，“潜…潜儿，父皇错…错了……” 陆潜轻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不管皇上是否真心认错，已经太迟了。 “母妃心里有你，可你配不上母妃。皇上，我和陆霖兄弟阋墙，你就是罪魁祸首。” 是吗？他是罪魁祸首吗？ 皇上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来。 顾太后又出了声，“哀家待你不薄，顾家也是忠心耿耿，可你是怎么对待这些武将的？你又是怎么对待潜儿和顾贵妃的？” “你落得今日下场，是你应该赎罪的。” 皇上这样的人，硬生生拿走他最在意的权势和皇位，他余下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陆潜顺利继位，他赏赐了陆霖一杯鸠酒。 往日金碧辉煌的东宫，如今比冷宫还要孤寂阴暗。陆霖望着托盘里的那杯毒酒，不甘心，却是无可奈何。 他还是比不过陆潜，坐上龙椅的人是陆潜。 是他太心急了，如果他能听进去劝，不与陆潜为敌，也不把主意打到棠梨身上，或许，他依然是大邺的太子。 陆霖露出惨然的一个笑，陆潜这一招可真狠毒，赐下毒酒，却又让他自己饮下，他输的一败涂地。 饮下毒酒，殷红的血从嘴角留下，陆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棠梨的面孔。 走马观灯般，他看到了许多陌生却又熟悉的事情，去到念一海的人是他，不是陆潜，棠梨救下的人是他，也不是陆潜。 五脏六腑传来刺骨的疼，陆霖状若癫狂的笑起来，他知道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他本该是书里的男主角，却落得如今下场。 至于李宝甄，也被陆潜赐了毒酒。 知道这个消息后，棠梨叹了口气，李宝甄以为把她鲛人的身份说出来，可以换取太子妃之位，到头来，她连命都没了。 李宝甄偏要作死，怨不得别人。 皇上、陆霖和李宝甄都受到了惩罚，总算是不用见到这些糟心的人了。 ＊ 新帝继位，陆潜很是忙碌，不能出宫与棠梨见面，棠梨也不在意，写了封信鼓励他要认真仔细的处理国事。 这天，李淮危回府，“阿梨，府门口有一位褚公子，说是你的干亲，从念一海来京城寻你。” -- 第162页 棠梨惊喜极了，“爹爹，是褚松褚大哥。” 棠梨高兴的跑出去，“褚大哥，您怎么来了？” “你离开念一海不短时间了，我来看看你。”褚松也很高兴，见棠梨气色很不错，他彻底放了心。 褚松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十分俊美，薄唇挺鼻，瑞凤眼看着人时，似是带了勾子，单论容貌，和陆潜不相上下。 棠梨眼里闪过惊艳，“这位是？” 褚松轻快的道：“他啊，是顾列，咱们鲛人族有名的美男鱼，要不是你和陆潜两情相悦，我还想把你和他撮合到一块儿。” 好俊美的男子啊，棠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褚松和美男鱼初次来到京城，棠梨和大海星带着他们二人逛，来款待他们。 这日，批完奏折，陆潜揉了揉眉心，打算让顾太后把棠梨召进宫。 周翼躬着身子，“皇上，棠小姐说她要陪着褚公子和顾公子逛街，过几日再进宫。” 好不容易解决褚松这个情敌，得，又来了一个美男鱼。 “小没良心。”陆潜嘟囔了一句，听说顾列是个美男子后，他有了危机感 第二天，李淮危进宫面圣，等把正事说完，他随意瞥了一眼，看到奏折下面压着两本书，书名分别是《和美人鱼谈恋爱指南》、《论证小美人鱼更喜欢人类夫婿还是同类雄鱼》。 李淮危眸里划过笑意，谁能想到，英明神武的新帝，会看这样的书籍？ 招待褚松和顾列几日，棠梨抽空进了宫，她狡黠的打量着陆潜，“听爹爹说，你担心我更喜欢同类雄鱼，那本书上论证的结果是什么啊？我是喜欢人类夫君呢，还是喜欢雄性人鱼啊？” 被棠梨知道了，陆潜含笑看着她，“书上的内容告诉我，你喜欢我，小人鱼喜欢人类夫君。” 棠梨被逗笑了，“哪有这样的书啊，是你自己编写的吧！” 陆潜拉过她的手，很是温柔，“甜棠，和我年纪一般大的王孙子弟，孩子都两三岁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对我负责啊？” 负责？棠梨浓长的眼睫眨了眨，“我很善妒的，你娶了我，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有其他的女人，你能答应吗？” 陆潜应道：“我答应！” 他注视着棠梨的眸子，“我九岁那年遇到了你，两次发誓娶不到媳妇，也是因为你。甜棠，我不会辜负你，我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好的女子了。我想和你成为一家人，想和你每一天每一年的在一起。” 陆潜能够说成这样一番话，足可见其诚意，棠梨眼眶一热，很是感动，“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随即，她露出两颊的梨涡，“所以，你准备好聘礼来娶我吧！” 遇到陆潜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一个人类。 遇到陆潜的时候，陆潜是废太子，虽然不如她有钱，可这幅皮囊实在是俊朗养眼。 棠梨答应和陆潜在一起，还想过与陆潜有孩子的话，她估计要多哭几颗珍珠来养孩子。 没想到，她竟然成了陆潜的皇后，她的夫君是大邺的新帝。 帝后大婚，洞房花烛夜，棠梨取下凤冠，笑意盈盈，当初她在念一海随手救了陆潜，救命之恩，以身相报，陆潜报了这个恩。 “陆潜，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喜烛燃烧着，棠梨如春水的眸子注视着他，“上一世我们吃了许多苦，下场也很惨。” 陆潜勾了勾唇，“如果有前世今生，上一世不管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一世能够遇到你，便是我最大的幸运。” 棠梨眉眼弯弯，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唇角，“也是我的幸运。” 小美人鱼成了陆潜的皇后，她和陆潜会白头偕老，有儿有女，美满的过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