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作者:希色 文案: 塔尔塔罗斯走出深渊的那一天,把深渊里的囚犯都丢给了宙斯。 宙斯:生气,还打不过! 吵醒深渊神的结果是:世上又多了一个实力强大还贼会气人的原始神(众神吐血) * 众神对深渊神的印象:神秘、强大、平时不说话,张嘴噎死人。 阿波罗对塔尔塔罗斯的印象:坦率、贪吃、不通世故,想抱回家。 * 神生最浪漫的事,就是教你如何去爱阿波罗 * 不通世故但会噎人的吃货深渊神(受)X阳光亲和偶尔会套路深渊神的光明神(攻)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塔尔塔罗斯┃配角:阿波罗┃其它:希腊神话 一句话简介:三无男神的浪漫旅程 立意:通过不断学习,掌握新的知识,创造更好的未来 第1章 深渊 厄瑞波斯沉睡在黑暗中,倪克斯常伴他的左右,黑暗的尽头是哀嚎着的冥河,所有的人畜都将在死后归于冥土。 属于冥神的土地上,种植着一大片黑色的白杨树和不结果的椰子树。白杨树擎着巨大的伞盖,宛若一朵阴云压着大地,把偌大的冥界压得阴沉死寂。浓绿的椰树叶子隐匿在黑暗中,枝丫间惨白的颜色不是成熟的椰子,而是死去的黑母羊和黑公牛森然的头骨,它们高高地挂在树上,替冥王哈迪斯巡视着冥界。 阴冷恐怖的环境中,就连熊熊燃烧的炎河都令人害怕。亡魂们小心地远离它,怕那卷起的火舌焚灭自己的魂灵,只有一个因挑战巨兽而丧命的勇者不断向火光冲天处张望。 领路的冥神看出他的神思不属,警告道:愚蠢的亡灵,不要让塔尔塔罗斯的烈火迷了你的眼睛,那里关押着神力滔天的泰坦巨人,还有犯了重罪被神王惩罚的罪人。他们由凶狠的百臂巨人把守,倘若你的无礼惹怒了百臂巨人,他们会伸出一百条手臂,将你撕成碎片! 悍不畏死的勇者在这番形容下也感到冷汗涔涔,忙收回视线,颤颤巍巍地递上他留在凡世的妻子打点给他的钱币,作为冥神提点他的谢礼。此时此刻,他无比感谢那些热心的村民,及时把他死亡的消息传回了家乡,传给他善良的妻子。如果没有妻子的打点,他在借渡冥河的时候就会被撑船的卡戎拦住,从此游荡在厄瑞波斯的边缘。 勇者的知情识趣取悦了冥神,他高兴地收下钱币,正要说话,脚下沉睡的冥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好似雄狮发怒,即将昂首疾奔。处于狮身上的亡魂纷纷发出惊恐的嚎声,那嚎声十分凄厉,撕碎冥界漆黑的天顶,穿透生机盎然的大地,直达圣光普照的奥林匹斯神山。 塔尔塔罗斯被一条炎河阻隔,与冥土划成两界。炎河的背后是三堵坚固的铜墙,将流放罪人的监狱重重包围。此时炎河突然激荡,一朵朵火花抛向半空,将阴沉的冥界染成诡谲的红色。 亡魂中传出惊恐的呼声:震荡来自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关押的罪犯即将破狱而出! 在全然未知的情形下,恐惧是传染得最快的情绪,亡魂们嚎叫得更凄厉了,纷纷抱头颤抖,几欲奔逃。 冥神用束缚灵魂的长鞭镇压着他们,怒斥他们的愚蠢:该死的亡魂,塔尔塔罗斯的囚牢不需要你们操心!再勇武的人神也无法突破海皇波塞冬铸造的铜墙 冥神是那样信誓旦旦,却被一道轰声盖过了他的声音。轰隆声接连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瞬间褫夺了亡魂们的听力。冥土摇晃得更厉害了,好像不堪承受这样的震荡,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三道巨响过后,波塞冬所铸的三堵铜墙应声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烟雾四起,很快被烈火吞噬,从废墟中走出的黑袍神秘人却十分显眼。在红与黑铺设的画纸上,亡魂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海藻般的头发,和蔚蓝色的眼眸。他皮肤极白,在漫天火光中更显得冰冷,神色又极淡,像极了天上遥不可及的月光。然而众亡魂根本不敢仔细打量他的样貌,只因为他周身气魄十分强大,神力雄浑得让人想要跪倒在他面前。 他们无法跪倒,因为大地还在震颤。他们只能扶着大树的树干,竭力固定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被无情的冥土甩飞出去。 在漫天的火与烟尘中,三个百臂巨人向神秘人奔去,他们什么也没说,阻拦的意图尽在他们的行动中。 神秘人却好像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在他们狂舞着几百条手臂,要把他和大地一起碾碎的时候,他挥了挥衣袖,一股毁灭的气息袭向后方,一个呼吸间就把百臂巨人们的手臂化成了齑粉。 空气中的尘埃更多了,他缓缓走出,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被袭击的时候,他毫不恐惧。 走出监牢,他也不为之欣喜。 相貌好看,实力强大,却像极了人类工匠手中的石雕像,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他大步踏出了地狱,经过爱丽舍,淌过冥河,然后融进了厄瑞波斯和倪克斯联手打造的黑暗囚笼里。 冥王哈迪斯正在奥林匹斯赴宴,偌大的冥界只有神力高强的死神塔纳托斯试图拦他,却被他一个眼神慑住,僵在原地。睡神修普诺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无尽的恐慌中拯救出来:塔纳托斯,和我一起去深渊看看吧。那位神祗我们从未见过,谁也不知道他因何走进塔尔塔罗斯,又是怎么突破铜墙走出来的。我们该进去探查一番,及时将冥界的情况上报给我们的王。 塔纳托斯表示认同,和修普诺斯一起走进深渊。他们走得很谨慎。深渊里关押的西西弗斯、伊克西翁之流,于他们而言不足为惧,但那几位骁勇善战的泰坦神却不容小觑。在百臂巨人受伤的现在,仅靠他们两个,根本无法制服那些渴望自由的泰坦神。 两位神祗做足了防范,岂料把整个深渊走遍,到处都是静悄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甚至神王宙斯为西西弗斯降罪时压在深渊里的那座大山,此时也不翼而飞了。两位男神对视一眼,陷入了沉思。 烟云笼罩的奥林匹斯神山,依旧宁静祥和。太阳神赫利俄斯驾驶着纯金铸造的马车,带着天火在空中巡游。火焰的余温化作一丝丝阳光从浮动的白云中射出,给神山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天气晴好,众神在室外举行欢宴。举着绿伞的橡树化作一张座椅,供神王宙斯坐在它遒劲的树干上。多情的神王没有忘记自己的妻子,邀请天后赫拉与他同坐。威严的天后难得舒展了眉毛,露出满意的神色。其余神祗则要自在许多,他们或站或坐,有的倚靠着高大的簌悬木,有的拥抱着低矮的迷迭香,听缪斯女神弹奏乐曲,与美惠三女神共享欢乐美好。青春女神赫柏持着酒壶,像花蝴蝶般在神明间飞舞,将喝得空空的酒杯一次次注满。 宴会进行到现在,正是气氛大好的时候。斟酒的赫柏忽然低呼一声,向河畔的水仙花丛望去。紧接着缪斯女神的琴声停住,美惠三女神也不再舞动,小声交流的众神纷纷被夺走了声音。他们的视线齐齐锁定在同一个方向,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再次目睹美神阿芙洛狄特的诞生。 作为宴会的主人,宙斯正在招待他的两位兄弟,在一番言语交锋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心中奇怪,又有几分不快在他的宴会上,从来没有哪个大胆的神祗敢这么抢他风头。 不悦的神王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满心的愤怒被瞬间打散,再升不起一星半点。只见繁花丛中走出一个黑袍神祗,他有着漆黑卷曲的头发和一双湛蓝的眼睛,皮肤苍白,但气场强大。他的美与强大同样摄人心魄,让人在双重暴击下难以保持理智。 宙斯那颗爱好猎艳的心又一次狂跳起来,正欲开口,就见那神祗用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过众神。他的眼眸很亮,看人的时候却好像没有落在实处,只有一片空茫:谁是宙斯? 赫拉皱眉,还不等她说话,宙斯已经抢先答道:吾乃神王宙斯。 他答得太急切了,自知失态,赶紧端起威严的架子,沉声道:陌生的神明,我从未见过你,快报上名来。如果你对我有所诉求,可以用你的诚意打动我,我会满足你的要求! 赫拉听懂了他的暗示,恨恨地瞪他,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又把嫉恨的目光剜向突然出现的陌生神祗。 那神祗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一点活物的样子。他启唇,报出自己的名字:深渊,塔尔塔罗斯。 众神惊异。他们能感受到塔尔塔罗斯身上强大的气场,却没敢往原始神身上猜,没想到来客竟然真是深渊神塔尔塔罗斯! 这位男神沉睡已久,三界中从未流传他的事迹,无人了解他的脾性,也无从得知他造访奥林匹斯神山的目的。众神暗自揣测,忽见塔尔塔罗斯一扬手,说明来意:宙斯,物归原主。 在他扬手的瞬间,晴朗的天空忽然飞起一片阴云,大地剧震,烟尘四散。几个泰坦巨人落在奥林匹斯的土地上,他们狂笑着,挑衅着众神。拔地而起的山峰投下一片阴影,把众神各不相同的脸色调成同一个色调。罪人伊克西翁在旋转的火轮上受难,西西弗斯依旧勤勤恳恳地推着石头。巨石滚动的哐哐声伴着伊克西翁似哭似笑的哀嚎,变成一段诡异的曲调,直往众神的耳朵里钻。 原来,他此行的目的是把深渊里的囚犯还给设立囚牢的人。 这还真是,物归原主。 第2章 初见【修】 泰坦神的出现,令整个宴会陷入了混乱。弱小的神祗四散奔逃,踩烂了一地的瓜果,踢翻了青春女神的酒壶。强大的十二主神则纷纷拿出武器,防备着泰坦神和带他们前来神界的塔尔塔罗斯。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宙斯勉强维持住神王的尊严,出面与塔尔塔罗斯交涉:尊敬的深渊神,愿您能用同样的尊重对待我们奥林匹斯诸神。您擅自闯进我们的宴会,打破宴会的欢乐氛围,释放关押在深渊里的囚犯,给神界带来恐慌。您的所作所为,是我们不欢迎的! 坦白说,宙斯并不清楚塔尔塔罗斯的脾性,只是想到这位神秘男神竟然顺利突破了百臂巨人和三道铜墙的封锁,云淡风轻的出现在了这里,就知道他实力强横,轻易得罪不起。他不敢直接和塔尔塔罗斯对上,但也不能认怂,败坏他神王的形象。便偷换概念,制造塔尔塔罗斯与奥林匹斯诸神的对立,向形单影只的深渊神施压。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蔚蓝的眼眸一错不错。 宙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仍未等到他一句话。 塔尔塔罗斯的眼眸不染一丝尘埃,干净得像沃尔维湖的水。宙斯读不出他的情绪,但他不会服软。他把囚牢建在深渊,对于塔尔塔罗斯而言确实是一种失礼,但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千千万万种,塔尔塔罗斯选择挑衅他,他就不会退让! 塔尔塔罗斯不懂宙斯为什么要皱着眉毛,他的眼睛里好像燃着火苗,然而那火苗是动摇的,虚弱的,仿佛一吹即灭。 不是擅闯。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冷冷的,像奥林匹斯山顶上最洁白的雪。 他抬手,一心防备他的宙斯下意识后退一步,连带他身后站着的众神也不得不后退。只见塔尔塔罗斯伸手一抓,再一甩,无形的绳索把几个身材魁梧的泰坦神拽到了神王宙斯的面前。 宙斯被飞起的烟尘呛得咳嗽起来,众神也纷纷掩鼻。 塔尔塔罗斯的语气依旧平淡:你的东西,你自己处理。 他的语气里没有表现出一丝喜怒好恶。 就像他给众神的感觉,冷冰冰的,没有喜怒好恶。 黑袍的男神依旧平静如初,宙斯却被他气得脸色发青。自从他做了神王,鲜花与奉承便常伴他左右,乍然被塔尔塔罗斯这样颐指气使的对待,让他怎么能够接受?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傲慢的深渊神,你必须要知道,广阔的三界不止你的深渊可以关押犯人,我完全可以给他们换一座监牢,但你应该有礼有节地表达你的想法,而不是擅闯宴会,扰人欢梦。请你给个交代,除非你想和众神为敌! 宙斯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尽管他拿深渊当监狱的时候,也没有和塔尔塔罗斯沟通过。 塔尔塔罗斯正欲离开,听见这话微微偏头,冷淡的眼眸从黑发间望来,好像睨了宙斯一眼,又好像没把他放在眼里:请便。 他说请便,宙斯却不敢贸然动手。他今天丢的面子已经够多了,要是真打起来,赢了好说,输了就太丢脸了!只能梗着脖子,目送塔尔塔罗斯离开。 宙斯心里有火,冥王哈迪斯却不照顾他的情绪,等塔尔塔罗斯一走,就跟他讨论起怎么安置这些囚犯来。海皇波塞冬故意损人,说要在宙斯居住的斯泰法尼峰找个地方。宙斯自然不肯。一来二去,最后拍板定下来,送西西弗斯和伊克西翁转世,至于几位泰坦神,如果他们愿意对地母盖亚起誓,从此不再与奥林匹斯众神为敌,放他们自由也无不可。 宙斯起初是不情愿的,但是几位泰坦神无论关在哪里都是隐患。他忘不了当初与泰坦的决战,他就是靠着解救深渊里的百臂巨人,取得他们的帮助,才得到了最终的胜利。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炮制他的成功?与其让泰坦神成为有心人的臂助,不如给他们一点恩惠,保他日后无忧。这么一想,终究点了头。 三界主宰讨论的时间,诸神已经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神殿。宙斯送走自己的两位兄弟,看着好好一场宴会,最后这样收场,心里就像被烈火炙烤一样难受。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如荒草般疯长的报复欲,他变作一只雄鹰,飞上奥林匹斯的天空,开始寻找塔尔塔罗斯的踪影。 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塔尔塔罗斯淌过一条小溪,走进一片薰衣草花田。薰衣草正肆意绽放,放眼望去,深处是浓绿,浅处是深紫,好一片浓墨重彩。 塔尔塔罗斯不懂欣赏,他只想回到深渊。然而奥林匹斯神山实在太大了,处处繁花盛景,迷失了他的来路。 他从薰衣草花田里穿行而过。花田的尽头,紧接着是一片药田。药田里站着一位金发的男神,正弯腰采摘一株碧绿的药草。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位男神微微偏头,一双碧绿的眼睛从披散的发丝间望向塔尔塔罗斯,惊讶道:深渊神? 他直起身,塔尔塔罗斯看清了他的模样。 金发的男神生得十分高大,长相俊美。他身披白袍,系着一条金腰带,头戴睡莲枝叶织成的冠冕。他沐浴着阳光,却比阳光更灿烂。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俊美的男神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冷场,他笑了笑,介绍自己:我是阿波罗。光明神阿波罗。 阿波罗,塔尔塔罗斯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用蔚蓝的眼眸注视着阿波罗,眼里没有一丝情绪:请指引我下山的路。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 原来,他迷路了。阿波罗在宴会上才目睹了塔尔塔罗斯和宙斯的对峙,没想到神秘强大的深渊神也会在这种小事上苦恼。 阿波罗从不吝于帮助他人,他用神力幻化出一只白天鹅,说:您跟着它,它会指引您下山。 白天鹅飞到塔尔塔罗斯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塔尔塔罗斯的眸子也跟着它转了一圈。他神色淡漠,转眼珠子也转得毫无感情。 白天鹅飞到他的前方,正要带路,一只雄鹰俯冲直下,叼住它细长的脖子,生生把它甩了出去。天鹅鸣泣,翎羽飞散,像下了一场白色的雨。 有白色羽毛做掩体,那雄鹰乘胜追击,在塔尔塔罗斯面前左支右闪,然后直取他脖颈处的弱点。 塔尔塔罗斯站在纷纷扬扬的羽毛中,镇定地看着那鹰,当鹰飞来时,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一股来自深渊的毁灭之力扑向雄鹰。 在塔尔塔罗斯挥出神力的时候,忽然黑压压飞来一群鹰,直冲他而来,成为了那只领头的雄鹰最佳的掩护。 阿波罗没有出手,他在雄鹰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他自大又心思狭窄的父神。他不打算为了一个陌生的神明,让他的父神发现他的不恭顺。只缓缓招手,让负伤的白天鹅回到自己的身边,给它敷上伤药。 另一边,一群鹰直扑塔尔塔罗斯而去,它们好像浑然不知痛苦,即使遭受攻击,依旧义无反顾。领头的雄鹰在鹰群中尖啸,它在鼓舞士气。塔尔塔罗斯知道它才是其中的重点,但它藏在一群雄鹰之中,谨慎地变换着位置,让他难以击中。 塔尔塔罗斯敛眉,手中再次凝起一团毁灭之力。翻腾的神力在他的指尖压缩,分明和之前的神力出于同源,却带着可以噬人的恐怖气息,让人望见了就心生惧意。他把那团毁灭之力掷出,轻飘飘的,好像丢掉手中的一片树叶。那带有腐蚀性的神力直接把众鹰吞噬,就连白骨都不留,只有领头的鹰挡住了这一击,但却发出了负伤的哀鸣,再不敢纠缠,飞速逃开了。 塔尔塔罗斯打了一架,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他扭头看向阿波罗:请你再帮帮我。 当他看向阿波罗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阿波罗正看着他的药田,露出惊愕的神色在毁灭之力的腐蚀下,阿波罗的药草瞬间枯萎,没了生命。 塔尔塔罗斯抿住了嘴唇:我的过失。 说是道歉,这位男神的语气里可没有什么歉意。 阿波罗叹了口气:误伤而已,不用在意。虽然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药田,那些药草原本在他的神力滋养下生长得很好,如今只剩下枯槁的根茎,着实让人遗憾。 他重新招来一只天鹅,送塔尔塔罗斯下山。 塔尔塔罗斯跟在天鹅的后面,走了一程,忽然问:怎么复活,死掉的植物?他诞生时,世间的神明还很少,没有专门司掌植物的神祗。 白天鹅在他的头顶盘旋一圈,乌黑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懂。 塔尔塔罗斯复又陷入沉默。 忽然,一阵微风吹起他脚下的千日红,红艳艳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回答着塔尔塔罗斯的问题:在塞浦路斯的密林里,生活着俊美的植物神,他拥有让植物复活的力量! 热爱狩猎的植物神,他是植物们的伙伴。树上的藤蔓跟着摇摆,好像心旌动摇。 地上的小草也在应和着:植物神的神力滋养,比奥林匹斯的圣光更可贵! 塔尔塔罗斯看向天鹅:去塞浦路斯。 塞浦路斯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的诞生地,这里邻近海洋,土壤潮湿,最适合植物生长。茂密的橄榄树形成了天然的穹顶,把低矮的植被和狂野的兽类隐藏其中,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找四处狩猎的植物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塔尔塔罗斯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他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也不会关注周遭的风景,偶尔停下来都是为了向植物问话,探寻植物神的踪迹。 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打斗声。小草也为塔尔塔罗斯高兴:您听那激烈的打斗声,一定是植物神在与野兽搏斗! 塔尔塔罗斯寻声走去,刚走到一棵粗壮的橄榄树旁,就听见一道巨响落在他的脚下。他低头,壮硕的野猪歪倒在地上,瞪大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已经命丧黄泉。 惊扰您了,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抬眸,这才发现与野猪搏斗的并非植物神,而是本该呆在神界的太阳神阿波罗。 刚刚杀死一头野猪,阿波罗竟然纹丝不乱,不见一点狼狈的神色。塞浦路斯的密林很深,层层叠叠的橄榄树叶把阳光隔绝在外,然而当他笑时,却仿佛有碎金般的阳光铺洒在他身上。 塔尔塔罗斯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波罗也不觉得尴尬,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断气的野猪,主动邀请道:我打算在这里生火烤肉,您要不要尝尝? 塔尔塔罗斯从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对烹饪更是完全不了解。他问阿波罗:我做什么? 阿波罗左右看了看,给他选了一块干净平坦的石头:您坐着就好。 阿波罗也没亲自料理猎物,他招来林中的树妖,让他们帮他处理猎物,架上烤架。他是众生喜爱的光明神,树妖们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纷纷劳动起来,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还热情的送了他们一份森林秘果特制的烤肉汁。 火堆熊熊燃烧,发出哔剥的声音。那火光嚣张地跳跃在深渊神的脸上,把他苍白的面容照出了几分橙色,好像多了一些活气。阿波罗在烤肉的过程中不经意抬眸,才注意到这位气场十足神力强大的男神,竟有着一张十分好看的脸。 如今,那蔚蓝的眼睛被火光照成了更深浓的颜色,好像一下子有些神采。他专注地学习着烤肉的技巧,数够了秒数,见阿波罗还没有动作,便提醒他道:该转树枝了。 阿波罗回神,笑了笑,给烤肉翻了个面。 滋滋的焦油啪嗒啪嗒滴在草叶上,把嫩绿的草染成了亮黄的颜色。一股浓郁的肉香散发出来,阿波罗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去取烤肉汁,给烤肉刷了一层果香十足的酱汁。 塔尔塔罗斯轻轻嗅了嗅,像只小心闻着味儿的小猫。这个动作打破了他冰冷的外壳,倒显出几分天真来。阿波罗看着他,眼里跳跃着暖融融的火光。他把烤肉的树枝换了一个方向握着,递向塔尔塔罗斯:尝尝? 塔尔塔罗斯接过烤肉,张嘴就咬。 吹一吹,还有点烫。阿波罗拦住了他。 塔尔塔罗斯学着阿波罗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吹了几下:可以了么。 得到阿波罗的首肯,他重重咬了下去。 咔嚓。 阿波罗看向塔尔塔罗斯,就见他手中的树枝只剩了半截:串肉的树枝是不能吃的。 塔尔塔罗斯从善如流地把树枝吐了出来,神色依旧淡漠如初。 阿波罗却淡定不起来了这位深渊神,好像意外地没什么常识? 第3章 贪吃【修】 塔尔塔罗斯不知道阿波罗心里的想法,他咀嚼着香喷喷的烤肉,淡漠的蓝眼睛里盛着火光,好像天上的星星闪烁发光。 阿波罗看着他,他却看着阿波罗空空的手。 阿波罗会意,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烤了一块肉。 野猪肉被烤至焦黄,涂上一层烤肉汁,浓香肆意地飘散在空中。塔尔塔罗斯动动鼻子,在尝过烤肉的滋味后,这香味于他而言更加诱人了。他专注地盯着跳跃的火光间,正滋滋冒油的烤肉,一时挪不开视线。 阿波罗把塔尔塔罗斯的表现看在眼里,没想到看上去高深莫测的深渊神在食物的面前竟意外的简单易懂,而他对烤肉的喜爱又恰恰证明了自己的手艺,心里高兴,又把手里的烤肉递给他:再吃一块吧? 塔尔塔罗斯欣然接受,不等阿波罗提醒,就一口咬住了烤肉。 嘶。 太烫了。 塔尔塔罗斯轻轻抽气,不舍地松了嘴,重新吹起烤肉。 阿波罗听着他呼呼的吹气声,想到他刚刚急不可耐的模样,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原来神秘而强大的深渊神,也有这样贪吃的一面。他一向待人友好,但又聪明地保持着距离,这会儿却难得起了兴致,与塔尔塔罗斯交谈起来:看来您很喜欢吃烤肉,还要再来一块么? 喜欢? 塔尔塔罗斯咀嚼着嘴里的肉,抬眸看向俊美的光明神。冰冷的眼眸覆上一层暖暖的火光,消解了距离感。他斟酌着那个词语,体会着味蕾上的满足和胸腔里的轻松原来这是喜欢。 他虽然有着千万年的神龄,但在情感方面却缺乏体验混沌神卡洛斯创世不久,他便紧跟着父神的脚步,陷入千万年的长眠。自此,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全都与他无关。 初醒的塔尔塔罗斯不懂感情,但这不妨碍他接纳心底的喜欢。他认真地看着阿波罗,语气同样认真:是的,我很喜欢。 阿波罗望进他平静的眼眸中,愣了片刻。他的身边,奥林匹斯诸神总是耽溺于享乐,对于漫长的神生抱持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从来没见过像塔尔塔罗斯这样的神明,即使回答一个小小的问题,都要认真考虑,认真对待。 很奇怪,但他欣赏这种奇怪。 阿波罗笑了,他的笑像阳光一样灿烂。 既然喜欢,那就再来一块吧。 塔尔塔罗斯不懂谦让,接受了他的好意。 然后是第四块,第五块,第六块。 只要阿波罗投喂,塔尔塔罗斯概不推辞。 吃到第七块的时候,塔尔塔罗斯仍旧不知饱足,他手里捏着树枝,却是第一次关心起了阿波罗:你不吃。他应该是想表达疑问,然而语气依旧平平,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阿波罗有些惊讶,又听塔尔塔罗斯道:我自己来。 吃不饱的深渊神开始自己动手烤肉,阿波罗在旁边指导他。 可以翻面了。 涂烤肉汁吧。 离火远一点。 顺利烤好了一块肉,塔尔塔罗斯尝了尝,却拢起了眉毛。 和阿波罗烤的不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阿波罗却看破了他的心思,又给他递了一块烤肉:交换吧,深渊神,我也想尝尝您做的烤肉。 睿智机敏的光明神浑然不觉,在与塔尔塔罗斯的交往中,他虽然仍旧使用着敬称,态度却十分自然,好像结交一个身份相当,志趣相投的朋友。他擅长与人拉近距离,是奥林匹斯众神中人缘极好的存在,但像这样轻松结交一位原始神,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中。 幽深的密林里难得漏进几缕光线,一时也辨不出白天黑夜。火光把阿波罗和塔尔塔罗斯的所在照亮,弥散的肉香飘去了很远,却没有哪头猛兽敢循着香味过来挑衅。塔尔塔罗斯不是多话的人,阿波罗虽然善谈,但也有自己的分寸和尺度。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吃着烤肉。 忽然,一阵草叶淅索的声音渐行渐近,塔尔塔罗斯眼神一凝,站起身来。 阿波罗也被那道声音吸引,见塔尔塔罗斯有所行动,便同他一起,循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两人走了不到几步,就听见一道柔媚的女声响起。那声音好像带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比狄俄尼索斯酿造的美酒还要醉人,只是听听,就教人心痒难耐:亲爱的阿多尼斯,你是如此的残忍。我用最热烈的爱拥抱你,你却狠心把我推开!明明是指控,听起来却更像是调|情。 无需拨开密密匝匝的枝叶去看,阿波罗已经断定了女声的身份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 最近奥林匹斯神山上传得风风雨雨,玩弄爱情的阿芙洛狄特终于坠入了爱河,她爱上了孕育于没药树中的植物神阿多尼斯,却得不到植物神的垂怜。阿波罗本以为这只是神明们夸大的传言,没想到所见所闻竟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 正思忖着,只听一把动听的男声回应了阿芙洛狄特的话:尊贵的爱与美的女神,请停止您的控诉。您用神力控制了我的行动,让我不得不注视您,听您吐露爱意,我如何能将您推开?那声音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您愿意教我拒爱的方法,我很乐意尝试一下。 这番直男发言令阿波罗惊讶,可以想象阿芙洛狄特尴尬的神色。 塔尔塔罗斯却不顾及女神的颜面,抬脚就往外走。 阿波罗伸手拦他,在他平静无澜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摇了摇头。 林荫下,两位神明的对话还在继续。阿芙洛狄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哀戚:阿多尼斯,我的爱,难道我的追逐从来没有带给你一丝感动?微风吹过,花草都会为之摇摆,为什么你的心像磐石一样冷硬! 阿多尼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正如微风吹过,花草就会摇摆,您的到来同样影响了我的生活 阿芙洛狄特眼眸微亮,她期待地看着阿多尼斯,得到的却是一句无情的评价:您影响了我的狩猎,我的猎物少了许多。 阿芙洛狄特勃然色变,冲阿多尼斯挥出一巴掌,恨声道:植物神阿多尼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一再拒绝我! 她脸色变得极快,下手又重,阿多尼斯还在她的神力掌控中,不能躲闪,只能闭眼承受。 掌风逼近,近到足以扇动阿多尼斯的睫毛,却倏忽止住。 你是? 阿多尼斯听见阿芙洛狄特不确定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一位黑袍的男神正握着阿芙洛狄特的手腕,冷淡的蓝眸却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他心头一沉,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 冷漠,强大。是阿多尼斯对塔尔塔罗斯的第一印象。 与此同时,阿芙洛狄特终于回忆起了黑袍男神的身份:来自深渊的神明,很高兴与你再遇。她才在宙斯的宴会上见过他,深知他神力深厚。但料想两人没有仇怨,冲着她的美貌,他应该会给她几分薄面,便娇嗔道:请你松一松手,您抓疼我了。 塔尔塔罗斯瞥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还需要锻炼神体。 啊?哦,谢谢您的关心。阿芙洛狄特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理解塔尔塔罗斯话里的深意。她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这位神情冷漠的男神竟然如此关心她的身体,莫非他对她心存好感?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 阿芙洛狄特对自己很有信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料没错。她把塔尔塔罗斯上下打量,心中满意,遂示好道:今天本该是极糟糕的一天,多亏遇见了您。或许不幸总与幸运相伴,您说对么? 塔尔塔罗斯不懂她想表达什么,遂沉默以对。 他的沉默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阿芙洛狄特扬起骄傲的下巴,心中暗喜,她的魅力果然一如既往,让人无法拒绝;阿多尼斯则暗暗感叹,或许这位陌生的男神本意是替他解围,但看目前的走向,此人多半难逃阿芙洛狄特的情网。 正在此时,阿波罗忽然出声:亲爱的阿芙洛狄特,幸与不幸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但在你的美丽面前,不幸自会绕道。愿幸运与你常伴。 阿芙洛狄特的笑容有点僵,阿波罗的祝福很动听,她却不太受用。她与阿波罗并无仇怨,只是想到她被阿多尼斯拒绝的时候,阿波罗也可能在场,又亲眼看着她向塔尔塔罗斯献媚,实在令她尴尬又恼火。 塔尔塔罗斯不懂阿芙洛狄特的尴尬,他把目光投向植物神:植物神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一愣,客气的回应道:尊敬的深渊神,很高兴见到您。 阿多尼斯话音甫落,就感觉到了塔尔塔罗斯周身的神力震荡。空间几乎扭曲,一团毁灭之力在深渊神的掌心凝聚。橄榄树发出哗哗的哀嚎,青草被掀翻,几乎要抓不住地皮。神明的黑袍被风吹起,他神情冰冷,好像即将灭世。 阿多尼斯从未觉得死亡与他如此接近,他如堕冰窖,浑身又冷又重,却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我用这股力量,毁掉了阿波罗的药田。 ??? 满心以为塔尔塔罗斯即将发怒的三位神明顿时不明所以。 啵一声,凝聚毁灭之力的圆球骤然爆开,化作点点黑雾回到塔尔塔罗斯的体内。密林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塔尔塔罗斯不知自己把神吓得半死,淡淡道:请你帮阿波罗的药田恢复原状。 第4章 同行【修】 阿多尼斯反应过来,知道塔尔塔罗斯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感谢您的信任,我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意一试。 塔尔塔罗斯颔首,目光投向阿波罗。 阿波罗被他注视,心里微微动容。在塞浦路斯遇见塔尔塔罗斯确实在他意料之外,但他为人很有分寸,不愿多做探究。没想到这位看似无情的男神竟是为他而来。 聪慧的植物神从塔尔塔罗斯一个眼神中看破了阿波罗的身份,他冲阿波罗致意:尊敬的光明神,只要您有需要,我随时听候差遣。 对于阿波罗而言,这无疑是一份意外之喜。然而他来到塞浦路斯,是身负任务的。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只道:感谢你的热心,植物神。我在塞浦路斯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等我返回奥林匹斯神山的时候,再邀你一同前往。 说话间,阿波罗抬手解开阿芙洛狄特留在阿多尼斯身上的神力。重获自由的植物神连说了一句感谢的话,见光明神现在并不需要他,便要告辞。 等您忙完了,请在橄榄树下呼唤我的名字,橄榄树会把您的讯息传递给我。阿多尼斯说。 他是一位不卑不亢的男神,即使面对着几位实力强大的神祗,也不改自己的态度。阿波罗目露欣赏,同他告别。 阿芙洛狄特没有追随阿多尼斯而去,就在刚才,她已经悄悄改换了目标。不懂风情的植物神不会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将永远抱憾,看着她奔向另一个男神的怀抱。 阿芙洛狄特为自己的前任目标叹惋一声,便把一双妙目投向了塔尔塔罗斯:尊敬的深渊神,您是第一次来塞浦路斯吧?这里是我的诞生地,我愿做您的向导,带您游览这片天地。 阿芙洛狄特一拎裙摆,冲塔尔塔罗斯施了一礼。爱与美的女神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微微屈身行礼,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便自带一种美感,好像一朵红玫瑰在风中不胜娇羞,既美又媚,夺人眼球。 然而阿芙洛狄特的美在塔尔塔罗斯眼里远不及一块香喷喷的烤肉。他冷淡的拒绝了娇美的女神,扭头走回火堆旁,就见被阿波罗烤到半熟的肉落在草丛里,已经爬上了几只蚂蚁。 塔尔塔罗斯垂眸,静默不语。 密林里无风也无光,静悄悄的一片。阿芙洛狄特看着面前难辨喜怒的男神,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她恋慕强者,但又敬畏强者,面对冷淡的塔尔塔罗斯,她有心接近,又不敢造次。 适时,阿波罗走上前来,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沉寂:深渊神,让我再为您烤几块肉吧。感谢您的帮助,让我看到了恢复药田的希望。 塔尔塔罗斯闻言,微微抬眼,纠正他:那是补偿。 那不是您的过失。阿波罗说,他很清楚那场战斗是谁在寻衅。 阿波罗重新点燃柴火,阿芙洛狄特笑着迎了过去:阿波罗,不介意我加入你们吧? 阿波罗是介意的。他素来机智,哪里看不出阿芙洛狄特的目的?他尊重阿芙洛狄特的恋爱观,但他不会给她牵线,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然而他善于言辞,婉拒的话到了嘴边,竟成了替人着想:阿芙洛狄特,我很欢迎你,但是我们在烤肉。你看到了,这里油烟很重,只怕会弄脏你漂亮的裙子。 阿芙洛狄特闻言,下意识退开一段距离。她仍旧不愿意离去,只道:谢谢你的关心,阿波罗,我坐在这里就好。 阿波罗没再多劝,塔尔塔罗斯不发一言,阿芙洛狄特如愿以偿地加入其中。然而她抗拒油烟,坐得比较远,隔着呛人的烟火大声说话,未免显得太刻意了。她酝酿了半天,准备了一大堆话题,终究因为无法扯着嗓子大吼,只能消化在自己的肚子里。 很快,阿波罗就烤好了一串肉,他把肉递给了塔尔塔罗斯。 那肉是普普通通的野猪肉,用一根毛糙的树枝串着,阿芙洛狄特只是看着,就觉得这样粗糙的食材和烹饪手法让人食难下咽。然而塔尔塔罗斯接受良好,捏着肉串专注地吃。 阿芙洛狄特感觉有些难受。虽然她无意和一团死肉比较,但是塔尔塔罗斯面对她这样的美色却只顾着吃,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打击。 阿芙洛狄特咬紧贝齿,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塔尔塔罗斯无视她,更激起了她心里的征服欲。 阿波罗,我的朋友,让我来帮你吧。阿芙洛狄特说着,不顾油烟冲天,重新回到火堆旁边。 阿波罗看她一眼,知道她还不死心,便如她所愿,把串着烤肉的树枝递给她,让她帮忙一起烤。 阿芙洛狄特从来没自己动手烤过肉,她又是最在乎形象的女神,虽然主动承担了烤肉的任务,但却有意离火堆远远的,全程关注着火星有没有溅到自己的衣服,油烟有没有弄脏自己的头发,根本顾不上手里的烤肉。 在阿芙洛狄特把手举酸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塔尔塔罗斯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该转树枝了。 阿芙洛狄特不觉得欣喜,反而像被打开了委屈的阀门,心里波涛翻滚塔尔塔罗斯只在乎烤肉,根本不知道她的手有多酸! 她是众星捧月的爱与美的女神,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她,她何曾纡尊降贵给人烤过肉?她如此用心取悦这个冷漠的男神,得到的却是一句该转树枝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像一个合格的情人,对自己关心体贴? 阿芙洛狄特大感失望,又不敢在塔尔塔罗斯面前发脾气,只能咬着银牙借口自己衣服弄脏了,唤来天鹅车匆匆返回神界。 塔尔塔罗斯继承了阿芙洛狄特的肉串,他转动树枝,给肉串翻了个面,就见一面肉色鲜红,一面已经焦黄:烤焦了。 阿波罗听到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偏头就见他低头看着烤肉,目光十分专注。他摇了摇头,心想,不止是野猪肉烤焦了,在追爱路上连续碰壁两次的阿芙洛狄特,只怕心也烤焦了。 两位男神又加了一餐,终于填饱了深渊神的肚子。阿波罗同他告别,说自己还要去采一株草药,并细心地问他是否还要天鹅指路。 塔尔塔罗斯摇摇头,说:我跟你走。 阿波罗愕然。 有始有终。塔尔塔罗斯说。 他还没有看到药田恢复的模样,这件事就还没有了结。 阿波罗尊重他的决定,冲他微微一笑:那好,我们一起走。 第5章 幸福【修】 两人继续同行,穿过大片茂密的橄榄树林,依稀听见浪花拍岸的声音。 阿波罗告诉塔尔塔罗斯,他到塞浦路斯来,是为了采一种药草。他是司掌医药的神明,谈起药理来,难免多说了几句。塔尔塔罗斯听得十分认真,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给了阿波罗回馈。 阿波罗说:我要采的药草,只在塞浦路斯生长。千年以前,天空之神乌拉诺斯统治着神界。后来,他被克洛诺斯阉|割,生|殖|器被抛进了爱琴海,海浪的浮沫中诞生了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阿芙洛狄特在风神的护送下,登上了塞浦路斯的海岸,她身上滚落的水珠掉在海边的礁石上,就此生出了一种新的药草水玫瑰,也被称作|爱情草。 水玫瑰得源于阿芙洛狄特的诞生,吸纳了神明生长的灵气,是一种活血生肌的药草。阿波罗自己是用不上的,他采摘水玫瑰,是为了奥林匹斯神山上最尊贵的那位男神。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密林,眼前出现一片全新的天地。相依相偎的橄榄树悉数落在身后,浓绿的颜色把人压得心里都沉甸甸的。然而林子外边,却是一片广阔的沙滩,碎金子铺了一地,延绵到海岸线上,被礁石分走了一点颜色,更远的地方,蓝蓝的海水与蓝蓝的天亲吻在一起,几只海鸥在水色间掠过,妆点了一抹深色。 好看么?阿波罗问。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也从没想过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但在阿波罗问起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了答案这里的景色,是好看的。 阿波罗说:我去找水玫瑰,您可以四处看看。 塔尔塔罗斯理解了好看的意思,但他对好看的风景仍旧缺乏兴趣。见阿波罗往海边走,他便跟了上去,一脚踩进细碎的沙子里。 塔尔塔罗斯没穿凉鞋,他走出深渊的时候就觉得不太习惯,奥林匹斯神山上太多花草与溪石,影响他行走的效率。海边的细沙又不一样,它没有细长的叶片,也没有尖锐的棱角,它用温柔的手托住他的脚掌,却又小心翼翼地借着重力把他整个人往下拉,细碎的沙砾在他的脚趾间摩擦,微痒,让他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阿波罗没有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异样,见他跟来,会错了意:来了海边是该看看海,一起过去吧。 两人缓缓走向海边,耳畔是哗哗的水声,浪花不断拍打着海岸,捧起一朵朵浮沫。 阿波罗目标明确,从离他最近的礁石找起,挨个去看有没有水玫瑰的踪影。水玫瑰之所以叫水玫瑰,与它的颜色也有一些关系,它有着如水一样清透的植株,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生长在浅灰色的礁石上,遑论礁石上还有其他生物的生存痕迹,更加干扰视线。 阿波罗找得很仔细,塔尔塔罗斯就在沙滩上站着,海风吹过,裹挟着一丝腥甜,撩起他卷曲的长发。 忽然,一个椰子递到了塔尔塔罗斯的眼前。那棕皮的椰子已经被破开,露出里面软嫩的白肉,清甜的椰汁晃出水波,好像在小声喊着欢迎品尝。塔尔塔罗斯抬眸,对上阿波罗的笑眼:无聊的话,喝点椰汁吧。请您等等我,我会尽快。 塔尔塔罗斯没动,也没说话。 阿波罗又把椰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塔尔塔罗斯接过椰子,里面满满是椰汁,沉甸甸的。 他看了看手里的椰子,又看了看阿波罗:我帮你。 阿波罗没想用一个椰子就请来一位原始神帮自己采药,这未免太大材小用了。然而对上塔尔塔罗斯认真的眼眸,他学了那么多用于客套的话术,竟一句也用不上。话到嘴边,只有含笑的一句:我的荣幸。 塔尔塔罗斯喝着椰汁,听阿波罗讲水玫瑰的样子和生长习惯。他对水玫瑰有了初步的印象,等到椰汁喝完,就帮阿波罗一起找了起来。 海风轻轻,就连阳光也变得温柔了。海岸上留下两位神明的脚印,他们踩出一条长长的锦带,却始终没看到水玫瑰的影子。 与神灵有关的稀有药草,难找一点实属正常。阿波罗说。他意在宽慰塔尔塔罗斯,却见塔尔塔罗斯神色不变,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像找了几个小时却一无所获这件事,于他而言就像天空中的云朵聚散一样寻常。 天色渐渐暗了,阿波罗提议道:我们休息一下吧,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没有异议,只要阿波罗不急,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阿波罗让塔尔塔罗斯先休息,他又去摘了两个椰子。一手捧着一个椰子回来,就见塔尔塔罗斯手里捏着一只红壳螃蟹。那螃蟹被他捏住了腹部,犹在挥舞两把大钳子,冲沉默的男神耀武扬威。阿波罗一看,巧了:我们烤螃蟹吃吧! 阿波罗在沙滩上堆了一些鹅卵石,又在干燥的鹅卵石上架上火把,烧出一堆木炭。塔尔塔罗斯为他准备好了树枝,却见他笑着摇了摇头:烤螃蟹不用树枝。他把螃蟹扔进烧得发红的木炭里,那螃蟹挣扎几下,很快便烧红了。 塔尔塔罗斯如法炮制,也往火堆里扔了几只螃蟹。螃蟹受不了高温,纷纷变色。阿波罗就用树枝把它们拨了出来,放在沙滩上晾凉,然后掰开蟹壳,与塔尔塔罗斯分吃软嫩的蟹肉。 他们抓的螃蟹不大只,几口就吃完了。 阿波罗又捉了几只螃蟹,放在炭火里烤着,支颐看塔尔塔罗斯掰蟹腿。 条件简陋,做的食物也很粗糙,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阿波罗说。他没和塔尔塔罗斯说客套话,料想这位男神也不太听得懂那些弯弯绕绕。只是面前认真吃着蟹腿的男神,总令他想起被巨蟒皮同追杀的那段时光。那时候他时刻绷紧心弦,只要能吃上一口热烫的食物,就会心安不少。 其实,对于神明而言,食物并非必要的东西。但阿波罗深深爱着那滚烫的烟火气,那温柔的熨烫让他觉得,活着真的很幸福。 所以他喜欢看塔尔塔罗斯吃东西他能唤醒他久违的幸福感。 第6章 施救【修】 天边渐渐染上了一层铅色,黑夜女神整理着装,即将开始夜的巡游。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 海浪冲刷着金色的海滩,螃蟹开始陆陆续续往岸上爬。塔尔塔罗斯正好没吃饱,看到螃蟹上岸,就要去捉。他不懂捉螃蟹的方法,上次正好捏住了蟹壳,这会儿却是冲着蟹钳下手。 阿波罗眼疾手快,拦了他一把。 螃蟹的钳子很有力气,小心夹手。捉螃蟹的时候要避开蟹钳,捉螃蟹的壳子,这样它就夹不到你了。 阿波罗一边解释,一边给塔尔塔罗斯做示范。塔尔塔罗斯学得认真,顺利捉了一只螃蟹上来。 他们没有装螃蟹的器具,捉了两只,手上拿不住了便要往回走。 塔尔塔罗斯直起身,不经意间,一块礁石撞进他的眼帘,礁石上摇曳的小花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塔尔塔罗斯朝礁石的方向走去。阿波罗注意到他的动向,也跟着看过去,就见灰扑扑的礁石上,一朵水色的花也披上了一件灰黑的衣裳,仔细一看,正是他们遍寻不着的水玫瑰! 阿波罗面露喜色,就见塔尔塔罗斯伸手,要摘那朵水玫瑰。 等一下! 阿波罗大步上前,海风鼓起他宽大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愈发伟岸。从容的步履间不时有金光闪烁,当他走到塔尔塔罗斯面前,手里的光明神力已经凝成了一把金剑。 身姿挺拔的男神手持金剑,被风吹乱的金发拨弄着他温柔的眉眼。 塔尔塔罗斯眯了眯眼,就见阿波罗挥剑,好像宫殿里的贵族轻轻拈花,那刀刃逼近水玫瑰,充满爱怜的一吻落下,把它吻落下来。 玫瑰花瓣重重一颤,整朵花往沙滩上坠。阿波罗的金剑一挑,那花便落在了剑上,在剑尖颤颤巍巍,不胜海风的吹拂。 偌大的奥林匹斯神界,英俊的男神数不胜数,阿波罗却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个。他平时总是温温柔柔,其实从不缺阳刚之气。这轻轻一挥,柔中带刚,自成一道风景。 天上的海鸥见了,忙飞到光明神的的近前,绕着他盘旋,深深为他的举止倾倒。海浪也发出更热烈的声响,赞美这位英俊的神明。 阿波罗从怀里摸出一个方盒,把剑一收,剑尖一斜,那花就躺进了盒子里。这番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他一向被视作善于使箭的远战神,其实对于剑术他也颇有心得,让人不得不拜服他的全知全能。 顺利取得水玫瑰,阿波罗方才向塔尔塔罗斯解释道:深渊神,请您原谅我的疏忽。关于水玫瑰的特点,我讲漏了一点:水玫瑰虽然是一种药草,但它叫做玫瑰,就和其他品种的玫瑰一样生有尖刺。它的刺上含有剧毒,不能徒手去碰,所以我才贸然阻拦您。 塔尔塔罗斯看向阿波罗手里的方盒,盒子是水晶材质的,清晰可以看见里面那朵娇美的玫瑰。这世上确实有许多美丽的东西都长着刺,就像这位俊美的男神,同样有着锋芒。既然已经采到了水玫瑰,塔尔塔罗斯启唇:走吧。 深渊神走在前面,经过还未熄灭的火堆,径自走进了密林。他手里捏的螃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扔掉了。阿波罗追了上去,没想到这位男神竟然没再提烤螃蟹吃,反而把寻找植物神放在了第一位。 不过短短半天的相处,这位男神已经多次刷新他在他心里的印象。阿波罗发自内心的觉得,深渊神是一位宜交的神明。 两人走回密林,阿波罗便寻了一棵枝叶茂密的橄榄树,让它帮忙传话给植物神。 无风的密林里,浓绿的橄榄树叶簌簌作响,惊起了栖在水边的萤火虫。萤火虫打着灯笼在天空中飞舞,到处淡黄一片,照亮了一方天地。 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吧。阿波罗提议道。 塔尔塔罗斯点头。他站在幽深的密林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然而黑暗又无法完全将他融化,他像一把古拙的青铜剑,不言不语,好像没有锋芒,但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两人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阿多尼斯的回音。密林里静悄悄的,花鸟虫鱼都不敢轻易动作,怕惊扰了两位男神。 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阿波罗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身负消灾弥难的神职,稍微感受了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对:阿多尼斯有危险! 塔尔塔罗斯是为阿多尼斯而来,自然不想他陷进危险中;而阿波罗更是事件的受益人,在搭救阿多尼斯这件事上义不容辞。 阿波罗向植物们问询阿多尼斯的去处,塞浦路斯的植物不同于奥林匹斯,缺乏神力的蕴养,它们很难做到与神明交流。但阿波罗是司掌医药的神,他与药草有着天然的亲近,边走边问,很快就得到了药草们的指引,将他们两人引向了阿多尼斯的所在地。 阿多尼斯正和一头野猪搏斗。他是司掌植物的男神,也是一位了不起的远射手,他喜爱狩猎,所用的武器是一把木质的弓和几支普通的箭。弓不是好弓,箭也不是什么好箭,但因为他本领高强,对付一般的猛兽基本没什么问题。 然而这一次,他的对手显然不一般。 那头野猪是突然出现的,它分明有着极蠢笨的身体,脚步却很轻巧,在它主动暴露之前,素来警觉的植物神竟然完全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 毫无疑问,阿多尼斯的反应很及时。野猪的冲刺没有令他方寸大乱,他弯弓搭箭,立马就要回击。然而那头野猪仿佛有了人类的智慧,不往他的身上扑,却是一口咬断了他的弓,让他失去了傍身的武器。 阿多尼斯有些意外,在他惊愕的时候,野猪又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阿多尼斯已经和野猪搏击了一段时间了。他没了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和野猪作战。他的力气虽然比不过大力士,但对付一头野猪也不算太难,然而这头野猪好像完全不知疼痛,又是撅蹄子,又是动獠牙,阿多尼斯疲于应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在阿多尼斯一个倏忽,即将被锋利的獠牙夺走性命的时候,塔尔塔罗斯与阿波罗终于赶到了。 阿波罗化出一把银弓,搭上金箭,弯弓射向那头正欲逞凶的野猪。凶悍的野猪畏惧阿波罗的金箭,忙松开阿多尼斯,躲闪阿波罗的攻击。 才刚刚躲过一劫,一团漆黑的神力便紧随而来,砸在了野猪身上。那神力极为纯粹凝实,几乎刀枪不入的野猪吃了这一击也不由得轰然倒地。 阿多尼斯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委顿在地的野猪忽然变化,变成一位黑发红眼的男神。 阿波罗吃了一惊,叫出他的名字:阿瑞斯? 第7章 治伤【修】 阿瑞斯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上沾了一些草叶,显得有些狼狈。 阿多尼斯曾经见过人类祭祀的战神神像,有些意外战神竟然不像神像雕刻的那样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反而有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转念一想:也是,奥林匹斯诸神,又有哪一位是面目丑陋的? 阿波罗。 阿瑞斯冲阿波罗喊了一句,算是打了声招呼。 阿波罗有些意外,还以为这个暴脾气要质问他为什么帮助阿多尼斯。正思忖着,就见阿瑞斯眼神稍动,望着塔尔塔罗斯,张口就道:你刚刚打我用的什么招数,能不能再打一次?! 阿瑞斯的眼睛很亮,里面战意浓浓如烈火燃烧。 阿波罗有些无力。他这位好斗的兄弟是真的不知死活,胸口的毁灭之力还在蔓延,竟又挑战起原始神来了。 他上前一步,赶在塔尔塔罗斯出招之前,板起脸训斥道:阿瑞斯,不要冒犯尊贵的深渊神! 阿波罗平时总是笑脸迎人,看上去极有亲和力,但他把脸一板,又显得极威严,也难怪众神都敬重他。 阿瑞斯却不惮他。经阿波罗提醒,反而让他想起了塔尔塔罗斯以一人之力与奥林匹斯众神对峙的情景,眼里光芒更盛:深渊神,你很强!来打一架吧,不动用神力那种! 阿瑞斯自知和塔尔塔罗斯比拼神力,自己是一点胜算也无。 塔尔塔罗斯闻言,却拒绝了他的邀战。 脏。 他看着阿多尼斯和阿瑞斯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近身搏斗的不好,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当下果断拒绝。 阿瑞斯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他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叶,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他胸口的伤不轻,毁灭之力还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然而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打架,就连胸前的疼痛与血腥味也只是让他更亢奋。 阿波罗见他抽气,皱了皱眉,道:阿瑞斯,你不要乱动了。毁灭之力正在渗入你的身体,你越是动来动去,它扩散得越快。 阿瑞斯浑不在意,伸手就要拔出体内的毁灭之力他治伤一向这么简单粗暴,皮肉伤就让它自然好,神力入体就直接拔。然而塔尔塔罗斯的神力何其霸道,他伸手去拔,反而被震伤,不由闷哼了一声。 阿多尼斯听见阿波罗道明阿瑞斯的身份,就大概猜到了这位战神为什么要攻击他了。关于战神阿瑞斯与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的风流韵事,他也有所耳闻。无非是嫉妒,或者受阿芙洛狄特的唆使,来惩戒他的不知好歹。 他原本沉默着,见阿瑞斯伤重,想到他们毕竟没有直接的恩怨,还是主动询问道:尊敬的光明神,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如果您需要密林里任何一种药草,我可以帮您找到。 阿波罗没想到阿多尼斯竟会以德报怨,他摇摇头道:大度的植物神,谢谢你的热心。治疗阿瑞斯的药草,我这里正好有。 阿瑞斯也没想到阿多尼斯会关心他的伤势,不由诧异地看了阿多尼斯一眼,觉得这位植物神也不像阿芙洛狄特说得那样不识好歹。 他虽然没有领受阿多尼斯的好处,但毕竟被情敌关心了,也不好不表态,咳嗽几声,憋出一句:谢谢你啊,植物神。 他是一根直肚肠,素来恩怨分明,又不太管得住自己的嘴巴,顺嘴就把阿芙洛狄特交代了出来:你和阿芙洛狄特说的不一样,我不会再杀你了。 果然。 阿波罗和阿多尼斯心里齐齐闪过这个念头。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阿波罗见阿瑞斯额角沁出几滴汗珠,知道毁灭之力正在他的体内肆虐。那是神王宙斯都无法抵抗的恐怖力量,阿波罗深知它的厉害,不再迟疑:阿瑞斯你坐下休息。我现在就为你制药。 阿多尼斯出手,令一棵橄榄树弯下它粗壮的腰,给阿波罗提供了一个简易的制药台。阿波罗用金剑削了一块木板,放在橄榄树上,然后从怀里取出水晶盒,倒出了盒子里的水玫瑰。 塔尔塔罗斯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微微一皱。 阿波罗没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不对,他用光明神力切割药草,留下一小部分根茎和几片花瓣,把剩下的部分装回水晶盒中。条件简陋,没有捣药的工具,阿波罗就在溪里捡了一块尖角的石头,把药草捣碎,然后用削好的小木片给阿瑞斯敷药。 用小木片敷药自然没有用手来得方便,阿瑞斯又是个没耐心的病人,一直催促说:好了好了,可以了。阿波罗被他念叨得不行,潦草的敷了一层草药就住了手。 药草刚刚敷上,还没到起效的时候,阿瑞斯却把胸脯一挺,精神抖擞道:这药果然有效! 阿波罗无言,知道他的脾气,无从劝告,只摇了摇头。 阿瑞斯却一掌呼在了他后背上:阿波罗,我的好兄弟!我以前总是看不惯你,觉得你太温吞了,不像个男子汉。没想到你居然会不计前嫌帮助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阿瑞斯的亲兄弟! 太过温吞,不像男子汉的光明神:不该救他。 阿波罗没觉得自己能有这份殊荣,成为阿瑞斯的亲兄弟,赫拉也不可能放任他们交好,但能在阿瑞斯这里博得一分好感,他的计划便又顺利一些。想到这里,他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阿瑞斯,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很愿意做你的兄弟。 阿瑞斯满意极了,又扭头去看塔尔塔罗斯,眼里光芒大盛:深渊神,有个事情拜托您,请您务必答应! 塔尔塔罗斯问他:什么事情? 阿瑞斯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请您再砸一个神力球!您是怎么把神力凝结到那种程度的,威力直接翻倍!我想跟您学学凝结神力的方法,要是学会这招,我还用怕阿尔忒弥斯?她的箭射得再远,我都有应对的办法了! 阿波罗语结。他是真不该帮这个暴力狂,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要对付他姐姐,真是太猖狂了! 第8章 讨厌 在阿瑞斯的一再追问下,塔尔塔罗斯简单说了说压缩神力的方法。 阿瑞斯听得十分认真,听完以后就手痒难耐,想要找个地方试一试。然而塞浦路斯不是他的地盘,这里是阿芙洛狄特的诞生地,他也怕自己试上头毁了这片密林,便勉强忍住心里的激动,跟三位男神告别,匆匆回了神界。 阿瑞斯走后,阿波罗把目光投向阿多尼斯:植物神,你没事吧? 阿多尼斯摇了摇头,他的身上只有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 阿波罗便提议要走,却听塔尔塔罗斯沉声道:阿波罗,我有话要和你说。 直觉告诉阿波罗有什么不对,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您说。 我要和你单独说。 塔尔塔罗斯说着,目光移向阿多尼斯。阿多尼斯十分自觉,转身走开。 阿波罗抿唇,开口要问,就听塔尔塔罗斯开门见山道:你采水玫瑰,是给宙斯治伤? 阿波罗一惊,没想到塔尔塔罗斯竟然如此敏锐。他喉结滚动两下,到底没瞒他:是的。 塔尔塔罗斯其实只是猜测,在阿波罗拿出水玫瑰治疗阿瑞斯的时候,他才知道水玫瑰可以医治毁灭之力带来的创伤。而这世上,唯二被毁灭之力所伤的,除了阿瑞斯就是上午袭击他的鹰。那鹰身上隐隐有雷电神力的波动,又能驱使光明神替他采药,那便只能是宙斯了。 想起宙斯,塔尔塔罗斯的心里不由升起一簇小火,烧得他皱起眉毛:不许给他。 这是阿波罗第一次听见塔尔塔罗斯说这么霸道的话,他一向能言善辩,这会儿却不知该怎么表白自己的立场。 塔尔塔罗斯也不在意,他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达成目的。 林中枝叶微动,塔尔塔罗斯突然出手,直指阿波罗怀里的水晶盒。 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战斗意识让阿波罗下意识躲开了一击。 这一躲,不是纷争的平息,倒像宣战。 立场不同,塔尔塔罗斯神性的一面终于展现,无论他再怎样随和而不知世故,他始终是神力高强,不容小觑的原始神。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5) 两人交手,阿波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塔尔塔罗斯的每一次攻击,过了六七招后,他才赫然意识到塔尔塔罗斯没有对他动用神力。 来自深渊的男神刚刚才拒绝了阿瑞斯的邀战,觉得赤手空拳的搏斗容易弄脏衣袍,却在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收住神力,不以神力压人。 阿波罗的心里蓦然升起一点异样的情愫。 这位男神哪里是不通世故?他想,他分明是极富人性,远胜过奥林匹斯神山上那些争名夺利的神明。 阿波罗突然不想再打下去,不想打破他和塔尔塔罗斯这种似友非友的关系。为了报复宙斯,他已经背负了太多,实在不想再丢掉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神心。 他突然收手,往后退了几句,以示自己不想再打。 然而塔尔塔罗斯的对战经验不多,一时竟没察觉出他的态度,继续攻击,一手掏进了他的衣袍里。 光明神阿波罗有着一副连众神都歆羡不以的好身材,他穿着宽松的白袍,塔尔塔罗斯伸手一探,就摸到了他胸前紧实的肌肉。 塔尔塔罗斯手指微凉,阿波罗被碰触到,不由一愣,等他回神,水晶盒已经到了塔尔塔罗斯的手上。 毁灭之力祭出,缠绕在水晶盒上。阿波罗连忙阻止:请您停手,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不听,继续催动毁灭之力,火神赫菲斯托斯铸造的精致水晶盒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痕。 水玫瑰是难得的稀有药草,在治疗腐蚀性伤害方面具有神效,哪怕不给众神之王使用,也请您不要毁掉它!阿波罗的语气十分恳切。 塔尔塔罗斯注视他片刻,在水晶盒碎裂,毁灭之力即将舔舐到玫瑰花瓣时,倏然收起了神力。 阿波罗见状,忙提醒他:您先别动,不要让水玫瑰的刺扎中您。 他第一时间不是争取那朵水玫瑰,而是关心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眼睫微颤,等他回过神来,阿波罗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木盒。 请让我把水玫瑰收好。阿波罗请求道。 塔尔塔罗斯没有做声,他的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协助阿波罗给水玫瑰换了个容器。 阿波罗把水玫瑰收好,看向塔尔塔罗斯,准备着自己的措辞。 不料塔尔塔罗斯先开了口:你寻来的,本应该你来处理。 可是,他不想。 阿波罗和塔尔塔罗斯才认识没多久,却轻松读出了他的未尽之意。他叹息般的笑了一声:您帮助了我,您也有处理这朵水玫瑰的权利。是我不该隐瞒,用在您的帮助下采到的药草,去帮助您讨厌的神。 讨厌? 塔尔塔罗斯这才知道,他心里那种淤堵的,不快的情绪,叫做讨厌。 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懂感情,所以很难表达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想,他确实是讨厌宙斯的。那是一位骄傲自大的神明,他打破了深渊的平静,还要怨恨他的回敬,变成鹰来袭击他。那样一位神明,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阿波罗又说:其实我也很讨厌他。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情感却在鼓舞他,让他坦白自己的内心,坦白这几千年来他一直不敢与别人说起的想法,即使他和眼前的男神才第一天认识:我的母神勒托是他的第六任妻子,然而他们的关系并非自由恋爱,而是来自神王的强取豪夺。 阿波罗眼神冰冷,关于宙斯的风流韵事,不必他多说,就没几件是光彩的。 塔尔塔罗斯沉默,静静听着。 他和我的母神缔结了婚姻关系,却从来没想过保护她,任由她遭受天后的迫害。当初我的母神怀着我和姐姐,被天后豢养的巨蟒追杀,一度走投无路。母神曾经向他祈求,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庇护,他却无情地说如果终有一日,他要被他的儿女取代,那么他的儿女少一两个也没有什么关系 塔尔塔罗斯不觉得。 他打断了阿波罗的话:不,有关系。 阿波罗一愣。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你是光明的化身,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这是三界共同的认知。 同时:我很喜欢光明。 这是他的态度。 他喜欢这位笑起来很温暖的男神。 第9章 旖旎 听起来有些奇怪,来自深渊的神明,说他喜欢光明。 然而阿波罗愿意相信这位神明。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不难看出这位男神的坦率真诚。 他笑了笑说:我的荣幸。 塔尔塔罗斯又问他:既然讨厌他,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阿波罗眼眸转暗,语气里多了几分深沉:因为他执掌着神界的权柄。 无论那位神明在私生活上有多混乱,他始终是执掌雷霆的神王。没有哪位神明敢冒犯于他,即使能够对抗他手里的雷神之锤,却难以抵抗他背后站着的奥林匹斯神系。或许大家的利益并不相同,对于神王宙斯缺乏忠诚,但这不代表他们会站到宙斯的对立面,那对他们更无益处。 阿波罗就是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塔尔塔罗斯想得却很简单:那就夺走他的权柄。 阿波罗一愣,随即笑了:或早或晚,会有这么一天。 英俊的光明神目光熠熠,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可见对自己充满信心。 塔尔塔罗斯沉默片刻,说:你可以把水玫瑰给宙斯。 阿波罗微讶,没想到塔尔塔罗斯会突然松口。 塔尔塔罗斯直视他,认真道:我不理解你的处境,但你清楚你该怎么做,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给他吧。 阿波罗没想到这位看似冷漠的男神,竟意外地替他着想,不由动容。 却听塔尔塔罗斯说:反正要打伤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宙斯再招惹他的话。 阿波罗: 片刻后,阿波罗的眼底染上了笑意:好。也不知道是回应塔尔塔罗斯的建议,还是为他的发言叫好。 两位男神达成共识,便去寻找植物神。 阿多尼斯在小溪旁洗了把脸,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既美又性感。绿发的宁芙藏匿在深林里,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心旌动摇,就见对岸又走来两位男神,一黑一白,各有各的特色,好像黑夜中的荧光,能把漆黑的密林照亮,正是深渊神塔尔塔罗斯和光明神阿波罗。 阿多尼斯见两人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冲他们微笑致意:深渊神,光明神。 久等了,阿波罗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们可以现在就去神界。缪斯女神应该还在光明神殿中歌唱,她们会很欢迎你,俊美的植物神。 被奥林匹斯最具男性美的光明神夸赞,阿多尼斯实在愧不敢当,得到他的邀请,自然不会推辞,道:那真是令人期待。 阿波罗见他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伸手摘了一片橄榄树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密林里突然飘落几片洁白的羽毛,随即一辆白天鹅拉的神车从树叶稀疏的地方出现,降落在三位男神的面前。 阿波罗示意两位男神登车。他一弯腰,一伸手,本就宽松的衣服敞开了一些,露出一片麦色的胸膛。 阿多尼斯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植物神?塔尔塔罗斯已经登上了神车。没料到阿多尼斯突然呆住,阿波罗出声询问道。 阿多尼斯思绪回笼,喉结滚动一下,别开眼道:抱歉,久等了。他匆匆登上神车,仍有些神思不属。 阿波罗和他不熟,也不想探知他的心事,便驱使着神车飞向了云雾笼罩的奥林匹斯神山。专心驾车的光明神没有发现,明月与疾风中,植物神阿多尼斯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光明神和深渊神谈话回来后,衣服的领口被拉开了许多,前襟上还多了些皱褶。 那真的是一场简单的谈话?阿多尼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三位男神很快抵达了神界。 阿波罗的天鹅车飞过高大巍峨的天门,看守天门的时序三女神喝得醉醺醺的,三双醉眼都没能认出今日才给神界带来动荡的深渊神,轻轻松松就给他们放行了。 神界的夜比凡世要亮一些,一轮明月就悬在眼前,阿波罗驾着天鹅车经过,在皎洁的圆月上留下了一道剪影。他带着两位客人乘着微凉的夜风抵达了光明神殿,在黑暗降临的夜里,光明神殿也不免陷在了无尽的黑暗中。但既然是永恒的光明所在,自然有其特别之处那就是神殿殿顶的巨大光柱。当夜幕铺开,那光柱便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温柔却不容忽视的光芒,把光明神殿的区域照亮。 光明神殿不仅拥抱着永恒的光明,还常与文艺相伴。九位缪斯女神是阿波罗的从神,她们司掌着艺术,常常在光明神的主殿里弹唱,舞蹈,彻夜狂欢。她们的歌声婉转悠扬,舞姿优美动人,精通音律的光明神常常用他金色的里拉琴为她们伴奏,他们互相欣赏,又互相成就。 阿波罗的纵容养成了女神们恣意大胆的性格,当两位贵客拾上光明神殿的台阶,她们便从啼鸣的天鹅那里得到了讯息,忙停下歌舞,提起裙摆来迎接。她们毫不遮掩自己打量的目光,小声议论着两位俊美的客人。 声音甜美的墨尔波墨涅在看清两位男神的长相时,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小声与她的姐妹们交谈起来。不知她说了什么,几位女神忽然花容失色,看向塔尔塔罗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毫无疑问,她们认出了他,认出了这位才给奥林匹斯神山带来动荡的男神。 性格最沉稳的波林尼亚向光明神投去问询的目光,她掩在黑纱下的蓝眼睛盛满了忧郁,唯独没有惧怕。她相信她们的主神,这位温和而又威严的光明神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阿波罗给她们介绍说:亲爱的缪斯,请用你们的欢笑迎接我的朋友。他们是来自深渊的塔尔塔罗斯殿下,还有塞浦路斯的植物神阿多尼斯。他毫不遮掩塔尔塔罗斯的身份,磊落大方,正如耀耀日光。 几位缪斯女神迟疑片刻,纷纷展露笑颜:欢迎两位男神来到光明神殿! 三位男神在众缪斯女神的簇拥下走进主殿,只见殿中灯火通明,各色乐器随意放置,瓜果点心散了半盘,细细一嗅,空气里有醇美的酒味。显然,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狂欢。 我们新作了一首曲子,正好用来欢迎两位贵客!天真的欧忒耳佩浑然不惧塔尔塔罗斯的威名,快乐地笑着,捡起她的长笛。她的主动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众女神纷纷活跃起来,用她们的合奏迎接两位男神的到来。 阿波罗微笑,请其中两位女神去准备一些美酒美食,然后热情地邀请两位男神落座。 阿多尼斯虽然热衷于狩猎,但在塞浦路斯的密林里,也常常听见宁芙的歌声。他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在聆听弹唱的时候,他的神情是那样专注,那样认真。 塔尔塔罗斯的表情同样认真,却是在和困倦斗争。他习惯了深渊的寂静,竟从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有泰坦神那扰人清梦的大喊大叫,还有缪斯女神这样催人入睡的靡靡乐音。再这样下去,他要睡着了。 阿波罗,他问:什么时候去药田? 他困了。 等药田的事情了结,他要回深渊好好睡一觉。 不等阿波罗回答,先前离开的两位缪斯女神捧着热腾腾的美食上来了。 一股浓香钻进了塔尔塔罗斯的鼻子里,他轻嗅两下,循着香味望向两位女神手中的托盘,换了一个话题:那是什么? 阿波罗莞尔,觉得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好奇的孩子。 第10章 相护 塔尔塔罗斯听见了他的笑声,向他投去淡淡一瞥。 阿波罗敛起笑容,为他介绍。 其实介不介绍,食物的归宿都是吃进肚子,但是塔尔塔罗斯确实有些好奇这些食物的名字。现在他把它们记住了,以后在深渊里睡醒过来,就可以让冥神们给他准备食物了。 正忙着处理公务的冥王哈迪斯似乎感应到了塔尔塔罗斯的想法,微微一怔,心里升起一点微妙的危机感。 光明神殿的美食来自缪斯女神们的巧手,做得十分精致,吃起来也十分美味。塔尔塔罗斯在阿波罗的推荐下取了一块饼,放在嘴里一咬,掉了一地的碎渣。他垂眸,和黑袍上的饼屑较劲,认真的样子仿佛面对着一个强劲的敌人。 阿波罗见惯了他认真的样子,只觉得正常,正认真聆听着美妙乐声的植物神阿多尼斯却觉得周身一冷,再看冷气的来源处,深渊神塔尔塔罗斯冷着张脸,正整理着弄脏的黑袍。不由纳罕:刚刚发生了什么,光明神惹深渊神生气了? 缪斯女神们也有所察觉,欢快的曲调在冷气中变得凝滞。她们一边弹唱,一边偷觑着深渊神,生怕这位男神一个不高兴,把阿波罗殿下的光明神殿给砸了单看他回敬宙斯那一回,把惩罚西西弗斯的山峰都搬到了神界,就知道他绝对做得出。 在植物神和缪斯女神看来,光明神阿波罗无疑是一位勇敢的男神。他敢于打破危险的气氛,在冷面的深渊神抬眸时,一边展露微笑,一边递出新的食物:吃饼是很容易掉渣,再尝尝这个吧? 植物神: 缪斯女神: 流淌着高雅乐曲的光明神殿莫名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令众缪斯女神更为吃惊的是,来自深渊的原始神竟欣然接过了光明神递上的食物,细细品尝了起来。看来她们的主神说得没错,他竟真与这位不好接近的原始神交了朋友! 缪斯们既觉得惊异,又有些忧虑。深渊神才和神王宙斯闹了不愉快,以宙斯的心胸,虽不敢和深渊神正面交锋,但如果被他知道了光明神和深渊神交好,只怕要发难在他的身上。但看阿波罗的表现,好像浑不惮惧。 几位缪斯在弹唱中交流了几个眼神。她们彼此心意相通,读出了姐妹们眼里同样的忧虑。只有沉稳的波林尼亚向她们递出了安抚的眼神。她们的主神温柔而又不失威严,和善而又不失坚定,他有自己的决断,她们只需要相信他就好!正如此刻,她们接纳深渊神,将他奉为上宾。 在波林尼亚的安抚下,众缪斯心绪大定。心中压抑不安的阴云终于散去,她们发挥出了真正的水平,重新吸引了植物神阿多尼斯的注意。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6) 塔尔塔罗斯却好像完全听不见那袅袅乐声,只顾着吃东西。在人界的时候,他已经吃了很多食物了,但是缪斯女神们做的美味和阿波罗炮制的食物又不一样,他每一样都吃一点,不知不觉又吃了很多。 一曲终,阿多尼斯看向阿波罗,问:尊敬的光明神,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前往您的药田?虽然缪斯女神的音乐十分动听,但他没有忘记正事。在赶赴神界的路上,他其实是有些疲惫的毕竟进行了一天的狩猎,又与穷追不舍的阿芙洛狄特纠缠,还和他的情敌打了一架。但在缪斯的音乐洗礼下,他恢复了精神,身体里又有了使不完的力量。缪斯女神的音乐是充满活力的音乐,能够使人振奋,这也是众神宴飨时喜欢邀请她们的原因。 面对植物神的疑问,阿波罗是这样回答的:热心的植物神,请你先放下这件事,好好享受缪斯的招待。此时夜色正浓,并不适合修复药田。他说着,把桌上的糕点调换了一下位置,将其中一盘推向植物神:请你尝尝光明神殿的美食,我可能要失陪一下。 阿多尼斯愿意听从阿波罗的安排,他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得流向深渊神塔尔塔罗斯。那位男神好像很喜欢摆在他面前的那盘糕点,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又拿起了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快速咀嚼起来。 所以说,光明神刚刚调换糕点摆盘的动作,是在照顾深渊神? 阿多尼斯暗叹光明神的无微不至,难怪能和深渊神交上朋友! 阿波罗给塔尔塔罗斯上足了糕点,又安排缪斯女神继续招待植物神,便带着水玫瑰去见了宙斯。 从他出发去塞浦路斯,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天,相信宙斯已经受够了毁灭之力的侵蚀。其实他在寻找水玫瑰的时候不甚积极,就是想让宙斯多受受痛。只是他也不好太过消极,以免被宙斯察觉他的叛逆,引起那位多疑的神王的猜忌。 事实证明,阿波罗乘着夜色送药的决定是正确的。备受痛楚煎熬的宙斯见他如此积极,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珍稀的水玫瑰,又连夜给他送来,不由高兴:阿波罗,我的儿子,你是好样的!你长大了,会帮父神排忧解难了! 阿波罗正低头给宙斯捣药,就感觉宙斯厚实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他抬眸,诚恳道:父神您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叫着他父神,心里却觉得讽刺。在姐姐和他跟着母亲勒托暗自潜进神界,请求他的庇佑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的神王好威风,好绝情,睥睨着他们母子三人,冷冷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替你们摆平善妒的赫拉? 从那以后,阿波罗再没指望过他。 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他们的不幸的根源,其实不是赫拉,而是这位多情的神王。 阿波罗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手上的力道无意识加重,压在了宙斯的伤口上,引得他痛叫出声。在毁灭之力的侵蚀下,宙斯的伤处已经腐烂,一片血肉模糊,即使阿波罗给他敷上药草,也只能慢慢拔出毁灭之力,要想把伤口养好,还得另外用药。 宙斯痛得冷汗涔涔,他不怪自己先招惹塔尔塔罗斯,只恨塔尔塔罗斯搅了他的宴会,又出手伤他,嘴里怒骂了几句。 阿波罗原本不想做声,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道:别骂了! 宙斯眯眼,神色有些不悦。 阿波罗正色道:别骂了,父神。深渊神的作为确实驳了您的脸面,但您这样怨咒他,要是被他听见了,不是又要加剧矛盾? 宙斯脸色微僵,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沉着脸道:难道我还怕他!他最不喜欢别人违逆自己,此时看着阿波罗的眼神透露出些许不善。 阿波罗好像浑然不觉,道:您是天地之主,是神界唯一的王,自然不会怕他。但是您看他的行事作风,一味逞凶斗狠,要是他再纠缠不休,对于我们奥林匹斯神界,无疑是极大的困扰。 宙斯沉默下来,他很清楚阿波罗的未尽之意他要是和深渊神结了仇,只会让哈迪斯和波塞冬看了热闹,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忍住自己的雷霆之怒。 你说得对,阿波罗。他说,可是我不高兴。 宙斯的眼里重新聚起浓云,他手一扬,一道雷霆之力砸在阿波罗的身侧,砸出了一个深坑。 你今天话有点多。宙斯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阿波罗沉默片刻,说:我很抱歉。 他确实不该多说,惹宙斯生气,把好好的局面打破。 但他不后悔出言劝阻,他不想听宙斯辱骂塔尔塔罗斯。 仅此而已。 第11章 转折 阿波罗从雷神殿中归来,又陪两位男神坐了一会儿,就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让俏丽的缪斯女神给他们带路,送他们去休息。 塔尔塔罗斯才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但仍旧有些睡不够。他对世间万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唯有安睡让他清静。他习惯了黑暗,也享受着黑暗,要不是这次奥林匹斯之行,他恐怕不会知道,原来光明也别有魅力。 几个小时,于他漫长的神生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闭眼小憩,没有入睡,就这样度过了他离开深渊的第一个夜。 花儿舒展着身姿,送别暗夜女神,鸟鸣啁啾,迎来新的一天。塔尔塔罗斯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是缪斯女神的柔美声线:深渊神,您醒了么? 塔尔塔罗斯打开房门。他双目清明,神色冷淡,显然一夜未睡。 缪斯女神有些局促,不敢与他对视,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正殿。阿波罗和阿多尼斯已经先到了,坐在殿中等待他的到来。 深渊神,在光明神殿还睡得惯么?阿波罗嘴角噙着笑意,向他询问道。 塔尔塔罗斯答道:没睡。 阿波罗皱眉,道:是我没招待好您。 塔尔塔罗斯摇头:走吧。我回深渊再睡。 阿波罗了然,他这是嫌睡眠时间太短。 看来这位男神是真的很爱睡觉啊。 阿波罗也没想过留他,这位男神本就属于深渊,要不是被宙斯惊醒,恐怕不会踏足奥林匹斯。他与这位男神相交,也不过是遵从本心,顺其自然,料想药田的事情处理完,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为此,他专门请缪斯女神做了一些美食,送给塔尔塔罗斯,聊表谢意。 塔尔塔罗斯也不推辞,坦然接受。 一行人穿过大片紫色花海,走到阿波罗的药田旁。只见药田里的药草悉数枯萎,低矮的枝叶颓然低头,怜惜地望着被毁灭之力腐蚀成深黑色的泥土。 药田的死寂与花田的生机盎然形成鲜明的对比。塔尔塔罗斯抿唇,看向阿多尼斯:植物神。 阿多尼斯上前几步,释放神力,企图唤醒枯死的植物。 盈盈的绿光在他手中凝聚,绵绵不断的注入药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众神盯着那束神光,目光一错不错。然而五分钟过去了,药田里枯死的植物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花田里的薰衣草发出了热烈的回响,在无风的清晨欢快地舞动着。 怎么会没有反应? 植物神的神力也不能起效么? 跟随三位男神而来的众缪斯纷纷议论。 作为当事人的阿波罗反而更加冷静,他看着阿多尼斯蹲下,捻起药田里黑色的土块。 那土块好像会蜇人,阿多尼斯刚用指尖一碰,就感觉到了针扎似的刺痛。 他缩回手指,指尖弥散开一点毁灭之力。所幸这股毁灭之力没能顺利侵入他的神体,被他用一道神力抹去。 怎么样?塔尔塔罗斯问。 阿多尼斯起身,看向两位男神。他已经得出了结论:我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阿波罗敛眉,敛去眉宇间的痛惜。药田被毁以后,他尽可能保持冷静,是因为他总觉得还有希望。但现在植物神都拿它们没有办法,可见是真的没希望了。 阿多尼斯也为阿波罗可惜,他迟疑地看了塔尔塔罗斯一眼,坦诚道:深渊神的毁灭之力太强大了,这片土地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没有任何植物,能在被腐蚀的土地上生长,而这腐蚀的面积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 阿多尼斯的话像滚入热油里的水珠,激起了缪斯女神们强烈的反响。 怎么可能?阿波罗殿下的药田,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惜了那些珍贵的药草 它们都是阿波罗殿下的心血呀! 不仅如此,腐蚀的力量还会扩散! 天呐,多么可怕! 缪斯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塔尔塔罗斯浑然不觉,阿多尼斯却没错过阿波罗投向众缪斯的不赞同的眼光。 不得不说,这九位缪斯确实被光明神惯得无法无天。面对神秘强大的原始神,她们天然就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却还敢大着胆子在深渊神的面前窃窃私语,企图引发他的愧疚,从而为自己的主神谋好处。这一点,实在出乎阿多尼斯的意料。 阿波罗也很清楚众缪斯女神的意图,唯有该懂的人不懂。阿波罗也不愿意他懂。他不想利用缪斯的言语,去算计不通世事的深渊神。他很清楚,在这件事上,塔尔塔罗斯已经拿出了十分的真诚。 感谢你的帮助,植物神。阿波罗出声,敲定了这件事的结局:如果您愿意留下,缪斯们的狂欢十分欢迎你。要是您想回塞浦路斯,我可以派天鹅车送你。 阿多尼斯选择了离开,但看阿波罗神色镇定,他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关于土壤的腐蚀情况,您打算怎么处理?现在已经不是药田能不能恢复的问题了,要是这股毁灭之力没办法根除,恐怕不久之后,光明神殿附近将寸草不生。 阿波罗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发愁发闷无济于事,他只能尽力保持镇定:或许农业女神能给我一些建议,不然就只能求助于地母盖亚了。 阿多尼斯听出阿波罗话里的不确定,深知他作为四代神明,根本没有影响地母盖亚的能量,只能默默为他祝福。 反倒是塔尔塔罗斯被提醒,语气淡淡道:这事不难。 阿多尼斯一怔,适才反应过来:深渊神和大地女神同为原始神,想必情谊非同一般,只要由他出面,相信地母盖亚一定会出手相助! 阿波罗还有所顾虑:这些年来,地母盖亚已经基本不问世事,为了这点小事打扰她,恐怕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塔尔塔罗斯笃定道。他对盖亚的印象还停留在沉睡前,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一位十分爱找麻烦的女神。 想必偶尔有麻烦找一找她,她也是乐意的。 第12章 斗争 在死者前往厄瑞波斯的路上,要经过一片繁花盛景。大片盛开的迷迭香铺出一条蓝绿相间的地毯,淡蓝色的小花随风轻舞,好像在叹息着生前的美好易逝,吐露着留不住回忆的悲伤。 属于迷迭香的海洋里有一棵极高大的树,它的树干极粗,所占面积顶得上人类贵族的宫殿。翠绿的树枝伸展开,仿佛从天空垂落的云朵,几乎把日月星辰都隔绝在外。 每天每天,都会有惶惶不安的死者经过这片迷迭花海,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棵大树,更不会知道那棵树里竟然建造着宫殿,宫殿里居住着传说中的神明大地女神盖亚。 自从混沌神卡俄斯创世以来,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岁月。几位原始神要么如塔尔塔罗斯陷入沉睡,要么如厄瑞波斯之流闭门不出,唯一活跃的就属众神之母盖亚。 她孕育了无数神明,因此与各个神系互相牵绊,直到近些年,宙斯执掌了神王的权柄,她才慢慢退出了神明的舞台,幽居在生命树中。 然而今天,大地女神的住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塔尔塔罗斯? 大地女神有着姣好的面容,气质威严,当她挑眉看人的时候,没人会留心她的娇媚,只会被她眼底的锋芒慑住。她没料到自己这位沉睡多年的好兄弟竟然会突然转醒,甚至拜访她的神殿。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实在是堪比日月同辉的奇异之景! 塔尔塔罗斯颔首:盖亚。算是打了声招呼。 大地女神撩了撩卷曲的金发,故作气定神闲道:你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塔尔塔罗斯答道:我来借你的生命之瓶。 塔尔塔罗斯说话一向直来直往,盖亚知道他的脾气,却也不满他的脾气。勾唇一笑,嘲弄他:你说借就借,以为自己多大的脸? 塔尔塔罗斯皱眉:借东西要靠脸? 盖亚诘问他:不然呢,我亲爱的塔尔塔罗斯,难道你还想靠我俩的情分?她红唇轻动,说的是情分,两个字却咬得很重,好像在毒蛇发出嘶嘶的声音,倾吐着某种莫名的仇恨。 塔尔塔罗斯想了想,觉得靠脸借东西确实很奇怪,那还是靠情分吧。他思考完毕,答复说:那就靠情分吧。 他说话时语气淡淡,却把盖亚给气笑了。盖亚恍然想起了创世之初,卡俄斯陷入沉睡前曾特意交代她,要使她作为大地女神的神格完整,必须由她孕育出后世的神明。然而当时世间只有五位原始神,厄瑞波斯和倪克斯结为伴侣,厄洛斯掌控着情爱却不能沾染情爱,她唯一可以结合的对象就是塔尔塔罗斯。 盖亚的眼波闪动着,她回想起了她对塔尔塔罗斯的多番暗示,还有塔尔塔罗斯的无动于衷;也想起了神力不断衰弱的恐惧,那种无声但绵密的恐惧把她摧垮,使她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请求塔尔塔罗斯的帮助。 然而她被拦在了深渊之外。冷漠的深渊神睡下了,睡在寂静的深渊里,从此远离了纷扰。只徒留了一个她,孤立无援。 最后,她选择了独立产子。她把满腔的高傲奉献给了她的造物天空之神乌拉诺斯。 她创造了他,把他捧上了天空,他却紧紧拥抱她,在她的怀抱里无止休地发泄淫|欲。 她是最高贵的原始神,却因为不断分剥神力而变得虚弱,甚至不敌乌拉诺斯,被他狠狠羞辱,成了他身下的生产的器皿。 她气,她恨,而这种种曲折,都被她归咎于塔尔塔罗斯的不配合。她怀着怨恨度过了几千几万年,而今,他竟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竟然还敢跟她谈情分!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7) 想到这里,盖亚努力维持的表面涵养终于破功,她冲着塔尔塔罗斯挥出一道神力,怒斥道:塔尔塔罗斯,你欺人太甚! 盖亚的胸腔里充斥着愤怒的情绪,出手的时候自然不会留情。来自原始神的充沛神力在空气中激荡开,甚至连空间都有几分扭曲。 塔尔塔罗斯不躲不闪,徒手接住盖亚的神力,凭借强大的毁灭之力将之吞灭干净。我什么都没做。他说。 盖亚闻言,更觉得气愤不已。她这么多年一直陷在这件事里出不去,塔尔塔罗斯却告诉她,他什么都没做。他竟完全不懂,他的错就在于他什么都没做! 仇恨的火苗在盖亚心里燃烧得更旺了,她一边怒骂,一边继续出手:塔尔塔罗斯,你这个混球,你还想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足够可恨了! 塔尔塔罗斯无言,始终不知道盖亚发怒的点在哪里。但他必须替自己表态:我还会还手。他说着,接住盖亚袭来的又一道神力,再次强调说:你再打我,我就还手了。 盖亚以为他存心气她,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我看你根本不是来借东西,你就是成心羞辱我!好极了,塔尔塔罗斯,我现在就让你得偿所愿! 话落,盖亚的手里凝起一根金杖。她手腕翻飞,挥动金杖,戳刺的速度快过天空中的闪电,甚至出现了一道道残影。 她深知比拼神力,她是不如塔尔塔罗斯的,只能扬长避短,以技巧取胜。 然而比拼技巧,她也不如他。 塔尔塔罗斯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伸手一抓,就从无数道残影中准确抓出了金杖的真身。他一拽,那金杖就从盖亚的手里脱出。再一抛,只听笃一声,金杖陷进了宫殿的石墙里,足足插进去一尺深。建造在生命树里的宫殿发出如同哀嚎的震颤,连带着遮天蔽日的大树也簌簌颤抖起来。 幽深的黑暗中,正与倪克斯说话的厄瑞波斯敏锐地察觉到了动静,皱眉:什么动静? 倪克斯感知片刻,推测道:好像是来自叹息平原,生命树出了什么问题?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自然相信大地女神盖亚会守护生命树,但很快,又有新的震荡传来,让人牵心挂肚。 厄瑞波斯坐不住了,他提议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倪克斯颔首,跟了过去。 第13章 弑神 夫妻俩赶到的时候,生命树的宫殿已经摇摇欲坠。 塔尔塔罗斯与盖亚对峙,两人面色是一致的冷,只是盖亚的眼底透着薄怒,愈衬得塔尔塔罗斯神色平静得令人心惊。 你打不过我。塔尔塔罗斯说。他对打斗并不热衷,意图摆出事实让盖亚停手。 厄瑞波斯刚走到殿外,就听见久违的塔尔塔罗斯冷淡的嗓音。他摇摇头,心想,高傲如盖亚一定会被这番话激怒的。要不是清楚塔尔塔罗斯的性格,他会以为说话的男神意在挑衅大地女神。 果然,盖亚气笑了。她笑得雪白的胸脯乱颤,反唇相讥道:真会说大话,你怎么不摸摸你脸上的伤口? 塔尔塔罗斯微微抬眸,他苍白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溢散着点点生命神力。那是盖亚虚晃一枪后,用神力凝结的匕首划的。伤口浅浅的,不痛,他无动于衷:不值一提。 盖亚的笑容滞住。是,她费尽全力,留下的伤口却这么浅,浅到不值一提,她拿这道伤口说话,到底是羞辱谁呢?在塔尔塔罗斯掌握战斗节奏后,她差点没被他打出内伤。不得不说,塔尔塔罗斯的战斗天赋着实令她心惊。她分明比他多几万年的战斗经验,与他对战却讨不到好,反倒像个练手的机器,帮助他不断成长。 盖亚眸光微闪,沉默地看着面前神色冷淡的男神。她的眼神依旧倔强,不肯服输,但在气势上已经短了一截。 她很清楚,与他交战,她没有胜算。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厄瑞波斯掐准时机,笑着踏进大地女神的宫殿:塔尔塔罗斯,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塔尔塔罗斯看他一眼,答道:昨天。 厄瑞波斯咋舌,心想,昨天才醒,今天就和盖亚杠上了,可不像塔尔塔罗斯的作风。嘴上却道:你终于睡够了?怎么不去厄瑞波斯看看我的倪克斯? 倪克斯与丈夫联袂出场,听厄瑞波斯一说,便把话头接了过去:厄瑞波斯欢迎你,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看了他们片刻,才道:被吵醒的。 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启唇,又道:办点事情,办完还要再睡。 毫不意外的拒绝。 厄瑞波斯耸了耸肩,无意去探究塔尔塔罗斯的行动。他们几位原始神其实并没有多好的感情,他和倪克斯会关心生命树的情况也不是担心盖亚,只是不想真出了什么大事,作为原始神的他们还得费力帮盖亚弥补。 不得不说,盖亚确实有让人不放心的一面,她骄傲得不像沉稳的大地塔尔塔罗斯可以不在乎生命树的情况,她作为生命树的守护女神,怎么能因为一时意气,选择在生命树里动武呢?当初她要在生命树里修筑宫殿,他们夫妻就不同意,为此生了嫌隙,如今见了面也不太想打招呼。 到底是黑夜女神倪克斯大度一些,冲盖亚笑道:好久不见,盖亚,要不要去厄瑞波斯做客? 盖亚却想,倪克斯先邀请了塔尔塔罗斯再邀请她,塔尔塔罗斯都拒绝了,她怎么可能去?再说了,这夫妻俩来得就很可疑,哪有这么巧的,塔尔塔罗斯上门找麻烦,他们正好也来了,她的宫殿可是有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盖亚疑心重,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攒起一团郁气。碍于她在外人面前一直端着威严大度的模样,不好直说,只道:来者是客,你们到了我这里,不如先在我这儿做客?她语气平平,但话里藏针,讽刺两位神明邀人做客都邀到别人家里来了。 倪克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由皱了皱眉。 厄瑞波斯也不满她的态度,只道:做客就不必了,我们是察觉到生命树的动荡才过来的,既然塔尔塔罗斯在这里,想必生命树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这就走! 不会有问题才怪!塔尔塔罗斯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但盖亚是这种态度,他们也不愿意再从中斡旋,出了什么事情就让盖亚自己承担吧! 厄瑞波斯夫妻来了又走,塔尔塔罗斯被他们提醒,又把目光投向盖亚:借我生命之瓶。 他不打算继续满足盖亚莫名其妙的打斗欲,他是来借东西的,不是来打架的。 盖亚却不知道塔尔塔罗斯的想法。她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地母,听到熟悉的不容拒绝的口吻,立刻品出一股颐指气使的感觉。心中暗恨,这该死的塔尔塔罗斯以为他在命令谁!她提起一口气,正要痛骂,却被胸口淤积的神力堵住。她咬碎银牙,这才不得不屈辱地承认,她现在不能跟塔尔塔罗斯硬碰硬。 塔尔塔罗斯冷冷看她,还在等她回复。 盖亚忍住痛意,忽然有了主意:塔尔塔罗斯,你既然是来借东西的,总该拿出点诚意来。 塔尔塔罗斯等着她的下文。 盖亚眼里泛着冷光:想借我的生命之瓶不难,你替我杀两个神,我就把瓶子给你。 麻烦。 塔尔塔罗斯皱眉。 盖亚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激他:我这是给你机会,你不珍惜就算了。 塔尔塔罗斯却不上钩,他垂下眼帘,开始思考提炼生命树的汁水能不能解决问题。 毕竟是大地女神的伴生神物,解决一团扩散的毁灭之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行,那就多提炼点。 生命之树仿佛预知到了危险,在微风中簌簌发抖,抖落了几片碧绿的树叶。 大地女神的宫殿里一片寂静。盖亚不经意地瞥着塔尔塔罗斯,见他垂眸,似乎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胸闷: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论及生命属性的神器,你还能找到比生命之瓶更好的?! 塔尔塔罗斯认真思考,发现提炼树汁也很麻烦。 杀谁? 如果好杀,他可以考虑一下。 盖亚眼眸微眯,敛去眼底的恶意:睡神修普诺斯,死神塔纳托斯。 倪克斯独自生育的双生子? 塔尔塔罗斯想起刚刚才走的倪克斯,答应下来:好。 盖亚满意了,笑道:去吧,塔尔塔罗斯,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塔尔塔罗斯转身就走。 盖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的笑容渐渐抿了下去,眼底却升腾起一种全新的喜悦,计划达成的喜悦。 满地狼藉的宫殿里,大地女神放飞一只雪白的鸽子,让它追随深渊神而去。 白鸽振翅,飞过叹息平原,飞进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在枝叶间穿行。 与此同时,塔尔塔罗斯已经追上了厄瑞波斯夫妻。 厄瑞波斯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冷面男神,有些头疼,嘴上却故作轻松地问:塔尔塔罗斯,你追上来,是要和我们顺路回深渊么?这会儿他也不提做客的事情了,他和这位寡言的男神本就没什么好谈的。 不是。 塔尔塔罗斯说着,目光移向倪克斯。 倪克斯与他目光对上,正觉得奇怪,就听他提出请求:倪克斯,带我去找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 倪克斯更不解了:塔尔塔罗斯,你找他们兄弟俩做什么? 睡神与死神兄弟俩虽是倪克斯独自诞下的,但幼时养在漆黑的厄瑞波斯,是厄瑞波斯看着长大的。他对两位男神很有感情,闻言便道:塔尔塔罗斯,我的好兄弟,要是那两个混蛋家伙得罪了你,你只管跟我说,我会收拾他们的!言外之意,他会管教两位年轻的神祗,就不劳烦塔尔塔罗斯了。 他们没有得罪我。塔尔塔罗斯说。 厄瑞波斯松了口气,笑道:那好说,我带你去找他们。 倪克斯还是好奇:他们兄弟俩跟着冥王哈迪斯做事,现在应该在冥界。你找他们做什么,都是不成器的小辈。她嘴上谦虚,其实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十分骄傲。 塔尔塔罗斯十分坦诚:我要去杀他们。 什么?!倪克斯大惊失色。 厄瑞波斯也是既惊又怒:塔尔塔罗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塔尔塔罗斯言简意赅:杀他们,换生命之泉。 厄瑞波斯没料到塔尔塔罗斯会这么诚实,诚实得近乎挑衅。他终于理解了盖亚的恨意,因为他现在也是一样。即使从生命之泉这个字眼里不难猜出盖亚在这件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还是被怒火烧没了理智,只想先狠狠收拾了深渊神,再想报复盖亚的事。 倪克斯与厄瑞波斯夫妻多年,在厄瑞波斯冷下脸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丈夫可能会有的行动,暗自凝聚神力。 眼看气氛渐渐紧张,战斗一触即发,栖在树枝上的白鸽展翅欲飞,塔尔塔罗斯突然开口:我会留手。拿到生命之泉以后,复活他们。 还可以这么做? 厄瑞波斯愕然。 倪克斯也觉得意外,手里攒聚的神力倏然散开,甚至有几缕飘到了塔尔塔罗斯的面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第14章 明抢 能言善道的厄瑞波斯试图蒙蔽塔尔塔罗斯:倪克斯,收起你的神力。我知道你对策划这一切的盖亚充满了愤怒,但她现在不在你的面前。他并非不清楚妻子的愤怒是对谁的,但既然塔尔塔罗斯自己主动解释,他们也没必要再和他起冲突。 塔尔塔罗斯闻言,微微皱眉,提醒道:我感受到了,倪克斯的敌意。 厄瑞波斯:这个谎言就没必要戳破了吧? 倪克斯本人反倒更大方一些,见塔尔塔罗斯直来直往,便坦然承认了:没错,塔尔塔罗斯,我刚刚是想攻击你。你追上我们夫妻,开口就说要杀我的儿子,我想,我有生气的权利。 厄瑞波斯对妻子的话表示认同:塔尔塔罗斯,我们先后诞生,也算互相了解,你今天做事不太像你平时的作风,我们才会出现错误的判断。我们没必要让盖亚如愿,就各退一步吧! 倪克斯点头,他们夫妻确实是没想到,一向言出必行的深渊神会想出这种阳奉阴违的主意。 塔尔塔罗斯颔首。他只想要一个结果,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起这个应付盖亚的想法,还是阿波罗启发了他。阿波罗替神王宙斯采药,却有时间在密林里烤肉,在海滩上吃螃蟹,可见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结果对了,过程并不重要塔尔塔罗斯感觉自己学到了。 又道:走吧。去杀睡神和死神。 倪克斯噎住。 厄瑞波斯无言。 气氛再度凝滞。 忽然,一只白鸽向叹息平原的方向飞去,轻微的振翅声响起,被听觉敏锐的厄瑞波斯捕捉到了。厄瑞波斯展目望去,只看见一团雪白消失在一片浓绿中。 塔尔塔罗斯,你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刚刚飞走的白鸽应该是盖亚的使者。 厄瑞波斯叹息般说道,然而话里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塔尔塔罗斯在深渊里沉睡太久,对自然物的感知确实不太敏锐,但是同为原始神的厄瑞波斯却不然,他只是不想拦。在塔尔塔罗斯表明自己的意图后,他就产生了一个想法盖亚想把火烧到他们夫妻身上,他就把火拱得更高! 不得不说,盖亚在这件事上做得太小气了。她不愿意借生命之瓶就算了,还算计你来得罪我们,又派了白鸽来监视你,估计你就算杀死了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她也能找到别的理由,不把生命之瓶借你。 厄瑞波斯口若悬河,说到最后却顿了顿。他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听见了一道物体落地的声音,用眼角余光瞥去,只见一只鸽子从天而降,摔在了草地里,森森白骨几乎被摔散架,爬也爬不起来,瞬息没了性命。 塔尔塔罗斯还是当年的塔尔塔罗斯,神力惊人,行动力也惊人。 厄瑞波斯突然不想算计他了,怕像盖亚一样,最终反噬在自己身上。他们夫妻俩深居简出,没打算出来一趟带个大麻烦回去。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8) 塔尔塔罗斯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你说的没错。 你有办法?他问。 既然是塔尔塔罗斯自己主动问起,厄瑞波斯也不介意直说了:抢! 对,盖亚不给,他可以抢。 塔尔塔罗斯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又学到了。 谢谢。 没料到会收获塔尔塔罗斯的感谢,厄瑞波斯愣在当场。等到沉默的深渊神走远,他才反应过来,抓一抓卷曲的长发,困扰道:他居然听了我的话,我这么拱火是不是不好? 倪克斯看他一眼,有些诧异他竟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他可是塔尔塔罗斯。 对,他可是塔尔塔罗斯。厄瑞波斯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有光。他知道,这位男神不怕吃亏,也不会吃亏。 盖亚被塔尔塔罗斯打伤,委顿在地,口吐鲜血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把一切计划得那么好,只要塔尔塔罗斯杀死倪克斯之子,就会彻底得罪倪克斯夫妻。她再提出合作,那对夫妻就会成为她击败塔尔塔罗斯的最佳臂助。然后她再救活睡神和死神,他们还得对她感恩戴德。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然而她小憩在绿叶环绕的藤床上时,塔尔塔罗斯却突然闯入,掀起一阵神力波荡,直接把她从床上掀到了地面。不等她做出反应,又是一团毁灭之力砸来,贴着她的脸颊在大理石铺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紧接着,就是她难以招架的进攻,一招一招,毫不留情。 这家伙发什么疯?! 塔尔塔罗斯,你不想要生命之瓶了?!盖亚啐掉嘴里的血沫,恨声质问。她的容貌极美,气质尤佳,即使坐在地上,白裙被雪染出点点红花,依旧高贵逼人,令人不敢冒犯。 然而塔罗塔罗斯不在其列,他看不见女神的美艳不可方物,心里只有生命之瓶。 我要。 塔尔塔罗斯的眼神冰冷而坚定,盖亚猛地和他眼神相触,满腔怒火顿时发不出来了。她猜想,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她的右手撑在地面,撑在她的身后,掌心里渐渐攒起一团生命神力。 塔尔塔罗斯,我们说好了不是么?只要你拿出诚意,替我杀死睡神和死神,我就把生命之瓶借你,难道你要出尔反尔?盖亚强迫自己冷静,尽力拖延时间,寻找一个偷袭的机会。 塔尔塔罗斯听到她的质问,只道:太麻烦了。厄瑞波斯告诉我,直接抢。他一转头,又把厄瑞波斯卖了。 盖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竟然被厄瑞波斯反杀了。她气得几乎再次吐血,嘴唇抖了又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会拿出生命之瓶,我看你怎么抢! 塔尔塔罗斯皱眉,盖亚趁机一扬手,挥出一道生命之力。那绿色的光芒好像一把长剑,直刺塔尔塔罗斯的眉心。 那剑速度极快,来得又突然,即使塔尔塔罗斯反应迅速,也才堪堪躲过。长剑化作一片绿色的荧光,消散在空中,塔尔塔罗斯鬓边的一缕长发也被带走,飘然落地。 可惜,可惜,没削掉你半个脑袋!盖亚大笑。在塔尔塔罗斯躲闪的间隙,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手中神力幻化成了一把金矛。 塔尔塔罗斯不爱使用武器,依旧以神力对战。从防守转为进攻,只用了短短两分钟。 他的学习能力实在让人心惊,盖亚越打越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终于在一次失误中,被抓住机会的深渊神击倒在地。毁灭之力舔舐她白皙的手臂,烙下一块黑印,盖亚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她是骄傲矜贵的大地女神,从不向任何神明低头。即使战败,她依旧昂着她高贵的头颅,痛斥塔尔塔罗斯的行径:塔尔塔罗斯,你这个无礼的野蛮神! 塔尔塔罗斯只道:生命之瓶。 盖亚不敢置信: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了生命之瓶,竟然完全不顾我们往日的情分! 她试图打感情牌,再次绝地反击。然而塔尔塔罗斯早有防备,一道毁灭之力飞出,把她的双手绑在身前,让她再无偷袭的可能。 你说了,凭情分借不到生命之瓶。 盖亚被他一噎,气得脑袋发晕。 给我。 盖亚扭脸,不愿意理他。 不给,我就打你。 塔尔塔罗斯语气淡淡,一边说,一边思忖从哪里动手。 他从没抢过东西,不知道这竟然是个难事,他应该好好跟厄瑞波斯问问清楚。 塔尔塔罗斯没有后续动作,盖亚却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股莫名的危险感爬上她的背脊,她强忍屈辱,恨声道:给我松开!我把生命之瓶借你! 塔尔塔罗斯终于得偿所愿,他没忘跟盖亚道歉。然而这声谢谢落在盖亚的耳朵里,却是嘲讽意味十足。 等塔尔塔罗斯离去,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宫殿里精美的陶瓶砸碎了一地。 塔尔塔罗斯!好你个塔尔塔罗斯! 第15章 过渡【修】 被记恨的塔尔塔罗斯正走在前往神界的路上,他把生命之瓶存放在虚空的裂隙中,走得不急不缓,淡定从容。 塔尔塔罗斯从来不是一位热心肠的神明,在拯救阿波罗的药田这件事上,他起初只是承担了自己该尽的责任,但在短暂的相处中,他也愿意为阿波罗奔走,尽管这件事曲曲折折,很麻烦。 神界沐浴在熹微的日光中,漫卷的云给袅袅的仙乐伴舞。时序三女神坐在天门旁,正拨弄着竖琴,弹奏动听的音乐。 塔尔塔罗斯踏进天门,沾满灰尘的黑袍正好撞进公正女神狄刻的眼底。狄刻皱眉,心想是哪位神明如此不修边幅?一抬头,竟然是深渊神塔尔塔罗斯! 深深渊神殿下?狄刻意图使自己镇定,和塔尔塔罗斯打了声招呼。然而她显然没有做得很好,嗓子紧得像被撕扯的布料,发出绝对算不上好听的声音。 好像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打破平静的湖面,高高溅起水花。公正女神的两位姐妹齐齐抬头,秩序女神欧诺弥亚甚至拨断了手中的琴弦:深渊神殿下! 塔尔塔罗斯不太理解三位女神过激的反应,就像他对神界的礼节也不了解,更不会像奥林匹斯的神明那样饶舌。他只是点头致意,在时序三女神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与她们分别,一步一步走向奥林匹斯之巅,那座巍峨的弥形山峰。 那是,斯泰法尼峰的方向? 糟糕,那位男神是不是要去找神王宙斯?! 地母保佑,希望你的猜测是错的!否则神王宙斯肯定要责怪我们的失职! 然而我们别无选择,谁敢阻拦神力滔天的深渊神? 三位时序女神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她们显然忽略了,弥形山峰附近还有几座宫殿拱卫着雷神殿,其中就包括光明神阿波罗的神殿不管阿波罗的内心如何鄙夷宙斯,在众神看来,他确实称得上宙斯的左膀右臂,单看他的神殿的位置,就知道他在宙斯心里有着一席之地。 然而这不是时序三女神关心的问题,她们只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免于责难。 忽然,公正女神狄刻眼眸一亮,好像在黑暗中点亮了烛火,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她赶紧追了几步,拦住步履匆匆的男神:尊贵的战神殿下,能在这里看到您真是太好了! 战神阿瑞斯是追着爱神阿芙洛狄特过来的,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份礼物,只等送给阿芙洛狄特。 他听人说,追求一个人就要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的真诚。他最喜爱的东西是他用来练手的铜人。 那铜人由火神赫菲斯托斯锻造,异常坚固,能扛住他的大刀,也不会被他用蛮力拧掉脑袋,是他用过的最抗揍的沙包。 他纠结了许久,终于忍痛决定把它送给阿芙洛狄特。反正等他追到了爱神,这个铜人他们还可以共用。他很乐意带着爱神一起提升武力,她现在还太弱了。 然而阿芙洛狄特并不领情,他送一次,她就拒绝一次,一来二去,便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天门边。 被狄刻拦住的时候,阿瑞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司掌战争的神,最爱在神界寻衅惹事,众神基本对他敬而远之。在他漫长的神生里,从没见公正女神对他热络过,热络得他错以为她要和他约架了。 把打架看得比求爱更重的战神阿瑞斯,不由得停下脚步:狄刻,你找我? 阿芙洛狄特也跟着停了下来。在阿瑞斯追逐她的时候,她像一朵飘动的云霞,让人触碰不到;当阿瑞斯停下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就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总是若即若离,操控着他人的爱情,让人又爱又恨。 然而阿瑞斯顾不上她,只用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狄刻,等着她的后续。 狄刻把塔尔塔罗斯的踪迹和她们三姐妹的推测说给阿瑞斯听。 事情没向阿瑞斯设想的方向发展,他拧眉,听到后面,有些激动道:竟然有这回事!我现在就过去! 话音未落,阿瑞斯把铜人往地上一丢,发出震天的响声。他叮嘱道:我把铜人先放在这儿,你们替我保管一下,我会回来取的! 时序三女神好不容易找到个帮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她们也很清楚,阿瑞斯出手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好歹她们求助了别的神明,往后宙斯追责的时候也不能怪她们不作为。 阿芙洛狄特却是愣在当场,目送阿瑞斯扬长而去,一时回不过神来。她不是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但是好斗的男神有空跟狄刻交代铜人的寄存,却没空和她解释一句,这个发展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她大感丢脸,幽怨地剜了阿瑞斯一眼,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在时序三女神困惑的眼神中扭着腰肢袅袅走开。 另一边,身姿矫健的战神很快追上了对地形不熟的塔尔塔罗斯,他大声呼喊:等等!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回头,就见阿瑞斯的眼睛闪闪发光,兴致勃勃道:您是去找宙斯的麻烦么?我很乐意给您带路! 时序三女神怎么也想不到,她们急中生智,到底是找错了神。阿瑞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战神,怎么会做消灾弥难的事?他上次没能和塔尔塔罗斯交上手,心里正觉得遗憾呢,这会儿听说塔尔塔罗斯要找宙斯的麻烦,自然要大力促成! 然而塔尔塔罗斯的答复令他失望:我不找宙斯,我找阿波罗。 阿瑞斯不死心,又问:我能知道您找阿波罗|干什么么? 塔尔塔罗斯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恢复药田。 阿瑞斯一听,顿时失去了兴趣。 塔尔塔罗斯见他没了下文,继续往前走去。阿瑞斯犹豫片刻,又追了上去:我跟您一起去! 塔尔塔罗斯抿唇:你没有恢复药田的能力。 啊?阿瑞斯困惑。 只听塔尔塔罗斯一板一眼道:所以,我们不是一起的。 阿瑞斯哽住,艰难道:您说得没错,但我可以给您带路! 塔尔塔罗斯确实不太熟悉奥林匹斯的环境,他想了想,接受了阿瑞斯的帮助。 第16章 噎人【修】 阳光下的光明神殿显得格外圣洁,雪白的墙柱上映着浅金色的光,空气中浮动着点点尘埃。白天鹅栖息在殿外的喷泉池上,看着缓缓走近的两位男神,忙振翅飞开,飞进了明亮的光束中。 阿瑞斯对于光明神殿算得上熟门熟路,当初阿波罗被宙斯接纳的时候,他曾多次找他麻烦,想要和这位赫赫有名的远射手多打几架。 阿波罗闭门不出,他就翻|墙而入,反正一定要达成目的。如此一来,他竟成了光明神殿的常客,就连殿外的白天鹅都认识他,每次看见他来,就会进去给阿波罗报信。 不受欢迎的阿瑞斯却没什么自知之明,他领着塔尔塔罗斯走过喷泉池,迈进光明神的殿宇,嘴里还在问着塔尔塔罗斯各种与战斗有关的事情。 塔尔塔罗斯不是善谈的人,只偶尔回他一句。 嗜斗的战神也不在意塔尔塔罗斯的冷淡,只得了一点收获,就十分高兴。 一个说个不停,一个闭口不语,气氛竟意外的融洽。 阿瑞斯正说着他研究武器的心得,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声音甜美的墨尔波墨涅迎了上来,只见她蓬松的发顶随着跑动的动作一跳一跳,还没等人看清她的面容,谢客的话已经从她嘴里吐出:尊敬的战神殿下,光明神不在神殿,您请回吧。 阿瑞斯过来十次,十次都是这个答案。他怀疑道:是么?我不信。 直来直去的战神很不给面子地戳穿了光明神的谎言,并决定拿缪斯女神欺瞒他的事情发作,硬闯光明神殿。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等墨尔波墨涅的一句肯定,他就要提刀冲进去。 墨尔波墨涅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由头疼。她很清楚阿瑞斯不是那么好摆平的,可恨姐妹们把她推了出来,让她和这位野蛮的男神交涉。她在心里组织好措辞,微微抬眼,意外地看清了战神身旁的男神,竟然是深渊神! 司掌悲剧与哀歌的女神眨了眨眼睛,忽而俏皮一笑道:看来骗不了您,请原谅我小小的玩笑。 嗯? 阿瑞斯有些懵。 他看着墨尔波墨涅把裙摆一提,向他施了一礼:光明神殿十分欢迎你们,尊贵的深渊神殿下和战神殿下。 阿瑞斯素来被诟病为莽汉,这时候却难得脑袋灵光了一下。他算是明白他这次为什么没被拒之门外了墨尔波墨涅是给塔尔塔罗斯面子。 然而墨尔波墨涅顺着台阶下去了,他提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却是发不出来了,只能硬憋了回去。 墨尔波墨涅把两人引到了神殿的正殿。 精通文艺的阿波罗一直有着不俗的眼光,他的神殿布置得十分好看,既显得高雅,又舒适宜人,令众神惊叹。阿瑞斯不是爱享受的神,但也记得阿波罗的神殿不是他现在看到的这样 一张长长的石桌摆在殿中,取代了原本铺在地上的绒毯。喜欢跪坐在绒毯上弹唱的缪斯女神齐齐不在殿内,殿内没有常年不断的乐声,只有袅袅升起的食物的香味。 阿瑞斯不在乎阿波罗的神殿为什么换了布置,他只在找茬方面特别敏感,张嘴就道:阿波罗,你准备这么多食物干什么?你的九位缪斯女神一顿要吃这么多?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9) 阿波罗原本坐在神座上支颐假寐,他在墨尔波墨涅的传报中睁开了眼,起身迎接塔尔塔罗斯。听到阿瑞斯的问询,他也不气恼,只道:这是我招待客人的宴席。 阿瑞斯撇撇嘴角:宴席就不用了,你就用打架来招待我吧。 要的。塔尔塔罗斯抢先开口。 要什么? 阿瑞斯迷惑不解。 只见塔尔塔罗斯向前几步,在餐桌上落座:他招待的,是我。这一句,算是解答阿瑞斯的疑惑。 然后塔尔塔罗斯抬眸,招呼阿波罗道:先吃饭,然后去药田。反客为主,好像他才是光明神殿的主人。 阿瑞斯不明白塔尔塔罗斯怎么就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给他找事的余地。他还要说什么,就见阿波罗拉开椅子,在塔尔塔罗斯身边坐下,给他夹了些菜,才缓缓道:阿瑞斯,你如果有心享用美食,我很乐意招待你。你如果想要打架,请改日再来。 改日再来?阿瑞斯感觉自己听懂了暗示,眼睛唰的亮了起来,高兴道:那我明天再来,相信你不会再拒绝我!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吃,我们明天再打架! 不等阿波罗拒绝,阿瑞斯已经急不可耐地冲出了光明神殿,好像生怕阿波罗反悔。 塔尔塔罗斯品出其中不对,问:明天打架? 阿波罗冲他眨眨眼,道:我明天不在神殿。 看来,没打算应约。 食物的香味飘到鼻尖,塔尔塔罗斯没再多问,低头吃了起来。 阿波罗十分悉心地给他布菜,向他介绍各种食物,塔尔塔罗斯很快就在众多食物中找出了比较合他口味的几种。 不一会儿,阿波罗就注意到了:盛放美食的精美碗盘,有的已经空空如也,有的还剩满满一盘。这位来自深渊的男神就这么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挑食。 阿波罗嘴角噙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越相处,他越感叹塔尔塔罗斯身上冲突的气质,他总能把最不可思议的事做得那样自然,让人忍不住被他的神秘吸引。 忽然,一块糕点递到了他的面前。阿波罗正出神,下意识退后一点,望进塔尔塔罗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 你也吃。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心口微烫,他垂眸,看向塔尔塔罗斯手里拈着的糕点,不愿夺人所好,拒绝道:谢谢您,深渊神,我没什么胃口。您喜欢的话,多吃点。 塔尔塔罗斯没说话,只把糕点又往前递了递,态度里有几分让人看不透的固执。 阿波罗无法,接过糕点,刚咬了一口,就听塔尔塔罗斯说:认真吃东西,别看我,影响我进食。 阿波罗: 阿波罗有些哽住。 等到塔尔塔罗斯吃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糕饼残渣:走吧,去药田。 阿波罗闻言,惊讶不已:您真的借到了生命之瓶? 塔尔塔罗斯说要借生命之瓶,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坦白说,他至今还弄不明白塔尔塔罗斯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多,只因为他请他吃了烤肉、烤螃蟹、酥饼、沙拉、海鱼、羊羔肉、皮塔饼、乳酪、莫萨卡? 好像还不止。 阿波罗列举出来,才知道短短两天的时间,他给深渊神投喂了那么多食物。 言归正传,阿波罗很清楚生命之瓶之于大地女神的重要性,他虽然没有和地母盖亚打过交道,但从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判断出那位女神不像她所执掌的大地那样宽和。她不可能轻易出借自己最重要的神器,借给一个小辈,只为复苏一块药田。 果然,塔尔塔罗斯说:没有。 阿波罗觉得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中,又问:您还有别的办法? 塔尔塔罗斯又摇头。 在阿波罗不解的目光中,他忽然抬手,撕裂了虚空,从无尽的黑暗中取出一个金色的瓶子。 那瓶子上镶嵌着无数水滴似的蓝宝石,金色的瓶身与蓝色的宝石辉映,显得十分华贵。而在华贵之中,又含着一抹清新,来自从瓶口伸出的一截嫩绿的枝条,青青翠翠,象征着无限的生命力。 阿波罗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传说中大地女神盖亚的圣物生命之瓶。 原来您借到了生命之瓶!阿波罗觉得不可思议。一在于盖亚的大方,一在于塔尔塔罗斯竟然会跟他故弄玄虚。 然而塔尔塔罗斯仍旧摇头。 在阿波罗询问的目光中,他轻轻启唇,语气淡淡道:这是我抢来的。 听塔尔塔罗斯的口气,好像一阵风吹散一朵云,那样轻松,那样自然,好像天经地义。 阿波罗闻言,不禁愣了愣。 第17章 直白【修】 带路。塔尔塔罗斯提醒他。 深渊神阿波罗回神,脱口而出,想问塔尔塔罗斯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多,会不会因此和大地女神盖亚结仇,然而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他想,深渊神未必需要他的担心,他可是与天地共生的原始神! 对上塔尔塔罗斯投来的目光,阿波罗微笑道:我们赶紧去药田,回来再请您享用美食! 针对阿波罗所说的赶紧,塔尔塔罗斯指出问题所在:不要拖延时间。 阿波罗失笑:好好。 他领着塔尔塔罗斯往神殿外走,才走了两步,又听塔尔塔罗斯说:沙拉不要,烤羊肉多几盘。 真是一位爱吃肉的神明。 阿波罗揉了揉金色的短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经过一天周折,转眼已经时至黄昏。太阳神的马车已经在天际停歇,马车上的火种渐渐熄灭。云雾涌了上来,在微微泛红的天空中作画,画出朦朦胧胧的感觉。月亮女神已经整装待发,两位男神终于来到了阿波罗的药田。 药田里,枯萎的植物依旧垂着头,死寂的样子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塔尔塔罗斯取出生命之瓶,用瓶口的树枝蘸了蘸水,撒了一点,只见淋到生命泉水的植物瞬间恢复了绿意,悄然在风中抬起了头。然而这么几滴泉水起效并不大,塔尔塔罗斯干脆把瓶子一倾,瓶里的水汩汩地流,流到漆黑的土地上,转眼就渗进了泥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波罗被他毫不爱惜的行动搞得一愣一愣:等等,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朝他瞥去一眼,手中动作停住,倾倒的瓶子还在不断倒水。 看来这位男神并不知道生命之泉的珍贵,或者根本不在乎。要知道三滴生命之泉能保凡间一年丰收,恢复他的药田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生命泉水。 阿波罗爱惜神物,上前两步,帮塔尔塔罗斯把瓶子扶好。他的手指沾到一点生命之泉,指尖忽然冒出一片嫩芽,在风中招展。 塔尔塔罗斯的目光落在那嫩绿的树芽上,阿波罗收回手,掐掉指尖的嫩叶,说:够了,深渊神。您浇灌的生命之泉已经足够,我们或许需要一点等待的时间。 塔尔塔罗斯颔首,目光缓缓下移,望向地上的半截嫩芽,没想到生命如此神奇,竟能长在光明神的指尖。 就在塔尔塔罗斯一低头,一抬眼的动作间,阿波罗的药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漆黑僵硬的泥土重新变回了松软的土黄色,枯萎的药草从根茎开始焕发活力,抽生出几片嫩绿的枝叶。 那根茎越长越高,枝叶越生越多,转眼就超出了生长的极限原本只到阿波罗脚踝处的银丝草拔高了半截,本就细长的紫根草更是长到了两位男神的小腿处。 风一吹,恢复新生的药草摇摇摆摆,好像在奏一曲欢歌。阿波罗弯腰,轻轻触碰紫根草的叶片,心里涌上失而复得的喜悦,语气诚挚道:谢谢你,深渊神! 对于这份谢意,塔尔塔罗斯无所谓接不接受,他只在乎阿波罗说的谢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清亮的女声:阿波罗,你果然在这里! 塔尔塔罗斯循声望去,只见金发的女神从薰衣草花田里奔来,她穿着束腰的短裙和猎靴,卷曲的金发拢在脑后,不像其他奥林匹斯女神那样温柔妩媚,别有一种爽朗洒脱的美。塔尔塔罗斯听见阿波罗呼唤她的名字:阿尔忒弥斯,你找我? 原来,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热爱野外生活,尤其喜欢狩猎的惊险刺激,常常背着弓箭,带着猎狗,穿行在幽深的丛林间。然而此时她的手里捧着一把竖琴,抱了个满怀,看上去极其爱惜她热衷于狩猎是出了名的,但不代表她没有别的爱好。在狩猎之余,她常去帕拉索斯山找弟弟阿波罗,并与缪斯女神载歌载舞。 听阿波罗问起,她高兴道:我新得了一把竖琴,我敢保证,它能弹出世间最美的乐声!所以我把它抱来了,送给你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终于注意到了阿波罗身边的塔尔塔罗斯,不可置信地将他上下打量: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不知道她为什么失态,也不在意她的失态,微微颔首,聊作回应。 竟然真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原始神! 阿波罗怎么会招惹上他? 尽管心里惊涛骇浪,冷静的天性却使狩猎女神很快反应过来,按照奥林匹斯的礼节,向深渊神施以一礼。 尊敬的深渊神殿下,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请您宽恕我刚才的失礼。她语气恭敬,态度诚恳,即使是宴会场上最尊贵的女主人天后赫拉也从来不能挑出她礼节上的毛病。 然而塔尔塔罗斯没有回应,只静静看着她。 冰冷的男神,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让阿尔忒弥斯觉得有些不舒服。 风依旧吹,空气却静悄悄的,仿佛化作了粘稠的液体,凝固了起来。 深渊神殿下,请问有什么问题么?一向大胆的狩猎女神决定主动出击,了解塔尔塔罗斯这么看她的原因。 塔尔塔罗斯本来没打算说话,但阿尔忒弥斯主动问起,他便客观指出问题: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塔尔塔罗斯的表情告诉她,他确实在和她较真。 狩猎女神脸上得体的微笑有了一丝裂痕,她摇头,语气依旧诚恳:尊敬的深渊神,请您知晓,我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狩猎,或许是我的疲惫让您产生了错觉。 不是错觉。塔尔塔罗斯语气笃定。他以前不会判断,但这不妨碍他学会判断,真正的高兴应该是阿波罗看到药田恢复那样,眼睛里闪着光。阿尔忒弥斯的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但那些情绪都与高兴无关。 阿尔忒弥斯的笑容更勉强了几分,不是因为塔尔塔罗斯的敏锐,而是意想不到这位深渊神竟然会把社交辞令当真,还如此擅长让人下不来台! 第18章 心意【修】 阿尔忒弥斯从来不是一位大度的女神,前些年卡吕冬的国王俄纽斯在给众神供奉祭品的时候唯独遗漏了她,她一气之下派遣凶残的野猪去践踏俄纽斯的国土。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阿尔忒弥斯完全没考虑过要替自己遮掩一下,她从小受尽赫拉的追杀与欺辱,用如此狠绝的方式立威,要的就是让三界众生知晓她,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不是好惹的! 然而小心眼的阿尔忒弥斯对上神力高强的塔尔塔罗斯,却不敢跟他叫板。给自己递台阶的行为以失败告终,她只能坦然承认:敏锐的深渊神,我的伪饰瞒不过您的眼睛。事实上在这里见到您,对我而言惊讶大过于高兴,但我对您的尊敬不假,请您谅解。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阿尔忒弥斯也不知道他是否满意自己的答复,但她决心不再多问,免得塔尔塔罗斯又一次语出惊人,她还怒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受着。 阿波罗见阿尔忒弥斯脸色还有些古怪,替她解围道:深渊神,正巧我的姐姐带来一把竖琴,请让我为您弹奏一曲,聊表谢意。 阿波罗的本意是替姐姐描补,不料话一出口,塔尔塔罗斯的嘴角就抿了下去。 塔尔塔罗斯的脸上惯常没什么表情,乍一看上去,只觉得冷淡疏离,让人不敢靠近。但当他嘴角一抿,情绪变化,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滞。风依旧吹,树静悄悄的,花草无声,但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暗潮总在平静的湖面下涌动,那教人心惊的恐怖,却无人敢去尝试。 身为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一,常年在深林里狩猎的阿尔忒弥斯都慑于塔尔塔罗斯的情绪波动,选择了噤声不语。她摸不透塔尔塔罗斯的脾气,只觉得这位来自深渊的男神实在神秘莫测,她甚至不知道哪一句话惹他动了怒,但他生起气来,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难得的感到恐惧。 阿波罗怎么会招惹上他? 真是该死的危险! 阿尔忒弥斯的脑海里再次升起这个念头。 阿波罗同样没弄明白塔尔塔罗斯为什么生气,但他的感受与阿尔忒弥斯不同。他更了解塔尔塔罗斯,这位男神处事简单粗暴,要是真的惹怒了他,他会选择直接动手。他现在没对他们动手,只是冷着张脸,倒好像是生闷气? 阿波罗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再联想塔尔塔罗斯生气前自己说的那番话,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荒谬的正是真相。 当然,您知道的,这是额外的谢礼,我会把它留在宴会之后。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睛,冷漠的表情稍有松弛。 阿波罗微笑道:在我们来药田的路上,我已经派遣使者回去通知了缪斯。想必她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桌美味,就按您说的那样,没有蔬菜沙拉,多烤几盘羊肉。 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有些弄不明白阿波罗在说什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塔尔塔罗斯明显情绪不对,就靠食物就能安抚?只怕待会儿火上浇油,真动起手来,他们姐弟俩根本不是深渊神的对手! 然而在阿波罗说完以后,塔尔塔罗斯眉眼间的冰雪彻底消融。浓绿的橄榄树摇晃着枝叶,小鸟在绿叶间啁啾鸣叫,开得热烈的薰衣草交换着彼此的香味,盎然生机冲淡了凝滞的空气,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 阿尔忒弥斯更困惑了。 所以,深渊神是在气什么? 阿波罗又是怎么安抚他的?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0) 显然,阿波罗没打算解答她的困惑,他只是微笑着说:阿尔忒弥斯,谢谢你送我这把竖琴,我很喜欢。回到光明神殿后,我会好好试一试琴,有机会弹给你听。说着,他看了看天色,提议道:我就不送你了,天快黑了,正适合你狩猎。 言下之意,没打算请她去光明神殿。 阿尔忒弥斯抿唇,她和阿波罗姐弟情深,当初阿波罗还是她接生的,后来他们一起躲避拉冬的追杀,一起回归神界,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提升神力,他们了解对方,懂得彼此的用心。阿波罗不想她去光明神殿,不想她和喜怒无常的深渊神多接触。这是他的关心,她懂。可是他自己呢? 阿尔忒弥斯的眼神闪动着,像春天里最柔的一汪春水,又有着独属于水的柔韧。她无法让弟弟一个人去面对,面对这样喜怒无常的深渊神。她下定决心,毅然决然道:我今天累了,不狩猎了,让我去你的神殿歇歇吧。 阿波罗愕然,第一次不理解阿尔忒弥斯的决定。他看出阿尔忒弥斯忌惮深渊神,而深渊神虽然涉世未深,在已知的情绪方面却很敏锐,为免两人再出现不愉快,就想赶紧带深渊神回光明神殿,用食物好好犒劳他。不料阿尔忒弥斯竟然想跟他们一起去 阿波罗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快点。塔尔塔罗斯开始催促了。 阿波罗又看了看阿尔忒弥斯,只见英姿飒爽的女神正望着他,眼里写满了坚定,还有几分战意? 他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尊重阿尔忒弥斯的选择:那我们走吧。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塔尔塔罗斯不爱说话,他们来时,阿波罗选择用沉默陪伴他,竟意外的相处融洽。然而变成三人行以后,健谈的阿波罗照顾塔尔塔罗斯的情绪不说话,阿尔忒弥斯又好像有满腹心事,只有塔尔塔罗斯还是原样,冷冷淡淡的脸,冷冷淡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三位神明抵达光明神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女神塞勒涅在繁星点点的天空中游走,她时而踩在柔软的云朵上,时而用手去捉轻薄的雾,时而摘下一颗星星,给它换个位置。夜晚的天空成了她的游乐场所,只有浮动着光束的那片天空为她不喜,不在她的游乐范围。 司掌天文学与占星学的乌剌尼亚固执地坐在光明神殿外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美丽的星空。夜里的石阶浸透着几分凉意,婆娑的树影试图碰触她曼妙的身姿,但在接触光明的刹那,它就不再是影子,它也变成了光。 忽然,三位神明从夜色中走出,乌剌尼亚定睛一看,是神殿的主人归来了!她高兴极了,忙迎了上去:光明神殿下,您回来了!又向塔尔塔罗斯和阿尔忒弥斯行礼,对他们表示欢迎。 其余几位缪斯女神也接到了白天鹅的报信,纷纷出来迎接。她们簇拥着三位神明,将他们迎到了主殿。 阿尔忒弥斯甫一踏入主殿,就发出了与阿瑞斯如出一辙的感慨:阿波罗,你弄这么大张桌子做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阿波罗不是在乎口腹欲的人,九缪斯也不像是这么能吃的,哪里需要这么大张桌子?好好的光明神殿,高雅艺术的发源地,如今竟充满了烟火气,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阿波罗还没想好怎么跟阿尔忒弥斯解答,塔尔塔罗斯已经走向长桌,在自己最喜欢的菜肴面前落座。 可以开动了么?他偏头,问阿波罗。 光明神殿外,是一派明亮。然而神殿之中,却点着十来盏烛火。塔尔塔罗斯望向阿波罗的时候,烛火就打在他的侧脸上,橘黄色的暖光温柔了他的面部轮廓,显出几分天真与平和。 被塔尔塔罗斯这样注视着,阿波罗的内心意外的安宁,他点了点头,让塔尔塔罗斯尽情享用美食。 塔尔塔罗斯不懂客气,得到阿波罗的首肯,便不再等待两位神明,从自己最期待的烤羊肉开始,横扫了整张桌子。 阿尔忒弥斯看得呆住,塔尔塔罗斯用行动给了她一个答复这张桌子,是为他准备的。 得知真相的阿尔忒弥斯更添了几分忧虑,她不知道阿波罗什么时候和塔尔塔罗斯扯上了关系,竟然连塔尔塔罗斯的喜好都摸清了,还投其所好改变了主殿的布置。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她难以接受。特别是塔尔塔罗斯古怪的脾气,还有他和宙斯的恩怨矛盾,阿波罗不考虑,她却不得不替他考虑。 眼看着餐桌上依次排开的五盘烤羊肉都见了底,阿尔忒弥斯说:看来深渊神很喜欢吃烤羊肉,阿波罗,我们必须好好招待他。你在这里陪着,我去嘱咐缪斯女神,再烤几盘羊肉送上来。 这点小事其实不必阿尔忒弥斯亲力亲为,阿波罗看出她别有深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深渊神面前做太多掩饰。阿尔忒弥斯却好像没看懂,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阿波罗就听见阿尔忒弥斯在殿外呼唤他:阿波罗,神使赫尔墨斯来了,他带来了神王宙斯的口信,你快点出来! 阿波罗不太相信赫尔墨斯会来得这么巧,但还是回应了阿尔忒弥斯的呼唤,走出了主殿。 果然,庭院里只有神色凝重的阿尔忒弥斯,根本没看到赫尔墨斯的踪影。 见阿波罗出来,阿尔忒弥斯忙把他拉到廊柱旁,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阿波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和深渊神走得这么近!他才大闹了宙斯的宴席,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们的父神?他肯定记恨上了这位原始神!是,他是拿这位男神没有办法,但他可以拿你撒气!你和深渊神交往,他会帮你达成所愿?只怕等他回到深渊,你就会被父神发落!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阿波罗知道阿尔忒弥斯是气急了,她着急的时候总喜欢这样,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他领受了这份关心,默默听完阿尔忒弥斯的数落,才轻声道:我清楚利害关系,也没想过他能帮助我。 阿尔忒弥斯听了这话,更觉得难以置信,要说阿波罗没有被冲昏头脑,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与塔尔塔罗斯结交对他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这哪里像他平时谨慎的作风! 你阿尔忒弥斯还想说服他,却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唇瓣。 他不让她再说了。 他告诉她,他有这么做的理由:阿尔忒弥斯,你曾经跟我说,我们是不被期待的双生子,是不被欢迎的神明。我从来不这么觉得。我只知道,想要什么东西,指望别人是靠不住的,要靠自己去争取。但是阿尔忒弥斯,他不一样,他不需要我去算计他。他在得知我采水玫瑰是为了救宙斯的时候,会从我的处境考虑;在得知植物神无法恢复我的药田时,会为我去抢生命之瓶。他用诚挚待我,我不该还他一份诚挚么? 阿波罗抛出一个问题,然而阿尔忒弥斯知道,他的行为,就是答案。他的眼里有光,坚毅的光。一如当年,他告诉她,他要取代宙斯,缔造属于他们的时代。 她相信他。 还有些羡慕他。 听他那么一说,塔尔塔罗斯给他的,确实是一份纯粹的不可多得的心意。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是一份幸运。 阿尔忒弥斯正想改口,让阿波罗对塔尔塔罗斯再好一点,却听一道冰雪般的声音响起:你们,说完了么? 糟糕,是深渊神! 阿尔忒弥斯脸色大变。 他听了多少? 想到自己刚刚使用的蹩脚的借口,什么神使的到来,宙斯的口信,要是让深渊神误会了可怎么办?! 第19章 挽留 深渊神阿尔忒弥斯下意识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被塔尔塔罗斯一个冷淡的眼神锁定,褫夺了声音。 阿尔忒弥斯呼吸一滞,心里升起难言的慌乱,她怕自己惹怒了深渊神,更怕深渊神误会了阿波罗。她亲爱的弟弟,她的阿波罗第一次有了真心相交的朋友,她不想把他的朋友弄丢。然而她说不出话来,塔尔塔罗斯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没了声音。这就是他们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 阿波罗也被塔尔塔罗斯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想到自己刚才的那番剖白,他难得有些不自在。 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深渊神,你怎么来了? 这个转移话题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几分生硬的感觉。阿尔忒弥斯听得着急,心想她的好弟弟是怎么了,他们回归神界前专门做过话术训练,又在各种宴会上演练了无数遍,算得上驾轻就熟。偌大的神界,谁不知道光明神阿波罗说话大方得体?怎么到了深渊神这里,那么多好听的话都不会说了! 塔尔塔罗斯不懂阿尔忒弥斯在急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急。 我的烤羊肉还没来。 他等急了。 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胸口还淤着一口气,气阿波罗关键时候不会说话,不会替自己解释。没料塔尔塔罗斯神来一句,原来他情绪不对,是因为烤羊肉迟迟没上?狩猎女神心里五味杂陈,她想松一口气,偏偏喉头哽着,一口气出不来,进不去,险些把她噎得昏死过去。 原来,是她小题大做了。 阿波罗是懂深渊神的,或许在他们俩的交往上,她就不该插手! 阿尔忒弥斯吃了教训,缄口不语,听阿波罗的回应。 阿波罗看了眼自己难得沉默的姐姐,心知她只是拿添肉做借口,急着跟他说话,估计没有吩咐缪斯去烤羊肉。便道:深渊神殿下,您不觉得烤羊肉放在盘子里吃少了些风味? 不放在盘子里,那该怎么做?塔尔塔罗斯认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阿波罗根本没有给他解决问题,就向他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他抿唇,语气里透出一点不快:不要转移话题。 明明上一个话题转得更生硬,他却浑然不觉,这会儿又异常敏锐。阿尔忒弥斯腹诽,越看越觉得塔尔塔罗斯让人捉摸不透,也只有阿波罗能够摸出他的脾气,和他相处融洽了吧? 阿波罗解释道:不是转移话题。只是您看,今晚夜色多美,正适合露天烤肉。 塔尔塔罗斯抬眼,望了望光明神殿上空的光柱,还有那与光柱相离甚远的星辰明月,感觉不出美在哪里。但他对于烤肉比较热衷,想了想,问:你给我烤? 阿波罗一愣,绿眼睛里点亮了璀璨星光,没想到深渊神尝遍了缪斯女神的好手艺,竟还念念不忘他做的烤肉。 他施了一礼,语带笑意:我的荣幸。 夜风微凉,吹拂着大地,小草们交颈相拥,窃窃私语。缪斯们指挥着来自山谷的褐发宁芙,把烤架安置在距离光明神殿不远的月桂树林旁。倚靠着枝叶茂盛的月桂树,点燃的一簇薪火不必害怕夜风的侵扰,热情地舔舐着滴血的羊腿。 烤架旁铺了一块编织布,来自雅典娜女神的巧手织就,现在却被用来摆放各色食物。塔尔塔罗斯压着编织布的一角,不时拈起一块美味的糕饼。虽说神明不知饱腹,但是味蕾上的满足也不宜太过分。反复的咀嚼吞咽,次数多了也会脸酸牙疼。塔尔塔罗斯已经吃了很多食物了,他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阿波罗烤的羊肉,至于嘴里的甜味,不过是为了缓解浓郁肉香的诱惑。 夜静悄悄的,阿尔忒弥斯听说要露天烤肉,就说要取酒来。塔尔塔罗斯已经等不及了,阿波罗就让她自己去酒窖挑酒。此时缪斯女神与山谷宁芙悄然退去,阿尔忒弥斯又还没回来,月桂树下,只有阿波罗和塔尔塔罗斯。 阿波罗添了些柴,又把烤羊腿翻了个面,忽然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深渊? 塔尔塔罗斯不假思索:明天。 看来深渊神早有安排,阿波罗叹息一声:真遗憾。 塔尔塔罗斯看他:你讨厌这样? 他用词并不精准,阿波罗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不是讨厌,是不舍。他知道塔尔塔罗斯不可能久居神界,但他有些舍不得他,舍不得在他面前卸下心房,不必隐忍算计的感觉。 塔尔塔罗斯没再说话,他还不懂,不懂不舍是什么样的情感。 风撩动月桂树的树枝,落下一片绿叶。阿波罗笑道: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春天再请您来做客。春天的时候,月桂树开花了,金灿灿的花朵绽放在枝头,很香。 塔尔塔罗斯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他低头,看着滋滋冒油的羊腿,提醒阿波罗说:该翻面了。 阿波罗给烤羊腿翻了个面,继续道:缪斯女神会用月桂花做糕点,她们做的桂花糕香甜可口,或许你会喜欢。 他嘴上没说任何挽留的话,却给塔尔塔罗斯留下了念想,好像在无声地说着别走。 塔尔塔罗斯问:熟了么? 他只关心烤肉。 阿波罗无奈一笑,用小刀剜下一片肉,叉给塔尔塔罗斯:尝尝? 塔尔塔罗斯接过肉块,呼呼吹了两下,咬了一口,果然又香又嫩,比放在盘子里的好吃。 他眼眸微亮:再来一块。 阿波罗又给他片了几块肉。 塔尔塔罗斯吃够了烤肉,忽然说:阿波罗,抬头看看。 阿波罗正在收拾火堆的余烬,闻言微微仰头,只见头顶的月桂树沐浴着盈盈月光,叶片勾勒出银边,好像娇美的女神戴着银饰,在夜风中舞蹈。嫩叶最紧凑处,几个小小的花苞冒了出来,然后慢慢鼓胀,撑开了弧状的线条,打开了一朵朵淡黄的小花。 月桂花开了。 在漆黑的夜晚,开得静悄悄。 塔尔塔罗斯拂衣而起,摘了一枝月桂,放在鼻尖轻嗅:你说得没错,很香。 阿波罗呼吸轻缓,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位深渊神。他身姿颀长,一袭黑袍掩不住冰霜气质,蔚蓝色的眼眸不含一丝杂质,微微低垂,专注地望着手中那枝月桂花。阿波罗不自觉被他吸引,一时失神。 许是塔尔塔罗斯又浇多了生命之泉,那树上的月桂花越开越盛,开到最热烈时,便在夜风温柔的抚摸中簌簌落下。 其中一朵小花调皮地落在光明神的脸颊,亲吻他俊美无俦的面容。阿波罗抬手将它摘下,动作轻柔,语调也轻柔:谢谢您,深渊神,月桂花开得很美。 塔尔塔罗斯却皱眉,不满月桂花落得如此之快。 他问阿波罗,语气认真:这花捡起来能吃么? 第20章 醉酒 阿波罗哑然。 原来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一个吃字。 塔尔塔罗斯却把他的沉默理解成了否定,取出生命之瓶,打算给每棵月桂树浇上生命之泉。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1) 阿波罗阻止了他:树上还有一些花,够用了。 塔尔塔罗斯看了看枝头的残花,陈述事实:可我吃得多。 原来对于多少,他是有概念的。 阿波罗想起他吃东西的阵仗,不由好笑。 塔尔塔罗斯又跟他确认一遍:够用? 阿波罗告诉他:做桂花糕的时候,月桂花只是辅料,用得不多。您要是喜欢,我让缪斯女神多做点,明天给您带回深渊。 塔尔塔罗斯的眼眸亮了亮,点头道:可以。 等到阿尔忒弥斯抱着葡萄酒过来,就见几个树宁芙爬在月桂树上,采摘着一朵朵月桂花。缪斯女神提着花篮候在树下,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抛进篮子里,好半天才铺开薄薄一层。 这是在做什么?阿尔忒弥斯问。 阿波罗说:摘一些月桂花,做桂花糕。 且不论月桂花怎么会在这个季节盛开,阿尔忒弥斯难以置信: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在月桂树下烤肉,喝酒,树宁芙就在我们头顶爬上爬下? 只是想象这画面,就已经糟糕透了! 阿波罗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下来吧。他冲几个树宁芙招呼道。 树宁芙与树木特别亲近,上树的时候轻轻盈盈,下树的时候也仿若一片轻飘飘的云。只有一个调皮的树宁芙攀了一下花枝,从树上一跃而下,纷纷扬扬撒了一地的桂花。 塔尔塔罗斯的衣袖上也沾满了花香,他拍拍衣袖道:摘够了? 阿波罗说:等我们喝完了酒,再请她们继续摘。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我有办法。 阿波罗好奇:什么办法? 塔尔塔罗斯周身神力震荡,漆黑的毁灭之力将开花的月桂树层层包裹,缪斯女神与众宁芙纷纷大惊,以为他要毁掉月桂树。阿尔忒弥斯不由出言劝阻:深渊神,请您不要这样做!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纷飞的黑发撩进他的眼眸,他有些困惑,不明白阿尔忒弥斯为什么要劝阻他。 阿波罗拉了阿尔忒弥斯一把:交给深渊神,他有分寸。 阿尔忒弥斯无言,都祭出这么危险的毁灭之力了,还提什么分寸不分寸,一再纵容,等着深渊神把光明神殿搬去深渊么?! 然而事实证明,阿尔忒弥斯又猜错了,塔尔塔罗斯还真是一位大材小用的神明。他用毁灭之力裹住月桂树,然后狠狠击出一掌,打在月桂树的树干上,花如雨下,投入了毁灭之力的怀抱。 月桂树下,黑发的男神面若冰霜,只静静站着,金色的花朵簌簌落了他一身,妆点了他冷淡的面孔,显出几分生动,但因为身遭的毁灭之力吞吐不定,仍旧让人不敢接近。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用无比危险的毁灭之力摘花? 阿尔忒弥斯有些无力,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紧张,还是因为此刻的无语。 塔尔塔罗斯深知毁灭之力的恐怖,他有意控制神力,不让它侵蚀月桂花,然而收效甚微。那些月桂花触及毁灭之力便纷纷变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然后化作齑粉,消失在凉凉的夜风中。 塔尔塔罗斯抿唇。 他没能达成所愿。 他的神力何等强大,然而只能毁灭,不能守护。 深渊神,我来帮你。 阿波罗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一如既往的阳光亲和。 塔尔塔罗斯一抬眼,就撞进阿波罗灿烂的微笑中。毁灭之力还在吞吐着,她们都离得远远的,只有他走近了他,告诉他,他帮他。星光属于夜空,月光属于月亮女神塞勒涅,然而阿波罗此刻的笑容,送给了他。 塔尔塔罗斯心中一动,学着阿波罗回应道:欢迎之至。 阿波罗让塔尔塔罗斯撤回了毁灭之力,又用光明神力铺开了一层屏障,不让纷扬的花瓣落在地上。塔尔塔罗斯即将挥出第二拳,只听簌簌的声音响起,整棵月桂树好像遭受飓风,疯狂地摇摆起来,晃落了一树的月桂花。月桂花纷纷飘落在浅金色的神力屏障上,好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从天空坠落,坠在了几位神明的眼前。 塔尔塔罗斯困惑的抬头,一位树宁芙大着胆子跟他解答说:深渊神,感谢您灌溉的生命之泉,这棵月桂树已经有了灵智,它愿意把所有的月桂花都送给您,请您不要再不要再打它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树宁芙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讷。她的几个姐妹一直在拉她,让她少说几句,没想到她还是原原本本把月桂树的话转达了出来。几个宁芙顿时收了手,脸色惨白地看向塔尔塔罗斯,生怕他发怒,责怪月桂树的不知抬举,责怪树宁芙的多此一举。 然而她们设想的情况没有发生,塔尔塔罗斯只是偏头问阿波罗:够了么? 阿波罗将神力收束,被神力包裹的月桂花堆满了一个花篮:绰绰有余。 塔尔塔罗斯又把目光投向月桂树,郑重其事道:不打你了,谢谢。 月桂树摇了摇,好像在回应塔尔塔罗斯的话。 树上残留不多的月桂花又落下了几朵,其中一朵不巧正落在了塔尔塔罗斯的眼睛里,他伸手要揉,被阿波罗阻止了。阿波罗替他拨开那朵月桂花,说:揉进去了,会很不舒服。 哦。塔尔塔罗斯低头看他的手指,问:那朵花呢? 阿波罗说:拨到地上了。 塔尔塔罗斯不赞同:你应该把它放进花篮。 还真是不浪费。 阿波罗失笑:我的过失。 阿尔忒弥斯已经领略过了塔尔塔罗斯不同寻常的脑回路,这会儿直接懒得听了。缪斯女神却被两位男神的对话搞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能这样通晓深渊神的心意,也只有她们聪敏机智的主神了吧? 摘好月桂花,阿波罗分出几股光明神力作为酬谢,几个树宁芙领了光明神的恩赐,喜滋滋地离开了。 缪斯女神问:光明神殿下,请问喝酒的时候是否需要我们弹奏乐曲?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阿尔忒弥斯,她正捧着酒瓶,往外倒着美酒,闻言吩咐道:我今天新得了一把竖琴,放在光明神殿的主殿了,你们去取过来,今天让阿波罗试试琴。 塔尔塔罗斯对音乐没什么兴趣,他轻嗅着葡萄酒的清香,没有做声。 阿波罗问他:深渊神,您是否愿意听我弹奏? 被问及自己的意见,塔尔塔罗斯看了他一眼:请便。 阿尔忒弥斯无言,谁不知道阿波罗的琴艺高超,能够听他弹奏一曲是极难得的事,到了深渊神这里,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请便。而且他说完请便,目光又投向了它手中的葡萄酒。 显然美味的葡萄酒要比动听的音乐更吸引他。 阿尔忒弥斯叹了口气,将酒杯递给他:深渊神,要喝一杯么? 塔尔塔罗斯不懂客气:要的。 他欣然接过酒杯。 阿波罗见状,拿起杯子,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递给阿尔忒弥斯,一杯留给自己。 水晶杯中,白色的酒液不如红酒鲜艳,但别有一种清透的感觉,好像盈盈月光落在杯中,被他们采撷。 阿波罗晃晃酒杯,轻轻嗅道:是圣托里尼岛的白葡萄酒? 阿尔忒弥斯笑他:这不是酒神狄俄尼索斯送你的酒?你竟然还要问我! 阿波罗记得这款酒果香浓郁,喝起来也不容易醉,便放心让塔尔塔罗斯尝试。 塔尔塔罗斯学着阿尔忒弥斯抿了一口,只觉得果味清甜,好像喝了一杯甜滋滋的水。他的眼睛亮了亮,几口就把杯里的葡萄酒饮尽,然后递向阿波罗:再来一杯。 阿波罗一愣,没想到塔尔塔罗斯喝得这么快:深渊神,葡萄酒要细品。 塔尔塔罗斯打了个嗝,果香蔓延:对,很好喝。 在他看来,他已经品得很认真了。 阿波罗拿他没办法,又给他倒了一杯。 缪斯女神把竖琴送了过来,阿波罗席地而坐,拥着竖琴,手指轻轻拨弄,开始调试琴弦。 塔尔塔罗斯又喝了一口酒,静静看着阿波罗。远离星月的天空,只有不远处光明神殿的光束投出一点柔和的亮光。月桂树婆娑的树影下,竖琴的几根琴弦泛着银光。月桂花的香味馥郁,又伴着一股葡萄酒的馨香,让人几乎要醉在这安宁里。阿波罗开始了他的弹奏,动听的音乐响彻静谧的夜。 沉睡的植物被音乐唤醒,开始小声的伴唱。窸窸窣窣的草木声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耳畔,一向喜静的他却难得不觉得吵闹。阿波罗的琴声安抚了他的心灵,很好听,他很喜欢。 阿尔忒弥斯听着阿波罗的琴声,一边哼唱,一边品酒,不知不觉就把一瓶白葡萄酒喝完了。 塔尔塔罗斯握着酒杯,还要再添一杯,不料酒瓶子已经空空如也。 阿尔忒弥斯脸上泛着微醺的潮红,笑道:深渊神,酒,喝完了。还有一瓶,您要不要试试? 塔尔塔罗斯没她喝得多,他更喜欢吃肉,这种果味的水对于他来说,更像是解腻的东西。 试试。他说。 阿尔忒弥斯给他倒了一杯。酒香溢散,与之前那瓶大不相同。阿尔忒弥斯新开的这瓶酒香味更甜蜜些,好像有股蜂蜜的味道。 塔尔塔罗斯喝了一口,才知道上当,这酒味道并不甜,落在喉头反而有种辛辣灼烫的感觉,他呛了几声,脸颊一下子红了。 阿波罗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目光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身上,就见冰雪般冷白的男神染上了绯色,脸颊、耳朵、脖子都透出了一层薄红,眼里也浮上了一层水雾,有别于平时的强大,好像一朵盛放的花。 阿波罗不敢冒犯,只道:深渊神,您还好么? 塔尔塔罗斯皱眉:辣。 他不喜欢酒里的辣味。 阿波罗塞给他一块糕饼:那就吃点甜的,把辣味压下去。 塔尔塔罗斯接过糕饼,缓慢而迟钝地咬了一口。他似乎是醉了,双眼迷蒙,几欲闭上。 阿尔忒弥斯也醉了,却不像塔尔塔罗斯醉得那么安静,阿波罗的琴声骤然停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左看看,右看看:嗯?音乐声怎么消失了? 阿波罗无奈,打算回到竖琴旁,借助音乐的力量将两位神明哄睡。不料塔尔塔罗斯吃着糕饼,忽然脑袋一歪,重重砸在他的肩上。 柔软的,冰凉的脸颊摩挲在他的肩头,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就不再动了。带着酒味的呼吸吐在他脖颈上,微微的湿热,微微的痒。 阿波罗僵住,另一边,阿尔忒弥斯的琴声响了起来。 阿尔忒弥斯并非不通乐理的女神,然而喝醉的她只顾着乱弹,根本谈不上什么音律美。 塔尔塔罗斯头疼不已:吵。 阿波罗也觉得吵。他扶着塔尔塔罗斯,把人放倒在落满桂花的草地上,等到塔尔塔罗斯睡安稳了,便走到阿尔忒弥斯面前,夺回了竖琴的所属权。 阿尔忒弥斯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一阵悠扬婉转的琴曲响起,很快便收拢了她酒醉的思绪,将她领到了睡神的羽翼之下。 两位神明先后陷入了沉睡,阿波罗缓缓停下拨弦的动作。一个大胆的树宁芙探出头来,小声问:光明神殿下,您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她想,他或许需要谁来帮帮他,把这两位喝醉的神明带回光明神殿。 阿波罗却用一只手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安静的动作,冲她摇了摇头。 他是那样温柔体贴,舍不得惊扰沉睡的神明。绿发的树宁芙赞叹一声,重新回到了林间。 夜静悄悄的,阿波罗守护着他的姐姐和友人,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21章 代价 拂晓将至,月亮女神塞勒涅悄悄隐匿了身形,还未睡醒的大地浮动着薄薄的雾,好像披了一层轻纱。 阿波罗靠在月桂树干上假寐,忽然林中栖息的飞鸟悉数惊醒,扑扇着翅膀乱飞。他警惕地睁眼,一双飞鞋正从他面前掠过,手持双蛇杖的男神冲他吹了个口哨:了不起的光明神,你怎么会和深渊神走到一起? 深渊神来到奥林匹斯,他需要神明的招待,我招待了他。有什么问题么?赫尔墨斯。阿波罗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有一丝遮掩。 赫尔墨斯惊讶于他的坦然,用双蛇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抱胸感叹:没有问题,我亲爱的兄弟。我真不该找你的茬儿,你太聪明了,我很难在你这里讨到好处。 阿波罗笑道:你确实不该在我这里耽误太久,你应该还有公务吧?如果他没有辨错赫尔墨斯惊起飞鸟的方向,他应该刚从人界回来。 是啊。赫尔墨斯耸了耸肩膀:埃德纳火山凭空消失,我得把这个消息禀报给宙斯。 消失?阿尔忒弥斯不知何时转醒,她走了过来,问:是镇压巨神提丰的那座火山? 他们并不清楚埃德纳火山为什么会凭空消失,但是毫无疑问,失去埃德纳火山的镇压,提丰必然出逃。 赫尔墨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他确实没在火山下面发现提丰的踪迹。 阿波罗面色凝重:赫尔墨斯,你该尽快去见神王。 赫尔墨斯嬉笑一声:与桃色无关的消息,只怕宙斯不太乐意听。 世人皆以为,赫尔墨斯是神王宙斯最忠实的信使,唯独瞒不住阿波罗,因为他们都披着同样的伪饰。 你快走吧,赫尔墨斯。阿波罗好意提醒他:不要给宙斯推卸责任的机会。 这可太冤枉我了!我可是一接到消息就赶来报信了呢!赫尔墨斯夸夸其词,说了两句,突然正色:反倒是你要小心,宙斯的信使可不止我一个。 阿波罗颔首,向他道谢,目送他离开。 阿尔忒弥斯忧心忡忡:赫尔墨斯为什么那么说?宙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的目光移向熟睡中的深渊神,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像云雾里隐隐绰绰的星辰。 阿波罗却是不慌不忙:知道什么也是正常,深渊神来去神界的时候,可不会遮掩行迹。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2) 阿尔忒弥斯见他镇定自若,稍微冷静一些,又问: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必解释,阿波罗说:违心的话总是说得越多,错漏越多,坦白交待就好。 你疯了!阿尔忒弥斯失声惊呼。 阿波罗摇头:我没疯,我替父神招待深渊神,是怕深渊神对神界的成见加深,与神界为敌。如今提丰出逃,大敌当前,宙斯哪敢得罪深渊神?腹背受敌,他承担不起。 你说得没错。阿尔忒弥斯叹息一声,那我先走,免得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 阿波罗招待深渊神,那是大局为重,但是他们姐弟一起招待深渊神,那情形又不相同了,多疑的宙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阿波罗点了点头,见阿尔忒弥斯眼底还有点隐含的忧虑,不由笑了一声:你放心,姐姐,我不会有事。 自从成年以来,他很少再叫她姐姐。阿尔忒弥斯只觉得心中熨烫,也跟着笑了:那是自然!在给你接生的时候,我就赐予了你一生顺遂的祝福! 姐弟分别,阿波罗又坐回竖琴前,他拨弄琴弦,悠扬的曲调响彻清晨的山间。 阿波罗准备的那套说辞并无错漏,可惜他算漏了赫拉。早在一个小时前,白臂的女神踏进了雷神殿,和宙斯说起了奥林匹斯神山上的流言,关于光明神阿波罗招待的那位贵客深渊神塔尔塔罗斯。有赫拉拱火,自负的宙斯自然不会忍耐他的暴脾气,带上武器雷霆,就来找阿波罗的麻烦,甚至错过了前来报信的赫尔墨斯。 阿波罗一曲弹罢,就见天空凝起一道道紫色的雷电,好像恐怖的蛇在吞吐着信子。他又看了塔尔塔罗斯一眼,深渊神仍旧在睡梦中,他枕着一地的月桂花,睡得比月桂花还香。阿波罗给他加了一层光明神力的护罩,用来隔绝声音,免得吵到他安眠。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惊雷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阿波罗!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长着翅膀的雄狮从紫色的雷电中飞过,宙斯跳下狮车,大步向阿波罗走来。 他眉头紧皱,不怒自威,阿波罗却不卑不亢,施了一礼道:亲爱的父神,如果您有什么教诲,可以传召我,不必辛苦赶来。 宙斯一向喜欢听这些场面话,奥林匹斯的交际场上那些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和他脱不开干系。然而这一次,擅长话术的男神没能取悦他,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阿波罗的面前,冷哼一声:我的好儿子,我亲爱的阿波罗,你很有胆量,竟敢在我面前阳奉阴违!你要是不能和我同仇敌忾,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儿子! 阿波罗只觉得好笑,这么一说,倒好像做宙斯的儿子是什么天大的殊荣,那这普天之下获得这份殊荣的神明与人类也太多了! 他心中不屑,嘴上却道:您知道的,我始终站在您这一边。 宙斯质疑他:看看你接待了谁,你看清楚了再说话! 阿波罗镇定自若,拿出他说给赫尔墨斯听的那套说辞。 宙斯听了,脸色稍缓。 他相信了。 但这不妨碍他不高兴。 赫拉的话犹在耳畔:您试想一下,深渊神才搅黄了您的宴会,您的儿子,您最宠幸的光明神却在竭尽全力招待他,这让别的神明怎么看您?他们只会觉得,您怕了他!怕了那位来自深渊的男神!这神界虽然是您的神界,但只要有深渊神在,您就会惧惮他!光明神是您的拥护者,却败坏您伟岸的形象,他应该受到惩罚! 没错,他应该受到惩罚! 宙斯冷笑一声:阿波罗,你是好样的。你为我着想,招待了深渊神,你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敢居功。阿波罗回应着,丝毫不敢松懈。 果然,雷霆出现在宙斯手中,紫色的电光流窜,宙斯沉声道:你既然这么为我着想,为了我作为神王的威严,还需要你再牺牲一些。 阿波罗心弦一紧,只听到宙斯一声暴喝:阿波罗,受罚! 雷霆之力撕裂天空,好像一把巨大的刀斧劈向光明神。 阿波罗不能躲避,在宙斯强调要他牺牲的情况下,他不能躲避。他闭上了眼睛,神色坚毅,毫不畏惧,好像面前不是恐怖的神王的惩戒,而是奥林匹斯神山最怡人的清风,吹起他金色的头发,拨弄他发光的琴弦。 危险将至,阿波罗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眼皮上跳跃的雷霆之光,却忽然,所有的刺眼的光线都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他听到一道闷哼,缓缓睁开眼,就见塔尔塔罗斯站在他的身前。 宙斯的衣袍已经被毁灭之力侵毁,他警惕地看着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只回以他冷淡的一瞥。 宙斯,这是第二次。 你吵醒了我。 你将付出代价。 第22章 怕痛 宙斯脸色苍白,在塔尔塔罗斯发起攻击的时候,万幸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及时躲开了一击,没有受伤,但他的心脏却被无言的恐惧攥住,一时有些呼吸不过来。 怎么会,塔尔塔罗斯怎么会突然醒来? 宙斯从赫拉那里听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他起初没注意到塔尔塔罗斯,睡在月桂树下,天蒙蒙亮,月桂树还处在一片阴影之中,让他看不真切。 后来他企图发作阿波罗,突然注意到塔尔塔罗斯的存在,却不好收手,怕自己突然认怂,被其他神明看到,他的尊严将丧失殆尽。 他暗中给塔尔塔罗斯加了一层护罩,隔绝声音,同时雷霆之力与他的神力同源,哪怕他攻击阿波罗,也不会打碎护罩,影响到护罩里的塔尔塔罗斯。 他不敢直接得罪他塔罗斯,但又没有办法完全忍下这口气,只能在阿波罗身上找场子。事后就算塔尔塔罗斯醒来,觉得他不给面子,那又怎样?他们父子的事不需要他来管,他只要咬定自己没有不敬之心就好。 而其他神明也会因为阿波罗的结局心生警惕,反应过来,塔尔塔罗斯再强大,也是要回深渊的,如今的时代,已经不属于原始神,原始神都已经深居简出,现在的众神主宰是他宙斯,他是天命所归,众神之王! 然而他盘算得再好,都没算到塔尔塔罗斯竟突然醒来,他也不为阿波罗出头,甚至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对他展开攻击,惩戒他吵醒了他。 他本来没想吵醒他! 谁能想到护罩会失效? 然而宙斯无从解释,只能强咬着自己捏造好的借口:深渊神,我本无意吵醒你,只是在教训我的儿子! 塔尔塔罗斯只管结果:可是你吵醒了我。 他强调:第二次了。语气里透着不快。 宙斯替自己开脱:请您谅解,我真的是无心之失。 塔尔塔罗斯点头:我知道。 宙斯心中一喜,万万没想到深渊神竟然这么好说话,和他第一次见他完全不一样!正松了一口气,就见塔尔塔罗斯手中凝起毁灭之力。 深渊神?!宙斯难以置信,他不是谅解他了,怎么还要动手? 宙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自大惯了,都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开口就像是质问。 塔尔塔罗斯却不在乎他是否恭敬,只道:无心之失也要打你。 毁灭之力祭出,是塔尔塔罗斯一贯的简单粗暴,他把凝结成球的神力直接往宙斯身上砸。 宙斯有所防备,赶紧闪躲。塔尔塔罗斯的神力实在恐怖,宙斯吃过一次亏,不敢再尝试。 然而闪躲毕竟不是办法,塔尔塔罗斯神力雄厚,凝结毁灭之力的速度很快,一个个神力球砸出去,宙斯身上已经破了几道口子。 毁灭之力在啃噬他的血肉,他皱眉,仍旧不忘拿话压人:深渊神,请您住手!您就算痛恨我的过失,也请不要再伤害神界的草木了!这一草一木都非你我所有,是众神共有的财富,我们不应该破坏它! 宙斯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好像他对天地生灵爱惜至极,阿波罗却觉得可笑,他是离宙斯最近的神明之一,宙斯因为一时的情绪做出的毁灭之举可不在少数! 塔尔塔罗斯却不知道,闻言认同道:你说得没错。 他又一次表现出很好说话的样子,宙斯心生期待,却不敢放松警惕。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塔尔塔罗斯嘴上表示认同,攻击的动作却没停。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抢了盖亚的生命之瓶。 宙斯又惊讶又惶恐又疑惑。 惊讶是塔尔塔罗斯竟然连盖亚的东西都抢。 惶恐是盖亚都不敌塔尔塔罗斯,他太托大了! 至于疑惑,则是闹不懂塔尔塔罗斯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个。 只听塔尔塔罗斯认真道:等我打完你,我会用生命之泉恢复这里的草木。 他又强调了一遍:你不用担心。 宙斯再次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咳出一口老血。他气息不稳,动作也迟钝了一些,立刻被塔尔塔罗斯抓住了机会。 轰隆一声,一团毁灭之力砸在宙斯的胸口,把他砸飞了出去。 塔尔塔罗斯抿唇:你不够强。 他对宙斯说。 宙斯从来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男神,把人打了一顿,还要告诉人家,你不够强。他胸口胀痛,喉头有铁锈味溢出,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阿波罗一直在旁边焦急地看着,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快意。 塔尔塔罗斯又说:不强就少惹事。 宙斯: 宙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神王,连他的大哥哈迪斯,二哥波塞冬都要听他安排,甚至盖亚女神当初不想他伤害提丰,最后都不得不认下提丰被镇压的事实。他已经很久没被这样教育过了,让他少惹事,比他的父神克洛诺斯还尽责,而他还不敢辩驳! 本来是想找回尊严,没想到反而尊严丧失,宙斯不得不承认,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他只能认怂。 他隐忍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深渊神,我向您保证!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他:你是盖亚的孙子。 宙斯感觉他好像在骂人。 塔尔塔罗斯问:你守信么? 阿波罗一愣,按照塔尔塔罗斯的脑回路进行思考,这位男神的意思是盖亚女神不守信,所以他有点怀疑她的孙子讲不讲诚信? 同样流淌着盖亚的血脉的阿波罗心情有些微妙。 宙斯却有些弄不明白塔尔塔罗斯的意思,但他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我是众神之王,我遵守我的承诺! 我信你。塔尔塔罗斯说。 你可以走了。 宙斯闻言,如蒙大赦,不敢再停留,慌不择路地逃开,再也顾不上他作为神王的尊严。 等到宙斯远去,阿波罗走上前说:谢谢您,深渊神,您替我摆平了大麻烦。 他一向不爱议论他人的是非,但是事关宙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但您不应该相信宙斯的话,他是一位不讲诚信的男神。 塔尔塔罗斯目光一移,看向阿波罗,陈述道:但是他看起来很怕痛。 阿波罗:??? 阿波罗心想,您的毁灭之力应该无人不惧吧? 只听塔尔塔罗斯又补充了一句:怕痛应该就不会再惹我了。 原来他相信的不是宙斯的诚信,而是宙斯的怂。 阿波罗无语,眼里却流泻出了笑意。 第23章 炸鱼 晨曦初现,浅金色的阳光刺破云雾,撕开黑暗,微微潮湿的空气里弥散着月桂的香气。光明神阿波罗微微笑着,阳光也在他的笑容中黯然。 花儿为他的英俊折腰,小草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光明神的容颜。 塔尔塔罗斯则不然,他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阿波罗,冷不丁冒出一句:桂花糕做好了么? 馥郁的桂花香味提醒了他。 阿波罗一愣,已经习惯了他的跳跃思维,答道:我还没问,应该是做好了。 塔尔塔罗斯催促:那就问问。 阿波罗无奈一笑:不如一起去光明神殿吧,我让缪斯女神再给您做点别的。是我招待不周,让您被扰了清梦,都说吃点东西心情会变好,不妨试试? 塔尔塔罗斯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阿波罗相信他说的话,为他高兴:您能有个好心情真是再好不过。 塔尔塔罗斯又说:我也没有被宙斯吵醒。 阿波罗愣住。 塔尔塔罗斯告诉他:你弹奏的音乐好听,我想多听一会儿。所以赖了一会儿床。 然后宙斯就来了。 宙斯一来就找阿波罗的麻烦,他不爱理这些事,干脆没起来。后来宙斯要出手伤人,他才打破了阿波罗和宙斯铸起的双重屏障,出面把宙斯打跑。 塔尔塔罗斯虽然没解释,但阿波罗何等聪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没想到塔尔塔罗斯竟然是为他出头。 他庇佑人类,为人类降下福祉,但是终其一生,除了母神,姐姐和已经化作岛屿的流星女神,从没有谁保护过他。 塔尔塔罗斯给了他太多意外,温暖他的心。 他的心里,无数种情绪攒聚在一起,汇成一句:谢谢您。 塔尔塔罗斯瞥了他一眼,提醒道:谢礼。 他没忘记他抢到生命之瓶,阿波罗给他的谢礼。只是复苏药田,就受到了阿波罗的热情款待。这一次他直接打跑了宙斯,理应获得谢礼。 塔尔塔罗斯不缺物质上的满足,但是该得的东西,他也不会推辞,何况光明神殿的美食确实很不错,他很喜欢。 阿波罗从来没被谁索要过谢礼,但这事放在塔尔塔罗斯身上,又让他觉得正常极了。他笑道:是该好好谢谢您。您想要什么谢礼? 他的本意是了解塔尔塔罗斯的喜好,送一份合他心意的礼物。塔尔塔罗斯却微微皱眉,告诉他:自己想。 阿波罗被这么一噎,也不生气,道:让我想想,您喜不喜欢吃鱼?神界独有的彩线鱼肉质鲜嫩,清甜可口,就用这道美食来酬谢您,您觉得怎么样?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3) 塔尔塔罗斯听着阿波罗的描述,眼神微微闪动。等到阿波罗说完,他一锤定音:多一点。 阿波罗笑着答应:好,听您的。 两位男神回到光明神殿,众缪斯连忙迎了上来。她们已经从花鸟的议论中听到了一点消息,只是不敢贸然去找光明神,怕触了宙斯的霉头,此时见主神回来,便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阿波罗安抚了她们的情绪,又把今日的菜谱安排了下去。 众缪斯一时语结,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用来弹琴拨弦的手,怎么好像专用来炮制食物了? 但是深渊神又帮了她们的主神,她们也很乐意招待他,还是迅速地筹办起来。 阿波罗领着塔尔塔罗斯到主殿,想起塔尔塔罗斯夸他竖琴弹得好,提议说继续弹给他听。然而塔尔塔罗斯吃到了桂花糕,对音乐已经失去了兴趣,可有可无的点一点头,认真咬着糕点。 不巧声音悦耳的卡利俄佩来反映情况,因为光明神殿的众神明平时不好口腹之欲,殿里没有太多的食材,她们得另外采集一些食材,才能完成阿波罗指定的菜谱。 阿波罗问:彩线鱼有么? 卡利俄佩摇了摇头,说:一条也没有。 塔尔塔罗斯听到两位神明的对话,停下吃糕点的动作,默默看着阿波罗,好像在等他的一个答复。 他的蓝眼睛像一碧如洗的天空,干净明亮。阿波罗不想看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然大概率他不会表现出失望。 阿波罗想了想,说:你们去准备其他食材,我去捉彩线鱼。竟然准备亲自动手。 彩线鱼行动灵敏,在水里游得极快,很难捕捉。换做平时,缪斯们很乐意把这种事交给水宁芙,她们亲近水源,又十分渴求神力,只要付出酬劳,她们就愿意帮忙。然而她们毕竟体力有限,速度有限,常在与彩线鱼的追逐中败下阵来,因此很难在短时间内捉住那么多彩线鱼。 这么看来,竟然真的非光明神出马不可了。 我也去。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愕然,下意识拒绝道:深渊神,这件事不劳烦您,您可以继续在神殿里吃桂花糕,缪斯女神会招待您。 塔尔塔罗斯说:我们一起,快一点。 看样子是真的很期待彩线鱼的味道。 阿波罗莞尔:好。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中,高高挂着,散发着光和热。阿波罗领着塔尔塔罗斯穿过月桂树林,看到一道曲折蜿蜒的小溪。 小溪水很浅,清澈见底,流得又快,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揉碎了一条金带子,波光粼粼,美极了。 塔尔塔罗斯却不懂欣赏,走到溪边就问:哪里有鱼? 阿波罗指给他看:您看那边,那块大鹅卵石上是不是有几条彩色的线?其实那不是鹅卵石,是彩线鱼,它把自己伪装成了鹅卵石的模样。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这里他能理解,好吃的东西总要活得认真一点。 阿波罗又跟他说起捕鱼的技巧:彩线鱼游得极快,您在捕捉它们的时候 阿波罗话音未落,就见溪水中骤然炸起一道水幕,水花四溅,稀里哗啦,沾湿了他的衣服。 塔尔塔罗斯的脸颊滑下一道水痕,他的头发也弄湿了一些,粘在脸上,好像精致的画作有了不和谐的痕迹,反而更添了一丝活气。 阿波罗警醒,拉着塔尔塔罗斯后退,没拉动。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来了。 话音甫落,几条彩线鱼被一股毁灭之力拍到了岸上。毁灭之力的腐蚀性十分惊人,那几条彩线鱼已经露出森森鱼骨,大张着嘴,眼看着没什么活气了。 阿波罗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动静,是塔尔塔罗斯在炸鱼。 坦白说,炸鱼这种方法确实简单粗暴,但是损失也大,很容易把鱼给炸坏了,最后什么都没有。 深渊神阿波罗正想劝他,希望他手段温和点。就见塔尔塔罗斯撕裂虚空,取出一只瓶子,蘸了蘸瓶子里的水,洒在了彩线鱼身上。 霎时间,彩线鱼的身上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森森的白骨上重新长出了鱼肉,那鱼儿拍打着尾巴,又恢复了活力。 阿波罗却无言。 果然,不愧是深渊神! 要是盖亚女神知道深渊神拿她的生命之泉做这种事,只怕会怒不可遏吧? 第24章 纵容 缺了水的彩线鱼不断拍打尾巴,把溪边嫩绿的草叶拍得四处翻飞。 塔尔塔罗斯的脚背沾了点溪水,微凉,他问阿波罗:怎么处理? 鱼是炸上岸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却不清楚。 阿波罗被他一双蓝眼睛注视着,忽然想起姐姐阿尔忒弥斯养过的一只猫。那猫也是这样,惹了事,闯了祸,不知该怎么解决时,就会把无辜湿润的眼神投向狩猎女神,等待女神的帮助 打住! 阿波罗你真是疯了! 怎么能对着可敬的深渊神产生这样不可思议的联想! 阿波罗陷入了对自己的谴责中,塔尔塔罗斯以为他没有办法,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解决问题。 阿波罗猛然回神,深渊神的威压已经扩散出去,风静悄悄的不敢再吹,溪边的花草却在不住地颤抖,溪水的流速减缓了不少,太阳也小心翼翼地躲进了云层里,被原始神的神力震住的彩线鱼不再蹦跶,乖乖躺在草地里,假装自己已经死去。 唯一不受影响的阿波罗: 或许他应该感激这位男神,在威胁鱼的时候,特别关照了他,不让恐怖的毁灭之力影响到他。 见彩线鱼安分下来,塔尔塔罗斯满意了。他上前两步,蹲在几条彩线鱼的面前,在它们瞪大的鱼眼的注视下伸出一只手指,指尖探出一点毁灭的气息。 阿波罗看不懂他的行动,疑惑道:深渊神,您这是要做什么? 塔尔塔罗斯霸道地说:要它们别动。 不,它们已经不敢动了。 阿波罗心想。 但显然,谨慎的深渊神并不放心,他还要再给它们灌一点毁灭之力,让它们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 阿波罗无奈,对上彩线鱼可怜巴巴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塔尔塔罗斯安慰他:别担心,一点点神力,不会死。 在弄清楚自己的神力具有多强的破坏力以后,塔尔塔罗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控制神力。在暴打宙斯的时候,他只要给宙斯留一口气,不打死就行;但在控制彩线鱼的行动时,却不需要那么多神力要是不小心灌多了,只怕待会儿用生命之泉也救不活它们了。 虽然彩线鱼总归是要死的,但是塔尔塔罗斯没打算现在就把它们弄死。他从缪斯女神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食物还是要吃新鲜的,他要吃新鲜的彩线鱼。 沉默的深渊神蹲在草地里,伸着食指一戳一戳,他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十分认真,阿波罗也被他的认真感染,道:深渊神,我来帮您。 塔尔塔罗斯抬头,他漆黑卷曲的长发从膝盖上滑落,逶迤到草地上,苍白的脸与周围色彩饱和的景色格格不入,那双平静的蓝眼睛却被太阳着色,多了几分明媚的亮光。他是山巅最新的一簇白雪,即使身处世间最美的奥林匹斯神山,也能独成一道风景。 阿波罗头一次从俯视的角度看他,感觉太不恭敬,连忙移开视线,心里却是怦然一跳,这才意识到塔尔塔罗斯的相貌有多出色。 塔尔塔罗斯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道:你帮不上忙。 这样的回绝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小草摇了摇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很快止住,好像被风儿无心撩动。 不远处一棵苍绿的簌悬木上栖息着一只麻雀,此时正收拢着翅膀,静静看着溪边发生的一切。 你是神力不具有腐蚀性。塔尔塔罗斯补充道。 阿波罗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可以为您做别的事情。他语气温和,像极了冬日的暖阳。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看他走到小溪边,掬起一汪清澈的溪水。充满光明气息的神力将溪水裹夹,重塑,变成了一个水盆。俊美的光明神捧着水做的盆,又引了一股溪水注入盆中,冲塔尔塔罗斯一笑道:譬如说,为您准备一个养鱼的盆。 英俊健美的男神常常身背金弓,手持银箭,疾奔在无边的密林里;也常常在如诗的画境里弹琴唱歌,与缪斯女神共谱艺术的华章;他还经常出席各种宴会,谈吐风雅,令众多女神心折。然而此时,他捧着一个水盆,与深渊神一起捕鱼,做着与英武,文雅毫无关系的事情,却依旧笑得让人倾心不已。 溪边的水宁芙悄悄把自己隐藏起来,却藏不住加快的心跳。 光明神真是好温柔的一位神明! 塔尔塔罗斯却对阿波罗的温柔不敏感,他捧起那几条已经无力动弹的彩线鱼,放进浮着金光的水盆里。鱼儿入水,彩色的鱼鳍被金光一照,好像海底的珍珠熠熠闪光。它们纷纷沉进盆地,不敢摇头,不敢摆尾,不像活物,倒真成了华美的珍珠。 塔尔塔罗斯又如法炮制,炸出许多条彩线鱼,在水盆里摞出一个小小的尖塔。盆里的水被彩线鱼挤压,不断的往外溢,然后被光明神的神力同化,用来加固水盆。厚度够了,又往高度上提,于是盆变成了桶,装了满满一桶彩线鱼。 塔尔塔罗斯看看水桶,终于满意了:够了。 眼看密匝匝的彩线鱼在桶里游也游不动,毁灭之力还在攫取它们的呼吸,塔尔塔罗斯再次取出生命之瓶,滴了几滴生命之泉。 鱼,要吃新鲜的。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表示赞同:您说得没错。 对于塔尔塔罗斯滥用生命之泉的举动,他终究选择了纵容。 逆子! 麻雀的黑眼珠转了转,雷神殿里,神王宙斯劈手拍碎了一个精美的陶瓶。 原来那只麻雀是宙斯派出的使者,意在跟踪塔尔塔罗斯,只等深渊神离开神界,他好去找阿波罗,用他父亲的权威要求阿波罗再给他采一株水玫瑰他受够了毁灭之力带来的疼痛,虽然嘴上不服输,其实心里怕极了塔尔塔罗斯,不敢再直面他的锋芒。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好儿子,他心目中最有才干的光明神,竟然丝毫不关心他的伤势,还给塔尔塔罗斯设宴,又陪他捉鱼! 更过分的是,他才知道塔尔塔罗斯说自己抢了生命之瓶不假,生命之泉也能驱散毁灭之力。然而阿波罗没有为他争取,任由塔尔塔罗斯滥用泉水,喂给彩线鱼都不给他!难道他堂堂众神之王,还没有彩线鱼来得重要?! 宙斯气得直喘粗气,牵动了伤处,毁灭之力扩散得更快了,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不巧天后赫拉来了,才到殿外就听见了宙斯隐含痛楚的呻|吟。她眉毛一挑,神色间多了几分凌厉。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啪一声推开殿门,就要捉|奸。 雷神殿的鸡飞狗跳,溪边的两位男神不得而知。他们终于决定返程,麻雀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准备飞回雷神殿领赏。 只听塔尔塔罗斯问:不杀它? 麻雀背后一凉。 阿波罗一愣,下意识顺着塔尔塔罗斯的思路回答:麻雀没什么肉。所以不好吃。 不吃,塔尔塔罗斯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它是宙斯的眼线。 阿波罗惊讶于他的敏锐,还有他万事不挂心的淡定:原来您发现了。 麻雀僵在树枝上,一动也不敢动。 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杀么? 杀完了好回去吃鱼。 换做以前的阿波罗,恐怕不会杀它,因为他羽翼未丰,不想和宙斯站在对立面。有了月桂树下的经历,他才意识到,是他执迷了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推翻宙斯,而不是讨好他。 宙斯的性情像极了天气,阴晴多变。他的雷霆震怒总是来得很快,来得剧烈,且没有根据。讨好这样一位神明很累,且没有任何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他也不必再做。 杀一只麻雀而已,有何不可? 阿波罗笑了,手中神力凝成一支长矛,猛地飞|射|出去。 长矛划破清风,刺穿麻雀的胸口,麻雀应声摔倒在地,金色的光芒溢散在空气里。 您请,阿波罗收手,矜持的向塔尔塔罗斯施了一礼:我们回去吃鱼。 塔尔塔罗斯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还不能吃。 还得做。 他神色不变,语气也没变,阿波罗却从中读出了几分郁闷。他安抚他:我会让缪斯多请几个宁芙帮忙,尽快给您上菜。 塔尔塔罗斯满意了,抱起水桶:快走。 第25章 开心 赫利俄斯的马车登上天穹穹顶的时候,光明神殿再次摆开宴席。 缪斯们用一双双巧手烹饪美食,不论蒸煮煎炸,样样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您请用。阿波罗给塔尔塔罗斯拉开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 塔尔塔罗斯坐好,在旁边的餐盘上放了一块烤鱼,先把阿波罗安排好:认真吃,别看我。 阿波罗无奈,早上塔尔塔罗斯吃桂花糕的时候,他一边弹琴一边观察他听琴的反应,又被抓了个正着。现在看来,深渊神对他已经有所防备了,要进食前,先把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让他干扰自己。 塔尔塔罗斯神情认真,阿波罗只能配合,但在吃鱼前还不忘提醒一句:深渊神,您吃鱼的时候当心一些,彩线鱼的鱼刺很多。 塔尔塔罗斯颔首,拿起一块烤鱼,静静地吃了起来。 阿波罗尊重塔尔塔罗斯的饮食习惯,没再看他,咬了一口烤鱼,正咀嚼着,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咯吱声。循声看去,塔尔塔罗斯正面无表情地嚼着鱼肉,而他面前的餐盘里,一根鱼刺也无。 阿波罗一愣,迟疑道:深渊神,你 塔尔塔罗斯咽下嘴里的食物,皱眉点评道:鱼肉不好吃。吃起来费力。 阿波罗: 阿波罗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叹息:您先吃点别的吧,我给您挑鱼刺。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4) 塔尔塔罗斯没动,他依旧看着阿波罗。 阿波罗隐约在他的蓝眼睛里看到了怀疑,他保证:请您相信我,只要剔除鱼刺,鱼肉会变得很好吃。 塔尔塔罗斯不置可否:哦。 抓得费劲,他到底没舍得浪费。 等到阿波罗把剔好的鱼肉放在碗里,他尝过以后,才知道阿波罗所言不假,这鱼肉果然鲜美,没了鱼刺咯牙,几乎入口即化。在阿波罗的招待下,他一个人吃掉了几盘子的鱼,终于吃到饱足。 我要走了。塔尔塔罗斯说。 他出来几天,虽然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也和阿波罗相处融洽,但他还是想尽快回去深渊,回去自己的安眠之地。 阿波罗沉默片刻,没有倾吐自己的不舍,只道:我也要下山,让我再送您一程吧。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阿波罗回给他一个笑:您要是走了,宙斯很快就会找来,让我给他治伤。 虽然才和宙斯闹了不愉快,但是阿波罗了解他,宙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受伤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请其他神明替他采药他丢不起这个脸,更不愿意被他执掌冥界和海界的兄弟抓住把柄,借住深渊神的力量攻击他。他只能找他,威逼利诱,让他帮忙。 塔尔塔罗斯抿唇:不给他治。 阿波罗点头:对,不给他治。所以我该去人界游历一番了。 阿波罗替塔尔塔罗斯收好桂花糕,收了满满一大包。塔尔塔罗斯觉得太沉,又吃掉了一些,才把其他糕点带上。 经过天门的时候,时序三女神恭敬地向塔尔塔罗斯施了一礼,终于送走了这位危险的原始神,她们决定畅饮三天,以示庆祝。 不过,光明神怎么会和深渊神走在一起?秩序女神欧诺弥亚抱着酒壶,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神界从来没有秘密,何况有阿尔忒弥斯的刻意宣传,和平女神厄瑞涅替她解答了疑惑:亲爱的欧诺弥亚,你要知道,不论深渊神来神界的目的是什么,来者是客,总要有神明出面招待他。毫无疑问,光明神是一位勇敢且富有智慧的男神,他承担了这个任务,并把深渊神招待得很好。你看,这几天都没有听说深渊神震怒,破坏神界的消息,他甚至没有去找过神王的麻烦,这都是光明神的功劳! 公正女神狄刻是阿波罗的崇拜者,闻言用咏叹的语气说道:光辉灿烂的光明神,他的光耀惠泽大地!你们看他多么体贴,多么细致,还亲自送深渊神下山。他的做法既改变了深渊神对神界的不良印象,又保证了深渊神回归深渊的路上不生枝节,为此,他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我愿做他的使者,把他的用心,他的付出,说给众神知晓! 公正女神的一番话得到了花草云雾的积极响应,它们用自己的语言把这个消息传得远远的,传遍整个神界。 等到宙斯终于摆平了善妒的赫拉,决定再派一位使者去探听光明神殿的情况时,就听他的从神们纷纷赞美阿波罗。 伟大的光明神代您送客,他已经离开了神界,和深渊神一起。 他的勇敢毋庸置疑,这是来自血脉的光荣。 光明神送走了不安和纷争,从此您将高枕无忧,可喜可贺! 作为雷神的从神,这些神明十分擅长讨好虚荣的神王,在夸赞阿波罗的同时,也不忘捧一捧他。然而这一捧,竟捧得宙斯脸颊胀红,呼吸急促,他大臂一挥,砸出一道闪电,砸得他的从神瑟瑟发抖:闭上你们臭不可闻的嘴巴,给我去找!把阿波罗找回来! 众神慑于宙斯的怒火,连声答应,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同样是神明,他们侍奉宙斯也算尽心尽力,然而宙斯稍不如意就对他们发泄怒气,可见在他眼里,他们与那些陶瓶、瓦罐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嘴上没说,心里不服,正要退下,又听宙斯喊道:等等! 从神们止步,等候他的吩咐。 然而宙斯叫住他们,却又不说话了。 他们等了很久,等到心生焦急,才等到一句:你们去找阿波罗的时候,记得避开深渊神。 原来是怂了。 欺软怕硬,果然是神界的优良传统。 从神们交换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屑。 奥林匹斯山脚的密林里,停着一辆天鹅车。 阿波罗看向塔尔塔罗斯,轻叹道:深渊神,我就送您到这里吧。 他很清楚,每一场筵席都会有散场的时候,就像他和塔尔塔罗斯,终究不是同路神。 塔尔塔罗斯没有说话。 阿波罗又笑,用温暖的笑容冲散离别的感伤:和您相处的这几天,我很开心。谢谢您。 塔尔塔罗斯不敢居功:我不会让人开心。在这件事上,他有自知之明。 混沌神卡俄斯创世之初,他就被说过性格不好,其他几位原始神要么像厄瑞波斯那样,对他拒而远之,要么像盖亚,对他另有所图;醒来以后更不必说,与盖亚,宙斯冲突不断。尽管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他们却表现得怒不可遏。塔尔塔罗斯不在意他们的心情,也很清楚,他无法带给他们好心情。 阿波罗却说:我说的开心不是讨好,您当然不需要讨好任何神明。 他的眼神平和,语气却坚定。 我见过很多虚荣的神祗,要别人迎合他,才会觉得快乐。但是志趣相投的神明不是这样。他们彼此欣赏,彼此关照,各自按照自己的处事作风,就能让对方觉得很舒服。就像你和我。 说到最后,阿波罗的尾音微扬,好像一阵春风拂面而过,无声的温柔。 塔尔塔罗斯心中一动,问:这样的相处,也叫开心? 阿波罗郑重地点头,眼底仿佛沉淀了无数星辰。 他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魅力,塔尔塔罗斯愿意相信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注视着面前英俊的男神,认认真真地说:阿波罗,和你相处,我很开心。 第26章 不舍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也是淡淡的,却格外真诚。 阿波罗与他对视,看着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心里漫出一股不舍的情绪来。 真是糟糕啊。 理智上,他知道他终将和深渊神分别,感情上,他却希望这个期限无限后延。 他叹息,说:让我再送您一程吧,送您到大地的尽头。 塔尔塔罗斯感受到了他的困扰,提醒道:我认识路。 嗯。您可以自己回去,是我想再和您走一程。阿波罗揉揉自己金色的短发,神色间难得流露出一丝懊丧。 塔尔塔罗斯沉思片刻,调动已有的经验,问:你又不舍了? 阿波罗的眼神闪了闪,大方承认:是啊,舍不得您。 塔尔塔罗斯点点头:那走吧。 他答应了他的请求。 奥林匹斯神山距离大地尽头的厄瑞波斯有着一段不远的距离,阿波罗既然开口说要送塔尔塔罗斯,自然不可能让他徒步走过去。他摘下一片橄榄叶,轻轻一吹,召唤自己的天鹅车,载着塔尔塔罗斯向着无尽的黑暗出发。 天鹅车乘着温暖的东风,很快抵达了大地的尽头。 两位男神在一片迷迭花海中下车,阿波罗说:就到这里了。再见,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颔首,一言不发地往花海深处走。 阿波罗目送着他,白天鹅伏在他的身旁,悠闲地梳理着自己洁白的羽毛,而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身上。 迷迭香仰着小小的脑袋,纷纷向阳盛开,深渊神前往的方向,却吞吐着无尽的黑暗。 他来自深渊。 而他执掌光明。 他们从来不是同路神。 阿波罗心知,送到这里足够了,他该走了。 可是,他的目光移不开。 有风吹过,紫蓝色的迷迭香经不起吹拂,荡开了层层波浪。 塔尔塔罗斯的黑袍被风吹动,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阿波罗:你还不走? 阿波罗说:您先走。 塔尔塔罗斯又问:你还在不舍? 阿波罗叹息:是啊,就让我目送您离开吧。 塔尔塔罗斯抿唇:可我现在不想走。 他说:我好像也有点不舍。 阿波罗愣住,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嘴角先扬了起来。 灿若骄阳的笑,令世间万物都失色。 提丰隐匿在黑暗中,微风吹去他身上的尘土,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他早从盖亚的使者那里得到了讯息,深渊神塔尔塔罗斯即将回程。他和盖亚商议妥当,埋伏在这里,只等塔尔塔罗斯过来,打他个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眼看着塔尔塔罗斯越走越近,即将踏入他的埋伏圈,黑袍的男神却突然掉头,又走了回去。 该死的塔尔塔罗斯,莫非是在愚弄他?! 在埃德纳火山下镇压的数千年,没能让提丰修炼出一幅好耐心,反而加剧了他性格中的暴躁因子。他的脾气如同喷涌的火山,只要上来了就压不住。眼看塔尔塔罗斯背对着他,好像全无防备的模样,他彻底忘记了盖亚的告诫,伸手掰下一片山崖,向两位男神的方向掷去。 身为泰坦神,提丰有着一把好力气,他这一击气势很足,却被钝重感拖累了。 破空声传来,阿波罗率先发现:深渊神,小心! 塔尔塔罗斯微微偏头,不急不忙地祭出毁灭之力,弹指间,巨石化作灰飞。 正在暗处窥探的盖亚气得牙痒痒,没想到提丰这么不听话,竟然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她原本计划好了,由提丰偷袭,先吸引塔尔塔罗斯的注意;再召唤各种妖魔,趁机打乱塔尔塔罗斯的战斗节奏;然后她再暗中出手,杀塔尔塔罗斯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计划算不上滴水不露,却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决心放手一搏,为此不惜以鲜血为饲,分剥神力,救出提丰。却没想到,提丰如此肆意妄为,不等时机成熟就擅自行动!而且对着深渊神砸石头是什么愚行?要是石头能够砸死深渊神,她还用得着他?! 盖亚心中恨恨,咬碎了一口银牙。然而战斗已经开始,她也无从选择,只能认真观战,从中寻找可乘之机。 巨石攻击被轻易化解,提丰无法,只能以蛇发应战。他原本是一位巨神,头顶日月,手托苍穹,但在盖亚救他的时候,他已经和火山融为一体,从此不得不背负着火山,如同一只卑琐的蜗牛,不能再直立于天地。幸而他虽然行动不便,黑发间的巨蛇却十分灵活,能喷发出可怖的闪电和地狱烈火,是他无往不胜的利器。 地狱烈火与塔尔塔罗斯系出同源,提丰果断选择了闪电攻击。只见他蛇发扭动,吐出无数电光,把阳光明媚的平原劈成惨白的颜色。然而他吞吐闪电的速度虽快,却快不过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一挥手,大块泥土掀起,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吸纳了闪电的力量。 大地包容万物,闪电自然也在其中。盖亚却是万万没想到,塔尔塔罗斯会这样应对。竟然拿她当挡箭牌,实在可鄙! 提丰一击不中,反而在冷白的电光中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是提丰!阿波罗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手中化出一把银弓,拉起金箭,绵绵不断的光明之力射|进无穷的黑暗中,照亮了提丰所在。 塔尔塔罗斯从未与阿波罗并肩作战,却配合默契,抓住时机,掷出一团毁灭之力。 金光消失,毁灭之力转瞬即至,黑暗中传出提丰痛苦的哀嚎。 再来一箭!阿波罗低喝一声,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光明刺穿黑暗,提丰瞪大双眼,发出奔雷似的怒吼,顷刻间地动山摇。 大地震颤,好像即将崩裂。塔尔塔罗斯稳住身形,一把抓住阿波罗,不让他跌倒在地。 一念之间,他错失了杀死提丰的良机。 阿波罗在塔尔塔罗斯的帮助下站稳,就感觉握着他的手倏地松开。 那是深渊神的手,冰凉又柔软。 他心中一动,来不及细想,一片阴云已经压到眼前,把漫天的阳光都遮住了。再一细看,不是阴云,而是成群的妖魔。 原来提丰的吼声是在召唤妖魔! 阿波罗抿唇,严阵以待。 塔尔塔罗斯却问:来齐了么? 什么?阿波罗不解。 塔尔塔罗斯扫视一圈,见妖魔如黑云压境,又问阿波罗:都死在这里,世上还有妖魔么? 好大的口气! 还真是深渊神的风格。 阿波罗紧张的心弦被他拨动,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吧,如果世间真的需要妖魔,肯定会有新的妖魔之祖出世。 言外之意,他们今天一定会杀死提丰。 塔尔塔罗斯点点头:说得没错。 眼看着妖魔逼近。鹰身的哈皮在天空盘旋,发出阵阵尖啸;狮头羊身的奇美拉发出低吼,准备进攻;金刚狮尼米安不甘示弱,露出尖利的牙齿。阿波罗眼珠一转,高声道:尊敬的深渊神,请您仔细瞧瞧,此处猎物不少,我们先从哪边开始猎杀? 善歌的阿波罗有着一把好嗓子,他故意提高音量,一句疑问竟似惊雷炸响。 深渊神? 是那位沉睡已久的原始神? 我确实听到了深渊神醒来的消息! 难道真的是深渊神?! 妖魔中传出阵阵骚乱,他们纷纷议论,却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进攻。 阿波罗挑眉,收获了意外之喜。方才众妖魔来得那么快,那么多,又表现得那么凶狠,让他觉得可疑,便拿深渊神的身份故意诈他们。不料他们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只是闻召而来。难怪如此大胆,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 塔尔塔罗斯却不明白阿波罗的用意,他仔细看了看那些妖魔,都长得奇奇怪怪,没什么不同。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5) 遂答道:都一样,总归是死。 他的语气极平淡,好像说的不是血腥杀戮的事,而是最普通的闲话家常。 两位男神在思想上没有达成一致,对话的效果却好得惊人。只见塔尔塔罗斯话音刚落,众妖魔就如潮水般褪去,归还了一片朗朗晴空。阴云散去,几个反应慢的妖魔暴露在阳光下,他们左右看看,就见兄弟姐妹们已经逃去老远,忙高呼着等等我,匆匆追了上去。 提丰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连声怒吼,却唤不回逃跑的妖魔。 盖亚也是气怒交加,没想到不起眼的光明神竟然坏了她的好事!她用怨毒的眼神剜着阿波罗的皮|肉,心中暗暗思忖,如今她已经错失了第二个机会,必要时候,也只能牺牲提丰了。 塔尔塔罗斯浑然不知盖亚的盘算,他抿唇:阿波罗,射箭! 阿波罗全力配合,同时不忘提醒塔尔塔罗斯:深渊神,提丰的弱点在他的手脚!当初提丰大闹神界,曾经打断宙斯的手筋脚筋。小心眼的宙斯打败他以后,就将这份痛楚悉数奉还。料想提丰刚刚逃出生天,就算接续了手筋脚筋,一时也不能复原。 塔尔塔罗斯点头,毁灭之力攒聚,接连砸向提丰刚刚接好的手和脚,砸得他再无还手之力。 提丰哀嚎,就见塔尔塔罗斯发动最后一击,直面他硕大的头颅。 死亡的气息逼近,提丰发出尖利的叫声:母神救我! 盖亚却没有管他,她抽取冥河水,混合她的生命之力铸成一支长箭,直射塔尔塔罗斯的心口。 羞辱之仇,即将得报! 盖亚露出了得意的笑。 第27章 难过 在提丰喊出那句母神救我的时候,阿波罗就察觉到了不对。紧接着羽箭破空的声音传来,善射的光明神对此十分敏锐,循声望去,就见一支吞吐着黑绿两色神力的羽箭射了过来。 深渊神,小心! 阿波罗的行动快过思考,他一把拉开塔尔塔罗斯,竖起一道光明屏障。 然而,他的光明屏障在那支神箭面前轻易被戳破,光明神力应声溢散,神箭插在了阿波罗的手臂上。 阿波罗闷哼一声,下意识拔出箭羽,血肉迸裂,然而已经迟了。箭尖上霸道的神力已经扩散开来,取自邱里普勒格顿的河水有着火焰的霸道,而生命之力又会不断把焚灭的血肉复生,这是盖亚特地为塔尔塔罗斯准备的杀招,料想他的神力再霸道,在这样反复冲突矛盾的神力侵蚀下,也会深受重创。 万万没想到,区区光明神竟然敢接她的箭,替塔尔塔罗斯挡了一劫。 盖亚气得眼睛都红了,又是一箭射出,塔尔塔罗斯已经有所防备,迅速闪开。 他脸色沉得像冥河的水,这是阿波罗第一次见他把喜怒摆在脸上,他伸手往天空一抓,强行抓来一团云雾光线,揉进一支箭矢中,附着上可怖的毁灭之力,冲阿波罗一伸手:阿波罗,弓给我! 阿波罗忍住痛楚,将银弓递给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拉弓,搭上他用多种神力糅杂成的那支羽箭,射向盖亚女神。 盖亚不惮不惧,心想塔尔塔罗斯是在看不起谁?他身在明处都能躲开她那一击,她身在暗处还怕他根本没射准的那一箭? 然而高傲的大地女神终究太托大了,她没想到塔尔塔罗斯在紧急关头往箭尖上抹了一点生命之泉,生命之泉自动寻找主人,带着恐怖的杀器直扑盖亚的怀抱。 盖亚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却还是躲闪不及,被神箭射中了腹部。 那神箭显然比盖亚凝出的箭更霸道些,才射中盖亚,就化作一道神力,没入她的体内。 盖亚痛得脸色苍白,忍不住痛呼出声。 塔尔塔罗斯又一次伸手向地面,攫取大地与黑暗的力量,决定给盖亚再补一箭。 盖亚吓得不行,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处,夺路而逃。 塔尔塔罗斯侧耳听了听,盖亚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没有再追,蹲下看负伤的阿波罗在递出银弓以后,阿波罗就不堪负累,歪倒在了地上。 你还好么?他问。 阿波罗眉头紧锁,健美的肌肤透出了一股因病痛而起的苍白:我不太好。两股神力在他的体内打架,来自冥河的火焰不断蚕食他的身体,来自大地女神的生命之力又努力帮他修复,好像一只毒虫,不断啃食他的身体,而他又不得不保持清醒,强忍痛意。 塔尔塔罗斯皱眉:我能帮你什么? 阿波罗忍住喉间的呻吟,摇了摇头。 塔尔塔罗斯又说:我给你采药。 他记得阿波罗精通药理,只要采对了药草,一定能够帮到阿波罗。 阿波罗却摇头:我无法对症下药。 水玫瑰可以么?塔尔塔罗斯问。 阿波罗忍痛道:只能治疗腐蚀,无法治疗火毒。 生命之泉可以么?塔尔塔罗斯又问。 阿波罗已经无法抵抗这股力量,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试。 塔尔塔罗斯取出生命之泉,往阿波罗身上倒了几滴。阿波罗体内的生命之力感受到了生命之泉的到来,欢快地四处流窜,痛得他蜷缩在地。 然而随着生命之泉的加入,冥火的力量确实得到了压制。 阿波罗说:再倒。 塔尔塔罗斯往他身上倒了很多,努力倒匀,保证一处不落。 生命之力在阿波罗的体内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它不断修复阿波罗受伤的身体,把他的神体修复得更加凝实。被攻击,被围困的冥火之力又开始了反扑,痛得阿波罗浑身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塔尔塔罗斯问他:该怎么让你不痛? 阿波罗说不出话来,他咬紧牙关,齿缝间已经有了一丝血腥味。 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该怎么让你不痛?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低落了,像蒙蒙细雨打在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阿波罗摇了摇头,说:别,别看我。 他不想让深渊神难过。 塔尔塔罗斯不了解自己心里酸酸胀胀的情绪缘何而来,他努力压住那股酸意,道:你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阿波罗笑了,他脸颊抽动,笑得有点难看:很好的主意,不是么? 塔尔塔罗斯问他:你睡得着么? 阿波罗没回答他,伸手摸进自己的怀里,似乎要取什么东西。 他太痛了,痛得手上根本没有力气,塔尔塔罗斯说:我帮你。 他把手探进阿波罗的怀里,摸到一片紧实的肌肉,他不带一丝绮念,取出一支短笛:你是在找这个? 阿波罗闭了闭眼睛:吹,吹给我听吧。 塔尔塔罗斯皱眉:我不会吹。 阿波罗叹气:吹吧,我想听你吹。 那支短笛是神使赫尔墨斯赠予他的,擅长偷盗的男神制作这支短笛,可不是为了谱风弄月,而是为了催眠他人。赫尔墨斯诞生的那天,就用这支短笛催眠了他,偷走了他的神牛。后来两人解开恩怨,赫尔墨斯就把这支短笛送给了他。阿波罗习惯了时刻警惕,一直把这支短笛带上身上,没想到竟然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场。 塔尔塔罗斯没再多言,拿起短笛,轻轻吹了起来。 他确实不会音乐,只能吹出断断续续的刺耳的声音。 然而阿波罗却在这难听的声音里渐渐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中。 睡梦中,他似乎还被两股交战的神力烦恼着,眉头始终紧皱,时不时发出一声呻|吟。 塔尔塔罗斯不知道自己还能替他做些什么,只能默默蹲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 阿波罗醒来的时候,塔尔塔罗斯正在吃桂花糕。 看到阿波罗睁眼,他探头来看,衣襟上的糕点碎屑掉在了阿波罗的鼻尖。 你醒了。塔尔塔罗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睛亮亮的。 阿波罗笑了,他伸手,拈去鼻头上的糕点屑。 塔尔塔罗斯见他行动自如,又问他:你还痛么? 阿波罗说:不痛了,谢谢您的关心。 塔尔塔罗斯说:那就起来。 阿波罗爬起来,只觉得体内的神力源源不断,远比他受伤前更加丰沛了。他为塔尔塔罗斯挡箭的时候并未想太多,没料到竟然因祸得福,吸纳了大量生命之力,实力提升不少。 塔尔塔罗斯又说:给你,战利品。 阿波罗一愣,只见塔尔塔罗斯取出一把剑,递给了他。 那剑显然材质不一般,阿波罗问:这是什么剑? 骨剑。塔尔塔罗斯回答:提丰之骨。 阿波罗一愣,他伸手去碰那剑,剑尖一点也不锋利,仿佛钝得生锈。 塔尔塔罗斯把剑柄上的宝石亮给他看:左眼是银色的闪电,右眼是红色的冥火。 阿波罗心中一动:谢谢您,我很喜欢。 塔尔塔罗斯把剑递给他:拿着。 阿波罗迟疑:那您呢? 塔尔塔罗斯说:我很强,不需要武器。 很有道理。 所以他比较弱,需要佩一把骨剑? 阿波罗从来没见谁能够把一番好心说成这样。 深渊神的那张嘴,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波罗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峰一蹙,脸颊泛起一股热烫。 塔尔塔罗斯注意到他的不对,侧目看来:怎么了? 阿波罗隐忍地咬牙:火毒没解。 没想到在生命之力的全面压制下,还有一丝冥火之力残留,盘踞在他体内,耀武扬威。 塔尔塔罗斯问他:怎么办? 阿波罗说:解火毒需要一株星星草。 哪里有星星草?塔尔塔罗斯毫不迟疑。 阿波罗心里一暖,说:帕特雷。 塔尔塔罗斯皱眉:我找不到。 我找得到,阿波罗说:谢谢您,愿意为我寻找草药。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你是因为我受伤的。 阿波罗笑:您是了不起的原始神,当时没有我的介入,你也不会受伤。 对。塔尔塔罗斯坦白承认,就盖亚的那一箭,他有办法躲开。 阿波罗噎住,面对毫不客气的塔尔塔罗斯,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是,塔尔塔罗斯直视他的眼睛:但是你帮了我。 我很开心。 塔尔塔罗斯说到最后,微微扬了扬嘴角,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阿波罗愣住,愣在塔尔塔罗斯唇畔的弧度上,平时不笑的男神轻轻勾起嘴角,那种似笑非笑的弧度配上他一双清亮的眼睛,显出一种矛盾的美,好像山巅的新雪被风吹得轻颤,露出点不同往常的东西。 塔尔塔罗斯见他表情不对,问:是开心的表情么? 啊?阿波罗还没反应过来。 塔尔塔罗斯皱眉,手指抵在嘴角,拉出一个弧度,再次确认:开心的时候,不是这样么? 阿波罗反应过来:是,开心的时候应该笑一笑。 塔尔塔罗斯点头:我学会了。 原来,他在学他。 阿波罗心中一动,才知道他得到的所有回应,都是这位男神努力学习的结果。 他学会了开心,学会了生气,学会了不舍,然后学会了微笑。 笑得并不好看,却在他的心里,开了一朵纯白的小花。 第28章 本心 阿波罗召来天鹅车,邀塔尔塔罗斯上车,载着深渊神前往群山环抱的帕特雷。 他身上的火毒不时会发作一阵,每次发作,就烫得他脸颊通红,浑身没有力气。不发作的时候,他又与平常无异。 天鹅车停在潺潺流淌的小溪边,塔尔塔罗斯问清楚星星草的生长习性,打算独自去采药。 阿波罗说:我也去吧? 小溪边有一座木屋,塔尔塔罗斯把阿波罗安顿在那里,不容拒绝道:不要你去。 阿波罗努力争取:我可以为您指引,帮助您顺利找到星星草。 塔尔塔罗斯说:山林宁芙也可以。 阿波罗被噎住。 塔尔塔罗斯认真看他,嘱咐道:你好好休息。 他语调冷冷,听在阿波罗的耳朵里,却带着暖意融融。他点了点头。 塔尔塔罗斯便出发了。 阿波罗告诉他,星星草喜欢长在潮湿阴凉的地方,远远看着,叶尖泛白打卷,在暗夜里会发光,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塔尔塔罗斯没打算盲目寻找,他在深林里找了一个宁芙领路,带着他寻找星星草。 那位宁芙善于与花草沟通,很快就从一株芦苇那里打听到了星星草的消息。 尊敬的神明,请您往这边来,溪边的芦苇告诉我,不远处爬满苔藓的洞穴里有您想要的药草。 塔尔塔罗斯沉默地跟上,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了宁芙形容里的洞穴。 那洞穴十分幽深,外面爬满了苔藓,枯死的藤蔓将洞口遮住半边,荒草长满在洞门口,被不知名的东西压成一片平坦。 绿发的宁芙望而却步:我已陪您找到星星草,剩下的路,还请您自己走。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6) 塔尔塔罗斯本来也没打算带她进去,要是遭遇危险,杀敌的同时还要保护柔弱的宁芙,太费力。他颔首,问:有没有采药的工具?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骇人的夜枭鸣声响起,宁芙大惊失色,惊呼一声,提起裙摆就跑。 塔尔塔罗斯沉默片刻,不再试图求助外援,他用毁灭之力销毁了洞外的枯藤,缓缓走了进去。 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隐约还能听到石缝里滴答滴答的水声。塔尔塔罗斯有些后悔没带阿波罗过来,虽然不能打架,但用来照明还是不错的。 忽然,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好像什么坚硬的东西刮蹭着柔软的苔藓,说不出的微妙。 塔尔塔罗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他的脚下骤然亮起两盏绿光,那是一双眼睛!来自冷血的蛇类! 塔尔塔罗斯反应迅速,一道毁灭之力砸了过去。他学会了控制神力,但在面对凡物的时候,到底没有把握住分寸。那道毁灭之力祭出,巨蛇瞬间尸骨无存,同时洞穴猛烈震动起来,竟有了坍塌的迹象。 塔尔塔罗斯抿唇,继续往洞穴深处走。 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塔尔塔罗斯毫不紧张,他必须达成他的目的。 漆黑的洞穴中,一片星光撞进了他的眼帘,塔尔塔罗斯上前,他没有工具,又不爱用武器,就徒手去拔,从松软的泥土里扯出了一把星星草。他吃东西的时候贪多,采药的时候也是一样,右手抓了一把不够,换到左手,又抓了一大把。 咚咚几声,洞口坍塌,整个洞穴猛地震颤。 塔尔塔罗斯折返洞口,凝聚毁灭之力,将巨石砸开,终于重见天日。 密林里,栖息的飞鸟被这一阵动静惊醒,纷纷飞离了大树。 塔尔塔罗斯抓着两把星星草,才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漆黑。 黑夜降临。 溪边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热心地为他引路,将他带到猎物的小木屋。 塔尔塔罗斯推门而入,阿波罗似乎从睡梦中醒来:深渊神,您回来了? 塔尔塔罗斯摸黑上前,将手里的星星草提到阿波罗的面前,倒挂的星星好像悬在空中,被深渊神一颗颗摘了下来,在房间里一闪一闪。 给你星星草。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燃烧一簇光明之力,看清了塔尔塔罗斯此时的模样。 塔尔塔罗斯穿着黑袍,本来很难看出脏污,但在他的衣服上沾了大片的苔藓,他的手上又满是泥巴,看起来十分狼狈。 深渊神?您没有请宁芙帮忙?阿波罗问。 塔尔塔罗斯说:她胆小,跑了。 阿波罗愕然,所以塔尔塔罗斯费力采了这两把星星草,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俊美的塔尔塔罗斯从来是衣衫整洁的模样,就算与提丰搏斗,也是毫发不乱,此时却弄得一身狼狈。在阿波罗接过星星草的时候,他终于腾出手撩了撩头发,手指上的湿泥擦到了苍白的脸颊上,画得像花猫胡子。并不好看,却意外让阿波罗的心跳错漏了半拍。 怎么制药?塔尔塔罗斯问。 阿波罗支起身子:去小溪边吧。 塔尔塔罗斯跟着阿波罗去了小溪边,只见月光照映着溪水,好像一条银色的飘带,溪水两岸的花草是它最佳的纹饰,充满着天然的气息。 阿波罗说:您先洗洗脸。 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把手洗干净,在脸上一抹,才知道脸上有泥印。 他把脸洗干净,阿波罗也在下游洗净了星星草。 塔尔塔罗斯凑过去,问:需要帮忙么? 阿波罗摇了摇头,星星草是口服的,他把药草放在嘴里,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塔尔塔罗斯看他吃了星星草,问:好吃么? 这位男神对于食物太过热衷。 阿波罗哭笑不得:不好吃。 塔尔塔罗斯又问:什么味道? 苦的。阿波罗说。 苦? 塔尔塔罗斯对于这种滋味没什么概念。 他的目光投向溪水旁,被阿波罗遗下的几株星星草。 阿波罗看穿了他的意图:深渊神,这个不好吃。 塔尔塔罗斯点头,神色里却带着一丝遗憾。 阿波罗心思一动,道:这里距离帕特雷的城市不远。 塔尔塔罗斯对人类城市没什么兴趣,目光依旧落在那几株星星草上。 阿波罗给他介绍:人类是极善于享受的种族,他们会做很多美味佳肴,因为他们需要食物果腹。 塔尔塔罗斯抬头:比缪斯们做得好吃? 阿波罗保留观点:各有风味。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阿波罗又给他列举了一系列帕特雷独有的美食,描绘得十分细致,好像那些美味已经端到深渊神的面前,引诱他去品尝。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睛:我想去帕特雷的城市。 阿波罗没能抿住嘴角,笑容在他的唇畔绽开,他的眼睛里撒了最亮的星子,光辉照人。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一起去。 阿波罗有些惊讶,直觉告诉他,塔尔塔罗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一时忘了回应,果然听见塔尔塔罗斯问他: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 被坦率的男神戳破心思,阿波罗揉揉碎金似的短发,大方承认:想。 塔尔塔罗斯点头:那就一起。 私心里,阿波罗希望这样就好,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不用回深渊么? 不回。塔尔塔罗斯说。 他说话硬邦邦的,却让阿波罗想起了小时候勒托女神喂给他吃的糖果,甜滋滋的,化在他的舌尖。 还是不舍。塔尔塔罗斯似乎有些困扰,微微皱着眉头,眼睛却是亮的,流淌着月光与溪水,显出几分温柔来。 不急,等舍得了,再回去。 第29章 昵称 两位男神所在的密林距离帕特雷的城市不远,他们决定隐瞒身份,徒步前往。 阿波罗召唤一只白鸽引路,走了一阵,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阿波罗说。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 他从未见过人类,虽然听到阿波罗提醒,却没有什么概念。 不远处的斜坡上出现了一只皮肤黝黑的手,伴随着几声粗喘,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从斜坡上爬了上来,他穿着一身兽皮做的衣裳,看起来十分粗犷。 塔尔塔罗斯发现,人和神明从外貌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这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区分。 兽皮男人刚爬上坡,就被两位男神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警惕心很强,第一时间抓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两位男神,等到看清对象,却松了口气:两位小兄弟,你们可真是吓到我了! 塔尔塔罗斯皱眉,觉得人似乎不太擅长判断。他并不可怕,阿波罗也不可怕,他怎么会被吓到? 那个中年男人十分热情,自我介绍说他是山中的猎户,不过今天上山有一个特殊使命,他要给城中的医师捎带一株药草。在寻找药草的过程中,他遭遇了一条毒蛇,刚刚死里逃生,就遇到了两位男神,着实被他们吓坏了。 热情的猎户很会讲故事,他把蛇口逃生的经历讲得绘声绘色,让人听了直为他捏一把冷汗。 塔尔塔罗斯听得很认真,目光专注,让阿波罗想起了人界的孩童,他们都爱听惊险刺激的故事。他莞尔,没有做声。 猎户从塔尔塔罗斯的眼神里得到反馈,兴致大涨,挺着胸脯还要把故事编造得更夸张一点,就听塔尔塔罗斯冷静地说:听你描述,那蛇不长,可以一战。 什么?猎户没反应过来。 塔尔塔罗斯说:你不该逃跑。如果打赢了那条蛇,就可以吃上蛇肉了。塔尔塔罗斯没忘记缪斯女神给他准备的蛇肉料理,肉质细嫩,鲜美好吃,就是骨头多。 猎户哽住,半晌才道:小兄弟,劝人送死可不是什么好的品德。 塔尔塔罗斯抿唇:未战先败,也不是好品德。 猎户的脸一下子变得又青又紫。 阿波罗知道塔尔塔罗斯那张嘴,岔开话题:塔尔,你看到前面那棵树了么?上面挂着的红果子,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帕特雷独有的野果。 他叫他塔尔,还去掉了敬称。 塔尔塔罗斯瞥了阿波罗一眼。 阿波罗却没看他,走到树下,借着傲人的身高攀下一枝,递给塔尔塔罗斯:你尝尝? 那果子不大,一颗颗红艳艳的,挂在绿叶间,嫩得仿佛能滴出水。塔尔塔罗斯被果子吸引,没再去想称呼的事了。 阿波罗又把树枝往他面前递了递,塔尔塔罗斯接了过去,拈起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齿缝间爆开。 你也吃。他和阿波罗分享。 阿波罗却之不恭,摘下几枚野果,吃了下去。 猎户看了,越觉得面前的两位男神不像普通人,倒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年轻贵族否则也不会说出蛇不长,可以战的话了。估计平时冒险故事听多了,满脑子成为勇者的浪漫情怀。 他心思一动,热络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他不太会奉承,只能中规中矩地夸人感情好,想着要是成功讨好两位贵族,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好处。 孰料他的讨好并不奏效,塔尔塔罗斯望向他,语气认真道:我们不是兄弟。 啊猎户觉得有点尴尬。 又听塔尔塔罗斯补充道:我们相差了几千万岁。 猎户抽了抽嘴角,看向阿波罗:真没想到,您这位兄弟挺爱开玩笑。 他自然是不信的。 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塔尔塔罗斯的陈述太过荒谬夸张。 塔尔塔罗斯说:我没有说笑。 阿波罗肯定他:我们塔尔从不说谎。 我们塔尔这个称呼很奇怪,塔尔塔罗斯从来没被这么叫过,他的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猎户见阿波罗还顺着塔尔塔罗斯的话说,忍不住想,莫非黑袍的青年精神有点问题?金发的年轻人竟然还顺着他。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说话间,三人走了一小段路了。猎户听见一阵哗哗水声,哈哈笑了起来:我去取点水,再见,再见! 等到猎户走远,阿波罗向塔尔塔罗斯施了一礼:请恕我失礼,深渊神。在人类的面前,我们需要低调行事,以他们短暂的百年寿命,无法想象我们度过的几千万年的光阴。在人类面前,还请您与我兄弟相称。 好,塔尔塔罗斯接受了这个说法,问:那我叫你什么? 阿波罗一愣,眼里漾开潋滟波光:您可以叫我福玻斯。 福玻斯是光明的意思。他出生在无明岛上,给世间带来光明。他是光辉灿烂,是世间的骄阳。母神曾温柔地搂住他,亲昵地这样叫他,这是他心中最隐秘的温柔。 福玻斯。塔尔塔罗斯试着叫了一声。 嗯,我在。阿波罗积极回应,好像林间的草木回应着阳光的恩泽,那样温柔而虔诚。 塔尔塔罗斯抿唇,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不习惯。 阿波罗有些困惑,又有些失落:能听您说说原因么?他原本也没期待和深渊神交换如此亲近的昵称,但在触手可得的时候失去,总令他难以接受。 对于塔尔塔罗斯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他坦白道:对我而言,你就是阿波罗,叫福玻斯的时候,好像在叫另外一个神。我不习惯。 他又一次强调自己不习惯,非常自我的发言,阿波罗听了却不恼怒,反而噙起了一抹笑容:我知道了,您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就好。 对于深渊神来说,阿波罗这个名字已经具有了它独特的含义,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存在,他应该高兴,不是么? 阿波罗这样告诉自己。他眉眼舒展,笑容更加真诚,就连山林的风都忍不住吹缓了几分,想要在俊美的光明神面前停留。 塔尔塔罗斯却不被阿波罗的笑容迷惑,他抓住关键信息,皱眉问:我可以继续叫你阿波罗? 阿波罗爽快地答应:您随意就好。 塔尔塔罗斯紧跟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不是说,要低调行事? 这两个问题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阿波罗听懂了,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塔尔塔罗斯注视他,认认真真跟他探讨起来:如果我可以叫你阿波罗,你一样可以叫我塔尔塔罗斯,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 人类崇拜神明,喜欢取与神明相关的名字,甚至直接以神明的名字给新生儿命名。奥林匹斯大多数神明不禁这个,有时候大街上就不止一个阿波罗,一个阿尔忒弥斯。他们在人间行走时,直接用自己的名字也没关系,顶多被看成是光明神,深渊神的信徒。 阿波罗叹了口气,换了个称呼:是的,你说得没错,塔尔塔罗斯。 一声阿波罗,一声塔尔塔罗斯。 好像拉近了距离,又好像仍旧离得很远。 塔尔塔罗斯说:你再叫我一声。 阿波罗听从他的意思: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冰雪般的面容上没什么变化,他想了想,说:就叫我塔尔吧。 阿波罗微讶。 塔尔塔罗斯说:你叫我塔尔塔罗斯的时候,没有叫塔尔好听。 其实是语气问题,叫全名的时候,难免会显得生疏些。 阿波罗不知从何解释,干脆忽略这个问题,只轻轻喊了一声:塔尔。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7) 温柔如风,轻轻拂动。 塔尔塔罗斯学着他的表情,弯起嘴角:嗯,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阿波罗:一时套路一时爽,一直套路糟糕,翻车了! 第30章 狂欢 两位男神又往前走了一阵,走出密林,道路渐渐宽敞起来。 道路两旁,杂生的荒草越来越少,人类开垦种植的痕迹越来越多。塔尔塔罗斯在一座葡萄园的篱墙外停了下来,目光专注地望着爬满藤蔓的葡萄架。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挂满枝头,看上去十分美味,令人垂涎。 塔尔塔罗斯看葡萄的时候,阿波罗正看着他。见塔尔塔罗斯看得认真,他手指轻弹,一道光明之力落在葡萄园的铜锁上。铜锁落地,篱笆应声打开,无声地迎接着两位客人。 进去吧,塔尔。阿波罗提议道。 塔尔塔罗斯没动:这是别人的地方。 他的领域意识一直很强,他的深渊不喜欢别的住客,他也不喜欢擅闯别人的住地。 阿波罗说:我们可以做葡萄园的客人,只要我们给出等价交换的物品,在这个方面,你尽可放心。进去吧,塔尔。 听了阿波罗的话,塔尔塔罗斯微微颔首,走进葡萄园里。 葡萄架搭得高高的,枝叶缠绕,投下一片清凉的绿荫,行走在其中,可以嗅到一股清甜的水果香气。 塔尔塔罗斯抬起脸,伸手去摘一串熟透的葡萄,那串葡萄颗颗饱满,汁水丰沛,好像下一刻就要撑破果皮,探出果肉来。 葡萄的藤蔓很有韧劲,塔尔塔罗斯用手去掐,竟没能把藤蔓掐断。 塔尔塔罗斯又使了点力气,那串果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一颗葡萄摇摇欲坠,在深渊神的扯动中掉了下来,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葡萄皮裂开一点,溅出一点汁水,然后滚落在地上。 塔尔塔罗斯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阿波罗也有些始料未及,轻咳一声,提醒道:擦擦鼻子,塔尔。 塔尔塔罗斯擦了擦鼻子,鼻头还有一点粘腻,只见阿波罗突然靠近,身姿伟岸的男神立在他的面前,抬手,替他摘下那串葡萄:给你。 谢谢。塔尔塔罗斯态度自然地接过葡萄,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光明神的馈赠。 要剥皮。阿波罗提醒说。 塔尔塔罗斯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不好剥皮,阿波罗就把他领到葡萄架下的小木凳上坐下:我来替你剥皮吧。 塔尔塔罗斯摇头,把葡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说:我自己来。 寡言的深渊神低头剥起了葡萄皮,他做什么事情都拿出十二分的认真,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他严肃的态度。 微风与葡萄叶说话,换来叶子们沙沙的回应。阳光从浓密的枝叶里渗进来一些,落在深渊神漆黑的睫毛上,好像一颗颗星星闪烁跳跃。阿波罗静静看着,心里竟觉得十分安宁。 忽然,几声狗吠传来,引起了两位男神的注意。 偌大的葡萄园只靠一把铜锁显然是管不住的,聪明的庄园主还蓄养了两只恶犬,要是有人敢擅自闯进他的葡萄园,就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塔尔塔罗斯皱眉,解决两只狗对他而言自然算不上难事,但他隐约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欠妥,就没有付诸行动。 也不需要他行动,阿波罗已经有所准备。 只见阿波罗顺手摘下一片葡萄叶,抵在他诱人亲吻的唇瓣上,一阵优美的曲子传了出来。 塔尔塔罗斯侧目看他。他虽然不清楚阿波罗的意图,但他相信他,所以坐着没动。 阿波罗的神色十分专注,他吹着欢快的曲子,目光投向塔尔塔罗斯,绿眼睛里蓄着笑意,要将冷漠的深渊神感染。 塔尔塔罗斯吃葡萄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很喜欢阿波罗的曲子,分了神来听,听着听着,就吃完了一串葡萄。 两只恶狗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本来是要发起攻击的,没想到阿波罗的音乐声响起,它们的怒意得到了安抚,很快平静下来,呜呜咽咽地趴在了地上,温顺异常。 阿波罗用音乐送它们入眠,然后看向塔尔塔罗斯说:好听么? 塔尔塔罗斯说:好听,但没必要。很费力。 不,我觉得有必要。阿波罗微笑着说:不能让它们打扰你吃葡萄。 塔尔塔罗斯看向地上枯萎的葡萄藤,说:它们打扰不了我。 如果阿波罗不出手,他应该会选择用葡萄藤把那两只狗拴起来。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不难做到。 是是,就像塔尔塔罗斯习惯了阿波罗的关照,阿波罗也习惯了顺着塔尔塔罗斯的话说:对于我们塔尔来说,摆平它们显然不是难事。 又听到了我们塔尔这种说法,塔尔塔罗斯神色不动,掀了掀眼帘:你喊我,有点频繁。 阿波罗一愣:是么?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塔尔塔罗斯记性很好:就刚刚,喊了四次。 阿波罗摸摸鼻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在熟悉这个称呼,所以可能叫得频繁了点,我很抱歉。 塔尔塔罗斯不信他的托辞,提出质疑:你叫得很顺口,不陌生。 阿波罗有些尴尬,又有些莫名的心虚,不等他仔细探究,只听塔尔塔罗斯又道:不用抱歉,少叫就好。 阿波罗松了口气:好。 塔尔塔罗斯又吃了几串葡萄,说:可以走了。 阿波罗闻言,取出一卷羊皮纸,放在塔尔塔罗斯刚刚起身的木凳上:我们走吧。 塔尔塔罗斯问他:你放了什么? 阿波罗答道:酿酒的秘方,酒神狄俄尼索斯给我的。对于葡萄园的主人而言,这将是最好的一份礼物。 酒? 塔尔塔罗斯没想到,阿尔忒弥斯给他尝过的或甘醇或辛辣的酒液,竟然是用葡萄制成的。他再看那些葡萄,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发现塔尔塔罗斯好奇的视线,阿波罗给他简单讲了讲酿酒的流程,讲到了葡萄作为原材料的用处,也讲到了酿酒秘方对于一桶葡萄酒的重要性。 阿波罗是一位善谈的神明,他介绍葡萄酒的时候说得十分浅显,便于塔尔塔罗斯理解。等他说完,塔尔塔罗斯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想喝。 阿波罗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尝尝帕特雷的特色美酒。可惜不在奥林匹斯神山,我在光明神殿里还存着几瓶狄俄尼索斯的佳酿。坦白说,人类酿的酒别有一番风味,不过与狄俄尼索斯的佳酿相比,总还有些距离。 塔尔塔罗斯又听到了狄俄尼索斯这个名字,他抿唇,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酒神多了几分好奇。 两位男神在葡萄园里耽误了一段时间,白昼与黑夜又一次完成了替换,月亮女神爬上了山坡,天空换上了黑色的幕布。 继续走么?阿波罗问。 说来有些惭愧,他说要给深渊神引路,结果竟然估算错了他们与帕特雷城邦的距离,走了许久,都没走到目的地。 走。塔尔塔罗斯说。 神明不知疲倦,他虽然走了一段路程,但丝毫不觉得累,反而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新鲜感。 两位男神正要继续出发,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人们兴奋地喊叫。高举的火把点亮漆黑的夜空,把山间林地照得灯火通明,在一簇簇火光的照耀下,阿波罗清晰地看到了女人们手中挥舞的酒神杖。 是酒神祭的狂欢。 酒神狄俄尼索斯是神王宙斯的私生子,他常年流浪在人间,教会人们酿制美酒,同时也是葡萄酒种植业的保护神。每年在世界各地都会举行酒神狂欢节来庆祝丰产,女人们穿着小鹿皮,头戴常春藤冠,尽情地歌舞,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伟大的酒神狄俄尼索斯。 如果说阿波罗执掌的艺术偏向于理性,狄俄尼索斯带给人类的狂欢就是纯粹的感性与自由。女人们疯疯癫癫,甚至生剥祭品,场面一度很血腥,极富有冲击力。 莫名的,阿波罗不想让塔尔塔罗斯看到这样的情景。 好吵,他说:塔尔,我们去那边。 塔尔塔罗斯一向喜静,听到阿波罗的提议,并没有什么异议。 奈何两位男神有意绕开,那些狂欢的女人却在不断地向他们逼近,好像受到了某种特殊的指引。 塔尔塔罗斯皱眉,抬手摘了一片树叶,递给阿波罗:吹。 阿波罗一愣。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把她们都吹睡着。 原来,司掌文艺的他在深渊神的眼里,就是这个用途。 阿波罗哭笑不得,解释道:音乐要起效果,首先要有听众。她们处于狂欢的迷乱中,不是我的听众。 塔尔塔罗斯眉头皱得更紧,他一扬手,一棵巨大的橄榄树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地面都随之震荡。 林中的火把摇晃几下,女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阿波罗无言,深渊神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有效。 塔尔塔罗斯的行动有效地制止了女人们的狂欢,然而惊惶中的女人发出了更尖锐的叫声,让他不堪其扰。 好吵。 塔尔塔罗斯蔚蓝的眼睛里掀起了波澜。 阿波罗见他沉着脸,抿着唇,好像很生气,但是对着一群人类又发作不出来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用光明神力幻化出金色的竖琴,盘坐在地,潜心拨弄起了琴弦。 一阵动听的乐声在神力的加持下越传越远,传到了女人们的耳朵里,强行止住了她们的慌张,迫使她们聆听琴声。 山林间重新变得安静,女人们不再尖叫。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金色的琴弦上,一位头戴葡萄枝冠的男神突然出现,挑眉逼问:阿波罗,你在抢夺我的信徒? 第31章 学坏 毋庸置疑,突然出现的神明正是文人们祭祀的对象酒神狄俄尼索斯。 众神各司其职,人类会根据自己的信仰来祭祀,有些人信仰多位神明,就会供奉多位神明,奥林匹斯的众神都心知肚明,所以约定俗成,只要不打扰其他神明的祭祀与供奉,可以吸纳扩张自己的信徒。然而像阿波罗这样被直接抓个现形的,着实有些太尴尬了。 阿波罗怀抱竖琴,坐在地上;狄俄尼索斯按着琴弦,站在他的身前。从姿势来看,酒神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然而阿波罗坦坦荡荡,如山间清风朗月,微微笑道:狄俄尼索斯,我的兄弟,你应该相信自己。属于你的信徒,是谁也抢不走的。而我,也无心抢夺你的信徒。 他表情真诚,令人信服。 狄俄尼索斯眉梢微动,却不肯松开压着琴弦的手。 两位男神对峙,风都不敢轻易吹动。 不多时,文人们挣脱了琴音的控制,惶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停止了狂欢,生怕怠慢了酒神,连忙呼朋引伴,又把祭祀的歌曲唱了起来,手里的火把挥动如流星,酒神杖高举,松果球在杖顶晃动,重新开始了疯狂的祭祀活动。 塔尔塔罗斯抿唇,不太高兴。 狄俄尼索斯突然后背一凉,他感知周围,没发现危险,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又垂眸,故意在阿波罗的琴弦上狠狠一拨。 铮一声响,酒神之力化作琴音,如波浪般漾开,鼓舞了那些参与祭祀的文人,使她们变得更加癫狂。 狄俄尼索斯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我亲爱的阿波罗,我不介意你抢夺我的信徒,信仰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但你不该打断我的祭祀,这太失礼了,不是么? 阿波罗并不否认这一点:我很抱歉。 你是一位爽快的男神!狄俄尼索斯长眉一舒,高兴道:我愿意邀请你加入狂欢,来抵消你错误的行径!来吧,阿波罗,用你的琴音,让这场欢飨更加精彩! 毫无疑问,司掌葡萄酒的男神有着一张善于煽动人心的嘴,他能把理性变成非理性,用他那醇美的酒浆,让人在酒后发狂,在失控的边缘舞蹈。他企图将文艺之神同化,让世界一切的文学艺术变得更狂热。他的眼里迸射出热情的光,好像火星四溅,发热,发烫。 然而,阿波罗拒绝了他。 我不会加入你。他说,斩钉截铁。 狄俄尼索斯笑容微收,马上换了一套说辞:阿波罗,我看错了你,你真是一位没有诚意的神!我要把你的行径说给葡萄藤听,让它们晃动枝叶,把这件事传播到世界各地,让你的信徒看看你没有风度的样子! 塔尔塔罗斯左耳塞满了文人们的尖叫,右耳充斥着狄俄尼索斯的谴责,他皱眉,忽然道:你说错了。 嗯?狄俄尼索斯轻哼一声,有些意外于塔尔塔罗斯的发言。他的目光微微移动,移到塔尔塔罗斯身上,借着跳跃的火光一打量,才发现身穿黑袍的塔尔塔罗斯长得异常俊美,站在阿波罗身边,便如骄阳与夜空,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8) 没有人不爱长得好看的人,即使是神明也不能免俗。狄俄尼索斯的语气缓和了些:你倒是说说,我错在哪里? 塔尔塔罗斯神色不动,说:第一,你说给葡萄藤听,他们只能传达你的话,不能让人类看到阿波罗的样子。 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没想到塔尔塔罗斯会跟他抠细节,一时有点懵,又有点郁闷:还有第二点? 阿波罗也没想到塔尔塔罗斯会一板一眼地列点说明,他见狄俄尼索斯吃瘪,顾及他的情绪,本来不想笑的,眼底却诚实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正如春风拂过柳枝,温温柔柔,不着痕迹。 第二点,塔尔塔罗斯用一双深邃的蓝眼睛攫住狄俄尼索斯,笃定道:那些人原本没打算来这边,是你引她们过来的。 一语道破,不留情面。 狄俄尼索斯自然不会承认:我把她们引过来?我能有什么企图? 他试图装傻,可惜碰上了较真的塔尔塔罗斯:我感觉到了你的神力波动,你别想欺负阿波罗。 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言简意赅。 阿波罗听着,觉得深渊神的话语里有股难言的孩子气,但又十足暖心。 他又一次被塔尔塔罗斯保护了。 他很开心。 被拆穿的狄俄尼索斯却觉得不太好,他有些惊讶,这才正视塔尔塔罗斯,不得不承认是他看走了眼与阿波罗同行的男神显然不是个简单角色,他神力强大,感知敏锐,说话做事又简单粗暴,十分不好糊弄。 狄俄尼索斯抓了抓头发,卷曲的红发从葡萄枝冠里挤出了几缕,凌乱,又有种落拓不羁的美。他其实是来参加狂欢节的,偶然遇见阿波罗,就想作弄一下他,没想到竟把自己玩进来了。既然被塔尔塔罗斯戳破了事实,他也不再含糊其辞,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罢了,说欺负就太言重了,我哪能欺负得了光明神? 一句开玩笑,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换做别的神明,肯定心领神会,为了不让场面变得更难看,就默许他把这件事情带过了。然而塔尔塔罗斯偏要认死理:你这个玩笑不好笑。 狄俄尼索斯的笑容僵在脸上。 塔尔塔罗斯又补充道:你自己都笑得不真诚。 狄俄尼索斯的笑容消失了。 阿波罗看着狄俄尼索斯接连被噎,叹息一声,正想替他解围,就听狄俄尼索斯感慨道:你说得没错,如果笑容不真诚,不如不笑;如果玩笑不好笑,不如不开。倒好像真的大彻大悟了。 塔尔塔罗斯点点头,又说:那就停止这个玩笑。她们很吵。 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欢歌跳舞的黑影,语气是一贯的平铺直述,周身气场却陡然一变。 狄俄尼索斯心中一惊,终于弄清楚了他之前察觉到的那股冷气的来源。 这位男神,十分危险! 我很抱歉。狄俄尼索斯迅速认了个错。他一扬手,抛出一道酒神之力,掷向溪流彼岸的山林。 文人们感应到了神的号召,暴起一阵欢呼。 酒神降临!是神眷! 神明眷顾了我们,感恩酒神! 神眷降临在了对岸! 赶紧,赶紧追寻神明的脚步! 塔尔塔罗斯静静看着狄俄尼索斯:更吵了。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却让狄俄尼索斯心惊。 狄俄尼索斯轻咳一声:快了快了,她们马上就走。 果然,狄俄尼索斯话音刚落,文人们就如潮水向溪边奔去。狂欢的队伍渐行渐远,微弱的火光几近于无,林间恢复了安静。 塔尔塔罗斯满意了。 狄俄尼索斯擅长察言观色,见塔尔塔罗斯的情绪不再紧绷,松了口气:我的信徒已经走远,我过去看看,失陪了! 他心知在塔尔塔罗斯这里讨不到好处,就想干脆避开他们。 阿波罗点头,他也不想和狄俄尼索斯浪费时间。 不料狄俄尼索斯刚要动身,塔尔塔罗斯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狄俄尼索斯心里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他回头,笑问:还有什么事么? 你应该做点什么,来抵消你的错误。塔尔塔罗斯说道。 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阿波罗也是一愣,他清楚深渊神的学习能力有多强,却不知道他学坏也这么快。狄俄尼索斯才用这套说辞邀请他参加狂欢,转眼的功夫,深渊神就把这番话奉还给了酒神。 狄俄尼索斯显然也意识到了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他语气勉强,问:你想要我做什么?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他神色无奈,表情凝重,全然不复酒神的恣意潇洒。 塔尔塔罗斯眼眸微亮:你可以用酒赔罪。 这倒是不难。 狄俄尼索斯最擅长的就是酿酒,他爽快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塔尔塔罗斯补充了一句:酿一百瓶。 狄俄尼索斯:??? 阿波罗摇了摇头,心想,深渊神还是一贯贪多。 不,要一百桶。塔尔塔罗斯又改口,换了个量词。 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有些弄不明白,什么时候他酒神的佳酿变得这么廉价易得了,动辄以百为单位,这位黑袍男神未免把酿酒的事想得太简单了吧?! 狄俄尼索斯郁闷,偏偏他还不敢辩驳。 他虽不是奥林匹斯神山上的正神,但在人间也是信徒众多,神力充沛,然而遇见黑袍男神,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令人胆寒的强大。他不敢贸然拒绝这位男神,在不清楚他的深浅的情况下。何况这件事是他自己主动招惹的,确实是他理亏。 狄俄尼索斯想着阿波罗平时待人宽和有度,说不定能在这时候给他一点帮助,便把目光投向阿波罗,示意他帮自己解释一句,好让塔尔塔罗斯知道他的酒并不是那么容易酿出来的。 阿波罗却全然忽略了他的暗示,只用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黑袍的男神。 狄俄尼索斯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满是纵容,像极了人类世界那些宠溺孩子的家长,不论对错,把孩子惯得无法无天。 狄俄尼索斯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好好的狂欢节不过,非要招惹阿波罗,现在惹上了大麻烦不说,还得吃一顿狗粮,真是令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设定十二主神包括赫斯提亚,不包括狄俄尼索斯。 抱歉,本来是周五的更新,又写到了现在。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32章 醉酒 你还好么?塔尔塔罗斯忽然问道。 啊?狄俄尼索斯左右看看,发现塔尔塔罗斯问的是自己,一头雾水:我很好。 塔尔塔罗斯质疑他: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狄俄尼索斯: 谢谢,有些噎到。 他会有那样强烈的窒息感,分明就是因为这位男神。 这位男神可真没什么自觉! 你看,你又不舒服了。塔尔塔罗斯皱眉,说:你要是不舒服,让阿波罗给你看看。 阿波罗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他知道,塔尔塔罗斯的关心肯定是有原因的,也愿意帮狄俄尼索斯缓解身体的不适,但是他的情感与理智相悖他有点不高兴了。 或许是塔尔塔罗斯给了他太多特别,让他变得更贪得。 阿波罗想,他本来就继承了父神的劣根,即使伪装成风雅亲和的模样,也改不了本性的贪欲。然而不应该,他不应该把这些展现在深渊神的面前。他想让深渊神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他微笑,看向狄俄尼索斯:我亲爱的狄俄尼索斯,需要我替你检查身体么? 阿波罗的表情温和,眼神真挚,担忧的情绪恰到好处,一切都没有违和感,狄俄尼索斯却觉得别扭极了,连声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很好,谢谢你们的关心。 塔尔塔罗斯又把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终于放心:既然没事,那酿酒吧。 阿波罗眼神错愕,随即被笑意取代,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化雨的温柔。 狄俄尼索斯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情复杂。 刚刚差点就有事了,原来这位男神的关心只是怕他耽误了酿酒! 没等到狄俄尼索斯的回答,塔尔塔罗斯问:有问题? 他凝视着酒神,似乎在思量:要是狄俄尼索斯出尔反尔,他该怎么惩治他。 狄俄尼索斯感知到了危险,赶紧解释:陌生的男神,请你知晓,酿造葡萄酒是一件十分精细的事,需要花费大量的心思,大量的材料,还有大量的时间。我愿意为您酿造一百桶葡萄酒,但您得给我时间。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你需要多长时间? 狄俄尼索斯不假思索:要使葡萄酒口味更佳,必须进行几个月乃至几年的陈化。 塔尔塔罗斯抿唇:没有其他办法? 虽说神生漫长,但在想喝的葡萄酒面前,塔尔塔罗斯不愿意等。 遗憾的是,狄俄尼索斯摇了摇头。 塔尔塔罗斯的嘴角抿出一个向下的弧度,他刚想说那算了,却听见阿波罗突然出声:狄俄尼索斯,我的兄弟,那一百桶葡萄酒未必要是现酿的,你不是有许多珍藏么?大可以取出一些来,抵消你今日的过失。 峰回路转,塔尔塔罗斯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狄俄尼索斯却是心中愤恨。 好一个阿波罗!他心想,这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预感到自己即将痛失爱酒,狄俄尼索斯的眼刀直往阿波罗身上飞,一刀一刀,恨不得把他的肉剜下来。 阿波罗却不接他的眼刀,只专注地看着塔尔塔罗斯,好像黑夜中的万物都仰望着天边的明月,而他的视线,则被黑袍的男神攫取。 被阿波罗供出了珍藏,狄俄尼索斯无法,只能把两位男神带到了他在人间的藏酒之所。 那是毗邻帕特雷湾的一处庭院,地理位置较高,从爬满葡萄藤的院门往下看,曲折的海岸线近在眼前。 静谧的夜晚,皎白的月光照在海面上,好像坠落了点点星光。海水与陆地相接的地方,水光荡漾,给暗蓝色的海面镶嵌了一道银边。一股湿润的海风吹过,让人倍感舒适。 葡萄酒的保存需要一定的湿度,又受不得日晒,狄俄尼索斯把它们藏在了地下酒窖里。他让两位男神在庭院里等他,自己下去搬酒。 很快,狄俄尼索斯搬着酒桶上来了。他也不吝惜,既然取了酒,就取最好的。 久等了,我的客人,请你们品尝我最得意的酒酿!狄俄尼索斯说着,揭开酒桶的盖子,一股丰沛的果香扑鼻而来,细细一闻,海风中还弥散着属于肉桂与甘草的香料味,无需品尝,只是闻着这酒味,就已经让人熏熏欲醉。 塔尔塔罗斯鼻子轻动,像小猫似的嗅着酒香,眼睛亮得惊人。很显然,他对这酒充满了期待。 狄俄尼索斯用取酒器取了一杯酒,就近递给了阿波罗。 阿波罗接过酒杯,转送到塔尔塔罗斯手中:你先喝。 他看出了塔尔塔罗斯的期待,并决定优先满足他。 狄俄尼索斯正倒着第二杯酒,见阿波罗拿着他的酒酿献殷勤,不由无语。他稍一走神,手里的酒便倒满了,幸而阿波罗抬高了他的手腕,好险没让酒液溢出来。 哈哈,阿波罗,你看这满满一杯酒,正如我们兄弟的情谊。送给你! 狄俄尼索斯爽朗一笑,掩去自己的失误。 阿波罗自然不会让他尴尬,欣然接过酒杯。 狄俄尼索斯低头去取第三杯酒,阿波罗正想品一品这红酒的味道,就被塔尔塔罗斯盯住。确切的说,深渊神盯的是他手里的酒。 阿波罗无法拒绝塔尔塔罗斯,又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了他。 等到狄俄尼索斯倒好第三杯酒,准备和自己的两位客人碰个杯,就见两支玻璃杯空空如也,递到他的面前。 连喝两杯的塔尔塔罗斯眼神依旧清明:再来两杯。 狄俄尼索斯: 他应该不会看错,这确实是一位神祗,不是田间工作的农夫;他喝的也确凿是红酒,不是山间的泉水。两杯红酒,像喝水一样喝了,难怪这位男神开口就要一百桶葡萄酒!狄俄尼索斯看着面前的两支空杯,心情复杂至极。 塔尔塔罗斯等了等,没等到狄俄尼索斯给他倒酒,便低头,去研究取酒器:这个怎么用? 看来是打算自己动手了。 狄俄尼索斯无奈的想,反正是给他喝的,怎么喝都是他的事了,便爽快地给他又倒了两杯:喝! 今天他就陪他喝,细品也好,牛饮也罢,纵情狂欢就好! 塔尔塔罗斯把红酒当水喝,浓浓的果香很合他的胃口,他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一会儿,眼睛就染上了一点湿润,脸颊却仍旧是苍白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醉意;狄俄尼索斯则不然,他本来就是好酒的神明,又最是恣情享乐,放开了喝,竟不比塔尔塔罗斯喝得少,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就露出了酒后的醉态。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19) 作为奥林匹斯宴会的常客,阿波罗反倒是滴酒不沾,全程都为塔尔塔罗斯服务了。他又给塔尔塔罗斯倒了一杯酒,醉到忘形的狄俄尼索斯忽然凑上来,要取他手中酒杯。 他虚晃一下,躲开狄俄尼索斯的手。狄俄尼索斯抓了个空,愣了片刻,向他投出控诉的表情。 阿波罗歉然:狄俄尼索斯,你可以自己倒。 狄俄尼索斯嗤了一声:他不可以自己倒?他手一指,指向刚刚取过阿波罗手中的酒杯,正捧在手里啜饮的深渊神。 被指着的塔尔塔罗斯似有所觉,眨了眨醉眼,不明白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专心喝酒去了。 阿波罗看他的模样,微笑道:他也可以,但是我想替他倒酒。 他语调轻柔,更胜帕特雷湾的夜风。 狄俄尼索斯喝醉了,说话也不加掩饰了:你和他的关系,倒是不一般。 他把语调拖长,说出来的话多了几分莫名的旖旎。 空气中的酒香浓郁,像刚刚成熟的葡萄挂在枝头,令人垂涎欲滴。 阿波罗心中一跳:你想多了。 狄俄尼索斯端详他的表情,倏而一笑。他没再说话,答案就在他的笑容里他不相信。 正巧塔尔塔罗斯喝完了一杯酒,又来向阿波罗讨酒喝。 阿波罗见他虽然没有很明显的醉态,但是眼神不再清明,便劝他说:塔尔,你今天喝够了,我们明天再喝。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把酒杯往他面前一递:再来。 阿波罗不肯接他的酒杯,他抿唇,较劲似的去抓阿波罗的手,把酒杯塞到他的手中,执拗道:还要喝。 他的体温偏低,手指的温度也低。 夜风吹拂,阿波罗的体温也不高,但他明确感受到了塔尔塔罗斯手指的凉意。好像一块碎冰撞进了宝石红的葡萄酒里,咕噜噜地冒出一串小气泡,然后沉到了杯底,静悄悄的,没了声息。 阿波罗深吸了一口气,坚持道:今天就喝到这里了,好不好? 塔尔塔罗斯毫不犹豫:不好。 见阿波罗不帮自己取酒,他决定自己动手,夺过阿波罗手中的酒杯,走向橡木酒桶。 贪杯的狄俄尼索斯醉靠在酒桶旁,塔尔塔罗斯只顾着取酒,没注意脚下躺着的男神,被绊了一跤,身体失重前倾,手里的酒杯也飞了出去。 玻璃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塔尔塔罗斯撞进阿波罗的怀里,嗅到了一股月桂的香味。 阿波罗的胸膛是热烫的,他的心跳是鼓噪的。 塔尔塔罗斯靠着他,眯起醉眼,竟显出几分乖巧。 阿波罗握着他的肩膀,突然有些不舍得松开他。 只听塔尔塔罗斯喃喃一声:阿波罗 浓郁的果香沾染到了阿波罗的身上。 我在。阿波罗轻声道。 塔尔塔罗斯打了个酒嗝,说:月桂花,好香。 嗯,很香。阿波罗继续顺着他的话说。 塔尔塔罗斯揪住他的衣服,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吃桂花糕。 作者有话要说:塔尔塔罗斯,终极气氛破坏王。 第33章 霸道 狄俄尼索斯在一阵鸟鸣啁啾中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葡萄藤上的露珠也被海风吹干。狄俄尼索斯的右腿有点疼,他依稀记得自己醉死过去前,有谁踹了他一脚,而他现在却没有倒在酒桶旁,而是伏在庭院里的石桌上。 黑袍的男神趴在他的对面,睡颜安宁。他的面前摆着几盘桂花糕,散发着月桂的香气。 狄俄尼索斯,你醒了。阿波罗没睡,在狄俄尼索斯醒来时,他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 狄俄尼索斯的身上没有一点宿醉的痕迹,他显得格外精神:早上好,阿波罗,谢谢你把我扶到石桌上。 毫无疑问,阿波罗是一位守礼的男神,在主人睡着的情况下,他没有擅自带他们进屋。 阿波罗没说什么,只在一片葡萄叶落在塔尔塔罗斯的发间时,轻轻把它拈去。 狄俄尼索斯打了个哈欠,看向面前摆着的桂花糕,道:阿波罗,你可真是体贴,还准备了这么多桂花糕。 满满几碟,分量很足,他问:有我的份么? 阿波罗颔首,把其中一碟推到他的面前:这是为你准备的。 我应该说谢谢,狄俄尼索斯挑眉:可是我很好奇,剩下三、四、五、六碟,你和这位男神要吃这么多? 他一个个点算出来,经过点算,越发现石桌上的桂花糕确实多得夸张。 阿波罗看着熟睡的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要的。 狄俄尼索斯会意,原来他只是沾了人家的光。 他倒也不生气,眼珠一转,却有了个想法:可我这一碟不够吃。 阿波罗掀起眼帘看他,毫不迟疑道:你要是觉得不够吃,可以降神谕,让你的信徒给你供奉。 狄俄尼索斯一噎,觉得他说这话的样子像极了黑袍的塔尔塔罗斯。他在人间也常听说,夫妻相处久了,表情神态,行事作风都会渐渐靠拢,阿波罗本来是个和善好说话的神明,瞧瞧和这位黑袍神明扯上关系后都学了什么! 他耸肩,不羁的乱发散在耳边:供奉?那东西就一阵香气,还没吸到鼻子就没了,可没有实打实的糕点好吃。 阿波罗看着他,认真道:狄俄尼索斯,你不必试探我,剩下的糕点,都是我为塔尔准备的。 这是狄俄尼索斯第一次听见阿波罗说出黑袍男神的名字,原来他叫塔尔。狄俄尼索斯流浪惯了,对于羁绊之类的并不重视,也没想了解萍水相逢的男神是什么身份。只拈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道:我和你交换也不行? 不等阿波罗拒绝,他便率先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可以给你皮同的消息。 话音甫落,空气就变得凝滞了。 阿波罗原本眉目柔和,此时却绷紧了下颌,嘴唇也抿得死紧,他的手攥成拳头,被狄俄尼索斯用一个名字就扯回了几千年前,被追杀,被羞辱,食不果腹,慌不择路的日子。他深深地看着狄俄尼索斯,沉声问道:皮同在哪里? 狄俄尼索斯不紧不慢,吊足了他的胃口:你知道的,我喜欢四处流浪。我曾经在一处山崖上见过皮同,如果我没猜错,它就定居在那里。你想要它的消息也不难,我只要一碟桂花糕,你给么? 他笑着,与阿波罗的笑不同,带着点肆意,还有些故意而为的兴致勃勃。 阿波罗沉默片刻,才道:我很想要它的消息。 狄俄尼索斯本以为十拿九稳,听阿波罗的意思,却好像还有转折。 黑袍的男神还睡着,六盘糕点少了一盘也不算什么,他有什么好不乐意的?狄俄尼索斯惊讶不已,虽然他也没图阿波罗那盘糕点,只是萌生一点恶趣味,想让他做个取舍,但是否定的答案实在不在他的意料。 然而,阿波罗确确实实选择了否定的答案:但我不会拿糕点换。 他的绿眼睛深邃无比,却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狄俄尼索斯,我不会为了我自己的事,削减我给塔尔准备的东西。我也知道,你要的不是桂花糕,你有话不妨直说。 狄俄尼索斯与阿波罗眼神对视,看了几秒,倏忽笑了:你说得没错,阿波罗,我要的确实不是桂花糕。我喜欢你的坦率,我愿意把皮同的消息告诉你。 阿波罗也笑了,他一笑,空气里的凝滞便化解了,风又重新变得轻柔,青翠的葡萄叶在风中沙沙地响动。 狄俄尼索斯,你帮了我大忙,谢谢你。 狄俄尼索斯眉眼舒展,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阿波罗:不是白帮你。有朝一日,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可不能吝惜你的力气。 显然,狄俄尼索斯是在要阿波罗一个承诺,一个未知的承诺。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承诺的分量都要比一碟桂花糕重得多。 然而阿波罗答应了他,毫不犹豫:好。 狄俄尼索斯很欣赏阿波罗的爽快,也相信他会践诺,便把他知道的关于皮同的消息说了出来。 阿波罗锁定了目标,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平时看起来很温和,但没人会忘记他作为光明神威严的一面,他只是把棱角藏了起来,而关于皮同的事,足以让他露出最锋利的棱角。 狄俄尼索斯说:在这件事上,我无法帮你更多,但我愿意送你一瓶葡萄酒。 狄俄尼索斯又去了一趟酒窖,给阿波罗取了一小瓶葡萄酒上来:分量不多,这是我用阿吉提克葡萄酿造的新酒。你知道的,大力神赫拉克里斯曾在尼米亚地区杀死巨狮,巨狮的血流到了葡萄树上,赋予了这种葡萄特别的力量。喝下它,你的战意会汹涌而出,你会变得更加强大!它是我给你最好的祝福。阿波罗,祝你成功。 狄俄尼索斯一贯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会儿却显得异常认真。阿波罗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插手更多,也很清楚,在复仇这件事上,狄俄尼索斯有着和他一样强烈的心情他也曾屡次遭到善妒的赫拉迫害,如今流浪在人间,不过是积攒实力,等待报复的契机。 我会成功的,狄俄尼索斯。阿波罗郑重道。 他相信,皮同不过是个开始。总有一天,神座上的白臂女神,将为她的嫉妒付出代价;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花心的神王宙斯也将在劫难逃! 狄俄尼索斯相信他,阿波罗的眼睛里有让人相信的力量,他也确确实实有那个实力。 所以你还不出发?狄俄尼索斯问。 阿波罗看向塔尔塔罗斯:不急,等塔尔醒来。 狄俄尼索斯虽然还摸不透塔尔塔罗斯的实力,但很清楚:你带上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臂助。 阿波罗却摇头:复仇的事,就不必带他了。 那些负面的情绪,他不想带给塔尔塔罗斯。 狄俄尼索斯一愣,随即了然,拍拍他的肩膀道:阿波罗,你果然是个男子汉! 真正的男子汉,就不该让自己喜欢的人陪自己涉险。 阿波罗不解狄俄尼索斯话语背后的含义,只当他在夸赞自己,客气地回了一句:谢谢你的称赞,你也是一位爽朗大方的男子汉。 狄俄尼索斯露齿一笑,欣然接受了这句赞美。 等到塔尔塔罗斯醒来的时候,狄俄尼索斯已经离开了小院。他不是好静的神明,也闲不住,最爱的就是走在人类的街道上,看世情百态,或者向拥有大片葡萄的人传授自己的酿酒技术。小院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存酒的地方。如今虽然留了两位客人在,他也浑然不在意,只让他们自便。 塔尔塔罗斯也不在乎狄俄尼索斯的去留,他把石桌上的六碟桂花糕一气扫光,露出餍足的神色来。 桂花糕很好吃,谢谢你,阿波罗。 他没有忘记自己酒醉后的请求,阿波罗满足了他,他很开心。 阿波罗看着他的嘴角,发现短短两天的时间,塔尔塔罗斯笑得越来越自然了。 他很想再教会塔尔塔罗斯更多的感情,但在得知皮同的行迹后,他的心里就烧起了一把炙热的火。那火烧得极旺,烧得他不得不放下其他事情,去完成自己的报复。他不想带塔尔塔罗斯去,但也没有权利,让塔尔塔罗斯在帕特雷等他。 阿波罗叹息一声,选择了开门见山:塔尔,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塔尔塔罗斯又在葡萄架上摘了一串葡萄,正吃着,闻言看他一眼:那就去做。 如果你愿意,可以在帕特雷玩几天,等我做完那件事,再回来找你。阿波罗给出了自己心中的最佳方案,尽管他不觉得塔尔塔罗斯会听他的安排。 果然,塔尔塔罗斯一口拒绝了他。 我不。 阿波罗心想,或许,分别的时候到了。 却听塔尔塔罗斯说:我跟你一起去。 阿波罗一愣,随即坦白:塔尔,我此行是去猎杀皮同,你不会感兴趣的。 塔尔塔罗斯皱眉:哦,猎杀怪物,我确实没兴趣。 阿波罗垂眸,嘴唇微抿。 塔尔塔罗斯注视他,做出判断:你又不舍了。 阿波罗默认了塔尔塔罗斯的答案。 所以为什么要分开?塔尔塔罗斯有些弄不明白,但他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对杀皮同没兴趣,但我对你有兴趣。 他还不想分开,所以阿波罗不能一个人走。 塔尔塔罗斯霸道地想。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0) 第34章 暖心 正午时分,两位男神出发前往德尔斐。 据狄俄尼索斯所说,巨蟒皮同居住在德尔斐城郊一处洞穴里,那里遍是悬崖峭壁,崖底是森森黑雾,仿佛乌云吞吐,又好像可怕的皮同正喷薄着毒气。狄俄尼索斯会去那里,是为了采一种稀有的香料,试图把香料掺在酒里。他的尝试是否成功,阿波罗无从得知,但是毫无疑问,狄俄尼索斯帮了他一个大忙。 帕特雷距离德尔斐不算很远,但是阿波罗选择了用天鹅车代步。 为了不惊扰凡人,阿波罗把天鹅车驾到了云层之上,让朵朵白云遮掩他们的行迹。 太阳神赫利俄斯正驾着日辇,从东往西进行着一天的巡游。无聊的他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正痛恨云朵遮蔽了他的视线,却不经意看到一只比白云更白的白天鹅载着两位男神从他的面前经过。 阿波罗,我的朋友,阳光如此明媚,你怎么没在奥林匹斯参加宴会?赫利俄斯叫住阿波罗,他搭乘的日辇距离阿波罗的天鹅车还有一段距离,便在远处高声呼喝。 拉动日辇的四匹焰马浑身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空气烫出了层层扭曲的波动,让白天鹅不敢向前。 阿波罗停下天鹅车,同赫利俄斯打招呼:尊敬的太阳神,感谢您给我们带来这样一个好天气。我虽然没有参加宴会,但多亏了这样朗晴的天气,使我能够顺顺利利去处理一件私事。 坦白说,阿波罗和赫利俄斯并没有什么交集。他说这话听起来客客气气,其实是在告诉赫利俄斯,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他聊天。 赫利俄斯却装了个傻,他哈哈笑道:你要是喜欢这晴朗的天空,就陪我聊一会儿,让太阳在天上待得更久一些吧! 赫利俄斯表现得十分热情,但这并非出自他对阿波罗的喜爱。在他巡游天际的时候,无论是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会十分热情。 因为神职的缘故,赫利俄斯常年独自驾驶焰马,很少有与人交谈的机会。每次抓住一位神明,他总会大说特说。奥林匹斯众神没有谁不知道他的脾性,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阿波罗体谅他的心情,陪他多聊了几句。 赫利俄斯跟他聊起狄俄尼索斯的美酒,缪斯女神的表演,宴会上的美食,说得头头是道,精彩纷呈。 白云忽而被风吹散,忽而被风聚拢,太阳却始终停在原处,一动不动。白天鹅热得扇不动翅膀,阿波罗的鼻尖也冒出一点细汗,人间辛勤工作的凡人更是被烘烤得受不了,纳闷今天的太阳怎么如此炽烈。 赫利俄斯还在喋喋不休,阿波罗忍不住出言提醒:赫利俄斯,分别的时候到了。你还需要把日辇赶到极西,而我,也想趁着你的日光,在方便行动的白昼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赫利俄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一位倾听者,实在舍不得他,便道:阿波罗,你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人类劳作需要日光,我在此处照亮他们,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大好事!你的事情我也会替你考虑,今天我可以走得慢些,给你留出足够的时间。 阿波罗皱眉,没想到赫利俄斯如此执着。 塔尔塔罗斯一直静静听着,听到这里,突然开口说:你没有给阿波罗留出时间,你在占用他的时间。 赫利俄斯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很少参加神界的宴会,没有见过塔尔塔罗斯,刚刚也试图和塔尔塔罗斯搭话,却被塔尔塔罗斯的寡言打败,铩羽而归。 没想到这位黑袍男神说话这么不中听,赫利俄斯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闲聊一会儿怎么算是占用阿波罗的时间?!别用你恶毒的心思曲解我和阿波罗的关系! 塔尔塔罗斯从没被骂过恶毒,他眨了眨眼,花了几秒钟来消化这个词语的意思。 相较于当事人塔尔塔罗斯,阿波罗的反应反倒更激烈些,他语气强硬道:赫利俄斯,请停止你的指责!我们本不该虚度光阴,我的朋友说得没错,你应该向他道歉! 赫利俄斯冷笑一声,抬起他高傲的头颅:阿波罗,成为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让你忘乎所以了?你竟然敢教我做事 赫利俄斯准备了一长串发言,才开了个头,就被塔尔塔罗斯伸手一掀,从焰马上栽了下来。他反应迅速,刚想踩住云朵让自己站稳,不料脚下一空,竟直接从天上摔了下去。 漆黑的毁灭之力仍在白云间吞吐着,好像给天撕破了一道口子。四匹焰马失去了主人,陷入无尽的惶恐,又被塔尔塔罗斯的眼神一扫,险些跪在云上。 塔尔塔罗斯皱眉:跑,赶快。 那焰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执行了塔尔塔罗斯的指令,往极西之地奔去。 阿波罗见状,愣了愣,道:如此看来,没有神明的驾驶,日辇一样可以在天际巡游。赫利俄斯终于摆脱了这繁琐的事务,他应该会高兴吧? 话毕,他看向塔尔塔罗斯,歉然道:抱歉,塔尔,让你不愉快了。 没有不愉快。塔尔塔罗斯总是很诚实。 阿波罗点头,取出一块桂花糕给他。 塔尔塔罗斯接过,两口就吃完了,又伸手:还要。 阿波罗发现这位男神在吃的方面总是异常敏感,他确实留了不止一块桂花糕,又接连递给塔尔塔罗斯三块,让他吃了个够。 塔尔塔罗斯咽下最后一点桂花糕,淡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不生气。 说是不需要安慰,在吃起阿波罗给的安慰礼物时,他却毫不客气。 阿波罗笑笑,说:是是,你没生气。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留了桂花糕,想送给你。 塔尔塔罗斯点头,似乎接受了阿波罗的理由,又用认真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问:还有别的吃的么? 阿波罗失笑,给他递了一串葡萄。 塔尔塔罗斯吃完葡萄,又看向阿波罗。就在阿波罗准备主动掏出半只烤鸡的时候,塔尔塔罗斯说话了:我按照你的心意做事,你开心么? 塔尔塔罗斯不知道阿波罗为什么容忍赫利俄斯的啰嗦,但他能够感受到阿波罗心中的不耐。阿波罗不好说的话,他替他说;阿波罗不好做的事,他替他做。阿波罗不该皱眉,他应该是笑着的模样,像极了灿烂的阳光。 塔尔塔罗斯的想法很简单,都写在他蔚蓝的眼睛里。阿波罗与他对视,心跳错漏了一拍,他还没弄懂自己的心思,嘴角已经扬起了微笑:我很开心,谢谢你,塔尔。 塔尔塔罗斯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模仿阿波罗的笑,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阿波罗疑心自己看错了他在塔尔塔罗斯的眼睛里,看到了碎金般的笑意,闪闪烁烁,前所未有的动人。 然后塔尔塔罗斯开口了:你还有什么吃的?我看见你伸手了。 阿波罗: 阿波罗认命地掏出烤鸡,投喂了破坏气氛的男神。 两位男神再次出发,白天鹅如一团漫卷的云,从空中飞掠而过,很快抵达了德尔斐西郊。 若说皮同居住一处普通的洞穴,尚且不那么容易找到,但是皮同为了不被打扰,选择了鲜有人至的悬崖峭壁,反而让阿波罗抓住了特征,迅速锁定了洞穴的位置。 只见那陡峭的山崖下,果然吞吐着无穷无尽的黑雾,正如狄俄尼索斯描述的那样。阿波罗俯瞰崖下,被黑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下去看看。塔尔塔罗斯提议道。 毫无疑问,他是天生的行动派。 阿波罗询问他:一起去?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 两位男神乘着天鹅车投进黑雾中,阿波罗说:塔尔,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阿波罗的视线被黑雾阻挡,看不清前行的方向。他的武器已经握在手中,严阵以待:塔尔,没有必要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出手。 塔尔塔罗斯不解:为什么? 塔尔塔罗斯不太明白,如果他出手,可以直接把皮同摁在地上,这样做岂不是更简单,更轻松? 阿波罗拒绝的态度很坚定,好像一把打磨好的利剑,即将开锋见血:因为我曾经向母神和姐姐许诺,我要手刃皮同,以报当面的羞辱!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发现其实没有冲突,他可以把皮同摁在地上,由阿波罗来杀,结果是一样的。 但他没说,他不想费力去询问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只道:好,你加油。 说着加油的话,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仍旧是死水一潭,听不出任何激情。 阿波罗无声笑了笑,白天鹅突然发出一声受惊似的低鸣,扇动翅膀在黑雾中盘旋。 阿波罗察觉到了危险逼近,掷出一道光明神力。光明不断扩散,撕破黑雾沉沉的天空。 只见皮同从山谷的洞穴中爬了出来。它浑身遍布坚硬的鳞甲,又粗又长的身体盘住一座山峰,稍稍用力,竟把整座山用身体拧了下来。 它的嘴里发出一声可怖的低啸,在静悄悄的山谷里回响。曾经居住在山谷中的宁芙早已被他赶跑,花草鸟兽都不敢接近这片死亡之地。 皮同很满意自己的威慑,还以为它仍旧是当年的猎手,而阿波罗就是他的猎物,放出大话说:阿波罗,来得正好!我终于可以向天后赫拉交差了! 阿波罗凝神看他,低喝一声:放马过来! 第35章 奔逃 皮同低吼一声,奋力往天鹅车上扑,它张大了猩红的巨嘴,似乎是打算直接把阿波罗的天鹅车吞吃入腹。 塔尔塔罗斯见状,有些费解:自己把弱点送上来?真是愚蠢。 阿波罗微微一笑,似乎是肯定塔尔塔罗斯的观点,又好像在笑话皮同的愚蠢,笑容里满是掌控一切的自信。眼看着皮同快如闪电,一张腥臭的嘴好像无情的深渊,即将吞噬光明,他弯弓射箭,抢在皮同发难之前,一道金箭直射皮同脆弱的咽喉。 皮同没料到阿波罗反应如此迅速,眼看着阿波罗的金箭来势汹汹,只能放弃接下来的猛攻,扭头回避。就在皮同偏开蛇头的时候,箭羽破空,正从它的耳畔擦过。 好险! 皮同吃了这一箭,不敢再大意轻敌,它把自己的弱点掩饰好,用一条又粗又长的蛇尾去攻击阿波罗。蛇尾一甩,掀起一阵灰尘,遮蔽阿波罗的视线,那厚重而锋利的鳞片就像它的武器,直取阿波罗脆弱的脖颈。 阿波罗不慌不乱,甚至还腾出手抚摸了一下白天鹅修长的脖颈。那白天鹅好像感受到了阿波罗的意图,突然啼了一声,朝天空飞去。皮同的尾巴没扫到阿波罗,反而扫到了一座陡峭的山峰,那山被他锋利的蛇尾拦腰截断,颤巍巍地倒下,摔在山崖下的湖泊里,飞溅起无数的水花。 皮同攻击阿波罗未果,反而被山峰干扰,顿时变得暴躁:胆小的阿波罗,你的躲避只是徒劳,赶紧爽快迎敌! 阿波罗拉弓,一支金箭蓄势待发:如你所愿! 长箭如奔雷疾驰而至,皮同却不躲不闪,只用长长的蛇尾一扫,嘭嘭嘭几声,几座高高耸立的山峰同时坠落,砸向半空中的天鹅车。皮同竟然不惜自损,也要回敬阿波罗。 阿波罗反应迅速,正要驱使天鹅车闪躲,就被塔尔塔罗斯按住了手背。 深渊神? 阿波罗微愣。 塔尔塔罗斯的手好像捂不热的冰,触手还是凉,凉到他的心尖上。 阿波罗心一跳,斩杀皮同的坚定信念也不自觉地往后靠了。 乱石之中,塔尔塔罗斯微微皱眉,说:别躲了,闪来闪去,头晕。 阿波罗从未明说神明会晕神车,塔尔塔罗斯大概是头一个。然而听了塔尔塔罗斯的话,阿波罗却下意识停止了对天鹅车的操控,天鹅车停在了半空中。 皮同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阿波罗好像放弃了抵抗一般,竟然就那么直愣愣地把天鹅车停在了半空中,停在了它扫落的石峰可以砸到的范围里。它直勾勾地盯着阿波罗,心里狂呼着,砸吧,砸吧,砸死阿波罗的白天鹅,让这个身负光明的男神负伤,流出汩汩的鲜血吧!它将以这位神明的鲜血祭祀神后赫拉,获取白臂女神的宽待! 然而皮同疯狂的念头都在顷刻间被打散,如同空中散落的齑粉那些巨石在没碰到两位男神的时候,就化作了灰飞。纷纷扬扬的灰尘里,光明神甚至没有分一个眼神给它,而是看着旁边黑袍的男神,眼神温柔:不躲了,我们速战速决。 他还要陪塔尔去帕特雷,确实不该和皮同耗着。 皮同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它甚至没有看到阿波罗出手,而他旁边的黑袍男神看起来也没什么危害,他根本弄不清楚那些石峰怎么会粉碎,它能做的只是在阿波罗发起又一次进攻的时候,慌忙地闪躲。 阿波罗的金箭如雨一般射下,叮叮当当打在皮同坚硬的麟甲上。它恍然回神,它曾经虏获天空中的彩虹女神,最后得到了彩虹女神赠予的一件铠甲,这才放过了她。原来,来自彩虹女神的铠甲与光明神力同源,竟然毫不畏惧光明神的金箭。 皮同感受着身上不痛不痒的攻击,有了底气,大笑着扭头:愚蠢的阿波罗,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我的身上穿着彩虹女神特制的铠甲,你的光明神箭是无法突破我的防御的! 阿波罗皱眉。 皮同看着他的表情,更加嚣张了,调转蛇头猛地攻向阿波罗:来!快用你的神箭招待我!我在这洞穴里窝了这么些年,正需要松快一下筋骨! 塔尔塔罗斯见状,提醒道:阿波罗,它在催你。 我知道,阿波罗应了一声,有些心情复杂,他没想到皮同会这么蠢,明确告诉他神箭对它无效,让他另想办法,甚至站桩挑衅他。那就如它所愿吧!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1) 阿波罗抿唇,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骨剑,用力一挥,雷霆万钧直奔皮同而去,属于万妖之祖的提丰的神力源源不断地攻向皮同,即使他身穿彩虹女神做的铠甲,又有一身坚固无比的麟甲,也无法抵抗恐怖的雷霆之力,顿时被劈得外焦里嫩。 塔尔塔罗斯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焦香味,他的眼睛亮了亮,左右看看,最终锁定了巨蟒皮同。 皮同正在嘶吼着,被雷电劈中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有无数细长的尖针扎进它的肉里,又好像一双双无情的手撕扯着它的肌肤,那感觉犹如烈火焚烧,让人觉得痛极了,也难受极了。但在极致的痛楚与灼热中,它又诡异地感到了一丝凉意,说不出的凉意。 莫名的恐惧让皮同惶惶然,它如同丧家之犬,疯狂地甩动长尾,扫断几座山峰,然后借着混乱匆匆遁走。 塔尔塔罗斯皱眉,表现得比阿波罗还急切:快追! 阿波罗自然不会放过皮同,他驱使着天鹅车追了上去。 皮同逃得极快,它身体庞大,行动却很灵活,在山林间穿行,撞倒了无数的山石树木。阿波罗的天鹅车紧随其后,不远不近地坠着,只可惜一直无法追上皮同,在骨剑的攻击范围内,将它猎杀。 塔尔塔罗斯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阿波罗,你的天鹅车还可以再提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催促。 阿波罗解答了他的疑惑:我可以提速,但你会晕车,就这样吧,我们能追上皮同。 他的声音混在呼啸的风中,依旧温柔而有力,清晰可闻。 塔尔塔罗斯闻着若有似无的焦香,只觉得蛇肉的香气淡了,但却愈发勾人。他再次伸手,覆盖住阿波罗的手,用深渊之力催动了天鹅车,让白天鹅飞得更快了。 塔尔塔罗斯的突然靠近不在阿波罗的意料之中,他漆黑卷曲的头发散在风中,撩过阿波罗的手背,撩过他的脸颊,明明是脾气冷硬的男神,发丝却很柔软,像极了软绵绵的猫爪,挠在人的心间。 阿波罗突然想起了狄俄尼索斯的调侃,那位嗜酒的男神始终坚信他们的感情不一般。 难道,他真的对深渊神抱有某种绮丽的念头? 阿波罗心里升起这个荒谬的念头,不等他摇头否决,只听塔尔塔罗斯说:近了。 阿波罗回神。 果然,在塔尔塔罗斯的助力下,白天鹅越飞越快,很快追上了正慌忙逃窜的巨蟒皮同。 动手吧。塔尔塔罗斯说:我替你驾车。 阿波罗闻言,放心地把天鹅车的驾驶权给了塔尔塔罗斯,他高举骨剑,正要引动冥界的幽火,将皮同焚烧成灰烬,就听塔尔塔罗斯说:别用冥火,用雷电。 阿波罗不解,难道皮同不畏惧冥火,更害怕雷电?深渊神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分明是一位不关心神界众生的男神。 似乎察觉到了阿波罗的疑惑,塔尔塔罗斯看他一眼,眼里难得透出了一点不满意:用冥火,就烧没了。用雷电,劈熟了,正好可以吃。 阿波罗: 阿波罗万万没想到塔尔塔罗斯提出建议,竟然是为了吃掉皮同,吃掉一条巨蟒,吃掉一只妖兽! 阿波罗突然有些下不了手。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快动手。 阿波罗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动手前,先跟塔尔塔罗斯解释清楚:塔尔,皮同不能吃。 不,它能吃。塔尔塔罗斯自有一套判断标准:我都闻到它身上的肉香了。 难怪突然不晕车了,要赶紧追上了 阿波罗觉得又无奈又好笑,他细心解释道:皮同是喜好作恶的妖兽,它曾经犯下许多杀戮,那些罪恶都化作了血液流淌在它的体内,等待命运女神做出最后的裁决。它的肉不好吃,是罪恶的焦苦,你不会喜欢的。 塔尔塔罗斯仍不死心:你吃过? 阿波罗语结,这个他还真没有。 塔尔塔罗斯又说:那就试试。 皮同隐约也听见了塔尔塔罗斯和阿波罗的对话,尽管体内的雷电之力还在疯狂的撕扯着它的血肉,让它承受烈火焚烧的痛楚,可它心里冷飕飕的。它告诉自己,皮同,你不能疲惫,你得赶紧逃!你要是逃得慢了,丢掉性命是在所难免,可能还要变成别人的盘中餐,那可真是奇耻大辱了! 无限的求生欲激发了皮同的力量,它逃得更快了。 塔尔塔罗斯再次催动天鹅车,追了一路,竟追到了一座石柱林立的神示所前。 洁白的石柱矗立在荒野中,神示所外笼罩着属于大地女神盖亚的神光,皮同别无选择,只能往盖亚的神示所冲。 大地女神的神光将它拒之门外,虽没有伤害它,拒绝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眼看着阿波罗即将追上来,皮同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摆在盘子里的结局,忙往神光上撞,嘴里念念有词:尊敬的地母盖亚,请您庇佑我,让我免于一难,我将奉献我毕生的虔诚! 一道绿光将它笼罩,大地女神吸收了它的信仰,它再次撞向神示所的大门,终于撞了进去。 阿波罗与塔尔塔罗斯随后就到,终究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它逃进了盖亚的神示所。 第36章 覆灭 阿波罗跳下天鹅车,疾奔几步,来到神示所前。尽管心里感觉不妙,但他没有冲动行事,而是用手探了探。 果然,神示所无声地拒绝着他的进入属于大地女神的神示所,只让她的信徒进出,说起来实属正常。然而阿波罗追了这么久,怎么甘心放过皮同? 必须想个办法!不能让皮同躲在神示所里,就此逃出生天。阿波罗抿唇,认真思考对策。 塔尔塔罗斯走下天鹅车,来到他的身旁:怎么不走? 阿波罗苦笑:我进不去。 塔尔塔罗斯皱眉,语气笃定:你进得去。 阿波罗一愣。塔尔塔罗斯的话提醒了他,他仔细一想,恍然道:你是说借助生命之泉,让神示所认可我们? 这个办法倒也可行。阿波罗进不去是因为得不到大地女神的认可,然而神示所怎么也不可能排斥生命神力,只要他们身上沾染了生命神力,必然能达成所愿! 阿波罗豁然开朗,眼眸灿若明星,他望向塔尔塔罗斯,诚恳地请求:塔尔,能把生命之瓶 不等阿波罗把话说完,塔尔塔罗斯已经砸出一团毁灭之力,把神示所的神力罩砸出了一道道裂隙。 阿波罗未尽的话戛然而止,他哑然看着塔尔塔罗斯,只见塔尔塔罗斯点点下巴,示意他:进去。 对于塔尔塔罗斯来说,直接拆了盖亚的家可比掩盖气息简单便利得多,他不愿意再耽误时间,皮同的烧烤味都快闻不到了。 阿波罗收起多余的情绪,冲塔尔塔罗斯道了声谢。 塔尔塔罗斯不懂客套,直接索要谢礼:杀死皮同以后,给我烤蛇肉吃。 想到阿波罗之前的态度,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谢礼,不准拒绝。 阿波罗无奈,想了想,说:我愿意给你烤蛇肉,但不是皮同。 塔尔塔罗斯跟着他走进大地女神的神示所,边走边说:可以,但分量要够。像皮同那么大的蛇,世间罕有。分量不够,那就数量来凑。 阿波罗欣然答应。 皮同完全想不到阿波罗还有办法进盖亚的神示所,它原本盘算着在神示所在躲几天风头,如果阿波罗还不死心,它就躲上几年。反正神生漫长,也不用愁。 岂料刚刚放下心来,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皮同的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它无法彻底隐匿自己,只能藏在拐角处暗自观察。 金发的男神撞进眼帘,皮同又恨又怕,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尾巴甩了过去。 皮同尾巴一动,就被塔尔塔罗斯嗅到了一股还未散尽的焦香味。 就在附近!他出声提醒。 阿波罗反应迅速,及时躲开皮同的攻击。 皮同偷袭失败,心里更加慌乱,它只听说光明神擅长射箭,还佩有一把用光明神力凝结的金剑,没想到阿波罗还藏着底牌,那古怪的古剑祭出,着实令他不得不忌惮! 错失先机,皮同的心里还有些怨愤。他不怪阿波罗找它复仇,只怪塔尔塔罗斯提醒了阿波罗,让它丢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它看出阿波罗待塔尔塔罗斯不一般,又没见过塔尔塔罗斯出手,只以为阿波罗像他的父神那样好大喜功,即使是复仇都要带上自己的情人,展示自己的英武。 阿波罗想要它的性命,它就先取走他的情人的性命! 皮同再次攻击,直指塔尔塔罗斯。他的尾巴十分有力,曾经把年幼的阿波罗甩出去,撞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把山峰削成平地。 它以为阿波罗会想起曾经的遭遇,会自乱阵脚,会给它可趁之机。 然而没有。 阿波罗只是举起骨剑,向它宣告:皮同,你的对手是我! 皮同怎么会理他? 它不管什么对手不对手,攻击敌人的弱点是它的战略,它不可能轻易改变! 然而,皮同发出雷霆般的重击,却没能伤塔尔塔罗斯分毫。 猛烈的罡风卷到塔尔塔罗斯的面前,吹起他一缕黑发。他没有还手,怕手上没有轻重,把皮同打坏了毕竟皮同是阿波罗的猎物,阿波罗已经跟他说了,他不该抢。他只用神力把皮同弹飞,把它精准地送回阿波罗的攻击范围内。 皮同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身体已经如陨石般砸在了地上。土崩石裂,雕刻精美的女祭司像被砸得东倒西歪,摔断了头。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阿波罗说话,你就听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提醒它说:你的对手是他,不是我。 皮同还没反应过来塔尔塔罗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就感觉一阵热流扑面而来,充满死亡气息的冥火焚烧在它的身上,它甚至来不及呼痛,就和烧焦的女祭司像一起化作了齑粉。 阿波罗大仇得报,看着皮同死在自己的面前,却生出一丝不真实感。曾经被追杀,被欺辱的过去,在这一刻终于真正过去了。 然而所谓的一雪前耻和平时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周围是安安静静的,风轻轻动,草低着头,花儿露着笑脸,一切和平时一样,只有塔尔塔罗斯,是他生命中与往日不同的风景。 然后,他的风景说话了。 你杀死了皮同。 阿波罗释然一笑:多亏了你的帮助。 塔尔塔罗斯垂眸,看向地上的粉末:渣渣都没了。 阿波罗竟然还是动用了冥火,连蛇肉香味都没给他闻到,皮同就已经没了。 本来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塔尔塔罗斯一开口,就有点煞风景。 阿波罗听出塔尔塔罗斯的控诉,说:不稀罕皮同的渣渣,我给你捉肉质最细嫩的蛇,绝对比皮同好吃。 他说话时语气温柔,像春天最暖的风,只是说出口的话好像哄小孩,没什么说服力。 塔尔塔罗斯却知道,他不会骗他,点点头道:现在就去捉蛇,我饿了。 神明根本不会饥饿,塔尔塔罗斯是馋了。 阿波罗失笑,嘴里答应道:好,好。 两位男神相携而出。阿波罗带着塔尔塔罗斯去捉蛇,把神示所里的一片狼藉抛在了脑后。 奥林匹斯神山山脚下,正隐匿在湖泊宁芙处养伤的盖亚忽然浑身巨震,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的神力尚未恢复,但是内心的不安促使她调动神力,派遣使者去查探德尔斐神示所的情况。 神使很快回来报信,整个德尔斐地区竟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英勇的光明神阿波罗在她的神示所里杀死了作恶多端的巨蟒皮同,一番鏖战之下,德尔斐神示所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人类感恩阿波罗惩恶扬善的行动,在她的神示所的旧址上修建了属于阿波罗的神示所,用来供奉了不起的光明神。 好一个阿波罗! 盖亚恨得牙痒痒,她怒火大炽,平静的湖泊上炸开了一大片水幕,激起朵朵浪花。 在狂乱的水声中,盖亚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深知塔尔塔罗斯和阿波罗走在一起,神示所这件事上不可能没有他的促成。没道理她搞得这么狼狈,还要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不去计较神示所被毁,信仰流失的事情。 然而,她动不了塔尔塔罗斯。 她曾经不服气,屡次找塔尔塔罗斯麻烦,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败北,甚至招至不幸的后果。 但是现在她有了好办法,她未必要直接报复在塔尔塔罗斯的身上,区区一个光明神,她还是动得了的! 塔尔塔罗斯不是和阿波罗关系不一般么?她曾经待他那样热切,都得不到他一点回应。她现在也要让他知道,被亲近的人拒绝,疏远的滋味! 要达成这一点不难,只要让阿波罗知道,塔尔塔罗斯在他身边,就会影响到他的前程。她曾经从小鸟,东风那里听到阿波罗的事迹,知道这位男神心怀抱负,绝不愿意被宙斯猜忌。如今,宙斯就是她最好的一步棋。 盖亚心里有了决断,她一扬裙摆,强打精神,登上了奥林匹斯神山。 第37章 欲望 银蛇狂舞的雷神殿中,神王宙斯刚刚送走他的信使赫尔墨斯。赫尔墨斯从海界归来,没能给他带回一个好消息。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2) 因为塔尔塔罗斯的毁灭之力,宙斯承受着宛若剜骨的疼痛。他命人传召阿波罗,想用父神的权威压制他,迫使他再给自己采一朵水玫瑰。然而他的使者回来复命,却站在了阿波罗那边:光明神替神界款待深渊神,却受到您的误解,他倍感伤心,如今去人界散心去了。 宙斯一听,怒火中烧。 好个阿波罗! 分明是不想管他,还装得委屈巴巴! 宙斯本就身负重伤,被这么一气,胸口闷痛不已,险些在使者面前晕厥过去。好不容易保持住了神王的尊严,就急急忙忙传召了赫尔墨斯,让他去一趟海界,向执掌海界的波塞冬索要一朵水玫瑰。 波塞冬是宙斯的兄长,是海界的皇。他坐拥偌大的海洋,库藏丰富,超乎众神的想象,就连宙斯看了都觉得眼红。水玫瑰虽然是稀有的药材,但是长在海边,波塞冬那里多少存了几朵。 宙斯本以为靠着自己神王的权柄,波塞冬怎么也得给他送上一支,不料波塞冬回复说:水玫瑰这东西,用途实在不大,我平时深居简出,用不上这药材,就没向海界众神征集。虽然不清楚全知全能的神王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药材,但如果神王有需要,我愿向海界众神征集,想必以神王的名义提出这一点小小要求,众神都会积极响应。 赫尔墨斯把话学给宙斯听,宙斯顿时气红了脸。波塞冬的话明里都是捧他,暗里却是嘲笑,还要把他的狼狈公之于众,这教一向骄傲的宙斯怎么受得了? 宙斯气得浑身发烫,声音却冷得掉冰碴子:赫尔墨斯,你替我回他,回复我的好兄弟波塞冬:我谢谢他的好意,只是没料到海皇的宝库名不副实,竟连水玫瑰也没有,本想要一支送人,看来只能换成别的东西了。 赫尔墨斯一直很佩服宙斯这点他脸皮是真的厚。只要他咬定了一个说法,不管那个说法多荒谬,他都会坚信它是真的。十足的自欺欺人。 赫尔墨斯没兴趣戳穿宙斯,只是耸耸肩,踩着飞鞋离开了雷神殿。为了宙斯保全面子的这番话,他又得往返于神界海界了。 赫尔墨斯走时,雷神殿外的雷云更加厚重了。乌黑的云团仿佛能滴出水来,闪电和雷光在乌云间乱窜。宙斯松手,被紧紧抓着的金椅子的扶手已经被捏碎,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他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好像要用尖利的牙齿将人撕碎:波塞冬!波塞冬! 忽然,一道冷冷的女声响起,带着高高在上的孤傲:无能的神明,只能在空荡的宫殿里如野犬般狂吠。宙斯,你若只能做到这样,不配做众神之王! 这话极重,足可诛心! 宙斯又惊又怒,环顾四周,正要痛骂出声,就见一道袅娜的身姿显现在他的面前,正是大地女神盖亚。 宙斯一愣,收起怒气,露出难得的恭顺:大母神,感谢您的教诲。他能坐稳神王的位置,靠的就是逢迎之术,又在塔尔塔罗斯那里碰了壁,重新收敛了自大的脾性,此时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竟丝毫不觉得羞耻。 说话间,宙斯把神座让了出来,请盖亚上座。盖亚也不推辞,在宙斯的金椅子上坐了下来,端出一副初代神的骄矜姿态,指点江山:宙斯,你要知道,如今你是众神之王,统领众神,波塞冬作为你的兄长却只能屈居于你之下,自然会有些不服气。他在大事上配合你,小事上有一点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宙斯站在一旁,点头称是,心里却想:一点小事都耍尽了心思,大事就更指望不上了!哪里是盖亚这么说的?她自己恐怕都不能轻易原谅! 按照盖亚一贯的作风,她也不是懂得宽恕的神明,说这些话只是铺垫,为了转移仇恨:你要搞清楚,是谁把你害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认准你的敌人,而不是把潜在的盟友变成敌人! 宙斯做恍然大悟状,心里却想,盖亚希望他认准哪个敌人?深渊神塔尔塔罗斯么? 他心里想了些七七八八,嘴上却惭愧不已:我虽然是众神之王,也不敢直面那位的锋芒。盖亚其实也不敢,却嗤笑道:你把不敢挂在了嘴上,从此不必再提勇敢两个字! 宙斯不满盖亚的态度,但因为有所图,仍旧隐忍不发,只道:我已经被那位打伤了两次,如今还带着病痛。仁慈的大母神,请您怜悯您的子孙,为我赐福。 盖亚也露出了几分不快,她还没有给宙斯下命令,宙斯竟然已经把小心思打到她身上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忍了下来,只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子孙,我自然会庇佑你。也不必提塔尔塔罗斯,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你的好儿子,了不起的光明神阿波罗。 盖亚喟叹,她本来不应该多说,说多了反而让宙斯算计她。她直接切入正题,把德尔斐的事情说了,并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惩戒他的狂妄,让他再不敢轻举妄为! 宙斯会意,盖亚嘴上说要认准敌人,其实自己也不敢直接和深渊神起冲突,只能整治阿波罗。 为了得到盖亚许诺的好处,同时出于对自己父神权威的相信,宙斯满口答应下来:大母神,您尽管把这件事交给我,一定让您满意! 盖亚却很清楚他口若悬河的毛病,冷睨着他:现在就下达命令。 她的口气让宙斯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他的神力不如她,只能认怂。他召唤使者,将阿波罗的罪行公之于众:光明神阿波罗藐视地母盖亚,擅闯德尔斐神示所,罚去色萨利为国王阿德墨托斯放牧,直至阿德墨托斯死亡! 使者领命出去,将神王宙斯的命令传达给花草树木,风雷雨电,很快整个神界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盖亚满意了,她强忍着体内的神力冲突,赐予宙斯一道生命神力,治愈了他体内的毁灭之力。 宙斯也满意了,他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却赫然忘了大地女神从来不是自己忍着痛苦,还能放别人轻松的女神她没有吝惜生命神力,其实是因为她给他的生命神力里掺杂了能够毁灭身体的冥火,还有塔尔塔罗斯从天空大地中抓取的种种混乱的神力。 宙斯机关算尽,却料不到盖亚送给他的,竟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毒药。他喜滋滋地吃了,又沉着脸应付了前来替阿波罗申辩的阿尔忒弥斯,安安心心地等着阿波罗复命。 从阿波罗往日的恭敬里,他不难看出他这个好儿子的恭顺,想必性情温和的光明神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他擅闯德尔斐神示所,惹怒盖亚女神本来是大罪,只是罚他去给自己的私生子放牧,其实已经算是轻拿轻放了。 另一边,塔尔塔罗斯和阿波罗正坐在令人谈而色变的恐怖蛇窟外,架着火堆烤蛇肉吃。 火蛇舔舐着剥了皮的蛇肉,发出一阵阵滋滋的水声,蛇肉细嫩,只需要烤一会儿就能入口,塔尔塔罗斯吃得十分满足。 又一串蛇肉吃完,塔尔塔罗斯已经吃出了心得。他指了指地上的蛇皮,语气淡淡道:这种蛇好吃,再捉几条。 阿波罗许诺了他,要给他烤很多蛇肉,让他吃个够,自然不会毁约,爽快答应了下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再捉几条蛇来。 塔尔塔罗斯点头,不忘叮嘱他:要粗一点的,肉多。 阿波罗兀自好笑,塔尔塔罗斯不解,眨了眨眼,催促道:快去。 等到阿波罗捉了几条蛇回来,却见塔尔塔罗斯坐在草地里,眉头微微皱着,露出点不耐的神色来。 怎么了?塔尔?阿波罗问。 塔尔塔罗斯向来没什么表情,能在他的脸上看出不耐,说明有什么事情令他困扰了。阿波罗很愿意为他排忧解难。 塔尔塔罗斯闻言,目光轻移,落在阿波罗的手上。他盯着阿波罗的猎物看了好半天,又扭头看向跳跃的火苗,下定决心道:我不吃了,吃撑了。 阿波罗失笑,嘴里应好,心里却想:神明哪里会吃撑?塔尔活得也太像人类了! 一板一眼,却很可爱。 可爱这个词语在阿波罗的心头一闪而过,如同流星坠落,速度虽快,震撼却不小。他的心湖漾起阵阵涟漪,不由出神。 心绪正复杂难辨,忽然听见塔尔塔罗斯叫他:阿波罗。 嗯,我在。阿波罗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心跳却快了起来,好像做了坏事被抓包,对于一向举止端庄的他来说,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塔尔塔罗斯仍旧坐在地上,仰起一张脸。阿波罗仔细看他,才看出他的脸颊透着一点点粉,好像皑皑白雪上映照着霞光,眼神也难得有点迷茫。 阿波罗的心跳更快了,好像缪斯女神敲起了鼓点,又像阿芙洛狄特摇晃她坠着铃铛的金腰带。 那声音不算很有规律,却很动人。 阿波罗又有些出神了,塔尔塔罗斯却浑然不觉。他伸手一指,向阿波罗询问:这里,鼓起来了,要怎么消食? 阿波罗低头一看,只见塔尔塔罗斯正指着自己的鼠蹊,一向冷静睿智的头脑里瞬间炸开了烟花。 阿波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塔尔塔罗斯不是吃撑了,而是被蛇肉勾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第38章 撑腰 奥林匹斯诸神从不避谈情|欲之事,他们是放纵的,是自由的。 阿波罗在交际场上也不是没有听过绮丽暧昧的桃色谈资,但他从没想过要和塔尔塔罗斯谈这个,向他解释他的欲|望。 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光明神难得感到有些为难,微微皱起了眉。 塔尔塔罗斯不理解阿波罗的沉默,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动了动腿,换了个坐姿,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感受:不舒服。 他仰头,面朝阿波罗,霜雪般的脸上透出一层绯色,仿佛祭坛上最诱人的祭品:阿波罗,帮帮我。 阿波罗眼神微闪,在神界,这样的话无异于暗示,是情|欲舞场的邀请函。 然而说话的是塔尔塔罗斯,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缓解吃撑的症状。 阿波罗叹了口气,说:塔尔,你等等,让我想想办法。 他决定不和塔尔塔罗斯解释,他无从解释。 他也不打算帮助塔尔塔罗斯纾解欲望,他无法原谅自己去碰触一张白纸,把它染成情|欲的颜色。 他决定另想办法,他想,肯定有别的办法。 塔尔塔罗斯信任他,他和阿波罗认识没多久,但深知阿波罗的品格。 不过:你快点,我难受。 塔尔塔罗斯还是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 阿波罗不敢看他的脸,甚至听他的声音,都会想起他脸上难得一见的潮红。他匆匆点头,偏过头去,认真思忖起来。 不一会儿,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波罗,我不舒服。 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但不像平时那样平稳,带着一点儿颤音,好像不胜春风吹拂的花朵,在阳光下微微点头,搔在阿波罗的心头,沾了他满怀馨香。 塔尔平时不是这样,他第一次感受到情潮的汹涌,应该是难受坏了。 阿波罗心想,深渊神虽然语气平平,但是这样频繁强调自己的感受,真的很像在撒娇。 不,阿波罗,你疯了! 阿波罗迅速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但是心里却漾开了涟漪,一时难以平静。 塔尔塔罗斯确实感觉很不舒服,他的体温一向偏低,此时身体的温度却有些高,身体热乎乎的,像个发热的大炉子,把他整个人烧得晕晕乎乎的,他撑起来的地方越来越鼓,根本不像人类说的那样,会渐渐消化。 一条被打晕的蛇缓缓苏醒,察觉在场的两位神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往蛇窟里逃窜。它的腹部从草叶上划过,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塔尔塔罗斯虽然感觉不太舒服,身体的反应还在,一伸手就摁住了那条蛇。摁住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吃撑了,捉了这条蛇也不想吃。 阿波罗看着那蛇,却突然有了想法。 蛇肉可以催生人神的欲望,那就有东西可以压制欲望,只是奥林匹斯众神重欲,在这方面了解得不多。但是阿波罗是执掌医药的神明,他对药草天生有种敏感,他稍稍感知,就发现了蛇窟外的一种药草可以压制人的欲望。 就是它了! 在塔尔塔罗斯忍住欲望,思考烤蛇肉放久了还好不好吃的时候,阿波罗匆匆走到了蛇窟的边缘,在山壁上采下了一株青绿的药草。 塔尔塔罗斯注意到了阿波罗的动作,见他采了一株小草,便问:是药? 他对药还存着几分好奇,上次阿波罗没让他吃,他还没尝过枯的滋味。 阿波罗颔首。 塔尔塔罗斯又问:可以消食? 阿波罗眼神闪了闪,到底没解释,又点了点头。 塔尔塔罗斯就伸手,示意自己要吃药。 阿波罗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无奈道:等等,我先帮你把药捣碎,好入口,药效也好。 塔尔塔罗斯不懂这些,交给阿波罗处置,只道:要快,还撑着。 阿波罗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塔尔塔罗斯身下瞥,又很快收回视线,加快了捣药的动作。 等到药物处理好,阿波罗把它捏成一颗药丸,送到塔尔塔罗斯手中。 塔尔塔罗斯凑近了嗅了嗅,药草自有一股清香,香味里却泛着几分苦涩,不同于他平时常常吃到的那些烟火气十足的美味佳肴。气味怪怪的。但是尝鲜的心战胜了一切,塔尔塔罗斯拈起药丸,塞进嘴里。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3) 难吃! 塔尔塔罗斯吐出嘴里的药丸,一张冷清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阿波罗从未见他做过这么大的表情,没想到面对提丰和盖亚女神都面不改色的深渊神,竟然会败在一颗药物之下。一时又觉得惊异,又觉得好笑:药是苦的,确实不好吃。 塔尔塔罗斯舌根都泛着苦意,他终于理解了苦的含义,抿唇道:我不喜欢苦。 阿波罗又捏了一颗药丸递给他,态度温柔但坚定:药很苦,但是可以缓解你的不适。吃下它吧。 塔尔塔罗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难受了,我可以忍。 阿波罗难得看见塔尔塔罗斯这样孩子气的模样,心里更软了,下意识拿出诱哄的语气:塔尔,药是苦的,桂花糕是甜的。你吃了药,我就给你一块桂花糕,压压嘴里的苦味就好了。 塔尔塔罗斯却抓住了重点:你还有桂花糕?还有几块? 阿波罗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还有,不多,都是你的。 塔尔塔罗斯听到不多的时候眉头微微拢起一点,听到最后,却悄然松开了。 他想了想,说:你应该先给我一块,我现在嘴里就很苦。 阿波罗无法,递给他一块桂花糕。 塔尔塔罗斯先吃了糕,又皱着眉吃了药,再吃了一块桂花糕,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总算舒服了。 我们走吧,去帕特雷。阿波罗见他好转,提议道。 塔尔塔罗斯点头,但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阿波罗看着他走向山壁,在乱草中拔了几根药草,还嫌不够似的,又拔了几根草,问他:这个是不是? 阿波罗摇了摇头,走过去帮他采了几株药草,怀着疑问道:你采这个做什么? 塔尔塔罗斯认真道:吃撑的感觉太难受了,我采点药,备用。 防范意识倒是挺强。 阿波罗有些头疼,怕塔尔塔罗斯乱吃药,反而伤了身体。 他想了想,说:让我替你保管吧,有空的时候我替你做成药丸。 塔尔塔罗斯很放心他,同意了下来。 两位神明终于谈妥,决定前往帕特雷,却见天空突然飞驰下来一只白天鹅,天鹅车上坐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神,正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一下地就直奔阿波罗:我的好弟弟,我亲爱的阿波罗!你是好样的,你杀死了皮同,这真让人大快人心!然而你怎么会如此鲁莽,在地母盖亚的神示所里出手?如今宙斯勃然大怒,要惩罚你去色萨利为国王阿德墨托斯放牧。你是尊贵的光明神,是神王的妻子勒托的孩子,怎么能给一个私生子,一个普通的国王放牧?! 阿波罗一看阿尔忒弥斯的反应,就问:阿尔忒弥斯,你是否已经找过宙斯? 阿尔忒弥斯一张俏脸更添几分怒色,不等她说话,阿波罗又道:冷静一点,阿尔忒弥斯,愤怒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胜过皮同,胜过赫拉。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尔忒弥斯稍微冷静了一点,又道:他在羞辱你!即使你曾得他欢心,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什么也不记得! 这就是宙斯啊。阿波罗没有一点失望的感觉,他早已看透了自己的父神:他一直是这样,我们都知道,不是么? 塔尔塔罗斯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个大概,便道:阿尔忒弥斯你不用急,你看阿波罗,他一点也不生气。 阿波罗一听这话,别说生气了,还有些好笑。 他好不容易安抚了姐姐的情绪,听塔尔塔罗斯这么一说,只怕阿尔忒弥斯又要炸。 果然,阿尔忒弥斯露出一幅窒息的表情:阿波罗,你就没有一点情绪么?被宙斯这样对待,你都不生气么! 生气有用么?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睛:浪费感情的事不用做。 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发现这才两天不见,塔尔塔罗斯噎人的功力又长进了。 好了,别气了,阿尔忒弥斯。阿波罗安抚她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宛若春风拂面,却又自有一股坚定不移的决心:我不会让他轻易遂愿。我会让他知道,光明神阿波罗不是他随意摆布的存在! 换做以前的阿波罗,可能会考虑自己羽翼未丰,不愿与宙斯硬碰硬。然而现在的阿波罗已经不同以往,塔尔塔罗斯告诉了他另一种可能只要他足够强大,足够坚定,他可以改变别人的话语。 这个别人包括他的父神,众神之王宙斯。 你打算怎么做?阿尔忒弥斯问。 阿波罗语气淡淡地答道:回神界,当面拒绝他的命令。 阿尔忒弥斯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撕扯宙斯的血肉,但是冷静下来,又忍不住为弟弟担忧:可他毕竟是神王,他还有一把战无不胜的雷神之锤 阿波罗依旧淡淡: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阿尔忒弥斯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但她无从相信。她再次强调道:他是神王,拥有我们无法匹敌的神力!你要是真的心里有数,就说出你的依仗,让我放心。 我有塔尔。阿波罗说。 阿尔忒弥斯一滞,下意识看向塔尔塔罗斯。 突然被点名的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阿波罗深知宙斯欺软怕硬的性格,早把塔尔塔罗斯算在了其中,他偏头看向塔尔塔罗斯,问:您会给我撑腰么?深渊神。 好久没听阿波罗叫自己深渊神,塔尔塔罗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波罗笑吟吟的,又问了一遍。 塔尔塔罗斯认真想了想,答复道:我会。 第39章 可爱 意料中的答案,又在意料之外。 在阿波罗的意料中,阿尔忒弥斯的意料外。 阿尔忒弥斯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弟弟和深渊神的相处模式,按照她的脾气,要是有人跟她说不想努力了,要靠她帮忙,她肯定会帮忙帮到底,直接一箭射穿他的心脏,让他从此了结这没用的一生。没想到深渊神听到阿波罗的诉求,竟然不恼怒,反而爽快答应了下来,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在阿尔忒弥斯觉得费解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已经就如何给人撑腰这个话题,与阿波罗展开了深刻的学习和探讨。 我需要做什么? 站在你的身后就可以? 如果需要我动手,你就叫我。 阿尔忒弥斯: 这位深渊神殿下果然与众不同! 眼看塔尔塔罗斯与阿波罗敲定了撑腰方案,阿尔忒弥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轻咳一声,喊道:阿波罗,你跟我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交代。 阿尔忒弥斯跟阿波罗说完,又看向塔尔塔罗斯,客客气气道:抱歉,深渊神,再耽误您一点时间,我找阿波罗说两句话。 塔尔塔罗斯点头,说:要快。去完神界,还要去帕特雷。 阿尔忒弥斯: 怎么有种弟弟成了深渊神的所有物的错觉! 阿尔忒弥斯怀着满腔复杂的情绪,把阿波罗拉到山壁的另一角,压低了嗓音道:阿波罗,你该知道,我们虽然是身负荣光的神明,但与参与创世的原始神相比,却犹如苍天与大地,相去甚远。我不清楚你怎么和深渊神交好的,但我不得不说,你刚刚的表现真是糟糕透了! 阿尔忒弥斯平时就是一位性格爽利的女神,和弟弟说话,更是没什么顾忌:我们与宙斯的恩怨本和深渊神无关,你竟然那样轻描淡写地说要深渊神替你撑腰。这种话可不像你会说的,实在有失你光明神的风度!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深渊神看轻了你? 阿波罗听出阿尔忒弥斯的担忧,她不想他折断自己的傲骨,不仅得不到塔尔塔罗斯的帮助,反而让那位男神小看了勒托的儿子。 但是:阿尔忒弥斯你多虑了,你看深渊神的反应,像是不赞成这件事么? 阿波罗说起塔尔塔罗斯,眼眸微亮,好像碧绿的湖水中投射出点点星光。 阿尔忒弥斯若有所觉,但她不通情爱,没能看破真相,只道:他现在欣赏你,自然会帮助你,但你不应该用理所当然的论调说什么要他给你撑腰的话,他给予的和你索取的,是两回事! 阿波罗抿唇:你说得没错。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忘乎所以。 他从来没向任何一位神明索求过帮助,塔尔塔罗斯是第一个。 他从来最擅长让别人感到舒服,而要求别人,从来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他不应该这样说,这不是他的作风。 阿尔忒弥斯看着阿波罗刚毅的侧脸,紧抿的唇线,叹息一声道:阿波罗,这不怪你。身处这样的困境,能得到深渊神的帮助,无异于在黑暗中看到曙光。但你应该注重方式方法,把话说得委婉一点。 这本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阿尔忒弥斯希望阿波罗能够反省自己,不要在危险的深渊前狂舞,招致堕入深渊的困局。 然而阿波罗听得一愣,嘴角竟微微扬起一丝笑意:阿尔忒弥斯,你确定,要用委婉的方式和深渊神说话? 阿尔忒弥斯一顿,想起被噎的过去,神情颇为复杂。 这不好笑,阿波罗。看着眼含笑意的弟弟,阿尔忒弥斯忍不住出声提醒。 阿波罗收敛了笑意,真诚道:抱歉,阿尔忒弥斯,我本来没打算笑的。 阿尔忒弥斯很清楚阿波罗的处事风格,他确实不是会在这种情形下笑话别人的人。 所以,他在笑什么? 阿尔忒弥斯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响起:可以出发了么? 他已经等不及了。 去完神界,他们还要去帕特雷。 再耽误下去,酒神的狂欢结束了,很多好吃的可能就吃不到了! 听到塔尔塔罗斯的催促,阿波罗扬声回答道:可以了。又向阿尔忒弥斯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自己。阿尔忒弥斯拿他没有办法,拢了拢一头秀发,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阿波罗说:阿尔忒弥斯,我们不要一起回去。 阿尔忒弥斯懂他的意思,他们的父神那样多疑,他是不想她平白引起宙斯的猜忌。当即笑道:我的好弟弟,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我本来就是来人间夜猎的,你看这里风景多好,猎物也多。 阿尔忒弥斯这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阿波罗就放心了。 塔尔塔罗斯却不懂他们的暗号,抬头看了看天色,认真道:太阳还没下山,你来得太早了。 阿尔忒弥斯: 是她找错了借口,连深渊神都欺瞒不过! 阿波罗看出阿尔忒弥斯的无奈,心里好笑,拉了拉塔尔塔罗斯说:好了,塔尔,阿尔忒弥斯还要在这里狩猎,我们先走。 塔尔。 阿尔忒弥斯又一次听见了这个称呼。 如果她没有记错,阿波罗离开神界以前,还毕恭毕敬地叫着深渊神。 现在竟然是塔尔了? 他称呼她这个姐姐都是直呼全名,深渊神竟然已经是塔尔了! 阿尔忒弥斯面色一变,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然而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阿波罗已经拉着塔尔塔罗斯登上了天鹅车,趁着日光的余晖,向圣光笼罩的奥林匹斯神山飞去。 东风吹拂着,送天鹅车登上神界。阿波罗途经天门的时候,醉酒的时序三女神毫不掩饰地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不知是同情他得罪了地母盖亚,从此没有好日子过,还是同情他被宙斯惩罚,竟然要给他的私生子兄弟,一位人间的国王放牧。 阿波罗不为所动,他一向光明洒脱,并不把这种俗事放在心上。 塔尔塔罗斯却有些好奇:她们是不舍了? 阿波罗惊讶:这话怎么说? 她们的眼神,和你送我到叹息平原的时候很像。塔尔塔罗斯说。 不,不像。 他是舍不得深渊神。 时序三女神却是同情他。 塔尔塔罗斯还是不太擅长辨别复杂的情感,但他有一颗善于学习的心,阿波罗觉得这样子的深渊神很可爱,给他解释了几句。 塔尔塔罗斯不是很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同情你?要遭殃的是宙斯。 塔尔塔罗斯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阿波罗失笑,他想,这偌大的神界可能再没有第二个神明,会像塔尔塔罗斯这样笃定,笃定他不会吃亏。 是啊,她们同情的对象错了。 塔尔塔罗斯感觉奥林匹斯的神明似乎不太聪明,阿波罗的姐姐喜欢拐弯抹角说话,时序三女神连同情的对象都会弄错,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4) 阿波罗。他偏头,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阿波罗垂眸看他,目光温柔。 塔尔塔罗斯认真道:我是第一次给人撑腰,不太会。 阿波罗一愣,忍住笑意:嗯,我知道。 他太喜欢一板一眼的深渊神了,只是听着他认真的话语,微笑就洋溢在眼角眉梢。 塔尔塔罗斯没注意到阿波罗细微的情绪变化,只道:你要多提醒我。 阿波罗眼底的笑意更浓,他柔声答道:好。 第40章 申辩 白天鹅畏于雷神殿外的闪电银蛇,在距离神王的宫殿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阿波罗携塔尔塔罗斯一起前往雷神殿。 神座之上,神王宙斯已经调理好神体,不甚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好儿子。他的手搭在镂刻着精美花样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忽然听见神使来报:尊敬的神王殿下,光明神殿下过来了! 宙斯神色一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沉稳道:让他进来! 神使有些犹豫,宙斯吝啬地投过去一个不满意的眼神:你该把光明神领进来了。 神使迟疑道:还有深渊神殿下 宙斯一听到塔尔塔罗斯的神职就觉得头痛,他从没见过像深渊神那样的神明,做事从来不按常理,不讲情面,说话又噎人,偏偏实力强得过分,让人又恨又怕。如果可以,他不愿再见到那位神明,体验神生的挫败,但他不敢不接待他,怕惹恼了他,又给自己招来祸端。 请他们进来。 宙斯这话说得颇有几分不情不愿,他刚一说完,就听足音渐近,两位男神踏进了他的宫殿。 根本不需要他去请,深渊神根本不是他拦得住的神。 宙斯深深认识到了他在塔尔塔罗斯面前的弱势,但他心里想着:这次的事和塔尔塔罗斯并无关系,虽然不清楚塔尔塔罗斯怎么会和阿波罗一起过来,但他惩戒自己胆大妄为的儿子,这件事就像微风吹拂大地一样理所当然,就算是原始神也没有权利插手。 心中稍定,宙斯端起神王的姿态,不卑不亢地问候道:深渊神殿下,欢迎您再次来到奥林匹斯,整个神界都为您开放,愿您这一次能有一个全新的体验。他尽量装出大度的模样,其实对于之前的不愉快还是耿耿于怀,话里不经意就带了刺。 塔尔塔罗斯却没听出来,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好。 他上次来,是为了恢复阿波罗的药田;上上次来,是为了归还深渊里的囚犯。 这一次却不一样,他是来给阿波罗撑腰的。 这确实是个全新的体验。 塔尔塔罗斯想着,看向他的任务对象,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 宙斯一向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此刻被塔尔塔罗斯盯着,却感到一阵恶寒。他忍住不适,忽略塔尔塔罗斯的表态,继续自己的话题:只要您有需要,可以让众神做您的向导,带您领略神界的景致,但我还有一些家事要处理,不能亲自招待您。 他说着,目光移向阿波罗,正欲发难,就听塔尔塔罗斯说:没关系,我不是来看风景的。 看不看风景无所谓,但请不要打断他发火! 宙斯只觉得满腔怒火梗在胸口,又不得不应付他:那请问您想做什么? 塔尔塔罗斯直言不讳:我是来给阿波罗撑腰的。 宙斯没料到会听见这样一个答案:你要做什么? 他太意外,连敬称都忘了。 塔尔塔罗斯也不计较,又重复一遍:给阿波罗撑腰。 宙斯怒极反笑,瞪一眼他的好儿子,又看向塔尔塔罗斯,言辞振振:尊敬的深渊神,请您知晓,我是阿波罗的父神,我有管教儿子的权利。阿波罗擅闯大地女神盖亚的神示所,犯下滔天大罪,他需要我的教育,在这件事上,您不该插手! 塔尔塔罗斯静静听完,摇了摇头:我要插手。 他做事很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主意。 何况,他这是第一次给人撑腰,不许失败。 宙斯只觉得塔尔塔罗斯像是举着火把往他的心口戳,戳得他又烦闷又痛苦。他不敢冲塔尔塔罗斯发难,只能把脾气发泄在阿波罗身上:阿波罗,我的好儿子!你最擅长辞令,不要让我知道你用什么花言巧语蒙蔽了深渊神,让他替你出头。你应该知道,你擅闯地母的神示所,理应受到惩罚,我让你去人间放牧,已经是从轻处理了,希望你尽快前往色萨利,不要再生出事端! 宙斯有意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展现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说话的时候刻意掺了些雷神之力,一字一句犹如惊雷响彻大地,砸在阿波罗的心间,企图砸碎阿波罗的坚持,让他服从于自己的支配。 阿波罗却巍然不动:父神,您为什么不问问我闯入德尔斐神示所的原因? 宙斯懒得听他辩解,独断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来那么多原因! 阿波罗只当没听见,继续往下说:我在德尔斐神示所里杀死了皮同,当初追杀母神,让我们母子三人受尽苦难的巨蟒皮同。 他说的是受尽苦难,语气却与平常无异。 皮同的死带走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忿,他已经能够做到平静对待这件往事。 宙斯却把他的话理解成了控诉,失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皮同追杀你们母子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千年了。阿波罗,你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神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能做到放下?你看看你,惹出了多大的祸端! 对于宙斯的指责,阿波罗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反问,澄明的绿眼睛望着众神之王,不避不让: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的时候,您也是这样想的么? 宙斯语结。他想起至今还被绑缚在高加索山脉,每天承受着恶鹰啄食之苦的普罗米修斯,再说不出劝人大度的话。 按照他话里的逻辑,普罗米修斯只是盗取了天火,于神明无害,于人类有益,这件事更应该被放下。然而几千几万年了,小心眼的神王始终不愿放过普罗米修斯,要他日日承受被啄食内脏的痛楚。 发现自己的劝说站不住脚,宙斯只能重归旧题,抓住阿波罗的错处不放:阿波罗,你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但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讨论普罗米修斯的行径,你该为你擅闯德尔斐神示所的行为付出代价! 塔尔塔罗斯听了半天,把宙斯的话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认错,受罚。 这种神没必要再跟他废话,打一顿就好了! 塔尔塔罗斯想着,手里开始攒聚毁灭之力。 阿波罗若有所觉,握住了他的手。 指尖相触,塔尔塔罗斯下意识收回了外放的神力。他偏头看向阿波罗,就见阿波罗神色平和,目光也平和,冲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武力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如果能做到极致,引导好舆论,还能达成更好的效果。 宙斯没等到阿波罗的回应,再看他竟然和塔尔塔罗斯旁若无人地互动起来,顿时怒道:阿波罗,看着我,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神!阿波罗扭头看他,诚恳道:当我看向您的时候,有。 宙斯气得涨红了脸。 阿波罗发现噎人的话其实很有效,尤其是在制止一个人呶呶不休的时候。 见宙斯终于停止了问责,阿波罗开始为自己申辩:公正的神王,您请知晓,我的目的从来不是重建德尔斐神示所,而是追杀皮同。在追杀的过程中,皮同闯进了大地女神的神示所,这并不在我的预料中。作为一位神明,我不可能容忍恶蟒在大地女神的神示所里胡作非为,即使不是为了完成复仇,我也不得不进入神示所,阻止皮同的恶行。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配上他英俊的面貌,令人信服。 塔尔塔罗斯看向他,心里疑惑,原来阿波罗是这样想的? 宙斯却没有这么好糊弄,他也不在乎阿波罗的那些托辞,他只想完成盖亚的嘱咐。 他已经得罪了塔尔塔罗斯,不能再失信于大地女神了。 阿波罗,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们只谈结果。你破坏了德尔斐神示所,就该受罚!不必多说,你现在只管去色萨利,阿德墨托斯会接待你,告诉你该完成哪些惩罚。 宙斯说话时,声如洪钟,让人难以拒绝。 阿波罗却目光湛湛,斩钉截铁地回了两个字:我不。 简短而有力的回应,掷地有声,好像一把锤子砸在宙斯脆弱的神经上,他强忍的脾气终于绷不住了,爆发出雷霆怒火:阿波罗,你是好样的!是什么人唆使你,教会了你来挑战父神的权威! 他不敢往塔尔塔罗斯身上看,却把责任往他的身上推。 阿波罗镇定如常:不是别人,是您。 宙斯气得虎目圆瞪,心想,他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自己受伤的时候没看见他,惹了祸还敢顶撞父神! 宙斯决心一展自己作为父亲,作为神王的权威,当即大手一挥,挥出一道奔雷,气势浩荡,径直砸向阿波罗。 阿波罗不避不让,雷霆裹夹着烈风,吹拂他金色的卷发,仿佛秋季的麦浪,不为阴雨所动,始终灿烂异常。他抬手,一把骨剑凭空出现,挥向奔雷,将恐怖的雷霆之力斩断。 宙斯一愣,没想到阿波罗竟然还有这样一把神秘武器,能够斩断他的雷霆。他本来只想略施薄惩,没有用上全力,毕竟还要阿波罗赶紧履行惩罚,要是给他一段养伤的时间,又怕再生事端。然而阿波罗如此胆大妄为,实在让他忍无可忍,顿时取出雷神之锤,猛地一砸,汇聚世间雷霆之力的攻击好像一头巨兽,猛扑向阿波罗,要将他吞噬殆尽。 塔尔塔罗斯抿唇,心想,该自己出面了。 然而阿波罗严阵以待,却没有喊他的意思。 塔尔塔罗斯有些困惑:阿波罗,要撑腰么? 作者有话要说:塔尔塔罗斯:给人撑腰,我是认真的。 今天努力写,会有二更,尽量粗长。 第41章 喜欢 阿波罗挥剑抵挡住宙斯的攻击。 面对席卷而来的雷霆之力,他抵御得并不轻松。手指的骨节绷紧,手臂的肌肉也绷出流畅有力的线条,破开温柔的表象,展现出纯粹的男性力量美。他偏头,看向塔尔塔罗斯,神情却不凝重,依旧云淡风轻:还能应对。 塔尔塔罗斯就没动,他相信阿波罗有分寸。 不过,他真的挺想给阿波罗撑腰的。 听宙斯说那些话,他一度想砸几个深渊神力球,让宙斯闭嘴。 他讨厌宙斯,讨厌他的咄咄逼人。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种讨厌来自于他对阿波罗的心疼。 他还没有学会心疼这个词语,已经学会了怎样心疼一位男神。 塔尔塔罗斯不擅长体察复杂的人心,自然也没有发现,他虽然没在行动上给阿波罗撑腰,但是他的一句询问,却让宙斯不得不放缓姿态,不让矛盾冲突升级:阿波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今天的反应着实让人失望!你以为是我在刻意为难你么?恰恰相反,我是在保护你! 阿波罗不相信宙斯的话,他很清楚是什么让宙斯转变了态度。 塔尔塔罗斯再次提及撑腰这个话题,摆明了他的态度,要是宙斯伤了他,必将招致深渊神的回敬。 宙斯只是怂了。 他一向很擅长在犯怂的时候虚张声势,这次也是一样。 只是阿波罗太了解他,一眼就看破了他。 您当然不会为难我,但在惩戒我这件事上,想必大地女神更有话语权。 阿波罗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宙斯的脸又黑了:你以为大地女神没来找我?都是你给我惹的麻烦!我替你兜着,减轻惩罚,你反倒怪我惩治你,真是不分好歹! 这一句话,也是假的。 阿波罗心知肚明。 相反,宙斯应该得到了大地女神给的好处。 毕竟他素来逐利,在为自己谋取利益方面,有着天生的好手段。 阿波罗早就料到这件事的背后有大地女神的怒火,塔尔塔罗斯却没想那么多,听到宙斯提及大地女神,他不禁皱起双眉。 盖亚是太闲了吧,怎么哪里都有她? 既然觉得无聊,为什么不选择睡觉呢? 如果是盖亚的指示,你大可以不用管。塔尔塔罗斯对宙斯说道:你只管告诉她,阿波罗有我撑腰,让她来找我。 如果宙斯没拿盖亚的好处,他肯定巴不得快点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但他从盖亚那里得到了生命之力,拔除了体内的毁灭之力,如果他不把事情办圆满,盖亚的怒火肯定会转嫁到他的身上,他将失去更多! 他只能梗着脖子道:深渊神,您说的那是您和大地女神的事,我现在要处理的是我和阿波罗的事。 宙斯一向擅长偷换概念,寡言的冥王哈迪斯常常被他这招堵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塔尔塔罗斯不吃这一套:阿波罗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看着宙斯,认真提出建议:你怕惹恼了盖亚,就自己去色萨利放牧吧。 宙斯:??? 宙斯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塔尔塔罗斯也不太懂,为什么放个牧就能平息盖亚的怒火,反正他不会让阿波罗受罚。宙斯既然怕盖亚发火,自己去放牧就好。 阿波罗按照塔尔塔罗斯的思路捋一捋,才明白深渊神的意思,不由轻笑出声:是的,父神,您要是亲自前往,阿德墨托斯肯定会热情地招待您。 宙斯下令要阿波罗去色萨利放牧,既是报复,又是施恩。他爱惜阿波罗的才干,想要他继续做自己忠实的鬣狗,所以决定从轻处罚,不伤及他的神体;但为了让盖亚满意,同时惩戒阿波罗在他第二次被毁灭之力所伤时的不闻不问,他又想尽办法羞辱他,要他服务自己的私生子,一个人类的国王。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5)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阿波罗竟会撕破往日的温顺,连连顶撞他,甚至和塔尔塔罗斯一起嘲弄他,建议他亲自去放牧。 他可是堂堂神王! 宙斯气得不行,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阿波罗,那是你的惩罚,但凡你还有一点儿担当,就该坦然接受它!宙斯说得振振有词。 恕我不能接受。 阿波罗神色淡淡,态度却很坚决。 在来到雷神殿前,他以为拒绝宙斯会遭遇很多阻碍,所以他需要塔尔塔罗斯的帮助。其实不然,拒绝的话只要自己坚信,就能掷地有声。 看着阿波罗坚毅的神色,宙斯只觉得难以置信。如果可以,他真想通过武力的方式来解决阿波罗的叛逆,让他知道自己该听谁的。然而塔尔塔罗斯在场,要给阿波罗撑腰,他拼武力远不如深渊神,只能隐忍不发。 阿波罗,不要让我难堪。或许你不满意这个惩处,但这是我想尽办法给你争取来的,如果你不照做,大地女神肯定会不满。宙斯面露难色,决定跟阿波罗打感情牌。 阿波罗真诚道:我的父神,劳您费心了。如果大地女神有任何不满,我愿一力承担。 宙斯急了:你真是顽固!去色萨利避避风头有什么不好?只要你去,我可以允诺你一件事情! 宙斯急了就爱乱许诺,阿波罗抓住时机,爽快答应下来:好! 宙斯一愣,皱眉确认:你说什么? 塔尔塔罗斯发现宙斯总是不专心听别人说话:阿波罗说,好。 宙斯确信无疑,他被他的好儿子算计了。 他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光明神|的|名字:阿、波、罗! 阿波罗微笑着看他,笑容无害,眼底却藏着锋芒。 他可以不留痕迹,但他不那样做。 他要让宙斯尝尝明谋的滋味,这是回敬。 父神,我并不需要去色萨利避风头,但我愿意为您接受惩罚。阿波罗说着,绿眼睛里满是诚恳。 宙斯不信他,又不能戳穿他,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胁迫阿波罗去色萨利,只能争取阿波罗的配合。 阿波罗,你是好样的。宙斯不情不愿地说道:我愿意给你一份嘉奖,你尽管提出来! 好好的惩罚,杀阿波罗锐气的机会,竟然变成了嘉奖,宙斯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阿波罗欣赏着宙斯的郁闷,欣然道:无所不能的神王,我想为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求得一项恩赐。 宙斯惊异,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阿波罗不为自己谋取利益,心里竟然想着姐姐阿尔忒弥斯。 你说。 阿波罗说: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早在降世以前,就被命运女神钦定为接生神。降世伊始,她为我接生,也证明了她确实有掌管生育的资格。然而这几千年来,神界都没有承认她作为接生神的身份。我想为她求一个恩赐,请神王赐予她接生的神职。 宙斯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阿波罗又笑了,他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绿眼睛里却藏着挥之不去的黯然。 我不想让您为难,然而,仇,我要报,姐姐,我也要护,正如我敬您爱您,都是发自内心。 宙斯盯着阿波罗看了几秒,不得不承认,他的情绪没有作伪。不由暗叹,原来,是他误解了阿波罗! 当初阿波罗接待深渊神,就和他闹了不愉快,又因为擅离神界,在德尔斐闯祸,更是让父子关系到达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然而仔细一想,阿波罗从来没对他动过手,言语里虽然有决然的拒绝,但他是骄傲的光明神,他也有自己的脾气,想想也是可以谅解的。更遑论这次,有塔尔塔罗斯撑腰,他本可以拒不受罚,要不是为了保全他神王的颜面,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小小的条件,交换自己百年的时光? 宙斯成功说服了自己,他就知道,他的好儿子不会轻易背弃他。 他沉声道:阿波罗,你是一个英武的神明,也是一个好弟弟,好儿子。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阿波罗冲他行了一礼:感谢您的恩赐。 为表自己的态度,宙斯扬声召来神使,把自己的神令颁布出去,让阿尔忒弥斯成为新的接生神。 神使不清楚阿波罗和宙斯谈了什么,但看两位神明的反应,似乎是谈妥了。他暗自咋舌,回想起刚刚在殿外听到的那些恐怖声响,真不知道善谈的光明神说了什么,又把神王哄得好好的。他接受了神王的谕令,将之传到了神界的各个角落,也把雷神殿中的冲突与和解绘声绘色地传播了出去。 阿波罗和宙斯谈好,就没再打扰他休养。 他是一位处事爽直的神明,既然答应了宙斯的条件,就决定回光明神殿安排好一切,立即前往色萨利。 宙斯坐在神殿中,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其中曲折不在他的预料,但总算圆满解决了,又考验了阿波罗对他的忠心,证明他并没有失去他的左膀右臂,不由长舒一口气,高兴起来。他最近恋上了腓尼基的公主欧罗巴,此时解决了心头的烦忧,就想赶紧去人间见她,把疲惫的脑袋埋在她雪白柔软的胸|脯上,让她的爱抚慰他疲倦的心灵。 说走就走,雷神殿中很快不见了神王的踪影。 沉醉在美人乡里的宙斯显然忘了,他赋予了阿尔忒弥斯接生神的身份,势必要分薄原来的接生神的神力。而在偌大的神界,负责生育神职的,正是他的第七任妻子,他善妒的姐姐天后赫拉。 宙斯与赫拉的争端,塔尔塔罗斯不得而知。 他和阿波罗一起走出雷神殿,垂着眼睑,神色冷淡而平常。 日光西沉,残阳铺洒在绒绒的草地上,拉长了两位男神的影子。 沉默中,塔尔塔罗斯突然喊道:阿波罗。 阿波罗偏头看他,对上一双写满认真的蓝眼睛。 我今天没做好。 塔尔塔罗斯给自己做了个总结。 阿波罗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塔尔塔罗斯的神色不见懊丧,阿波罗却感觉他在认真反省:我没给你撑好腰。 不等阿波罗表态,他又补充道:下次不会了。 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眼神却真挚无比,像只傲娇的猫,不擅长表现自己的乖。 阿波罗受不了他如此可爱的反应,顿住脚步,眼眸深沉。 塔尔塔罗斯没发觉,往前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扭头看他:不走了? 他也停了下来。 阿波罗没做声,他抬手,手指落在塔尔塔罗斯的发顶。 他第一次这么大胆,不顾神明的礼节与尊卑,去碰触塔尔塔罗斯卷曲的黑发。 塔尔塔罗斯的头发像他,又不像他,发丝极软,又滑,不像他冷淡的外表,却像极了他柔软的内心。 塔尔塔罗斯仰起脸,柔顺的发丝从阿波罗的指尖溜走。 阿波罗感受着指尖的凉意,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塔尔塔罗斯问他:好摸么? 阿波罗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诚实道:好摸。 塔尔塔罗斯又问:为什么摸我?表情严肃得好像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 阿波罗难得被问住,说不出理由。 他在触碰塔尔塔罗斯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与他亲近。 这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试图亲近一个人。 不同于他的亲人,塔尔塔罗斯是更特别的存在。 他喜欢他,喜欢和他亲近,喜欢和他相处。 他喜欢他。 阿波罗猛然认识到这一点,眼眸微颤,仿佛春风漾过湖面,搅碎一池繁星。 没等到他的回应,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摸我? 他总有一些爱刨根究底的执拗。 阿波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难以拔离,迎上塔尔塔罗斯追问的目光,他下意识回答道:因为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码! 第42章 甜蜜 哦。塔尔塔罗斯用一个字终结了这段真挚的告白。 他想,他可能是饿了,不然怎么会在阿波罗的声音里听出蜂蜜的甜味? 他认真地打量了阿波罗几眼,怀疑他还藏了甜甜的糕点。 阿波罗庆幸于塔尔塔罗斯的平淡反应。在说出表白的话时,他就自知失言。他是一位善于谋略的男神,想要什么从来是徐徐图之,没想到还有被情爱冲昏头脑的时候。所幸塔尔塔罗斯不通世故,没有发现他的企图。他可以继续陪着他,教他学感情,一点一滴,把自己的爱传达给他。 毫无疑问,阿波罗虽然是情爱场上的新手,但他是一位合格的猎手,耐得住性子,忍得了渴望。 他要采撷最甜美的果实,所以,在果实成熟前,更要小心呵护他。 他注视着塔尔塔罗斯,心里多了几分滚烫,眼神却是克制的:走吧,塔尔。 塔尔塔罗斯却没动:等等,阿波罗。 阿波罗用询问的眼神看他,只见他抬高了手臂,手掌落在自己金色的头发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笨拙地转为抚摸。 我也喜欢你。 塔尔塔罗斯的声音冷冷淡淡,却像碎冰撞进了葡萄酒里,掀起一股令人迷醉的酒香。 阿波罗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一声一声,胜过林间的蝉躁。 理智上,他不愿意自作多情;情感上,他却希望,这就是塔尔塔罗斯的回应。 摸了摸,又摸了摸。 还是没觉得很好摸。 塔尔塔罗斯结束了这个神秘的仪式,说:好了。 他的眼神依旧淡漠而澄明,无关情爱。 答案就写在了他的眼睛里。 阿波罗的理智回笼,心里难掩失落,嘴角却噙着笑。 你这是做什么?他问。 塔尔塔罗斯诧异地看他:这不是你们神界的仪式? 是,是的。阿波罗不清楚他怎么会把摸头误解成某种仪式,但他无从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承认。 塔尔塔罗斯点点头,超级认真道:嗯,我也喜欢你,所以回应你。 他说起喜欢的时候,眼神是纯粹的,就像喜欢一朵花,一棵草,一块糕点,一串烤肉,他喜欢阿波罗,简简单单,无关情爱。 阿波罗却感到很幸福,因为,他得到了塔尔塔罗斯的回应。 他的塔尔还不懂情爱,但是他在努力回应。 塔尔塔罗斯的行动给了他希望,让他知道他的喜爱,会有回响。 阿波罗眼神微动,掀起春风无限:谢谢你,塔尔。 塔尔塔罗斯其实并不清楚他在感谢什么,但还是客气的回应了一句:不客气。 阿波罗想了想,又嘱咐道:这种仪式,不能随便对别人做。 他惭愧于自己的私心,但他决心纵容自己的私心;他享受着塔尔塔罗斯的误解,但却不希望这个误会带给别人美妙的体验。他是宙斯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霸道自私的血,他比宙斯懂得爱,但也同样懂得占有。 塔尔塔罗斯闻言,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我不会。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一样。 阿波罗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糖,满心都是甜味儿。他笑了,眼角眉梢也是甜的。 塔尔塔罗斯静静看着他的笑容,没忍住提出一个疑问:阿波罗,你还有桂花糕? 阿波罗习惯了塔尔塔罗斯的跳跃式问话,摇头道:没有了。 塔尔塔罗斯皱眉,不明白那股甜意从何而来。 阿波罗却把他眉心微拢的痕迹理解成了想吃糕点,安抚道:走吧,我们回光明神殿,让缪斯给你准备一桌美食。 塔尔塔罗斯没有注意阿波罗悄悄换掉了对他的敬称,只顾着点菜:我要吃烤肉,慕沙卡,还有炸银线鱼 阿波罗连声回应着他:好,好,都会给你准备好。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宠溺。 在神界,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传播得飞快。两位男神才到光明神殿,众缪斯就迎了上来,就光明神受罚,而狩猎女神得到嘉奖的事情展开了推论。 九缪斯司掌文艺,其中有最擅长英雄史诗的卡利俄佩,也有擅长悲剧的墨尔波墨涅和擅长喜剧的塔利亚,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戏剧化,好像自己亲眼所见。 阿波罗听着她们的推测,无奈的笑。 塔尔塔罗斯在大殿里找到了一个果盘,取了一颗果子默默吃着,他听得不太认真,但也难免有些出神,心中暗忖,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阿波罗好不容易劝住了浮想联翩的众缪斯,否认了赫拉阴谋陷害论,宙斯挑拨姐弟关系论,甚至还有阿瑞斯坑害兄弟论,还原了事情最本真的面貌。墨尔波墨涅不由叹息一声,感觉失去了悲剧创作的好素材。 几个姐妹惋惜完毕,又把话题引到了阿波罗被罚的事情上,纷纷为他抱不平。阿波罗只是冲她们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冷静道:不必替我诉苦,看似是我吃亏,其实宙斯惹上的麻烦,要比我多得多。 几位缪斯懵懵懂懂,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并不知道,白臂的女神已经乘上天鹅车,开始找寻宙斯为他的新情人腓尼基的公主欧罗巴开辟的新大陆。一场纷争,即将爆发。 再后来,关于这场纷争的话题传遍了神界,闲来无事的奥林匹斯众神用了几个不同版本描述了神王夫妇的战争。然而即使他们描绘得再精彩,都不如事情原本的发展曲折忍无可忍的赫拉对多情的神王大打出手,没想到竟诱发出他体内潜藏的多股神力。神王痛得满地打滚,惊呆了仰慕他的强大的欧罗巴,赫拉只是抱胸而立,讥诮道:别装了,我打的是你胸口,你装什么肚子痛!当然,这是后话了。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6) 此时此刻,阿波罗正指挥着缪斯女神,给深渊神加菜。 用来弹琴的手指点着一样样食材,善于吟唱优美诗歌的嘴念出一串串菜名。司掌文艺的女神们在厨房里忙碌着,像一只只沾染了油烟的花蝴蝶。她们的内心极其复杂,然而看到自己的主神如此热衷于招待深渊神,她们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慕沙卡要再做两盘,他爱吃。 蔬菜沙拉也做一盘,总要吃点素食。 烤肉再烤一会儿,他喜欢焦一点的。 甜品可以开始准备了 阿波罗说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深渊神。听着他的嘱咐,连带着缪斯女神们都了解了深渊神的个人口味。 烤肉好了,一股焦香弥散在厨房里。忒耳西科瑞端起盘子,要往正殿走。阿波罗说:我来吧,你继续做。 忒耳西科瑞叹了口气,感觉给塔尔塔罗斯做饭,要比连夜谱曲还累。 阿波罗一手端着一盘烤肉,步履匆匆地走向正殿。他刚刚出来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已经快要扫完桌上的饭菜了,他计算着时间,现在赶过去应该刚刚好。想到塔尔塔罗斯吃着热腾腾的食物,那一脸满足的模样,阿波罗由衷感到一股充盈身心的幸福。 忽然吹起一阵风,不远处的爱神木舒展着手臂,抛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其中一朵正飘落在一盘烤肉上。 这是爱的密语。 阿波罗存着一点私心,不想吹掉它。 塔尔,烤肉来了。 阿波罗喊了一声,走进主殿,却没能在餐桌上看到深渊神的身影。 加长的餐桌上还有些残存的食物,敞开的门送进来微热的风,阿波罗却是一怔。 塔尔塔罗斯去了哪里? 他又喊了几声,放下托盘四处寻找,始终没能找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又变成短小君了,唉,低估了工作任务,高估了码字速度_(:з」)_ 第43章 心意【修】 塔利亚端着一大盘银线鱼走向主殿,正碰上阿波罗从里面闯出来。 气质矜贵的男神行动间有几分仓皇,塔利亚追随他多年,还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发生了什么,光明神殿下?塔利亚关切道。 没什么,塔利亚,你把银线鱼端进去,放在餐桌上。阿波罗吩咐着,他的下颌线紧绷着,表情并不轻松。说话间,他继续往外走,步履匆匆,翻飞的白袍中鼓动着风。 塔利亚感到奇怪:阿波罗殿下,您去哪里?深渊神殿下是否需要我们的陪同?要知道每次深渊神来做客,她们的神明总是关怀备至。她不希望主神一走,她们没照顾周全,让客人觉得失礼。 阿波罗已经走到了殿外的大理石台阶上,听见塔利亚的询问,他侧头,瞥她一眼,眼神看不出情绪,嘴唇却是紧抿的:深渊神不在殿里。 塔利亚恍然道:那位殿下回深渊去了? 不对。 塔利亚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深渊神真的回了深渊,这些吃食也没人享用了,何必再端进主殿呢? 塔利亚正觉得疑惑,只听阿波罗沉声道:他不会不告而别。我去找他。 塔利亚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原来光明神也不清楚深渊神去了哪里。他难得的慌张是因为那位男神么? 只听阿波罗忙而不乱,交代道:还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做。你去取火神铸造的烛台,放在餐桌上,温暖的烛光能够保证食物不冷。塔尔喜欢吃热的。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眼神倏然变得柔和了。 塔利亚一直觉得阿波罗是一位温柔可亲的神明,但是真正看到他提及塔尔塔罗斯时的眼神,才知道什么叫做冰雪消融,春风拂面,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光明神殿下与深渊神殿下的友情是真的很深厚啊! 塔利亚备受感动,连忙照办。 阿波罗便离开了神殿,月光洒遍四野,他一路走,一路向花草树木闻讯,了解塔尔塔罗斯的去处。 迷迭花为他指路,爱神木为他指路,低矮的小草也不吝惜自己的发现,热情地为他指明方向。 然而兜兜转转,阿波罗始终没找到塔尔塔罗斯。 难道,那位男神真的回深渊去了? 阿波罗还记得他说不舍时认真的模样,他现在就舍得了? 阿波罗垂眸,他伫立在夜风中,本来不怕寂寞的神,因为习惯了塔尔塔罗斯的存在,在回归旧状的时候,竟难得有几分形影萧索。夜风不凉,他的神体却难以感受到血的热烫。 阿波罗! 忽然响起一道呼声,惊破了沉寂的夜。 阿波罗循声看去,就见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骑着一头矫健的金角鹿,朝着他的方向追来。 那鹿跑得极快,好像一阵风。鹿背上的女神伏低身子,一双修长的白臂十分有力,抓住金角鹿油光水滑的皮毛,白与棕色冲突,富有野性之美。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神色凛然的面容,更显得英姿飒爽。 阿尔忒弥斯。 阿波罗为她驻足。 金角鹿奔到光明神近前,阿尔忒弥斯利落地翻身下马,人还没站稳,就抢先说话:我们的父神,奥林匹斯至高无上的神王,他虽然享有种种美誉,但是你我都清楚他的糊涂,他的独断,他做事不讲情面,但你千万不要把他的言行放在心上! 阿波罗明明什么都没说,阿尔忒弥斯已经替他骂上了。她习惯了交际场上的咏叹调,说话时堆砌了许多辞藻,虽然没什么褒义词,但却意外的动听。 阿波罗一愣,微微一笑:好了,阿尔忒弥斯,我知道的。你别再说了,小心天地生灵将你的话带走,散布在奥林匹斯神界。 阿尔忒弥斯秀眉一挑,浑然不惧:我怕什么?大不了和你一起去色萨利! 阿尔忒弥斯才回到神界,就听说光明神阿波罗已经回来复命。他在雷神殿里呆了一会儿,出来时衣袍上沾了些雷电的气息,显然被宙斯狠狠惩戒了一顿。而且善于操控人心的宙斯还做出一个决定,在惩罚他的同时,授予他的亲姐,也即是她接生的神职,让他知道即使一母同胞,做得不好,也会有不同的待遇。 神界不乏有人向她祝贺,在阿波罗惹上祸事的情况下,作为姐姐的她还能得到宙斯的提拔,可见宙斯十分重视她。阿尔忒弥斯却不稀罕!她要的从来不是神职高低,她只想让母亲,弟弟幸福平安,光明快乐地生活在奥林匹斯神山上。可以说这么多年,阿尔忒弥斯始终在为达成这个目的而奋斗。 阿波罗了解她的心思,正如她了解他。他抱了抱她,一如年幼时:好了,阿尔忒弥斯,别说孩子气的话。这个结果我很满意。事实上,决定权不在宙斯,而在于我。耐心点,我的姐姐,用不了多久你会知道:虽然我被放逐色萨利,但是这件事对你有利,对宙斯,对赫拉有害,两相比较,它就是一件好事。 阿尔忒弥斯一向好强,此时却被弟弟的拥抱给抱化了。她卸下了全副心防,眼波微颤道:那很好,阿波罗,可是我更在乎你有没有受委屈。 阿波罗虽然没看到姐姐的表情,但是听着她的声音就知道她的情绪并不稳定。他的心里一片柔软,出言安抚道:我没事的,谢谢你,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深吸一口气,动作利落但轻柔地推开了他:抱一会儿就够了,不是小孩子了,还要跟姐姐撒娇? 阿波罗失笑,不去跟她计较她抓着自己衣袍不放的事。 阿尔忒弥斯理了理衣裙,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夜猎么? 据她所知,阿波罗并没有夜猎的习惯。 谈及这个问题,阿波罗的眼神不由黯淡了些许。 阿尔忒弥斯若有所觉,恨恨骂了一句:宙斯可真是可恶透了,为了讨好盖亚,竟然要你连夜赶赴色萨利?! 阿波罗一愣,没想到阿尔忒弥斯竟一言不合就骂宙斯。 不关宙斯的事 阿波罗想起雷神殿中宙斯憋屈的模样,再联系阿尔忒弥斯如今对他的种种误会,竟难得的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不过,不值得同情。 阿波罗说:我在找深渊神。 在阿尔忒弥斯的面前,他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阿尔忒弥斯一愣,想起另一个让她挂心的问题她的弟弟似乎待深渊神有些不一般。 阿尔忒弥斯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眼神闪烁了几下。 阿波罗却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认真道:没错,阿尔忒弥斯,我喜欢他。 阿尔忒弥斯皱眉。 阿波罗迎上她的目光,回以坚定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 阿尔忒弥斯的眉毛拧得更紧了,她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一声闷响。 可恶的阿波罗,谁让你说出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话,也不给我一个缓缓地时间! 阿波罗受了一掌,巍然不动,也不介意她的埋怨,目光温暖道:在蛇窟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是么? 而且,我也不想瞒你。 玫瑰色的嘴唇翕动几下,阿尔忒弥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叹息道:这很难,不是么? 阿波罗懂得她的意思,却不畏难:勒托的儿子,会害怕爱情? 阿尔忒弥斯笑了:说得没错,你可是斩杀巨蟒皮同的英雄,怎么会害怕? 阿波罗受不了她这样的恭维,只是笑笑:那要感谢深渊神给的帮助。 阿尔忒弥斯听他三句话不离塔尔塔罗斯,莫名腻味,但又疑惑:你说你在找深渊神,是怎么回事? 阿波罗把事情经过说了说,可以看出,他现在情绪平缓了许多,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坚定,神色间更添了几分不疾不徐的气魄。 阿尔忒弥斯和塔利亚看法一致:深渊神真的不是回深渊了? 阿波罗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不会的。塔尔塔罗斯舍不得他,这份心意他感受到了,不会有错。 阿尔忒弥斯静静注视着他,为他眼眸深处的坚定动容,她轻叹一声道:行了,有什么线索?我帮你找。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找什么? 我也可以帮忙。 那声音仿佛寒风吹过雪山,吹落山巅上簌簌的白雪,冷得要把夜风冻住。阿波罗的心脏却被捧起,被那冰凉的手捂热,恢复了往日的热烫。 他循声望去,目光锁定黑暗中的男神,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人捞进怀里。 太好了,塔尔,你没走!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问题来了,塔尔塔罗斯为什么去而复返? 第44章 拥抱 阿波罗的体温偏高,抱住塔尔塔罗斯的时候,他身上的热度也传递给了怀里的男神。他的手臂很有力气,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肩头,却又留存着几分小心,不会让他觉得难受。 因此,塔尔塔罗斯没有抗拒这个拥抱。他待在阿波罗的怀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乖得像个布料缝补而成的娃娃。 阿波罗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只是听着这清浅的呼吸,光明神的心里就涌现出无尽的满足。他嗓音颤抖,又道:你去了哪里?我好担心你。 塔尔塔罗斯仍旧乖乖任他抱着:不用担心,我很强。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带动了阿波罗的心跳。 阿波罗笑了,说:是啊,你是最强的神明。 可他仍旧会担心,担心他不懂世故,不懂自己照顾自己。 也担心自己,将永远失去他。 塔尔塔罗斯不见踪影的时候,他尚且能保持笃定的信念,四处寻找,这时候看见了喜欢的男神,却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怕自己猜错了,怕塔尔塔罗斯不再回来。 塔尔塔罗斯不懂阿波罗的情绪,认真与他探讨:最强的神明不是我,是创世的卡俄斯。 是,是。 阿波罗自然不会和塔尔塔罗斯辩驳,但即使创世神卡俄斯站在他的面前,也不会像深渊神这样牵动他的每一分心思。 有谁能够强过他心上的神明?在他的眼里,再没有那样的神。 阿尔忒弥斯就在不远处愣愣看着,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尽管她的弟弟已经抱着深渊神有一会儿了。他们站在茂密的橄榄树下,树顶的伞冠严严实实地遮蔽了天色,也将他们与月色隔绝。她的弟弟胆大包天,将来自深渊的男神扣在怀里,紧紧拥住。被抱住的深渊神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似乎并不排斥阿波罗的行为。 这大概算是一种好现象? 理智让阿尔忒弥斯不敢奢想,但是情感上,她却希望弟弟能够得偿所愿。 阿尔忒弥斯正出神,忽然和塔尔塔罗斯的目光对上。坦白说,那双蓝眼睛美极了。它的颜色是蔚蓝的,像苍茫的蓝天,却比天空更辽远;又像平静的大海,但比海水更清澈。可惜它的主人看人时,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便把动人的蓝瞳变成了疏离冷漠的存在。 阿尔忒弥斯被他的目光所摄,一时挪不开视线。 塔尔塔罗斯继续与她对视,说:阿波罗,你姐姐在看我们。 阿尔忒弥斯倏然回神,眼波微动。 她似乎,打扰了阿波罗? 阿波罗被塔尔塔罗斯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不舍的放开了他,扭头看向阿尔忒弥斯。 只听塔尔塔罗斯又道:她不看了。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7) 是个忠实的转述者。 阿波罗看着阿尔忒弥斯单手捂脸,一脸恨不能原地消失的羞愧表情,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他好心替阿尔忒弥斯解围:阿尔忒弥斯,你不是说要狩猎?我已经找到了深渊神,你也赶紧出发吧。你看,你的金角鹿都等不及了。 塔尔塔罗斯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伏在地上的金角鹿。那鹿是阿尔忒弥斯的爱宠,是她在一次狩猎中的战利品。它有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一对金光闪闪的鹿角,再配上一双温驯的鹿眼,很能戳中神明的爱美之心。更别提因为常年在山林里奔跑而锻炼出的四条健硕的腿,让它更添一份力量美,显示出了旺盛的生命力该有的模样。 塔尔塔罗斯的目光落在它的身上,就有些移不开了。 阿波罗很少看见他在乎外物,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被金角鹿的美丽所惑。 阿尔忒弥斯也若有所觉,见塔尔塔罗斯目光专注,想到自家弟弟还要追求人家,就故作大方,爽快道:这金角鹿是我猎来的,它跑得极快,是很好的坐骑,也是很好的狩猎伙伴,深渊神您要是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阿波罗在阿尔忒弥斯说话的时候就频频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塔尔塔罗斯要是喜欢金角鹿,他愿意陪他去猎一只,但用姐姐的爱宠来取悦心爱的神明,素来骄傲的阿波罗不愿意这样做。 阿尔忒弥斯只当没看到阿波罗的动作。她心想,她的弟弟明明在待人接物上很有一套,怎么到了深渊神这里就想不明白了呢?在追求恋人的路上,要是连一头金角鹿都痛惜,肯定会让人看不起的!她了解他的心意,但她既然开了口,就没有收回礼物的可能。 阿尔忒弥斯再度将目光投向塔尔塔罗斯,询问道:深渊神,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份馈赠? 她以为,塔尔塔罗斯会欣然接受,没料到黑袍的男神竟然摇头拒绝:我不愿意。 阿尔忒弥斯错愕。 只听塔尔塔罗斯说:你舍不得它,就不要把它当做礼物。 阿尔忒弥斯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塔尔塔罗斯抢了个先:我想吃烤鹿腿可以自己去猎,你的金角鹿自己留着。 烤鹿腿??? 阿尔忒弥斯呆住,这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金角鹿在深渊神的眼里就是一盘菜! 阿波罗也没料到这个发展,愣了愣,才道:是了,塔尔你走了这么一段时间,应该饿了。我在光明神殿还给你留了饭,我们回去吧。至于野鹿,色萨利的山林间有很多,你要是喜欢吃,我们可以多猎几只。 阿尔忒弥斯更觉得迷惑了,塔尔塔罗斯奇奇怪怪就算了,她的弟弟怎么也变得奇奇怪怪了? 什么饿了?要不是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神明,知道神明没有饥饿感,看到阿波罗这煞有介事的模样,肯定会信以为真! 什么留了饭?像极了每日辛苦劳作的农夫家里,那贤惠的妻子。这真的是她充满文艺气息,又被奉为远射手的弟弟? 还有什么一起去色萨利,深渊神有说要去么?阿波罗居然已经替他预设好了行程,这不是套路神么? 阿尔忒弥斯心中感慨万千,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塔尔塔罗斯却没想那么多,他追了盖亚许久,又与她缠斗一番,确实有些惦记光明神殿里还没吃完的那桌美食,便颔首道:走吧,我们回去。 阿尔忒弥斯与他们分别,只送了阿波罗一句万事小心。 他们都知道,不等天明,阿波罗就得出发去色萨利。 面对姐姐的关心,阿波罗回以微笑:阿尔忒弥斯,你别担心,我有塔尔。 阿尔忒弥斯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心里有着担心,但又觉得气闷,好像被人硬塞了一口甜腻腻的糖糕。她是面对誓约之河许过诺言的处|女|神,阿波罗在她面前大秀恩爱真的好么?这还没追到深渊神呢,就已经这样放肆了,要是真让他追到了深渊神,不知该有多么腻歪! 偏偏塔尔塔罗斯又极度配合。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他还是认真点了点头,说:没错,有我。 阿尔忒弥斯又被噎到了。 那真是好极了,祝你们顺利! 多的话不必再说,阿尔忒弥斯只想赶紧远离两位男神。她蹬上鹿背,冲阿波罗点头示意,又和塔尔塔罗斯道了一声再见,便骑着金角鹿扬长而去,在漆黑的夜里化作了一道流光。 阿尔忒弥斯走了,阿波罗便带着塔尔塔罗斯往光明神殿走。 树影斑驳,把前路涂成了浓黑色,寂静的夜里,也有月之女神塞勒涅照不到的地方。 阿波罗突然伸手,抓住了塔尔塔罗斯冰凉的指尖。 怎么了?塔尔塔罗斯问。 寂夜里,阿波罗听见自己镇定自若的声音:这里太黑了,我牵着你走。 塔尔塔罗斯没有挣开他的手,但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道:阿波罗,你是光明神,你可以照明。 阿波罗曾多次目睹塔尔塔罗斯噎人的场面,但却很少被他噎到,此时听见塔尔塔罗斯不解风情的回答,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但又不得不点燃一丝光明之力,照亮他们前进的方向。 你做得很好。塔尔塔罗斯表扬他。 阿波罗并不想要表扬,他只想牵塔尔塔罗斯的手。然而失去了借口,他只能选择放手。 阿波罗松开了手,动作间有几分不舍,就在他微微勾缠的指尖。 忽然,手心一凉,阿波罗感觉自己被一只冰凉的手牵住。 他错愕,看向塔尔塔罗斯,只见塔尔塔罗斯淡漠的蓝眸被光明神力染成了暖色,正认真的注视着他:你喜欢牵手,就牵着吧。我不是很懂你们神界各种表达友好的方式,但是,我很喜欢你,我也想让你知道。 阿波罗迎上他澄澈的双眸,只觉得心跳加速,难以自抑。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会降临在他的身上,也从来没有想过未来的爱人会是什么模样,当他爱上了塔尔塔罗斯,他才知道,他的爱情就是塔尔塔罗斯的模样。 简单,纯粹,好像一块透明的冰,触手才知道是温柔的水。 他爱极了塔尔塔罗斯温柔的内心。 谢谢你,塔尔。 两位男神间气氛正好,不料有不速之客不懂眼色,故意惊扰:好难得在这里遇见光明神,真是我的荣幸。如果我没记错,你因为擅闯德尔斐神示所,被神王降罪,即将要流放色萨利了吧?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谈情说爱?话里带刺,着实不动听。 阿波罗闻言,神色一冷,语气也疏冷无比:我的兴致确实不错,前提是没有遇见你。 竟然打扰他和塔尔的独处! 光明神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更。 最近码字太卡了,可能写得比较慢_(:з」)_ 第45章 谢礼 没想到阿波罗说话这么不客气,来人踱了几步,发出古怪的羊蹄声。 众神都夸赞光明神好涵养,原来不过是你的伪装。只是说你两句,你就急了? 阿波罗没有应答,他凝聚神力,化作一柄金剑,直刺声音的源头。 又是一阵羊蹄声响起,暗中寻衅的男神终于暴露在光明神的神力范围。只见他生了一张俊美的面孔,头上精致的羊角也成了绝佳的佩饰,微微卷起的羊耳朵藏在他卷曲的短发中,随着他躲闪的动作轻轻颤动着。他赤|裸着胸膛,既彰显男性的阳刚气,又掺杂着某种说不出来的色气,紧实的肌肉一直延伸到小|腹,再往下,便是属于羊的下|半|身。 是牧神潘。 早在他说话的时候,阿波罗就从他轻佻的声音里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没!穿!衣!服! 潘自然想不到阿波罗在意的是这种旁枝末节,他生性好色,最爱做的事,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藏匿在树丛中,等待自然宁芙们经过,用他能够催眠的排箫,将她们拖进情|欲的深渊。只是没想到今天没遇上自然宁芙,倒让他遇上了光明神阿波罗,还有他的神秘恋人。 潘闪身躲开阿波罗的一击,看向塔尔塔罗斯,将人上上下下打量,啧啧称叹道:你虽然虚伪了点,但是眼光倒是真的好。我虽然不好男色,看到你的这位恋人,也难免有些心动! 塔尔塔罗斯打上神界的那天,潘恰巧有事没去参加宴会,后来虽然听了些传闻,但始终没见过深渊神的真容。他不知道塔尔塔罗斯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无名小神。见塔尔塔罗斯望向自己,还冲他挑眉,抛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塔尔塔罗斯完全接收不到,只道:不是恋人。 不是恋人的话,就没劲了。潘嬉笑着:毕竟我不好男色,只是想抢阿波罗的男人。 塔尔塔罗斯皱眉,总算明白了阿波罗为何动怒,这个男神着实让人讨厌! 他抿唇,手里凝起一团毁灭之力,正欲掷出,忽然眼前一暗,是阿波罗撤回了他用以照明的神力。 阿波罗?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 阿波罗拔出不带一丝光属性的骨剑,冲潘挥去。他一边攻击,一边跟塔尔塔罗斯说话:塔尔,交给我,两分钟。 潘在夜色中哼笑:两分钟?你在看不起谁? 潘的本意只是说几句刺人的话,给阿波罗添添堵。推崇光明神的人最爱夸他的好涵养,潘想着他那么在乎自己的名誉,应该不会跟自己动怒,没料到阿波罗二话不说就砍人。他嘴上轻佻的话语不断,其实心里忌惮着,没成想阿波罗竟然把光给灭了,与他在黑暗中交锋。要知道,他可是常年在山林乡野游荡的牧神,这片区域他熟悉,在暗夜里战斗,是他的优势! 在落败前,潘始终是这么认真的。他没想到失败的结局来得这么快,甚至没给他挣扎的机会,在他刚掏出排箫,准备将阿波罗催眠的时候,阿波罗的剑风已经扫到了他的手腕上,把他的排箫打了出去。他再没有任何保命的手段,只能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至此,不过短短一分半钟。 阿波罗的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蜷起羊腿,努力躲避骨剑的锋芒,然而他退一分,阿波罗就进一分,咄咄逼人,和平日里宽容大度的光明神截然不同。潘终于情绪决堤,大喊道:阿波罗,你还想做什么?!我承认我输了,我输了,你赶紧把剑挪开! 塔尔塔罗斯虽然不清楚潘的处境,但是作为落败方,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么? 塔尔塔罗斯皱眉道:阿波罗,揍他。 阿波罗闻言,没有丝毫迟疑,把骨剑当做棍子使,一下一下砸在潘的身上。 潘痛呼出声,但还是忍不住嘴碎:阿波罗,你可真怂嗷,你的恋人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嗷嗷嗷,你还有一点儿作为神明的尊严么!嘶,真,真让人看不起你! 塔尔塔罗斯再次辩驳:不是恋人。 然而他的声音和阿波罗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只听阿波罗说道:我不听他说的话,难道听你的?叫轻一点,别吵到他。 潘差点没被气哭。 阿波罗扎扎实实揍了潘一顿,终于放过了他:看在赫尔墨斯的面子上,你走吧。 潘还在哼哼,不情愿道:阿波罗,上一次音乐挑战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这一次又败在你手上,我也认栽 够了。塔尔塔罗斯打断他:输了两次还不服气,你真奇怪。 潘: 潘还不服输,决定换个角度攻击阿波罗:我没什么好不服气的,输了就是输了,我会苦练音乐与格斗,争取下次赢回来。只可惜啊~阿波罗要被流放那么多年,只怕短时间内回不来,没办法和我一较高下了。 他嘴上说得惋惜,话里却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塔尔塔罗斯闻言,也不生气,只道:这个简单。 潘,你再说句话。 潘被塔尔塔罗斯这两句毫无关联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说什么? 塔尔塔罗斯动了动耳朵,听准了他的位置,抬手一团毁灭之力砸了过去:你先受着伤,等阿波罗回归神界了,再来找我拔除毁灭之力。受伤的时候,想必你也没心思练习音乐和格斗,等阿波罗回来了再练,再挑战。正好,不耽误你这段时间。 潘差点没被塔尔塔罗斯的逻辑折磨疯,他忍受着难言的剧痛,双眼都变得猩红。 见鬼的不耽误他的时间,这个狠毒的男神竟然想让他被毁灭之力折磨多年! 等等毁灭之力?! 潘这才反应过来,与阿波罗神态亲昵的男神竟然是来自深渊的塔尔塔罗斯! 潘还有满腹牢骚没倒,但是在塔尔塔罗斯的面前,他怎么敢倒?只能带着一身的伤灰溜溜地离开了。 羊蹄的声音渐渐远去,塔尔塔罗斯还是觉得不解:他真奇怪,实力不强,还爱寻衅。像宙斯。 阿波罗回想起塔尔塔罗斯评价宙斯的话,不由失笑。 虽然宙斯很花心,但是潘的出生确实不是他的责任。笑过以后,阿波罗解释道:潘是神使赫尔墨斯的儿子,他会如此口无遮拦,其实是有原因的 原来,潘曾经恋慕回声女神艾柯,疯狂地追求她。然而性情高傲的艾柯看不上好色的潘神,对他不假辞色。潘怀恨在心,指使自己的追随者杀死艾柯,将她撕成碎片,散落在山林中。艾柯死前,怀着满心怨恨发出嘶吼,要潘付出代价。从此只要山间回声不绝,潘的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好听的话,他终将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8) 塔尔塔罗斯听完,皱了皱眉:打轻了。 阿波罗安抚他的情绪:没事,下次见面可以再打一顿。 他看在赫尔墨斯的面子上,不能真把潘怎么样,但是见面打一顿总是没问题的,谁让潘不会好好说话呢? 塔尔塔罗斯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位男神再次出发,往光明神殿的方向走。 阿波罗再度点燃光明神力,浅白的亮光驱散了黑暗。他牵起塔尔塔罗斯的手,神色自然,眼里笑意融融:我们走快点,光明神殿里还有许多美食等你享用呢。 塔尔塔罗斯却难得没被美食吸引,他问出自己的一个疑惑:你刚刚怎么不使用光明神力? 很显然,在点亮周围的情况下,阿波罗战胜潘会更加轻松。 阿波罗不愿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只道:我当时急于调度自己的神力,不慎撤回了外放的神力。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你很急? 阿波罗: 阿波罗突然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他转移话题道:你出去一趟,肯定饿了,我急着打败他,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这几个字,他说得十分自然。 不知道有多少女神渴望成为光明神殿的女主人,阿波罗却只愿意接纳一个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却没注意到这些言语细节,他想起光明神殿里香喷喷的烤银线鱼,再顾不上其他。 左右看了看,建议道:不如捉两只鹿代步? 这样快一点。 阿波罗: 阿波罗只想转移话题,没料到换的新话题太合塔尔塔罗斯心意,连他的牵手福利也弄丢了。 最终,阿波罗召来天鹅车,载着两人回到光明神殿。 一路上,阿波罗问清楚了塔尔塔罗斯去了哪里。原来在搞清楚阿波罗受罚是盖亚的手笔后,塔尔塔罗斯就暗暗给她记了一笔,在前往光明神殿的路上,他感知到了盖亚的气息,先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就过去揍人了。 先吃点东西才好,不然想到光明神殿里还有那么多吃的等着我,打不尽兴。塔尔塔罗斯如是说。 阿波罗想到盖亚单方面挨了一顿暴揍,竟然还要让塔尔塔罗斯打到尽兴,不由心情微妙。 塔尔塔罗斯表示:她算计你,我不高兴。她该打。 阿波罗神色动容,他笑:谢谢你,深渊神。 想了想,他又道:为了答谢你,我愿意给你烤一百只鹿腿。 塔尔塔罗斯眼眸一亮,说:我喜欢这份谢礼。 阿波罗喜欢他亮亮的蓝眼睛,不同于往常的淡漠,好像夜空璀璨的星星。他心里喜爱不已,眉心却拧起了褶皱:只是,我不能再在神界逗留,需要即刻前往色萨利,这份谢礼可能要等我回来才能兑现了。 塔尔塔罗斯看他一眼,奇怪道:为什么要等? 我们不是要一起去色萨利? 他把阿波罗之前的话当了真,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阿波罗喜欢他毫不迟疑的神色,尽管努力克制,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漫了出来,柔化了他的眼角眉梢:嗯,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憋出来了QAQ久等了! 第46章 表白 巍峨的群山环抱着色萨利,坐落在山谷中的国家拥有最优质的草场,斜缓的山坡上常常能看到成群的马匹,它们漫步在太阳底下,一低头就能嚼上一口鲜美的嫩草。 色萨利人把城邦建在河畔,其中最富饶的莫过于弗里城。弗里城的国王是年轻的阿德墨托斯,牧羊人的嘴里唱着动听的赞歌,赞美他的贤明。他把弗里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们过上了好日子,人们谈及他的政绩无不竖起大拇指。 塔尔塔罗斯静静听着,赞歌里讲述着阿德墨托斯的生平,有很多细枝末节和他在神界的所见所闻不大一样,他不禁思考起来。等到牧羊人赶着羊群登上山坡,嘹亮的歌声渐行渐远,塔尔塔罗斯才收回注意,继续前行。 阿波罗则不然,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塔尔塔罗斯的身上。见塔尔塔罗斯的嘴唇有些干,他便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壶,递给塔尔塔罗斯:喝点水吧,塔尔。 塔尔塔罗斯不爱喝水,他吃过太多美味的食物,唯独水十分寡淡,没什么味道。只因阿波罗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勉强接过来,喝了一口。只是一口,他就尝出了不对,双眼都微微放出了亮光。 阿波罗观察着他的表情,微笑着问:好喝么? 塔尔塔罗斯点头,又问他:这水里怎么有水果的甜味? 阿波罗语气纵容:你不喜欢寡淡的水,我自然要给你想想办法。这水里掺了一半的橘子汁,你喜欢么? 塔尔塔罗斯喜欢有橘子味的水,他学着阿波罗的样子笑着回答说:喜欢! 和阿波罗相处久了,他的笑容越来越生动,不再像第一次练习微笑时那样古里古怪,只是眉眼弯弯的弧度像极了阿波罗。 阿波罗又问他:喜欢听赞歌? 塔尔塔罗斯捧着水壶,又喝了一口水,偏头看他。 阿波罗说: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我的神殿玩一玩,我的信徒们很会唱赞歌。 话一出口,阿波罗就自知失言。他素来行事谨慎,不骄矜,不自傲。虽然因为司掌着文艺,他的信徒确实在音律方面更加精通,但是哪有这样吹嘘自己,邀请别人去神殿做客的? 阿波罗暗自恼恨,他真是被嫉妒的火焰迷了心窍! 塔尔塔罗斯却不清楚阿波罗心中所想,听他说起,便道:好啊,我想去。 他不会讨好人,万念皆由心:阿德墨托斯的生平就有这么多的故事,阿波罗的神生肯定更加精彩,我很想了解。 阿波罗却有被取悦到,微笑着点了点头。 赫利俄斯的马车渐渐向西,两位男神终于抵达了弗里城。弗里城依傍着水源,城外有几个农妇一边浣洗衣物,一边扯着嗓门聊些家长里短。还未进城,就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城门口更不必说,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阿波罗带着塔尔塔罗斯走进城内,入目就是一派繁荣的景象。人流如织,在街市上穿行着,摊贩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搭着个木架子放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点吵,但很新奇。 这是塔尔塔罗斯从未见过的人间烟火。上次他和阿波罗约定去帕特雷,最终没能去成,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人类的生活。 塔尔塔罗斯眉间凝着霜雪,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视四周,好像浑然不好奇,又好像已经把一切尽收眼底。 阿波罗最是体贴入微,塔尔塔罗斯的眼睛看到哪里,他就介绍哪里,寥寥几句话,就帮助涉世未深的男神了解了弗里城的生活。 两位男神边走边看,把凡俗的生活当作了别样的风景,却全然不知,他俩落在行人的眼中,也是一道风景。阿波罗自不必说,他素有神界第一美男子之称,相貌英俊,举止文雅,身材又富有阳刚之气,是男性美的代名词。塔尔塔罗斯的面容则更精致些,脸色虽略显苍白,但更突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好像山巅上的雪莲,引人去攀折。 两位男神一个如骄阳耀眼,一个如朗月高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摊贩怕惊扰了他们,都不自觉放轻了音量;行人们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只为与他们同行在一条路上;更有甚者只顾着看两位男神,忽视了周围的环境,撞倒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发生了口角纠纷。 被喧哗吵闹的声音吸引,更多人朝两位男神望来。阿波罗皱眉,牵起塔尔塔罗斯的手,拐进了另外一条街道。 真不该让你以真容出现。 阿波罗抓了抓头发,神色间难得有几分懊丧。 阿波罗也是一样。他们都在看你。 塔尔塔罗斯静静注视着他,平静地说出事实。 阿波罗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这方面疏忽了。此前他来到人间,都是以神明的身份,出现在祭祀的典礼上。那些虔诚的信徒感受到神明的降临,只顾着跪拜,哪里敢直视他的面容?因此人人都赞美他是俊美无双的光明神,实际上没有几个人对他的长相有印象,包括在他的神殿里工作的祭司。 然而此时不同。他没有昭告自己神明的身份,在凡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样貌出色的普通人类,被多看几眼又能怎么样呢? 阿波罗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他是万众瞩目的光明神,哪里会被人们的目光影响?他只是不喜欢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塔尔,看着他的塔尔。 你等等我。阿波罗有办法了。 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就见他走向一个卖面具的摊位。酒神狂欢节刚刚过去不久,色萨利地区还有余温。酒神祭上,人们欢歌载舞,戴着彩绘的悲剧面具,祭祀善于酿酒的狄俄尼索斯。未售完的面具被店主闲置在货架上,阿波罗走了过去,买了两个。 塔尔塔罗斯对面具不感兴趣,他目光微动,移向旁边的摊位。那是一个卖水果的摊位,木架子搭成的简易货架上,各种水果分别放在木格子里,当季的葡萄、西瓜,晚熟的杏子、油桃,每一样都丰沛多汁,诱人品尝。 水果摊的经营者是一名俏丽的少女,她把棕红色的头发扎起,显出几分精明干练,脸上的小雀斑却暴露了她故作成熟的可爱。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注视,她抬起一双鹿眼,向他望来。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眼,让她迷失在漫天风雪中。 真好看啊。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少女眼神闪烁,忍不住羞红了脸。 塔尔塔罗斯与她目光交错,继续看那又大又圆的西瓜。他在光明神殿尝过西瓜的味道,那水果外面是厚厚的青皮,里面的果肉却是红的,汁水很多,沙沙的,很甜。他很想吃。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西瓜,眼神里多了几分热切。 怀|春的少女却误解了那份热切,以为塔尔塔罗斯盯着自己不放。她咬唇,鼓起勇气,从摊子里拿起一个红苹果,在手里轻轻摩挲一圈,摩挲到苹果的表皮像她的脸颊似的烫起来了,才大着胆子把那苹果掷向塔尔塔罗斯。 阿波罗买了面具,付了钱,刚一转身,就见一个红苹果从空中抛过,掷向塔尔塔罗斯的怀抱。 苹果是爱神阿芙洛狄特的圣果,象征着甜美的爱情。水果摊的少女送出这个苹果,是在表达她的爱意。倘若塔尔塔罗斯接了,就代表他接受她的求爱。这是独属于人类的浪漫,阿波罗想,塔尔塔罗斯应该是不知情的。 那么,他又怎么会不接? 甜甜的苹果,他也很爱吃。 他怎么会不接? 阿波罗抿紧嘴唇,指尖凝起一道光明之力,决定击碎那颗红苹果。 然而塔尔塔罗斯的动作比他更快,袍袖一挥,就把那颗苹果甩了出去,滚落在地,磕破了薄薄的果皮。 塔尔塔罗斯没接。 水果摊的少女呆住,脸上的潮红褪去了几分,耳朵却烧起来了,从耳垂到耳廓,都是滴血的红色。 她这是会错意了? 阿波罗也是一愣,他走过去,问:不想吃苹果?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 苹果也很好吃,酸酸甜甜的,他很喜欢。 阿波罗又问:那你怎么不接? 塔尔塔罗斯神色认真: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要。 阿波罗笑了。他发现,塔尔塔罗斯虽然不善言辞,但却总能在他的情绪上拨弄,让他开心,让他快乐。 你说得对。 他又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塔尔塔罗斯的眼睛亮了,他毫不犹豫道:西瓜! 阿波罗含笑:好,那就吃西瓜。 戴上面具,总不好吃东西,阿波罗把面具塞到塔尔塔罗斯的怀里,让他先拿着,然后折返到少女的水果摊前。 经过刚才那番自作多情的表白,少女的情绪显然还没平静下来,见阿波罗过来,她尴尬极了:请问,请问您要买点什么? 阿波罗见她羞窘不已,放缓了声音,道:我要买个西瓜。 他的目光温和而包容:你们店里的西瓜很好,看上去就很新鲜,我的朋友看了有一会儿了。 少女张了张嘴,这才知道,塔尔塔罗斯看的是西瓜。 谢谢喜欢,我给你们挑个最甜的。 少女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几乎要埋到胸口去了。 谢谢。 阿波罗说着,目光落在少女颤抖的手指上,又补充了一句:勇敢追爱并不是一件坏事。你的眼光很好, 少女错愕的抬眸,没错过阿波罗眼底浓浓的情意。 我也很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难道就是正攻娘娘的风范? 这一章从下午四点写到现在,我太难了TAT 第47章 同住【修】 吃完西瓜,两位男神前往弗里城的王宫。阿波罗亮明身份,阿德墨托斯亲自招待了他们。 宽敞的大殿中,国王阿德墨托斯坐在首位他本来是要把首位让给阿波罗的,被阿波罗拒绝了。此刻,他正恭敬而又不失矜持地与两位男神交谈着,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城邦。 在牧羊人的赞歌中,阿德墨托斯是一位身形伟岸的英雄,然而塔尔塔罗斯亲眼一见,却发现名不副实。头戴国王冠冕的年轻人分明有着一张文弱俊秀的面孔,微垂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让他看上去不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国王,倒更像个温文儒雅的学者。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29) 实不相瞒,在您到来前,我已经接到了神王的谕令,让我为您安排一些事务。 阿德墨托斯给阿波罗倒了一杯葡萄酒,他虽然不清楚塔尔塔罗斯的身份阿波罗只说他是自己的朋友,但他没有厚此薄彼,以同样的热情款待了黑袍的深渊神。 塔尔塔罗斯捧着葡萄酒慢慢喝,阿波罗已经接受了宙斯的谕令,也没有让阿德墨托斯为难的意思,向他问明了神王的要求。 阿德墨托斯正小心留意着阿波罗的反应,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不由松了口气,道:神王希望您能成为弗里城的羊群守护神,在城郊的牧场里,帮助羊群健康成长。 塔尔塔罗斯咽下喉间的美酒,加入话题:可是宙斯没有给阿波罗授予相关神职。 呃试图把苦役说得好听一点的阿德墨托斯噎住了。 他虽然不清楚与光明神同行的伙伴是哪位神明,但是这位神明也太过大胆了吧!质疑神王的决定,撕破神王父子和睦的假象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阿德墨托斯只觉得头疼,本以为招待一位了不起的光明神已是不易,没想到还附带了一位过分耿直的黑袍男神。 阿波罗却无意让阿德墨托斯为难,他没有戳穿国王善意的谎言,只笑了笑说:这个倒是无所谓,我的神职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增添一个了。 阿德墨托斯没料到阿波罗竟然意外的好说话,神色放松了些,又道:我的牧场距离城区不远,两位男神可以居住在我的宫殿里。当然,这里的条件可能远不如神界,但是我会倾尽所能,让两位男神住得舒适。 与阿德墨托斯的贤明同样广为流传的,是他慷慨待客的品质。阿波罗与他对视,在他略显忧郁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诚挚,他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心邀请他们暂住。 然而阿波罗拒绝了他:既然是放牧,自然与舒适的生活无缘,我就住在你的牧场吧! 曾经那段仓皇逃难的岁月,让阿波罗对吃住不甚讲究,当然,他愿意给塔尔塔罗斯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但是前提是没有人打扰他们。然而阿波罗的余光扫过宫殿,宫殿内外的侍从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都在看塔尔塔罗斯,阿波罗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不喜欢他们的目光。 阿波罗说着,又看向塔尔塔罗斯,问:塔尔,你觉得呢? 如果塔尔塔罗斯对于住在牧场并不满意,他会为他创造更好的居住条件,让他变得满意。 塔尔塔罗斯被问及,张了张嘴,先打了一个酒嗝。在阿波罗与阿德墨托斯谈话的时候,他喝了太多葡萄酒,呼吸间都是浅浅的葡萄酒香:我是跟你来的,由你安排。 他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却交付了百分百的信任。 阿波罗又笑了,不同于之前那个友好和善的笑容,他笑得更真切了,也更温柔。 阿德墨托斯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两位男神的关系。 光明神对于黑袍男神的珍视,多么像他对待那位公主的感情啊! 阿德墨托斯想通了关窍,顿时换了一种态度,不再强留两位男神待在弗里城,反而积极主动地将人领到了城郊的牧场上,把这一片大好风光都送给了两位男神。 说来惭愧,我虽然派人在这里给两位男神建造住所,好让两位男神在牧场里也有个暂避风雨的地方,但因为时间短暂,才刚刚看到一点雏形。实际上阿德墨托斯在事前并不知道阿波罗会带别的神明过来,所有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 阿德墨托斯指了指草地里的打了一点的地基,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睛,完全没看出来。 阿波罗淡笑道:无妨,人力有限,你有心了。何况他环视周围,满意道:这里风景很好,采光也很不错,是个宜居的地方。 说话间,阿波罗看向塔尔塔罗斯:塔尔,你觉得呢? 塔尔塔罗斯不懂这些,只道:你决定就好了。 阿波罗就这样敲定了住址。他盘腿而坐,用金色的竖琴吸引了众多的山林宁芙,请她们帮忙,一座小而精致的房子很快建了起来。 阿德墨托斯瞪大眼睛,看着短短时间里凭空建起的房子,忍不住惊叹神迹的伟大。再看向阿波罗时,眼里的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遒劲的树木做墙壁,茂密的树叶覆盖着屋顶,在炎炎日光的照耀下,树屋仍旧显得十分清凉。 阿波罗还要请宁芙们再建造一间,供塔尔塔罗斯居住。 阿德墨托斯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两位男神不住在一起么? 阿波罗一愣,露出意想不到的神色。 塔尔塔罗斯更直接,不懂就问:我应该和阿波罗住在一起? 牧场这么大,多建一间树屋也不占多少地方吧? 阿德墨托斯呆住。他自知失言,一边懊悔自己竟然说出了心里话,一边尴尬地解释道:不,不我只是想情人哪有不住在一起的? 阿波罗福至心灵,替他说话:我想,阿德墨托斯的意思应该是,我邀请你过来做客,却让你单独住在一边,这是不应该的。 阿德墨托斯心说这好像不对,不说光明神看黑袍男神的眼神怎么可能只是客,他哪有那么大的勇气质疑神明的待客之道?想要替自己描补两句,又怕越描越黑,踌躇之下又被塔尔塔罗斯抢了话头。 塔尔塔罗斯表示自己不需要招待,他一个人住挺好的。 阿波罗眼波微动,这才暴露出他的私心。他列举同住的好处,企图说服塔尔塔罗斯:如果我们一起住,我每天早上可以叫你一起去放牧,等羊群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在林中狩猎,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会给你弹奏好听的琴曲,这样不好么? 这和我们在神界的时候有区别?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耿直地发问了:难道不住在一起,你就不叫我了? 阿波罗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不得不承认:确实,分开住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锁定塔尔塔罗斯,无比真诚地说:但是,我想跟你一起住。 在奥林匹斯的这些年,阿波罗学会的生存法则是用巧言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面对塔尔塔罗斯的时候,他也常常会无意识地用出这些手段。仔细想想,其实大可不必。塔尔塔罗斯一直待他以诚挚,他又有什么不能说呢? 阿波罗说出这番话,心里如释重负。他的眼睛闪烁着碎金,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又像河岸上的柳絮,搔到人的心间上。 谁能拒绝他的请求? 哪怕是塔尔塔罗斯。 那就一起住吧。 塔尔塔罗斯这样回答道。 阿德墨托斯旁观了这一切,只觉得无言以对。如果单纯从两位男神的对话来判断,他应该是真的误会了两位男神的关系。但是看两位眼神的言行举止,谁又能说他们没有情愫呢? 阿德墨托斯决定推一推两位男神,提议道:如果两位男神今天就准备入住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把订制好的那张象牙床抬过来。 在紧锣密鼓地打地基的同时,阿德墨托斯还为光明神打造了一张象牙床。当然,只有一张。 阿波罗摇摇头说: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象牙床是休息用的,普通的树木打造的床也有一样的作用,简单一点也未尝不可。 阿德墨托斯佩服阿波罗宠辱不惊的心胸,没再多说。 阿波罗又令宁芙们打造了两张木床。 床是有两张,但是放在空间不大的树屋里,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走道。 塔尔塔罗斯见状,皱了皱眉,伸手把两张床推到一起。在阿波罗惊异的目光中淡淡说道:这样宽敞了许多。 塔尔塔罗斯不清楚阿波罗对他的企图,一个无意之举反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阿波罗见此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曲折多变。 送走阿德墨托斯,太阳已经悄悄在往山下走。阿波罗笑着跟塔尔塔罗斯说:塔尔,今天想吃鹿肉么?要不要一起去猎鹿? 早在和阿德墨托斯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阿波罗已经观察过周围的地形,这里不仅有宽阔的草地,也有一片不算低矮的林木,想必林中也有不少猎物,能够满足塔尔塔罗斯的口腹之欲。 塔尔塔罗斯闻言,却难得没有积极响应他,倒好像陷入了某种思考中,表情严肃,皱起了眉头。 塔尔?阿波罗又低声问询。 沉默的深渊神突然动了起来,他毫无预兆地走近阿波罗,抬手把俊美的光明神摁进了怀里。 力道不轻,真的是摁。 阿波罗猝然一撞,愣了愣。 塔尔塔罗斯的怀抱并不柔软,也不温暖,带着与他的气质如出一辙的霜雪气息,与温柔无缘。 他甚至不太会注意自己的姿势和力道,抱在阿波罗的身上像抱了个比自己还高的人偶娃娃。 塔尔? 阿波罗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他的声音干涩微哑,与平时的清亮判若两人。 他抬手,想要回抱塔尔塔罗斯。又像照水的纳西索斯,生怕惊扰了水中美丽的恋人。他的手臂微微抬起一些,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塔尔塔罗斯抱了阿波罗一分钟,好像是掐着时间的,时间一到,他就把人放开了。 阿波罗,我在。 阿波罗一愣。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阿波罗,我在。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陪你,走出你神生的低谷。 阿波罗: 阿波罗并不觉得自己处在低谷,也不太能够领受塔尔塔罗斯的好意。 他的塔尔没有这么感性,是不是有谁对他说了什么? 阿波罗正琢磨着怎么问,只听塔尔塔罗斯问道:我和你一起住,我还哄你,你有没有变高兴? 阿波罗哭笑不得,顺势问他:谁告诉你我不高兴了? 塔尔塔罗斯不疑有他,据实以告:缪斯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感觉前一版不太对劲。 今天是努力把自己往阿波罗嘴里送的小可爱塔尔哦! 第48章 甜糕 阿波罗从后续的交谈中得知,缪斯女神确实说了这些话,但却不是故意说到塔尔塔罗斯面前的。 事情还得从昨夜说起。阿波罗寻回了塔尔塔罗斯,两位男神携手回到光明神殿。俊美的光明神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塔利亚也为他高兴,和姐妹们说起这事,感慨不已:光明神殿下真的很重视深渊神,你们看,深渊神一回来,他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姐妹们纷纷赞同,声音甜美的墨尔波墨涅却从另一个角度分析道:深渊神殿下对待光明神也足够尽心呀,寻水玫瑰、恢复药田、杀皮同,桩桩件件,都有深渊神的参与。 卡利俄佩闻言,不得不表示认同:坦白说,作为神力滔天的原始神,深渊神若不是真心想帮助我们的主神,又有谁能请得动他? 我敢说,偌大的神界,神祗众多,但是很难有哪位神明能够跨越身份的鸿沟,缔结这样真挚的友情!欧忒耳佩感动不已,从卡利俄那里借来书卷,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赞美诗。 其他几位缪斯也受到了启发,纷纷将两位神明的友谊写进自己的作品。擅长爱情诗的厄剌托却感到为难,几个姐妹都为两位男神献上了赞歌或者其他文艺作品,只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不能把两位男神的事迹写成爱情故事,流传出去吧? 擅长悲剧的墨尔波墨涅天生就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写着写着,她忍不住停笔叹息:光明神殿下能够遇到深渊神这样的朋友,自然是极幸运的一件事。但是他得罪了地母盖亚,又受到了神王的惩处他是天之骄子,是神界最受瞩目的年轻男神,他如何能走过这神生的低谷? 波林尼亚的脸上写满了忧郁,虽然她很清楚光明神不需要她们的怜悯,但还是为他感到难过。 替母神和自己报仇,难道是一件错事? 若非神王的风流和不作为,何至如此? 尽管她们也是多情的神王的孩子,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诞下的发束金带的女儿,但因为神力卑微,好似天空中的繁星点点,闪烁微光,神王宙斯从不庇护她们,天后赫拉也懒得为难她们,她们在神界根本没有话语权,此时也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乌拉尼亚寄希望于阿尔忒弥斯:我们去请狩猎女神过来吧!或许只有亲情的温暖才能使光明神真正开怀。 塔利亚不得不认同:当我得不到艺术的灵感,感到痛苦不堪时,总会伏在母神的膝盖上。如果母神用她慈爱的手抚摸我的头,我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灵感也随之而来。 母神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我喜欢被她拥抱,久久的抱着,让我感到心中热烫。 我也爱你们,我的姐妹,每当我们相偎相拥,我总会觉得,我们虽然不强大,但也不弱小,因为我们拥有彼此,一群很好很好的姐妹。 几位缪斯女神相视而笑,又把话题回到了狩猎女神身上。勒托女神常年隐匿,生人勿进,平时就不常与儿女来往,她们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对象,只有阿尔忒弥斯。 那么狩猎女神现在在哪里呢?乌拉尼亚问道。 立马就有人替她解答:在狩猎。 乌拉尼亚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问完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不是她的姐妹,而是一道冷淡的男声。 几位缪斯仿佛惊鹭,纷纷回头,就见深渊神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看着她们。 深渊神殿下!众缪斯纷纷向他行礼示意,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0)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他丝毫没考虑众缪斯都低着头,能否看到他点头的动作,只道:抱多久,算久? 啊?九位缪斯感觉完全跟不上塔尔塔罗斯的思维。 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拥抱,抱多久? 虽然他没觉得阿波罗不高兴,但是缪斯们都说有,可能是真的有? 如果亲人的拥抱真的能让阿波罗高兴,他可以立刻去找阿尔忒弥斯,让她来抱抱他。 塔尔塔罗斯一直是一位行动力很强的男神。 塔利亚卡了一下,想了想,说:一分钟? 塔尔塔罗斯学到了。 他又想起阿波罗曾经摸过他的头,只能说,神界的礼节真的很多,他不清楚要摸多少下,但想必阿尔忒弥斯是清楚的。 乌拉尼亚却误会了塔尔塔罗斯的意思,她不清楚这位男神听了多少,只是想着,有这位男神去安慰光明神,她们倒也不必舍近求远,便大着胆子热心提醒道:如果再多一点言语上的安慰,光明神殿下会更高兴的! 塔尔塔罗斯觉得阿尔忒弥斯应该会安慰阿波罗,这个不需要他的提醒。 他转身要走,想了想,又扭头,问:说些什么? 从他和阿尔忒弥斯为数不多的交集来看,那位女神说话实在有些拐弯抹角,表述不清,还是听听缪斯女神怎么说吧。 塔尔塔罗斯做出倾听的姿态,不忘提醒道:简单点,不要太复杂。 众缪斯更觉得他是要亲自出面了,毕竟他平时说话的风格就很简洁,不同于神界的咏叹调。 阿波罗,我在。擅长抒情的欧忒耳佩动情地呼唤道。 波林尼亚也把自己代入其中,她嗓音微沙,忧郁又温柔:我会陪你,走出你神生的低谷。 其他几位女神也纷纷献言,你一句,我一句。 塔尔塔罗斯不太记得清,又让她们重复了几遍。 几位女神忍住羞耻,一遍遍呼唤主神的名字,把那些安慰的话倒了出来,说到后面脸颊都泛上了浅浅的粉红。塔尔塔罗斯却面不改色,浑然不觉得羞耻,等到学会了才喊停,告诉她们:我记住了。 阿波罗静静听完,想象了一下塔尔塔罗斯认真跟缪斯们学习怎么安慰人的场面,只觉得可爱至极。他很遗憾自己当时怎么没在,又问:那你怎么没去找阿尔忒弥斯? 万幸塔尔塔罗斯没有去找阿尔忒弥斯,不然他也得不到这个意外的拥抱了。 塔尔塔罗斯坦诚道:我想带点糕点过去,没吃饱。结果她们才给我做好糕点,你回来了。 阿波罗想起来了,他离席是去收拾行李了。等他回来,就立刻邀塔尔塔罗斯出发,塔尔塔罗斯便没了去找阿尔忒弥斯的机会。 没时间找阿尔忒弥斯,塔尔塔罗斯也没打算亲自上。只是阿波罗说想要和他一起住,这番话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塔利亚的分析:一位男神在伤心的时候,总不好意思把脆弱展现给人看,但是他的言行举止里会流露一些,给你一个信号他需要陪伴。 阿波罗需要他的陪伴,等于阿波罗需要安慰。 他们现在在人间,没条件去找阿尔忒弥斯,费时间又费力气,塔尔塔罗斯只能自己上了。 塔尔塔罗斯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又认认真真打量阿波罗,下定结论:缪斯女神的方法很好,你变高兴了。 他的眼里,金发的男神脸上看不到一丝阴霾,他难得不笑,却不会让人觉得疏离,因为他碧绿的眼睛是暖的,好像被暖化了的绿色的豆糕,甜甜的,沙沙的,让人想要咬一口。塔尔塔罗斯有点饿了。 塔尔塔罗斯说缪斯的方法很好,阿波罗却不以为然。 那些话不至于取悦他,只是人对了。 他扬唇,轻声道:谢谢你,塔尔。 塔尔塔罗斯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但仍旧不忘表达自己的诉求:阿波罗,我饿了。 阿波罗从神界给他带了一些食物,闻言便道: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然后去猎鹿,你觉得怎么样? 塔尔塔罗斯赞成这个计划,然后点名道:我要吃绿豆糕。 阿波罗满足了他。 塔尔塔罗斯咬着嘴里的绿豆糕,和阿波罗一起往森林里走。残阳似火,风也是微热的,沙沙地吹在草地上。塔尔塔罗斯咬一口糕,甜甜的,沙沙的,却不及阿波罗的笑眼下饭。 塔尔塔罗斯发现,其实被阿波罗盯着吃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阿波罗的绿眼睛是甜的。 塔尔?发现塔尔塔罗斯停下脚步,阿波罗回头看来。迎着夕阳的红光,他碧绿的眼眸好像涂上了一层蜜糖,更沁出一股甜蜜的芳香。 塔尔塔罗斯大步走了上去,提出要求:今天吃晚餐的时候,你看着我吧。 阿波罗不是很明白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塔尔塔罗斯十分耿直,坦诚道:我喜欢你看我。 下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更新。 这周编辑给排了活力更新,二万一。 我怕是要死在电脑前了呜呜呜。 第49章 破茧 当天夜里,阿波罗和塔尔塔罗斯如愿猎到了一头雄鹿,吃到了一顿鹿肉。 鹿肉大补,有了上次吃蛇肉的经验,阿波罗没给塔尔塔罗斯吃太多,又烤了些别的吃的。 塔尔塔罗斯没发现其中端倪,吃得十分满足。 两位男神吃过晚餐,在林中走了走,就回到了树屋。 月亮女神在天空中跳舞,流泻的月华透着一股子清冷,给大地降热降躁。两位男神的木屋建在半山腰的平地上,此时夜色已深,温度便降了下来,没有一点儿夏秋交际的燥热,吹过窗格的风只让人觉得万分清凉。 塔尔塔罗斯把两铺床拼在了一起,整个房间满满当当地塞着大床,他们俩可以说是睡在一张床上,也可以说是分开睡,互不相扰。 塔尔塔罗斯在深渊里睡得够久了,夜里其实不爱睡觉,比起像人类一样短暂地睡上七八个小时,他更喜欢在深渊里长眠的酣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侧身看向阿波罗。 阿波罗已经睡下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夜里很暗,只有窗格处探进一抹月色。阿波罗睡在阴影中,月光抚摸着他碎金子般的短发,他鬓角的一缕头发不安分地落在了脸颊上。塔尔塔罗斯看着看着,越觉得那缕金发搔得他痒痒的,便探过去,要给阿波罗拨开头发。 阿波罗没动,依旧静静睡着。 塔尔塔罗斯把他的头发撩开,又看了他两个小时。 阿波罗睡着了,不能陪他说话,竟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 塔尔塔罗斯终于看够了,翻了个身,闭眼假寐。他不知道,他的身后,阿波罗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第二天白天,阿波罗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开始给阿德墨托斯放牧。 阿德墨托斯在这片山上养了一大群羊,还有一大群马。羊不必说,羊奶、羊毛、羊肉、小羊都是商品;马则是色萨利地区引以为傲的战马,是弗里城最强大的兵器。 阿波罗把阿德墨托斯的羊赶到了草地上,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毛,好像绿绿的草地上飘浮着朵朵白云。他又把马都赶了出来,马儿和羊互不干扰。 塔尔塔罗斯问他:你会放牧? 阿波罗点头:我曾经在皮埃里亚山谷养了许多牛。 塔尔塔罗斯不懂:养牛和养羊,养马有什么区别么? 对于普通的牧民来说应该是有区别的,想要养好哪种牲畜,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它的生活习惯和蓄养条件,但是对于精通音律的阿波罗则不然。他直接盘腿坐下,取出金弦的竖琴,轻轻拨弄。悠扬的琴音传遍了整片草地,羊群乖顺地在草场里散步,马儿也沉醉在了动人的乐声中。琴声传到更远的地方,野兽们都从密林里走了出来,豹子和野狮在羊群中走动,野鹿和羚羊踩着节拍跳舞。 塔尔塔罗斯张大眼睛。那一刻,他顾不上计算那些野兽能变成多少美味佳肴,只怔怔看着阿波罗。 阳光下的阿波罗微微垂眸,表情显得十分安然。他一袭白袍,怀里抱着金色的竖琴,自有一种雍容的气场。那双善于使剑,又长于射箭的手拨弄着琴弦,同样灵巧,好像蝴蝶穿梭在花丛中,又好像直接触摸在人的心上,打开一扇扇心门。 塔尔塔罗斯抿唇,第一次发现,光明神阿波罗生得十分好看,过分耀眼。 是夜,阿波罗在睡前又一次取出了竖琴,主动道:塔尔,让我给你弹奏一曲吧。 塔尔塔罗斯难得没有拒绝。 他仍旧对音乐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喜欢看阿波罗弹奏的样子。 很好看,可以下十碗饭。 阿波罗得到应允,便欣然为塔尔塔罗斯弹奏一曲。他有着一双巧手,能够弹出最欢快的歌曲,也能演奏世间的宁谧。当他一曲终了,塔尔塔罗斯已闭上眼睛,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晚安,吾爱。 琴音停止,安静的树屋里传出阿波罗仿佛叹息的声音。 此后的每一天,塔尔塔罗斯都在熹微的晨光中醒来,和阿波罗一起弹琴放牧,闲来就去密林里猎杀野兽,大快朵颐。到了夜晚,他们会用潺潺的溪水清洗身体,在清澈的溪水里捉鱼,然后烤上两条小鱼,当作塔尔塔罗斯的宵夜。回到树屋,阿波罗会给塔尔塔罗斯弹奏一曲,他精通各种乐器,又能自己谱写琴曲,每天换着不同的花样,总不会让塔尔塔罗斯腻烦。 偶尔阿德墨托斯会驱马而来,给他们带来一些生活用品,然后诚恳地邀请他们去城里参加宴会。阿德墨托斯带来的东西,阿波罗悉数收下了,但是年轻的国王的邀约,他一概没有答应。塔尔塔罗斯也不喜欢和人类走得太近,他只热衷于去弗里城的街上,购买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因为每次出行都戴着面具,两位男神倒是没再惹出过多的麻烦,只是那面具同样吸引人眼球,他们始终难以避免成为他人眼中焦点这件事。 阿波罗枕着手臂,静静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色很美,他的心却不平静。 他很享受和塔尔塔罗斯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但是越亲近,他越觉得难以抑制自己的渴望他想要得到塔尔塔罗斯的回应,像他爱塔尔塔罗斯一样,他希望塔尔塔罗斯也能爱他。然而,塔尔塔罗斯一直不懂。 忽然,阿波罗的腋窝处抵进来一团黑发。他目光微动,果然是塔尔塔罗斯偎了过来,正挨在他的左侧,听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塔尔塔罗斯睡得正香,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身上,不经意的作弄。 阿波罗呼吸一滞,强行按捺住心里的野兽。 自从天气转冷以后,塔尔塔罗斯就喜欢挨着他睡。他身上温度高,塔尔塔罗斯睡着睡着,连脸都贴到了他身上。隔着衣料,阿波罗其实不太能够感觉到那种令人心动的触感,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塔尔塔罗斯的体温,偏凉,像山巅上的一簇新雪,薄薄的,又有些蓬松的软,教他想要推开塔尔塔罗斯,又舍不得。 一夜一夜,塔尔塔罗斯消磨着他的耐心。 如果他们是恋人,他就可以拥他入怀,与他耳鬓厮磨。 然而他们不是。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光明神,难得在恋爱的路上体会到了什么是踌躇不定,辗转反侧。 天亮了,小鸟在窗棂上啾啾啼鸣,将两位男神从睡梦中唤醒。 塔尔塔罗斯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规规矩矩地睡在床铺左侧,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千万年不变的睡姿。 他坐起来,就见阿波罗还在睡着,床上的被褥皱巴巴的,可见阿波罗又没有安分睡觉。塔尔塔罗斯推推他,喊了一声:阿波罗,起床了。 阿波罗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仍旧没醒。 塔尔塔罗斯又推他,连喊几声,才把他叫醒。 他们今天要去一趟弗里城,阿波罗说要买一些盐回来,烤肉的时候撒上一点盐晶,食物会更美味。 塔尔塔罗斯喜欢去弗里城,虽然那里很吵,人很多,人拥挤,但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说起来,他已经有六七天没吃到弗里城的特色小吃了。 入秋的弗里城,被霜叶染成了枯黄的颜色,然而集市依旧繁华。 阿波罗先买好了盐,然后陪塔尔塔罗斯采买各种食物。塔尔塔罗斯爱吃城东的油炸奶酪球,他们正准备往城东走,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伴随着小女孩尖利的哭叫。 人类的寿数很短,却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他们常常向神明祝祷,却不知道,神明的悲欢与他们并不相通。阿波罗不关心那些人类的纷争,塔尔塔罗斯更是无动于衷。他把面具掀起一角,往嘴里塞了一串羊肉,正咀嚼着,又听见小女孩尖声叫道:你们最好不要碰我!真让我见到了哥哥,我哥哥一定会狠狠揍你们一顿! 女孩的声音发着颤,一番话却说得底气十足,可见十分信任自己的哥哥。 阿波罗眼波微动,想起了他的姐姐,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吃。 一串烤羊肉递到面前,阿波罗垂下眼帘,正对向塔尔塔罗斯干净的眼眸。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1) 塔尔塔罗斯的眼眸一碧如洗,好像无风无雨的海面,平静无澜。 阿波罗接过羊肉串,揭起面具,咬了一口。 塔尔塔罗斯双眼放光,问他:你吃了一串烤羊肉,会给我买十份奶酪球?上次阿波罗吃了他分享的食物,就给他额外买了很多,他变得更喜欢和阿波罗分享食物了! 阿波罗一愣,没想到塔尔塔罗斯竟会对他耍小心思。没奈何,在阿波罗看来,塔尔塔罗斯这点小心思都显得十足可爱。 他说:我会给你买。 塔尔塔罗斯的眼睛更亮了,胜过夜里的繁星闪烁。 阿波罗心动不已,补充道:但是塔尔,你要知道,我给你买奶酪球,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要满足你的要求,不是因为你给我吃羊肉串。 塔尔塔罗斯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分享羊肉串。 换做其他神明,他是一概不会分享的。 阿波罗又被他甜到了。他想,就是让他给塔尔塔罗斯买下一百个奶酪球,他也是愿意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无不避免地接近了矛盾的发生地。人潮正往这边涌动,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只是无可避免地推动了两位男神,也向纷争的漩涡靠近。 唉哟,是可怜的亚特兰特,她又被人刁难了! 多琳死了以后,他们兄妹就像没有大树庇佑的小草,只能任人欺凌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否平安,他走了太久了,可能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多大的变故! 和善的多琳就那样死了,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到死都没等到远航的丈夫。 都是为了生计,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情绪多变的海洋? 只是可怜了这对兄妹,安德鲁在哪儿呢?他还不知道亚特兰特被欺负了吧? 旁观者的议论很快就交待出了女孩的身世和处境。阿波罗微微皱眉,只觉得这群看客十分虚伪,哪怕他们用同情的话语做伪饰,也不能掩盖他们丝毫不打算付诸行动的旁观者心态。 像极了他们母子被追杀的时候,奥林匹斯的众神也在小声议论着宙斯的薄情,赫拉的善妒,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神明敢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的同情心很稀薄,不足以让他们冒着风险,去得罪神界最有权势的女神。 这是神明的劣根性,也被普罗米修斯带给了人类。 作为神明的造物,人类注定无法超脱这份薄凉。 阿波罗的眼里闪着冷光,但他没有发现,他停下了脚步。 阿波罗?塔尔塔罗斯偏头看他。 悲剧面具遮住了阿波罗英俊的脸,塔尔塔罗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清楚的看到那双碧绿的眼睛里堆积着阴云。 阿波罗不高兴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高兴? 塔尔塔罗斯并不明白。 人群的中央,找茬的青年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不耐地伸手去扯小女孩的衣服,大声道:你别大喊大叫了,真难看!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是想买你家的房子。你家又不做生意,何必占着这么好的位置?还不如赶紧卖给我,拿一笔钱,你哥也不用在码头上搬货了 名叫亚特兰特的女孩一愣,停止了挣扎。青年还在拉扯她,把她拽得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 女孩愣愣的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疼痛让她可爱的小脸皱了起来,可她好像没有知觉,仍旧跪着。 旁观者里终于有人不忍心了,出声阻止道:够了,尤金,不要再为难亚特兰特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你应该去找她的哥哥,安德鲁才是他们家做主的人。 尤金闻言,嗤笑道:找安德鲁那个倔小子有用?你们没找过安德鲁?他答应把房子卖给你们? 他抓了抓满头桀骜的红发,恶声恶气道:那个顽固的死小子,他爸妈都死了,还守着这所房子,不觉得自己很傻么! 够了! 谁都没想到,跪在地上的亚特兰特竟然会出声喝止他。 女孩还小,大约是八九岁的模样,正是软糯可爱的年纪,生活的打击却已经让她拥有了一丝刚毅的神色:我的爸爸没死,他只是出海去了。她先向尤金强调了这一点,又道:我和哥哥会守着我们的家,等爸爸回来。哥哥的决定不傻,我支持他。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不会卖给任何人! 她用一双碧绿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有劲,一字一顿地道:任、何、人! 尤金呼吸一滞,竟有一种被一个小女孩慑住的感觉。 他反应过来,见周围人都纷纷赞赏亚特兰特的品格,更是怒不可遏:你真是顽固!你爸爸出去那么多年没回来,也没听他捎来半点信息,肯定已经被无情的大海吞噬了!你就算守着房子有什么用?你等不到他,还会害得你哥哥活活累死! 亚特兰特从来没听过这样伤人的话,尽管人们的目光并不温暖,至少他们的语言没有变成尖刀,直接刺向她。但是她想,妈妈死去的这几个月,他们是不是常在哥哥面前这么说呢?一次次割开哥哥的伤口,刺痛他,胁迫他,要他卖掉他们的家。 她的哥哥,在这几个月里承受了多少? 亚特兰特的眼眶热了起来,她的眼里蓄起了泪花,滚烫的,烫得她的下睫毛都生疼,但是她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抬高了下巴,高傲道:我们家的生活不劳你的挂心,我和哥哥会过得很好,比你还好! 人头攒动着,有人围了上来,也有人默默离开。阿波罗凭借着过人的身高,清楚地看到了女孩倔强的模样,那眼中蓄泪却依旧坚强的模样,和他记忆里的阿尔忒弥斯重合了。他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酸楚,正如流浪的那些年。 要帮她么?塔尔塔罗斯问。他终于看懂了阿波罗的情绪。 阿波罗摇了摇头。 当初他们母子三人经历那些痛苦的时候,也没有神明帮助他们,除了至亲至爱的阿斯忒里亚。可见有些痛苦,是必须自己挨过去的,只有挨过去了,才能像蝴蝶一样破茧而生。 塔尔塔罗斯抿唇,继续看亚特兰特。 被亚特兰特接连顶撞,尤金的脾气已经接近爆发,他气急败坏地踱着步子,恨恨道:你这张嘴可真会说,比潟湖的水更夸张!你的哥哥现在在码头上运送货物,靠出卖力气挣一小块硬面包,你就是靠这一小块硬面包和我顶嘴的?! 亚特兰特又听到了尤金这么说,他说她哥哥在码头上搬货。可是,哥哥不是这么告诉她的。 亚特兰特相信自己的哥哥,她用一双不屈从的大眼睛瞪着尤金,信誓旦旦道:尤金,你休想糊弄我!我的哥哥在跟杰森大叔学箍酒桶,他会成为弗里城最好的木匠! 她的态度是那样坚定,然而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却在不断消耗着她的坚定。直到尤金一声嗤笑,嘲弄道:安德鲁是这么告诉你的?杰森大叔已经远游去了特洛伊,走了快一个月了,原来你哥哥还在跟他学箍酒桶啊! 亚特兰特怔住,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觉得难堪,更多的是火烧火燎的难以置信。 哥哥骗了她? 哥哥骗了她。 他难道真像尤金说的那样,在码头上出卖力气? 他才十五岁啊! 滚烫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亚特兰特还在高声反驳:我不信,我不信! 她不相信命运女神竟会对他们兄妹如此残忍,她的哥哥那么渴望成为一个优秀的木匠,结果竟然只能在码头上干活。 亚特兰特连连摇头,痛哭的声音感染了众人,众人纷纷扭头,不忍心再看。 尤金也有几分动容,却被他压了下去,继续冷言冷语:由不得你不信!跟我去码头,我带你亲眼去看看,看看你那有出息的哥哥,现在在码头上做什么! 话落,尤金又要去拉亚特兰特。 亚特兰特愤怒不已,张嘴咬他,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啊! 尤金痛叫一声,抱住手指,一脚踢向亚特兰特:疯子!去死! 众人惊愕,没料到事情走向会这样急转而下,他们来不及阻止,只能低呼出声。 忽然,一根竹签射出,如箭一般,笃一声射在尤金的脚心。 亚特兰特避无可避,下意识抱住脑袋,没料到尤金突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她抬起一双泪眼,就见尤金抱着一只脚,正单脚直蹦。他的脚掌上,一根竹签直接贯穿,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再大胆的英雄史诗都不敢编造一位英雄用竹签伤人的事迹,亚特兰特怔愣着,心想,莫非是命运女神眷顾,帮助了他们兄妹? 人群中,塔尔塔罗斯又摸出一串烤羊肉,掀起面具咬了一口。见阿波罗看着自己,他又分了一串给他。 再分你一串,不能更多了。 阿波罗没有接,而是问他:为什么要帮那个女孩? 塔尔塔罗斯眨了眨眼,又咬了一口羊肉串:因为你想帮。 阿波罗一愣,没想到竟然会被塔尔塔罗斯看破心思。 只见塔尔塔罗斯认真看他,眼神真诚道:既然想帮,就帮吧。曾经的命运无法改写,但是今后的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阿波罗豁然开朗。 第50章 帮助 尤金还在痛呼着,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寻求他人的帮助。他向围观的人许诺一大笔财富,尽管有人不为所动,但也有人动心,抢着去搀扶他。他痛得不行,也顾不上揪出向他投掷竹签的人,再者他也清楚,能够用一根竹签戳穿他脚掌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尽管心里不服,终究只能忍下这一口气,被人搀去了医馆。 尤金一走,人群便渐渐散了。 有人去扶跌坐在地的亚特兰特,然而亚特兰特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尝尽了人情冷暖,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手递给那些刚刚看了她的热闹的人,倔强地支起自己浑身是伤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之前被尤金拉拽,摔伤了膝盖,如今站得摇摇欲坠,像风中摇摆的铃兰,看上去可怜无依。她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栽向冰冷的石头街面。 电光石火间,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她的衣服,把她强行提起。那只手并不温柔,好像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小猫脖颈上的死肉。她愣怔,微微抬眸,余光先扫到那人的手上,看到一串咬了一半的烤羊肉。 是您,救了我? 目之所及,是一张悲剧面具。亚特兰特的语气难免有些迟疑。 太奇怪了,酒神节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竟然还有人戴着悲剧面具! 戴着面具吃烤羊肉,真的没问题么? 亚特兰特的脑子里一连蹦出好几个问题,难免有些失神。她怔怔看着塔尔塔罗斯,一时忘了挪开视线。 忽然,一道温柔的男声打破了她的怔忪:你还好么? 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将她托住,把她搀到路边的石阶上坐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自从男人碰到她的手,她的伤口就不痛了。 疼痛缓解,亚特兰特仰起一张小脸,感激道:我还好,谢谢两位好心人。 塔尔塔罗斯摇摇头,说:不是好心。 啊?亚特兰特一呆,反应过来,赶紧提高警惕。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把没安好心说得这么直白的人,真教人防不胜防! 塔尔塔罗斯却没注意她眼底的防备,指指阿波罗说:救你,他开心,你是顺带的。 亚特兰特: 亚特兰特心想,虽然她不重要,但也没必要特意告知,挺难堪的。 阿波罗却被塔尔塔罗斯的直白取悦了。他嘴角的笑容被厚重的悲剧面具挡住,眼神却遮掩不住,泛着笑花。 亚特兰特年纪尚小,她看不懂阿波罗的眉眼官司,只想赶紧去码头,把哥哥喊回来。以前是她不懂事,总撒娇要这要那,以后她什么也不要,哥哥的负担也能轻一点,他可以继续自己的梦想,不至于被生活的苟且磋磨。 亚特兰特抿紧花瓣似的嘴唇,撑着地面站起来。 阿波罗关心道:快回去休息一下吧,你很快会好起来。他在搀扶她的时候,使用了一点神力,帮她恢复伤势,现在她应该能顺利行走了。 倔强的亚特兰特却摇了摇头,说:谢谢您的关心,我还好,不需要休息。 塔尔塔罗斯闻言,攒起眉头,不赞同道:你不休息,去哪里? 阿波罗难得见他关心人,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只听塔尔塔罗斯理性分析:你现在受了伤,不好走路,去哪儿都不方便,费体力,划不来,等伤好了再去。 听见塔尔塔罗斯又滥用词语,阿波罗只觉得哭笑不得。 亚特兰特却很能理解塔尔塔罗斯的意思,只是: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能等了,我想马上见到哥哥,我想马上见到他。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2) 亚特兰特说到最后,眼里又浮动了一层薄薄的雾。塔尔塔罗斯以为她会掉眼泪,结果她没哭。就像他以为她说完这番话,马上就会赶往码头,却没料到亚特兰特竟然折回了家里。 人类真奇怪。塔尔塔罗斯说。 阿波罗不喜欢塔尔塔罗斯把太多的精力投注在无关的人身上,他提议道:我们走吧,去城东买奶酪球。 塔尔塔罗斯却没动:等等。 没一会儿,亚特兰特又从屋里出来了。她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洗得灰白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竟也变得可爱,她脸上的表情更是十足的娇憨。 她没料到两位男神还在,愣了片刻,惭愧地低下了头:感谢你们帮助了我,但我刚刚进去,不是给你们拿谢礼。我家的情况你们也听见了请原谅我,没办法给你们一份像样的礼物。 她想了想,想到了什么,又仰起一张小脸,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把笑容送给你们,亚特兰特说着,难得流露出几分年少的天真。她回忆起病逝的母亲,有些怀念:妈妈曾经说,我的笑容最能逗人开心了。希望你们天天开心! 身为光明神,阿波罗享用着信徒们的祭祀,神生中收到的礼物不计其数。但他从未收过这样奇特的礼物,只能看,不能摸,转瞬即逝,却果真能让他变高兴。 塔尔塔罗斯则不然,他认真等了一秒,两秒,三秒,内心依旧没有波澜。 你妈骗了你,他认真和亚特兰特探讨:你的笑容不逗,我没有变开心。 亚特兰特不服气,即使是帮助过她的好心人,也不能质疑妈妈的话。她鼓着脸颊跟他争辩:妈妈说的肯定没错,是你自己不爱笑! 塔尔塔罗斯确实不爱笑,但他不认同亚特兰特的话:我是不爱笑,不是不会笑。阿波罗就能让我笑,你不能。 突然被提及,阿波罗一顿,眼角爬上了丝丝笑意。其实不止他能让塔尔塔罗斯笑,塔尔塔罗斯也很擅长让他露出微笑。 有人欣喜,就有人憋屈。亚特兰特没办法逗笑塔尔塔罗斯,心里挫败,扭头就走。 亚特兰特。阿波罗叫住她。 亚特兰特扭头。 阿波罗说:谢谢你的礼物。作为回礼,让我们送你一程吧。他不想塔尔塔罗斯把精力花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没想到自己竟然破了例。 亚特兰特眼眶微热,一句话在喉咙里吞吐半天,好半晌才道:谢谢你们,好心人。 妈妈从不说谎,这世上果然是有好心人的。 亚特兰特很少去码头。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常常会去码头打听爸爸的消息,但是从来不带她,因此她对码头一带并不熟悉。 然而再不熟悉,总归去过几次,凭着模糊的记忆亚特兰特也能判断出:两位男神带她走的路线似乎不太一样。 大概是走了近道? 海水拍打码头的声音近了,更近了。亚特兰特的心提了起来,她不想在码头上看见自己的哥哥,但她会到这里来找哥哥,其实已经强有力的证明了一个事实她信了尤金的话。 海鸥在天上飞,那么自在,那么惬意。金色的阳光洒在它的羽翅上,好像给它披了一件金衣。它穿着金衣,在空中跳舞,好像即将要赶赴众神的宴会。 码头上的劳力们却远不及海鸥自在惬意,他们头顶着破烂的草帽,佝偻着腰,从商船上扛下一袋袋货物。 阳光是海鸥的装饰,却是他们的劲敌。它晒着大地,也晒着每个勤恳工作的劳力,晒得他们汗流浃背,没了扛货的力气。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扛,因为他们挣的就是力气钱,不卖力气,就什么也拿不到。 亚特兰特站得高高的,远远的,一遍遍在码头搜寻着,终于被她发现了哥哥安德鲁的身影。 他真的在码头上! 他在码头上! 亚特兰特想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哥哥总是充满疲惫的脸,想到了他渐渐变得黝黑的肌肤,想到她每每跟他问起,他那些温柔的隐瞒的话,只觉得心里像挤破了一个柠檬,异常酸楚,几乎要落下眼泪。 她的哥哥,曾经爱笑爱闹的安德鲁,到底承担了多少生活的重担??? 她不敢想。 码头上的安德鲁刚刚放下一袋货物,他用肩膀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从他身边经过的大叔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的脾气可真古怪!再不脱掉你的外套,你就要被热坏了! 安德鲁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不热,我很好。 其实他不是不热,只是在码头上必须做好防晒,他已经晒黑很多了,亚特兰特很担心他,他不想让她担心。 大叔见他不听劝,黝黑的脸上露出一点不乐意的神色,嘟囔了一句真是固执,就往商船的方向走去。 安德鲁一连搬了几袋重物,腰有些痛,他一手扶腰,轻轻捶了两下,不经意地一抬眼,就撞上了妹妹亚特兰特的眼睛。 亚特兰特怎么会在这里?! 安德鲁吃了一惊。 起风了,白云被吹散,太阳毫不顾忌地晒着大地,腥甜的海风卷动着亚特兰特的卷发,她一路小跑,奔到了安德鲁的面前。 她的脸颊红了,呼吸急了,发丝也被风吹乱了。 如果是在家里,安德鲁会用粗糙的手去抚弄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会用喜爱的声音跟她说:我倔脾气的小牛竟然有着一头极柔软的卷发,你放心,我会帮你打理好它。然而现在,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刚刚搬过货物的手脏兮兮的,满是粘腻的汗,他做不到用这双手去碰触她,碰触他最心爱的妹妹。 安德鲁的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他越是吞吐,越觉得那团棉花好像过了水似的沉重,他想说些什么,喉头又堵得慌。 亚特兰特,你的头发乱了。 他提醒她。 亚特兰特动了动嘴唇,或许是海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尽管她鼻酸得不行,却没有掉眼泪。 不掉眼泪也好,她不想让哥哥担心。 她像往常一样跟哥哥撒娇:安德鲁,我的头发乱了,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安德鲁下意识攥紧衣角,不着痕迹地用衣服去揩拭汗水,嘴里却故作轻松道:没大没小,你应该找海风的麻烦! 塔尔塔罗斯远远看着,只觉得奇怪: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不能理解:兄妹讲话也要先寒暄么? 阿波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遥遥看着码头上的两兄妹,轻声道:塔尔,他们不是在寒暄。 呼呼的海风刮在塔尔塔罗斯的耳畔,他侧耳倾听,只听阿波罗继续道:他们很想好好谈谈,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也不难。 对于塔尔塔罗斯而言,沟通并不是难题。 他总能用最直白的话语把天聊死。 阿波罗却叹息道:你还不懂,越是在乎,越是情怯,他们谁都不想伤了对方的心。 塔尔塔罗斯沉默了。 他确实不懂。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码头上,亚特兰特兄妹俩的对话仍在继续,一个扛着包袱的壮汉从他们身边经过,抬高的手肘险些撞到亚特兰特的头。幸亏安德鲁眼疾手快,拉了妹妹一把,让她幸免于难。亚特兰特惊魂未定,心脏正怦怦乱跳,就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一声嗤笑:小鬼,不要把码头当做闲聊的地方,你们太碍路了! 自从家庭发生变故,安德鲁变得沉默,好像小溪里的鹅卵石,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前提是不涉及他的家人。然而壮汉的行为触怒了他。很显然,这个男人是故意的。他故意去撞亚特兰特,只因为他们碍了他的路。安德鲁露出不快的神色,沉下嗓子,好像一头发怒的幼狮:没人规定不能站在码头上聊天,快收回你无礼的话! 壮汉不以为忤:你很有底气嘛,臭小子!你倒是把这番话说给码头监工听啊! 他用不屑的眼神将安德鲁上下打量一圈,哼哼道:看看你瘦削的身板,你当初找活干,走了多少个地方没人要你,是监工可怜你,收留你在这里干活,你倒好,偷懒不说,还在这里碍事,真是厚颜无耻! 安德鲁毕竟还是个少年,当家也才短短几个月,虽然尝遍了世间冷暖,但还没有过被人倒打一耙的经历,当即急得不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肚子话要说,又比不过壮汉反应快,说话毒,被噎得不行。 他怎么不清楚为什么没人要他?他虽然身材瘦削,但是肯卖力气,不偷懒,箍酒桶的杰森大叔就常常夸赞他,说他学东西快,有做木匠的才能。只是因为城里的有钱人都想侵占他家的房子,又迫于贤明的国王阿德墨托斯定下的法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步步逼迫,让他无路可走,最后自己妥协低头,卖掉房子,维持生计。 好心的码头监工帮了他,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否则就会一步步走向死神的怀抱。 天渐渐冷了,他还要攒一点钱,给亚特兰特做一件厚棉衣,让她舒舒服服地度过寒冬。 他不能不忌惮,壮汉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会引来监工,他不能给监工带去麻烦。 安德鲁咬牙,一遍遍告诉自己,尊严其实没那么重要,低个头就好,低个头就好了,安德鲁。 他终于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挡了你的道,我很抱歉。 壮汉满意了,他挑眉,正要挤兑安德鲁几句,突然被海风呛住,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声。他的肩上还扛着包袱,在他咳嗽的时候,那包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码头监工循声赶来,就见壮汉把包袱摔在了地上,顿时给他一顿好骂。 壮汉还要辩解,反而让监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脸色更臭了:安德鲁的妹妹找来了,他和她说几句话,关你什么事?他可没有扛着包袱说话,也没有弄坏商人老爷的包袱,不像你,你快想好,你该怎么赔偿! 壮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只能选择求饶。 安德鲁看了,只觉得心情复杂。同样是卖力气糊口,他又何必为难他?反而把自己栽进去了。 监工带着壮汉去赔偿损失了。亚特兰特看向安德鲁,强忍着的质问终于脱口而出:安德鲁,这就是你说的木匠活? 安德鲁的脸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无法再编织谎言,只能承认:对不起,亚特兰特,我很抱歉,我骗了你。杰森大叔一个月前就离开了弗里城,我后面另找了几份工作,都没有合适的,就来到了码头上做劳工。 他说得轻描淡写,亚特兰特却不难想象他的艰难。她吸了吸鼻子,心疼道:我们不干了,安德鲁,听我的,不干了。你喜欢做木匠不是么?我们另外去找一份工。你不要担心家里的生计,我吃得很少,也不要新衣服,我可以穿你的旧衣服。我在跟邻居大婶学习做针线,我可以自己改衣服,可以还可以绣花样拿去卖钱。我们可以养活自己,用另一种方式,不需要你这么辛苦。 亚特兰特太懂事了。 安德鲁不希望她这么懂事。 他按住了她的脑袋,粗糙的大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低叹道:亚特兰特,你不要想太多,我在这里挺好的。 安德鲁的手好像开启了某个特殊的开关,亚特兰特的眼角突然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好像燕子点着水,又透着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不你不好,我都看到了,你在这里做事,一点儿也不好。 她在试图说服安德鲁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大人的词汇,然而说起安德鲁的辛苦,又陷入了词穷的困境,只能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你不好。 安德鲁叹了口气,说:亚特兰特,你长大了,变懂事了。你该知道,生存与梦想是两码事。我现在只能顾着我们俩的生存,但我希望,你能继续你的梦想。你喜欢读书,不是么?你想要成为弗里城未来的女学者,不是么?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亚特兰特像头倔强的小牛,顶掉安德鲁的手,哭泣着摇头:我不要什么梦想,我不想读书,不想做女学者,我只想要安德鲁不那么辛苦!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到你笑的样子了!哥哥,呜呜,哥哥! 亚特兰特的哭声感染了安德鲁,少年不再顾忌,一把抱住妹妹,把她紧紧扣在怀里,哑声道:别哭,别哭啊,亚特兰特,我这么努力工作,就是想要保护你的笑容。你笑一笑,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安德鲁显然不会哄人,亚特兰特听了这话,哭得更凶了。 兄妹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阿波罗默默看着,轻声说:能哭出来,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塔尔塔罗斯不这么觉得:能够笑着,为什么要哭呢? 他偏头去看阿波罗,严肃道:羡慕别人会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阿波罗一愣,颔首:你说得没错。 那就帮帮他们吧,让他们展露笑颜。 塔尔塔罗斯问:我们要怎么做? 阿波罗喜欢他说的我们。他牵起塔尔塔罗斯的手,望向碧蓝的海洋,沉声道:我们可以帮助亚特兰特兄妹俩,把他们的爸爸找回来。 无情的海洋淹没了无数远航人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亚特兰特的爸爸现在在哪里。 但是他们是神明,他们有别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弗里城地图配角戏份比较重,但都是为了推动塔尔塔罗斯理解感情_(:з」)_ 第51章 寻人 沿着曲曲折折的海岸线,两位男神走过了人来人往的码头,来到一片人迹罕见的海岸。 浪花不停歇地拍在海岸上,发出哗哗的声响,除此之外,此地再无他物,就连海鸥都懒得踏足。白色的浮沫中,嶙峋的礁石露出一点尖尖的头,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因为此处多暗礁,轻易会把人的性命带走,所以没有船只会在这里停靠,是个难得的安静之所。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3) 就这里吧。阿波罗说。 塔尔塔罗斯看他,用眼神询问,想弄清楚他的用意。 阿波罗解释说:海洋里的事情,应该交给与海洋有关的神明来解决,这样会更方便。 说罢,他取出金色的竖琴,轻轻拨动,动人的乐声好像有形,在海水里踏出舞步,荡开一圈圈涟漪。那些涟漪不会消失,倒像是画布上的痕迹,随着一次次涂抹愈发明显,直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吞没了旁边的礁石。 海鸥低飞,盘旋在漩涡的上空,雪白的浪花一次次被漩涡推开,又竭尽全力地聚过来,好像在迎接什么。忽然,漩涡里探出一只海豚,海豚的背脊上坐着一个貌美的海仙女。她有着和海洋颜色相近的波浪卷发,头戴一顶镶嵌着粉珍珠的冠冕,姿态高贵而典雅:尊敬的光明神,愿平安与您相伴。我是欧珀墨佩,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的么? 阿波罗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向欧珀墨佩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 他的目光移向塔尔塔罗斯,温柔而多情。 哦,哦。欧珀墨佩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她注意到了阿波罗的眼神,那种视若珍宝的眼神。 所以,光明神是在向她介绍他的情人? 坦白说,她并不关心。 欧珀墨佩是一位知礼节的海仙女,尽管心中腹诽,面上却不动声色。 然而阿波罗一句话就让她破功:你可以称呼他为深渊神,深渊神塔尔塔罗斯。 深,深渊神?!欧珀墨佩险些失态,她下意识拔高了音量,又在塔尔塔罗斯皱眉的瞬间压了下去。她再度向塔尔塔罗斯行礼,神色间多了几分恭顺:深渊神,愿海洋带给您快乐。 塔尔塔罗斯挺直腰板,微微颔首,表情严肃。 阿波罗适才说明来意:欧珀墨佩,我用琴音与海洋沟通,是想寻找一个人类。感谢你的出现,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被一位英俊而又有地位的男神这样请求,欧珀墨佩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微微欠身道:只要您有需要,我会竭尽全力。 阿波罗不再客套,三言两语交代了相关信息,包括亚特兰特的父亲的姓名,出海的时间,甚至还有一些小细节。 欧珀墨佩认真听着,她不清楚光明神为什么会突然寻找一个人类的踪迹,她也不需要知道。塔尔塔罗斯却有些意外,阿波罗并没有专程去调查亚特兰特的父亲,但是他把路人的闲聊汇总在一起,竟十分详实。塔尔塔罗斯从不知道,原来阿波罗还有过耳不忘的本领。 阿波罗交代得很清楚,欧泊墨佩点了点头,客气道:请两位稍等。 她低下头,卷曲的发丝垂进水中,晕开了一团深蓝色的颜料。她用白皙的手指拨弄海水,一群小鱼游了过来,抢着亲吻她的指尖。紧接着,无数海洋生物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簇拥着她,好像星星拱卫天上的明月;有的大胆碰触她,亲吻海仙女的皮肤。 塔尔塔罗斯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眼里亮着光。 阿波罗在这方面异常警觉,见状,替欧珀墨佩解释道:海仙女具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没有哪种海洋生物不喜欢她们。 这没什么奇怪的。 阿波罗想。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目光却仍落在这并不稀奇的景象上。 欧珀墨佩白皙的手掌在水中轻摆,做了个驱逐的动作,大大小小的鱼虾顺着水流退开,好似一条彩带蜿蜒而去,消失在海水的尽头。 塔尔塔罗斯目送着鱼虾们远去,直至消失,终于收回了视线,问阿波罗:那些生物就是制作鱼丸、虾丸、海鲜大餐的材料? 阿波罗一愣,反应过来,眼底染上笑意:是。 塔尔塔罗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开心了,又问:你也想吃? 阿波罗并不在乎口腹之欲,再好吃的海鲜也不至于让他笑容满面。但他没有否认塔尔塔罗斯的猜测,而是说:等找到了亚特兰特的父亲,我给你做一顿海鲜。 塔尔塔罗斯欣然答应。 等待的时间本应该很漫长,但是塔尔塔罗斯一直和阿波罗聊着海里的各种食材和它们的处理,倒也不觉得慢。欧珀墨佩还在等着鱼虾们的回话,乍然听见两位男神讨论的内容,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再把鱼虾们召集起来。因为她的举动,它们已经被盯上了。对于守护海洋的海仙女来说,这真是一件令人惭愧的事情。 海鸥在碧蓝的天空飞了一圈,又回到了欧珀墨佩的面前。欧珀墨佩抬起白臂,那只海鸥便灵巧地落在了她的手肘上,低低鸣叫了几声。欧珀墨佩摸了摸它的羽翅,给了它一道海仙女的祝福,让它面对海上的狂澜,也能有逃出生天的幸运。 海鸥在前,鱼儿们也很快赶了回来,轻轻碰触欧珀墨佩的身体,好像小孩儿围着大人,争着抢着要关注,分享自己的发现。欧珀墨佩掬起一捧海水,施加祝福,然后分洒在自己的周围。一朵朵水花飞溅,鱼儿们欢快地跳出水面,争抢着海仙女的祝福。 欧珀墨佩完成了使命,朝两位男神致意:两位男神请前往距离此地十三海里的无名岛,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十三海里? 在有船只代步的情况下,这个距离可以说是很近很近的。 已经离家这么近了,亚特兰特的父亲为什么不回家呢? 阿波罗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欧珀墨佩又道:不知道两位男神是否需要代步的海豚?它还能给两位充当向导。 欧珀墨佩的声音甫落,就有一只海豚跃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 海豚是海皇阿波罗的圣物,是海洋里的宠儿,没有哪位海神不爱这可爱又亲人的生物。 欧珀墨佩望着调皮的海豚,眼神温柔。 塔尔塔罗斯同样喜欢它:真是一只好海豚。 欧珀墨佩与有荣焉。 不料塔尔塔罗斯又赞叹了一句:肉真多。 欧珀墨佩:后面那句就大可不必了。 最终,塔尔塔罗斯和阿波罗还是接受了海豚的帮助,坐在海豚拉起的辕车上,前往不远处的无名岛。 海风呼呼吹着,塔尔塔罗斯望向阿波罗,问:我今天做得怎么样? 冷不丁听塔尔塔罗斯这么一问,阿波罗不明所以:什么? 塔尔塔罗斯不厌其烦地明说:撑腰。 他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期待:我今天有好好给你撑腰! 阿波罗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他向欧珀墨佩介绍塔尔塔罗斯时,塔尔塔罗斯挺直的腰背,福至心灵他不想欧珀墨佩忽视塔尔塔罗斯,所以特意介绍了他的身份,原来在塔尔塔罗斯看来,那是借着他的神威办事。 多可爱的塔尔,他的塔尔,把他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没做到的事情都会努力去践行。 阿波罗心动不已。 塔尔塔罗斯还在看他,等着他的回复。 阿波罗的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他怎么说得出否认的话? 你做得很好。 他微笑着说:谢谢你,塔尔,你做得很好。 塔尔塔罗斯也笑了。 嗯,我很开心。 他说:阿波罗,给你撑腰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第52章 想念 海豚乘着微微湿润的海风,飞一般往前游。很快,无名岛就近在眼前。 雾气升腾,给无名岛戴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只隐隐听到一阵歌声,哀婉动人,牵动人心。 阿波罗心中一动,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是塞壬。 塞壬是河神阿刻罗俄斯的孩子,她们天生善歌,有着一把好嗓子。她们拥有翅膀,常飞在天空,把动听的歌儿唱给万物听。花朵绽放,回应她的歌声;绿草摇摆,给她伴舞,她们变得骄傲而自矜,甚至挑衅到了缪斯女神的面前,最后在音乐比赛中落败,被气怒的缪斯们折断了翅膀,坠落在幽深的海洋里。 怨恨让她们变了心,她们不再用欢唱热爱这个世界,而是利用她们天籁般的声音做网,吸引过往的水手,让他们在意识昏沉中触礁,然后沉船,变成她们的盘中餐。 阿波罗深知这种女妖的可怕之处,他靠近塔尔塔罗斯,捂住了他的耳朵:塔尔,静心。 塞壬的声音最能勾起人心底潜藏的欲望,只要守住本心,未必不能抵抗。 塔尔塔罗斯不懂这歌声的厉害,被捂住耳朵,只淡淡回了一句:哦。挺好听的。 阿波罗皱眉,有些不高兴了:比起我的琴曲呢? 话一问完,他就自知失言。他提醒塔尔塔罗斯静心,自己的心却不静。他的指缝间,塔尔塔罗斯耳朵的温热而绵软,让人爱不释手。然而这耳朵的主人正夸赞着别人的歌曲,在他的面前,让他怎么能平心静气? 不,他平时不是这样。 因为塞壬的歌声,他的情绪被放大了很多。 阿波罗抿唇,正要改口,就听塔尔塔罗斯说道:你的更好听。 塔尔塔罗斯自有一套判断标准:你的音乐不吵我睡觉,我很喜欢。 把光明神的琴曲当作安眠曲,只有深渊神有这个胆量,偏偏阿波罗甘之如饴,他扬唇,露出个笑容。 还有两三米就到了海岸,海豚却踌躇地绕着海岛游来游去,不敢再往前。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塞壬的歌声越来越嘹亮,声音拔高的同时,魅惑感竟然也成倍增加,就连提高警惕的阿波罗也被晃了晃心神。 塞壬的歌声实在不可小觑,就连光明神也会被动摇心神。 然而当初缪斯与塞壬比试,又是怎么做到不受影响的呢? 阿波罗心念一转,有了答案。他摸出一支精巧的竖笛,抵在唇边吹了起来。轻快的乐曲渐渐传开,无声驱散了塞壬的歌声。 海豚精神大振,又往海岛的方向游,终于顺利抵达了海岸。 两位男神从海豚车上下来,阿波罗继续吹着竖笛,塔尔塔罗斯就牵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往前走。 两位男神凭借音乐的对抗,顺顺利利地扛住了塞壬的歌声诱惑,走出了迷雾,走进一片繁花丛中。 塞壬坐在花丛里歌唱,骤然感觉到笛音的逼近,倏然回头,一张娇美的面容撞进两位男神的眼帘。 毫无疑问,塞壬一族都有着天赋的歌喉,与她们的歌声同样久负盛名的,就是她们的美貌。明明坐在繁花之中,被姹紫嫣红遮掩了身形,然而只是回头一瞥,就能勾魂摄魄。 见两位男神走近,塞壬并不慌张。她用一双盈盈妙目望住阿波罗,笑靥如花:远道而来的神明,您用笛声征服了我。虽然不清楚您二位为何而来,但请让我为您二位一尽地主之谊。 毫无疑问,她对自己的美貌信心十足,蓝眼睛里好像带了把钩子,一次次去钩阿波罗的心。 阿波罗不为所动,正要开口,被塔尔塔罗斯抢了个先:地主之谊就不必尽了,我们找你有事。 塞壬笑容一滞,她还从没有过歌喉与美貌双双失利的经历,一时竟头脑空白。 塔尔塔罗斯却很满意她的失语,点点头道:还是安静点好。你一直哼唱不休,影响我们沟通。 塞壬: 被塔尔塔罗斯这么一说,塞壬也没什么沟通欲了。 阿波罗见状,出面交涉,与塞壬说明了来意。 塞壬听了,只是笑:两位男神闻讯,我理应好好回答。然而人类于我而言,只是食物而已,进食之前,未必要清楚食物的名字,你们说的那个人,可能在昨天,前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就被我吃了。 她料想两位男神和她一样,不会把人类的生死放在心上,说这话时轻飘淡写,好像微风中抖落了一瓣油橄榄花,那样不起眼,不值一提。 塔尔塔罗斯有被说服,想想确实是这样,他吃羊肉的时候也不在乎养羊的人给它起了个什么名字。 塔尔塔罗斯看向阿波罗,问:怎么办? 阿波罗想了想,先问:这海岛上,还有活人么? 塞壬以血肉为食,只要捉到活人,基本趁新鲜就吃了,不会养到又老又柴再入口。她平时费心打理自己的美貌,也没精力与人类玩什么捉逃游戏。本来想摇头说没有,突然想起什么,道:有是有的,有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自诩工匠技艺堪比代达罗斯,说要我留他一命,他会回报我。我就留他替我做一对翅膀,让我重新飞上天空。 阿波罗问她:那人现在在哪里? 塞壬说:我领您二位过去。态度十分恭谦。 单论身体素质,她自知不是两位男神的对手,无论是声音还是美貌都无法成为她的武器,她只能靠识时务这个特点给自己挣一个逃脱一劫的机会。 塞壬走在前面,阿波罗与塔尔塔罗斯紧随其后。 绿发的塞壬生得极美,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美的,端庄优雅,好像贵族小姐在花园里漫步。然而她不经意间撩动头发,露出了身后光|裸的后背,背上两道粉色的伤疤十分醒目那是曾经生着翅膀的地方。自从塞壬一族被折断翅膀,族内后人都无法摆脱这份隐痛。她们没有翅膀,却永远背负着一对粉色的,入|肉的翅根。 阿波罗心中一动,出声提醒道:你要知道,代达罗斯造的翅膀,也只够人在天空中飞一小会儿。如果天神没有给你飞翔的权利,你终将为短暂的飞行付出代价。 塞壬回头,看他一眼,魅惑天成的双眸竟意外清明:我若不上天,哪里会有天神垂怜我?要想改变塞壬一族的命运,必须要敢于走出海洋,走向天空。当然她话锋一转,笑吟吟道:如果您愿意帮我,相信我一定能达成所愿。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4) 她用咏叹的语气说道:您是我天赐的良机,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改变我的命运? 阿波罗没有直说拒绝,只道:如果你知道缪斯是我的从神,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塞壬的脸色顿时一变,她适才知道面前威仪不凡的年轻神明的身份,却不敢再奢求什么。当初她们族内的人挑衅缪斯的时候,言语间还冒犯了擅长音律的光明神。如今唯有小心谨慎,不惹怒光明神才好,哪敢再提什么要求? 塞壬不再多话,把两位男神带到了山崖的另一边。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正埋头削着竹片,他的面前摆出一对用竹片编织成的巨大的翅膀。其中一只翅膀已经基本成形,另外一只翅膀还只有一个竹架子。他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发现塞壬等人的到来。 阿波罗走上前去,开口道:你是弗里城的巴洛,亚特兰特的父亲? 男人远离人世已久,塞壬只会用喂来称呼他,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只觉得恍如隔世。他身体僵住,听见亚特兰特的名字却骤然回暖,望向两位男神,嘴唇颤抖道:是,是我。 他可以忘记自己的名字,却忘不了弗里城的妻儿,忘不了他是亚特兰特的父亲。 几年不见,他真的很想念他们。 第53章 情敌 确定了男人的身份,两位男神直接把人带回了弗里城,塞壬不敢阻拦,只能送他们离开。 弗里城的太阳已经落下了山,不留一丝余热。漆黑的幕布从天际垂落,只点缀着几颗星星。月亮女神塞勒涅难得休息,没有她的照拂,花草树木都陷入了昏沉的睡梦中。 亚特兰特兄妹俩已经回到了家,哥哥安德鲁正在给受伤的亚特兰特擦药。得知妹妹被欺负的事情,他怒火高炽,恨不得立刻去找尤金打一架,然而亚特兰特的伤势更令他担心,他得先照顾好她。而且亚特兰特好像也发现了他的情绪不对,一直在逗他开心,他不想亚特兰特担心自己,只能应承下来,绝不冲动行事。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兄妹俩对视一眼,安静下来。 门外没有脚步声,人没走。 又过了几秒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兄妹俩毕竟没有大人庇护,在安全方面还是比较谨慎的。他们没有开门,只由哥哥出面,扬声问了一句:是谁?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 塔尔塔罗斯不懂:他为什么不回话? 巴洛已经在家门口站了两分钟了,惨淡的星光下,他的脸色晦暗不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无论是眼角眉梢还是颤动的嘴唇,都写满了紧张与忧虑。 阿波罗与塔尔塔罗斯并肩而立,他望着巴洛,目光邃远:思念、愧疚、畏惧、惶恐、欣喜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塔尔塔罗斯读不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他也不关心。 太磨蹭了,与其看巴洛纠结,不如在树屋里多吃两块桂花糕。 我们回去吧。 阿波罗颔首,正欲离开,只见巴洛鼓起勇气,再次敲门:安德鲁,亚特兰特,开开门,是爸爸回来了 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大门猛地被拉开。 原本警惕十足的兄妹俩在他喊出他们姓名的时候,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是爸爸,是他们日思夜想的爸爸! 门外的世界一片漆黑,然而打开的门缝却流泻出了温暖的光,把巴洛泪水纵横的脸照亮。安德鲁克制地握紧拳头,站在门槛边,亚特兰特却像一只小鸟,直扑父亲的怀抱,将他牢牢抱住,大哭出声:爸爸,真的是爸爸,呜呜,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巴洛亲了亲怀里的女孩儿。几年不见,他的小亚特兰特长大了。他的声音哑涩,饱含愧疚: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对不起,亚特兰特,我回来得太迟了! 见儿子在不远处望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巴洛心里发酸,试探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安德鲁 安德鲁好像被他的声音提醒,眼眶骤然就红了,他大步走出家门,与父亲妹妹抱作一团。 爸爸,欢迎回来。 过往的遗憾,已经无法再补救,但是往后余生,他们会重新找到幸福。 塔尔塔罗斯没有再提要走的事情,他静静看着父女三人,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人的身体弱小,生命短暂,但是他们的情感很浓烈。塔尔塔罗斯虽然不懂,但是有被感染,好像吃了某种苦涩的东西,舌根都在发麻,又觉得泛着些许甜意,让人觉得快乐。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塔尔塔罗斯说。在感情方面他一直很迟钝,也很无所谓,此时却升起了探究欲。他想知道,如此打动人心的感情是怎么产生的。他也想给自己生产一点。 另一边,父女三人哭停。安德鲁羞赧地松开手,重新恢复了小大人的模样。亚特兰特也被巴洛放了下来,她还有些依依不舍,却被两位男神吸引了目光。 两位好心人?是你们把我爸爸找回来了?她睁圆了一双哭红的大眼睛,瓮声瓮气地问着。 屋内的灯光只照到两位男神的袍角,亚特兰特凭着衣着认出了两位男神,果然听见爸爸回答说:没错,是这两位救了我。 有阿波罗的嘱咐在前,巴洛不敢暴露两位男神的身份,只含糊带过。 安德鲁也听妹妹说过好心人的事,激动道:谢谢,谢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却倏忽顿住。 亚特兰特不明所以,喊了一声哥哥,要去推安德鲁。等她走近了,看清了两位男神的相貌,却和安德鲁一样愣住了。兄妹俩呆呆站着,像极了父亲巴洛曾经给他们雕刻的两只木头鸡。 妈妈只说,有些人的心灵美得像金子,却没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人长得像金子,闪闪发光,好像极了! 亚特兰特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确认眼前的两位男神不是幻觉:谢谢你们,你们真好看。她喃喃着,说出了心里话。 阿波罗一顿,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寻找海仙女的时候,出于礼节摘下了面具,后来就忘了戴上。 亚特兰特! 巴洛怕女儿天真的话语惹恼了两位男神,赶紧阻止,不料已经迟了一步。只见亚特兰特目光热切地望着太阳神道:你真好看,心又好。 阿波罗莞尔一笑:谢谢。 亚特兰特被他笑得脑袋晕乎乎的,脱口而出: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 一言既出,众人皆静。 塔尔塔罗斯抿唇,提醒她:你嫁不了。 小姑娘不喜欢被反驳,她才刚说出一番豪言壮语,自然要坚持:为什么?他好看,我喜欢他! 神明的时间与人类的寿命相差甚远,阿波罗不可能接受一个人类女孩的求爱。 作为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一,阿波罗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必定不能看上只勉强算是可爱的亚特兰特。 亚特兰特还是个小姑娘,喜欢每一张英俊的面孔,以后她还会有更多喜欢的对象,但这都不是爱,而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对于好看的东西的偏爱。 回答的方式有很多种,然而塔尔塔罗斯一概想不到。 他会出声,只因为他不喜欢。 但是他为什么不喜欢?他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阿波罗出面拒绝: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喜欢同性。他虽然说的是同性,目光却悄然落在塔尔塔罗斯的身上,寸步不移。 巴洛惊呆了,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个惊天大秘密。 安德鲁也没见过把喜欢同性这件事情说得这么坦荡的人,只觉得佩服不已。 亚特兰特却感到挫败,她鼓了鼓脸颊,遗憾道:那好吧。 就在阿波罗以为她要铩羽而归的时候,她又把目光移向了塔尔塔罗斯,勉为其难道:那我嫁给你吧! 阿波罗: 阿波罗很清楚这只是小姑娘的童言童语,甚至塔尔塔罗斯还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是喜欢的人被觊觎,他总归高兴不起来。 阿波罗竭力克制着情绪,用三两句话替塔尔塔罗斯回绝了小姑娘的求爱,然后不顾巴洛紧张的解释,冲塔尔塔罗斯道:塔尔,我们回去吧。 此前,他无比庆幸和塔尔塔罗斯的这趟旅程,此时却觉得有些吃亏,竟给自己招惹了一个情敌。 你不开心?塔尔塔罗斯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 阿波罗原本想否认,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一点。 塔尔塔罗斯看了他一眼,严肃地指出:不止一点。 他虽然不太会察言观色,但和阿波罗相处久了,对于他的情绪波动还算了解阿波罗分明很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塔尔塔罗斯又问。 阿波罗心中一动,叹息道:今天来弗里城生出了太多波折,耽误了你吃饭,休息,这很不好。 塔尔塔罗斯没发现他有意在引导自己,只道:没事,我不饿,不困。 阿波罗再接再厉:人类有太多欲望和诉求,很难一一满足,很麻烦。 他知道塔尔塔罗斯最怕麻烦。 然而塔尔塔罗斯的回答是:别理就好。简单粗暴。 阿波罗: 阿波罗发现,对待这位男神,只有直来直往才是最佳的沟通手段。他坦白道:塔尔,我想我们以后可以减少出行,专注牧场的事。 可是牧场里的马和羊不是一支歌就能摆平? 塔尔塔罗斯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因为他不在乎答案。他对弗里城的兴趣只限于美味的食物,现在还多了人类的感情,但这都是可有可无的,犯不着他多费心思。 对他而言,阿波罗的想法更重要。 好。 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第54章 爱意【修】 接下来的日子,两位男神再没去过弗里城。 不知不觉秋色已深,成熟的蔬果已经被收获,树上的枯叶也被阵阵秋风剥落。当阴云堆积的时候,竟能闻到一丝冬的寒凉。 冬天渐渐近了。 又下了一场雨,阿波罗睡醒的时候,屋檐下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 树屋本不能遮风避雨,但因为阿波罗用神力支起了屏障,再细密的雨都无法渗透其中,凛冽的寒风也刮不进来。小小树屋里,自有它的安宁。 塔尔塔罗斯还在睡着,他冷淡的眉眼在睡梦中柔化了。他偎在阿波罗的身边,汲取着阿波罗的体温,十分无害的模样。 其实神明并不会畏寒,但是塔尔塔罗斯更喜欢温暖。他偏爱阿波罗怀里的温度,总喜欢挨着阿波罗睡觉。 阿波罗喜欢这份亲近,但不贪恋。早在入秋的时候,他就准备了一些柔软的兽皮铺在床上,好让塔尔塔罗斯睡得更加舒适。然而塔尔塔罗斯已经养成习惯,再温暖的兽皮都不如阿波罗的体温对他的吸引力大。他挨着阿波罗,就像两棵大树的枝叶相碰,那样亲昵而自然。 与塔尔塔罗斯一起醒来,互道早安,是阿波罗最喜欢的一件事。他舍不得起来,但是家里没有调料了。 塔尔塔罗斯喜欢用人类的方式料理食物。为了满足塔尔塔罗斯的味蕾,他必须赶紧去一趟弗里城,采购一些调料回来。要快,得赶在塔尔塔罗斯睡醒之前回来。 阿波罗试图爬起来,塔尔塔罗斯偎着他一动不动。 阿波罗放轻放缓了动作,坐直了身体,塔尔塔罗斯若有所觉,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阿波罗一边关注他的反应,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热源抽离,塔尔塔罗斯像小动物似的凭着直觉四处摸索。 阿波罗静静看着塔尔塔罗斯苍白的手指,突然很想躺回去,继续陪他睡觉。但是他没有。他把枕头塞到了塔尔塔罗斯的怀里,枕头松软又温暖,有他的气息。塔尔塔罗斯摸到了实物,松松地抱着,眉眼再度舒展。 阿波罗无声地笑了笑,用温柔的目光描摹他的睡颜,然后带着一丝不舍悄然离去。 雨渐渐停了。树上所剩不多的黄叶被雨洗过,又掉了一地,还未掉的,也是一副被蹂|躏了的惨状。鸟儿的羽毛被雨水打湿,顾不得啁啾,正埋头梳理着湿漉漉的毛发。又有雨水从枝头滴落,啪嗒一声,砸在它的头上,把它砸得发懵。 忽然,树下响起一阵草木淅索的声音,呆愣的小鸟反应过来,在树上蹦跶两下,用一双漆黑的豆眼往下看,一个浑身湿透的猎户正从它的面前经过。下雨天并不是猎户活动的好时机,小鸟歪了歪头,不明白猎户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来捕猎。 猎户的名字叫做麦伦,他住在山脚下,是个勤劳的汉子。与他的勤劳同样饱受称赞的,是他对妻子的拳拳爱意。这次他会冒雨上山,也是因为他缠绵病榻,食不知味的妻子突然想吃一点嫩兔肉。天还没有放亮的时候,只下了一点蒙蒙细雨,麦伦就是那个时候出的门。他想抓紧时间,在妻子起床前,为她准备好惊喜。 然而这份惊喜被大雨困住了。麦伦猎到了兔子,却被瓢泼大雨阻拦了前行的路,只能在密林里兜转,尽量躲避雨水的泼浇。 为了保证兔肉的新鲜,麦伦把兔子捂在怀里。他疾步走出密林,只要绕过国王的牧场,他就能回家了! 可惜司掌风雨的天神要为难他,又一场大雨说降就降。麦伦有心想闯过雨幕,又摔了一跤,在腿脚不便的情况下,他不敢再贸然行动。要是他也生病受伤,不说妻子会有多担心,多愧疚,他也不能好好照顾妻子,岂不是因小失大? 麦伦环顾四周,这时他已走出密林很远,又离家不近,处在空旷的牧场上,唯一可以避雨的,只有不远处那座小小的树屋了。 那里应该是国王的牧羊人的房子,他想。 好心的牧羊人或许会收留他一会儿。 怀抱着这样的愿望,麦伦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5) 塔尔塔罗斯刚刚起床,正疑惑阿波罗去了哪里,就听见麦伦的敲门声。他走过去开门,就见麦伦抱臂站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见他看向自己,麦伦赶紧自报身份,说明自己的窘境,恳求道:请你让我在这里避一避雨吧。 塔尔塔罗斯抿唇,不太愿意。 他有比较强的领地意识,他的深渊,他和阿波罗的树屋,都是他不喜欢别人涉足的地方。 麦伦看他表情冷漠,心随着体温一点点变凉,但还是努力争取道:我只避雨,你给我一张椅子就好。不,不需要椅子,你让我站着,我绝对不乱动。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我不能生病,我的妻子还需要我的照顾。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急切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亚特兰特父女三人。他心思一动,认真思考起来,发现还是不行:我没有椅子。 毫无疑问,他被拒绝了。 麦伦沮丧地低下头,正欲离开,只听塔尔塔罗斯补充道:所以你就站着吧。 峰回路转,麦伦眼前一亮。他连连点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进来吧。 受到塔尔塔罗斯的邀请,麦伦谨慎地搓了搓鞋底的泥,这才小心地走进树屋。 树屋里的陈设让他惊讶,除了一张大床,竟然再没有别的家具! 麦伦大为震撼,他刚刚还觉得塔尔塔罗斯难以接近,不好相处,此时看着树屋里狭小的空间,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年轻人冰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他自己的生活环境就很恶劣了,还愿意接济别人,真是难能可贵! 麦伦大受感动,又叠声说道: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 塔尔塔罗斯不能领受他的谢意,只默默看着窗外的大雨,猜测阿波罗去了哪里。 麦伦是个守信的人,他答应塔尔塔罗斯不动,就果真一动不动。不多时,雨势转小,渐渐转停。乌云散去,天光大亮。麦伦再次向塔尔塔罗斯道谢,又把怀里渐渐没有温度的兔子往上抱了抱,与他告别。 塔尔塔罗斯微微颔首,神色冷若冰霜。 麦伦却想,这个年轻人未免太别扭了,一个人住在这片牧场里,生活条件又差,他得好好报答他! 麦伦走后不久,阿波罗回来了。 塔尔塔罗斯问他:阿波罗,你去哪儿了? 阿波罗不想他去弗里城,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去了弗里城,他晃了晃手里的野兔,笑道:我给你猎了只兔子,今天吃嫩兔肉。 兔子还在使劲蹬腿,看上去活泼欢实。塔尔塔罗斯看着那只肥硕的野兔,恍然想起麦伦的那些话。 塔尔? 阿波罗问他:你不想吃兔子?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 他喜欢吃兔子。 麦伦的妻子也喜欢。 麦伦冒雨给妻子猎兔子,是因为爱她。 那么,阿波罗呢? 雨过天晴,是阳光来得太急,太猛烈,把雪顶都晒化了。 塔尔塔罗斯无法描述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觉得那只野兔好像在蹬他,蹬得他不能平静。 他眼波颤动,声音却是冷的:杀了它。 杀了它,他就不会心跳失控了。 深渊神的杀气外放,哪里是一只野兔受得住的?那只野兔吓得呆住,不敢再乱蹬腿了。 好,听你的。 阿波罗带着兔子出去了,他原本脸上带笑,转身的时候却皱起了眉头。 他的塔尔好像不高兴了。 他得想办法哄哄他。 一只兔子够了么? 也许还需要再猎点什么。 骤雨方歇,密林里的野兽们刚刚得到片刻的安宁,就察觉到了来自光明神的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写得少。我争取明天多更点。 第55章 回应 阿波罗把兔子交给宁芙,让宁芙帮忙料理兔肉,自己则去了密林,开始了新一轮的狩猎。 不多时,阿波罗就猎到了一只野鹿。他拖着那只野鹿,走在湿漉漉的密林里,心里想着塔尔塔罗斯吃到鹿肉时餍足的模样,只觉得此行不虚。 他加快速度,又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塔尔塔罗斯的声音。 阿波罗。 阿波罗循声望去,只见塔尔塔罗斯从另一条路上寻了过来。雨水打湿了他的黑袍,也打湿了他卷曲的长发。他带着满身水汽走来,目光似水一般凉,面容却是柔和的。 阿波罗笑了,问他:塔尔,你是来接我的? 塔尔塔罗斯觉得这个接用得不太恰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来找他的。 阿波罗与他并肩而行,又问:兔子肉烤好了么?好吃么? 塔尔塔罗斯答道:烤好了。没吃。 他要等阿波罗一起。 阿波罗却误会了:是宁芙烤得不好?没事,我待会儿给你烤鹿肉。 塔尔塔罗斯偏头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忽然啪嗒一声,一滴雨水从枯树的枝丫间砸了下来,好巧不巧,正砸在他的头顶。雨水微凉,浸润发根。塔尔塔罗斯下意识伸手去摸,只摸到了一点水渍。 阿波罗莞尔:回去我给你擦擦头发,你的头发都被弄湿了。 塔尔塔罗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阿波罗身后拽着的野鹿身上,定定看了几秒,又再次上移,看向英俊的太阳神:我是来接你的。就算没有鹿肉吃,也会来接你。 他难得敏锐一次,发现了阿波罗说的接,和他理解的接并不相同,便毫无保留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见阿波罗仍处在愕然的情绪中,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用接不合适,我就是来找你的。 阿波罗被他爽直的话语取悦,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谢谢你,塔尔。 两位男神继续往前走,在即将走出密林的时候,又收获了一份意外的猎物一只幼年的黑豹。那只黑豹原本是一头大棕熊的猎物,它被大棕熊从窝里叼了出来,即将成为大棕熊过冬的粮食。然而在运输粮食的路上,大棕熊撞上了两位男神。它深知两位男神的实力强大,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那只小黑豹则被它落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小黑豹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的时候粉嫩的鼻头上沾了一片草叶,搔得它直打喷嚏。三个喷嚏打完,它脑袋空空,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一双手抱了起来。那人轻轻笑着,胸腔震动,手指也微微震动:这是棕熊给我们的礼物? 塔尔塔罗斯没有那么浪漫的说法: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替代品吧。 替代它自己,来被他们吃掉。 阿波罗投其所好:这么小的豹子,肉一定很嫩。 小黑豹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它刚刚还觉得阿波罗的手掌很温暖,这时候却觉得这双手可怕得很,会杀豹子! 然而塔尔塔罗斯兴趣缺缺:肉太少了。 阿波罗温柔地摸了摸小黑豹的脑袋,跟他说:那就再养养吧。养大了再吃。 塔尔塔罗斯皱眉:有点麻烦。 对! 很麻烦! 放了它吧! 小黑豹在阿波罗的抚摸下小脑袋一点一点,赞同着塔尔塔罗斯的想法。 阿波罗却说:不必担忧,它会自己养自己,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小黑豹:害怕。 就这样,阿德墨托斯的牧场里多了一只小黑豹。作为凶猛的肉食动物,它每天和山羊们一起出圈,和马儿一起奔跑,饿了就溜达到阿波罗的面前,吃一点他处理剩下的猎物的碎肉。它不敢吃得太多,怕自己长得太快,早早迎来被吃掉的命运。饶是如此,它还是一天天的长大了。 连续的阴雨天气终于结束,天空放晴。猎户麦伦再次爬上山头,来到牧场,他给塔尔塔罗斯推来了一车陶瓦。 当时塔尔塔罗斯还在睡觉,麦伦敲门,是阿波罗开的门。 见到英俊的光明神,麦伦有些错愕,他下意识往屋内看,被阿波罗挡住了视线。 麦伦搔了搔脸颊,向阿波罗说明了来意。原来上次得到塔尔塔罗斯的收留,他一直心存感激,想要报答善良的深渊神。他家前阵子才换了瓦,正好剩下一些陶瓦。他想到塔尔塔罗斯住的树屋没有一个坚实的房顶,只怕承受不住雨打风吹,就好心送来了陶瓦,想趁着天气好,帮他换换瓦。 麦伦说着,就感觉空气逐渐降温。 奇怪,明明是难得的艳阳天,又没刮风。 麦伦心中纳罕,忽然听见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不用了,你回去吧。 原来他都听到了。 塔尔塔罗斯走了过来,阿波罗倏然一笑,眉眼温柔:早上好,塔尔。难得今天天气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是,难得天气这么好,不该早点起来干活么?麦伦有点懵。 只听塔尔塔罗斯答道:醒了,就起床了。反正阿波罗也不在床上了,他不喜欢一个人赖床。 阿波罗又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塔尔塔罗斯说:我都可以,你随便安排就好。在他看来,阿波罗安排的总不会差。 麦伦发现,自从塔尔塔罗斯加入话题后,阿波罗的表情生动了许多。他不笑时,虽然神色也是温柔的,但却显得疏离,好像湖面上的清风,可望而不可及。当他笑起来,那清风便拂面而来,空气的温度都骤然上升了。 麦伦恍然,笑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塔尔塔罗斯瞥他一眼,否认道:不是兄弟。 不是兄弟? 麦伦砸了咂嘴巴,想起树屋里那张大床,心里有了判断:哈哈,我说错了,不要见怪。你们夫夫关系真好,当年我对我妻子都没有这么细致,你要好好珍惜啊! 夫夫? 阿波罗品着这个词语,真希望能坐实这段关系。 塔尔塔罗斯却道:我们也不是情人。 麦伦点了点头,心里自然是不相信的。 既不是兄弟,又不是情人,却感情好到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可能么? 但他毕竟是过来人,也曾因为妻子的羞赧,做过一段时间的地下情人。既然这对小情人不愿意公开,他也不戳穿。只是看看塔尔塔罗斯的态度,就知道不愿意公开的是他。麦伦叹息一声,把同情的目光投向阿波罗。 阿波罗素来是天之骄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同情他,还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猎户。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小猎户竟然十分执着,尽管他和塔尔塔罗斯都表示了拒绝,他还是坚持要给他们盖瓦。 你们帮助了我,我也想要报答你们。他说:只是几片陶瓦而已,你们就收下我的心意吧! 两位男神无法,只能同他一起爬上屋顶盖瓦。 深秋的天,即使有太阳,也不会显得炎热,暖暖的晒在身上,正适合活动。麦伦忙上忙下,帮两位男神把屋顶打理得漂漂亮亮。他一边擦汗,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笑了:真好,以后下雨天你们都不用愁了! 塔尔塔罗斯看着他爽朗的笑脸,只觉得心情微妙。 原来在人类短暂的生命里,竟藏着这样的热情。 不仅是对待亲人,对待爱人,即使是对待陌生人,他们也不会吝惜。 塔尔塔罗斯确定了:人类这种生物,真的,很有意思。 早在麦伦出现的时候,阿波罗就知道不妙。他已经说服了塔尔塔罗斯不去人类集市,没想到人类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他不喜欢被人类打扰,更不喜欢他的塔尔被人类觊觎,但是塔尔似乎对麦伦很感兴趣。阿波罗无奈地笑了,他终究做不到枉顾塔尔塔罗斯的意愿既然塔尔喜欢和人类交往,他就陪他一起,体验人间的烟火。 后来的日子,麦伦似乎真把塔尔塔罗斯当作自己的小兄弟来照顾了。他会给他捎带各种物件,有些是他在山上看到的,也有他的妻子用一双巧手做的,还在祭祀农业女神的时候,邀请他们去他家里做客。 麦伦说,他的妻子会做一种特别的谷饼,吃起来有浓浓的谷物香气。塔尔塔罗斯虽然对做客兴趣缺缺,但却很想尝尝谷饼的味道,便邀请阿波罗与他同去。 他们在农业女神的祭典上饮酒,吃饭,聊天,塔尔塔罗斯不爱说话,常常只是静静听着,但是阿波罗能够感受得到,他是喜欢的,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 离开时,塔尔塔罗斯还给麦伦一家送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阿波罗看着,忍不住期待,他的塔尔已经学会怎么回应别人的友善了,他是不是也快得到回应了呢? 时间一天一天,从深秋走向凛冬。然而阿波罗的心里,却怀抱着一片春光。他呵护着一颗小小的种子,从生根,发芽,到现在慢慢长大。无论是风吹雨打,他都护着他,陪着他。他的种子啊,应该就要开花了吧? 或许是阿波罗的目光太灼烫,塔尔塔罗斯若有所觉:你也想要礼物? 阿波罗闻言,以笑容表示肯定。 塔尔塔罗斯又问:想要什么? 他说话时,蓝眼睛里闪烁着执着的光。 他喜欢阿波罗。 只要阿波罗想要,他就会把那份礼物取来,包好。 然而阿波罗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深深看着他,说:再等等吧。等花开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那就是春天吧。 不远了。 塔尔塔罗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56章 追求 冬天来临前,阿德墨托斯来了牧场,探望了两位男神,给他们带来了过冬的生活用品。他在草场上看到了撒欢的小黑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望着两位男神欲言又止,然而直到离开,他什么也没说。 天越来越冷了,麦伦又推来了两车烧结的砖,帮两位男神重新筑墙。他是一个充满热忱的男人,总是用最友善的态度来对待别人。他的朋友很多,他偶尔也会介绍朋友给两位男神认识,慢慢的,两位男神在弗里城也有了一个小小的交际圈,尽管交往得并不热切,但也慢慢建立起了感情。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6) 对于神明来说,人类的生命是无比短暂的,与蝼蚁并无二致。 但从感情方面来说,无论是神祗,还是人类,真挚的感情同样宝贵。 塔尔塔罗斯很珍惜这份感情,阿波罗亦然。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派工匠过来,帮两位换瓦砌墙的。阿德墨托斯歉然道。这位国王素来事务繁忙,却在短短几天内再次来到他的牧场。他向两位男神表示:如果两位男神需要我的效劳,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国王不必在意,我们并没有什么需求。阿波罗说。 塔尔塔罗斯更直白一些,不答反问:你呢,你有什么所求? 阿德墨托斯对上塔尔塔罗斯冷淡却又清透的双眼,恍然想,面对这两位男神,他本不必拐弯抹角。心里有了决定,他坦白说明了来意 美丽的伊奥尔科斯城与弗里城比邻,那里碧水青山,美得像画家手里浓墨重彩的风景画。然而最美的,当属国王的女儿,尊贵的公主阿尔刻提斯。阿德墨托斯提起阿尔刻提斯时,双眸里盈满了爱意。 阿尔刻提斯是盛开在牧场上的荆棘玫瑰。阿德墨托斯感叹道。他永远也忘不了阿尔刻提斯一袭红装,骑着一匹骏马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模样,他在那一刻被爱神之箭击中了心脏,他爱上了她,他的表妹,邻国的公主。 然而爱情总是会让人忧郁,让人烦恼。阿德墨托斯曾经屡次向阿尔刻提斯示好,然而美丽的公主心里只有蓝天、骏马、弓箭和自由自在的狩猎。她像玫瑰,更像捉不住的风。他只能跟在她的身后,追得踉踉跄跄。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追求她,让她发现我的心意阿德墨托斯叹息一声,陷入了无尽的忧愁中。 塔尔塔罗斯催促他:说重点。 浑然不通情理的模样。 阿波罗冲他摇了摇头,只听他理直气壮道:早点说完,早点解决。 竟意外的有道理。 阿德墨托斯长话短说,说明了他的所求:我想请求两位男神的帮助,教教我如何亲近猛兽,驾驭猛兽。 原来,随着阿尔刻提斯日渐长大,她的父亲,伊奥尔科斯的国王佩利阿斯开始着急她的婚事了。佩利阿斯十分仰慕英雄,他扬言,只有能乘坐用狮子和狗熊拉的车的人,才能娶到他的女儿。文雅的弗里城国王根本没有这样的本领,他无法驾驭凶猛的狮子和可怖的狗熊,但他注意到了牧场里的小黑豹天性野蛮的豹子都能被两位男神驯服得服服帖帖,他如果能够得到一点启发,是不是也有可能驯服狮子和狗熊,娶到心爱的公主呢? 阿德墨托斯说完,向两位男神投去灼热的目光。 英俊的光明神回复了他:你要达成这个目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德墨托斯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是对你而言不容易的目标,对于其他求爱者也是一样。阿波罗说。因为心有所爱的缘故,阿波罗很能理解阿德墨托斯的心情,也很愿意为他排忧解难。 阿德墨托斯不敢放弃一丝希望:我该怎么做呢?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愿意我愿意为了阿尔刻提斯去尝试一切的可能!他说着,起初语速不算急切,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响亮,说到最后竟像个宣告誓言的毛头小子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告白。 才喊完话,阿德墨托斯就红了脸。他脸颊滚烫,目光却依旧灼灼望着阿波罗,等待着阿波罗的答复。 在塔尔塔罗斯的印象里,阿德墨托斯是个文雅而又忧郁的人类,很难想象他也会有激动到难以自抑的情况。他很清楚是什么让阿德墨托斯发生了变化是爱情。可是爱情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竟然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他。塔尔塔罗斯不懂。 坦白说,阿波罗确实有使野兽臣服的能力,但那并非某种可以训练出来的本领,而是他作为神明天然的威严。从这个方面来说,他的驯兽心得是阿德墨托斯无法学习的。随着阿波罗的解释,阿德墨托斯的眼神再度黯淡了下去,嘴唇也抿成了情绪低迷的弧度。 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能对你有用。阿波罗看着阿德墨托斯,他们的身高相差不远,然而威严的光明神注视着人类的国王,天然便高高在上,仿佛审判:这个方法很危险,且不一定有效,你是否愿意尝试? 阿波罗的语气不重,说话的分量却不轻,像一把铜锤砸在阿德墨托斯的心坎上,一下一下,砸得他的坚定分崩离析。他很清楚,他不仅是一个爱慕着公主的男人,还是一位国王,他有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他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但是,作为国王的品格也在提醒着他,如果他连追求爱情都犹豫不前,他在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也很难拿出魄力和担当。 想到这里,阿德墨托斯的心里有了决定。他毅然决然道:我愿意尝试! 那好!阿波罗目露欣赏,跟他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对于阿德墨托斯这样的人类来说,想要凭借着威严和魄力使百兽臣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可以通过驯养,使某种野兽臣服于他。就像人类驯养了马,马便成了人类的代步工具。狮子和狗熊未必不能驯养,只是与危险相伴,没人敢轻易尝试。 阿德墨托斯听了,恍然大悟,又追问道: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阿波罗不答反问:你打算花多长时间? 阿德墨托斯眉头紧锁:我怕阿尔刻提斯等不了我太久。 那么幼兽不适合你。阿波罗说。 阿德墨托斯认可他的观点。驯养幼兽是最安全的,但是时间太长,他等不起。 那就分别猎一头成年狮子和狗熊,在它们养伤的时候驯服它们。 阿德墨托斯的目光闪动了几下。 这确实很危险。 但是,强烈的挑战欲像一把烈火,将他的心脏点燃。 他已经决定了尝试,就不会退缩! 阿德墨托斯虽然没有回答,阿波罗却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他笑了,又道:你也不必太忧心安全问题,只要你在这里,我们会为你保驾护航。他说着,很自然地带上了塔尔塔罗斯。 阿德墨托斯不太相信冷面冷情的塔尔塔罗斯会出手帮他,但还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感谢两位男神。 如此,阿德墨托斯便成了牧场的常客。在他完成公务的每一个傍晚,他都会来到他位于城郊的牧场,驯服光明神特意为他猎来的狮子。狮子和狗熊都是危险的猛兽,阿波罗特意提醒了阿德墨托斯,要他不必心急,驯服总得一个一个来。要是驯服了狮子,他再驯服狗熊也能更有心得。 阿德墨托斯是个勇敢的挑战者,他流淌着天神的血脉,有着悍不畏死的精神。狮子的利爪没能抓散他的勇气,反而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他使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哪怕浴血,也不退缩半步。 塔尔塔罗斯远远看着,看着那头负伤的狮子从最初的桀骜不驯,只要阿德墨托斯一靠近它,便勃然大怒发起攻击,到现在开始小心试探,防备阿德墨托斯,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他问阿波罗:他会如愿以偿么? 阿波罗沉吟道:有可能,也没可能。 怎么说?塔尔塔罗斯不懂。 阿波罗给他解释:阿德墨托斯能够驯服狮子,这是早晚的事。但是,婚嫁的事情不像驯服狮子这么简单。 塔尔塔罗斯不太明白。他想了想,说:阿德墨托斯给我送了很多宫廷糕点。 阿波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阿德墨托斯确实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得到了两位男神的帮助,他懂得感恩,懂得及时回报,并且观察细微,能够投其所好。他用宫廷糕点取悦了塔尔塔罗斯的味蕾,塔尔塔罗斯又用他的快乐感染了阿波罗。两位男神,只用二三十盘糕点便解决了。虽然塔尔塔罗斯吃得多,但他仍旧是稳赚不赔。 阿波罗擅于用交际场上的往来去评价一段关系,塔尔塔罗斯却不然。他的想法很简单:他给我送了东西,我可以给他一份回礼。如果他驯服了狮子还是娶不到公主,我就去抢爱神的金腰带,帮他达成所愿。 阿波罗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塔尔塔罗斯竟打算这么乱来。偏偏塔尔塔罗斯还看着他,眼神认真得不行。 塔尔塔罗斯的眼睛里好像点燃了两簇小火苗,明明灭灭,也把阿波罗的心照亮。 他有了执着,尽管是为了别人。 但是阿波罗喜欢他的执著。 到了嘴边的劝阻被咽了下去,阿波罗改口道:抢腰带的时候带我一个。 哦,好。塔尔塔罗斯回答说。 作者有话要说:阿波罗:不行,我得劝他! 塔尔塔罗斯(盯)。 阿波罗:他好可爱,他说得都对! 第57章 落雪 当然,两位男神最终还是没有去祸害爱与美的女神。在弗里城的冬天达到最冷的时候,阿德墨托斯终于成功驯服了那只凶猛的狮子。 天上簌簌地下着小雪,阿德墨托斯却穿着轻薄的便于活动的狩猎装,他摁着狮子的头颅,看着猛兽收敛了利爪,匍匐在自己的身|下。刚刚经历一番搏斗,他的胸腔犹在剧烈扩张,呼吸也显得十分急促,呼出的一团团白气在空中打散,模糊了他的脸。 然而塔尔塔罗斯看见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胸腔震动得更厉害了,扯开的伤口沁出了点点血花。 疼。 他微微皱眉,嘴角却始终是上扬的。 他成功了。阿波罗说。 塔尔塔罗斯望着笑得开怀的阿德墨托斯,认认真真地纠正道:不,他还差一只狗熊。 阿波罗扬眉:他已经驯服了狮子,对他而言,再驯服一只狗熊不是难事。 是的。 塔尔塔罗斯赞成阿波罗的观点。 他不懂爱情是什么样的感情,竟能让阿德墨托斯如此奋不顾身。但是他想,就凭阿德墨托斯的努力,得偿所愿不过是时间问题。 今天就去抓狗熊。塔尔塔罗斯说。 好。阿波罗自无不可,甚至计划上了:抓两只。一只给阿德墨托斯,另一只我们烤熊掌。 有烤熊掌吃,塔尔塔罗斯不由眼前一亮:现在就走。 两位男神走出木屋,只见雪下得更大了,好像撕开了一团团棉花,堆积在枯黄的草场。 阿德墨托斯的头上身上也堆满了白雪,他正忙碌着,解开他的马车,改套到刚刚被驯服的狮子身上。他和两位男神打了招呼,说要把马儿先寄放在草场。他决定连夜赶赴伊奥尔科斯,去见他的阿尔刻提斯。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喜悦。好让她知道,哪怕他们中间有重重阻碍,他也会一一击破。他要她做他的妻子,他的王后。 天很冷,阿德墨托斯很狼狈,大雪纷飞影响出行。 但是阿德墨托斯不考虑这些,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意,立刻,马上,去见他的爱人。 阿德墨托斯动作利索,坐上狮车,便急匆匆地出发了。那狮子快得像一阵疾风,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很快就消失在山与山连绵相交的地方。 阿波罗收回目光,望向塔尔塔罗斯:心爱的人在身边,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如此,不必翻越山川,解思念的干渴。 日日相伴,日日欢乐。 说得没错。塔尔塔罗斯与他对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阿波罗来不及收起眼里的柔软,愣住了。他的眼神闪动几下,流露出几分喜悦。 他的塔尔竟然会附和他 莫非,他的塔尔终于开窍了? 然而不懂感情的深渊神终究让阿波罗失望了,只听他说:这个天气最适合烤肉吃。要是阿德墨托斯和他的公主在一块儿,也能烤火吃肉,而不必奔波在见面的路上。 可以说是很务实的。 阿波罗叹息一声。他多希望,他的塔尔能有一点点浪漫的情丝。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但是塔尔塔罗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阿波罗? 塔尔塔罗斯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气。 阿波罗摇了摇头,只道:我们出发吧。 次日,雪后初晴,天久违的蓝。 阿德墨托斯来得格外早,他把狮车停好,就见阿波罗赶来一头狗熊,问:今天就开始? 那头狗熊在光明神的面前意外的乖顺,阿德墨托斯却知道它凶悍的本性。然而他浑然不惧,目光坚定道:现在就开始吧。 阿波罗微微颔首,把场地交给了阿德墨托斯。 那头狗熊没了光明神的神力震慑,果然暴露本性,扭动着粗苯的身体,直扑阿德墨托斯而去。 阿德墨托斯有了应战雄狮的经验,对阵狗熊的时候不慌不忙,竟也不落下风。 塔尔塔罗斯咬着一块糕点,见阿德墨托斯打得比往常要拼命,皱眉道:他应该防守,太蛮干了。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7) 无妨。阿波罗神色淡淡:我在这里,保他不死。 塔尔塔罗斯并不认同:你的神力不是给他挥霍的。 阿波罗一愕,竟有种被维护的错觉,不由微微一笑。 山谷里的宁芙们却不懂深渊神是怎么取悦光明神的。要说挥霍光明神的神力,深渊神当属第一名吧?平时光明神不是常用神力替他生火,帮他烤肉,甚至在大冬天拿来晒被子么? 宁芙们越讨论,越觉得微妙,说来说去都是两位男神恩恩爱爱的事迹,倒不如闭嘴。 另一边,与狗熊搏斗的阿德墨托斯又添了新伤。长长的爪痕抓破了他的衣服,沁出点点猩红的血。血的味道刺激到了狗熊,狗熊的攻击更疯狂了,令阿德墨托斯有些招架不住。 阿波罗问他:要停下了么? 如果阿德墨托斯觉得受不住了,他可以用神力限制狗熊的行动。 然而阿德墨托斯拒绝了他:我还能坚持! 他咬牙,用长矛格挡狗熊的一击,继续负隅顽抗。 山谷里的宁芙惊叹于阿德墨托斯的勇敢坚毅,也为他的爱情动容。 真是了不起的阿德墨托斯,面对实力悬殊的敌手,竟然浑然不惧! 多么美好的爱情,让他如此奋不顾身! 想必他夜会公主,得到了公主的鼓舞,不然今天怎么会干劲十足? 天神在上,愿他能得偿所愿! 宁芙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塔尔塔罗斯皱了皱眉。 阿波罗给他递了一块糕点,见他眉心微皱,不由抿唇,朝山谷投去轻轻一瞥。 他那一瞥没什么情绪,却犹如实质,好像一把尖刀刺来。宁芙们顿时噤声,做鸟兽散。 周遭变得安静了,塔尔塔罗斯冷不丁道:不是鼓舞。 他难得敏锐。 昨夜阿德墨托斯饱含期待的眼神他没有错过,今天他却没在阿德墨托斯的眼里再看到那份期待了。 阿波罗也感觉到了阿德墨托斯的情绪不对,他叹息道:我想,你说的是对的。 昨夜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浇灭了阿德墨托斯眼里的激情,却让他更加拼命? 阿德墨托斯终于喊停,他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在狗熊的攻击下,他的脸上身上添了许多条血印子,在闪躲的时候又滚了些干草在身上,衣服也乱了,形容狼狈。这时候,任是谁也无法把他和弗里城的王宫里,那位高贵优雅的国王画上等号。 只有他眼底的忧郁,和往常一样,浓得化不开。 我昨夜见到了阿尔刻提斯,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 多浪漫的雪,知道他要见自己的爱人,忙给他们做陪衬。 阿德墨托斯好像又回到了前一夜。大雪纷纷扬扬,他坐在狮车上,闯进伊奥尔科斯的王城。 阿尔刻提斯种在花园里的玫瑰已经悉数枯萎,然而大雪披在枯萎的玫瑰花枝上,又好像一夜间盛开了朵朵美丽皎洁的雪玫瑰。 阿德墨托斯站在白雪皑皑的花园里,呼喊阿尔刻提斯的名字。 他不敢喊得太重,怕惊扰了阿尔刻提斯。 又不敢喊得太轻,怕簌簌落雪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呼唤。 正如他爱她,既怕太狂热,又怕她难以察觉。 所幸,他的公主听见了他的呼声,起身来到了窗前。 灯光映照着阿尔刻提斯美丽的脸庞,她好像一朵娇美的玫瑰,静悄悄盛开在雪夜里,也盛开在他的心间。 阿德墨托斯打了一路的腹稿,真见到了阿尔刻提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驾车的狮子受不了冻,踱了几步,倒是提醒了他。他眼眸一亮,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阿尔刻提斯,我已经驯服了一只雄狮。你再等等我,等我再驯服一只狗熊。我会用狮子和狗熊拉的车,把你娶回我的国家,让你做弗里城的王后! 树枝上厚厚的积雪也给他做了见证,待他话音落下,便啪一声从枝头坠落,掷地有声。 然而阿尔刻提斯拒绝了他。 带刺的公主这样回答:阿德墨托斯,我只会嫁给自由,而不是嫁给权利,财富或者其他在父亲看来很重要的筹码。你即使驯服了狮子和狗熊也没什么了不起,你只是达成了我父王的择婿要求,我不会爱你! 她说,她不会爱我。阿德墨托斯又重复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里更是抽痛。 塔尔塔罗斯这才知道,原来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只有相爱的人才能甜蜜,如果一厢情愿,便只能尝到苦涩的滋味。 他抿唇,难得大方,给阿德墨托斯递了一块糕点:既然她不爱你,那你也别爱她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雪花压弯了枝头,簌簌落在地上。 阿德墨托斯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塔尔塔罗斯不解,还在等他的回应,突然感觉头顶一沉。 阿波罗揉了揉他的黑发,柔声道:塔尔,恋爱的事情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发自内心的喜欢,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阿波罗把爱换成了喜欢,塔尔塔罗斯突然有些明白了:就像我喜欢吃烤肉,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口味。 阿波罗失笑:对,就是这样。 也像他喜欢深渊神,哪怕他不懂,他也会继续坚持。 阿波罗的眼睛里好像下了场雪,那雪轻轻柔柔的飘着,不着痕迹,落在地上,却积了厚厚一层,哪怕太阳再晒,也不肯融化。 塔尔塔罗斯撞进他深邃的眼眸,心中一动,竟觉得阿波罗看他的眼神似曾相识。 像极了阿德墨托斯提起阿尔刻提斯时,那份温柔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太贪玩了orz一直沉迷看小说,都没好好更新QAQ 第58章 确认 塔尔塔罗斯有理由怀疑,阿波罗喜欢他。 他是个爱刨根问底的性格,当时就想跟阿波罗确认,只是因为阿德墨托斯还在,没好开口。 阿波罗看塔尔塔罗斯时,从不遮掩自己的眼神,也没料到塔尔塔罗斯会突然发现端倪。他与塔尔塔罗斯简单说了两句,又看向面露沮丧的阿德墨托斯,道:你还没有放弃,不是么? 阿德墨托斯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阿波罗了然,他也曾设想过,要是有一天他的心思暴露,遭到塔尔塔罗斯的拒绝,他也不会放弃。他勉励阿德墨托斯,同时也是勉励自己:只要她还没有心仪的对象,你就尽可以去争取。 阿德墨托斯叹息:我也是这么想的。 塔尔塔罗斯疑惑:你既然还想争取,叹什么气? 他的想法比较简单:要想吃烤肉,就得认真狩猎。你喜欢阿尔刻提斯,就该去追求她。阿尔刻提斯已经告诉你了,满足她父王的招婿条件没什么用。 阿德墨托斯却道:不,有用。他说着,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要看到邻国的伊奥尔科斯城去。他说:阿尔刻提斯想要实现婚嫁自由,我就帮她实现。满足她想要的,这就是我最好的追求。 阿波罗恍然:你是说,达成国王的要求,然后把婚嫁的自由还给阿尔刻提斯? 阿德墨托斯没有回答。他想起阿尔刻提斯玫瑰般娇艳的脸庞,还有她那被风鼓动的红披风,笑了:她本该是自由的,谁都左右不了她。 这正是他爱她的地方。 他的玫瑰。 阿波罗颇为震撼。他在奥林匹斯神山上,见惯了如宙斯般的巧取豪夺。没想到阿德墨托斯同样手握着权柄,却不以权势压人。他用尊重来爱人,阿尔刻提斯又怎么可能不爱他? 想到这里,阿波罗赞许道:你是对的。我相信,你用这样的方式追求她,她一定能感受到你的爱意。 阿德墨托斯又笑了,他的眼底重新点燃了希望:玫瑰有刺,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她,才不会被她扎伤。其实是我想错了。以前我总想采摘她,自然会被她扎伤。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呵护她,任她生长。她是玫瑰,我就做她的阳光雨露。 塔尔塔罗斯听了,更觉得爱情奇妙。 爱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费尽力气去爱另一个人,又能为了爱她,放弃自己的占有欲。 阿波罗对他,也是这种感情么? 塔尔塔罗斯看向阿波罗,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阿波罗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阿波罗笑起来真好看。 塔尔塔罗斯说不出像阿德墨托斯赞美阿尔刻提斯的那些话,但是他感觉自己有些移不开视线。 他想,等阿德墨托斯走了,他一定要问问阿波罗。 他那样看他,对他笑,是不是爱上了他。 然而阿德墨托斯不让塔尔塔罗斯轻易如愿。他刚刚下定决心,要帮阿尔刻提斯夺回婚姻的自主权,正是满怀激情的时候。他坐在微微湿润的草地上休息够了,攒足了力气,又开始了与狗熊的新一轮搏斗。 阿波罗帮他控制住狗熊,等到他准备好了,才折回塔尔塔罗斯身边。 太阳神赫利俄斯刚刚攀上天穹的顶端,正值中午。阿波罗看了看天色,问:塔尔,你想吃点什么?以前塔尔塔罗斯饮食无度,总是想吃的时候就吃,吃起来了就要吃到尽兴。来了弗里城以后,倒是养成了人类的习惯,按时进餐。阿波罗一向待他体贴备至,牢牢记着他的小习惯。 塔尔塔罗斯见他向自己走来,正要发问,就被他岔开了话题:昨晚多猎了一只鹿,今天吃鹿肉吧。 阿波罗又跟他确认了烹饪的方式,一一问妥,便要去给他准备午餐。 等等!塔尔塔罗斯叫住他。 阿波罗回眸,深邃的绿眼睛注视着塔尔塔罗斯。 又是这样的眼神。 温柔的,在意的。 塔尔塔罗斯不假思索:阿波罗,你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男声响起,与他的声音重叠:好你个阿波罗,我到处找你,你竟然在这里躲清闲! 塔尔塔罗斯皱眉,阿波罗已经先望了过去:赫尔墨斯。 脚踩飞鞋的神使又飞近了些,把领路的宁芙甩在了后面。岂料飞得近了,才看清两位男神双双皱着眉头,似乎都不太欢迎他。 啧,他有这么讨人嫌? 赫尔墨斯没什么自知之明,他搓了搓下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讨人喜欢的地方,转头就把这个疑惑抛开了。 赫尔墨斯这次来人界,是带着公务来的。公务办完了,要折返奥林匹斯山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被宙斯流放至此的阿波罗,便来探望他的好兄弟。他与塔尔塔罗斯打了声招呼他虽然听说深渊神与光明神一同离开神界,却没料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位神力滔天的原始神还和阿波罗在一块儿。但这不影响他冲阿波罗嘚瑟。他侃侃说起神界的各种欢宴,还有宴会上娇美女神的垂青,眉飞色舞,又不时表露自己的遗憾,遗憾阿波罗没在神界。 塔尔塔罗斯看得莫名其妙:你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遗憾。 他对于戳穿别人的客套,总是很有心得。 赫尔墨斯打了个磕巴,眼珠一转,干脆坦然承认:我确实不怎么遗憾,只是想惹得阿波罗心生遗憾。 塔尔塔罗斯闻言,眉间攒起些许不快。 阿波罗却是神色淡淡:我不会遗憾。 赫尔墨斯不信,啧啧称叹:了不起的光明神,您的嘴竟然像死鸭子一样硬! 阿波罗笑他不懂,深深望着塔尔塔罗斯道:我所见之风景,就是最美的风景,还有什么好遗憾? 赫尔墨斯一愣,只觉得阿波罗说话的口吻,看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古怪。他砸了咂嘴,心里微妙,一时无言。 敏锐如赫尔墨斯,都没听出阿波罗婉转的弦音,塔尔塔罗斯就更不擅长这个了。正如他听了赫尔墨斯的奚落,也觉得无动于衷,没什么好愤怒的。但如果阿波罗喜欢聚会,他倒是有个办法:如果你爱热闹,我可以把整座奥林匹斯山挪过来,让众神来陪你饮宴。 说话的人轻描淡写,却是一颗惊雷,砸在了人间。 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咋舌,只觉得微弱的神力限制了他的想象。以他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尊都不敢这么想,也只有了不起的深渊神能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阿波罗听了塔尔塔罗斯的话,也觉得石破天惊。他拒绝道:不用了,塔尔,这太麻烦了。 塔尔塔罗斯十分耿直:没关系,举手之劳。 赫尔墨斯:突然有点害怕他还没折返奥林匹斯神山,神山就已经搬家了。要是被易怒的神王知晓了他在这其中起的推动作用,只怕无情的雷电转瞬就要降临,将他轰成碎片! 赫尔墨斯陷入了对自己这张嘴的无尽的谴责,倒是阿波罗挽救了他的性命:塔尔,我对神明的宴飨并不热衷。在我看来,那些热闹远不如此地的安静惹人爱。你也更喜欢这片天地,不是么?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8) 你说得对。塔尔塔罗斯被说服了,没再提搬山的事情。 赫尔墨斯如蒙大赦,向阿波罗投去感激的眼神。 阿波罗拒不接受他的感谢,只冲塔尔塔罗斯笑笑。他说那番话,并不是替赫尔墨斯解围,只是不想被打扰。要不是赫尔墨斯多话,塔尔塔罗斯根本不会想到搬山设宴,也不会惹出这些后续。 赫尔墨斯在阿波罗那里碰了壁,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他素来爱弄唇舌,能说会道,但是碰上一个说什么都会当真的塔尔塔罗斯,那些挤兑人的话都不敢说了,再要他说些别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赫尔墨斯的窘迫无人关心,阿波罗不愿再和他多费唇舌,只想赶紧给塔尔塔罗斯准备午餐。他正欲送客,却被塔尔塔罗斯抢了个先:你说完了? 呃赫尔墨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要他就这么走了,他又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委实有些莫名其妙。 赫尔墨斯搜肠刮肚,还想再说些什么,好让此行不亏,塔尔塔罗斯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说完就走吧。 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犹不死心:深渊神,我与阿波罗许久不见,还想再叙叙旧 塔尔塔罗斯冷了脸,不高兴了:我听你说了半天,没有一句好听的。你要是没想好说什么,等想好再来。我也有话要和阿波罗说,你耽误我的时间了。 赫尔墨斯觉得塔尔塔罗斯前半段说的确实是大实话,但是后半段就纯属瞎扯了。他们就住在一块儿,有什么不能迟点说,非要这个时间说?但他偏偏是个好事的性格,听塔尔塔罗斯这么一说,又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心。便撺掇道:您要说什么,大可以现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聊到一块儿去。 见塔尔塔罗斯神色不动,他又补了一句:难道您要说的,我听不得? 倒也没什么听不得。 塔尔塔罗斯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听赫尔墨斯这么一说,便直接说了出来。 阿波罗,我觉得你爱上了我。 赫尔墨斯正耍着他的双蛇杖,闻言险些没拿住,把神杖丢了出去。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便拿双眼去瞅阿波罗,想要看看他的反应。却见阿波罗正襟危坐,眉峰间写满郑重。 至于抛下惊雷的深渊神,也正一错不错的望着光明神,向他确认道:我的判断,是对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狗粮管饱,赫尔墨斯此行不亏。 第59章 求爱 塔尔塔罗斯说得轻描淡写,却在赫尔墨斯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虽然深渊神在开玩笑这种猜测很让人不可思议,但如果那位男神是认真的赫尔墨斯更觉得匪夷所思了! 他在奥林匹斯神山上,所见的哪对情人不是用咏叹调互相试探一轮,确定彼此有意,才确定关系。 但看深渊神,眉眼间没有一丝多情,语气也是平平,不像确认阿波罗的心意,倒像兴师问罪。尽管他平日乐见各种矛盾纠纷,此时也不由提心吊胆,怕阿波罗的回答惹恼了深渊神,深渊神一抬手,把他们两个一起灭了! 塔尔塔罗斯犹看着阿波罗,被赫尔墨斯定义为威慑的眼神,在阿波罗看来,却像个虔诚的学生,在向老师请教。 塔尔塔罗斯的眼里没有一丝与爱有关的情愫,但是他很认真。阿波罗也被他的认真感染,决定坦白:你说得没错。 他望着塔尔塔罗斯,说得毫不迟疑:塔尔,我爱你。 关于表白,这世上有太多华美的辞藻。缪斯女神最擅长写爱情诗,用娓娓动人的情歌表达爱意。作为司掌文艺与乐理的神明,阿波罗也擅长此道。然而,真正向塔尔塔罗斯表白的时候,他却没有用言语堆砌自己的感情,只用最朴实的话语传达自己的真心。 春风吹绿了大地,玫瑰遍地招展,开到了光明神的眼眸深处,满满是柔情。 赫尔墨斯是真的懵了,没料到事情的走向怎么越来越魔幻。 阿波罗竟然真的承认了! 他可真是大胆,竟然敢肖想神力滔天的原始神! 关键是,想就想了怎么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就不怕深渊神一个神力球,直接让光明从世间陨落?! 赫尔墨斯发誓,此时此刻他是真心为阿波罗着急的。但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只见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看来,我又掌握了一种全新的感情。 听他的语气,好像一个不算潜心好学的学子,学到了自己不甚感兴趣的知识,好像清风拂过海面,无波无澜。 赫尔墨斯: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阿波罗却不失望,只是笑盈盈地说:真好,我一直在等你学会爱情。 如果赫尔墨斯没有听他们前半段对话,可能会误以为爱情是某个学科的名字。那种著书立作,拿来在课堂在教学,有讲评,有练习,有课后实践的课程然而他们说的明明就是那个爱情啊! 曾几何时,骄傲的神使赫尔墨斯也曾对光明神抱有艳羡之情。这位神界第一美男子天生一副英俊的面孔,身材健美,谈吐风雅,气质高贵,又精通文艺,善弹乐曲,是众女神最佳的恋慕对象。然而,瞧瞧他这坎坷的情路!真让赫尔墨斯忍不住掬一把同情的鳄鱼眼泪。 赫尔墨斯的内心精彩纷呈,表面上却沉默不言,不在两位男神表明心意的剧场里给自己加戏。 阿波罗也顾不上他,只用一双蓄满深情的碧色眼眸攫住塔尔塔罗斯的视线:你的回答呢?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情意? 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他很清楚,塔尔塔罗斯尚未动心。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决堤的爱恋,他的言语成了他的河坝,漫出了洪流。 坦白说,塔尔塔罗斯还没想到这里。他会追问阿波罗,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答案。但是被阿波罗反抛一个问题,却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才道:抱歉,阿波罗 阿波罗的眉峰因为他的歉意攒起了些许难过,赫尔墨斯却觉得果不其然。 然而塔尔塔罗斯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似乎估算错了,我还没有完全掌握爱情。 阿波罗一愣。 赫尔墨斯也是一愣。 两位男神双双望着塔尔塔罗斯,等着他的后话。 只听塔尔塔罗斯困扰道:我只知道你爱我,但我不清楚,我是不是爱你。 他不太善谈,却难得多话:我喜欢你或许是喜欢烤肉的那种喜欢,也或许是阿德墨托斯喜欢阿尔刻提斯的那种喜欢。我还没有完全学会,还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 他认认真真地望着阿波罗,眼里迸发出无限的光彩:但是,我会继续学习,努力解出答案! 阿波罗失笑。 他的塔尔啊,绝对是求爱的学子里,最可爱的那一个。 他根本不会知道,他做出的这番回应,给了他多大的期待。 令阿波罗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只见塔尔塔罗斯顿了顿,又道:我听麦伦说,人类学习讲究言传身教,要有人教才能学得好。 阿波罗不爱在这时候听到什么麦伦不麦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塔尔塔罗斯毫无所觉,并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今后的日子里,你要更爱我一点,并且要把你的爱意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更快学会什么是爱情。 阿波罗愕然。 赫尔墨斯也深觉意外,没想到看似冷淡的深渊神,竟然会说出这么腻歪的话。他一向嗜甜,尝遍了三界的甜点,却是第一次尝到了牙疼的滋味。伴随着牙疼,还有一种莫名的酸,像是羡慕,又含着一丝愤怒,说不出来的微妙。 要是爱神阿芙洛狄特在这里,大概能给他一个答案 单身狗被秀一脸的悲哀,莫过于是! 没有得到回应,塔尔塔罗斯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你可以这样做么? 阿波罗回神,笑意盈盈: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短,但是感觉停在这里刚刚好。 其实塔尔塔罗斯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已经提前过上了老夫老夫的生活了! 第60章 心动 两位男神相互交付了心意,相处得更自在了。 这是赫尔墨斯始料不及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塔尔塔罗斯竟然是恋爱中的行家,这一手着实玩得高明!哪怕是爱神阿芙洛狄特都没办法这么吊着高傲的光明神,让他更加努力爱自己,却不给予对方丁点回应。 他深深的同情着阿波罗,扭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好兄弟眼眸带笑,甘之如饴。 算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救了! 阿波罗听不见赫尔墨斯的腹诽,眼看着这番谈话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又看了看天色,道:塔尔,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给你准备午餐。 明明刚刚还在倾诉衷肠,应该是情人们最想腻在一块儿的时候,阿波罗却想着要给塔尔塔罗斯准备午餐。 都是做神明的人,一顿午餐不吃,又有什么关系呢? 赫尔墨斯深深觉得,是恋爱让阿波罗变矫情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星半点的情绪,然而阿波罗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绷不住了。 适时,阿波罗轻拂身上的草屑,从从容容地站起身,正要往储放猎物的地方走。走了两步,忽然扭头。赫尔墨斯还以为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清了清嗓子,正要表示自己听够了八卦,准备返回神界了。岂料阿波罗的眼波微动,迅速锁定了塔尔塔罗斯,坦诚相告:塔尔,我给你准备午餐,是在取悦你。 塔尔塔罗斯被点名,听得格外认真。 阿波罗用最适合说情话的嗓音,轻轻柔柔地说道:你喜欢享用美食,我喜欢享用美食的你。 他喉结轻动,舌尖吐出动人的话语,好像在吟唱着美好的歌谣。 他在教他什么是爱情。 塔尔塔罗斯清楚阿波罗的用意,这正是他的要求。 然而他似乎又让自己陷入了麻烦中。 他该怎么回应呢? 塔尔塔罗斯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句:谢谢。 赫尔墨斯: 再不客气的话都说了,这个时候有必要假客套么? 他真看不懂塔尔塔罗斯的恋爱段位! 阿波罗却偏爱深渊神的假客套,又轻笑一声,答道:不用谢。 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的嗓子眼里又涌上了那种奇怪的滋味,又甜又酸,又涩又痒。 他坐不住了! 素来爱凑热闹的神使再没说什么享用美食怎么不带我一个的话,他腾地站起身,干巴巴地说:阿波罗,我亲爱的兄弟。我看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那我也不用担心了。我会再来看你的,再见。 不,在两位男神改变这种腻歪劲儿之前,他们最好不要再见! 赫尔墨斯的态度异常坚决。 阿波罗也不挽留,他本来就不喜欢在和塔尔塔罗斯相处的时候有外人在,只是塔尔塔罗斯刚刚说的那些话太过惊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顾不上赫尔墨斯的存在,现在赫尔墨斯主动告别,正和他意。他和塔尔塔罗斯呆久了,惯会说的社交辞令也不爱说了,只简单说了句再见,就目送着赫尔墨斯脚踩飞鞋,飞上了天空。 这一天,天气朗晴,白云卷舒。神使飞得格外快,好像身后有怪物在撵他。 阿波罗很满意他的速度,眼看他消失在天的尽头,扭头去料理鹿肉了。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阿德墨托斯都不搞不明白,是什么让两位男神在他和狗熊搏斗的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关系突变。如果他能够学到一星半点,或许他的追爱之路也不会如此荆棘丛生了!想起自己碰不到,摘不得的烈焰玫瑰阿尔刻提斯,再看看眼前相处融洽的两位男神,阿德墨托斯心里更不好受了。 麦伦夫妇倒很乐见两位男神的变化。尤其是猎户麦伦,看着两位男神毫不遮掩的亲昵,不禁为他们的地下恋情转为公开状态感到高兴。 有了麦伦的积极宣传,其余认识他们的人也对这件事情接受良好。塔尔塔罗斯分明还没开窍,却已经和阿波罗一起,成为了众人心中的模范爱侣。 阿德墨托斯、麦伦等人毕竟不常在山林,牧场中活动,感受远不及山林深谷的宁芙们那般深刻。 宁芙们都快受不了两位男神的腻歪了! 以前两位男神狩猎,大半时间都是沉默不言,只顾着多猎一些猎物,满足深渊神的好胃口。 至于现在 狩猎前: 光明神:塔尔,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狩猎时: 光明神:塔尔,你不必有所顾忌。狩猎,有所获是一个方面,尽兴又是另一个方面。只要你玩得开心,我会另外给你猎只野兔的。 狩猎结束后: 光明神:塔尔,猎物交给我处理,我们聊聊天。我喜欢跟你说话。 狩猎的时候尚且如此,其他时候就更不必提了。宁芙们只是一想,就觉得头皮发紧! 如此难熬的日子过了两个月,终于熬到了东风神欧洛斯的到来。大地重新换上了绿装,各色花朵点缀着大地,人们又开始了辛勤的耕耘。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阿德墨托斯终于实现了他的目标。他成功地驯服了那只桀骜的狗熊,给狗熊套上了缰绳。 他把不驯的野兽变成了他的坐骑,只为了把婚姻自由当作礼物,送给他最爱的公主。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39) 那天,阳光温柔,却又刺眼。阿德墨托斯仰头大笑,笑得与他往日矜持的形象截然不同,笑到细碎的阳光扎进他忧郁的眼眸里,险些让他落下泪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能够顺理成章,拥有他的心上人。然而他终究选择了放弃,只为了阿尔刻提斯的笑颜。 痴情的阿德墨托斯出发了。他驾着狮子和狗熊拉的车,出发去了伊奥尔科斯,去拜会那位崇尚英雄的国王,与他谈判,要他把选择配偶的机会,交还给阿尔刻提斯。 宁芙们纷纷为他献上祝福,愿爱神垂怜,让他的爱恋终能开花结果。 塔尔塔罗斯却感到不解:谈恋爱也要靠神明的力量? 阿波罗在繁花丛中弹奏着竖琴,闻言,替他解惑:与其说是依靠神明,不如说是把美好的期望寄托在神明的身上。 期望应该靠自己实现。塔尔塔罗斯有些固执的说。 阿波罗最爱他认真的模样,笑吟吟道:塔尔,你在教我付诸行动,努力追求你? 文雅端庄的光明神难得起了坏心,用言语逗弄深渊神。孰料塔尔塔罗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就事论事:我觉得你没有很认真在爱我。 他语气平平,不像控诉,只是在陈述一个他眼中的事实。 听了塔尔塔罗斯的发言,阿波罗没有为自己叫屈,只是问他:怎么说? 塔尔塔罗斯便解释道:你最近做的这些事,都是你一直做着的。 是这样没错。阳光在阿波罗碧色的眼眸里跳跃,好像粼粼波光,映照着深渊神:因为,我已经追你很久了。 塔尔塔罗斯恍然大悟,想想阿德墨托斯追求阿尔刻提斯的艰难,再看看眼前俊美的光明神,神情严肃道:辛苦了。 阿波罗忍俊不禁:不辛苦,我喜欢追求你。 宁芙们被两位男神的对话甜得倒牙,真不明白这两位已经腻歪成这样了,怎么还在说什么追求不追求,这是追求的事么?把宁芙们急得,恨不得把他们俩强摁头。 料峭春风中,有燕子轻轻掠过,带回了一个好消息:邻国的公主阿尔刻提斯被国王阿德墨托斯的痴情打动,在拿回自己的婚姻自主权后,便把它又交付到了阿德墨托斯的手里。她爱自由,也爱上了这个愿意给他自由的男人。心动怦然,就在他毅然决然,为她撑起一片蓝天的时候。 宁芙们高兴不已。塔尔塔罗斯也认认真真研究了这个恋爱成功的案例,向阿波罗发问:为什么公主会突然爱上阿德墨托斯?她分明才拒绝了他。 阿波罗却摇摇头说:并不突然。阿德墨托斯的付出,不在这一天两天,而是平时的点点滴滴。阿尔刻提斯或许并不敏锐,但肯定有被感动。那些情绪积攒下来,在她看着阿德墨托斯理解她,包容她,为她的自由付诸行动的时候,便真正的开了花。 塔尔塔罗斯听得似懂非懂,他在意道:情绪会开花? 阿波罗深觉自己不该用文艺的语言向塔尔塔罗斯解释,这只会让塔尔塔罗斯糊涂。他换了个最简单,最质朴的词语:心动。阿尔刻提斯被阿德墨托斯的爱打动了。 塔尔塔罗斯继续追问:心动是什么感觉? 他看起来求知若渴,让阿波罗无法拒绝。 阿波罗试图把自己动心时的感觉描述给他听,但因为用词太文雅,塔尔塔罗斯并不能理解。 无奈的光明神只能换一种方式:心动的感觉就是,看见喜欢的人,与喜欢的人接触,心跳会加速。 塔尔塔罗斯认认真真的听了一堂课,又对照自己看了看,感觉阿德墨托斯对阿尔刻提斯做的,阿波罗也都对他做了。理论知识已经学完,还差一份实践作业。听阿波罗这么一说,他觉得还挺好操作的。便抓着阿波罗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前,努力心跳了几下,问:我的心跳,加速了么? 塔尔塔罗斯的指尖微冷,抓在阿波罗的手腕上,触电似的麻痒。阿波罗回神,就感觉深渊神的心脏在热烈地回应着他,咚咚咚的响着,好像小鸟在鼓面上踢踏。再看看塔尔塔罗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阿波罗不由目露讶色。 毫无疑问,塔尔塔罗斯的心跳比他的面部表情来得诚实可靠。 他在与他接触的时候,心跳得那么快。分明是,爱上了他。 第61章 吃醋【修】 阿波罗,我的心跳怎么样?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他像在求医问诊,神色间满是认真。 阿波罗不愿意欺瞒他,但更不愿意说出肯定的答案。 他的塔尔已经心动,但还没有开窍。 如果明说,他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塔尔的回应,但是操之过急,却少了一段情感的过渡。 所幸,他还有漫长的神生,可以陪伴他,教他什么是爱情。 阿波罗心里有了决断,他笑着收回手,说:塔尔,这个答案我不能告诉你。 塔尔塔罗斯皱眉,有些不解。 阿波罗跟他说:我给你的答案,只能是我的感觉。感情的事,要自己去寻找答案才最准确。 塔尔塔罗斯有些明白了。就像人类的老师,会教给学生各种知识,但是不会直接给出答案。 答案是很重要,但是过程也很重要。 好,我自己找答案。塔尔塔罗斯答应得很爽快。 阿波罗正想着要怎么引导他,让他尽快发现自己的心意,就感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胸口。好像春风入怀,带着料峭的寒意,轻轻柔柔的一团。隔着一层衣料,虽然感受得不太明显,但那指腹的冰凉与柔软还是让阿波罗一惊。 阿波罗下意识要避开,却被塔尔塔罗斯抓住了一条胳膊。 塔尔塔罗斯倾身过来抓人,身体不由往阿波罗的怀里倒了几分。他一手抓着阿波罗的手臂,另一只手仍旧按在阿波罗的胸口,好像投林的燕子,透出几分难言的暧昧。他卷曲的黑发瀑布般垂悬在阿波罗的手上身上,柔软的,顺滑的,不像他的脾气,却又像极了他剥开冷漠的外壳以后,带给阿波罗的奇妙的感觉。 那一刻,阿波罗的心跳异常的快,好像阿芙洛狄特狂乱的舞步,在他的心上作弄。 别动。塔尔塔罗斯神情严肃。他的手在阿波罗的胸膛按了按,又按了按,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波罗一愣,心动化作笑意,笑得几乎要把塔尔塔罗斯的手震开。 塔尔塔罗斯求学之路受阻,又道:别笑。 话毕,就被阿波罗抓住了手腕。阿波罗带着他的手腕往上挪了挪,挪到心口的位置:塔尔,你按错位置了。现在,你听到我的心跳了么? 他原本话音带笑,那笑意软软的,却化作了蜜糖,从唇齿间流泻出来,淌到了塔尔塔罗斯的心里。 塔尔塔罗斯原本听得真切,此时却又受到了干扰。他的心跳变得很不乖,好像要和阿波罗的心脏一起造反,咚咚咚地砸在他的耳膜上。阿波罗的心跳一声一声,有时和他的心跳交叠,有时又自成一支曲调,扰乱了他的判断。 事实上,他对于心跳的快慢就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跳多快叫做快? 跳多慢叫做慢? 他休息时,心跳也很乖,不爱捣乱;他狩猎时,心跳也会加快,传到他的耳朵里。 心动时的心跳,要跳多少下才算合格? 塔尔塔罗斯不懂。但是他有特殊的解题方法:阿波罗,你等等。他说着,就要抽身而去。 塔尔? 眼看气氛大好,阿波罗不能理解塔尔塔罗斯突然的煞风景。只听塔尔塔罗斯认真道:阿波罗,我们还缺一个参照对象。你等等我,我去抓个宁芙。 什么参照对象? 为什么抓宁芙? 阿波罗用了短短几秒钟,理解了塔尔塔罗斯的话语,顿时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塔尔塔罗斯,在塔尔塔罗斯疑惑的注视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宁芙都是仙女,你要碰她们的胸口,未免太失礼了。 塔尔塔罗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又很想弄清楚,什么样的心跳算心动。 他想,他不能乱抓人。他得抓个有经验的,还得是个男人,让他心动给自己看。 心思一转,塔尔塔罗斯有了章程:麦伦说要给我们送一些花种,到时候我摸摸他。 阿波罗说,他喜欢他。 麦伦喜欢他的妻子。 很好,这么一对比,答案不言自明。 阿波罗却还是不让,只道:麦伦也不可以! 他的语气有些重,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为什么? 阿波罗闭了闭眼睛,克制地收敛情绪,到底没收住。他想努力藏着自己的心思,却被塔尔塔罗斯逼得无处躲藏,只能坦诚道:我不喜欢,我会吃醋。 塔尔塔罗斯很在乎阿波罗的感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摸了。 不过,他另外有一件好奇的事情:但你为什么要说吃醋?不高兴为什么要吃醋? 塔尔塔罗斯是吃过醋的,那是一种酸酸的调味品,常拌在沙拉里。那种调味品在人类那里似乎很受欢迎,他却不太爱吃,虽然吃起来很开胃,对他来说还是太酸了,他更喜欢吃甜口。不过阿波罗说的醋,似乎又和他认知里的醋有什么不同。这种文字上的差异太过微妙,塔尔塔罗斯分辨不出来,干脆直接问了。 阿波罗无奈,喜欢上一位不通世事的男神,总会面临很多啼笑皆非的情况。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和塔尔塔罗斯解释清楚了什么是吃醋。塔尔塔罗斯听罢,恍然大悟:就像有人要抢我的烤肉,我也会不高兴。 哪有把自己形容成烤肉的? 阿波罗失笑。 但是,塔尔塔罗斯偏了偏头,又道:就像没人敢抢我的烤肉,又有谁敢让你吃醋? 拳头够硬,什么都不怕。 阿波罗更无语了。 没想到塔尔塔罗斯不仅主动学习心动技巧,还给他提供战胜情敌的方法,好像浑然不知事实的小猫,把自己卖了,还给别人数钱。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把这位实力强大,但是不爱费心去钻研人心的男神保护好。 想归想,阿波罗的嘴角还是牵起了一抹迷人的笑。 塔尔塔罗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开心,但是看他笑了,也受到了感染,微微笑着,与他对视。 那一天,阳光很好,风也温柔,花也馨香,吃饱了狗粮的宁芙也有些想谈恋爱了。 过了几天,下了一场春雨,牧场里弥散着泥土的气息,混杂着青草的香味,熏得人懒懒散散。 雨前阿波罗采了些花,交给巧手的宁芙,给塔尔塔罗斯做了些糕点。塔尔塔罗斯正咬着糕点,望着被雨洗过的密林,想着晚上猎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恐怖的熊吼,惊起栖息在林中的飞鸟。塔尔塔罗斯眼睛一亮,想吃熊掌了。 然而送上门的这只狗熊是不能吃的。塔尔塔罗斯目光从狗熊身上移开,往上一抬,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国王阿德墨托斯。 阿德墨托斯一袭宫廷正装,一扫往日的忧郁,展现出几分坠入爱河的意气风发。他跳下车后没有急着往树屋走,而是返身去牵一只纤细的手。然后,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便牵着他的手,缓缓走进了两位男神的视野。 雪一样白皙的皮肤,玫瑰一样鲜红的嘴唇,娇艳的面容搭配那周身的贵气,再加上张扬在她眉宇间那一丝自由奔放。只需一眼,两位男神就确定了女人的身份她就是阿德墨托斯爱慕已久的邻国公主,阿尔刻提斯。 塔尔塔罗斯见阿德墨托斯携公主走向自己,突然又想起了确认心跳的事。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可他要是摸了阿德墨托斯的胸口,阿波罗会像被抢了烤肉一样不高兴,还可能挥拳打人(虽然这是他鼓励的)。为了阿波罗的心情和阿德墨托斯的平安,他必须放弃这个想法。 塔尔塔罗斯有些遗憾,但是他的眼神完全没有传达出这个信息。志得意满的国王并不清楚自己逃过一劫,他高兴地牵着未婚妻走到了两位男神的面前:尊敬的深渊神,光明神,这是我的未婚妻阿尔刻提斯。 阿尔刻提斯松开阿德墨托斯的手,牵起裙摆,朝两位男神施了一礼。她无疑是骄傲的,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但是她的问候又不失礼貌,让人挑不出错。她确实是玫瑰一样娇艳的美人,阿德墨托斯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宁芙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情复杂,又掺着几分激动。她们平时已经吃够了两位男神的狗粮,现在国王也不好好在弗里城呆着,跑到这里来秀恩爱,让她们情何以堪?但是想想平时两位男神那腻歪劲儿,易地而处,要是他们被国王和公主喂了狗粮,宁芙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阿德墨托斯刚刚获得美人的芳心,确实有几分招摇,一开口就是甜蜜:今天我过来,是想要感谢两位男神。多亏你们的帮助,我才能成功驯服狮子和狗熊,也才能够得到阿尔刻提斯的父亲的认可。阿尔刻提斯听我说了来意,也说要来见见两位,当面谢谢两位男神。爱神赋予了我们爱的能力,但是引领我们走向爱情的,却是您两位。真的非常感谢! 等到阿德墨托斯说完,阿尔刻提斯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她很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说话又有礼有节,十分动听,确实让人如沐春风。 如果没有那些眼神交错的甜蜜,那些话里话外的恩爱,这份感谢还是很诚挚的。 宁芙们一边评价,一边用灼灼地目光看着两位男神,等着两位男神露出被秀一脸,无法忍受的表情。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0) 孰料塔尔塔罗斯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反秀了他们一脸:听你们这么说,或许我也该感谢你们。是你们,让我发现了什么是爱情。我现在还在学习,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他看了阿波罗一眼,又扭头向阿德墨托斯确认: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是不是可以问你? 阿德墨托斯愣住,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可以。 阿尔刻提斯也是一愣,没想到两位男神竟然互有情愫!她的心思细腻些,也就不难发现:就像阿德墨托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位英俊的光明神也时时刻刻注视着黑发的男神。当深渊神说出在为他学习感情的话语时,他虽然仍旧保持着庄严优雅,眼底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这两位男神是真爱啊! 阿尔刻提斯想到自己与阿德墨托斯的那些曲折,再看面前的两位男神,发自内心地向他们送出祝福。阿德墨托斯反应过来,也紧跟着公主的步伐,向两位男神表达了自己的祝愿。 宁芙们都惊呆了,没想到塔尔塔罗斯这么会秀,不仅秀得毫无痕迹,还能反客为主,抢占出场!纷纷表示,真的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推一推剧情,让塔尔塔罗斯开窍了! 嘻嘻,老早就想好的一个情节,终于可以写到了=v=~ 第62章 开窍【修】 不知不觉,宁芙们从两位男神那里学到了许多特殊的恋爱技巧,山谷与密林弥散开了恋爱的香甜气息。塔尔塔罗斯却毫无自觉,还常常拿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向阿德墨托斯请教,每每都会把年轻的国王问得无语凝噎。 过了夏天,阿德墨托斯便不常来了。他与阿尔刻提斯的婚礼提上了议程,他开始专心筹备自己的婚礼。 当冬天的第一阵寒流来袭,两位男神收到了阿德墨托斯的婚礼邀请函。 阿波罗展开函件,嗅到了浸染纸张的玫瑰香,塔尔塔罗斯凑过来看:什么时间? 阿波罗给他说了具体的日子,问:要赴约么? 塔尔塔罗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学习的好机会:要去的,我们一起去!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塔尔塔罗斯一直孜孜不倦地探求着爱情的秘密,然而他好像天生少了一根心弦,在爱情方面迟钝得不行,始终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明艳动人的狩猎女神曾经来探望过他们,向阿波罗问起这段感情的进展。听了阿波罗的陈述,她推测道: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待他这么好,所以他才不开窍? 阿波罗却道:我想不是这个问题。塔尔待我也很好,我会发现自己的心意,也是因为他太好了。 阿尔忒弥斯: 谢谢,感觉有被秀到。 然而弟弟毕竟是亲弟弟,阿尔忒弥斯还是压下心头的不适,给他支招:你是你,他是他,你待他好,确实没什么效果,不如反其道而行,冷一冷他,或许他就知道珍惜了。 她看阿芙洛狄特就是这么吊着她那一众情人的。虽然她不屑于这么做,但她不得不承认:若即若离,仿佛薄纱拂面的爱情,确实令那些多情的男神欲罢不能。或许爱情需要一点距离感,像她弟弟这样和深渊神太过亲近,反而不利于爱的生长。 阿尔忒弥斯说的有些道理,阿波罗却拒不采纳。 阿尔忒弥斯劝他: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试试呢?要是尝试成功,就能让你如愿以偿,有什么不好? 阿波罗抿唇,神色坚定,毫不动摇:我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阿尔忒弥斯觉得难以沟通,在她看来,这个方法是很值得一试的。 我要是疏远他,他会不开心。阿波罗这样回答。 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感觉阿波罗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行事果决的光明神了。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阿波罗这样没什么不好。真要阿波罗变回往日那个温和有礼,但是待人总有几分距离的光明神,她也是不愿意的。 那就继续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阿尔忒弥斯秀眉一挑,满满是骄傲:我的弟弟可是神界第一美男子。有你在他身边,他就算不开窍,总不至于眼瞎看上别人。神生这么长,就跟他耗着,总能耗到石头开花! 阿波罗失笑:那也不至于,阿尔忒弥斯,你太夸张了。 他碧色的双眸里堆满了笑意,想起塔尔塔罗斯认认真真学感情的模样,只觉得满心都是怜爱: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晚。 因为他的塔尔,也在努力向他奔赴。 风不躁,雨不躁,他只需,耐心等待花开。 很快就到了阿德墨托斯结婚的日子。 许是天神的眷顾,那一天天气晴好。冬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晒在身上不会让人觉得热。然而欢快的婚乐声却能抵挡寒冬,将人们的热情点燃。 阿德墨托斯与公主阿尔刻提斯的婚礼依照旧习,先在邻国操办,再由国王将未来的王后迎回来。 塔尔塔罗斯不爱热闹,等阿德墨托斯迎回了公主,他和阿波罗才出发,去了装饰一新的弗里城。 阿德墨托斯是一位深得民心的国王,他的婚姻也深受人们的欢迎。早在迎娶的婚车前往邻国的时候,就有年轻的小伙在城门口盼着,望着国王早点带着王后回来。狮子与狗熊拉的婚车将载着美丽的公主,在弗里城进行盛大的火炬游|行。这时候,他们需要高唱颂歌,上达众神,好让司掌婚姻的天后赫拉和掌控着人类情爱的阿芙洛狄特知晓,这段婚姻是被祝福的。 风笛的声音渐渐近了。亚特兰特像只快乐的小鸟,蹦着跳着,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婚车到了哪里。安德鲁小心护着她,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嘴上却训斥道:亚特兰特,你这个疯姑娘,快消停一点,瞧瞧你刚刚蹦来跳去的模样,那像话么?! 亚特兰特噘嘴,气哼哼地说:我并不能看见自己疯疯癫癫的模样,你要是看不惯,就别看话未说完,就感觉身子腾空,她不由惊叫一声,低头去看,才发现是父亲巴洛把她举了起来。 好了,安德鲁。巴洛笑着,把亚特兰特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坐着:难得有这么大的热闹,既然亚特兰特想看,就满足她吧! 亚特兰特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亲昵地抱住巴洛的脑袋,在他混杂着银丝的发顶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爸爸最好了!安德鲁,你要好好学着点! 明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安德鲁想要这么嘲笑她,但是想到她缺失了那么些年的父爱,终究没有说出口。其实也挺好的,他看着亚特兰特笑靥如花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露出一个幸福的笑。 阿波罗帮塔尔塔罗斯隔开人群,提议道:这里太拥挤了,塔尔,我们直接去王宫吧! 塔尔塔罗斯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幸福的一家三口,他摇了摇头,说:这里挺好的。 虽然天很冷,但是人潮里有温情,挺好的。 国王的成婚庆典,麦伦夫妇也来凑了个热闹。遥遥看见人群中的两位男神,麦伦连连向他们招手:嘿!阿波罗,塔尔塔罗斯!他知晓两位男神|的|名|字,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身份,只当他们是两位神明的信徒这在人界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做父母的信奉哪位神明,就会用与神相关或者相同的名字,给他们的孩子命名。 塔尔塔罗斯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麦伦站在高楼上,正扶着墙冲他们招手。 两位男神应邀过去,与麦伦碰了个面。麦伦见了他们,就是爽朗一笑:今天的典礼果然盛大,你看,城里城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你们两个都下山来观礼了。 麦伦伸手一指,近处远处,人流汇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海洋。 要不是妮可非闹着要看这场婚礼,我可真不愿意来。麦伦说着,摇了摇头,眼角眉梢却是与他抱怨的话语截然不同的幸福。 妮可是他的妻子的名字,多亏了阿波罗的帮助,他缠绵病榻的妻子已经渐渐恢复了健康。想想她被拘束在家里那么久,终于有机会透透气,他还是很愿意满足的。为了让妮可更自在些,不受人潮的困扰,他还特地借了朋友家的钥匙,登上这屋顶,好让妻子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楚。 这对老夫老妻虽然不喜欢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但是对彼此的照拂和包容都写在了温柔的对视中。 既然你们也来了,就一起在这上面观礼吧!麦伦热情地邀请道。 塔尔塔罗斯心想,照这个速度,等阿德墨托斯的婚车踏进皇宫,怕是要等到日落黄昏。反正不急,便答应了下来。 屋顶当风,麦伦给妮可添了一件衣服。看似粗糙的汉子,在对待妻子的问题上总是格外细致。他抖开外衣,在妮可轻声推拒中为她披上,又给她拉了拉衣领,不让寒风灌进去。 塔尔塔罗斯默默看着,看得妮可都不自在了。 阿波罗低咳一声,试图转移塔尔塔罗斯的注意力,然而塔尔塔罗斯还是在意得不行:妮可看起来并不冷,她的脸颊都热红了,麦伦为什么还要给她添衣服? 阿波罗: 天知道,妮可的脸其实是被他看红的。 她只是害羞了。阿波罗怕妮可尴尬,低声解释道。他和塔尔塔罗斯凑得近了,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畔,轻轻柔柔,还带着些难言的痒意。 塔尔塔罗斯想揉揉耳朵,又急着确认自己的猜测,便凑过去问:害羞就会脸红么? 也不一定。阿波罗注视着塔尔塔罗斯的耳垂,看着原本如白珍珠般的耳垂渐渐变粉,变红,红成了海底最鲜艳的珊瑚珠。他敛眉,眼底有笑:也有人,害羞的时候,是耳垂发烫。 这个塔尔塔罗斯感受到了。 他下意识捂住耳垂,抬头去看阿波罗:害羞,也是心动的一种表现么? 也有别的情况,阿波罗抬手,碰了碰他的耳垂:但是你的话塔尔,你自己不清楚答案么? 阿波罗的眼神温柔而充满鼓励,好像在肯定他,要他遵从自己的内心,给自己一个答案。塔尔塔罗斯与他对视,竟有些移不开视线。 咚咚咚,咚咚咚,是小兔子跳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心上跳舞。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呼吸变乱。 他的耳垂发烫,脑袋也难以保持清醒。 真糟糕,这感觉和吃撑了好像,让他很不舒服。 这就是爱情? 好像并没有缪斯女神歌颂的那样甘美。 塔尔塔罗斯皱眉,有些不太想继续学下去。 但是阿波罗好像很热衷于这个,他在等着他的回应。 塔尔塔罗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好像有巨人踏足这方美丽的山水。大地在震颤,人们在尖叫,麦伦抱住了妮可,不让她摔下楼去。巴洛放下了亚特兰特,牵着一双儿女试图挤出人群。迎亲的队伍也遭了殃,城墙竞相塌陷,险些砸死了仪仗兵。国王与未来的王后齐齐跳下婚车,望向一片惨淡的天空。 是天灾! 是神明在发怒! 他们才刚刚敬拜了天后赫拉,还有美丽的阿芙洛狄特,难道他们的爱情不配得到神明的祝福?! 阿尔刻提斯紧紧抓住阿德墨托斯的手,心里生出了几分惶惑。 整个弗里城陷入了一片大乱。人们高呼着天神|的|名字,企盼灾难不要降临。塔尔塔罗斯却清楚,他们的祷祝不可能得到回音。因为这根本不是天神的降怒,而是,来自大地女神盖亚的报复。 她的报复对象,是他。 第63章 弑神【修】 坦白说,塔尔塔罗斯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盖亚每次想要报复他,总要迂回婉转,折腾个半天。 是心知自己的拳头不够硬么? 塔尔塔罗斯不吃盖亚这套,更不明白盖亚制造这场大地震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但是看着往日和平宁静的弗里城被她搅得一团乱,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笑脸被惊恐取代,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大地在震颤,好像不堪承受盖亚的施压,正在瑟瑟发抖。高山,田野,城市,村庄,都伴随着阵阵地动,齐齐颤抖。谁也无法逃脱这场天灾,但是生存的本能又迫使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 麦伦掺着妻子,正要夺路而逃。这样的紧急关头,他却突然想到了两位男神。回头一看,就见两位男神还在原地站着,拧眉望着远方。他只当两个年轻人是被吓懵了,心里又急又怕,大呼道:别愣着了,你们赶紧跑啊!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1) 塔尔塔罗斯收拢思绪,看向麦伦,就见他正扶着门框,冲他们招手:快过来!我们得赶紧到空旷的地方去。你们再不快点,就下不去了! 即使面临着死亡的考验,麦伦依旧是那个爱妻子,讲义气的汉子。 那一刻,塔尔塔罗斯深深觉得,爱唠叨的麦伦远比爱搞事的盖亚来得可爱。 这样可爱的人,应该再多活几年,不能死在这场无妄之灾中塔尔塔罗斯想。他抿唇,心里有了决断。 无止休的地动中,麦伦只看见塔尔塔罗斯的黑袍翻飞。哪怕大地即将倾颓,他飞奔过来的每一步却是那么稳。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冲到了两人面前,一手一个,把人拎起,从楼上跳了下去。 突然的失重让人惶恐,麦伦的呼声却被疾风堵在了嗓子口。平安落地的时候,他的心脏好像还悬在半空中,跳得格外仓促。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了不起的英雄,能带着两个成年人毫发无伤地从高楼上跳下来。 又一道白影翩然落下,是阿波罗,他紧随塔尔塔罗斯而来。 在东南方。阿波罗发现了神力的源头。他是一位十分敏锐的男神,虽然没有承担战神的职责,但在奥林匹斯诸神对战泰坦巨人的时候,却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他勇敢,善战,又有头脑,在诸神的心中未必输于好斗的战神阿瑞斯。 塔尔塔罗斯颔首,扭头就要去找盖亚的麻烦。 麦伦还有些发懵,见他们要走,急忙道:你们去哪里?! 是啊,善良的妮可也为他们担忧:现在这么乱,你们年轻人腿脚好,赶紧跑吧! 塔尔塔罗斯停下脚步,语气淡淡道:我去让大地安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给了他们一个冷淡的背影。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却让人心安。 麦伦夫妇愣了片刻,再回神,已经不见两位男神的踪影。 弗里城的东南方,是一片低矮的农田。人们都在往城外奔逃,两位男神顺着人流,并不起眼如果忽略他们非同一般的速度的话然而大家争相逃命,确实是没人注意他们。 好不容易逃出了城市,人流分散四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地震却越来越强烈,好像一双大手正在撕扯着亚麻编织的地毯,起初用不上力气,但当布料上有了裂缝,所造成的伤害又大不相同。终于,绵延铺开的长毯上被撕开了一条口子,狰狞的巨兽从地底探出头来。 一位父亲正抱着孩子,拼命地往前跑。他满心以为,这场灾难是爱神阿芙洛狄特的震怒,只要他逃离了弗里城,就能远离灾祸。他跑得急了,一步一喘,仍不忘回头去看身后的妻子。孰料在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大地突然被撕开了一个破洞,倾斜的坡度令他身不由己,径直跌向死亡的深渊。 不!男人大喊着,抱紧怀里的孩子。 无尽的惶恐如潮水般涌来,就连妻子的惊呼都变得模糊了。男人却清楚的感受到了一道温暖的光束从他身上贯穿而过,化作点点星光落在地上。地上的裂缝好像被看不见的薄膜蒙住了,哪怕它再用力撕扯,都无法挥动死神的镰刀。 死里逃生,男人已经汗透衣背。他的妻子不顾危险向他奔来,将丈夫和儿子抱做一团,放声哭泣:天神庇佑,幸好你们没事!幸好你们没事! 毫无疑问,那道金色的神力来自光明神。他拉弓,又朝着天空射出十道金箭。金色的流光抛出一道道弧线,又纷纷落在地面,铺成一张巨网,将不断被撕扯的大地罩住。 然而外来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大地内部的变化,阿波罗看向塔尔塔罗斯,神情严肃:塔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塔尔塔罗斯皱眉,感受着盖亚的神力波动,冷声道:处理她,几分钟就够了。 大地好像变成了一锅油,用烈火煮着,很快,油里就起了气泡,渐渐沸腾,油花飞溅。在油温即将达到最高的时候,两位男神终于找到了烧火架锅的那位女神。 盖亚神色疏冷,不复往日的雍容亲和。她与塔尔塔罗斯对峙,扯了扯嘴角:塔尔塔罗斯,你终于来了。 塔尔塔罗斯不说话。 盖亚又冷笑:来得还挺快,你果然很在乎他们。 塔尔塔罗斯皱眉:什么他们? 盖亚挑眉:自甘堕落的深渊神,你又何必在我的面前装傻?你不屑与我为伍,却能在这小小的人类城市,与一群蝼蚁打成一片,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塔尔塔罗斯听懂了她的比喻,只觉得令人费解:你在自取其辱? 盖亚脸一僵,只听塔尔塔罗斯继续道:如果那些会哭会笑,有情有义的人类是蝼蚁,你不就是比蝼蚁还不如么?他语气淡淡,神色也是淡淡,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话,只让人觉得无法反驳。 你!盖亚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你什么你?塔尔塔罗斯掐断她的话题,问出了自己长期以来的疑惑:你总是主动挑衅,结果说不过又打不过,自己气自己,你不累么? 塔尔塔罗斯不会讽刺人,他只是实话实说,盖亚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勃然大怒,张嘴要骂,又被塔尔塔罗斯的毁灭之力砸断了骂声。 盖亚险险躲开塔尔塔罗斯突然的袭击,又气又恨:你卑鄙,竟然偷袭! 塔尔塔罗斯又给了她一记凝聚着毁灭之力的神力球,嘴里应道:你招惹了我,就该知道我要打你。打你就打了,还要先通知你? 盖亚只觉得塔尔塔罗斯张狂得厉害,她最恨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偏偏他在她面前就是学不会尊重。他要是谁也看不上眼也就罢了,偏偏对一群弱小的人类另眼相看,真是可笑!想到这里,盖亚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她如今已经抓住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又何愁报复不能成功? 遂爽快迎战,边打边说:你在这里打得倒是欢畅,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没? 塔尔塔罗斯不感兴趣,只想揍她。 没得到他的回应,盖亚也不恼,又坚持不懈地拿话语刺他:多厉害的深渊神,论起破坏力,谁能比得上你?可你没有保护的能力,那些曾经给过你善意,教会你感情的人类,都将在地震中死去! 生命之力变作一把镰刀,被盖亚握住,挥向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抬手去接,幽冷的绿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眉眼如刀,剜向盖亚。 原来,盖亚意在牺牲弗里城的百姓,换取他的伤心。 他们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塔尔塔罗斯不能理解。 盖亚嗤鼻:他们仰仗着神明的恩泽,才能够在这片大地上生存,我要收回我的恩泽,有什么不可以? 大地女神是如此高高在上,蔑视着庸庸碌碌的蝼蚁。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她,眼里翻腾着无声的浪涛。 神明不仁,万物皆为蝼蚁,不过是实力悬殊,弱肉强食。 要是这么算的话,只要他能碾死她,就把她碾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天骤然暗沉,响起一道惊雷。塔尔塔罗斯攒聚毁灭之力,凝成一把长剑。他从来不用武器,因为他的神力球足够凝实,使用方便,用来杀伤仇敌绰绰有余。但如果要取人性命,锋利的长剑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塔尔塔罗斯眯起眼睛,心生杀意。 那一刻,盖亚若有所觉,然而不等她提高警惕,塔尔塔罗斯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盖亚疲于应对,失手被削掉了一缕长发,悚然一惊,这才确定塔尔塔罗斯是在动真格的。 塔尔塔罗斯,你疯了!盖亚又急又怕,低声喝问。 塔尔塔罗斯眉间堆满霜雪,闻言冷淡道:没疯,只是想让你得偿所愿。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从来没考虑过她的心情,这会儿倒是成全她了! 盖亚想骂他,又不敢骂,怕把他逼急了,他会更疯。眼珠一转,只能用大局压他:我们都是原始神,你难道不清楚我承担着什么?你要是伤到了我的神格,大地会崩溃,别说弗里城了,所有人类城市都将沦陷,人界将会被死亡笼罩! 嗯,你说得对。塔尔塔罗斯表示赞同。不等盖亚眉头稍松,他又补充道:所以,我会很小心,不让你死透。 什么叫做不让她死透??? 盖亚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卡了一口老血,要吐又吐不出来。 又一剑挥下,削断她白如百合花的右臂。 塔尔塔罗斯说:就像这样,分割你的神力,让你只能扎根地下,不敢再出来蹦跶。 盖亚痛不欲生,遍体生寒。 她知道,塔尔塔罗斯是认真的。 他竟然敢! 他怎么敢?! 盖亚敢撩拨他,就是料定了他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没想到他疯起来了,竟然这么不管不顾。 停手,塔尔塔罗斯!盖亚不得不认怂,她失声道:你赶紧停下来!你要知道,我制造这场地震,本意不是伤害你,顶多就是取走几条人类的性命。你与其违抗创世的法则与我对抗,不如去冥界抢人,让那些亡灵重回人间。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塔尔塔罗斯皱眉,发现盖亚还在试图偷换概念,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为什么要他去地府抢人。再说,抢什么人? 塔尔塔罗斯看向一直候在不远处,时刻准备着给他助阵的阿波罗,语气里透出几分莫名的骄傲:你想多了。我虽然没有保护人的能力,但是,我有阿波罗。因为阿波罗的神力罩,弗里城内外无一人伤亡。 盖亚吃了一口狗粮,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再看塔尔塔罗斯还要杀她,只觉得不可理喻:我什么都没做成,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她还委屈上了。 塔尔塔罗斯不解:你没做成,不是因为你太弱? 他朝着她,步步逼近:你弱,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盖亚试图给他戴高帽:你恃强凌弱,本来就胜之不武! 塔尔塔罗斯用她的思维方式回敬她:你现在仰仗着我不杀你,才能偷生,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就算杀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疯了! 塔尔塔罗斯真的疯了! 盖亚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疯狂,她只能选择高声呼喊混沌神卡俄斯的名字,祈求他的庇护。 塔尔塔罗斯皱眉:你不要打扰父神安眠。 盖亚慌张不已:难道我就任你杀了我?! 我不会让你死透。塔尔塔罗斯向她保证:你会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呆在大地里。 这是羞辱! 盖亚坚决不愿如此。 她还在奋力抵抗,然而终究敌不过塔尔塔罗斯,被他挥剑斩杀。 淡绿色的荧光消散在天空,一点点沁润到泥土中,裂开的大地重新恢复了平整。高山依旧静静矗立,河流绕着山潺潺流淌,大地上一片宁静,好像灾难从来没有降临过。 阿波罗松了一口气,向塔尔塔罗斯走去:塔尔,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其中,与塔尔塔罗斯并肩作战。但是原始神之间的神力较量确实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为了不影响塔尔塔罗斯的发挥,伺机而动是更好的选择。 塔尔塔罗斯偏头看他,摇了摇头。 风儿在林中吹响动听的乐章,塔尔塔罗斯突然想起地震前,他与阿波罗的那番对话。 他已经有了答案。 阿波罗,他试图堆出笑容,让这件事变得更值得高兴:我喜欢你 明明是得偿所愿的好消息,阿波罗应该是笑着的。他惯常就爱笑,塔尔塔罗斯也爱看他的笑。 可是,阿波罗没有笑。 他皱着眉,脸色苍白,眼睛睁大,难以置信。那个表情,应该叫震惊?还是惶恐? 塔尔塔罗斯还没有判断出来,就被阿波罗抱了个满怀。 他从来没有见过阿波罗那样失态,也从来没有被阿波罗那样热烈地拥抱。 阿波罗的体温偏高,他的怀抱应该也是暖的。可是,他们没有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阿波罗的手穿过了他的神体,什么也没有抱到。 他低头,看见自己凝实的神体正在渐渐消散。耳畔,是阿波罗几欲泣血的声音:塔尔! 再然后,风的乐声停止了,他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不要打我,HE! 第64章 转圜【修】 狄俄尼索斯泼了一瓶葡萄酒,把天地染成了残阳的颜色。即使阳光无处不在,却照不亮永恒黑暗的厄瑞波斯。 阿波罗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他的眼前只有豆大的一点光亮,明明灭灭,指引着他,踏遍寂静的厄瑞波斯。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他找不到厄瑞波斯,也得不到塔尔塔罗斯的一点讯息。 阿波罗绷紧了脸,眉毛皱得死紧。他心想,他是不是应该直接去深渊看看?看看塔尔塔罗斯有没有回到那里。 但如果塔尔塔罗斯没有呢? 他枉被人称为神界学识最渊博的男神,却想不明白塔尔塔罗斯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要是去了深渊,结果一无所获,再折返求助厄瑞波斯,耽误了救助塔尔塔罗斯的时间,他又该怎么办? 一把炽火在阿波罗心头烧得正旺,他一向行事果决,此时却做不出决定他必须要替塔尔塔罗斯好好考量,他只想要他的塔尔平平安安。 阿波罗展目四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希望。他抿唇,盘膝而坐,取出金弦的竖琴,轻轻地拨弄。 随着乐音悠扬,阿波罗把赞歌唱给了不起的厄瑞波斯与倪克斯,请求与他们见上一面。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2) 唱了一遍,又是一遍。 一遍一遍,乐声越来越急促,歌声越来越沙哑,却始终得不到厄瑞波斯之主的回应。 原始神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不是谁都像他的塔尔,对世间充满好奇。当初参与创世的原始神,如今都避世不出,不再参与神界的纠纷,就连当初宙斯向大地女神盖亚求援,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阿波罗并不气馁,继续弹唱。 忽然,歌声中加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波罗心中一喜,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分神去听,是两个人的足音! 阿波罗欣喜不已,循声望去,等到看清了来人,他的笑容便微微收敛了被他的琴声引来的,不是他求见的两位原始神,而是睡神修普诺斯和他的兄弟死神塔纳托斯。 不说阿波罗的失落,塔纳托斯的心情也不太美妙。他臭着张脸,大步逼近光明神,张嘴就要骂这个扰乱冥界清静的混球。 何人在此话音突然掐断,塔纳托斯定睛一看,感到吃惊:光明神?!您怎么在这里? 塔纳托斯不懂音律,只把阿波罗的弹唱当作噪音,修普诺斯却从他的歌声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友善道:您来此地,是为了见一见我的父神?他与塔纳托斯正是厄瑞波斯与倪克斯的孩子。 修普诺斯的问候点醒了阿波罗,他重燃希望的火焰,有礼有节地回应了两位男神的问候,然后向他们提出请求,希望能够见一见黑暗神。 修普诺斯闻言,表示爱莫能助:光明神,您来得不巧。前阵子母神听说了深渊神游历人间的事迹,也想去人界玩一玩,便邀请父神一起,离开了厄瑞波斯。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二位的去向。 阿波罗无奈,看来走厄瑞波斯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只能放弃厄瑞波斯的援助,直接前往深渊。 但愿 但愿塔尔没事。 阿波罗的心始终提着,他与两位男神告别,又匆匆奔赴冥界。 冥河的水无休止地向前奔流,撑船的卡戎拦住了阿波罗,向他索要过渡的船资。 阿波罗不吝身外之物,随手取下一件金饰,递给了卡戎,并催促他赶紧开船。 卡戎拿足了船资,也十分爽快,撑起摇摇晃晃的渡船,载着光明神过了冥河。 卡戎这一关好过,只要给钱,无论什么人他都愿意渡。然而看守冥界大门的三头犬却不是好唬弄的。 阿波罗虽然来自奥林匹斯神山,但他没有受到冥王的召见,也没有像神使赫尔墨斯那样沟通冥界与神界的神职。三头犬不愿放人,反而呲起锋利的犬齿,冲他一顿咆哮。 你让开。阿波罗皱眉,声音冷冽。 三头犬仍在威慑他,甚至还摆出了一副准备进攻的架势。 阿波罗的神色愈冷,几乎要凝成霜雪。 他一贯与人为善,但如果三头犬耽误了他见塔尔塔罗斯,他不介意让它消失在这世上。 三头犬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抖了抖身子,又强装凶猛,继续与阿波罗对峙。 阿波罗可没有时间跟它耗,他一抬手,衣袖翻飞,把三头犬吓了一大跳。 却见光明神袖口甩出了一把金色的竖琴,他指尖拨弄,响起阵阵乐音,催人入眠。 三头犬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听着,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感受到了睡神的召唤,奔赴纯白的梦境。 阿波罗收手,敛眉。他早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比起用武力制度三头犬,惊动众多冥神,用音乐取巧无疑能够让他更快达成目的。 三头犬耷拉着眼皮睡着了。阿波罗收起竖琴,正欲越过沉睡的三头犬,走向无尽的死亡之地。只听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光明神阿波罗,你想尽办法进入冥界,所图为何? 神明也有等次,一般平辈或者晚辈对长辈,都会使用敬语,譬如塔纳托斯与修普诺斯就会称呼他为您,只有长辈面对晚辈,或者实力高强的神明面对不如自己的神明,才会用你。 阿波罗心里一凛,警惕地望去,看见了一位素未谋面的男神。 那位男神长得极其俊美阴柔,竟比神界最美的阿芙洛狄特还要美上三分。尤其是那双充满魅惑的眼睛,仿佛有个漩涡,能勾魂摄魄。 如此美色,在阿波罗眼里却犹如浮云。他不为所动,神色从容:尊敬的不知名的神明,感谢您对我的关注,但是我想我有不回答的权利。 他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因此说话时有所保留,但态度不卑不亢,显示出了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风采。 面容阴柔的男神向他投以玩味的目光: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我却知道你是你拨动了塔尔塔罗斯的心弦,让他懂得了情爱的滋味如今见到了你,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还算不错。 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评头论足的感觉,阿波罗亦然。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在心里暗暗思忖,塔尔塔罗斯才向他表明心意,这位神秘的男神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起塔尔塔罗斯冲他微笑的模样,他的心里一阵柔软,紧接着升起了更多的担忧。 如果可以,他的塔尔怎么会不等他的回应,就突然消失?可见那个时候,他已经身不由己。 阿波罗心中波澜难平,但这不影响他的判断力。他略一思索,便猜到了神秘男神的身份:尊敬的性|爱之神,初次见面,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厄洛斯被点破了身份,倏忽一笑,眸光潋滟:你还真是敏锐。也不必跟我客气,如果你的言语举动都算冒失,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到懂礼节的神明了。 阿波罗简单谢过他的赞赏,垂眸时,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耐与焦灼。 厄洛斯似乎没有察觉,又道:光明神阿波罗,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向我说明你的来意吧! 厄洛斯的语气不容拒绝,阿波罗却毅然拒绝了他我拜谒冥府确实应该表明自己的来意,但那应该是在冥府之主哈迪斯的面前。至于神明,您的要求恕我不能满足。 在阿波罗看来,厄洛斯的反应着实可疑。他之所以会来求助厄瑞波斯,是因为他通过塔尔塔罗斯的只言片语了解到:厄瑞波斯是个比较简单的神明,不会做勾心斗角的事,和塔尔塔罗斯也没有什么冲突,不会在知道他身处险境后反过来危害他。 但是盖亚的事情也证明了塔尔塔罗斯与兄弟姐妹间是存有龃龉的,阿波罗不能确定厄洛斯对待塔尔塔罗斯的态度,哪敢让他知道塔尔塔罗斯的情况? 然而厄洛斯心如明镜,他嗤笑道:你似乎还想瞒我,但是你可能并不清楚,我们几位原始神之间是有联系的盖亚和塔尔塔罗斯出事,我们大概能感觉到。你之前不是在找厄瑞波斯么?如果你留在弗里城,可能会在那里见到他。 阿波罗没想到命运女神竟然如此作弄他,教他与黑暗神错过。但是厄洛斯的话又给他提了个醒:原来在他寻找厄瑞波斯的时候,厄洛斯已经注意到了他! 既然厄洛斯有心要问,阿波罗也不再隐瞒,甚至试图大胆地从这位原始神的嘴里套出话来。 您说的没错,我来寻找黑暗神,就是想要确认深渊神的情况。敢问您知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受伤?神体是否稳定? 关心则乱,阿波罗一连串的问题,把厄洛斯逗笑了。他天生爱作弄人,故作玄虚道:你的问题这么多,可我一个都不想回答,你说怎么办呢? 阿波罗毫不犹豫地说:需要我怎么做您只管说。只要您说出来,只要我能满足。 爽快!厄洛斯的语气是赞赏的,惑人的金眸里却写满了恶意:我有一支铅箭,只要你把它扎向你的胸口,我就把塔尔塔罗斯的情况告诉你。 阿波罗知道厄洛斯那支铅箭的作用:手持金弓,操纵爱|欲的性|爱之神有两支不同的箭矢,其中金箭能够让人坠入爱河,而铅箭会让人厌恶爱情。 阿波罗皱眉,食言了:抱歉,神明,我不会这样做。 你的爱情不过如此,经不起一点考验。厄洛斯语带嘲弄,天然的轻蔑。 阿波罗不在乎他的言语攻击,坚持自己的决定:爱是自私的,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确实舍不得因此放开他。 厄洛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而阿波罗话锋一转,又道:何况我现在用爱情做交换,也只能知道塔尔塔罗斯的基本情况。如果塔尔塔罗斯需要我,我还要继续帮他。可如果我不再爱他,我又怎么会帮他? 我不能忘记我对他的爱。 因为爱,才有了如今的他。 如果他变回了曾经的阿波罗,还有谁会替他去爱他的塔尔? 他的塔尔说话噎人,贪吃,他还想继续惯着他。 他们还有千千万万年要相处,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结束。 阿波罗碧色的眼眸里有微光闪动。 厄洛斯听罢,倏地笑了:说得挺好的,我对你改观了。 阿波罗并不在乎,他的心里只有塔尔塔罗斯:塔尔还需要我的帮助,恕我先失陪了。 他扭头要走,又被厄洛斯拦住:你可真是经不起考验,或许你再多问一句,我就据实相告了呢? 阿波罗心中一动,回眸问:您的条件是什么?他不相信厄洛斯是单纯想要帮他们。很多时候,利益比动人的话语更打动人心。 厄洛斯却没有急着索要报酬。他歪了歪头,明明是充满魅惑的神态,看起来又有几分天真:你给我弹奏一曲吧。都说你擅长音律,我刚刚听了,确实弹得不错。 没想到厄洛斯高高拿起,竟然会轻轻放下。阿波罗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表露,只诚恳道:谢谢您,尊敬的神明。 厄洛斯摇摇头说:你不必谢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致力于研究爱情中不同的做法,你给我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就当作是互利互惠吧? 厄洛斯都这么说了,阿波罗便坦然接受了。 塔尔塔罗斯出事的时候,厄洛斯毕竟不在现场,他向阿波罗询问了一些细节。听到阿波罗说塔尔塔罗斯斩杀了盖亚,不由挑眉:果然是塔尔塔罗斯的作风,一如既往的不管不顾。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给阿波罗解答:作为创世之初便诞生于世的原始神,他们不仅享受着荣光,也担负着责任他们要维持整个世界的运作,让神明与人类不断繁衍,生生不息。 然而塔尔塔罗斯贸贸然杀死了盖亚。他虽然没有毁灭大地,却严重创伤了世界法则,因此受到了反噬,才会突然消失。 阿波罗忙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厄洛斯说:我已经感觉不到盖亚的神力,只有大地仍有脉动。但是塔尔塔罗斯那边你可以放心,他现在就在深渊里,应该正在蕴养神魂。 阿波罗松了一口气,继而露出苦笑。 放心? 塔尔如今神体需要,让他如何放心? 他想去见他,见见他才刚刚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的爱人。但是理智制止了他,他以一种异常冷静又异常坚定的语气问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他做的么? 比起被感情左右,在塔尔的面前颓然伤心,他更应该做的是,帮助他早日恢复。 这世间还有那么多风景等着他们去看,还有那么多美食等着他们去尝。他们还有千千万万年,但他一样舍不得这一朝一夕,不想和他的塔尔分开。 他要他的塔尔快点回来。 厄洛斯被他的目光打动,略一思索,道:你要是想帮助他尽快凝实神体,可以替他多收集一些信仰。 阿波罗微微颔首,他很清楚信仰之力的重要性。众所周知,信徒众多的神明,实力会更加强大。 塔尔塔罗斯却是个意外:他睡得太早,睡得太久,人间并没有他的拥趸。 但这毫无妨碍,他最虔诚的信徒会替他传播信仰。 阿波罗眼里有光,他收敛了思绪,向厄洛斯道了谢,又兑现了给他的谢礼。最后,他望向阴云沉沉的冥界,不舍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白杨树,仿佛要望进冥土的尽头,那静静沉睡的深渊。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决绝地转身,走向了冥河摆渡人。 他该出发了。 第65章 深爱 阿波罗先回了一趟弗里城。 地震来得突然,他虽然出手相护,但并不清楚弗里城后续的情况。阿德墨托斯、阿尔刻提斯、麦伦、亚特兰特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塔尔塔罗斯虽然不爱表达,但是阿波罗把他的心思看在眼里,他很珍惜这些人类给予他的感情,阿波罗也很愿意替他守护。 再者,塔尔塔罗斯现在需要大量的信仰,阿德墨托斯与他们关系匪浅,是最适合的发展对象。他为人热情诚恳,又是弗里城的国王,能够引导整个弗里城的舆论。阿波罗也有意借着他的手,替塔尔塔罗斯获取第一批信仰。 天刚破晓,刺骨的寒风吹在阿波罗的脸上。他下意识要替塔尔塔罗斯挡风,侧过身子,才想起黑发的男神不在身边。 神明并不怕冷,只有塔尔塔罗斯会那么认真地学习,把人类的弱点也照单全收。 阿波罗敛眉,敛去眼底的柔软。 他并不觉得冷,只是有点寂寞。 大冷天的早上,浣衣的妇女又出现在了河岸上。水那么凉,像侵入骨髓的病痛,她们却没有流露出不堪忍受的神色,一边浆洗衣物,一边聊着昨日的神罚,表达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只要活着,生活的苦难就不是苦难。 她们饱受风霜的侵蚀,却拥抱着光明。 阿波罗心中一动,给了她们一道光明神的祝福,让她们在这凛冽的寒冬不必受病痛的折磨。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3) 进了弗里城,只见各家各户的汉子也没闲着,正忙上忙下,进行着灾后的重建。神明的震怒只是剥了一层墙皮,毁了几件陶制的家具,对他们来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顾不上抱怨,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努力把一切复原。 在来往的人流中,阿波罗看见了安然无恙的亚特兰特一家人。亚特兰特的笑容还如以往那样灿烂,像一朵向阳盛开的葵花,给人源源不断的生机与活力。阿波罗与他们背道而行,去了弗里城的王宫。 因为突降的灾难,阿德墨托斯的婚礼被打断,他不得不另择日期,补办一场婚礼。新娘阿尔刻提斯已经被接了过来,阿德墨托斯自然不可能让她回去,就安排她暂住在偏殿里,等待着新的婚期。 突然的地震给这场婚礼蒙上了不祥的面纱,即使刚强如阿尔刻提斯,也忍不住心中惴惴。阿德墨托斯却展现出了他的杀伐果决,严惩了一批传播流言的人,又把这场地震定义为神后赫拉对他的考验。如今他在光明神阿波罗以及深渊神塔尔塔罗斯的眷顾下通过了考验,神明必定不会再让弗里城承受灾难。 阿德墨托斯及时出面,很顺利地稳住了舆论风向。在积极组织灾后重建的同时,他又特地请来了一批匠人,为庇护了弗里城的两位男神铸造神像,感谢他们及时伸手援手,让弗里城的百姓幸免于难。 阿德墨托斯拉出两位男神,并非是为了圆谎。回到弗里城的当夜,他在睡梦中听见了夜莺的歌声。夜莺本不该在寒冷的冬天歌唱,他更不该听懂夜莺的歌声。然而他听懂了,夜莺们在歌唱着英武的光明神庇佑了这片土地,了不起的深渊神战胜了大地母亲。他们平息了盖亚的怒火,让幸福重新降临。 阿德墨托斯感激不尽,他从深沉的睡梦中挣脱,连夜传召了工匠入宫。工匠们受到国王的委任,不敢怠慢,怀着一片虔诚准备好了材料,开始雕凿。 阿波罗被阿德墨托斯迎进王宫的时候,就看见那几位工匠正围着一块巨石团团转,一会儿举着凿子雕刻几下,一会儿拿着图纸细细端详。他不清楚那几位工匠在做什么,匆匆瞥过一眼,却被敏锐的国王发现了,解释道:为了感谢两位男神对弗里城的帮助,我命工匠雕刻两座神像,在下个月进行祭祀游行,然后供奉到弗里城的神庙中。 阿波罗顿住,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如此顺利。不需要他向阿德墨托斯索取,那位年轻的国王已经献出了他的信仰。 阿波罗不像他的父神宙斯那样在意人类的供奉,甚至因为某个地区的人类没有信仰他而降下灾祸。但他在乎塔尔塔罗斯,在乎他的塔尔能不能早日归来。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信仰不是精美布料上的花纹,而是大雪中的一簇薪火,让他怎么能不在乎? 阿德墨托斯见阿波罗久久未动,还以为他好奇雕刻的过程。便提议道:您要不要过去看看?他请了宫廷画师给两位男神画像,并亲自把关,让工匠按照画像来雕刻,想来也不至于拿不出手,便想趁机让阿波罗看看他的虔诚。 可惜深渊神不在 想起那位不爱说话的男神,阿德墨托斯既觉得遗憾,又觉得纳罕。 他在牧场上见惯了两位男神形影不离的样子,怎么今天深渊神没来? 阿德墨托斯正思忖着,阿波罗已经走进了庭院。 工匠们才刚刚开始雕刻,石头还只是一块石头,看不出什么端倪。阿波罗取过画像一看,只见画中的男神留着一头卷曲的黑发,一双蔚蓝的眼睛正凝视着他。那张脸与塔尔塔罗斯别无二致,神色间却带着几分庄严肃穆。可见画师在作画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见解,把他对于神明的崇拜画了进去。又或者,不是画师的原因,在阿德墨托斯的描述中,塔尔塔罗斯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塔尔。 这不像他。阿波罗摇了摇头,用宛若叹息的声音说道。 工匠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国王给他作陪,就知道他身份不凡。他们不敢反驳,只是静静站着。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工匠之中竟有一个是画师的崇拜者,听了阿波罗的评价,他很是不服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呛道:你凭什么说埃尔蒙德画得不像,他是整个弗里城最好的画师! 年轻的工匠一开口,其余人就知道不好,赶紧拉他。阿德墨托斯也匆匆走了过来,劝阿波罗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阿波罗说。他又看向那个不服气的工匠,缓声道:我相信埃尔蒙德是弗里城最好的画师,他的宫廷画确实画得很好,笔触细腻,用色饱满,也很能凸显人物的气质。但是我的爱人,他并不是画像上的模样。 这是阿波罗第一次将塔尔塔罗斯称作他的爱人。 他以为这个词语会很陌生,像他第一次喊父神时一样,舌尖微弹的时候会有一种不自然的滞涩感。 然而没有。 他那样自然地叫了出来,好像白铃兰天生会摇铃铛,迷迭香不自觉会为风倾倒。 他是那样深爱他,或许这个声音早在他的心底回荡了千千万万遍。 阿德墨托斯很早以前就看破了两位男神的关系,因此毫不惊讶。几位工匠却好像重新回到了地震中,缓不过神来。 金发的男人把画像里的神明称为爱人,那他,会是什么身份? 还能是什么身份?! 众工匠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着光明神|的|名|字,祈求仁爱众生的神明宽恕他们的失礼。 阿波罗并没有跟他们生气,又谈何宽恕? 你们起来吧。他的态度极威严,语气却很温和。 工匠们松了一口气,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站稳,阿波罗已经给他们的命运下了判决书:阿德墨托斯,你也许该遣送他们出宫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听在工匠们的耳朵里,却格外的无情。 工匠们犹如遭受晴天霹雳,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年轻的工匠更是脱口而出:不!你不能这么做!话音甫落,他马上反应过来:他们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就是因为他对神明不敬!忙放软了语气,向光明神求情,请求他饶恕自己的无礼,让他们重获这份工作的机会。 然而他的祈求只换来了阿波罗坚定的摇头。 我不能把这份工作给你们。说话间,他伸手,温柔地触摸在冰冷的石头上,石屑好似雪花一般落了满地。他在众人的注视中,柔声说道:塔尔的第一尊雕像,我想要自己来。 他的手指从石像的顶端往下划,卷曲的长发梳过他的指尖。他又用指尖描摹爱人的脸,那双淡漠却又天真的眸子便盈盈望住了他。他捏了捏石像的鼻子,又抚摸过他的嘴唇。冰冷的,丰润的,像极了塔尔塔罗斯给他的感觉。 他好像被蛊惑,忍不住向石像靠近。 一寸,一寸。 目光不移,满载深情。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怪异而又深情的一幕。 然后,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阿波罗在距离神像不过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依旧深情,但是其中多了几分克制。 石像还在注视着他,用那双与塔尔塔罗斯别无二致的眼睛。他看得那样认真,那样专注,像极了塔尔塔罗斯较真的模样。 然而阿波罗心里清楚,眼前的石像不是他心上的神。 他的吻,只会留给他唯一的神。 即使是他的神像,也不能分薄这份爱情。 阿波罗垂眸,静了片刻,又弯下腰,给石像理了理衣袍。 阿德墨托斯愣愣看着那神像,险些以为石头做的深渊神会突然活过来,向光明神要一块桂花糕。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阿德墨托斯这才理解阿波罗的那番话最好的画师未必能画好一个人,只有倾注了爱意,才能让艺术作品栩栩如生。 光明神的深爱,他感受到了。 第66章 归来 在雕刻好深渊神的神像以后,阿波罗又给自己雕刻了一尊神像。 他并不是虚荣的神明,怕别人把他雕得难看,才要亲力亲为。他只是想要他的神像看上去与深渊神的神像更相配一些,好像乔木与丝萝,那样相契相合。 两尊神像雕好,阿德墨托斯派人妥善收藏,等待下个月的游|行与供奉,又把光明神迎进内殿,热情款待了他。 阿波罗简单问了问阿德墨托斯与阿尔刻提斯的婚事,又给他们送上了新婚礼物来自神明的祝福。 他以光明神|的|名义祝福他们,永远生活在光明中,不受黑暗的侵扰。 他以医药神|的|名义祝福他们,健康长寿,相伴到老。 他以远射神|的|名义祝福年轻的国王,愿他成为一位战无不胜的英雄;又以文艺神|的|名义祝福未来的王后,能常与欢歌相伴,为弗里城诞下一个能文能武的小王子。 阿德墨托斯没想到阿波罗竟会给他们夫妇送上这样的大礼,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又热情地向阿波罗发出邀请:我和阿尔刻提斯能走到一起,离不开两位男神的帮助,如果我们补办婚礼的时候您二位能来,那真是我们的荣幸!哦,对了,深渊神说他很想尝尝婚礼上的芝麻核桃蜜糕!我会让厨子多准备些,让深渊神吃好吃饱。 年轻的国王态度真诚,安排得也十分周全。阿波罗心想,要是塔尔塔罗斯在这儿,应该不会拒绝他的盛情邀约。 然而他的塔尔此时正沉睡在深渊里,等待他用足够多的信仰将他唤醒。 他不会在弗里城停留,他要去更多更远的地方,把深渊神的信仰带去世界各地。 阿波罗没有同意,阿德墨托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本不应该过问神明的事情,他也无法解决神明的烦忧。但是在他的心里,光明神和深渊神早已不再是众人传颂的符号象征,他们是鲜活的,有生命的,有感情的存在。他愿意用自己的关怀,帮他分担一二。 光明神,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你?阿德墨托斯大着胆子问了出来。他恭敬而又不失关心的看着阿波罗,温暖的眼神能够化解寒冬的风。 阿波罗领受了他的好意,但是没有详说。只简单交代道:塔尔塔罗斯现在需要大量的信仰,我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我要去其他国家,替他传播信仰。 阿德墨托斯立刻明白了,深渊神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他心里担忧,但见阿波罗并不打算告诉他,他也不好追问。唯一能让他心安的是,阿波罗的情绪还算稳定,说明深渊神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放下这件事,心里又升起另一个顾虑:您要离开弗里城,那神王的惩罚怎么办? 当初阿波罗会突然降临弗里城,就是因为神王宙斯的惩罚。如今惩罚尚未结束,他便要动身离开,神王又怎么会轻易饶恕他? 阿德墨托斯为此忧心忡忡,阿波罗却神色淡淡:我要去做的事情,即便是宙斯亲至,也拦不住。 阿德墨托斯很清楚,阿波罗是认真的。 即使他不像人类的勇者那样,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喊话。 他的坚定,他的不惧,已经写在了那双碧色的眼眸里。 阿德墨托斯不觉得自己能够影响光明神的决定,他只能祝福他:您会顺利的,愿平安常伴您。 他顿了顿,又道:我会给深渊神留好喜糖,等您二位归来。 阿波罗闻言,终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一天,不会太晚。 辞别了阿德墨托斯,阿波罗又回了一趟国王的牧场。在这里居住的一年多里,塔尔塔罗斯攒了一些东西,是他珍之爱之的。如今塔尔塔罗斯陷入沉睡,他得替他带着,不让那些东西被无情的风雨侵蚀,在无人的树屋里落灰。 阿波罗收好东西,又一个深夜悄然降临。从塔尔塔罗斯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如今坐在熟悉的树屋里,竟油然生出一股疲倦。神明是不会疲倦的。他的神体不会感觉到累,那股无法抵御的疲倦来自他不再坚强的神心没有塔尔塔罗斯在身边,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不再完整。 阿波罗决定歇一歇。在这个簌簌落雪的夜,他支起画架,调好颜料,开始作画。 天将破晓的时候,阿波罗的画稿完成了。 黑袍的男神跃然于纸上,正咬着一块桂花糕,偏头看他。 阿波罗轻碰他微鼓的脸颊,触手是画纸的粗糙。 他愣了愣,轻声叹:塔尔,我很想你。 窗外风雪大作,吹走了草地上的枯叶,也覆盖了光明神的声音。 没有时间感伤,阿波罗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背上他的画架,启程前往远方。阿德墨托斯跟他建议,要他先去阿尔刻提斯的故国看看。关于他与深渊神的事迹,早被阿尔刻提斯传开了,他在那里更容易得到群众的信仰。 那对夫妻用他们力所能及的方式回报着神明的眷顾,阿波罗深深觉得,他们值得他的祝福。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帮塔尔塔罗斯赶上他们的婚礼能在国王的婚礼上吃到香甜的芝麻核桃蜜糕,塔尔塔罗斯应该会很高兴吧?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4) 纷纷扬扬的雪犹在下个不停,阿波罗呵出一口白气,召唤他的天鹅车,载他前往邻国。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余光瞥见雪地里突然奔来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用一只尖尖的爪子压住了他的袍角。 阿波罗垂眸,看见了他在雨天捡回的那只小黑豹。小黑豹还是一年前的个头,因为养着养着,塔尔塔罗斯就不想吃它了,但又见不得他长大,勾动他的食欲,阿波罗便在小黑豹身上施了术法,让它永远也无法长大,从此跳出人界生老病死的循环。 你想和我一起去?阿波罗问。 小黑豹哼哼两声,算是肯定。 阿波罗弯腰,把它抱进怀里:那就去吧。 或许,它是塔尔塔罗斯留给他的礼物吧? 好让他这一段旅程不那么孤单。 由此,阿波罗开始了给塔尔塔罗斯传播信仰的旅程。 第一年,阿德墨托斯与阿尔刻提斯重办婚礼,他没能带塔尔塔罗斯一起参加。 第二年,阿德墨托斯与阿尔刻提斯有了第一个孩子,塔尔塔罗斯却无从得知。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阿波罗依旧在路上。 在他离开弗里城后不久,神王宙斯便知晓了他的动向,大为震怒,命神使赫尔墨斯传话,勒令叛逆的光明神马上回到弗里城继续受罚;又把备战的消息传给了战神阿瑞斯,如果阿波罗拒不返回弗里城,便要阿瑞斯下界捉拿光明神。 赫尔墨斯听了,却有些踌躇:据说阿波罗离开弗里城,是为了给深渊神积攒信仰。若是深渊神知道我们奥林匹斯诸神百般阻拦,限制阿波罗的行动,岂不是又生事端? 他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宙斯皱眉,面露不快之色,又补充道:当然,神王陛下您不会忌惮这点麻烦。但如果我们招惹了麻烦,反而给了冥界与海界可趁之机,那就大为不妙了! 宙斯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他的怒气已经渐渐消退,理智重新回笼,但仍然摆着神王的架子,冷哼道:赫尔墨斯,我的好儿子,你能够看得这么清楚,始终站在神界的立场,这很好。你看阿波罗就做不到这点。他背弃了奥林匹斯,驳了我的面子,给神界带来麻烦,我可以宽恕他,但不能不罚他! 他说罢,看向战神阿瑞斯,沉声道:阿瑞斯,你领我的命令下界,找到阿波罗,用你的战神之力狠狠杀伤他,让他知道背弃奥林匹斯是要受到惩罚的!他心想,阿波罗反驳神王的命令是事实。即使塔尔塔罗斯心中不快,也不好替阿波罗出头。 宙斯最会扯大旗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思来想去,觉得妥帖极了,结果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他分明与塔尔塔罗斯有过冲突,怎么就忘了,那位男神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塔尔塔罗斯只用一句我不管,我要给阿波罗撑腰,就能把他碾得死死的! 宙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流连温柔乡,迷恋于埃癸娜雪白的胸|脯,竟然忘了塔尔塔罗斯的脾气。他想要收回自己的命令,又觉得这样朝令夕改有损自己的威严。他仍在纠结着,阿瑞斯已经爽快应了下来,大步走出了雷神殿。 对于战神阿瑞斯来说,有架打就是天大的好事。他可不像他的父神那样胆小怕事,不仅不怕塔尔塔罗斯的报复,甚至巴不得深渊神能跟他打一架,好让他体验一下最高端的战斗! 阿瑞斯是根直肠子,到了阿波罗的面前,就把宙斯给卖了。 阿波罗听了,也不气恼,只道:你现在找我打,有什么意思?我心里想着塔尔塔罗斯,根本无心打斗,你也打不尽兴。 阿瑞斯总觉得阿波罗的话里有股微妙的狗粮味,仔细琢磨,又觉得言之有理。但他不想错失得罪塔尔塔罗斯的机会,依旧缠着阿波罗不放。 阿波罗便向他许诺:你只管回去,等塔尔塔罗斯回来了,我保证会跟他好好告状,让他找你打上一架。 赫尔墨斯搓着下巴,听着这段颇为滑稽的对话,只觉得心情古怪。 像阿瑞斯这样欠揍的神,神界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等到阿瑞斯走了,他才现身,又拿自己说服宙斯的话在阿波罗面前邀功,给自己要足了好处。 赫尔墨斯发现:因为深渊神的存在,阿波罗似乎不如往日精明了!譬如说这一次,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也太好说话了! 赫尔墨斯也开始期待深渊神的归来,要是深渊神回来了,他就三五不时去打一下岔,问阿波罗要点好处。想必阿波罗为了尽快摆平他,也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 在柯林斯城的城郊,又一座塔尔塔罗斯神庙落成。阿波罗收集好当地的美食,决定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天气晴好,小黑豹在原野上撒着欢,用湿润的鼻头去嗅野花的花蕊,然后被刺激得直打喷嚏。 阿波罗席地而坐,静看着小黑豹闹腾,享受这片刻的停歇。 又一年春天来到,花草丰美,春的气息已经浓厚。 阿波罗支颐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离开弗里城的前夜,他给塔尔塔罗斯画的那张画像。 自从分别以后,他常常会展开那张画像,思念他的爱人。 因为作画的时候用的是普通颜料,经过几年的时间,那副画已经渐渐褪色。 阿波罗心中一动,干脆把画架支起来,决定给那幅画上一次色。 把颜料全部调好,阿波罗开始给画着色。 他的动作极轻柔,极小心,好像蝴蝶栖息在雏菊花瓣上,又像轻雪覆盖在松枝间。 每一笔,都是悉心描绘。 小黑豹玩够了,晃着圆乎乎的脑袋,朝光明神偎了过来。 阿波罗下意识避开它的动作,也被它看清了画像的内容。 小黑豹张大了眼睛,望着画像中熟悉又陌生的男神,不由呆住。 吼。它冲着画上的男神轻吼,黑发的男神不为所动。 小黑豹想不明白了,它忍不住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想要碰一碰他,确定他眼前的深渊神是不是真的深渊神。 小爪子抬了起来。 小爪子向画像逼近。 小小的梅花几乎要印到雪白的画纸上。 阿波罗放下画笔,伸手去捉小黑豹的爪子:小黑豹,去别处玩吧。 小黑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阿波罗笑了。他笑时,眼睛像一泓碧潭,温柔而明亮。 去吧,小黑豹。 去远一点的地方,不要惊扰了我的爱人。 小黑豹还没动作,突然刮起一阵凉风,画架上的纸张被吹得咔咔作响。阿波罗收手,小心翼翼地压住画纸。 他的身后,花花草草耳鬓厮磨,亲热地吻在了起来。风轻轻的,云淡淡的,烘托出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 奈何有人不解风情,打扰了它们的柔情蜜意。 那人踏着无情的步伐,踩平了无数的花花草草,一步一步,走向金发的光明神。 他的嗓音微哑,好像在春风中打着颤儿:阿波罗。我回来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跟我说,正文到这里刚刚好!接下来的内容就以番外的形式呈现吧=3=爱你们! 第67章 番外1:恋爱 阿波罗猛然回头,被风吹乱的金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黑袍的男神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阳光正好,塔尔塔罗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岁月温柔,恰如初见。 阿波罗还没从突然的惊喜中反应过来,盈盈笑意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那是最自然的反应,藏也藏不住的欢欣。 塔尔塔罗斯越走越近,阿波罗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爱人不是梦里虚幻的泡影他的塔尔是真的回来了! 他欣然起身,要迎接塔尔塔罗斯的归来。岂料还没站稳,塔尔塔罗斯已经加快步伐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双腿一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阿波罗始料未及,被塔尔塔罗斯撞了个满怀。 爱情诗里,总爱写有情人的拥抱,温柔得仿佛清风入怀。塔尔塔罗斯却像一把长矛,直戳阿波罗心口,戳得他神体一震,吃痛地皱紧了眉。 原来拥抱未必温软。 然而阿波罗揽着塔尔塔罗斯,仍是不肯松手。他贪婪地嗅着塔尔塔罗斯身上熟悉的气息,即使疼痛也觉得甘甜。 塔尔塔罗斯被他搂着,也不觉得尴尬。阿波罗刚刚起身就被他撞了回去,此时他正半跪在阿波罗的身前,一手压着绒绒草地,一手按在阿波罗的胸口。他与阿波罗对视,眨了眨眼,解释道:抱歉,阿波罗,我腿软了。 腿软了,还能走那么快? 小黑豹歪了歪头,有些闹不明白。 塔尔塔罗斯倒是理直气壮:感觉自己快要摔倒了,所以我就快走了几步。就算要摔,也要摔在阿波罗的面前。 如果不是清楚塔尔塔罗斯的性格,阿波罗会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撒娇。 但是塔尔塔罗斯从不夸大其词。只是走几步路就觉得腿软,可见塔尔塔罗斯的神体还没有修复完全。 阿波罗微微蹙眉,想问一问塔尔塔罗斯的身体情况,塔尔塔罗斯却先他一步,把自己又往前送了送,凑近阿波罗,歪头笑道:你果然接住了我。我很开心。 他不常笑,笑起来却别有一种甜意。清清淡淡,回味悠长。 阿波罗只觉得一颗心化在了他的笑容里,他的眼神温柔而缱绻:你摔倒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管? 眼神交流,肢体动作,加几句简短的话语,几分钟的时间就消弭了时间长河冲刷出来的距离感。 两位男神相视而笑,仿佛从未分开过。 在那一刻,阿波罗真的感受到了岁月温柔。然而温柔是不会温柔的,即使温柔,也与塔尔塔罗斯无关。 只见塔尔塔罗斯很快收敛了笑意,露出认真的神色假使他没有继续跪坐在阿波罗的怀里,他的表情会更有信服力。他抬手,忽然轻轻按在阿波罗的头顶,不甚熟练地搓了搓:阿波罗,谢谢你。 阿波罗: 阿波罗疑心他把自己当作宠物对待了,有些后悔曾经在他面前撒谎,说摸头是神界的一种礼节。 塔尔塔罗斯摸了摸,又摸了摸,还要继续摸。他不仅吃东西贪多,做别的事情也是一样,总以为多就是好,给阿波罗的喜欢也要多一点,摸头的时间也要长一点。 阿波罗看破了他的心思,无奈地拿下他的手:好了,塔尔,可以了。 塔尔塔罗斯从善如流地收手,肩上便轻轻落了一掌:塔尔,起来吧。 坦白说,塔尔塔罗斯不是很想起来,他有些贪恋阿波罗的怀抱。阿波罗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很好闻想吃。但是阿波罗提议他起来,他便也试着爬起来。动了动腿,才发现:起不来。 阿波罗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走路的时候会没力气,甚至摔倒,摔在他的怀里就爬不起来,看来塔尔的神体确实还很虚弱。 他心里担忧,又不想久别的欣喜被他的担忧蒙上一层灰黑色的面纱,便道:那就再这样待一会儿吧。其实我很喜欢像这样与你亲近。他说这两句话都是发自内心,但是第二句更偏向于在哄深渊神,好让他更高兴一些,忽略自己作为原始神,如今却如此虚弱的羞耻。 塔尔塔罗斯却不能领会阿波罗的心意,他又往阿波罗的身边挨了挨,近到两人发丝交缠。 好,那就再呆一会儿。 我也喜欢和你亲近。 有点舍不得起来。 他说得那样坦荡,浑然不知道羞涩。也没发现这三句话反复出卖了他的心情,也取悦了恋恋不舍的光明神。 阿波罗失笑。 他的塔尔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坦率直白,不遮不掩的性格很可爱。 毫不羞涩,注视着他的目光很可爱。 就连那挨蹭他的动作,都透着十分的可爱。 阿波罗忍了又忍,才忍住把心爱的男神摁在怀里的冲动。他的神态尽量平和,眼里澎湃的热意却汹涌而出,好像沸腾的岩浆,压也压不住。 喜欢他。 好喜欢他。 喜欢的程度远胜过喜爱他的弓箭。 喜欢他,比喜欢世间万物都要更加喜欢。 阿波罗的眼里盛满了爱意,然而迟钝的塔尔塔罗斯并没有发现。他只觉得阿波罗的眼神烫得惊人,烫得他不太舒服,又意外的熨贴。 他动了动,想要避开阿波罗的视线,结果却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又往前送了送,让阿波罗看得更仔细一些。 阿波罗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更觉得这份来自深渊神的体贴甜得惊人。他微微笑着,用温柔的眼神将他的心爱的男神拥抱。 又一阵春风掀起淡淡花香,气氛正好,塔尔塔罗斯却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散的食物的香气。他的注意转移,嗅了嗅,又嗅了嗅,向阿波罗确认道:你身上有糖糕? 旖旎的氛围被塔尔塔罗斯一句话冲散。阿波罗叹息一声,语气无奈又宠溺:有。在你沉睡的五年里,我走遍世界各地,收集了很多种食物,就等着你从沉睡中醒来,供你品尝。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5) 塔尔塔罗斯的眼眸倏然点亮,满眼写着想吃! 阿波罗体贴地为他取出各色糕点,都是他在各个城市里收集的当地特色。 塔尔塔罗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油炸奶酪,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浓郁的酥香。 阿波罗向他介绍:提洛岛上的人喜欢这样制作油炸奶酪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我想让你也尝一尝。 塔尔塔罗斯又剥开葡萄叶,咬一口咸香的肉粽,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阿波罗看着他大快朵颐,轻声道:尼米亚的葡萄没得说,用葡萄叶包出来的肉粽也很好吃,你喜欢么? 塔尔塔罗斯埋头吃着,脸颊上沾了奶油都顾不上擦。 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特别的认真,不喜欢被打扰。阿波罗没忘他曾经和他说,要他认真吃饭,别看他。 他本不应该一直向塔尔塔罗斯介绍,他很清楚,这会影响塔尔塔罗斯进食。但他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和塔尔塔罗斯分享过往经历的倾诉欲,他想要把自己走过的那些风光,都说给塔尔塔罗斯听。 好像这样,就能让缺失的时光补全,让不完满的记忆变成美好的回忆。 塔尔塔罗斯连吃了三块油炸奶酪,又剥了五个葡萄肉粽,终于满足了口腹欲。 他放缓了动作,继续品尝阿波罗递给他的其他地方的美食,鼓着腮帮咀嚼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感慨:真好。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一直陪着阿波罗,提洛岛,尼米亚,我们都一起去过。 塔尔塔罗斯总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的举动:在阿波罗专心与他谈情说爱的时候,他突然想吃东西。当阿波罗以为他要认真吃东西的时候,他又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 阿波罗听了,心软得不行:我们还有无数个春夏秋冬,你要是喜欢,等稻谷成熟,食物最丰盛的时候,我们再去一趟。 塔尔塔罗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他目光灼灼,心里已经有了目标:我要去尼米亚。你说得没错,尼米亚的葡萄肉粽真的很好吃,我猜那里的葡萄酒也不会差。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吃上面。 阿波罗摇了摇头,他又能怎样? 他的塔尔只有这么一个爱好,当然要纵着宠着,好好满足他呀。 吃饱喝足,塔尔塔罗斯的腿也不软了,他挪了挪,从阿波罗的怀里退了出来。 失去身上的重量,阿波罗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要勾住塔尔塔罗斯的衣袍,然而那柔顺的布料从他指尖溜过,没有被他捉住。 阿波罗的心里升起一点难以言说的怅然,忽然听见塔尔塔罗斯问他:对了,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么? 什么话?阿波罗没反应过来。 就是在弗里城城郊,我消失前说的那句话。 阿波罗愣住。 他记得。 盖亚的神体消失在天地间,大地的震动平复下来。 他的塔尔笑着说,他喜欢他。 然后消失在他的眼前。 阿波罗眼波微动,这几年里,他总会回想起那一天。那段记忆对他而言并不十分甜蜜,还掺杂着几分苦涩。让他辗转反侧,寤寐难眠。 塔尔塔罗斯却误会了他的反应,还以为他仍在回忆。他不懂什么叫做羞涩,只想赶紧得到回应,干脆爽快给出答案:就是我喜欢你啊! 好像颜料泼洒在旧画纸上,覆盖了往日的记忆。塔尔塔罗斯的表白是那样打动人心。阿波罗的心好像被葡萄酒泡醉了,熏熏然,不知所措;又好像埋了一颗种子,正努力把根须伸到他的心脏最深处,与他的血肉相连。 心,怦怦直跳。 阿波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没出息。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就让他丢盔卸甲,丧失了理性。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试图组织语言,回应他等候已久的爱情。塔尔塔罗斯却和自己较上了劲:不对!不应该是我喜欢你。和喜欢烤肉,喜欢睡觉不一样,我喜欢你,是不一样的感受 塔尔塔罗斯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到更好的答案。但他很好学,他不懂,他可以问。 他态度诚恳,望向阿波罗:阿波罗,你能帮我描述一下我的心情么? 他从不关心别人的事,却知道他的阿波罗是神界公认的极善谈的男神。他不善于表达,但是阿波罗可以教他。 阿波罗爱极了他认真较劲的模样,好似无边的蔓草,在他心里滋长生长。他决心放纵自己的欲|望,一把捞过黑发的男神,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告诉你。 塔尔,你听我说。 阿波罗的声音那样温柔,好像宴会上悠扬的里拉琴,弹奏着无尽的情意。 塔尔塔罗斯努力想要听清阿波罗的声音,但是阿波罗的心跳声好大,他的心跳声也好大。 真奇怪,心跳不受他使唤了。 他要认真听阿波罗说话,为什么它不能停一停呢? 塔尔塔罗斯正觉得困扰,忽然听见阿波罗轻柔的吐息在他耳畔,比狄俄尼索斯的葡萄酒还要醉人:我爱你。 塔尔塔罗斯,我爱你。 往后神生,我希望,能够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有些苦恼,他是真心要向阿波罗讨教,没想到脑袋里钻进一只蜜蜂,嗡嗡闹个不停。 他什么也没学会。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漫长的神生 塔尔塔罗斯扬唇,抱住他的爱人,紧紧抱住:阿波罗,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写最后一句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张飞:俺也一样! 第68章 番外2:亲吻 完成表白这个目标,塔尔塔罗斯很高兴。 他推开阿波罗,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满意道:很好,你很开心。 阿波罗不明所以,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塔尔塔罗斯皱眉道:我上次跟你告白,你的表情不太对。 这是自然的。 任谁看着自己心爱的神祗突然化作光点消失,都会大惊之色,哪里顾得上那句表白的话语? 塔尔塔罗斯却惦记着:既然上次不成功,那就再来一次! 这次你的表现就很好,塔尔塔罗斯得出结论:你喜欢我向你告白,你很开心。 阿波罗哑然,才知道他的塔尔还是个实践派,达不成的目标他会一次又一次尝试。他忍不住猜想,要是他这次仍旧没有给出让他满意的反应,塔尔是不是会给他准备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表白? 想到这里,阿波罗不免有些遗憾,遗憾自己回应得太早。 遗憾之余,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抉择,趁早抓住就是最好的答案。 即使向他表白的塔尔很可爱,但是拥在怀里的才是最实在的,不是么? 奥林匹斯山巅的白雪很美,但它不属于任何人。 而他,捧住了一捧雪。 他的塔尔。 属于他的独一无二。 他笑了,热烈地回应他:是啊,我很开心。因为你回来了,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很开心。 他在交际场上学了那么多好听的话,然而到了塔尔塔罗斯的面前,只剩下最质朴的表达。 塔尔塔罗斯也很开心,又兴致勃勃地向他确认:我们互相喜欢,而且表明了心意,是不是要开始谈恋爱了? 见惯了奥林匹斯的女神们故作娇羞的模样,即使熟悉塔尔塔罗斯的作风,阿波罗还是被他问懵了。 他的塔尔,还真是惊人的坦率。 没有等到回应,塔尔塔罗斯又问了一遍。 阿波罗无奈,叠声回应他:是的,是的,没错,我们是恋人了。 塔尔塔罗斯喜欢恋人这个词语,新鲜又亲密。 他的眼眸闪了闪,好像天上的星星放着光,又求知欲十足地问道:变成恋人会有什么不同?他不是很懂人类的感情,在某些方面可能不像别人的恋人,会做得那么合格。 可是阿波罗那么好,别人有的,他的阿波罗也要有! 没有别的办法,塔尔塔罗斯只能认真学习,好好落实,让阿波罗变成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恋人。 塔尔塔罗斯的野心很大,他也确实好学,问到一点便要实践。 啾。 一吻落在阿波罗的唇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塔尔塔罗斯像给老师交作业的小孩,期待着老师的评价:亲吻,是这样做么? 阿波罗还在回味着那个吻。蜻蜓点水,却留有涟漪,久久不去,让他贪心的想要更多。他恨不得把塔尔塔罗斯按在怀里狠狠索取,又怕吓坏了他好学的恋人。 别急,阿波罗,别急。他告诉自己:塔尔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你应该沉着一点。 虽然光明神同样没有尝过恋爱的甜味,但在这场恋爱关系里,他牢牢占据了指导者的位置。 塔尔,你亲偏了。阿波罗评价。 哦。塔尔塔罗斯接受批评,并积极改正。 啵。 这一次,塔尔塔罗斯对准了阿波罗柔软的唇瓣,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软软绵绵,没什么味道。 一触即发,发出响声。 塔尔塔罗斯询问他第二份作业的评分:这次做对了么? 阿波罗又成功骗到了一个吻,本应该知足,却变得更贪心了。 他摇了摇头说:还是不对。亲吻的时候不止是嘴唇相碰,还要动用你的舌头。 要伸舌头? 塔尔塔罗斯自信满满,这个他最擅长了! 他吃什么东西都像风卷残云,就是依靠他灵活的舌头。 他第三次尝试,凑到阿波罗的面前,把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然后伸出舌尖,在阿波罗的下嘴唇上轻轻一舔。 亲吻的人浑然不觉,不知道这一吻多么色|气。阿波罗却像浑身过了电,猛然一震,身体不自觉地有了一点反应。他下意识握紧拳头,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颤抖的睫毛已经将他出卖,他的内心正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始作俑者犹在撩拨他,只见他退开一点,又伸出半截粉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好像乖巧而懵懂的喵咪,可爱而性|感。 阿波罗的眼神暗了暗,他紧握的拳缓缓松开。 欲|望的野兽在他心里逡巡,催促他赶紧行动,将他的塔尔拉进怀里,狠狠的吻他,教他什么是真正的亲吻。 阿波罗的胸腔好像塞满了柔软的棉絮,塞得满满当当,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沉声喊道:塔尔 他想要吻他。 塔尔塔罗斯迎上他的目光,却问出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阿波罗,你的嘴唇有味道么? 阿波罗一愣:什么? 我舔了舔你的嘴唇,没什么味道。我又舔了舔我自己的嘴唇,也没有什么味道。塔尔塔罗斯困惑不已:亲吻就是这么无聊的事情么?舔来舔去,什么味道也没有,哪有吃东西有趣。 塔尔塔罗斯第一次对谈恋爱感到失望,他发现谈恋爱不像他想得那么新奇,比如亲吻这件事,就不是那么有趣。 不过阿波罗似乎很喜欢? 塔尔塔罗斯想了想,觉得如果阿波罗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和他舔来舔去。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阿波罗开心,他也会开心。 塔尔塔罗斯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好恋人,却不知道阿波罗正因为他的话语头疼不已。 阿波罗原本对于从塔尔塔罗斯那里骗吻的事情乐此不疲,甚至觉得认真实践的塔尔塔罗斯撩得他心跳加速,此时却骤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塔尔对亲吻这件事并不热衷,他并没有为此心跳加速,他只是以学习的态度在尝试,而且尝试的结果并不太理想。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波罗觉得自己作为塔尔塔罗斯的恋人,有义务让他知道亲吻的意义。 塔尔,亲吻不仅仅是简单的唇齿相触。阿波罗说。 塔尔塔罗斯更不解了:那是什么? 恋爱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还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塔尔塔罗斯正要追问,就被阿波罗堵住了嘴唇。 阿波罗含混的话语消失在与他嘴唇相碰的瞬间:我来教你。 温热的唇瓣在他的唇上辗转,将他原本冰凉的唇瓣捂热,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阿波罗的舌头便侵入了他的口腔。塔尔塔罗斯感到不自在,下意识要躲开,被阿波罗抓住,按住了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接受这个不断加深的吻。 塔尔塔罗斯自诩舌头灵活,从没想过他有朝一日,竟会败在每次吃东西都会把食物让给他的阿波罗手里。 阿波罗的吻是那样霸道,他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攻城略地,掠夺他的空气,迫使他与他共舞。 塔尔塔罗斯的嘴唇开始发烫,心跳开始加快,呼吸变得急促,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那双波涛暗涌的绿眼睛。 原来这才是亲吻的滋味。 让人脸红心跳,欲罢不能。 这么一看,确实和吃东西不一样。 但是,也很有趣啊! 塔尔塔罗斯的热情渐渐被点燃,他本来就很热衷于学习,此时学到一点,便认真实施,更与阿波罗吻得难舍难分。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6) 微风轻动,太阳都害羞地躲进了白云后面;花儿也纷纷弯下了腰,不好意思看两位男神亲热;小草仍在热烈地追求着野花,期待着它们的回应。春天的悸动,本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小黑豹看着两位男神旁若无人的亲热,丝毫不觉得羡慕。 小黑豹能有什么谈恋爱的心思呢?谈恋爱不如舔爪爪。 它抬高了一条腿,低头去舔自己的后爪爪。 吧嗒吧嗒吧嗒。 弗里城城郊的宁芙们要是有它这样处变不惊的态度,想必也不会在甜蜜的折磨中度日如年了。 这一记深吻持续了两分多钟,最终结束在小黑豹既惊又惧的低吼声里。 塔尔塔罗斯与阿波罗分开,还有些不舍。他的嘴唇被亲得红通通的,舌头还在发麻,低头看向小黑豹,不满道:你怎么在这里? 敢情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关注过这只可怜的小黑豹。 小黑豹被他的无情伤害了,不再大叫,改为低声呜咽。 塔尔塔罗斯又道:别叫了,不好听。 他不喜欢听小黑豹呜呜咽咽,他喜欢刚刚的亲吻,很刺激!他还想再来一次! 塔尔塔罗斯把期待的目光投向阿波罗,却见阿波罗脸色一变,抓起他的右手:塔尔,你的手怎么了?! 塔尔塔罗斯低头一看,只见点点神光弥散在空气里,他的右手少了半截。难怪小黑豹那么惊怕,嗷嗷大叫估计也是为了提醒他们。 神光漫散,是神力不稳的表现。阿波罗为此担忧不已,塔尔塔罗斯却很淡定:我没事。 他解释道:我的神体还不太稳定。情绪激动的时候,神力波动得厉害,就会散掉一点。没关系,那些神力不会跑掉,它们很快会聚起来。 阿波罗觉得他真是淡定得过分,谈论自己神体弥散的事情竟好像在谈论天气,不由好气又好笑:你既然没好全,就不该出来,深渊里更适合你养病。 塔尔塔罗斯闻言,不假思索道:可是你在这里呀。 阿波罗愣住。 只听塔尔塔罗斯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阿波罗,我很想你,我在深渊里呆不住了。 多么奇怪的话,执掌深渊的男神,说他在深渊里呆不住 阿波罗听了,却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塞满了塔尔塔罗斯给予的爱。 他的塔尔总是不解风情,但他确确实实深爱着他。 阿波罗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抱住。 塔尔塔罗斯乖乖被他箍着,像个不会动作的娃娃。其实不止塔尔塔罗斯动作生涩,不擅长拥抱,阿波罗也不遑多让,抱人的动作同样生疏。但是他们浑不嫌弃,亲亲热热地抱在了一起。 塔尔塔罗斯被箍得紧了,轻轻动了动,给自己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又与阿波罗贴得紧紧的。 他喜欢这种紧紧相贴的感觉,在他喜欢上亲吻以后。 想到刚刚那个热烈的吻,塔尔塔罗斯又来了兴致:阿波罗,我们再亲一个吧! 阿波罗怎么不想再亲一亲他的塔尔?可是想到塔尔塔罗斯刚刚说的那些话,他不能不拒绝:不能再亲了。 再亲一个,说不定塔尔又要回深渊休养了。 塔尔塔罗斯也知道其中利害,只能遗憾道:那明天再亲吧。 阿波罗感觉他在挑战自己的忍耐力,他劝说道:塔尔,你要以身体为重。 塔尔塔罗斯表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阿波罗看他可不像心里有数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在神力溃散的时候再度向他索吻了。 他无奈,哄劝道:塔尔,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等你的神体再凝实一点,我们就可以恣情亲吻了。 塔尔塔罗斯却不喜欢展望未来,他只在乎当下:可是今天明天,我也想要你的吻。 阿波罗被他撩得呼吸一滞,没了原则:那就一天一个吻。 见塔尔塔罗斯仍旧死死盯着他,试图用眼神打动他,阿波罗无奈不已:一天一个吻,不能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加班,应该没办法更新了。不过后天就放假了,我会尽快写完番外的!爱你们=3= 第69章 番外3:浪漫 一天一个吻确实不多,但是一吻吻多久,却不好说了。 塔尔塔罗斯是个信守承诺的男神,他答应了阿波罗一天一吻,就算偶尔醒得比阿波罗早,也没有趁机偷吻。然而在兑现一日一吻的时候,他就像只贪馋的小兽,追着阿波罗的舌头跑,与他纠缠不舍,一吻就是好半天。吻到舌头发麻,吃东西都不香了,也不觉得腻烦。 当然,更多的时候,阿波罗会比塔尔塔罗斯先醒来,给他做好丰盛的早餐。每当烤肉的香味袅袅传到鼻尖,塔尔塔罗斯总会舔舔湿润的嘴唇至于他的嘴唇为什么那么湿润,大概是饿了吧? 阿波罗以前就爱看塔尔塔罗斯吃东西,现在更喜欢看他用微微红肿的嘴唇吃东西,那是他吻过的痕迹。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欲的神,尽管他有一位天底下最花心滥|情的父神,但他与塔尔塔罗斯有过亲密举动以后,他才知道灵与肉的亲近有多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不是塔尔塔罗斯的神体仍未恢复,或许他心里的囚兽早已放出牢笼。 阿波罗用眼神描摹着恋人的嘴唇,难以掩饰其中的侵占欲|望。 塔尔塔罗斯似有所觉,递给他一块烤肉。 吃。 阿波罗一愣,接过烤肉。 塔尔塔罗斯说:不要光顾着我,你要是饿了,就吃肉。 阿波罗的目光闪烁几下,咬一口烤肉,心不在焉。 他哪里是饿了? 他只是想亲亲他。 一天一吻,远不能让他餍足。 为了不再用偷亲来解干渴,阿波罗带着塔尔塔罗斯重新踏上了收集信仰的道路。因为某个原因,他没有把自己的目的告知塔尔塔罗斯,只说带着他一路游历,回弗里城看看阿德墨托斯和阿尔刻提斯生下的孩子。 此后,阿波罗带着塔尔塔罗斯从以弗所出发,开始了一段浪漫的旅行。 他们每逢天气晴好便赶路;如果有风有雨,就在城市村庄里住下;要是入了夜还没有看到人烟,就在密林里狩猎,吃完烤肉,然后盖着月光入眠。他们毫不掩饰彼此的亲近,像世间每一对充满默契的爱侣,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到他人真挚的祝福。 山林里的宁芙总喜欢追逐两位男神,观察他们恋爱的每一个小细节。她们羡慕两位男神彼此相爱,又难免觉得他们太过腻歪。闲来无事,她们会聚在一起讨论:这两位男神难道从不吵架? 倒也不是不会吵架,只是塔尔塔罗斯好像天生就不太会与人发生矛盾,阿波罗又爱极了他,哪里舍得跟他吵? 短腿的小黑豹倒是见过两位男神意见相左的情况,然而他们总是吵不起来。 塔尔塔罗斯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把阿波罗看得主动退让;阿波罗一让,塔尔塔罗斯也会跟着退让,毕竟在他学习恋爱的路上,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别的恋人有的,他的阿波罗也要有阿波罗教会他什么是被宠爱,他就用同样的方式宠爱他。 因为这个缘故,每当矛盾发生,两位男神不仅吵不起来,反而你宠宠我,我让让你,相处得更加融洽了。 然而单纯的小黑豹又做错了什么?好吃的烤肉都被光明神拿来投喂深渊神了,等待它的只有冰冷的狗粮。 在旅行的路上,阿波罗偶尔还会给塔尔塔罗斯制造一些小惊喜。 譬如某一天,阿波罗在集市上偶然听见一个人类少女绘声绘色地向她的姐妹们描述她在开满鲜花的山谷里,与心爱的少年幽会的情形,不免心中一动。 馥郁的花香,清新的山风,蹁跹的蝴蝶,确实十分浪漫。 塔尔塔罗斯新学了这个词语,还不太理解它的意思。 阿波罗决定带他实践一次,领悟浪漫的真谛。 那一天,太阳神赫利俄斯都十分知趣,只用温柔的阳光抚摸着大地。蓝天,碧草,白云,鲜花都像裹上了一层流香的蜜糖,透着一股淡淡的清甜。阿波罗带着塔尔塔罗斯爬上山坡,看见碧草与鲜花铺成的地毯一路铺到天际,与漫天白云拥抱在一起。 很美的景色,不是么? 阿波罗牵着塔尔塔罗斯的手,含笑问他。 塔尔塔罗斯点了点头,他望着遍地的鲜花,两眼放光。 风吹得阿波罗的白袍翻飞,他温柔而又坚定地望着塔尔塔罗斯,微笑着说:你问我什么是浪漫,我想,浪漫就是这样,带你尝尽世间美食,看遍世间美景,让原本没有感情的世间万物,因为你的开心而高兴。塔尔,你喜欢么? 塔尔塔罗斯自然是喜欢的,这么多花,能做多少鲜花饼啊! 结果就是小黑豹在草丛里撒着欢,阿波罗陪着塔尔塔罗斯采摘鲜花。花丛中总有蝴蝶飞来飞去,挡住塔尔塔罗斯的视线。他不喜欢这种浪漫的生物,反而把它们视作麻烦,抓住路过的东风神,吹一口温柔的春风,把蝴蝶送进了不远处的山林中。 小黑豹刚抬起爪子要扑蝴蝶,眼前一花,蝴蝶就不见了。它不由歪了歪头,再一看始作俑者,就见一向神色冷淡的深渊神露出个满意的表情,继续投入到采花行动中。 浪漫是不会浪漫的,深渊神永远都是这么务实。 阿波罗看他点算着篮子里的鲜花,与自己讨论这几篮子鲜花够不够做三百个鲜花饼,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他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笑着说:做三百个可能还不够,我们再摘一点吧。 不知不觉,春天渐渐走到了尽头,夏天来了。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从入夏开始,大雨小雨交替着下,淅淅沥沥没见停歇。 天不作美,两位男神干脆停下脚步,在山林里暂时住了下来。他们把树屋建在山坡上,从山坡上往下看,越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能够看到一条蜿蜒的小溪。 下雨天,野兽不常出来,阿波罗就带着塔尔塔罗斯去小溪里捕鱼。阿波罗做了一张渔网,把它张在小溪里,拦截鱼儿们的去路。那些鱼往下走不通,只能往回游,就被塔尔塔罗斯逮住,捉进了鱼篓。 塔尔塔罗斯爱极了这项活动,更甚于吃鱼。从此除了每日一吻,他又多了一件必做的事情,那就是去小溪里捉鱼。哪怕后来雨越下越大,他依旧风雨无阻。 在塔尔塔罗斯的事情上,阿波罗总是没什么原则。他不仅没劝塔尔塔罗斯别去捉鱼,还在小溪边给他支起了神力屏障,给他遮风挡雨,递渔网鱼篓,甚至经不起他的邀请,陪他一起下水摸鱼。 浪漫就是这样吧? 塔尔塔罗斯抱起一条大鱼,塞进阿波罗递给他的鱼篓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阿波罗。雨下得很大,溪水流得很急,他说话的声音几乎要消失在嘈杂的水声里,阿波罗却听得很清晰:只要和你在一起,每一件事都很有意思,这就是浪漫么?我很喜欢! 塔尔塔罗斯笑了。 他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树木,还有高高耸立的山峦。大雨不断泼浇在密林里,模糊了背景。阿波罗的眼里只有微笑着的塔尔塔罗斯,那样清晰,那样明丽,是这个夏季他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他的塔尔哪里不懂浪漫? 他要是浪漫起来,得要了他的命。 捉鱼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弄湿了长发,他们跑回树屋,阿波罗催促着他换了身衣服,又拿来一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阿波罗的动作很温柔,生怕扯到他的头发,弄痛了他。塔尔塔罗斯被他揉着脑袋,竟觉得有些犯困,便转了个身,将阿波罗抱住,偎在了他的怀里。 说是怀里也不准确,塔尔塔罗斯坐在床上,而阿波罗是站着的。塔尔塔罗斯冷不丁靠过来,冰凉的脸颊正贴在阿波罗的小腹处。 塔尔塔罗斯的脸颊是冷的,还残留着雨水的湿意,却在阿波罗的小腹处点燃了一把烈火,直烧到他的下腹,烧遍他的四肢百骸。 阿波罗的手不由得顿住了。 塔尔塔罗斯似有所觉,略微动了动,想要抬头。 阿波罗回神,忙把他的脑袋按下去,继续替他擦头发,不让他抬头来看自己烫红的耳根。 阿波罗被塔尔塔罗斯撩得不行,给他擦干了头发,又提议说要给他弹一首曲子。 这些时日,塔尔塔罗斯总是伴着悠扬的里拉琴声入眠,也已经养成了习惯,便欣然点头。 阿波罗背过身去,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雨水成了他最佳的伴奏,他取出金色的里拉琴,轻轻拨弄琴弦,用带着夏季独有的湿润的乐声,将塔尔塔罗斯哄睡。 一首曲子弹完,塔尔塔罗斯的呼吸变得舒缓。阿波罗收起里拉琴,走到床前。 塔尔塔罗斯正安睡着。他面向阿波罗,半张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竟显出几分乖巧无害。 阿波罗看着他的睡颜,只觉得心里的欲转化成了绵绵的爱,几乎要决堤而出。他倾身,用温暖的手托起塔尔塔罗斯的脸颊,便于自己采撷他冰凉的唇瓣。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7) 温柔的一吻落在唇上,小心翼翼地辗转,又变作色|情的舔|吻。 阿波罗和塔尔塔罗斯约定了一天一个吻,塔尔塔罗斯一直守着这个承诺,阿波罗却早就毁了约。在塔尔塔罗斯被里拉琴声送入梦乡的时候,他总会这样充满爱意地吻他。在他清晨醒来前,他也会贪心地在他唇上烙下一吻。不动声色,如一尾游鱼在水里吐着泡泡,不教任何人察觉。 好好睡吧,塔尔。 轻柔的声音好像一阵风,吹进塔尔塔罗斯的梦境中。 塔尔塔罗斯的睫毛颤了颤,又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 阿波罗失笑,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推开了树屋的门。 屋外,大雨滂沱,小溪里的水也变得浑浊。阿波罗冒雨走了出去,他支着神力屏障,走起路来毫无妨碍,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紧闭的房门里,塔尔塔罗斯缓缓睁开了眼。 最近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有时候他醒得早,阿波罗在屋外给他做早餐,神色安然,与往常并无二致。但是床榻的另一边是冰凉的,哪怕他把脸埋进被子里,也嗅不到阿波罗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淡淡月桂香。 另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最近大雨连绵,他们也不出门,他的信仰之力却涨得飞快,总在他睡一觉醒来以后,神体就会凝实些许 他相信阿波罗,所以从不为这些奇怪的地方烦忧。 但是今天,他被阿波罗吻醒了。 阿波罗让他好好睡,可是他睡不着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看看阿波罗到底悄悄地做了什么。 第70章 番外4:信仰 雨越下越大,好像天撕开了一道口子,把奥林匹斯所有的水都泼浇了下来。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低到白昼也变成了天黑。只有一点微光,照亮被大雨冲洗着的世界。 生长茂盛的乔木都被无情的雨点打得蔫哒哒的,低矮的乔木也难逃雨水密集的大网,被淋得抬不起头。青草与野花竭力挽留着地面上的泥土,奈何泥块还是被雨水带走,只余下蜿蜒的污痕。 塔尔塔罗斯走在泥地里,泥水沾湿他的袍角,留下几个泥点。他浑不在意,远远地坠在阿波罗的身后,逆流而上,走出密林,走出深山,走向田野,走向村庄。 雨继续下,天空像被文艺女神打翻的黑色颜料,搅动着浓稠的汁。地上的水汇成了洪流,浸泡了田地,冲毁了房屋。无家可归的人们在旷野里哀嚎,哭泣。他们的眼泪混在雨水里,看也看不清;他们的哭声混在雨声里,听也听不见。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是浓郁的黑,像极了冥土的颜色,召唤着痛苦的死亡与无尽的轮回。 塔尔塔罗斯抿紧了唇,站在山坡上没有靠近。 与阿波罗在一起的日子,有太多的平和与快乐,以至于他竟然忘了,弱小的人类也会有无助与绝望的感情。 他们抵御不了天灾,譬如这场洪涝。 他们拼命求存,终究只能向上天哭诉。 然而天神们并不会悲悯他们的遭遇。因为天地自然,有涝有旱,一个人类的生死在这其中根本微不足道。 塔尔塔罗斯站在雨幕里,脸上的表情是与瓢泼大雨如出一辙的无情。 目之所及,阿波罗已经那群警惕的难民包围起来。他面容英俊,气质高贵,衣着干净,在倾盆大雨中也不见一丝狼狈,毫不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似乎和那些难民说了什么,难民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一番,推出一名代表与他谈话。 隔得太远,塔尔塔罗斯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耳朵里塞满了哗哗的雨声,他不免有些出神,想起了活泼的亚特兰特,爽朗的泰伦,还有痴情的阿德墨托斯那些人类无一例外的弱小,但却有着丰沛的情感和创造美好生活的决心。 他很珍惜他们,但却不会贸然去改变他们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之线都应该掌握在三位摩伊拉的手里,任意拨弄命运女神的纺车,对于被眷顾的人类而言未必是好事一桩。 塔尔塔罗斯想过要不要阻止阿波罗,如果阿波罗意图帮助那些难民的话。可他最终都没有迈出阻拦的步伐,因为他相信阿波罗有分寸,也尊重阿波罗的选择,更不愿意剥夺那些难民可能生还的机会。 阿波罗的反应让他知道,他的决定没有错。 只见漫天雨丝中,阿波罗挥手变出一堆搭建雨棚的材料,难民中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纷纷扛起木桩,搭起一个个雨棚。阿波罗又给年轻的女人们递上铁锹,让她们挥舞铁锹,把雨棚里的积水铲出去。 雨棚建成,阿波罗在棚顶加了一道光明神的庇护,不让难民们的劳动成果被雨水冲垮。难民们感激涕零,纷纷跪在雨地里,大呼着神明的名字。 感谢深渊神的庇护! 感谢深渊神派遣神使来到我们身边! 我愿永远供奉深渊神,以报神明的眷顾! 那些呼声盖过了雨声,传到了塔尔塔罗斯的耳中,听得他一愣。不等他再次确定,就看到星星点点的信仰之力如萤火虫没入草地,飞进他的怀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阿波罗竟然是在给他传播信仰。 用这样的方式。 塔尔塔罗斯初醒的时候,就听厄洛斯提过这件事,也从阿波罗那里分享了他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只是阿波罗的描述里,有花草的芳香,有葡萄的清甜,有糕饼的松软,有阳光,有欢笑,却没有他眼前所见的悲惨与哀恸。 他曾经那样向往阿波罗曾经走过的地方,却没有想过,一群安居乐业的人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信仰?想要获得人类的信仰,锦上添花显然不够,还需在困厄中向他们伸出援手。 所以这些年来,阿波罗走过的根本不是色彩缤纷的人间,而是悲惨痛苦的炼狱。 他本可以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却为了他,走进了暴雨里。 那一刻,塔尔塔罗斯的心里好像捏坏了一个柠檬,酸水四溅,细细密密,让他避无可避。他的鼻子发酸,眼睛也发酸,他什么都不去想,拔足狂奔,奔向他的恋人,他的阿波罗。 风在呼啸,雨那么大,脚下全是泥泞,一步一朵水花。 阿波罗听见声响,刚一回头,就被塔尔塔罗斯抱了个满怀。 那是一个湿润的,满是雨水的怀抱。 也是一个不理性的,情绪浓烈的怀抱。 塔尔塔罗斯抱得太用力,阿波罗被他撞得踉跄,后退一步,下意识搂紧怀里的爱人。 塔尔? 雨水噼噼啪啪砸出一个个水洼,嘈杂的雨声里,阿波罗没有错过塔尔塔罗斯剧烈的心跳声和他紊乱的呼吸声。他没有问塔尔塔罗斯为什么跟来,也没有问他怎么会突然抱住自己,他只是温柔的沉默着,用自己干燥的手抚弄恋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下一下,在神力的作用下烘干他卷曲的黑发。 这个拥抱持续了几分钟。受难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黑发的男人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突然抱紧深渊神的神使。但看神使的反应,不像恼怒,反倒受用得很。他们不敢打扰两位男神,又记挂着自己还未尽完的谢意,踌躇着,等候在雨中。还是阿波罗给了领头的男人一个眼神,示意他带人进入雨棚,才给两位男神腾出了独处的空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 阿波罗体贴地在各个雨棚里点燃了一簇火焰。 火光照亮了雨棚,也温暖的塔尔塔罗斯的眼眸。 塔尔塔罗斯像只被顺毛的猫,他松开抓在阿波罗衣服上的手指,缓缓退出恋人的怀抱,却执拗地用一双认真的蓝眼睛望着他,向他确认:你每天晚上不睡觉,都在做这个? 阿波罗本来不想被塔尔塔罗斯知道,但是塔尔塔罗斯已经发现了,他也不打算隐瞒:也不是每晚。如果听到有祈愿,就会出手。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丝邀功的意思。 塔尔塔罗斯又想抱他了。 他忍了忍,没让自己表现得太粘人。 歪头看他:深渊神的使者? 他不是很明白,阿波罗为什么要给自己杜撰这样一个身份。 阿波罗只是笑。他屈起指节,碰触恋人柔软的脸颊:你就是我的神明啊。 他的声音仿若叹息,正如他的动作那样轻柔,好像纯白的羽毛搔在塔尔塔罗斯的脸上。 塔尔塔罗斯: 反应迟钝的塔尔塔罗斯难得的脸红了,红得像一颗熟透的苹果,鲜艳欲滴,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天空下着雨,地上积蓄着雨水,塔尔塔罗斯的眼睛里也积蓄着水,在寂夜里闪着粼粼的波光。 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信仰你呢?塔尔塔罗斯问。 他看起来那么认真,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阿波罗爱极了他认真的模样,更爱他努力回应自己的热烈的心。 再没有什么,比唇齿相依更能传达他对他的爱意。那一刻,阿波罗不再遵守一天只有一个吻的约定,他低头,抓住塔尔塔罗斯的头发,将他按向自己:乖塔尔。作为嘉奖,给你一个渎神的机会。 他的声音喑哑,好像在引诱着他。 塔尔塔罗斯不是第一次渎神了,他闻言,轻车熟路地凑了上去,冰凉的吻,落在阿波罗的唇上。 滴答,雨水落下。 轻柔,却无可阻挡。 阿波罗眸色转暗,他反客为主,撬开塔尔塔罗斯的牙关,把浅啄化作激吻。 雨水那么凉,他们的吻却是热的。 一吻毕,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阿波罗仍旧沉浸在其中,他的手指穿过塔尔塔罗斯柔软的头发,摩挲在恋人的脖颈上,轻轻柔柔,撩拨着他的情绪,不让他平静下来。 塔尔塔罗斯也不拒绝他,他像只被懒散的猫,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阿波罗的爱|抚。即使这样温存的场面,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微微眯起的眼睛出卖了他此刻难得的懒散。 一声轻笑传进耳朵,阿波罗问他:喜欢么? 塔尔塔罗斯从不知道害羞:喜欢。 又看着阿波罗:还可以再吻一次!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期待,阿波罗无法拒绝,又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啄吻。 来来回回吻了几回,塔尔塔罗斯始终没有出现神体崩溃的迹象,阿波罗心知他的努力有了回报。 快了,塔尔。很快,我们就可以尽情拥吻了。他说。 他的声音不重,落在塔尔塔罗斯的心田里,却像播撒了一把种子,悄悄地开了花。 那花的生命力极顽强,它的根须不断扩张,在他的心上。 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妙,但不让人讨厌。 塔尔塔罗斯知道,阿波罗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他尽快恢复。 尽管他不喜欢阿波罗为了他,一次次走近人类的苦难与绝望,但他不能辜负阿波罗的用心。 我很期待,他说。 所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一起做吧。 如果不能一起走在阳光下,至少在无情的暴雨中,他陪着他。 第71章 番外5:求婚 寒冷的冬天再度来临。大地换上一件深色的礼服,去赴一场凛冬的盛宴。 两位男神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当年的冬天回到了弗里城。 弗里城外,依旧是那条熟悉的河,不动声色地流淌着岁月的波。河边洗衣的妇女们还在重复往日的工作。她们一边搓洗衣物,一边大声说笑。明明做着辛苦的工作,却把一切付诸笑谈,哪怕手冻红了,也浑不在意。 阿波罗听着河水被拨动的哗啦声,还有女人们的笑声,说话声,思绪被拉回了他失去塔尔塔罗斯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塔尔塔罗斯在他眼前消失 那一天,他恢复了往日的孤寂 热闹是别人的热闹,欢笑是别人的欢笑。没了塔尔塔罗斯,他的世界变得暗淡无光。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8) 阿波罗没有忘记那一天。 但他此刻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他的爱人就在他的身边。 他的,塔尔。 阿波罗望向塔尔塔罗斯,冬日的暖阳照在妇女们干裂通红的脸庞上,也照在他温柔的绿眼睛里。他的眼睛好像筑成一道光牢,困住里面小小的塔尔塔罗斯;更像一双温暖的手掌,捧住他毕生所爱的神明。 怎么了? 察觉到阿波罗的目光,塔尔塔罗斯偏头看了过来。 阿波罗摇了摇头,无意分享自己内心的感触。 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但他没有追问,只呼了一口冷气说:我们走快点,就能赶上王宫的午宴。 听他这话,倒像阿波罗平时饿着他了。换作赫尔墨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肯定要和他掰扯清楚。阿波罗却由着他牵着,眼里盛满了阳光:塔尔,我很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 塔尔塔罗斯出声附和。马上就要重新见到阿德墨托斯夫妇了,不知道他们吃午饭了没有,中午吃什么,当初答应给他准备的芝麻核桃蜜糕是否还留着。 想起麦伦曾经跟他描述的那种婚典专用的喜糖的滋味,塔尔塔罗斯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问了出来。 阿波罗没想到他还念念不忘,失笑道:已经过去六年了,就算阿德墨托斯想着给你,那糖应该也被放化了。塔尔塔罗斯听了这话,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阿波罗见不得他失落,出言安慰道: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做,做很多。 那不一样,塔尔塔罗斯否决了他的提议:有些食物要放到一个特定的环境里才会更好吃,譬如篝火烤肉,就要像特洛伊人那样聚在一起,大家一起烤,一起吃,才会觉得特别香。芝麻核桃蜜糕也是一样,不是结婚那样喜庆的场合,能吃出那种甜蜜的感觉么? 阿波罗哭笑不得。吃货男神依旧是那个吃货,只是以前量大管饱,自从在特洛伊的篝火晚会上,听一个烤羊腿的厨子说了一堆吃食物要体会其中的感情的道理以后,他吃东西的速度就变慢了,奇怪的问题却变多了。 阿波罗是他唯一的询问,他总是有很多问题等待他的解答,包括但不限于他给他做糕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吃出来。 能是什么心情呢? 就想,让他开心罢了。 就像此刻,阿波罗也在努力想办法,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开心:阿德墨托斯生了个小孩,我们可以先跟他说好,等他小孩结婚那天,我们就去参加婚礼,好好尝尝婚典上的芝麻核桃蜜糖。 乍一听这个建议还挺不错,塔尔塔罗斯认真数了数年月日,就发现不对了:那太难等了,还要好多年。 阿波罗清楚他性子急,又道:那就等亚特兰特结婚 我不去。塔尔塔罗斯直接打断他的话,又强调一遍:我们都不参加。 怎么了?阿波罗感到奇怪: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看亚特兰特的生活情况? 塔尔塔罗斯抿唇,似乎有些不高兴:也没有那么想。 虽然烦恼皱眉的塔尔塔罗斯也很可爱,但是阿波罗更喜欢恋人开心的模样。他递给他一块糖,像哄小孩一样: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塔尔塔罗斯接过糖,咬了一口,攒起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许。 他们已经走进了弗里城。 在阿德墨托斯的治理下,弗里城越来越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热闹极了。 人一多,就容易推推搡搡。阿波罗凭借身高优势,体贴地护着塔尔塔罗斯,抹去他脸颊上的糕饼屑,又忍不住问:我能知道原因么? 明明想要了解亚特兰特的情况,又能满足他吃到芝麻核桃蜜糕的愿望,为什么要说不呢? 塔尔塔罗斯咀嚼着糕点,煞有介事道:我怕她后悔。 后悔什么?阿波罗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塔尔塔罗斯瞥一眼俊美又体贴的恋人,替他解答疑惑:我怕她后悔结婚她向你求过婚,说明她的眼光是很高的。要是再次看见你,她还会愿意嫁给她的新郎? 塔尔塔罗斯说这话时,是认真想要跟他探讨,反而阿波罗无法参与这个话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塔尔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从来不会夸人,却在不经意间,把他夸成了天上最闪亮的星星。 有被取悦到。 他们还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阿波罗却不想再顾忌那么多。他用手指勾了勾塔尔塔罗斯的手掌,示意他跟自己走,然后匆匆把恋人带进了拐角的暗处。 塔尔塔罗斯不明所以,却交付了全部的信任。所以当他被阿波罗按在墙上,低头索吻的时候,他仍旧没有一丝防备。 塔尔,张嘴。阿波罗好像在蛊惑着他。 塔尔塔罗斯乖乖听话,得到了一个深吻以作嘉奖。 早在半个月前,塔尔塔罗斯已经通过了阿波罗的测试他的神体完全恢复了。尽管那天阿波罗与他激吻了十几回,把他的嘴唇都亲得红肿了,但他仍旧没有一点神体崩溃的迹象,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所以现在他们可以恣意亲吻了,如塔尔塔罗斯期待的,如阿波罗喜欢的。 一吻毕,阿波罗笑了,他的笑声里带着一点气音,炸在塔尔塔罗斯的耳畔。 是玫瑰花味的,很甜。 塔尔塔罗斯的耳朵红了,但他依旧认认真真地回应阿波罗:你说得没错,这次的玫瑰花糕真的很甜。他的手里还捏着半块,举到阿波罗的眼前,问他:你吃么? 阿波罗拈住那半块玫瑰花糕,又掰成两半,喂进了塔尔塔罗斯的嘴里。 我更喜欢看你吃。 至于他自己,只要偶尔在亲吻里面尝一尝就好。 话题重新回到吃上,塔尔塔罗斯又想起了他念念不忘的芝麻核桃蜜糕,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好想法。 他双眼放光,兴致勃勃道:阿波罗,我们结婚吧! 阿波罗被他突然的求婚打得措手不及,手里还剩的那小半块玫瑰花糕都没拿住,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塔尔塔罗斯是很爱惜食物的,他不赞成阿波罗这种浪费的行为。但他知道阿波罗不是故意的,这么一点小事也影响不了他们的感情。他又往阿波罗的面前凑了凑,顶着一张因为内心兴奋而泛起薄薄红晕的脸,再次求婚:我们结婚吧! 这太突然了。 阿波罗的心情十分复杂难言,但是毫无疑问,欣喜是其中的主色调。他很想抱抱他可爱的恋人,又怕自己现在情绪太激动了,控制不好力度,弄痛了他。只能捏紧拳头,强自克制:这太突然了,塔尔。他也想过要向塔尔求婚,没想到竟然会被抢了个先。 阿波罗深深的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神。 然而他的幸福那样短暂,因为在下一秒,他听见了塔尔塔罗斯的心声:我们何必费劲去参加别的婚礼?我们自己办一场,自己邀请客人,芝麻核桃蜜糕管够! 阿波罗: 阿波罗再次被塔尔塔罗斯折服。 塔尔,你愿意考虑我们的婚姻关系,我很开心,但是,结婚不是一件草率的事情,我们应该更认真去对待它。 塔尔塔罗斯想了想,也发现了不对。如果参照阿德墨托斯迎娶阿尔刻提斯的那个标准,他们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好吧,是我太急切了。 阿波罗没有说话,只是包容地揉了揉他的黑发。 他的手还没有离开塔尔塔罗斯的发顶,就见他仰起头说:但是向你求婚不是草率的决定,下次我会准备好求婚的信物,选一个足够浪漫的地方再向你求婚。如果我那样做,你会不会答应? 阿波罗的手顿住了,他的指缝间是塔尔塔罗斯柔顺的发丝。明明是那样固执而较真的人,头发丝却细细软软的,让他爱不释手。他爱极了塔尔塔罗斯的坦诚,也爱他真心对待他的温柔。在塔尔塔罗斯期许的眼神里,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行?塔尔塔罗斯也不气馁:那你说,还缺什么,我都给你准备好。 回应他的,是阿波罗的拥抱。 阿波罗把他抱在怀里,用脸颊去摩挲他的脸颊:求婚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好么? 这样温柔的询问,塔尔塔罗斯哪里抗拒得了。 尽管他并不是很情愿,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不过求婚交给了阿波罗,是不是另外一件事可以交给他? 他决定把结婚的事情包揽下来,他要他们的结婚典礼充满了芝麻核桃蜜糕的甜香! 第72章 番外6:解药 因为在集市上耽误了一会儿,两位男神没能赶上王宫的午宴。但是热情的国王阿德墨托斯殷切地款待了他们,给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晚宴在悠扬的弦乐中开始。为表重视,阿德墨托斯设宴在议事厅,大厅里宫灯摇曳,场面十分隆重。塔尔塔罗斯并不在乎什么场景氛围,重要的是食物要足够美味。王后阿尔刻提斯指挥着侍从把一道道美味的菜肴放上餐桌,塔尔塔罗斯看了看菜色,很是满意。 既然要招待贵客,自然少不了好酒。阿德墨托斯大手一挥,命侍从抬来一桶葡萄酒。 据悉,酿酒的手艺人自称师从于流浪的狄俄尼索斯。阿德墨托斯虽然没有尝过酒神亲酿的酒,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桶美酒是他平生喝过的最好的葡萄酒。他一直舍不得喝,如今见两位男神归来,高兴极了,便想起了这桶美酒。 美酒就该配世间最尊贵的神明! 阿德墨托斯亲自倒酒,请两位男神喝上一杯。 葡萄酒很好喝,确实是狄俄尼索斯亲手酿制的,酒香浓郁,口味甘醇。 塔尔塔罗斯喝着酒,忽然想起狄俄尼索斯还欠了自己一百桶葡萄酒,便戳戳阿波罗说:等我们离开弗里城,就去找狄俄尼索斯吧。他答应给我酿酒,我要去看看进程。 像可怜的劳役被监督着,要是偷懒,就得挨上一鞭子。 阿波罗想象了一下塔尔塔罗斯板着脸抽打狄俄尼索斯的模样,很没有同情心地笑了。 塔尔塔罗斯奇怪:你笑什么? 阿波罗晃了晃手里的葡萄酒:没什么,喝了美酒,心情很好。 会么? 塔尔塔罗斯又咕咚咕咚灌了一杯酒,还是没觉得心情有变化。 不过阿波罗说有,那就是有的! 塔尔塔罗斯更坚定了要找狄俄尼索斯讨债的想法。 两位男神的亲昵都被阿德墨托斯看在了眼里,他起初还缄默着,不敢多说什么,酒过三巡,醉意上头,话就多了:能再次看到两位男神,真是值得高兴的事!他给两位男神敬了酒,梗着一截通红的脖子,回忆起阿波罗孤身折返弗里城的往事来。 阿波罗不爱听这个,原本是要阻止的,塔尔塔罗斯却表现出了兴趣,在他前面接了腔。 后来呢? 阿波罗雕刻的神像供奉在哪里? 嗯,我想看一看。 说完了神像的事,阿德墨托斯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宙斯的为难。 当初塔尔塔罗斯突然消失,阿波罗决定离开弗里城,前往世界各地为他建立信仰。但是他身负破坏盖亚的神示所的罪责,本应该在弗里城服刑,擅自离开,就是违背神王的敕令。阿德墨托斯很是为他担忧,又无法劝动一位神明改变主意,只能放他离开。 果然阿波罗走后没几天,宙斯就派了神使过来。得知阿波罗已经离开,天空骤然变得阴沉,电闪雷鸣,弗里城连下了三天暴雨。 那是神王宙斯的怒火。 哪怕过去了六年,阿德墨托斯只要想起当时那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雷云,就会觉得胆战心惊。他是真心敬佩阿波罗,不因为他神明的身份,也不因为他滔天的神力,他敬佩他,只因为他勇敢,不畏,为了自己心爱的男神不怕冒犯权威。 阿德墨托斯喝得醉醺醺的,他高举酒杯,要敬阿波罗。 阿波罗却顾不上回应,他被塔尔塔罗斯戳了戳腰,微微垂头,看向酒醉的恋人。 塔尔塔罗斯的眼里泛起一层水光,看得阿波罗心中一软,想要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在宙斯那里受委屈,好让他安心,不这么难过。塔尔塔罗斯却打了个酒嗝,带着微醺的酒气说:我改主意了。等离开了弗里城,我们不找狄俄尼索斯,直接去奥林匹斯,把宙斯搞下来! 搞? 怎么搞? 塔尔塔罗斯仍在靠近,他的身上传来微热的酒香,让阿波罗顾不上思考。 塔尔塔罗斯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决定。 阿波罗是他的恋人,他要给他撑腰。 宙斯虽然怂,但很自大,喜欢找阿波罗的麻烦,是时候让他消停了。 要是把宙斯搞掉,众神总要在奥林匹斯聚一次,他们也不必去找狄俄尼索斯了,流浪的酒神会自己送上门。 塔尔塔罗斯把这些好处列举出来,说给阿波罗听。阿波罗只顾着看他掰动的手指,听到最后一句,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塔尔塔罗斯喝得晕晕乎乎,见阿波罗笑得好看,又往他身上挨了挨,一脑袋栽进他怀里。 阿波罗把他扶住,让他靠着自己:我想起高兴的事。 要是宙斯知道他安分这些年,只因为阿德墨托斯的一段话,还有塔尔塔罗斯想要找寻狄俄尼索斯的愿望,就不得不面临失去神王的权势的结局,只怕会气得再打三个月雷吧? 恋耽美 不要吵醒深渊神[希腊神话]——希色(49) 但是再打三年的雷也不管用,他要是没了神王的权柄,凭他傲慢自大的性格,又有谁能容得下他? 阿波罗敛眉,掩去眼底的嘲讽。 对于宙斯的结局,他乐见其成。 塔尔塔罗斯并不清楚阿波罗的想法,但他听了阿波罗的回答,也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阿波罗抱着塔尔塔罗斯,只觉得一阵细微的震动从他的身上传来,他低头一看,塔尔塔罗斯正偷偷笑着。 他不常笑,就算是笑,也是模仿阿波罗的微笑居多。阿波罗还从未见他笑成这样 砌雪的蓝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几颗洁白的牙齿也从红润的唇瓣间露了出来。他嘴角上扬,脸颊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可爱十足,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阿波罗真想亲一亲他的塔尔,可是阿德墨托斯还在。 饭也吃过了,酒也喝过了,塔尔已经醉了,但是阿德墨托斯还在。 可怜的国王并不清楚他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一种罪过。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颤巍巍举起来,正要喝,就感觉金色的腰带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又或许,是睡神的羽翅将他拢住,他手中一轻,脑袋一歪,便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阿尔刻提斯没料到丈夫竟然会如此失态。此前,她曾频频提醒他,要他少饮酒,多招待两位男神。但是国王太高兴了,没忍住还是喝上了头,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听得她心惊又着急。现在倒好,直接醉倒了,让两位男神好不尴尬。 阿尔刻提斯有意替阿德墨托斯描补,没想到光明神竟然意外的好说话,只让她搀扶着丈夫去休息,把酒宴撤了。 阿尔刻提斯带走了阿德墨托斯,阿波罗趁着侍从收拾酒桌前在塔尔塔罗斯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将他打横抱起,抱回了阿德墨托斯为他们准备好的寝殿。 骤然的失重让塔尔塔罗斯下意识向阿波罗歪去,他把毛绒绒的脑袋顶在阿波罗的心口,又不舒服地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然后便乖乖窝在恋人的怀里不动了。月桂花的香气混着淡淡的酒香充斥在他的鼻尖,教他安心。 夜里起了凉风,天色昏暗,看不见星月。阿波罗搂紧塔尔塔罗斯,他所经之处,点亮了一片光明,好像在弗里城流淌着一条银河。等他走进寝殿,那些亮光又消失在夜色里,只有寝殿里亮如白昼。 阿波罗把人抱到床上,放进软软的被褥里。 塔尔塔罗斯不喜欢被人摆布的感觉,他皱起眉,下意识攀住阿波罗的脖子,不肯撒手。 塔尔,松松手,我给你脱鞋。 阿波罗很舍不得眼前乖巧的塔尔塔罗斯,也不想他放开自己,但是他更想让塔尔塔罗斯睡得舒服。 听见熟悉的声音,塔尔塔罗斯忍不住嘟囔:阿波罗。 嗯,我在。 阿波罗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心都化了。 只见塔尔塔罗斯睁大一双醉眼,在他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一晃眼,又看向了虚空。 阿波罗问他:你在找什么? 塔尔塔罗斯仍旧攀着他不放,像树袋熊挂着大树。 我在找你的嘴唇。他说。 你帮帮我。他醉了,说话软绵绵的,像在撒娇。 阿波罗哪里抵抗得了,也没问他为什么,抓着他一只手,按向自己的嘴唇。 在这。 他说话时,嘴唇微微翕动,便把塔尔塔罗斯的手指濡湿了。 塔尔塔罗斯仍旧固执地攀着他的脖子,只用一只手,有些费力。阿波罗便如他所愿,身体往下压,同时搂着塔尔塔罗斯的腰,把他按向自己。 这个动作方便了塔尔塔罗斯,他脑袋一抬,就吻到了阿波罗的下巴。 啾。 湿湿的嘴唇带着酒香,像小猫伸爪撩拨,让人心痒难耐。 阿波罗的眼眸深处聚起乌云,塔尔塔罗斯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智:你指错了。这不是亲嘴的感觉。 明明是他自己亲错了地方。 阿波罗有些好笑,又把自己往他面前送了送,用柔软的嘴唇去摩挲他的嘴角。 塔尔塔罗斯作势要亲,被阿波罗逮了个正着,给了他一个深吻。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紊乱。塔尔塔罗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乌黑的发丝像海藻一样散开,他的皮肤是一如既往的苍白,脸上却带着酒醉的酡红,嘴唇更是红得像刚刚成熟的樱桃。鲜艳欲滴,惹人垂涎。 恋人的美好毫不遮掩地撞进阿波罗的眼中,他的心里,饿久了的猛兽正在咆哮,催促他采撷这颗诱人的樱桃。 塔尔。阿波罗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来自腹腔,点燃滚烫的火焰。 嗯?塔尔塔罗斯眼神迷离。 阿波罗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汹涌的欲|望。 你的吻技已经很好了,他说:你学东西这么快,我们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恋人课程了。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金属一样的冰冷,又透着别样的柔情。 好啊,塔尔塔罗斯很好奇:下一阶段我们学什么? 在他话落的那一瞬间,猛兽终于冲出囚牢,饥渴难耐地扑向自己的猎物。阿波罗猛地低头,咬在塔尔塔罗斯的脖颈处。他的动作那样迅疾,带着强烈的攻击性,然而落在塔尔塔罗斯细长的脖颈上,却变成了一串湿吻。 塔尔塔罗斯忍不住战栗。他被阿波罗亲过脸颊,亲过眼睛,亲过嘴唇,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可以亲脖子。那个地方敏感而又脆弱,被阿波罗的嘴唇吻热,又因为他的离开而冰冷,好像过了电似的难受。 塔尔塔罗斯下意识去推他,手刚刚抵住阿波罗的胸口,就被他吮住了喉结。 唔 塔尔塔罗斯仰头,双颊潮红,被汗水浸湿。 阿波罗的吻好像带着神力,在他的身上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迷迷糊糊,又想远离,又想靠近。 热,好热。 塔尔塔罗斯含混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阿波罗没有放过他,还在继续动作。 忽然的凉意来袭,让塔尔塔罗斯警醒,他骤然回神,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对劲。 太热了,不舒服,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他的手上有了些力气,一把抓住阿波罗的手腕,催促道:快点,阿波罗! 阿波罗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喊快,眼神又暗了几分。 然而塔尔塔罗斯所说的快,和他理解的并不一样,只听他又喊了一声:阿波罗,给我药!声音还是软绵绵的。 阿波罗手上动作一顿:什么药? 塔尔塔罗斯难耐地扭了扭身体:阿德墨托斯给我们吃了毒蛇肉,我中毒了。 上次中毒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吃撑了。这次有了经验,终于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了。 阿波罗愕然,恍然想起了杀死皮同后发生的那段往事。 是他误导了塔尔塔罗斯,让塔尔塔罗斯以为自己生出欲|望,是中了蛇毒。 没想到,这一句谎言,最终会回报到他的身上。 塔尔塔罗斯还在催促:你还有药么? 他记得当时他专门留了些药草,就是为了防止再中蛇毒。 阿波罗听了这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不知该怎么解释。 得不到阿波罗的回应,塔尔塔罗斯决定自己动作,他在阿波罗的身上摸索起来,想要找到他储物的地方,找出解药,给自己解毒。 他喝醉了,又被撩拨得动了情,手软绵绵的,在阿波罗身上四处点火。 阿波罗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俯身朝他压了下去,沉声道:你不需要解蛇毒的药草。 他的呼吸那样烫,将塔尔塔罗斯拥抱。 因为,我就是你的解药。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陪伴,爱你们! 喜欢我就戳个作者收藏吧,下一本打算继续写希腊神话,有兴趣的可以先预收,我准备准备,过阵子再开文。 放个预收文案:《海皇天天闹分手[希腊神话]》 穿成海皇波塞冬,他不仅继承了海皇的财富权势,还继承了海皇的许多个海妖女朋友 什么长嘴巴的海马,歪屁股的海螺 他真的无福消受! 为了不谈重口的人外恋,他走上了每天和情人闹分手的道路。 众情人:你是不是有了新欢?! 波塞冬:不,我只是想过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 众情人:你一定是爱上了别人! 波塞冬百般解释,没人信他,最终决定破罐破摔,拉官配顶锅:没错,我爱上了海神柔涅斯的珍宝安菲特里忒! 正在海中狩猎的海王子安菲特里忒吃了一惊:那个花心大猪蹄子喜欢我??? 性转海后,海皇受。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