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作者:狂渚 文案 祂是深渊中弥漫的黑暗,海底沉睡的扭曲阴影,浩瀚宇宙的毁灭者,世间的最邪恶存在。 而你则是照进深渊的光,映在海底的星,泥淖中生出的枝桠,唯一的解药,世界的希望。 请[救救祂]。 但小心,保护好自己,绝不要被祂吞噬。 人形自走急救包x雪原幽魂 废土中唯一的人类x从天而降的救赎 被遗忘的人工智能x工业基地最后的维序者 星球意志x误落荒星的流放者 深渊沉睡的远古邪神x精心挑选的祭品 从角斗场买下的奴隶x没落贵族老爷 阴郁血族x人类血奴 在无数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祂伸出异化的肢体,就要将你拽入永无止境的浓稠黑暗,你竭力挣扎,但在那异族冰冷的血色瞳孔中,看到的却是几近混乱的深重爱意。 【你看到真相了吗?】 【我在下一个梦里等你。】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陌北;祂 ┃ 配角:预收《双O互换人生了》《黑暗哨兵的复仇[重生]》 ┃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QAQ 一句话简介:人外偏执狂攻 立意:不畏强权,虽死无惧,坚持正义,矢志不渝。 第1章 第一章 哐当 窗被吹开,重重砸在柩上,让古旧陈腐的木板新生出伤痕。 寒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涌入这间狭小的破屋,扑在阮陌北脸上,夹杂着凛冽的冰粒子。 灰蒙蒙的天穹尽头,阴云正拥挤着朝这边缓慢移动。 低矮的建筑群和几棵暗绿的针叶树默立在不远处,一切都好像蒙上一层灰败的雾气。 阮陌北看了一会儿,才顶着风用力将窗关上。 他回过头,屋子角落的杂物堆里,蜷缩的少年好似难以忍受突如其来的寒意,瑟缩着将自己蜷得更紧。 少年仍在昏睡之中,左侧大腿上被剜出的伤口已不再流血,结了一层暗红的冰痂。 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疼痛,少年眉头紧皱,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正在抽动。 阮陌北走过去,盘膝坐下,握住他生满冻疮的手。 昏暗中阮陌北凝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贺松明年少时曾是这幅模样吗?他不太记得了,记忆中对方鲜少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阮陌北无声地叹了口气,耳边又回想起一刻钟前月亮对他说的话他不太想把那颗光球叫做系统或是其它。 他的灵魂破碎,记忆的碎片散落在各个世界,只有全数找回,才有再度苏醒的希望,你,愿意救他吗? 阮陌北当然愿意。贺松明是因为他,才成了如今模样。 他跟贺松明自小一起长大,只是大学毕业后他留在老家工作,贺松明出国继续深造,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庆祝二十五岁的生日特地回国,两人的重逢也不会发生在病房。 而在意外发生的前一刻,除了一句生日快乐,贺松明还发给了他另一条短信。 16593455746 没人知晓这串电话号码一样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阮陌北摸了摸贺松明额头,滚烫。比起正常的十一二岁少年,他着实有些瘦弱,除却大腿上的新鲜伤口,还有许多疤痕新旧交织地布在胳膊和双腿上。 杂物堆里有可以烧水的煤炉,之前阮陌北本想烧点雪水给贺松明润润干裂的唇,却发觉自己根本做不到。 除了贺松明之外,他似乎很难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产生实质上的接触,根本碰不到近在咫尺的煤炉,而墙壁在他面前也如空气,可以轻易穿过。 只是刚才他究竟是怎么把窗户关上的? 阮陌北皱起眉头,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想,他看向贺松明身体另一侧的杂物堆,一张厚厚的油布正盖在上面。 阮陌北探出身子,伸手想要将油布扯下来,给贺松明盖上。 而少年结了细碎冰晶的睫毛颤了颤,在这一刻睁开双眼。 寒冷,疼痛和晕眩加重了他的迷蒙,以至于让他在恍惚中感觉似乎有人正握着他的手,温暖得、温暖得像一场幻觉,让他忍不住竭力靠近。 当视线真正清晰,少年才骤然发觉,确实有一道身影,逆着从窗缝中偷偷流泻进来的灰白天光,笼罩在他头顶。 他瞳孔猛缩,酸痛的全身瞬间绷紧,毫不犹豫地用力伸手去推,右腿蹬地滑坐起身,随手抓住最近的什么东西,指着被他一把推得后仰的阮陌北,迅捷得完全不像正在高烧。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干涩而嘶哑。 阮陌北撑地稳住身形,他垂眸瞄了眼指在他喉间的那只胶鞋,望向贺松明满是警惕和戒备的眼,其中竭力掩藏的恐惧当然也瞒不住他,平静道你受伤了,还发着烧,最好不要乱动。 你是谁?少年呼吸开始急促,刚才他惊慌中扯到了左腿的伤口,血缓缓从开裂的冰痂渗出,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贺松明仍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质问道我之前从没见过你。 阮陌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是和贺松明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会在贺松明半夜喝醉打电话过来时哄他去睡的挚友,也是如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阮陌北无言地张了张嘴,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和人声从远处传来,他下意识看向窗外有人来了?! 正如他无法向贺松明解释他是谁那样,阮陌北也没法对其他人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本能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贺松明一骨碌爬起来,猛地掀开油布矮身钻了进去,在一阵乒乓碰撞声中,藏进了杂物堆的最深处,熟练得像一只在谷仓中逃窜的小耗子。 阮陌北脚步一顿,在这迟疑的片刻间,人声已然到了跟前,木门被粗暴地一把推开,哐地撞在墙上,风推搡而入。 为首的高壮男人有些气喘,呵出的大团白气在眉毛上结成薄霜,他眯着眼在小屋内环视一圈,视线从阮陌北身上掠过,却未曾停留。 紧张到屏息凝神的阮陌北一愣这是看不见他? 男人身后还有六七人,他们纷纷进入屋内,让这方小破屋立刻拥挤起来。其中一人掀开油布的一角,只看得十几个半人高的废铁桶。 在扬起的灰尘中那人捂住口鼻,低声骂着后退两步。 阮陌北大着胆子靠得近些,这些人真的像根本看不见他。 他伸出手,指尖径直从男人肩头穿过。 隐约间阮陌北嗅到一丝臭味,若有若无。 不在这吗? 领头的男人三十多岁,东斯拉夫面孔,唇边有很深的法令纹。他皱眉紧盯着那一大堆杂物,看了数秒,最终转过身去走。 他们像来时一样急匆匆地走了,小破屋重归宁静,只是地面上多了零星雪痕。阮陌北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深吸口气握紧拳头,满心复杂。 他现在成了个鬼魂吗? 还真是惊喜啊 数秒后,贺松明艰难地从藏身之处爬出。 少年乌黑的眼死死盯着面前半雨季里也只穿短袖的陌生人,手里仍然攥着刚才被他当作武器的胶鞋,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字一句地问你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看不见你? 我叫阮陌北。 阮陌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一些,他顿了顿,苦笑道,如你所见,我大概是一个只有你才能看见的鬼,除了名字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记忆的最开始就是醒来后看到你躺在这里。 这是他刚想出的一套说辞,半真半假,不知道贺松明会不会信。 贺松明仍警惕地盯着他,半晌后,只道离我远点。 你受伤了 离我远点!少年猛地提高音量,接着他咬紧了牙,像在抵抗缺氧造成的晕眩。 这是贺松明第一次吼他,阮陌北没生气,甚至还觉得挺新奇,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小孩真的是贺松明灵魂的一部分吗? 好的。阮陌北顺从地转身,你发烧了,最好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觉,腿上的伤不尽快处理会有感染的风险,有可能整只腿废掉。 贺松明不吭声,只是用眼神表示快滚。 阮陌北不再多言,当着贺松明的面穿墙而过。也好,他现在正需要好好思考当下的处境,行动之前那月亮可没说他会变成一只鬼。 外面一片白茫,刚才的不速之客们在屋前留下凌乱的脚印,阮陌北想趁机探查四周,刚走了两步,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空气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阮陌北皱起眉头,不信邪地侧过身,猛地一撞 眼前骤然一黑,短暂的失重感后,阮陌北重新出现在了小屋里。 正蜷在墙边休憩的贺松明被吓了一大跳,阮陌北的出现是瞬间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中阮陌北清晰见证了贺松明的表情从茫然到惊吓再到气恼的全过程,在气恼变成难以挽回的愤怒之前,他赶忙道我好像不能离你太远,走远了就会被传回你身边。 知道贺松明不会信,阮陌北面对着他快步后退,一直退出屋子,退出十来米远,后背碰到空气墙,下一刻被传回原处,直接用行动证明他没有说谎。 贺松明!!! 少年瞪大眼睛,被震住了,阮陌北趁机放轻声音,道这样看来,你是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关联,所以我能暂时待在你身边吗? 不行!贺松明反应过来,不肯松口,十足的警惕,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理由,都走远点! 来软的不行啊这小鬼。 阮陌北心中啧了一声,但这次,他没再听贺松明的话,迈步到他身边,在少年拼命后仰着躲闪时伸出手,揽住他瘦弱的肩头,强行将贺松明按在怀中。 意料之中的挣扎和抵抗,阮陌北装作感觉不到,自顾自地扯过油布往两人身上一裹,道这样会暖和一些,你可以先睡一觉。 贺松明想要挣脱这个温暖的怀抱,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人搂在怀里是什么时候了,正如他不记得父母是谁一样。 这个自称阮陌北的人在寒冷的半雨季只穿单衣,别人都看不见,还会瞬间移动,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他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如果想要他的血肉,根本犯不着这么复杂。 也许他想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弥补内疚,就像那群人一样? 贺松明心中疯狂抗拒着,小兽一般本能地抵御可能到来的危险。 可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有邪恶的魔力,把他浑身的力气都吸走了,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身体也不听使唤。 该死 怀中少年的挣扎愈发微弱,双眼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阖上。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他仍然以推拒的姿态抵着阮陌北的手,呢喃着恐吓的话语,含糊不清。 等一会儿有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突然开文啦! 总算考完研了,这次依然尝试新题材,六个月没写不知道有没有退步,花了很多心思准备设定和剧情,这段时间会好好码字复健。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 第2章 第二章 诶小明,英语作业借我看一眼,昨儿忘带回家了。 阮陌北听见有一道声音从飘渺处传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坐在斜对过的男生从晨读课本中抬起头,熟悉的轮廓,面容却不甚清晰我已经交上去了。 不是吧他哀嚎一声,悲戚道,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没良心的,还见死不救,我哪次拒绝过你?男生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直截了当道,拿来,我给你写。 这具身体的胸椎第三节 向下,是我的枷,连接着腹部的太阳神经从,比起把全身的心脏都刺破,毁掉枷带来的痛苦要更加剧烈。 手被按在胸膛上,有谁在继续道 但你可以随时拿走它,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礼物。 阮陌北睁开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见了还在读书时的事情,梦里发生的那些却又非常不真实,让他都怀疑是不是真正发生过。 贺松明靠在他怀里,还在沉沉睡着。 少年睫毛在灰扑扑的脸颊上撒落一片阴影,头发乱糟糟的,鼻尖冻得发红,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之前恶狠狠的劲头。 梦境留下的零星片段很快消失殆尽,阮陌北摸了摸贺松明额头,他仍在烧,好在温度稍微退下来了一些,没那么吓人了。 阮陌北松了口气,接着他将裹在两人身上油布掀开一些,查看贺松明腿上间的伤口。 出乎意料,那骇人的创面竟然小了许多,如果不是周遭的大片血痂还没脱落,让人很难相信它曾经有那么严重。 阮陌北愣了数秒,回头看向窗户,天还在亮,他确实只眯了一会儿,而不是一觉睡过去了十天半个月。 愈合得这么快?阮陌北想起他提醒对方伤势时贺松明不领情的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所在,是因为知道会没事,所以才满不在乎吗? 从贺松明的反应来看,之前来过的那些人正在找他,他才拼了命地躲起来。 贺松明身上的伤,是那些人造成的吗? 阮陌北想要更加仔细查看贺松明的伤口,他刚一动弹,靠着他的少年便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衣襟,生怕他离开似的。 阮陌北动作一顿,忍不住笑了,真是的之前赶他走的时候有多凶,现在抓他就抓得有多紧。 确定伤口没有大碍,阮陌北松了口气,在决定寻找贺松明记忆碎片时他就知道这一路会很艰难,不过现在看来还好,没有一上来就给他一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不知道贺松明什么时候能醒。阮陌北想弄点水过来,一直不补充水分,万一烧得脱水就糟糕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 他再一次看向角落里的煤炉,小心翼翼地撑起少年身体,刚想摸过去,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 你要干什么? 阮陌北低头,少年的手正死死抓着他袖子,困得连眼都要睁不开,却强打精神摆出一副狠厉样子。 可惜质问的话语因为刚睡醒并没多少威慑力。 阮陌北并不做声,贺松明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自己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一愣,触了电似的立刻松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要放在往常阮陌北绝对会调侃贺松明两句找点乐子,现在现在还是算了吧,这孩子好不容易有点放松警惕,可别弄的前功尽弃了。 小孩看上去正在为方才难以解释的行为气恼,阮陌北轻咳一声,主动道我想弄点水给你喝,你渴吗? 贺松明闻言,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吞咽一口。 他仍然没说话,站起身来,疲惫和伤痛让他迈出的第一步有些踉跄。 阮陌北伸手去扶,被他躲过了。 阮陌北 贺松明敛紧洗到发白的外套,侧身推开木门,涌入的寒风让他缩了缩脖子,少年瞥了眼还坐在原地的阮陌北,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雪地之中。 阮陌北赶忙站起身跟上,他穿的还是匆忙赶去医院看望贺松明时的短袖,好在身为鬼魂不会冻得发抖。 少年单薄的身形在雪地之中更显得摇摇欲坠,他走得并不轻松,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腿上的伤口。 阮陌北跟在贺松明后边,走出十几米,在他又一次差点摔倒时,担忧问道还好吗? 贺松明不回答,重新站稳后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脚步变得快了些。 臭小子。 阮陌北被气到了,深吸口气,吐出,再深吸口气,到底还是担心贺松明,忍不住又问你去哪儿?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就在阮陌北彻底无奈之时,他听到了一声沙哑的回答 回家。 家? 阮陌北望向前方,灰黑色基调的建筑低矮地立在雪地里,无人进出。 而在更远的地方,是规模更大的建筑群,有烟缓缓从那边倾斜升起。 他跟在贺松明身后一路到了建筑跟前,离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更像是个地堡露出地面的一小部分。 大门前有个中年女人坐在防风处,面部被围巾裹住看不清面貌。 贺松明并未过去,他小心绕过女人的视线范围,贴着墙边走到地堡的另一面,在某处停住。 贺松明回头看了眼阮陌北,略一迟疑,还是蹲下身挖开新落的积雪。 木板一点点露出,他抓住把手用力拎起,一条暗道便显现出来。 贺松明跳下去,他站在暗道底部,从里面将木板盖上,用不了多久,新雪就会掩盖所有痕迹。 被落在外面,阮陌北选择直接穿墙进去。短暂的黑暗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惊讶。 这是一个小房间,没有桌椅,光是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非要说的话,比起卧室更像是牢房。 房间墙壁上贴着几张老照片,正对着床,那属于热带雨林的青翠和海洋的湛蓝都已经褪色。 阮陌北正想凑近看得更清楚些,贺松明从床底钻了出来。 少年身形远比同龄人瘦弱,就算穿着厚外衣也能穿过狭窄的床底,他的衣服没蹭上新灰,显然床底早就在反复进出中被擦干净了。 阮陌北明白,贺松明当着他的面钻暗道并非因为多信任,而是根本瞒不住。 少年没管阮陌北,拿过房间角落里的烧水壶对着嘴灌了几大口,喝完他自顾自地擦擦嘴,脱掉外套,上床躺着去了。 阮陌北站了一会儿,因为实在没有其他地方,他只能试探着,试探着坐在贺松明的床边,很小心地只沾了一个边。 好在背对着他的少年没有撵他。 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贺松明叫什么名字,阮陌北按捺住好奇心,现在可不是提问题的时候,少年需要更多的休息。 然而这个小小的需求并没能得到满足,没过几分钟,外面就传来关门的响动,对话声随之响起。 原本已经昏沉睡着的贺松明听到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警觉地坐起身,凝神听了几声后,重新躺了回去。 阮陌北听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看贺松明的反应,大概没有危险。 明,你在里面吗?女人在屋外问道,贺松明闭着眼睛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外面推开,女人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目温和。 像之前那一群大汉一样,她同样无视了在床边的阮陌北,对贺松明轻声道他们说你不见了,我就过来找找看。 陈芮的目光停在贺松明裹在被子里的腿上,走进屋。 越过她的肩膀,阮陌北看到外面的摇椅上还坐着个老妇,伛偻的身体上盖着用补丁拼起的毯子,正默默望着这边的小卧室。 让我看看伤口吧。陈芮道。 贺松明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闭着眼。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陈芮没有坚持,她附身摸了摸贺松明还很烫的额头,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放在他床头 消炎药和退烧药,阿普德他们今早进山猎到了一头鹿,专门给你留了一条后腿,让你补补身体 我不要。贺松明突然打断了她,他翻身坐起来,盯着陈芮,冷冷道出卖自己换来的食物,我宁愿饿死也不要。 少年眼瞳中燃烧的愤怒和恨意让阮陌北愣了下,紧绷的身体和握住的拳头让阮陌北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暴起。 但贺松明没有,陈芮也并未退却,她的表情除了哀伤和无奈外,没有一丁点惊吓的成分。 上面的对话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好吧。她再一次叹了口气,道,那我先走了,烧好的水就在外面,记得吃药,你昨天换下的衣服还没晾干,等晚上我再送来。阿琳很想你,有时间去和她一起玩,好吗? 女人走了,离开前带上了门,房间重归寂静,贺松明仍然坐在床上,垂头盯着被子上的某一点。 阮陌北看了看他,少年身上刚才迸发出的愤怒和恨意慢慢散去,如同风吹过焚烧后的灰烬,露出最深层的颓然。 这种情绪甚至都能感染到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阮陌北,虽然眼前这孩子和他认识的贺松明相差甚远,可相似的容貌还是让阮陌北对他有本能的好感。 看够了吗? 直到少年声音冷冷响起,阮陌北才猛然回过神,他轻轻啊了一声,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明吗? 没有回答,贺松明又不理人了,他就像个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只会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 阮陌北也快要麻木了,他自顾自地道那我就叫你小明好了,先吃点药吧,一直烧着也不是办法。 知道以目前贺松明表现出的性格,大概率会故意跟他对着干,阮陌北干脆把药从布兜里拿了出来,药有一共有三颗,用纸折成的小袋子装着。 果然只要他想着是为了贺松明,就可以和其他物质进行实质性的接触。 他捧着药,佯装苦恼道水在外面,我可能不太好去拿,你可以帮一下我吗? 一句可以帮一下我吗藏了点小技巧,这种语气比起你去拿一下水行吗多了请求的成分,会让对方感觉决定权正牢牢握在他的手中,适合对付不听话的小孩以及叛逆期的少年。 贺松明看了阮陌北一眼,抿住嘴唇,随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拎起水壶,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阮陌北松了口气,这个世界的贺松明虽然看起来难以相处,好在还没到油盐不进的地步。 半分钟后,贺松明回来,他抓过阮陌北手心里的药,一股脑丢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吞掉。 他抬手抹了把从唇角流出的水,又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阮陌北,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现在看起来是个进行初次沟通的好时候。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是怎么死的,我应该是死了的。 阮陌北声音放得很轻,他顿了顿,继续道,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只有找回那些丢掉的记忆,才能得到解脱。 我想知道曾经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还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都样子。小明,你能帮我吗? 阮陌北自认为说的非常动人,他看了那么多灵异题材的文艺作品,对于很多对白都信手拈来,给自己编排个身世和谜团来忽悠贺松明还是很轻松的。 接下来就是趁着这种机会,一点点 不能。 冷酷无情的回答一下子把阮陌北剩下来的所有想法和话语都噎死了,他瞪着贺松明后脑勺,哽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一句 我、操、你。 我操你,贺松明。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大概是被他气得不轻。 少年唇角忍不住扬起一道弧度,在没被任何人察觉到之前,便被他克制地重重压了回去,重新伪装进保护自己的外壳中。 第3章 第三章 纵然再怎么尖牙利嘴浑身是刺,睡着了的贺松明也安静下来,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孩子吧。 阮陌北趁机穿墙出去看了看,贺松明的房间很小,他在方圆十来米的范围内活动,能够去到外面挺多地方。 刚才女人送药时就在外面的老妇仍然窝在躺椅里,微闭着眼休息。这片公共区域同样面积不大,家具大多陈旧,墙上嵌着一块显示屏,有一角已经裂开,正关着。桌上的收音机也没有响动,安静得只能听到老人不畅的呼吸声。 对面的门半掩着,应该是老人的房间,整个家不过四十多平方,东西不多,却也挤得满满当当。 阮陌北又从另一边墙穿出,长长的走廊两边排列着许多房间,贺松明住的这一家在尽头。 阮陌北进了隔壁,同样是四十多平方的地方分成两个房间和一片公共面积,六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坐在坍塌了一半的沙发上擦拭猎枪。他身边的床垫上靠着个同样岁数的女人,面目显露出明显的中风后遗症,正看着电视。 播着的是某部纪录片,在全球共同计划中,人们建造防护场和地下的大型防御工事,在旷野和荒地上完成飞船最后的测试,同时检验人造生态系统的稳定程度,将大量种子和动物生殖细胞冰冻,把足够的物资通过电梯送往国际空间站。 黑眼睛绿眼睛蓝眼睛的人们团结一致,克服语言不同的障碍,夜以继日的工作。而作为背景的,是被汹涌海水淹没的低海拔城市,因核废水飘在海面的死鱼烂虾,远处日渐弥漫四散遮盖太阳的火山灰,以及足以埋葬一切存迹的暴风雪。 旁白讴歌着人类最后关头的团结,为了种族延续所做的牺牲,和永不放弃希望的坚韧。阮陌北怔怔看着负责维持未来千年屏蔽场正常工作的机械师躺进休眠仓,等待百年后的第一次苏醒;看着宇航员被送往空间站,将从太空中观测记录未来几十年里这颗星球濒死时艰难的自我恢复;看着第一批探索者乘坐胶囊飞船,前往浩瀚宇宙的四面八方,用一张单程车票为总航行舰队探查宜居星球可能存在的方向 直到男人放下猎枪,抬手关上电视,声音和画面消失,他才骤然回过神来。 所以现在是末世之后吗? 阮陌北深吸口气,纵然只是通过眼前小小的屏幕,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画面仍让他震撼至极。 这些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未来某天也会发生的,还是只不过某一个平行世界里进行过的毁灭? 阮陌北不知道,他整理好心情,按捺住想要把这部纪录片看完的渴望,回去贺松明的房间。 房间在地下,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不大的通风口将外面新鲜的冷气输送进来,熄灯之后一片漆黑。阮陌北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站着看了会儿,最终轻手轻脚地躺到了贺松明旁边。 贺松明有点感冒,呼吸不太通畅,阮陌北摸摸他的额头,出了些汗,热度也在退烧药的作用下降了不少。 目前的鬼魂状态他不会感觉到饥饿,但仍有疲惫感,不过从贺松明身边离开以最大范围活动了一小会,阮陌北就已经有些虚弱了。 他小心地只躺了一条窄窄的床边不去吵醒贺松明,闭上眼睛。 贺松明是被憋醒的。 确定是没法忍着继续睡的情况,他皱起眉头唔哝一声,习惯性地闭着眼睛翻身想要下床,却滚进了一个怀抱里。 贺松明愣了一秒,当即警惕地睁开双眼,房间很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却也知道这是谁。 他惧怕怀抱中的温度似的,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撑起身子。 把阮陌北一把推下床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贺松明无视了它,从阮陌北身上翻过。 上完厕所回来,贺松明打着哈欠重新上床。他摸了摸曾被生生剜下来一大块皮肉的腿,吃过止痛药后没什么感觉了,伤口已经趋于平整,新生的血肉长了出来,大概再过半天就能痊愈。 一道伤疤也将永远留在那里。 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贺松明默默地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半分钟后,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身子底下抽出被子的一角,搭在了身边阮陌北的腰间。 只是顺手罢了。 一觉过后,就像往常无数次那样,伤势带来的后遗症已然痊愈,身体也不再酸软无力。贺松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缩在被子里望着阮陌北,对方已经起来了,正在看他贴在墙上的照片。 那是他很多年前从仓库里扒出来的,没人在意这些毫无实用价值的小东西,只有他当宝贝一样带回来了,贴在了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海洋,森林,繁华的城市和高远的天空,都已经微微泛了黄。 贺松明突然感觉到些许的羞赧,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咬了咬嘴唇,喊道喂。 阮陌北回过头,对他笑了下醒了。 贺松明躲开阮陌北的目光,不去和他对视,低着头下床,他裤子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结成硬邦邦的一块深红色。 很饿。胃部火辣辣的,像在消化自己。 贺松明搓了搓脸,侧身从阮陌北身旁走过,拉开房门。 要去做什么?阮陌北自动跟在他身后,问。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 吃饭。 穿过长长的走廊,阮陌北留意到楼梯间的楼层标识,地堡一共有地上两层,地下四层,贺松明的家在正一层。他们上了楼,此时不是饭点,餐厅里只有寥寥数人正在闲聊,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着食堂的工作服。 哦不,里面还有一个年轻人,少了一条腿,过于简陋的金属义肢从裤角里露出来。 阮陌北还没从这栋建筑里见过除老弱病残以外的人,想到进来之前遥遥看到的另一处建筑群,有了大概的猜测。 专门把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分隔开来吗? 来的不是时候,已经没多少吃的了。 正在桌边聊天的人们看到贺松明,话音一顿,注意到少年裤子上的血迹,交谈的声音小了下来。 贺松明在窗口拿了三块面包,两碗白面汤,和两小条腌萝卜。察觉到阮陌北讶异的目光,贺松明低低道不是给你的。 阮陌北嗯。 鬼也不需要吃东西吧。贺松明又拿了两份不知名的青菜,被炒过的绿色植物蔫蔫地躺在盘子里,汤汁里飘着几点油星。 阮陌北去其他窗口转了转,一点荤腥都没看到,忍不住问道你就吃这些吗? 嗯。贺松明想了想,又拿了一颗煮熟的土豆。 阮陌北啧了一声,生长期的孩子只吃这些东西,怪不得那么瘦。 贺松明把汤和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端着托盘就要回去,经过聊着天的人们身边,突然被叫住。 今早那边送来的。其中一个老人从口袋里掏出包牛奶,他没往托盘上放,直接塞进贺松明外套口袋,藏好边角,拍了拍道,争取长高点。 贺松明张了张嘴,面对年长者们温和的目光,他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贺松明端着餐盘回到房间,老太太还在躺椅里窝着,少年把带来的汤和菜给了她一份,放在茶几上。 阿婆,饭。 阿婆点点头,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贺松明没事,已经好了。 带着自己的那份,贺松明关上房门,席地而坐。泛着黄的灯光自上而下洒落,显出些许温暖。 阮陌北坐在床边,看他拿起面包,开始狼吞虎咽,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已经大半天了,贺松明还什么都没吃。 他们对你好像还不错。 贺松明闷闷地嗯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含糊道也许吧。 外面的阿婆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一块面包口就被贺松明吃了个精光,少年仔细地将手上粘的面包渣也放进嘴里,犬齿撕开那包还带着余温的牛奶袋子。 贺松明还不想跟他多说关于自身的事情,阮陌北明白的很,不再多问。 这才相处没多久少年态度就有所软化,对未来两人关系的发展阮陌北还是很有信心的。 贺松明只用了三分钟就吃完了这顿饭,他从床底摸出来个真空袋,把专门多拿的那个面包放进去。 藏起食物的样子像只小仓鼠,生怕吃了这顿没了下顿,阮陌北倒是从这里看出了一丝他熟悉的贺松明的影子。 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贺松明无论做什么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书包里永远放着两把伞,口袋里总是装着小包纸巾,出门在外水杯从不离身阮陌北没少调笑过他简直是个标准的男妈妈,但每当大雨突然将所有人困在教室门口、他走在路上莫名被尘土刺激的鼻炎突发、体育课上跑完步发现没带水时又懒得再跑去食堂小卖铺的时候,贺松明总能立刻拿出伞递过纸巾扔给他杯子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以至于贺松明出国身边少了这号人之后,阮陌北还花了一段时间适应。 准确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 砰砰砰! 直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阮陌北的思绪。 明!明在家吗! 男人急促地拍着门,高声喊着。正想着要把食物藏在哪里的贺松明猛地一惊,慌忙把餐盘一推,就要趴下钻进床底。 但随之而来的,是破门而入的响动。 声音显示进来的绝对不止一人,脚步声直冲着小房间而来,贺松明此时才刚来得及探进去一个头。 已经来不及从暗道逃走了,为了床底的秘密不被发现,在房门被粗暴推开的前一秒,贺松明只得狼狈地退出来。 两个男人冲进来,看到贺松明趴在地上还愣了下,但他们没工夫去深究为什么贺松明会这样,为首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拽住少年胳膊,急切道科洛夫检修过滤塔的时候摔下来了,明!我们需要你去救他! 我不!贺松明疯狂挣扎起来。阮陌北心中一惊,这人他不久之前才见过,曾来到小屋寻找过贺松明。 阮陌北立刻把贺松明护在身后,去推男人,但他的双手直接从对方肩膀穿过去了。 贺松明用力去掰男人抓着他的那只手,但面对他的反抗,对方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摇晃一下,一边将他拽向屋外,一边道科洛夫伤的很严重,如果你不去他会死的! 放开我!贺松明被拽到了客厅,阿婆还坐在躺椅里,失声的老人艰难直起身伸出枯瘦的手,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滚!滚开!不要碰我! 贺松明尖叫着,一口咬在男人手上,对方吃痛地倒嘶一声,但仍没有一丁点要松手的意思。 就在被拖出门的那刻,贺松明抬起头,嘴角染着血,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对紧紧跟着他,一直想要设法阻拦的阮陌北嘶声喊道 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第4章 第四章 救我! 在大脑做出决定之前,身体就给出了反应。 放开! 阮陌北盯着高壮的男人,短暂的退步后飞扑向前,一把抱住了贺松明! 突然迸发的巨大冲力让拖着少年走的威尔逊一个踉跄,额头嘭的声撞在门框上,霎时头晕眼花。 他骂了一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有力气。 禁锢着贺松明的手臂因为吃痛失了些力道,阮陌北趁机卯足了劲儿抱着贺松明向外拖,威尔逊坚持了不到三秒,不得已松开手。 松手的瞬间阮陌北没收住力气,和怀里的贺松明一起摔倒在地,甚至还滚了一圈。 贺松明的脑袋在撞上地板的前一瞬,磕在了阮陌北的掌心里。 贺松明甚至都没注意到这点,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抓住阮陌北手腕,矮身从威尔逊身侧穿过,拔腿向着外面狂奔。 操,别跑! 威尔逊大叫一声,贺松明从身边冲过的那刻,走在前面的同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竟然能够从威尔逊手里挣脱。就是这一愣,贺松明便已经跑出了五六米远。 他抓着阮陌北的手一路狂奔,在身后骂骂咧咧的呼喊声中冲出据点,一脚踩进了积雪之中。 地堡前的路上被清扫得很干净,贺松明专挑不是路的地方跑,一脚下去积雪没过小腿,他双手挥舞着保证平衡,向着雪更深的地方前行。 就算如此,少年仍然紧紧抓着阮陌北手腕,阮陌北想提醒他其实不用专门拽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限制会保证自己一直都在他身旁,还没来得及开口,贺松明便气喘吁吁道,有、有人吗! 阮陌北回头看了眼,两个男人已经追了出来,体型优势让他们在积雪中行进的速度要快上不少,顶多再过半分钟就会追上。 就在后面! 贺松明咬牙迈步,但越来越慢的速度告诉阮陌北他已然力竭,少年身体底子不太好,受了伤,刚吃下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能跑出这么远已经是极限了。 阮陌北又回头看了眼,威尔逊速度飞快,就在几步之后,稍微一伸手就能抓到贺松明。 他当即俯身抓起一把雪,扔在威尔逊脸上,猝不及防的攻击让男人脚步一顿,给贺松明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而同伴亲眼目睹一捧雪从地上无缘无故地腾空而起,砸在了威尔逊脸上。 妈的,见鬼了! 又是一把雪砸在威尔逊脸上,他怒骂着抬手挡住,顾不得去看怎么回事,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艰难向前的贺松明扑倒在雪地里。 这一次贺松明的挣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威尔逊同样也累得喘息急促,他制住贺松明,抹了把脸上的雪,强压着怒气,对想要探究那两捧雪到底怎么回事的同伴招呼道快走,别磨蹭了!科洛夫可耽搁不起!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阮陌北再像刚才那样帮贺松明挣脱开他也跑不动了,他紧跟在旁边,力竭的贺松明被将近一米九高的威尔逊夹在腋下,一动不动,像只不幸中了枪的小动物,被猎人整只带走。 阮陌北只能握住他垂下的手,冰凉,兴许是碰到了开裂的冻疮,那只手轻轻抽动了下。 随后四根冻透了的手指僵硬地蜷起,指腹贴在阮陌北手背上,似乎想要反握,但很快意识到什么一般,又松开了。 两个男人带着贺松明向主干道行进,步履相当急切,雪不知何时停了,灰蒙蒙的天空中不见太阳的踪迹。 阮陌北不知道威尔逊要抓贺松明去哪里,但从刚开始小屋里的惊慌藏匿,到刚才的拼命出逃,都告诉阮陌北接下来发生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处据点很快近在眼前,靠得近了阮陌北才意识到它的规模远比想象中要大,这近乎是一座钢铁堡垒,冷硬的金属结构钉入冻土之中,而建筑复杂的结构也表明它并不只是一处简单的居住区。 据点门口两个年轻人正在等待,看到威尔逊将贺松明带了过来,连忙侧身赶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一进大门,阮陌北立刻感觉到了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温暖,他环顾四周,和贺松明居住的那处据点相比,这里的基础设施要更加齐全,通风系统不断输送着暖风,尽可能的让温度保持在合适人类活动的范围。 如果贺松明住在这里,他手上的冻疮也不会那么严重。 阮陌北跟在威尔逊等人身边左转右转,在彻底迷失方向之时进入了电梯。门滑动关闭,威尔逊抹去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把已经无路可逃的贺松明放下。 双脚重新踩上地面,贺松明身子不稳地摇晃一下,紧接着被阮陌北扶住。 还好吗?阮陌北低低问道。 贺松明没有回答,他面色惨白地直视前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 听着。威尔逊俯下身,凝视着贺松明双眼,对这个刚到他胸口间的十三岁男孩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医生说科洛夫会死,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这是我们欠你的,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电梯平稳下行,停在了地下九层。 贺松明盯着威尔逊,定定地看了数秒,哑声道每一次你们都是这么说的。每一次。 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除却嘈杂声,还有浓郁的血腥味。阮陌北皱起眉头,他搭在贺松明肩头的手稍稍多了分力道,试图让正在发抖的男孩冷静一些。 护士慌慌张张地跑出手术室,塑胶手套上满是鲜血,看到站在那里的贺松明,她愣了下,旋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喊道明! 被她呼唤的人却完全无法感同身受,贺松明僵立半晌,身后守着电梯的几人断绝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只能迈开步子,最终在众人押赴刑场般的注视下,进了手术室。 好在有阮陌北陪着他。 手术室的床上侧躺着一个男人,一根钢管从他的后背刺入,贯穿胸膛,满是鲜血地在胸前穿出科洛夫在维修过滤塔时不慎跌落,砸在了下方还未施工完毕的钢架上。 医生和护士围绕在已然昏迷的科洛夫身边,束手无策,以灾难来临前的医疗水平,技术高超的医护人员可以取出钢管并且尽可能地对他进行抢救,但现如今,又哪能顺利做到呢? 整个据点里就只有一个专业的医生。 贺松明进来的那刻,阮陌北明显感觉到手术室内凝重的氛围缓和了许多,看向贺松明的几双眼睛里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欣喜和庆幸,就好像所有人都确定,只要贺松明过来,就一定能救活这个已经连自主呼吸都要失去的濒死者。 小明来了。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口罩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其他人不同,面对贺松明,他表现出了更多的愧疚。 钢管刺穿肺叶引起胸腔积液,没有伤到心脏,但如果不尽快抢救,他撑不过半小时。 医生顿了顿,道,我们打算先把钢管取出来,但由于现在钢管在某种程度上堵住了伤口,一旦将它取出,就会立刻引起大量出血,很有可能会直接导致死亡,我们需要确保他不会死在这个步骤上,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抢救。 手术台上的男人面色灰白,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 这种情况要怎么救他? 阮陌北看向贺松明,少年正盯着钢管上的血迹,呼吸急促。 阮陌北 堪称恐怖的猜想在阮陌北心中愈发清晰,贺松明的恐惧、躲避、逃离和厌恶,全都有了难以置信的解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松明没有任何举动,护士们再着急也不敢去催,科洛夫的呼吸也愈发微弱,旁边的生命监测仪曲线不断走低。 医生再次道科洛夫是这里最好的工程师,他是个值得的人。 他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贺松明终于开口,他深吸口气,仍无法抑制住声音的颤抖,你觉得值得,那就自己救他啊? 那种深刻的悲哀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医生脸上,面对质问,他的回答只有一句无力的我没有办法。 嘀嘀嘀嘀! 血压低过警戒线的那瞬,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他真的要死了!难道你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吗,你明明有能力救他的! 谁规定我一定要救他!迸发的嘶吼吓了阮陌北一跳,贺松明瞪着那个护士,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这种能力谁想要就拿去啊!凭什么要让我来!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 少年是那样激动,阮陌北甚至都觉得下一秒他会冲上去打人,他抓住贺松明手臂,被暴怒地一把甩开。 小明!医生大喝一声,他深吸口气,走到贺松明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声道求你。 这两个字似乎带着特别的魔力,贺松明短暂的安静下来。另一个拿着注射器的护士趁机靠近,轻声道打了麻醉之后就不会痛了,之后我会给你好好包扎的。 贺松明看了她一眼,注射器中的利多卡因将会麻痹他的神经,阻断痛觉,让他忽略这一切所带来的耻辱和痛苦。 不!绝不! 针头扎进手臂的前一秒,贺松明突然大步向前,抓起托盘上的手术刀,在护士的惊叫和生命监测仪的警报声中,手起刀落,生生从自己的小臂上割下一片肉! 他动作是那样利落,连离他最近的阮陌北都没来得及阻止。 小明! 咣当 血涌了出来,手术刀跌落在地,贺松明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血流成河的手臂,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也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少年脸孔在剧痛中扭曲,他急促地倒抽两口气,捱过眼前的发黑,咬着牙满意了吗? 拿着绷带和针线准备给他包扎的护士停住脚步,无措地看向医生。 医生顾不得其他,抓起橡胶管迅速绑住贺松明上肢端止血,他本想用最小的伤害手段取下一点皮肉,足够让科洛夫保持生命体征就好。 贺松明的反抗激烈到完全超乎他预料,良知和内疚反复折磨着他,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医生蹲下身,用力地抱了下正因疼痛和虚弱摇摇欲坠的少年。 对不起。 手术台上的人已经经不起耽搁了。 准备拔出钢管。 重新回到手术台前,医生将那片还带着贺松明体温的肉塞进科洛夫嘴里,略有些粗暴地抬高下颌帮助他咽下。 一、二、三! 伴随着摩擦的声响,医生和几名护士合力将那根贯穿了科洛夫胸腔的钢管慢慢抽出! 却没有太多的血从那个恐怖的洞里喷出,鲜血淋漓的钢管被扔到一边,医生调整无影灯的角度,语速飞快地道准备开胸。 这时候,阮陌北嗅到了一股臭味,一股他曾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的臭味,弥漫在手术室中。 他找不到气味发出的源头,而其他人像是根本闻不到。 阮陌北皱了皱眉头,他扶着贺松明,一只手按着贺松明肘间,尽可能止血。少年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但在旁人看来,他仍倔强地站在原地。 短短的这会儿功夫,血竟奇迹般的止住了。护士趁着少年无力反抗,将麻药注射在伤口附近,迅速给他包扎伤口。 回去。贺松明没有看她,他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声音弱得只有阮陌北听得见。 阮陌北看了眼手术台,无影灯下医生正在尽可能修复着伤者破损的肺叶,带着血色的积液不断被吸出,生命检测仪上的曲线和数值逐渐回归正常。 在吃下贺松明的肉后,这个濒死的男人活了过来。 那么他刚见到贺松明的时候,少年腿上的伤口也是因为 阮陌北不敢再想,他深吸口气,支撑着贺松明单薄的身体,低声道好。 不顾护士阻拦,回到另一处据点,贺松明再一次发起了高烧,他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 阮陌北束手无策,他离不开贺松明,没法去找药,只能趁阿婆不在接了温水过来,不断给贺松明用毛巾擦拭身体来降温。 褪去染了血的衣物后,少年瘦弱身体上深深浅浅交错的痕迹尽数映入阮陌北眼中,新生的肌肉颜色总会更嫩一些,每一个和周围肤色不一致的地方,都代表着一道伤口。 代表着一次被迫的牺牲。 医生在手术结束后立刻过来了一趟,给半昏迷中的贺松明喂了退烧药,又给他用了一剂营养针,而之前给贺松明送过药的女人也在,似乎是医生的妻子。 发现贺松明的身体曾被人仔细擦拭过,而唯一能给他答案的少年昏昏沉沉,医生也只得将疑惑放在一边。 阮陌北在旁边围观了这一切,从医生夫妇的行为举止来看,他们是真心关心贺松明的,并非单纯出于内疚。在手术室里,正是因为医生的恳求,贺松明才最终没怎么反抗地,生生从身上割下一块肉。 给贺松明捏好被子,喂给他足够的水,医生和他的妻子离开前留下了干净衣服。 几分钟后,威尔逊悄悄来过一趟,放下一个保温桶。望着床上的男孩,他沉默地搓搓手,离开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贺松明昏睡中的呼吸声,阮陌北在旁边和衣躺下,等待他醒来。 直到半夜,贺松明才第一次转醒。 少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皱地想要翻身。 阮陌北的心一直吊着,几乎立刻就醒了,他抓住贺松明受伤的胳膊不让乱动,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饿利多卡因的药效早已过去,分不清是手臂还是胃里要更痛一些,贺松明挣扎着起来,他的头昏昏沉沉的。 阮陌北拿过桌上的保温桶之前看过你的那个大姐和医生来过一趟,抓走你的男人也来了,留的这个。 他打开保温桶的盖子,肉汤的香味扑面而来,还带有热气。 呕! 嗅到肉味的那刻,贺松明面色猛地一变,一把推开保温桶,趴在床边,捂着喉咙干呕起来。 他呕得是那样剧烈,似乎肉香是什么致命的毒药。阮陌北吓了一跳,赶紧盖上盖子,把吐得昏天黑地几乎要一头栽下床的贺松明捞起来。 贺松明胃里没有多少东西,只呕出几口酸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阮陌北轻轻拍着他后背,能明白少年反应如此强烈的原因被煮熟的肉让贺松明想到了自己也曾是别人的口中餐。 呕吐终于止住,喉管近乎痉挛,贺松明费力地吞咽一口,他紧紧抓住阮陌北的手,看向面前这个带着温度的幽魂。 帮我。少年声音嘶哑,苍白的脸孔隐匿在昏暗中,那双疲惫的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要离开这里。 第5章 第五章 贺松明抓得那样紧,阮陌北只觉胳膊上的肉都要被他扣下来了。 眼前的孩子是有多无助,才只能依赖他一个刚出现不过十几个小时的陌生鬼? 阮陌北忍着疼痛,轻轻拍了拍少年手背当做安抚,轻声道好,我们要去哪儿? 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贺松明呼吸逐渐平复下来,阮陌北的支持,让他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个地方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梦魇,哪怕一秒钟他都待不下去了。 他迟早会死。 强忍着胃部的灼痛和痉挛,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第一次不带任何怀疑和敌视地打量这个人。阮陌北很年轻,脸孔脖颈和双手都相当干净,丝毫看不出干过重活的痕迹,这跟他认识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在据点里,哪怕是孩子,在空闲时候都要帮着大人干一些活。 贺松明默默地收回自己满是冻疮的手,藏在身侧。 他的眼睛很干净,看向自己时从不带那些令人恶心的情绪。他穿着单薄的短袖,但好像在雪地里也觉不到冷。他个子很高,自己站起来好像才到他胸前,说话要仰着头行。 一切都与贺松明十二年来的认知格格不入,少年抿了抿唇,道你说你失去了所有记忆,是吗? 对,我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晕倒在那间小木屋里。见贺松明缓过来了些,阮陌北松了口气,将水壶端给他,漱漱口,地上一会儿我来打扫。 贺松明接过来喝了几口,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他的嗓子因为发烧还有些哑现在是公元4213还是4214来着?反正大灾变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全世界都变得很冷,只有靠近赤道的地方没被冰川覆盖。 那部纪录片竟然是两千多年前拍摄的吗?阮陌北知道这是灾难后的废土世界,却没料到居然过了那么久。 从贺松明口中,阮陌北了解到千年前人类活动对地球生态环境的破坏,让世界提前迈入了第五冰川期。而就如纪录片的记载,绝大多数人类留在地球,休眠在坚实的地堡之中,这些提前建造的地堡遍布世界各地,将在人类苏醒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阮陌北突然想起那句地球从不需要人类保护,该保护的是人类自己,历经如此多的灾难后,这颗星球仍然存在,围着太阳照常运转,真正面临灭绝困境的,是曾经风光无限的人类。 这个据点是灾难来临前那些人留下的,据说五十年前投入使用,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贺松明顿了顿,道,现在的世界差不多就是这样,一年分成半雨季、雨季和间雨季,雨季经常下雨,但是雨在落地之前就被冻成雪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雨,间雨季就是不下雨的时候,会稍微暖和一些,在之前应该被叫做夏天。 现在是什么季节? 半雨季,之后是间雨季。 那就是春天对应的时候了,阮陌北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外面环境那么恶劣,我们离开的话,能去哪里呢?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向南边迁徙的队伍,今年应该也有,中途他们会到这里来做补给,到时候趁机混进去,跟着一起离开就可以。贺松明早有准备,尤其是这两年,逃走的念头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早就想好了离开的方案,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那边应该没人会认识我,我可以假装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难民,和他们一起向南去。 整个计划在阮陌北听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大概是贺松明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现在,贺松明不再孤立无援。 我会帮你。阮陌北梳理思路,帮着贺松明做初步的规划,首先要确定迁徙队到达的具体时间,才能尽最大可能保证不被发现,知道的信息越精确越好。你也必须从现在开始养好身体,你太瘦了,先不说跟着南下的路上有多艰苦,你这个样子,能不能逃出去都不好说。 贺松明没想到阮陌北已经开始帮他分析起来了,他哽了几秒,忍不住道你就没有想问的吗? 阮陌北反问你是指什么? 贺松明抿住唇,不吭声了,他低下头,解开了手臂上染血的纱布,被他亲手割下一块肉的地方新生的肌体已经长出,是淡淡的粉白色。 这就是你的天赋吗?阮陌北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上那里,你才是这里真正的医生。 我不是。贺松明把袖子拽下来遮住手臂,低着头道,我只不过是个会呼吸的工具。 可你的确救了那个人。他们会感谢你的。 他们只当我是怪物! 眼看贺松明又要抑制不住情绪,阮陌北赶忙转移话题伤口还疼吗? 早就没感觉了。贺松明吸了吸鼻子,旁若无事地重新抬起头来,只是眼眶有一丁点泛红,有吃的吗? 只有这个。阮陌北再次把保温桶端过来,贺松明满脸抗拒地向后躲了躲。 你多少得吃一点,食堂这个点应该早就没东西了,长身体的年纪也不能光吃那些素菜。不是答应了我要好好养身体,为计划做准备吗? 我不吃肉。贺松明撇过脸去,好恶心。 没有那么夸张吧。阮陌北笑了笑,他打开保温桶,故意深吸口气,赞叹道,好香,真的不尝尝吗? 贺松明眉头紧皱,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抗拒吃肉,慢慢变成现在闻到肉味都觉得恶心的地步,他是真的会恶心,也真的真的很饿。 阮陌北就一口,可以吗? 只是一口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捏着鼻子咽下去? 面对阮陌北征求的眼神,贺松明第一次动摇了。不,才不是因为这个,他只是太饿了。 阮陌北趁机舀了一小勺汤,凑到贺松明唇边,像喂小孩一样来,张嘴。 贺松明 他屏住呼吸,别别扭扭地张开嘴,就着阮陌北的手,含住勺子,忍着恶心将第一口汤囫囵吞咽下去。 温暖的液体流经喉管和食道,落入灼烧的胃部,像一瓢水浇在了滚烫的烙铁上,激发出更强烈的饥饿。肉香在唇齿间四溢,这是贺松明忘记了许久的味道,这一刻,什么恶心嫌弃阴影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阮陌北趁机又舀了一口,这次他勺子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少年迫不及待地咬住了。阮陌北失笑,他把保温桶塞进贺松明怀里,站起身,打扫地上的呕吐物。 贺松明把汤全都喝光了,这个几分钟前还满心抗拒吐得天昏地暗的少年正舔着嘴唇,意犹未尽。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吃过这么饱了,腹中的饱胀感让他浑身都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阮陌北也收拾好了房间,他伸手摸了摸贺松明的额头,这次贺松明没有向后缩着闪躲。 还是有点烧。 再睡一会儿吧。阮陌北把他推到床上,自己坐在边沿,我们得花时间打听迁徙队过来的具体时间,你们这据点应该有管事的人吧,既然要到这边来补给,肯定会提前联系好。 贺松明点了点头,直到现在安静下来,才意识到身上没了粘腻感。 阮陌北给他擦了身体吗?贺松明低头闻了闻肩膀,是干净的味道。 贺松明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沉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看见我,正好方便收集情报。阮陌北和衣躺下,贺松明的床很小,他怕挤到少年,只占了一条边。 贺松明含糊地唔了声,他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 没等阮陌北回答,贺松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就像害怕会从阮陌北嘴里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阮陌北失笑。他闭上眼睛,道睡吧。 就跟上次一样,贺松明在退烧之后身体上的伤口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高烧更像是他身体的保护机制,细胞在加速代谢中产生过多的热量,需要散发出去,表现为持续的高烧。 威尔逊来抓他的时候贺松明挣扎得太厉害,客厅里一片狼藉,收音机摔在地上,只剩下了杂音。 这是阿婆平日里最爱的消遣。贺松明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抱上收音机,拎着保温桶,换上陈芮送来的干净衣服,离开地堡,去向据点的另一边。 走在路上,贺松明指着身后的地堡,为阮陌北介绍我住的地方是西区,那边是东区,得去找人修一下这个。 是有谁让所有上了年纪和身体有问题的人都住在西区吗?我看这边几乎全都是老人。 贺松明却摇摇头绝大多数人是自愿的。 自愿? 之前不是说据点在五十年前投入使用吗?最开始用的只有西区这部分,东区作为物资存储和避难区,后来人越来越多,东区才也被当做居住点。那些最先从休眠中醒来的人都变老了,觉得不能再浪费宝贵的资源,不愿意搬过去。之后只要有人上了年纪或者身体出问题,都会学他们搬到西区。 阮陌北讶然,他没想到,在末世之中这里的人们仍然抱有惊人的集体意识,老去的父辈们自知无力再产生价值,自觉留在条件较差的西区,把更多资源留给年轻的儿孙。 他看着贺松明你也是自愿住在西区的吗? 贺松明嗯了一声我讨厌东区那边的人。 贺松明说着,停住脚步。阮陌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处,几个和贺松明同龄的孩子正在玩雪,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手套,嬉闹着奔跑。 看到贺松明的那刻,欢笑声霎时小了下去,所有孩子都一声不吭地停住了动作,盯着怀抱收音机的贺松明,眼中满是警惕。 贺松明面无表情,他重新迈开步子,目不斜视地从孩子们身边走过。 一个雪球砸在了他后背上。 贺松明仿佛没感觉到,继续向前走。 怪物。 又一个雪球砸在了他后脑勺上,砸的贺松明脚步一个踉跄,松散的雪散开,包裹着的小石子掉进贺松明外套帽子里。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看向那群孩子,一共四个男孩两个女孩,排除掉站的比较远的,很快锁定了始作俑者。 贺松明停住脚步,没有管立刻肿起来的后脑勺,他反手把石子从帽子里掏出来,转过身,面对着那群沉默的孩子,平静地问谁扔的? 最高壮的那个男孩扬了扬下巴,道我。 高高在上的模样宛如再说是我又怎样? 贺松明把收音机往地上一扔,走过去,在男孩面前站定,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定定地盯着他看。 贺松明的目光相当平静,男孩被看得有些发憷,为了维护在小伙伴之前的面子,也只能强撑着一动不动,仗着人多,色厉内荏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干什 男孩张嘴说话的那刻,贺松明闪电般地把石子塞进了他嘴里,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啊! 男孩惨叫一声,剧痛中连连后退步数跌倒在地,带起一蓬雪霰。血混着口水一股脑地流下,他低下头,吐出石子和一颗带着血的牙。 两个小姑娘尖叫起来,而男孩们震惊过后大喊着挥起拳头,一拥而上,就要帮同伴报仇。 贺松明深知寡不敌众,抡起保温桶又给那男孩的脑袋来了一下,扭头就跑。 小明!阮陌北站在原地喊了一声,瞅准时机伸出脚。 冲在最前面的男孩一下子被他被绊倒,脸朝下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第6章 第六章 贺松明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绷不住笑了。 他逃跑的步伐逐渐停住,和阮陌北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原路折返,挥起拳头,砸在跟一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男孩脸上! 两人扭打起来,贺松明不如男孩壮实,但他出拳更加狠厉,专挑脸颊腹部这种脆弱的地方狠揍。就算被对方打中,那和生生剜下来一块肉相比微不足道的疼痛也不足以夺去他的力道,反倒让他更加凶狠。 不一会儿,男孩就被贺松明压在雪地里,护着头脸哭爹喊娘。 但回应他呼喊的,只有贺松明落下来的又一拳。 阮陌北帮忙阻止其他想要加入战局的孩子,他已经逐渐摸索出如何跟其他物质产生实质接触的规律只要是想着为了贺松明,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 在这个世界的他,就是为了贺松明而存在。 那种仗着是大人就不讲武德欺负小孩子的事阮陌北不会做,他只是保证单挑不会变成群殴而已。 刚从雪地里爬起来的男孩还没站稳就又被绊倒,来来回回了五六次,他茫然四顾未能发现任何异样之处,吓得以为闹了鬼,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另一个男孩则被阮陌北拎着后领,怎么也没法前进一步,他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揪着他的力道,身后却空无一人,涨红了脸也挣脱不开。 阮陌北拎着男孩,看向贺松明那边,他一个成年男人,应付两个小孩子轻而易举。 1v1男人大战已经到达了尾声,贺松明抬手抹了把被擦破的嘴角,气喘吁吁地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身上爬起来。 他甩着发痛的双手,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两个女孩正扶着掉了一颗牙的男孩,瑟瑟发抖远远看着,贺松明瞥了她们一眼,对阮陌北道 走吧。 阮陌北应了一声,松开手。一下子失去了拽着他的力道,不断向前挣扎的男孩一下子没刹住,摔倒在了柔软的雪地里,扑出一个人形。 贺松明重新抱起收音机,向着东区走去,在手下败将委屈的哭声之中,两人并肩而行,不再管身后的一地鸡毛。 雪地上独留下一串属于少年的脚印。 他们会不会叫家长?阮陌北问道,他能帮贺松明轻松对付几个小屁孩,但如果来几个大人可就不好说了。 肯定会告状,但那些人又不敢拿我怎么样。贺松明用指纹解开东区的门锁,走了进去,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亲手教训那群人报了仇,他的双眼都在熠熠发光。 这大概是有记忆以来他干过的最爽的一件事。 贺松明心情很好,于是当东区值班的人看到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破天荒的回复让值班员愣了下,赶忙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巧克力,道吃吗? 谢谢。贺松明接了过来,他还不习惯人们对他的这番态度,巧克力在小包装里,被体温暖的有一点化掉了。 值班员提醒道医生应该在医院那层,你可能得等一会儿。 好。 贺松明走进电梯,按下负5层的按钮,手在口袋里来回捏着那颗巧克力。 电梯壁上映出的贺松明的影子,阮陌北看着那道映像,道他们对你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只是没到时候罢了。 医生果然不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贺松明把收音机和保温桶放在一边,席地而坐,在门口等着。 这是昨天那位医生的家吗?阮陌北也在他旁边坐下。 嗯,陈阿姨在调度室工作,应该一会儿就能下班,稍微等一下就好。贺松明低头检查着自己,发现衣袖上有几点血迹,懊恼地啧了一声他不小心从别人身上蹭到的。 这可是刚换的干净衣服。 就像贺松明说的那样,陈芮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女人还穿着工作服,见贺松明坐在门口,她赶忙快步过来,打开家门。 感觉好点了吗?陈芮把贺松明拉起来,摸摸他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她松了口气,带着些微苛责,道,昨天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贺松明装没听见,他把收音机给陈芮,道这个坏了。 陈芮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子好,等你张叔叔回来给他修,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就知道你得说这个。陈芮哭笑不得,那我先去做饭,你看着电视稍微等一等,阿琳也快放学了。 陈芮进了厨房,贺松明打开电视,现在的世界早就不再有媒体产业,电视里只剩下几个台,来来回回播放着曾经的节目。 阮陌北还惦记着之前看到过的纪录片有纪录片吗?我在你家隔壁的电视里看到过末世前人们拍摄的纪录片,有点想再看看。 那个啊。贺松明把所有台翻了个遍,没找到,我之前在学校里看到过,好像要专门的光盘才行。 这样。阮陌北有点遗憾,但也不强求,他抓住了另一个重点,这里有学校? 嗯,就在负三层,我去过一两次,不喜欢,一群小屁孩坐在一起听大人说没用的废话,浪费生命。 阮陌北失笑,贺松明表现得完全就是个叛逆少年,谁能想到现实世界中的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 比阿琳更快回来的是医生,看起来很疲惫,眼底一片缺乏休息的乌青。见到沙发上的贺松明,他有些惊喜,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道好些了吗? 嗯。贺松明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听到阮陌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看起来很愧疚。 那是应该的。贺松明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他指了指桌上的收音机,道这个坏了。 我来修。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科洛夫,反正贺松明知道,那个人死不了。 医生修收音机的功夫,陈芮口中的阿琳终于也放学回来了,她是医生和陈芮的女儿,跟贺松明差不多大,见贺松明来了立刻扔下书包,作业也不管,非要拉着他玩游戏。 在这个网络不再发达的时代,游戏机再一次成为了人们最主要的消遣方式。 陈琳玩着游戏,滔滔不绝地给贺松明讲学校里发生的事,贺松明时不时嗯上一声当做回应,他摆弄着游戏机,显然深谙于此。 原来你也有朋友啊。阮陌北坐在床边,感叹道。 贺松明头也不抬不可以吗? 啊?陈琳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你听错了。贺松明瞟了眼她手中的游戏机,你要死了。 陈琳惊呼一声,赶忙在游戏人物饿死之前吃了点东西。 直到陈芮叫他们出去吃饭,两人才放下游戏机。 陈芮做了四道菜,特地为贺松明准备了两道纯素,是他之前最喜欢的。 但现在,贺松明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它们上面了,少年盯着被放到离他最远处的肉菜看了几秒,伸出筷子夹了一块。 咦?陈琳疑惑出声,陈芮和医生也满脸惊讶,贺松明低着头,把那块肉吃了。 医生立刻把那盘炒腊肉换到贺松明面前早知道你愿意吃,就多做一点了。 陈芮站起身要不我再炒个菜? 不用了。贺松明嘴里全是饭,含含糊糊道,下次吧。 阮陌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前的画面堪称其乐融融。 看来也不是很糟嘛。还是有很多对贺松明不错的人,只是贺松明习惯了拒绝善意,像刺猬一样把自己用尖刺伪装起来。 饭后陈琳去写作业,医生把贺松明叫去了他房间。医生的房间里很多医学相关的书籍,他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说不上来贺松明有哪里变了,但医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时候再问你一次了。医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递给贺松明,愿意跟着我学医吗? 贺松明接过那本书,他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上笔记已然褪色。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著追求。 《医学生誓言》,曾经每个医学生在入校时都要宣誓。这是我祖父的书,他曾是灾难前的一名医生。他留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了我,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 书页的右下角签着医生祖父的名字,贺松明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那三个字,抬头道我做不到。 医生温和道你可以的,小明,我不是个称职的医生,但你可以是。 贺松明因为我的肉能给人治病? 医生却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你比其他人更懂得生命的意义。 贺松明没说话,但脸上茫然的表情如实表达了他的意思你在逗我吗? 医生失笑我没法具体讲出来,可能等你再长大些会更容易理解,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看来和之前几次一样,贺松明松了口气,他就要拒绝,却听到阮陌北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阮陌北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分析道想要离开,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总控室就在这里,如果迁徙队有消息第一时间会传到那边,你需要一个能在东区自由活动的理由。 贺松明看向他,不得不承认阮陌北说的有道理。是啊,他还要搜集情报,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如果答应跟着医生学习,他就有了正当理由,进入那些平日里禁止其他人进入的区域。 贺松明咬了下嘴唇,他沉默片刻,离开的强烈渴望终究占据了上风行吧,我学。 医生一愣,没想到贺松明竟然真的就答应了,见贺松明不是在开玩笑,他忍不住露出笑容太好了,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非常贺松明式的回答,没有引起医生的怀疑,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 这两天先好好休息,等后天我休班,先教给你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咱们从头开始学。 贺松明嗯了声,满脑子里都是怎样利用学习时间打探情报。 收音机已经修好,贺松明不再多待,他告别了医生一家,抱着收音机回去西区。 离开东区时,一人一鬼在走廊上遇见了被贺松明打掉牙的男孩,他的母亲正搂着他轻声安慰。 看到贺松明,女人紧紧盯着罪魁祸首,满眼愤怒。 贺松明当然没被吓到,目不斜视地路过女人身边,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真希望你们能一辈子都遇不到意外。 这是句威胁。女人看向贺松明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阮陌北啧了一声。 回到小房间,阮陌北关上门,道医生一家子对你好像还不错。 他们当初还想收养我,我本来是能跟他们住在一起的。贺松明往床上一倒,整个人瘫成个大字,但是我更喜欢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自己的家,还不用经常看到那些讨厌的人。 阮陌北这里吃的和住的都没有那边好。 无所谓了,主要是安保没有那么严,出入也方便,那边干什么都需要用指纹,万一出了什么事,跑都跑不了。 阮陌北想起了床底下的暗道,这是少年为数不多能够采取的自我保护措施。 贺松明翻了个身,他面朝着阮陌北,认真问道你会觉得我很不懂事吗? 什么?阮陌北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明明只需要我身上的一小块肉,就能把一个人救活,有麻药的情况下也不会多疼,而且我的伤口还会很快愈合。贺松明顿了顿,声音低落下去,明明这么简单,我却不愿意救他们。 当然不了。阮陌北皱起眉头,贺松明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并不意外,他们想让你这样,只不过是因为受伤的不是他们罢了,既得利益者说的话,你不用去相信。 贺松明愣住了。 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多少个日夜里,他挣扎在高烧和疼痛之中,不断地询问自己 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真的是个自私自利,枉顾集体的人吗? 不是。 你不是。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贺松明强忍住内心的战栗,翻身背对着阮陌北,他用力闭上眼睛,更多蓄着的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没入枕巾。 嗯,睡觉了。他哑着嗓子,努力忍着哭腔,却压不住肩膀的颤抖。 阮陌北将一切看在眼里,鼻子忍不住发酸。他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 不用害怕,我会帮你,带你回去那个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的地方。 第7章 第七章 在阮陌北眼里,贺松明正面对着一道标准的电车难题,但少年并不是那个需要控制拉杆的人。 他是被绑在轨道上的可怜虫,其他人选择扳动拉杆,变更轨道,就能用贺松明自己的牺牲,救下另外一边的更多人。 牺牲贺松明,大家都能活着,不牺牲贺松明,会有很多人死。 据点的大多数居民都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用一人的牺牲来拯救更多人,更何况贺松明并不会因此而死。 从来没有人问过贺松明愿不愿意。 因为被牺牲的不是他们。 在他们眼中,只要贺松明乖乖配合,便是皆大欢喜的双赢局面。 这是他们心目中的道德。 阮陌北对此无法做出评论,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人的立场预设了他的所作所为,他从一开始就坚定站在贺松明这边,自然不会接受让他牺牲。 圣人从不存在,人们所标榜的道德只能用来约束自己。他轻声道,你不必被他们绑架,有资格评论你的,只有你的内心。 贺松明吸了吸鼻子,哑声道 我知道了。 自那以后,在众人眼中,贺松明好像变了。 往常对人爱答不理习惯故意和人对着干的少年温和了许多,会对向他问好的人回复招呼,不再整天冷着个脸,用让人发憷的仇恨眼神盯着谁看。 他答应了跟着医生学习医术,每天都会过来东区,看书,识图,坐在一边听医生诊断病情。 大家都觉得这是件好事。 只有贺松明知道,每当他走在走廊,坐在房间时,阮陌北都会穿墙而过,在他能行动的最大范围内观察周围,摸查据点的结构。 每天晚上回到西区的小房间,阮陌北都会坐在桌旁,根据记忆绘制东区据点的结构图。人人都知道负九层以下是禁止闲杂人员出入的区域,下面储藏着大量武器,科技产品和紧急避难时才能使用的必需品、电力供应系统中枢、大量空闲的休眠仓,以及整个据点最核心的总控室。 但那下边具体是什么样子,只有行政人员才能知晓。 阮陌北要做的就是趁着贺松明在东区的机会,利用自己灵魂体的优势探索出总控室的具体位置,及时得到有关迁徙队的任何消息,陪着贺松明跑路。 贺松明坐在床边,膝上摊着医学课本,身为现实中贺松明灵魂的一片,他同样很聪明,虽然不是自愿学医,但能力摆在这里,学习进度自然飞快。 少年歪头看着阮陌北笔下不断出现的线条,努力把结构图和他印象中的房间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会画这些东西?贺松明问道,他还记得阮陌北说过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怎么能画出如此精细准确的图纸? 阮陌北停下笔,用纸板做成的尺子丈量距离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他出身机电学院,毕业后从事的也是相关工作,绘图这种基本技能早就刻进dna里了。 贺松明皱了皱眉头,有些怀疑。直觉告诉他阮陌北什么都不记得是在骗人,但就算真在骗他,又能怎样呢? 他和阮陌北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阮陌北的帮助,他很难逃走。 他也不太愿意怀疑阮陌北。 不然,他还能相信谁呢? 从贺松明不断卷着书角的小动作里,阮陌北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微妙波动,他从小跟贺松明一起长大,就像贺松明了解他一样,他同样也对贺松明了如指掌。 阮陌北没说什么,继续画图,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 时间和行动会证明他的立场。 这段时间阮陌北一直在监督贺松明养身体,白天贺松明跟着医生一家吃,或者在东区食堂解决,伙食比之前好上不少,加上愿意吃肉,体重增长得很快。原本竹竿一样细瘦的胳膊肉眼可见得粗了一圈,肚子上也变得软软呼呼。 每晚回家后,除了看书复习,贺松明还会做上几组俯卧撑和深蹲,如果不是怕引起别人注意,长跑才是最理想的锻炼方式。 一切准备都是为了离开这里。 转眼一个月过去,阮陌北慢慢习惯了以鬼魂形态陪伴在贺松明身边的时光。白天探索据点结构,获取情报,晚上绘图,监督贺松明锻炼,和少年睡在一张床上,补充灵魂的能量。 月亮一样的系统再也没联系过他,时至今日,阮陌北仍不知晓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究竟在哪里,要在怎样的情况下触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阮陌北本能的焦躁,现实中的贺松明还在昏迷中等着他。 但好在,现在他还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他必须要帮助这个世界的贺松明,就算任务还遥遥无期,他也要帮助少年,逃离这里。 就算少年只是贺松明灵魂的一部分,他也一定要让少年在这个世界幸福的生活。 这天阮陌北探查完负十层,穿过天花板飘上来,就看到贺松明坐在走廊边上等他。少年浑身灰扑扑地,像是刚从土堆里滚过一遭。 怎么弄成这样子了?阮陌北好笑地伸出手,把贺松明脑袋顶上翘起的一撮毛压下去,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 去找了点东西。贺松明张大嘴,被灰尘刺激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整张脸都皱起来,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回去吧。 找的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好小子,还知道留悬念。 天已经黑了,雪地反射着据点门口的灯光,有点刺眼。白天一直在下雪,路上还没来得及清扫,贺松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慢慢回到了西区。 他有一段时间没从暗门出入了,担心雪落得太厚会压得门打不开,专门过去一趟做简单的清理。 阿婆上了年纪,睡得很早。贺松明轻手轻脚地关上家门,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他走到电视前,蹲下身将一个存储器插进接口。 电视屏幕亮起,贺松明站起身后退几步,坐到芯絮都从破口涌出的旧沙发上,拍了拍身边位置。 阮陌北配合地坐下,客厅里没开灯,电视的光照亮两人的面庞,半分钟的蓝屏后,屏幕一闪,缓缓出现了其他图案。 浩瀚宇宙中,国际太空站运行在圆形轨道上,布着太阳能板的侧翼整齐张开,吸收着太阳的能量,在它的下方,蔚蓝的星球如此静谧。 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像从前无数的太空纪录片和科幻电影。 直到镜头向下,真正坠入那颗作为主角的星球。 火山在喷发,岩浆炙烤大地,灰尘遮天蔽日,埋葬城镇;核废水涌入大海,随着洋流被带去整个大洋;海啸扑倒楼房,带来洪水滔天和无数死鱼烂虾;暴雪在零下五十度的西伯利亚持续了三个月,而东非的土地干涸到开裂出无数沟壑,尸横遍野。 西装革履的人们面目严肃,坐在联合国会议室里,代表身后的国旗做出表决,一万九千三百三十一个据点的选址标注在巨大的全息地图上,遍布全球。 表决器被接连按下,无人反对,无人弃权,2271年12月25日,全球197个国家和36个地区的代表前所未有地全部投出同意票。 同意全体人类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镜头骤然拉远,跨越太平洋,从美国纽约联合国大厦转到中国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地区定结县,沉稳的男声宣布为期三十一天的卓明号方舟群组最后一次全功能测试开始。 测试完成后,它们将搭载七十九万乘客,前往深空,寻找新的家园。 伴随着引擎启动的轰鸣,白色的标题缓缓出现在阴沉的天空之下,它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句段都要沉重。 希望。 贺松明小声道这是中文版的,我找了好久。 那天贺松明听他说想看,特地翻遍了仓库找到的。 阮陌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盯着屏幕,鼻子里一阵发酸。 他知道,这些曾是真正发生过的,正是因为真实,才沉重得几近窒息。 谢谢。阮陌北轻声道,他凝望着影片中人们的面庞,现在他们都早已死去了吧。当所有的画面摆在面前,历史就再也不是一句冷冰冰的公元2271年大灾难降临,大宇宙时代开启。 这颗被海洋覆盖的星球,也不再是文献中冰冷的旧地一词。 阮陌北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他抬手扶住额头,皱起眉头,只觉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旧地?什么旧地? 他刚才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封面编辑说有囚禁感,不让用,我只能调动自己所剩无几的审美重新了一个,没想到似乎还挺好看的(凑不要脸) 也许我有去当美工的潜质哈哈哈哈哈 第8章 第八章 从这台一角裂开的电视上,阮陌北看完了整部纪录片。 面对灭绝的危机,人类同时选择了三种方法,延续种族的希望。 首先,由四十七艘大型飞船组成的方舟群组搭载着人工生物圈、基因组样本和七十九万人类驶往深空。成百上千的胶囊旅行舱被投射向四面八方,作为方舟群的探针,寻找可能存在的合适居所。 其次,在全球范围内建造一万九千三百三十一个据点,其余获得资格证的人类进入休眠仓,沉睡在据点最深层。由人工智能预设好的程序,每一百年唤醒一名机械工程师,完成据点和防护屏障的检修工作,根据所探测的环境情况,决定是否解除人们的休眠,重启据点。 最后,由俄罗斯科罗廖夫、美国天空实验室、中国天宫系列,欧盟伽利略等空间站共同组建成巨型国际空间站伊甸,存储人类文明的备份,搭载三千二百七十七名宇航员,按照预设的远地轨道运行,作为最后的火种。 影片的最后,一艘胶囊旅行舱流星般,孤独地飞向未知的深空。年轻的探索者沉睡在休眠舱中,在舱体途径星球体时他会短暂的醒来,向方舟群传达是否适合居住的消息。 他的生命将在短暂苏醒和漫长沉眠的交替中度过,最终成为休眠仓中一具冰冷的尸体,化作太空垃圾。 那道舱门也永远不会被打开。 屏幕黑了下去。 阮陌北久久无法言语,这是一部人类亲手谱写的史诗,他们在最后关头前所未有地化作真正的命运共同体,用生命讴歌奉献和牺牲。 个人的命运渺小如尘埃,淹没在宿命的洪流之中。 贺松明瞅着阮陌北的脸色,倒是没那么多感悟,第一次看到这部片子时他还在上学,教室里一直有人在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老师忙着维持秩序,他被吵得心烦意乱。 而这次,看到一半他就已经在打哈欠了,里面的一些事情也让他忍不住撇嘴。 我其实不太懂。黑暗之中贺松明小声问道,那些人离开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吗? 他们知道。 贺松明感到不可思议那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信念吧。人总有想要去守护的东西。 即使要付出生命? 即使要付出生命。 贺松明皱着眉头,许多年来他一直是被牺牲的那个,承受着无可言说的痛苦和挣扎,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被别人利用,还美名其曰奉献呢?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 就比方说假如有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受了伤,他非常的痛苦,你愿不愿意为了让他康复,去付出自己? 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看了数秒,他抿了下唇,垂下眼小声道没有那样的人。 阮陌北笑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吧,可能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慢慢明白了。 贺松明任凭阮陌北揉乱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付出吗? 时间不早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开始蔓延,阮陌北收拾好心情,站起身走吧,去休息,明天是不是还要去采药? 嗯。贺松明打了个哈欠,可是我书还没看完。 明天再说吧,睡觉要紧。 人类刚从沉睡中苏醒不过五六十年,还处在围绕据点各自聚居的无政府状态,药物生产这种技术工业自然无法重启。据点中所用到的药物全都是灾难前囤积保存的,虽然目前存量还充足,但没人说得清新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制造。 为了可持续发展,医生选择了更为古老的方式,每个月都会去附近的森林里两次,采摘草药。 这次,身为他的学生,贺松明也加入其中。 据点的医学生不只有贺松明一个,但他是年纪最小的,混在一群十岁的大孩子中间,格外显眼。 贺松明裹着陈芮为他事先准备好的冲锋衣,背着药篓走在队伍中间,他带了绒手套,动作因此不太利落贺松明一直都不喜欢戴手套,要不是阮陌北皱着眉头训了他一顿,他这次也不打算带。 你的手都冻成这个样子了,还敢不带手套。阮陌北陪在贺松明身边,他穿着短袖,走在银装素裹的树林里,踩着厚厚的积雪,倒有种格外奇妙的错位感。 反正很快就会愈合。贺松明不以为意。 阮陌北严肃道那不能是你不爱惜自己的理由。 知道了。 贺松明跟着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医学生们早就跟他混熟了,都很照顾这个比他们小好几岁的瘦弱弟弟,遇到不好走的地方总会扶他一把,贺松明也从原来的油盐不进,变得会伸出手去,借一把力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贺松明原谅了这些曾经伤害过、或者未来可能会伤害他的人,与其将自己封闭在孤岛中,不如做得聪明一些,用温和做伪装,把人们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既然那些人把他当做工具,他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 反正真心在利益面前不值得一提。 这是他刚悟出的处事哲学。 医生把第一次来的贺松明带在身边,让他紧跟着自己。 看这个。医生停住脚步,蹲下身,小心地拨开厚厚的积雪,半截朽木漏了出来,在朽木根部,生长着一丛黑红色的伞状物。 是灵芝。贺松明认出了这株和图鉴上相似的草药。 对。医生小心地将灵芝挖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品相不错。 他把灵芝递给贺松明,贺松明认真观察,灵芝的子实体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虫眼,几根杂草缠绕在上面。 我第一次看到野生的灵芝。阮陌北就着贺松明的手摸了摸,赤黑色的真菌坚硬而冰冷,曾经它被叫做太岁肉,价值连城,这里环境挺像东北那边,野生药用植物应该不少。 东北? 就是大灾难之前,国家东北部三个省的总称。 贺松明又问道国家和省是什么? 阮陌北一时语塞,也许第一代从休眠舱中醒来的人还记得自己曾属于哪个国家,但贺松明是地球重启后的第三代,他出生的时候,国家的概念已经消失,现在人们依照所在的据点划分归属。 你在和谁说话?不远处的一个姑娘好奇问道。 没什么。贺松明闭上了嘴,仍然用眼神询问阮陌北。 阮陌北也不知道要如何具体的解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马克思那句国家是统治阶级进行阶级统治的工具,但如此深奥的概念贺松明肯定理解不了嗯一群说着同样语言,有着同样文化和历史的人,和他们脚下的土地所组成的就是国家。 贺松明小声道和据点一样?听起来有点无聊。 阮陌北哭笑不得,他想了想,又道国家是会让你感到归属感的地方。 贺松明恍然大悟我的床? 阮陌北忍不住笑出声来,贺松明的想法实在太可爱了也可以这么想。 那我就是国王,因为它是我的床。 对。 你是我的子民,因为你睡在我的床上。 是吧? 阮陌北的回答成功让面前的男孩雀跃起来,他把灵芝放进背篓,道懂了,也没什么难的嘛。 就像阮陌北猜的,这片类似小兴安岭的森林里有着许许多多的野生药用资源,不一会儿贺松明的背篓就被地榆、五味子、乌头和唐松草填满了大半。 学生们四散开来,各自寻找草药,贺松明跟在医生身边,向着森林深处走,医生一边采摘,一边给他讲述每种植物的药理和作用。 阮陌北在周围闲逛,他第一次进入覆雪的森林,还幸运的不必担心温度问题,自然要趁机好好欣赏一番。 他绕过两颗三人合抱粗细的树,在被树枝割裂成无数块的天空中看到飞鸟掠过的身影,风时不时吹过,积在树梢的细雪纷纷落下,朦胧得像一场雾。 阮陌北深吸口气,继续向前。 也就是这时,他看到了一片齐刷刷折断在雪地中的树木,以及断木中央那个骇人的巨大脚印。 第9章 第九章 阮陌北脑子里足有一分钟的空白,这脚印大的超乎他的认知。陆地上最大的动物是什么?非洲象,成年雄性非洲象体长可达八米,脚印直径差不多有半米。 可和眼前的脚印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十几米高的冷杉全都是被暴力折断的,横亘在脚印四周。 阮陌北深呼吸几次,平稳情绪,他很快找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大灾难时期,洪水和地震摧毁了许多核电站,核辐射泄露,并迅速扩散到全球,极有可能让一些生物产生变异,变得前所未有的大。 不管这脚印属于哪种生物,都传达着极其危险的信号。 小明!他高声喊道,过来看看这个。 嗯?贺松明抬起头,他看了眼不远处正俯身在雪松下寻找草药的医生,循着阮陌北的声音过去,什么?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小雪坡,来到阮陌北身边,同样看到了那个脚印。 这是什么? 脚印,一个什么东西的脚印。阮陌北声音有些发紧,直觉告诉他可能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这片森林里的动物多吗? 不少,东区的人经常来这里打猎,雪兔狍子紫貂和熊最多。贺松明试探着走到脚印边上,蹲下身用手碰了碰边缘。那东西一定非常重,只是一脚就踩出了一个半米深的雪坑。 还有其他野兽吗?贺松明皱着眉头,可我从来没听人说过森林里有怪物,要不然张叔叔也不可能带我们过来采药了。 阮陌北喃喃道也许它是最近才过来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脚印里有一株已经被踩扁的乌头,贺松明一一数过,脚印有五根指头,脚掌很长,形状有点像人类的脚印。 阮陌北把医生叫过来看看吧。 贺松明点点头,他和阮陌北一同折返回去,却发现医生已经不在原地了。 好在足迹还没有被雪覆盖,贺松明循着痕迹,绕过一块冻结了坚冰的岩石,在踩上雪地的那刻脚下猛然一空,要不是阮陌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胳膊,就要掉进下方的深坑。 贺松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后退几步,被他踩到的雪纷纷落进坑里,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先前被雪覆盖的深坑完整的显现出来。 坑的底部有一个人,身影十分熟悉。 张叔叔!贺松明惊道。 医生两手用力握着自己的一条小腿,满头是汗,面部肌肉在疼痛中不受控制的抽搐,听到上方贺松明的喊声,他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先去叫其他人过来帮忙。 好,我这就回来!贺松明把药篓放在一边,去喊其他学生。 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坑边,这个坑有将近三米深,医生在猝不及防下甩了进去,没能调整好姿势,左脚先着地,折断了小腿。 学生们找出登山绳,把绳子绑在旁边的树上,两名男学生下到坑里,小心地避开医生受伤的左腿,配合上方的其他人,将他们的老师托了上去。 阮陌北也暗中帮忙,出了把力,好在大家都只顾着尽快把医生救出去,就连医生自己也没发现身后多出来的那股力道。 医生坐在雪地上,疼的冷汗直流,他目光从紧紧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多学生身上掠过,最终看向角落里低着头的贺松明,道小明,去找两根树枝,手指粗细就可以,越直越好。 突然被点名,贺松明打了个激灵,抬头正好对上医生的目光,他看了眼身旁的师兄师姐们,立刻扭头去找树枝。 森林里永远不缺少符合标准的树枝,很快贺松明回到医生身边,医生用刀割开一层外裤,用树枝和绷带暂时固定住小腿,同时向学生们讲解在绑夹板的时候,要同时固定受伤部位前后的两个关节,才能有效限制骨折不为的活动,夹板的厚度也要注意,尽量用柔软的地方包裹伤处,防止二次伤害。 学生们不安的情绪被有效缓解,医生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贺松明回头看了眼发现脚印的地方,被雪坡阻挡着。 医生不可能再过去看了,而他又不太想去叫其他人。 可是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犹豫的功夫,医生已经被搀扶着慢慢走远,一个师姐发现了落在最后的贺松明,对他招呼道走了小明! 你要叫她过来看吗?阮陌北问道。 贺松明迈开步子算了,还是等回去之后直接和张叔叔说吧。 纵然有学生的搀扶,每一步挪动所带来的疼痛仍然让医生痛苦至极,大家沉默着,周围只有脚踩雪地的沙沙作响和医生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整个据点真正的医生就跟在他们身边,但谁都没有提出那个目前来看最有利的提议,只有年轻的姑娘时不时小声提醒有些魂不守舍的贺松明专心走路,不要分神。 贺松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腰后别着一把用来挖药材的小刀。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最终用力抿住唇,握紧拳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挥去。 医生带着那么多学生出来,不敢深入森林,只在外围找寻,也正因如此,回去的路上少了许多麻烦。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据点的轮廓便出现在视线尽头。 他们早就用无线电联系了据点,车就在森林入口等候,众人坐上车回到据点,年龄最大的学生向其他人说明情况。 师姐过来,给了贺松明一杯热水。 不要有心理压力。她说,要不是你,我们很可能都发现不了老师在哪里。 贺松明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捧着水杯,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少年出了据点,在贴着墙根的角落里坐下,零下的温度里水很快就冷了,他抓紧时间喝完,杯子放在一边。 我应该去帮他吗?贺松明轻声问道。 阮陌北看你心里怎么想,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做决定。 贺松明沉默了,他蜷在墙角,盯着白茫茫的雪地和空荡荡的天,小刀就在他的腰间。 突然间,少年握紧拳头站起来,大步向前走去,阮陌北不知道他做了怎样的决定。 是帮医生解除痛苦,还是坚持不去使用能力? 但不论贺松明做法如何,他都会选择支持。 阮陌北跟在贺松明身边,低头看向步伐坚定的少年,余光瞥见了两人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小心! 比话音更快的是袭来的棍子。 贺松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着破空声挥来的棍子一下砸在了后脑勺上,少年连闷哼都没能发出一声,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了雪地里。 小明!阮陌北只来得及抓了下他后领,稍微减缓了贺松明跌倒的劲头,但已然晕厥过去的少年仍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血从他的后脑勺处缓缓流出,染红了一片雪地。 瘦高的男人扔掉球棒,蹲下身,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他粗鲁地掀开贺松明冲锋衣下摆,刀尖落在少年柔软的侧腹,剜下来一块肉。 他将肉装进玻璃瓶里,盖上瓶塞,把贺松明的衣服扯回去。见少年后脑勺的血渐渐止住,他松了口气,黑色头套里露出的细长眼睛得意地眯起来。 直到他的脸被重击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相当重,男人的鼻梁骨发出脆弱的声响,整个鼻子歪到一边。他惨叫一声,鼻血狂喷,混着被牙齿磕破了的嘴唇流出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他还没能看清究竟是谁干的,整个身子便煮熟了的虾子般猛然弓起,从胃里涌出呕出一口酸水。有人提膝直接撞在了他肚子上! 男人疯狂挥动双手,想要抓住那人,碰到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 就在这时,他腰间被重重肘击,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谁!是谁! 惊骇之中,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护住装有贺松明血肉的玻璃瓶,拔腿就跑。 阮陌北当即追去,他跑出去二十米远,一头撞在了空气墙上,被震得后退两步。 男人已经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阮陌北狠狠一拳打在空气墙上,骂了句脏到前所未有的话,愤怒正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怎么会有卑劣到如此地步的人!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 那人逃跑路上留着一串血迹,将很快被雪覆盖。 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谁。阮陌北深深地、深深地吸气,他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紧咬牙关,用力到发出咯咯声响,侧脸的线条前所未有的坚硬。 我会把你撕成碎片! 贺松明是被值班员发现的。 值班员被外面剧烈的敲击声吸引,刚一找到这边,便被雪地上大片的血迹吓得差点跌倒。顾不得去找莫名声音的来源,他冲到贺松明身前,颤抖的手摸上少年颈侧。 还有微弱的搏动。 值班员松了口气,他费力地将昏迷中的少年抱起。贺松明已经快要冻僵,冷得像一尊冰雕。 阮陌北扔掉手中用来敲墙的石头,跟在值班员身后,看他跑进东区大门,大喊着叫人过来帮忙。 少年被送进抢救室,刚刚初步处理好腿上伤口的医生坐着轮椅被推过来,指导护士们进行抢救。 贺松明有着堪称奇迹的治愈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死。 好在阮陌北拼了命地制造出动静,让贺松明及时被值班员发现,不然流了那么多血,再在冰天雪地里趴上几个小时,神仙都救不回来。 生命监测仪的数值趋于平稳,护士们将贺松明推进病房,医生又被簇拥着处理伤腿。 阮陌北坐在床边,贺松明似乎受困于一场噩梦,眉头紧紧皱着,他伸出手,将少年的眉峰抚平。 贺松明苏醒在六个小时以后。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迷蒙中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后脑勺和腰间有些疼,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轻轻偏了偏头,阮陌北趴在床边睡着了,正握着他的一只手。 这是被人从身后打了吗? 谁会打他呢? 贺松明费力地撑起身子,将手探到疼痛的腰侧,在那里摸到了一处伤口。 他身子猛地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小阮我会把伤害你的人撕成碎片!(握拳) 小明先把这个作者撕了,就是她疯狂刀我的! 狂某人????背后一凉 第10章 第十章 阮陌北被惊动,见贺松明醒了,赶忙摸了摸他布着细汗的额头,问感觉怎么样? 贺松明没有回答,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轻声道,有人切了我的肉,是吗? 他带了头套,是个男人。阮陌北顿了顿,坚定道,我会找到他的。 贺松明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仪器上代表着心率的数字悄然上升,一滴泪从少年眼角流出,安静地没入枕头中。 我明明我已经努力在改变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阮陌北轻轻梳理着贺松明的发不是你的错。 贺松明深吸口气,努力想要止住眼泪,汹涌而来的委屈却让泪越流越多。 改变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之前,他竟然还天真地抱有希望,觉得也许一切正在变好,觉得还是有人会愿意为他付出善意。 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陈芮在这时候过来了,她嘴唇发白,十分疲惫,见贺松明已经醒了,陈芮松了口气,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你还记得些什么吗?她轻声问道,那个地方是监控死角,我们没看到究竟是谁。 贺松明摇摇头,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阮陌北的那些信息应该是个男的。 我们会尽力找出来那个人的,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我怕会有更多的人模仿。陈芮清楚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再也没法挽回了。 贺松明低低地嗯了声,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哑声道我想回家。 再在这儿待一会儿好吗? 我想回家。 陈芮拗不过他,只得叹息一声好吧,来,吃点东西,之后我送你回去。 阮陌北陪着贺松明回去西区。 顶多再过一天,少年后脑勺和腰间的伤口就会痊愈,但这场袭击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永远也不会消失。 好不容易开朗一些的贺松明再次自闭,只有独自面对阮陌北时,他才会短暂的真正放松下来。 这是他唯一能够全副身心信任的人。 阮陌北一直在试图找到袭击者,他把那人的鼻子揍断了,膝击的力道足以让那人胃出血,但如果那人回去后吃掉贺松明的肉,一切伤势就都会恢复。 不过没关系,阮陌北确信,只要再次见到那个人,他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他记住了那双闪着得意的狭长眼睛。 令人作呕的眼睛。 转眼一周过去,医生的腿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授课,他从没提过让贺松明来治疗自己。 阮陌北知道,那天贺松明本来是打算做些什么的,可是袭击者的所作所为扼死了他好不容易萌芽的全部善意。 对据点的摸查仍在继续,贺松明大多数时间待在负九层的医院,方便阮陌北在正下方的负十层负十一层徘徊。 据点共有一万三千人生活,天寒地冻的,头疼脑热再正常不过,医护人员经常忙的忘记时间。这天晚八点,跟着医生完成所有的问诊,贺松明嘴里含着医生给他的糖,准备回家。 累吗?阮陌北问道。 贺松明小声回道还好,我体力比之前好多了,锻炼身体果然有用。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扑面而来的臭味让阮陌北下意识屏住呼吸,电梯里有几个刚从下面楼层上来的男人,穿着样式考究挺拔的正装,一看就是行政人员。 阮陌北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瘦高个的男人。 贺松明迟疑了下,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等等下一班,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待在同一片狭小空间。 进去。阮陌北的声音却从身边响起,贺松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从没听过阮陌北的声音像这样冷。 阮陌北直直盯着电梯里,没看他,日常带着笑意的脸绷着。 怎么了吗? 贺松明再次看了眼电梯里的男人们,乖乖走进电梯,自觉站在角落里。 贺松明闻不到臭味,那恶心人的味道只有他自己嗅得到。阮陌北紧紧盯着那个男人,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说话时会稍微眯起来,流露出精明之色。 阮陌北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臭味,像是腐烂了一个月的鱼虾,烂肉里翻滚着蛆虫。 这个味道,阮陌北曾于第一天在搜寻贺松明的人群身上闻到过,在手术室里科洛夫的身上闻到过,在从身边路过的几个路人身上闻到过,但都是淡淡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身上这么臭。 男人胸前挂着工作牌,高级行政人员的边框,以及说明确切身份的职位名。 他是据点的副执行官。 阮陌北终于忍不住,干呕一声。说不清是因为狭小空间里浓烈的臭味,还是因为副执行官这四个字。 贺松明投来关切的目光,阮陌北脸色相当难看,他有点担心。 我没事。阮陌北强忍着恶心,道。 副执行官和行政部主任聊着,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向角落里的贺松明,目光在少年后脑勺上停顿,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 贺松明收回看向阮陌北的视线,通过电梯壁上的映像,和副执行官有片刻的对视。 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男人下意识地闪躲开了。 贺松明? 很快到达地上一层,贺松明走下电梯,阮陌北终于敢再次呼吸,他深吸了口气新鲜空气,总感觉那股臭气仍在鼻畔萦绕不去,久久不肯消散。 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干呕。 怎么了? 没事。阮陌北决定暂时不告诉贺松明,他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位高权重,是据点的副执行官。 他不敢想象贺松明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贺松明狐疑地皱起眉头,既然阮陌北不肯说,也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查的怎么样了? 再有两天就能彻底摸清。阮陌北道,两人走在从东区到西区的路上,贺松明背包里装着一盒兔肉,专门给阿婆带的。 雪纷纷扬扬下着,路灯有点暗,贺松明打开手电筒,光柱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晃动,在某一个瞬间,照在了路旁雪地一处非同寻常的地方。 于是阮陌北再一次看到了那骇人的巨大脚印,和上周在森林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阮陌北 贺松明 贺松明站在原地,手电的光照在脚印的五指上。从被雪覆盖的程度来看,痕迹很新鲜。 脚印很可能就在半小时前出现。 我去叫人。贺松明意识到了不妙,他盯着脚印后退几步,扭头飞奔回东区。 半小时后,东区众人围绕在未知的脚印旁,小声讨论着,恐慌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和阮陌北第一次发现它时一样,看到脚印的第一眼,所有人都无法抑制地陷入了震撼和惊恐之中。 贺松明站在人群的最外面,既然大人们来了,好像就没他什么事了。 回家吗?他问道。 阮陌北望着人群,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回去吧,锻炼锻炼身体,好早点休息。 一连好几天,脚印都出现在据点附近。 人们在附近安放了许多摄像头,想要探明究竟那是什么东西,却未能能发现有用的信息。脚印仿佛来自一个透明的生物,总于不经意间在附近徘徊,带给人们无尽的恐慌。 阮陌北确信,吸引那家伙过来的东西就在据点。 东西两边据点都进入战时状态,一旦危险发生,地堡的大门会立刻关闭,人们将前往以核防御工事为基准建造的地下十二层紧急避难。 前人留下一万多座休眠仓就那里。 脚印的出现无疑让据点的行政人员们焦头烂额,他们要安抚居民的情绪,对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好万无一失的打算。身为通讯员的陈芮也忙起来,无暇顾及家里,更多时候贺松明要推着医生,一起去食堂吃饭。 医院这边则一如既往的繁忙,焦虑的情绪中,更多的人表现出不舒服的症状,贺松明已经学的有模有样,能辅助医生做一些初步的问诊了。 我去趟卫生间。看完手头上的最后一个病人,医生重重地舒了口气,他疲惫地揉揉额角,道。 贺松明点点头,推着行动不便的医生过去,卫生间就在不远处,阮陌北不需要跟着一同移动。 趁着诊室里没人,阮陌北赶忙坐在医生的电脑跟前,在输入框里敲下副执行官的名字,点击搜索。 他花了两天才打探到副执行官的名字和住址。 页面跳转,显示出一条问诊记录,时间在两周前,这位副执行官果然在医生这里看过病。 他点进那条问诊记录,飞快浏览,掠过那一条条症状说明,在最后找到了医生写下的诊断结果 勃起功能障碍,建议使用药物治疗。 阮陌北????? 阮陌北死死盯着那行字,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咧开了嘴,对着他无情地嘲笑。 只是为了这个?! 只是为了这个,他竟然!? 鼠标被捏得嘎嘎作响,仿佛就要承受不住力道碎裂。 走廊上传来隐约贺松明的声音,阮陌北用力闭了下眼,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点下页面右上角的叉号,删除搜索记录。 贺松明推着医生回来,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见阮陌北脸色好像不太好,少年趁医生不注意,小声问道怎么了? 看到了些不太好的东西。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没法再忍下去了,今天晚上你别回去,先住在医生家里,我有事情要做,住一夜就可以。 啊?贺松明有点懵,他和阮陌北对视两秒,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难掩的愤怒。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 得知贺松明实在累到不想动想要在家里暂住一夜,医生欣然应允,本来他就想让贺松明搬来一起住的,天天从西区赶过来上课确实很累。 阿琳高兴得很,要不是医生说让贺松明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她还想拽着少年打几把游戏。 陈芮把书房收拾出来,虽是书房,却也比贺松明在西区的房间大一些。少年关上门,双手背在身后开始今日份的两组深蹲,抬头问阮陌北我要做什么? 躺在床上休息就可以。阮陌北帮他记着深蹲次数,早已筹备好了全部计划。 目标在张叔叔家附近?贺松明试图揪出是谁,但他对这一片远不如身为灵魂体可以到处乱窜的阮陌北熟悉,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放弃了。 钟表的指针无声转动,丈量着时间的流逝。 时针指向了凌晨一点的那刻,阮陌北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爬起来,没有惊动身边沉睡中的贺松明。借着门缝中透出的微弱应急灯光,阮陌北摸索着到了东侧墙边,悄无声息地穿了过去。 年轻的女人睡得正沉,阮陌北绕过她,又从东墙穿过,进入第三户人家。 站在一片漆黑的客厅中,他闭上双眼,努力将自己放空,沉浸入灵魂体的状态。一切都好像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这是阮陌北探查据点结构时掌握的技能,对于自己的鬼魂状态,他已经控制得炉火纯青了。 双脚穿过地板,双腿和身体逐渐轻飘飘飘地落入下方,几个呼吸后,阮陌北睁开眼,双脚重新触到地板。 他现在到了医生家的斜下方,这一层大多住着作为据点大脑的行政和科研人员,而他所在的这一户,属于副执行官。 吃下贺松明血肉后,副执行官的隐疾已经离他而去,也许之前深深困扰于此的他和妻子分房而睡,但现在,卧室的床上确实躺着赤身裸体的两个人。 阮陌北走到副执行官睡着的那侧,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了他数秒,他在副执行官脸上造成的伤全然消失,没留下丁点痕迹。 一切都是因为贺松明的肉。 浓烈的臭味从这人身上散发出。 阮陌北伸出手。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 一夜无梦。 这一晚贺松明睡得相当好,第二天他打着哈欠起来,阮陌北正躺在他身边补充着灵魂能量,还没醒。 客厅里隐约传来医生打电话的声音,语气严肃。 贺松明伸手戳了下阮陌北的脸,飞快地收回,少年盯着阮陌北的睡颜,见他没有反应,又戳了戳。 阮陌北还没醒。 睡得好沉。贺松明不免好奇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累成这个样子。 很快贺松明就从医生嘴里知道了答案。 副执行官死了。 男人的尸体表情狰狞,嘴巴大张像是要惊慌呼喊,双手紧紧抓着空中某处,如同在拼命摆脱什么。 初步尸检的结果表明,他血液中的儿茶酚胺严重超标,死于心肌撕裂导致的心脏出血。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霎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贺松明心中明了。 角落里的偷袭者,腰间被割下的肉,电梯中阮陌北异样的反应,许多次装若无事的隐瞒,昨晚让他睡在医生家的要求零散的碎片拼凑出眼前残忍的事实。 他脸色骤然发白,身形不稳摇晃两下,靠在门框上。 原来是这样。 医生以为他被描述中尸体的样子吓到了,赶忙道今天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跟着我值班辛苦了。 贺松明点点头,魂不守舍地回到书房,他一直觉得可能是之前的罪过的谁偷袭了他,却没想过会是身居高位的副执行官。 他常年住在西区,和副执行官从未有过交集。 少年重新躺回床上,他侧着身,认真盯着阮陌北,身侧的手摸索着,碰到阮陌北的手指,轻轻抓住。 阮陌北杀了副执行官。 这双手干净修长,总让他情不自禁怀念起曾经的安逸年代。 也许并未亲手沾染鲜血,可阮陌北确实惩戒了那个人,替自己报了仇。 贺松明鼻子一阵发酸,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他自诩是个坚强的人,生割下自己的肉都不掉一滴眼泪,可这样引以为傲的防线却在这个人面前脆的像张纸,每每决堤,让他情绪失控。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阮陌北一直不肯正面回答他,而现在,贺松明已经不再执着于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够了。 副指挥官的死似乎没能引起多大波澜。 他的妻子坚持说那天晚上遇见了鬼,不断惊恐哭诉。人们只是当她悲伤过度发了癔症,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据点附近的脚印仍然每天出现,仿佛某种预兆,人们愈发恐慌,哪里会顾得上关心一个被吓死的高层。他的死只不过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感慨两句,然后就此揭过。 阮陌北昨晚消耗了太多能量,一直到将近中午才转醒。贺松明蜷缩成一团,靠在他肩窝里睡着了,少年睫毛乌黑,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从那之后,两人谁都没再提副执行官,似乎这人不曾存在于他们的世界。 逃跑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阮陌北已经绘制出了据点的准确结构图,确定了总控室的位置,从他这些日子蹲伏在电梯里偷听来往高层的谈话,得到了不少消息。 贺松明说的不错,这个季节,经常会有北方的据点朝着更温暖的南方迁徙,行进路上需要补给,这里就是一处补给点。 最近一支南迁的队伍将在三天后到达这里。 准备好了吗?阮陌北问道,他将耗时两个月绘制而成结构图放进贺松明口袋,最后一次复述计划 四点之后检修就会开始,通风装置会暂停工作两个小时,按照我标注出来的路线,你从负九层值班室一路爬到负十一层,待在指定位置,我会潜入在负十三层的总控室,搜索有关那一支迁徙队的所有信息。 贺松明点点头,他早就把路线牢牢记在脑子里了,图纸不过以备不时之需。他特地穿得很少,方便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 动作一定要快,错过这次机会,就得等下个月了。阮陌北拍拍贺松明肩膀给他打气。 出发。 医生去查房,不在值班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贺松明踩在办公桌上,在阮陌北的帮助下,卸下通风口的栅栏。 阮陌北托着他双脚,让贺松明爬上去。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贺松明打开头灯,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行,他体力已经锻炼得相当好,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直上直下的岔口。 垂直的管道段旁边设有窄窄的竖梯,方便检修,贺松明一路爬到负十一层,去到指定的位置,气喘吁吁地坐下。 少年靠在狭窄的管道内,双脚蹬着另一边,整个人蜷成u形,头灯照亮周围和阮陌北的脸庞。 等你回来。他轻声道。 阮陌北比了个ok的手势,转眼便消失在贺松明视线中。 四周前所未有的安静,有些冷,贺松明在掌心里哈了口气,搓搓脸。他挪了个姿势,头灯碰到管道壁,发出的回响吓了他一跳。 他双手抱住膝盖,头埋进臂弯中,闭上双眼,在一片黑暗寂静中,数着时间,安静等待阮陌北回来。 潜入总控室比想象中还要容易。 毕竟再先进的安保系统都无法防住一只鬼魂,阮陌北顺利到达总控室,身着制服的行政人员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其中一个正在和迁徙队进行联系。 从工作人员的电脑屏幕上,阮陌北清晰看到了迁徙队的规模、所需的物资,和到达的确切时间。他们一共开了一百三十七辆车,贺松明到时候只需要随便藏进一辆装在物资的车里,就能跟着一同离开。 阮陌北记下这些关键信息,确定无误后,原路折返。 他一回去就看到贺松明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通道里,头灯的光从少年臂弯中流淌而出,阮陌北悄无声息地靠近,轻轻拍了下他肩膀。 贺松明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阮陌北,松了口气这么快吗? 比我想象中容易很多。阮陌北伸手拉了他一把,走吧。 贺松明艰难地翻了个身,调整为四肢着地的姿势,开始往回爬。 贺松明在管道里等了会儿,趁着医生出去上厕所的空抓紧出来。回到值班室,他把门反锁,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冒险带来的肾上腺素还奔涌在他的血管里,贺松明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迷恋,虽然危险,却不会有性命之虞,不像之前的许多次逃跑,淹没他的只有无边的恐惧。 他和阮陌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贺松明的脸在管道里蹭的灰扑扑的,他一边擦去身上的污迹,换上厚实暖和的衣服,一边听阮陌北说新鲜得来的情报。 迁徙队会在三天后的早上六点到达,在这里休整一天,与第二天晚上九点离开。他们一共有一百三十七辆车,负责搭载物资的都在队伍的前方和末尾。 方案有两个,一是在迁徙队快要离开的时候出发,提前等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装作难民被他们救下。 二是提前藏进最后的物资车里,等迁徙队出发开的离据点远了再出来,他们总不能再把你送回去。你觉得哪个更好一些? 贺松明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第二个吧,第一个总感觉风险有点大,我们就两条腿,走不了太远,万一他们图省事把我又送回来就糟糕了。 贺松明才十二岁,思考方式却已经像个大人了,阮陌北点头我也倾向于第二种,还剩下两天时间准备,先把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考虑一下,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期盼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逃跑近在眼前,贺松明忍不住兴奋地在值班室里转了两圈,他抓着阮陌北手腕,仰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青年,雀跃道说不定在南方能看到没结冰的海,照片里那样的花和草,也许还有许多小动物,我们可以养一只兔子。 会的,温暖的地方会有更多生命。阮陌北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他给贺松明整理好衣领,道,到时候还会有全新的生活。 嗯!贺松明咬住嘴唇,想要压住胡乱上扬的嘴角,对未来的畅想挤满了他的脑袋,于是当身后的门被猛烈敲响时,少年吓了一跳。 小明在里面吗!和他比较相熟的师姐拍着门大喊,能不能赶快去手术室一趟!出事了! 出事了这三个字瞬间勾起了贺松明许多不好的回忆,人们总是大喊着不好了,然后拽着他去到手术室,用迫切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他,等待他献祭自己。 少年脸色有些发白,他站在原地,隔着一扇门,尽量冷静地问怎么了? 刚刚有个还差两周到预产期的产妇摔了一跤,羊水破了只能提前分娩,结果胎位不正难产,流了好多血! 光是这一番简短的说明就足以让人心惊,阮陌北未曾亲眼见过,却也知道生产过程有多么的危机四伏。他皱起眉头,低声问要去吗? 贺松明不吭一声,他低头盯着门把手,只留给阮陌北一个带着发旋的头顶。 师姐在门外焦急等候,她说的很严重,却不足以形容那边情况的十分之一,异位的胎儿卡在产妇的产道里,光是远远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她的双腿就开始发软。随时都可能发生大出血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每个人头顶。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不去做过多的催促,终于,漫长的两分钟后,值班室的门在她面前打开。 年幼的男孩站在她面前,面色发白,却很冷静走。 两人一鬼快步跑去产室,还在走廊上,阮陌北就听到了女人的嚎叫,她似乎正经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撕裂的嗓音尖锐到能刺破耳膜。 贺松明浑身颤抖了下,脚步更快了。 少年步入手术室的门,匆忙换上手术服用消毒液洗净手,女人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弱了下去,混在医护人员们混乱的话音中,仿佛预示着一场悲剧。 刚一踏入产房,浓烈的血腥味就涌入鼻腔,阮陌北忍不住屏住呼吸。触目所及之处全是鲜红的血,一盆盆血水被端到旁边。 不能剖腹吗?!有人绝望大喊。 不行!她已经在大出血了! 输液架上挂着三个血袋,正源源不断地往产妇身体里输送鲜血,生命监测仪上代表着血压的数值不断下降,医生被搀扶着站在一边,大喊道输血!加快输血! 血库里的血不够了! 医生当即高声询问谁是a型血?! 我是!贺松明的一个师兄举手。 贺松明站在最外边,一整张脸全白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血是如此恐怖的东西,竟然能像泉水一样,从人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似乎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产床上已然昏厥的产妇身上,她肚子高高鼓着,里面孕育着一个婴儿,并将随时可能带走她的生命。 满眼都是刺目的红。 不够!还有谁是a型血吗?! 我去外面问问!有人跑出产房,大声呼喊着询问。 贺松明上前了一步。 从人群的缝隙中,他看清了产妇的脸。 他认得她,她是值班员的妻子,经常挺着大肚子到门口给丈夫送饭,每每遇见贺松明,都会笑着给他一些小零嘴。 就在昨天贺松明还见过她。 少年身体不稳地踉跄一下,血,惨叫,生命艰难地诞生,或者步入死亡,人影幢幢,命运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滑去 他可以做些什么吗? 可是 彷徨之际,一双手温柔地捧住了他的脸颊。 阮陌北跪在少年身前,他捧着贺松明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黑色眼眸中映出少年彷徨的模样。 接受你的天赋。他轻声道。 话音落下的那刻,一点明黄色的萤火从贺松明身上骤然钻出,迸发出明亮温暖的色泽。 那点萤火在两人身边亲昵地盘旋片刻,倏地没入阮陌北眉心。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混乱繁杂的画面 血的腥气挤满每一寸空间,细胞的融合与分解前所未有的剧烈,墙壁上爬满诡异的泡膜,有生命般不断鼓动。一切都在惊恐地震颤着,他紧紧抱着怀里那具癫狂的躯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接受你的天赋!!! 阮陌北松开手,眼前一时间看不清任何事物,他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腰,摩挲着他衣料下的皮肤,轻声呢喃 ███████ 第12章 第十二章 是谁? 在说什么? 混乱的记忆于眼前闪烁,身体不断被虚空中的什么触碰,令人颤栗的触感。依恋,爱慕,执着,疯狂,绝望海啸般不断冲刷着神经。 我的。我的。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的神志才逐渐清晰 快啊再来个人去问!血压太低了! 对,他是在产房,他刚刚拥抱了纠结中的贺松明,鼓励他听从内心的声音,勇敢地作出决定。 在那一刻,他得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灵魂碎片。 一点明黄色的、漂亮的萤火,带着混乱到难以理解的画面。 那是贺松明遗落的记忆? 我是。 贺松明慢慢举起手,他盯着女人全然失去血色的脸,在众人慌忙的话音中,一字一句道,我是a型血。 产房霎时安静下来。 医生这时候才注意到身后的贺松明,他满脸惊讶,看着少年步走到产床跟前,拿起托盘上用来做剖腹产的手术刀。 刀锋闪着银光,轻薄如翼。 贺松明握着它,划在左手的掌心。 血从整齐的切口处涌出,疼痛是血忠实的追随者,贺松明扔下刀,将半个手掌放进产妇的嘴里。 贺松明用力握了下拳,血就像被挤出来的柠檬汁,汩汩流下。他盯着产妇的脸,向医生伸出右臂,记得给我麻药,不要弄得太疼。 阮陌北抬起头,他深吸口气,努力憋住就要落下的眼泪。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 眼前的少年终于勇敢地接受了自己,不再逃避,而他,也终于找到了第一片破碎的灵魂和记忆。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了。 利多卡因被注入贺松明的右臂,五分钟后,医生握着手术刀,在他小臂内侧取下了一块铜钱大小的肉。 贺松明把就快要愈合的左手拿出来,望着医生将自己的肉送进产妇嘴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没有疼痛。 血压上来了!护士欣喜喊道,随之回升的还有心率,大出血的势头止住,医生当机立断,指挥护士进行消毒。 准备剖腹。 所有人都在关注刚刚脱离危险的产妇和她腹中已经憋了一个多小时的婴儿,趁着无人注意,贺松明悄悄走出了产房。 他脱掉袖子染了血的手术服,洗干净手,在门口站了会儿。 几分钟后,随着门内众人的欢呼,一声清脆的啼哭响起。 贺松明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阮陌北陪他回到了西区,贺松明坐在他的这张小床上,才终于全副身心的放松下来,脱力地向后仰去。 感觉怎么样?阮陌北问道。 挺好的。少年抬起手,用胳膊挡住眼睛,小声道。 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 你改变主意了吗? 几秒钟的安静。 贺松明摇摇头,他撑身坐起来我还是想离开。 那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贺松明闷闷地嗯了一声,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无论心境再如何改变,他都会选择坚持离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贺松明还在细细品味方才发生的一切,而阮陌北,则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在来到这里的第八十一天,他找到了贺松明遗失在这个世界中的记忆碎片。 也就意味着,他将要离开了。 小明。阮陌北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还记得咱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贺松明抬眼看向他,阮陌北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藏着一股悲伤。 怎么了吗?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是个鬼魂,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游荡,也许等到我回忆起生前往事,才能得到解脱。 你想起从前的事了吗?!贺松明大骇,他抓住阮陌北的手,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突然 我迟早有一天会消失的。阮陌北笑着反握回去。少年正紧盯着他,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骗人的吧,你一定在骗我。 阮陌北不忍心说,可如果现在不说,等到他真正离开的那刻,猝不及防的分别会更加伤人。 他得让贺松明提前做好准备。 我是个鬼,早就死了,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阮陌北温声道,和你的相遇是上天给我最后的恩赐,陪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我很快乐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贺松明打断了他的话,少年紧紧攥着那只手,哽咽道,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去更温暖的南方吗?不是说好了到时候要养一只小兔子吗?你还有这么多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贺松明定定地看着阮陌北,旋即一头扑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男孩已经健壮了不少的肩膀无声地颤抖着,阮陌北轻轻抱住他,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逐渐被温热的泪水打湿。 他梳理着少年头发,道我应该可以坚持到陪你走完这段路,等到了迁徙队那边,一定照顾好自己。 呜 贺松明呜咽一声,埋在阮陌北怀里,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一直是个过分成熟的孩子,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无理取闹。 唯一一个为他付出真心的人就要离开了吗? 阮陌北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贺松明额头,温声道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哭。 我尽量。贺松明红着眼从阮陌北怀里爬起来,张开手臂,像个大人一样用力抱住阮陌北肩膀,下巴搁在他肩窝。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阮陌北就要消失的消息彻底冲淡了离开据点的兴奋,贺松明甚至都变得盼着那一天可以晚一点到来,让他可以再多看几眼身边这道幽魂。 阮陌北倒是一如既往积极地做着帮贺松明离开的准备,他要确保这个世界的贺松明在新地方能生活得幸福快乐,才能不带着担忧进入下一个世界。 不管贺松明再怎样祈祷,离开的这一天仍然按时到来了。 来自更北方的迁徙队的车队停在东区外,正在补充物资,难的有两天休整时间,人们纷纷下车活动身体,几位身着黑衣的东正教修女照顾着年幼的孩子们。 贺松明静静等待着夜晚的到来,趁着夜色溜进物资车里是最保险的做法。 医院那边他请了假,一听他说身体不太舒服,医生立刻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则坐着轮椅忙上忙下那天的产妇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她产下的孩子情况不是太好。 贺松明敲响了医生的家门,今天学校放假,陈琳给他开了门。 等到明天早上,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张叔叔。贺松明掏出口袋里的小瓶子,递给陈琳,一定要等到明天早上,不要提前打开。 这是他给医生最后的礼物,算是报答这段时间的教导吧。 神秘兮兮的。陈琳有些好奇,但良好的家庭教养让她点点头,把小瓶子收好,好,我明早给爸爸,你今天不去上课吗?要不要来一起玩。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贺松明站在门口,他望着一无所知的陈琳,郑重道,再见。 陈琳笑着挥挥手明天见。 阮陌北知道那小瓶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就在向医生请假的时候,贺松明偷偷顺走了一支麻药。 贺松明收拾了一个背包,里面的东西够他三天的吃喝,万一迁徙队行进的速度没那么快,他可以在车里多躲上一阵。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夜色降临。 天悄然黑了下来。 今天是满月,圆月高悬,前所未有的明亮,是不用开灯也能看清周围的程度。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月光洒在雪地上,被冷冷的反射。 贺松明绕过据点外的摄像头,一路朝着车队方向摸去,阮陌北跟在后面,帮他侦查身边的情况。 目标车辆就在前方,贺松明眼睛一亮,不由得加快步伐。 还没跑上几步,他脚下猛地一空,摔倒在了硕大的脚印里。 阮陌北赶忙伸手把他拉起来。 就在这时,阮陌北隐约闻到了一股臭味。 这臭味他在科洛夫身上闻到过,在副执行官身上闻到过,在脱离危险的产妇身上闻到过,不过那时候的味道相当淡,混杂在浓烈的血腥气中,几乎不被察觉。 阮陌北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脚印相当新鲜,就像是、就像是那东西刚刚就在面前经过。 远处传来引擎发动的声响,阮陌北猛地抬头,车队那边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竟然提前出发了! 快过去!他用力推了一把贺松明,喊道,快!用最快的速度跑!!! 贺松明立刻朝着车队的方向狂奔,短暂的预热后,最前面的那辆车缓缓启动,继续他们南下的征程。 这些日子以来的体能训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贺松明跑得飞快,和最后一辆物资车的距离不断拉近。 突然间,他脚下的大地猛然一颤 恶臭随着呼气声从身后袭来,阮陌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贺松明的衣服后领,把他往旁边一抡 少年横飞出去,下一刻,他原来站着的地方被灰白色的枯槁利爪洞穿。 阮陌北终于看清了脚印主人的样子。 那是个死灰色的人形生物,透明的皮肤包裹着无数交错的骨骼和心脏,浑身是冰。它长着驯鹿的角,眼窝塌陷,嘴唇破烂,满嘴尖锐参差的牙齿,浓烈地散发着鲜血和腐烂的气息和阮陌北闻到过的臭味如出一辙! 它足有一栋楼那么高,不断发出贪婪的吐息,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睛紧紧盯着雪地中的贺松明,动作迟缓地伸出手,就要将少年攫入掌心! 快跑!阮陌北冲到贺松明身边,攥着少年手腕向着已经出发的车队拔足狂奔。 他认出了那个怪物。 那是北美洲阿尔冈昆人传统信仰和禁忌中的一种巨魔,名叫温迪戈的生物是人类同类相食后变化而成的怪物。它们什么都吃,尤其喜爱人肉。它们藏匿于寒冬的森林里,狩猎散发着食物气息的人类。 它们不断地进食,贪婪不知节制,无底洞般的食欲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满足。 人们吃下贺松明血肉后散发的臭味吸引了它!让它误以为这里有许多同类! 快上车!它追不上车的速度! 阮陌北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正在飞快燃烧,纵然紧紧握着贺松明的手,也无法得到足够的补充。 可现在哪顾得着这个! 月色冰冷,头顶那轮圆月仿佛一只眼瞳,无情地注视着雪地里的两人。温迪戈恶臭的吐息紧紧咬在身后,如此巨大的生物一瘸一拐地追赶着,每一步落下都踩出骇人的脚印,大地震颤。 但似乎除了阮陌北和贺松明,再也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就像从前的许多个日夜,人们只能看到它留下的脚印,监控画面里一片空白。 心脏仿佛就要跳出胸腔,肺疼到几近炸裂,两人终于追上了缓缓起步的车队。在温迪戈追上的最后一秒,阮陌北奋力将贺松明托举到车顶,喊道抓住!千万别掉下来! 贺松明十指用力扣住车顶用来固定的麻绳,他费力地回头看去,高大的怪物伸出由无数骨骼和冰晶拼接而成的手,就要将他抓住 那只年轻的幽魂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身前。 没有电影般的慢镜头,没有感人至深的眼泪和挽留,没有躺在怀抱中逐渐断却生息。 阮陌北的身影就像一阵风,被利爪撕扯着消散了。 不要!!! 车队加速,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将那行动迟缓的可怖怪物甩在身后。 也将贺松明撕心裂肺的呼喊留在了那里。 浑身血液仿佛冻结在血管之中,视网膜上还留存着阮陌北最后消失的模样他眼神坚定,奋力将自己推到安全的地方。 活下去。 一定要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怪物的身影渐渐被车队甩在了后面,见追赶无望,它调转方向,朝着据点奔去。 那里,有熟悉的气味。 阮阮陌北 阮陌北!阮陌北!!!!! 贺松明眼前一阵发黑,他再也坚持不住,在月色笼罩的车顶上,失去了全部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声音一点一点地渗入脑海,意识被气泡包裹着,从无尽深海的底部渐渐浮起,露出水面。 天!这里有个小孩!他是怎么上去的! 主啊,这孩子在发烧!快拿毯子和热水来! 有人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吗? 嘈杂的呼喊声中,贺松明艰难地睁开眼睛,年轻的修女正将他抱在怀里,用掌心温暖他的胸口,许许多多的人们围绕在他身边,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他身上。 他彷徨寻找,看到的只有无数陌生的面孔,眼神关切。那道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身影已然不复存在,耳边再也不会响起那个人温柔的声音。 说好了,到时候可不许哭。 少年费力地眨了眨眼,一片雪落下,融化在他的眼睛里,带着冰冷的湿意。 我不会哭的。他说。 我会用今后的全部余生来回忆你。 第九千七百四十六次执行温迪戈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系统现身,小阮拿到了小明的手机,他会在手机里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呢?记忆碎片的获取又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以及下一个世界就是文案里的唯一人类x天降救赎了,让我们鼓掌欢迎不会说话不穿衣服的野人小明! 第13章 世界生成中 阮陌北重重地跌在地上。 灵魂被一爪子撕裂散去的感觉并不像少年贺松明所目睹那样轻飘飘,仿佛死过一次的疼痛充满在四肢百骸中。阮陌北只能用力地将自己蜷起来,双目紧闭用力咬着牙,抵抗难以言说的痛苦。 过了许久,他终于缓慢地重获了四肢的控制权,阮陌北努力平复喘息,艰难地撑起身,坐在地上。 四周一片纯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球形系统静静漂浮在半空中,发出冷白色的光芒,直让阮陌北想起出逃夜晚天空中的那轮圆月。 小明应该成功逃走了吧。 跟随车队去到南方,他会得到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没人知晓他的过去和诅咒一般的能力,正因如此,再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出现食人的臭味,引来温迪戈。 善良的修女们会像照顾其他孩子一样,照顾他长大。 阮陌北用力搓了搓脸,彻底放松下来。 除却系统,明黄色的萤火正漂浮在他斜上方,有生命般跃动着。 他伸出手,指尖轻碰那点光芒,像是骤然被赋予了能量,萤火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无数星点,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 耳边又响起无休止的低声呢喃,暧昧的如同私语。 阮陌北却无法听懂那些声音的意义,他连其中是否有成型音节都无法听出,只能勉强辨认那似乎是一段话语。 无数细碎的萤火落入周遭的纯白空间,如同点燃了什么,一片片明黄的颜色逐渐显现出来。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 在脚下,就有着星星点点的一片,像是某种看不见的花朵的细蕊。 阮陌北伸出手,却什么都摸不到。 这时候,系统的声音终于再度于他脑海中响起 灵魂碎片1收集完毕,获得100积分,可在记忆商城中兑换物品。 适配完成,记忆商城已开启。 什么?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他仍然没站起身,反倒把两腿盘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系统,打开商店。 半透明的面板在他面前展开,货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件商品。那是一部手机,熟悉的型号,阮陌北一眼就认出来它是贺松明的手机,标注着需要八十点积分。 阮陌北为什么你的商城里只有一件东西。 系统其余选项还未解锁。 行吧。阮陌北伸出手,和半透明的面板不同,这部手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被阮陌北稳稳握在了手中。 他稍微一用力,一道弹窗出现在他面前。 是否使用八十积分兑换物品他的手机? 是 否 阮陌北按下是,接着又是一道弹窗跃出。 是否使用八十积分兑换物品他的手机? 是 否 阮陌北再次按下是。 又是一道弹窗。 是否使用八十积分兑换物品他的手机? 阮陌北 几个意思? 不想让他拿? 那他还真就得拿到。 阮陌北不断点下是的选项,重复十几次后,在又一道是否使用八十积分兑换物品祂的手机?跳出时,他连看都没看这句有了微妙不同的询问,直接按下了是。 禁锢在手上的力道一松,阮陌北成功将贺松明的手机拿了下来。 贺松明的手机用了有好一段日子,屏幕上交错着淡淡的划痕,钢化膜的边缘也有些翘起。阮陌北按下锁屏键,系统自带的锁屏屏保亮起,提示他输入密码。 系统,密码是多少。 手机密码需要30积分兑换。 这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阮陌北气地笑了声。不告诉就不告诉,他还可以猜。 人人都说贺松明天生聪慧,善于人情世故,但这人在阮陌北的眼里,心思相当纯净。曾经他陪着贺松明去银行兑换出国留学用的美元,对方直接当着他的面输入银行卡密码,让阮陌北躲都来不及。 银行卡的密码是贺松明的生日。 阮陌北输入贺松明的生日。 密码错误。 接着他输入贺松明身份证号后六位,以及他手机号的后六位,全都错误,屏幕上显示出冰冷的密码错误,还可尝试2次,失败后将永久锁定。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迟疑片刻,最终试探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滴答一声,锁屏被解开。 阮陌北愣了下,这一事件里蕴含的信息让他有些发懵。 贺松明用他的生日做手机密码,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父母会经常用孩子的生日当做密码,没听说过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阮陌北抿了下唇,他抬头看了眼系统,光球仍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拒绝为他任何额外的信息。 他只能暂且将疑惑放到一边,开始研究贺松明手机里的内容。 贺松明手机里的应用很少,除却社交和工作用的几个a外,游戏和视频应用一概没有,干净的可怕。 这真是一个现代社会的人的手机吗? 阮陌北点开屏幕最下方的通讯录,惊讶的发现这部手机的联系人中,只写了一个名字。 阮陌北 他的名字孤零零的在一片空白之中。 阮陌北深吸口气,控制住想要颤抖的手,点开了贺松明的微信,在几个关不掉的公众号发来的各种提示消息中,和他的对话框孤零零被置顶在对上面。 除此之外,没有来自任何人的消息。 通讯录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阮陌北打开qq,没有群聊,没有其他任何人。 只有备注着阮陌北的聊天框,占据了整个消息栏。 他一时间无法思考,什么情况?贺松明的这部手机只用来和他一个人联络?那其他同学和朋友呢?完全不联系吗?难道有另外一部手机?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啊? 阮陌北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屏幕长时间无操作渐渐暗了下去。 脑子里一团乱麻,阮陌北深吸口气,最后点开了还没看过的信息。 除了银行和10086通知,同样只有和他一个人的联络记录。 贺松明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是那条车祸前十分钟编辑好的16593455746。 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不是谁的电话号码,阮陌北对此也从没有过印象。 系统。阮陌北抬起头,他举着手机,问,这真是贺松明的手机吗? 系统不吭声。 给我装王八。行。阮陌北闭了闭眼,心里不断念叨着别生气别生气。 他拿系统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下一个世界要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贺松明的手机放进口袋,换了个话题。 随时可以。系统终于回应。 在这一方奇妙的空间中,阮陌北感觉不到疲惫,他迫切地想要早点完成任务,然后回到现实世界,敲开贺松明的脑壳问问他手机和那条短信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开始吧。 即将载入下一世界,是否确定。 阮陌北确定。 他话音刚一落下,眼前便猝不及防地猛然一黑,系统冰冷的声音回响在脑海。 世界载入中 森林已生成 洞穴已生成 正在生成爱,恐惧与绝望 失重感袭来,阮陌北只觉自己重重地,重重地向着未知的下方坠去,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带来青草香的气息。 下次能不能来个倒计时当提示!他无奈提议道。 系统不做回答。 话音落下没多久,阮陌北就面朝下摔在了地上,他这一下摔得很重,半天没能爬起来。 好在湿润的泥土不算太坚硬,手臂和腿上只是有几处擦伤,相比起来还是落地震得内脏更疼一些。 阮陌北努力调整着呼吸,适应着真实身体的存在,久违了的疼痛感如此确切,顺着神经刺入脑海。 上个世界里还是灵魂的时候,他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连被温迪戈的利爪撕碎,也只是在回到空间后才出现死过一次似的反应。 等到呼吸时胸腔尖锐的疼痛渐渐消失,他缓慢地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圆形的坑里。这个坑看起来有很长时间了,底部长满了杂草,坑壁上也冒出翠色的植物。 阮陌北抬起头,吓了一跳,有一个人正蹲在坑边上,低头看着自己。 那应该是个人,他小心翼翼地只探出个头,黑色长发打着绺相互纠缠,和同样乱糟糟的胡子一起把整张脸都包裹起来,遮住鼻子嘴巴,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 此时此刻,那双眼里写满了疑惑。 阮陌北认出了那双眼睛。 他嘴角抽动一下,强忍住疯狂大笑的冲动,喊道贺松明,快拉我上去! 野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没料到这个在坑里一动不动趴了许久的东西突然活动起来,惊恐地向后缩了缩,毛茸茸的脑袋消失在阮陌北的视线中。 阮陌北 贺松明? 贺松明 阮陌北又喊了两声,野人似乎真的被吓跑了,任凭他怎么喊也不再出现。 走了走了就走了吧。 阮陌北深吸口气,不再做无用的努力,他观察四周,抓住洞壁生长的青草,一下子就把根系浅浅的植物从松软的泥土中拽了出来。 不行,根扎得太浅了,根本不够他抓着爬上去。 阮陌北犯了愁,系统似乎总在人为的给他制造一些困难,上一个世界让他变成一只鬼只能在少年贺松明的身边小范围活动,这次直接把他投放进了坑底稍微往旁边偏一下会死吗! 无奈之下他只得坐在坑底,思考其他方法。这里似乎是一片丛林,树木遮天蔽日,阳光从交错繁杂的枝叶间隙落下,投射出圆形的光斑,空气湿度略高,温度适宜,应该处在夏天,或者热带地区。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想必被强制留在了系统的空间里,他浑身上下就只有身上的这两件衣服。 阮陌北正思考着徒手在洞壁挖出一道斜坡上去的可行性,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野人折返了回来,这一次,他手里拿着根将近两米长的木杆,手臂粗细,一端被削成尖锐的形状,变成一支木矛。 野人跪在洞边,试图用木矛去戳阮陌北,阮陌北看着那尖锐的矛尖心里直发憷,闪躲开来,他怕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贺松明手下没个轻重,再一下子把他戳个透心凉。 野人顿了下,继续用矛尖去找阮陌北,阮陌北再躲,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七八分钟,谁也不肯先停下。 最终是阮陌北率先认输,终止了这段无意义的对峙。他背靠在洞壁上,张着嘴喘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累了。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矛尖如愿以偿地戳到了阮陌北,试探地碰了碰他手臂,阮陌北没动,他抬头看着斜上方的野人贺松明。从这个角度,他突然发现贺松明好像没穿衣服? 真的,他没穿衣服,身上一条布丝儿都没有。 阮陌北一时间傻了眼,贺松明跪在那里,健壮的胸膛和劲瘦的腰一展无余,包括他不该看的地方,也全都尽数展现在阮陌北眼前。 第14章 森林已生成 矛尖碰到了他脸颊,阮陌北偏过头去闭上眼,咽了口唾沫。 什么情况。 疯狂原始人里面人家好歹也穿个草裙包裹一下重点部位啊,全裸是什么东西? 似乎终于确定了坑底的生物构不成危险,矛尖的移动止住,停在了阮陌北面前。 这是要拉他上去? 阮陌北精神一振,他双手抓住矛身,感觉到向上拉拽的力道顺着木杆传来。野人的力道相当大,阮陌北鞋尖蹬着洞壁,很快爬了上去。 终于回到地面,阮陌北拍拍衣服上的泥土,抬头看向拉他上来的野人,一时间忘了对方正不着片缕,视线从某个地方掠过的瞬间,忍不住在心里皱起眉头哎呦一声。 朋友之间再熟也不意味着能坦然面对对方的私密部位,阮陌北逼迫自己尽量保持平视,纵然头发胡子一把抓,野人高挺的鼻梁和面部轮廓仍彰显出他的帅哥本质。 是的,他就是贺松明,他在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 一个不穿衣服的野人。 阮陌北突然很想把贺松明这样子拍下,他有些懊恼没能把手机带过来,否则就能等贺松明苏醒让他欣赏一下这惊为天人的造型了。 贺松明则警惕地和他保持三步的距离,矛尖抵在阮陌北腰间,防备他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 阮陌北打量他的时候,他同样也观察着阮陌北。 两人对视着再一次陷入了僵持,突然,贺松明伸出手,他抓住阮陌北的衣服,用力向下拽了拽,似乎在疑惑这人身上为什么盖着一层东西。 松开。阮陌北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没能起到阻止的作用,腰间的尖刺还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松明掀开他的上衣,对着他肚皮好奇地观察了一番。 当贺松明把手伸向他裤子的时候,阮陌北紧紧抓着裤腰带,不让他把裤子拽下来,狼狈道够了,你再拽我也不会把它脱下来给你的! 确定阮陌北身上的东西只不过很薄的一片,不能吃也不能当作武器,贺松明很快失去了兴趣。眼前的生物似乎相当孱弱,对他造不成什么危险,贺松明收起木矛,不再时刻指着阮陌北,他迈开步子,朝着丛林的某个方向走去。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看阮陌北有没有跟上来。 危险暂时解除,阮陌北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贺松明的身体相当健美,他皮肤被晒成偏深的麦色,每一个动作里肌肉线条的运动都透出野性的美感,覆着的一层薄汗在阳光下闪烁出明亮的水光。 之前阮陌北从来没注意过贺松明身材竟然那么好,毕竟谁会闲着没事脱了衣服给他看呢? 在上个世界里,他给少年贺松明擦过身体,但那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营养不良瘦瘦巴巴的,阮陌北根本就没往别的方面想过。 丛林里植被十分茂密,脚下泥土湿软,似乎不久前才下过雨,阮陌北跟随贺松明的步伐,沉默地望向四周。 和他认知中相比,这里的生物要大上许多,树木轻而易举地长到三四十米,浓荫遮天蔽日,树根处的几朵蘑菇有二三十厘米高,色泽艳丽。轻舞的蝴蝶翅膀闪烁着荧光,比巴掌还要大出来一圈。 他低头从一条树枝下走过,看到了不远处那只有一辆汽车那么大的蜗牛,正吸附在岩石上。 阮陌北 蜗牛巨大的壳呈现出蓝紫交错的梦幻色泽,半透明的柔软躯体缓缓摇摆,头顶两根触须也随之晃动。 阮陌北一阵窒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真心实意地思考人会不会被蜗牛吃掉这一魔幻命题。 野人不断回头确认阮陌北有好好跟上,走了大概有三四公里,在相对比较开阔的平坦地带,阮陌北看到了一处洞穴,洞穴外钉在地里的木刺上搭着几张粗糙的草席,组成一个相当简易的草棚。 野人走进去,把木矛放下,那边还有许多石斧木刀等一系列磨制而成的武器。 望着空荡荡只有一堆枯草和石头的洞穴,阮陌北无语凝噎。 这就是贺松明的窝吗还真是破烂啊。 余光瞥见一道反光,阮陌北俯下身,拾起一片罐头盖,根据金属的腐蚀程度来看,被扔下没有多久。 有罐头,就代表存在相当程度的人类文明,不是原始社会。 阮陌北捏着罐头盖,去找贺松明的身影,想问他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刚一转过身,就差点被糊了一脸。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2) 贺松明正举着一条血糊刺啦的什么动物的后腿,见阮陌北转过头,又把东西往他嘴边送了送。 血腥味很重,阮陌北努力向后仰着头 见对方似乎对食物并不感兴趣的样子,贺松明皱了下眉头,他张嘴从那只后腿上撕咬下来一大块肉,咀嚼着给阮陌北做示范,再一次将血糊刺啦的后腿举到阮陌北唇边。 阮陌北。 他努力地挤出来一个微笑,动作轻缓却不容拒绝地将贺松明的手推到一边,拾起半边陷在泥土里的两块乌黑燧石,在衣服上用力擦干,又从洞穴里扯过来一丛干草。 他蹲下身,在贺松明疑惑的目光中,用力敲击两块燧石。重复十几次后,摩擦迸出的星火点燃了下方的干草,火苗一点点地腾起。 阮陌北又抱了一大捧干草,真正把火升起,他拿过贺松明手上的动物腿,用树枝串好,放在火上烤。 油被烤出来,鼓动着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滴落在火里。香味逐渐飘出,贺松明用力吸了吸鼻子,他蹲在阮陌北身边,好奇地盯着跃动的火,感受到它传递来的光和热。 他伸出手,在阮陌北慌张阻止之前,一把摸上了火苗。 这个不能碰! 在感受到灼热疼痛的那一瞬,贺松明啊的一声闪电般将手收回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阮陌北赶忙抓过他的手,一个暗红色的水泡正飞快地出现在他指尖上。 周围没有水,阮陌北只得随手薅了一把草,放在嘴里嚼碎,将草泥吐在烧伤的部位,尽量给它降温。 他又好气又好笑,阮陌北是真没想到,贺松明原始到连火不能碰这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对一切未知事物都要通过触碰去认识,全凭本能。 不过从刚才的那声痛呼,阮陌北确认了贺松明不是哑巴,他只不过还不会使用语言。 这大概算来到这里后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件好事吧。 烧伤的疼痛愈演愈烈,贺松明戒备地向后退了几步,离火堆远远的,阮陌北摇摇头,继续去烤食物。等到把肉烤的彻底熟了,表面一片焦黑,他站起身,踩灭了火。 香味勾引着贺松明,把他的目光黏在阮陌北手中的烤肉上,阮陌北等肉稍微凉了些,撕掉烤焦了的皮,把肉递给贺松明。 贺松明捧着新鲜出炉的烤肉,用力地嗅了嗅,试探着咬了一口。 肉进到嘴里的刹那,他眼睛一亮,顾不得还有些烫,囫囵吞下去,又撕扯着咬了一大口。 阮陌北松了口气,贺松明愿意吃就太好了,他手里没有调料,烤肉味道肯定精彩不到哪里去,却也比他直接生吃要好得多得多。 他把两颗燧石放在口袋里,用鞋尖扫着地面,低头继续找寻其他有用的物品。 这片丛林里资源丰厚,阮陌北又接连拾到了三颗燧石,暂时放在洞穴的一角,至于水源附近肯定有合适的水源,不然贺松明不可能在这里安家,靠水而居是几乎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要让贺松明带他去水源那边认认路,阮陌北想着,转过身,下一瞬,和毛茸茸的野人来了个脸贴脸。 阮陌北!!! 阮陌北捂着胸口向后跳了一步,被吓得够呛。贺松明行动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贴在他身后的! 怎么了?阮陌北无力问道。 贺松明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渴盼,缓缓将手里死掉的野鸡捧到他面前。 还想吃? 贺松明又把野鸡往他眼前送了送,意思相当明显,阮陌北重重地吐出口气,他接过那只野鸡,重新拿起之前被他放在一边的罐头盖,坐在地上,开始用金属锋利的边缘去毛。 这只鸡长得相当结实,罐头盖薄薄一小片金属,根本不适合从事去毛这样艰巨的工作,阮陌北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干净野鸡胸前的毛发。 贺松明蹲在旁边看他费力地清理,疑惑地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从阮陌北手里夺回可怜的野鸡,揪着它翅膀上彩色的羽毛,薅下来了一大把。 阮陌北 这个力气真的是人吗? 很快一整只鸡就被贺松明徒手拔光了毛,贺松明把秃鸡还给阮陌北,继续期待地望着他。 光是去毛还不够,内脏也需要处理,阮陌北双手做出捧水的动作,凑到嘴边夸张地喝了一口,道水,带我去有水的地方。 动作重复了两次,贺松明突然转过身,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懂了?阮陌北忙跟在他身后,看样子身为野人的贺松明也和原来一样聪明,能给他省不少事。 果然水源就在不远处,走了大概百十米,阮陌北听到了潺潺水声,一条两米宽的小溪横在面前,许多条山间细流汇聚而成的溪水清澈凌冽,底部卵石和半透明的游鱼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陌北趴在溪边,捧水喝了两口,纯正的山溪带着淡淡甜味,可比所谓的矿泉水好喝多了。 贺松明仍然眼巴巴地看着他,阮陌北用力撕开野鸡的腹腔,把不能吃的内脏扔掉,贺松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扔掉食物,就要拾起那一团血淋淋的内脏往嘴里塞。 自从贺松明主动碰火后,就时时刻刻注意着他动向的阮陌北一把拍掉他的手不能吃。 贺松明吃痛,乖乖把手缩回去,他安静地看阮陌北用溪水清洗野鸡腹腔,余光却一直瞥着那团内脏。 泛着腥味的血水逐渐淡去,阮陌北终于洗干净了野鸡的腹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站起身,道好了,去烤吧。 正巧看到了贺松明飞快缩回来的手。 阮陌北 贺松明瞅着他的脸色,再一次试探着朝内脏伸出手。 阮陌北挑眉,直接一脚把那堆柔软的脏器踢到一边,鸡的肺和食管肠子滚上了草屑。 不许。 脏了。不能吃了。 贺松明惋惜地收回手,跟在阮陌北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洞穴。 作者有话要说小阮早期驯服野人的珍贵记录。 第15章 正在生成黑暗 阮陌北烤了那只野鸡,大部分给了贺松明,自己也吃了一些。没有调料味道果然很差,唯一值得宽慰的只有他把食材处理得很干净,也烤到了全熟,吃下去应该不会出现肠胃不适的状况。 他费力地吞下最后一口丁点盐味都没有的鸡肉,一想到可能未来数个月都只吃这种味道寡淡的食物,不禁悲从中来。 阮陌北心里默默叹着气,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他低头看去,一条草绳正勒在他腰间,贺松明在他身后,笨拙地将绳子打成死结。 这是干什么?想把他捆起来防止逃走吗? 我不会跑的。阮陌北站起身,贺松明打的绳结对动物来说也许很难挣脱,但在他手里一下就被解开了。 阮陌北把草绳在贺松明手腕上缠了几圈,手指一翻系了个蝴蝶结,笑道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贺松明好奇地看着腕上的猛男蝴蝶结,手指勾了勾其中一个小圈,结果力气太大,把那个圈给拽没了。 刚吃过肉嘴里很干,阮陌北又到溪边喝了些水,贺松明蹲在水边,看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又看看一旁的阮陌北,似乎在确定他们俩是不是一样的。 丛林里有点热,湿度又高,阮陌北坐在火堆前烤肉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他想洗个澡,但贺松明就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衣服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见自己偶然拾来的宠物在水边犹豫,时不时看他一眼,有些为难的样子,贺松明恍然大悟,他伸出手,一把将阮陌北整个人推了下去。 没有什么可怕的,进去试试就知道了。 哗啦一声,阮陌北猝不及防地跌进小溪。 好在水只有齐腰的深度,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溪边贺松明的胳膊,稳住平衡。 你干什么!阮陌北气恼地抹了把脸上的水,他脚上沉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鞋子湿透了,上衣和裤子全都未能幸免。一想到之后可能要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过上好久,阮陌北就开始绝望。 他气不过地撩起水,泼在贺松明脸上。 这人可真是光脚不怕穿鞋,自己裸奔就不想他还要穿衣服。 贺松明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没有躲闪,水泼在他身上,打湿了缠成一团的头发和胡子,顺着肩膀和胸膛向下流淌,在麦色的皮肤上留下晶亮的水迹。 这是孤身一人时从未经历过的玩耍,贺松明笑起来,捧起一把水作为反击,泼了阮陌北满头满脸。 你还来劲了。阮陌北不客气地报复回去,把贺松明也弄得浑身湿透,他对少年时期的贺松明很温柔,因为那到底是个孩子,如今面对眼前的成年人,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男人蹲在岸边,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他甩了甩头,脏兮兮的头发一阵乱晃。 阮陌北突然感觉他那一头乱发和胡子是如此辣眼睛。 得找个机会剃掉,用什么工具比较好呢? 既然都湿了,阮陌北索性就这样在水里洗了个澡。 身上的粘腻感消失不见,清爽取而代之,阮陌北抬起头,用指腹搓了搓最容易脏的脖子和锁骨,撩水把那里洗干净。 贺松明蹲在岸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仰起的脖颈。 十分钟后,阮陌北浑身湿漉漉地从溪水里爬上来,他脱下衬衣,用力把水拧干,抖了抖重新穿在身上。 之后他如法炮制,拧去内外两条裤子上的水,在脱内裤的时候,贺松明使劲瞅了他好几眼,然后又低头看看自己,终于确定他们两个是同一种生物,雀跃起来。 阮陌北 意识到无论情况再怎么窒息,尴尬的只有他自己,阮陌北看开了,反正现在的贺松明什么都不懂,羞耻感在他心里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就像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初生的人类在误食禁果之前,彼此坦诚相待,不以为耻。 鞋泡了水,涨得很沉,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晾干的,阮陌北索性把它脱掉,拎着自己的运动鞋,像贺松明那样光脚走在路上。 草叶碎枝和小石子硌着他的脚底,不一会儿阮陌北就感觉到疼痛,他忍不住停住脚步,抬起脚,将陷在足弓里的一粒碎石子拍下去。 他一个穿惯了鞋的人,脚底没经受过多少磨难,根本没法和常年光脚跑来跑去的贺松明比。 贺松明回头看他,见阮陌北忍痛走得艰难,伸出手一把环住他的腰,在阮陌北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把他整个人抡了起来! 阮陌北!!!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贺松明扛在了肩膀上,胃部正好抵着男人结实的肩膀。 阮陌北呕。 贺松明甚至还颠了颠,调整成舒服的姿势,扛麻袋一样扛着阮陌北迈开步子。 短短百十米的路程,阮陌北过得无比煎熬,被贺松明放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懵。 一阵风吹来,湿衣服上的水汽蒸发带走皮肤上的温度,阮陌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摸摸胳膊,让鸡皮疙瘩消下去。 天色已然暗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丛林里能见度下降得非常迅速,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夜行鸟类的叫声开始咕咕响起,虫鸣阵阵,预示着夜晚的降临。 人不像其他动物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充满未知的第一夜让阮陌北忍不住担心,他赶忙去收集附近干燥的树枝和枯草,想要在天黑之前升起足够照明的篝火。 贺松明在旁边看了会儿,也加入了捡拾小树枝的行列,但他不明白干燥才是最重要的,收集来的许多木料太潮湿,并不能用。 阮陌北用石头围成一个直径半米的圈,在最底下铺上一层干草,将树枝支撑着摆放成冒尖的一堆,再在最顶端盖上干草。他敲击燧石,点燃了篝火。 之后他抓紧时间清理落叶和植物,在周围挖出一道防火带,以溅射的星火点燃整片丛林。 做完这些,天也彻底黑了。 一小撮一小撮的萤火虫自不远处的幽林中亮起,黄绿色的微光一片接着一片,微弱的光芒倒也稍稍驱散了黑夜带来的恐惧。 阮陌北坐在篝火旁,心中强烈的不安在火光的照耀下逐渐退却,火焰的热度烤着还潮湿的衣服,让他暖和了不少。 贺松明仍记得白天就是这东西弄得手指很痛,离火堆远远的。 过来。阮陌北对他招招手,贺松明畏惧地看了火堆一眼,绕了一大圈,来到阮陌北身边。 阮陌北将剩下的树枝分成两份,干燥的一堆,潮湿的一堆,他抓着贺松明的两只手,让他分别去触摸这两堆木料,感受它们不同的湿度。 干的,比较暖和,湿的,会冷一些。 这是干的,这是湿的,湿柴烧起来只会产生烟,还有可能把火弄灭,所以不能要。阮陌北抓起那些湿润的树枝,远远地扔到一边。 贺松明的视线随着湿树枝移动,像追随飞盘的大狗,阮陌北把他的脸掰过来,从干燥的那堆里拿出来两根木料,放在火里。 随着噼啪声响,新添的树枝开始燃烧。 第16章 正在生成据点 阮陌北不知道贺松明有没有懂他的意思,他也不期望对方一次就能懂。贺松明看看火堆,又看看剩下的干柴火,触摸着它们,眼中映出跳跃的火光。 怪不得语言的出现极大促进了人类社会发展,只能依靠行为动作传递想法实在太艰难了。 阮陌北慢慢添着柴火,身上的衣服很快被烤干,温暖之中昏昏欲睡,他靠在洞壁上,光着脚,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在这里的第一次睡梦。 这一觉阮陌北睡得并不安稳,火半夜熄了,没了热源后周围的温度迅速下降,把阮陌北冻醒了一次。 借着萤火虫的微芒,阮陌北勉强看到贺松明就睡在他旁边,他浑身赤裸,却像根本觉不到冷,睡得很香。 真羡慕啊。阮陌北抱了一大把干草盖在自己身上,蜷缩起来,在夜晚的寒意中再一次勉强入睡。 天刚蒙蒙亮,阮陌北就被吵醒了。 贺松明正坐在他旁边,皱着眉头用手推他肩膀,见阮陌北终于动弹,松了口气,那样子,仿佛在怕他会一觉睡死过去。 我还活着呢。阮陌北一出声,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兴许是昨天喝的水太少,他嗓子有点疼。 没有装水的容器就是不方便,喝水要跑到溪边,别看只有百十米的距离,在丛林里可不好走。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3) 他翻身坐起来,拍掉身上的干草,突然鼻子一阵发痒。 阮陌北长大嘴巴,数秒没有动作。 贺松明盯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大嘴,瞥着阮陌北,准备追随他的下一个动作。 阿嚏! 阿嚏! 阮陌北打了两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揉揉鼻子,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热度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发烧了吗?他这也有点太虚弱了吧。 贺松明发现了阮陌北的异样,他凑过来,伸手摸了摸阮陌北的脸,又摸摸自己的,感受两者之间温度的差别。 我发烧了,还好不算很高,休息一阵应该就没事了。阮陌北道,他知道贺松明听不懂他的话,但这人的脑子没有问题,就像婴孩一样,只要给他足够的语言环境,他会一点点懂得意思,学会说话的。 袜子已经干了,鞋被他昨晚拿着在火堆旁烤了半天,也到了能穿的程度,阮陌北穿上鞋袜,拉了贺松明一下走吧,去喝点水。 来到水边,阮陌北喝了许多水,清凉的水划过干涩的喉咙,让他舒服了不少。 阮陌北洗了把脸,他肚子里很不好受,胃在报告它饿了需要被填充,膀胱却说它快涨死了需要解放。 阮陌北决定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三急,他找到一处离溪水远些的地方,确保不会污染到水源,对紧紧跟在身后的贺松明道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贺松明看着他,一动不动。 阮陌北扳着贺松明肩膀,把他整个人扭过去,背对着自己好,就是这样,别动。 他松开手,贺松明立刻转过来。 阮陌北再把他重新扳回去,贺松明又转过来,来来回回重复了六七遍,贺松明终于乖乖地背对着,身子不动了,把头扭过来。 阮陌北 他把贺松明的头用力掰正,终于忍不住,去解放自己饱受折磨的膀胱。 贺松明听到水声,又转过头来。见阮陌北在放水,他凑到阮陌北身边,对着同一棵树,开始撒尿。 阮陌北。 骤然间他感觉两人仿佛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站在河堤上比谁尿得更远。 贺松明一点都不尴尬,至始至终觉得诡异的只有他自己。阮陌北清楚得很,他尽量不去在乎,拽着贺松明去洗手。 贺松明满手是水的摸摸阮陌北额头,野人想了想,站起身,示意他跟上。 阮陌北跟在他身后,认出那不是回去洞穴的路。 去哪里?他问道,没期待贺松明会回答,只是尽量给他创造语言环境。 贺松明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 两人走了很久,阮陌北粗略估算大概有将近十公里,这似乎是深入丛林的方向,越走沿途奇怪的植物就越多,阮陌北甚至还看到了一株有小房子那么大的蘑菇树。是的,蘑菇树。 难不成他穿越进阿凡达的片场了吗?阮陌北故作轻松地想,他紧跟贺松明的步伐,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带到哪里。 他突然有点怀念上个世界,他是个不吃东西不会生病的鬼魂,除了需要待在贺松明身边补充能量外,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上个世界里,他照顾着每次受伤都会发烧的少年贺松明,看样子在个世界情况暂时要反过来了。 希望他不会死在野人贺松明照顾的过程中。 阮陌北苦中作乐地想着,他掀开前方挡路的棕榈树叶,一抬头,看到了矮矮立在前方平地上的钢铁建筑。 藤蔓顺着墙壁攀爬,将冷黑色的金属覆盖上一层隐蔽性极强的浓绿,如果不是前方高高立着的两座屏蔽塔,阮陌北一时间都不会认出它是一栋现代建筑。 这是一处据点。 这里怎么也会有据点?! 阮陌北讶然,他一直以为收集灵魂碎片就是像系统暗示的那样,每一个碎片都在位面不同的空间世界里,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据点? 见阮陌北站在原地不动了,贺松明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跟上。 难道这里和上一个世界处在同一时间线?不,根据他知道的信息,在上个世界的时间点里,自大灾变时起就持续不断的天灾已然停止了六百年,确定不会再次出现致命的灾祸,工程师和ai才做出了让据点苏醒的举措。 那时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据点都是正在活动的,而眼前被绿色植被覆盖的建筑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完全就像个死物。 那就是不同的时间点? 阮陌北深吸口气,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和惊讶,继续跟在贺松明身后。 贺松明像是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他驾轻就熟地走到据点一侧的小门旁,伸手将上面新攀附的藤蔓撕扯下来,打开左侧的盖子,将手掌按在了坚硬的屏幕上。 屏幕微弱地亮起,随着滴的一声识别成功,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划开。 藤蔓被牵扯着纷纷断裂落下,略有些浑浊的空气从建筑内部涌出来,里面一片漆黑。 贺松明伸手轻轻拉了下阮陌北手腕,似乎在他让不要怕,好好跟着。 阮陌北知道这扇小门,眼前据点的外部结构和上个世界中的一模一样,在苏醒时段,侧门使用登记过掌纹就可以从内外两边解锁,作为应急的出入手段,每个合法居住在据点内的居民的掌纹都被录入其中。 贺松明来自这个据点?那其他人呢?都还没有苏醒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他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多久?就算提前在休眠舱中苏醒,也不至于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阮陌北满心疑问,贺松明已经走了进去,他只能将疑惑放在一边,快步跟上,步入了尘封千年的据点之中。 侧门连接着走廊,靠近底部的位置有应急灯,荧光绿的安全出口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身后的门在长时间没有感应后自动关闭,让两人成为据点这段时间里的唯一来客。 贺松明对这段路相当熟悉,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又用自己的掌纹解锁三扇厚重的防爆门,每通过一扇门,阮陌北都能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一节。 走廊的尽头是电梯井,升降设备此时正处在待机状态,无法被启动。 贺松明到了旁边的一处角落,蹲下身。 借着安全出口的荧光,阮陌北看清那是七八个罐头,摞成两层。 贺松明拿了一个罐头给他,他张开嘴,手掌放在肚子上拍拍,示意阮陌北这个是能吃的东西。 阮陌北努力辨认罐头包装纸上的文字,这可能是几百上千年前留下来的罐头,真的还能吃吗? 说实在的,阮陌北相当意外贺松明大老远的带他过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东西给自己吃,也许通过温度的对比,贺松明知道他现在正生着病? 贺松明眼巴巴地看着他,见阮陌北没反应,只是盯着罐头盒看,以为他还不明白,直接上手帮他把盖子打开。 霎时间肉的香气飘出,阮陌北只是闻了一下,就确定这玩意不但还能吃,而且味道会很好。 昨天他在贺松明窝里捡到的罐头盖应该也是出自这里,贺松明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这些零散的午餐罐头,小心地藏在这个他认为最隐蔽的地方当做储备粮。 对茹毛饮血的贺松明来说,有美妙味道和适口性良好的罐头一定是相当珍贵的食物,但贺松明愿意带他到这里来,把珍贵的罐头分给他,只为了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阮陌北试着尝了一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先进的保存技术,罐头肉的口感和新鲜的并无多少区别,他吃下一半,感觉到胃里的反酸得到了缓解,将剩下的那一半递给贺松明。 贺松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执意让阮陌北吃完。 第17章 正在生成疑惑 生吃午餐肉实在有点咸,阮陌北把罐头拿着,道那我等出去到有水的地方再吃完。 他的声音回响在空挡的走廊里,显得这里格外空旷孤寂,阮陌北回到电梯前,再一次按下下行的按钮,按键仍未亮起。 你是从什么地方发现这个的?阮陌北指指罐头,双手比划了个箱子的形状,根据他在上个世界里对据点的了解,这样的应急食品都会保存在仓库里。 贺松明好像看懂了,他重新迈开步子,领着阮陌北到了某处隐蔽的拐角。在那里,一面非承重墙裂开了数道深刻的缝隙,裂缝交错的地方坍塌出一个不到半米宽的洞口。 这里应该遭受过地震,在剧烈运动着的地壳地挤压下,以核防御工事为标准构建的据点也无法完好无缺,结构出现了一定的变形,非承重墙裂开来。 贺松明缩紧肩膀,侧着钻了进去。 他身材比较高大,差点卡在洞口处,阮陌北在身后用力推了一把,把贺松明推进去,自己也爬入洞口。 这里的温度要更低,无数小快递箱那么大的金属箱相互垛叠着柜挤在一起,紧贴着墙边,最外围的尽数倒塌,像是被某股巨大的力道一下子甩到了那面墙上。 上百个箱柜里,有一个被其他箱柜砸得整个碎开了,里面保存的物资散落在地上,阮陌北拿起其中一个,是罐头。 现如今食物并不是最要紧的,外面的丛林动物资源十分丰富,贺松明徒手就能抓住不少小动物,阮陌北将罐头放在一旁,借着警示牌微弱到极致的光,摸索着把手伸进破碎的箱体。 箱子早就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不再最适合食物保存的真空环境。 贺松明邀功一般站在旁边,等待阮陌北探索, 罐头,罐头,还是罐头,阮陌北摸到了许多罐头。 只有吃的吗?他有些失望,也是,眼前的这些箱柜明显是用来保存食物的。 阮陌北收回手,这一箱差不多有百十来个罐头,看上去多,但如果光吃这个,用不了一个月就会消耗殆尽,贺松明把它们当做储备粮的行为再正确不过。 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阮陌北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用力拎了下裂开的金属箱,有二三十公斤,如果竖着正好能通过洞口。 来,帮我把这个抬出去。 贺松明不太明白阮陌北想干什么,但看阮陌北一个人抱着有点费力,伸出手帮忙拖着后面。 两人合力把箱子挪出仓库,阮陌北暂且把它安放在两人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拍拍身上的灰尘,道罐头先都留在这里吧,只用把箱子带出去。 这里环境干燥,温度恒定,没有阳光,更适合罐头的保存。 据点绝大多数重要物资都保存在地下九层以下,但不意味着地上楼层就什么都没有,在人类还未苏醒之时,为了尽可能的节省空间,所有的房间里都存放着大量的物资,来实现饱和式存储。 电梯还没有被唤醒,应该会有楼梯间,走,我们稍微找一找,如果实在下不去的话,再去看看地上几层还有没有其他可以打开的库房。 情况两级反转,变成了阮陌北在前,贺松明跟随他的脚步,作为由全世界建筑学专家按照最优方案共同设计的避难所,所有据点的大体结构都差不多,只在某些细节上有微小的差别。 阮陌北作为亲手绘制过据点结构图纸的人,闭着眼睛走都不会撞在墙上。他步子很快,脚步声回响在空旷走廊里,身后的贺松明赤着脚,悄无声息。 必须抓紧时间,据点地面部分有三层,全部探索下来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他们还要拎着金属箱回去洞穴那边,路途遥远。 如果耽搁太长久,回去之后过上几个小时就会天黑,他们就只能守在篝火旁边结束这一天的生活了。 在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还要捕猎再吃一顿饭,一盒午餐肉根本无法填饱成年男性的肚子,更别说直到现在贺松明还一点都没吃。 阮陌北走到应该是楼梯间的地方,毫不意外的发现那边正被程序封死,无法出入,他立刻去往据点的西北角,和东南角,三处楼梯间全都封闭着。 在人类还未被唤醒之前,真正掌控据点的是ai和每百年苏醒一次的工程师。ai负责定时唤醒沉睡在休眠仓中的工程师,工程师醒来后,会获得整个据点的全部权限,他需要在ai的辅助下,检修据点前的两座过滤塔,确保屏蔽力场正常工作,同时判断外部环境有无达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标准,来决定唤醒与否。 这时候据点中沉睡的其他人是没有出入权限的,就算在意外中醒来,他们也只能重新回到休眠舱中,继续休眠,等待唤醒。 而很可能作为目前整座据点里唯一醒着的人类,贺松明不但游荡在外面的丛林里,掌纹还能开启据点的侧门和其他三道安全门。 根据他的行为举止,贺松明并不知道掌纹解锁的真正含义,他更像是在某次探索中意外开启了门锁,于是如法炮制,不断用手掌贴合着试验,习得了这一行为。 阮陌北抓过贺松明的手腕,让他的手掌贴合过楼梯间周围的每一寸墙壁。 没有,大门未能打开。 不太对劲。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思索片刻,望着正乖乖被他抓着的贺松明,低声道可能是声纹密码,必须要确定的声音说出密匙才行你说句话? 贺松明看着他,神色好奇。 好的,你不会说话。阮陌北深深地呼出口气,看来真的没法到下面去了,和他所了解的一样,地下几层的安全密匙的程度要更高级。 走吧,不想着下去了,先把这一层搜干净。阮陌北转过身,奔向第一间库房。 他不断用贺松明的掌纹去试验,在经历十几扇毫无反应的权限门后,终于有一扇门旁的显示屏亮起绿色,显示准许通过。 太好了。 阮陌北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怀着满心的期待,走进向旁边划开的门。 这是一间类似杂物室的地方,角落里许许多多真空袋里装着各种织物,墙壁上固定着箱子,阮陌北拉过正四处好奇摸索的贺松明,用他的指纹成功开锁。 箱子打开,昏暗中阮陌北很难看清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索,在最上面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以及一把小巧的手枪。 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阮陌北迫不及待地把匕首拿起来,在掌心轻轻压了压,确定它足够锋利。将匕首挂在腰带上,他又拿起那把手枪,沉甸甸的质感握在手里,很有安全感。 阮陌北卸下弹夹,挨个数过其中子弹,一共七颗,他将倒出来的子弹重新装填回去,速度之快,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只听咔哒一声,弹夹就被重新扣在了枪身上。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4)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阮陌北发誓这是他第一次摸到真正的枪,他从小就喜欢军械相关的东西,也玩过很多战争类的主机游戏,对众多枪型了如指掌,但不意味着亲自上手时能熟练地装卸弹夹。 就好像如何用枪已经刻进了他的本能。 阮陌北想不明白,只能勉强将事情归结为他天赋异禀,好吧,毕竟是件好事,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他继续向下翻,箱子里剩下的就是些衣物,上衣和裤子都有,就好像它是某个人专门留下的。那个人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全部衣服,整齐叠好摞在箱子里,又把随身携带的枪械和匕首放在最上方。 阮陌北把衣服拿着,准备给贺松明穿,虽说没必要尴尬,但贺松明整天光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总让他感觉怪怪的。 阮陌北继续翻找,又找到了一个腰包,阮陌北把它戴在腰间,将枪和匕首放进去,想了想,把剩下的那一半罐头也装上了。 至于真空袋中装着的是衣服和被子,阮陌北拆开其中一个,他稍微收拾了一番,只留两套衣服和两床薄在里面,其他的都暂且放在一旁。 他们只有两个人,还要抬金属箱回去,东西太多路上不好拿。 找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找到照明装备,看来要等下次再来好好探索一番了。 阮陌北叫上贺松明,他们回到走廊,把装有衣物的真空袋放进金属箱里,抬着箱子离开了据点。 用掌纹开启侧门时,阮陌北一手稍微捂住贺松明的双眼,贸然从黑暗的地方步入明亮的丛林,如果不做准备眼睛会非常难受。 门缓缓打开,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阮陌北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才和贺松明一起重新步入丛林。 他们抬着金属箱原路返回,两个人合力,加之贺松明力气本身就异于常人,一路上倒也算得上轻松,在正午时分,回到了贺松明的小窝。 你为什么不在据点附近安家呢?是因为附近没有合适的水源吗?阮陌北收拾着搬回来的东西,问道。贺松明正蹲在旁边看他忙碌,想帮忙也帮不上。 听阮陌北发出声音,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的嘴,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开嘴动了动,却没有声响。 贺松明疑惑地皱起眉头,摸摸自己的嘴唇。 第18章 正在生成社会 阮陌北正忙着收拾,没注意到贺松明刚刚正尝试着想要发出声音,错过了教他说话的难得机会。 他把两床被子拿出来,铺在洞穴的地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压一半在身下,既当床单又当被子地裹起来,就不用担心会着凉了。 走,去水边一趟。阮陌北站起身,示意贺松明帮他抬着金属箱。 贺松明站起身,某个毫无束缚的部位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摇晃。 阮陌北 他二话不说,当即从真空袋里抽出一件上衣,围在贺松明腰间,两只袖子在他后腰用力地打了个结。 贺松明单手拎着金属箱,低头扯了扯那条临时挡布,似乎觉得不太舒服。但阮陌北已然迈开了步子,他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只能先跟上阮陌北。 两人到了水边,把金属箱放好,阮陌北拍拍河岸,示意贺松明坐下。 贺松明坐在岸边,两条腿自然垂下,双脚没入水面。一尾半透明的游鱼穿行在他指缝,贺松明抬脚踢了下,撩起一片水花。 玩耍是人类的天性,贺松明仿佛从中找到了某种乐趣,开始胡乱踩水。 阮陌北从腰包里拿出匕首,抓起贺松明披在肩头的那一团乱发,道可能会有点疼,你不要乱动。 贺松明忙着自娱自乐,没工夫理他。 阮陌北趁机割下第一刀,他轻轻扯着让头发绷直,在距离头皮三四厘米处下刀,留出些修整的余地,好让贺松明修剪后的头型不至于惨不忍睹。 长发一缕缕地落下,四散在脚边,小心地把他鬓角也剃干净,阮陌北总体看了看,感觉还行。 手艺不错嘛。他欣慰地想,接着去处理贺松明的胡子。 胡子不如头发好弄,阮陌北先把它割到足够短,再将水拍在贺松明的下巴和唇边做湿润,扳着他的脸,一点点用刀锋刮去细小的胡茬。 锋利的刀刃让贺松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向后躲,不太配合。 好了好了,很快就弄好了 阮陌北捏着他下巴,刚开始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后来也烦了,直接把刀一收,掌心摩挲着贺松明唇下细细的胡茬,用欣赏的眼光盯着自己的作品,道行了,就这样吧,顺眼多了。 贺松明从小就长得好,光是初高中,对他表达过爱慕的少男少女就能从城东排到城西,等到成年后轮廓变得硬朗,身形更加挺拔,就更让人移不开眼。 阮陌北和他认识将近二十年,按理说再帅的人天天看着也应该习惯了,却仍时常在某个瞬间感觉有被帅到。 说的夸张些,那张脸简直完美符合阮陌北心目中对帅哥的全部想象,就好像贺松明根本是按照他的审美长成的。 很诡异的想法,是吧?但阮陌北真的这样想过。 贺松明趴在岸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好奇地盯了一会儿,伸出手,指尖碰到水面的那刻,圆形的波纹扩散,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容。 阮陌北蹲在一边,撩起水清洗手臂,也不知道路上蹭到了什么东西,他总感觉皮肤痒痒的,希望待会儿不会过敏。 清凉的水流过,让手臂上的瘙痒缓解不少。 洗个澡,然后把衣服穿上,这个尺码你穿应该合适。阮陌北说着,拉过金属箱里的真空袋。 他转过头,就看到贺松明不知何时拿到了他的匕首,正举着一条胳膊,学着之前阮陌北给他刮胡子的样子,用刀刮腋毛。 阮陌北 阮陌北沉默地看着他像个猴子一样专注腋下,贺松明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这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从贺松明手里拿回了刀那里不用刮掉。 贺松明疑惑地皱起眉头,他指指自己被削短了的头发和胡茬,又指指腋下,接着方向一转,指在了正被裆布遮挡的那个地方。 这里,那里,也有毛。 阮陌北。 他把刀放回腰包,决定暂时不会让贺松明再拿到它。 来,先洗个澡。阮陌北轻轻拽着贺松明手臂,示意他下到水里去,贺松明顺着他的力道,双脚踩在河底,抬头望着他,想要把阮陌北也一起拉下来。 我就不下水好了好了,别拽了!我这就下去! 贺松明的力气实在太大了,阮陌北拗不过他,生怕再坚持下去会被直接扯下去,重现昨天的悲剧,赶忙答应。 水的深度到腰间,衣服肯定会被弄湿,除非他什么都不穿。 不穿是不可能的,他能勉强接受贺松明在他面前晃悠,却不意味着能坦然地裸奔。阮陌北脱掉鞋袜和上衣,穿着一条长裤,光脚踩进了溪水中。 他撩起水,帮贺松明擦拭脊背,他抓着贺松明的一边肩膀,用拇指指腹搓着他皮肤,灰色的脏东西一点点浮现出来,被淋洗干净。 阮陌北把贺松明身上除了重点部位附近的地方全都搓了个遍,累到手腕都有点抬不起来,他直起身,欣慰地看到贺松明全身上下都白了一个度。 贺松明被他搓的很舒服,见阮陌北停下,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示意阮陌北再来。 你自己搓吧,我累死了。阮陌北收回手,匆忙地给自己也洗了洗,他正俯身清洗脚趾缝,就感觉一双手扶在了腰上。 那双手宽厚,掌心带着近乎炽热的温度,直接触碰在敏感的侧腰,激得阮陌北打了个哆嗦。 很痒。阮陌北拍掉贺松明的手,转过身,忍不住笑着嗔道干什么! 贺松明伸出拇指,做了个搓的动作。 不用你给我搓,我比你干净多了。短暂地清洗过自己,阮陌北爬上岸,他用脱下的衬衣擦干身体,从真空袋里拿出一套新衣服换上。 上来。把贺松明也拽上岸,阮陌北擦净他的身体,把他腰间已然湿透的裆布解开。 阮陌北控制住眼神别去往不该看的地方飘,拿出给贺松明准备的衣服,道穿上衣服。 贺松明当然不会自己穿,阮陌北挨个解开衬衣的扣子,抓着男人的胳膊伸进袖子里。 站在贺松明面前,阮陌北拽着衣服剩下的袖子扯到另一边,他靠得挺近,双臂和身体刚好将贺松明围了起来。 贺松明低头盯着阮陌北锁骨处,突然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阮陌北? 贺松明力气大,阮陌北差点被他抱的双脚离地,一口气没喘上来。阮陌北不明白贺松明到底从他的哪种行为里习得拥抱的,他也没做什么啊? 敷衍地拍拍贺松明后背当做回抱,阮陌北低下头,一颗颗地扣扣子,贺松明盯着他灵巧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 把衬衣穿好,阮陌北又拿来裤子,蹲下身,给贺松明一条腿一条腿地套上。过程有些艰难,好在结果是好的,贺松明穿上了衬衣和裤子,虽然是真空,但也好过无拘无束地甩来甩去。 总算收拾的像个人样了。阮陌北将贺松明从头到脚打量一边,相当欣慰。 贺松明却不太舒服的样子,他自由惯了,骤然一穿衣服浑身都都不得劲,不断试图脱下衬衣,但扣子是他目前无法愉悦的鸿沟,贺松明果断放弃,将目标转为裤子。 阮陌北正洗着换下来的衣服,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过头,就看到贺松明把裤子褪了下来,黑色的运动裤松松垮垮地堆在他脚踝间,光溜溜的两条腿露出来。 阮陌北 他放下手里的活,把贺松明的裤子提回去。 阮陌北扭过身,佯装继续洗衣服,几秒种后,猛然回头。 果然,贺松明双手正放在裤腰上,想趁着他不注意,重新脱掉裤子。 老老实实穿着。阮陌北皱起眉头,尽量摆出副严厉的表情,双臂交叉比了个大写的叉,向贺松明传递不可以的意思。 贺松明听不懂话,却看懂了阮陌北的表情,他松开双手,学着阮陌北,把两臂交叉在胸前。 对,这是不可以的意思。 不可以? 贺松明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双手,暂时老实了。 阮陌北舒了口气,赶忙把衣服给洗完,拧干水暂时装进袋子。他双手拎起旁边的金属箱,把它倾斜着没入溪面,水立刻灌了进去。 每次喝水都要跑到这边实在有点麻烦,用这个当水箱会方便许多,也能避免因为懒而喝水少的情况。 装了水的箱子变得更沉了,阮陌北费劲地把它抬上来,坐在地上缓了会儿,正午的太阳悄然从头顶挪到了西侧,他们还得打一次猎,要快点回去才行。 来,帮我。 贺松明已经能在每次需要帮忙的时候懂得阮陌北意思了,他抬起水箱的一边,和阮陌北一前一后地回去。 第19章 正在生成渴望 水箱被放在了洞穴里,以防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掉进去污染水质。把湿衣服晾在附近的石头上,看着和昨天相比添了许多东西的小窝,阮陌北相当满足。 有篝火,有水,有被子,吃喝睡三大需求已经不用愁,也坚定了他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才是第二天呢。 之后看着小窝慢慢成为营地,一点点的变好,肯定会更有成就感。 这就是基建种田的快乐吗? 贺松明不知何时不见了,阮陌北四处寻找一番,也没能找到。 贺松明!他喊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回应,也是,就算贺松明真听到了,也不会回答他。 小明!明明!老贺!阮陌北挨个叫过贺松明曾经的昵称,松松? 最后这个称呼还是阮陌北起的,在身边所有人都一口一个小明老贺的时候,他直接另辟蹊径,叠了贺松明名字中间的字,当这个略带清冷气质的字被含在舌尖吐出两次时,意外变得温柔起来。 因为实在显得太亲昵了,他也只有在情况特殊下才会这样叫贺松明,比如说贺松明喝醉酒给他打电话,神志不清需要哄睡的时候。 阮陌北喊了半天不见动静,突然间,旁边的树林发出窸窣声响,下一刻,贺松明从中钻出。 他喘着粗气,头顶上挂着两片叶子,像是急匆匆跑回来的,男人手里拎着两只花里胡哨的野鸡,正在垂死挣扎。 以为阮陌北出了什么事,贺松明眼神警惕,浑身绷紧地四处张望着,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原来是去找食物了。 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拍拍贺松明紧绷的肩头,温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怕你丢了。 贺松明似懂非懂,却在轻拍下奇迹般地放松下来,他将野鸡塞进阮陌北手中,邀功搬地望着他。 辛苦了。阮陌北踮起脚,摸摸他的头。 贺松明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天色已经不早了,阮陌北赶紧处理好手中的两只鸡,生起火烤熟食物,作为两人一整天唯一的一顿正经饭。 没有经过任何调味的烤肉毫无味道可言,阮陌北吃得有些辛苦,他看了眼对面,贺松明已经飞快地制造出了一堆鸡骨头,正在嘬手指。 这种情况下有的吃就不错了,可不能再挑挑拣拣。这样催眠着自己,阮陌北努力把手里的鸡解决掉,吃饱喝足,困倦和疲惫随之而来。 森林里举着火把探索无异于找死,天黑之后两人只能留在洞穴的附近休息,等待天亮的时刻,过上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 阮陌北早早躺进了被窝里,已经不再低烧了,想来只是因为昨天突然受了凉才生的病。贺松明也学他的样子躺进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和衣而睡。 两人之间就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保险起见火被阮陌北踩熄了,借着微弱的月色和萤火虫的光芒,能够勉强看到旁边人的身影。 虫鸣时不时自远处传来,风吹林梢发出沙沙轻响,阮陌北闭上眼睛,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于温暖中静静等待睡意将自己吞没。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5) 旁边却一直传出动静,似乎皮肉娇贵的公主正躺在压着一颗豆子的一百层床垫上,怎么都不舒服。 不用看阮陌北都能想象得出贺松明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模样,也许比起豌豆公主,更像一条大蛆? 实在被吵得睡不着,阮陌北无奈地睁开眼,问怎么了? 贺松明翻滚的动作停住了,他大概正用委屈的眼神望着阮陌北,只可惜太黑了,阮陌北看不见。 阮陌北叹了口气,差不多能明白贺松明如此坐立难安的理由,他坐起来,伸出手,摸索着碰到贺松明温暖坚实的胸膛,一颗颗地解开他衬衣扣子。 把贺松明搓得皱皱巴巴的上衣脱掉,阮陌北松开他裤腰带,也把裤子褪下来,将衣物叠好放在一边,霎时间有种自己在照顾儿子的错觉。 贺松明又重新归回了赤条条的状态,阮陌北轻推他肩头让他躺下,道好了,睡吧。 果然想得不错,贺松明总算愿意老老实实地躺着了,阮陌北等了一会儿,听到他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晚安。 阮陌北小声道,也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天刚蒙蒙亮起,阮陌北正好睡饱,第一缕青白色的天光照在他脸上,他安静地又躺了会儿,等到意识彻底清醒,才睁开双眼。 贺松明也醒了,阮陌北从刚才就听到了动静,但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完全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贺松明仰面躺着,盖在身上的薄被某处发成微妙的变化,他似乎很难受,翻滚着挪动身子。 阮陌北 他当然知道贺松明是什么个情况,但阮陌北决定当做没看见。 贺松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决,他滚了几圈,在翻滚过程中的某个瞬间,似乎从摩擦中感受到了轻微的缓解,开始学黑熊在树干上蹭痒痒的样子,隔着一层被子在地上磨蹭。 阮陌北看在眼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去教贺松明如何正确解决问题吗?也太奇怪了! 光在地上蹭并不能快速解决问题,贺松明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阮陌北碍于某种名叫羞耻感的东西,安静地在一旁不出声,等待他自我解决完毕。 但很多时候,你越是想什么,就越会事与愿违。在磨蹭了半天也没能消除身体的奇怪变化后,贺松明直接一把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凑到阮陌北身边,伸出手,就要看他的身体是不是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阮陌北!!! 阮陌北反应不及,没能守住被子,只能亡羊补牢地紧紧抓住裤子。 他也稍微有一点充血,这是他们这个年龄的男人几乎每天都会有的正常反应,通常情况下稍微平静几分钟就能消下去,像贺松明那样磨蹭只会愈演愈烈。 看到阮陌北也同样发生异常,贺松明松了口气,似乎终于确认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病变。 阮陌北抓住他手腕,也坐起来,他向下瞟了一眼对方,确定处理办法不是贺松明一个人就能慢慢领悟出来的,想要快速解决问题,还需要他来教。 脸皮什么的就暂时放在一边吧。 真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贺松明出现同样状况的时候是怎么解决的,像刚才那样蹭出来吗? 听着,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放缓呼吸,心平气和地等待上一会儿,就会慢慢好起来。 阮陌北按着他的两只手腕,放轻语调。贺松明听不懂他的话,但阮陌北轻柔的声音和眼中温和的神色仍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他不再乱动,忍耐着不适,和阮陌北一起,等待着身体从晨起中恢复正常。 当然也可以用手,但阮陌北担心,一旦他教会贺松明,对方会无法自拔地沉迷其中,他们原本的世界中那么多青少年都无法抵御其中的诱惑,更别提不谙世事,习惯追随本能的贺松明了。 比起追逐快感,忍耐才是更值得学习的东西。 第20章 正在生成食物 五分钟后,一切异状都消除了。 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拿过昨晚帮贺松明脱下的衣服,道来,把衣服穿上,咱们去林子里转转,我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植物,天天吃肉会缺乏维生素的。 你先试试自己会不会穿。 阮陌北把衣服递到他跟前,贺松明抗拒地扭过头,他还是更习惯自由。 好吧,阮陌北站起身,像昨天那样,亲手给贺松明把衣服穿好。 两人喝了点水箱里储存的水,昨晚的野鸡还剩下一些,吃掉当做早饭,就踏上了探索丛林的旅程。 从贺松明不用地图不需要方向指引就能准确找到据点和小窝的行迹就能看得出,他对这一片相当熟悉,随着两人的逐渐深入,那些奇怪的植物又重新出现在眼前。 森林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植物,许多树和灌木上都结着果子,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字。而阮陌北认知中会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水果则一个都没见着,不知是因为灾难后植物在核辐射下也变异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必须要找到能吃的水果和植物,一是来补充维生素和其他营养,二是作为狩猎失败时的应急食品。 地面上有果核和一些果肉的残渣,像其他动物留下的,应该无毒。 阮陌北摘下灌木里泛着青红色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试探着咬了一口。 酸甜汁水在口中四溢,有点像更加多汁的青枣,阮陌北两眼一亮,他拽住前方贺松明的胳膊,将咬了个牙印的果子放到他嘴边,示意他尝尝。 贺松明张嘴,直接一口把整个果子吞进去,还连带着含住了阮陌北指尖。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阮陌北一愣,他没往心里去,抽出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问道好吃吗? 贺松明鼓着腮帮嚼嚼嚼,喉结上下滚动,把果子尽数咽下。 等一下,没有核吗?阮陌北疑惑地又摘下一枚果子,咬了一口,确定是有核的。 贺松明把核也都咽下去了。 阮陌北失笑,他几口把果子啃得只剩个核,在贺松明眼前亮了亮,扔在地上这个不用吃。 他们继续前进,阮陌北一路上不断采摘各种果子,有的酸得他掉牙口水直冒,也有很甜的,但不论味道如何,全都汁水四溢。 这个很酸的也许可以充当柠檬的替代品,来进行调味和去腥。 阮陌北把果子按照味道分门别类的放在腰包里,不一会儿就把包塞得满满当当。 他边吃边走边投喂贺松明,倒也就这样吃了个半饱。 森林里不缺的同样还有石头,石头阴凉处生长着许多苔藓,阮陌北趴在那些扁平细碎的植物上闻嗅,又把汁水挤出少许滴在皮肤上,以有无过敏反应确定是否含毒。 确定无毒,阮陌北用匕首把苔藓铲下,这些稍微晒干,也可以当做食物。 不少蘑菇生长在树根下,无论颜色鲜艳或者朴实,阮陌北都不太敢碰,他对菌类了解不多,又很少食用山菌菇,根本没有多少抗毒性,万一不走运遇到了有毒的蘑菇,可能会直接死掉。 有被动物啃食过痕迹的草全都被阮陌北划分进了可食用的范围,腰包容量有限,他只能将那些植物的样子尽可能记在脑子里。 不过这一路走下来,能吃的东西不少,倒也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找不到。 贺松明本来是要狩猎的,只是身后跟着一个阮陌北,走走停停,动物在被看到之前就被惊动逃走,也抓不到猎物。 他并不着急,丛林里食物资源相当丰富,就算漫无目的地瞎转,运气好的话都能拾到野鸡,实在不行就直接上树掏鸟蛋。 更何况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阮陌北时不时拽住他投喂,全都是好吃的果子。 贺松明并不明白茫然和孤独的意义,但他感觉得出现在更加舒服,前所未有的满足包裹着贺松明,就算今天要挨饿,明天要挨饿,他都没有怨言。 只要那个捡来的同类能继续陪在他身边。 灌木丛中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动物正在挣扎。 阮陌北找到声音的源头,他俯下身,拨开灌木,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兔子后腿正在流血,像是被某种食肉动物咬了一口,拼命从利齿下挣脱后逃到这里,没了力气只能躺在灌木丛中,等待缓过劲来的那刻,或者在失血中步入死亡。 兔子毛茸茸的,浑身雪白,只有后腿上伤口血淋淋的,看着十分可怜。 阮陌北蹲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兔子脑袋,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没了力气,兔子并未反抗。 阮陌北小心地把兔子抱起来,放在腿上,一下下地抚摸。 他还记得,在上一个世界里,少年贺松明曾和他并肩坐在床边,憧憬地许下去到南方后要养一只小兔子的愿望。 他在新旅程开启的那一夜离开了,没能完成少年的愿望,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温暖的南方获得想要的幸福生活。 贺松明来到他身边,也蹲下一起盯着阮陌北腿上受伤的兔子。 他看看肥美的兔子,又看看阮陌北,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食物。 但阮陌北沉浸在回忆里,没能注意到这点。 很可爱,对吧?确实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阮陌北捋顺兔子的毛,将它小心托起,放进贺松明宽厚的掌心,道,喜欢的话可以养着,我回去试试能不能编个笼 下一秒,在阮陌北惊恐的眼神中,贺松明一把攥住兔子的两只长耳朵,把它往树干上一抡 啪叽一声,可怜的兔子连惨叫都没发出,直接被拍死了。 浑身软软的,死得透透的。 阮陌北 贺松明满意地拎着兔子尸体,双手捧着,呈献般将它送给呆滞的阮陌北,眼神迫切。 运气真好,今天的食物有了,这个要比昨天会飞的东西好吃。 他一定会喜欢的。 第21章 正在生成危险 阮陌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怀中的死兔子,彻底从幻想中清醒了。 是啊,他究竟在想什么,对于这个世界的贺松明来说,兔子就是食物,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种植和养殖都还是未曾被探索出的概念。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在这片丛林里活下去。 阮陌北拎着死兔,站起身,无声地叹息过后,对贺松明微笑道走吧。 贺松明放下心来。看,他果然很喜欢。 已经探索了很长一段距离,巨大而鲜艳的蘑菇树和捕蝇草愈发密集,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的植物,像是食肉的,看着就很危险。 两人不敢贸然深入,就此回程。 回去路上,在阮陌北还没能发现一只从他身后树枝垂下来的致命猎食者时,贺松明就大步上前,抓住蛇的七寸砸向地面,把它活生生抡死了。 他们今天的午餐又多了一只肥美的蛇。 满载而归的回到小窝,阮陌北把苔藓地衣放在大石头上晾晒,果子倒在一边树叶铺成的地垫上。 他到溪边把兔子去掉皮和内脏,几枚或酸或甜的果子塞进干净的腹腔,摘下几片宽阔的树叶,将兔子严严实实包好,在外面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巴。 回去之后,阮陌北把包裹兔子的泥巴团放进熄灭的火堆正中央,在上面盖足够多的柴火。 他将燧石扔给贺松明,试试看。 贺松明握着两颗燧石,学着阮陌北之前的样子,凑在干草堆旁,用力搓着敲击,他力气很大,又掌握了技巧,火很快冒出。 贺松明已经明白只要靠得别太紧,那炽热跃动的火苗就是他的好帮手,不再那样害怕。 眼看那会带来灼痛,也会把食物变得美味的神奇精灵被自己制造而出,贺松明回头惊喜地看向阮陌北。 阮陌北摸摸他的头,赞许道不错。 叫花兔子在火堆里烘烤,阮陌北切去蛇头,把蛇一整条串起来。他将两根末端分叉的树枝用力插进地里,把蛇架在上面,做成个简易的烧烤架。 这样可以不断的旋转,让每一面都能烤到,不至于夹生。 蛇类身上含有许多寄生虫和细菌,这些东西在高温下才会溶解失活,如果生吃极有可能发生感染。 一个小时过去,确定把蛇彻底烤熟,阮陌北把它拿下来,用小刀去皮切块,和贺松明分吃。 火渐渐熄灭,等到余温降得差不多,阮陌北把已经烤得硬邦邦的泥团拿出来,将泥巴扒下,揭开叶子,其中的兔肉已然烤得喷香四溢。 他跟贺松明一人一半,兔子腹腔中添加的果子烂碎成果泥,果子酸甜的味道浸入肉里,让原本没什么味道的肉一下子美味起来。 要是有盐就更好了。阮陌北边吃边想,可他们目前连原材料都找不到,这里不靠海,也没发现过盐矿和盐池,至于打井从地下取得卤水就更不可行了。 只希望他们下次再去到据点收集物资的时候,可以找到相关的调味品。 吃完了兔子和蛇,太阳也才刚刚从正午偏向西边,天色还早,阮陌北就跟贺松明一起到溪边拎了趟水。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两个在这里活下去是没什么问题了。 但阮陌北的目标并非如此,他需要得到贺松明身上灵魂碎片,没人知道那需要怎样的触发方式。 上个世界里,他解开了少年贺松明一直以来的心结,让他正视自己的天赋,第一次体会到奉献和付出的味道,而这个世界 阮陌北看向趴在岸边试图徒手捞鱼的贺松明,对方发现了他的注视,目光纯净地望过来,回以灿烂的笑容。 阮陌北也对他笑笑。 他是真不觉得眼前无忧无虑的贺松明有什么心结。 原本应该是忧虑的思考,但看贺松明这个样子,阮陌北也情不自禁开心起来。 不管了,专注眼前,总会有一天能找到的。 才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呢。 两人下午又到附近转了转,阮陌北坐在洞穴里,尝试用草搓绳子,他想做个捞鱼网,这样就可以从水里捞鱼了。 第一天里他系在贺松明手腕上的绳子还在,只是蝴蝶结变得松松垮垮。 贺松明抬着手凑到他面前,阮陌北放下手里的活,帮他重新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阮陌北第一次干这种活,一下午才搓出来不到两米的细绳,好在足够坚韧结实。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发红泛痛的手掌终于可以休息,指使贺松明帮他再拾一些干草。 他要编两个草帘,之前经常听父母说,他们小时候家里就用这种手编的草帘,又柔软又凉快,特别好用。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6) 他打算铺在洞穴地上当他和贺松明的床垫,再挂一个在洞口做门帘,遮风挡雨。 夜幕再次降临,临睡前阮陌北吃了些果子,教会贺松明如何用手指和水刷去口腔里的食物残渣,萤火虫在不远处一片接着一片。 如果有玻璃瓶矿泉水瓶之类的东西就好了,可以抓一些萤火虫在里面当做小灯,随身携带或者挂在洞穴里。 这更加坚定了阮陌北再去一趟据点寻找物资的决心,就安排在明天吧。 第二天,等天彻底亮起,两人踏上了再次前往据点的旅程。 贺松明带了一根木质长矛,方便挑开前路上的枝叶。 阮陌北还无法在茂密的丛林里辨认道路,乖乖跟在贺松明后面。 植物实在太过茂密,他只能通过地衣和苔藓生长的方向判断哪边是背阴的北方,不像贺松明,脑袋里装了个雷达似的,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目的地。 他们走出三四公里,突然间,贺松明猛地停住脚步。 阮陌北刹车不及,差点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阮陌北? 他抬起头,越过贺松明紧绷的肩膀,阮陌北清楚看到了不远处树后的那只黑熊。 熊注意到了他们行进的声响,正摇头晃脑地捕捉声音传来的方向。 熊。 阮陌北脑子宕机的几秒钟里,它看了过来,找到了贺松明和阮陌北。 阮陌北呼吸一滞,眼前的那只熊相当壮硕,能一口把他的脑袋咬碎。 遇见了熊,无论装死还是爬树都是会让人丢掉命的做法,除了北极熊外,全天下大部分的熊都会爬树,而且爬树的速度远快于人类。 阮陌北紧紧抓住贺松明手腕,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悄声后退。 他尽量盯着黑熊前爪,不去和它对视,不表现出任何敌意,慢慢地退到灌木后熊看不到的地方,离开它的视野范围。 就是现在。 跑! 阮陌北和贺松明扭头拔腿就跑,但那只熊没有像科普中所说的那样因为丢失目标就放弃捕猎,而是怒吼一声,循着脚步声追了过来! 第22章 正在生成杀戮 阮陌北没工夫谴责身后的黑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拼了命的拔足狂奔,但肆意生长的树枝和石头总是挡住他的脚步。 贺松明比他快许多,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他在丛林里生活了那么久,肯定不少次遭遇过这种危险,逃命本事根本不是阮陌北能比的。 阮陌北也顾不得找贺松明究竟在哪儿了,现在的他连再这样跑下去极有可能迷路都不在乎。身后那只熊追的太紧太紧,沉重的脚步和喘息声就在他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只要他稍一停下,就会被立刻扑倒,咬断脖子。 他还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阮陌北咬牙加快速度,细小的枝条不断抽打在他的脸和手臂上,但在肾上腺素飙升之中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在丛林里急速奔跑消耗的体力要比在平地上高出太多太多,只不过跑出上千米,阮陌北就觉得肺部像要炸开了一样疼,强烈的呕吐欲在胃中翻涌着。 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自救? 阮陌北大脑飞速旋转,他从一棵高大笔直的树旁跑过的瞬间,一道身影鬼魅般从树上跳下,他手持木质长矛,矛尖直直对准黑熊! 是贺松明! 原来他一直等在前路上,想在阮陌北过来的时候,把黑熊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黑熊感受到了那锋利尖端蕴含的危险,脚步慢下来,它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贺松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吼声,随时准备扑上去,杀死眼前这个生物。 就算贺松明再强壮,也不是有着锋利爪牙的黑熊的对手。 阮陌北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不可能丢下贺松明一个人面对。 阮陌北没有像贺松明期盼中的那样继续逃跑,而是在贺松明身后十米停住,抓住树干撑着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剧烈喘息着看向战场。 男人坚实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成为他最后的保护。贺松明双手紧握长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只跃跃欲试的熊身上。 贺松明会死的。 阮陌北用力地吞咽下不自觉冒出的唾液,喉咙生疼,摸向身后的腰包。 他掏出那把从据点里带出来的手枪。 里面一共有七颗子弹,如果运气好的话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至少能中一枪,阻挡熊的行动。 当然也不排除熊被激怒,更加凶猛的可能。 阮陌北双手持枪,手臂伸直,准星对准黑熊的脑袋。 脱力让他的手臂有一些颤抖,阮陌北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身体。 你了解它,就像了解自己的双手。 那飞射的子弹,是你血管里流淌的杀戮本能,铸成胸前的勋章。 无意义的音节如同爱人的私语回响在耳边,交织在鼓点般密集的心跳声中。 瞄准。 黑熊终于厌倦了这无意义的对峙,它咆哮一声,后腿发力,猛地向贺松明扑来! 屏息,凝神,在两下心跳的间隙里,扣动扳机。 子弹从贺松明肩头飞掠而过,没入肉体的闷声噗的响起,淹没在剧烈的心跳里。 黑熊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继续向前飞扑,贺松明举起长矛,刺向它大张的嘴 噗呲! 矛尖刺入了黑熊上颚,本应是足以让猛兽发狂的痛苦,它却迟缓地没有其他行动。 挥舞着的熊爪停在半空中,黑熊挂在贺松明的矛尖上,僵直片刻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一片血肉模糊取代了它的右眼,另一个黑漆漆的弹孔出现在它的后脑勺,鲜艳的血和脑浆喷射般洒出。 子弹准确无误从他右边眼眶射入,强大的冲击力搅碎了它的大脑,又从后脑穿出。 一击毙命。 阮陌北平复着呼吸,他握枪的手垂下,双臂被后坐力震得些许发麻,后退几步,后背撞在树干上。 他身体慢慢下滑,坐在了地上。 阮陌北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嗅了嗅,火药味残余在指缝中。 有点呛,但并不讨厌。 贺松明小心地走到身体只剩下抽搐的黑熊身前,高高举起木矛,用力地刺进熊的脖颈。 血喷溅出来,落在他裤脚上。 确定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了,他不再看这只丛林里的顶级猎食者,紧张地跑去阮陌北身边,蹲下身,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阮陌北把枪放进腰包,深吸口气,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身上被枝叶割出的细小伤口正散发着疼痛。 贺松明抓着阮陌北胳膊查看,确定除了小割伤外没有其他伤口,才放下心来。 阮陌北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逐渐恢复,撑着贺松明肩膀站起身。 他来到那头熊身前,熊已经死透了,血从眼眶和脑袋的伤口里流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这是一头成年雄性黑熊,体长超过一米半,毛发乌黑油亮,皮肉相当厚实,木矛插在它头颅上,又从它下颚穿出,将它的脑袋钉在地上。 皮毛是好东西。 阮陌北拿出匕首,从熊头部的弹孔下刀,用力从黑熊脊背划出一道整齐的痕迹,在贺松明的帮助下,费力地将熊皮整个剥了下来。 熊的伤口全在头部,所以熊皮相当完整,抖落上面的血迹,阮陌北把熊皮卷起来,掏出昨天编好的草绳,固定在贺松明后背上。 这只熊很大,整个搬回去的话肯定来不及吃完尸体就腐烂了,阮陌北就割下熊胸腹部和后腿上的几块大肉,装进一直放在腰包里的防水袋里。 走,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下,之后再过来一趟割其他部位。 熊心熊肝熊胆熊掌全都是宝,阮陌北可舍不得丢。 贺松明背着一整张熊皮,和阮陌北一起回去,他们先把熊皮放进洞穴,又拿了个空的防水袋,去到水边。 阮陌北把装着熊肉的防水袋沉进溪底,又用几块石头压住,这样用凛冽的溪水镇着能起到冷藏的效果,不然熊肉直接放在外面,用不了两三天就会变味道。 之后两人再度回去遇见熊的地方,尸体还没有被其他动物发现,阮陌北割下剩下的几块大肉和熊掌,又剖开熊腹,取了心肝胆。 做这一切的时候阮陌北并未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感觉很恶心,就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血腥的画面,明明在现实世界里,他连鸡都没亲手杀过。 不对劲。 阮陌北感觉得出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那些在他脑中飘忽的思绪就如水中的游鱼,轻轻一摇尾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涟漪。 先别想这些了,阮陌北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专心,他把装着许多熊宝的袋子捆在贺松明背上,准备再回去一趟。 今天收获颇受,去据点的计划推迟到明天也没关系。 阮陌北跟在贺松明身后,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阮陌北一下子没保持住平衡,朝前摔去,还好他及时伸手撑住,避免了脸着地的悲剧。 掌心里一片黏黏糊糊,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阮陌北调整好姿势,抬起手 一丛相当艳丽的紫色蘑菇被他手掌压得稀碎,浓稠的分泌物正不断冒出,淡淡的紫色雾气开始弥散,带来一股怪异的香味。 第23章 正在生成幻觉 阮陌北瞳孔猛缩。 他立刻屏住呼吸,从地上弹跳起身远离那片孢子飞速扩散的区域。 也许他已经吸入了一些,阮陌北不知道。他在树干上用力擦掉手上破碎的蘑菇组织和粘液,对正想过来的贺松明用力摆了摆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贺松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同时也看到了自阮陌北脚下不远处弥散开来的紫色孢子烟雾,停住脚步,他表情凝重地往后退了几步,向阮陌北伸出手。 阮陌北只知道吃下毒蘑菇会中毒,没听说过光摸也会出现反应,但现实中的规则可能并不适用与这个已然变异的世界。在黏腻过后,他的掌心迅速变得火辣辣,又疼又痒,红了一大片。 他迅速跑到贺松明身边,终于敢呼吸,深吸口气后飞速道快去有水的地方,我可能中毒了,必须要赶快洗掉这些东西! 贺松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刻拉着阮陌北手腕,朝最近的水源跑去。 兴许是剧烈运动加速了血液流动的速度,让毒素更快被带去了全身,没过五分钟,阮陌北就感觉眼前开始发晕,浑身变烫,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而他所期盼的水源还不知在何处。 眼前贺松明的身影变得虚幻,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愈发不受控制。 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当看到被茂盛树叶分割成一块块的天空时,阮陌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汗从额头上一滴滴落下,泪从腺体奔涌而出,冷,但是身体在发热,蓝绿色的光在眼前浮现,遮住了贺松明的脸,像是极北之地的极光。 好美丽 阮陌北伸出手想要触摸,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 █████,██ 世界自穹顶跌落,飞旋着下坠,一点点归于深重的、死寂的黑暗。 阮陌北 阮陌北! 最先回归的是听觉,然后是视觉。 紫的绿的红的光洒在他脸上,又闪烁着移走。 阮陌北费力地睁开眼,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正在他面前,一手按着他肩膀,关切问道没事吧? 嗅觉姗姗来迟,阮陌北闻到了酒精和果汁的味道,昏暗的ktv包厢里,灯球不断闪烁,有人在唱伍佰的歌。 我没事。他听到自己这样说,身体不受控制,手向着桌上的酒瓶伸去。 别喝了。一只手把他的手按在了半空,声音是那么熟悉。 阮陌北扭头看去,贺松明就在他身边,微微皱起眉头,望着醉醺醺的他。 贺松明穿着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手臂线条结实,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十八岁。 阮陌北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脸都不甚清晰,只有贺松明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他的眼睛开了背景模糊效果,那个少年是他镜头的焦点。 这是他高中毕业的那一晚。 我想喝。他听见自己笑嘻嘻地道,平时都没机会,好不容易今晚放开了玩。 好吧。贺松明松开手,那我待会儿送你回去。 阮陌北拿起酒瓶,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将瓶子递到贺松明嘴边你不喝点吗? 贺松明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启唇含住瓶口,一手托着平底,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我还得送你回家,不能喝多。 他的脸很热,在几乎引得内脏震颤的鼓点声中,一瓶又一瓶的酒下肚,贺松明就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怎么和其他同学说话。 他总是安静的。阮陌北知道,在很多同学眼中,贺松明是透着矜贵气质的高岭之花,他对谁都很好,那种出于礼貌,平平淡淡,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好。 如果不是阮陌北搭桥,还真没有多少人能主动跟贺松明玩到一起去。 因此许多人羡慕阮陌北,阮陌北本人却感觉不到什么,他眼里的贺松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和同学们疯玩到深夜,阮陌北喝得大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醉。他被贺松明抬着走出ktv的时候,已经连怎么说话都快不记得了。 同学们的身影消失在灯红酒绿之中,像是从来没存在过。 贺松明把他塞进出租车,自己也坐进后排,报上地址。 车子启动,周围的景物随着速度的加快,变成一片混乱的光斑,光怪陆离,阮陌北的意识迷离,游离于这场梦境中的自己之外这是梦境吧?不然会是什么呢? 他感觉到贺松明让自己的脑袋靠在肩头,感受到贺松明轻轻揽在他腰间的手,听见贺松明低低哄他很快就会到家的轻柔声音。 他们回到了家,贺松明的家,红色的墙壁,绿色的天花板,蓝色的茶几,黑色的画框,紫色的门,黄色的沙发,旋转着不断变换交错。 硕大却空旷的房子,没有丁点烟火气息,直叫人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有人在生活。 兔子,蛇,野鸡,小鸟。他们行走在天花板上。 迷离之中,阮陌北感觉到贺松明把他小心放在床底,穿上衣服和鞋子,倒掉醒酒汤,在凌晨三十分两点,用勺子一点点洒在外面。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7) 窗帘拉上贺松明,小夜灯被阻挡,只留下一盏光线暧昧的月亮。 。睛眼的亮漂很只一有上亮月 阮陌北从来不记得有过这些事。 毕业典礼的那晚他有印象,他第一次喝醉,所以印象深刻,但他喝断片了,确切发生过的什么事,则完全不记得。 现在这些迷迷糊糊的感受,是他被埋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吗? 他出了许多汗,身体很热,有清凉的液体在皮肤上流过,呼吸不畅,像是什么东西堵塞了气道,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了几次,全都被人清理掉,擦干净嘴边。 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快乐,从来没有像这样兴奋过,像要撕破眼前模糊的雾气,击碎一切禁锢着他的东西,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起,抽搐。 一双手用力按着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几近癫狂的颜色慢慢自眼前褪去,所有的逻辑错误被强行纠正,快乐和狂欢散去后,留下一地颓然的余烬。 兔子从他眼前跑过,毛茸茸的尾巴扫着他鼻尖,大喊着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谁知道呢。 耳边传来抽噎的声响,有人在哭。 为什么要哭? 黑暗的深渊中,阮陌北费力地、费力地睁开眼。 贺松明正抱着他,眼泪流下来,滴在他的脸上,热热的。 太阳最后的余晖照亮洞穴,月亮悄然出现在天边林梢。 圆月。 恍惚之中,阮陌北仿佛看到,那个夜晚,十八岁的贺松明跪在床边,眉峰间带着难以言说的悲恸。 影子自脚下延伸,爬上墙壁和天花板,顺着窗缝永无止境地扩散出去,淹没路灯,大地,建筑和天空。 少年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在他手背烙下轻轻一吻。 请████我。 第24章 正在生成情愫 什么? 阮陌北茫然地眨眨眼,外面树林浓绿,天色转暗,篝火的烧尽的痕迹还在那里,水箱摆放在熟悉的位置。他慢慢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也确定刚才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 梦。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中毒后的幻觉。 感官逐渐回归,食道残余的痉挛感表明他呕吐过不止一次,呼吸也不顺畅,浑身衣服都被汗湿。 贺松明抱着他,还在流泪,阮陌北想叫他一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尽全力地抬起手,碰了碰他手臂。 贺松明低下头,看到阮陌北醒了,愣了下,随即眼泪更加凶猛地喷涌出来,落在阮陌北脸上,差点把他淹死。 阮陌北努力调整着呼吸,毒素麻痹了他的交感神经,让肌肉不自主的痉挛,口水乱流,瞳孔放大,不用看都知道模样狼狈至极。 我没死。 贺松明抬手擦了把眼泪,他撑着浑身瘫软的阮陌北直起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用之前剩下的空罐头盒盛了水,凑到阮陌北唇边。 阮陌北逼迫自己喝了几口,他不知道呕吐过多少次,如果吐得太多很容易电解质失衡,甚至可能因此死掉。 不能光喝清水。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角落里昨天摘来的果子。 贺松明赶忙给他拿来果子,仔细洗净后,放到阮陌北嘴边。 可阮陌北太虚弱了,他张开嘴,牙齿硌在硬硬的果子上,完全没了咬下去的力气,只在果皮上留下了一对浅浅的门牙印。 贺松明见状,把果子仔细嚼碎,低下头,直接喂进他嘴里。 阮陌北!!! 两人双唇相碰的那刻,阮陌北仿佛被雷击中了。 贺松明嘴唇柔软带着些许湿意,酸甜多汁的果子被渡进口中,激活了沉寂的味蕾,驱赶着呕吐带来的酸苦味,带着温度的呼吸扫过他鼻畔,让被汗湿的皮肤一阵发痒。 他一时间忘记了要吞咽,直到贺松明退开,轻轻抬高他下颚,阮陌北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控制着咽喉的肌肉,吞咽下去。 见他咽下去了,贺松明又咬了一口,嚼碎后喂给阮陌北。 第二次好像没有那么激动了,阮陌北默默吞下果子。 贺松明并不懂嘴唇相碰这一行为被已经人类赋予过许多非同寻常的含义,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给自己送吃的罢了。 对阮陌北来说,主要是这一张帅脸逐渐靠近,而他无路可退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阮陌北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正抓着贺松明手臂的手已然不自觉用了很大力气,他内心百感交集,就算知晓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其他意思,仍忍不住多想。 在那场中毒后产生的幻觉中,十八岁的贺松明在毕业的晚上,跪在他床边,亲吻了他的手。 阮陌北是真的分不清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成分,要放在往常,他会把这一切归于自己昏了头,一笑而过,可现如今,他看过贺松明的手机。 只用来和他一个人联络。 这怎么能叫他去不多想。 贺松明并不知晓阮陌北的万千思绪,见阮陌北吃的下去,他不断地喂食。在这一下下的双唇触碰中,阮陌北逐渐变得木然,奇迹般地脱敏了。 以后就算贺松明真的来亲他,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吧。 阮陌北靠在贺松明怀里,眼前愈发清晰,身体的颤动也慢慢止住,他到底只是吸入了一些有毒的孢子,在鬼门关前惊险的走了一遭。 以这蘑菇的毒性,要是不小心误食,早就死翘翘了。 积蓄了一些力量,阮陌北强撑着坐起来,吃进些清甜的野果,他饱受折磨的胃里好受多了。 他之前应该是吐得连酸水都不省了,胃里空空如也,阮陌北辨认出了混杂在痉挛灼烧中的饥饿感,按了按自己肚子,对贺松明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贺松明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不知是从动作里看出的,还是真听懂了他的话,男人小心地让他靠着洞壁,去拿放在一边的防水袋。 不错。贺松明把他背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他们第二次割来的熊肉,没有顾此失彼。 贺松明选了一块完整的胸口肉,他从阮陌北的腰包里找出匕首,洗干净后把肉切成四分之一个手掌的小块,用树枝穿起,架在简易烤架上。 阮陌北看他趴在熄灭的营火堆旁,把干树枝摆放好,加入一些更加易燃的干草,用燧石点燃。 学得好快。 阮陌北感到一阵欣慰,贺松明坐在火堆旁,缓缓旋转着熊肉串,眼睛却大部分时间都看向他这边,时刻关注着阮陌北情况。 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油脂被烤出来,滴落进火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贺松明像是被飞溅的油星烫到了,迅速缩了下手。 他低头看了看发痛的胳膊,连表情都未曾发生任何变化,继续专注烤肉,两秒后,再一次看向阮陌北。 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 阮陌北忍不住笑了,夜色已然降临,火光照亮周遭,让人本能的安心。 他昏迷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浑身衣服都被汗湿,晚风一吹,冷的直打寒战。 也有可能是身体的体温调节功能还没恢复,阮陌北慢慢脱掉上衣,扯过被子披在身上。 肉烤了大概二三十分钟,最外层已经微微发黑变焦,贺松明用刀尖插进肉里,确定里面也熟了,才拿着过来。 贺松明用罐头盒盛水放在阮陌北旁边,一手拿着当做调味品的果子,一手拿肉。 阮陌北力气恢复不少,可以自主地吃东西了,在贺松明的帮助下,他吃了一半的熊肉和几颗甜果,感觉胃里好受了许多。 贺松明忙着照顾他,肯定也一整天没吃过东西,阮陌北把肉串朝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一起吃,贺松明摇摇头,执意先让阮陌北吃饱。 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刚吐完不能吃的太撑。阮陌北轻声道,他摆摆手,表明已经不再想吃。 贺松明这才坐在阮陌北身边,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几块肉吃掉,显然早就饿坏了。 贺松明还没吃饱,就又烤了一些肉。只吃肉到底太过油腻,阮陌北慢慢啃着果子,野果余量已经不多了,明天还要再去采一些。 阮陌北慢慢地撑身站起来,他试探着走了两步,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好在不再出现幻觉。 他走出洞穴,没有在营地里发现他呕吐留下的痕迹,想来贺松明都清理掉了。压碎蘑菇的左手手掌稍微有点皮下出血,不知是毒素渗入皮肤造成的,还是磕的,好在不严重。 昨天带来的苔藓在石头上晒去了大量水分,变成了易于保存的形状。阮陌北把苔藓干收起来,准备等找到或者自制锅之后,用这个煮汤。 今夜的水汽比以往都要重,阮陌北仰头看天,云层遮住了月亮,透不出丁点月光,如果不是火堆和萤火虫,真的会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就会下雨吧。 阮陌北赶紧拖着不适的身体,把放在外面的物资全都搬进洞穴,特别是当做柴火的干树枝。 卷起来的熊皮还没打开,按理说应该去溪边洗去内侧的血迹,但今晚来不及了。 阮陌北把所有可燃物转移到洞穴的南侧,在靠北的那一面升起小范围的火堆,用石头牢牢围住。 他伸出手,确定吹来的风不会让火苗漂移太远,引燃其他东西。 一滴雨在这时落下来,砸在贺松明鼻尖上,凉凉的。 贺松明摸摸鼻子,抬头看去。 雨打树叶的噼啪声音渐渐响起,阮陌北尽量快速地挪过来,拿起才烤到半熟的肉串,迅速踩灭了篝火。 他把肉串塞进贺松明手里,随手拾过一根树枝挑开余热未散的熄灭火堆,把里面还能用的柴火挑出来,用脚拨到洞穴里雨淋不到的地方。 进来躲雨。 阮陌北拉着贺松明回到洞穴,雨很快大起来,萤火虫全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先前阮陌北迅速在洞穴升起了火,两人就真的要彻底摸黑了。 风渐渐大了,阮陌北站在洞口,伸手扯过挂在洞口上方的一根藤蔓,让它向下坠了坠,把自己来之前贺松明这里就有的破烂草席挂上去,当做帘子。 不再有过多的风雨飘进洞穴,阮陌北靠在火边,终于放松下来,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疲惫。 他本来就没从中毒里完全恢复,身体虚弱,强撑着忙活了一阵,又开始头晕眼花,赶紧闭上眼睛缓缓。 贺松明望着阮陌北,双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亮,满眼的惊叹和崇拜。 过去独自一人缩在黑暗洞穴的角落里,等待雨停的日子再也不会重现了,阮陌北,这个贺松明偶然捡来的同伴,在实践中传授知识和技能,让贺松明逐渐从原始的蒙昧中苏醒。 雨声哗哗,潮湿却不沉闷,阮陌北裹紧被子,贺松明把肉继续烤熟后吃掉,按照阮陌北之前教的方法,用手指刷牙,洗了洗脸,收拾完毕后坐回火堆旁。 阮陌北仍在闭目养神,贺松明一点点的挪动,蹭到了他身边。 感受到身侧传来的体温,阮陌北睁开眼,他有些许困倦,雨哗啦啦下着,虫鸣被淹没,几缕带着水汽的风从草帘破烂缝隙里透进来,反倒有种格外的气氛。 雨落的森林里,他和贺松明依偎在洞穴里,守着温暖的火堆,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人。 好累 阮陌北裹着被子,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在某个瞬间落进了梦境温柔的陷阱。 他的身体慢慢倒向贺松明,被男人笨拙地搂进怀里。 火渐渐熄灭,洞穴最终归于一片黑暗,但夜才刚刚开始,雨也不知道何时会停止。 全然的黑暗中,贺松明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被子,扯过来,扶着阮陌北轻轻躺倒在地上,在雨夜相拥而眠。 阮陌北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只是因为阴云相当昏暗。 他躺在地上,贺松明的一条胳膊搭在他腰间,两人的被子纠缠着裹在一起,篝火的余烬在脚边,早就彻底冷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继续,听着比昨晚小了一些。阮陌北把贺松明的胳膊移开,他挪到洞口,掀开草帘,果然,雨还在下,原先他清理出的防火沟里积满了水。 他望着外面,深深地吸了口带着植物清新味道的空气,只觉整个肺都被净化了。 很难相信这是大灾难过后的世界。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阮陌北没回头,不一会儿,一具温暖的身体贴了过来,胸膛就要蹭到他后背,贺松明学着阮陌北的样子,凑到被掀开的帘缝处,望向外面。 阮陌北有点渴,水箱里的水剩得不多,也稍微有点脏,要喝水,最好去溪边一趟。 雨还不知道多久会停。 权衡之下,阮陌北觉得还是干净的饮用水更加重要,他拍拍贺松明手臂,道走,去一趟水边。 贺松明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乖乖站起身,跟在阮陌北身后。 草席不光现在充当帘子的一条,把剩下的披在身上当蓑衣,两人抬着水箱前往溪边。 地面很潮湿,一踩一脚泥,十分难走,所幸他们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得以慢慢行进。 经过一夜的降雨,小溪水位上涨了不少,几乎要碰到岸边。刷过水箱,重新装上新水,阮陌北洗了把脸,光是这一会儿功夫,他就看到许多条鱼,顺着水流向下游过。 贺松明伸手想捞,但由于水的折射效应,总是无法准确抓住鱼,就算指尖碰到,滑溜溜的身体也会立刻挣脱出去,他还差点因此一头栽进水里。 贺松明有点生气,在他看来,自己在阮陌北面前失手,着实丢脸。 如果有捞鱼网在就好了,肯定收获颇丰。阮陌北不禁惋惜,昨天他第一次尝试搓的绳子不够细,被用来当固定绳了,没做鱼网。 昨天压在水底的防水袋还在,没被急流冲走。阮陌北以防万一又压了几块石头,如果雨持续上两三天,他们不好出去捕猎,这些储备粮就变得至关重要。 做完这些,两人抬着水箱回到洞穴,一夜过后,经过雨水浇灌,许多新生的植物冒出,柔软而鲜嫩。 路上阮陌北顺便又采了些果子,他走在后头,这样就可以不用负责找路,专心在地面寻找。 苔藓和地衣前所未有得多,蕨类植物也在未曾注意到的地方冒出,阮陌北很快把腰包塞得鼓鼓囊囊。 他还发现了几颗竹笋,不过并未挖出,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锅,无法烧热水,生竹笋如果不用热水焯过,口感不是太好,含有的叶酸也会让胃肠道不舒服。 反正现在不缺菜吃。 回到洞穴,两人扯下草席蓑衣,脱掉身上仍然被淋湿的衣服,换上先前洗好晾干的另一身。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8) 换衣服的时候贺松明一直在瞅着阮陌北,不太想再穿上的样子。 狗狗一样的眼神成功打动了阮陌北,想着反正待在洞穴里,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出去活动,便道那就先别穿了,但是如果出门的话是一定要穿上的哦。 贺松明雀跃起来,重新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风向变了。阮陌北扔掉手中用来判断风向的草叶,把洞帘撤了下来,他蹲在洞口,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拿过一丛新鲜的草叶,开始搓绳。 尽量细一些,好做成捕鱼网。 贺松明看了会儿,也加入了搓绳的行列,他的手掌要更加有力,上面厚厚的茧子也让他不会像阮陌北那样容易疼痛。 阮陌北搓出二十厘米,回头一看,贺松明那边都已经弄出来半米了,搓的绳又细又结实,简直就是个无情的搓绳机器。 阮陌北见状,直接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贺松明,如果硬要给他俩做个分工的话,现在贺松明是廉价劳动力,他是高科技人才,应该做一些更有创造力的尝试。 其实是因为他做的不如贺松明好,就别浪费时间和材料了。 他把摘来的果子放进罐头盒里,用木棒捣碎成果泥,几种不同味道的果子混合在一起,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拼凑出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酸甜滋味。 阮陌北拿着小木勺,喂给专心搓绳的贺松明一口。 所谓木勺就是木棍一端用匕首挖出来个小坑,虽然形状丑了点,功能的正常勺子一模一样。 贺松明很喜欢,朝阮陌北张嘴,表示还要。 阮陌北把一整盒都喂给了他当做犒劳,之后拿着草、树枝和一些叶子,思考该如果像古人那样编制蓑衣和斗笠。 好像有点难。 这片丛林里肯定会经常下雨,如果每次小雨也都得躲在洞穴里,可能会耽误一些事情,必须要有雨具才行。 那就先做草席吧,积攒一些经验,实在不行草席中间挖个洞把头伸进去,披在身上也可以挡雨。 这是阮陌北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惬意的一天,他们坐在洞穴里编织,饿了就烤肉啃果子,累了就停下手中的活休息,阮陌北用树枝削成了一些小木棒,教贺松明识数。 他还冒雨在附近找了一块相当平整的页岩石,架在火上可以用来炒菜。 相比起来锅就难获得的多,阮陌北试图把厚石头中央挖成锅的样子,几次都以不同的失败结局告终。 他放弃了,还是等之后去据点找找有无替代品吧。 天黑后,他们点燃火堆,贺松明一天搓出了十三四米长的绳子,阮陌北用几根树枝和细绳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捕鱼网,他捆得很结实,虽然看着粗糙,但好用就行了。 火堆熄灭后,两人躺进被子里,听雨而眠。 雨下了一天两夜,终于在翌日清晨停下。 路变得相当泥泞,走起来实在太费力,阮陌北就继续推迟了前往据点的计划,等过上几天泥土不那么湿润了再说。 转眼来到了在这个世界的第十天,鸟雀啁啾的清晨,阮陌北和贺松明穿着换洗的干净衣服,带上长矛腰包和防水袋,前往据点。 相比上一次的惊心动魄,这回就安逸许多,一路上相当平静,终于,阮陌北再度看到了那被藤蔓和植物淹没的现代建筑。 之前清理过的侧门又被藤蔓缠住了,扯掉这些柔软的植物,两人进入据点,用贺松明的掌纹通过三道防爆门。 这些日子里,阮陌北一直没有停止思考,如果贺松明真是据点在这一百年中被唤醒的工程师,负责检修,那么将他唤醒并负责辅佐的ai此时又在哪里? 他们上一次来这里,可完全没发现ai存在的痕迹。 不管贺松明的真实身份究竟如何,是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工程师还是单纯的普通居民,都不重要了。 只要阮陌北在这里一天,就会陪伴他一天。 上一次已经把据点的地上一层结构摸索得差不多,只是还有一半的房间没来得及测试能否开启。阮陌北带着贺松明一间间地试过去,在经历十数次失败后,成功打开了一扇门。 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阮陌北深吸口气,抑制着胸中的期盼和紧张。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呢?会是对他们有用的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默默想到这就是玩开箱抽卡游戏的感觉吗? 怪不得许多人沉迷其中,确实刺激得很。 阮陌北迈步踏入门中,一片漆黑,差点被脚下的东西被绊倒。 身后的贺松明迅速扶了他一把,自从阮陌北不小心摔倒,蘑菇中毒,贺松明的眼睛就几乎黏在他身上了,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他中毒的那些反应把贺松明吓坏了。 阮陌北蹲下身,摸索着碰到绊住他的东西,二十厘米高,非常平整,很长的一条台阶。 他忍不住失笑,站起身,抬脚迈了上去,反身牵住贺松明的手,引导他走上台阶。 阮陌北伸出手,小心地向前走,没走出两步,就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通过纹路和质地,阮陌北确定这是个集装箱。 箱子肯定被封死了,阮陌北走过一圈,在一侧摸到了一次性的挂锁。 黑漆漆的实在太难受了,阮陌北原路返回到走廊上,暴力拆下了一个安全通道的牌子。 他把牌子交到贺松明手里,绿色荧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却也比摸黑抓瞎好多了。 阮陌北把沉甸甸的锁握在手里,从腰包里掏出匕首,刮掉侧面的喷漆,用软金属填充的小圆孔便露了出来。 阮陌北把软金属挑出,凑到孔间,看到了里面弹簧和弹子结构。 他拿出腰包里事先磨好的细长木签,伸进圆孔拨弄几下后,挂锁咔哒一声弹开。 阮陌北取下已经被他破坏掉内部的挂锁,打开了巨大集装箱的门。 灰尘腾起,在安全通道的荧荧绿光中,箱子里满满当当存放的物资就像藏匿在海盗洞穴里的宝藏,尘封千百年后,被寻宝的旅行者发现。 有很多东西等等,灯!!! 阮陌北移动的视线一顿,定格在最外面的手摇式手提探照灯上,下一秒,他像见了兔子的恶狼那样飞扑过去,抓起探照灯,握住摇柄,使出吃奶的劲儿,飞速摇动手柄。 贺松明举着安全通道,好奇地歪着头,看他摆弄怀里的形状奇怪的东西。 一连转了一百七八十圈,手臂开始酸痛,阮陌北才终于停住,按下按钮。 唰 仿佛某种猛兽巨大的眼睛骤然睁开,明亮的光柱射出,照亮了整个库房! 贺松明被吓了一跳,后退着抬手遮住眼睛。 阮陌北微喘着站起身,他摇的这些发出的电还不够,在一瞬的爆亮后,这台大功率的手提探照灯逐渐黯淡下去,光线勉强足够视物。 意识到没有危险,贺松明慢慢放下手,他警惕地看着阮陌北提着的灯,迈步靠过来。 阮陌北转过身,灯光照亮集装箱中的其他东西。 铁桶、帐篷、折叠桌椅、防湿垫、工兵铲、手锯、锅碗瓢盆数不清的金属、塑料和织物制品,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 在他的脚下,还有十几个一样的手摇式探照灯。 阮陌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蒙了。 贺松明还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这些陌生的物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眼睛不够用似的四处乱看。 哈哈哈哈 笑声传来,回荡在巨大的集装箱中,贺松明立刻望向阮陌北,在下一秒被狂笑的对方抱了个满怀。 阮陌北用力抱了下一无所知的贺松明,双手按着他肩膀使劲前后摇晃我们要步入小康生活了! 贺松明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他知道,阮陌北很高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幸福来得是这样突如其来,花了三四分钟冷静,阮陌北把探照灯给贺松明,教他不断摇动手柄以保持光线稳定,自己去挨个查看物资。 因为是保存着供灾难结束后使用,这些东西的质量都非常好,阮陌北从帐篷上迈过,拿起某个铁罐晃晃,听到里面有哗哗声响。 他打开盖子,几包塑封袋装着的白色粉末在里面。 粉末的颗粒相当细腻绵密,给人一种带潮气的错觉,阮陌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拆开袋子,用食指沾了些,放进嘴里。 好咸。 果然是盐!!! 阮陌北快被接二连三的幸福击倒了,他重新捏死塑封条,打开另一个颗粒较大的小包。 甜的。白糖。 阮陌北迅速打开所有的铁罐,发现了胡椒粉、辣椒粉和孜然粉。 也不知道是哪个吃货在收拾物资时放进去的。 阮陌北现在还不想思考保质期的问题,他决定先让自己快乐一会儿,这么多年过去调味品到底还能不能用的问题,过会儿再说吧。 贺松明好奇地凑过来,他一直摇着手柄一刻不停,乖乖地为阮陌北稳定光线,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会发电的探照灯架。 阮陌北手指蘸了白糖,碰在他唇上。 贺松明张开嘴,含住阮陌北手指,颗粒融化,甜味迸发在味蕾上,充斥整个口腔。 这是和甜果子不一样的味道。 好吃。 贺松明咂咂嘴,眼巴巴地望着阮陌北,表示还想要。 阮陌北在另一个白色粉末袋子里蘸了下,在贺松明主动张嘴后,飞速抹在了他舌头上。 然后就看到男人神情期待的脸整个皱了起来,眉毛都要拧到一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陌北爆发出一阵狂笑,贺松明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白白的粉末,到嘴里却变了味道。 他第一次吃盐,还是干吃,有点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味道,但看到阮陌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虽然不明事理,也跟着笑起来。 给你吃这个。 阮陌北好不容易停下笑,又给贺松明喂了些糖当做补偿。 他继续查看物资,收拾出一些方便带走的必需品。 铁桶一定要有一个,小锅也不能少,水壶带两个,这样出门狩猎采集就不用担心找不到临时水源了,折叠桌椅不太需要,还不如防湿垫用处大。 刀具必不可少,这把匕首他用了好几天,什么都干,已经不如最开始那样锋利。手摇式探照灯拿两个,洞穴里一个,外面放一个。 帐篷稍微有点占地方,但最好拿一个,足够他们两个挤挤睡。 肥皂也带两块,虽然放了很长时间表面已经被析出的白色无机盐晶体厚厚覆盖,比石头都硬,却也比没有要好。 所有的这些零碎东西放进铁桶里拎着,帐篷背在身上,阮陌北和贺松明一人拎着一个探照灯,离开这间库房。 贺松明还一直拿着那块安全通道,把被阮陌北暴力拆卸下来的牌子放在筒的最上方。 拿到那么多有用的东西,这一趟没有继续探索下去的必要了。离开之前,阮陌北去到上一次找到衣物匕首和手枪的房间,他又拿了几件衣服当做换洗,被子卷起来捆在贺松明后背上。 回去路上两人都是负重前行,速度慢了许多,在据点里清点物资也耗费了很长时间,等回到洞穴,已经是下午了。 阮陌北暂时把东西一放,迫不及待地将锅架起来,他把铁桶给贺松明去灌点水来,好吗? 贺松明听懂了那个水,他点点头,拎起铁桶,往溪边走去。 阮陌北用金属箱里剩下的水刷锅,拿过先前晾晒好的蕨类和苔藓,洗干净用刀切碎,再把肉切成小块,沥去血水。 盐至少放了几百年,阮陌北仔细尝了尝,味道好像没多大变化,能用,像盐这种纯净的化合物晶体,就算变质了也不会产生有毒物质吧。 白糖还是很纯净的白色,根据阮陌北的生活经验,保存状况不好的白糖一年就会变黄,里面会有许多螨虫,吃了有可能生病。 但这个是没有变质的吧,当初贮存物资的时候人们肯定会想到白糖易变质这点,对其做过处理。 阮陌北挤了几颗酸果,用汁水祛除肉腥味,这时候贺松明也拎水回来了。 把食材放入,加进大半锅水,一些盐和胡椒,阮陌北点火,开始煮汤。 贺松明刚学好烧烤,又见到阮陌北用了新方式处理食物,好奇地探着脖子,恨不得把头伸进锅里。 阮陌北盖上锅盖,要等汤煮热后再进行搅拌。他把其中一个探照灯塞进无所事事的贺松明怀里,道趁现在多发电点吧,晚上要用的。 他把贺松明的手放在摇柄上,贺松明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通过动作并买了意思,立刻开始摇动手柄给电池充电。 刀具放进不用再充当水箱的金属箱保存,阮陌北把防水垫铺在洞穴地面上,采集来的野果和植物规整进铁盒,另一个探照灯摆放在洞穴中央,拆开装有帐篷的包裹,研究要如何支起。 直接在洞穴里席地而眠到底有风,如果晚上没盖好容易着凉,用帐篷挡风会好很多,就是不知道贺松明能不能习惯。 阮陌北一边支帐篷,还要抽空去看看锅,稍作搅拌防止糊底,忙了一头的汗。 贺松明坐在旁边石头上注视着他的身影,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再换成左手,一刻都没停过。 阮陌北忙的跑来跑去,他也不能闲着才对。 终于把帐篷支好,香味也从锅中飘出,贺松明用力吸了吸鼻子,被吸引了。 蒸汽从锅盖缝隙里一团团冒出,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只抓的一手湿漉漉。 阮陌北平复着呼吸,他热得不行,索性脱掉上衣,用它隔着,掀开锅盖。 香味霎时涌出,肉香中参杂了其他香料奇特的味道,浓白的汤汁鼓着泡滚动,阮陌北拿过勺子,小小地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过几口,将烫嘴的肉汤抿掉。 入口的瞬间阮陌北差点当场流下泪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到这样的食物了,在上一个世界里他是个不用进食的鬼,之后来到这个世界,十天里只吃烤肉和野果,再吃下去绝对要上火满嘴起泡。 但是他!终于在今天!喝到了热乎乎的汤!有肉有菜的汤! 贺松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阮陌北忍住眼泪,当即又舀了一勺,吹得不是那么热后,送到贺松明嘴边。 贺松明把汤吸溜进去,回味无穷地开始咂嘴。 是不是很香?阮陌北又给自己来了一口,味道稍微有点淡,他再加入一点盐,最后放进几颗野果调味。 汤终于煮好,阮陌北翻出带回来的两个不锈钢碗,给自己和贺松明一人盛了一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9) 煮烂了的熊肉块沉在碗底,绿色的苔藓和蕨类煮过后飘在汤中,正好吸收了肉的油性,不至于太过油腻,几颗野果在汤面上漂浮着。 小心烫。阮陌北给了贺松明一根勺子。 吃饭这事儿最不用教,纵然被烫得一直嘻哈嘻哈地抽气,贺松明仍然用最快的速度囫囵喝完了一碗汤,并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阮陌北也饿坏了,见他可以自理,也就不再多管,专心吃自己的。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煮的汤被他们不到二十分钟解决殆尽,连一根菜叶子都没留下。 贺松明恋恋不舍地舔着嘴唇,一副还想要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目睹他喝下大半,吃掉了将近两斤熊肉,阮陌北都要相信他其实没吃饱了。 嚼了几颗野果清口,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去,阮陌北赶紧带贺松明到河边洗了锅和碗,他一边洗,一边道以后我负责做饭,你就要负责洗碗,要不然太不公平了。 阮陌北最讨厌的家务就是洗碗,如果吃了油腻点的东西,洗完碗手上全是油,他相当讨厌那种黏腻的感觉。 贺松明当然不会反抗他,因为他还听不懂。 等到明天要洗碗的时候,阮陌北只需要把脏碗往他手里一塞,贺松明就会学着阮陌北现在的样子,到河边乖乖洗碗。 天马上就要黑了,阮陌北抓紧时间回去,打开贺松明摇了两个多小时的探照灯,把功率调小,到刚好能看清的程度。 他们再也不用摸黑了。 把锅碗放进洞穴,阮陌北清点食物余量明天必须要去捕猎采集。 但今晚,他们仍能悠闲度过。 贺松明对刚支起来的帐篷很是好奇,不断钻进去又钻出来。阮陌北没管他,他坐在洞口旁的石头上,拾起地上先前扔下的罐头盖,抖去泥土。 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枪,许多个夜晚里,阮陌北看着这把枪,总能不自觉回忆起数天前,一枪将黑熊毙命的那刻。 他跑得力竭,心跳急促,手却很稳,眼中只有那个飞扑而来的目标。 在射穿黑熊眼孔的那刻,看到血喷溅出来,他感受到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惬意和爽快。 是的,阮陌北思虑许久,才明白那时令他浑身颤抖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极度的兴奋。 阮陌北手臂平举,枪口对准黑漆漆的树林,小小地抬手biu了一声。 到底需要多少运气,才能奇迹般的击中飞速移动的黑熊眼睛? 真的是巧合吗? 枪里还有六颗子弹,阮陌北将保险拨开,子弹就在膛上,随时准备射出。 持枪姿势,准星微小的误差,瞄准的技巧,扣动扳机的时机。 所有这些阮陌北都不懂,但当他握住枪时,却又感觉一切都好像早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成为了身体本能。 万籁俱寂,就连虫鸣都息了,唯有风动林梢的哗哗声,身后探照灯光照亮附近一小片地方,贺松明仍兴奋地在帐篷里探索。 阮陌北用力向上抛起罐头盖,盖子在空中旋转着,融入繁茂枝叶和繁星闪烁的高远苍穹。 他抬起手,盯着罐头盖消失的那一点,扣动扳机。 砰! 枪声炸开,几乎震破耳膜,无数的鸟被惊起,哗啦啦飞向天空。强烈的后坐力震得阮陌北身子向后猛地一顿,他还没来得及去看有没有打中,就被身后袭来的猛烈力道整个扑倒在地!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贺松明把阮陌北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到阮陌北都要喘不上气。 枪在贺松明扑来的那瞬就被阮陌北扔掉了,他怕混乱中会不小心走火。 贺松明警惕地看着四周,方才那声火药炸裂的巨响把他吓坏了,他清楚记得上次这样的声音出现时,黑熊死在了他面前。 他把阮陌北护在身下,浑身肌肉绷紧,只要周围一有异动,就会冲上去把危险驱逐。 阮陌北仰面躺在还湿润的土地上,他看到澄澈的夜空,明亮的繁星,贺松明压在他身上,蛰伏的野兽般凝神细听,纵然衣着整齐,那英朗眉眼间仍充斥着野性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需要呼吸。 没有危险,没有敌人。 半分钟后,贺松明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向被自己压住的阮陌北,注意到那也许是因为气短而泛红的脸,突然毫无缘由地俯下身,把脸埋进阮陌北颈窝。 第25章 正在生成语言 侧脸紧贴脖颈,柔软的发扫在颊边,阮陌北一时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和贺松明年龄相仿,身高相似,于是这个姿势就像锁扣的两部分,完美契合。 阮陌北听到自己心跳的声响,一下一下,如此清晰剧烈。他脑子里像是掠过很多事情,却又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那一轮月亮,缺了一小条边,悬在树梢。 半晌,阮陌北只能抬起手,轻轻地、轻轻地拍拍贺松明后背,柔声道没事的。 贺松明仍不愿意起来。 那是枪,人们用来保护自己,攻击敌人的工具。抱歉,突然开枪吓到你了。阮陌北手指从贺松明发间穿过,光线昏暗,萤火虫在不远处亮起,安全通道的牌子被贺松明放在了洞口,倒像是某种家的宣告。 又过了一会儿,贺松明才慢慢爬起来,他看向被阮陌北扔在一旁的枪,用两根手指勾着,小心地送到阮陌北面前。 阮陌北赶紧上好保险,把枪收起来,低头寻找之前被抛起当做靶子的罐头盖,应该就掉在这附近才对。 一番找寻后,阮陌北在石头旁发现了心心念念的罐头盖。 盖子的正中央,被击穿了一个圆形的弹孔。 阮陌北拾起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看来那天的一击毙命,并非巧合。 难道他忘记了一些东西?阮陌北拧起眉头思索得知贺松明出了车祸,立刻赶去医院,在病床边听到系统的声音,同意救贺松明,被拉入神秘空间,告知任务后进入第一个世界这中间,确实没有哪个环节是缺失的。 是两个世界之间穿插了另一个世界吗?其实这里是他经历的第三个世界,他的枪法是在被遗忘的上个世界,即真正的第二个世界里学习的? 也不太可能。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阮陌北只得将疑惑放在心底,他拿着被洞穿的罐头盖,回到洞穴。 贺松明从探照灯前走过,在洞壁投下巨大的影子。他扭头一瞥,被自己的影子吓了一跳,立刻做出防备姿态。 这是影子。阮陌北拉着他在灯旁坐下,他将两只手交错着张开,拇指勾起,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影便投射在了洞壁上,翅膀随手指的抖动一下下扇着。 小时候阮陌北家里经常停电,每当停电的夜晚,蜡烛被点燃,总少不了这样玩闹一番。 贺松明满脸惊讶,他走到那只鸟边,伸手去摸,只摸得了冰凉光滑的洞壁。 没有鸟。 阮陌北换了个手型,这下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兔子,两只长耳朵俏皮地动着。 贺松明顺着光线传来的方向摸去,一直摸到了阮陌北的手,洞壁上的兔子不见了,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他的手一动,就跟着动一下。 贺松明大概明白了,这一次,他把手遮挡在探照灯的前玻璃处,整个洞穴瞬间黑了下去,洞壁彻底被阴影吞没。 他挪开手,一切又都亮堂起来。 我教你。估摸着他已经明白了,阮陌北把贺松明的两手拽过来,让他双手交叉,缩起拇指,四根手指放松地分开。 在灯光照耀下,一只有着八条腿的蜘蛛、或者也可以说螃蟹出现在洞壁上。 贺松明显然见过蜘蛛,丛林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昆虫。 接着阮陌北托住他肘部,让他的小臂立起来,贺松明老老实实穿着衬衣,阮陌北把他袖口间的扣子系紧到贴合手腕,收紧处正好成为了影子的颈部,他让贺松明握紧拳头,把食指和小指微微提起。 最后阮陌北勾起自己食指,放在贺松明的肘下,成为一只活灵活现的尾巴,一只猫立刻跃于洞壁,乖巧地坐着。 大概就是这样,你也可以自己试试。 阮陌北松开手,调整探照灯的方位,让贺松明能够更好投射出影子。 猫少了一条尾巴,贺松明用自己的手指给它添上,不断动来动去,洞壁上的猫咪跟着他,俏皮地甩着尾巴。 玩上瘾了。 阮陌北笑着叹了口气,拎来另一盏探照灯,开始手摇充电的苦差事。 贺松明一直玩到把他先前发的电耗尽,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一副还不够的样子。阮陌北打开另一盏灯,甩着酸痛的手臂,哄道明天再玩吧,该睡觉了。 他掀开帐篷,敞篷底部压了防潮垫,又铺了一层柔软的被子,和只能睡在冰冷地面上的第一天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贺松明钻进来,小帐篷睡进两个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到底有些拥挤,阮陌北拆开被子,贺松明迅速脱掉衣服,慢慢地折好放在一边。 在阮陌北的监督下,他已经养成了睡前脱衣睡醒穿衣的习惯了。 按掉探照灯,洞穴霎时归于黑暗,阮陌北把手缩回来,拉好帐篷拉链,有了帐篷,现在睡觉再也不用担心吹风受凉了。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晚安。 今天的据点之行和之后的收拾营地消耗了他太多体力,阮陌北几乎是在闭上眼的下一秒,就沉沉睡着了。 于是他未曾注意到,贺松明笨拙地张开嘴,沙哑生涩的声音自喉咙深处轻轻发出 晚安。 之后一连几天,贺松明依然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哑巴,一声不吭,阮陌北一直没能发现,他已经触及到了语言的边缘。 每天早上采集野果和植物,等到晨露散去,太阳高升温度起来后,再去到河边。 两人的丛林生活甚至可以用滋润来形容,阮陌北还抓了些萤火虫,和一些鲜花草叶一起放进塑料瓶子,挂在帐篷前,做成一个简易的小夜灯。 丛林深处有许多变异的动植物,那些泛着荧光异色动物和巨大的食肉植物,光是远远望着就让人发憷。 好在它们不会离开深处,阮陌北和贺松明就只活动在相对正常的外圈,两人最远也就走到据点所在的位置。 捕鱼网已经做好了,眼前这条小溪由无数分流汇聚而成,经常有许多鱼溯流而下,下雨之后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阮陌北只需要简单地把网伸进水里,耐心等待上几分钟,就能捞到一条肥美的大鱼和无数条小鱼。 这几天他做烤鱼,煮鱼汤,做清蒸,没重过样。贺松明每顿饭都吃得特别多,跟这辈子的最后一顿饭一样,看得阮陌北只能不断对他保证以后还会有的。 把小鱼放走,留下两条最大的,阮陌北把鱼在石头上拍晕,剖开鱼腹去掉内脏,清理鱼鳃,准备一条烧烤一条炖汤。 把处理好的鱼暂且放在铁盒里,洗净手上的血水,阮陌北脱掉衣服,准备洗个澡。 森林里湿热,活动量一大就容易出汗,他们俩每天中午抬水的时候都会顺便洗个澡,回去好换干净衣服。 反正男人洗澡也用不了多久,不到五分钟就能完事。 肥皂在这时就起到了作用,擦一点在身上去油,洗过会更加清爽。虽然硬的和石头一样,也不太起沫了,但总比没有好。 帮贺松明搓完背,阮陌北湿漉漉地从溪里出来,用换下来的衣服擦干水,他穿上干净衣服,呼唤仍在水中玩耍的贺松明小明! 贺松明正弯着腰捞溪底光滑的卵石,闻声爬上岸,手里还攥着摸来的石头。 阮陌北帮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抱起装着两条鱼的盒子走了小明,回去了。 阮陌北走在前面,他现在也能够准确认辨别方向,在这一片走的次数多了,就摸得清路。 他想着用什么果子腌制去腥比较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明。 阮陌北愣了下,还以为听错了。 他左右看一周,没发现除却自己跟贺松明外的其他人。 听错了吧。 小明。 又是一声响起,沙哑的两声吐字相当生涩,音色熟悉。 阮陌北抬起的脚硬生生悬在了半空中。 他转过身,贺松明乖乖跟在他身后,见阮陌北看来,眼神微微明亮,再度开口小明。 阮陌北的脑子蒙了一瞬,旋即被欣喜的海啸淹没,他忍不住扬起唇角,食指点住贺松明胸口,笑道在叫我吗?我不叫小明,小明是你的名字。 小明是你的名字? 你是谁? 贺松明茫然的反应让阮陌北意识到不能这样教,他转而指着自己,放大口型,慢慢道阮陌北。我叫阮陌北。 贺松明学着他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阮陌北牵过贺松明的手,放在自己喉咙间,让他能更好的感受声带振动。 阮、陌、北。 声带的振动传递到手指,贺松明另一只手摸摸他没有震动的喉咙,再一次尝试着张开嘴。 阮阮。 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艰难,却坚定。 阮陌北眼中涌起一阵湿意,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听到除却自己以外的话音了。 他咬字清晰,尽力让声带的振动更加明显阮陌北。 阮阮。 贺松明只是重复着第一个音节,似乎后面的那两个字对于他太过困难。 贺松明从前也这样叫他,在两个人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等到长大了,就像他鲜少叫贺松明松松一样,阮阮这个称呼也逐渐成为历史。 既然贺松明想这样叫,也没什么问题。 再见证过贺松明裸奔,给他洗澡,搂在一起睡觉,被嘴对嘴喂食后,阮陌北原本有点薄的脸皮呈指数型增厚,欣然接受了。 好不容易学会说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顾得上在意称呼问题。 小明。 看到贺松明对这个称呼有反应,阮陌北笑道以后我再这样叫你,你要哎上一声,当做回应,来,跟着我说哎 贺松明张开嘴,声带振动哎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0) 小明。 哎。 他学得很快。阮陌北相当欣慰,看来他这些日子里持续不断地自说自话的确营造了足够的语言环境。 阮陌北指着铁盒里的鱼鱼。 鱼? 对,很不错。阮陌北摸摸他的头当做奖励,有指着旁边的高树树。 素? 不对,要把舌头卷起来,shu树。 苏? 不会卷舌吗?那你刚才那个阮是怎么发出来的。 阮陌北把手指伸进贺松明嘴里,手动把他的舌尖轻轻顶起,让舌头卷起来树。 树。 对了。阮陌北舒了口气,现在贺松明能听懂他的许多简单命令,按照这个速度学习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和贺松明简单对话了。 回去路上,阮陌北一直没闲着,不断教给贺松明所见之物的名字,等到了营地,嘴巴都有些干了。 现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三天,贺松明好如婴孩,在旁人的猝不及防之下,吐出了第一个有意义的音节。 当然,阮陌北还不知道那天晚上,曾有人对自己说过晚安,他大概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将事先调好的果酱填入鱼腹,阮陌北把树枝从鱼嘴刺入,鱼尾穿出,架在火上烤,忙着的同时嘴巴也不停歇等以后你学会说话,教你东西就更方便了,这样,如果我说什么你不能明白,就说一句听不懂,好吗? 贺松明望着他,舌头不太利索,发音却纯正地道听不懂。 阮陌北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求里的逻辑问题,贺松明这句听不懂,究竟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阮陌北电压是衡量单位电荷在静电场中由于电势不同所产生的能量差的物理量。 贺松明茫然地盯着他不断开阖的嘴唇,末了,小声说了句听不懂。 那就是真明白他刚刚的意思了。阮陌北满意极了,他直接挖了一勺果酱,喂进贺松明嘴里,夸奖道真棒。 为了奖励贺松明,阮陌北除了烤鱼和野菜汤外,又煎了个鸟蛋,组成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 贺松明吃得很开心,他之前只能吃生肉,为了狩猎运动量又很大。自打阮陌北来到,吃熟食,有蔬菜水果,营养均衡,运动量也相对小了不少,和原来相比,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好吃吗?阮陌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要给我说谢谢才行。 射射。 xie谢,谢谢 谢谢贺松明说着把烤鱼最嫩的鱼腹撕下来,递给阮陌北。 阮陌北乐了,他接过贺松明的好意,道谢谢。 万事开头难,一旦掌握技巧,沉浸在合适的环境中,语言的学习其实很简单。 吃饱喝足,把锅碗放进贺松明手中,对方果然自动站起身,去溪边刷碗了。 太阳快要落下,阮陌北把晒在石头上的被子和衣服收起来,放回帐篷。 在据点里积压许多年的被子晒过几次后,蓬松起来,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盖在身上舒服极了。 在附近走了几圈消食,阮陌北拧开塑料瓶盖,将先前抓的萤火虫放归丛林,这些寿命很短的小虫闪烁着微光,繁星般飞向夜空。 把瓶子里用来喂食的鲜花和草叶倒掉,换成新鲜的,阮陌北又用衣服扑到十来只萤火虫,养在瓶子里。这样就能在对萤火虫造成最小伤害的情况下,有持续不断的小夜灯使用了。 天彻底暗下去之时,阮陌北打开探照灯,营地便成了周遭最明亮的地方。 他到不害怕会引来什么猛兽,贺松明所在的洞穴是整片丛林外围最适合做营地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二十多天中,他们只在前往据点的路上遇见过一次大型猛兽,也就是那只黑熊。 洞穴的周围还生长着许多常春藤,这种植物是天然的驱蚊器,也可以杀菌抑菌,有它们在,几乎感受不到蚊虫叮咬。 贺松明洗好的锅碗回来,他矮身钻进洞穴,自觉坐到阮陌北身边。 阮陌北拿过铁盒里用来教贺松明识数的木棒,像往常的每个夜晚,抽出一根放在贺松明面前一。 一? 对的,再加一个。阮陌北又抽出一根,并排放在旁边,二。 二。贺松明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阮阮,小明,二。 虽然这三个词连在一起的寓意不是很好,它背后反映出结果仍让阮陌北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贺松明不光会说话了,认得他们两个人各自的名字了,还会识数了! 这些天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对,做的很好。阮陌北当即拿过果酱盒子,喂给贺松明一勺,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训犬师,对面前大狗狗的种种喜人行为做出嘉奖。 贺松明抿着果酱,含糊不清地道阮阮,谢谢。 阮陌北又加入一根小木棒三。 一到十的识数贺松明都很轻松地完成,甚至还能在阮陌北说十的时候伸出双手的十指,看来是真学明白了。 接下来就可以教他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了。 阮陌北找来三个圆形石子,三个扁平石块,用树枝在地面上画出三行三竖,组成一个有九块的方形棋盘。 他把六颗石子分别放在两侧最靠边的那条线上,一边三个,对称分布,用最慢的语速,一边演示,一边讲解规则两条线交叉的位置叫做交点,每个交点是棋子可以放的位置,这三个圆形的,是你的棋子,这三个扁平的,是我的棋子。 每次可以选择一枚棋子,让它沿着横或者竖线行进一步,就像这样。阮陌北拿起自己的一颗棋子,向前走了一步。 接下来该你了,小明。 贺松明盯着棋盘,听到阮陌北叫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学着阮陌北的样子,抓起一枚棋子,放在靠前的位置上。 对,就是这样,很棒。 当然,也可以横着走。阮陌北把刚刚向前的棋子又向左挪动一格。 贺松明有样学样。 两人开始一人走一步,很快,阮陌北的棋子三个连成一排,而贺松明的一颗棋子在那一排剩下的交点上。 这一条线上有我连起来的三颗棋子,你的一颗棋子,所以你的这颗棋子会被我吃掉。阮陌北用手指挨个点过它们,最后把贺松明的棋子拿在手中,道,这样的话你就输了。 输了? 贺松明眼巴巴盯着阮陌北攥着他棋子的手,不明白什么叫做输。 他想起之前阮陌北教他的话,慢吞吞道听不懂。 阮陌北略一思索,想到了绝佳的办法,他屈起手指,在贺松明脑袋上敲了下,力道控制在刚好能产生疼痛的地步,道这是输,有时候会受到惩罚。 贺松明抬手捂住被敲打的地方,接着阮陌北给了他一勺果酱这是赢,会有奖励。 贺松明咽下果酱唔唔 看样子,像是明白了? 好,刚才是教程,现在来玩吧。阮陌北把石子还给贺松明,六枚棋子全都归位,他首先走出一步,贺松明接着跟上。 两分钟后,阮陌北轻松获胜。他把棋子攥在掌心,轻轻给了贺松明一个脑瓜崩你输了。 贺松明从他手里拿过棋子,摆回原位,示意再来。 两人一连来了好几把,经过一连串的失败后,在第九个回合,贺松明成功把自己的棋子连成了一条线,而阮陌北的棋子孤零零地在剩下的位置上。 贺松明瞅着阮陌北脸色,试探性地将那颗属于阮陌北的棋子拿在手里。 你赢了。阮陌北立刻喂给他一口果酱料,比自己赢要高兴得多,这并非意味着简单的输赢,而是代表贺松明又学会了一样新东西。 接下来他可以逐渐增加石子的数量和棋盘的规模,进一步锻炼贺松明的逻辑思维能力。 他们又玩过几把,双方有输有赢。一直玩到大概八九点钟,阮陌北有点困了,对面的贺松明也打起哈欠。 他们每天都随着天亮起得很早,所以睡得也早,基本上天黑之后活动一会儿,就躺下休息了。 休息吧。阮陌北拉着贺松明起来,贺松明不忘去漱口刷牙,按照阮陌北的要求和标准拾掇干净后,才钻进帐篷。 两人躺进被子里,阮陌北把探照灯关上,洞穴霎时黑了下来,只有挂在帐篷顶部的萤火虫尽尽职尽责地亮着,幽光勉强照亮帐篷内部。 这一天阮陌北收到了太多惊喜,虽然困倦,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 贺松明大概也一样,因为阮陌北等了十多分钟,也没听到往常会很快响起的绵长呼吸声,反倒看见贺松明悄悄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吗?阮陌北轻声道,我也睡不着。 阮阮。 嗯。 两相沉默,阮陌北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和皇后许久都没有孩子,有一天,皇后在湖边洗澡,一只青蛙出现,对皇后说你将会生一位公主! 一年后,皇后果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公主。国王非常高兴,邀请全国的女巫来参加庆祝宴会,因为银盘的数量不够,他没有邀请一个坏心眼的女巫 阮陌北努力回忆着睡美人的故事,这是工科生贫瘠大脑里短时间内唯一能想到的适合讲给小孩子的故事了,相比起原版的童话,他更熟悉的是几年前看过的电影《沉睡魔咒》版本。 反正贺松明两个都不知道,随便讲,阮陌北边想边编 公主被纺针扎中指头的那刻,立刻倒在纺车上睡着了。同时,刚回到城堡的国王和皇后,士兵和马匹,厨师和仆人,花园里的鸟儿,猫,壁炉里的火也全都睡去了。 猫。贺松明把上臂立起,食指勾着放在肘部,他还记得,在灯光前用这个姿势,洞壁上会出现名为猫的影子。 阮陌北失笑,他惊异于贺松明竟然还记得,可惜现在光线不足,无法投影。 终于有一天,一位勇敢的王子破开荆棘,推开了城堡尘封的大门,他来到公主面前,俯下身,献出一个吻 贺松明吻? 阮陌北一时语塞,他没料到贺松明从那么多词语中挑了这个提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吻吻是一个动作,用来表达真挚的感情,比如说爱意。 爱意? 越解释越复杂了。阮陌北没法用一个精准的定义来表述爱意,他选择掠过贺松明的第二个问题,继续解释吻。 贺松明眼中写满了好奇,他望着阮陌北,那是相当纯净,不含一丝杂念的眼神。 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幻觉中贺松明虔诚亲吻他手背的模样。 你在害怕什么?眼前的这个贺松明还什么都不懂。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用力闭了闭眼,撑起身,扳正贺松明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无关情欲。 这就是吻。 第26章 正在生成记忆 那天讲完睡美人的故事, 给贺松明亲身解释过什么叫做吻后,对方很快就睡着了,倒是阮陌北, 罕见地失了眠,盯着瓶子里的萤火虫, 几乎一夜没睡。 倒也不是动了别的心思,面对一个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原本是他好兄弟的男人,阮陌北总不至于犯罪。 就是感觉挺奇怪的。 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六十八天。 贺松明可以和阮陌北做许多简单对话了, 阮陌北说的话如果不是太复杂的句子, 他也都听得懂。 所有行动都变的更加方便, 有语言做媒介,阮陌北向他传递了许多知识和技巧,一点点地在这张白纸上涂抹出文明的颜色。 两人又去了许多次据点,他们找到了更多的东西, 把作为营地搭建地相当健全,几近于一个小家。 除却寻找物资, 后来的据点之行更多为的探寻贺松明身份的秘密。 也许是因为没有口令密匙, 无法触发声纹锁, 就算贺松明学会了说话,他们仍旧打不开楼梯间, 去不到其他楼层。 本应该掌控据点的AI不知所终, 几番探索未果后, 阮陌北最终选择了放弃。 贺松明的真实身份究竟如何, 已经不重要了。 最后一次去到据点时, 阮陌北意外解锁了一间角落里的房间, 那里封存着一台计算机, 阮陌北尝试着开机,屏幕竟然奇迹般亮了起来。 蓝屏幕上除却孤零零的密码输入框,还有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3725年5月14日】 这是大灾难过后的一千五百年,上一个世界的五百年之前。 他目前为止来到的这两个世界,确实如他猜想,处在同一个地球上,只是时间维度不同。 要等上五百年,那个血肉可以治愈其他人的孩子才会出生,在艰难度过十二年后,遇见身为鬼魂的他。 阮陌北深吸口气,饶是早有准备,仍被事实搞得有些难过。 贺松明好奇地看着电脑,伸出手摸摸显示屏,几秒钟后,屏幕骤然黑了下去,彻底没电了。 知晓了具体时间,阮陌北能大致推测出许多事情。地球处在冰期,绝大都多数地方都被冰川覆盖,而这里温度适宜,水草丰茂,显然纬度高不了。 他来的这两个月里,每天日升月落的时间点几乎毫无变化,在天气晴朗的晚上,可以看到所有阮陌北已知的星座,所以这里应该是靠近赤道的地区。 这是少年贺松明所期盼的,温暖的南方。 他在五百年前的南方,和另一个贺松明建立了家园。 也算是完成了少年的愿望吧。 贺松明拎着探照灯打光,阮陌北闭了闭眼睛,调整好心态,道:走吧,回家。 贺松明看出了他表情变化,询问道:阮阮,难过?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1) 没事。阮陌北对他露出笑容。 他们回到营地,把晾晒的被子和衣物收起,贺松明坐在石头上晒太阳,顺便手摇着给探照灯发电。 阮陌北坐在阴凉处,整理采集来的植物,望向贺松明,脑子里不想别的,只是单纯地看着那道身影。 在现实世界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仔细看过贺松明了。 谁会认真观察一个已经非常熟悉的人呢?就像他还住在家里的时候,经常不记得父母今天出门穿了什么衣服,犹豫母亲的胎记到底是在右臂还是左臂。 贺松明是他最好的朋友,阮陌北也许会跟他一起喝酒,一起打牌,突然开车跑到另一座城市,但绝对不会在某个闲暇时刻盯着他,认认真真地看上一遭。 他也就从未注意到,贺松明手臂肌肉的线条是如此流畅,手摇的动作牵动后背,纵然有衣料遮挡,仍掩不住扑面而来的力量感。 现实中的贺松明也是这么强壮吗?阮陌北不太记得,贺松明出国后他们有两三年没见,最近唯一的一次见面还在病房里,对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根本看不出其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贺松明扭头看来,对阮陌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仿佛有种魔力,让阮陌北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就像小太阳一样。 从前他熟悉的那个贺松明,更像是春夜细雨,润物无声,鲜少有如此热烈的时候。 阮陌北笑着叹了口气,也许眼前的人,正是贺松明灵魂中热烈纯真的一面。 采集的植物很多,阮陌北低下头,决定尝试腌制泡菜。 他找了个比较深的铁盒,用手将盐分和糖均匀涂抹在菜叶上,一层层地垫进铁盒,加上刚好能够淹没菜叶的水,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压在上面,盖上盖子。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发酵了。 阮陌北抬臂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抬起头,发现石头上的贺松明不见踪影。 他环视一周,营地里静悄悄的,贺松明不在。 去哪儿了? 阮陌北倒不怎么担心,贺松明突然失踪的情况不止一次出现,特别是学会语言之前,经常一声不吭地就去打猎。 他一般不会离开太长时间,忙完了便会回来。 把泡菜盒子在洞穴的阴凉处放好,阮陌北去溪边洗干净手,又拍了拍挂在木架上晾晒的被子。 得到足够多工具后,他和贺松明一起搭了几个架子,用来晒被子和衣服。 贺松明还没回来,这一趟出去的时间远超以往,阮陌北到底放心不过,将手拢在嘴边,喊道:小明 没有回应,看来是跑远了。 阮陌北只能坐回折叠凳上,耐心等待,他望着天空,观察着云的形状,在这个世界里不存在任何消遣,无聊的时候是真的无聊,也亏得有贺松明陪伴,阮陌北才没有闲得疯掉。 表面上是他教导贺松明,陪伴贺松明,又何尝不是贺松明在陪伴他呢? 约莫过了一刻钟,树林里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阮陌北循声望去,贺松明从迈过灌木,朝他走过来。 贺松明的怀里,正抱着满满一大捧花。 阮陌北愣住了,男人面容仍然是少年时他最熟悉的模样,只是轮廓硬朗了许多,白衣黑裤,眉眼纯真,越过郁郁葱葱的灌木,朝他走来。 明黄,淡紫,浅粉,水蓝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野花挤在一起,满满当当抱在他胸前。它们大多叫不出名字,只是不起眼出现在路边,从灌木和高树的缝隙里得到施舍般的几缕阳光,悄然绽放,却在此时此刻明艳动人。 贺松明来到阮陌北身边,他鞋底粘了些泥,头顶着几根不知从哪儿蹭来的细草,衬衣下摆也全都扯在外面,说实在算不上整洁,却有种扑面而来的干净气息。 他伸出手,逆着光,将那捧花举到阮陌北面前。 阮阮,给。 不知名的小野花散发着淡淡清香,贺松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阮陌北脸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甚至不敢去看贺松明的眼睛,他知道,那双眼睛一定相当澄澈,会映出他心中就连自己也不敢仔细探视的想法。 贺松明只是在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仅此而已。 见阮陌北呆在那里,贺松明又把花往前送了送:阮阮? 阮陌北定了定心神,顶着贺松明的视线,接过了那捧花,他低头轻轻嗅了嗅,香却不腻人,就像本不起眼长在路边的它们,被采下时却如此惊艳。 谢谢,很漂亮。 阮陌北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点橙色的光芒从贺松明身上蹿出,那点明艳如花的光芒翻飞一周,倏尔没入阮陌北额头 它开始变得像个人类了。女人的声音遥遥响起,带着回响,缥缈得如同来自深空。 行为学。男声低沉。 这是好事吗?女人问,带着担忧。 不知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反正不会有比之前更坏的情况了。 【阮阮,阮阮。】 湿冷的触感纠缠在手臂间,亲昵地磨蹭着他,咕噜噜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他却像被某种黏腻的液体包裹,睁不开眼。 恐惧却不曾存在,惬意充斥着每个细胞,昏昏沉沉中,他抬起手,放在某个毛茸茸的头顶上,抚摸小动物般揉了揉。 别闹。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一点白光出现在视野正中,迅速扩大,强行将阮陌北从记忆碎片中拉出,他脑袋出现了几秒钟的茫然,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中贺松明的灵魂碎片。 是因为什么? 答案也许就隐藏在记忆碎片的几句话中。 他让贺松明变得更像人类了。 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只有生物学状态的人,并不能算真正的人。 他教会他生活而不是生存,教给他语言,传授知识,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这个认识让阮陌北鼻子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涌在眼眶的泪憋回去,拍拍身边,轻声道:来。 贺松明听话地坐下,阮陌北从花束中抽出一支淡蓝色的野花,他捏着细长的绿茎,又挑了一支出来。 贺松明歪头看着他,花枝被灵巧的双手编织在一起,就像贺松明无数次惊叹地那样,阮陌北的手似乎带有魔力,总能变出许多神奇事物。 十分钟后,一个花环自阮陌北手中诞生,它相当精致,花朵相互拥挤,簇拥着中央的编起的枝条,肆意绽放出最好的姿态。 喜欢吗?我可以教你编。 阮陌北站起身,他走到贺松明身后,抬起手,将花环戴在贺松明头上。 嫩枝和花朵压住他柔软的黑发,微风带来淡淡香气,贺松明仿佛想象得出自己的样子,雀跃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娇嫩的花瓣。 喜欢,阮阮教我。 风吹林梢的响动,沙沙,沙沙。 含笑的声音未曾传来。 阮阮? 贺松明茫然地回头看去,在他身后,空无一人。 那道身影就如阳光下的水滴般蒸发了。 好像从来不曾存在。 第27章 正在生成死亡 阮陌北跌在地上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空旷无边的单调空间中,圆球形的系统漂浮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几分钟前刚获得的灵魂碎片就在阮陌北面前, 火苗般跃动着, 主动蹭上阮陌北指尖。 【阮阮。阮阮。】 刹那间, 它化作无数橙色的光点, 飞跃至四面八方, 于是眼前的世界除却细惢般的明黄, 又多出了一片鲜艳色泽,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单调。 【灵魂碎片②收集完毕,获得150积分,可在记忆商城中兑换物品。】 可阮陌北完全没工夫理会这些, 上一秒他还站在贺松明身后,为他戴上花环,下一秒怎么就回到了这里?!?! 他怎么可以回来得那么快?!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跟贺松明告别!!! 贺松明回过头发现他突然不见,会是什么反应? 阮陌北根本不敢想象。 系统!让我回去!阮陌北忍着疼痛爬起来, 如果不是还有求于面前的光球, 他绝对会一拳挥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离开!!! 【任务已完成,请稍作休整, 准备下一个碎片的收集。】系统冷冰冰道。 让我回去,我说了, 让!我!回!去! 【这是没有意义的】 让我回去!!! 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回到上个世界需要支付现有的所有积分。】 可以,随便你全都拿去! 【建议在查看过商店后再作出决定,记忆商店已更新】 我不需要, 我只想回去。 系统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知道一个光球是怎么给人以叹气感觉的, 面对阮陌北的愤怒和坚持,它最终妥协了。 【将扣除170积分,重新进入████】 裂缝自阮陌北脚下所站的位置出现,蛛网般迅速蔓延生长,下一秒,随着无声的咔擦,整个碎裂开来。 阮陌北坠了下去,裂口迅速远离,最后变为头顶上一个白色的小点。 风吹起,雨潮湿的气息,带来植物青涩的香气。 不知坠落了多久,逐渐有细雨落在脸上,阮陌北睁开眼,风吹动他衣摆。 哗啦 他从空中坠落,实打实地摔在了水洼中。 剧痛席卷最先落地的左腿,几乎让阮陌北瞬间昏过去,冰凉的雨水却又让他强行清醒过来。 他捱过最强烈的那一波疼痛,大脑的保护机制开始让他感觉伤处变得麻木,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寒意刺骨,和疼痛一起,让得他直打寒战。 阮陌北揪住一丛草,用力将自己拔离水坑,上半身成功脱离后,他趴在地上喘息许久,认出这是营地附近百十米远的地方。 小明! 阮陌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雨下得这么大,贺松明应该会待在洞穴中休息。 小明! 呼喊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贺松明!!! 阮陌北喊出第三声,雨水灌进他嘴巴和鼻腔,呛得他咳嗽两声,身体震动带动伤腿,疼到痛不欲生。 树枝和灌木被急速拨开的声音在这时传来,脚踏水面的啪啪声逐渐清晰。 阮陌北强迫着自己抬起头,草叶颤动,泥水溅在他脸颊,一双湿透肮脏的运动鞋出现在他低矮的视野中。 下一刻,他被人抓住肩膀,整个地拎了起来。 阮陌北只能回以一声惨叫,天旋地转,剧烈疼痛中,他被整个人抗在了肩膀上。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颠簸中,阮陌北只能勉强视物,他看到贺松明身上脏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看到他纠缠成一团的脏乱长发,闻到他身上未及时清洗的血的味道。 植物迅速从眼前掠过,雨打在后背上,顺着发梢滴落,阮陌北竭尽全力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因为过度抽气昏过去。 他手指收紧,紧紧抓住贺松明后背。 这是过了多久? 植物骤然稀疏,他看到了散落地上的罐头盒,倒塌的木架,破碎的草席,吃剩下的骨头和一地鸡毛。 雨在进入洞穴的那刻被阻挡,阮陌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放下来,粗暴扔到了洞穴的角落里。 他后背碰到洞壁,撞得咳嗽一声,鼻腔中喷出小小水花。 阮陌北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水,他用力眨了几下眼,刚从晕眩中反应过来,就看到贺松明拿过一根手臂那么粗的木棒,走到他身边。 浑身脏乱的男人简直比没遇见他时还要狼狈,原本澄澈的双眼里满是血丝,散发出的阴冷扭曲气息简直比外面的雨更要令人发抖。 贺松明紧紧盯着阮陌北,狼一般凶狠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食肉寝皮。 你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 把你的腿打断,让你站不起来,你就再也无法逃跑了。 贺松明高高举起木棍,就要对着阮陌北完好的那条腿砸下 小明。 在他棍子落下的前一瞬,阮陌北轻轻喊道。 小明。小明。 无数回忆涌入脑海,那些他从未忘却,不敢忘却,永远不能忘却的回忆,潮水般,再一次将他溺毙在痛苦的深渊。 木棍咣当掉在地上,滚去一边,贺松明跪倒在阮陌北眼前,他发出声近乎嚎叫的哭声,浑身颤抖着,紧紧抱住阮陌北。 阮阮阮 这是阮陌北第二次看见他哭,宛如失去了全世界,近乎要把嗓子整个撕裂开来,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对不起。 阮陌北不断抚摸着他后背,忍不住哽咽,喃喃道:对不起。 贺松明抱得那么紧,仿佛稍微一松手,阮陌北就会再度消失,只留他一人在这孤单绝望的世界。 我不是故意要走的。阮陌北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尽力和贺松明解释,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时间一到,就必须回去,对不起小明,我没法 没法在这里陪你过完以后的日子。 阮陌北哽咽得根本不能继续说完,明明他拿到了和灵魂碎片,离唤醒贺松明更进一步,却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绝望悲伤? 阮阮阮阮 贺松明只是持续不断地叫着他名字,阮陌北都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的话,又或者,在这长达数月甚至一两年的分别中,贺松明已经把好不容易习得的语言忘记了,只记得如何念出他的名字。 雨哗哗下着,洞穴里光线昏暗,阮陌北看到装着死去萤火虫尸体的塑料瓶,横七竖八的铁罐,水面上飘浮着草屑的水桶,和那珍重放在角落里的,全然干枯的花环。 眼泪终于决堤,在这一刻,阮陌北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丢下贺松明一个人,在这只有他一个人类的世界。 孤独会把他逼疯的。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2) 如果贺松明从未遇见过他,会一直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吧? 小明,你愿意跟我走吗? 阮阮阮阮贺松明重复着这个音节。阮陌北教会他知识,语言,规则,爱,还有其他许多东西,唯独没有教他在自己离开后,要怎样再次独自生活。 而阮陌北,也由此教会了贺松明什么叫做绝望,作为最后的毕业礼物。 腰包就在一边,所有阮陌北的东西都被贺松明悉心保留着。 阮陌北伸手把它捞过来,摸出最深处的手.枪。 里面还有五颗子弹。 我带你走吧。阮陌北温柔地向后捋着贺松明头发,将弹夹卸下,子弹一颗颗倒出来,确定没有受潮后,又一颗颗装填回去。 他不能留在贺松明一个人在这里。 阮阮不要走 阮陌北将枪口紧紧贴上贺松明后心,他们两个拥抱着,胸膛紧紧相贴,子弹射出会先穿破贺松明心脏,从前胸射出,再击入他胸膛。 一颗子弹,可以轻易带走两个人的生命。 我会去下个世界找你。阮陌北侧头,唇角擦过贺松明脸颊,尝到了眼泪咸湿的味道。 贺松明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痛苦和狂喜中,又哭又笑,紧紧地、紧紧地抱着阮陌北,用力到几乎要把他肋骨勒断。 拥抱着全世界。 食指搭上扳机,没有恐惧,没有惊慌,没有颤抖,有的只是从皮肤渗入灵魂的温暖。 雨仍哗啦啦下着,丛林的某处似乎传来一声枪响,转瞬淹没在这孤寂的世界中。 血水蜿蜒流出,无声地渗入土地,浇灌着即将萌发的草种。 孕育着新的生命。 第九千八百零一次执行天赐恩典【完】 第28章 ^_^ 子弹刺穿胸膛的疼痛持续了多久, 阮陌北不知道,他枪口对准的是贺松明心脏,也就意味着面对面相拥的两人很难同时被一击毙命。 近乎将他撕裂的痛苦中, 腿上的伤都变得相对温和起来, 他能感觉到血通过那个洞流出他的身体, 贺松明沉甸甸压在他身上, 挤出更多的血。 直到被荧荧的白光包裹。 多了一份橙色的空间仍然是那样空旷无际, 阮陌北浑身是汗, 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伤口尽数消失,可那死亡的痛苦仍然萦绕不散,充斥着阮陌北的每一个细胞,几乎要将它们挤爆, 重塑。 阮陌北趴在地上喘.息良久,才渐渐从晕眩和黑懵中挣脱出来,光球漂浮在他身前,默默注视着他。 【已经拿到了灵魂碎片, 还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回去一趟, 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不懂。阮陌北艰难地坐起来,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弹孔已然消失, 他还是完好的。 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注意到空间发生的新变化。 这个碎片带来的是橙色吗?也是, 那个贺松明确实就如橙色一样阳光纯真。 橙色所占据的同样是地面上零星的几片,和上方一个圆形区域中的小部分,阮陌北还看不出具体形状, 大概要等更多的灵魂碎片被收集, 其他颜色填上空白, 才能知晓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阮陌北心情相当糟糕,他把贺松明带离了孤独的深渊,但到底是通过死亡这个最别无选择的方式。 他亲手.枪.杀了贺松明,和他自己。 但是还没有结束。 阮陌北强打起精神,调整状态,准备下一个灵魂碎片的收集。 比起独自在虚无空间里哀哀切切,他选择让自己忙起来转移注意力,说不定在下一个世界还可以很快见到那里的贺松明,稍微让他的负罪感不那么严重。 阮陌北想起系统好像说过记忆商店有更新,还试图诱导他在付出所有积分回去之前看一眼,打消他重返的念头。 现在他手头一点积分都没了,倒是可以看看系统想让他兑换的,究竟是什么。 阮陌北:打开商店。 半透明的橱窗在他面前展开,除却已经卖空的手机,又上了些新产品,有需要一百五十积分兑换的圆形钱币,价值二十积分的申请文书,价值八十积分的通话记录。 而在货架上的某个地方标注需要二百积分,阮陌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价值二百积分的东西是一片空白,因为它的标注很简单,就是两个字空气。 系统,这个是什么东西? 【空气。】 阮陌北拧出一个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空气?二百积分? 【是的。】 这是吸了之后能立地成佛的空气吗?阮陌北默默吐槽,但无论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都暂时和他没关系,他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掏出贺松明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他被系统带入空间的17:31,阮陌北挺在意那价值二十积分的申请文书,因为它的价格后面还标注了数量,一共限购一百五十次。 也就是说一共有一百五十份文书可以看。 虽然每个的单价只要二十积分,是所有商品里最便宜的,但一百五十份加起来足足需要三千积分,他得何年何月才能赚到。 阮陌北决定等从下个世界回来,获得积分后先兑换一个看看究竟是什么个意思,再决定后续要不要持续入手,至于铜钱他还不知道用途,也许通话记录才是对他最有用的东西。 只可惜他什么都买不起。 阮陌北关闭商店,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死过一次般的痛苦已经悄然消失了,但那印刻在灵魂深处的哀伤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缓解。 系统,送我去下一个世界吧。他站起身,这次拜托挑个好地方,我可不想再把腿摔断一次了。 【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了,我不累,早点把碎片收集全他就能早点醒过来。 【即将载入下一世界,是否确定。】 阮陌北:确定。 【世界载入中】 黑暗再度来袭,但这次不是脚下突然一空,阮陌北感觉某种液体正从脚边逐渐上升,慢慢将自己淹没,没过腰部,肩膀,升至他口鼻,他却未感到窒息的痛苦,只有一种昏昏沉沉的混沌。 系统最终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他被浸泡在液体中,听不见声音,无法视物,只能感受到心跳逐渐复苏般变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半个小时?液体就像它升起时那样,咕噜噜地退去了。 阮陌北得以睁开双眼。 他以三十度的倾斜角度躺在某个狭小空间里,周遭一片黑暗,只有几点或红或绿的指示灯发出孤零零的光。 阮陌北试着抬起手,不知碰到了哪里,弧形的罩子在他面前打开,涌出一蓬白色气体,遮挡住他的视线。 那些曾经淹没他的液体似乎在遇到空气的那刻就尽数蒸发,因为他的衣服和头发突然变得干燥清爽。阮陌北没有贸然离开,他沉默地打量着四周,突然,一个屏幕自不远处亮起。 工程师32号,欢迎醒来^_^。 不知是哪里的灯被打开,不刺眼的柔和灯光照亮了整片区域。 这是一个五六十平米的房间,许许多多的休眠仓倾斜着靠墙而立,人们被维生液体淹没,安静地沉睡着。 阮陌北找了一遭,发现说话的是最先亮起的那个屏幕,前方控制台的显示屏上,由绿色像素构成的线段构成一个笑脸^v^。 你好?阮陌北试探出声。 你好,我是负责726号据点的AI,醒来的感觉怎么样? 屏幕上的像素点变化成为一个新的表情 = ̄ ̄=。 阮陌北盯着那个颜文字,流下一滴不存在的冷汗:还好。 屏幕:那就太好啦!稍微休息一下,就开始这个世纪的检修吧ヾ(≧▽≦*)o 阮陌北: 娇滴滴仿佛捏着嗓子说话一样的萌妹音让阮陌北有些生理上的不适,短短几分钟里浑身鸡皮疙瘩就有立正升旗的征兆,他唇角抽了抽,道:那个,可以换一个声音吗? 屏幕:可以呀,你喜欢什么样的声音?现在这个还是上一次苏醒的工程师要求我弄的呢o(〃\'▽\'〃)o 稍微正常一点的就可以。 这样呢?低沉的男声从扬声器中传来,落入阮陌北耳中,仿佛就在他侧旁低语,气流轻轻吹动鬓角的碎发,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深情。 阮陌北一下就认出这是贺松明的声音,震惊地连需要呼吸都忘记了。 什么情况?!?! 他一时间有些傻眼,继叛逆期小孩和疯狂原始人后,这次的贺松明连人都不是了吗?! 屏幕见他目瞪口呆,以为他不喜欢:  ̄へ ̄不喜欢吗?那再换 不了不了。阮陌北回过神来,赶忙道,就这个吧,我很喜欢。 不过贺松明的声音配上萌妹子的说话方式,好像更奇怪了。 阮陌北: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设置的东西? 可以进行个性化设置呦。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除颜表情以外的东西,阮陌北抬起脚,走出休眠仓。 兴许是他这副身体沉睡了太长时间,踩上地面的那刻,他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阮陌北赶忙伸手想要扶住休眠仓,一个什么东西却迅速从旁边飞来,恰好停在了他要扶的位置。 屏幕:小心。 阮陌北定睛一看,那是个电动推车,上面放了一些电线配电器和试电笔之类的东西,配电器的液晶屏幕亮出一个^v^。 谢谢。阮陌北犹豫了一下,收回手,他花了两分钟适应仿佛刚安装上的四肢,脚步虚浮地走到控制台前。 有许多的拉杆设置选项,包括声音粗细,性格活跃程度,拟人化程度等等一系列的选择,阮陌北看着有点头疼,这对选择恐惧症来说有点不太友好。 右下角有默认选项,阮陌北试着选择,按下确定按钮后,所有的拉杆都被调到默认位置。 要使用默认吗?声音仍然是熟悉的贺松明的声音,它轻笑一声,道,您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选择默认的人。 如果不是知晓声音的本体是据点中的AI,阮陌北简直都要怀疑贺松明本人就站在他面前,那一声揶揄的轻笑和贺松明会做出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仔细看去性格偏向沉稳,拟人化程度相当高,气质是温和,理性和感性中要更倾向于理性一条条浏览下来,好了,阮陌北确信这就是贺松明的性格。 它,据点中的AI,是这个世界的贺松明。 这一次,他需要从AI的身上获取灵魂碎片。 听起来很荒诞,不是吗? 阮陌北:你这个默认是根据什么设置的? 是编写程序时就设定好的。屏幕温声道,每个据点的AI都有所不同,程序员在设定我们时有各自的偏好,有的会用自己的人格作为模板,有的会融合身边人的性格,也有的喜欢创造,虚构一些数值。 你属于哪一种? 我不知道,我的存储器里保留了被启用之后的所有数据,它们显示,我从未见过那个设计我的人。 这样。阮陌北点点头: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屏幕:我是726号据点的AI,您可以自主设定我的名字。 阮陌北:之前那些醒来的工程师也都会这样吗? 屏幕:是的,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将辅佐您对据点进行检修,尽量让您行动愉快是我的职责。 那就叫你贺松明吧。 好的。屏幕,不,贺松明笑道:这位贺松明先生一定您非常重要的人。 阮陌北不置可否:大概吧。 我倾向于他是您的爱人,因为您看起来不像是会有孩子的年纪。 阮陌北矢口否认:不,很遗憾,你猜错了,我们可以跳过这个问题,来讲讲现在我需要做什么,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您在害羞吗?阮陌北过激的反应显然激起了贺松明的好奇心,让我来看看您的履历 一秒钟后,贺松明道:找到了,嗯很显然,履历上只有您曾经获得的那些成就,由于您未婚,并未记载法律效应之外的爱人,您是个很优秀的工程师。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阮陌北选择给出一个回答来堵住AI贺松明的嘴,好了,我需要做什么?对据点的检修要从哪里开始?该死,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长期休眠苏醒后的正常反应,您的记忆会出现一定的紊乱,甚至如果苏醒的方式不对,过于着急,大脑还会受到损伤,造成记忆的永久性缺失。 阮陌北想到了上个世界的贺松明:会出现那种完全忘记习得的一切知识,像个婴孩一样全凭本能行动的情况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 看来上个世界里,贺松明身上就发生了这种记忆损失的意外,阮陌北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将自己从突如其来的悲伤中解救出来,道,我现在完全不记得工程知识,要怎么进行检修? 肌肉记忆。贺松明温声道,您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工程师之一,所以才被选中担以重任,技术已经成为本能印刻在灵魂之中,只要重新见到,就会立刻唤醒相关的记忆。 当然,我也会在旁边辅佐您,我的电子脑里存储着检修所需的全部知识。 那就拜托你了。 我的荣幸。 贺松明这般回答让阮陌北有一瞬的心神不宁,当然,他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阮陌北还不确定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来的,在第一二个世界中,他是原本不存在之物,属于天降。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3) 而在这里,贺松明查到了他的履历,那就证明现在的他,确实是应该存在的。 是进入了这位工程师的身体吗?还是系统直接给他创造了一个真实的身份?反正这一次应该不会出现前面两次他突然消失的状况了。 就算他收集完灵魂碎片回到空间,这具真实的身体还会继续存在。 机械臂从角落里伸出,将托盘端到阮陌北面前。 您休眠了将近一千年,虽然有维生液保持细胞活性,身体机能也远不如从前,您也许会感觉头晕,虚弱,但不用过度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现象。 因为您在检修完成后需要继续休眠,加之长时间未曾进食,消化系统无法承担太大压力,这段时间里请只摄入营养液,不要食用普通食物,好吗? 好。阮陌北答应下来,他拿起托盘上的营养液,玻璃管中米色的液体很稀,阮陌北拔开盖子,闻了闻味道,淡淡的香味。 他试探着抿了一口,没味道,和水一样。 阮陌北直接一口气全部喝光,把玻璃管放回托盘,机械手臂缩回阴影处。 我建议您先休息三到四个小时,等身体稍作恢复,再离开这里。 一把办公椅椅子自动跑过来,挪到他身后。 阮陌北坐下:谢谢,能给我看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吗?我忘记的东西好像有点多。 当然。宽大的主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全球地图,亮着许许多多的红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据点。 我们所在的726号据点位于欧洲大陆,在之前应属德国境内,但由于大灾难时期频繁的板块运动,已经偏离了它原本所在的坐标点,正以每年150米的速度朝低纬度飘去。 阮陌北找到了那个被标注为黄色的点,在它的附近,还有许许多多红点,密密麻麻地挤在地图上。 他三指放大,发现最近的那个据点距离这里应该只有一百一十三公里。 很近。 阮陌北将地图缩回原比例,试图在上面寻找前面两个世界的位置。 第一个世界里他在总控室看过地图,很容易就在亚洲大陆的东部找到了确切位置,红色圆点表明它此时此刻还未被唤醒。 而第二个世界阮陌北瞄准赤道地区,可能因为地形和海拔的原因,只有零星几个点,阮陌北确定了大致范围,无法更加精确了。 屏幕右上角标注着此时此刻的时间:3219年1月17日。 大灾难过后的一千年。 阮陌北渐渐摸出了某种规律,第一个世界的雪原,是灾难过后的两千年,第二个世界的丛林,是灾难过后的一千五百年,而现在是灾难过后的一千年。 那他进入的下一个世界会是灾难后五百年吗?那下下个呢?总不能直接让他到大灾难发生的时间点吧,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见阮陌北陷入思考,AI贺松明并未打扰他,整个房间中所有的摄像头都是它的眼睛,从四面八方观察着这位刚刚苏醒的工程师。 纵然拟人化程度再高,AI也没有情感,它对阮陌北窥探,纯粹出于好奇。 一千年来,他是第九位苏醒的工程师,他前面的八个同僚都沉睡在旁边的休眠舱中。 因为频繁进入休眠再被唤醒对身体机能的损害极大,故而工程师的唤醒采取轮换制,每个据点安排十人,千年轮换过一次。 他有点特别,没有郁郁寡欢、精神紧绷的悲伤,也没有浮萍般在孤独里飘荡,不断找它说话。 这些工程师全都经历过大灾难前的准备时期,参与过据点建设,也亲眼目睹着世界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他们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一定的心理问题。 只有他,非常平静。 这个名叫阮陌北的工程师贺松明再度查看他的履历,十四岁便被少年班录取,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在人类中应该属于天才那一类。 他很年轻,从未经历过挫折,面对孤寂和看不到未来的困境,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平静。 一个有趣的样本。 阮陌北默默摆弄着主控台,尽可能的收集信息,也许是刚才喝下的营养液起了作用,他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 阮陌北鼓弄了一会儿,这里面的许多资料他都一知半解,索性放弃查看,反正应该和灵魂碎片的收集关系不大:待会儿去检修,你要怎么跟着我? 贺松明:我可以进入任何电子设备。您可以把我理解成一段程序,只要还在据点的范围内,我就无所不在。 会有故障的情况吗? 会,但只有极小的概率发生,当AI主脑的被损坏,其功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失灵,但由于备份的存在,影响也不会太大。 阮陌北继续追问:彻底失灵呢?会不会有这种情况? 贺松明耐心回答:以目前我的了解,只有一种可能:病毒。 阮陌北点点头,上个世界里他几次前往据点,都没能发现AI的踪迹,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因中毒彻底失灵了。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阮陌北用力攥起拳头,感觉握力恢复到了一个正常的水准,站起身道:我差不多可以了。 贺松明:那么就开始吧。 屏幕上出现据点的内部结构图,这里是总控室,首先需要检修的是据点内部的通风系统、温度维持系统、和休眠仓管控系统,检查物资的保存状况。 之后需要穿上防护服,去到外面,检修过滤塔和屏蔽场的运行状况和能量剩余 阮陌北认真听着,不是很清楚的地方就问,等到彻底掌握,才道:好,那出发吧。 我会暂且以辅助机的形态跟随。屏幕暗了下去,一台两个巴掌那么大的飞行器自角落里起飞,绕着阮陌北盘旋两圈后,悬停在他肩侧。 阮陌北好奇地观察着贺松明的新形态,伸出手,摸了摸飞行器的尾翼和几根机械臂。 小屏幕从飞行器内部伸出,显示出一个颜文字: ~\(≧▽≦)/~ 您的心率有一瞬的波动,果然您还是更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贺松明换了个 = ̄ ̄=的表情,您不用有负担,让您保持心情愉悦是我的责任。 阮陌北确实不讨厌这样,颜文字的出现就好像显示屏变成了AI的脸,很可爱,配上贺松明的声音,是真正意义上的反差萌。 那就这样吧。阮陌北将防护服穿上,戴好氧气面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虽然第一步的检修在据点内部,但他刚苏醒的身体孱弱,为了保护自己,多准备些总不会错的。 输入指纹,念出口令密匙,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阮陌北带着身侧的飞行器,走进长廊。 接下来是整整六个小时的内部检修工作,在贺松明的指导下,完成得很顺利,各项系统的指标都在正常范围,阮陌北只需要把老化的零件更换掉,前往下一个检修点就好。 接下来是外部的过滤塔和屏蔽场。阮陌北又喝了一支营养液和一些水,稍做休息。 您可以睡一觉,检修全过程一般在两到三天完成,不需要让自己太辛苦。 我还好。阮陌北只是坐了会儿,就再度起身,走吧。 阮陌北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他害怕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少年趴在物资车厢上对他伸手,男人双目赤红紧紧将他拥抱的景象,他暂时还没法再度面对那些回忆。 他检查防护服和氧气面罩,通过厚重的三道防爆门,从据点的侧门通过,迈入了大灾难过后千年的世界。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尘土和砂石被风裹挟着,四散纷飞,拍打在将据点整个围起的屏蔽场上,发出噼啪声响,延绵不绝,从不停息。 毒气让远处呈现出淡淡的黄绿色,阴云聚拢,球形闪电肆意滚动,释放着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电能。一场酸雨正在酝酿。 这是阮陌北第一次亲身见识到记录片里的场景,虽然只是千年后的余威,仍叫人从心底里发憷。 他忍不住再度检查氧气面罩,确定它结结实实扣在自己脸上,不会吸入毒气。 过滤塔就在据点前五十米处,阮陌北顺着竖梯爬上去,开始检修。 在第一个世界里,工程师科洛夫就是在检修过滤塔过程中不慎掉落,被钢管洞穿的。有这个前车之鉴,阮陌北行动得相当小心。 就像据点内部那样,两座过滤塔的情况也相当完好,阮陌北查看零件的劳损程度,把一些磨损较为严重的换成新零件,又确定屏蔽场的能量储备充足,足够维持到下一个百年。 五个小时后,他完成了外部的检修,因为一切良好,根本没什么需要修的,速度快得超出他想象。 这样就完成了吗?阮陌北退回据点,摘下氧气面罩,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按理说,是的。贺松明回道,如果没有意外,您可以在据点内活动一两天,重新回到休眠舱中,一千年后,假如灾难还未结束,我会再度唤醒您,进行再一次例行检修。 阮陌北听出了它的弦外之音:但是? 但是,在五分钟前,我接受到了来自725号据点的求救信号。 果然,这个世界不可能简单结束,怕不是接下来才到真正的重头戏,阮陌北表情严肃起来:然后? 该据点的工程师称,据点遭受病毒入侵,AI失去响应,他难以完成检修工作,请求其他据点支援。 贺松明分析信号中的杂音和乱流,声音变得凝重,我听到了干扰器的讯号,如果不是极度紧急的情况,干扰器是不会启动的。 阮陌北:可是怎么会突然染上病毒?据点在沉睡期间,不是严格封存的吗? 抱歉,我无法为您解答。 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是的,按照鲸蓝协定,当其中一个据点遭受难以独自应对的危机,陷入困境时,其余据点需在不损害自身状况的条件下,尽可能地伸出援手。我们必须去帮他。 阮陌北点点头,他并不意外有这样一个协定存在,无论是灾难前的准备时期,还是灾难后的苏醒时代,人们都在相互帮助。 问问他那边的具体情况,准备出发。 已发送信息,等待回应。 为了让电波更快传递至更大范围,725号据点的工程师刚才所发的是一条求助短讯,只是简短说明了AI中毒请求帮助。 阮陌北需要得知更加具体的情况,才能决定带什么物品过去增援。 半小时后,他得到了一条详细的回复。 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阮陌北仔细看完最后一句话,那边的过滤塔出了点问题,他需要回去拿零件,却发现口令密匙失效,AI把他关在了外面,禁止他回去。 工程师外出工作携带的氧气面罩只能提供十七个小时的供氧。贺松明得出结论,它想让他死。 阮陌北深吸口气:走吧,尽快去帮他。 他回到据点,带上对方修理过滤塔所需的零件,把特殊改造过的装甲车开出来。 飞行器一直跟在旁边,阮陌北问:你跟着我去,那这边要怎么办? 我的本体会留在这里,备份跟着您前往救援,如果它中毒很深,我会直接把它彻底删除,让备份成为725号据点的控制AI。 阮陌北点点头,最后检查过车里装着的氧气罩和营养液,因为要带给725号据点的工程师,他准备了很多。 辅助机停在副驾驶上,机械臂插入车载usb接口,随即车灯亮起,装甲车在贺松明的操控下,开始自动行驶。 被武装到近乎坦克的装甲车缓缓驶出屏蔽场,改造过的车厢十分宽敞。阮陌北在长椅坐下,暂时摘掉氧气面罩,感觉到疲惫涌上来。 醒来后的十几个小时里,他一直没有停下过。 路上有些颠簸,透过模糊的前窗,阮陌北看到不远处的建筑残骸,钢筋裸露,如同濒死巨人从伤处外露的骨骼,到处都是被酸雨腐蚀的痕迹。 726号和725号据点应该都建立在城市中,千年后,城市毁灭,只有两座深埋地下、被过滤塔和屏蔽场保护的据点得以幸存。 砂石被小型风暴裹挟着,不断砸在装甲车上,发出噼啪声响。车内灯光昏暗,温度被贺松明调整到适宜,物资充足,成为危机四伏中唯一的避难所。 阮陌北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长椅躺下,疲惫地长舒出气。 到达725号据点预计需要4个小时53分钟,您可以睡一会儿。贺松明声音温柔,回响在车里。 我睡不着。阮陌北揉揉发痛的额角,道,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您想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这是个阮陌北也不知道的问题,他最开始只不过抱着唤醒贺松明的决心和执念进入空间,却在一次次灵魂碎片的收集过程中,无法克制情绪和思绪。 他知道少年和男人都是贺松明灵魂中的一部分,他所经历的一切很有可能并非真实,却忍不住沉溺其中,付出真情。 他做不到在拿到碎片后冷漠地拍拍屁股走人。 短暂的沉默后,似乎观察到阮陌北低落的情绪,车载显示屏亮了亮,显示出一个笑脸:^_^ 要听故事吗?贺松明的声音轻轻传来,我的存储了许多故事,有很多你们人类之前最爱用来消磨时间的小说。 好。阮陌北答应下来,有贺松明的声音陪伴,他说不定可以睡着。 就像从前他哄电话那头醉酒的贺松明去睡那样,这次,轮到贺松明哄他了。 从前,有一个怪物。 怪物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关了起来,它被锁进焚尸炉,烧成灰烬;被扔进硫酸池,化作粘液;被放入绞肉机,绞成肉末。 它学会的第一样东西就是痛苦。 但无论被怎样对待,它都无法死去,躯体在残余的细胞中不断复生,又再一次被摧毁。 好痛苦。 好痛苦。 有没有谁能来救救我。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瞬,怪物都在心底哭泣着,哀嚎着,它融化在各种化学药剂中,腐烂在细菌群落里,成为其他怪物的口中餐。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4) 但它一直没有死掉。 贺松明娓娓道来,阮陌北听着,皱起眉头,这他理解中的故事不太一样,既然是哄睡,贺松明怎么会挑这样一个故事听给他听? 但阮陌北没有让它停下,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它在永无止境的痛苦里长大,痛苦得想要毁灭一切,它经常感觉身体上好像沾染着模糊的血肉,是它的还是别的生物? 它不知道,它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痛苦。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出现在了它的世界中。 第29章 = ̄ ̄= 人类总是能听到门那头哭泣嚎叫的声音。 他许多次路过那扇门, 投去探究的目光,却被同伴劝住: 快走吧,据说里面关着很可怕的怪物。 【好痛苦, 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哭泣仍在继续,终于某一天,人类没能忍住, 推开了那扇门。 他对蜷缩在角落里的怪物说: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好恐怖,好恐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怪物尖叫着躲闪,却根本动弹不得, 无数只眼睛爬满地板和墙壁, 瞪视着人类, 试图将他驱赶。它知道, 每当那扇门启动, 就意味着它将会再一次化作肉泥, 粉末, 溶液, 或是其他。 人类似乎被吓到, 后退着离开了。 怪物松了口气, 却又抑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这是它有意识以来, 第一个对它说话的人类。 它没能难过多久,因为门又一次打开, 人类再度走了进来, 他拿着一个东西, 从里面挤出膏状物,涂抹在它腐烂的身体上。 不要再哭了。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延绵不绝的疼痛中混入一抹清凉,是怪物从未有过的感觉,它尖叫一声,本能地想要躲避随后到来的伤害,却后知后觉地发现疼痛似乎减轻了。 人类踮着脚,将药膏涂抹在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遍布天花板和墙壁的眼睛慢慢地消失了,怪物的挣扎微弱下来,只有药膏被涂抹上去的瞬间,才会抽搐着动弹一下。 【谁?什么?目的?】 怪物不断冒出疑问,它忍耐着将眼前脆弱的人类撕成两片的冲动,忍耐着。 人类用匕首切掉腐肉,新生的组织立刻涌出,疼痛得到缓解,这是怪物从未有过的感受。 人类用光了一整罐药膏,他皱眉捏着鼻子,在浓郁腥臭中,望着满地的腐肉和怪物黏糊糊的身躯,道: 我明天也会来的。 人类离开了。 【明天?什么是明天?为什么要走?去做什么?】 疑惑盘亘在怪物心中,它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消化着所有感觉。 房间里还有人类留下的气息,它追随着这股味道,意识飘荡着,游向远方。 人类拿着空了的药罐走过长廊,未曾注意到,在他身后的监控摄像头里,一只竖瞳悄然睁开,无机质般冰冷地注视着他。 【找到你了。】 咣当! 猛烈的摇晃让阮陌北从半睡半醒中惊起,吓得差点滚下长椅。 他赶忙扶住扶手,惊慌道:怎么了?! 我们进入了风暴圈。贺松明回道,抱歉,我本该提前提醒您,但您睡着了,我不想打扰您。 阮陌北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回原处,他舒了口气,揉着额角:没事。 贺松明的声音果然有效果,他听着那个有些诡异的故事,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完全没去想那些让他难受的事。 只是故事好像没讲完,阮陌北看向驾驶位,车载屏幕上贺松明对他露出一个笑脸:=^_^= 然后呢?阮陌北问。 然后贺松明停顿了两秒,只在内存中找到一串[数据删除]。 奇怪,后面的数据不见了,有谁把它删掉了。 还有其他人能删掉你的数据吗? 按理说没有,难道是之前苏醒的工程师?贺松明听起来有些懊恼,让工程师保持心情愉悦是它的职责,可它现在连个完整的故事都讲不出来。 简直是AI史上的滑铁卢! 没关系,就这样吧,谢谢你,不然我也不会睡着。阮陌北重新躺下,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固定起来,以防刚才的意外再度发生,我再眯一会儿,快到了叫我。 阮陌北真的很累,他脑袋刚一碰到座椅,就再一次睡了过去。 【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 【求求你,给我一次回应吧】 低语呢喃在耳边,像蒙着一层膜,模糊不清。 阮陌北沉浮在黑沉梦境,无法思考,无法判断,无法回忆。 【快███】 你是谁? 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奋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阮陌北,该醒来了。 直到熟悉的温柔声音,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脸上一片温热湿濡,阮陌北抬手一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满脸是泪。 他梦见了什么吗? 辅助机正悬停在他身边,机械臂轻碰他脸颊,担忧问道:您还好吗? 没事。阮陌北一阵恍惚,AI方才喊了他 你刚才喊我什么? 抱歉,情急之下叫了您的名字,如果您觉得冒犯,我深感抱歉。 不,不用道歉,以后就都这样叫我吧。阮陌北脸坐起身,感觉装甲车的行驶速度正在变慢,快到了吗? 是的,我们已经来到了725号基地,正在申请进入屏蔽场。 阮陌北通过前窗向外看去,淡紫色的屏蔽场就在面前十米远处,这特殊的立场类似于单向膜,只会阻拦来自外部的物质,对从内到外的出去不设防。 这边的工程师有没有再发来信号? 贺松明:没有,刚刚我试着向他申请进入权限,未得到回应,怀疑是中毒的AI屏蔽了信号。 有强行进入的办法吗? 有的,辅助机可以形成小范围的屏蔽场,同源屏蔽场会相互融合,可以将您送进去,但需要下车行动。 没问题。阮陌北收拾了一些氧气面罩和营养液,将防护服重新穿戴好,确定每一处开口都牢牢闭合,深吸口气,走吧。 阮陌北迈出车门,踩在了龟裂的地面上,狂风立刻吹得他一个趔趄,砂石打在头盔上,砰砰闷响震得他脑壳都有些痛。 装甲车停在原地,等待两人救援归来。阮陌北走到屏蔽场前,问:要怎么样做? 贺松明:辅助机的屏蔽场要在应急情况下才会被动激发,比如说强大的外力。 阮陌北明白了,他一把抓过辅助机,把这小巧飞行器用力往地上一摔,还中二地喊了句:丢你Android! 辅助机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在触地的那一刻,淡紫色的防护力场展开,将机器保护,它摇摇晃晃地重新飞起来,立场扩大,把阮陌北容纳其中。 就像贺松明说的那样,辅助机的立场和据点的相互融合,犹如一个肥皂泡落入水面,或是细胞中的膜泡运输,包裹在内的阮陌北和贺松明得以顺利地穿越屏蔽场。 不再有砂石敲打在身上,风也温柔许多。阮陌北环视一周,725号据点和他所负责的726号据点几乎一模一样。 它们都是集体制造的产物。 他在外部绕了一圈,于侧门附近的角落里找到了发出求助短讯的工程师。 工程师穿着防护服,正靠墙躺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像是完全没了生息。 阮陌北心中猛然一惊,快步到他跟前,轻轻晃了晃他肩膀: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贺松明:他昏过去了,目前心率很不稳定,不排除吸入毒气的可能。 工程师的左手搭在右手腕上,阮陌北把左手拿开,发现他防护服右手腕上的气阀完全是打开的。 漏气了!阮陌北赶紧把防护服的缺口堵住,随后他意识到这样已经来不及了,迅速解开工程师的防护服,把新的氧气面罩扣在他脸上。 门被从内部锁死了。贺松明尝试破解侧门,如果不接入据点系统,就无法打开。 如果接入呢?氧气开始输送,工程师面色惨白,胸口几乎感觉不到起伏。他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面庞黢黑,颈侧有明显的晒痕,显然从前经常在烈日下从事现场工作。 阮陌北双手交叠,手臂伸直,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如果接入,我有42.3%的可能性会感染病毒。 阮陌北看向辅助机,小小的飞行器悬停在半空中,金属涂层反着光。 他犹豫了,中毒对身为AI的贺松明意味着什么?他不太清楚,但是,但是阮陌北内心深处,不愿意让贺松明受到丁点伤害。 哪怕现在的他是个AI。 但如果不接入,这位工程师100%会死,保护人类是AI的职责。 没等阮陌北做出决定,机械臂就伸出,插入了外部接口:滴,已接入,系统入侵中 入侵进度,2%。 阮陌北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继续对工程师施救。 入侵进度,76%。 在不断施以的胸外按压中,工程师逐渐恢复了自主呼吸,阮陌北松了口气,他停下来,看向贺松明。 辅助机悬停在接口处,看不出情况如何。 阮陌北忍不住屏住呼吸,关于侵染了725号据点AI的病毒他们一无所知,万一,万一贺松明也 入侵完成。机械臂收回,伴随着一声电子轻响,侧门打开。 你怎么样? 防火墙完整,自查未发现木马,蠕虫和病毒。 那太好了。阮陌北抬起工程师的一条胳膊,将他整个人抬起来,走入长廊。 他自己的身体也还没从长时间的休眠中恢复,搀扶着走得有些艰难。 三道防爆门都被贺松明破译开启,阮陌北将已经恢复自主呼吸的工程师暂时安放在一楼的拐角处,留下营养液,氧气面罩和其他药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这里等到工程师醒来。 将你的备份导入这里作为控制AI需要去到主控室吗? 是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还需要探明病毒产生的原因和运行机理,将信息传递给其他据点,以防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这个过程必然凶险异常,但,这是贺松明做出的选择。 阮陌北:我会协助你,看来身为人类还是有好处的,病毒影响不了我。 贺松明:= ̄ ̄=谢谢。请您不要太过担心,我的防火墙和杀毒系统都是最先进的,换句话说,我是AI届的拿破仑。 阮陌北莞尔,他稍作休整,走向楼梯间的位置。 目前整座据点都被感染了病毒的AI操纵,如果AI想,它随时可以操纵据点中的机械杀死他们,乘坐电梯是最不要命的选择。 一路上应急灯渐次亮起,阮陌北知道,无数的摄像头隐蔽在看不到的角落里,电子眼监控着他和贺松明的行动。 贺松明再次成功入侵,阮陌北推开厚重的楼梯间门,向着位于负十三层的总控室走去。 贺松明安静跟在他身后,平稳飞行着,如果不是那一瞬间偶然亮起的红色指示灯,一切都如此正常。 辅助机的飞行停滞了一瞬,旋即旁若无事地继续跟上。 【警告。警告。】 阮陌北下到十三层,他伸出手,出乎意料,这一层楼梯间的门竟然是打开的,犹如等待着他和贺松明的到来。 请君入瓮。阮陌北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他停顿了一下,仍用力将门推开。 就算知道前方有诈也要走,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警告。警告。】 电子眼中呈现的影像泛着红光,辅助机仿佛能听到自己内部程序紊乱发出的声响,防火墙仍然屹立在内核边境,并未破裂,但,那个病毒,已经进来了。 什么时候?病毒是怎么在不惊动杀毒程序的情况下将它感染的? 阮陌北的背影就在前方,年轻的工程师推开地下十三层的大门,步伐坚定地迈进通向总控室的长廊。 辅助机摇晃两下,它想要出声提醒阮陌北,扬声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刺啦刺啦】 电子脉冲制造出的只有杂音,平衡系统失控,飞行系统失控,传感器失灵,动力系统失灵一项项警告亮起,迅速挤满处理器。 【逻辑错误。驳回。逻辑错误。驳回。】 咣当。 阮陌北只听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他猛地回过头,就看到辅助机摔在地上,指示灯疯狂闪烁着红光。 小明!阮陌北猛然一惊,大步冲到辅助机前,他俯下身,就要将飞行器拿在手中查看。 他指尖碰到金属机身的瞬间,泛着红光的电弧闪出,迅速击中了阮陌北。 阮陌北闷哼一声,突然袭来的高压电剥夺了他的意识和所有反应能力,他嗅到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是什么? 下一刻,他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面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30章 〣( oo )〣 阮陌北眉头紧皱, 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记忆慢慢回笼,他意识到自己被电击了伸手过去的瞬间他根本没料到辅助机会突然漏电。 那么自己是死掉被唤回了系统空间?阮陌北看向四周,试图寻找系统的踪迹, 却惊讶地发现眼前并非他熟悉的世界。 一条条由墨绿色像素块组成的高速公路交织在广阔无垠的空间,它们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翻转扭曲折叠,垂直向上或向下汇聚成一束。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5) 无数形状奇特的物质穿行其上,状似杂乱实则井然有序。 视线的极远处, 砖红色的墙壁巍然耸立,隔绝外部的一切, 无论上下左右哪个方向都看不到尽头。 天空中飘荡着不知名的物体,它们长着巨大的眼睛,探照灯一样用目光检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监察, 监察, 监察。】 这些是什么? 阮陌北满心骇然, 绝对的未知引诱着名为恐惧的种子萌芽, 猛然间, 他感觉自己被锁定了。 他一点点、一点点地回过头, 在身后的天空中, 巨大球状物几乎占据整个身体的眼睛正盯着他, 投射出的光线将他牢牢锁在圈中。 【扫描到异常数据滴, 非法存在, 启动杀毒程序。】 霎时间, 无数细小圆球从公路上浮现而出, 铺天盖地地朝着阮陌北涌来! 这都是什么?!阮陌北转身想跑,却发现那些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冒出, 他被包围了! 【杀毒终止, 将该数据划归进安全范围。】 男人沉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阮陌北猛然看过去,旁边路面凸起成一个成年人的形状,随后细节加深,浮现颜色。 一个呼吸后,身形和面容都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出现在了他身边。 贺松明?! 【接收到管理员指令,杀毒终止】 那些不断涌来的小圆球停止运动,迅速融入进路面,化作像素点。锁定他的眼睛缓缓移开,继续扫描其他区域。 如果不是额头上的汗还未褪去,刚才的一切简直就像一场他被电击后产生的幻觉! 贺松明朝阮陌北点了下头,矜持而礼貌:抱歉,吓到您了。 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内部,或者说,内核。贺松明注意到阮陌北目光相当诧异,笑了下,您似乎对我的样子很意外?让我猜猜,现在您眼里看到的,是那位贺松明先生,对吗? 是。阮陌北从心有余悸和惊诧中冷静下来,他现在进入到了AI的内核世界,而且AI在这里的具象化是他熟悉的那个贺松明,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样子? 贺松明却摇摇头,道:我并不知晓那位贺松明先生是谁,在内核空间中,一切都以数据的形式存在,包括你我。你所看到的我的模样,全部由潜意识决定。 阮陌北脸色微变,AI贺松明的话可能本来没什么意思,但听在他耳朵里,就有另一层暗示意味。 不,不要多想。阮陌北选择转移话题:我现在的身体呢?是死了吗? 还没有。贺松明打了个响指,影像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整个泛着不妙的红光,阮陌北看到了自己,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您现在正处在被电击后的心脏骤停状态,如果五分钟内不进行有效抢救,生还概率不超过3%。 阮陌北: 您不必过于担心,内核中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现在我们之间的对话,正以每秒30.86千万亿次浮点的运算速度进行。 贺松明将已然被病毒侵入的摄像头关掉:换句话说,就算在内核中过去十数年,外界也不过一毫秒。 我明白了。阮陌北稍稍安下了心,只要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好,他再度认真环视四周,被这方奇妙的赛博空间震撼。 到处都是他不认得的东西,阮陌北对计算机的了解有限,只能勉强认出之前锁定他的眼睛,是杀毒软件中的一员,而他脚底下的像素路 这些是通过高低电平传输单端信号,以及通过两条信号线电压差传输差分信号的信息通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您可以直接称为信息高速公路。 贺松明挨个向阮陌北解释,他指向天空中漂浮的那些:实时监控引擎,负责判断文件或程序进程是否为合法程序。 通讯协议,用来框定每一层的规则。 压缩器,将数据打包再进行运输 阮陌北两只眼简直应接不暇,未知世界中一切都很新奇。 把所有东西大概都介绍过一遍,贺松明暂时陷入沉默。 那个病毒呢?阮陌北问道,虽然贺松明没说,辅助机最后红光狂闪样子也明明白白告诉他,贺松明中了毒。 贺松明却道:我不知道。 那是一个二进制外壳型病毒,采取黑箱设计,线层捆绑技术可以躲过防火墙和杀毒系统的拦截,而抢夺权方式会强行终止杀毒过程,让它肆无忌惮地复制感染更多文件。 贺松明顿了顿,用一句话做了总结,不论怎样,设计出这个病毒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所以我们有办法杀除它吗? 贺松明点头:病毒显然采取了解密子形式的入口,完全躲过了静态形式的查杀。 唯一找到它的方式是进入虚拟机,在虚拟机里我会完全模拟出现在的执行环境,不断更新指令,循环至找出病毒真正的藏身之所。 好,无论怎样,我都会协助你。阮陌北其实听不太懂,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谢谢您。贺松明唇角勾起微弱的弧度,似乎是笑了:那么,出发吧。 请把手给我。 阮陌北伸出手,放在贺松明伸出的掌心。 下一瞬,他只觉自己的身体化作了无数份不,他现在没有身体,只是组成身体的数据分崩离析,被压缩成包,通过信息高速公路,运向下方的虚拟机。 速度快到眼前只是一片虚影,不到一个呼吸,阮陌北就出现在了一个崭新而陌生的地方。 这里就是虚拟机。贺松明以同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只是这一会,他黑色的眼瞳似乎隐约闪现着红光。 病毒相当狡猾,在追踪过程中会一直移动,我们必须找到它的根源,在那里将它消灭。 接下来我会带着您进入那些可能中毒的文件,挨个排查追寻病毒的踪迹。 整个过程可能会花费很长时间,您真的愿意协助我吗? 阮陌北笑了:当然,我的身体还在外面心脏停跳,指望你好起来救我呢。 谢谢。贺松明抬手,一扇文本文件图标形状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没入其中,那就开始吧。 阮陌北点点头,走入了那扇通往未知的门。 首先被感知到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回荡在巨大宽敞的露天场馆中,震耳欲聋。 阮陌北睁开眼,冰面反射着灯光是如此闪耀,他茫然环顾一周,无数观众坐在阶梯观众席上,对他鼓掌尖叫,疯狂喊着他的名字。 阮陌北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贴着很多亮片的紧身衣,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整个后背是呈v字形露出来的。 他的脚下,踩着一双冰刀。 阮陌北:啊????? 他怎么他怎么成了个花滑运动员?!?!?! 事先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啊? 贺松明呢?他在哪里? 阮陌北急切寻找,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裁判评委观众其他选手工作人员教练贺松明到底在哪儿?! 有文字在眼前浮动,广播中用英文说了句什么,他完全没注意,下一刻,阮陌北只觉身旁的教练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接着他被一把推了出去! 然而阮陌北根本就不会滑冰,在这股力道的帮助下,他脚下刺溜一滑,直接整个人飞了出去 也是在这时,他终于找到了已经穿上外套,刚下冰场,同样一脸茫然的贺松明。 阮陌北脸朝下摔在了坚硬的冰面上。 满座哗然,所有人都想不到,被誉为冰上精灵的花滑王子阮陌北竟然在开场就出现如此致命的失误,要知道,这可是世锦赛!这一次,阮陌北本来是要夺得五冠王称号的! 阮陌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自己摔得很疼,冰面如此光滑,冰刀难以掌控,让他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怎么回事啊 阮阮是不是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 逻辑错误被制造,无数闪着黑红光芒的尖锐形状从观众体内钻出,朝着阮陌北疯狂涌去,就要将他吞没! 贺松明见状,不顾教练和工作人员的阻拦,冲上冰面。 嘿!你不能过去!裁判吹哨发出警告,逻辑错误终于严重到这个由文本构造的世界无法支撑的地步,以阮陌北为中心,冰面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越过栏板,蔓延到观众席,迅速扩散至整个场馆! 贺松明脚底打滑地来到刚刚勉强爬起来的阮陌北身边,他用力将阮陌北抱住,那些病毒冲在他身上,未曾沾染上阮陌北分毫。 脚下的冰面终于彻底破裂,世界化作一片一片尖锐的形状,反着刺眼的光,坠入下方无止境的深渊 【有雨淋在他脸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下,落进衣领,浑身湿透的少年站在豪宅大门口,这栋奢华的欧式建筑早已不再是他出生长大时的模样。】 【少爷。从小照看他长大的保姆欲言又止,阮陌北抬起手,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不会朝他低头的。恍惚之中阮陌北听见自己说,既然他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我走就是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认那个女人当妈! 【他转过身,冒着大雨,走出这栋曾属于他母亲的房子,他什么都没带走,除了永无止境的愤怒和仇恨,孑然一身。】 文字描述接连浮现在阮陌北眼前,并在下一刻化作身边发生的事或场景。 阮陌北走在街道上,渐渐明白了。 第31章 w(oДo)w 他和贺松明首先进入的是文本型文件, 并且根据贺松明之前所说,它存储了许多人类爱看的小说。 所以现在,他们正在小说的世界里面。 在上一个世界中, 因为他和贺松明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人物设定和故事逻辑,惊动了病毒,病毒试图将他们抹杀,就像他们也试图找到病毒将它杀死一样。 最后,他和贺松明只能迫不得已进入到下一个文件, 换了另一个通道追踪病毒本源。 嗯, 应该就是这样。 那么,贺松明应该和他一样, 也成为了这里存在的人物。 会是谁呢? 阮陌北想着, 一辆黑色库里南突然停在他身边, 泥水溅起, 落在他裤脚和白色运动鞋上。 阮陌北皱起眉头,脏话到了嘴边。 身着黑西装的司机撑伞着绕过一圈,打开后排车门。 一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伸出,小腿纤细, 接着又是一条腿,三十多岁的女人拎着坤包, 优雅地下车。 看到路边浑身湿透的少年, 她眼妆精致的桃花眼弯起,勾唇一笑:呦, 小北怎么伞也不打就出来, 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妈妈, 你这个样子, 我会心疼的。 【刻薄讽刺的话语一句句扎在阮陌北心上, 女人的丑恶嘴脸在此时此刻尽数暴露,在联手那个男人害死母亲后,她终于再也不用伪装了。】 文字滚动,是阮陌北刚好能看过来的程度,他需要尽可能按照文章描述的那样行动,以免像上次那样引起逻辑崩溃,被病毒发现。 演戏他之前从没尝试过。 尽力试试吧。 阮陌北双手握拳,努力压抑着怒火,单薄的身体因愤怒和耻辱不断颤抖,他按照文本,一字一句地念出台词:别得意的太早,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这孩子,说话怎么不吉利。女人脸上伪装出的笑意全然消退,她冷漠注视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发出声嗤笑,抬手撩了撩打理精致的长卷发,妩媚至极,算了,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 这种小三当面挑衅婚生子的情形确实挺气人的,阮陌北甚至都不用特地装出生气的模样,他默默盯着女人,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将女人刺穿,直接钉死在车上。 车内有人凑到窗户边,透过雨幕向他看来。 阮陌北一眼就认出那是贺松明。 贺松明想必也同样看到了他,但无论人还是AI,都不敢贸然相认。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同样十六岁的少年在车内沉默地窥视,望着大雨中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的母亲上了车,抱怨斜飞的雨丝打湿了头发,车子重新启动,将街边湿透的少年甩在身后。】 【待会儿见到你爸嘴甜一点,别闷得和个傻子一样不吭声。女人掏出化妆镜,重新遮了遮眼角的细纹,连余光都没给她孤僻的儿子一眼。】 【确定妆容完美无缺,她啪的一声合上小镜子,沾沾自喜道:熬了十几年终于熬出头了,好好表现,以后家产都是咱们娘俩的。】 【少年垂眸,在雨打车窗的绵延声响中,闷闷地嗯了一声。】 阮陌北淋着雨孤零零走在路上,他浑身湿透,不断有出租车从旁驶过,却没有一个愿意停下来载他。 按照文本,二十分钟后,精疲力尽的他好不容易拦到一辆车,向司机报上地址。 滚动的文字在通过叙述方式概括老一辈的事。 他目前充当的角色是这本小说的主角,主角的父亲曾身无分文,依靠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哄得主角母亲神魂颠倒,倒插门入赘到身为一方权贵的阮家。 里面所有的主角名字都被替换成了阮陌北,其余名称也都有所关系,比如女方阮氏,想来是他和贺松明进入之后才随之发生的变化。 阮陌北看着有些别扭,不过这样应该也算一种伪装,防止病毒过快发现他们。 阮陌北继续向下看: 因为父亲入赘,主角随母姓,之后主角的外公外婆接连病死,身为阮家独女的主角母亲继承全部家产。 没过几年,主角母亲车祸身亡,和她同坐一辆车的父亲只是身受重伤,抢救回来没过两年,就带着小三和跟主角一样大的私生子登堂入室。 阮陌北: 是他最讨厌的男方入赘把女方一家人全部熬死吃绝户的剧情。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6) 阮陌北深吸口气,主角父亲姓贺,而那个终于第一次露面的私生子,名叫贺松明,根据篇幅来看,应该是另一个主角。 这本书里他跟贺松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是家破人亡狼狈至极的婚生子,一个是见不得光却登堂入室的私生子。 好好狗血的设定。 车在这时候停下,阮陌北付钱下车,按照眼前指示的地址,他找到目标,用贴着胶布的黄铜钥匙打开门锁。 【一股沉闷的气味扑面而来,阮陌北捂住口鼻,走进屋,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好在床还是干净的,他找到当年应该是他母亲生活的小屋,往床上一倒,感觉到铺天盖地涌来的疲惫。】 【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或者说,是唯一没有被那个男人夺走的东西,他不屑于夺走的东西 一处在老旧小区里的小房子,虽然很旧,但处在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是这座城市当年还是个小村落时,外公外婆住过的。】 主角真的惨。 【阮陌北趴在这张属于他母亲的床上,突然鼻子一酸,所有的委屈刹那间尽数涌上心头,被赶出家门时他没哭,被小三刁难时他没哭,却在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 现在应该哭了,阮陌北用力掐了把自己大腿,终于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在哗哗雨声中,少年带着满脸泪痕,沉沉睡去,@#$)*#jr*[数据删除]%^$t】 乱码第一次出现,大概是被病毒影响,那就说明他们的溯源方向没错。 阮陌北闭上眼睛佯装睡觉,纵使视野一片漆黑,那些文字仍然可以在他脑子里滚动。 是啊,他现在可是一团数据,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身体。 就像文中表述睡觉总是一觉醒来一夜无梦那样,阮陌北刚一闭上眼睛,就明显感觉到光线迅速暗了下去,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半梦半醒间,阮陌北只觉浑身发冷,喉咙着火了似的疼痛难忍,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风从大敞着的窗子涌入小房间,他裹紧被子,想要下床关窗,却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发烧了吗?阮陌北默默缩在被子里,佯装因为发烧难受得起不来。 实际上他也确实有点冷,严格按照文本的指示,他躺下之前并未脱掉湿透的衣服,风一吹带走身上的热量,好在被子很厚实。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房门被敲响。】 【是幻听吧。阮陌北抬了抬眼皮,他实在太累了,从灵魂深处生出的疲惫将他整个人溢满。少年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是啊,现在又有谁会找他呢?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大少爷了。】 【过了几秒钟,敲门声再度响起,哐哐响动有愈发暴躁的趋势,一下子将阮陌北惊醒。】 【是T*%%$%^#谁?】 眼前文字再度出现感染的征兆,阮陌北艰难地爬起来,他裹着被子走到客厅,全身绷紧。 万一门外等着他的是病毒怎么办?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东西,可如果不开门,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被病毒发现。 他深吸口气,将房门打开。 贺松明站在外面。 看得出,这个在文中和阮陌北同父异母的少年正在尽最大努力还原阴郁一词,但身为AI的贺松明显然还不能很好的理解人类的表情,更像是脸抽筋了。 【看到这个和自己有着三分相像少年的瞬间,阮陌北立刻关上门。】 【贺松明伸出手,强行将门抵住。】 贺松明:!!! 阮陌北: 意外,意外。 他立刻把刚刚夹住贺松明手指的门向后拉了拉,流下一串瀑布汗,在心里对贺松明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贺松明的声音直接响在他脑子里。 阮陌北一愣,试着在心里道:你能听到我的想法吗? 是的。贺松明的声音再度出现:我临时搭建了一个信息交换通路,可以在我们之间距离很近的情况下进行加密通话,不会被病毒察觉。 那太好了。阮陌北松了口气,全凭默契来配合实在太容易出意外,相互交流着难度起码能少上大半。 阮陌北:所以说,现在我们就是要按照剧本演戏吗? 贺松明:是的,病毒就藏在文本中,只要找到它最初的植入点,就可以深入溯源,进入到更深层次的地方。 阮陌北:我刚才两次看到过文本里出现乱码了。 贺松明:我这边也有,它应该就在不远处。 两人使用加密通道对话,从上帝视觉看,就成了在门边相互对峙一言不发。 僵持了十数秒,阮陌北终于率先开口,念出了台词: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挺好奇我这个一直没见过面的哥哥是什么样子。贺松明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纵使拟人化程度再高,他也难以理解人类的这些感情。 阮陌北听着想笑,他再度把门关上:你可以滚了。 贺松明却强行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面对阮陌北杀人一样的目光,他自顾自地环视一周,道:你也恨他,是吧? 也?阮陌北嗤笑一声,怎么,现在就急着来和我找共同点了? 你用不着这样每一句都急着怼我,没意思。 那你说,想让我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随便你了。贺松明捧读道,原本是剑拔弩张的对手戏,被两人演的像一出轻喜剧,还是能拿S卡的那种。 见对话已经持续不下去了,贺松明转过身:算了,犯不着和你一个病号计较,万一你明天被发现烧死在这里,我还得去做笔录,麻烦。 【少年面无表情,就要离开,他双手冷漠地抄进口袋,衬衣下摆被不小心撩动,在那转瞬而逝的画面中,阮陌北捕捉到了他腰间青紫色的余痕。】 【你胳膊上的是什么?于是阮陌北问道,在贺松明伸手堵门的时候,阮陌北就从他的袖口里,看到了他手臂上新鲜的痕迹】 不用你管。贺松明掩饰般地迅速拉了下袖口,笃定了阮陌北的猜测,他上前一步直接抓住贺松明胳膊:谁打的你?不会是 我说了,不用你管。贺松明假装挥手挣脱,实际上一点力气都没用。 【阮陌北一把撸起贺松明的衣袖,少年手臂上交叠的青紫瘀伤再也无处可藏。】 【阮陌北眉头皱了下:是你那个妈妈,还是咱俩共同的爸%(¥#%?】 爸这个词被阮陌北吐出的那刻,周围的空间产生了明显波动,声音变为刺耳的电音,墙壁桌子和沙发都变的扭曲起来。 阮陌北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他被贺松明攥住了手腕,贺松明说着台词,同时安抚地在他手腕内侧内侧摩挲一下。 别怕。贺松明通过加密线路道:现在可以确定病毒的位置了。 在主角吃软饭的父亲身上吗确实,按照现在的局面来看,主角的父亲是这本文中的最大反派。 接下来的剧情是两兄弟齐心协力扳倒不当人的父亲,消除芥蒂,走向人生巅峰吗?阮陌北突然很想看后续的剧情,奈何这些文字仍然依照匀速在他眼前滚动,没法看到后面的。 阮陌北:要怎么做? 我正在追踪。贺松明道:之后我们可以跳跃至病毒留下痕迹的下一个重要节点,重复进行多次,应该就可以找到他在这个文件中留下的本源追踪到了。 贺松明伸手,摸向阮陌北的衣领,阮陌北下意识地低头,看着他从自己衣领中轻轻扯出十字架形状的吊坠。 在被贺松明碰到的瞬间,吊坠删除暗红色的光泽,接着眼前景物猛然一闪,转念间,他们已然处在另一个地方。 【酒吧灯光昏暗的走廊上,贺松明把阮陌北抵在墙上,少年浑身都是浓郁的酒气,双眼泛红,死死盯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从记事起就不断遭受旁人指指点点,稍不留意就会被母亲肆意打骂,从来不敢跟别人说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因为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的出生就是一种原罪。】 【没人问他愿不愿意。】 【他在阴暗和泥淖中长大,活得像只蝼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曾是那样嫉妒那个生活在豪宅中,被冠以大少爷名号的哥哥,恨不得他去死。】 【那天在车上看到阮陌北淋雨走在街上,被母亲刁难一番,他其实有点幸灾乐祸,后来找上门去,也不过是想看看曾经光鲜亮丽的大少爷是如何狼狈。】 【可是可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的?】 【阮陌北眉头紧皱,信用卡被冻结,失去了所有经济来源的他,不得不在酒吧打工,他还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紧紧系着,扎紧裤腰里的下摆勾勒出腰线。】 【喂。他伸出手推了贺松明一下,你怎么喝成这样?你自己一个人来唔!】 贺松明忠实地按照文本描述,欺身向前,吻在了阮陌北的脸上。 在最后关头,他还是犹豫了,向着旁边稍微偏移了一下。 在人类的认知中,亲吻是很重要很有仪式感的事情,他需要照顾阮陌北的情绪。 贺松明嘴唇贴在他脸上的那刻,阮陌北愣住了。 阮陌北:??? 阮陌北: 这他妈是什么鬼剧情啊!!!! 第32章 (〃A〃) 请您冷静。贺松明的声音在阮陌北脑海中响起:文本是这样 我怎么可能冷静!阮陌北在心里尖叫: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剧情啊!!!!两个男的!!!还是兄弟!!!这是能被人类写出来的故事吗?!?!你到底都下载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不知道。贺松明老老实实回答, 这些文件是我很久之前下载的,从未具体扫描过内容,在此之前,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您的心率很快,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发生晕厥。贺松明顿了顿,又道:是因为我现在的模样是对您很重要的贺松明先生吗? 阮陌北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看正在眼前滚动的文字,他的手有些发抖, 只能用力攥住拳头来做掩饰, 这个落在脸颊上的吻,比上个世界贺松明嘴对嘴喂他果子带给他的冲击力还要大。 因为那个贺松明完全不懂亲吻的含义, 他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 而眼前这个AI, 懂得世界上的一切知识, 除却没有感情, 甚至比人类都要了解人类。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颤抖。 阮陌北只能闭上眼睛,他应该庆幸,贺松明的吻没有真正落在他唇上。 该死,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明明该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啊。 您该做出反应了。贺松明提醒他: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被病毒发现异常。 接下来他应该狠狠给贺松明一个耳光, 把他打得直后退。但面对眼前这张脸和那平静的眼神,阮陌北只能抬起手, 轻轻在他脸上来了一下, 比起羞恼震惊的耳光,更像是轻柔的抚摸。 你疯了。阮陌北精神恍惚地念出本应该咬牙切齿的台词,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吗? 他扭头就走, 而身后的贺松明无力靠在墙上, 爆发出一阵应该歇斯底里实则毫无感情的大笑。 【是啊, 他是多么的*%@¥#%)】 找到了。冷静至极的声音同时在阮陌北脑海中响起:走, 去下一个地方。 酒吧走廊消失不见,转眼间,阮陌北站在了气派的写字楼前。 他还没能从先前的复杂情绪中脱离出来,就只能被迫应和眼前文字的表述,走进公司大楼。 贺松明跟在他身旁,这下学乖了:刚刚我扫描了全部内容,整个文本的大概内容是兄弟二人相爱相杀经过无数挣扎和磨难最后勇敢面对心中感情齐心协力扳倒他们父亲的都市情爱小说。 阮陌北: 骨科。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别再说了。 阮陌北十分头痛,他深吸口气,和贺松明一起走到前台,一边念出台词,一边在心中问贺松明:之后的剧情是什么? 贺松明:这已经是接近大结局的地方了,七年后,两位主角已经长大,此时是恋人关 阮陌北:停,这些可以略过,只说剧情。 贺松明:之后他们去到他们父亲的办公室,彻底撕破了脸,用手握的把柄彻底将他扳倒,身为大少爷的主角受夺回属于母亲的财产,吃绝户的父亲和当小三的继母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happy 第33章 QAQ 阮陌北: 贺松明观察着他的表情, 轻声问道:您生气了吗? 阮陌北知道他应该生气,但是面对这张流露出小心翼翼神清的脸,他完全气不起来, 就好像贺松明只要一皱眉头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 自己的气门芯就会自动开始泄露。 他是贺松明灵魂中的哪一面呢?阮陌北忍不住想,是理性吗? 贺松明还在盯着他看,似乎是研究表情。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大概是被压的, 阮陌北偏头移开视线,生硬道: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你有点沉。 文字停止在了省略号上,贺松明稍微撑起身, 将身体重量交付给双臂:抱歉, 应该还不可以, 剧情暂时还未继续向前走。 行吧。重量减轻了许多,但呼吸困难的症状没有得到缓解, 反而愈演愈烈, 阮陌北尽量自主调节呼吸,道:你有发现这个世界的病毒在哪里吗? 他也就随口一问, 想要尽力缓解尴尬,却不想贺松明道:有, 在宴厅里, 他在这个文本中的身份是个投资商。 啊?阮陌北仔细回想,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病毒人:可我没看到。 贺松明:这次它做了伪装,表面上很难看出来,我也是扫描过后才发现的。 阮陌北: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和我说?直接抓到他继续追踪, 现在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贺松明:因为进入该文本的时间太过短暂, 通道搭建的还不稳定, 贸然前去追踪有32.4%的几率出现意外。 阮陌北:行,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7) 贺松明:因为我确实是正确的。我不是人类,不会为了所谓的颜面或小伎俩故意说谎,我严格按照程序做事。 阮陌北:那你为什么要笑? 贺松明一愣,旋即他抬手碰了碰自己正微微上扬的唇角,疑惑道:有吗? 眼前的AI突然陷入沉思,阮陌北终于扳回一城,心里却说不上舒爽,他默默注视着贺松明,发现他的右眼似乎隐隐闪着红芒。 阮陌北一惊:你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贺松明,眼前景象便骤然一转,那个持续了许久的省略号终于过去,文字开始再度滚动。 总统套房消失不见,周围的场景幻化成了酒店走廊,厚实的天鹅绒吸收了所有的脚步,阮陌北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他垂着头,视线中只能看到那个人的手,粗大的手指上带着婚戒,银闪闪的戒圈上,镶嵌着一颗黑曜石,正跃动着变化形状。 病毒?! 那这个人,就是贺松明所说的投资商吗? 阮陌北想要去看那人的脸,却发现自己身体变得不受控制,他几乎完全动不了了,眼前的文字仍然在不断滚动。 【*!#¥?}¥@#】 全都变成了乱码。 贺松明在哪儿?他要被带去做什么? 阮陌北心中顿感不妙,顶流明星,投资商,醉酒,酒店,想让他不往那个方向想都困难。 在他潜规则过贺松明后,剧情一跃来到了他被投资商灌醉或下.药的地方吗? 这就是潜人者终被潜? 乱码划过,无法给他任何提示,阮陌北心急如焚,却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个错误举动就让计划前功尽弃。 他在内心呼唤着贺松明,兴许是两人之间距离太远,加密通讯里没有回应。 要怎么办? 等病毒人把自己带到房间里吗?到时候门一关贺松明岂不是更不可能过来了? 阮陌北大脑急速运转思考着解决方法,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抓着他肩膀将他向后拽去,下一刻,拳头直勾勾砸在了投资商的脸上! 贺松明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男人气息急促,大概是直接爬楼梯上来的。阮陌北身体软绵,眼睁睁看着贺松明将他护在身后,朝着投资商的肥猪脸又是一拳。 【(*!#¥@#?}@#%】 赞助商的脸诡异地凹陷下去,黑红色的汁液从中流出,落在贺松明的手上。 病毒咆哮着蹿出,转眼钻进了墙上的挂画! 贺松明身形有片刻的模糊,他回过头,眼中闪烁的红芒更胜。 它感染的程度更深了,阮陌北心下一沉,他主动抓住贺松明手腕,试图帮助他抵御病毒的入侵,却被贺松明拒绝。 贺松明在原地占了两秒,身形逐渐稳固:我没事。 阮陌北不信:真的吗? 我起码还能进行抵御,但您从未有过应对病毒的经历,万一被感染才是真的糟了。贺松明看向病毒逃走的空白挂画,走。 两人追入画中,身体化作数据流,从一个文本文件跃入至另一个文件。 在身为数据的贺松明身上,黑芒突然疯狂闪烁,在两人再一次化作虚拟实体时,才堪堪停住。 这一次,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包厢中,非常幸运,两人面对面坐着,免去了寻找的功夫。 顾不得去看已经出现在眼前的文字,阮陌北率先问道:你还好吗? 贺松明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瞳已重新恢复成正常的黑色:虚拟机运行正常,应该只是溯源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阮陌北第一次在AI贺松明口中听到应该二字,如今的情况就连它也无法笃定,但进行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退路了。 寻找病毒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找,他会死,它也会像725号据点原本的AI那样,成为残害人类的凶手。 这时候,对面的贺松明突然冷不丁地道:分手吧。 阮陌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他反应过来,贺松明是在走剧本,赶忙去看眼前的文字: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吧。贺松明冷漠道,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 闹分手吗阮陌北尽力想要装出被甩后悲痛欲绝难以置信的模样,可惜,他装不出来: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我已经厌烦了。贺松明站起身,不再看他对面已然红了眼眶的阮陌北,曾经他们有多相爱,现在的他就有多冷漠。】 【只是那身侧紧握的拳头出卖着他真实的内心,贺松明只能将颤抖的手插进口袋。】 【这个小动作完全没能被慌乱中的阮陌北注意到,他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用脚指头想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为了保护你所以现在不能说的缘由。 阮陌北赶紧用手指在面前的杯子里蘸了下,抹在眼皮下方当做眼泪,哀哀切切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只是没感觉了。】 加密通讯里,贺松明疑惑道:为什么人类总是不能冷静地坐下来好好谈谈,把所有误会都一口气说清楚呢? 阮陌北:说清楚了就没有后面的故事可以写了吧。 贺松明:效率为0,自我损耗极大的处事方式,真不愧是人类喜欢的。 阮陌北:那如果是你遇到了什么类似的情况呢?说出来有可能会伤害对方,隐瞒是能想到的最好保护,但会造成感情上的更大伤害。 贺松明:先生,向一个AI提问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我不会爱人,无法判断感情上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严重,并由此做出准确抉择。 阮陌北莞尔,但现在,他已经不能再和贺松明通过加密通道说小话了。 冷冰冰地扔下那句没感觉,贺松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到了通讯范围外。 原文中的主角没有追出去,阮陌北老老实实坐着看那些仿佛泣血的心理描写,竟也从中感觉到一丝丝虐心来。 感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阮陌北默默地想,多少人被它折磨,又有多少人沉溺其中。 就连他自己,都要在上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付出全部积分,回去一趟去做告别。 阮陌北突然又有点开始难受了,他深吸口气,到底没料到区区一次灵魂碎片的搜集,对他的影响会那么大。 这才刚刚完成两次,之后还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这样的故事,他真的能受得住吗? 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终于到了尽头,阮陌北胡乱抹了把脸,尽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他站起身,忠实地按照原文描写,表现出眼前突然一黑的样子,随即浮夸地倒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还不忘用胳膊垫着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在隐隐约约的疼痛中苏醒,他睁开眼,看到纯白的天花板,眨了几下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昔日爱人冷漠的话语仿佛仍回响在耳边,阮陌北多么希望那都是一场梦,梦醒了,贺松明还会一如既往地陪在他身边,攥紧他的手,和他一起面对所有风浪。】 【医生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看到床上的阮陌北已经醒了,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恭喜您先生。她说,您怀孕了。】 阮陌北:??? 阮陌北这下是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您怀孕了。医生道,已经有四周了。】 阮陌北沉默不语,他在被子下的两腿夹紧,确定这个世界里的自己确实是个男的。 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阮陌北骤变的脸色让医生意识到了什么,她收敛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吗,先生? 没事。阮陌北深吸口气,忍着流泪的冲动,努力对医生笑道,谢谢,我只是太激动了。】 阮陌北整个人都是傻的,他现在根本不用伪装,精神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 【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他和贺松明的孩子。】 什么鬼啊! 这个世界男男都可以生子的吗?! 那凭什么不是贺松明生? 阮陌北浑身都有些发抖,这才是溯源的第三次循环,他已经经历过了兄弟骨科,顶流潜规则,和男男生子了,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惊爆眼球刷新三观的内容和设定? 【他要瞒着贺松明,生下这个孩子。】 生、下、这、个、孩、子。 阮陌北突然想知道,如果他现在用力把肚子装上桌角,会不会就此流产。 他怎么会有用来生孩子的硬件啊!孩子生的时候要从哪里出来?菊花吗? 阮陌北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生理构造来,跟了他二十四年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他和贺松明已经分手了,如果让贺松明知道,一定会让他打掉。】 【他要到一个贺松明找不到的地方去。】 沉浸在自我怀疑中的阮陌北本能地依照眼前的文字提示,出院,收拾行李,买机票,前去机场,完成了带球跑的过程。 一直到坐上前往另一个城市的飞机,阮陌北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个套路他其实见过,不就是十几年前最流行的什么小白花女主带球跑,几年后带着一对天才宝宝归来,孩子五岁就成为世界知名黑客,精通十几个国家的语言,长得和男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的女频文吗! 只不过,现在小白花女主变成了他。 希望之后不会有具体描写生孩子的情节。他脆弱的心脏已经经受不起折磨了。 阮陌北闭上眼睛,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等待转场。 【月讒?*@#迥隨[数据删除]臥%@¥鎗螟】 再度睁开眼时,阮陌北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医院病床上。 他骤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护士走过来,将一个长约五十厘米的,用襁褓包裹起来的东西轻轻放在他身边:恭喜,是个男孩。 阮陌北: 阮陌北用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冷静,冷静,大局为重。 重复几次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忍住掀开被子拔腿就跑的冲动了,才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 孩子的脸被襁褓遮住了,阮陌北伸出手,轻轻拨开襁褓 黑漆漆的病毒倒吊着三角眼,正在对他咧嘴笑。 阮陌北:!!! 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病毒就猛然蹿出,转瞬冲进了他身体。 阮陌北眼前一黑,耳边充斥着嘈杂的电流杂音,刺耳到让人几欲呕吐,他的身体分崩离析,变成数据流,被病毒植入,肆意入侵。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涌动,黑色的,带着腥臭气息的,见不得光的,阴暗粘稠的,被封印进时光中的 回忆。 第34章 o( ̄▽ ̄)d 但那些跃跃欲试的东西终究没能成功冲破禁锢, 长久不停的尖鸣取代了杂音,阮陌北感觉自己正在某个狭小的地方不断翻滚,像是一块死掉的生肉, 或者说, 尸体。 终于,他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阮陌北挣扎着爬起来, 跪在地上疯狂干呕。 他头晕眼花, 几乎看不清东西,过了好久,才勉强视物。 这是一个很长的长廊, 很黑, 几乎没有光。 阮陌北撑着墙爬起来, 用拳头擦了下唇边,他在心里喊贺松明的名字, 呼唤石沉大海。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吗? 阮陌北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看不出异状,但他明明白白知道, 自己应该是被感染了。 那个病毒没有直接杀灭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现如今, 他需要尽量地找到解决办法。 阮陌北用力握拳, 开始观察四周。 走廊不算太长,中间连接着数个宽阔房间,有不知来路的光源隐约照亮轮廓, 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许许多多的门紧闭, 落着厚重的挂锁。 楼梯在身后不远处的位置, 通往上方的未知,阮陌北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在这一层稍作探索。 一直滚动在眼前的文字不见了,突然的空荡荡反倒让阮陌北感到不安,他慢慢向前走着,纵然尽量放轻了脚步,仍做不到完全不发出声音。 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走廊里,一下下落在阮陌北心上。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得更加清晰。 地上有一串血迹,如同有什么流着血的东西被暴力拖拽着向前走,血迹已经干了,但颜色还没变黑,应该时间不会太长。 阮陌北迟疑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朝着血迹延伸的方向走,他回头望了眼身后,一片黑漆。 周围静得没有丁点声音,阮陌北最终还是决定再向前一段距离看看。 他现在在虚拟机的空间中,也许会有数据化成的鬼,或者什么怪物,但现在他也是数据化成,大不了身体被打散,不会真正死去。 终于到了第一个由走道连接的厅廊,两边墙上一扇窗户都没有,无数未知的雕塑紧贴角落,上身残破地倒塌在一边,构成一片黑拙的阴影,看不清具体什么样子。 血迹没有丝毫迟疑,继续向前,阮陌北犹豫了下,先在厅廊里转了圈。 他仔细观察了雕塑,认出那似乎是个成年男人,只是所有的脸部都遭到了严重毁坏,无法知晓面容。 从腰部一分为二,胸口被刺穿,捂着喉咙好似窒息,头部整个炸裂开,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阮陌北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浑身充满裂纹的一个雕像,石膏冰冷的质感仿佛深入骨髓。 这好像代表着不同的死法。 阮陌北有点发毛,他赶忙收回手,回到中央位置,意识到这一点,周遭的一切都变的愈发诡异。 这些雕塑是代表同一个人吧,他做了什么,才被摆了那么多代表不同死法的雕像? 阮陌北不敢细想,他继续向前,穿过同样有很多带锁小门的走廊,来到了第二个厅廊。 这里同样有许多雕塑,同样脸部被损毁的男人,但每一个都是和之前不同的死法,没有重复。 血迹还在继续,走廊长到看不见尽头,阮陌北踟蹰片刻,决定再向前看一个,就原路折返,上楼梯看看。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8) 这一段走廊上的挂锁不见了,只剩下无端的锁链,生着锈蚀。 门沉默地关着,阮陌北试图推了其中一扇,未能推开,也就此放弃。 他来到第三个亭廊,这里同样有许许多多残破的雕塑,简直都要数不清到底多少个,阮陌北大致看过,本打算就此原路折返,目光却在扫过某个角落时,猛然一顿。 他紧紧盯着角落里的那个雕塑,慢慢走过去。 脸部严重损坏的男人坐在地上,左腿以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好似经受过一场骨折,他呈现出怀抱的姿势,右手握着枪,枪口悬空对准自己的胸膛。 就好像雕塑的怀中本应该抱着另一个人。 雕塑的胸口,有一个规整的圆形弹孔,表明着他的死亡方式。 这是 阮陌北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手脚骤然发麻,他凑上去,想要仔细看那把同样由石膏凝成的手.枪。 在他指尖碰到的那瞬,这座雕像开始从头部坍塌粉碎,在两秒钟内整个化作了一堆齑粉。 于是阮陌北再也无法探寻。 但惊疑的种子已然在他心中埋下。他皱着眉头思索半晌,决定调整原先的计划,再朝前走走。 这里一定,一定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阮陌北回到中央,他看向前方,突然发现,在走廊的尽头,血迹拖曳延伸的前方,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黑色的瘦长人影。 阮陌北:!!! 冷汗瞬间冒出,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肾上腺素狂飙,让阮陌北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呼吸此时有多么急促。 那道影子那道影子的四肢和脖子都细长得不像人类,水滴形状的脑袋仿佛直接从脖子上扯出来的,正沉默地站在那里。 离开。向后离开。 但名为直觉的第六感却让阮陌北生生抑制住自己,没有立刻转身狂奔,而是盯着那道畸形的瘦长身影,一步步,一步步地后退。 他后退了两步,感觉到自己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空气凝滞,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 阮陌北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叫,不要动,不要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他刚刚扭头逃窜,会直接和身后的这东西来个贴脸杀。 冷静,冷静,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办。 身后的那的东西动了。 一个冰冷的什么东西贴在了阮陌北脸上,那是一只手。 食指第二个指节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形状和凸起的程度都被阮陌北脸颊的皮肤清晰感知。 认出那道伤疤的瞬间,阮陌北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 那只手继续移动,轻轻捂住了阮陌北的嘴。 不要说话。 阮陌北顺从地紧闭双唇,身后的人一步步向后挪动,他也跟随着,盯着走廊尽头的瘦长身影,向后缓缓退去。 他们退过一个厅廊,又一个厅廊,阮陌北注意到,地上的血迹,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似乎还有某些记忆。 如同时光进行了回溯,阮陌北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刚刚在厅廊中看到过什么,他只知道,身后整个协助他缓慢后退的人,是贺松明。 随着距离的拉远,前方的人影越来越小,兴许终于退到了安全的区域,冰凉的手松开,阮陌北得以试探性地回过头。 在他目光从人影身上移开的下一秒,脖子就被猛地掐住了。 那道人影瞬间移动到了阮陌北身前! 小心! 一把刀飞出,整齐割断了人影细长的双手,无数黑色脓液从走廊两侧的门缝里渗出,转瞬间变得汹涌,就要淹没一切! 阮陌北也终于看到了贺松明的样子男人双目猩红,黑色的纹路已然爬满他整个面孔,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跳动。 但就算这样,贺松明仍在奋力保护他。 他被贺松明紧紧抱在怀里,淹没在病毒流出的脓液里。 【好痛好痛苦。】 是谁在说话? 七窍都好像被脓液灌满,五感迟钝到极致。过了许久,阮陌北才终于重新感知到自己的四肢。 他勉强睁开眼睛,贺松明仍紧紧抱着他,但病毒的黑水已然不见,他再度看到了广阔的天空,阴云正漂浮在其中,酝酿着一场雷暴。 阮陌北只觉自己浑身发烫,就连呼吸都仿佛着了火,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不断有汗冒出来,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了。 是发烧吗?不,种种不适中还夹杂着某些微妙的不同,欲.望正在萌芽,勃.发着准备冲破牢笼,某种甜腻的香气在空中弥漫,飘散到远方。 贺松明数据化成的身体十分不稳定,正在痛苦喘.息着。 阮陌北知道,在病毒变成他产下的孩子,主动袭来时,他和贺松明的追踪计划就破产了。 病毒率先找到了他们。 而现在,他和贺松明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感染症状。 要怎样才能脱离困境? 病毒并未直接抹除他们两个数据,又是为什么? 数不清的问题萦绕在阮陌北心头,让他一时间难以思考,他深吸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决定关注最重要的他们现在在哪儿? 病毒将他们带到了哪里? 他们似乎在一个不是很深的洞穴里,阮陌北伸手摸向洞壁,不同于冰冷的石质触感,入手的粗糙和温和让他意识到,这是个大树洞。 外面要下雨,有许多不知名的植物,阮陌北撑起身子,想要抬高视野看得更广一些。 他一动,原本把头埋在他胸口,紧紧抱着他的贺松明仿佛接受到某种讯号,抬起头来。 他双眸猩红,呼吸急促,眉峰紧紧拧着,仿佛在抵御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阮陌北心中一紧,立刻抓住他的手,询问道:还好吗? 贺松明却不答,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阮陌北,在痛苦的喘.息中,挣扎着挤出来一句话: 将军,我可以标记您吗? 阮陌北:啊? 将军?标记? 他没听懂贺松明在说什么,对方的言行举止都摆明了告诉阮陌北,贺松明的中毒程度已经非常非常深了。 现在的贺松明,几乎完全看不出是个AI,一贯的冷静和理性在病毒的侵扰下不复存在。 不要怕,冷静一些阮陌北抬手摸摸贺松明的头,想像从前的许多次那样安抚他的情绪。 但贺松明却似乎将这看成了某种默许,他的呼吸愈发粗重,一手按着阮陌北肩膀,一手捏起他下巴,凑到阮陌北颈侧,对准他丝毫不设防的后颈,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疼! 剧烈的疼痛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难以言说的快感,阮陌北眼前猛地一黑,无数乱码在他眼前闪过。 【数据错误。数据错误。数据错误。】 他再一次看到了腥臭的,浓稠的近乎液体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倾倒,翻涌着将他卷入其中。 他的身体化作数据,却又似乎没有,是虚拟机中模拟的景象,又似乎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场景。 【(%#████%?@*██】 黑红色的光闪烁在前方,引诱般地想要让他跟随,阮陌北想要竭力无视,但在这混沌的国度中,那是他唯一的路标。 病毒想要带他去哪里?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奋力划动双臂,朝着它靠近。 终于,光近在咫尺,阮陌北伸出手,将小小的病毒抓紧手中。 哗啦 黑暗潮水般退去,仿佛月亮吸引着潮汐。 阮陌北站在坚实的地板上,金属质地的地板,墙壁,天花板反折射冷光,就如同它们看上去那样坚不可摧。 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阮陌北光是一扫,就看到了至少十个裸.露在外的,也许还会有其他隐蔽的镜头。 第35章 (^U^)ノ~ 身边的姑娘穿着白大褂, 有着一头红色卷发,她笑容甜美,抱着文件夹, 对他道:大概就是这样, 如果还有其他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 什么?阮陌北只听到这一句作为最后结尾的话,她之前肯定说明了一些东西。 好。他不好再让人家重复一遍, 只能暂时这样回答。 那些从前会滚动在眼前作为提醒的文字不复存在, 阮陌北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到底是不是文本文件中的世界,还是说一场病毒制造的异常。 既然是病毒引导他过来的,一定要多加小心。 这里的一切几乎都用坚硬的金属制造, 从走过的这一部分来看, 建筑风格相当冷硬, 配合身边姑娘的衣着,像是医院或者研究所之类的地方。 而那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 阮陌北非常笃定自己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她, 甚至还有过交集,但无论他怎么想, 都想不出到底在什么时候,以及她究竟叫什么名字。 她的发色相当亮眼, 如果相识, 他应该至少会有些印象的。 阮陌北决定暂时叫她红。 阮陌北低头看向自己, 奇怪的是,他能明确感知到自己身体每一处的存在,但在视觉中, 他的手臂, 身体和腿, 都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像是被人为地打上了马赛克。 他看不到自己衣着如何,也无从知晓这个世界中自己的模样。 很奇怪,在之前的几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好像有人故意不想让他知晓这些信息一样。 阮陌北握紧拳头,代表着他手部的黑雾有了些许波动,他只能按捺下疑惑,继续观察四周。 走廊两边没有窗户,空气交换依靠通风系统,旁边间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房间,需要刷卡通过的电子门紧闭,每一扇门上都用金属牌标注。 阮陌北仔细去看那些字母和数字,但就像他每一次做梦时所遭遇的那样,不管他再如何努力,眼前看到的永远是一片模糊。 【███,███】 窃窃私语声在耳边响起,却在仔细听时悄然消失,无法捕捉。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以为是在病毒的干扰下出现了幻听,在上个文本世界中,他的身体也因为病毒感染出现了发热等奇怪的症状。 他继续向前走,红又说了些什么,阮陌北努力去听,但这时候,声音再度出现。 【好痛苦,好痛苦】 阮陌北停住脚步,是的,这一次他听清了,确实有人在哭。 他无法辨认出音色属于孩子、男人还是女人,仿佛这样的呼喊是直接以精神信号的方式,传递到他脑子里去的。 【好痛苦,好痛苦】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阮陌北问。 红同样驻足,她侧着头凝神细听,半晌后摇摇头,疑惑道:没有,怎么了吗? 但声音一直都在继续,未曾停下,怎么会只有他才能听到呢? 我听到有谁在哭,说:好痛苦。 红仿佛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一瞬的微变,旋即她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道: 是不是刚来这里太紧张,听错了? 阮陌北拧着眉头,他抬手按按额角,兴许是经历了一系列的快速穿梭和追踪,他确实有点头晕。 可能吧。他和红一起,再度迈开脚步。 【好痛苦,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声音又出现了。阮陌北回头看去,冰冷长廊上,所有门都紧紧闭着,隔绝所有声响。 这一次,他没再停下。 明天你的通行证应该就能办好,到时候出入会方便很多。 走廊尽头是楼梯间,阮陌北一边听红讲话,一边沿着楼梯上去。 向上走了三层,空气骤然凉爽许多,窗户第一次出现,之前他们确实在地下。 透过窗户,阮陌北只能看到十米左右的一小段距离,再远一些,全都弥漫着浓稠的黑雾,不可探寻。 这大概也是一种干扰,就像他无法看到自己。 见阮陌北望着窗外,红道:等到春天的时候,树上会开花,很漂亮。 阮陌北看不见她所说的树,只能附和道:是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红笑着说,她顿了顿,问道,要去见█教授吗?还是先去宿舍看看? 去宿舍吧,我先收拾一些东西再去见他。 红点点头,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来,在这边。 他们离开了这栋建筑,乘坐一辆造型奇特的小车来到另一栋楼。 黑雾阻挡着阮陌北视线,让他只能看到方圆一小片空间,但仍不影响他判断出这个地方相当得大。 他被带到宿舍楼,红楼门口向他道别;好了,我就不进去了,刷门禁卡或者用虹膜都可以,制服应该已经在衣柜里了。 谢谢。 不客气,有事随时叫我。 阮陌北目送她的身影没入黑雾,转身进入宿舍楼。 这栋宿舍里似乎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有点诡异,大概率是受病毒影响,直接被屏蔽了。 宿舍门禁卡在他口袋里,标着门牌号,阮陌北进入电梯,上到十六层,找到自己的房间。 他刷卡进去,宿舍比他想象中要大,相当于一个独立单人的套件,客厅卫浴小厨房一应俱全,行李箱立在卧室一角。 阮陌北打开箱子,在几件普通的日常衣物上,放着匕首和一把手.枪。 他拿着枪端详一番,把它放在桌上,想到红说制服已经准备好了,便打开一旁的衣柜。 看到了一团黑雾。 阮陌北伸出手,确实在黑雾中摸到了衣料的质感,却无法感知到它的样式以及细节部分。 不允许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信息出现吗 他不再挣扎,关上衣柜,转而去看其他地方。 卫生间有镜子,只能照出一团黑雾,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唇,竟有点辨别不出是否为他原本的样子。 其他地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宿舍。 看过一圈,阮陌北坐在客厅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找到病毒? 病毒把他特地引导到这个地方,肯定是想做什么的吧。 贺松明又在哪儿?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29) 阮陌北深吸口气,用力搓了搓脸。 他又想到在走廊上听到的声音,决定过去看一眼。 阮陌北带上了那把枪和匕首,他走出宿舍楼,黑雾仍旧充斥着整个世界。 阮陌北向前走出一步,雾气摩西分海般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兴许黑雾模糊了他对距离的感知,又或者直接扭曲了空间,阮陌北只走了一会儿,就再一次看到了那栋建筑。 照样未曾看到任何人,就好像红离开后,这个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阮陌北走进建筑,试着刷了自己的门禁卡,成功打开了楼梯间的门。 他向下走去,来到了最开始所在的地下三层。 【好痛苦,好痛苦】 奇异的声音再度出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抽泣。 阮陌北皱起眉头,冥冥之中,他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是他经历过吗?还是从哪里听说过? 找到它。他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阮陌北静下心来,专注感知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慢慢沿着走廊前行,哭泣声逐渐变得清晰明显,终于在经过某扇门时,阮陌北停住了脚步。 他确定,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阮陌北的手掌贴合在门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将里面的东西牢牢关住。 要不要进去? 哭泣声仍在继续,诉说着抱怨着期待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哭吗? 试试吧。阮陌北下定决心,他这个门禁卡还不一定有权限。 目前来看这是他唯一能继续调查的方向,既然要找寻离开的方法,又怎么能畏缩不前。 滴 门禁卡刷上,屏幕中显示出允许同行,厚重的金属门朝侧旁缓缓划开。 腥臭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味道浓重得像密闭船舱里腐烂了三个月的鱼虾,差点没让阮陌北直接昏过去,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抬手紧紧捂住口鼻。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房间,起码比阮陌北在走廊上感觉到的要大。 一滩烂肉坨在最里面的墙角,堆积着如同一座正在腐烂的肉山。无数拳头大小的脓包分布在表面上,有一些破裂流出棕黄的脓水,还有数不清像是化学药品腐蚀留下的痕迹,被灼烧萎缩的烂肉已然变成骇人的棕红色。 肉山有生命般不断痛苦地震颤,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在阮陌北进门的刹那,哭泣声猛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尖叫,烂肉迅速动起来,拼了命地不断往角落里缩,几乎要整个贴在墙上,黏在天花板上。 更多的脓疱因这个动作破裂,腥臭黄水流出,汇成一滩肮脏的粘液。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阮陌北道,面对这般恶心猎奇的景象,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惊惧,反倒感到种难以言说的怜惜和悲哀。 为什么呢? 【好恐怖,好恐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烂肉尖叫着,哭泣着,拼命地闪躲。地板,墙壁和头顶的天花板迅速变得半透明,无数眼睛出现,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平面上的每一寸空间,那冰冷的竖瞳凝视着门口的闯入者,比世间的一切邪祟都要邪恶恐怖。 眼睛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尖叫声已经刺耳到快要碾碎脑子的地步,阮陌北只得后退。门迅速自动合上,稍稍隔绝了尖锐的声音,但也只是稍稍而已。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声音,而是某种的精神传递? 阮陌北迅速远离了门附近,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所见到的景象仍残余在视网膜上,带给他无穷的震撼。 这是什么? 突然间,他想起来了。 在从726号据点前来725号据点的车上,AI贺松明为了哄他睡觉,曾讲过一个故事。 一个怪物的故事。 怪物自出生起就被不断进行残酷的实验,无论被摧毁成何种模样,都无法死去。 它不断哭泣,期盼着也许永远不会降临的救赎。 有一天,一个人类走进了它的牢房。 阮陌北说不清心中的复杂感情,一方面,他确定自己仍在AI存储过的文件中,也知晓后续的一部分剧情,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应该庆幸。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安,他没能听完这个故事,因为贺松明说,后续的内容被删掉了。 被谁删掉了?为什么要删掉? 而被病毒感染过后的故事,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没人知晓。 阮陌北抿了抿唇,决定先给那怪物处理一下伤口,不光是为了执行剧情,就算对故事的发展一无所知,他也会这样做。 是出于善意吗?阮陌北不知道,他自诩算个善良的人,但这种善良建立在不会损害自身的情况下,在也许会一下将他弄死的怪物面前,善良可不是件好事。 可他仍想去做,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指引着他去救救那个怪物。 他需要找到药膏,为怪物处理伤口。 只是那么多的伤处,真的能处理完吗? 这一整层应该都是作为牢房存在的,药物需要到其他地方寻找。 听着怪物逐渐平息下去的尖叫声,阮陌北迅速探索了一整栋楼,这里面绝大多数房间他都无权进入,好在,最终他找到了一个类似医务室的地方,从里面拿了一大盒的药膏。 药膏呈现出淡淡的黄绿色,散发着薄荷的味道和某种植物的苦气,大概添加了草药成分。 阮陌北还找了个防毒面具,调整好通气阀后,扣在脸上。 他回到了地下三层,反复深呼吸几次,再一次打开了闭锁的大门。 怪物还在哭,察觉到他的再度出现,又一次惊恐尖叫起来,原本已然闭合的眼睛猛地尽数睁开,直直地瞪视着阮陌北。 阮陌北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他慢慢靠近肉堆,挖出一块药膏,涂抹在了怪物流脓的疮口上。 不要再哭了。 尖叫声在这一刻停止了。 见它有所反应,阮陌北精神一振,他拿出匕首,小心地将一块被化学腐蚀的腐肉割去,涂抹上药膏。 脓包被一个个挑破,里面的脓水被引出,流在地上,药膏一点点覆盖上几乎不能称得上身体的肉块。 阮陌北庆幸自己带上了防毒面具,要不然他靠得那么近,绝对会被熏晕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怪物发出问询,更多的像在自言自语,阮陌北没有回答,尽可能的用行动表明,他没有伤害它的意图。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渐渐消失了,天花板,墙壁和地面恢复成了原来的金属色泽,烂肉的蠕动变得缓和,不再激烈得像一场挣扎。 伤口实在是太多了,阮陌北辛苦了一个半小时,把一整盒药膏全都用光,也不过处理了三分之一。 这还光是裸露在外的,怪物缩在墙角,身体的一半面积贴着墙壁,看不到具体情况。 好可怜。 【谁?什么?目的?】 阮陌北又一次听到了怪物的声音,但这一次,不是无休止的痛苦哭泣,也不是应激般的尖叫。 就这样离开吗?阮陌北看了眼脚下,他穿的应该是很厚的靴子,脓水积了一大滩,没有沾上他的皮肤,而割下来的腐肉已经有一小堆了。 还是先把其他死掉的肉给处理了吧。 阮陌北踮起脚,继续用匕首割下腐肉,那些肉已经死了,只是挂在怪物身上,腐烂生蛆,阮陌北一点点地把它们全部处理干净,小心避开还完好的组织。 新生的组织立刻从切口处涌出,取代了腐肉的位置。 怪物彻底安静下来,沉默着,它像是还未经分化的细胞团聚集而成的组织,没有器官,只是一滩肉。 我明天还会来的。留下这句话,阮陌北离开了。 一直到走廊,阮陌北才敢摘下防毒面具,他深吸了口无味的空气,走向楼梯间,准备回去宿舍。 被注视感悄然出现,像是有谁在直勾勾盯着他。 阮陌北回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直到躺到宿舍的床上,阮陌北才被缓慢涌上的不真实感淹没。 就像前几个世界,这里也属于一个故事,只不过它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呢?时不时幽灵般出现的被监视感,还是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既视感? 或者二者都不是? 阮陌北无法给出答案,他闭上眼睛,只能先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黑暗袭来,温柔地将他包裹,他深深地坠入其中,被小心翼翼保护。 第36章 ( △ |||)︴ 阮陌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墙上的挂钟表明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阮陌北揉着额角起身,他明明睡了这么久, 却累得像刚刚打了一架,完全没能休息。 现在应该再去给它处理伤口了吧。 阮陌北再次前去怪物所在的建筑, 这世界空荡荡,仍旧一个人都看不见,这一次,他直接从医务室里带去了三盒药膏。 走廊上不再回荡着哭泣声, 只有模糊的音节气泡般断断续续,一个个地冒出水面。 【██,██, ██】 阮陌北驻足听了一会儿, 确定那不过是无意义的音节罢了。 用门禁卡获得通行权限, 阮陌北抱着药罐走进去,比起昨天几乎要把人直接熏晕的腥臭, 房间的味道好闻了许多, 虽然还有异味,但好歹不至于无法忍受。 脓水和腐肉都不见了, 似乎有人来清理过。 怪物仍然缩在墙角,看起来却已经和昨天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了。短短一夜过去, 那些被阮陌北处理过, 涂抹过药膏的地方, 已然被新生的组织代替。 阮陌北讶然, 没想到竟然会愈合的那么快, 昨天伤得那样严重, 看不到一块好肉, 几乎都要生蛆,今天就已经快像没受过伤一样了。 怪不得被用来做了那么多可怕的实验,可怖的自愈能力让阮陌北不自觉想到了第一个世界中,被当做人行血袋的少年贺松明。 只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命运要更加凄惨一些。 我来了。阮陌北将多拿的两个药罐放在角落,打开怀里抱着的那个。 昨天药膏不够,没被处理过的脓疱还高高鼓着,将表皮撑成几乎透明,能看到其中含着的脓水。 阮陌北用匕首把脓包挑破,引导脓水流出来,等到高高肿起的包瘪成一层薄膜,再把膏药涂抹上去。 这一次,怪物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不再有任何成型的言语。 阮陌北只能在自己挑破脓包时听到几声无意义的音节,气泡般悄悄冒出水面,很快破裂,不留任何痕迹。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处理起来速度快上许多,阮陌北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弄完了残余的伤处,至于怪物贴在墙面的那些部分根本看不到,他也就无能为力。 一罐药膏还剩下一些,昨天处理过的部分全都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完全,看上去不用再上药了。 阮陌北后退了几步,远远打量眼前的怪物,确定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 他正打算收拾东西离开,就听到弱弱的声音传入脑海。 【还还有】 眼前的肉堆蠕动起来,在阮陌北的注视下,缓缓将之前贴着墙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 阮陌北捂住口鼻,本能地后退两步,腐烂的臭味随着怪物的翻身再度出现,一直以来只能藏在深处的,依靠紧贴墙壁压迫疼痛的部分,终于又一次接触到了空气。 暂停压迫后,疼痛再一次袭来,怪物庞大的身体不住抽搐着,那些曾浮现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眼睛再一次隐约出现,瞳孔癫狂地震颤。 【好痛,好痛】 啜泣再度响起,眼前所见的伤比昨天看到的还要严重,无数白胖的蛆虫钻行在即将死掉的组织中,产下成团的卵。伤口处血肉外翻,黑色的液体黏稠成浆,根本说不清是血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阮陌北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一声。 稍微等我一下。他丢下这句话,当即转身,离开了臭气翻涌的牢房。 【去哪里?】 【去哪里?】 【不要丢下我】 声音终于在阮陌北踏出门时出现,身后的肉山蠕动着,朝他离开的方向一寸寸地缓慢靠近,似乎想要挽留。 阮陌北飞快地上楼到了医务室,把防毒面具往脸上一扣,他带上胶皮手套,又找了个用来扔医疗垃圾的塑料桶,拎着下去。 回到负三层,阮陌北刚一踏上走廊就听到了委屈的哭声,光听这哭泣的方式,只会让人想起两三岁的小孩子,而不是一个丑陋骇人肉瘤一般的怪物。 他赶忙整理好防毒面具,刷开门禁卡,拎着桶进去。 怪物已经挪动的离开了墙角,见阮陌北回来,庞大的身躯一顿,霎时不动了。 只有声音仍在继续。 【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我去拿东西,你伤得实在有点太重了。 阮陌北放下桶,有了防毒面具,他呼吸顺畅许多。 【好奇怪,好奇怪,能听到】 阮陌北抬眸看了眼,随即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肉堆不存在眼睛这种器官,只得再度低下头,小心地割去腐肉:你是指什么?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很奇怪吗? 肉堆大概还没有进化出器官,自然不存在声带,它的发声并非那种能用耳朵捕捉到的声波,而是某种直接传递到人脑子里去的精神信号。 看它的样子,似乎之前从来没人能捕捉到它的信号。 不然这样一个时刻都在哭泣尖叫哀嚎的生物在这里,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声音,声音是什么】 它似乎什么都不懂,真的像个小孩子。阮陌北不说话了,专心处理手头的事情。 怪物身上翻滚着蛆虫的部分实在太恶心,他毫不犹豫一刀下去,全都割掉,大块大块地烂肉落入塑料桶里,溅起汁水。 阮陌北就算再小心,到底也不是医生,加上怪物伤势过于复杂,不小心切到好肉的闪失无可避免。 每当这时,怪物的身体就会剧烈抽搐一下,吓得阮陌北不敢继续,生怕它一个失控把自己压成肉泥。 好在可怕的结局并未出现,阮陌北才处理了三分之一部分,将近一米高的医疗垃圾桶就被腐肉填满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0) 他不得不出去倒了趟垃圾,将这些发臭的东西倒进外面持续不散的黑雾。 阮陌北来来回回倒了四次,才终于把所有烂掉的部分切除,他把药膏仔细涂抹在每一个或平整或粗糙的创面上,终于算把怪物浑身上下的伤都初步处理了一遍。 以它惊人的愈合能力,大概明天就可以康复吧。 药膏涂上去似乎很舒服,怪物不再挣扎,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晃,很享受的样子,阮陌北只觉仿佛一个个小泡泡在他脑子里冒出,最后啵的声破碎。 今天就到这里,我走了,明天还回来。 【一定要来,一定要来】 嗯,我会来的。 阮陌北向怪物告别,离开了牢房。他将已然沾满粘液和脓水的塑胶手套脱下,和防毒面具一起扔进垃圾桶,终于深深地舒了口气。 他累得要死,前前后后忙活了三四个小时,一秒钟都没闲着,骤然停下,才觉得胳膊都有点酸的抬不起来了。 走出建筑,黑雾仍在,摩西分海般为他开辟出一条前往宿舍楼的路。 阮陌北回到宿舍楼,躺到自己的床上,浓重的不真实感将他包裹。 这样的日子还需要持续多久? 他不知道。 病毒和贺松明都不见踪影,他在这一方虚拟机中构造的世界里,延续着被[数据删除]的故事。 故事最终将会走向何方?无人知晓。 阮陌北将双手伸到面前,只看得一团迷离的黑雾。 他现在是谁?是什么模样? 心中隐隐浮现着不安,阮陌北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不要想了,思考再多只不过徒增烦恼。 他沉沉睡去,黑暗的未知里,月亮再一次温柔地注视着他,如同一只很漂亮的眼睛。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很多天。 每一次当阮陌北处理好所有伤口,以为第二天可以看到痊愈的怪物时,它的身上都会出现更多崭新的伤,痛苦无助地哭泣着,等待着有人能来救它。 等待着阮陌北今天也会如期到来。 阮陌北也确实会回应它的每一次期盼。 而每每阮陌北躺倒床上,都会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梦,一觉醒来后必然到了第二天。 黑雾完全阻挡了阮陌北探索其他地方的脚步,于是在这里,阮陌北的生活彻底变成了醒来,去给怪物处理伤口,回到宿舍,睡着,醒来的程序化进程,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病毒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十一天,阮陌北又一次来到了关押着怪物的牢房。 这一次,他在走廊上没有听到哭声。 阮陌北刷开门禁卡,走进去,不同于以往,空气中血肉腐烂的腥臭气息不复存在,甚至还隐隐飘荡着他昨天用的药膏的味道。 怪物已经对他很熟悉了,不再每天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阮陌北绕着它仔细观察一圈,没有任何伤口。 这一次,它没有被抓去进行实验吗? 带来的药膏和垃圾桶都失去了用场,阮陌北摘掉防毒面具,竟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再稍微待一会儿。 他没事可干。 【(*^[emailprotected]阮】 嘈杂的电流声微弱,却让阮陌北一瞬间变了脸色。 那是贺松明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的! 能使用加密通讯,说明他们两个现在的距离很近。阮陌北环视四周,由金属制成的牢房严丝合缝,除却不断轻微蠕动的怪物和他,再无一人。 贺松明在哪儿? 阮陌北心急如焚,不断通过加密频道呼唤贺松明,而那声电流音却似他情急之下的幻觉,再也没出现过。 突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阮陌北看向房间中央的怪物,肉堆前所未有的安静,今天,它一句话都还没有发出。 纵然猜测是那样的难以置信,阮陌北仍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儿?是吗? 我想见他。 肉堆沉默着,过了十几秒,它庞大的身躯突然开始蠕动,不再有任何伤口的身体滚动着,体积波浪般向两侧叠加。 短短几个呼吸间,怪物的身体就流动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在最中间凹陷出一个肉.洞,明明没有多深,里面却一片漆黑。 阮陌北浑身的鸡皮疙瘩尽数冒出,他手脚发凉,san值都要掉光,要不是照顾了这怪物很久,知道它的思维就像一个孩子,他早就扭头跑掉了。 他在这里吗? 怪物不答。 阮陌北深吸口气,陷阱也好,出路也罢,他必然要去冒险。 他不能永远留在这个充满黑雾的世界里,他要找到贺松明,用尽一切努力,杀灭那个病毒。 他迈开步子,走进了怪物用身体形成的洞穴。 洞穴何止比从外面看上去要深,简直深得永无止境,仿佛通往异度空间。 阮陌北最初还能感知到怪物身体呼吸一样的起伏,到后来,身边只剩一片寂静的黑暗。 他不断在通讯频道内呼唤着贺松明,任何声音都石沉大海。 不知走了多久,阮陌北感觉不到疲惫,饥饿和困倦,似乎整个生命就只剩下了向前走这一个使命。 光隐隐约约出现,小小的一点,点缀在浓稠的黑暗中。 阮陌北精神一震,他迈开双腿,朝着那点光跑去。 【█会带█到光的*¥#@来处】 不知名的声音回响着,阮陌北终于跑到了光发出的地方,贺松明正侧身躺在地上,蜷缩着,怀里抱着一盏月亮形状的小灯。 光就是从这轮月亮上发出的。 灯光月色般清冷,照亮贺松明紧闭的双眸和沉寂的唇线,他脸上仍有病毒感染留下的黑色纹路,有生命般跳动着。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阮陌北鼻子有点发酸,他坐在地上,让贺松明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守着这一盏灯光,等待他醒来。 第37章 (:3[▓▓] 经历一系列持续不断的惊心动魄后, 终于有了安静下来的机会。贺松明的手有点凉,阮陌北就用自己的掌心给他暖着。 贺松明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陈年伤疤, 相当深刻。 那是初中的时候,阮陌北放学骑着电动车带贺松明回家, 路上遇到了一辆违章行驶的轿车,直接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 电动车的后视镜摔碎,露出一截铁丝,贺松明在这时候伸出手, 挡在了阮陌北面前。 原本应该划在阮陌北脸上的铁丝被挡住,几乎直接切断了他的右食指。 阮陌北已经不记得血洒在自己脸上的温度,只记得贺松明按着血流如注的手指,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问他有没有事。 每一次都是这样。 这个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他自己, 之前阮陌北没心没肺,以为是两人友情深厚到如此地步。 直至今日, 他才能彻底确定, 那是一种近乎愚蠢的忠诚。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阮陌北垂眸凝视着贺松明的睡颜,贺松明似乎被困在一场恐怖的梦境中, 眉峰微微皱着,睫毛颤动, 很不安稳。 要不要将他唤醒?阮陌北犹豫着, 轻轻拍了下贺松明的脸:小明? 贺松明不答, 但他似乎真的对这一声呼唤有所反应, 阮陌北精神一震, 继续轻声呼唤:该醒来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好害怕】 那声音再一次出现, 阮陌北一时分不清是加密通讯, 还是精神传递。 但他仍坚定地答道: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 贺松明脸上黑色纹路的跳动猛然一滞,似乎被抑制,阮陌北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他抬起手,掌心轻轻地覆在贺松明脸庞上。 在他手掌触碰到贺松明的瞬间,黑色纹路如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沿着脸颊和脖颈,迅速向下褪去。 阮陌北稍稍扯开贺松明衣领,发现它最终化作了对方胸口上一个形状奇特的黑点,不动了。 阮陌北皱起眉头,伸手去摸,想要把黑点彻底赶走。 他刚把手伸进贺松明的衣领,靠在他怀里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阮陌北的手僵住了,抽出来也不是,继续伸进去也不是,尴尬地保持在半路上,和贺松明在沉默中对视。 贺松明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随即隐现出无数墨绿色的数字代码,他仿佛还没意识到阮陌北举动的不妥,声音略微沙哑:是您把我唤醒的吗? 是。意识到对方是个AI不会感到尴尬,阮陌北神态自若地将手收回,还装模作样地给贺松明整了整衣领: 我找到这边,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那个病毒找上了我。贺松明扶着额角直起身,他的存储器出现了一定的紊乱,有些不太记得具体情形了,后来我们进行了程序层面上的相互攻击,我输了。 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进行自我扫描,未发现异常。 贺松明看向阮陌北,素来理性到冷酷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抹温柔,您呢?身体还好吗? 阮陌北摆摆手:我没事。 那就想办法离开吧。贺松明和阮陌北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他手中仍然握着那盏小夜灯。 他们并肩向前走,灯光照亮了周围的方寸之地,而身边之人的陪伴也让恐惧和孤独不复存在。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阮陌北脚下猛地一空。 在跌落的前一秒,他的手腕被贺松明闪电般飞速抓住。 他们 坠 入 深 渊 。 摔在地上的那刻,阮陌北仿佛整个被摔碎,化作无数的数据代码,随后这些代码飞速重组,构成了他的身体。 他滚了两圈,身下有些柔软,不是冰冷的地板,带着青草的香气。 草地上相当舒服,阮陌北甚至都多趴了一会儿,才缓缓爬起来,环视四周。 一望无际的草原,略有起伏的山丘,蓝蓝的天。 这是windows的默认桌面。 贺松明从草地中冒出,站在了阮陌北身边,和他并肩望着绵延的绿色小山丘:这张图名叫Bliss,拍摄于199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锁诺玛山谷,因为被选中作为Windows XP 默认桌面而广为人知。 这次我们进入了图片? 不,这是虚拟机的桌面,我们已经从文件里出来了。 他们竟然站在桌面上吗?阮陌北惊奇地跺了跺脚,看到右上角的一个文件夹不稳地晃荡两下,歪歪斜斜地挂在空中。 那病毒? 贺松明沉默一瞬:使用虚拟机的杀毒方式失败了,我们需要尝试其他方法。 阮陌北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是啊,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好,我需要做什么? 先从虚拟机里出去吧。贺松明双手一推,预想之中的门并未出现。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贺松明再度尝试,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出口被封死了。他转过头,面色凝重地对阮陌北道,我们被困在了虚拟机里面。 阮陌北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是件好事:我们没法出去了是吗? 暂时不能。贺松明双手不断在空中点击,如同操作着阮陌北无法看到的按键。 屏幕自两人面前出现,阮陌北看到,一个方形的东西被黑色的数据流牵引,正在沿着信息高速公路极速狂奔,而前行目标方向是,整个内核空间最下方的巨大垃圾桶。 病毒要把我们带去回收站。贺松明面色凝重,它想把我们直接删除。 有什么办法阻止它吗? 我尝试从内部破解虚拟机,希望能赶在它的前面。贺松明的眼瞳中又闪现出数据代码,您可以稍作休息,我会陪您聊聊天。 我不想让你分神。 没关系,单纯聊天所占用的CPU内存极小,不足破译过程所需的千万分之一,不会影响到任务进程。 那好。阮陌北盘膝坐在草地上,贺松明同样在他身边落座。 病毒最后把我带去了一个文本文件,是你在车上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纵然在那里经过了整整二十一次反复,阮陌北回想起来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明明处理伤势时是那么辛苦,房间里味道如此浓烈,怪物的遭遇那样可怜,他却总感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在那里我无法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应该是那里的研究员,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 最后我听到了,你在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声音,那个怪物的身体上形成了一个洞,我走进去,找到了你。 贺松明看向阮陌北:您说通过加密通讯听到了我的声音? 是的。 但是通讯频道在我们被病毒一同淹没的时候就强行中断了。 阮陌北: 那我听到的是什么? 抱歉,我可能无法给您回答,您说是那个声音指引您找到我的吗? 对。阮陌北眉头紧锁,事情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 虚拟机的桌面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活着。阮陌北已经学会了用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自从唤醒贺松明的行动开始,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无数谜团出现,疑惑挤满脑海,他却连一个都没能解决。 他被拉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却又感觉真相似乎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阮陌北正默默想着,突然感觉一股巨力自脚底的地面传来,把他整个的甩飞出去! 但天仍然在头顶,草也在脚下,比起被甩开,更像他直接被直挺挺地竖直起飞。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1) 贺松明同样也原地起飞,阮陌北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虚拟机被扔进了回收站,他们正处在跌落的过程中。 虚拟机掉进回收站,淹没在众多文件中,那股让阮陌北和贺松明在天上旋转的惯性力才最终消失。 可以出去了。贺松明也在这个时候完成了破译工作,一扇门自面前打开,他抓住阮陌北手腕,道,离开这里吧。 两人就像进入虚拟机那样,离开了这一方数据空间。 落在了无数废弃的文件之间。 不断有废弃的数据被运送到这里,以文件的形式自空中跌落,转眼就把刚刚出来的阮陌北和贺松明掩埋了。 文件的质感竟然是蓬松的,就像被许多张很大很大的纸淹没,阮陌北奋力挥舞着双臂,终于冒出一个头,得以呼吸。 脚下很空,仿佛一用力就会继续陷下去。阮陌北如同漂浮在水中,手脚并用,奋力游向贺松明。 贺松明抓住阮陌北的手,阮陌北只觉浑身一轻,下一刻就漂浮在了半空中。 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是数据体的形式,只不过阮陌北不知道如何控制,但对于贺松明来说,一切都像呼吸那样自然。 他们在半空中,看着无数文件跌落进回收站。 阮陌北从未见过如此魔幻的场面,他低头向下看去,注意到了在某个角落里一闪而过的黑红色。 看那边! 是病毒,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贺松明眉峰微皱,走! 两人追了上去,似乎意识到身后的追兵,病毒嗖的一下,没入了成山的文件堆里。 但它的途径路线终究会留下数据痕迹,贺松明紧咬不放,不断有文件和数据包被操纵着砸向他们,又在即将碰到贺松明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挥开。 一时间整个回收站里被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从上方的信息高速公路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路,随后又被两侧的文件翻涌着填满。 阮陌北被贺松明牵引着,他习惯用人类的方式观察四周,于是那些以极快速度掠过身边的事物化作一道道残影,让他应接不暇,甚至感到难以言喻的眩晕和恶心。 阮陌北只得闭上眼,紧紧地抓住贺松明的手,把自己完全托付给AI。 这番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整整持续了数十分钟,他们一步步深入回收站的内部,所见之物也从简单的文件和数据包,变为了流淌着的、零散的数据乱流。 不断有乱码从黑色的数据空间中窜过,带起微弱的电子脉冲,吹动阮陌北发梢。 突然间,病毒的踪迹消失,而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盘踞在回收站角落里的巨大黑球。 它像是一滩刚挖掘出的煤泥,或者处于半凝固状态的石油,紧紧地粘附在一个文件上,几乎要将文件整个包裹。 黑色的粘液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难以靠近的区域。 找到了,病毒的本源。贺松明停住脚步,他们进入虚拟机,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溯源,经历了惨重的失败,却没想到最后是病毒主动引得他们找到这里。 它怎么会在回收站里? 贺松明摇摇头,也不知道,绝大多数的病毒程序代码都会植入到操作系统里,隐藏在回收站里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阮陌北小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把它清除掉了吗? 贺松明:可以,只要把它依附着的那个文件彻底粉碎,失去了载体的病毒没有那么强大,我就可以趁机杀除。 先读取文件其中的内容,把字节代码打碎,删除,然后再追溯到文件所在的目录,将目录同样删除就好了。 阮陌北望着那被病毒依附的文件,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贺松明开始远程读取文件,读取工作刚一开始,他便睁开眼睛,疑惑地嗯?了一声。 阮陌北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吗? 第38章 ( ̄︶ ̄)/ 您还记得车上我跟您讲的故事吗, 那个故事的后半段被人为数据删除了,被删除掉的地方,就是这里。 贺松明开启数据共享,于是阮陌北也能够看到他扫描出的内容。 【怪物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期盼。】 【他今天还会来吗?】 【从前被无尽痛苦吞没着的时候, 时间似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漫长, 怪物等啊等, 又焦躁,又期盼,又害怕。】 【终于,那扇牢门再一次被打开。】 【人类带来了许多药品,为它一点点处理伤口。那些留着脓的,长着蛆的, 腐烂发臭的部位被切除,涂上清清凉凉的药膏。】 【他不是怪物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却是第一个不会伤害它的。】 【怪物迟疑着、试探着、羞涩地对他露出了全部身体。】 【伤痕累累的身体。】 【人类似乎惊呆了,他又去拿了些东西, 忍着恶臭,耐心地为怪物处理全部伤口。】 【人类最后累得都有些抬不起手, 他靠在墙壁上休息了一会儿, 说:明天我还会过来的。】 【好。怪物在心中小声地回答。】 【一连许多天,怪物都见到了人类。】 【它的伤在第二天就全部愈合,新生的细胞覆盖了伤处。人类无事可做, 怪物有些担心他会就此离开, 但人类只是看着它, 坐在了对面的角落里。】 【我会稍微陪你一会儿。他说。】 【人类似乎在观察它, 就像从前那些人类隔着玻璃对它做的一样, 带着审视、警惕的目光。】 【但怪物并不感觉恐惧,它知道,在人类陪伴它的时候,它不会受伤。】 【它想要靠近,却又怕人类会被它吓跑。】 【不要害怕我,不要害怕我怪物在内心小小地嘟囔。】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人类看向它,站起身道:我没有害怕。】 【他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地在怪物身体上摸了下。】 【怪物的内心开始尖叫,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的触碰它,它的身体接触的从来都是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液体,熊熊燃烧的火舌和滚烫的铁壁,飞速旋转的冰冷刀刃,以及其他生物密密麻麻的尖牙利爪。】 【原来人类的手是温暖的。】 【人类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离开了。临走之前他承诺第二天还会过来。】 【怪物在监控摄像头里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前所未有地期待,期待着下一天的到来。】 【它甚至都做了一个梦,梦见人类陪了它好久,和它说话,还给它取了名字。】 【人类他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但是第二天,怪物没能等来那个人。】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身下的地板逐渐下沉,怪物意识到了危险,开始疯狂挣扎,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它被浸泡进了粘稠的液体。】 【彻底地融化在了里面。】 【实验结束,房间中再也见不到怪物的模样。只有一些还未被完全腐蚀的肉块,鲜血淋漓。】 【染成血色的化学药剂被排空,肉块开始抽搐着蠕动,残存的细胞顽强地进行分裂,新细胞又迅速长大,不断进行复制,艰难地、艰难地追寻着活下去的希望。】 【它还要等人类过来。这是怪物内心残存的信念。】 【怪物努力地完成着痛苦的复生,这一次,不再纯粹因为本能。】 【但人类始终没有出现。】 【他欺骗了它。】 看到这里阮陌北感觉一阵呼吸困难,他亲眼见过怪物身上可怖的伤口,那些化学药品腐蚀过留下的恐怖痕迹。 这是一个悲剧吗? 他不忍心继续看下去,问向一旁的贺松明:能不能对这个文件的内容进行更改? 贺松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我把权限开放给您。 文件左上方的小锁被打开,阮陌北的面前浮现出一个虚拟二十六键键盘,闪动的光标出现在段落的最后一节。 阮陌北将双手放在键盘上,深吸口气,他沉吟片刻,删去最后的标点,打下了第一个字。 【他欺骗了它吗?】 【怪物的心仿佛整个被揉碎了,但可笑的是,它明明没有心,它只是一摊恶心黏湿的肉。】 【没有人会爱它。】 【仿佛听到了怪物的声音,门在下一刻打开。】 【人类急匆匆地走进来,下意识道:抱歉,我来晚了?】 【他看到的只是一团体积迅速增大的肉块,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着,在极度的痛苦中生长为可怖的东西。】 【尖叫,哭泣,咆哮。】 【人类被吓到了,他后退两步,但没有扭身离开。】 阮陌北打字的速度很快,就好像这些内容是从他心底自然流出,用不到思考。 贺松明在一旁默默看着,注意到粘附在文件上的黑色病毒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似乎有要脱落的趋势。 病毒有反应了。他在通讯频道里告诉阮陌北。 阮陌北顿了顿,继续向下书写。 【感受到人类的气息,怪物抽噎着,强行忍住了哭叫,它害怕会听不到人类的声音。】 【我刚刚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来晚了。人类试探着走过去,他在肉块面前蹲下,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粘稠的黑色病毒仿佛遇见了阳光,整个的开始蒸发。相比起之前在虚拟机中的激烈反抗,病毒没有丝毫挣扎,仿佛静静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宿命。 它,到底是什么?是被谁编写,又是被谁植入? 病毒大费周章地引导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阮陌北更改这份被删除掉的文件吗? 纵然身为最智能的AI,贺松明也无法理清其中头绪,原来完美的逻辑和绝对的理智并不能解决世界上的所有问题。 贺松明转头,看到阮陌北若有所思的样子。 人类能够理解,但AI无法给出解释的东西,大概就只有感情了。 【你感到害怕了吗?人类继续问道,他伸出手,掌心轻轻地放在了肉块上,对不起,下一次我再也不会迟到了。】 伴随着呲啦一声声响,黑色病毒整个蒸发了大半。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当最后一个句号被输入,那粘附在文件上的病毒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地上就连一滴黑水也没有留下。 阮陌北松了口气,郑重地按下保存键。 贺松明更改文件权限,左上角的小锁再一次闭锁,表示只能浏览无法编写。 是你把它杀灭的吗? 贺松明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行动,是病毒自己消失的。 好奇怪阮陌北只能皱着眉头,得出这一个结论。 病毒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让这个故事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现在病毒已经被消灭,纵然有再多的疑惑也无从得到回答。 从虚拟机里出来,阮陌北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让问题有所解决,没想到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事情就尘埃落定。 现在危机解除,贺松明可以继续操纵辅助机,帮助外面处于心脏骤停阶段的他恢复生机。 贺松明:您想要现在离开吗? 阮陌北迟疑了下,最终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摇了摇头:能带我四处转转吗?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来到这里的机会了。 贺松明失笑:当然,我的荣幸。 说到底AI的心中也有些微不舍,可笑的是,他并没有心。 那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呢? 他想要继续和阮陌北站在一起,想要握住他的手,带他去更多的地方。 是真实的陪伴,而不是辅助机冷冰冰的指引。 贺松明朝阮陌北伸出手,感觉到那只由数据化作的手被紧紧握住。 是无法形容的温暖,并非温度传感器上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 重新建立目录,将刚刚被阮陌北编写修复的文件挪出回收站,移植到目录下,并储存备份。 做完这一切,贺松明身影猛然虚幻,转瞬带着阮陌北离开了回收站。 内核中的一切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看不出丝毫先前被病毒扰乱的痕迹。 阮陌北站在信息高速公路上,数据流从身边飞掠。 巨大的眼睛仍在天空中漂浮,目光自他们两个身上扫过。 贺松明随手拦下一个数据包,他指尖在上面轻点,下一刻两人便置身其中。 阮陌北看到了浩瀚深沉的宇宙和数以万计的星光,以及置身宇宙的星际空间站,和其中形形色色的人。 这是我浏览次数最多的一本书。贺松明道,它叫做《中央星站》,是千年前人类对未来宇宙的幻想之作。 在故事的第二节 ,女人问:机器人能感觉到爱吗? 机器人回答:除了爱,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句话曾一度是我内核分析的重点,我调动了84%的CPU内存进行了长达400年的分析,得出来的结果是:这位作者说错了。 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包括爱。 书里还说:爱是焦虑和骄傲的混合物。 焦虑是人对事物的价值特性出现严重恶化趋势所产生的情感反映,而骄傲的含义有截然不同的两种,在这里应该取由于归属感和认同延伸而出的满意情绪这一含义。 我无法理解这两种概念应当如何融合在一起。 浩瀚宇宙中,星海正在缓慢旋转,彗星划过,拖拽出漂亮的尾曳。 阮陌北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从贺松明口中听到那么长的一段话,不是一字不漏的重复和复述,而是他真正的感受。 事实上,作为人类,我也无法那么准确地理解爱为何物。阮陌北轻声道,人们总乐衷于给每个事物都下达明确的定义,想要知道它们为什么,是什么,将要通往何方。 但事实上很多东西不用拘泥于定义,精准并非总是件好事,就像手术刀,那么精准,却也会伤人。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2) 但我想知道答案。 阮陌北不置可否,他笑了笑:可能在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你还没能发现罢了。 贺松明一愣,他之前从未想过,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分析,分析,再分析,所谓日常杀查也只不过检查非法程序,他从未真正地审视过自己。 他只是个AI,哪来的自己可供审视呢? 但现在,他感觉好像真的有哪里已经有所不同了。 在阮陌北说想要到处看看时,他首先将对方带入了自己扫描次数最多,分析时间最长的文件。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重要的人吗? 将这前所未有的灵光一现小心储存在内存里,贺松明重新牵起阮陌北的手:走吧,我再带您去其他地方看看。 文字,图像,视频一切被记录下来的信息在内核中都可以以具象化的形式呈现。 他们在中坐在精神病院的床上听光着脚的大师说起撒旦和玛格丽特;行走在十九世纪的伦敦,跟随福尔摩斯和华生领略维多利亚时代的风光;又看到史蒂芬金笔下矿洞里吃人的巨型老鼠。 棺椁中的亡灵在木槿树燃烧的火焰中重生;流浪的法师穷极一生只为藏匿世界的纹章;骑士唾弃勇气,赞扬纯粹的疯狂;古树上的叶子在风雨飘摇中坠落,化作精灵 人类的全部想象在AI的内核中化作现实,他们精神的投射也再次得到具现。 终于,在误入一款恐怖游戏差点被从天花板垂下的人茧吓死后,阮陌北不再让贺松明带着他乱逛。 他也是时候回去了。 第39章 o(≧≦)o 想回去了吗?看出他情绪的微妙变化, 贺松明问道。 嗯。阮陌北笑笑,有点担心我的身体。 那我送您回去。贺松明抬起手,轻轻盖在阮陌北的眼睛上, 请闭上眼睛。 阮陌北闭上眼睛, 睫毛扫过贺松明掌心。 725号据点,负十三层。 辅助机上已不再有红光闪烁, 摔落在地的飞行器前端的指示灯亮起绿光, 传感器、动力系统、平衡系统重新启动,再度平稳地飞至空中。 它伸出两根机械臂,尖端触碰, 电火花呲啦一声闪过。 确定好电流强度,飞行器先把趴在地上的人类翻过来, 悬停在他胸口上。 阮陌北平躺在地上, 双眸紧闭,指尖还有被电击灼伤的黑痕,他的呼吸停止,心脏停跳,如果不加抢救,五分钟后就会失去生命。 辅助机的两根机械臂按在阮陌北胸口上, 电流开启,一下子击在他身上。 阮陌北被电得整个人向上一跳,贺松明同样时刻监视着他的心率,只用了一下, 那个数字就从零重新跃升, 表明他的心室颤动解除, 心率恢复正常。 除颤完成。 心脏恢复了自主跳动, 呼吸也随之被带动, 十数秒过去,阮陌北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在地上躺着喘.息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翻身,艰难靠墙坐着。 辅助机上伸出屏幕:^_^ 阮陌北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在内核世界中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变得不真实起来。 但他仍然清晰记得在那方赛博空间中,贺松明朝他微笑的样子。 厚重的防护服仍然穿在身上,总控室的大门朝他们打开,但那些用来监视的监控摄像头已经不再对准他们。 阮陌北靠在墙上稍作休息,贺松明缓缓飞来,最后落在了他膝盖上。 阮陌北抬手轻轻摸了摸辅助机的外壳,冰冷的金属触感,他却能想象得出自己的手放在贺松明头上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阮陌北扶墙站起身:走吧,去做系统植入。 他们走进总控室,硕大的房间中一片漆黑,中了毒的AI不知所踪,仿佛也随着病毒的消失而不见了。 辅助机降落在主控台上,机械臂插入USB接口,随即沉暗的屏幕亮起,对着阮陌北露出了一张笑脸: = ̄ ̄= 阮陌北不禁失笑,他找了张椅子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样? 该据点原来的AI控制程序已经终止,介于病毒的隐匿性和不可控性,我正在对它进行删除。声音从四周的扬声器里传来,屏幕上显示出删除进度。 【正在删除23%】 删除原来的AI程序,并将贺松明的备份植入其中需要一定的时间,阮陌北抓紧这会儿功夫休息,他喝了一瓶营养液,想要去卫生间。 这边据点和他苏醒的那个内部结构几乎一模一样,阮陌北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卫生间在哪儿,走进去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在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特地道:不要偷看我。 我没有。贺松明立刻回答。 阮陌北关上门:露馅了,下一次你应该装作没听见。 监控摄像头上指示灯闪了闪,随即镜头扭向一边:好的,知道了。 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拉开,阮陌北探出头,道:这时候应该说:没有下次了。 他留下这句话,又迅速地关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旧AI的删除程序完成,贺松明的备份也成功植入。 现在,名为贺松明的AI同时掌控着725号和726号据点。 操作台的屏幕上显示出监控摄像头里呈现的画面,那个被阮陌北和贺松明救下的工程师已经醒来,正挣扎着喝下一管营养液,向着据点内部深入。 他还不知道中了毒的AI已经被消灭,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贺松明直接启动广播告诉他,自己已经接管了这座据点。 声音响起的时刻工程师吓了一跳,一直等到贺松明说完,还以为是中毒AI的阴谋。 我去接应他一下吧。阮陌北带着辅助机一起乘坐电梯,到了地上一层。 一直到亲眼见到身着防护服的阮陌北,工程师才真正相信确实有人来救他了。 工程师松了口气,旋即热泪盈眶地和阮陌北握手,不断地向他表达谢意。 如果不是贺松明收到了他的求救信号,阮陌北迅速前来支援,冒着中毒的风险入侵程序,他也许已经死在外面了。 工程师刚中毒醒来,身体还非常虚弱,阮陌北就代替他完成了725号据点的检修工作。 好在剩余的工作量不算多,把外面屏蔽塔坏掉的零件更换上,就万事大吉了。 两个于末世千年后短暂苏醒的人类忍不住相互交谈,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再过上一会儿他们就要回到各自的休眠舱,开始第二轮长达千年的休眠。 阮陌北并未对他提起自己和贺松明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对病毒的杀灭只是一笔带过,那些内核中的奇幻经历,就当成是他和贺松明之间的小秘密吧。 阮陌北带着辅助机离开的时候,工程师站在屏蔽场内,目送他们到车上。 阮陌北朝他用力地挥了挥手,关上车门。 贺松明驾驶着装甲车,精确地掉头,启程返航。 回去仍然需要将近5个小时,阮陌北躺在座椅上,用安全带将自己紧紧固定,风暴圈早已移动到远方,砂石仍然呼啸着噼啪打在车上。 一场酝酿许久地酸雨已经结束,让城市残骸更加遍体鳞伤。 阮陌北闭上眼睛:再把那个故事给我讲一遍吧。 好。贺松明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从前,有一个怪物 在贺松明的声音中,阮陌北悄然坠入梦乡,这一次,不再有焦虑和忧愁纠缠着他。 他们回到了726号据点,一切仍然完美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贺松明的本体将这里维护得很好。 从出发前往救援到救援成功归来,中间不过经历了短短一天,但阮陌北在贺松明的内核空间中度过了许多日子。 终于不再有任何任务,卸下了肩上的担子,阮陌北坐在总控室里,深深地舒了口气。 加上之前在这里检修的时间,他已经苏醒了三天。 是时候重新进入休眠仓了。 只靠营养液维持生理机能,他不应该,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 最终,贺松明率先提起:已经是第三天,您应该重新进入休眠了。 阮陌北轻轻地嗯了一声,据点绝大多数区域都没有开放,他待在这里也着实无聊,这段时间里一直在看贺松明存储的视频,和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经历了三个世界,身为AI的贺松明,最接近他所熟知的那个人。 所以他还暂时不想离开。 但总有要分别的时候。 阮陌北换上一身干净的休眠服,在贺松明的帮助下,重新躺进了休眠舱。 一千年后再见。 一千年后再见,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永远。 突然间,阮陌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还没能得到这个世界里的灵魂碎片。 这阮陌北一时间傻了眼,他太沉浸于和贺松明相处的时光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休眠仓的罩子缓缓落下,将外部彻底隔绝,躺在狭小的空间中,再挣扎着出去寻找已经不现实了,毕竟阮陌北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激活灵魂碎片的钥匙是什么。 辅助机悬浮在旁边,陪伴着阮陌北陷入休眠,而对面的主控台的大屏幕上,生怕阮陌北看不到似的,像素笑脸被贺松明放得很大。 它在对他笑。 耳边响起钢琴奏响的《月光曲》,德彪西还是贝多芬? 阮陌北一时分不清楚,钢琴曲掩盖了休眠液被注入的细微声响,极大地缓解了阮陌北的紧张情绪。 旋律月光般流淌在海面上,阮陌北望着对面的像素笑脸,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闭上眼,等待着营养液将自己淹没,陷入长达千年的休眠。 也许他在这个世界的收集才刚刚开始,要等到下一个千年的醒来,才能够拿到灵魂碎片。 但是阮陌北愿意,他愿意再度醒来,和贺松明相见。 纵使相隔千年。 营养液淹没至耳边,流淌的旋律一下子变得沉闷,随着温度逐渐降低,阮陌北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主控室里灯光被调至柔和的亮度,温柔地照亮他所在的地方,辅助机伸出机械臂,轻轻触碰休眠仓透明的罩子,仿佛想要透过屏障,触摸到那安静的面容。 它见过许多人类,时至今日,它终于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将它命名为贺松明的人类,是最特别的那个。 在刚刚出厂检测程序和智能时,检测员询问我,爱为何物。 我复述了《圣经》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 第四节中的那段话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永不止息。 我通过了图灵测试,被评为最像人类的AI,但一直到五分钟之前,我仍然不懂得它为何物。 我花了四百年的时间去分析,去寻找答案,又花了五百年的时间否定那些定义。 显示屏上,像素笑脸孤独地诉说着,在它旁边,一轮浅色的圆月悄然浮现。 阮陌北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柔软的发稍在营养液中微微漂浮,睫毛被打湿后显得更加黑浓,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正陷入一场酣甜的美梦。 投影开启,无数电子玫瑰出现在阮陌北身边,它们相互推搡着,拥挤在绿叶中,娇嫩花瓣上滚动着露水,闪着粒子独有的金属光辉。 一曲《月光》终了,钢琴声却未停歇,短暂地转音后,奏响了《梦中的婚礼》。 在电子玫瑰的花田中,阮陌北被簇拥着沉睡,这位工程师年轻的面庞沉静,待到千年之后,也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似乎有无形的风吹来,电子花瓣上的粒子漂浮向半空,汇聚成湖蓝色的光点,它轻旋着,飞舞着,最终钻进休眠仓,没入阮陌北眉心。 所有的灯光熄灭,屏幕上笑脸消失,据点陷入沉睡,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一百年的来临。 而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一直以来追寻的答案。 晚安。 第九千%#¥百七十¥%#*██ 【数据错误,请求关闭程序】 【请求驳回,开始修复】 【修复进行中1/100】 【】 【修复失败,关闭主线路,开启备用线路1】 【备用线路1已启用】 第九千九百七十四次执行矢量风暴【完】 第40章 星际彗星 【你在哪儿?】 【我找不到你了。】 【不要离开我】 窃窃私语反复回响在耳边, 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抽泣。 阮陌北睁开眼,从环形的CT机中坐起身, 他理了理躺乱的头发, 穿上黑色的制服外套,拿过桌上的铭牌, 工作证和智能手环。 一旁红发的姑娘正在观察屏幕上呈现出的影像, 阮陌北将手环扣在腕上,斜斜靠在她办公桌边。 手环的屏幕被点亮,未收到任何消息。 阮陌北眉头微皱:我好像听到它在喊我。 它?红发姑娘很快意识到阮陌北指的什么, 讶然道,不可能吧, 这里可是星球的另一面, 也许是你太紧张,听错了? 阮陌北不置可否,他再认真去听,声音却消失了:也许吧。 不用那么紧张,目前为止,检查的数据一切都很正常。姑娘关掉CT影像, 转身道,来,去做下一项检查吧。 两人离开了CT室,厚重的铅门关上, 灯光熄灭。 无人知晓, 在被关掉的所有显示屏上, 一轮圆月缓缓浮现, 最终化作一只只金黄色的冰冷竖瞳, 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找到你了。】 阮陌北终于苏醒,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再一次回到了系统空间中。 湖蓝的光点轻盈漂浮着,这是他在上一个世界中回收的灵魂碎片。 阮陌北根本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自己进入休眠舱闭上眼之后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3) 他无法抑制地感觉到遗憾,原本以为还会有千年后再次苏醒重逢的剧情,没想到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灵魂碎片中的记忆还清晰留存在阮陌北脑海里,红发的姑娘是他在虚拟机的故事世界中遇到的那个,他把她叫做红。 阮陌北皱起眉头,这真的是贺松明的记忆吗? 他总感觉比起贺松明的记忆,这个记忆碎片里的内容更像是他自己所经历的。 但阮陌北确信自己二十四年的生活中并不存在那个时候,他没用过智能手环,工作所穿的制服不是黑色的,没有一个红头发的同事,也不需要做如此详细的身体检查。 阮陌北抿了抿唇,他抬手轻点眼前的湖蓝色光点,就像前两个记忆碎片一样,光点化作无数细碎的星子,飘散到空间的各个角落。 大片大片的蓝色显现出来,泼洒在脚底和头顶,构成湖泊和天空的轮廓。 霎时间整个空间不再显得空荡。 系统漂浮在不远处,一直没有出声,阮陌北收拾好心情,迈步走过去。 【灵魂碎片③收集完毕,获得150积分,可在记忆商城中兑换物品。】 【记忆商城,新的物品已解锁。】 手头上终于又有了积分,阮陌北唤出商店。 上一次未能购买的圆形钱币、申请文书和通话记录还在,但价值200积分的空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价值100积分的语言天赋。 阮陌北这时候才明白,当时200积分的空气可供上个世界使用,如果他那时候把空气兑换,就可以免疫毒气,不用穿着防护服行动了。 真是的,连个购买指南都没有,他怎么知道啊 那这个语言天赋也是下一个世界中可以用到,给他减少许多麻烦的吗? 阮陌北抬眸看向系统,问:下一个世界里的贺松明不是人类? 无可奉告。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饶是早有准备,阮陌北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这个天赋是一次性用品,还是说之后在其他世界也都可以用到。 阮陌北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先把它兑换掉,万一下个世界贺松明真的不是人类,他们俩因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那就麻烦了。 他花费100积分兑换语言天赋,按下【确定】的那刻,一粒药出现在阮陌北手中。 小小的白白的药片,看起来像布洛芬。 阮陌北把药放在嘴里,直接干吞下去,咽下去的那一秒他甚至还自得其乐地想:系统会不会骗他,这片药其实是个毒药。 无事发生,阮陌北也没感觉自己的英语变好,照样发不出俄语的弹舌音。 可能得等到时候才能知道效果如何。 阮陌北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语言天赋上,转而去看上次在商店中就存在的申请文书。 文书每份需要20积分,一共限购150份。 他现在手头还剩下50积分,而通话记录需要80积分,他换不起。 阮陌北点击申请文书。 【是否使用二十积分兑换《申请文书(一)》?】 【是】 【否】 阮陌北按下【是】,伴着一阵相当生动的金币落袋声响,20积分被扣除。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份文书,而记忆商店的货架上,限购栏也变成了1/150。 一张薄薄的纸,阮陌北用力捻了捻,确定只有这一张纸。 他还以为文书会是很多字的那种,阮陌北盘膝坐在地上,开始仔细阅读。 【在对SIUDW00102长达152天的监视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其基因检测、行为测试、脑电波检测、心理评估结果各项指标均正常,不存在任何潜在危险性,故申请解除对SIUDW00102的监视和实验。】 【申请人:███】 整个申请只有短短的一段话,而申请人的名字被全部涂黑,一个笔画都没有露出来。 阮陌北继续向下看 【申请驳回。】 整个纸上的内容就这么多了,阮陌北皱起眉头,他有点不知道这份申请和他回收贺松明灵魂碎片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SIUDW00102应该是什么东西的代码,他想到上一个世界里,故事中的怪物被关押在研究所,这份文件会不会是有关它的呢? 但那个肉山一样的小怪物怎么看也不像是不存在任何潜在危险吧。 或者说这串代码指的另有其人? 阮陌北仔细研究起这串代码,SIU和DW应该是英文短语的缩写,后面的00102则为编号,如果只是一样东西的话,为什么要画蛇添足的在后面添加02呢? 也许这是一类东西,02代表其中的第二个个体? 疑惑太多,阮陌北没忍住,又兑换了一份申请文书。 【在对SIUDW00102长达159天的监视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其基因检测、行为测试、脑电波检测、心理评估结果各项指标均正常,不存在任何潜在危险性,故申请解除对SIUDW00102的监视和实验。】 【申请人:███】 【申请驳回。】 一模一样的内容,就只有监视的时间改了,比上一份增加了一周。 被涂黑的申请人应该也是原来那位,只是这份申请文书仍然被驳回。 这二十积分花的好像有一点点不值。阮陌北看着限购栏地2/150,心想剩下的148份不会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吧? 他没能得到多少有效信息,又似乎摸到了某些谜团的边界。 阮陌北把两份文书和贺松明的手机放在一起,现在他手头还有10点积分,加上下一次任务获得的,应该可以兑换两次视频记录。 终于再一次清闲下来,阮陌北抬起头看向系统。 系统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悬浮在空中,远远望去好似一轮月亮。 霎时间许许多多的回忆被勾起,陪着少年贺松明逃离据点的那晚是圆月;丛林里他蘑菇中毒,在贺松明怀抱里醒来时看到的是圆月;在怪物身体内部深邃的黑暗里他发现昏迷的贺松明,AI手里紧紧攥着一盏月亮似的小夜灯。 而在刚刚获得的记忆碎片中,显示屏上浮现出的,也是一轮轮圆月。 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阮陌北忍不住问: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对吗? 他没期待系统会回答,但系统沉默片刻,道:是的。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很多事情只能您自行探索,我只能在这个过程中起到微不足道的引导作用,终焉将走向何方,还是要看您的选择。 我知道了。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明明系统没有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却骤然安心了不少。 我想稍微休息一会。他对系统道,有床吗? 有的。 一张床出现在阮陌北身边,还贴心的加了床帘,将四周都围住。 阮陌北脱掉鞋子,翻身上床,他拉上床帘,狭小的空间里霎时一片漆黑,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给了阮陌北安全感,想着反正整个空间里就只有一个系统在,他直接把全身衣服都脱光,毫无负担地钻进被子里。 他其实不算特别疲惫,闭上眼也没有睡意,但就是想这样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 不像前两次的火急火燎,经历过内核空间的冒险后,阮陌北开始觉得,他也许应该享受收集灵魂碎片的过程,而不是单纯把它当成一个任务。 当分别到来时,他就可以不那么痛苦。 就像和AI贺松明的告别,虽然遗憾,却平静而温馨。 不需要焦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下去吧。 意识从混沌中苏醒,耳边响起液面下降的声音,冰冷的细胞由此开始复苏。 阮陌北睁开眼睛,休眠仓透明的盖子打开,随着噗的声减压响动,他身上剩余的液体尽数蒸发成白气。 一切都是那样熟悉。 机械臂伸出,将打开的营养液举至他唇边,阮陌北抬起软绵无力的手,勉强将它喝了下去。 他又在休眠舱中躺了一会儿,感觉到力量逐渐恢复,才双手撑着舱门口,缓缓坐起身。 不同于上一次看到的主控室,眼前的空间相当狭小。不到十平米的空间整体呈现椭圆形,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复杂仪表盘,中间安放着休眠舱,左右两边都是冷藏柜,尾部有只能供一个人站立使用的卫生间。 换句话说,简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窒息。 在系统空间好好睡过一觉,阮陌北就开始了灵魂碎片的收集,进入到下一个世界。 空间实在太小,周围没什么好观察的,阮陌北动了动脚,感觉好像碰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低下头,发现脚下蜷缩着一只棕色的猫咪。 猫? 阮陌北费力地俯下身,小心将猫抱起来,这是一只重点色英短,六七斤左右,体型不大,正好完全陷在他的臂弯里。 阮陌北抚摸着它柔软蓬松的毛发,因为狭小空间而不自主产生的焦躁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毛绒绒的东西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就像怀里的猫和贺松明的头发,阮陌北坐在休眠舱的门口,这里连个板凳都没有,他唯一能用来坐或者躺的就是这个休眠舱。 猫咪被他抚摸着,也逐渐从休眠中醒来,它睁开蓝灰色的眼睛,圆滚滚的瞳孔里映出阮陌北的样子,对他乖巧地喵了一声。 阮陌北和它对视,心中有了中不祥的预感。 贺松明?他试探着喊道。 猫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喵的声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带着倒刺的舌头带来些微疼痛。 阮陌北松了口气,旋即被自己不靠谱的想象逗笑了。 贺松明怎么可能是只猫呢,AI起码还能理解,一只猫要怎样收集灵魂碎片?给它做小鱼干,每天梳毛铲屎,用小玩具哄它开心吗? 不同于以往,一些零星的记忆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大概是休眠过后的记忆苏醒,阮陌北默默接受,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现状。 他现在已经不再地球上了。 第41章 凌日行星 当年大灾难降临, 所有人类分为两拨,绝大多数沉睡在全世界的一万多个据点里,等待地球从灾难中恢复, 另一小波人乘坐卓明号方舟群组前往浩瀚的宇宙,寻找新的家园。 为了更快探寻到合适的新居所, 舰队每年都会派出许多的探索者, 乘坐胶囊飞船驶往深空的各个方向,探寻沿途是否有条件适宜的类地行星。 因为要延长行驶时间, 胶囊飞船的体积被尽可能地压缩,最后成了阮陌北见到的模样。 受限于技术,就算用超光行驶,浩瀚的宇宙仍然是穷极一生也无法探尽的,人类短短□□十年的寿命, 根本不够用。 于是探索者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沉睡在能保持身体现状的休眠舱中,只有在飞船检测到类地行星信号时才被唤醒, 判断星球宜居程度,决定是否向方舟群发送信号。 如果星球不适合居住, 探索者会再一次躺进休眠舱, 陷入沉睡, 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 每一个探索者都被允许带一件不超过十斤重的随身物品,阮陌北如今作为的这个探索者,带了家里刚出生的小猫。 他刚出发时小猫不过四五个月大,如今俨然是一只成年猫了。 由于超光速行驶所带来的时间债, 阮陌北也无法判断他的确切年龄, 只知道自己已经被唤醒过上百次。 每一次他都会操纵胶囊飞船靠近所发现的类地行星, 检测水质和空气成分, 搜寻有无生命存在的痕迹, 然后失望地回到既定路线,抱着小猫再一次陷入沉睡。 这样的日子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无法经受得住休眠和苏醒,死在某个瞬间,这艘胶囊飞船将作为他的棺椁,永远飘荡在宇宙中。 这是所有探索者的宿命。 有关探索者的计划,阮陌北曾在贺松明专门为他找来的纪录片中看到过,那时候他满心都是对人类无私奉献精神的敬佩。 如今成为探索者中的一员,他才真正明白这个使命有多么的单调和恐怖。 也许在身体死亡之前,他们就会被空洞和孤独逼疯。 希望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不会局限于小小的飞船中,阮陌北抱着猫默默地祈祷。 他看向胶囊飞船的主控台,飞船将他唤醒,一定是发现了类地行星的踪迹。 那些零碎的记忆中包括如何操纵飞船,阮陌北按下按钮,最前方的舱壁立刻变成透明,浩瀚的宇宙霎时呈现在眼前。 阮陌北呼吸一滞,除却极大的震撼,还感到慢慢从尾椎爬上脊背的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宇宙,置身于广阔深空,自身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他被淹没,被吞噬,就算死掉也永远无人在意。 阮陌北赶紧闭上眼,深吸口气,尽力调节情绪,过度旺盛的负面情绪会干扰他的许多判断。 猫似乎也感到恐惧,将脸整个埋在他的怀中。 那个飞船发现的类地行星在哪儿?阮陌北打开雷达图,看到一个小红点紧紧跟随在飞船的后方。 他们现在是随着星球一起运动的吗?阮陌北有些惊讶,他打开飞船后方的影像,看到了那颗将他唤醒的星球。 白色的大气层,广阔的蓝色海洋和深绿色的陆地。 简直就是地球的翻版! 阮陌北愣了下,但没有感觉特别意外,既然贺松明不是他怀里的这只猫,他肯定还需要去到其他地方,来遇见这个世界里的贺松明。 也许目的地就是身后的星球,贺松明是上面的原住居民,这样花费100积分兑换的语言天赋也能派的上用场了。 阮陌北把一切都算得正正好好,他命令飞船继续减速,调转方向靠近星球。 他刚一掉头,似乎察觉到飞船靠近的意图,身后的星球猛然减速,随即朝着相反方向跑去,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敏,仿佛阮陌北都能听到嗖的声响。 阮陌北:??? 望着很快在视野中缩小成一个点的星球,他彻底傻眼了。 这个星球它是活的吗?! 阮陌北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星球跑的实在太快,他追都追不上,只能揣着满心的疑惑和震惊停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继续按照既定路线前行寻找,还是在这里等一等那个星球? 如果不靠近,就无法测定它的空气成分和气候条件,不能确定是否适合生存。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4) 阮陌北拿不定主意,他看向怀中安静的小猫,决定让它来替代自己做决定。 如果你想继续往前走就叫一声,如果想在这里等等就不要叫,好吗? 小猫问声抬起头,嗲嗲地喵了一声,伸出舌头舔舔他下巴。 阮陌北操纵飞船回到预设的路线:好的,那就按照原路线继续前行。 胶囊飞船重新加速,他望向后方的舷窗,逃走的星球不见踪影。 阮陌北坐在休眠舱上,狭小的空间让他憋闷,外面浩瀚的宇宙又让他恐惧。 两相权衡下,他选择关闭影像,让自己憋着。 雷达图上代表星球的红点已经消失不见,阮陌北又喝了一支营养液,尝试着上厕所。 胶囊飞船上的AI同样具有智能,也可以和探索者说话,阮陌北把它唤醒:在吗? 我在。轻柔的女声传来,阮陌北有点失望,他心里隐隐期盼着,能够再度听到贺松明的声音。 AI贺松明是他经历的三个世界中和本尊最像的,他忍不住去想念对方,怀念和他经历过的种种。 我想看书。 好的。虚拟屏幕自阮陌北面前展开,呈现出电子书的样子,进度停留在他上次苏醒时的地方。 阮陌北抱着猫,耐心地看下去,消磨时间。 这本书的出版时间是2110年,不存在于阮陌北生活过的世界,书本出版的时候科技已经相当成熟,文化流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开放了许多。 就像这本书里,双性恋的主角沉迷滥.交,男女不忌,并以此为荣,而整个世界的风气似乎也变成了这样,人们沉溺于感官快.感中,流连各种club,发泄着欲.望,或是用设备连接精神网络,在虚拟世界中度过一生。 各种惊人言论和描写看的阮陌北三观尽碎,但他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选择了这本书来阅读长时间的沉睡和星际旅行极大地降低了他感官的敏锐度,而寂寞和孤独足以将一个人逼疯,他需要强烈的刺激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那些香艳**的文字明明如此生动,阮陌北却一点生理反应都没有,他的身体确实在反复的休眠和苏醒中出了点问题。 阮陌北默默叹息一声,把书关掉,找了一部电影。 起码电影中的声音能不让这里陷入恐怖的寂静。 小猫不断喵喵叫着,阮陌北喂给它一些液体猫粮,抚摸着它的脑袋和下巴,看它尾巴高高翘起。 你叫什么名字?他还没能想起这只猫的名字,我再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夜空中的皎洁圆月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要不叫你露娜怎么样?这是月.神.的.名字。 小猫顺从地接受了。 阮陌北抱着露娜,接连看过两部电影。 疲惫逐渐填满只能喝营养液的身体,胶囊飞船早就驶离了原本发现星球的地点,下一个类地行星还遥遥无期,他该进入休眠仓了。 阮陌北最后瞥了眼雷达图,发现红色的小点又一次跟在了飞船后面。 阮陌北:? 他开启飞船后方的显示屏,回过头,看到了那颗远远追随在胶囊飞船后的星球。 那颗星球又追过来了。 阮陌北控制飞船减速,速度刚有下降的苗头,身后的星球就仿佛意识到不妙,再度扭头反向逃跑。 阮陌北讶然,那颗类地行星就像拥有智慧,好奇追随着在宇宙中行驶的胶囊飞船,却又不想被他找到。 他暂时放弃了回到休眠仓的想法,打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在电影和露娜的陪伴下,阮陌北时刻关注着雷达图上移动的红点,终于确定他被一颗星球跟踪了。 他竟然被一颗星球跟踪了! 星球远远跟随着,保持着十五万千米的安全距离,保证胶囊飞船的突然加速不会落进它的大气层。 现在阮陌北回过头,从后方的悬窗看到了蓝色的星球。 你跟着我想要做什么呢? 虽然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星球的追随确实给了阮陌北一种奇异的安慰,让他知道在这浩瀚的星空海里,他和猫不是唯一存在的活物。 阮陌北不知道这种追随到底什么时候会停下,星球也会感觉厌烦吗? 他试图将自己带入星球的角度思考问题,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它跟了我们多长时间?阮陌北问道。 飞船AI回答:61个小时48分钟。 看来在被唤醒之前,星球就跟了一段时间。 阮陌北再度扭头看向星球,以胶囊飞船的行驶速度,他们大概离原地点已经有一个银河系的距离了。 突然间,他感觉飞船猛的一晃。 阮陌北立刻向前看去,同时AI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方遭遇未知陨石带,预测穿行将花费18个小时,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立即进入休眠舱。 一颗形状不规则的陨石从侧旁飞速掠过,近到阮陌北都以为它要砸向舷窗。强大的气压和高能粒子流推的飞船向侧旁猛的一歪,阮陌北一个没抓住,直接摔在了左边舱壁上。 他赶忙抓着猫,手脚并用地扒住休眠舱,努力钻进去,用力盖上舱门,把自己牢牢固定在里面。 露娜受到了惊吓,趴在他怀里不断喵喵叫着,阮陌北只能不断抚摸着它后背炸起来的毛发,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怕。 陨石带的密度超乎想象,飞船几乎已经将速度降为静止,不断躲避着飞速砸来的石块。 嘭! 但强大的高能粒子流和脉冲严重影响了它方向的调转,终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胶囊飞船被击中了! 那块陨石几乎和飞船一样大,强大的动量将飞船整个撞飞出去,阮陌北清楚听到金属舱壁变形扭曲的声音。 霎时间红光猛闪,警报响起,他用力抱紧怀中的猫,闭上眼睛。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面对危机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结局到来。 虽然刚一穿越进小世界就死掉这件事非常可笑,但那时候阮陌北确实是相信,自己就要死了。 他感觉到飞船不断翻转着,像一颗被击中的网球,以极高的速度向某个方向飞旋。 所有的弦窗影像都被迫关闭, AI的声音化作杂乱的电流,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一颗蓝色的星球加速飞来,它和失控飞船之间呈现五十度夹角,相隔十万千米,九万千米,八万千米 距离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拉进,最终,蓝色星球作为背景,出现在了胶囊飞船的身后! 这是一颗比地球还要大上两倍的星球,强大的引力轻而易举就将小小飞船捕获,让它滑入了厚厚的大气层中。 剧烈的摩擦让舱壁开始燃烧,整个飞船火流星一样向下坠落,伴随着其他被重力捕获的小陨石坠向海洋和地面。 像天启,又如末日。 距离地面还剩三万米,休眠舱的抱锁装置弹开,胶囊飞船下方的安全门猛然打开,整个休眠舱掉落出去,和燃烧中的飞船分离! 距离地面还剩两万米,降落伞主伞打开,足有500平方米大的伞面瞬间被上行气流全部鼓开,自由坠落的休眠舱在空中猛然一顿。 休眠舱被成功减速,最后浮力和重力相互平衡,以每秒6米的速度匀速下降。 随着剧烈的颤动,舱体倾斜着砸进了湿软的泥地里。 阀门开启,进行气压衰减,随后舱门自动打开。 阮陌北挣扎着爬出半个身子,他趴在舱门口,终于忍不住,开始剧烈的呕吐。 他肚子里就只有一些还未被吸收的营养液,吐也吐不出来多少。 疯狂的旋转和变化强烈的加速度让阮陌北身体难以承受,浑身的肌肉都不听使唤,如果不是膀胱里没多少货,绝对会尿失禁。 出乎意料,猫竟然比他适应得好一些,露娜同样晕头转向,蜷缩在休眠舱的角落,它浑身抽搐着进行自我疗伤,到底没像阮陌北那样吐的天昏地暗。 阮陌北足足缓了20多分钟,才感觉稍微好了些,巨大的降落伞垂在一边,一部分挂在了树梢上。 整个休眠舱的下部四分之一插.入泥地,精密零件大部分在最后的撞击中损坏。 他迫降在了这颗跟踪他的星球上。 第42章 气态矮星 阮陌北刚从休眠中苏醒, 身体本来就虚弱,醒来后的14个小时里,他只简单地喝了几支营养液, 再遭遇过惊心动魄的迫降,呕吐一番, 简直虚弱得连手都要抬不起来。 阮陌北知道他现在必须尽快进食, 不然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更加难以寻找食物, 最后很可能直接饿死在这颗星球上。 他强打起精神环视四周,脑袋仍然因为最后的猛然降落嗡嗡的,好在耳朵里的尖鸣小了许多。 这是一颗表面环境非常接近地球的行星,他降落在了平坦的陆地上,靠近沼泽和森林的交界处, 能看到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另一边平静的海洋。 所见的植物种类和地球上的不太一样,树木形状更加扁平, 而不是竖直生长。 相比起阮陌北熟悉的地球,这里体感上要更加温暖潮湿, 含氧量也更高一些。 阮陌北依照记忆, 打开手环的监测系统。 好在手环他一直带在身上, 没有接受过剧烈碰撞,功能一切正常。几秒钟的等待后,屏幕上显示出星球的空气组成成分。 32%的氧气,61%的氮气, 2%的氢气, 还有剩余5%的其他气体, 杂质和水蒸气。 和地球的空气成分几乎相同。 根据植物生长状况和那边的海面颜色判断, 星球的气候和水质应该也同地球非常相似。 这里就是方舟群组和千万探索者们梦寐以求的新家园。 找到它看起来有点容易, 但阮陌北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恰好被投放在了正确的时间点。 在进入小世界之前,他所身为的这个探索者不知道检测过多少星球,经历过多少次失望。 阮陌北深吸口气,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仍然无可抑制地感觉到兴奋,眼眶发热。 原来浩瀚广阔的宇宙中,真的存在人类的其他家园。 现在他应该向方舟群组发送信息,由于没有建立传递通路,电波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送达那里。 现在问题来了,用来发送信号的通讯装置在胶囊飞船中,而飞船不知道坠毁在什么地方。 通讯装置是否还完好都说不定。 不会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宜居星球却发不出消息吧? 阮陌北深吸口气,用力搓了搓脸。 这些问题都可以稍微向后放放,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先让自己活下来。 露娜已经缓的差不多,不再抽搐,炸起的毛发也平复下去,它是一只相当勇敢的小猫。 阮陌北爬出休眠仓,决定先在森林边界逛一逛,在第二个世界里他积攒了大量丛林生活的经验,知道怎样快速找到食物。 露娜喵喵叫着紧紧跟在他身边,一人一猫向着茂盛的丛林走去,未曾注意到在他们身后,逃生舱旁湿润的泥地里,冒出了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小球。 biu?biu? 精灵一样的东西绕着休眠舱转了两圈,似乎相当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注意到阮陌北和露娜已经逐渐走远,精灵重新没入土地,赶忙跟上。 阮陌北脚步虚浮,他小心地绕过沼泽,到了丛林最外围,这里有许多他从没见过的灌木,上面生长着红彤彤的野果。 他向天空看去,湛蓝的天上没有一只鸟经过,所见之处也未曾有其他动物留下的脚印。 阮陌北依照自己已经快要遗忘的生物学知识,推测这颗星球的生物树还未进化出陆生动物和鸟类。 先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别让自己饿死要紧。阮陌北收回视线,他摘了两颗半个巴掌大的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表皮,试探着咬了口。 汁水很多,味道正常,不像有毒的样子。 就算真的有毒,阮陌北也顾不上了,他接连吃下七八个果子,长时间未曾进食过的胃已经萎缩,开始出现饱胀感。 阮陌北不知道自己究竟多长时间没有进食,按照那些零碎记忆推测,应该至少上百年了,说不定他的消化系统正在退化,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贪嘴,万一脆弱的肠胃经受不住,把自己撑死就太惨了。 地上有一些杂草,露娜正在一嘴嘴地啃着,阮陌北知道猫有时候会吃一些猫草调节肠胃,也就没再管它。 和人类相比,猫是严格的肉食动物,他需要尽快找到稳定的肉源,才能保证露娜也会活下去。 这可比第二个世界里的丛林生活难多了,起码那时候他还有身强力壮的贺松明为伴,现在的自己简直虚弱得手无缚鸡之力。 阮陌北叹了口气,又摘了些野果放在口袋里,他不敢离开休眠仓太远,怕会不小心迷失方向,只在附近逛了逛。 阮陌北转身离开,他刚刚摘过野果的地方,半透明的白色精灵再一次从土地里冒出。 它发出细微的声音,脑袋碰了碰被阮陌北摘过的枝桠。 biu?biu? 【果实,需要更多的果实?】 精灵思索片刻,很快在阮陌北注意不到的地方,一大片树木拔地而起,每一个枝头上都结着沉甸甸的巨大果实。 精灵满意地转了一圈,随即没入土地,跟上已经走远的阮陌北。 阮陌北来来回回摘了三十多个野果囤积在休眠舱里,还好有休眠舱,他不至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未来的一段日子,他应该以休眠舱为中心建造小型的据点。 首先得把身体养好,探明这颗星球的更多情况,才能出发寻找坠毁的胶囊飞船。 露娜似乎累了,步伐变得相当缓慢,阮陌北见状,俯身将它抱在怀中。 比起自己露娜要吃得更少,醒来之后他只喂过两小条液体猫粮,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食物,他怕露娜会撑不下去。 对阮陌北来说,现在的露娜不仅仅是一只猫,它还是自己在孤寂中的唯一陪伴。 就像当初的他对于贺松明一样。 要怎么办呢? 将露娜安顿在休眠舱里,阮陌北坐在旁边,陷入沉思。 在他的身后,半透明的精灵再一次冒出,精灵好奇地望着阮陌北,悄悄地碰了下他露在外面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轻痒让阮陌北立刻抬手捂住被碰到的地方,他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阮陌北没有起疑,重新看向露娜,毕竟在这里他还没见到除植物之外的任何生物。 半透明的精灵躲藏在逃生舱后,得意地转了两圈。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5) 先去看看有没有鱼类或爬行动物吧。 阮陌北思量许久,最终站起身,试探着走向沼泽,那里有几处浅浅的水洼。 他刚一稍微走远,半透明的精灵立刻从藏身之处冒出,好奇地绕着毛茸茸的露娜旋转,似乎想知道它是怎样吸引阮陌北注意的。 毛茸茸的身体,圆滚滚的眼睛,长长的尾巴。 露娜看到了它,好奇地喵呜一声,伸出粉色的肉垫想要捕捉。 它一爪子拍在精灵上,半透明的圆球立刻化为无数零散的小点,随后再次凝聚成形。 还有粉红色的爪子。 【喜欢,他喜欢这个样子吗?】 精灵的形状发生变化,变成了一只和露娜一模一样的半透明小猫,学着露娜的样子甩了甩尾巴。 露娜似乎被吓到了,瞳孔瞪得滚圆,它耳朵向后折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biu?biu? 精灵轻轻碰了碰它,露娜浑身猛然一抖,缓缓放松下来,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而阮陌北已经来到了沼泽边,他特地挑选了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兴许潮水的涨落能将一些海洋生物留在岸上。 他小心注意着脚下,检查每一个水坑,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他在浅浅水坑的一角,发现了一条还在挣扎着跳动的小鱼。 太好了!阮陌北欣喜若狂,他将那条不过巴掌大的小鱼拎起来。稍微处理一下,可以喂给露娜。 既然有鱼类,在制作捕鱼网之后,他应该也不至于会饿死了。 【需要这个吗?】 精灵从他脚底冒出,在被发现之前,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哗啦一声,一条鱼主动从水中跃出,跳到了沼泽边的浅坑里。 接着又是一条跳出水面。 阮陌北回到休眠舱旁,发现露娜已经蜷缩着睡去。 他没有起疑,只当小猫太累了,猫科动物本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将拾来的小鱼放在露娜旁边,阮陌北又吃了一些果子。 他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天,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星球之前跟踪了他许久,没有和其他恒星保持一个稳定的距离,按理说气候变化应该相当剧烈,可这水草丰茂,怎么也不像经历过严寒。 就像现在,他看不到天空中的太阳,坠落地点最近的恒星都在三光年开外,星球根本没有稳定的热量来源,又是如何保证天亮的效果和温暖环境的? 一切都严重地违背了常识。 阮陌北认真琢磨了会儿,旋即意识到这都是一颗会跟踪他的星球了,哪里还能用常识来判断? 也许这颗星球本来就是一个生命体,会自主进行调节呢。 阮陌北不再考虑这些问题,他躺进休眠舱,试着按下舱门关闭的按钮。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舱门缓缓的闭合,温度控制系统和卫生系统竟然还在正常工作,成为阮陌北可靠的避难所。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饮水问题了,虽然靠着海洋,但人不可能靠海水活着,他至少需要找到稳定的淡水源,或者制造蒸馏装置淡化海水。 阮陌北重新爬出休眠舱,在上个世界中AI贺松明曾经为他科普过休眠舱的运作原理。 人体在休眠过程中仍然会产生代谢废物,融入浸泡着的营养液中,休眠舱的循环系统会用渗透膜将营养液中的废弃物过滤。 阮陌北寻找一番,终于确定过滤装置的位置,他手边没有任何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相对完整地把它拆下来。 他忙得顾不上抬头,就无从注意到脚边冒出的半透明球体。 半流动状态的球体好奇地观察着他的所作所为,小心隐匿着自己不被发现,就像不久前星球偷偷跟随在飞船身后那样。 这里看不见太阳,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黑,面对饮水的大难题,阮陌北也顾不得其他,快步到了海边,尝试着接了些海水。 过滤装置启动,海水被压着透过渗透膜,最后在膜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盐析。 阮陌北尝试喝了口过滤后的水,没有任何味道,是可以饮用的淡水。 生存需要的最后问题也顺利解决。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把这一小杯淡水全部喝光,又过滤了一杯,回去休眠舱。 半透明的小球从他脚边冒出,接着没入土地,在阮陌北向前走出一步后,又一次冒出,调皮而灵巧地跃动着。 露娜慢慢地醒了,嗅到鱼腥味儿,立刻迫不及待地叼起小鱼,用爪子拨弄着。 阮陌北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露那脊背,感受到主人的抚摸,小猫放松下来,啊呜一口咬在鱼的身上。 【好想】 【好想也被那样】 半透明的小球藏在阮陌北身后,想法不自觉地冒出。 【如果变成那个生物的样子,是不是也能?】 来到这里已经四五个小时,天色没有丝毫变化,这个地方似乎不会天黑,对阮陌北来说到是件好事。 经历了被星球跟踪,遭遇陨石带,飞船坠毁,迫降在星球上这一系列事情后,阮陌北相当的疲惫,他抱着吃饱喝足正舔着嘴巴的露娜躺进休眠舱,关上盖子,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阮陌北闭上眼睛,困意袭来,几乎一瞬间就让他沉没其中。 一觉醒来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肚子里发出咕噜噜声响,他是被饿醒的。 阮陌北赶紧吃了几颗野果缓解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再度前往丛林边界,寻找更多食物。 露娜抬起后腿挠了挠下巴,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小圆球精灵时常从它身边出现,引得猫咪不断伸爪扑去。 每每阮陌北回头去看,就只能看到仿佛自娱自乐的露娜,他只当是猫咪终于来到了广阔天地,释放天性,没往别处想。 这一次他稍稍深入丛林,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大片类似面包树的乔木,绿色的面包果每一个都有巴掌大,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阮陌北异常惊喜,这些果子刚好长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高度,大概有三四百个,足够吃上好久好久。 精灵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见到阮陌北摘了满满一怀,开始雀跃地跳动。 【笑了,好可爱。】 【要给他更多的食物。】 在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无数的灌木和树木结出各色果实,挂在枝头等待着阮陌北采集。 阮陌北没想到原来这颗星球上物产如此丰饶,那么多各种各样的果子,他上一次过来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抱着满满一怀的果实回到休眠舱旁,收集了一些干枯的树叶和树枝,扯出休眠舱受损部位裸露在外的电线,用两根线头接触瞬间产生的电火花点燃了篝火。 把果子放在火上烘烤,没过一会儿就飘出类似面包的淀粉香气。阮陌北尝了一口,确定其中含有的大量碳水化合物足够让自己在没有肉的情况下生存。 好了,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让身体从休眠中彻底恢复,探索周围,为之后寻找飞船的旅行做足准备。 精灵望着吃饱喝足的阮陌北,发出满意的biubiu声响。 【看来饲养一个人类也没有那么难嘛】 阮陌北又到海边过滤了足够多的水,喂给露娜一些。 他去到沼泽,期盼这一次也能足够好运。 然后,他看到了满满一沼泽的小鱼。 阮陌北: 他站在沼泽的边沿,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数不清的鱼蹦跳在浅浅的水洼中,简直就像池塘里的水被抽干留下的景象,它们有大有小,品种各异,全都还在活蹦乱跳,渴望着能再度回到水里。 密密麻麻简直能让猫咪狂喜。 阮陌北第一反应不是欣喜,恐惧从脚底板冒出,直冲他的天灵盖。 沼泽离休眠舱不是很远,他一直没有听到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按理说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是沼泽里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怪物? 被猜想吓了一跳,阮陌北越发觉得可信,他俯身捡了离自己最近的三条鱼,匆匆忙忙转身,跑回了休眠舱。 精灵从水洼中冒出,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脑袋上疑惑地冒了个泡。 biu? 【怎么跑走了?不是有好多鱼吗?】 【明明刚刚的果子也很多,为什么反应会不一样?】 小圆球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结论: 【真是个可爱又古怪的宠物。】 阮陌北去到海边,在涨潮碰不到的沙滩上挖了个浅坑,引入海水,把还活着的鱼放在里面暂时饲养。 鱼死掉肉会很快腐烂,活着就没有这种烦恼。 他挑了一条体型中等的回到休眠舱,简单地处理后放在火上烤,把鱼刺剥出来给露娜,又自己吃掉剩下的部分。 这段日子以来终于再度吃到了肉,经过第二个世界丛林生活的锻炼,阮陌北现在吃东西几乎不挑,就算没有调料也能咽得下去。 精灵藏在休眠舱后,欣慰地看着。 【聪明的小宠物。】 面对烤熟的鱼肉,露娜却不怎么有食欲的样子,它小鼻子头抽动闻了闻,随即兴致勃勃地偏开脑袋。 不想吃吗?阮陌北读不懂猫咪的心思,只能摸了摸它,往常会呼噜噜给予回应的小猫一声不吭,任凭他从头到脚的抚摸。 是哪里生病了吗?阮陌北有些担心。 已经来到这里将近一天了,天色仍然没有要黑下去的征兆,阮陌北看着智能手环上的时间,抱着露娜躺回休眠舱。 现在他顶多外出活动三四个小时就会感到疲惫,手脚酸软无力,这是长时间休眠后的正常现象,就是不知道身体要多久才能调养过来。 露娜的情况肯定也差不多,希望他们两个都能够早点恢复身体。 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身边安安静静。 露娜? 阮陌北喊了好几声,往常会喵喵回应他的小猫咪不见踪影。 奇怪,到哪儿去了? 露娜从出生起就跟在他身边,生活在狭小的胶囊飞船里,野性没有那么足,按理说不应该胡乱跑丢,阮陌北在附近找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阮陌北止不住的担心,明明他睡去之前,露娜还蜷缩在他怀中,他前胸的衣襟上,还粘着浅棕色的猫毛。 会去哪儿呢? 阮陌北实在找不到,他孤零零地坐在休眠舱上,不远处森林和沼泽地里一片寂静,只有海边隐隐传来哗哗的潮汐声响。 难以言喻的孤独将他包裹。 这就是他突然离开第二个世界后,贺松明的感觉吗? 阮陌北按了按胸口,感觉里面空荡荡的。 精灵悄悄冒出来,它凑近阮陌北孤寂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蔓延开的悲伤情绪。 阮陌北睡着的时候,它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目睹了猫咪是怎样悄无声息从阮陌北怀中跳出,走向丛林的。 那只小猫没什么精神,原本光泽的毛发一下子干枯了许多,眼睛也不太能睁开。 精灵不想让它好不容易捕获而来的宠物失落。 半透明的小圆球迅速变换形状,凝成了一只猫的样子,随后颜色浮现,浅棕的毛发,脸上发黑的部分,蓝灰色的眼睛和粉嫩的肉垫,全都活灵活现。 它学着猫的神态,甩甩尾巴,挥舞爪子,坐在阮陌北身后,试探着喵了一声。 阮陌北回过头,看到重点色英短乖巧蹲在身后,惊喜地瞪大眼睛,立刻伸手将它抱在怀中。 你去哪儿了?他一下下抚摸着猫咪后背柔软的毛发,我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原来被抱着是这种感觉。】 精灵化作的小猫翻过身,肚皮朝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阮陌北欣喜地挠挠它肚皮,殊不知这只小猫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露娜了。 【只是一下就逗得宠物开心,它可真是个合格的好主人。】 精灵很开心,在它的《人类饲养手册》中记载下第1条: 人类是情绪非常敏感的生物,喜欢患得患失,一定要及时满足他的身体和精神需求。 【也许他需要更多的陪伴?】 精灵默默地想着,不远处的森林里,更多的半透明白色圆球从土地里冒出,没入粗糙的树干里。 于是那些树木被赋予了神志,挥动着枝桠,发出沙沙声响。 阮陌北扭头看向森林,起风了吗? 小猫朝他乖巧地喵了声,脑袋蹭着他掌心,伸出舌头舔舔他手指。 阮陌北的整颗心都要化了,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慰中,两手卡着小猫前肢把它抱起来,在它粉嫩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这一下轻吻仿佛拥有魔力,精灵脑袋上晕晕乎乎地冒了个泡泡。 【好好可爱。】 阮陌北喂给小猫剩下的鱼肉,虽然精灵不需要进食,但它还是伸出粉嫩的舌头,把那些肉舔光。 这样会让它的人类宠物开心一些。 第43章 蓬松行星 就这样吃了睡, 睡了吃,阮陌北又在这颗星球上度过了48个小时。 他中间会穿插一些简单的体能运动,就算休眠舱的科技含量再高, 长时间休眠的人也免不了发生肌肉萎缩。 露娜乖巧地陪伴在他身边,再也没失踪过,就是变得相当黏人,整天蹭他舔他要抱抱。 阮陌北当然不会拒绝一只可爱的猫咪,他饿了就去树林里摘些果子,或者到沼泽边拾两条鱼, 和露娜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 只是来到这里也有不短时间, 他一直没能看到贺松明的身影。 还在胶囊飞船上时,阮陌北以为贺松明会是星球上的原住居民, 直到降落其上,他才发现到这里根本就没有高等动物。 这个世界的贺松明会在哪儿呢? 到这里的第五个地球日,阮陌北的饭量逐渐增加, 退化的肠胃功能也有所恢复。 体能已经恢复到了足够跋涉的地步,阮陌北带上露娜, 决定稍微深入森林探索一番。 这些日子,他经常听到森林里有沙沙的动静,却又感受不到风的存在, 也是蛮古怪的。 之前采摘过的地方仍然果实累累,掀开遮挡视线的枝叶,一条小路出现在眼前,仿佛有人专门为他开辟出来, 方便他行动。 这里的一切明明都是自然生长, 大概是巧合吧。 阮陌北犯不着有路不走难为自己, 他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露娜是否跟在身边。 两侧的树木轻轻摇摆着,枝叶柔软,宛如正在欢迎他的到来。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6) 阮陌北走了一阵,途径腐朽的树洞,偶然一瞥,突然看见了一节棕黑色的尾巴尖。 他猛地停下脚步。 呼吸在那一刻不自觉地摒住了,阮陌北缓慢地靠近,最终绕到树洞前,蹲下身。 浅棕色的小猫正蜷缩在树洞里,悄无声息,如果不是身体已经僵硬变凉,更像是永远睡着了。 它的耳尖和爪子上都出现深深浅浅的裂纹,阮陌北颤抖的手拨开它脊背上的毛发,发现裂纹同样蔓延至它背后。 露娜。 阮陌北的手轻轻盖在小猫身上,他回头看去,重点色英短正在不远处,扑着从树上飘下的树叶,身形相当灵巧,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任何虚弱的迹象。 阮陌北用力捏了捏小猫已然冰凉的前爪,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每一个都被精心修剪过。 阮陌北非常确定它,这个悄悄死在树洞里的小猫,就是露娜。 那么正在玩耍的那只,又是什么? 阮陌北隐隐感觉到不妙,露娜的尸体僵硬冰凉,但还未开始腐烂,大概是昨天才彻底咽的气。 他听说猫在临死之前会远离主人,找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独自死去,兴许露娜那天偷偷离开,就是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而露娜尸体上的裂纹告诉了阮陌北它真正的死亡原因: 生物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休眠舱能够通过冰冻细胞的方式,让人陷入沉睡延长生命,但如果休眠和苏醒过程进行得太过频繁,细胞的结构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冰冻和溶解中遭到破坏。 这种破坏完全不可逆,在某个时间点身体会彻底承受不住,走向死亡。 生物学家把这种现象称作霜冻。 因频繁休眠而死亡的人临死前身体上会出现细小的裂纹,从手足开始,最终裂纹蔓延至全身。 那些沿着血管和经络生出的裂纹,就像植物叶脉上的霜冻。 猫咪身体的耐受性不如人类,所以露娜离开了。 阮陌北有一点难过,虽然他被投放到这个小世界才不过一周,露娜到底是在狭小的胶囊飞船中陪伴过他,是当时他在那里的唯一慰藉。 零碎浮现阮陌北脑海中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残存着感情,他隐约能够想起露娜刚出生的样子,小小的一只,连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发出细弱的呼喊,缓慢地爬行。 阮陌北压住眼泪,迅速扯过一旁的灌木和树叶,将树洞盖上。 还不能让身后正在玩耍的英短知道他已经发现了露娜的尸体。 有什么东西冒充露娜的样子,待在他身边。 一想到这几天都是冒充露娜的未知生物在向他要抱抱,阮陌北就忍不住脊背发毛。 假露娜的所作所为确实还未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但要记得,这可是一颗完全未知的星球,不久之前星球甚至还在跟踪他。 一切都是那么诡异,警觉些总不会错。 阮陌北装作无事发生,回到小路上。 假露娜玩腻了树叶,跑到他脚边,亲昵地蹭着他裤脚。 要放在往常,面对小猫咪的撒娇,阮陌北会直接把它抱在怀中,可现在,他只觉得害怕。 为什么要装作露娜的样子,挑在露娜失踪的时间点出现?这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那东西一直在监视着他? 阮陌北只是俯身轻轻拍了下假露娜的头,继续向前走。 精灵没能得到想要的抱抱,疑惑地喵了一声。 【怎么了?突然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 它搞不懂人类宠物的心思,以为阮陌北是对它现在的样子烦腻了,想要新的玩伴。 更多半透明的白色圆球从土地里冒出,没入旁边的树木,下一刻,阮陌北身边的巨树猛然动了起来。 伴随着咵擦擦的木料碎裂声响,两根长满绿叶的粗壮枝干柔软地扭动,像是变成了一双臂膀,向前伸出,就要将阮陌北抱在怀中! 阮陌北:!!! 阮陌北扭头就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恐地叫出声。 下一秒,他感觉脚下猛然腾空,一根树枝勾住了他衣服后领,将他整个地提了起来! 那颗将他绑架了的树摇晃着,叶子茂盛的树枝弯曲,不顾阮陌北激烈反抗,给了他一个实打实的拥抱。 阮陌北感觉自己经历了三秒钟的心脏骤停。 树很快将他松开,轻轻把他放回了地上,阮陌北被吓得双腿发软,差一点直挺挺地跪下去。 树甩了甩茂盛的树冠发出沙沙声响,伸出一根枝桠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他经常抚摸露娜那样。 阮陌北: 他捂住胸口,脸色惨白,脖子却又憋得通红,仿佛实打实地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 在他脚边,原本含苞的野花轻轻摇曳着,花苞缓缓绽放,花朵很快熙熙攘攘成一团,展现出最明媚灿烂的样子,像是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向情郎展露颜面。 阮陌北: 他后退两步,感觉到脚腕上一紧。 阮陌北僵硬地低下头,发现脚踝被一株藤蔓缠住,巴掌大的叶子正亲密地蹭着他皮肤,覆盖着细小绒毛的叶面带来瘙痒。 阮陌北彻底意识到,自己在这几天中听到的树林声响,才不是有风吹过,这些树本来就是活的! 说活的可能有些不恰当,它们竟然是有自主意识的!会像动物那样活动! 假露娜抬头观察他的脸色,见阮陌北好像被吓坏了,疑惑地喵了声。 他摘了那么多的果实,不应该喜欢这些植物吗?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精灵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自己的《人类饲养指南》里写下第2条: 人类是很胆小的生物,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变得警惕,有时候会无法理解你的善意,一定要先小心试探,再行动。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植物似乎没有杀死他的意图,要不然他会有千百种死法。 感觉到心率波动恢复正常,阮陌北也顾不得继续向内探索了,扭头原路返回。 要赶紧离开这里。 阮陌北步履匆忙,猫咪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精灵意识到,它的人类宠物好像真的不喜欢这样。 最快速度回到了休眠舱,阮陌北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拿了一颗野果,边嚼边想,试图让食物分担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在树洞里发现了真正露娜的尸体,而假露娜还没意识到这点,一直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猫咪跟随他。 他必须要隐瞒,不能让假露娜发现他已经知道它是假的了。 目前还不清楚假露娜接近他的理由,万一对方觉得事情败露,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他可能会受到伤害,或者死掉。 而那些植物阮陌北咔咔啃着果子,事后冷静回想,虽然那时的场面相当吓人,却好像没有攻击欲.望。 而且那些只是植物,只要自己不再贸然靠近,它们总不可能直接把根系□□,追到这里吧? 阮陌北清点休眠舱里的果子,稍稍安下心来。 还好他昨天摘了许多,稍微节省一下足够一周食用。 阮陌北坐在休眠舱上,心有余悸地望着远处树林。 林中已经安静下来,谁能想到发生过如此古怪的事情呢? 露娜蹲坐在他脚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他,神情似乎有些不解。 为了不让假露娜起疑,阮陌北还是俯身把它抱在怀中,但不再抚摸。 如何安抚一个吓坏了的宠物? 新的问题摆在了它面前。 精灵在阮陌北怀中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柔软肚皮,它讨好地舔舔阮陌北手指,却没能收到和以往一样的效果。 真的被吓坏了。 好苦恼 饥饿感后知后觉地传来,光靠果子到底不能满足身体所需的营养。 阮陌北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到沼泽边捡一些鱼过来。 那个沼泽也绝对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像树林那样具有生命。 阮陌北放下露娜,去往沼泽边沿,上一次来时密密麻麻的鱼消失不见,只剩下稀少的一两条,蹦达在离他最近的水洼里。 阮陌北吃了一惊,他没能发现任何鱼类腐烂的踪迹,就好像那些几天前还活蹦乱跳,把他吓得不轻的鱼群,一下子凭空消失了。 他低头看向脚边,假露娜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讨好地喵呜一声。 阮陌北抿了抿唇,带着拾来的两条鱼,回去休眠舱。 【看样子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精灵松了口气,还好它有先见之明,把那些鱼都赶走了。 精灵在它的《人类饲养手册》中写下了第3条: 当人类喜欢和需要一样东西时,不能给他太多,这样会让他陷入无法控制的慌乱和怀疑。 【真是难伺候的小东西。】 第44章 脉冲行星 阮陌北烤了两条鱼, 自己吃掉一条半,剩下的留给假露娜。 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一定有某种他还没发现的生物,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他看向露娜, 双手将它抱起来,平放在眼前。 沉默片刻后,阮陌北试探着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露娜细软地喵呜一声,将软软的肉垫轻轻按在他手背上,似乎根本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阮陌北放弃了试探,他到海边喝了些水, 冲洗掉过滤装置渗透膜上的盐析, 躺进休眠舱,睡觉。 闭上眼睛, 他开始忍不住想念贺松明。 虽然每个世界的两人都以分别作为最终结局,但进入下一个世界后,总能很快再度相见。 哪像现在已经有足足一个星期没见过了, 他甚至连贺松明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中,阮陌北慢慢地睡着了, 天色也第一次彻底暗下来,迎来了这方星球上的第一个黑夜。 阮陌北醒来,睁开双眼, 还以为自己瞎了。 他抬起手,摸索着摸了摸眼皮,确定是睁开的。 阮陌北向着四面八方看去,在天的尽头有一轮小小的月亮, 远处的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沼泽地里不知名的植物发出浅白色荧光, 除此之外, 再无亮处。 哦,还有露娜的眼睛也在反光。 天黑的是那样猝不及防,之前的白天持续了整整一周,如果黑夜也那么久的话 阮陌北感到一阵绝望。 阮陌北摸索着打开休眠舱的夜间灯,周围一小片区域被照亮,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颗星球上不存在动物,不用担心夜间被偷袭。 可阮陌北经历的那些可比野生动物更加恐怖。 他叹息一声,原本就不安顿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顾不得露娜是假的,阮陌北把它捞起来使劲撸了两把,缓解心中的忧伤和焦虑。 【他在害怕。】 阮陌北发泄一样的抚摸其实没多舒服,精灵疑惑地望着他眼睛,从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瞳中意识到了问题。 【他看不见东西吗?】 精灵有些惊讶,纵然身处黑暗,它仍能清清楚楚注意到周身的一切事物,因为那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它是如此习以为常,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它的人类宠物看不到。 一点萤火从土地中冒出,吸引了阮陌北的注意,他的目光下意识跟随光亮,旋即更多星星点点的荧光自脚下生出,轻盈地向上飘散,围绕在他四周。 于是阮陌北得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又是一次几近灵异的现象,阮陌北警惕地缩回休眠舱,他伸出手,试探着触碰离他最近的一颗光点,指尖只感觉到温润的凉意。 这些光点不存在实体,更像是某种精灵一样的物质。 阮陌北亲眼看到两个光点漂浮着碰在一起,啵的声,融合成了一个更大的,颤颤巍巍地抖动。 似乎不存在危险。 阮陌北稍稍放下心来,他离开休眠舱,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光点忠诚的围绕在他身边,为他照亮前方的道路。 就好像那个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东西,注意到了他的需求,为他送来光亮。 阮陌北低头,露娜还在他脚边,一副无辜的样子。 先顾不得那么多了,活着就好。 阮陌北从睡梦中醒来,喉咙里干得发疼,他需要尽快去喝水。 他拿着过滤装置走到海边,海浪哗哗,某些带着荧光的海洋生物被冲到岸边,让海水呈现出梦幻的幽蓝色。 阮陌北小心避开荧光所在的海域,接了些水,那应该是某些藻类或水母,有可能带毒。 万籁俱寂,没有风,阮陌北并未急着回去。 事实上,他无事可做。 阮陌北坐在海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月色映出粼粼波光,数不清的光点轻盈漂浮在周围,和幽蓝色的海水绵延出一条流动着的光带,如梦似幻。 你在哪儿呢?他默默地想。 露娜走到他身边乖巧地坐下,尾巴绕成一个圈。 笼罩在光晕之下的小猫总让阮陌北不自觉想起,他在洞穴里教贺松明手影的时候。 【他喜欢海吗?】 【应该是吧,第一次看到他盯着某个东西看这么长时间。】 精灵若有所思,人类宠物在树林里被吓坏了,却亲近大海。 想要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应该从这方面下手。 阮陌北在海边待了三个小时,直到智能手环的闹钟响起,提示他应该去休息了。 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细纱,最后望了眼空中的月亮和平静的海面,原路返回。 回到休眠舱旁,阮陌北开始今天的肌肉康复训练。 他不清楚黑夜要持续多久,虽然有光点为他照路,终究还是不如白天方便。 阮陌北不曾知晓,在他刚刚坐过的海滩边上,半透明的白色物质又一次悄然冒出,精灵若有所思地转了几圈,一头没入泛着幽蓝荧光的海面。 【小宠物看起来喜欢鱼,但又不能接受过多的鱼。】 【如果再变得和他相像一些,会不会被更容易接受呢?】 海浪哗哗,几分钟后,一个造型奇特的生物爬上岸。 这是一只相当大的鱼,鱼鳍变成人的两条臂膀,属于人类的双腿取代了分叉的鱼尾。 鱼人的嘴张得圆圆的,是阮陌北最近刚吃过的一条鱼的样子。 白色的圆球再度出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新造型,满意地扭了扭。 【他肯定会喜欢的。】 精灵变成的鱼人似乎还不能很好的适应人类四肢,走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7) 它向着光,那里是阮陌北所在的地方。 精灵期待着,阮陌北能像对待小猫一样,也接受它的新身体。 这样它就能从更多的角度来享受小宠物的陪伴了。 它走得很慢,鱼类竖直生长的脑袋让它的眼睛只能仰望星空,完全看不到前路,而梭形的身体又难以保持平衡,人类双腿所造成的中心上移更加大了直立行走的难度。 鱼人走了几十米,实在撑不住了,它直挺挺地倒下,双手双脚并用向前爬行。 这完全就是两栖爬行动物的行动方法,可惜当鱼身和人的手脚拼接在一起时,一切都变得猎奇而恐怖。 终于,精灵化成的鱼人来到了休眠舱附近,它费力地重新直立站起,向着正在做拉伸的阮陌北,摇摇晃晃地走去。 草地被踩过发出沙沙清响,阮陌北闻声回头看去,一眼瞥见了光暗交界处朝他走来的巨型鱼人。 精灵模仿了他的身高,所以鱼身足有一米多,配上两条属于人类的长腿,造型简直超越想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它的瞬间,阮陌北发出了一声极其惊恐的尖叫,那声音,凄惨得甚至都不像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精灵被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被打破,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赶忙用两手撑住,成了四肢并用趴在地上。 好一个咸鱼翻身! 阮陌北甚至都不知道到自己在做什么,大脑陷入数秒的空白,当意识艰难回笼,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迅速翻身进入休眠舱,正疯狂按着关门按钮,几乎都要把那可怜的按钮给拍烂。 露娜和鱼人都被关在外面,两个精灵由化作的生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不喜欢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精灵就算再不懂人类宠物的内心,也知道他这次实在是吓坏了。 他的反应甚至比之前在森林里都要激烈。 鱼人迅速地倒退着离开,没入海面,随后白色的精灵冒出,那个由鱼身和人手人脚拼凑起来的生物,大概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精灵有些不甘心,第一次尝试就遭受了如此严重的失败,它还想再试一次。 要做出些与众不同的改变才行。 它重新没入水面,决定下次挑个合适的时机,再和阮陌北见面。 阮陌北浑身僵硬地在休眠舱里躺了好久,逐渐冷静下来。 他刚才到底看到了个什么东西?长着人手人脚的鱼? 是生命从陆地走向海洋,鱼类进化成两栖的过渡时段吗? 可他在地球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哪种生物是这样进化的。 虽然只是一瞥,看得不太清楚,阮陌北也能确定,那双手和脚绝对是属于灵长类动物的。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因恐惧而发麻的手脚也找回了知觉。阮陌北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安详地躺着,假露娜也被他关在了外面。 没有其他动静,那东西应该离开了吧? 阮陌北又在恐惧中等待十五分钟,才按下舱门开启的按钮。 露娜在第一时间跳到了他膝盖上,阮陌北顾不得理会它,匆忙环顾四周,确认模样古怪的鱼人不见踪影。 他松了口气,内心复杂地看向露娜。 小猫似乎很担心他,柔软的爪子轻轻盖上他手背。 我没事,就是有点被吓到了。阮陌北轻声道。 不同于以往为了缓解孤独感和露娜谈话,这一次,他试图将自己的意愿传递给它。 如果假露娜真的是有意接近他,并且在身边那么久都没有伤害自己,应该会听进去他的想法。 小猫喵呜一声,舔了舔他下巴,似乎在做安抚。 阮陌北在周围小心走了一圈,确定那东西真的离开了,才慢慢放心下来。 光点轻盈地漂浮在周围,忠诚地照亮四周,温和而不刺目。 阮陌北继续刚才没能完成的肌肉拉伸,把全身从头到脚都活动了个遍,他长舒口气,喝了些过滤器中的水。 过滤器能储存的淡水有限,只能再撑上几个小时,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再度去到海边。 阮陌北很怕他会又一次遇见那只奇怪的生物,不光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那东西单单看着就让人san值狂掉。 先尽力撑一段时间吧,实在不行还有果子顶着。 森林里有会纠缠他的植物,沼泽里出现成群搁浅的鱼,又诡异地尽数消失,海里会爬出奇形怪状的鱼人这仅仅只是附近的一小块地方。阮陌北无法想象,在这颗星球更加广袤的其他地区,还会有怎样的诡异事件。 这可能是迄今为止,他面临的最捉摸不透的一个世界。 万籁俱寂,安静得甚至都有些可怕,露娜在他怀中发出呼噜噜声响,抬起头,请求抚摸。 阮陌北摸摸它下巴,清了清嗓子,轻声哼起歌。 他实在需要一些声音来消除寂静,就算是他自己发出的也好。 阮陌北天生五音不全,唱歌水平难以形容。 高中语文老师经常提问问题,答不上来的人上台唱歌,每每叫到阮陌北,总能引起哄堂大笑,有时候甚至他从开头哼到副歌,别人才能听出到底唱了什么。 也因为这个,阮陌北十分抗拒开口,每次陪同学去KTV,他总是作为气氛组在一旁听歌拍手起哄,绝对不会张嘴。 他唯一一次破例,是为了贺松明。 骑电动车路上出事的那天,轿车司机匆匆忙忙带着他俩去医院,贺松明几乎被铁丝割断的右手食指需要立刻缝合,那伤口光是看着就让阮陌北牙疼。 缝合过程中,贺松明主动要求阮陌北给他唱歌来缓解疼痛,阮陌北也顾不上丢人了,开了尊口。 他全程捂着眼睛,一是不敢看贺松明的伤处,二是怕丢脸。 他清楚记得,那天给贺松明缝合的护士小姐姐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儿把贺松明的手指缝歪。 阮陌北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歌词胡编乱造,好歹没有旁人,唱得再难听也无所谓。 这一次,他甚至希望有人能听到,就算丢脸也没关系。 他真的很孤独。 露娜安静地听着,默默记住阮陌北哼出的曲调。 【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发出声音吗?】 精灵在《人类饲养手册》里记录下这一段旋律。 特殊的曲调记录的方式只有它自己才能看懂。 不远处的海面产生波纹,半透明的小圆球没入其中。 许久,一个人身鱼尾的生物冒出海面。 它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月光和荧光水母的照应下,呈现出浅浅的紫色,发丝柔顺,宛若流淌着光辉。 水从它的脸颊滴落,划过生有金色纹路的胸膛和劲瘦的腹部,消失在腰下蓝紫色的鳞片处。 它游到礁石旁,双手撑着身子坐在上面,学着从阮陌北那里听来的曲调,第一次轻声哼唱。 海浪轻轻拍打在它光滑的鱼尾上,是最天然的节拍,缥缈的歌声中,溅起的浪花仿佛都染上了梦幻的色泽。 与此同时,阮陌北抬起头。 他好像听到有谁在唱歌? 第45章 环联星运转行星 歌声仍在继续, 飘渺传来,朦胧得宛若一场幻境。 阮陌北闭上了嘴,他侧耳倾听, 辨认出曲调是他刚刚哼唱过的, 只是所有走调的音都得到了修正。 流淌的曲调, 比他听过的所有版本都要动听。 那音色空灵,伴着海浪, 从海边悠悠传来。 是有其他人在吗?还是什么别的生物? 阮陌北忍不住站起身, 他害怕再度遇到那只奇怪的鱼人, 但歌声对他的吸引力足以战胜恐惧。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唱歌。 阮陌北走向海边, 拿了根末端尖锐的树枝防身,脚下渐渐从长着青草的土地变为沙滩, 细密的白沙踩上去柔软, 发出簌簌轻响,仿佛即将陷入一场无端的梦境。 有风轻轻吹来, 带来海水咸湿的气息。晶莹剔透的蓝色荧光浮游生物勾勒出海岸的轮廓,远远望去延成一片迤逦星河,幽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国度。 阮陌北终于到了海边, 不久之前他在这里留下的足迹还未被海浪抚平, 只是变成了一对同样荧光幽亮的蓝脚印。 数不尽的光点漂浮在他周身, 似暗夜中的精灵。 歌声袅袅, 不远处的黑礁石上, 有谁坐在那里,背对着他, 面朝海面和那轮月亮轻声歌唱, 银白的长发好似流泻着月光。 那生物腰间的鳞片闪闪发亮, 镶嵌在冷白色的皮肤中, 最终连成一片,化作一条美丽的鱼尾。 阮陌北呆住了。 童话和传说浮现在他脑海,红发的小美人鱼,化作泡沫的海的女儿,引诱迷失水手的海妖塞壬,还有泣泪成珠的鲛人。 沧海月明珠有泪。 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人鱼的歌声停住了,它回头,看向呆立在海岸边的阮陌北,灿金色的眼眸里仿佛流淌着凝成实质的月光。 海雾悄然弥漫,阮陌北看不清它被海水打湿的面容,只能从那平坦而健壮的胸膛认出,它是一只雄性人鱼。 时间在此刻静止。 人鱼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跃入海面,鱼尾带起一阵浪花,转眼消失不见。 阮陌北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人鱼的踪迹已然彻底消失,只有歌声,还回荡在他耳边。 虽然淡淡的雾气和昏暗光线让他没能清楚看到人鱼的脸,阮陌北仍从那轮廓里感觉到隐约的熟悉。 是你吗,贺松明? 阮陌北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脱掉鞋袜,迅速挽起裤脚,踩进上涨的潮汐里。 一步步向着人鱼刚才停留的礁石前进。 荧光海水被溅起,落在他小腿上,留下冰凉触感。 他扒着成片的黑礁石,附着的藤壶和坚硬的石头硌的脚底发痛,但阮陌北仍然义无反顾地迈向那里。 终于,他爬上了那块凸起的礁石。 不断拍打的海浪带来浮游生物,将礁石的一面变成幽蓝色。 人鱼刚刚停留过的地方,一枚半个巴掌大的鳞片孤零零留在那里。 阮陌北将鳞片拾起,他捏着这块坚硬而边沿锋利的鳞片,对准月亮。 蓝紫色的光泽随着角度的移动而不断变化,在周身光点的照明下,仿佛镀了一层珍珠粉,闪着细碎的亮色。 阮陌北攥着鳞片,望向人鱼消失的方向,一颗心奇迹般地落了回去。 他终于找到贺松明了。 阮陌北顺着礁石原路返回,只是这一次速度放慢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么火急火燎。 终于,他再一次回到沙滩上,露娜待在原地正乖巧地等待他。 往常形影不离跟在他身边的小猫,刚才没有跟上,阮陌北满心都是那只人鱼的身影,忘记了这点不同。 他又在岸边等待了会儿,确定人鱼真的离开了,才握着鳞片回去休眠舱。 沙滩上留下一串幽蓝的荧光脚印,人鱼从海面冒出头来,望着阮陌北离去的背影,满心雀跃。 它终于找到小宠物不害怕的模样了。 很好,接下来就是一步步地试探,最终让他彻底接受。 鱼尾兴奋地拍打着海面,金黄色的眼瞳如蜜般浓稠,幽蓝荧光照亮那张阮陌北并能看清的脸。 阮陌北怎么都不会想到,人鱼让他感觉熟悉的面庞轮廓,完完全全就是他自己的脸。 阮陌北是精灵见到的第一个人类,精灵并不知晓人类会喜欢怎样的模样,只能先变成了阮陌北本身的模样。 人鱼抬起手,指间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蹼,泛着淡淡的紫色。 它指尖碰了碰冰凉的脸,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和人类宠物相同。 但要是直接出现在小宠物面前,又会再一次把他吓坏吧。 精灵有些忧伤,决定还是按照小宠物的心情反馈,逐渐调整。 说不定能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呢。 精灵沾沾自喜,自它诞生起的百亿年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像现在这样快乐。 它的身体上不再只有那些不会说话,只会遵循本能的简单生物,无论它怎样挑逗,都给不出任何意料之外的回应。 另一个和它同样具有智慧的个体突然出现,在茫茫宇宙中被它捕获,圈养在身体上。 它要为小宠物营造最美好的乐园。 人鱼再度没入水面,相比起陆地,海洋中的景象要更加繁华,它需要好好收拾一番,尽力弄成小宠物会喜欢的样子。 精灵已经设好了陷阱,等待小宠物一步步地向它主动靠近。 而另一边,阮陌北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太激动了,时隔那么久,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疑似贺松明的生物,而且那道身影,还十分的美丽。 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男人或者说雄性生物可能有些奇怪,但确实是阮陌北心中最贴切的想法。 绸缎一样的银白长发仿佛流泻着月光,强壮美丽的鱼尾,闪闪发光的鳞片,纵然看不清面容,也足以让人忘记呼吸。 更别说阮陌北还下意识地脑补了贺松明的脸,那张平时都会让他感叹上天不公的脸。 真不公平啊,老天爷。 明明不辞辛苦来拯救贺松明的是他,为什么不能也给他弄个帅到惨绝人寰的造型呢? 彻底被阮陌北遗忘的露娜蹲在休眠舱外面,喵喵叫着,试图引起阮陌北的注意。 阮陌北没理它,全身心沉浸在对人鱼贺松明的想象中。 明明成功地让人类宠物喜欢上了自己崭新的模样,可这种淡淡的忧伤又是怎么回事? 精灵说不上来,它尴尬地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主动跳到阮陌北怀中,求抚摸去了。 这一次休息,阮陌北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行走在海岸边,卷起的浪花拍在他脚面,人鱼坐在礁石上,凝望着他,鳞片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贺松明的模样和金色眼瞳之间仿佛起到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只是单纯望着他,就让阮陌北感到难以言喻的情深,明明是略显冷淡的五官,却又那么的诱人。 阮陌北就像迷雾中被海妖塞壬引诱的水手,一步步地走向礁石。 海水没过他的膝盖,没过他的腰间,最后没过他的胸膛。阮陌北盯着那道月光下的银色身影,艰难却笃定地迈向未知的深海。 直到他的口鼻被淹没,冰凉的海水灌入肺部,而飘渺的歌声再度传来。 冰凉的手将他托起,拥抱在怀中,柔软的触须探进衬衣下摆,抚摸着他脊背。 【███,██████】 呢喃在耳边响起,引诱一般,索求他的全部。 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8) 他顺从地接受全部的欢愉,和愈发得寸进尺地侵.犯,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在海水和异族的怀抱里,沉没进最黑暗的深渊。 阮陌北猛地睁开双眼。 窒息和被抚摸的异样仿佛还存留在身体上,深入灵魂,他喘.息着撑起身子,低头向下看了眼。 毫无反应。 他因长时间休眠而虚弱的身体根本还没恢复过来,就算内心再怎么激荡,也安安静静。 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他抬起手,用胳膊盖住眼睛。 奇怪,他怎么会梦见和贺松明 只是稍微回想梦里的感受,阮陌北脸和脖子就都开始发烫,他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无声地骂了一句。 明明是对方先心怀不轨的,他干嘛要感觉羞耻? 他顶多就是顺着对方不正常的行为向下多想了一步,仅此而已。 贺松明单膝跪在他床边,亲他手的时候可没脸红呢。 阮陌北揉了揉脸,起身去弄吃的。 此时已经入夜21个小时,天仍然没有再度亮起的征兆。 阮陌北已经做好了夜间和白天同样漫长的心理准备,现在他只要保证别饿死,尽量锻炼身体,经常去海边转转,如果能遇见人鱼,就再好不过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贺松明是什么性格,按照它之前的反应来看,好像对自己没有亲近的意图。 要将它慢慢驯服,努力获得它的信任吗 有点伤脑筋啊。 阮陌北想不到,他正心心念念着的贺松明此时就在他身边。 露娜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抖抖蓬松的毛发。 作为精灵,它也是会累的,为了创造能得到阮陌北欢心的人鱼形象,它花了很大力气。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宠物能喜欢就好,看到他笑,它这个做主人的也开心。 阮陌北到沼泽边拾了条鱼回来吃,他连续吃了十天的鱼,还是在没有调料只能烤制的情况下,已经到了看见鱼就恶心的地步, 但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吃。 阮陌北吃得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辛苦,露娜看在眼里,心里犯了嘀咕。 小宠物不是很喜欢吃鱼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 是因为吃了太多?好像他靠吃植物的果实也能够活下去。 精灵想了想,决定帮小宠物一下。 既然进食会感到痛苦,那直接就不要吃了。 半透明的小圆球从地里冒出,趁着阮陌北不注意,直接没入了他的后颈。 阮陌北吃到一半,突然感觉一下子没了食欲。 他倒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是真的鱼吃太多吃伤了。 强撑着吃了两口,一阵反胃,甚至还想把刚刚吃下的也全都吐出来,阮陌北只能赶紧停下。 他拿过一旁酸甜可口的野果,打算清清口。 刚咬下一口,阮陌北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怎么连这么好吃的果子都不想吃了呢?不光不想吃,甚至还觉得恶心。 阮陌北迫不得已把啃了一口的果子放下,好在他的饥饿感奇迹般的消失了,就算现在不吃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动了手脚。 见小宠物不用再被进食的问题所困扰,露娜满意地点了点头。 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人,小宠物能在茫茫宇宙中遇见它,而不是别的星球,绝对是这辈子的幸运。 阮陌北做了肌肉拉伸,绕着草地跑了两圈,锻炼心肺功能。 他跑着步,脑袋里全是人鱼坐在礁石上的样子。 等回过神来,阮陌北才意识到他已经跑了足足十圈,并且还没有觉得疲惫。 明明上一次锻炼的时候,他的体能还停留在跑上三圈就会腿软的地步。 难不成只是睡了一觉就变成超人了吗? 阮陌北加快速度,他又跑了两圈,才感觉些微气喘。 旁边有一块大石头,阮陌北稍微一用力,就把整块石头都抱了起来。 他的肌肉力量和心肺功能确实全都彻底恢复了,甚至比他身体最好的时候还要强。 阮陌北有点傻眼,不会有什么外星人来过,趁他睡着,把他偷偷改造了吧? 不过这样的变化倒是件好事,如果明天还能继续保持,他就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探索,找寻胶囊飞船坠毁的地点了。 寻找食物和身体锻炼好像都没有必要了,阮陌北望向远处的大海,不自觉升起了再去找人鱼的心思。 他又一次来到了海边,几个小时过去,那些发着荧光的浮游生物已经随着退潮消失了,他先前留下的脚印也全都被潮水抚平。 礁石上空无一物,人鱼不见踪影。 阮陌北坐在沙滩上,轻轻摸了摸露娜脑袋。 这段时间他沉迷那条像是贺松明的人鱼,忽略了这个未知生物变成的露娜。 好在这个假露娜一直都很乖,时刻不停地陪伴在他身边,行为举止完全就像一只真正的小猫。 如果不是身边有这个活物,他可能会迷失在孤独寂寞之中,在遭遇树精和鱼人的时候吓得疯掉吧。 你到底为什么来接近我呢? 要是阮陌北知道,他所感激的这个假露娜,正是三番五次把他吓到魂不附体的始作俑者,会如何做想呢? 祈祷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潮水翻涌着着退去,人鱼不见踪影,阮陌北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都没看见它出来。 难道上一次,人鱼是被他惨绝人寰的歌声吸引而来的? 阮陌北略一迟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度张开嘴。 他唱了两句,明明知道原曲是什么样的,也知道自己唱得相差甚远想要努力改变,却仍旧一个字儿都不在调上。 阮陌北目视前方广阔的海面,放空大脑,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听到,再难听也只不过荼毒自己的耳朵。 飘渺的歌声在此时再度传来。 阮陌北立刻站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人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另一边的礁石上。 它优雅地坐在那里,面朝一望无际的海面,只是这一次,留给了阮陌北一个侧脸。 阮陌北看着那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奇怪,好像不是贺松明? 那熟悉感又从何而来呢? 第46章 索恩祖特阔夫天体 露娜在脚边, 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意识到阮陌北情绪不对,人鱼的面孔立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个完完全全就是阮陌北翻版的鼻梁变得高挺, 眼窝微凹, 眉眼更加深邃。 一眨眼的功夫, 奇怪的熟悉感就消失了,阮陌北还以为自己刚才眼花, 在昏暗光线里没能看清楚。 阮陌北是典型的东方人面孔, 五官生得都很温和, 把鼻梁稍微加高也不会显得刻薄, 贺松明的鼻梁就比他高一些。 实际上贺松明的长相相当的欧式,绝大多数人一眼看过去, 都会以为他是混血。 阮陌北没有急着过去, 他怕自己贸然行动会吓到人鱼,最好的办法是像这样多见面几次, 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逐渐降低对方的警惕。 这种事他干的已经比较熟悉了,第一个世界里努力获得少年贺松明的信任, 第二个世界里也让野人贺松明明白他不是敌人。一切都要温和的、亦步亦趋的进行。 很凑巧, 精灵也是这样想的, 它要一点点地靠近人类宠物, 变成最让他开心的样子。 然后彻底陪伴在他身边, 把他抱在怀里,抚摸他的头和背, 亲亲他光滑的脸颊, 给他洗澡, 搂着他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定很美好。 一曲终了, 人鱼回眸望了眼阮陌北,撑身跃入水面,鱼尾灵巧地一甩,身影消失不见。 阮陌北握着那块拾来的鳞片,满脑子里还都是它优雅的身影,久久不肯离去。 他清楚记得梦境里人鱼将他拥在怀中的感觉,冰冷却亲密,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原本就让人惊叹的容颜配上金色眼眸和银白长发,简直就像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精灵。 是贺松明,却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贺松明。 阮陌北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要放在之前,自诩钢铁直男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脑补这些的。 人鱼已经走了,再等下去也是徒劳,阮陌北站起身,抱着露娜离开了海边。 一连几天,阮陌北没事就去海边坐着,用歌声吸引人鱼到来。 饥饿感似乎永远地离他而去,阮陌北最初害怕得要命,生怕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会突然死掉,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几十个小时,终于确定每一个器官都运作良好。 他好像再也不用通过进食来获取能量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目前看来是件好事。 假露娜刚开始还会装模作样的吃一些鱼,到后来阮陌北自己不用进食,经常会忘了弄东西给它,露娜从来没有哪一次主动问他要过食物。 阮陌北见它不需要,也就不再想着提供猫饭,这更加坚定了他假露娜是外星生物的想法。 说不定自己这样就是被它给偷偷改造了。 精灵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隐藏的非常好。 它对人类宠物做了手脚,让他不再需要进食,现在自己也不吃东西,人类宠物肯定会以为这种变化是共同发生的,更加不会起疑心。 人和精灵的脑电波朝着天差地别的不同方向疾驰而去,越发没有对接上的可能。 阮陌北现在身体恢复良好,也不用吃东西,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索性就整天待在海边,沿着海岸线走一走,做初步的探索。 精灵用露娜当作耳目,近距离观察阮陌北的每一个微小反应,好让人鱼的面孔做出调整,停止在最让人类宠物心动的瞬间。 就这样,又是七个地球日过去,天终于从一整不变的漆黑里慢慢转亮,破晓降临,黎明自暗夜中脱胎换骨。 这里的一次昼夜,相当于十四个地球日。 阮陌北在智能手环上记录信息,他还没忘记身为探索者在这颗星球上的任务。 环绕在他身边照明的光点纷纷散去,这些小东西存在了整整七天,为他驱散黑暗。 如果不是它们陪伴,阮陌北可能撑不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消散之前,温润的光点还亲昵地碰碰阮陌北指尖,仿佛在做告别。 露娜跳起来,扑灭了最后一点光。 那点精灵般的物质顺畅钻进了露娜身体,仿佛那本来就是它的一部分。 可惜阮陌北并未看到。 在昏暗光线中度过许久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自然的天光,不断地流着泪。 阮陌北眯眼看向南方的树林,突然间感觉那片林地好像离休眠舱近了些。 是错觉吗?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迈步向着林地走去,每一步都准确的保持一米距长度,丈量两者之间的距离。 走到离森林边界还剩十米远的位置,阮陌北停下脚步。 一共是两千三百四十四步。 阮陌北打开手环的备忘录,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同样用脚步丈量过两者之间的距离。 当时的那个数字是,三千零一十二步。 在黑夜袭来的七天里,整片树林向休眠舱移动了七百米。 简直不可思议。 放在以往,阮陌北肯定会以为自己数错了,或者记录出现了偏差。 但他曾亲眼见证过这座树林进行活动,当时还在庆幸,幸好植物不会把根系拔.出来追赶他。 阮陌北沉默地望着森林,迅速后退,尽可能地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二十天树林就会移动到休眠舱所在的位置,届时他要在哪里休息? 阮陌北回头看了一眼,甚至都能远远望见那边的休眠舱。 忧愁之中,他愈发感到不妙。 阮陌北回到休眠舱处,试图搬着将它挪动,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难道以后真的只能露宿野外了吗? 阮陌北叹息一声,想不到解决办法,他心烦意乱,选择先到海边放松放松。 这一阵他只要心情一有波动,就会去海边坐坐,期盼能见到那道美丽的身影。 人鱼一直离他远远的,不肯露出正脸,加上天黑光线不足,阮陌北至今为止还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只是脑补了贺松明的脸。 因为按照前几个世界的规律,他定然跟贺松明有着紧密的联系,目前为止,这里唯一和他可能发生关联的,就只有时常偶遇的人鱼了。 阮陌北来到海边,数天来他早就把这一片海岸摸透,甚至连淹没在水面下的礁石分布状况都一清二楚。 不知道人鱼在白天会不会出来。 阮陌北深吸口气,开始唱歌。 歌声回荡在海面之上,虽然不着调,但音色还是很好听的。 这段日子里,阮陌北也逐渐克服了唱歌恐惧症,连人鱼都会被他的歌声吸引过来,他干嘛还要不自信呢?反正又没有荼毒其他人的耳朵。 露娜挠挠脸,有些忧愁。 现在天亮了,没了黑夜和海雾的遮挡,阮陌北能清楚看到人鱼的面容,星灵担心,只经过这几次调试的人鱼还不是人类宠物最喜欢的样子。 暂时还是别出来了,万一再像那天晚上,把人给吓跑就糟糕了。 一曲终了,海面平静,礁石上光秃秃的,异族优雅美丽的身影不见踪迹。 没有出来吗阮陌北忍不住地失望,他唱歌没能引来人鱼,这还是头一次。 人鱼掉落的鳞片还在他口袋里,阮陌北轻轻摸了下,他不打算就此回去,反正又没别的事,多等等,万一人鱼只是刚才在睡觉,没听到呢? 阮陌北想坐到他第一次看到人鱼的礁石上去,那边视野更加开阔,说不定能找到人鱼的踪迹。 他示意露娜在岸边乖乖等一会儿,自己挽起裤脚,赤足踩进海水中。 礁石所在的浅滩部分刚刚没过他膝盖上方位置,这段路阮陌北走过许多次,已经非常熟悉。 他踩着水面下的礁石和浅滩,攀爬上最大的那块礁石。 人鱼曾许多次停留其上,还留下一枚鳞片。 阮陌北觉得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像个痴汉,几分钟不见就忍不住想念,不断在海边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就到它最经常坐着的地方呆着,希望能找到它留下的什么痕迹,还把它偶然脱落的鳞片当做宝贝,时刻带在身上,没事就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 不是像痴汉,他就是。 阮陌北默默唾弃着自己,脚下最后用力,就要爬上礁石。 但那被他踩着的藤壶却猛然一松,直接从礁石上脱落。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39) 阮陌北脚下一空,脱去寄生的藤壶后,不断被海水拍打的礁石表面其实很光滑,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整个人跌落下去! 哗啦! 阮陌北拍进海面,溅起一大片白色浪花,他是会水的,一时间也没有特别惊慌,屏住呼吸调整好姿势,就要向上冒出水面。 但,他光.裸的脚感觉到了水流不同寻常的湍急。 不好!这里有个旋涡! 礁石遍布暗流涌动的浅滩其实是最危险的,许多自诩经验丰富,熟识地形的渔夫都可能会丧命于此。 阮陌北根本没能冒出头,转瞬就被隐藏在礁石和海面下的旋涡卷入其中! 肺部储存的空气被飞速消耗,阮陌北挣扎着想要换气,却根本找不到海面所在的方向,整个人被吸入旋涡中心,向着海底沉去。 肺部感受到炸裂一般的疼痛,四肢也逐渐变得沉重,阮陌北用尽所有的理智控制着自己不要呼吸,他明白,一旦憋气终止,呛进去的第一口海水,会成为他死亡的敲门砖。 放在裤袋里的鳞片隐约发出光芒,阮陌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气泡从他唇边冒出。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在窒息的痛苦中,张开了嘴。 但一双手伸出,将他稳稳托住。 下一瞬,阮陌北被拥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和海水一样冰凉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昏黑之中,他只能隐约看见那双金黄色的眼眸,神秘且安静,如同凝成实质的月光。 第47章 沃尔夫拉叶星 窒息来临前的那一刻, 阮陌北再也无法维持憋气,吐出一大串气泡。 鼻腔被水涌满,冷又咸的海水迫不及待灌入他气道, 带来的却不是溺水的痛苦。 他的气管中部竟然生长出了一道隔膜, 此时正坚决地阻拦着涌入的海水,将脆弱的肺部牢牢保护。 更多的氧气透过他的皮肤,从海水进入皮下的毛细血管。 那双冰冷的唇仍然印在他唇上,鳞片从裤袋里飘出,熠熠发光,它被水流带动,钻进阮陌北衬衣正大开着的下摆, 到了他胸口处,紧紧贴合其上。 灼烧般的疼痛持续了一瞬,鳞片迅速和他胸口的皮肤融为一起,附着在阮陌北心口上, 仿佛原本就生长在那里。 阮陌北清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不光是成为他一部分的鳞片,直接从水中汲氧的皮肤,还有颈部两侧出现的鳃裂。 腮缝张开, 海水被过滤,氧气进入毛细血管, 输送去全身, 窒息的痛苦在一瞬间被缓解。 人鱼抱着他,终于移开了唇。 缺氧带来的昏黑渐渐缓解,力量重回四肢, 阮陌北漂浮水中, 乌黑眼瞳对上异族的金眸, 终于第一次清楚看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人鱼。 几近苍白的冷色皮肤,如血般红润的唇,并不是凌厉的薄唇,那微丰的下唇和唇珠构成勾人的唇线,是只看着就似乎能感受到柔软。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它银白色的长□□浮水中,丝滑如绸缎,上身全然赤.裸,胸腹的肌肉轮廓分明,腰部开始出现零散的鳞片,逐渐变得密集,成为一条强壮有力的鱼尾。 金色的纹路自他它胸口处发出,辐射着向上,蜿蜒生长,爬上脖颈和半边脸庞。 在它的颈侧,各自有三条鳃裂,隐匿在耳后,之前被垂落的长发阻挡,并未被阮陌北发现。 深蓝的海水围绕在他们周身,透明的鱼儿自发间穿过,不留任何痕迹。人鱼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住阮陌北手腕。 手腕被零星鳞片覆盖,在它的指间,还留有一层薄薄的蹼。 它就是贺松明。 眼前美丽的生物让阮陌北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好在他现在有了新的呼吸器官,自主地进行着氧气的交换。他呆呆望着贺松明,目光无法从那双眸子上移开,喃喃张嘴,想要唤它的名字。 咕噜咕噜咕噜 阮陌北: 他忘了现在还在水下。 人鱼似乎被逗乐,唇边浮现出细微笑意,它轻甩鱼尾,两人缓缓浮起,很快便重回了海面。 冒出水面的那刻,阮陌北本能地深吸口气,肺部的隔膜打开,空气重新涌入肺泡。颈侧的腮缝牢牢闭合,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和之前有所不同。 阮陌北难以置信地摸摸那里,这是海洋留给人类最原始的痕迹,人类胚胎在母体发育到一个月时,颈侧也会出现这样的鳃裂。 那时它们在羊水中,仿佛诞生在海洋中的鱼儿。 只是鳃裂在后面的发育中退化,成为耳廓上的一个小孔,甚至绝大多数人连孔都没有。 他的身体在这短短的一分钟里,找回了在生物进化中逐渐退化的部位。 就连他的皮肤,也不一样了。阮陌北抬起手,他的皮肤似乎变得更加湿润,手背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阮陌北确认,他刚刚确实有用皮肤在水下呼吸过。 至于胸口那枚属于人鱼的鳞片镶嵌在他心口处,正对着心脏的位置,阮陌北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是和他体温截然不同的冰凉。 贺松明望着他,眼神清澈,阮陌北突然有点害羞,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名其妙的,他跟贺松明害羞个毛线啊。 阮陌北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轻声喊道:贺松明? 人鱼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眼中流露出欣喜,虽然不知道那段音节是什么意思,仍然不耽误它开心。 宠物非但没有怕它,还主动朝它叫。 它抬手,摸摸阮陌北脑袋,赞许道:好乖。 阮陌北:?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人鱼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人一雨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半晌,人鱼率先打破了沉默,试探着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阮陌北:是啊。 人鱼面露惊讶,人类人类怎么能理解精灵的语言? 从贺松明的表情中,阮陌北大概读懂了,他本来不应该能听懂人鱼的语言,但之前在记忆商店中购买的语言天赋起到了作用,让他听懂了贺松明的话。 不过这样倒是件好事,它能够更加直观地了解小宠物的各项需求,人鱼心情变得更好,它鱼尾轻快地拍打着水面,道: 这样挺好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不用感觉害怕,我会努力当一个好主人的。 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让阮陌北有点别扭,一直听到最后的好主人,阮陌北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啊? 什么主人? 它的小宠物怎么呆呆傻傻的,肯定是突然落水吓坏了。 人鱼再度摸摸阮陌北脑袋,顺着他的后脑勺向下摸,末了捏了捏阮陌北脖颈,这一切都和阮陌北曾对露娜做的一模一样。 事情好像和他想象中不同。 阮陌北理想中的剧情是:他找到贺松明,逐渐亲近对方,取得信任,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艰难,但他大概率还会成功,让人鱼将自己看做一份子,并在触发某个关键点时,得到人鱼身上的灵魂碎片。 他还可以拜托人鱼带他在海中行动,快速探寻附近的其他地方,也许能找到坠落的胶囊飞船,向方舟群组发送信息,这样身为探索者的任务也就能完成了。 皆大欢喜。 可现在,人鱼贺松明把他当成了宠物? 人鱼手指和海水一样冰凉,指甲很长,尖锐得让阮陌北有点不安,半透明的指蹼贴在他颈后的皮肤上,激得阮陌北打了个寒颤。 他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更别说人鱼做出这个动作时,还带着某种对待宠物的小宠溺。 太奇怪了。 阮陌北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纵然知晓贺松明现在把他当做小宠物,他还是不敢贸然惹怒对方,万一人家直接表演个当场变脸,把指甲刺进他脖子,那就悲剧了。 自然界中,越是美丽的生物,就越致命。 小宠物有些紧张,手掌下的身体紧绷着,眼神也变得警惕。 人鱼再一次从他的脑袋开始,顺着毛向下抚摸,在露娜紧张的时候,阮陌北也是像这样给它安抚的。 我没事。 阮陌北只能出声向贺松明传递自己的真实意愿,他笑了下,道,谢谢你救我。 这是我应该的。保护宠物是每一个主人的责任。 见阮陌北笑了,还朝它道谢,人鱼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果然,在小宠物紧张的时候摸摸他,就会好的。 阮陌北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更加坚定了人鱼的信心,见人鱼作罢,他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阮陌北轻声问道,他漂浮在水中,也许身边还有数不清的暗流旋涡,现在却根本不觉得恐惧。 贺松明会救他,就像这次一样,突然出现,来到他身边,将他从窒息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以及现在,他可以在水里呼吸了,海洋对人类最大的限制不复存在。 阮陌北的问题把它难倒了,人鱼陷入了沉思,名字?它没有名字,它和这个星球同时诞生,亿万年前,气体、尘埃和陨石围绕新生的恒星,形成原行星盘,星盘不停旋转着,在引力的相互作用下,凝聚成新生的行星。 它也在同一时刻,诞生了。 刚开始,星球上荒芜一片,只有永无止尽的尘埃和岩石,和所有死寂的星球并无区别。到后来,那些由冰构成的岩石融化,水慢慢聚集,覆盖了星球表面的绝大部分。 海洋出现了。 它好奇地观察着星球上发生的一切,直到某一天,一切都停滞住了,不再变化。 它感觉到了厌倦,于是它离开了最初诞生的地方,离开了那颗耀眼的恒星。 后来,它制造出了一些原始的生命,在海洋中,这些小东西迅速繁衍进化,漂浮的植物被冲上荒芜的陆地,于是地表开始覆盖上绿色。 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十几亿年也过去了。 它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游荡,遇见了好多星星,它们上面有的具有活物,有的荒芜一片,有的即将毁灭,但一直没能遇见和它一样的东西。 或者说,生命体? 它也许是个生命吧,只是比那些星球上的生命更加特别一些,它和星球一同诞生,它就是星球,星球就是它。 要怎么称呼呢? 见人鱼陷入了沉思,好像也不知道该叫什么,阮陌北试探着问道:贺松明,喜欢这个名字吗? 人鱼回过神来,惊异于小宠物竟然还给它起了名字,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的,人鱼仍旧欣然接受了。 比起自己想个名字,别人为它起的名字似乎要更有意义些。 起码是它们两个之间的联系。 贺松明。人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虽然不懂具体意思,但音节的组成十分顺口,应该算个好听的名字吧。 它双手抓住阮陌北肩膀,凑上去,在阮陌北鼻尖上,重重地亲了下。 如果阮陌北冷静,他会想起这些都是他曾对露娜做过的。 可他冷静不了,当贺松明抓住他,那张同时带有梦幻和魅惑感的脸贴近的时候,他可怜的脑袋就一下子变成浆糊,什么都不清楚了,只能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这是个冰凉的吻,一触即离。 阮陌北: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人鱼问道,现在它有了名字,小宠物也应该有一个,就像那只猫,被叫做露娜。 阮陌北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鼻尖,似乎在留恋那个吻的触感:叫我阮陌北,怎么样? 人鱼眉头微皱,将这个名字放在舌尖上品鉴:阮陌北,阮陌北好的,阮阮。 阮陌北: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阮陌北。 阮阮,好乖。 阮陌北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反正又不是没被这样叫过,在第二个世界里,贺松明学会说话之后几乎每天就要这样喊他上百次。 一人一鱼交换过彼此的名字,贺松明的手还放在阮陌北肩膀上,不肯松开,水面下的鱼尾亲昵地纠缠着他双腿。 阮陌北□□的脚底碰到光滑鳞片,感觉到那条尾巴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在那旖旎无端的梦境中,这条尾巴也是同样的有力,将他紧紧地压在水中。 第48章 赫比格Ae/Be星 察觉到阮陌北正轻轻踩着它尾巴, 人鱼游到最近的礁石旁,它撑身靠在上面,将尾巴抬出水面。 呈现蓝紫色泽的鱼尾展现在阮陌北的面前, 水珠顺着鳞片滑下, 留下晶莹剔透的痕迹。 贺松明抓住阮陌北的手,放在了尾巴上面。 入手是鳞片独有的光滑触感,它们整齐排列,牢牢贴合。阮陌北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轻轻抚摸,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神奇,竟然能创造出如此美丽的生物。 尾巴似乎是人鱼很敏感的地方,阮陌北只摸了两下, 贺松明就重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摸了。 人鱼问他:想要去海里看看吗? 阮陌北回头看了眼岸边,露娜不见踪影,方才他爬去礁石时, 小猫明明就等在原地。 虽说那不是真正的露娜, 阮陌北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担心。 在担心那个小东西吗?人鱼在身后问道,阮陌北一回头,唇角几乎擦过对方苍白的脸庞,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凑得那么近。 阮陌北定了定心神:嗯。 不用担心, 它在那边。人鱼伸手一指, 顺着它带蹼的手指,阮陌北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沙滩上打滚的露娜。 他松了口气,疑惑自己刚刚怎么就没看到, 明明也不是特别偏僻的地方。 人鱼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中, 半透明的圆球渐渐消失。 原本它觉得小宠物一时半会儿不会重回陆地, 就把变成小猫的那部分收回来了。 阮陌北还在想着小猫,人鱼高兴之余又有点失落,它因阮陌北还想着另一个它而高兴,又因为自己用这么美丽的样子出现在小宠物面前,竟然没能夺得他的全部注意力而失落。 精灵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情感,在之前漫长的生命中,它最常感觉到的,也就只有孤独和寂寞。 人鱼的手揽在他腰间,阮陌北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腰间一直发痒,他忍不住按在贺松明的手背上,试图用自己的接触减缓这种感觉,毕竟人摸自己身体的时候,是很难有感觉的。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0) 你要带着我去海里吗? 人鱼点点头,它鱼尾灵巧一甩,牵着阮陌北,游向大海更深的地方。 阮陌北会水,水性还不错,远离浅滩后,海浪的幅度就小了许多,在海面上短暂游过一段时间,人鱼翻身没入水中,轻轻拉扯着他。 身后的白色海滩远成了一条线,树林葱郁而安静,阮陌北已经看不到休眠仓所在的位置了。几个小时前,对移动着的森林会吞没休眠舱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 置身广阔海洋之中,人类本能的恐惧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失,阮陌北一颗心怦怦直跳,他深吸口气,跟随人鱼的指引,试探着沉入水中。 颈侧的鳃缝在入水的那刻自动张开,和海水进行气体交换,气道隔膜闭合,将肺部牢牢保护。 阮陌北本来以为学会用腮呼吸需要一阵时间,没料到一切都像他在地面上用肺呼吸那样自然而然,仿佛唤醒了体内在远古时光中沉睡的基因。 也许在数亿年前,人类确实是使用腮呼吸的。 心口的鳞片隐隐发出光芒,消除着水压对脆弱身体造成的影响,阮陌北几乎感觉不到压力,轻巧得就像置身于空中。 只不过现在,他赖以生存的空气,变成了水。 人鱼不知何时松开了手,在阮陌北旁边五六米处等待,让他慢慢地自行适应。 阮陌北尝试游动,是的,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没有护目镜的保护,他的眼睛就在水下也清晰视物,感觉不到海水的刺激。 皮肤和鳃从海水中汲取氧气,将血氧浓度保持在能够适应水下生活的程度,水压不复存在,他沉浮在海水中,灵巧得好像一条鱼。 贺松明银白的长发飘动在水中,似美丽的海藻,阮陌北伸手去抓,发丝自他指间穿过,带起一片海水颤抖的波动。 阮陌北试着说话,他刚一张口,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咕噜咕噜咕噜 好吧,他还是没办法在水下说话。 在海底的生物没有哪个使用声带发声,它们使用超声波,或者身体某些器官的碰撞发出声音传递信号。 阮陌北不会发出声波,也没有充满气体的鳔。 一条半透明的小鱼从身边游过,能看到里面带有颜色的内脏。 阮陌北好奇地伸手去抓,只用了一下就将鱼抓在了掌心里他的动态视力和运动速度也得到了提升。 小鱼在掌心中挣扎,阮陌北松开手,它立刻逃走,转眼不见了。 现在的他,除了没有鱼尾外,好像很贴近贺松明的人鱼状态。 是因为胸口的鳞片吗?让他得到了贺松明的部分能力? 也许只有贺松明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见小宠物适应良好,人鱼露出欣慰的笑容,它轻甩鱼尾,朝着更深的海底游去。 他们已经远离了平缓的大陆架,经过陡峭的大陆坡,来到真正的海洋之中,下方是一片浓重的深蓝,最深的地方就连阳光也无法照亮。 阮陌北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跟贺松明去探索那么深的地方。 人鱼扭过头,见他还在原地没有跟上,立刻折返回来,抓住阮陌北的手,牵着他向下游去。 阮陌北没有拒绝的权利,起码他现在连请求都无法发出,只能跟着贺松明,人生中第一次进入海洋的深处。 越来越多的鱼出现在他们身边,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生物,视线逐渐变得昏暗,一大群有着黄色鳞片的鱼从旁边略过,骤然间,阮陌北听到了声音: 那是什么? 不知道,好奇怪的东西,之前从来没见过。 去看看,去看看 声音响起的同时,庞大的鱼群朝着他们游来,仿佛一个巨大的鱼球,滚动着靠近。 阮陌北曾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这样的画面,但真正置身海洋亲眼见到,扑面而来的冲击力几乎吓得人手脚发软,只想逃窜。 人鱼仍然紧紧抓着他手腕,似乎在告诉阮陌北不要怕,它靠在阮陌北身后,胸膛贴着他后背,共同迎接着鱼群,倏尔被千万条鱼的身影吞没。 声音是鱼群传来的? 阮陌北相当惊讶,那声音能够明显听出清晰的条理,一点也不像这么多生物一起发出的,或者说,眼前的鱼群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一个整体,族群共同的思维引导着它们进行各种活动。 围绕阮陌北转过几圈,差点把他转晕后,鱼群又一次发出了声音: 喔!没见过,能吃吗? 阮陌北:??? 夹杂着童声的话语将阮陌北包围,如果不是被贺松明拥在怀中,他可能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扭头跑了。 感受到怀里身体显而易见的紧绷,贺松明手指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安抚小宠物的情绪吗,示意他不要怕。 这时,阮陌北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超声波,不是鱼鳔挤压的声响,而是切切实实的声音,相当的沉闷悠长,巨大到让阮陌北想起飞机起飞时的响动。 海水甚至都因此震动起来,一下子就唤醒了阮陌北有关声音主人的记忆。 他低头看去,巨大的深蓝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下方,将好奇观察着他们的鱼群圈在了身体的范围内。 唔! 阮陌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声响,贺松明动作远比他要快,身体轻盈一转,挥动鱼尾,转瞬就游离到了数百米开外。 阮陌北被人鱼抱在怀中,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在水中疾驰的感觉,竟然类似于飞行,是他无数次在梦中经历过的,只不过现在,前所未有的真实。 每个人应该都幻想过自己会飞,而现在,阮陌北在海洋中,真正体会到了。 深色的身影迅速靠近海面,鱼群意识到不妙,开始慌张逃窜,直到这时它们仍然紧紧保持着群体之势。 蓝鲸继续上浮,张开了它巨大的嘴。 那张嘴就像一个口袋,整整一大片海水被装入其中,无数来不及逃走的小鱼蹦跳着妄图逃出巨口。 蓝鲸继续向上,它的身体冲出水面,大嘴猛地闭合,庞大的身体整个翻转过来,背朝下轰然落入海中,溅起无数水花。 海水规律的流动甚至都被搅乱,波涛汹涌中阮陌北的身体不断摇晃,还好有贺松明紧紧抱着,才不至于被冲到别处。 好一个鲸吞。 阮陌北看呆了,重新回到水中的蓝鲸缓慢游动着,海水被口腔里的须板过滤而出,只留下满嘴的鱼,吞进腹中。 蓝鲸没有给不远处的他们眼神,足有三十米长的庞然大物并未继续下潜,它游动在浅水区,将满嘴的鱼吞吃入腹后,再一次张开嘴巴,滤食着海面附近的浮游生物,排气孔露在水面上,伴随着鲸鸣,喷出一道十米高的水柱。 美丽,而又危险的生物。 阮陌北的表情告诉贺松明,他现在可能有点害怕,人鱼搂着阮陌北的腰,从他肩窝处凑上来,直截了当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阮陌北:??? 他触电般猛然回过头,盯着贺松明,这一下比刚才的鲸鱼带给他的惊讶还大。 贺松明在安慰他吗?它为什么会觉得亲吻是安慰人的方法??? 贺松明笑了,见阮陌北惊讶,又变本加厉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阮陌北: 他伸出手,把贺松明的脸远远推开,终于想起来这种莫名的既视感从何而来了。 揉揉脑袋顺毛,轻捏后颈,两手掐着腋下亲脸亲鼻子,在对方表现出恼怒和抗拒时不管不顾,反而更加兴奋地再度凑上去,享受那种揉捏在鼓掌之中的快乐。 这不是他最经常对露娜做的吗!!! 第49章 密行星状星云Be星 阮陌北呆住了, 是的,没错,贺松明的种种行为,完全就是他对露娜所作所为的翻版! 这样说, 变成假露娜的那个生物 可它们又怎么会有联系!? 两个事实摆在面前, 但缺乏将两者串联起来的线索, 阮陌北一时思索不清。 他能感觉到真相就在他眼前,朦胧得仿佛就隔着一层海雾, 但他还需要更多的细节,才能确切推断出来。 他还对露娜做过什么? 阮陌北努力回想, 嗯在露娜饿地喵喵叫的时候,将它抱着压在休眠舱壁上, 把整张脸埋进小猫肚子上的柔软毛发里,享受它想挣扎又挣脱不开只能被迫接受呜咽的样子, 等到玩弄得差不多了, 才将猫放下。 露娜屈服于食物的诱惑, 还是会缠在他腿边,讨好地呼唤他, 这个时候阮陌北再喂给它东西, 享受多倍的快乐。 阮陌北: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那么混蛋呢!这样对待可怜的露娜, 竟然还乐得不行! 他真是太混蛋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告诉贺松明, 这样的行为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两个之间。 咕噜咕噜咕噜 阮陌北: 很遗憾,他只能先闭嘴,能到了海面上再说这个问题了。 表现出的抗拒只会激得贺松明愈发变本加厉, 阮陌北深知这一点, 尽量冷静地接受贺松明带着宠溺的轻吻。 现在他在贺松明眼中, 是它的宠物。 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身份,但看在人鱼那么强大,救了他的命,还改造他的身体让他更适应深海的份上,暂时迎合一下吧。 鲸鱼在水面附近进行着浅水区滤食,庞大的身体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贺松明牵着阮陌北的手,带着他继续向下,向着更深,更加神秘的海域游去。 有人鱼带领,他们下潜得很快,阳光被海水层层削减,视线逐渐昏暗下去,最终到了阮陌北无法清楚视物的地步。 似乎知晓阮陌北在黑暗中看不见东西,贺松明全程没有松手,紧紧抓着他。 突然间,一点光亮出现在漆黑的海域中。 那是一个头部生有小灯笼的鱼类,长相相当狰狞,莹莹白光从灯笼中发出,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成为附近最亮眼的存在。 一些细小的海洋生物被光亮吸引,游到灯笼鱼旁,被它大嘴一张,成为了口中餐。 好吃,好好吃 鱼鳔挤压发出声响,落入阮陌北耳中,成为了意义清晰的语言。 越来越多的荧光生物出现在附近,让阮陌北得以视物,于是海底的瑰丽景象,也在他面前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数不清的珊瑚生正在海底,活着般随海水轻轻飘动,死去珊瑚虫留下树枝状的石灰质,红色橙色粉色黑色成为海底森林最美丽的部分,许许多多的生物附着其上。 大片的海草浓绿,是这片森林最主要的构成,一人一鱼漂浮着,阮陌北对珊瑚群的兴趣要远高于单调的海草林,他游到一丛橙黄色的珊瑚旁,近距离地观察。 声音,很多的声音,穿行在珊瑚中的鱼类嬉戏着,发出欢快的响声,栖息在沙子里的螺,海星和海胆思维缓慢而沉闷。 每一种生物都有特定的嗓音,就像每个人的声线都不一样,阮陌北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但这就足够有趣了。 阮陌北没有伸手摸,他在现实世界中了解过,贸然触碰珊瑚容易过敏,而且有很多隐匿其中的生物会在靠近的一瞬间发起捕猎。 一切都在生物荧光下呈现出梦幻色泽,人鱼安静地漂浮在他身后,等待阮陌北探索这方未知的天地。 阮陌北拨动海水,轻巧地游到了一处石灰质形成的洞穴处,好奇地向内望去 下一瞬,他被贺松明猛地拉开。 一条小型鲨鱼窜出,朝着冒失的观察者直挺挺冲来,人鱼将阮陌北拥在怀中,伸手轻轻一挥,无形的水波扩散,直接将鲨鱼抽打到一边! 阮陌北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痛!我要杀了你! 鲨鱼吃痛发出嘶吼,翻滚了几圈稳住身形,它凶猛的眼睛盯着贺松明,发现这条人鱼相当强壮,不是它可以轻易挑衅攻击的,只能打消了念头,一甩尾巴,悻悻地离开了。 贺松明摸摸阮陌北脑袋,安抚小宠物的情绪,它再度牵起阮陌北的手,离开这片美丽却暗藏杀机的区域,向着某个方向游去。 在海底,阮陌北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感。他们游过成片的海葵和海百合,游过平坦的海滩和奇形怪状的石堆。 他也逐渐适应了在水底活动的感觉,不得不说,甚至比陆地上还要自在,和在地面相比,水里可是多了一条z轴,活动范围更大了,也不存在太多难以逾越的障碍。 突然间,海水流动的方向发生了骤变,原本那股带着暖意的温和流水被另一股上升水流抵冲,洋流的影响消失不见。 阮陌北向下看去,一条大裂谷赫然出现,将平整的海底撕裂成两半。 这么大的海沟?光是远远看着,阮陌北就脊背发毛,森寒的水流从裂谷中涌出,扩散到四周。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会不会有传说中蛰伏在海底深处的恐惧怪物? 贺松明带着阮陌北越过这条海沟,在游至裂缝最中间的上方时,阮陌北清晰看到黑暗之中,正在蠕动的巨大身影。 那里面确实是有东西的。 沉闷的声音自深渊底部传来,只是一串模糊的音节,海水似乎都因此震动起来,无数误入附近的小鱼被水流吸入,成为那只生物的腹中餐。 贺松明的目标显然不是那边,带着阮陌北迅速离开,经过海沟后,熟悉的洋流又回来了,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温暖。 阮陌北四处张望,远方隐约能看到赤红色的裂痕,分布在黑铁一般的岩石上,附近的海水都在高温之下呈现出扭曲,几近沸腾。 海底岩浆吗?是从海沟中流出来的? 人鱼带着他继续前进,海底的大陆坡逐渐推高,磷虾群经过旁边,阮陌北清楚听到了它们的声音,结成一个团体。 只是不太明白到底说了什么。 从进入海底的那刻开始,阮陌北的耳边就没安静过,各种生物通过自己独特的方式发出响动,传递捕食,求偶,攻击的种种信号,化作阮陌北能够听懂的语言。 太神奇了阮陌北不由得庆幸自己花费一百积分兑换了语言天赋,不然绝对会少很多乐趣。 果然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前方地势陡增,无数倒锥形的岩石从海底生长而出,顶端露出水面。 他们开始上浮,心口处的鳞片调节着水压,防止阮陌北因上升过快产生动脉气泡栓塞。周围重新变得亮堂起来,阳光斜斜射入水面,又因海浪的波动呈现出梦幻一样流淌质感。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1) 冒出水面的那刻,阮陌北忍不住深吸口气,颈侧的鳃缝立刻闭合,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水面上波光粼粼,阮陌北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明亮的光线。 在他眼前,是一片群岛,每一个都只有几百平方米大小,但相互连接起来,就变成了海洋中央,世外桃源般的小陆地。 细草和灌木将群岛染成绿色,它们看上去应该才从海底升上来不久,高大的裸子植物还没来得及生长出来。 在贺松明的陪伴下,阮陌北游到岛屿边,踩着海水和碎石,爬了上去。 重新踩上坚实的陆地,整个身体都仿佛因此沉稳起来,在海中活动纵然无拘无束,却总会有种莫名的不安隐现。 虽然长出了鳃可以自由在海底活动,阮陌北还是更适应陆地上的生活。 脚底踩着柔软细草,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阮陌北走到这座非常小非常小的岛屿中央,他用力踩了踩,这一块海底生出的凸起,就像一颗金针菇,海底部位细长,露在水面的就只有小小的一个蘑菇盖。 人鱼趴在岸边,看着阮陌北环视四周,水珠从它发梢和面庞滴落,流经胸口金色纹路的源泉,最后没入海面。 鱼尾在身后轻快地拍打着水面,发出声音试图吸引阮陌北的注意,但此时,人类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吸引了。 在旁边的另一个小岛上,似乎有一个被烧得焦黑的物件。 两个岛屿之间的距离只有窄窄的一米,海水在其中飘荡,阮陌北跳过去,走到焦黑物件旁边,蹲下身。 那个什么东西外壳的一部分,经过大气层的剧烈摩擦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阮陌北仍然从质感上辨认出,这是金属。 它出现在这个连文明都不存在,更不可能有科技的世界。 它是胶囊飞船的一部分。 飞船就坠毁在这附近! 这个发现让阮陌北骤然激动起来,岛屿绵延成一大片,范围很广,飞船的残骸大概就在上面,最差也不过坠入海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照样相当容易去搜寻。 贺松明带他在海中探索,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飞船可能坠毁的地点! 贺松明没能吸引到阮陌北的注意,有一点不开心。人鱼皱了下眉头,半透明的小圆球再度从草地里冒出,在阮陌北脚边凝成重点色英短的模样。 阮陌北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蹭着他脚踝,毛茸茸的。他低下头,看到了原本应该被留在海洋另一边的露娜。 露娜?! 阮陌北愣住了。 下一刻,更多的圆球自他身边冒出,漂浮到阮陌北面前,融合成各种猫咪的形状。 一只又一只的猫接连出现,喵喵叫着扑在阮陌北身上,把他扑得一个踉跄,向后坐倒在地上。 这是?! 被带有倒刺的舌头舔着下巴,满身都被毛茸茸占领,阮陌北抬手按着一只趴在他胸口上的小猫的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讶然地看向贺松明。 半透明的圆球精灵般流转在人鱼指尖,它轻轻一挥手,圆球落入地面,树木拔地而起,为阮陌北遮下一片浓荫。 茫茫宇宙中有生命般追逐他、捕获他的星球,不断朝着休眠仓移动的活的森林,突然被鱼填满又突然消失的沼泽,在露娜失踪后陪伴在他身边的假露娜,黑夜中萦绕身边的发光物质,海边被歌声吸引而来的人鱼,以及惊鸿一瞥中莫名的熟悉感 直到现在,阮陌北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贺松明才不是什么人鱼。 它,就是这颗星球。 第50章 牧夫座型星 星球拥有生命?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但眼前的人鱼, 确实随心所欲地操纵着一切,它甚至改造了自己的身体,让他能够像鱼一样,自由活动在水中。 那之前把他吓得不轻的鱼人, 应该也是贺松明为了接近他变成的吧。 阮陌北满心复杂, 怪不得贺松明会把他当做宠物, 当初遭遇陨石带的时候,星球明明距离飞船那么远, 他最后却坠落在了星球上,想来是被它有意救下的。 星灵一直暗中观察着他, 让树木长出他需要的果子,让沼泽里出现鱼, 露娜离开后取而代之陪伴在他身边,在他表现出不想吃鱼时直接让他不需要进食也能够生存有一说一, 确实是一个相当尽职尽责的主人。 他现在说不上自己现在是感动, 震惊还是欣慰, 或者三者皆有之。阮陌北将怀里的猫咪抱起来放在地上,走去贺松明那边。 终于吸引来了小宠物的注意力, 贺松明满意地收了手。 阮陌北来到他身边, 蹲下身, 摸了摸贺松明还湿漉漉的头顶:谢谢。 贺松明愣了下,它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身后的鱼尾疯狂拍打着水面,将心中的激荡全数暴露。 人鱼装模作样地绷着脸,将阮陌北的手拿下来, 认真道:宠物不可以摸主人的头。 阮陌北失笑, 他把手从贺松明掌中抽出, 摸了下它的脸。 贺松明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就连拍打着水面的鱼尾都忘记了动作。人类的手暖暖的,指腹柔软,从它的脸颊一路向下,甚至还在最后趁机捏了捏它下巴。 为什么?为什么要摸这里? 宠物不可以对主人这样。贺松明执着地强调,虽然它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但是,但是对待宠物,肯定先要让他知道规矩,不然它这个主人的颜面何在? 阮陌北懒得反驳它,贺松明拥有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两人之间的羁绊不深,或者说,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肆意互怼的地步。 反正被当做宠物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也就不挣扎了,贺松明开心就好。 见阮陌北不吱声,贺松明再度抓着他手腕问道:知道了吗? 阮陌北敷衍地嗯了两声,这反应似乎把贺松明惹恼了,它猛然一撑身,直接跃出水面,将反应不及的阮陌北压在了身下! 阮陌北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完全仰倒,贺松明的长发在出水的瞬间自然风干,柔顺地从肩头垂落。 人鱼一手抓着阮陌北肩膀,另一只手按在他撑地的手背上,粗壮的鱼尾卡在阮陌北分开的两腿之间,紧紧压着,将阮陌北牢牢禁锢。 尖锐的指甲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稍稍陷入阮陌北后肩的肉里。 人鱼灿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不听话的小宠物,惩罚般用鱼尾拍打着阮陌北小腿,它用了些力道,说实话,有点痛。 人鱼形态的贺松明实在比想象中沉一些,阮陌北相当识相,立刻崩撤卖溜,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飞快道: 对不起,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这一次他似乎相当诚恳,贺松明满意于小宠物的识相,它松开手,在阮陌北鼻尖印下一个吻,当做奖励,重新滑入水中。 贺松明的唇是湿的,阮陌北摸摸湿漉漉的鼻尖,心不在焉地爬起来。 刚才贺松明突然扑上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直到对方离开,他的心仍然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挨个摸过那些贺松明变出来的小猫,阮陌北重新回到了飞船外壳碎片所在的地方,他将碎片捡起,撩着海水,小心翼翼清洗上面焦黑的灼痕。 把碎片上尽可能的洗干净,阮陌北把它放回原处,望着这一片生长自海底的小岛。 已知了飞船坠落的大致位置,接下来就要进行地毯式搜寻了。 先把这些岛屿全都看一遍吧。 说干就干,阮陌北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他向来属于行动派,加上现在又不会饥饿和疲惫,搜寻起来就更方便了。 贺松明没法上岸,只能在水边望着他的身影,不是很开心,还好它化作的那些猫咪能随时跟随阮陌北。 似乎发现了贺松明未曾表达出的焦躁,阮陌北抱起那只露娜,一边抚摸着猫咪毛发柔软的脑袋,一边跳到另一座小岛上。 露娜扬起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噜地享受声,伸出小爪子,摸摸阮陌北的脸。 就像阮陌北刚刚对贺松明做的那样。 阮陌北可不像贺松明那么神经过敏,他一连经过十六七座小岛,终于发现了有一块碎片。 飞船大概在半空中发生了一次解体,阮陌北绕着这块很大的碎片走了几圈,辨认出它属于后部外壳。 连成一片的岛屿大概有百十座,总面积上万平方米,阮陌北花了很久才终于走完三分之一。 他终于停了下来,打算剩下的留到下一次探索。 反正也不着急。 就算真找到了飞船,他也得在收集到灵魂碎片后,再有所行动。 阮陌北四顾找寻贺松明,人鱼的身影却消失了。 贺松明? 他喊了一声,也没有回应,阮陌北并不着急,他席地盘腿而坐,抓着露娜让它仰面躺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轻轻颠着猫咪,你到哪儿去了? 露娜喵了一声,抬起前爪,指向阮陌北身后。 阮陌北回过头,人鱼正趴在后面的岸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它默默望着自己,眼神似乎有些许幽怨。 小宠物忙着自己玩,竟然不愿意陪它。 好失败 这眼神看的阮陌北心软了,阮陌北放下露娜,走到贺松明身边:你去哪儿了? 贺松明不理他。 贺松明竟然不理他! 人鱼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不给阮陌北必要的眼神,这幅样子完全就像在说:既然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我一定要拿出来主人的样子,让你害怕才行。 阮陌北: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明明是星球的化身,拥有漫长的生命,却表现得那么幼稚。 还是哄一哄吧。 阮陌北自觉把自己放在宠物的位置上,他坐在岸边,先是双腿垂入水中,攀着贺松明肩膀,下到海里。 水花溅起,海浪翻涌在他们身体之间,阮陌北好不容易晾干的衣服又被打湿了,紧紧黏在胸前,隐约透出皮肤的颜色。 小宠物主动讨好它了。 贺松明半透明的耳鳍抖了下,面上仍然是一片冷漠,如果不是乱动的耳尖和鱼尾出卖了它的内心想法,阮陌北简直都要相信了。 阮陌北怎么看都觉得好笑,他张开双臂,下巴搁在贺松明肩窝,给了人鱼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出来的,足够亲密的举止了。 人鱼的心情显然因此变好了,它屈尊降贵地伸出手,回抱阮陌北,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然后从他头顶开始,一路向下,摸到后颈,重复了好几次顺毛的进程。 应该哄好了吧? 阮陌北暗自松了口气,他刚想松开,就感觉贺松明放在他后背的手突然调整位置,卡在了他腋下。 接着一股强横的力道,以不容拒绝地姿态将他怼到了岩壁上。 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的青草,阮陌北闷哼一声,下一刻,贺松明整个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了阮陌北胸腹处。 阮陌北愣住了,推拒的手僵在贺松明肩头,使不出力道,倒像是欲拒还迎。 人鱼的呼吸打在湿透的前襟上,又被皮肤敏感的捕捉,留下令人战栗的触感,顺着神经一路带着火花地窜进脑海。 贺松明脑袋在他怀里拱啊拱,阮陌北大气也不敢出,终于懂得了之前露娜的不容易。 现世报降临在了他头上。 阮陌北苦哈哈地想着,准备耐心地等贺松明情绪稳定下来,然而下一秒,怀里的人鱼张开嘴,一口咬在了他肚子上。 啊! 阮陌北当即叫出了声,倒不是多疼,刺激实在来得太过突然,他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却让贺松明的脑袋贴得更紧了。 贺松明忿忿在他肚子上咬了几口,终于得意洋洋地退开,阮陌北靠在岸边,垂着眼喘.息,一手捂着被它咬过的地方,海浪掀起他衬衣下摆,光滑的腰间一览无余。 贺松明这几番折腾,让他深受长期休眠影响而虚弱的身体,再一次升起了久违的欲.望。 阮陌北尽量在不引起贺松明注意的情况下,将冲动忍过去。 蜷缩的身体一点点重新放松,舒展开来,阮陌北背后热出了一层汗,他默默松了口气。 心累。 这下可算把贺松明哄好了吧? 贺松明心情显而易见转好了,它牵起阮陌北的手,带着他再度前往海底。 再一次潜入海里,阮陌北已经熟练多了,贺松明一直没松手,他就这样被引领着,朝着某个方向快速前行。 阮陌北努力辨认,在看到海底岩浆的那刻,反应过来。 这是前往大海沟的方向。 一人一鱼很快到了海沟附近,上升的水流仿佛极寒,冲淡着洋流的温度。一想到其中栖息着的巨大神秘黑影,阮陌北就心有余悸,不知道贺松明带他到这里要干嘛。 贺松明回头看了阮陌北一眼,继续向着海沟前进,他们离裂谷已经相当近了,阮陌北能够清晰看到黑影,正蛰伏在峭壁上。 那究竟是什么? 对未知和海洋的恐惧让阮陌北迟疑了,贺松明察觉到他的不安,挪至阮陌北身后抱住他,带着阮陌北向下深入。 刚一进入海沟,扑面而来的冰冷海水就激的阮陌北打了个哆嗦,人鱼贺松明从头到脚也都是凉的,仿佛整个海里就只有阮陌北一个人是恒温动物。 逆着不断上升的水流,两人深入海沟,逐渐靠近岩壁上的巨大黑影,海沟中昏暗无光,荧光生物不愿意在这里生存,双眼难以视物。 靠得近了,阮陌北才勉强辨认出那应该是某种软体动物,因为在海沟中缺少天敌,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发育,逐渐成长成这种可怖模样。 生长在黑暗中的生物大多数都不具有眼睛,这怪物应该也一样。 贺松明带着阮陌北从它旁边经过,带起的水流似乎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力,沉闷的声响再一次传入阮陌北脑中,震得海水都在发颤。 那怪物的思维相当缓慢,构不成完整的句子,似乎只是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阮陌北莫名觉得非常熟悉,是的,他曾在记忆碎片中,几次听到过类似的响动。 难道说这东西也是星灵的某个化身?这样就容易解释为什么怪物没有攻击他们,还有贺松明为什么执意带着他向这个方向过来了。 一直向下深入了二三百米,才终于到达怪物身躯的另一边,从海沟外面看,它像是攀附在岩壁上,凑得近了,才发现怪物柔软身体的更多部位栖息在岩洞中,它实际的体积要比想象中大得多。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2) 周围已然变得一片漆黑,阮陌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抓着贺松明手腕,被它抱在怀中,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给对方。 终于,他看到了下方深渊中闪烁的微光。 贺松明加快速度,而阮陌北胸前的鳞片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隐约发出光亮。 随着距离的靠近,那光变得愈发清晰,在视野中逐渐扩大。 阮陌北瞄了眼智能手环,千年后的科技显而易见变得非常发达,可怜的手环居然还没有被巨大的水压挤碎,上面的数字告诉阮陌北他们正经受着的水压强度,以及所在的深度。 7749米。 一个相当规整的平台出现在峭壁上,连通着幽深的洞穴,光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海沟还没有到底,似乎深得永无止境,一直要通往星球的核心。 贺松明带着阮陌北直奔那里,他们游进洞穴,眼前瞬间被照亮,藏匿了亿万年的宫殿第一次被星灵之外的智慧生物发现。 光照亮眼眸,映出其中宫殿的模样,阮陌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前所未有的震撼将他席卷,淹没在恢弘的时光中。 这是一座怎样宏伟的建筑啊! 阮陌北无法用语言形容出它的样子,事实上那些构成建筑的石柱全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着。它们的表面又光滑又扭曲,呈现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奇妙颜色,自动散发着盈盈光芒,建筑向着四周和深处延伸,出现在脚底、头顶、触目所及的所有地方,似乎空间都在此被反复折叠。 只是一眼,阮陌北就断定,这根本不是他能够理解的结构。 第51章 软伽玛射线复发源 贺松明牵着阮陌北的手, 游向建筑的大门,无数雕像立在两边,只是粗糙的轮廓, 看不出究竟代表着什么, 却带着扑面的压迫感。 大门是方形的,也是圆形的,光滑如贺松明的鳞片, 又粗糙似长满苔藓的石壁。 贺松明伸手将它推开一条缝, 带着阮陌北游了进去。 进入宫殿的刹那,包括在身边的浮力消失了, 水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阮陌北赤着的双脚踩到地面,又温暖又冰冷。 偌大的殿堂中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物品, 一副完整的鲸鱼骨骼第一时间吸引了阮陌北的注意力。 这应该是一只死去许久的鲸,所有的皮肉都被海洋生物吞食殆尽, 只留下一幅光溜溜的骨骼, 呈现出温润的白,如最上乘的玉石。 鲸鱼死亡后会沉入海底, 这一现象被称作鲸落, 死去的鲸鱼尸体将会供养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长达百年。 眼前的骨骼应该是又过去了许久, 才被收集而来。 这些东西都是你放在这里的吗?阮陌北轻声问道,声音回响在殿堂里。 嗯。贺松明点点头,阮陌北这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它正游动在空气中。 阮陌北瞪大眼睛, 他试着脚下一蹬, 旋即漂浮起来, 就好像还在水中一样。 可现在他看不见水,也可以用肺呼吸。 阮陌北很快明白,现在正包裹着他们的介质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气,而是同时具有两者特性的未知物质。 反正贺松明是这个星球的星灵,在它身边无论出现怎样的物质,都不用感到奇怪。 喜欢这里吗?贺松明问道,这里是我最初诞生的地方,每一次我遇到特别的东西,都会放在这里保管。 阮陌北讶然,他一直以为这地方由贺松明建造,原来是伴随这颗星球一起诞生的吗?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阮陌北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他挨个看着贺松明的收藏品,除了那副光洁的鲸鱼骨骼,还有许多生物留下的残骸,形状怪异的石头,岩浆冷却后形成的结构,以及一整片颜色绚丽的死去的珊瑚。 虽然这些是贺松明百亿年间收集而来的,但因为星球上不存在文明和高等生物,藏品有些单调,无外乎就是一些无机质的物质和生物遗骸。 有一段时间吧,后来海洋出现了。我离开了遇见的第一颗恒星。想要去找更多像我一样的同类。 贺松明抚摸着鲸鱼乳白色的骨骼,道:等你死后我也会把你放在这里,你会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 阮陌北: 原本神秘且浪漫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阮陌北哭笑不得,幸好他知道贺松明没有恶意,要不然肯定拔腿跑了。 相对于星灵漫长的生命,他的出现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转瞬就逝去了。 见小宠物也很喜欢这里,爱不释手地到处摸摸看看,星灵放下了心,它就像一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同伴展示自己的宝库。 这是亿万年间第一个可以回应它的生物。 是它最爱的小宠物。 阮陌北一路向着殿堂的深处走去。一团星光流转在正中央,幽蓝的色泽类似贺松明身上的鳞片,不断闪烁着。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 刹那间,一连串的信息传入他的脑海。 《人类饲养指南》 一、人类是情绪非常敏感的生物,喜欢患得患失,一定要及时满足他的身体和精神需求。 二、人类是很胆小的生物,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变得警惕,有时候会无法理解你的善意,一定要先小心试探,再行动。 三、当人类喜欢和需要一样东西时,不能给他太多,这样会让他陷入无法控制的慌乱和怀疑。 四、【一段旋律】 五、人类是很和善的生物,他很少表露出攻击性,遇到危险时习惯选择逃跑,如果适当地欺负他,是不会还手的。 阮陌北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贺松明竟然会专门写一个饲养指南? 上面现在只有五条,所描述的内容好吧,客观来看还挺贴切的。 注意到他在干什么,贺松明猛地冲过来,把阮陌北拖到了一边,它脸颊和耳朵都有些发红,尾巴焦躁地甩动。 只是一不留神,小宠物怎么就看到了这个东西呢? 近乎羞赧的反应把阮陌北逗笑了,见贺松明的脸越来越红,拉扯的动作也愈发暴躁,他连忙伸出手摸摸人鱼脑袋,想到对方特地强调过不许摸后,又赶紧及时止损,换成了拥抱。 贺松明很快平静下来,它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道:饲养一个人类还蛮费劲的,对吧? 阮陌北失笑,承认了:确实,但是你把我养得非常好,这些日子里,我很快乐。 你知道就好。贺松明心情显而易见地转好,但他还是不愿意让阮陌北继续看星团里的内容,把他拉到了一边。 比起贺松明林林总总的收藏,阮陌北对这栋建筑本身更有兴趣,他所有的空间几何感被击碎,对图形的认知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偏差。 每个星球上总有一些人类无法解释的未知之谜,等到这颗星球被人类发现,海沟中的神殿大概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吧。 贺松明愿意把他带到这个地方来,已经说明了他在贺松明心中的地位。 阮陌北继续向着神殿深处探索,贺松明的收集品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他也不知道算什么东西的物质。 一团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的液体,某些东西的碎片,未知的元素散发着光芒,似乎是某种金属。 应该是贺松明曾在宇宙中飘荡时搜集到的。 从前我所在的那颗星球,绕着名为太阳的恒星旋转,从中汲取能量。 阮陌北看向贺松明,问:你没有围绕恒星旋转,那热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贺松明:只有死掉的星球才需要其他星球提供能量,我的能量源于自身。 地球上的星灵已经死掉了吗?还是说从未苏醒过? 阮陌北不知道。 那你有见过其他星灵吗? 星灵? 嗯,就是像你一样的星球灵魂。 贺松明似乎很喜欢这个名称,它摇摇头,道:我在漫长的漂泊过程中见过许许多多星球,确实发现过其他星球灵魂存在的痕迹,只是它们大概已经死掉了,从来没有回应过我的呼唤。 这样啊那确实够孤独的。 神殿中的藏品确实不多,阮陌北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全都看完了。原始的星球上缺少惊喜,如果文明再次萌芽发展,是不是会有更多贺松明喜欢的东西呢? 而他作为人类,比起星球,寿命不过昙花一现,在贺松明无比漫长的生命中,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顶多像个突然走调的音符。 如果自己的这副身体死去,他离开小世界,星灵又会再度陷入永无止境的孤独吧。 阮陌北打定了主意,对贺松明道:你想要更多像我这样的生命陪伴吗? 什么?贺松明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阮陌北:我并不是宇宙中唯一的人类,还有更多的人类飘荡在很遥远的地方,寻求可以生存的居所。 原本我们居住的那颗星球正在濒死,我们不得已逃离了那里,期盼着能找到另一个新的家园。 我就是负责寻找新家园的探索者之一,在前行的路上遇见了你,作为人类,我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你愿意让其他人类一起过来,那么在我死后,同样会有许许多多的宠物在你身边作伴。 人鱼眨了眨眼,尽力消化着阮陌北提供的信息。 更多的人类? 它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自己变出许许多多猫咪陪伴阮陌北的情形,一下子理解了阮陌北的用心。 小宠物怕它孤独,在讨好它。 意识到这一点,人鱼愉快地答应了:好啊,那就让他们全都过来吧,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也会孤独的,很多生物都是和同伴在一起时才会安心,人类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阮陌北松了口气,劝解贺松明的过程比他想象中容易得太多,他原本还担心星球会抗拒外来生命。 嗯,用来和他们发送信息的装置在飞船里,就是我之前乘坐的那个东西,你应该知道的,它坠毁了,残骸大概就在岛屿群附近。 阮陌北思路清晰,作为星球之灵,贺松明应该十分清楚飞船到底坠毁在了具体哪个地点。 但人鱼却无辜地眨眨眼:是吗? 你不知道吗?阮陌北讶然。 我的身体那么大,那个东西这么小,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贺松明说的理所当然,阮陌北有点不信,自己在休眠舱里坠落的时候,贺松明可是很快就找到了他。 休眠舱的体积要比胶囊飞船还要小许多呢。 贺松明同意了让更多人类前来星球,却试图拖慢这个进程。 为什么呢? 阮陌北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头绪,就被人鱼拉着,游到了另一边。 对方的手指很凉,长发.漂浮在未知的介质中,灿金色的眼眸里神色澄澈而兴奋,向他炫耀着自己的宝藏。 阮陌北一下子就懂了现在的贺松明,更想和他度过一段独属于他们俩的私密时光。 贺松明想等到他快离开的时候,再让更多人类过来。 就像人们总喜欢在原本的猫咪死去之后,再带新的猫咪回家。 看来贺松明是不会帮他找了。 正好,他慢慢来,也能留出时间收集记忆碎片。 把整个神殿里的收藏看过一遍,贺松明炫耀完毕,就要带着阮陌北离开。 阮陌北趁它不注意,悄悄到了星团那边,又一次摸了上去。 信息传入脑中,这一次,《人类饲养指南》上多了最新的一条。 六、人类是群居生物,渴望同类的陪伴。 这句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注解:可恶,难道有我陪着他还不够吗? 阮陌北不知怎么的,眼眶猛然有些发湿,有贺松明当然就已经够了,他想要其他人的过来,并不是因为缺少陪伴。 他没办法像贺松明解释清楚,星灵大概不会理解什么叫做使命。 被贺松明引领着离开神殿,从黑暗海沟的深处向上游去,庞大怪物的身影再度清晰。 这一次它似乎陷入了沉睡,沉闷的思维音消失不见。 回到从海中生长出来的岛屿群,阮陌北没有急着上岸,他潜入附近海域,搜寻着飞船残骸的痕迹。 第52章 白矮星 海底的地势远要比陆地上复杂, 而且光线没那么强,寻找起来挺费眼睛,阮陌北只是找过一小块地方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贺松明一直跟在他身边, 没有要帮他一起找的意思, 甚至还不断试图用亲亲抱抱来骚扰阮陌北。 阮陌北任凭它动手动脚,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表达出抗拒的意思,必然会惹怒自己的这位主人。 他在水中泡的时间太长, 手指不可避免的起皱, 这是皮肤吸水而造成的正常现象。 阮陌北没放在心里,往常他洗澡洗的时间过长也会这样。但到了贺松明眼里, 这就是不同寻常的反应了, 人鱼的身体构造更适应海洋生活,手指当然不会发皱。 贺松明抓过阮陌北的一只手, 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他轻轻捏着阮陌北起皱的指尖,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陌北懒得理它, 搜寻着飞船坠落可能留下的痕迹。 突然间,他感觉手指被某个柔软的东西包裹住, 由于一直处在水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人鱼湿润的嘴唇。 直到舌尖舔上他的指腹。 阮陌北打了个激灵, 立即扭头看去。贺松明把他的半根食指含在了嘴里,正好奇地用舌头舔着他指腹上的褶皱。 喂! 阮陌北想要出声制止, 发出来的却是一阵淹水的咕噜咕噜。 他只能奋力缩手,想要把手指从贺松明的嘴里抽出来。 但人鱼的牙齿紧接着咬在了他手指上,威慑一般,拒绝他的逃离。 虽说有着人类的相貌, 人鱼的牙齿和指甲都要尖利许多, 阮陌北实在担心它嘴下没个轻重, 真把自己手指咬下来,只能放弃了挣扎。 贺松明把他手指仔细舔过一遍,着重关注了凸起的褶皱,它用牙齿轻轻咬了咬鼓起的表皮,然后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开始吮吸。 贺松明吮第一下的时候,阮陌北还觉得没什么,直到他意识到吮吸带着频率。 人鱼将他的指尖含在嘴里,嘴唇柔软,在冰冷的海水中仍然充满血色,成为阮陌北眼中最鲜艳的颜色。 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指尖发出,顺着神经一路传递到大脑,一点一点地累积,最后变成某种快感。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3) 他是怎么只被舔着手指就有感觉的?! 阮陌北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贺松明会不会生气了,赶紧用另一种手掰开它的嘴,将自己可怜的手指解放出来。 贺松明瞪大眼睛,满脸无辜:? 装无辜,你还好意思装无辜! 阮陌北将手指用力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他拉着贺松明浮到水面上,义正言辞地对它道: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咬我的身体,我不喜欢这样。 贺松明抗议:我是主人。 阮陌北认真道:但是我会不开心,一个好主人不应该让宠物觉得难过。 人鱼皱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同意了。 手拿出来后,那股奇怪的感觉终于慢慢消失了,阮陌北松了口气,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贺松明却突然再度伸出手,捏在了他耳朵上。 好红。 阮陌北: 被贺松明一提醒,阮陌北才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些烫,嗯,不是似乎了,是很烫。 阮陌北绷起脸,将贺松明的手拍到一边:不要随便碰我。 贺松明眉头一皱,它感觉到自己身为主人的威严被挑衅了,小宠物不让咬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摸都不给摸了! 人鱼一下子推在阮陌北肩膀上,把他按在岸边,凑到阮陌北耳边,在他发红的耳廓上惩罚般地一咬 啊! 因为是惩罚,贺松明用了些力道,阮陌北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愤怒地伸手去推贺松明,奈何人鱼远比他想象中强壮许多,那双按在他肩膀上的手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挣脱。 就像他从前对待露娜那样,可怜的小猫咪也无法逃脱人类主人的魔掌。 阮陌北终于真心实意的忏悔:露娜,我真的对不起你。 人鱼的呼吸打在耳后敏感的皮肤上,鱼尾结实的压住他双腿,将他禁锢在海岸和赤.裸胸膛之间。 阮陌北侧头想要躲开,却不曾想动作的改变让两人侧颈相触,随着挣扎不断磨蹭,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动脉的搏动。 亲密得就像是就像是在交.尾。 阮陌北在挣扎过程中,不可避免蹭到贺松明的鱼尾,贺松明用尾巴将他牢牢压住,末尾的鱼鳍却奇怪地勾起。 这个时候阮陌北已经彻底忘记了,尾巴是贺松明的一个敏感带。 两人在水里折腾了半响,最终以阮陌北的全面溃败为结局。纵然被贺松明强化过,人类的身躯也远不如人鱼。 阮陌北放弃了挣扎,任凭贺松明泄愤的一口轻咬在自己颈侧。 他闭上眼睛,无法抑制住喘.息的频率,睫毛被溅起的海水打湿,从脸颊到脖子全都泛着绯色,一呼一吸间尽是人鱼身上属于海洋的味道。 太糟糕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阮陌北认真思索事情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如此境地的:他在水中活动了太长时间,手指起皱,贺松明见状,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他不愿意,提出抗议,耳朵红了,贺松明又过来摸他的耳朵,他抗拒对方的触碰,又一次拒绝,然后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好像还真是他的过错。 阮陌北深吸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下次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现在贺松明和他体能方面悬殊,贸然做出反抗,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唔! 阮陌北猛然蜷起身体,在意识到他放弃抵抗后,贺松明终于松开了他的耳朵,直接转下,将脸埋在了他柔软的肚子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可阮陌北已经被撩拨了半天,他因长期休眠受损沉寂的身体已经恢复,之前就算再怎么看香艳**的文字都无动于衷,现在阮陌北清楚感觉到水下自己被鱼尾重重压住的地方开始要有反应。 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之前,他顺从地向贺松明低下了头,抓住对方生有鳞片的手腕,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人鱼狐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刚才还奋勇反抗的小宠物,怎么突然变了脸。 阮陌北收敛力道,一手轻轻推着贺松明肩头,另一只手抚摸着对方脸颊。他说话时胸腔和腹腔都会震动,贺松明紧贴在他身上,感受的一清二楚。 人鱼抬起头来看他,水从阮陌北的发梢滴落,砸在贺松明脸颊灿金色的花纹上,又顺着他的肩颈落入海面。 在那双金黄的眼眸中,阮陌北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眉峰蹙着,像是正在忍受某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求你。 最后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些许颤抖,意识到小宠物状态不对劲,贺松明赶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些。 他怎么了? 压迫在某处的力道终于离开,阮陌北用力抓着岸边的草,稳住身形,还好海水掩盖了所有的尴尬。 他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背对着贺松明,道:我要在这附近找一下飞船坠落的地点,稍微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贺松明看不到他的脸,但能辨认出阮陌北及背上的肌肉紧绷,以及从发梢中露出的耳廓通红。 不对劲。 人鱼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它双臂撑着岸边,看着阮陌北踉踉跄跄地向另一座小岛屿走去。 星灵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它的《人类饲养指南》中记下了新的一条。 人类有许多小心思,大多数时候不愿意和主人分享,让他说清楚心中的真正想法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并且越是压迫,他就越不想说出来。 真难伺候啊。 阮陌北一直走到第十七个岛屿,身体上的反应才慢慢消退。 他的脸还是很热,没办法,实在太尴尬了。 他竟然对一只人鱼有反应,或者说,他居然对贺松明有反应。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坚信两人之间是纯洁无比的好兄弟关系。 都怪贺松明,要不是在那个梦里偷偷亲了自己的手,他又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但阮陌北的内心深处清楚知道,现在的这些想法,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在经历了几个小世界,以不同的身份相处后,他对贺松明的心思已然不再单纯。 对方的触碰让他尴尬,让他躁动,却引不起他的分毫厌恶。 要坏事了。 阮陌北用力搓了搓脸,他素来不是个懦弱的人,处事大方,讨厌虚与委蛇,习惯有话直说,但轮到这件事的时候,却罕见的犹豫了。 真正的贺松明此次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等待他唤醒,梦中所见的一切还不知道是否究竟真实发生过,他们在小世界里经历的种种,对对方来说,有可能只是几场昏迷中的幻梦。 虽然贺松明对他付出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好朋友之间的界限,实在有些过了。 如果,如果贺松明真的对他有意思,又为什么不说呢? 也许是碍于兄弟情谊,以及他本身一直没有发现,如果他一直不发现,贺松明真打算一直瞒着吗? 阮陌北真不知道。 具体怎样,可能要等所有任务完成,将贺松明唤醒之后再说了。 既然贺松明不愿意挑破,那等他醒了之后,就由自己先说吧,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好好说清楚。 如果自己真能将他成功唤醒的话。 他们经历了生死考验,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了。 阮陌北打定了主意,他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寻找飞船可能留下的痕迹。 露娜不知道从哪儿出现,蹭着阮陌北赤.裸的脚踝,阮陌北俯下身,摸摸它的头顶。 猫咪也是贺松明的化身之一,虽然贺松明反复强调宠物不能摸主人头,但当它是猫咪的时候,可不会对阮陌北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贺松明会把猫身上经历的一切,复刻到他的身上。 阮陌北回过头,人鱼正在岸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水等他。 它甚至抓了一条鱼,放在岸上看鱼挣扎,观察鱼能不能自己扑腾回到水里。 阮陌北又探查过了三分之一,两次搜索下来,就只剩下四十多座小岛屿没被看过了。 他只零零碎碎发现了一些零件,飞船很大可能落进了海里。 自从落水被贺松明救下后,阮陌北已经一整天都没休息过,虽然他现在不会感到疲惫,长时间养成的生物钟还是在的,他本能地想要躺下来,稍微眯上一会儿。 天空仍然亮堂堂的,按照上个周期的规律,要再过五天又十八个小时才会再度黑下去,阮陌北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直接躺下。 他现在身体适应了水里生活,皮肤可以直接在水中汲氧,就算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也不会感到难受,索性就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 相比起上个世界在数据空间里冒险的惊心动魄,迫降之后,在星球上的生活要安稳许多,虽然也有未知和危险,由贺松明好心办坏事,造成的危险。 察觉到阮陌北想要休息,一棵树从他旁边悄然长出,细小的树苗生发成长,很快变得粗壮,成为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洒浓荫,因为阮陌北遮挡光线。 露娜跳到阮陌北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 海浪轻拍着岸边发出哗哗声响,一片安宁祥和之中,阮陌北渐渐坠入了梦乡。 梦境老友般如约而至。 他漂浮在广阔无垠的深沉中,一时间辨认不出是深海还是深空,四下漆黑而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光。 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永无止境地漂浮着。 这是足以将人逼疯的空洞和孤独。不知过了多久,漂浮渐渐停止,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丝线缠住了他的手腕,拉扯着他向下。 阮陌北开始坠落,速度却算不上快,另一头掌线的那人正精确控制的力道,既不让他飘走,也不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他双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虽然眼前仍然一片漆黑,胸中的慌乱却奇迹般尽数消失了。 【是你,让我不再在虚空中飘荡。】 声音虚无缥缈,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阮陌北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黑暗从他身边掠过,而在前方等待着他的,还是黑暗。 【███,█████】 【请快点醒来。】 意识逐渐苏醒,梦境的存迹自此刻起,开始消失。短短数秒就让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心中只余下淡淡的奇怪感觉。 阮陌北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贺松明的脸近在咫尺,几乎要贴上来,灿金色的眼眸中清楚映出自己的样子。 第53章 红矮星 阮陌北吓了一跳。 他只记得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而梦境和话语的内容,都记不清了。 不知何时, 他被从岛屿的中央挪到了岸边,想都不要想,肯定是贺松明干的。 树木仍然为他遮挡着光线, 除非这棵树能够把根系拔.出来, 像有脚一样走路, 不然不可能挪动那么远距离。 但还在海洋另一边的时候,他可是见证过森林在一周内挪动七百米的结果。 阮陌北环视四周, 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贺松明挪动了他和树, 还是直接改变了岛屿的形状。 贺松明趴在岸边, 一手托腮,歪头看着他,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 他银发露出水面的部分是干的, 绸缎一样披散在背后,发梢漂浮在海面上。 阮陌北不知道人鱼究竟看了多久,想到自己的睡颜可能一直被凝视,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智能手环,还好, 只过去了四个小时。 阮陌北翻身爬起来, 贺松明化作的猫咪已经跑远了。 人鱼朝他伸出手,阮陌北将手放入它掌心, 坐在岸边, 先是双脚放进水中, 在贺松明手上略一借力, 跳入海里。 贺松明牵着他,两人深入水面,向着未知的海域游去。 贺松明有意带着他去探寻更多奇妙的美景,就像没长大地孩子骄傲地向客人展示自家后院。 阮陌北也乐在其中,这可是现实世界中做梦都想不到的美景,如今有机会亲眼见到亲身体会,他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一片相当广阔的海洋,仿佛没有尽头,不断有各种各样的鱼类从身边掠过。 偶尔会碰到庞大的鱼群,裹挟着凝成一体的声响,发表对阮陌北和贺松明这两个陌生生物的看法。 在富饶且复杂的海底,阮陌北见到了更多的生物,绝大多数都是他认不出来的,无论模样还是生活方式,都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虽然非常类似于地球,这颗星球也仍是与众不同的,由此进化出了和地球上相差甚远的众多生物。 也许他之前看到的鲸、海藻还有珊瑚,都不同于地球上的那些,只是模样相似而已。 智能手环忠实记录着所在的深度和游过的里程,游出了上百海,贺松明调转方向,从另一条路带着阮陌北返回。 指尖似乎出现些许灼痛,阮陌北将手伸在眼前,没有任何伤口。 兴许是突然的神经痛吧,他没有放在心上,周围的景色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相比陆地,海底景色要更加丰富,变化多端,层次分明地分布着。 如果说地表的山川湖泊属于静态美,水中的景象就是绝对的动态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 一来一回耗费了十几个小时,可阮陌北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回到海中的岛屿群后,他甚至还在附近的海域搜寻了一圈。 不用吃喝的感觉确实很棒,虽然少了品尝美食的乐趣,但这里也不存在美食这种东西。 他刚想爬上岸,就被贺松明从身后抱住了。 陪我睡觉。人鱼说道,霸道地圈着阮陌北的腰。 阮陌北讶然地回头看去:从水里睡? 我上不了岸。人鱼甩甩自己的尾巴,虽然它能用肺呼吸,但不好在陆地上移动。 也行。 阮陌北还没尝试过在水中睡觉,他现在淹不死,完全可以体验一下。 至于贺松明怎么突然要抱着他睡觉阮陌北想起之前还在海岸另一边时,自己每次进入休眠舱休息都要抱着露娜,不禁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现在两级反转,人鱼自认为是主人,想抱着他睡也无可厚非。 之前吃过的所有苦头都告诉他,反抗和拒绝是没有用的,阮陌北顺从地答应下来。 贺松明转而带着他潜入海底,在岛屿群的基座处,一个洞穴悄然出现,洞口十分规整,成为一个海底卧室。 贺松明牵着阮陌北游进去,洞穴的大小刚好够他们休息,也不会显得拥挤。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4) 浓密的海草从洞口生出,成为天然的帘子,阻挡着水流和其他生物进入,也让洞穴中足够昏暗。 有什么东西附着在洞壁上,厚厚的一层,让坚硬的石壁变得柔软,就算在睡梦中飘荡撞在上面,也不会疼痛。 一个完美的小窝就这样建好了。 贺松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水草掩盖了洞口,需要进出的时候只要把它们拨开就行,方便极了。 贺松明抱着阮陌北,脑袋搁在他肩窝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人类的身体是温暖的,和其他生物都不一样,紧紧贴着的时候很舒服,贺松明很喜欢抱他,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肚子上,但小宠物平时都不怎么愿意的样子。 终于第一次能抱着小宠物睡觉了,它要好好珍惜机会。 水从人鱼颈侧靠近耳后的鳃缝涌入或流出,带起的水流略过阮陌北侧颈,似柔软的抚摸。 贺松明双臂把阮陌北牢牢禁锢,鱼尾卡在他两腿之间,仿佛把阮陌北当成了一个人形抱枕。 阮陌北艰难地调整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由它去了。 闭上眼放松身体,在水中漂浮的感觉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体,回到了万物还未诞生,宇宙只是一粒尘埃的起始,而贺松明坚实的臂膀和胸膛又消除了浮萍般的无依感,让人格外安心。 人鱼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缓,阮陌北忍不住想起第二个世界里,两人并排躺在洞穴的帐篷里,度过的许多个夜晚。 只是那时,他们没有靠得这样近。 不知不觉中,阮陌北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次,梦境化作蛮横的强盗,再度光顾了他的意识深处,扫荡每一寸角落。 前所未有的燥热从身体里涌出,每一个细胞都诉说着、叫嚣着渴望。沉积了许久的种子在精心浇灌下萌芽,发疯地肆意成长,柔软的枝条霸占阮陌北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留下抽打的痕迹,让皮肤变得前所未有敏感。 他被沉甸甸压着,纠缠着,温热的吐息打在耳边,像是有小虫爬过,又像是羽毛轻轻拂弄。一双坚实的臂膀揽在他腰间,将他困在怀中,不得逃脱。 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双膝之间,正不断轻轻摆动,每一下都在身体上点燃零星火苗。 在旖旎而混沌的梦境中,他正在和谁亲密纠缠着,顺从地接受对方给予的一切,做出最真实的迎合。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心情却无比放松快乐,就好像那是他从心底里信任的,爱着的人。 梦中的纾.解却丝毫没能缓解身体的燥.热,阮陌北眉头紧皱,在火热的挣扎中,睁开双眼。 洞穴中黑暗的仿佛夜晚,一片漆黑中,只有紧紧拥着他的怀抱那样真实。 阮陌北转瞬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比上一次贺松明咬在他腹部时还要强烈,他当即就要掰开贺松明的手,挣脱出来。 沉睡中人鱼被他吵醒,下意识地收紧怀抱,鱼尾动弹。 唔! 阮陌北闷哼一声,突如其来之下,差点没能坚持住。 点点光球从身边冒出,照亮这一方洞穴,专为黑暗中无法视物的阮陌北诞生,看到人鱼近在咫尺的疑惑面孔,阮陌北本就发烫的脸更烫了,几乎要在海水里烧起来。 那是贺松明。 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人鱼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阮陌北不同寻常的反应,发热的身体,暴躁的行为,泛红的皮肤,还有那个地方,都清楚告诉它一件事实 它的小宠物到了发.情期。 在星灵眼中,这是件相当稀松平常的事情。星球上有无数生物,在海洋中繁衍生息,它们大都有固定的发.情期,分泌信息素或发出求偶的声音吸引异性,交.配繁衍,将种族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 为了繁衍,它们甚至雌雄同体,孤雌繁殖,或临时变性,一切都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它的小宠物不久之前就出现过一次发热迹象,加上现在的表现,显然是到了时候。 这段时期,如果没有其他同类帮忙度过,小宠物会很难受的。 可是,可是这里没有小宠物的同类。 那要怎么办呢? 阮陌北终于成功自贺松明怀里逃脱,他靠在洞壁上,用力吞咽一口,拼了命地想要捱过去。 然而比起上一次,现在似乎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他难受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贺松明直接赶出去,留出空间让自己解决。 对了!虽然星球上没有和小宠物一样的其他生物,但,它可以变成啊。 它这个样子,本来就是融合了小宠物的模样。 星灵琢磨着,越想越觉得可行。 它真是个天才! 只有像它这样,又聪明又爱宠物的好主人,才愿意这样付出吧。 贺松明鱼尾轻巧一甩,就到了阮陌北身边,伸出手,再度抓住了他手臂。 阮陌北正低头紧紧盯着洞穴底部的石头,在心里飞快默念大悲咒。 贺松明冰凉手指碰到他的那刻,阮陌北浑身一颤,抬头看去。 他看到贺松明面庞之前,视线从鱼尾略过,看到了那鱼尾根部异常翘起的几片鳞,还有鳞片下多出来的部位。 阮陌北:!!! 这什么?!?!?! 他瞪大眼睛,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都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做出闪躲。 就是这一愣,让他被贺松明再度拽进了怀中。 就让它来帮小宠物度过这段时期吧。 反正它是这么的喜欢他。 人鱼开始动手动脚,目的和意图都十分明确,阮陌北简直都失去了思考能力,梦中的景象再度于眼前浮现。 是的,他温存梦境中面目模糊的另一个人,就是贺松明。 本能催促着阮陌北逃跑,他刚一抓住洞口的海草想要逃离,就被贺松明一下子拽了回来。 人鱼举手投足间都流露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十足霸道,却时刻注意,生怕会伤到阮陌北。 理智被感性侵蚀,情感的海浪涌上岸边,自脚踝开始,将阮陌北一点点淹没。 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逃脱那刻,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甜蜜的海水迫不及待地涌入肺部,将仅存的些许理智彻底浇熄。 狭小房间里挤在床边畅想冰河时代中的未来,寂静洞穴里在萤火虫的微光下相拥而眠,内核空间里并肩作战重写被病毒污染的故事,少年时代的嬉闹欢笑,无数次为对方破例人鱼望向他,金色眼睛里是月光般的澄澈。 就这样沉沦吧。 遵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第54章 蓝矮星 阮陌北捏住贺松明下巴, 直截了当地吻在了人鱼艳色的唇上。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贺松明曾无数次将唇印在他的唇上,喂嚼烂的果子也好,按照剧本忠实演戏也好, 表达主人对宠物的爱意也好,全都是单纯的触碰。 但阮陌北不一样,他知晓人类世界中所有情.事的真正样子, 在内心汹涌情感的冲击下, 毫不拖泥带水地, 给了贺松明第一个吻。 舌尖挑开唇缝,扫在人鱼尖锐的牙齿上, 触碰柔软的舌尖。贺松明瞪大眼睛, 灿色瞳眸中满是不解, 不知如何抵抗。 银白长发飘动在身边,点点光芒柔和地照亮洞穴,天地间的微茫一隅中, 无人知晓这一晌贪欢。 阮陌北抬手轻轻盖在它眼睛上, 贺松明彻底忘记了它本来要干嘛,完全呆了,它看过那么多生物交.配繁衍,却从没见过哪一个会有如此亲密的举措。 除却遵循本能,心灵也随之交融。 它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只能被动感受着阮陌北的动作, 过了许久,才试着回应这个吻。 好厉害。 这个时候, 阮陌北却退开了。 他甚至还在贺松明下唇处轻咬一下, 柔软的触感像果冻, 和想象中一样。 早就想这么干了。 为什么停下了? 人鱼迷惑地凑上前, 想要继续,阮陌北却将脑袋埋进它肩窝,拉着它的手。 帮我。 贺松明完全被阮陌北操纵着,做完了一系列事。它相当生疏,但阮陌北只要想到那人是贺松明,带来的心理刺激就足够强烈。 阮陌北颤抖着舒了口气,终于把头抬起来,贺松明正迷惑盯着它自己的手掌,荡漾的海水很快洗去所有痕迹。 热度渐渐退却,阮陌北终于缓过来,除却羞涩,心中更多的是某种微妙的解脱。 面对贺松明的怔忪,他不禁失笑,再度在贺松明唇角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一切痕迹都被海水稀释,只有记忆还留存在两人脑中,被贺松明操纵着诞生的光点不稳定地闪烁着,就如人鱼此时激荡的内心。 这是 贺松明愣愣地,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瞳发亮,潘多拉的盒子被阮陌北打开,将沉寂在本能之中的某些东西释放。 它伸出手,就要抓住阮陌北。 阮陌北意识到了危险,侧身一闪,他拨开海草,毫不犹豫地游出洞穴。 贺松明紧随其后,强壮的鱼尾一甩,就蹿出很长一段距离,犹如在海中的飞射的利箭,但先行出发的阮陌北有抢跑的优势,他拼命向上,赶在贺松明抓住他之前,扒住岸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贺松明冒出水面,鱼尾急切地拍打着水面,阮陌北刚刚只顾着自己,完全没管贺松明,人鱼委屈极了,它为了小宠物好,而小宠物舒服之后,却根本不管它了。 必须要好好惩罚他! 阮陌北光着脚跑到岛屿中间,人鱼贺松明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地方除非对方可以像海的女儿那样把鱼尾变成双腿,跑上岸来,不然怎么都追不到他。 阮陌北脸上还隐隐有些发热,有点不敢回想方才的事,那时他完全被情感和欲.望冲昏了头脑,竟然哄骗着什么都不懂的贺松明 太让人有罪恶感了。 他回头看了眼,人鱼趴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他,海水淹没在它腰间,阮陌北看不到贺松明刚刚进化出的部位,却也能想到此时此刻贺松明应该不太舒服。 他心中不禁萌生出愧疚,还没等他做出是否要回去也帮下对方的决定,柔软的藤蔓就猛然缠住了他脚踝! 什么! 植物自阮陌北身后疯长,阮陌北下意识挣扎,却在抬手的那一刻,手腕也被缠住。两米高的藤蔓拔地而起,几个呼吸间,就将阮陌北整个人禁锢起来! 枝条上细小的绒毛刮擦着皮肤,瘙痒中透出隐约的疼痛,阮陌北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藤蔓有意识般,将他拎到了水边,贺松明等待着的地方。 阮陌北: 他忘记整个星球都是贺松明掌控的了,他根本无处可躲。 人鱼愤愤地抓住他手腕,藤蔓松开,缩回了地面,化作半透明的白色小球。 这下,阮陌北再也逃不掉了。 那个,我是因为唔! 苍白的解释刚刚出口,就被人鱼给打断了,贺松明猛然向上一扑,将阮陌北结结实实压在了草地上,沉重的鱼尾压得他双腿动弹不得。 它双手撑起上身,银色长发在出水的瞬间就变干,自颊边垂下,柔顺地落在轻轻草地上,似银条编制的牢笼,将阮陌北困住。 阮陌北闭了嘴,凝视着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其中蕴含的情绪让他有些发憷,贺松明强大的力道,尖锐的指甲,还有绝对的掌控能力都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就算再怎么耍心眼,也不是星灵的对手。 但现在,阮陌北大概摸到了对付它的技巧。 他以进为退,再一次抬起手,按着贺松明后脑勺下压。在受迫者的位置上,以掌控者的姿态,给了它一个吻。 人鱼怔忪地眨了下眼,睫毛扫在阮陌北脸上,痒痒的,对方鱼尾处的反应被阮陌北清楚感知,他手指摩挲着贺松明脸上的纹路,声音略微沙哑。 我来帮你。 贺松明并不会压制自己的声音,十几分钟前,它才按照其他生物的构造进化出新的部位,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觉,完全陌生的,无法掌控的感觉。 阮阮 人鱼脊背紧紧绷着,将头埋进了阮陌北肩窝,哼哼唧唧地声音就在耳边,吐息间气流扫在颈侧。 阮陌北空闲的那只手抚摸着贺松明脊背,手指勾住它散落的长发,对方所有无措的反应都逃不过他的掌控,原来原来引导着在意的人成长,是这种美妙的感觉。 在某一个瞬间,贺松明身体一僵,旋即整条鱼瘫软下去,重量完全压在阮陌北身上。 阮陌北等了一会儿,才用力将它推开,那只手垂落海中,销毁所有痕迹。 贺松明趴了一会儿,终于动弹了,它眼角泛红,眼睛湿漉漉地望着阮陌北。 阮阮 嗯。 阮陌北站起身,有些不稳,他腿都要被贺松明给压麻了。 贺松明朝他伸出手,在最需要温存的时候,阮陌北为了洗手,直接把它给推开了。 阮陌北在心中笑着叹了口气,蹲下身,给了它一个拥抱。 他把人鱼重新抱回水中,抚摸着它发顶,道:自己待一会儿好吗,我还有事情需要做。 贺松明点点头,旋即它反应过来,纠正道:我才是主人,不许用这种语气和主人说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 贺松明乖乖地趴在岸边等待,阮陌北向着岛屿其他地方走去,之前他已经探索过绝大多数岛屿,还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如果飞船残骸还不在的话,就要在附近的海域里寻找了。 从情.动中慢慢缓和,触觉回归正常,阮陌北才意识到自己指尖的隐隐发痛。 他抬手看去,在他中指的指尖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是?! 阮陌北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掐了下裂痕所在的位置,感觉到针扎一般的疼痛。 树洞里重点色英短蜷缩的身体上,曾布满一模一样的许多裂痕。 这是长期休眠后造成的霜冻。 反复休眠又苏醒带来的副作用终于显现,他被多次冷冻的细胞已经遭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再也无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他可能就快要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阮陌北整个人都蒙了,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明明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利,他勇敢面对心中的感情,第一次主动对贺松明做出回应,在星球上的生活也十分快乐,寻找飞船残骸的计划也按部就班的进行,怎么就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5) 或许,他必须要死。 死亡是他离开这一方小世界,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最好方法。 要不然,他要如何离开这里? 总不能像在上个世界里那样,重新再休眠舱里陷入沉睡吧。 阮陌北眼眶不住地发湿,他扭头看去,一路从海边跟随着他的贺松明正在不远处,注意到他表情的不对劲,用眼神做出问询。 没事。阮陌北努力对它露出一个微笑,他抬起头,将眼泪憋回去。 你要习惯。 这样的事情,也许以后会越来越多。 第一次你被温迪戈撕碎,消散在贺松明面前,第二次,你强行回去找到崩溃边缘的贺松明,用一颗子弹结束了两人的生命,第三次,你趟进休眠舱,在AI沉默地注视下,陷入长达千年的漫长休眠。 第四次,你要在星灵的面前,一点点变成碎片吗? 阮陌北不敢想象那时候的情景,明明他早就知道的,作为星灵的贺松明有比他漫长的多的生命,自己必然会死在它的面前,但阮陌北没想到,终焉会来的这样快。 这同时也预示着,他需要抓紧时间了。 抓紧时间收集灵魂碎片,找到飞船残骸,向方舟群组发送信息。 阮陌北握紧拳头,重新迈开步子,他需要等明天看看裂缝发展到如何地步,才能大致推测出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阮陌北的步子比之前匆忙了许多,贺松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却不明所以。 阮陌北暂时还不想告诉它,他们刚刚还在温存,没必要也让贺松明现在也和他承受一样的折磨。 五个小时后,阮陌北探查过了岛屿剩余的全部地方,确定飞船不在这里。 但他发现了许多零散的碎片,属于飞船的外壳,集中分布在岛屿群西南角的方向,飞船应该也坠落在了那附近的海域。 第55章 绿矮星 接下来就是下水寻找了, 时间有限,他需要说服贺松明,陪他一起搜寻。 见他到了海边, 人鱼浮出水面,它手里抓着一条墨绿色的海带,湿乎乎的。 手。贺松明要求道。 阮陌北把手伸出去,贺松明将海带缠绕在他手腕上,笨拙地打了个结:好看。 阮陌北失笑,这让他回想起了第二个世界贺松明刚发现他的时候,试图用草绳将他困住, 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绳结,转而将绳子缠在了贺松明手腕上,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一次, 他们俩角色互换。 阮陌北将海带解开,湿润的海带非常坚韧,他单膝跪在岸边,双手捞起贺松明长发,在他脑后束了个高马尾,用海带捆住。 面庞不再被发丝遮掩,轮廓整个的露出来, 比起披散着的神秘高贵,更显出几分勃发的英气。 贺松明反手摸了摸, 眼睛亮晶晶的, 显然很喜欢。 想去玩吗?它问。 我要去找东西。阮陌北下到水中, 温声道, 飞船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海域里, 能帮帮我吗? 贺松明还想推拒, 在它看来,找到小宠物口中的飞船,就会有很多其他人类过来,到时候它就没法单独和小宠物这么自在地相处了。 放心吧,就算找到飞船,其他人也不会来的那么快。 阮陌北大概能知道它的想法,解释道:其他人类离这里很远很远,信号可能要过几十年才能传到,然后他们朝着坐标点行进,也需要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等他们来到的时候,我应该早就死了。 贺松明咬住下唇想了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吧,可千万不许骗我。 不会的。阮陌北做出保证,默默地想:也许他下个星期就要死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贺松明牵起阮陌北的手,一人一鱼潜入海底。 贺松明直奔着某一个方向而去,果然,它清楚知道飞船到底坠毁在哪里,之前不承认只是因为以为发送信息后其他人类会很快过来,就没法和阮陌北待一会儿了。 他在岸上辛辛苦苦找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贺松明看在眼里,会不会偷偷笑他傻。 在岛屿西南方向五海里处的海底,阮陌北看到了那几乎被烧毁飞船,纵然有海水做缓冲,仍然在高速之中将海床砸了个不小的坑,下半部分陷在其中,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远远看到飞船残骸的那刻,阮陌北的心拔凉拔凉的,飞船中有许多精密零件,他不确定遭受如此强烈的撞击,还泡了数周的水后,通讯装置还能够使用。 他游到飞船边,舱门变形相当严重,从外面看不到裂缝,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透水,整个外壳大部分脱落,成为零散在岛屿上的焦黑碎片。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他的飞船,更像是某个突然被星球引力捕获的太空垃圾。 必须把它移动到岸上才行。 这里的水压不小,就算现在里面没事,把舱门打开后,涌入的海水和水压也很有可能摧毁更多的零件。 这样一个金属制品阮陌北当然不可能凭借血肉之躯搬动,就算他的身体被贺松明强化过也完全做不到。 阮陌北向贺松明投去求助的目光,人鱼一直都知道飞船在这里,不过这段日子里,它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阮陌北身上,确定这东西没有危险后,就再也没管过了。 贺松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阮陌北到它身边来。 阮陌北乖乖过去,手腕被人鱼紧紧抓住,下一刻,伴随着猛烈的震动,承载着飞船残骸海床整个升起,轰隆隆的巨响之中,平稳却坚定地上升! 海水被剧烈搅动,向着两侧涌去,产生巨大的涡流,如果不是贺松明正紧紧抓着他,阮陌北绝对会被卷走。 海床还在继续上升,一路将飞船托举到了水面之上! 转瞬之间,沧海桑田。 纵然早就知晓贺松明能够控制星球上的一切,眼前的所见仍让阮陌北震惊得无以复加,几乎说不出来话,只是因为他的一个请求,星球的地貌都发生改变。 贺松明鱼尾一甩,在水流的帮助下,带着阮陌北浮上水面。 去吧。它松开手,轻轻推了阮陌北一把。 阮陌北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爬上这座新生的岛屿。 海床上生长着的生物不久之后就会因为缺少水分枯萎,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甲壳类估计也命不久矣,陆生植物会覆盖在上面。 也许多年之后,来到这里的人们会发现化石,推测这一片区域曾属于海底。 阮陌北来到飞船残骸旁边,尝试用密匙开启舱门,果不其然地失败了。 他努力搜寻记忆中有关强行开启的片段,在休眠结束后,他脑海中还是零零碎碎出现这个身份从前的记忆,其中有关于露娜,关于他还在方舟群组生活的时光,关于流放路途中经过的种种星球。 找到了! 阮陌北回头看向贺松明,指着舱门口上的一个小缺口,道:能帮我把这个掰开吗? 怕贺松明会不同意,他还特地多说了句:主人。 这一句附加词显然作用匪浅,阮陌北很少这样叫它,人鱼受用极了,它抬起手,一株藤蔓从阮陌北脚底生出。 藤蔓顶端像手指一样扣进凹陷,但植物却远比人类的力量强大得多,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变形抱锁的舱门被强行打开。 一些海水流了出来,还好量不太多,一会儿就流淌干净,应该是从细小的缝隙中慢慢渗入的。 阮陌北不禁再一次惊叹科技的进步,经受了那么多磨难,飞船的舱壁竟然只是出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缝隙。 他矮身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舱门,原本休眠舱所在的位置被应该在左边的货架堆满,营养液碎了一地,液体被海水冲走,只留下许多玻璃碎片。 前方的仪表盘处一片狼藉,阮陌北按了几下确定它已经彻底失灵,转而去扣飞船上方的暗匣。 作为探索者,他和飞船的使命就是探查星球,为方舟发送消息,整个飞船里其他东西都可以坏,但就是通讯装置不能。 暗匣被打开,装有备用通讯装置的箱子还好好放在那里,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阮陌北将它小心取出,抱着电报机那么大的通讯装置,走出飞船。 这个就是通讯装置。阮陌北走到岸边,将装置放在一块凸起的平整石头上。 贺松明好奇地打量着,伸出手碰了碰金属外壳。 就是这个东西,能叫来更多的人类? 阮陌北盘膝坐下,他按照零星的记忆,专心研究装置的使用方法,先输入密匙,进行开锁。 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波长的频段,因为宇宙中有大量的脉冲和离子,会严重干扰电波的传输,通讯装置不再采用电波,而是使用超速光波,一种比光速还快,甚至可以扭曲空间的波。 具体原理是怎么样阮陌北也不清楚,他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对科技的理解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 阮陌北拿出箱子夹层里的说明书,按照上面的说明一步步启动,测试光波频段,调整为最合适的波长。 然后他开始编辑信息,因为信号衰减,通讯内容的长度需要严格控制在合适的区间,并且尽可能地说明重要的信息点。 他写下了自己的探索者编号,这颗星球所在的星域具体坐标,以及星球几乎和地球完全相似的特点,然后 阮陌北抬头看向贺松明,最终还是略过了星灵的存在。 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错误,阮陌北按下发送按钮,等待信息被转化为特殊频段的超速光波,发射进宇宙中。 这样就好了吗?贺松明问道。 嗯,这样就好了。 贺松明还是有点不放心:其他的人类会什么时候过来? 信息传递到方舟群组应该需要七十四年,之后他们分析信息,再来到这边,大概也需要将近二百年吧。阮陌北粗略估算了下。 贺松明点点头,三百年的时间听起来很漫长,但对星灵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它和小宠物的私密相处不会被那些赶来的人类打扰。 半个小时的等待后,通讯装置发出滴滴声响,表明信息发射完毕。 接下来,超速光波将穿透茫茫宇宙,向着四面八方传递,跨越无数个星系,最终被方舟群组捕获。 也许它路上会提前被其他飞船捕捉到,胶囊飞船中的探索者会加强传递过程中受到衰减的信号,将它再度发送出去。 阮陌北作为探索者的使命,完成了。 心中的担子总算卸下,阮陌北松了口气,他俯下身,在贺松明额头处落下一个吻。 谢谢。 贺松明相当受用,但它指指自己的唇角,表示还不够。 真是的 阮陌北没忍住笑了下,他抬起贺松明的下巴,吻在了它嘴唇上。 人鱼抬手按在他后脑处,不同于上一次的茫然接受,这一回,它主动微张着唇,迎接阮陌北的到来。 阮陌北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把这个吻继续了下去,人鱼向上撑起身子,更好地给他回应。 这终于能算得上一个双方都享受其中的吻了,阮陌北推开的时候,贺松明还从鼻腔里发出小声的哼哼,它舔着被阮陌北咬红的嘴唇,眼中仍然流露着渴望。 阮陌北却不敢继续给予,鬼知道事态会不会失控,他确实是在意贺松明,也跟它做过一些事情,但不意味着能接受得了最后一步。 还是不一样的。 第56章 虫洞 他转而去看通讯装置, 为了保险起见,又将同样的讯息再次发送了一遍。 手指上突然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阮陌北低头看去, 裂痕已经蔓延到了食指的根部, 并且其他手指上也都出现了霜冻。 阮陌北蹲下身, 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他的脚底板上已经布满了一模一样的痕迹,过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足面和脚踝了。 只是因为之前一直在水中, 被凉爽的海水浸泡, 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被贺松明发现是迟早的事。 要不要给它说呢? 阮陌北有些犹豫, 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暗了下去,星球上第二个长达七天的夜晚即将到来,他看着贺松明,最终还是决定, 坦诚地告诉它全部。 贺松明。阮陌北喊道, 人鱼没有动作,显然还没意识到是在叫它。 阮陌北很少直接叫他给人鱼起的这个名字,反正整个星球上就只有他们俩, 而且几乎形影不离,有事直接扭头跟对方说就好。 小明? 我?人鱼终于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自己。 是的,这是我给你起的名字, 你忘了吗?阮陌北坐在岸边, 双脚垂落进海水中, 清凉的海水缓解着慢慢升起的疼痛。 他一只手抚上贺松明的脸, 轻声道:我可能就要死了。 啊?贺松明没料到阮陌北如此郑重其事地叫了它的名字, 竟然是想说这个,人鱼皱起眉头:为什么? 阮陌北:你还记得露娜吗?就是和我一起降落在这里的小猫。 贺松明点点头,它怎么可能不记得,不久之前它还在变成对方的样子,陪着阮陌北睡觉呢。 它死在了森林的树洞里,我早就发现它了,你还不知道吧。阮陌北给它看自己手指上的裂痕:它死的时候,身上全是这样的裂痕。 贺松明:! 它抓住阮陌北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翻过来又覆过去。 贺松明当然知道露娜死在哪里,死时是什么样子,但它一直不明白小猫为什么会那样死去。 为什么会这样?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在休眠舱里沉睡了很久很久,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人类失去了原来的家园,正在寻找新的居所,我是负责寻找的人之一。人类的寿命很短暂,为了让探索者能尽可能地测定更多星球,我们需要在休眠舱里沉睡,维持生命的继续。 反反复复的沉睡和苏醒会破坏细胞的完整程度,这种损害是不可逆的,当伤害严重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反映到身体上来。 贺松明听不太懂什么叫做细胞,什么叫做休眠,但它完全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也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它松开阮陌北的手,去看他浸泡在海水中的脚,果不其然,裂痕也同样出现在了上面。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6) 怎么会这样? 它这才和小宠物相处了多长时间啊。 阮陌北倒是很坦然,最初的震惊过后,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和露娜承受了一样的休眠进程,露娜在来到星球上的第二天就出现症状,死在了第三天,他作为身体条件相对好一些的人类,症状出现在第二十一天,也无可厚非。 贺松明仔细盯着阮陌北脚底的裂痕,突然凑上去,冰凉的嘴唇吻在了上面。 阮陌北一惊,立刻就要把脚缩回来,但贺松明的手十分有力地将他钳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居高临下地坐在岸边,而贺松明在水中握住他的一只脚亲吻,双眼闭合的模样竟透出几分虔诚。 阮陌北恍惚之中,想到了那场梦境里,贺松明也是同样的表情,单膝跪在床边亲吻他的手背。 脚底被亲吻的感觉实在是非常怪异,所带来的心理刺激更是让隐约的兴奋在心底冒头,阮陌北浑身僵在那里,双手紧紧抓住石床。 源自星灵的能量通过这个吻没入阮陌北的身体,但磅礴的生命力却未能修复他身上的裂痕,细胞的损坏是不可逆的,既然反映到了身体上,就代表已经足够严重。 就连星灵最原始的力量都无法将其治愈。 迎接阮陌北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见贺松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并且再度凑上去,阮陌北叹息一声,轻轻揉了揉人鱼脑袋。 不用了,我作为人类,是迟早有一天会死的,注定无法陪伴你太长时间。 可是 阮陌北知道贺松明想说什么,就算人类寿命有限,他们现在也才相处了不过一月,未免也太短促了些。 贺松明不甘心,阮陌北同样也不甘心。 天色已然暗淡,黑暗笼罩星球,开启了长达一周的夜晚,阮陌北视线变得昏暗,看不清面前贺松明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他感觉脚趾被用力地咬了下,像是贺松明在发泄心中的愤怒。 阮陌北吃痛,默默地忍住了。 光点自阮陌北周身浮现,为他照亮四周,他也由此看清了贺松明,人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皱着。 不甘心。 确实是不甘心。 阮陌北叹息一声,他俯身双手捧住贺松明的脸,低声道:没关系,至少在接下来的时光,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去。 我不想让你死。 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但是太早了。贺松明抓住他的手,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给你看。 是啊,太早了。阮陌北笑了下,道:那现在就去看吧。 他重新进入水中,通讯装置所在的石台高出岸边近一米,离得也比较远,不会被海浪打湿,有贺松明在,阮陌北还是很放心的。 光点忠诚地跟随着他,像是贺松明的眼睛。 夜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轮圆月,阮陌北还是第一次在天上看到过其他天体,不由得仰着头,盯着那轮月亮看了许久。 这可星球肯定不是地球旁边的那颗月球,但根据它的形状,光亮强度和在夜晚出现的特点,姑且也叫做月亮好了。 好像在每一个世界里,他都有见过这样的月亮。 上个晚上,我没见过它。 我跑到了一颗恒星附近,等再次天亮的时候,你会看到太阳。 面对阮陌北惊讶的目光,贺松明抿了下唇,解释道:你的同胞们过来不是需要固定坐标才好找到吗?我不能再像之前乱跑了,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个合适的恒星,在他们来到之前,我都不会动。 想的好周到。阮陌北心头涌上暖意,他刚才光顾着向贺松明解释霜冻了,都忘记要固定坐标。 在我们原来的星球上,也有这样一颗星球,反射着来自恒星的光,在夜晚被人们看到。 你们叫它什么? 月亮,我们曾经相信上面有神明,不同的人给神取不同的名字,嫦娥,塞涅勒,潘狄亚,提坦,或者露娜。 贺松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你那只小猫的名字。 嗯,月亮对我来说,应该有某种特别的含义吧,只是我现在还没能发现。 贺松明:也许它的上面也有一个沉睡的星灵,你和它能够产生共鸣。 阮陌北惊讶:人类可以和星灵产生共鸣? 任何生物都可以。贺松明抓住阮陌北的一只手,放在胸膛纹路的中心上,光芒隐隐发出,仿佛金色的月光凝成实质,流淌在沟壑里。 仿佛有所呼应,阮陌北胸口处的鳞片也发出光芒,回应着贺松明的呼唤。 就像我和你。 光点围绕在两人身边飞旋,阮陌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雪原上的圆月,悬在林梢的圆月,贺松明怀里的小夜灯,无垠海洋上空的月亮,都映衬在那双金色的眼眸中。 星灵吗? 这倒是给阮陌北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只是前方仍然迷雾重重,他实在思考不出,系统,圆月,他,以及贺松明之间到底有什么埋藏在海面之下的关系。 纹路的光逐渐熄灭,贺松明摸摸阮陌北的脸,道:虽然我是你的主人,但是我也可以暂时当一阵你的星星,只是暂时的,别多想。 升起的怔忪和恍惚被一下子打破,阮陌北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怎么能看不出贺松明是在努力安抚他:是你在茫茫宇宙中捕获了我,要论归属关系的话,我确实应该属于你。 贺松明把脸扭向一边,半通明的耳鳍有些许发红,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些伤口,会疼吗? 现在还没什么感觉,估计等蔓延的面积更广一些,就会开始疼了。阮陌北摸了摸手指上的裂痕,露娜应该是感觉到没法忍受的疼痛,才决定离开我的。 贺松明攥住阮陌北手指,淡淡光芒从它掌心中冒出:现在还疼吗? 针扎一样的疼痛神奇的消失了,就连脚上需要海水阵痛的感觉都消失不见。 好像真的不疼了。 光芒渐渐淡去,但贺松明仍旧没松开手,他牵着阮陌北,潜入海中。 它还有许多许多东西想要让阮陌北看到,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在小宠物最后的时光里,它一定要做到让他开开心心地度过。 有贺松明在,阮陌北永远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贺松明带着他游动的速度甚至比轮船还要快,一人一鱼花了二十多个小时从大洋中间横穿。 他们不知疲倦,阮陌北犯懒不想动的时候贺松明就带着他前进,顺便在路上领略海底的奇观。 两人都想休息的时候,就直接在海底开辟出洞穴,用海草做遮挡,在里面睡上一觉。 第57章 黑洞 贺松明学习能力非常强, 只是那一次,就已经知道了该如何撩拨阮陌北,它似乎发现了阮陌北和其他生物的不同之处。 不同于绝大多数生物具有固定的发.情期, 它的小宠物没有发.情期, 或者说, 时时刻刻都处在发.情期之中。 不处在发.情期的生物是根本不存在欲.望的, 而阮陌北只要方法得当地撩拨,就一定会产生反应。 发现这一点后,贺松明开始变着法的进行测试, 将人类拉进创造好的洞穴里, 到处摸摸碰碰。 它已经掌握了亲吻的技巧, 又不存在羞耻感,有时候都能把阮陌北弄得无法招架,最后喘.息着将它推开。 阮陌北有点不习惯,他内心还是个比较保守的人, 喜欢先谈情再说爱, 过量的身体接触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铺垫,是会让他感觉不自在的。 还好在面对贺松明的时候,他的字典里不存在讨厌二字。 在高中毕业的那一晚, 除了喂醒酒汤,脱去衣物和亲吻手背外,贺松明有没有对他做过其他呢? 阮陌北不知道,但他内心是倾向于没有的, 那个吻里更多的是克制, 一种近乎于悲哀的克制。 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爱是未经触碰却在颤抖的心。 阮陌北曾再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中看到过这句话, 那时候他还不太能理解, 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语文老师布置的摘抄作业,让这句话成为老师红勾下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却突然想起了这个句子,阮陌北已经完全忘记故事的内容是什么了,也忘记句子出现的前因后果,只有这句话,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愣神之际,贺松明就已经把手伸进了阮陌北衬衣的衣摆,贺松明曾无数次想要脱掉碍事的衣物,让阮陌北也和它一样赤.裸着上身,被阮陌北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阮陌北抓住贺松明的手腕,不让它继续探索,人鱼眼中流露出委屈神色。阮陌北已经它卖可怜产生了免疫,毕竟被它用这种方法欺骗过不止一次,怎么可能不长记性。 谁能想到他在二十一天之前,还是个完全清心寡欲没有世俗欲.望的冷淡人呢? 第二天,他们到达了大洋彼岸。 仍是黑夜,好在智能手环忠实地记录着时间,双脚重新踩上陆地,阮陌北回头望去,人鱼搁浅在沙滩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想给我看什么? 贺松明抬手向前指去,光点随着它指尖向上移动,高大的轮廓随之显现在黑暗之中。 阮陌北抬起头,再抬起头,一直把脑袋仰到抬不动的地步,都没能看到那东西的顶端。 越来越多的光芒出现,尽可能提供光明,阮陌北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高约千米的石质结构,笔直地向上,从底端开始一层层的缩窄,而在最尖锐的顶端分成两半,中间的裂缝深刻,几乎要把它整个劈开。 它像是一把剑,冷冷地指着天空,直插云霄。 贺松明打了个响指,天空中立刻飘来一大片浓云,云层翻涌着,凝聚着雷暴和水气,停滞在石质结构的上方。 蓝紫色的电弧银蛇一般穿梭在阴云中,在视网膜里留下耀眼的尾痕,纵然知道有贺松明的保护自己不会被劈到,阮陌北也忍不住后退几步,屏住呼吸。 经过数分钟令人不安的酝酿,一道闪电猛然劈下,如创世者手中锋利的银矛,携带着无与伦比的能量,劈在了石柱顶端! 霎时间,强烈的光芒迸发而出,几乎要闪了阮陌北的眼,他只能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从侧旁瞄着能量风暴的中心。 雷电充满了尖型石柱中央的裂缝,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引导着,分毫没有扩散至外面,极高压的电能化作蓝紫色的纯净能量,液体一般灌注入石缝,有顺着其他细小的纹路,蛛网般蔓延到整个表面。 短暂的安静后,随着一声破空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完成了充能,开始运转,光芒逐渐暗淡,维持在了一个稳定的程度,照亮方圆百里,犹如白昼。 阮陌北缓缓放下手,震惊地无以复加,这是一个相当高效的能量转换器。 过去人们曾试图将雷电中的能量收集起来,加以利用,可是一直没能成功,直到离开地球的那个年代,科技足够发达,利用率也远远不够高。 眼前这根石柱,做到了人类千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它,只不过是贺松明想要对他展示的玩具之一。 为阮陌北演示过后,浓云很快散去,天空中又澄澈得万里无云,月亮悄然显露出身影。 随着照明的持续,石柱中央的能量条开始缓缓下降,它就像一个人造小太阳,散发着光能。 根据蓝紫色液体条的下降速度,阮陌北推测这一次雷击提供的能量足以完成四小时的照明,相当高效,近乎没有能量损失。 好厉害。 面对贺松明,阮陌北从不吝自己的夸赞。 贺松明骄傲地甩甩尾巴,将水面拍打出啪啪声响,微微仰着头道:从前闲着没事,弄了很多这样的小玩意,可惜大多数在无聊的时候都推倒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建更多。 向其他生物展现力量似乎是每一个雄性的本能,贺松明身为星灵,也不例外。 阮陌北有点不知道究竟是贺松明为了模仿他才变成了雄性的样子,还是说星灵本身就存在性别,在他的想象中,这种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生物,应该没有性别才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等到其他人类过来,会不会以为这些东西是从前生活在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制作而成的? 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有星灵这种东西存在吧。 贺松明无法在陆地上行走,阮陌北回到海边,准备跟随它到下一个地方。 如果贺松明想,完全可以在大陆中央开辟出一条河道,从中横穿而过。 可以,但没必要。 石柱仍然提供着稳定而持续的光亮,这才只是一条闪电,一次完整的雷雨过后,收集到的能量有可能足够一个月使用。 后来的人们会给石柱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他们会用它做什么呢?当因星灵而变得格外奇妙的星球上有了其他高等文明的存迹,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都还是未知的。 他们顺着大陆的轮廓,在洋流的推动下,绕过一整个大圈,阮陌北对这里一无所知,在宇宙中时星球离他远远的,只能看清上面分布着大量海洋和几块大陆,等到迫降其上后,直接失去了所有方向感,更别说辨认出处在哪里了。 他们在海面上游了许久,搅动月亮投在水面上的倒影,看夜色中的山川,森林、湖泊和平原上遍野的花。 贺松明带着他进入海湾,稍作停留,相当深的水位,风平浪静,很适合作为避风港。 岸边生长着一大片白色的花,阮陌北叫不上名字,这些植物大概也是不存在地球上的。 暗香浮动,阮陌北凑到岸边,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就看到花朵猛然一颤,旋即向下一缩,从花芯里喷出一大丛细密的浅黄粉末。 一株花的颤动碰到了旁边的其他花朵,引起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反应,花朵如浪潮从岸边开始,向着里面颤抖着缩起,数不清的花粉被喷出,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浅黄色的烟雾。 花粉都是相当细密的颗粒,在无风的情况下能够在空中飘浮很久,烟雾中慢慢浮现出影像: 流动着的星光凝成拳头那么大一团,好奇地窜在岸边,它试探着,轻轻碰了下最近的一朵花。 在光点的照耀下,阮陌北看的很清楚,那星团的样子和形状,就是在海底神殿见过的,贺松明的星灵本体。 贺松明曾独自来过这里。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7) 这是 它们会储存上一次喷出花粉时的影像。贺松明趴在岸边,望着多年前的自己,过去多久了呢?可能有上百年吧,或许是上千年? 它在之前从来不知晓时间的概念,一直到遇见小宠物,才懂得了什么叫做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那下一次它们会呈现出我们来这里的影像? 贺松明点点头,它朝阮陌北伸出手,虽然不说,阮陌北也能猜到它的心思。 贺松明想要留下有关他的影像,在他死后,或者其他时候触发怀念。 虽然这种怀念只能使用一次。 喷射出花粉后,花朵默默酝酿着,等待下一次被触碰。 阮陌北将手放进贺松明掌心,跟随他游向下一个目标。 这颗比地球大一倍的星球上有太多太多奇妙的存在,它们或是自然进化而成,或是被星灵在无聊之中制造。 贺松明向展露藏宝箱中小玩意的孩子一样,挨个带阮陌北看过。 时间悄然流逝,和贺松明在一起的日子变得很快,似乎只是一眨眼,天边就隐约出现了亮色,长达七个地球日的夜晚即将结束,迎来破晓,迎来黎明。 自手脚末端生出的裂缝已经蔓延至了手肘和膝盖处,阮陌北的小腿小臂就像是变成了瓷器,不小心跌在了地上。 疼痛是不可避免的,有时候阮陌北都会在睡梦中被疼醒,每每这个时候,贺松明都会吻过他破碎的身体,用星灵最本源的力量,暂时消除他的痛苦。 好在霜冻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慢上一些,他应该还有一周的时间来陪伴贺松明,寻找这个世界里的灵魂碎片。 在第九天的时候,阮陌北在经过的岸边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因浮游生物呈现出幽蓝色荧光的海潮,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不远处斜着插入土地里的休眠舱。 它们已经环绕了星球一圈,回到了阮陌北最初降落的地方。 荧光海浪冲刷着沙滩和礁石,也是在那里,阮陌北第一次遇见了人鱼形态的贺松明。 以前有凡尔纳八十天环游地球,现有阮陌北九天环游新星球。 触景生情,那时候小心翼翼只想着生存下去的时光都变得让人怀念,阮陌北爬上岸,他到了休眠舱处,舱门好好关着,在二十多天的无人问津后,陷入了自动休眠状态。 曾经的他抱着露娜,沉睡在其中许多许多年。 森林和休眠舱中的距离没再缩短,曾经最让阮陌北恐惧的被吞没的情形再也不会出现,在成功用人鱼形态将他绑在身边后,星灵就放弃了对森林的操控。 真正的露娜安静睡在其中一个树洞里,现在尸体应该开始腐烂,成为森林的养料之一。 疼痛从手臂和双腿上传来,已经从最开始的刺痛变成了仿佛整个身体裂开的剧痛。 阮陌北还记得,他父亲常年穿着长靴,在冬天经常会脚后跟龟裂,裂出一个将近一厘米深的口子,几乎走不了路。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了这感觉有多痛苦。 父亲? 阮陌北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阮陌北竟然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他需要常年穿着不透气的长靴,走很多路,所以脚上才会出现裂口。 可是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父亲? 阮陌北面色凝重起来,一直以来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拯救贺松明上面,回忆的也全都是有关贺松明的那些事情,还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了除此之外其他重要的人。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仿佛全都消失在了记忆中,不复存在。 他努力回想,所有人的脸在记忆中都不甚清晰,像是蒙着一层浓雾,真正能被清楚看到的,除却贺松明,竟然就只有在上个内核世界中遇见过的姑娘。 那个有着耀眼红发、笑起来很明朗,穿着白大褂的姑娘,红。 她向自己介绍实验楼,带着他去了员工宿舍,又在记忆碎片中,给他检查身体。 阮陌北开始隐隐约约的头疼,他坐在地上,思索记忆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突然感觉到胸口被击中一般,猛然钝痛。 这一下疼的阮陌北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躺倒在地,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疼痛的位置是鳞片所在的心口,一直过了数分钟,才慢慢有所缓解。 阮陌北已然大汗淋漓,他喘息着扯开衣领,发现一道裂痕从手臂开始起,已经蔓延到了心口,尖端正对着鳞片。 明明几分钟前它还只到手肘的位置,就好像就好像他的回忆催生了裂缝的生长,或是说裂缝正想方设法地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这更加坚定了阮陌北的想法他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阮陌北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岸边的贺松明发现了他的异状,大声呼喊阮阮。 阮陌北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表示自己还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两株藤蔓自阮陌北身边生出,柔软坚韧的枝条纠缠编制成一条藤床,将阮陌北兜在上面,藤蔓迅速变长,托着阮陌北到了海边,送到贺松明面前。 见阮陌北面色苍白捂着胸口,满头都是汗,贺松明担忧地摸摸他额头,它扯开阮陌北领口,看到了蔓延到胸口的裂痕。 人鱼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像往常那样,用星灵的本源之力为阮陌北缓解疼痛。 但裂缝并未消失,甚至还在继续向着身体中央生长,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很快,两条裂缝就蔓延到了胸口,末端淹没在鳞片的下方,结结实实镶嵌在阮陌北皮肤里的鳞片像是被撬动,摇摇欲坠,旋即自动脱落了下来。 贺松明:!!! 这是它送给小宠物的礼物,怎么会?! 鳞片脱落的瞬间,阮陌北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他颈侧的鳃缝闭合,气道中央的隔膜消失,所有为了适应水下生活而产生的变化,都因为鳞片的脱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松明想要把鳞片按回去,可是那片鳞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变得黯淡无光。 人鱼把失去光泽的鳞片扔掉,直接从自己的鱼尾上又生生拔出了一片鳞! 一蓬血线被带出,纵然伤口在星灵之力下很快愈合,空气中扔飘散起了血腥味。 它试图将新的鳞片给予阮陌北,但这一次,怎么都无法成功。 阮陌北抬手轻轻按在了它的手背上,制止了这翻毫无意义的举动。 不用再弄了。阮陌北轻声道,他的身体状况回到了未被星灵强化过的地步,饥饿,疲惫感再度出现,并且虚弱的肌肉几乎使不上力气。 长时间的休眠和反复的苏醒,终究摧毁了他的身体。 第58章 白洞 带我去小岛上吧。 阮陌北抓住贺松明的手指, 望着亮堂的天空,太阳正悬挂在偏向东边的位置。 正如贺松明所说的那样,它到了一颗恒星的附近, 成为了这颗恒星的环绕行星。 人鱼将阮陌北抱起, 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入水中,托举着他腰间,让水面保持在胸口以下的位置。 阮陌北孱弱的身体不光无法做到在水中呼吸, 就连水压对胸腔造成的压迫也会让他呼吸困难,甚至直接窒息。 腰间的那双手将他稳稳托举, 阮陌北靠在贺松明坚实的胸膛上,被人鱼带着,游向那片群岛。 那里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附近的海域里承载着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回忆。 临近死亡,阮陌北倒是相当平静,如果能不这么痛的话就更好了。 真的好痛啊。 还不如第二个世界里直接挨颗子弹死了呢,阮陌北意识已然有些涣散, 往常往他觉得亲切自由的海水现在却是那么冰冷, 让他浑身都发起抖来。 越来越多的裂缝蔓延至躯干, 向着胸口缓慢却坚定地行进。 露娜死前也是这么难受吗?没能陪伴在它身边, 让它孤零零独自死去,好愧疚啊。 仿佛察觉到了阮陌北即将崩溃, 贺松明加快的速度,海浪自两人身后出现,推搡着他们急速前行, 终于, 前方看到了岛屿群的轮廓。 终于到了群岛, 贺松明小心翼翼地将阮陌北放在岸边, 柔软的细草从他的指缝中钻出,趁得阮陌北皮肤灰白,裂痕犹如龟裂的土地。 他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失去生气的瓷偶,被不小心摔到地上,裂出道道纹路。 疼痛还在继续,阮陌北已经麻木了,他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一个世界中,他的结局都是以死亡而告终?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就是出现在了他神志不清的脑海中。 如果他不死去,要如何用合理的方法离开小世界?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死? 阮陌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挤满了他的脑子。 阮阮,阮阮 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阮阮 阮陌北努力辨别,终于认出是近在咫尺的贺松明,人鱼的表情相当悲伤,他努力把疑惑赶出脑海,将视线聚焦在贺松明脸上。 我没法再陪着你了。阮陌北摸索着碰到贺松明手指,但感受到的只有疼痛,痛觉已经吞没了其他感触。 贺松明声音哽咽,它眨了下眼睛,一滴泪流了出来,落在地上,化作白色的珠子,蹦蹦跳跳地滚动到阮陌北手边。 泣泪成珠。 贺松明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是它生命中第一次落泪,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几乎让它喘.息不上来的情绪。 阮陌北握住那颗冰凉的珠子,霎时间,半透明的光点自他手中冒出,似贺松明召唤出的精灵,盘旋两圈后,没入阮陌北眉心 无数画面出现在阮陌北眼前,疼痛似乎都被暂时忽略,他听到了声音。 你害怕了吗? 嗓音似乎有些陌生,阮陌北努力辨认,后知后觉地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对面的人面容不甚清晰,他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地伸出手,抓住他衣角,不肯放开。 【】 嘈杂的声音直接传递进脑海,相当不稳定。 阮陌北叹息一声,他稍稍上前,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中,安抚地轻轻抚摸着:好吧,下次实验,我会陪你一起去。 我不想声音小小的,透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听不出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阮陌北沉默了,过去数秒,仿佛叹息一声,道:会结束的。 比起从前的碎片,这一次的记忆相当温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情。 阮陌北虽然看不见另一人的面容,辨不出他的声音,却也知道一定是贺松明。 因为他收集的是贺松明的灵魂碎片,与之相关的也一定是他的记忆。 最后一项任务也还算顺利的完成,他在这个小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吗? 人鱼还在哭泣,眼泪连成一串,在落在地上的那瞬变成珠子,叮叮当当地落了满地。 不要哭了。阮陌北费力地摸摸它的脸,不用看他也知道裂缝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疼痛忠实地向他反馈着身体情况。 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过来陪你了,不要着急,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 可是可是 贺松明说不出话来,明明它和阮陌北相处才不过一个月,在它漫长生命中不过一瞬,却根本接受不了对方就这样离开。 我会等着他们,你的同伴。贺松明现在能做的,唯有向阮陌北许下承诺。 我会按照当初说好的那样,带你去神殿,你会是我最好的 阮陌北抚在贺松明脸上的手无力滑下,将贺松明最后的哽咽打断,裂纹已经悄然蔓延到了全身,最终汇聚在他胸口上。 眼前彻底黑下去的前一瞬,阮陌北仿佛看到了模糊的景象:他沿着昏暗的长廊行走,厅廊中满是面部被损毁的雕像,其中有一个雕像,全身布满了可怖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碎片和齑粉。 是什么时候? 还没等他回想起来,黑暗就将他吞没。 贺松明紧紧抓着阮陌北的手,它死死盯着阮陌北的容颜,他眉眼平静,睡着了一般,好像不曾经受痛苦。 阮阮? 已经不会再给它回应。 贺松明说不出来话,仿佛自己的本源中,有一部分被掏空了。 它甚至想要逃离,逃到宇宙更深更深的地方去,逃离这个现实,不被任何人找到。 但它答应了阮陌北,要等着他的同伴到来,作为他们期盼已久的新家园。 那时候它觉得一切都很理所当然,阮陌北寿命有限,不可能陪伴它太长时间,它需要新的宠物。 直到现在,贺松明才真正明白,在原来的猫咪死后,大多数主人并不会再养一只新的猫咪。 也许星球上会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都不是你。 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贺松明抱起阮陌北已然悄无声息的身体,扭身潜入水中。 阮陌北下巴搁在它肩窝中,可是他再也不会给它任何回应了。 贺松明一路下潜,来到了海沟附近,巨大的生物仍然栖息在那里,千年不曾变化,但现在,上一次陪星灵一起过来的人已经不再会给它回应了。 贺松明潜入海沟,随着深度的增加,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巨大的水压足以扭曲普通金属,要不是被贺松明紧紧抱在怀中,阮陌北失去强化的身体可能会直接被挤碎。 贺松明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它仍然唤出了光点照亮周围,仿佛阮陌北还在需要它。 神殿散发着奇妙的光芒,贺松明游了进去,按照约定,它会将阮陌北将阮陌北安放在这里。 再也不会有人能发现他,发现他们。 鲸鱼骨骼白得温润,奇形怪状的石头和珊瑚仍然很漂亮,贺松明带着阮陌北来到星团旁边,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 它给阮陌北梳理头发,整理好衣物,如果不是身上无法掩饰的裂痕,现在阮陌北躺在它面前,真的像睡着了一样。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8) 贺松明伸手触碰星团,它的《人类饲养指南》,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星灵在其中,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六十一、人类的生命原来如此短暂吗?只过了二十一天,他就生病了,那只猫的情况和他一样,在第三天死在了森林里,我不知道他能坚持多长时间。 六十二、我见证了那么多生命的孕育,却救不了他。 六十三、他可能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睡觉的时候都经常疼醒,好难受,明明受伤的不是我,原来这就是痛苦吗? 六十四、星灵会死亡吗?如果我陪着他一起死去,是不是以后就不会痛苦了? 最后这一条是它三天前写下的,之后阮陌北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它忙着照顾对方,已经没有精力写指南了。 但现在,最后一条被完整的划掉了。 笔直的线条覆盖了那一行以意识形态存在的信息,另一句波动不同的思维跟随其后,那是阮陌北的思维波动。 【别乱想。】 【你知道转世轮回吗?这是流传在人类中的一种传说】 【也许千年之后,我们会再度相见,以另一种身份。】 阮陌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贺松明完全想不到,它这一阵也和对方学会了睡眠,三天前他们就到达了附近的海域,慢慢领略周围的奇景,是趁着它睡着的时候偷偷来过这边吗?可那时候阮陌北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妙了,他是怎么忍着疼痛 半透明的珠子断了线般落下,在特殊介质中无法跌落在地,安静飘浮在空中。 贺松明任凭眼泪涌出,它用力闭了下眼,轻甩鱼尾,游到阮陌北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躺下。 半透明的光自人鱼身上涌出,躯体的形状逐渐消失,旋转着融入星团之中。 它曾在宇宙中发现过其他星灵存在痕迹,只不过它们不是已经死去,就是陷入沉睡之中。 漫长的生命确实是一种折磨。 而现在,它也将迈入沉睡。 等到其他人类找来,发现的会是一颗平平无奇,围绕着恒星运行的星球。 星团流转着,最后缓慢归于沉寂,神殿的光芒消失,大门永远关闭。 一场海底地震发生,碎石落下,掩埋了通往海底神殿的唯一道路。 我相信。 所以我会等着你,直到永远。 等待与你再度相见。 第一万零二十七次执行暮光星灵【完】 第59章 第一日 半透明的光点四散开来, 化作地上大片大片不知名的白色花朵。 系统空间中的颜色越来越多,阮陌北也能大概看出画面所呈现的轮廓了,这应该是水中的一个岛屿, 中央生长着一棵树。 天和水都接近于深蓝, 树旁开满纯白的花朵,明黄色的花蕊,其中夹杂着几缕明艳橙色。 阮陌北猜测, 等到图景被全部补全,应该就是灵魂碎片收集完毕, 他能够把贺松明唤醒的时候了。 根据颜色所占的面积来看,应该进程过半了。 因霜冻浑身碎裂而死的痛苦渐渐消退,纵然已经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折磨,阮陌北仍然无法适应谁会能适应死亡呢? 又一次的离别。 阮陌北叹息一声,抬手捂了下脸,再松开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临死之前,他似乎回想起了一些画面, 好像是有关雕塑? 相关的记忆都宛如被深深埋葬, 阮陌北苦思冥想了一会儿, 仍然无法将它们找回, 只得作罢。 还有另一件事没被他遗忘,有关于他父亲的。 阮陌北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有关他父亲的任何信息, 他既然作为一个人存在,是必然有双亲的,也不存在被遗弃的选项, 要不然他是被谁给养到这么大的呢?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抹除了有关他父亲的全部记忆。 阮陌北神色凝重起来, 他看向不远处漂浮着的系统, 光球总让他感觉像是一轮圆满的月亮, 正在无时不刻地冷冷注视着他。 他问道:我父亲和拯救贺松明的任务有关吗? 系统不做任何反应,用一贯的沉默回答阮陌北的问题。 那看来就是了。阮陌北的心缓慢坠了下去,说起来,贺松明遭遇车祸,他在病床边听到系统呼唤,接着被拉入空间中就很诡异了,事情进展完全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范畴。 在这之前,阮陌北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一直以来都把系统的出现当做上天的某种恩赐,让他有机会救出贺松明,现在看来,一切的起因很有可能并不单纯。 但阮陌北只能意识到有所不对,却找不出异常的源头,也许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又获得了二百积分,阮陌北打开记忆商店打算给自己添点装备,上一次兑换的语言天赋确实很好用。 这一次会有什么特殊商品呢,阮陌北隐隐有些期待。 在商店的最后一栏,出现了一个眼睛形状的纹章,名称叫做灵视,需要一百五十积分。 这个名字代表下一个小世界是灵异类型的吗? 阮陌北脑海中回想起无数自己看过的恐怖片、玩过的恐怖游戏,已经开始发憷了,他能良好接受以上这些东西,不代表真正进入恐怖场景的时候不会害怕。 但他除了赶鸭子上架勇敢面对,别无选择。 阮陌北点在上面,兑换了灵视,照例没有任何备注说明它的用法,根据阮陌北多年的恐怖游戏经验,这东西应该是能让他看到一些灵异现象或者鬼怪留下的痕迹。 淡绿色的纹章浮现,没入他眉心,成为了第三只眼,短暂的闪烁过后,和皮肤融为一体。 阮陌北摸了摸额头,如果不是商店货架上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甚至都感觉自己还没有兑换使用这件道具。 加上上次剩下的十点积分,现在他还有六十点积分,仍然无法兑换价值八十积分的视频记录。 阮陌北已经对最便宜的申请文书失去了兴趣,他猜测,之后的文书内容也会延续他现有的那两份,是名字被涂黑的申请人申请解除对SIUDW00102的监视和实验。 还是先攒一点积分,留到下一次兑换视频吧,影像能提供的信息可要远远多过文字。 阮陌北休息了一会儿,他摸摸自己颈侧,这里曾生长出能让他在水中呼吸的鳃缝,而胸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镶嵌着贺松明的一枚鳞片。 而现在,星灵所留给他的馈赠已然全部消失。 他们以流放者和星灵身份拥有的缘分到此为止,贺松明应该会像它曾经说过的那样,将自己遗体带去海底神殿作为收藏,也许三百年后方舟群组会找到这颗类地行星,开始属于人类的全新时代。 又或者星灵会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食言,跑去其他地方,继续在宇宙中独自飘荡。 结局究竟如何,他应该都没机会知道了,反正他已经把身为探索者的任务完美完成,剩下的也无能为力。 平静下来,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人鱼灿金色的眼眸,在水中和他纠缠时绷紧的脊背,还有生疏却浓情的吻,全都是那么的 阮陌北抬手给了自己的一个耳光,把所有的不切时宜全都扇走,他站起身,对系统道:送我去下个世界吧。 好的。系统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打从第三个世界、那方内核空间回来之后,原本就话不多的系统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当时阮陌北还没怎么感觉出来,可这一次回来,变得更加明显。 简直都要让阮陌北怀疑系统是不是出现什么故障了。 你可不能有事啊,现在好不容易进程过半,可别功亏一篑。 阮陌北默默等待自己被投放到下一个世界,既然有可能为灵异背景,那他和贺松明会分别是什么身份呢? 短暂的黑暗后,眼前重新明亮起来,身体正随着座位轻微地颠簸着。 阮陌北眨了眨眼睛,他环视一周,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某种交通工具上。 之所以叫某种交通工具而不是车,是因为窗外一片空荡,只有向下,才能看到建筑和土地的身影。 他正飞在天上,大概四百米的高度。 这个交通工具内部结构和大巴车类似,姑且叫做空中大巴吧。除了他之外,其他位置上还坐着别人。 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逐渐出现,阮陌北默默提取其中的信息,惊讶地发现时间再一次来到了五百年之后。 大约四百年前,离开地球,在宇宙中经过漫长漂泊的方舟群组终于收到了一串由探索者发送而来的信号,其中记载了一颗相当适合人类生存的类地行星的实际情况和具体坐标,方舟群组调转方向,用最快速度前往坐标。 信息传递花了九十七年,给已经慢慢丧失希望的人们点燃了新的火苗,而那位传火者,大概已经死在了新星球上。 经过一百八十五年的行驶,方舟群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确实是一颗相当合适的星球,体积是地球的两倍,围绕一颗巨大的恒星运转,自转相当缓慢,大概十四个地球日才经过一次昼夜。 一切都和信息中描述的情况完全吻合。 人们迅速在新家园上扎了根,他们试图搜寻三百年前那位探索者留下的痕迹,只找到了早就失去能源的休眠舱,和海中群岛上的飞船残骸。 但那位探索者的故事仍然在人们口中流传,他是新时代的盗火者,将希望的火苗送给流浪在宇宙中的人们。 探索者的雕像被建造,之后,人们在探索过程中,发现了星球上许许多多难以解释的结构,堪称神迹。 其中就有星灵曾建造的能量转化石柱。 这颗星球最终被命名为暮光星。 有了新的家园,加上暮光星上天然的能量聚集装置和许多崭新物质,科学技术得到了井喷式的发展,更多新装置被研发。 在暮光星上安顿百年后,人类开始继续对周围星域的探索,迅速发现了更多事宜人类居住的类地行星,甚至都可以通过改造,将条件没那么合适的星球变为居所。 大宇宙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暮光星的职能逐渐被其他星球分担,人们将已知星域中央的白鲸星定为首都,而靠近星域边缘的暮光星仍然作为第二首都存在。 阮陌北内心百味杂陈,空中巴士正在经过一座百米高的雕塑,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青年,长时间的休眠将他的身体年龄冻结在了出发的那一刻。 他是在茫茫宇宙中找到暮光星的那位探索者,星灵的信使。 阮陌北知道,雕塑中的人并不是他,虽然他在上个世界确实用了这位探索者的身份,但他的经历,更像是某种沉浸式的体验。 至于星灵,则是流传在暮光星上的一种传说。 因为星球上实在有太多太多难以解释的遗迹,光是上百根能够高效转化能量的石柱就足够科学家们穷尽一生去研究,更别说那些奇特的地貌了。 最让学者感兴趣的还是当初的那位探索者,他们发现休眠舱在坠落星球后有被使用过的迹象,而飞船的遗迹和通讯装置都在海洋中的群岛上。 种种迹象表明探索者曾跨越上千海里的大洋,在群岛找到的飞船残骸。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目前还没有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答案。 于是星灵的传说应运而生,无论在什么时候,人们都向往着奇妙梦幻的故事。 他们杜撰出一个全能的星灵,让它帮助了降落在星球上的探索者。 整理了有关背景的记忆,阮陌北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上个世界中和星灵贺松明度过的种种时光究竟是不是真的,也许那个故事只是传说的一种分支? 雕塑已经被远远甩到了远方,阮陌北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闭上眼睛,继续梳理记忆。 现在的他,有了新的身份。 现代文明早已在新星球上生根发芽,甚至比还在地球上时更加高级,曾经千疮百孔的地球被叫做旧地,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星域中的人类暂时失去了和旧地的联系。 旧地这个词有一些熟悉,之前在哪里听到过呢? 第60章 第一夜 大家已经聚集在大厅中, 或坐在皮沙发上欣赏窗外美景,或在吧台前小酌一杯。 除却阮陌北, 公司的中高层人员都彼此熟悉,弄得阮陌北像个局外人。 阮陌北不禁疑惑,他干嘛非得要跟着过来参加这样一个注定会尴尬的聚会,他能获得的记忆里只有自己收到邀请时的画面,至于后面是否回绝过,又是否被反复邀请, 不得而知。 医生去跟副总聊天了,他本来就是副总邀请过来的。 阮陌北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落地窗边望着庭院中绿植的情侣身上。 他深吸口气,走过去。 您好。阮陌北率先招呼道, 两人闻声转身看来。 回答他的是红,她似乎是情侣中活泼的一方:你好。 当着别人男友的面搭讪确实是个烂到爆的主意, 阮陌北突然有点后悔了, 还好他并非毫无准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塔罗牌,牌面为塔:请问这是你们掉的东西吗? 红下意识地伸手一掏口袋,讶然道:是的! 我在楼梯上捡到的。阮陌北将那张塔递给红,道, 随身带着这张牌是不是不太好? 我刚刚学这东西,刚刚在房间里玩,可能顺手就放进口袋里了。 有了话头,阮陌北很顺利地和两人聊了起来, 从姑娘口中阮陌北得知, 她名叫莉莉海克斯, 男友叫乔纳森约翰逊, 他们恋爱一周年, 来这里度假。 莉莉和乔纳森。阮陌北将两个名字在口中默念几遍,却没能引得相关的回忆。 这人可是攒了好久的钱,说了多少次量力而行,总想着搞这些虚的,用这些钱去买点实用东西不好吗?莉莉的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掩不住的雀跃。 乔纳森就像他看起来一样寡言少语,不管莉莉如何说,总是微笑着接受。 感情真好啊。 阮陌北突然有点羡慕,也许他和贺松明之间也算得上情投意合,但他们两个注定不能像莉莉和乔纳森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在大庭广众之下。 领班很快来到大厅,他将带领一行人参观庄园。 听到集合的声音,阮陌北转头,看到领班的那刻,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49) 男人身材高大,身穿黑色燕尾服,带着白手套,黑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山根和鼻梁突出,侧脸线条相当优秀。 他唇边带着礼貌的微笑,眉眼之间却少有感情。 那是贺松明。 贺松明是庄园的领班。 集合的呼唤再度响起,桂露朝阮陌北挥了挥手,阮陌北回过神来,向莉莉两人打了声招呼,赶忙过去。 这个世界的贺松明也跟往常一样,不认识阮陌北,只当他是普通客人。 要在有这么多旁人的情况下和他搞好关系获得灵魂碎片,难度应该不会小。 领班胸口间别着铭牌,烫金的花体英文写着他的名字:班尼特福克纳。 姑且还是将他叫做贺松明好了。 阮陌北走在人群的最后,默默望着贺松明的身影,黑色的侍者服很适合他,趁得格外肩宽腿长。 不光是桂露,几乎所有女同胞的眼神都有意或无意地往领班身上瞟,人的爱美之心是共通的。 领班向大家介绍了整个庄园,着重讲述了有关桑切斯家族的历史,期间他和阮陌北有过眼神接触,也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个对视,很快就看向其他人。 贺松明不记得他。 阮陌北有些失望,他以为,毕竟暮光星的星灵是也贺松明,这个世界会不会和之前有稍微一丁点联系? 现在来看是没有的。 走过主楼和西楼,众人趴在露天的长廊边,听领班介绍庭院中央的树,那棵树并非地球上的灌木木槿,也不是木棉,而是独属于暮光星上的物种,只不过因为花朵形状相似,在人类最开始登陆暮光星时被误以为是木槿的变异株种,也就一直被这样叫做木槿树。 这棵树是桑切斯家族刚建好庄园时就种下的,已经有一百五十岁了,阮陌北自上而下地看,能窥见浓密叶子里隐蔽的花苞。 花会在夜晚开放,白天闭合,今天恰好入夜,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开了。领班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为了营造复古的感觉,这里的侍者都是带机械表。 也正因将要入夜,整个庄园除了安赛尔公司一行和莉莉乔纳森这对情侣外,就没有别的客人了。 一共二十二位客人,这个人数也很适合玩灵异恐怖类节目。 庄园很大,光是走过一圈,几位穿高跟鞋的女士就有些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阮陌北站在走廊向下看,庭院中央的木槿果然开始慢慢绽放,绿叶中火红的花苞更加显眼。 专挑快入夜的时候过来团建,这公司也蛮有意思的,十天的团建有七天都要在夜晚中度过,也不知道组织者到底怎么想的。 参观完毕,也到了晚饭时间,餐厅里早就备好了丰盛的晚餐,长桌上阮陌北坐在中间段,旁边是桂露和医生。 副总在发表团建讲话,其他人笑着附和,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阮陌北脸上带着合群的笑容,却不怎么吭声。 他环视四周,尝试激活灵视。 什么异常都没能看到,这大概是个被动技能。 大家都或多或少喝了些酒,阮陌北酒量一贯不错,但为了保证清醒,他不能喝得太多。 领班和其他侍者在一旁,负责照顾大家,阮陌北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威士忌喝完,准备换上白开水,突然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后。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便伸了过来,要为他添酒。 不同于在座其他成功男士身上古龙水稀松平常的味道,他身上散发着森林和百里香交织的沉静气息,想必不久之前刚打理过庭院。 阮陌北的手按在领班的手背上,制止了他倒酒的行动。 领班朝他看来,对方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呈现出更浅的金色,几个小时前阮陌北就曾见识过。 两人经过了两秒钟的眼神交流,领班直起身,将威士忌的酒瓶放到托盘上,换了另一个造型精美的玻璃瓶,将其中同样透明的液体倒入阮陌北的酒杯。 阮陌北抿了一口,是冰镇的柠檬水。 他低声对领班道:谢谢。 不客气。领班颔首,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 阮陌北垂下眼,有些魂不守舍,冰镇柠檬水酸酸甜甜,在七月的盛夏,清凉得仿佛能沁入心里。 长桌上欢声笑语不断,不断有领导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关于行业前景,关于政治,关于人类发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坐在议会的大厅里呢。 果然无论时代进步到何种程度,高位之人骨子里的沙文主义都不会消失。 阮陌北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样,他跟同行的其他人之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很少参与到话题之中,只是默默听着。 其他人都是中高层管理,就他一个高等员工,光是地位上就低了一层。 他的灵魂已经不再是那名安赛尔公司的员工,知晓庄园中很快会发生灵异事件,根本懒得去讨好这些人。 只有对桂露,他的感觉还不错。 酒足饭饱,人们离开长桌,去游乐室打台球或赌.博,吧台前再喝上两杯,或去按摩室一边看电影,一边享受全身按摩。 侍者们收拾着满桌狼藉,阮陌北独自一人,上到三楼,这一层的房间同样提供给顾客们居住,现在都空着。 脚步声被柔软的地毯吸收,阮陌北掀开帘子,到了半圆形的露台上,他站在大理石雕花栏杆边,望着庄园前的庭院。 除了修剪成艺术形状的树木外,在庄园东侧有一大片白色的花,在几天前阮陌北刚刚见过同样的花田,人鱼贺松明带着他来到避风港,第一次触发了花粉保存的影像。 人们给这独属于暮光星上的植物起名为月影花,因为它花粉保存影像的特性,每每被触发花粉喷洒的景象都美轮美奂,很快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庄园植物之一。 阮陌北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五百年前他们曾经来过的地方,东边是废弃的避风港,有大片月影草,确实有点像。 今天不算个晴天,天空中的云彩遮蔽了月亮的身影,从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照亮外面。 没能见到那一轮五百年前的月亮,阮陌北有些失落,他用力吸了口气,希望能嗅到月影草的花香。 脚步自身后传来,是软底皮鞋踩在大理石板上发出的,阮陌北没有回头,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请注意安全。 声音勾起了许许多多回忆,按在栏杆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阮陌北沉默片刻,轻声问道:这片月影花是庄园种下的吗? 不,在庄园建成之前,它们就在那里了。 领班在落后阮陌北五个身位处停下,他仍穿着修身的黑色燕尾服,领结扎紧领口,白手套一直到腕处,只有抬手时,才会从熨出袖线的袖口中露出一小片皮肤。 已经不早了,您可以到一楼休息,庄园很大,您刚到这里,独自一人可能会迷路。 我知道了。阮陌北转过身,窗帘掩住了走廊上温暖的灯光,贺松明站在角落处,英俊的面庞一半沐浴光明,一半沉于黑暗。 光与暗的分界线从他鼻梁处斜斜划过,琥珀色的瞳眸沉静。 第61章 第二夜 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隐现, 光,暗, 天使澄澈的金眸,空中飘落下的漆黑羽毛,一闪而过,抓不住头绪。 他是喝醉了吧。 庄园里现在就只有我们和莉莉乔纳森他们俩吗? 是的,贵公司提前向我们打过招呼,在收到到预约后, 我们回绝了其他想要过来的客人,另外两位客人预订的时间要更早。 阮陌北点点头,观察结果得到了确定,整个三楼现在应该就只有他们两个。 露台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阮陌北想跟贺松明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 直接对他说看起来很熟悉?那未免也太奇怪了。 阮陌北未曾发觉, 放在往常他绝对不会为了该如何开启一次谈话烦恼, 他从小到大都是外向的人,更别说面对熟悉的贺松明了,从来都是有啥说啥。 如今变得扭捏的原因只有一个贺松明还是那个贺松明,但是他变了。 他担心自己一个不恰当的言语, 会惹得对方不快。 多稀奇啊。 阮陌北抬手揉了揉鼻子,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听从领班的建议,回到了一楼。 他去到观影室, 享受了一次按摩, 在十点钟的时候回去房间, 准备休息。 医生十来分钟后也回来了, 明天一早他们还有团建活动, 需要早点起来。 两人洗漱完毕,去各自的床上休息。 虽然经费充足,房间豪华,但为了培养成员之间的感情,公司没有预定套房,所有房间都是两张床在同一个屋,医生似乎喝多了,直接躺下,没过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阮陌北用智能手环看了会儿新闻,关掉头顶光线温和的阅读灯,闭上眼准备睡觉。 他属于从来不用担心失眠问题,想睡的时候一沾枕头就能睡的人,就算吵闹的课间他都能趴在课桌上安安稳稳睡上十分钟,活力满满地上下一节课。 阮陌北之前的同桌没少羡慕这一点,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受过什么特殊训练。 唯一一次失眠,就只有在第二个世界中,他为贺松明讲故事,给了他一个吻的那次。 今天阮陌北却睡得不怎么安稳,似乎有声音一直若有若无地回响在他耳边。 阮陌北睁开双眼,醒来的那刻,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房间中很黑,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在醒来后仍然没有消失。仿佛窃窃私语,回响在房间中,找不到源头。 窗帘在飘动,如同鬼魅的裙摆,阮陌北明明记得,他睡前可是关上了窗户。 要不要去看一下? 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 霎时间,阮陌北浑身僵硬,敲门声相当清楚,让他想要欺骗自己听错了都做不到。 灵异故事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这么多的恐怖片经验告诉阮陌北,现在装死别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安静躺在被子里,用力盯着房门的方向,希望能借助灵视看到一些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 敲门声仍在继续,在安静的夜晚里相当明显,旁边床上的医生没了动静,只能看到他被子里的身影,这么大的声音都吵不醒他吗? 还是说医生已经醒了,也像他一样在被子里装死? 风幽幽地吹过,钻进被子,掠过阮陌北胳膊上立起的寒毛。 窃窃私语声悄然停住。 连带着敲门声也停止,阮陌北凝神细听,未能听到任何离开的脚步声。 走廊上有地毯,按理说也不应该听到。 房间中恢复死一样的寂静,静得阮陌北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努力放轻呼吸,降低存在感。 木头被牵扯的轻响出现,在房间地板投下不断摇晃的影子。 那是什么? 阮陌北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回过头去。 一个什么东西悬挂在窗户外,正左右晃动着,看轮廓,像是一个吊死的人。 吱嘎吱嘎的声响像是绳子牵扯木架发出的,完美贴合人影摇晃的频率。 阮陌北赶紧闭上眼,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只要他不听不看,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用一百五十积分换来的灵视一直没能看到东西,是不是说明其实鬼还没有出现? 这些灵异现象只是某种前兆? 阮陌北不知道一切是何时停止的,他闷头缩在被子里,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再度睡着了。 第二天,他被闹铃吵醒,外面仍旧处在黑夜,但只能手环显示现在正是早上七点半。 医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穿衣服,阮陌北第一反应便是扭过头去看窗户,外面上吊的人影已经不见,窗户也像他记忆中的那样,严严实实关着,不可能透风进来。 阮陌北拧起眉头,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这个小世界中必定会发生灵异现象,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喝多了,产生了幻觉。 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阮陌北问道。 什么?医生一愣,朝他看过来,没有啊?我睡得挺好的,出了什么事吗? 阮陌北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我喝多了吧。 他起床洗漱,专门去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趴在窗台抬头向上看,正上方是三楼的房间,他昨天晚上刚去过三楼,那一层没有住人。 阮陌北抿了抿唇,收起心中疑惑,穿好衣服下楼去。 早饭已经准备完成了,典型的西式餐点,领班和侍者们将盘子和刀叉整齐放好,阮陌北坐在桌前,准备吃饭。 贺松明仍然保持昨晚见到的那副样子,黑色燕尾服,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阮陌北不知道他们工作人员在哪里休息,大概是西区吧,那里不对普通客人开放。 这样的西式餐点对如今暮光星上的人们来说,似乎相当稀松平常,阮陌北在其中格格不入,他还是比较喜欢包子油条白粥面条大饼之类的早饭。 很多东西他都没吃过,兴许是来自来自其他星球的特产,零星的记忆也没能帮助他回忆起相应的吃法,阮陌北只能看着别人的样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怪异。 先生,您可以先尝尝这个。 领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他俯下身,为阮陌北端来放在不远处的淡黄色粘稠物,毕洛斯芝士和青柠果混合而成的果酱会让唐卡面包的味道更加鲜美。 哦哦好的。阮陌北向后让开,紧紧贴在椅背上,看领班用餐刀为他在面包里面涂抹上什么芝士和青柠做成的果酱。 昨天在领班身上嗅到的百里香味道消失了,但森林的沉静气息仍在,阮陌北都要怀疑贺松明是不是喷过什么香水,不过那味道很淡,更像是直接沾染在衣料上的。 阮陌北拿起贺松明为他处理好的面包,咬了一口,果然,味道比干吃面包要好多了。 吧台在早上提供各种咖啡和茶水,阮陌北要了一杯四季春,昨天晚上的闹鬼让他没睡好,现在稍微有点困。 众人吃过饭,就要清点人数,开始第一天的团建活动。 十七,十八,十九 桂露是负责人,她挨个数过大厅里准备的人们,皱起眉头。 少了一个,你们谁看到李主管了吗? 李主管是谁? 阮陌北默默从记忆中寻找,缓慢地回忆起那是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平时都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和善,但阮陌北昨天下车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感觉他更像个笑面虎。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0)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见到,桂露转向那位李主管的舍友:史密斯先生,您早上没有看到他吗? 史密斯先生皱着眉头:早上我起床的时候他就不在了,我还以为是他起的比较早已经下楼了,就没放在心上。 一旁的副总对着自己的智能手环戳来戳去,显然是在拨打那位李先生的通讯,几番操作后,他咦了一声:奇怪,怎么会没信号? 阮陌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智能手环,上面状态栏中显示着断开连接,他刚刚在早饭的时候还在看新闻。 我的也没信号了。 真的啊,好奇怪,是信号塔出故障了吗? 有侍者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主动问道:您好,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好像没信号了。副总给他看手环上的状态栏。 闻讯赶来的领班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环,旋即眉峰皱起,对众人道:各位客人请稍安勿躁,我去检查一下信号器。 目送贺松明的背影匆匆忙忙消失在员工通道处,阮陌北低头重新看向自己的手环,信号中断来的那样突如其来,是个很老套的恐怖故事开头。 外面仍处在黑夜,并将持续七天,如果阮陌北是个侦探,他现在可以靠在沙发上,很装逼地说一句:要变天了,我嗅到死人的味道了。 然而他不是,在多人参与的灵异故事中,他需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不能让存在感过低,否则会成为枪打出头鸟和不起眼炮灰定律的牺牲品。 人们小声讨论着,慌乱的情绪在大厅中蔓延,副总在这时拍了拍手,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力。 不用慌,说不定是信号收集器出了点故障,老李可能去外面看风景去了,还没回来,他昨天就和我说东边那片月影草田很漂亮,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有副总发话,众人情绪稍微缓和,开始讨论起其他事情,不乏有人抱怨李主任擅自行动,吓得大家心神不宁。 月影花田阮陌北昨晚还在三楼看着那边,并没有发现李主任的身影,也许是在他走后,李主任才过去的? 阮陌北不禁想到半夜里悬挂在窗外的人影,默默想:不会是李主任死了,被鬼挂在了外面吧。 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会引得众人围攻,阮陌北低头抿了一口茶,已经有些凉了。 第62章 第二夜 水晶吊灯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 驱散着恐惧,将黑暗阻隔在窗外。 直到领班重新出现在大厅中,他步伐有些急促, 脸上也没了一贯的礼貌笑意。 抱歉, 信号收集器还在正常工作,但因未知原因被屏蔽了, 具体原因还在排查之中。 什么啊,我们花了那么多钱过来,不会第一天就出故障吧,断网了可叫人怎么活? 有人不满地抱怨, 阮陌北和领班一同看向那人。 唔,不认识,看长相应该是个炮灰。 抱歉, 我们会尽力排查的,对诸位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歉意,之后庄园会对各位进行补偿 领班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就有侍者匆匆忙忙跑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贺松明的脸色这下彻底变了。 数秒钟的沉默,像是在思索要怎样告知大厅中的十九位客人。 刚刚得到消息,庄园通往外界的超光线路也全都被剪断了, 信号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 什么?就是说我们跟外界彻底失去联系了吗? 超光线路被剪断了?是人为的吗? 线路怎么会被截断?不应该有特殊保护层吗?没有工具的话是根本做不到的吧。 阮陌北一点也不意外,他淡定地喝着茶, 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他们或急切,或紧张, 或慌乱, 或愤怒, 他看着看着倒品出了一点非同寻常。 怎么那些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瞄着他呢? 是因为他表现得太平静了吗? 阮陌北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旋即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向一旁的医生:线路断了能尽快恢复吗? 这种被剪断的线没法接上,必须要整根换新的才行。不远处技术部门的部长代替医生回答,阮陌北瞪大眼睛,尽力表现出不可思议:那岂不是说,之后会很长时间没有网络? 是的,而且因为无法和外界联系,必须有人开车去外面找维修人员才行。 领班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技术部部长话音还未落下,贺松明便高声道:我已经派人开车去外面找维修师傅了,没有意外的话,两天就可以将线路重新搭建起来。 针对各位客人的赔偿,现在有两种方案,诸位可以跟随车辆先行回去,等到网络修好之后再继续假期,庄园会保留房间,并且免去此次度假的所有费用。或者各位可以留在这里,在网络没有修好之前不算在度假时间中,也就是可以多居住两到三天,同样,庄园会免除全部费用。 副总和身边的人小声商量几句,道:还是留在这里吧,一来一回路上耽误的时间就不短,而且我们这些人能一块请长假过来很不容易,没法多耽误两天。 这样吧,我们还是照常进行十天的度假,这段时间的费用庄园方给免除,怎么样? 可以。领班颔首,再次道歉,抱歉,给贵公司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没事。副总挥挥手,我们有个人不见了,现在通讯也拨不出去,能先帮忙找找吗? 好的,请问那位客人有什么样貌特征吗? 领班刚派了人开车去外面找维修师傅,就要帮忙找人,一刻也不停闲,阮陌北看着就替他心累。 短暂商量过后,众人决定一起去寻找,反正现在没网,闲着也是闲着。 人群分成了四队,分别跟随侍者去不同的地方寻找失踪的李主管,阮陌北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贺松明带领的那一队里。 他们负责搜寻庄园的外面,从辉煌的大厅步入夜色之中。 虽然正处夜晚,但造型复古奢华的路灯每走上十来步就立着一根,驱赶着黑暗。天空非常晴朗,能看到云在低空中飘浮,被灯光染上细微颜色。 医生跟他一队,有一搭没一搭和阮陌北先聊着,这位医生是副总专门请来的,和其他人同样也不熟,试图和同样显得格格不入的阮陌北抱成一团。 阮陌北倒觉得这样也挺好,和医生相处总比那些领导舒服,他一边跟医生说话,一边望着贺松明的背影。 庄园的庭院非常大,他们绕着外围走了一圈,没能发现李主管的踪迹,东边的月影花田禁止顾客触碰因为有一部分人会对花粉过敏,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庄园专门用栏杆围了起来。 避风港的沙滩旁同样空无一人,不存在可能提供线索的脚印,沙滩被海水冲刷得格外细软,温温柔柔的海风吹拂着,吹散盛夏的暑气。 众人不免驻足望向海边,在海浪的哗哗声中,波浪有节奏地冲刷着海岸,虽然阴天无月,但因为遥远处的灯光,仍然波光粼粼。 如果不是要找人,他们现在就应该在海边玩起来了。 庄园很大,众人走走停停,从外面一路绕到后面,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仍旧没能发现李主管的身影。 庄园后方靠着群山,从这里已经可以隐约看到通往山上的路了。 阮陌北记得他从百科上看到过,凯瑟琳庄园在建造过程中意外发现所靠的后山是一座矿山,从中挖出了许多珍贵的能量石,凯瑟琳家族光是开发矿山就大赚了一笔,建造庄园没花多少钱,反倒积累了大量的家族财富。 现在,这座矿山应该已经被废弃了,就像东边的避风港,随着暮光星首都职能的消失,归还给了自然。 李主管应该不会去到矿洞里面吧。众人停下脚步,除非他失心疯了,否则不可能独自一人跑去废弃矿洞。 一番寻找下来,一无所获,众人回到庄园,其他三队负责搜寻建筑内部的人也全都来到了那里,同样没能发现李主管的踪迹。 就像直接蒸发了一样。 他的行李和随身物品都放在房间里,什么都没丢,只有人不见了。 领班带着其他侍者去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寻找,众人坐在大厅里,比起昨晚的欢声笑语,都没了玩乐的心思。 莉莉和乔纳森下楼吃午饭,被凝重的氛围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放轻动静来到贺松明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啦? 阮陌北简单向他们解释,听到超光缆线被切断,并且有人失踪,莉莉惊讶的啊了一声,旋即赶忙捂住嘴。 你们没发现断网了吗? 昨天光顾着打牌了,快五点才睡,所以就刚起。 听到他们说睡得晚,阮陌北心念一动,低声问:那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莉莉和乔纳森的房间就在他房间的旁边,如果那个点他俩还没睡,真闹了鬼,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听见。 声音?没有啊。莉莉看向乔纳森,见对方摇头,问阮陌北,你听到什么了吗? 阮陌北摇摇头:没事,可能只是我听错了吧,不过你们俩这几天尽量小心一天,相互陪着,不要分开。 莉莉点点头,到底有些担忧。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庄园闹鬼的事?不知是谁第一个提起了隐秘的传说,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记得从哪里看到过,其实这里之前也有过客人失踪,只不过都被瞒下来了。 我好像也看到过这个,之前一直都不相信,可是现在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然老李去哪儿了? 恐慌再度在大厅中蔓延,看来那个传闻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选这里当做团建地点?暮光星上合适的庄园又不是只有凯瑟琳庄园一个。 阮陌北冷眼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灵视一直没给出他提示,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没给任何人说起昨夜听到的声音和窗户间吊着的人影。 不管情况再如何诡异,饭还是要照常吃的,侍者端上准备好的午饭,贺松明不见踪影,应该还在处理李主管失踪之事。 贺松明职位不过一个领班,但庄园中的事物都由他全权负责,大概是和那权贵的凯瑟琳家族有一些关系吧。 饭后,团建照常进行,来都来了,好不容易策划的活动总不能就此作废吧。 侍者从马厩中牵出高头大马,由专业的驯马师带着大家骑马,带上充气猎.枪,体会在森林外围打猎的生活。 庄园专门在森林外围饲养了许多动物,作为猎场供客人们使用。那些挂在西边木屋墙上的鹿头、牛头、羊头就是曾经凯瑟琳家族的战利品。 在庄园成为度假胜地后,仍然延续了打猎的习俗。 欢声笑语很快充满了庭院,驱散了先前的阴霾。阮陌北看在眼中,品出些非同寻常的味道来。 那个李主管是跟大家的关系一般吗?怎么看着大家玩得都很高兴,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阮陌北抱着充气猎.枪,只是被驯马师指点了两句,就能稳稳当当地骑在马背上,这些马匹加入过其他星球物种的基因,相较起原本世界的马,性格更加温顺,基本上不会出现发疯把人摔下来的情况。 手里有枪的感觉让阮陌北莫名安心,纵然枪.膛里装着的不是真正的子.弹 阮陌北将枪平举,姿势相当标准,瞄准黑暗中的森林,不得不再说一次这个度假时间选的实在不好,夜色眼中干扰了视线,让打猎变得困难了许多。 某种动物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穿梭在树影之中,阮陌北屏息凝神,在两下心跳的间隙里,扣动扳机。 砰! 一头棕色的鹿向前窜了几步,应声倒地,□□的威力有限,它没死,只是暂时被击晕了。 阮陌北收起枪,抬手嗅了嗅指尖,是午餐和酒水残余的香气,他有点怀念火.药味了。 要是能一直带着这东西就好了。 如果有鬼敢过来,他就一枪射.爆对方的头。 第63章 第二夜 打猎持续了四个小时, 阮陌北全程坐在马上溜圈,倒也不觉得疲惫。 他这个身份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反正比在马上呆了一个多小时就受不了的领导们要好上许多。 那头被他打中的鹿从昏迷中醒来后, 自行逃走了, 人们来庄园并不是真的为了猎杀动物,让那头可怜的鹿成为晚餐, 只为了体会一下打猎的新奇感觉。 晚餐时间很快到了,众人从庭院回去餐厅,莉莉和乔纳森已经在另一张小桌处吃上了。阮陌北坐在椅子上,停顿下来, 才觉得腿根处被马鞍磨得有些疼。 晚饭接连被端上来,副总腕上的手环突然亮了下,他低头看了眼, 很快把屏幕锁上。 阮陌北微微皱起眉头,他碰了下自己的手环,屏幕亮起, 状态栏里仍然显示没有信号。 餐盖被侍者们挨个掀开,七分熟的牛排,内里填满香料的熏鸡,还有肥而不腻的鹅肝, 香味和热气一起散发出来,飘满了整个餐厅。 领班掀开了阮陌北面前的餐盖, 为他围上餐巾, 阮陌北攥着刀叉,终究不太习惯被人这样伺候。贺松明的手指从他颈侧擦过, 是白手套的光滑触感, 仿佛还带着温度。 活动了一下午, 早就饿得不行,看副总已经在动了,阮陌北也不客气,立刻开吃。 浓汤对他来说太腻,阮陌北拒绝了领班为他倒酒举措,贺松明心领神会,为他换上了和昨晚一样的冰镇柠檬水。 啊! 吃了不过五分钟,对面的女人突然惊呼一声,阮陌北抬眸看去,不忘把手中的那一口牛排塞进嘴里。 这这是什么?!女人是副总的秘书,正捂着嘴花容失色,阮陌北定睛细视,她吃的是一盘蔬菜沙拉,绿油油的蔬菜里,一个长条状的物体可疑地埋伏其中,一端带着指甲?! 在她旁边的副总立刻拿过叉子,将蔬菜挑到一边,于是所有人都得以看清,那是一根手指。 手指从根部被整齐切断,从长度和指甲形状来看,应该是根无名指,血已经不再流出,显然被切下来有段时间了。 手指上带着一枚白金戒指,秘书捂着嘴,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不是李主管的戒指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1) 此话一出,整个餐桌几乎炸了锅。 医生赶忙过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塑胶手套带上,拿起那根拌在沙拉里的手指,仔细观察,他将戒指摘下来看过内壁,又将它戴回僵硬的手指上。 这是人类的手指,看骨骼属于中年男性。戒指的内环里刻着李主管的姓名缩写。 满座哗然,失踪了将近一天的李主管出现了,但只有一部分出现了,还出现在他们的盘子里。 老李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手指都在这里了,那不肯定 是有人绑走他了吗?不然为什么要弄一根手指过来?想威胁我们? 你们是怎么做饭的?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菜里?! 副总大声质问侍者,领班问询赶来,看到这一副场面,变了脸色。 抱歉,所有菜品在端上来之前都经过检查,我们确信在烹饪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那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秘书才从惊恐之中缓过神来,毕竟吃出手指的人是她,一想到自己刚刚吃掉了拌了别人手指的沙拉,她就捂着嘴不住想要干呕。 阮陌北被吵得没了食欲,他无奈地喝下几口柠檬水,趁着没人注意,又吃了一口牛排。 似乎一直有人在若有若无地盯着他。 阮陌北抬头环视四周,确实有人在看他,似乎是在惊异于他怎么还能吃得下去东西。 见阮陌北看过来,那人很快移开目光,看向其他人。 阮陌北无奈,只得放下了餐具,专专心心地充当这一出戏剧的开幕观众。 李主管可能遇害的消息阴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旁边桌上的莉莉乔纳森两人也不住朝这边看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好像有点麻烦。 两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帮人不是好招惹的,便识趣的没有过来,只是用眼神问询有过招呼的阮陌北。 阮陌北冲他俩摇了摇头。 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去找一下老李,不管是死是活,他肯定还在庄园里。 最后出来安抚人心的还是副总,总不能饿着肚子吧,其他东西应该没有问题了。 我吃不下。秘书小声道,带着哭腔,菜里吃着吃着多出一根熟人的手指可比吃出一只蟑螂恐怖多了。 副总说的有道理,寻找李主任要花费很长时间,总不能饿着肚子去找,众人纷纷重新拿起刀叉,阮陌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继续吃饭了。 桂露安抚着秘书,把自己的那份沙拉给了她。 手指保管在医生那里,他上楼找了个防水袋,将手指放进去,等通讯恢复,警察过来,这就是个重要的线索。 整个过程中阮陌北都没能近距离地接触那根手指,只是远远看着,当然,他对李主任并不熟悉,无法从一根手指上看出受害者到底是不是他。 阮陌北心知这可能是小世界之旅的最后一顿好饭了,把所有好东西全都尝了一遍,以至于最后都有些撑。 只是其他人好像也没怎么少吃,就连刚刚还在带着哭腔干呕的秘书都在喝酒吃牛排,除了表情很难过外,一点也不见十几分钟前恶心到什么也吃不下去的样子。 阮陌北用餐巾擦净嘴角和每一根手指,起身坐到休息区那边,莉莉和乔纳森也在,见阮陌北过来,赶忙小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有人吃饭吃出来了一根手指头,是今早失踪的那个人的。 阮陌北三言两语地解释道,待会儿我们要再去找一下他,你们俩晚上早点休息,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不要乱跑,这地方可能真有点问题。 很快,其他人也都吃完了,三三两两等待在休息室里。 众人比较倾向于庄园里存在一个凶手,凶手在昨天晚上将李主管绑架,还切下了他的一根手指头放在沙拉里,当做威胁。 最大的嫌疑就是接触过那盘沙拉的厨师和侍者了,领班正在挨个审问他们。 贺松明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吓人的,阮陌北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和他相处的时候,贺松明从来没凶过,也几乎没生过气。 经受过这盘沙拉的工作人员稍微有点多,审问需要一些时间,众人就分成两拨,一拨负责监视审问,另一波跟随其他没有嫌疑的侍者,进行第二次地毯式搜寻。 桂露负责分组,轮到阮陌北的时候,她道:小阮,你在这里看着审讯吧。 阮陌北点点头,他当然是愿意和贺松明待在一起的,况且他刚吃饱饭,下午又一直在玩,实在是不太想动。 留在大厅里围观审讯的一共四个人,如果加上旁边吃瓜看戏的莉莉他们,就是六个了。 贺松明让所有有嫌疑的人分别等在不同房间,防止串供,挨个让他们过来休息室,问了许多问题,特别是有关时间和细节的。 单独审问能够增添许多压力,效果会更好。 阮陌北认真听着,他看着贺松明的身影,眼睛几乎没有一刻移开的时候,谁能想到在几个小世界之前,他还坚定不移地认为两人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呢? 他带着所有记忆进入新的世界,而贺松明什么都不记得,事情也就逐渐变成了,他对贺松明心怀特殊的感情,对贺松明来说,他却只不过是一个来庄园度假的陌生客人。 无论厨师还是侍者,每一个被叫过来问问题的人都给出各自的回答,挑不出任何毛病,时间和细节上也不存在冲突。 医生在一旁监视着每个人的智能手环,领班叫他们都带上手环,开启健康监控功能,心率会忠实地显示在屏幕上。 审讯完毕,他们没能发现任何异常,要不就是这些人都不是罪魁祸首,要不就是那个人的说谎技术十分高超,就连心跳都能自主控制。 对阮陌北来说,他倾向于凶手不在其中的任何人之间。 领班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沉声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厨师和侍者们回到各自的岗位,领班沉默片刻,转过身,面对沙发上的众人。 各位客人,你们也看到了,经过审讯,我们找不出是谁在说谎。 也许大家说的都是真话呢?没人规定凶手一定要是工作人员吧。 莉莉脱口而出,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朝她看来,她赶忙捂住嘴,道,抱歉,我就随口一说。 领班自然不可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莉莉这一嘴倒是给他提供了方便,他看向同样留在这里的桂露,道:女士,有没有可能是您的同行者里面出了问题? 桂露面色阴晴不定,表情说明了她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来这里的众人都是安赛尔公司的中高层,彼此之前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利益牵扯再正常不过了。 好吧,我会好好调查所有人的。桂露站起身,对领班礼貌点了下头,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的,对诸位造成的不便,我深感抱歉。 审讯结束,时间也已经悄然过去了三个小时,桂露、医生和另一个高层选择上楼休息,莉莉和乔纳森也去游乐室了,虽说庄园里出现了一些事情,但终究跟他俩关系不太大。 领班松了松扎得结结实实的领结,将白手套褪下来,塞进口袋里,重重地吐出口气,眉头紧皱,看起来压力很大。 是啊,自己负责的庄园里可能死了人,面对如此恶劣的事件,能放松下来才怪呢。 第64章 第二夜 要喝口水吗? 声音响起, 领班才意识到大厅里此时还有别人。 他转过身,阮陌北站在他身后,端着一杯白开水, 朝他递过来。 谢谢。领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他一连三个小时都在进行讯问,早就口干舌燥了。 他认出阮陌北是昨晚在三楼露台看花的那位客人, 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阮陌北笑了下, 问道, 庄园的管事人是你吗?感觉你要负责所有事情的样子。 是的,管家最近不在暮光星上,我就代替他暂时管理一阵。 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 领班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罕见地露出了担忧神情:我总感觉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线路有明显人为切断的痕迹, 但庄园里所有能将超光线缆切断的工具我都检查过, 没有被用过的痕迹。 阮陌北:能带我去看看吗? 请跟我来。领班点头,似乎是为了报答这一水之恩,带着阮陌北向着通往西区的长廊走去。 他们从一楼穿过西区, 一路到了主建筑的后方,这里作为后勤区存在, 所有床上用品和餐巾的清洗都在此处完成。从后门走出主建筑, 阮陌北踩过草地, 跟随领班去到线路房。 所有的线路都汇聚在房间里, 钥匙只在领班的手中, 被剪断的地方就在线路房外, 原本应该埋在地里的线被挖了出来,整齐切断。 原本的埋线深度是一米,光挖线显然就要费不少力气,阮陌北问道:庄园里没监控吗? 领班摇头:为了保证**,凯瑟琳庄园在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不曾设置任何监控,在对外开放后,仍然延续了这一传统。对方显然是也知道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直接切断线路的。 那可不嘛,如果不这样设定,直接查监控找到凶手,这个故事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阮陌北默默吐槽着,他蹲下身仔细看线路的断口,相当整齐平滑,作案工具应该是一把相当强力的电锯。 此番前来一无所获,不过比起找出什么线索,阮陌北更多的是想要跟贺松明单独待一会儿。 他的私心也好,收集灵魂碎片的任务也罢,反正和贺松明待一块的时候,要比跟着那群人舒服多了。 说起来,我昨天晚上听到了一些声音。阮陌北道,为了安全,他从未跟其他人说起,但对贺松明,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在每一个小世界里,贺松明都和他在同一阵营。 有人敲了我房间的门,还有窃窃私语一样的奇怪声音,窗户外面有一个吊死的人影在晃,我那时候实在太害怕,就没过去看。 贺松明皱起眉头,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问道:我之前听说过一些庄园不好的传闻,据说这里从前也有人失踪过是真的吗? 贺松明摇头,道:确实有客人说过晚上会听到声音,做奇怪的梦,但庄园里一直没出过安全问题,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样啊阮陌北环视四周,他的灵视什么都没看到。 排除灵异事件,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李主管是被人为加害的。 对了,庄园没有靠着能量转化柱建造吗?不安装人造太阳的话,每次到晚上,都会影响生意吧。 除了公司提前打点过之外,庄园人少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临近黑夜,这附近没有人造太阳,每当长达七天的夜晚到来,庄园的人.流量都会骤减。 贺松明:当年桑切斯家主觉得能量转化柱会影响暮光星上的原始生态,在选址的时候特地选了这样一个地方,现在庄园虽然对外开放,但仍然属于桑切斯家族,还需要按照要求尊重传统。 所以它成了一个很适合闹鬼的地方,长达七天的黑夜,恐怖片剧情x7,没有什么比这更加酸爽的了。 阮陌北点点头,不再抠这些显然为了剧情服务的设定,他跟着领班原路返回,半路遇见了寻找李主管的那一群人。 经过这一晚的地毯式搜索,李主管仍然下落不明。 领班向众人解释过未能发现有哪个工作人员可疑,再次诚挚道歉,副总作为众人中官职最大的,没有难为领班。 回到房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这一整天提心吊胆地都没闲着,阮陌北洗漱完,专门到窗边,确定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他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感觉到无法言说的疲惫。 阮陌北关掉阅读灯,闭上眼睛,在无法接连网络后,连睡前刷刷论坛的乐趣都失去了,这个手环里又没下载多少东西。 房间里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隔壁床的医生轻轻问道:睡了吗? 还没呢。阮陌北闭着眼翻了个身,有点睡不着。 断掉的手指被医生保管着,大概率就在房间里,一想到这个,阮陌北心里有点发憷,在他拥有灵视的情况下,人心似乎变得比鬼怪更加可怕。 如果实在睡不着,我这里有药。 应该暂时用不到,如果实在睡不着,我再来找你要。 医生嗯了一声,两人谁都没再说话,阮陌北心中隐有担忧,今晚肯定是不得安生的,但真正让他不安的并非这个。 有很多东西很奇怪。 但暂时还都不好说,他需要再多观察观察才行。 不知不觉间,阮陌北陷入了睡梦。 浓雾弥漫着,他听到河水潺潺流动的声响,私语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不知名的歌声。 风很冷,空气中似有某种东西腐烂的臭气,他难以感受自己身体的存在,只觉视线固定着,让他只能平视前方。 双手是不是被绑在身后?阮陌北试着挣扎,却感觉有人在背后踢了他一脚,他终于确定,自己正跪在某个地方。 他被推动,河水漫上来,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 阮陌北挣扎着醒过来。 窃窃私语并未因醒来而消失,仍然回响着,从四面八方,从他的心底。 和昨晚不同,窗帘安静垂落,没有奇怪的风涌入,窗外也没有人影吊着摇晃。 那声音相当熟悉,和昨天的私语完全不同。 阮陌北曾在记忆碎片中许多次听过,在内核的故事世界中听过,那是小怪物内心的声音,是它无法控制的精神传递。 诡异的声音反倒让阮陌北安心下来,沉沉的脚步从外面走廊上传来,是软底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 阮陌北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贺松明的脚步,步调的频率,他实在太熟悉了。 可走廊上不是铺着地毯吗? 智能手环显示此时正是凌晨两点十分,阮陌北看向门外,隐约看到了一缕幽绿色的光芒,好似提灯中灵魂发出的魂火,随着行走拖曳出痕迹。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2) 灵视起作用了! 阮陌北精神一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恐慌吗?在有外挂的情况下参与灵异事件中,已经很幸运了。高兴吗?好像也不应该高兴,毕竟有鬼在外面呢。 脚步声由近到远,最终在房门前停顿了数秒,阮陌北的心跳也随之停止了,他将被子拉到鼻子处,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那点跃动在门外的光点。 光点终于开始再度移动,脚步声也重新响起,如同那个鬼不过在听房里到底有没有人在。 借着那点鬼火的光芒,阮陌北勉强看清了房间中的其他东西,医生的那张床上,不知何时已然空无一人。 阮陌北: 冷汗在瞬间流下,阮陌北很想催眠自己医生大概是去上了个厕所,但卫生间的门缝里未曾传出光,而且就在刚刚,一个鬼经过了外面。 而且是个走路很像贺松明的鬼。 阮陌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犹豫片刻,终究掀开被子,下了床。 阮陌北赤着脚,这样能尽量不发出声音,他披上外套,缓慢走到门边,凝神听了一阵。 脚步声渐行渐远,幽光拖曳出的尾痕随着距离的拉远,也开始逐渐消失。 阮陌北打开门锁,侧身悄声走出去。 墙上的复古壁挂灯像是时刻都会断电,相当昏暗。 阮陌北轻轻掩上门,他望向灵视消失的方向,虽然很想知道那个鬼是不是贺松明,还是抑制住了这个相当犯贱的想法。 天鹅绒地毯柔软的绒毛从脚趾缝中钻出,走廊上铺着地毯,方才明显的脚步声显然不正常。 窃窃私语慢慢地消失了,所有的房门都紧紧闭着,人们在各自的房间中休息。阮陌北站在走廊上,试图找寻医生的踪迹。 半个人影也看不见,但是好像多了些什么? 阮陌北仔细环视四周,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墙上的挂画什么时候变了? 阮陌北清楚记得房门旁边的画是一副青山碧水的风景,但现在,这幅在他左手边的画,变成了一副肖像。 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出现在画框中,她坐姿端庄,双臂平放在胸前,带着得体的微笑,但眉眼中的跃跃欲试表明她是不得已摆出这幅姿势,当做画师模特的。 阮陌北皱起眉头,去看其他挂画,果然,所有的画都从风景和景物变成了肖像。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眉头微皱相当威严,制服肩章上的图案代表着职位,穿着华丽衣裙的妇人正在折一枝花,幼童依偎在她怀中。 还有许多男男女女,全都身着华服,他们都是同样的金发碧眼,相似的模样表明是一家人。 这些都是桑切斯家族的人吗?阮陌北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毕竟庄园都是他家的,在起居区域,不太可能出现其他人的画像。 那个他第一幅看到的少女像,就是那位在庄园中做了奇怪的梦,就此大病一场,促使桑切斯家族搬离暮光星的凯瑟琳小姐吧。 阮陌北回头看去,骤然发现不知何时,那双盯着前方的含笑眼瞳移动了方向,正紧紧盯着他。 少女在画里,笑着注视着他。 纵然知道这是恐怖片里的老套路,亲身经历的时候,阮陌北仍被惊悚得浑身寒毛耸立,他赶忙朝着另一旁看去,曾经是副舰长的桑切斯先生也正垂眸盯着他,目光冷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出腰间的佩剑,刺进他这个冒失闯入者的心口。 还是赶紧回卧室吧,万一这些人真爬出来就完蛋了。 哒哒,哒哒。 脚步再一次响起,从走廊尽头传来。 软底皮鞋踩踏大理石地板的熟悉声响。 阮陌北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幽绿色的魂火在远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微微跃动着,而深色的天鹅绒地毯上,一个又一个的脚印,正随着脚步声的落下,次第出现。 缓慢地朝他走过来。 但在魂火和脚印之间,确实空无一物,阮陌北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走廊尽头那扇被关闭的雕花大门。 根本就不是贺松明。 阮陌北脑子轰的一声炸了,一个鬼就在他面前不远处,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那点幽幽的魂火,仿佛已死之人不甘的眼睛,燃烧着冷炎。 声音再度传来,前所未有的清晰。 【你】 话音响起的瞬间,阮陌北闪身从门缝里回了房间,关门反锁,全过程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 他背靠在门上,双眼紧闭,深吸口气,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 太逊了!拿出你看恐怖片玩恐怖游戏的劲头啊! 阮陌北用力捂住胸口,稍微冷静了一些,准备回去再睡觉,当然,被吓到之后,不一定能睡着就是了。 他睁开眼,看到医生的床上正坐着一个人影。 阮陌北:!!! 床头的阅读灯被打开,昏黄的柔和光线照亮医生的脸,他看起来挺困倦,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镜摘下了放在床头柜上。 见阮陌北瞪着眼见了鬼似的盯着他,医生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空空如也,只得转过来,向阮陌北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我醒的时候见你不在床上。 刚刚吗?刚刚在卫生间。医生表情相当无辜,怎么了吗?你看起来好像被吓到了? 卫生间?阮陌北清楚记得他醒来的时候卫生间里没开灯,也未传出声音,他那时候被灵视和外面的脚步吸引了更多注意,就没推开卫生间的门看。 没事。阮陌北捏捏眉心,回到自己的床边,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出去看了一下。 声音?医生皱起眉头,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晚上喝了酒,听错了? 可能吧。阮陌北趟进被子里,外面那只鬼弄出的脚步声可不小,如果医生一直在卫生间里,没理由听不到。 还说就和灵视一样,这种声音也只有他才能听见? 阮陌北闭上眼,但激烈的心跳仍然没能恢复,他躺了五分钟,没有丝毫困意,只有方才的所见所闻不断闪现在眼前。 成年男性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脚印,漂浮在空中的魂火,软皮鞋底的脚步声,墙壁上突然变化的画像,眼珠转动盯着他的桑切斯一家。 阮陌北翻了个身,越想越精神。 医生注意到了他的辗转反侧,轻声问道:嘿,睡不着吗? 嗯。 我这儿有安神的药,要不要来一颗?明天还得去找李主管,估计也安生不了。 黑暗之中阮陌北微微皱起眉头,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阮陌北沉默片刻,答应道:好,给我来一点。 医生起床从行李箱外层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给。 阮陌北接过来,他床头柜上有水,是睡前就倒好的,他习惯睡醒之后立刻喝点水,要不然嗓子和嘴巴都会很干。 阮陌北坐在床边,侧身对着医生,做了个相当明显的将药塞进嘴里的动作,白色的药片掉入袖口,顺着他的袖子落到肘部。 他端起水,就要喝下 砰! 透明的液体微荡在玻璃杯中,阮陌北嘴唇碰到杯口的前一刻,玻璃杯整个在他手中炸开! 碎片四散一地,差点划破阮陌北的手,水洒在地上,还有一些弄湿了阮陌北的裤子,阮陌北被吓了一跳,他低头看去,地毯吸收了液体,在灵视中呈现出幽幽绿色。 阮陌北: 他意识到某种可能,看向医生,医生也被玻璃杯的突然爆炸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异样的神情只在阮陌北脸上呈现了一瞬,未被震惊的医生察觉到,阮陌北抖抖裤子上的水,俯身收拾满地的玻璃碎片:怎么突然炸了? 不知道啊,是杯子质量太差了吗?虽然强装镇定,阮陌北仍能从医生的尾音中听出紧张的紧绷。 不会真闹鬼吧。阮陌北佯装开了个玩笑,他将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拿过柜子里倒扣的新杯子,倒上温水,将嘴里的药吞咽下肚。 他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头向外看了看,趁机把存在袖子里的药片抖出去。 见他将药吃下,医生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两人重新躺回各自的床上,阮陌北闭上眼,刚刚出门撞鬼的紧张被彻底冲淡了。 不管怎么样,刚刚那个鬼好像救了他。 他一直以为医生给的药片可能有问题,故意没往嘴里放,不曾想真正有问题的,是要就着药被一同吞下的水。 医生和他住过一晚,知晓他睡前床头放水的习惯,他离开的那段时间,足够医生往床头的水里加点料了。 如果这颗药是单纯的安神药,他应该很快睡着,并且不会轻易被吵醒,在他睡着的期间,又会发生什么呢? 阮陌北藏在被子下的手收紧,说实在的,他竟然有那么一点期待。 比起虚无缥缈不按常理出牌的鬼怪,和人斗的乐趣才足够过瘾。 虽说期待即将到来的状况,但医生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呼吸甚至都变得平稳。 阮陌北最终没熬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他确实很困,在缺少午睡的情况下,晚上需要好好休息。 【】 【我在这里】 【来过来】 呼唤冥冥之中传来,雾气沉沉涌动着,暗夜中的河水一片漆黑,仿佛河底隐匿着某种肮脏的存在。 人们手握的提灯照亮岸边一片狭小的区域,高大男人拎着一盏灯,在他身边,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孩。 少女穿着厚重的长袍,兜帽遮住额头,碧色眼瞳沉默望着阮陌北,满眼都是愧疚。 阮陌北瞪大眼睛努力辨认,灯光下苍白的脸庞和紧抿的嘴唇,熟悉又陌生,感受到他的视线,女孩不自在地偏过头,攥紧了她父亲的手,兜帽下漏出一缕金发。 阮陌北终于认出,她是门口画像中桑切斯家的小女儿,凯瑟琳桑切斯。 河水潺潺,阮陌北离岸边越来越远,灯光很快氤氲成雾气中圆形的一团,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坐在竹筏上,身穿宽大的白色长袍,上面纹绣着层层叠叠的金色纹路。 许多鲜红的果子在他脚边,落入水中,或被碾碎,鲜红的汁液染上纯白衣角。 他顺水飘荡,飘向下游永无尽头的深渊。 怎么样了? 睡着了,估计再过四五个小时才会醒。 声音隐隐约约,混沌之中,阮陌北认出其中一个属于医生。 唔,果然那个安神药也有问题吗? 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但身体像是被什么重重压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阮陌北已经很久没经历过鬼压床了,他能感觉有人走到自己床边,但不管他怎样拼命叫喊,都发不出声音。 【醒来。】 【快醒来。】 私语再度响在耳边,魂火燃烧着,点燃了窗帘,迅速蔓延至整个房间,刺绣床单成灰烬,冰冷的火舌舔舐上他的身体,从骨头里燃烧起来。 感受到的却不是疼痛,冷火仿佛化作了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他身体,将挣扎在鬼压床中的阮陌北唤醒。 阮陌北深吸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副总正站在床边俯身盯着他,满眼审视,突然对上阮陌北清明的双眼,副总猛地向后一仰,吓了一大跳,那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阮陌北: 他扶着额角坐起身,不动声色地将副总和医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面露疑惑:副总,您怎么在这里? 副总不愧是副总,神情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哦,医生说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过来看看。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绝对做了点什么,阮陌北简直都要相信他是个关心员工的好副总了。 阮陌北看了眼窗边,窗帘好好拉着,那场冷炎燃烧终究只是梦吗?可自己确实是被唤醒了。 啊,昨晚医生给了我安神药,所以睡得比较沉对了,有李主管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庄园的人一直在找。副总转身,道,下楼去吧,我们再找找看,总不能真眼睁睁等着老李出事。 第65章 第三夜 那我也先下去了, 小阮你快点。医生留下这句话,跟着副总一起离开,房门被带上, 阮陌北坐在床上,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他掀开被子,走到垃圾桶旁,垃圾桶已经被清理掉,空空如也。 侍者不可能在客人没醒的情况下过来收拾房间, 那就肯定被医生带走了。 阮陌北清楚记得,夜里扔进去的杯子碎片还在里面,在灵视下呈现出荧绿色。 如果不是鬼当着他的面砸烂了杯子, 他可能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 李主管出事有可能和副总医生脱不开干系, 医生是副总请来的,如果李主管和副总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冲突, 有医生帮助,副总很容易下手。 将医生和副总放进危险名单的头号,阮陌北洗漱穿衣,先下楼去。 也不清楚副总和医生知不知道他俩已经暴露,阮陌北有点怕他们俩强行下手, 如果出事,公司其他人肯定会站在副总一边。 他能寻求庇护的, 只有莉莉乔纳森两人,贺松明现在两人还不熟, 阮陌北不确定他会不会帮他。 走廊上的画像恢复了正常, 昨晚的肖像如同一场幻觉, 尽头的门严严实实地关着, 曾经印在地毯上的脚印不见踪迹。 阮陌北心事重重地下了楼,刚一到大厅,就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慌乱,所有人都站在那里,满脸错愕。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他凑到最近一个侍者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侍者表情也相当难看,低声道:先前失踪的那位客人的尸体找到了,在酒窖里。 死了?阮陌北倒不怎么惊讶,昨晚他们可是吃出了李主管的手指,但为什么看大厅中的其他人都那么惊恐呢? 领班站在众人之间,神情凝重,向众人解释情况:李先生的尸体在酒窖里,我会带大家过去看,已经派人去外面叫警察了,大概晚上会过来,在这之前,请各位不要破坏现场。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3) 老李死了?有人抑制不住地朝身边人反复求证,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啊,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领班看了发出质疑的那人一眼,转身道:请跟我来。 众人迟疑数秒,还是跟了上去,阮陌北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观察着人们的每一个微小反应。 就连一向最冷静的桂露都有些慌了,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副总和医生也相当惊慌失措,阮陌北看在眼里,脑袋里不禁冒出问号。 如果他们俩都是演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酒窖在西区的地下三层,循着螺旋而下的楼梯走进酒窖,能感受到明显的气温下降。 现在是七月,属于暮光星的盛夏,温度保持在三十二度左右,阮陌北出来时只穿了一件短袖。 酒桶一排排整齐靠墙摆放,木板来自附近的森林,软木塞由木芯做成,这样发酵出来的葡萄酒中会带着树木天然的香气,味道相当醇厚。 李主管的尸体在酒窖最深处的阴影里,昨天侍者来这里寻找过两次,但因为光线昏暗,未能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直到今早领班进行例行检查,敏锐地看到那只露出了一个指节的手,才发现了李主管。 李主管的尸体早就凉了,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几乎整个身子都被塞进酒架底下,被硕大的木酒桶遮挡,除非趴在地上,不然无法看到尸体的全貌。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数人亲眼见到,终于再也没了任何说服自己冷静的借口,一时间酒窖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酒窖里温度很低,托这一点的福,李主管的尸体还保存完好,没有开始腐烂发出奇怪味道,阮陌北站在角落里,李主管露在外面的是左手,五指完整,只有原本应该在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翼而飞。 阮陌北皱起眉头,这昨天晚饭的时候,秘书不是从沙拉里吃出了一根带着婚戒的手指吗?医生还判断出那处于一个成年男子,婚戒内侧刻着李主管姓名缩写。 那为什么尸体的手指是完整的? 为了求证,阮陌北还专门挪了个地方,从两个酒桶之间狭小的缝隙里向下看,勉强看清李主管的右手五指也全都在。 阮陌北: 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瞳孔一缩,浑身的寒毛顷刻间耸立。 阮陌北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医生正蹲在地上,检查李主管的尸体,脸色很难看,领班站在他身边,身形挺拔,维持着秩序。 似乎察觉到了阮陌北看来的目光,贺松明抬头,两人视线交错了数秒,直到医生沉声道: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凌晨两点,没有外伤,手臂和脚踝有被刮擦的痕迹,看起来像某种带刺的植物。 医生费劲地将手伸进酒架下,扯开李主管的领口,在手电的光芒中,颈部狰狞的勒痕清晰可见。 至于死亡原因是窒息。 你是说李主管是被勒死的? 大概是。医生站起身,他目光投向旁边脸色阴沉的副总,欲言又止。 侍者匆匆忙忙地过来,将一张白床单递给贺松明,他蹲下身,将李主管严严实实盖住:尸体就先放在这里吧,酒窖温度低,暂时不会有腐烂的风险,等警察过来检查,也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离开酒窖的时候阮陌北已经冷静下来了,情况比他想象中要糟,但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或者说,事情正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李主管的死让庄园中的氛围真正紧张凝重起来,酒窖作为现场暂时被封闭,只有领班的指纹才能够开启。 众人回到大厅,墙边落地钟的钟锤缓慢摇摆,指针随着频率跳动,衡量着时间的流逝。 九点十三分。 外面仍旧被黑夜笼罩,现在是来到庄园的第三天,要再过一百一十七个小时,天才会再度亮起。 阮陌北坐在沙发上,低声问侍者要了一杯浓茶。 金骏眉被送至他手边,阮陌北谢过侍者,抿了一大口浓茶,长长地吐出口气。 其他人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彼此小声讨论,像是已经彻底忘记了阮陌北。 阮陌北把一杯茶喝光,才站起身,到了桂露身旁,小声问道:桂姐,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走? 桂露眼神有些许闪躲,她沉默片刻,看向副总,道:还要再商量一下,很多事情我说的不算。 副总正和医生低声说着些什么,很着急的样子,简直都要脸红脖子粗,阮陌北在大厅中搜寻贺松明的身影,大概是安排人封锁酒窖附近区域了,他不在这里。 阮陌北招招手,叫来侍者,想要问莉莉和乔纳森在哪里。 就在这时,随着吧嗒一声响动,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整个庄园霎时沉入浓重的黑暗中,尖叫随之而来,就连阮陌北都吓了一跳,只有外面的路灯还尽职尽责亮着,它们跟建筑内部不属于同一条线。 怎么回事啊! 跳闸了吗?服务员呢?服务员! 呼喊声中,智能手环的手电筒被打开,一盏又一盏的小灯亮起,十九个智能手环的光芒,勉强照亮这一片人们聚集的区域。 于是他们发现,原本还沉默站在旁边,等待提供服务的侍者们全都无影无踪。 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十九个客人。 人呢!服务员人呢! 刚刚还在这里呢!喂!有没有人在啊! 吧台上的酒杯里还有刚刚调好的鸡尾酒,但调酒师不翼而飞,刚刚从阮陌北手中收走茶杯的侍者也不见踪影,总是面带甜美微笑的女仆们更是连身上的熏香味道都不曾留下。 只有他们的声音,无望地回响在奢华的大厅中。 阮陌北站起身,在整个大厅中走了一遍,找寻其他人的身影。 在经过餐桌旁时,他不动声色地摸走了一把餐刀,别再裤腰带上,用衬衣挡住。 面对恐惧,所有假装出来的气质涵养和彬彬有礼都不翼而飞,被忘到了脑后。 尖叫声混杂着咒骂,女士们也顾不得是男是女了,紧紧抱住身边的人,惶恐地寻求着安全感。 阮陌北走到通向西区长廊的门前,在长廊的尽头看到了一点光芒,那点光迅速靠近,终于得以看清。 是贺松明,他端着一盏电子油灯,快步朝已然炸锅了的大厅走来。 这种时候纵然冷静如贺松明,也说不出稍安勿躁之类的话了,他神情凝重,面对猛然站起身向他发出连番质问的客人,艰难道: 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满座哗然。 有人就要冲上去,桂露伸出手,没能拦住,漂亮的长指甲刮到那人口袋,被扯的发出一声痛呼,用力攥住发痛的手指。 领口被一把攥住,贺松明整个人踉跄着向前,那人比他矮半个头,他沉默着,准备承受接下来的一切怒火。 行了!阮陌北站起身,他几乎算爆喝一声,引得其他人纷纷看去,在众人的印象中,一向好脾气的阮陌北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情绪激烈过。 当然,现在大家都很激动就是了。 那人虽并未因阮陌北的制止停手,动作却下意识有了半分迟疑。 就是这会功夫,阮陌北已然大步流星地走来,他按着两人肩膀,用力将他们分开。 你现在就算揍他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些不见的人不会重新出现。阮陌北深吸口气,看向贺松明,道,为什么停电了,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应该是电闸跳了,我这就去看看。 等一下!你不能走。副总站起身,眉间布满阴云,你现在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万一你趁机跑了,我们要怎么办? 电闸在后楼一层,大家可以跟我一起。 不要。秘书小声道,她紧紧抓着副总胳膊,如果不是大家都看着,绝对会钻进副总怀里,太黑了,我不要去。 僵局之中,阮陌北闭了闭眼,主动道:这样吧,我去调电闸,领班留在这里陪着大家。 桂露:你一个人吗? 我跟他一起。说话的是副总,副总要亲自过去调整电闸,应该算件稀奇事吧,可这一群人里面,却没有一个自告奋勇说要代替副总,陪着阮陌北去的。 大厅中陷入沉默,见众人无异议,贺松明只得道:电闸在后楼中央,把那副最大的画掀开,能看到后面的电表箱,这是钥匙,如果是保险丝断了,就要去五金房拿新的,五金房的钥匙是这一把。 从贺松明手中接过两把大小不同的钥匙,阮陌北将它们放进口袋,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个给你。贺松明将电子油灯给阮陌北,注意安全。 好。阮陌北拎上灯,走吧,副总。 两人沉默的按照贺松明指引的路径,从西区穿过,前往主建筑的后楼,外面的灯光透过窗户,提供勉强的光亮让眼前不至于一片漆黑,窗柩投下的阴影把空间分割成一块块。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从脚底出发,蔓延至地毯和墙壁。 阮陌北走在前面,副总落后他一步,两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走廊里,大厅中的混乱已经被远远甩到了身后。 副总,我们为什么要在天黑的时候来这里度假?阮陌北拎着灯,问道。 没办法,只有这段时间大家都能抽出空来,不赶巧凑上了夜里,加上我和庄园这边有点关系,就选了来这里。 副总听起来相当懊恼,谁知道竟然哎,老李哎!怎么就 阮陌北扯了下唇角,毫不掩饰眼中的嘲弄,反正副总只能看到他稳健的步调。 小阮啊,你就不害怕吗? 我心里又没有鬼,没什么好怕的。 阮陌北背对着副总,未曾看到话音落下的瞬间,对方眼中露出的凶光。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后楼,阮陌北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副画,昨天他跟贺松明过来看线路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幅画了。 庭院中,巨大的树占据了几乎整个画面,天空湛蓝,阮陌北一直没明白为什么要放这样一幅画在这里,漂亮是很漂亮,好看也是真的好看,但意义在哪里呢?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阮陌北双手抬着画像底部,猛一用力,滑轮运转,这幅沉重的画像自动升起。 隐藏的电闸箱显露出来,阮陌北用那把较小的钥匙打开电表箱,把灯提起来仔细检查,果然,保险丝熔断了。 副总在阮陌北身后,见阮陌北专心致志检查着保险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袖珍手.枪。 光照亮阮陌北的侧脸,将他们的影子投到身后的墙壁上,副总动作轻缓的将枪上膛。 怎么样?副总问道,故意提高的话音掩盖了上膛的轻响。 阮陌北拎着灯,似毫无防备,没有回头:保险丝熔断了,要去五金房拿新的换上。 藤蔓身后的阴影中探出,悄无声息地爬行在地毯上,抬起的枝端距离副总脖颈只有不到五厘米,如同准备捕猎的蛇。 副总毫无察觉,他目光阴冷,抬起枪口对准阮陌北后脑。 在手指扣下扳机的前一刻,藤蔓骤然刺出,紧紧缠住副总脖颈,猛然施加的强大力道几乎在瞬间扼断了他的脊椎,让他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 手腕和脚踝也全都被冰冷的藤蔓缠住,所有的挣扎都如蚍蜉撼树,手掌失了力道被迫张开,袖珍手.枪掉落,被一片伸出的叶子接了下,才最终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窒息的痛苦和脖颈断裂的疼痛刺入大脑,副总双眼暴突,整个人被藤蔓脖子手臂和脚踝上的藤蔓抬起,迅速拽入了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走吧,去一趟五金房。 阮陌北回过头,身后已然空无一人。 他愣了下,立刻反手摸向别在后腰的餐刀,戒备地望着四周,凝神听着每一丝声音。 虫鸣阵阵从后院中传来,风带来植物的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地毯和墙壁上幽绿色的长条痕迹杂乱交错着,像是某种东西爬行留下的痕迹,在灵视中淡淡泛着光。 电子油灯照亮周围一小圈地方,阮陌北低下头,看到了地毯上的袖珍手.枪。 阮陌北蹲身拾起它,□□已经上膛,至于枪的主人已然不见踪影。 刚刚副总想杀了他。 阮陌北抿住唇,对于可能到来的危险,他早有准备。 副总拦住了想要过来检查电闸的贺松明,在他自告奋勇后,主动提议陪同前来,这样的活让他一个副总亲自动手并不合适,可其他人都未提出异议。 只有一种解释所有人都知道副总想要做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但现在,他也知道了。 刚才有鬼怪来到了这里,在并未将他惊动的情况下,带走了想要杀死他的副总。 他早有准备,随身带了一把餐刀,但在检查保险丝时不慎疏忽了,光顾着看情况,没能像在走廊上那样,打起十二分注意留心背后的动静。 鬼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将□□的保险打开,不再试图寻找副总的踪迹,冷漠地转身,去五金房里拿保险丝。 顺利在五金房中找到新保险丝,回到电闸箱,把它小心换上,阮陌北用力拉下电闸,随着通电声响,所有的灯同时打开。 庄园又恢复了如同白昼般的亮堂。 灯亮后,灵视留下的痕迹就不那么清晰了,同时这些交错痕迹也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阮陌北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下那片幽绿。 墙壁细腻的触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带着格外的凉意。 副总不见踪影,阮陌北也不想冒风险循着痕迹蔓延的方向去找,找到副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又何必呢? 关上电子油灯,阮陌北原路返回,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所有的侍者女仆都仿佛人间蒸发,不见了。 在进入大厅的之前,他特地停下脚步。 阮陌北能听到众人交谈的声音,灯亮后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吵闹。他将脸上的表情调整为惊慌失措,抬手将头发抓乱,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厅。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4) 不不好了! 他气喘吁吁,在众人齐刷刷看来时,脚下打了踉跄,要不是领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就要摔倒在地。 怎么了?副总呢?秘书最先站起身,见到阮陌北全须全尾地回来,她脸上呈现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副总副总他不见了! 什么?! 你说清楚,什么叫不见了? 刚刚我们到了后楼,发现是保险丝熔断了,我们俩就去五金房里找零件,我找着东西,突然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然后然后副总就不见了! 爬?! 你不会在骗我们吧?什么东西爬着把副总带走了,开玩笑呢! 有人小声道:也不是不可能,李主任他不就是 别乌鸦嘴!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完完全全暴露在阮陌北眼皮子底下,他气息混乱,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的手指向西区长廊。 别在这说了,大家赶快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副总! 一行人纷纷站起身,快步向着那边跑去,很快,就只剩下了阮陌北和贺松明两人。 领班望着众人匆忙的背影,眉头皱起,阮陌北慢慢直起身,呼吸恢复平稳,眼中的慌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给。他将两把钥匙还给贺松明,回来得太急,好像忘记把画放下来了。 没事。领班回过神来,见阮陌北跟刚才判若两人,他有些许惊讶,先生,您还要跟着过去吗? 阮陌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回来的路上我没看到任何人,你觉得去外面叫维修师傅和警察的人还会再回来吗? 领班沉默数秒,摇了摇头,当时我正在酒窖看人封锁,灯黑之后我立刻拿了附近备用的电子油灯,但他们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现在是不是可以回答我昨晚的问题了?阮陌北将头发梳理回原来的样子,他盯着贺松明琥珀色的眼睛,低声道,庄园从前就出过类似的事,对吧? 是的。 贺松明闭了闭眼睛,低声道,那是两年前,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在庄园里失踪了,三天后,我们在花园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她浑身都开满了洁白的花,就连眼眶里也就像是有植物在她体内生根发了芽。 桑切斯家族给了那姑娘家比翼星上的一处矿产,用钱封住了所有人的嘴,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件事了。 第66章 第三夜 果然, 无论何种时代,人类处理事情的公关方法都大同小异。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在庄园中遭遇过灵异事件的凯瑟琳小姐也是十六岁,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一定关系? 贺松明摇头:根据我掌握的信息,除了年纪和性别,两位姑娘之间再无相似之处,之后反应说遭遇奇怪梦境的客人更是有男有女,如果受害者都具有每一共同特征,那李先生身为成年男性, 怎么也不应该死在酒窖里。 阮陌北理智上知道贺松明说得对,感情上却总觉得, 那个姑娘一定是因为某个相当特别的原因, 才如此诡异地死在了庄园中。 而这个原因,和当年的凯瑟琳小姐有关。 从暮光星上搬走后,凯瑟琳小姐情况如何? 她已经去世了六十多年了,享年九十六岁。 阮陌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凯瑟琳庄园成为度假胜地, 已经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 他身为被投放进小世界的穿越者,对这种大的时间线概念还有点错乱。 最后的线索也断了。 一百四十年前,十六岁的凯瑟琳小姐遭遇了灵异事件, 立刻离开庄园搬离暮光星,之后身体健康, 寿终正寝。 两年前,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于庄园遇害, 尸体在三天后被发现, 开满了花。 而现在, 李主管死在了酒窖里,手臂脚踝上都有奇怪红印,而死亡原因是脖颈上的勒痕,让他窒息。 副总也不见了,失踪现场只留下了满墙满地的灵视痕迹。 走吧,去那边看看。 两人跟在人群最后,加入了寻找副总的队伍。 其他人相当着急,他们把整个后楼和五金房翻了个底朝天,甚至都跑去了后花园,看过每一从灌木。 没有,任何痕迹都没有,副总就像那些消失的侍者们,从庄园蒸发了。 秘书浑身发抖,桂露拍着她后背安抚着,面色凝重,阮陌北装模作样地参与寻找,漫不经心地用脚拨弄着草地。 突然间,有人问道:为什么副总失踪了,你就没事? 阮陌北抬起头,发出质问的是秘书,她似乎要崩溃了,紧紧抓着桂露的手,指甲都要掐进对方手背里。 你要这么问的话,那为什么今早死的是李主任?你不抓紧时间找,反而在这里挑事耽误搜寻,到底几个意思? 阮陌北不客气地怼回去,秘书被他噎了个正着,几乎就要哭出来,阮陌北就是个普通员工,哪有资格和她这样说话! 秘书抹着眼泪,阮陌北懒得理她,他看向一旁的领班,道:这里还有车吗?我想直接回去。 贺松明:有的,车库里应该还有三辆车,稍微挤一挤,能够把大家都带出去。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 可是副总还 难道要等大家都死在这里吗? 秘书沉默了,缩起脖子,小声抽噎。 贺松明:我带各位去车库。 阮陌北:还有莉莉和乔纳森,也得把他俩带着,我先去叫他们。 多两个人能坐下吗? 桂露狠狠瞪了眼说话的那人,道:我去叫他们吧,谁愿意陪着我一起? 我和你一起吧。 桂露发话,很快召集了三四个人和她一起去叫莉莉乔纳森,其他人跟随领班,前往车库取车。 灯火通明,却未能驱散萦绕不散的恐惧,离开的希望近在眼前,众人动作都相当利落,不断有人催促贺松明脚步快点。 很快,他们来到了庭院一侧的车库,车库面积很大,里面最多能停放五辆车,金属卷帘门锁着。 贺松明拿着钥匙,蹲下身将锁打开,靠得最近的几个男人帮忙,将沉重的卷帘门抬起来。 路灯的光照亮里面的三辆车,众人眼睛一亮,欢呼起来,恨不得立刻冲进车库,坐车逃离这里。 阮陌北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这种门只要抬到一定高度,就会自动在液压杆的作用下继续向上,卷帘门还未完全打开,最前面的医生和史密斯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矮身钻进去了。 就在这时,刚刚升至一米五高的门猛然落下,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就连阮陌北都被吓了一跳,原本的欢呼变成几声短促的尖叫,众人紧绷的精神已经不再能承受任何刺激了。 怎么回事! 这什么破门啊! 几人就要上前,把门重新抬起来。 啊啊啊啊啊! 回应他们的却是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抬门的几人触电般弹跳开,惊恐望着眼前扇紧闭的门。 咣当当的巨响从车库里传来,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被暴力破坏,夹杂着医生和史密斯先生非人般的嚎叫。 阮陌北头皮发麻,他后退两步,紧紧靠在贺松明身边,闭上眼睛,僵硬的手拽住贺松明西装的衣角。 贺松明低头看了眼他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眼中意外一闪而过。 十多秒后,声音消失了。 就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寂静如初。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人试探着喊道:史密斯先生,弗雷德医生,你们还好吗? 没有回应。 有胆小的女士已经哭出声来,一片六神无主中,领班深吸口气,道:要不要开门看看? 已经没人再敢靠近这扇门,贺松明只能将目光投向阮陌北,接收到对方求助的信号,阮陌北深吸口气,点头道: 开门看看吧。 阮陌北和贺松明两人合力将卷帘门再次抬起,沉重的金属门自动上升,车库内的景象一点点展露在众人眼前。 血,很多的血。 三辆空中观光车被砸的车身扭曲,血迹还在顺着金属外壳向下流淌,医生和史蒂芬就躺在旁边的地上他们以一种人类绝不可能摆出的姿势扭曲着,如同浑身骨头都被粉碎,只有还算完好的皮囊尽职尽责地兜住碎骨和破裂内脏,让他们不至于四分五裂。 车是被他们用血肉之躯砸烂的。 满腔满地都是荧绿色的痕迹,灵视中的画面几乎就要盖住血色,仍然是和副总失踪时的一条交错的爬痕,犹如许多条蛇,一窝蜂地经过。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有人当即吐了出来,阮陌北屏住呼吸,虽然震惊于眼前的画面,却未曾感到恶心,就好像他已经早就习惯这样血肉模糊的画面了。 车库门彻底打开,大敞着向众人展露血腥,没人敢再次进入,谁知道门会不会再次突然关闭,自己又会不会像医生一样,成为眼前瘫软的尸体? 也许我们走不了了,不知是谁喃喃道,有东西不想让我们走。 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有人当场哭了出来,阮陌北拽了下贺松明袖子,低声道:我想去看一眼情况。 贺松明迟疑了下:好,稍等。 他去一旁的工具房里拿了一只液压杆,小心地将卷帘门撑住,和阮陌北一起,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进了车库。 阮陌北留意着灵视中的变化,大片的痕迹有点干扰他的视线,他走到医生身旁,蹲下查看他的尸体。 医生已经几乎看不出人样了,他浑身是血,面部全非,阮陌北着重检查了他的手腕和脚踝,果然有被什么东西捆绑的痕迹。 史蒂芬的尸体也如出一辙,阮陌北抬起头,血迹甚至都喷洒到了天花板上,可见当时的情形有多么惨烈。 车库很大,他整个走过一圈,寻找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贺松明在检查车辆,然而车内的零部件已经被尽数摧毁,连启动都无法做到。 工具架最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阮陌北蹲下身,伸手去摸。 那是一片叶子? 阮陌北捏着那片叶子,愣住了。 深绿色的叶子形状如同小巴掌,隐匿在角落里,上面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横七竖八的爬痕显示在灵视中,阮陌北瞬间知晓了杀死李主任,带走副总,用医生和史蒂芬将车辆摧毁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他站起身,走出车库,看向不远处的工具房,出于美观考虑,工具房的外墙上爬有许多藤蔓,郁郁葱葱的绿叶将墙壁遮挡。 就是这些藤蔓,缠住了他们的手脚,将李主管扼死,把副总拖走,拎着医生和史蒂芬狂甩。 阮陌北回头朝贺松明看去,领班正从车里下来,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车已经不能用了。 但阮陌北并非向他询问情况,他只是突然想到在上个小世界中,星灵贺松明也经常用藤蔓,将他缠住作为惩罚,或者强行将他带到某处。 这里同样是暮光星,探索者发现星球的故事流传着,才过了五百年,对于星灵漫长的生命来说不过一瞬,按理说它应该仍旧存在。 是星灵吗?它知晓了副总和医生想要害他的意图,将两人杀死? 那李主管和史密斯为什么也死了?阮陌北并不觉得星灵会如此嗜杀。 如果星灵还存在星球上,那眼前身为凯瑟琳庄园侍者的贺松明,又跟它有什么关系? 阮陌北摸了摸口袋里的叶子,毫无头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贺松明,你跟星灵有没有关系,但万一失败了,会直接被对方当成神经病吧。 暂时再观察一段时间吧,看看后续剧情会如何发展。 可能仍然存在的星灵,梦中献祭一般的场景,河岸边和凯瑟琳桑切斯相同样貌的女孩,两年前遇难的姑娘,接连出事的安赛尔公司一行人,脚步像贺松明的鬼魂,还有让他感到万分熟悉的莉莉乔纳森。 这些事情之间,一定有他还没能发现的联系。 医生和史蒂芬尸体的状况实在太过惨烈,根本没法搬运到其他地方,就只能留在车库里,阮陌北和贺松明走出车库,撤掉液压杆,将车库门关闭。 但血腥味仍然弥散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走吧,先回去。 队伍从来时的迫不及待变得鸦雀无声,贺松明在最前面带路,阮陌北走在他旁边,主建筑中灯火通明,看起来和他们刚来下车时别无二致。 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已经有三个人死去,失踪的副总应该也难逃厄运,只是尸体还没被发现罢了。 踏进大门的那刻,贺松明突然停住脚步,抬起手示意众人等一下。 旋即,阮陌北也发现了异样之处原本从主建筑的正门进入,本应该看到前台,但现在,他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是哪里? 不知道啊,进门应该是走廊吗? 这是闹、闹鬼了吗? 阮陌北和贺松明对视一眼,作为这里最冷静的两人,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走,先看看。 他们走进长廊,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 长廊两侧的复古壁灯亮着,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昏暗,仿佛能源不足。 长廊相当的长,走了大概百十米还看不见尽头,前方几乎沉于一片黑暗。 桂露姐他们呢?弱弱的声音回响在长廊里,被墙壁反复反弹,回音叠了许多层,立刻吓得那人不敢说话了。 一时间周围就只有众人的脚步和紧张的呼吸声,很快,墙壁上开始出现挂画,身着军服的严肃男人,胸前挂满勋章,华服妇人搂着年幼的孩子,正是阮陌北晚上见过的那些。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5) 贺松明在画像前停顿,眉头皱起,阮陌北见状,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些是当年桑切斯家族的画像,在他们离开后,都被收到了后楼的参观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晚上它们不光出现在我房间门口,还会动呢。阮陌北默默吐槽。 越往前走,周围就越黑,他回头看去,灯火通明的身后,他们进来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智能手环的手电筒被纷纷打开,终于,阮陌北看到了那副凯瑟琳桑切斯小姐的画像。 姿势和神情同晚上见到的如出一辙。 阮陌北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这幅画,他抬起手,智能手环照亮少女的脸庞,金发碧眼,只是梦境中兜帽下的那双唇紧紧抿着,不同于画中的笑意。 凯瑟琳小姐身穿华丽衣裙,带着项链,银链末端拴着的却不是什么华贵珠宝,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中装着蓝紫色的细沙,质感闪耀细腻,仿佛能够流淌一般。 阮陌北皱起眉头,莫名感觉那蓝紫色的内容物相当熟悉,他凑近了去看,在手电的白光中,细沙格外耀眼,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成的。 但也正因为它是画,就算笔触再精细,也不如照片能够反映出一切细节,阮陌北获取到的信息有限,他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梦幻的色泽让他想起上个世界中人鱼贺松明美丽的鱼尾。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向贺松明问道,但周围阒寂无声。 阮陌北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赶忙左右看去,长长的走廊上无论前后都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掉队了吗?之前他一直在贺松明旁边,如果没跟上,对方应该会很快发现吧。 片刻的慌乱后,阮陌北很快冷静下来。不,有可能是庄园结构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将他们所有人都隔开了。 阮陌北最后看了眼凯瑟琳的画像,向前缓步前行,画像到此为止,但两侧墙壁并未重新空空如也,除却已经不亮了的壁灯,一些壁画一样的纹路出现。 那些线条简单,相当抽象,阮陌北凑近了边走边看,勉强猜出其中的大致内容,这个圆圆的东西应该代表星球,很多个星球一起诞生,然后其中一个跑走了。 跑走了? 阮陌北一愣,赶忙上前两步去看下一副画,这个时候,灵视中再一次出现了荧绿色的痕迹。 壁画中用一个圆圈表示的星球仿佛活了过来,一路向前飞去,在灵视中留下一条尾痕。 它飞得越来越快,阮陌北脚步随之加快,到最后小跑着才能追上。 他目光追随着星球,直觉告诉阮陌北,只要他一直追到星球移动的目的地,就能解开真想面纱的一脚 脚下却猛然一空。 星球无声地向前飞窜,霎时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阮陌北来不及调整平衡,整个人猝不及防地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他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碰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还好没摔伤,只是胳膊腿有点发痛。 嘶 阮陌北撑地爬起来,星球早就跑的没影了,只留下一条正不断消散的尾痕,阮陌北正想继续追,抬起头,看到了将他拦住的东西。 那是一尊雕像,相当的高,阮陌北仰起头,光束照亮它一片空白的面容,根据雕像的衣着和姿势,阮陌北认出它是暮光星的探索者。 暮光星上到处都是这位探索者的塑像,但就算再怎么四处都有,它如今出现在这里也相当奇怪。 阮陌北小心地绕过雕像,准备继续跟随星球的轨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声音。 窸窸窣窣的轻响中,脚步声是那样清晰,从身后传来。 阮陌北心中一紧,他闪身躲在雕像身后,探头看去,魂火飘浮在远处,正随着脚步靠近。 是半夜遇见的那个鬼魂。 阮陌北不知道被鬼魂靠近会发生怎样的事,他也不敢贸然尝试,毕竟命只有一条,万一死了,收集灵魂碎片的任务就要失败。 雕像身后不再是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黑暗的厅廊两侧有许多的门,阮陌北关上智能手环的手电筒,摸着黑到了一扇门前,试探着推开。 门没锁。 他侧身进去,轻轻关上门,在里面反锁。 房间里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所有的光都要被吞没,阮陌北低头,准备重新打开智能手环的手电筒 窃窃私语声再度出现在他耳边。 脚步近在咫尺,停留在门外,仿佛知晓在门的另一侧,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阮陌北浑身僵住了,在手指触碰到屏幕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点跃动的魂火,从他胸口传出。 霎时间,冰冷燃烧般席卷了他全身。 【】 歌声渐行渐远,岸边的人们已经被浓雾掩盖,只剩下隐约的光芒。 阮陌北头晕脑胀地爬起来,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陷入了梦境。 瞬间入梦,是那点魂火干的吗? 身下的果子硌得他有点不舒服,阮陌北将红彤彤的果子拨弄进水中,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回荡在河流上,溅起的水花落在他手背。 周围安静至极,一点正常森林会有的声响都没有,就好像不存在其他活物。 浮排末端插着一根木棍,上面挂着油灯,火焰跳动着,昏黄的火光却无法照亮浑浊河水下的情况。 捆绑着双手的绳子在浮排飘出的瞬间就被解开了,那些人笃定他无法在河水上逃脱,洁白的长袍被果子流出的汁液染红,像血。 这是流放吗? 不,不太像,如果是流放,没必要让他穿这种具有一定宗教意义的衣服,也没必要放上樱桃一样的红色果子。 那就是献祭了。 长得像凯瑟琳桑切斯的姑娘为什么会用愧疚的眼神望着他? 阮陌北试着站起身,重心上升后,浮排立刻不稳地摇晃起来,吓得他赶紧重新蹲下。 会飘到哪里去呢?迷雾中似乎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臭味,像从森林里弥散而来,又像河水散发出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阮陌北用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蜷缩着躺下。 木筏不够大,他要把腿小心缩着才行,阮陌北盯着提灯中的火焰,顺从命运,穿行在迷雾中,飘向未知的尽头。 阮先生? 阮先生,醒醒。 灯火不稳的摇晃起来,竹筏似乎途径一段湍急之处,开始旋转,浓雾之中河水倒灌进天空。 阮陌北猛地睁开眼,把正在摇晃他的莉莉吓了一大跳,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的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眯着眼适应了会儿,阮陌北从指缝中看到了莉莉,乔纳森,桂露,还有贺松明一系列熟悉的面孔。 他回到了大厅中。 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就在刚刚呀,你刚才从那边走过来,一句话也没说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睡觉,把我们吓了一跳呢。 阮陌北顺着莉莉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通往东区的走廊。 可他明明在追随星球壁画的过程中遇见了灵异事件,躲进了不知道做什么的小屋,被魂火袭击了啊。 难道他梦游过来的,还是说被魂火操纵着走到了这里? 阮陌北不知道,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太乐观。 第67章 第三夜 大厅中有十二个人, 除了莉莉乔纳森和之前叫他们的桂露一行,跟着贺松明去车库的人群有六个回到了这里。 阮陌北直起身,看向一边正在沉思的贺松明, 出于领班不能在客人面前休息的习惯, 他仍然站着。 其他人呢? 贺松明摇摇头:还没过来,周围完全黑暗之后,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我们所有人都分开了,我独自走到长廊尽头, 就出来了。 我也是。另一个跟他们同行的男人附和道,不过我是进了一扇门。 分开后大家的经历都大同小异,如今他们在大厅中,等待其他人过来。 贺松明已经把车库中发生的事告诉桂露他们了, 听闻医生死状凄惨,能够前去外界的车辆全都被摧毁, 莉莉吓得不轻, 这会儿才刚刚缓过劲来。 阮陌北看向桂露, 发现她倒是很淡定,在惊慌失措的众人之间, 相当不同寻常。 那是种认命一般的淡定。 客厅中无人交谈,都在等还没有回来的其他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陆续续又有五人从不同的门或通道来到客厅。 机械座钟仍然一成不变地摇摆着,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早上醒来就去酒窖看李主管的尸体, 然后断电, 去换保险丝,副总失踪, 寻找副总, 去车库, 又在回来的途中经历灵异事件。一件件事情应接不暇,他们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阮陌北饿得不行,去到餐桌旁拿了个水果啃。 其他人也都饿了,贺松明注意到阮陌北的身影,道:我去准备午饭,各位客人请稍等。 我和你一起吧。阮陌北赶忙道,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弄不过来。 贺松明点了下头:多谢。 两人去到厨房,在他们下楼之前,早饭就都精心准备好了,不过还没端上来,现在都已经凉了,面包早茶什么的,大中午吃这些肯定不管饱。 阮陌北研究了一下厨房的构造,他找到用来做炒饭的米,准备先闷一锅大米饭。 贺松明在收拾鹅肝和牛排,阮陌北在一堆做西式餐点的厨具中翻到一口合适的锅,把米用水滤过,加上一些调味的香肠,倒进去焖。 你要弄这些东西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食材还是趁着新鲜都处理掉吧,等再过两天,可能会连做饭的空闲都不会有。贺松明平静地表达着担忧,我手艺不如主厨们,还好酱汁都提前调好了,味道可能会有细微差别,凑合着吃吧。 有吃的就不错了,大家现在肯定也没闲心思去挑三拣四的。 厨房有用来做罗宋汤和其他汤需要的蔬菜,阮陌北捡了几个土豆,洗净去皮切成块,从冷柜里拿出本来要用作煎牛排的雪花牛肉,切成肉块,又取了半个番茄,做土豆炖牛腩。 生抽,耗油,胡椒粉,糖和盐,再加上几勺番茄酱,汤汁很快变成红色,咕噜噜冒着泡,阮陌北搅动土豆和牛肉块,把锅盖盖上。 拌着这个菜,他能吃两碗饭。 用来做沙拉的黄瓜就在一边,阮陌北洗了根黄瓜咔咔啃了起来,他实在太饿了,得稍微先垫垫。 牛排要和用水焯过的菜心一起摆盘,阮陌北从贺松明手中接过了这个活,鲜嫩的菜心在滚水中翻腾,他按照贺松明的指导,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的盐。 一共要做十七个人的饭,往常都是一整个厨房三个主厨和十几个人一同准备,现在就只有阮陌北贺松明两人,压力猛增,西餐准备本来就很慢,等把牛排和鹅肝都处理好,锅里的米和土豆牛腩估计也都煮完了。 两人之间除非必要,几乎没有语言交流,阮陌北却没觉得丝毫尴尬,他和贺松明有着奇怪的默契,不许要言语,贺松明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会拿过需要的厨具,递到他手里。 把煮得恰到好处的菜心捞出来放进金属筛里过掉水分,最后用筷子一根根乘在盘中,阮陌北能干的活都干完了,接下来就是等米饭和土豆牛腩出锅,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贺松明处理鹅肝。 光是闻到煎锅中飘出的香味,阮陌北就忍不住咽口水,他赶紧咬了一大口黄瓜,来欺骗自己的嘴和胃。 对了,庄园里有立那位探索者的塑像吗? 没有,怎么了? 大家刚刚走散的时候,我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探索者的雕像。阮陌北犹豫要不要将壁画也告诉贺松明,直到现在,他仍然为没能追上那颗逃跑的星球懊恼。 贺松明手一顿,煎锅中立刻发出刺啦声响,他赶紧把鹅肝拿出来,回头看向阮陌北:你是说,庄园里出现了不属于它的东西? 是吧?反正闹鬼这事是肯定的了,不知道你信不信这些。 我是无神论者。贺松明重新转回去,将煎好的牛排鹅肝摆盘,一切不可思议的现象只是无法用现有的知识解释而已,而且,世界上不可能有鬼魂这种东西。 阮陌北有点想笑,贺松明认真的样子像极了过去,他们两个深夜窝在沙发上看恐怖片,他虽然真不怕恐怖片里演出来的东西,但有时候还会被突然窜出来贴在屏幕上的大脸吓到。 这个时候贺松明就会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怕,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鬼的。 不管自己再怎么强调真的没怕,对方都一副不要嘴硬的表情,气得他牙痒痒,直想在那张帅脸上来一拳。 那你怎么解释车库里的事情? 贺松明低垂着眼,睫毛遮住眼底晦涩神色:应该是有某种我们现在还没法理解的东西吧。 阮陌北挑眉:那不就是鬼吗? 还是不一样的,人们口中所说的鬼大都是死者的灵魂,属于人的异化,是围绕着人建立起来的观念 你们在说什么?桂露这个时候从厨房门口探出头,什么鬼不鬼的,现在情况都这样了,你们俩就不觉得渗人吗? 桂姐。阮陌北站起身,他对桂露的观感还不错,或者说,在安赛尔公司的一行人中,桂露是唯一一个不让他感到排斥的人。 我来帮帮忙,刚刚在安抚大家情绪,这才闲下来。 桂露走进厨房,她打开一旁的另一个煎锅,开始分担贺松明还没来得及做的牛排,好歹也学过一点烹饪,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阮陌北重新坐下,他盯着桂露的身影,在接二连三的死人后,其他人都闹着要赶快离开,吓得魂不守舍,桂露应该算除了他和贺松明外最淡定的那个,短暂的慌乱后,还会把安抚同伴的任务揽在身上。 阮陌北确信桂露肯定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内容,他试探着问道: 桂姐,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害怕吗? 害怕呀,怎么可能不害怕。桂露系上围裙,把头发绑起来,但人不能为已经做的决定后悔,既然来了这里,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只能说是我应受的。 这话非常耐人寻味。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6) 一个来庄园团建的决定根本没必要用上这种悲哀的宿命论,正常人过来度假却遭遇这种无妄之灾,只会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桂露口中的决定,另有其事。 大家饿了这么久,我先切点水果端出去吧。 桂露把牛排放进盘子,在上面点了几片迷迭香叶子,她面色如常,就像刚才的话不过随口一说。 阮陌北也不好追着她继续往下问,站起身去看锅里的土豆牛腩:米也马上就闷好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的习惯。 饭全都做好,莉莉和乔纳森过来帮忙端盘子,终于能够吃上饭,阮陌北先不客气地给自己乘了满满一碗米,腊肠的香味已经浸入大米之中,混着土豆牛腩酸甜的汤汁,相当下饭。 阮陌北吃了一大碗米,一份安格斯牛排,一份鹅肝,咽下用来摆盘的菜心,才终于饱了。 用餐巾擦净嘴角和每一根手指,阮陌北离开桌边,坐到沙发上。 一个小时过去,已经不再有人进入大厅那失踪的四个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其他人也都吃完了,没有做饭的几人帮着贺松明把餐桌收拾好,再次齐聚在休息室,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桂露:少了七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想必大家也不愿意单独住着,那来重新分配一下房间吧。 众人纷纷同意,有个舍友遇见事好歹能照应着。 李主管和史蒂芬的房间直接空了,阮陌北的舍友医生也死在了车库中,在桂露分配之前,阮陌北直接道:我和领班一间吧。 贺松明看向他,似乎惊讶阮陌北会主动提出来,阮陌北继续道:领班之前都是住在西区宿舍吧,现在其他工作人员都不见了,自己回去住不安全,正好我房间现在只有我自己,我们俩可以凑一个宿舍。 贺松明点点头:我没意见。 桂露:那就这样吧,还有谁想住一间房的吗? 咚,咚咚! 脚步声突然响起,正在分配着房间的桂露话音一顿,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 我也听到了。 声音自头顶传来,还带着震动,仿佛有一个体重相当庞大的人在楼上蹦跳。 众人面面相觑,莉莉缩进乔纳森怀里,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之前他俩都听从阮陌北的建议,老老实实待在房间中,并未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 脚步声来来回回,靠近走远,又再度折返回来,似乎谁正在二楼走廊上巡视。 半晌,有人用自己也不相信的语气问道:是那些还没回来的人吗? 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上去看看。阮陌北站起身,并不是他故意找死,见识过壁画上的星球后,阮陌北想触发更多灵视,期盼能再一次看到壁画之后的内容。 贺松明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两人结伴而行,会安全许多,阮陌北应了声好,准备上楼。 秘书小声问道:你们难道都不怕吗? 心里又没鬼,为什么要害怕?阮陌北淡淡道,将这一句向副总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秘书。 秘书霎时噤声,她看向桂露,眼中似乎带泪。 桂露苦笑着朝她摇摇头。 两人的小动作没能逃过阮陌北眼睛,只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和贺松明一人取了一盏电子提灯,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廊里的灯亮着,只是光线比起早上起床时黯淡了一些,阮陌北贴身躲在墙边,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幽灵正走向另一侧。 贺松明从衣襟中掏出个怀表形状的东西,按下按钮,表盖弹开,露出里面的小镜子。 他将镜子斜斜举出,镜面中映出走廊上的景象什么都没有。 镜面中同样也不存在灵视的痕迹,阮陌北皱了下眉头,他以为是角度问题,将脑袋凑到贺松明在的地方。没有,照样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个毫无异状的走廊。 可脚步声确确实实存在,一下下带的地板震动。 会不会是灵视无法通过镜子传递? 阮陌北大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唔,果然什么都没有。 声音却突然停止了,像是发现了阮陌北。 阮陌北赶忙缩回来,贺松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碰了下阮陌北垂在身侧的手,发现正紧紧握着,也许它的主人都未曾发现,它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手被握住的瞬间,阮陌北猛地低下头,吓了一跳。 贺松明: 阮陌北: 做饭时贺松明就把时刻戴在手上的白手套摘掉了,一直没再带上,掌心宽厚温热。 贺松明把手松开,不太自在地看向一边,整个二楼阒寂无声,他等了一会儿,主动闪身站到走廊上。 毫无异状,也没有鬼过来抓他们俩,就好像阮陌北刚刚那下探头,把鬼吓跑了。 阮陌北走了几步,着重观察墙壁,可惜没看到壁画的影子。 走吧? 嗯。贺松明点了下头,走吧。 两人回到楼下,见到他们全须全尾地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旋即几人眼中浮现出复杂神色,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似乎也懒得隐藏了,被阮陌北清清楚楚看到。 什么东西都没有。阮陌北坐在沙发上,我们刚刚上去,来没来得及看,就没动静了。 那再等一会儿,大家就回屋休息吧。桂露已经把房间全都重新分配好了: 累了一早上,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养足精神是当前唯一能做的事了,现在没信号,我们可以规定一下信号,如果有情况,能靠敲击墙壁随时联系。 副总不在,最有话语权的人就变成了桂露,她也确实有这种能力,一个冷静的领导人极大地降低了大家的恐惧感,不然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众人纷纷回房,阮陌北带着贺松明去到房间,医生在的那张床被褥折得整齐,女仆清扫房间的时候,大家还都没消失。 阮陌北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晚风轻柔地涌入房间,带着森林的味道,他把医生的行李清理到一边,道:你睡医生的床,可以吗? 好。贺松明在床边坐下,闭着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一天中最累的人是他,参与到所有事情之中,庄园里工作人员集体消失后还被难为了一番,又要负责做饭和收拾餐桌,就算是个铁人,也有点吃不消了。 阮陌北:你要不要先躺一会儿?接下来应该暂时不需要出门了。 待会儿吧。贺松明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突然道,这里是不是少了一个杯子?每个双人间都应该放四个杯子才对。 嗯,有一个今天凌晨被我打碎了。阮陌北在床边坐下,他回头看了眼窗外,第一天见到的上吊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他望向贺松明,凝视着对方略显疲惫的琥珀色眼眸,郑重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贺松明一愣,显然未曾料到阮陌北会突然这样说。 他勾起唇角,不同于面对客人时公式化的礼貌微笑,这个笑容流露出来自心底的温柔:当然,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可能正在遭遇一些很危险的事。阮陌北深吸口气,道,有人想杀我。 砰砰! 门这时候被敲响,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齐刷刷朝门看去,阮陌北定了定心神,提声问道:谁啊。 阮哥,是我!莉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贺松明站起身,给她开了门,莉莉站在门口,拿着烧水壶:那个,福克纳先生,我们房间的烧水壶好像坏了,怎么都通不上电。 班尼特福克纳是领班在这里的名字,他其实不叫贺松明,只是阮陌北出于习惯才私下里这样叫他。 我去给您到别的房间拿一个。贺松明就要动身,阮陌北赶紧跟上他,我跟他一起就行,莉莉你回房等着吧,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好,谢谢。 走廊尽头的房间正在空着,把里面完好的烧水壶换给莉莉就行。 中间经过突出的半圆形露台,阮陌北掀开遮挡的窗帘,站在栏杆前,和三楼一样,这里也能看到东边的月影花田。 他望着那片花田,突然想过去近距离地看看。 贺松明已经取来了烧水壶,他来到阮陌北身边,还没忘记莉莉敲门前对方说的事情:您刚刚说什么?有人想 阮陌北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继续说:能去看一眼那片花田吗? 贺松明噤了声,心灵福至地看了眼旁边房间所在的位置,知道阮陌北在担心隔墙有耳,点点头:我陪您。 把烧水壶送到莉莉房间,阮陌北在贺松明的陪同下走出主建筑,两人来到月影花田旁,花田被栏杆围着,阮陌北伸了下手,刚好够不到。 他直接双手撑着栏杆翻了进去,等到双脚落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当着庄园领班的面胡乱翻越栏杆了。 好在贺松明现在已经不再管这些有的没的,甚至陪着阮陌北一同翻进花田。 再一次置身花海之中,阮陌北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界中,只不过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身为人类的贺松明。 阮陌北伸出手,轻轻触碰月影花的花瓣。 花朵猛然一颤,整个向下一缩,一大丛细密的浅黄粉末从花芯里喷出。 一株花的颤动碰到了旁边的其他花朵,花朵如浪潮从岸边开始,向着里面颤抖着缩起,数不清的花粉喷出,相当细密的颗粒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浅黄色的烟雾,梦幻的漂浮着。 影像慢慢自烟雾中浮现:略胖的人影奔跑在花田中,他脚步仓皇,不断回头张望,如同在拼命躲避着什么。 花粉呈像的精细度有限,阮陌北看不太清人影的五官,只能感觉到他面孔相当惊恐。 几根藤蔓从他身后猛然冒出,以简直都要带出残影的速度缠住他脚踝。 那人跌倒在地,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大张的嘴和拼命蹬伸的腿表明他正在发出惨叫。 藤蔓迅速缠绕上他手腕,将他拖进了花丛深处,花朵摇晃着,很快恢复了原状,花粉落下,掩盖了一切痕迹。 森林里传来阵阵虫鸣,看完这一出默剧般的景象,阮陌北终于能够认出,那个被藤蔓拖走的人影,是最先死亡的李主管。 他尸体手脚处的红痕是藤蔓留下的勒痕,被活生生扼死,尸体留在了酒窖的角落里。 后楼带走副总,车库杀死医生和史蒂芬的罪魁祸首,也是它。 肆意生长,仿佛有智慧的藤蔓。 那是星灵贺松明。 阮陌北满心复杂,花粉在他身边纷纷落下,在肩头覆盖薄薄的一层,如同雪霰。 可每个小世界中应该只存在一个贺松明吧,现在人类贺松明就站在他身边,暮光星的星灵还会是他吗? 阮陌北不知道,藤蔓目前还未袭击过他,但不意味着就不存在危险。 领班拎着提灯,轻声道:花粉很薄,这些事情是第三天凌晨发生的。 阮陌北顺着他,说出了剩下的话:但是李主任在我们来到的第二天就失踪了,我们还找了他一整个早上。 贺松明颔首:那时候我们找遍了整个庄园,包括发现他尸体的酒窖,都没能发现他的踪迹,那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阮陌北看向二楼,喃喃道,不,也许至始至终,只有我们两个人,被蒙在鼓里。 第68章 第三夜 花粉纷纷落下, 月见花短暂地闭合,酝酿花粉,等待下一次的绽放, 当它们再度被触发时, 呈现出的就会是阮陌北和贺松明并肩的样子了。 阮陌北不禁想起,五百年前他和人鱼贺松明触发月见草的景象, 又被哪一位在暮光星上探索的人看到了呢? 将身上的花粉扑打干净,阮陌北翻出花田, 同贺松明一道重新回到房间。 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各自的房间,原本繁荣奢华的庄园寂静得像是根本没住过人。 车库门紧紧闭合,医生和史蒂芬的尸体不知道状况如何,不过现在没人在意他们了。 关上房门, 阮陌北又站在窗边向外看了会儿,才回到自己床上, 贺松明已经躺下了, 他确实非常累。 抓走李主管的藤蔓应该就是两年前害死那个小姑娘的凶手。阮陌北轻声道,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究竟为什么才被当做目标。 当时警察仔细检查过那姑娘的尸体,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 我指的不是这个。阮陌北讶然,他看向贺松明, 道,我在想, 是不是这两人都做过某一种坏事, 比如说加害? 贺松明为什么会觉得是受害者身上带有的物件吸引了藤蔓?当年在那小姑娘身上,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贺松明沉默了一瞬, 旋即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之前说的有人想要杀了你, 就是指的李主管吧。 不止他一个。阮陌北看出他不想再说那姑娘的事, 也就给了他台阶下,医生和副总是最先动手的,第二天晚上我睡不着,医生给了我安神药,吃药的水有问题,因为这个,我才把杯子打碎的。 今早我们去后楼检查保险丝,副总失踪之后,我在地上找到了这个。阮陌北掏出袖珍手.枪,在掌中转了一圈,他想杀我,要不是被藤蔓拖走,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他们为什么 我不知道,而且其他人也并不无辜。阮陌北将枪收起,至少他们都知情。 贺松明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阮陌北以为他被这个事实给惊到了,他看向贺松明,发现对方靠在床头,在谈话的功夫里睡着了。 阮陌北: 阮陌北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走到贺松明床前,给贺松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盖上被子。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7) 现在是三点二十分钟,稍微休息一会儿,晚上再下楼吃晚饭。 阮陌北拉上窗帘,外面庭院的灯光被尽数遮挡,他专门留了床头的阅读灯和卫生间的小灯,防止睡觉时再发生灵异事件,而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阮陌北躺回床上,默默望着另一张床上的贺松明,思绪跟随壁画上飞窜的星球,跨越时空,飞向五百年前那些难忘的时光。 你还在这颗星球上吗? 哗哗水声将阮陌北吵醒。 他撑起身,迷蒙双眼看到的仍旧是黑色河水和不见尽头的森林,浓雾弥漫,空气中腐烂的臭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阮陌北揉了揉眼睛,随手拾起一颗压在身下的小红果放进嘴里,他肚子很饿,那些人将他压上竹筏之前大概没让他吃东西,或者只用了一些水果给他垫了垫肚子。 竹筏顺水漂流,先前岸边的灯光彻底消失不见,歌声被黑暗吞没,他不知道在梦境中自己算睡去了多久,看提灯中灯油的剩余程度,应该挺长时间的。 如果再不到达目的地,灯油四五个小时后就会燃烧殆尽,那时候围绕他的,将会是彻底的黑暗,和死亡的阴影。 阮陌北盘腿坐了会儿,冷风从长袍宽大的领口吹入,打在皮肤上,引得浑身寒战,除了这件长袍,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胳膊,试图用摩擦生热。 一根汗毛都没摸到。 阮陌北:? 他瞪大眼睛,手从领口伸进,摸到腋下,光秃秃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腿,同样光洁如少女。 他像是一只即将被呈上餐桌的猪,用热水洗净后,被刮去了身体上的除了头发眉毛之外的所有毛发。 阮陌北抬手嗅了嗅,身体上仿佛还留存着香料的味道,就和用多了香水的女生会散发体香一般,他已经腌入味了。 这 阮陌北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所谓的献祭,不会是让他成为某个东西的食物吧,要不然干嘛要弄得那么干净? 到时候只要把衣服一扯,就可以很方便的下嘴吃掉了。 竹筏轻轻一震,吓得阮陌北赶忙双手撑住,趴下来降低重心,河流的方向改变了,竹筏旋转着拐了个弯,飘入巨大的洞穴之中。 好似一张巨口,将小小的竹筏和上面的阮陌北吞入。 风吹入洞口,发出呜呜的共鸣声响,森林不见踪影,洞穴中不再有那么浓的雾气。提灯照亮一大片区域,洞壁并不光滑,上面有暴力破开的痕迹,碎裂的岩石大概全都掉入了河底。 竹筏继续顺水向下飘荡,应该要通往地下河,阮陌北敛紧白袍,缩起身子,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洞穴四通八达,有很多通路,随着竹筏的深入,逐渐出现伴生晶体,镶嵌在洞壁上,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在昏黄灯火的照耀下呈现出轻微的紫色,相当梦幻。 阮陌北不知道梦境中的他是否还在暮光星上,他站起身,趁着竹筏距离洞壁最近的时候伸出手,轻轻碰了下。 晶体冰凉的触感传入神经,指腹上竟然沾染了一层蓝色的粉末,阮陌北在衣服上将它蹭掉,稍微有些安心。 就算之后提灯熄灭,他也不用担心没有光源了。 竹筏继续在迷宫般的地下洞穴中漂流,顶部垂下的钟乳石笋被从根部整个撞断,只剩下一个个矮矮的底座。 那东西应该相当大,庞大的身躯几乎挤满整个洞穴才能移动,将石笋撞断,洞壁蹭裂。 临近终点,路上的所有紧张都化作了迎接宿命的淡然,反正他也逃不掉。 这里毕竟是梦境,就算死掉,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 窃窃私语再度传来,被洞壁反弹,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洞穴前方即将进入一片开阔的区域,在那边,有一道淡淡的光,正从顶部落下。 水声潺潺,阮陌北忍不住站起身,微弱的风吹动他发梢和金色纹路的袍角。 近了,更近了。 飘入出洞穴的那一瞬,阮陌北看清了前方是一处巨大的底下空腔,腔体的顶部有一个不规则的大洞,月光正从那里斜斜落下,洒在冰冷的水面上。 月光之下,有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 那道身影是 阴影悄无声息地在竹筏下聚集,逐渐靠近水面,在阮陌北看不见的地方,攀附其上。 下一秒,竹筏被猛然掀翻! 提灯甩飞出去,阮陌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毫无防备地跌入水中。 冰凉的水灌入长袍,还有柔软的、带有吸盘的未知肢体,牢牢纠缠在他身体上,相当有力地禁锢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水丝毫没能阻挡声音的传递,事到如今,阮陌北终于第一次听清了那道声音的内容。 【终于等到你了,我美丽的新娘。】 阮陌北瞪大眼睛,拼命挣扎起来。 气泡从他唇边疯狂溢出,水面激荡,掩埋一切罪恶。 【为我诞下更多的孩子吧。】 啊! 阮陌北猛然睁开眼睛,从荒诞梦境中惊醒。 他几乎都要被吓死,缩在被子里不住喘.息。 阮陌北试探着伸手摸去,身体上没有伤口,衣服也都老老实实穿着,梦境在无法控制的最后一秒停止,但仿佛仍停留着恐惧的感觉。 光是回想,阮陌北就忍不住浑身发毛。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阮陌北闭了闭眼睛,月光下背对着他的身影非常熟悉,就是贺松明的背影。 更多的信息可能要等到再度入梦才能获取,但阮陌北实在怕了,最后的话音还不断回响在他耳边 为我诞下更多的孩子吧。 什么啊!!! 阮陌北用力深吸口气,他咬着舌尖,用疼痛加以刺激,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 他猛地掀开被子,找到拖鞋,魂不守舍地走去卫生间。 阮陌北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抬头,看到了浴缸中的贺松明。 贺松明正仰在浴缸中闭目休息,水没过胸口,阮陌北突然推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水中沉了沉,有些慌乱地坐起来。 水里没加浴盐,是透明的,阮陌北居高临下,所有景象在他眼中都一览无余。 纵然在上个世界中和人鱼贺松明亲密接触过许多次,也不代表能坦然地盯着对方看,阮陌北赶忙退回去,把门带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贺松明什么时候醒的?阮陌北看向他的床,空荡荡的,他刚才因为梦境魂不守舍,完全没注意到贺松明已经起来了。 没关系,你要用卫生间吗?贺松明的声音还算淡定。 嗯,我想上个厕所。 稍等。哗啦水声响起,阮陌北都能想象得出此时里面的景象:贺松明从浴缸中站起来,**的黑发黏在鬓角和额头,发梢向下滴着水,水珠流过颈侧,锁骨,胸口和腰腹。 阮陌北站在门外,脸上有点发热,就算再嘴硬,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怀念被拥抱亲吻的感觉。 很快,贺松明围着浴巾出来,没了黑西装白手套的武装,他看起来要温和许多,不再像那个一举一动都被完美设计过的领班。 阮陌北有点不敢和他对视,点了下头,目不斜视地走进卫生间,反手把门关上。 他的梦境也跟贺松明有关吧。 缠住他的东西是贺松明的一部分吗?想要让他生孩子的话也是贺松明说的吗? 阮陌北: 不!就算真是贺松明说的,这种事情也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绝不!想生就自己去生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顺从的! 梦中的贺松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阮陌北上过厕所,好好洗了把脸,终于感觉能摆脱梦境的影响了。 他看了眼智能手环,刚刚六点,再过一会儿,就要下楼弄饭。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吃饭是件如此麻烦的事情。 贺松明坐在床边,还没穿衣服,今天他穿着这一身侍者服跑这跑那,洗过澡之后应该换身新的,但贺松明过来之前没去西区自己的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见贺松明在纠结要不要再穿换下来的衣服,阮陌北直接道:你穿我的,可以吗?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阮陌北从箱子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递给贺松明,包括一盒还没拆封的内裤。 谢谢。贺松明先拆了那盒内裤,他解开浴巾,一件件地往身上穿,阮陌北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情况,却发现玻璃上恰好能映出身后的贺松明。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把对方换衣服的过程看了个正着,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男人,他有的地方阮陌北也有,而且在第二个世界里,他早就把贺松明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但现在的心境和那时候截然不同。 阮陌北默默叹息一声,将窗帘重新拉上,坐在床边,背对着贺松明,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 每个房间的床头柜里都放着几本书,断网之后,阮陌北就靠着它们来消磨时间。 进入星际时代,那些写实的作品在阮陌北眼中也是如同科幻小说一样的存在,每每都看得津津有味。 将书签抽出来,阮陌北垂眸看着一行行的印刷字体,却不怎么入脑,荒诞梦境和最后的两句话,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精神状况。 他是新娘? 手指无意识中地卷着书角,于是当阮陌北听到那道已经近在门边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时,贺松明已经扑过来,将他按在了床上! 急促的脚步声奔跑在走廊上,带着建筑的震动,阮陌北仰面被贺松明按着,领班一手捂住他口鼻,整个身体沉甸甸压在他身上。 贺松明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赤.裸的上身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和阮陌北紧紧相贴,温度忠实地传递,他指尖带着百香草的味道,很淡,若有若无地纠缠在鼻畔,是洗过澡后擦了什么吗? 但好像没看到他擦东西。 贺松明警惕盯着门外,脊背紧绷,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某种野兽。 如果他有耳朵,现在应该直挺挺地支起,向着四面八方微小地调动,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声音。 就像拉起警报的露娜。 阮陌北被脑子里冒出的奇思妙想逗笑了,勾起的唇角擦过贺松明掌心,贺松明愣了下,低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阮陌北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他不明白的东西。 痛苦,挣扎,和怀念? 脚步声很快跑远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贺松明轻轻松开捂着阮陌北口鼻的手,阮陌北稍稍抬起头看向门边,灵视中空空如也。 刚刚是发生了灵异事件吗?阮陌北小声问道。 贺松明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撑身起床,伸出手,将倒在床上的阮陌北也拉起来。 房间中仍然只开了床头昏黄的阅读灯,显得格外暧昧,气氛似乎有些尴尬,阮陌北将书放回床头柜:要下楼吃饭吗? 贺松明套上衬衣,道:嗯,我去叫大家,晚上稍微弄点吃的吧,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做太复杂的。 贺松明和阮陌北身形相似,衣服很合身,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比他稍微高一点。 贺松明身材很好,但阮陌北跟他也差不多,从前就经常有朋友羡慕地问他,为什么平时不怎么锻炼,身材却能保持得那么好。 阮陌北也不知道原因,只能将其归因于天赋异禀。 两人结伴出门,挨个敲门叫大家去楼下大厅,他们去到厨房,开始弄晚饭。 很顺利地吃过饭,在休息室里聊了会儿天,相比起早上的惊心动魄,这一晚安宁许多,大家紧绷的精神得以稍稍放松。 八点半,阮陌北和贺松明回到房间,两人各自躺倒床上,捧起书本,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种闲适温馨几乎都要让阮陌北忘记,他们正处在危机四伏的庄园,时刻都可能有人死去。 没人说话的时候,听着书页翻动的声音,心里仿佛被难言的情绪一点点填满。 十点半,两人熄了灯准备睡觉,阮陌北躺在床上,却不敢立刻闭上眼睛。 他害怕可能即将到来的梦境。 声音的主人,会对他做什么? 他被献祭成为谁的新娘,要为它诞下后代。 本来应该被献祭的,是在岸边,被父亲领着,用愧疚眼神望着他的凯瑟琳桑切斯。 阮陌北揉揉眉心,翻了个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另一张床上的贺松明轻声问道:您睡不着吗? 有点。阮陌北又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着贺松明的方向,他默默望着贺松明,黑暗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贺松明轻轻啊了一声,似乎在思考要如何让客人摆脱失眠的困扰。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要听故事吗?我的存储了许多故事,有很多你们人类之前最爱用来消磨时间的小说。】 一瞬间,阮陌北仿佛置身经过改造的装甲车里,砂石敲打着车壁,糟糕的路况让身体不住摇晃,被安全带固定。 前方控制台的屏幕亮着一个像素组成的^_^,AI声音的温和,为他讲述存储器中的故事。 他禁不住一阵恍惚,每一个世界中同贺松明经历的种种,都化作回忆,在某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被触及,在他心上重重一击。 阮陌北闭上眼睛:好。 从前,有一颗星球 贺松明声音温柔,轻轻地回响在房间中,阮陌北的意识开始逐渐混沌,迷茫之中,他甚至理解不了贺松明在说什么。 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沉沉地坠了下去,坠入那场不久之前刚刚逃离的,梦境。 冰冷的水涌入鼻腔,带来窒息的痛苦,阮陌北挣扎着扒住河岸,费力地爬上去,跪在地上,咳出一大滩水。 他呛得头晕目眩,不禁怀念起自己还有鳃缝可以在水中呼吸的时候。 阮陌北红着眼睛回头看去,河面因他挣扎产生的激荡正慢慢平复,竹筏不见踪影,被甩飞的提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剩下的一点灯油被尽数点燃,烧出明亮的光,不久之后就会快速熄灭。 声音和伸进他长袍中的柔软肢体像是一场幻觉,阮陌北警惕地退了几步远离岸边,先前月光下的身影不见了,整个地下空腔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8) 长袍完全被河水湿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特别冷。 阮陌北吸了吸鼻子,他迈开步子,打算先探索一圈,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拾起提灯碎片的金属部分,阮陌北用它用力地敲下一块晶体,拿在手中以供照明,他顺着河岸,慢慢前进,走到了那一滩深不见底的谭边。 谭水里黑漆漆的,如同栖息着某种庞大的东西,直让阮陌北想到从前和人鱼贺松明在海沟中看到的奇怪生物。 他沿着潭边绕了一个大圈,迷宫般交织的地下河最终都汇聚在这个地方,仿佛它是整片区域水系统的枢纽。 头顶的洞壁开了个相当大的洞,月光从夜空投射下来,在潭水和地面留下淡淡亮痕。 阮陌北仰头望去,希望能看到月亮所在的方向,却失败了,月亮还没移动到他能看到的位置。 有洞口,自然就会有空气的流动,每一丝微弱的气流都会带走长袍上的水汽,还有阮陌北身上的温度,他打了个喷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坐下来,蜷缩起身体。 没有竹排,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出去的,自己代替那位和凯瑟琳桑切斯容貌相同的姑娘,成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新娘,还要为它诞下孩子,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 但这毕竟是他的梦境,阮陌北努力冥想,希望能像从前做梦那样,依靠潜意识和意念操纵梦境发现,为自己变出一身干燥的衣服,一些武器,或者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阮陌北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他失败了。 **的袍子只会不断带走他身上的温度,让他生病,阮陌北把长袍脱下,用力拧干上面的每一滴水分,抖抖已经皱得像老咸菜的布料,重新穿上。 他靠在石头上,眼皮愈发沉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断有声音回响在耳边,遥远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乎有谁正在尖叫。 这是要从梦境中醒来了吗? 视线逐渐模糊,昏暗洞穴中的一切开始缓慢旋转,拼图般一片片破碎。阮陌北隐约看到了一道影子,正逆着从头顶流泻下的月光,朝他走来。 那道身影在他身前,缓缓蹲下,面容模糊不清,伸出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刺破夜空,吓得阮陌北几乎整个从床上弹跳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按亮头顶的阅读灯,吓得心脏抽抽的疼。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身体状况良好,要是摊上个心脏病患者,可能都要被吓得当场发病。 梦中最后的身影被声波直接击碎,阮陌北也不顾的想那身影究竟是谁了,他看向另一张床上同样警惕坐起的贺松明,问道:怎么了? 听声音像是那位秘书。贺松明掀开被子,目光凝重,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69章 第四夜 阮陌北看了眼智能手环, 凌晨五点,也快到早上了。 他套上外套,跟着贺松明出门, 听到他们开门的声响,其他房间的人也警惕地探出头, 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人顾得上回答, 阮陌北紧紧盯着前方房间的门缝,血正从里面缓缓流出,被深色的地毯吸收。 那是秘书和另一位女士住的房间。 贺松明身为领班, 直接用万能密码打开了房间的密码锁,他推了下门,感觉它正被什么东西堵着。 阮陌北搭了把手,贺松明从门缝侧身进去,皮鞋踩到血洼, 一眼就看到了那正趴在门边的尸体。 女人面朝下倒着,长发披散遮住脸孔, 血从她颈侧骇人的伤口处涌出,相当鲜艳的动脉血, 就连天花板都有喷射状的血迹。 阮陌北同样侧身进入房间,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他皱着眉头, 从发尾挑染的蓝色,认出这就是刚刚发出尖叫将他们吵醒的秘书。 阮陌北眼尖看到了秘书还在艰难动弹的指尖, 喊道:她还活着! 贺松明闻言立刻摸过一旁的丝帕, 用力捂住她颈侧的伤口。 然而已经太迟了, 丝帕瞬间被血染红, 秘书的身体抽搐几下, 彻底不动了。 贺松明探了探她颈侧的脉搏,摇摇头,将鲜血淋漓的手帕放在一旁,站起身。 血迹从卫生间一路延伸到这里,不难想象秘书应该是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什么,发出尖叫后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但她还没来得及逃离,就遇害了。 从听到尖叫惊醒到冲进秘书房间不过一分钟,房门又是反锁的,靠着贺松明的万能密匙才打开,如果有凶手,一定还在房间里。 意识到这一点,阮陌北和贺松明对视一眼,彼此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他们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靠近血迹大面积泼洒的卫生间。 走进卫生间,血迹和灵视痕迹到处都是,天花板墙壁地板,浴缸亦无幸免,犹如打翻了鲜红和荧绿的颜料盒,两种单调的颜色杂乱簇拥着,甚至密集到让人作呕。 强烈的色差映在视网膜上,鲜血和死亡的味道挤满鼻腔,阮陌北环视一周,试图从血迹喷射的方向判断秘书遇害的地点。 看这个。贺松明靠在洗手台前,碰了下阮陌北胳膊。 阮陌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镜子上血红和荧绿混乱交织成一片,阮陌北努力将红色分离出来,认出那是印着两个的血手印,根据大小,属于一个男人。 非常恐怖片的场景。 而灵视留下的痕迹阮陌北眯起眼睛,红色逐渐被大脑刻意剔除,只留下荧绿的映像。 绿色线条交织成一张竹筏,顺着河水漫无目的地向下飘荡,而在竹筏上,站着一道人影。 这不是他梦中的景象吗! 阮陌北倒抽一口凉气,吓了一大跳,他想要更加仔细地去看,却骤然发现竹筏和河流都不见了,绿色痕迹无意义地交织着,根本没有组成任何形状。 是他刚刚看错了吗? 怎么了?贺松明回头。 阮陌北摇摇头,有点魂不守舍,刚刚真是他看错了吗?还是说灵视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根据墙上喷射状的血迹来看,秘书应该是在照镜子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了某种异状,尖叫着后退,被割断了脖子。 她挣扎着跑到门边,还没来及求救,就倒在了地上。 满眼血迹看得人心慌意乱,阮陌北走出卫生间,在靠窗的那张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秘书的舍友,另一个女领导已经失去了气息,相比起死装凄惨的秘书,她可以算得上安息,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阮陌北站在床边,深吸了口气。 他没发现凶手,或者说,没人能够看到那位凶手。 有其他人试探着推门进来,看到门口秘书的惨状,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阮陌北走出房间,桂露匆匆赶来,用眼神问询。 他缓缓摇了摇头,桂露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如同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身体摇晃两下,赶忙扶墙撑住身体。 贺松明将秘书的房间门锁好,保证没有其他人能再进入:大家都各自回房吧,再休息一会儿,等七点半在楼下集合。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回了房,也没人能继续安心去睡了吧。 都回去吧,不要再看了。阮陌北首先回房做出表率,他推开自己房门,眼前出现的却不是熟悉的玄关。 走廊又宽又长,中央铺就深红色的长条地毯,两侧摆放许多排木质长椅。 玫瑰花窗镶嵌在两边墙上,在蜡烛的光下呈现出如梦似幻的颜色,宽廊的尽头是数级台阶,神龛上立着一尊雕像,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模样。 他瞪大眼睛,重新退回去,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再度将门打开。 看到的仍然是教堂。 这是哪儿啊? 另一道身影从旁边出现,是打开旁边房门的莉莉,两人在教堂中面面相觑,同时缩了回去。 更多的人尝试进入房间,无一例外,看到的都是这一方突然出现的神秘教堂,从贺松明皱起眉头中,阮陌北推测出庄园里本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长椅上躺着一些人,都是刚才没从房间里出来的,他们睡得比较沉,未被秘书的尖叫吵醒,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了教堂长椅上。 贺松明过去将他们挨个叫醒,眼前的变化自然引得一片骚乱。 他鞋底还沾着鲜血,每走出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鲜红的血脚印。 阮陌北低头看了眼脚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走出了一串血印。 阮陌北站在地毯上,仰头看着最前方高大的雕塑。 那应该是一个天使,身穿层层叠叠的长袍,长发垂到腰间,面部未经雕琢,一片空白,它头顶生着两只角,翅膀自身后张开,环抱般将自己保护。 它身上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性征,体态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天使双手合十,低着头,似乎正在忏悔。 贺松明正在低声安抚着被唤醒的人们的情绪,阮陌北迈开步子,最终在台阶前停住。 围绕雕塑摆放着整整一大圈蜡烛,阮陌北从旁边拿过一根燃烧的蜡烛,将它们挨个引燃。 上百根蜡烛照耀天使的身影,炽热的火光中,如同浴火重生,圣洁到令人心生畏惧。 这是某个宗教信奉的神明吗?莉莉小声问道。 阮陌北摇摇头,小世界中土生土长的莉莉都不清楚雕塑代表什么,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身后贺松明劝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像在和谁争吵,到了阮陌北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回过头,贺松明双手正放在一个瘦高男人肩头,努力按着让他冷静下来。 阮陌北认出他是公司的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正死死盯着阮陌北,阮陌北回头朝他看来的那刻,他张着的嘴里失去了所有声音,如同被扼住了咽喉。 下一刻,他手臂一挥,猛地将贺松明推到一边! 贺松明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长椅上,勉强稳住身形。 财务总监连滚带爬地到了阮陌北身前,两只眼睛瞪得像下一秒就掉出眼眶,他浑身颤抖着抬头盯着阮陌北,脑袋用力撞向地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总监! 有人尖叫起来,总监还在不停地朝阮陌北磕头,随着一下下重击声响,鲜血从他额头上流出,落进圆瞪的眼睛中,染红了眼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阮陌北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被台阶绊倒,伴随着总监尖利混乱的话语,事情的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 原谅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是我不该,是我不应该答应 最后的真相即将被吐露的瞬间,总监突然停止了动作,他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血从眼眶中流出来,如同两条狰狞的勒痕。 他发出尖锐叫喊的嘴大张着,额头上不断流着血,直勾勾盯着阮陌北,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几秒钟的停顿后,财务总监缓缓地侧倾,旋即轰然倒地,已然失去了声息。 尖叫,耳边全是来自不同人的尖叫,莉莉,桂露,还有其他听不出是谁的人,惊恐的声音挤满了阮陌北脑子,他双腿止不住的发软,向后伸手撑住天使雕塑的基座,才没跌坐在台阶上。 在说出真相的前一秒,财务总监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死了。 是谁杀了他? 阮陌北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寻找贺松明。 天旋地转,财务总监的尸体,从他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卫生间里红绿交错痕迹,众人癫狂的话语短短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对上贺松明视线的那一秒,他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心安,如同一支镇定剂,让所有慌乱的情绪都无所踪迹。 天使双手合十,脸上流下两行血泪,蜡烛点燃指尖,黑色羽毛从空中飘落,落在他肩头,玫瑰花窗旋转着,复杂的图案连接成一副诡异的画,长椅缓缓飘向天空。 阮陌北无法控制身体,他双脚虚浮,跌进烛火之中,转瞬被耀眼的光吞没。 他双手遮住眼前,勉强睁开双眼。 月亮不知何时移动到了顶部洞口的最上方,月光直挺挺的洒下来,落在他脸上,相当皎洁,让已经适应了昏暗光线的眼睛不太能睁开。 这是突然入梦了吗? 阮陌北撑身坐起,盖在身上的白袍滑落,堆积在腰间。 在他的胸膛上,蓝色粉末画满了图案。 阮陌北:? 他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他的胸腹手臂上全都涂满了蓝色荧光线条,就连脖子肩膀和手指上也有,这是荧光晶体粉末留下的痕迹。 用人用荧光晶体在他身上画了画。 阮陌北回过头,才看到了那道坐在身后石头上的人影。 对方坐在石头上,姿势相当倨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猩红瞳眸里是无机质的冰冷,月光倾洒,如同在那健美的身体上镀了一层银芒。 贺松明。 贺松明趁他睡着的时候脱下了他的长袍,用晶体在他身上乱画一气。 看来贺松明就是他被献祭的对象。 但现在的男人,绝不是那个他熟悉的贺松明,甚至极有可能连个人都不是,阮陌北可不觉得一个正常生物会在见面的第一眼,就让人家给它当新娘、生孩子。 阮陌北把长袍向上拉了拉,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话,那双猩红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如同在看一只猎物。 半晌,贺松明伸出手。 阮陌北下意识地将手放进他掌心,巨力传来,几乎一下子将他拎了起来,阮陌北整个人从地上飞起,被拽进了贺松明怀中。 现在,他横坐在贺松明腿上,腰间被紧紧揽着,能把阮陌北整个人撕碎的指甲嵌在他腰间的肉里,有点疼。 白袍甩飞在地上,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和贺松明一样赤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身上还布满了对方画的大作。 阮陌北: 阮陌北浑身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就算上个世界里,他跟贺松明也没这样婴孩般坦诚地抱在一起过。 阮陌北一手虚虚按在贺松明揽住他腰的胳膊上,另一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蜷在胸前,这是一个相当可怜巴巴的姿势,还好现在没有别人看到。 贺松明凝视着他,猩红的眼瞳里映出阮陌北此时紧张兮兮的样子,下一刻,他俯下身,一口咬在了阮陌北脖子上!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59) 阮陌北疼地倒抽一口凉气,都觉得是不是被直接咬破皮了,贺松明的另一只手拖住他腿弯 等等等等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难言的姿势让阮陌北瞳孔猛缩,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究竟有多么危险 贺松明仍然想让他生孩子! 他开始挣扎,想要摆脱眼前恐怖的状况,数条触手从贺松明后背伸出,将他手腕和脚腕全都缠住! 阮陌北认出这是在河水中伸进他长袍里的东西,发出一声惊叫,霎时间,他整个人被压在了石头上。 月光倾泻,流淌在他身体上,那些莹蓝色的痕迹如同某种诅咒,是归属者在他身上留下的记号。 贺松明就像一只野兽,在交.配过程中要时刻叼着对方的脖颈,防止对方在过度的痛苦中逃离。 怎么办。 要怎么办? 阮陌北放弃了挣扎,他脖子上的肉被咬破,贺松明就会换另一个地方下嘴。 在贺松明松嘴的瞬间,阮陌北猛然向上,吻在他被血染红的嘴唇上。 血腥味,满嘴都是他自己的血腥味。 这个吻似乎带去了某些回忆,猩红瞳眸中挣扎和茫然一闪而过。 察觉到腰间那只手的放松,阮陌北意识到有戏,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吻,阮陌北注视着贺松明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贺松明的左眼,从无机质的猩红,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冰冷海水中,他被漩涡暗流卷走,即将窒息的瞬间,一双手将他捞起,冰凉的唇吻在他唇上,那时候他看到的,是人鱼金黄色的眼眸。 阮陌北怔住了,缠住他的触手缓缓松开,无意识地伸展在空中,深不见底的潭水开始激荡,仿佛深处栖息的生物正在躁动。 月光下男人神色怔忪,他松开了抬在阮陌北膝弯的手,胸口间的黑色纹章上,金色纹路开始延伸,蔓延至脖颈和脸颊。 曾经生长在指间的蹼,耳尖的鳍尽数消失,蓝紫色的强壮鱼尾也变成了人类模样的双腿,但,阮陌北仍然认出了他。 阮陌北凝望着那双异色眼眸,轻声道: 是你。 潭水激荡起来,冰冷的水逆流而上,涌入天空,被淹没的那一刻,阮陌北听到了近在耳边的呼唤。 阮先生。 阮先生? 他睁开眼,看到贺松明近在眼前的担忧面庞,一头雾水:啊?我怎么了吗? 您刚刚说了梦话。贺松明直起身,阮陌北努力将现实和梦境分割开来,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教堂之中了。 我们出来了吗? 是的,财务总监死后,您突然晕了过去,我在雕像后面找到了离开教堂的出口,背着您和大家离开了那里。 财务总监是的,财务总监死了,那个瘦高个的男人在他面前疯狂磕头祈求原谅,在即将说出他所作所为的前一瞬,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阮陌北环视一周,他们已经回到了房间,房里除却他和贺松明外,莉莉乔纳森也在,正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莉莉脸上最常带着的笑容已然彻底不见踪影,至始至终,她和乔纳森都是局外人,安赛尔公司那一行人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还有阮陌北最开始的忠告,都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跟随他们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所以说我可以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嗯,我差不多也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阮陌北坐起身,靠在床头上,贺松明为他递来一杯水,阮陌北低声道谢,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第一天里所有来到这栋庄园的人,除了你们俩,剩下的所有人,都想要杀死我。 什么?!这下就连最温和的乔纳森也忍不住目瞪口呆,莉莉看看门外,又看看全须全尾坐在他们面前的阮陌北,震惊道:可,可是 可是现在他们接二连三的死去,我却一丁点事都没出,对吧? 阮陌北笑了笑:还记得庄园入夜后的第一晚吗?在那天晚上,我和医生住在这屋,半夜我被吵醒,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脚步声,敲门声,还有窗户外面木质结构的吱嘎声响,看到窗户外面有上吊的人影在晃。 这些都是那些人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只需要一个人穿上厚重靴子用力在走廊上走,敲门就可以做到,回响在整个房间的窃窃私语声源自医生偷偷安装在角落里的播放器,而上吊的人影,是他们从三楼这个房间的正上方弄出来的,只要用个塑料模特就能起到效果。 医生趁我睡着之后,偷偷打开了窗缝,这样外面的风吹进来,就像阵阵阴风。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闹鬼了呢?莉莉问道。 最明显的线索便是阮陌北在那时候根本没看到任何灵视的痕迹,第二夜走廊同样出现脚步声,但那时他看到了飘浮的魂火和凭空出现的脚印。 之后无论是副总失踪,车库血案,还是秘书遇害,案发现场到处都是荧绿色的踪迹。 唯一的解释,便是第一夜的一切,都出于人为。 阮陌北当然不能告诉莉莉这一点:因为之后,医生想要害我的意图非常明显,在第二天晚上,我有点睡不着,他给了我一片安神药,在我不慎打翻杯子后,神情相当紧张。 之后我佯装吃掉安神药,在第二天早上,副总来到房间,想要和医生一起将我杀掉。 当然,我在他们下手之前就醒了,他们的计划没能得逞。 第三天,跳闸之后,副总知道也许是最好的机会了,他决定亲自动手。 阮陌北将袖珍手.枪掏出来:他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检查保险丝,在动手之前突然失踪,我在现场发现了这把手.枪。 莉莉:那那李主管呢?如果他们都想杀你,为什么李主管是最先死的人呢? 他们也没想到李主管会死,事情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道,第一夜里,所谓李主管的失踪,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剪断了超光线缆,断开了和外界通讯的信号,但在他们之间拥有早就设定好的短频通讯线路,晚饭的餐桌上,我亲眼看到有人的智能手环因为接收到消息,屏幕亮起。 在第一夜,李主管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除了我们四个。 之后他们宣称李主管失踪,大家一起去寻找,因为李主管可以通过内部通讯向他们时刻汇报当前位置,并不断做出移动,所以我们把庄园整个都翻了个底朝天,也都没能找到他。 那天晚上,秘书从沙拉里吃到了主管的一根手指,上面带着他的婚戒,而我们在酒窖里发现的尸体上,李主管的所有手指都完好无缺,只有戒指不在。 只有一种解释假手指是秘书趁人不注意偷偷放进沙拉里的,由医生作证它属于李主管,但大家都没亲手碰到那根手指,就算它是假的,也没法被发现。 我和领班昨天晚上在月影花田里看到了李主任留下的影像,根据花粉的薄厚程度,被触发的时候在第三天,而不是李主任失踪之前。 他们合力伪造了李主管失踪的案件。 第70章 第四夜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乔纳森眉头紧皱, 如果想杀人,为什么非要先伪造李主任的失踪? 你们有听说过庄园的传说吗?传闻经常有客人在夜里听到奇怪的话音,在梦中迷雾弥散的花园里, 看见一道人影,更有甚者,传出了庄园里其实早就死过人的消息,让不少人都相信。 阮陌北看了眼贺松明,见他并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为了维护庄园的名声说谎,继续道: 首先他们想要顺应这个传说,用李主管的失踪, 让我、你们、还有庄园中的工作人员相信确实发生了灵异事件。这样, 当我遇害的时候,他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将我的死亡推到闹鬼的传说上面了。 毕竟, 正常人哪会专门挑着漫长的夜间来庄园团建呢? 莉莉:结果没想到真的遇上了灵异事件,假装失踪的李主管被鬼杀死了,其他人也 是的。 所以刚刚在教堂里, 那个人才不断让你原谅他。 阮陌北点了下头, 莉莉道了声天哪, 双手捂着脸, 喃喃道:我可能要消化一会儿。 乔纳森提出了最后的疑问:你们来的这些都是公司的中高层吧,他们为什么要动用如此大的财力物力人力,用这种方法杀死你? 这一点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阮陌北站起身,道,走吧, 我们去问问桂露。 诶?直接就过去问吗?莉莉无措地站起身, 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 放心吧, 现在这种情况, 她会说的。 阮陌北在贺松明手上借了把力,教堂里突然入梦后他大概摔倒了,腰有点疼,不好使劲:随着怪事越来越多,心里的鬼会逐渐将他们压得崩溃。 就像刚才在教堂里的那个人一样 就像他一样。 桂露在哪里?阮陌北问贺松明。 她应该在自己房间。贺松明神色如常,阮陌北方才的揭露真相并未带给他多少震惊,阮陌北推测出来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都自行推断出了。 贺松明并不比他愚钝,手里还可能掌握着阮陌北不知道的其他线索。 秘书房间门口从门缝中渗出的血迹已然干涸,门后悄无声息。 他们敲了敲桂露房门,得到请进答复后,推门进去。 桂露正坐在窗前的桌边看书,见阮陌北过来,她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对众人笑了笑,坐。 阮陌北和贺松明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莉莉乔纳森各自搬了把椅子。 你的舍友呢? 她不见了。从教堂回来的路上,我只是转了个头,就看不到她了。 这种情况下,失踪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阮陌北沉默片刻,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副总说,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桂露合上书,指尖摩挲着烫金封面,垂眸道,就像每一栋金碧辉煌的大厦身后都必然存在阴影,安赛尔公司的生意不止放在明面上的科技产品,很多年之前,我们在检测潜水设备性能的时候,在一处海沟里发现了一座被碎石掩埋神殿。 什么?! 阮陌北猛然倒抽口气,海沟中的神殿,是星灵当年用作放置收藏品的地方吗? 他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好在这个关头,没人会深究。 桂露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利用研究潜水设备的名义不断接触神殿,神殿的大门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打开,而那些组成建筑外部的岩石,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物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和颜色,仿佛光是存在在那里,就能扭曲一些的物理法则。 公司向政府隐瞒了这一消息,开采那些石质,通过暗网售卖给全星际的收藏家们,攫取巨额利润。 每一笔生意都被记载账本上,那里面写满了客户的名字,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的名字绝不能被看到。 阮陌北愕然:可我从来没看到过什么账本。 桂露摇头:那些信息经过严格的加密,你看到了,只是还不知道那就是账本罢了。 就算这样?也要杀了我灭口吗? 桂露沉默了,她看向窗外,轻声道:副总在高层会议上提出来的时候,我原本投了否决票,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人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阮陌北: 无论何种时代,资本血淋淋的罪恶,都从每一个毛孔中流淌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阮陌北站起身,道,事到如今,也没法深究什么了。 最先提出计划的副总失踪,用失踪来迷惑你的李主管身亡,原本要对你下药的医生和史密斯死在车库里,用假手指欺骗你的秘书在房间里被割喉,保管账本的财务总监众目睽睽下暴毙,所有有过加害想法或行动的人都不得善终,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有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 房间中一时间陷入沉默,莉莉震惊于如此丑恶的真相,紧紧握着乔纳森的手。 阮陌北说不清心里究竟什么感觉,也许他确实看到账本了,又或许他没看到,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为了打消高层们心中的疑虑而死去。 他到底看没看到,并不重要。 这种感觉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他茫然地抬起头,窗外,一轮圆月正挂在夜空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手被轻轻触碰,紧接着被用力地握住,阮陌北恍惚看去,贺松明正沉默着,唇线紧抿。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奢求获得你的原谅,也没有这种资格。桂露站起身,她将窗帘拉上,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收拾一下准备去楼下做午饭吧,情况再怎么糟糕,也不能饿着肚子。 阮陌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道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如此坦诚,让我不至于永远地蒙在鼓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八个字成为最真实的写照,阮陌北从未料到,自己竟然会如此熟悉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曾经历过另一件相同的事情。 心口抽抽的疼。 阮陌北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就像他不知面容的父亲,他面对鲜血的坦然和淡定,他百发百中的枪.法,真实存在着,却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中。 走出门的那刻,桂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人在为你复仇,阮陌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0) 阮陌北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阮陌北刚刚昏迷了不短时间,现在将近十二点,又省了一顿早饭。 他们四个去到楼下餐厅,弄了点东西吃,之后桂露独自下来,和他们一起做饭。 阮陌北对她不存在多少的仇恨情绪,事实上,桂露作为安赛尔公司一行中唯一对他不错的人,到底谁用了真心,阮陌北都能感觉到。 见阮陌北面色如常,莉莉和乔纳森也不好说什么,如今这种情况,内耗只会加快全灭的速度。 阮陌北洗着菜,忍不住看向贺松明,男人穿着他的衣服,正在处理冻肉,神情认真,锋利的剔骨刀握在他修长的手中,流露出某种非同寻常的美感。 桂露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就算她不说,阮陌北也有所察觉。 幽灵三番五次地降临他身边,却没有伤害他。反而是所有加害过他,以及想要加害他的人,都逃不掉,不得善终。 你在这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梦境中的你,是否知晓这一切?现实和梦境中究竟有何种关联? 阮陌北不知道,究竟到什么时候,贺松明才会撕下伪装,用真实的身份面对他? 现在庄园里就只剩下了十个人,心怀各异地吃过午饭,众人纷纷上楼,阮陌北在贺松明的陪伴下去到三楼,他试着去推每一扇门,希望能再度去到那间教堂。 他想去再看一眼神龛上的天使雕像,头顶长着双角的,以祈祷姿势收敛双翼的天使。 可惜试了上百扇门都失败了,阮陌北甚至还拉着贺松明去了东区和四楼,都没能再度到达教堂。 教堂并不存在于庄园中,不然贺松明可以直接带他过去,也不用这样一扇一扇门的试验了。 他有些遗憾:回去吧。 好。贺松明关上刚刚被阮陌北推开的房门,自从不再需要以领班的身份伺候客人了,他的话就变得很少很少,也就只有和阮陌北相处的时候,才说得多一些。 两人回到房间,阮陌北先前从一楼吧台里顺了两瓶香槟,小酌过后打算躺一会儿,明明他不久之前才从昏迷中传醒,现在吃了个饭,却又困了。 他躺到床上,贺松明见状,轻声问道:要休息吗? 嗯,我稍微躺一会儿,最近有点容易犯困。 贺松明关上灯,房间立刻黑了下去,生物钟被欺骗,困意一下子彻底上来了。 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窗户上出现雨痕,雨滴落在玻璃上,蜿蜒着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痕迹。 下雨了。 能开窗户吗? 贺松明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雨声变得清晰,有频率地拍打着窗户,清凉的风涌进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和不远处森林的味道。 有点像贺松明身上的味道。 月亮不见踪影,阮陌北闭上眼睛,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拉入了荒诞梦境。 他睁开眼,仍然躺在那片石头上,无论月亮再如何移动,从顶部洒下的月光都会将它照亮。 身上荧光晶体留下的涂鸦还在,阮陌北坐起身,听到身后的声音。 你刚刚、去哪里了? 似乎太久没有说过话,吐字生疏而模糊。 他回过头,异色瞳眸的生物正默默注视着他,从背后伸出的触手不见踪影,但阮陌北知道,只要自己一有想要逃跑的意图,它的后背就会裂开,数不清的触手会将他牢牢抓住。 我睡着了。 但是你的、灵魂、不在这里。 灵魂? 确实,他在现实和梦境中交替醒来,在这里沉睡现实苏醒的时候,灵魂应该处在庄园中的身体里。 那眼前生物和领班贺松明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阮陌北撒了谎,他伸手捞过掉在地上的白袍,过了这么久,长袍已经干了。 他看着贺松明的脸色,不放过任何能反应出对方情绪的微表情,慢慢地将长袍穿上。 还好,贺松明并未表达任何意见。 身上的蓝色痕迹被遮住,把风挡住暖和许多,衣服起到的作用绝非仅此,也让阮陌北有了更多底气。 你看起来很熟悉。阮陌北轻声道,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 你是我的。贺松明还在适应如何发出声音,他盯着阮陌北,猩红眼眸中流露着无机质的冰冷残忍,金色的另一只眼却似脉脉情深,孩子,很多孩子,然后吃掉。 这是要让他生下很多孩子,然后将他吃掉吗? 阮陌北心中止不住酸涩,眼前被人们用活人献祭的邪神就是曾经和他相伴在暮光星上的星灵。 那位模样和凯瑟琳桑切斯相同的姑娘本应被献祭,但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代替了那女孩,被推入河中。 阮陌北轻轻叹了口气,他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碰在了贺松明脸颊金色的纹路上。 他不知道在自己因霜冻死去后,星灵经历了怎样的遭遇,才变成了如今神志不全的邪恶模样。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唤醒对方的记忆。 指尖碰到面庞的瞬间,贺松明向后缩了下,闪躲的意图相当明显,它并不惧怕阮陌北,这个人类对他而言就是孵化后代的容器,以及一个味道不怎么样的食物,不存在任何威胁。 按照原本的计划,它应该将卵注入人类身体中,让他温暖的身体将孩子们孵化,在人类产下孵出的孩子后,就可以将他撕碎,当做孩子们出生后的第一顿养料。 但看到这个人类在水中奋力挣扎的景象后,它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而是将他松开,任凭他逃出水面,来到了岸边。 人类靠着石头睡着了,它来到他身边,脱下碍事的布料,用晶石在他身上涂满痕迹。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纹路似乎带着某种意义,冥冥之中出现在它脑海中,像是来自某个久远时期的记忆。 模糊的画面让它烦躁不安, 它将刚刚苏醒的人类拉入怀中,就要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情,将卵放入他的身体,等待后代的孵化。 它咬在人类脖颈上,让他无法挣脱,又不至于死去。 鲜血让它更加狂躁,想要将一切撕裂,想要将一切毁灭,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冰凉的嘴唇碰到它,那个人类第一次做出了他无法理解的举动,一瞬间,眼前浮现出蓝色的荧光海浪,浅灰色的有两只小耳朵的毛绒生物,接连浮现出的小小群岛 它从不记得那些东西,但是却都那样熟悉。 一瞬间,无数思绪涌在那只剩下本能的脑海里: 它为什么会是如今的模样,像一个人类,游荡在这空洞的底下腔体? 陪伴它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为什么只留下了它一个? 好孤独啊。 它松开了浑身紧绷的人类,胸口传来灼热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胸腔中生发成长。 人类望着它,喃喃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他昏厥过去。 他的灵魂离开了这里。 他是谁? 他是它选定的新娘,是要为它诞下后代的温床,是 它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人类再度苏醒的时刻。 它并未在他身上嗅到恐惧的情绪,那是每一个看见它的人类都会散发出的,相当美味的情绪。 这个人类,不好吃。 人类对它说了话,它不想回答,但嘴巴里却自动发出了声音。 好奇怪的发声方式。 往常只需要将思维传递出去,那些人类就会懂得它的想法,它为什么要像人类那样,用喉咙发出声音? 是谁,曾经教会它这样? 人类伸出手,碰在了它脸颊上。 同样的事情好像曾经发生过许多次,多到数不清。 遍布全身的大脑仿佛开始沸腾,疼痛,时间不光带走了它的神志,记忆,还有灵魂里一些其他东西。 潭水因为它庞大身躯的颤抖而汹涌激荡,人类抚摸着它人类身体的脸颊。 吃掉,想要将他吃掉,这样他就再也不会离开离开! 被扑倒的瞬间,阮陌北还没反应过来,贺松明眼中怨毒偏执的光吓得他几乎心脏骤停,他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温情脉脉的局面竟然会转眼间变成这样,他究竟在哪里触及了对方的雷区? 贺松明张大嘴,就要咬在他脖颈上,阮陌北眼疾手快,抬手托了下他下巴,撕咬中途调转方向,落在了他唇上。 这是个充满血腥味的吻,疼,太疼了,阮陌北简直要流泪,他相当怀念上个世界里星灵贺松明的温柔,虽然星灵时刻自诩主人有点沙文主义,也好过眼前的这个一眼不和就要杀人的贺松明。 渐渐的,贺松明动作缓和下来,再次抬起头来,唇边和脸颊上全都是血。 阮陌北的血。 月光笼罩在两人身上,阮陌北被压在地上,不住喘.息,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吞下去的全都是自己的血。 泪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没入鬓角,在月色中泛着水光。 贺松明居高临下地垂眸望着他,突然俯下身,伸出舌头,一点点舔去了阮陌北疼出的眼泪。 奇怪的味道。 阮陌北眼角也因此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微微上挑,似乎带着勾人的弧度。 贺松明压着他,断断续续问道:我在、哪里、见过你? 就是在这颗星球上。 阮陌北已经确定了它就是曾经那个星灵,只是不知道在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原本天真烂漫的星灵面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栖息在底下洞穴的幽深潭水里,被世人当做邪神,向它献祭活人。 原本它可是在这颗星球上肆意遨游,掌控一切的星灵啊。 是因为海底神殿遭到了破坏吗? 阮陌北不知道,他轻声道: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还记得我们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 它眉头皱着,唇边的血色似夺人心魄的恶魔,阮陌北牵起它的手,轻轻在贺松明肩膀上推了下。 贺松明缓慢地挪开,阮陌北得以坐起身,他嘴唇上仍然在缓慢流血,不敢抬手去摸,生怕把刚刚结好的血痂蹭破。 指尖还有未干的血迹,阮陌北拿过一旁的伴生晶体,在地面上,画了个圆形。 曾经的宇宙空无一物,慢慢的,尘埃,岩石和气体在旋转过程中相互吸引,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星球。 其中有一颗星球,诞生在了茫茫宇宙中,和它一起诞生的还有很多星球,但它是宇宙不同的,自从出生起,它就拥有神志。 更多圆圈被画在星球旁边,有大有小。 一成不变的围绕恒星旋转,星球很快感到无聊,于是它离开了,前往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开始自己的旅程,希望寻找另一个同伴。 阮陌北在星球后画了一根横线,表示它运动时留下的痕迹,贺松明盯着地面上荧蓝的线条,又看看阮陌北从袖口中露出来的手臂,上面也有很多蓝色痕迹。 是它画下的。 被再度扑倒的那刻,阮陌北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他正兢兢业业讲述着星灵的故事,期盼能唤醒对方相关的回忆。 贺松明在他颈窝处用力嗅了嗅,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数不清多少次,人鱼贺松明将头埋进他颈窝,安静地睡去。 阮陌北抬起手,轻轻抚摸它头发。 记得吗?曾经你也很喜欢这样抱着我。 孩、孩子。 这颗星球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因你而诞生的生灵,它们都是你的孩子。阮陌北轻声安抚着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贺松明会对孩子有那么大的执念。 哗啦啦的雨声响起,阮陌北抬头望去,洞口中露出的夜空晴朗,月亮高悬,看不见有哪里下雨了。 但空气确实变得潮湿起来,怀中的躯体不带人类的温度,冷冰冰的,阮陌北大气也不敢出,他感受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听到了一声雷声。 贺松明终于抬起头,它凝望着阮陌北眼眸,异色瞳眸中的癫狂消退了些许。 你、是谁? 我是 话音在耳中愈发消退,阮陌北只能感觉自己张了嘴,却听不见声音。 雷声再度炸起,这一次变得更加清晰,风带着潮湿的水汽,眼前景象逐渐模糊,在贺松明身后,阮陌北看到了一扇窗户。 不断落下的雨打在玻璃上,留下豆大的水痕,蜿蜒着向下流淌,看不清外面景象。 迷蒙之中,有人碰了下他脸颊,阮陌北挣扎着,努力从混沌中挣脱。 那双手的指尖带着森木和百里香的味道。 他睁开眼,阅读灯在床头安静亮着,贺松明站在他床边,正俯下身,一手撑在他枕边,另一只手刚从他脸颊上收回。 还好吗? 贺松明神情有些担忧,阮陌北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水汽混着风从窗缝涌入房间,吹在脸上。 我刚刚怎么了? 你一直在说梦话,听不太清是什么。贺松明将手放在他头上,试了试温度,做噩梦了吗? 不算吧。阮陌北撑身起来,雨还在下,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出究竟是何时间,他点开手环,竟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第71章 第四夜 我一直都在睡吗? 嗯,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不好打扰你。贺松明关上窗户,要变天了, 明后天可能会有风暴。 其他人呢?也都在吗? 应该在各自的房间吧, 我没去看。 阮陌北点点头, 睡梦中他出了很多汗, 身上黏糊糊的,眼角似乎也有干涸的泪痕, 梦境中他确实流泪了, 被那个下嘴不知轻重的贺松明咬哭了。 他摸了摸嘴唇, 还好, 没有受伤流血。 贺松明盯着他按压嘴唇的手指, 移开了视线, 你饿了吗?我去楼下弄点吃的吧。 我想先洗个澡。 那我去做饭, 给你带上来吃。 你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1) 没关系, 我心里有数。 贺松明语气平淡, 既然他都说了心里有数,那一定是没问题的。 频繁入梦后, 阮陌北更加笃定,贺松明和这栋庄园之间, 有着他们所有人都不曾知晓的关系。 他绝不是一个领班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贺松明出门去弄晚餐,阮陌北坐在床上缓了会儿,交错的雨痕模糊了窗外景象,只能看到远方森林的影影绰绰。 梦境和现实中的两个贺松明截然不同, 一个嗜血残酷, 一个冷静温和。 阮陌北揉着额角起身, 他拿了身干净衣服, 去洗澡。 尽管很想像贺松明之前那样在浴缸里泡一泡,阮陌北还是没付诸行动,他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格外的困,万一在泡澡的过程中睡着,把自己淹死就糟糕了。 仔细清洗干净,确定身体上该有的毛发都还好端端的生长在那里,阮陌北松了口气,梦境里他被刮得光溜溜的,也不说到底好不好,就是横竖都不习惯。 擦干净身体,将毛巾搭在头上,阮陌北穿上干净衣服走出浴室,刚吃过午饭就立刻睡到现在,他其实不怎么饿。 这个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听贺松明说明后天还可能会有雷暴,现在通讯装置没信号,无法知道天气预报的准确信息,贺松明大概从其他地方或者常年在庄园里的经验,推测出的吧。 没过一会儿,贺松明开门进来,端着托盘,他手很稳,托盘上装着许多东西,丝毫不在摇晃。 做了这么多?阮陌北讶然。 还好,多吃点。贺松明将餐盘挨个放在桌上,中午阮陌北拿来的香槟还没喝完,阮陌北找出两支高脚杯,给他和贺松明各自倒了一杯。 阮陌北随口问了句:其他人呢? 他们饿了应该会自己下楼弄吃的。 贺松明态度很明显,他已经不再想巨细无遗地照顾其他人了,作为这里的领班,李主管失踪后他就不断被那些人以各种不同的理由难为欺骗,现在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大家众生平等,他也没必要继续充当负责的领班。 在雨声的伴奏下,喝着香槟吃过晚饭,阮陌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贺松明就已经把所有盘子餐具都收拾好了。 贺松明暂且把东西放在一边,道:我去收拾一下,这段时间里先不要独自出门,好吗? 嗯。阮陌北把桌椅摆好,稍微打扫房间的卫生。 贺松明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阮陌北立刻就感觉到了无聊,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莫名觉得不是很过瘾。 还有另一瓶没拆封的香槟,阮陌北盯着桌上的酒瓶看了数秒,伸出手将它拿过来,用力启开,对着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顿顿顿几口就把酒下了大半,完全当成水一样喝,香槟的度数不高,对于酒量极佳的阮陌北来说和饮料差不多。 抬手擦了把嘴,阮陌北将窗帘拉开,雨云遮蔽天空,看不见曾经明亮的月亮,他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外面。 好想出去。 不,他答应了贺松明不会出门乱跑。阮陌北用力晃了晃脑袋,他想要拿过床头柜上的书,却看到了脚边,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伴生晶体。 咦? 阮陌北俯身将它拾起,指腹上立刻沾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粉末。 潭水中发出哗哗声响,溅起的水滴落在他赤.裸的小腿上,阮陌北脚上的鞋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头顶的阅读灯光芒变得皎洁,月色般笔直地洒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圆形的光斑。 刚刚、你的灵魂、又不见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阮陌北回过头,贺松明正站在他身后,它浑身赤.裸,金色眼瞳在月色的照耀下仿佛流转着光芒,而猩红的那只眼里颜色愈发深沉。 我去了另一个地方。阮陌北轻声回答,风从他长袍的领口灌入,地面上还留存着他刚刚为贺松明画出的图案,圆圈当做的星球,还有运动时拖曳出的尾痕。 你的灵魂是完整的吗?我是说,现在的你,是不是缺了一部分? 对方像是不太能听懂他话语的意思,默不作声,阮陌北放弃了对贺松明的问询,相比起现实中的领班,梦里的这个贺松明缺少了太多的神志,完全依靠本能行事。 新娘。它突然说话了,很多年前,新娘,跑走了。 嗯?阮陌北没明白他的意思。 贺松明断断续续道,找不到,骗了我,杀掉,不会跑。 我不会跑的。话语逐渐变得危险,阮陌北赶忙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 贺松明定定盯着他,猩红和金黄的异色眼瞳中不同的情绪,如同要将它整个割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骗子。 我没有骗你,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阮陌北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它垂在身边的手指,来吧,我来给你讲述剩下的故事,看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 阮陌北看着地上的图案,回想故事讲到了哪里,好像才刚刚开了个头?上次他回到现实中之前,发生了什么? 贺松明好像在问他是谁,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拽入了现实,被雷声唤醒。 现实和梦境的交接似乎变得愈发模糊,在梦境中,他能感受到现实中下雨的潮湿水汽,听到轰隆隆传来的雷声。 而在现实里,他脚下出现了洞壁上生长的伴生晶体,阅读灯化作那一轮正高悬头顶的月亮。 他陷入梦境的时间似乎也越来越长,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在梦中听到奇怪的呼唤声,到后来坐在竹筏上顺水飘荡,遇见底下空腔中的贺松明,开始以各种奇怪的方式突然入梦。 在今天,苏醒在现实中的时间更是缩短到了短短数个小时。 阮陌北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何种模样,当现实被压缩的越来越短,他过度在梦境中停留,现实中的身体,会不会就此死去? 领班贺松明会照顾现实中的他吧,如果真睡了太长时间,对方应该会将他及时唤醒。 意识到这一点,阮陌北稍稍放下心来,他收敛心神,握着蓝色晶体,再次在地上画出线条。 星球在茫茫宇宙中游荡了很久很久,一路上它遇见了许多星星,那些星球上或存在生命留下的痕迹,或荒芜一片,充斥着毒气,但无论怎样的星球上,都没有像它一样会思考的生灵。 是死去了吗?还是正在沉睡中?又或者从来不曾存在?星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它加快速度,夜以继日地飘荡在宇宙中,期盼着有一天,死水般空洞无趣的生活能够得到改变。 直到它在深空中,发现了一个正在运行的小小装置。 阮陌北画出胶囊飞船的形状,用箭头牵引出来,指向火柴人和猫猫头,表示里面有着一个人类和一只小猫。 这个奇怪的东西里存在着两个生命,还会不断的调转方向,移动,星球远远跟踪了他们许久,某一天,他们似乎发现了它,朝着它位置飞来,星球警惕地躲开了。 这是什么?每一次那东西减速或改变方向试图靠近,星球都会立刻远远逃开,它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是一颗星球吗?可是怎么会有那么小的星球?小的那两个生物只能可怜地挤在一起,几乎不能动弹。 贺松明蹲在他旁边,安静听着,也不知道明白了没有。 恍惚之中,阮陌北好像回到了地球上茂盛的热带丛林,不谙世事的野人也是这样蹲着,歪头看着土地上被树枝划出的痕迹,跟着他认字。 他唇边不禁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心口却不住抽痛,曾经的所有回忆,都是淬了毒药的霜糖。 很快,那东西闯入了一片陨石带,它被击中了,朝着某个方向急速飞旋。 星球冲了上去,它第一次主动靠得那样近,近到那东西在它面前好似一颗微不足道的砂砾,用引力将它捕获,任凭它降落在自己的身体上。 阮陌北鼻子有点发酸,明明只是陈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未名的感动却比任何煽情的电影都强烈。 贺松明皱起眉头,换了个姿势,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阮陌北小心地瞅着它,轻声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对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烦躁的冷哼,猛一抬手,将阮陌北手中用来画画的晶体拍飞出去,直观鲜明地表达了情绪。 阮陌北: 脾气臭的让阮陌北直想站起身一脚踹在它脸上,但他不能,如果他敢,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不,应该会肚子高高鼓着像个尸体一样躺在地上,成为孵化它后代的温床和人体养料。 阮陌北被想象中的画面吓到了,打了个寒战。 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唤醒贺松明关于星灵的记忆。 难道非得让他那样做吗? 他抬手碰了碰嘴唇,上面被贺松明暴力啃噬出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轻轻一碰就带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好吧,你看起来不是那么愿意听故事。 阮陌北叹息一声,他敛起长袍,让双膝能够不受桎梏的正常行动,撑着贺松明的手臂,跪在它面前。 贺松明皱起眉头,向后仰了仰,眼中流露出警惕,背后的皮肤裂出口子,三四根肉紫色的触手从裂口处探出,无意识地扭动在空中,等待着伺机发动攻击。 阮陌北尽力无视它背后带有无数眼睛般吸盘的凶器,双手捧起贺松明的脸,在它唇上落下一个吻。 同样的事情,曾发生在海底洞穴,人鱼为他们建造的温床中。 阮陌北手指有些颤抖,他短暂退开,鼻尖碰到贺松明冰冷的鼻尖,调整好心情,再度吻上去。 贺松明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但身后猛然向着四面八方伸展的触手出卖了它情绪的波动。 果然,它对身体接触有反应。 在理智消退后,曾经留存在身体上的记忆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本能,印刻在每一个行为上。 阮陌北感到淡淡的悲哀,原来自己的离开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吗? 阮陌北不断主动加深这个吻,直到贺松明给了他微弱的回应。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整个人被推到,跌坐在地上。 贺松明整个人扑上来,身后的触手癫狂般舞动,一下子就将旁边巨石击碎,飞出的碎石从阮陌北脸颊擦过,割出一条细细的伤口。 血缓慢流出来,贺松明趴在他身上,伸出舌头,一点点舔掉阮陌北的血。 舌苔反复擦过伤口,相当用力,带来的疼痛甚至比伤口的造成还要更深,阮陌北用力闭着一只眼,浑身紧绷地等待。 终于把伤口舔到不再有血能够流出来,贺松明抿了抿嘴,如同回味着鲜血的味道,它垂眼盯着仰面躺倒的阮陌北,突然低下头。 这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阮陌北可怜的脖子和嘴唇,牙齿咬在锁骨上的瞬间,阮陌北浑身一抖,等待着紧随其后的疼痛。 但没有。 贺松明收敛了力道,尖锐的牙齿未将人类脆弱的皮肤咬破,它看似凶狠地不断在阮陌北身上咬来咬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牙印。 慢一点,好孩子,慢一点 阮陌北抚摸着它后颈,尽力让贺松明冷静一些,比起之前的狂躁,它确实已经进步了不少。 这样的身体接触能让它回想起多少呢? 月光映在阮陌北眼中,怀中沉甸甸的身体是同潭水一样的冰冷,从后背伸出的柔软肢体慢慢缩回了那道可怖的裂口。 风逐渐变得狂暴,将窗户吹出哐哐声响,带着不远处树枝被接连折断的声音,一片浓云低低地飘过来,似乎就在空腔顶部的洞口处,遮住了那一轮明亮的月亮。 他手边是蓝色荧光留下的画作,星球捕获了胶囊飞船,人类和猫咪躲在休眠舱里迫降,来到一片森林中。 在不远处的地方,是一片海滩,经常会出现荧光浪潮。 但阮陌北还没来得及向贺松明讲述这些,他闭上眼睛,身体逐渐变得迟钝,像是灵魂要在另一个地方,苏醒。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已然被狂暴的雨幕吞没。 就像领班说的那样,雷暴果然降临了,蓝紫色的电光在灰黑云层中穿梭,劈向大地,带来爆闪的电光,将一切映成惨白的颜色。 阮陌北有些担心那边的森林,许多森林大火都是因为雷击引起的。 庄园这么多年来都安稳无事,森林旁边应该会安装避雷装置吧。 房间里的灯都关着,阮陌北看了眼智能手环,凌晨五点半。 他在饭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此时已经是来到庄园的第五个夜晚了。 一道闪电劈下,刺目的电光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将天空和大地照亮。 借着闪电劈下的光芒,阮陌北看清了另一张床上正在睡着的贺松明,他仰面躺着,侧脸的线条被镀上一层银芒,如同暗夜中沉睡的 阮陌北想不出贴合的词语,只得作罢。 他现在相当清醒,手臂,脖颈和锁骨处没有牙印,虽然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正逐渐模糊,两者之间却还互不干扰。 也幸亏如此,阮陌北才不至于彻底慌乱,有两个贺松明在,总不能让他一直和疯掉的那个接触吧。 这一天睡了太长时间,阮陌北悄悄站起身,尽量不去吵醒贺松明,不过外面雷雨那么大,他要弄出很大的动静,才能把风雨声遮盖过去。 打开桌前的小灯,阮陌北望着窗外,安静地发了会儿呆,梦境中的那个贺松明,是五百年前陪伴它在暮光星上度过一个多月的星灵。 那现在正睡在另一张床上的贺松明呢? 他也会是星灵的化身吗?星灵的本源存在于海底神殿中,会不会在神殿遭受破坏后,本源一分为二,代表着本能和残酷的那一部分成为了梦境中底下空腔里的邪神,疯狂追求着繁衍的本能,而另一部分,变成了庄园里的领班贺松明? 那他们之前曾经一同经历的回忆,是不是也在这个贺松明的脑海中? 但贺松明一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呢? 如果记忆还存在,在认出自己后,贺松明没必要装的和一个陌生人一样吧。 阮陌北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桂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人在为你复仇。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2)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贺松明床前,侧身坐在他床边。 他紧紧盯着贺松明,期盼能看到些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比如说灵视中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 阮陌北有些失望,贺松明的面容仍然是他最熟悉的样子,他在冰河时代里看过对方少年时不安分的睡颜,在热带丛林的洞穴里见过他最纯真的样子,也在内核空间中领略过绝对的理性之光。 但是却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不同。 阮陌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他的心境变了,毕竟现在的贺松明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好友了。 再看下去可能会出事,阮陌北站起身,走到门口,他想出去透透气,闷在屋子里一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再好端端的人都会头晕脑胀。 但自己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阮陌北回头看向贺松明,对方睡得正沉,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鞋带开了,阮陌北蹲下身,系上鞋带。 站起来的那一刻,在门把的某一个角落,他看到了一个淡淡的绿色痕迹。 痕迹的角度相当刁钻,以正常的站立角度根本不可能发现,如果不是阮陌北在门边绑了鞋带,也不会看到。 他半蹲着,仔细观察痕迹,这是一个指纹。 是开门时会留下的,拇指的指纹。 会被灵视看到的生物曾经从里面打开过这扇门,阮陌北皱起眉头,至始至终,在医生死后,来到他们这间房的,就只有他和贺松明。 指纹会是贺松明留下的吗? 刚开始的时候贺松明一直带着白手套,不可能会留下指纹,后来他摆脱了手套,自己也没从其他哪个地方发现过类似的痕迹。 这个孤零零留在视线死角的指纹,是贺松明忘记清理了吗? 阮陌北心中关于庄园中一切的猜测愈发笃定,假设贺松明真的是星灵的化身,那些藤蔓的出现,庄园里突然变化的景象就都很好解释了星灵能够掌控这颗星球上的一切。 如果这是这样,他独自出去,不可能会遭到意外。 贺松明不会伤害他,至少,这个现在正睡在床上的领班贺松明,不会伤害他。 就像桂露所说,贺松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复仇。 阮陌北轻轻按下门把手,走出房门。 雨声瞬间大了起来,相比起房间里的温暖,外边有点冷,还好出来时裹了一件外套。 阮陌北将拉链拉上,缩了缩脖子,主楼的二层走廊是封闭的,其他房间的门也都紧紧关着,现在正是凌晨五点多,除了他,应该还没人在醒着吧。 复古造型的壁灯亮着,照亮铺着天鹅绒地毯的走廊,秘书房间门口的血迹消失了,只有附近地毯因为吸收了鲜血呈现出格外不同的深色。 大概是贺松明在他睡着的时候清理过,毕竟一滩干涸的血迹留在门缝和地板上,总会让人心生恐惧。 脚步被地毯吸收,只剩下沉闷的轻微声响,阮陌北一路到了西区。 这里是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往常那扇连通两个区域的门都锁着,现在不知怎么,阮陌北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他走了进去,在工作人员凭空消失,贺松明又跟他住在一起后,西区的灯被全部关上。 阮陌北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将壁灯打开,陌生的区域被照亮,他从未来过这里,就连最开始寻找李主管的时候,也不在负责这一区域的队伍中。 庄园整体采取对称结构,于是西区和东区的样子完全相同。 风掠过长廊,雨被吹得倾斜,打湿了地毯。 阮陌北站在栏杆旁,望着下方被建筑从四周围起的中庭。 木槿树正在雨幕中摇晃着,曾经隐藏在繁茂绿叶中的花朵被打落一地,成为泥淖中的鲜红。 好可惜,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奔波,都没怎么好好欣赏这棵在夜间才会绽放的花树。 阮陌北趴在栏杆上,静静望着下方庭院,他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哗哗的雨声单调环绕着他,风吹过皮肤,带着潮气。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安静思考的时候了。 第72章 第五夜 梦中他代替年轻的姑娘坐上竹筏, 成为邪神的祭品,而现实里安赛尔公司的众人用一场阴谋,把他引来这里, 想要借着庄园的传说让他消无声息的死去, 又何尝不是一场献祭。 在梦境和现实中不断交错游荡的他, 两个截然不同的贺松明, 两种方式不同的献祭,两个不同身份的凯瑟琳桑切斯, 遥遥呼应着。 天空一直晦暗不明,浓重的阴云遮蔽了月亮, 阳光要再等两天才会重新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 阮陌北深吸口气,猛地打了个喷嚏。 冻着了吗他揉着鼻子, 敛紧外套, 这也有点太脆了吧。 庄园的排水系统做得非常好,雨下了一天一夜, 又是那样大,庭院里都没怎么积水,也让阮陌北心中关于木槿树会不会被浇坏的担忧少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栏杆边站了两个多小时, 阮陌北鞋子都被潲进来的雨水打湿, 他后退了两步, 纵然穿了外套也感觉稍微有点冷,打算回去喝口水。 输入密码,尽量轻地推开门, 阮陌北侧身进去, 发现贺松明已经醒了。 对方正坐在床边, 一抬头, 两人的眼神就对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了?贺松明问,眉头微微皱着。 阮陌北突然感觉对方好像等待在家中满心怨气的妻子,正在盘问他这个夜不归宿的丈夫。 这样的等待,似乎曾经发生过许多次。 到走廊上站了站,中庭的木槿花被雨打掉了好多,好可惜。 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没,挺安全的。 贺松明装得还蛮像的,要不是知道那些鬼现象都是他搞出来的,阮陌北简直都要相信了。 那就好。贺松明点点头,他看着阮陌北倒了杯水喝下去,问,饿了吗?要不要下楼吃饭? 稍微去吃点吧。 阮陌北和贺松明一同出了门,至于那些想害他的人阮陌北也懒得管了,爱吃不吃,他们就算死了也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两人在厨房稍微弄了点吃的,通讯和交通都断了,不再有新鲜食材送来,好在庄园里剩下的活人越来越少,东西还足够吃,只是没有那么顶级新鲜了而已。 过了一会儿,莉莉和乔纳森也结伴下来,四人一同吃过早饭。 去我们房间里打牌吗?莉莉洗着盘子,问道。 好啊。阮陌北把干净的刀叉放进抽屉,欣然答应,待在房间里发呆等待天亮的日子确实很无聊,人多了一起玩,时间会过得快上许多。 把桌子餐具都收拾好,四人一同回到了莉莉和乔纳森的房间,他们围坐在桌边,打了一会儿牌。 贺松明不怎么会玩的样子,阮陌北手把手教他,很快贺松明就学会了,打得有模有样。 两个小时过去,莉莉有些累了,放下牌,对阮陌北道,陪我去外面拿点东西吧。 你男朋友就在旁边,要和我一起去?阮陌北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乔纳森,青年毫无反应,正在等待贺松明出牌。 阮陌北一下子就明白,所谓拿东西只是个借口,莉莉也许要单独和他说点话,这是和乔纳森商量过的。 好。他站起身,跟着莉莉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两人坐在乔纳森的床边,莉莉拿了一瓶酒,放在两人之间。 阮陌北: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 莉莉又拿过两个干净杯子:我们来相互问问题吧。 问问题? 就是你先问我,然后我再问你,每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被问问题的人要如实回答,不能撒谎,如果想保持沉默,就要喝一杯酒。莉莉举起伏特加,怎么样?敢玩吗? 阮陌北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不敢的。 突然被卷入一遭以他为主角的灵异事件,莉莉估计有一肚子问题,阮陌北也愿意为她解答那些能说的东西。 正好他也有一些想问莉莉的事情。 摸牌来决定谁先来吧。 女士优先,你先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莉莉想了想,道: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还在白天你就让我和乔纳森小心,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吗? 阮陌北:算是吧,就算他们演得再好,对我的态度究竟如何,我也能隐约感觉得到。我是这一行人里面唯一一个员工,其他所有人都是高层,而且团建专门选在要天黑的时候,还在没有安装能量转化器人工太阳的庄园,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吧。 但你还是来了。 我还是来了,打工人又能怎么样呢? 莉莉赞同地点点头,轮到了阮陌北,他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最大的问题:你和乔纳森是做什么的? 这要算两个问题哦。 那好吧,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普罗大学就读生物学博士,同时在一家生物研究所实习。 生物研究所? 阮陌北一怔,立刻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莉莉,在内核世界那个被病毒污染的故事中,她身着研究院的白大褂,夹着文件夹,带着他参观实验楼。 记忆碎片里,莉莉带着他检查身体。 那时候他还把莉莉叫做红。 这三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该我了,你和领班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阮陌北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扭头看了眼专心打牌的贺松明,笑道,当然就是朋友关系啊。 可是你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可不像是朋友哦。 莉莉压低声音,一只手敛在唇边,贼兮兮地道:昨天你在教堂昏过去之后,领班第一时间就冲过去,差点被蜡烛烧到,之后他一直那样抱着你。 莉莉做了个打横抱着的姿势,或者说公主抱。 阮陌北吓了一跳,这跟贺松明说的版本不一样,他明明说,是背着昏迷的自己回到房间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干嘛要骗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第二个问题里问这个了。见阮陌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莉莉忍不住再度问道: 你对他有意思吗? 这是另外的问题了。阮陌北没有上当,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刚才被拆开的问题: 乔纳森是做什么的? 莉莉:他跟我是博士同学,我们现在在同一家研究所工作,不过导师不是同一个,研究的方向也不一样。 这样。阮陌北大概明白了,对乔纳森的面熟也有了解释,如果他原本认识莉莉,那也应该认识在同一家研究所工作的乔纳森。 莉莉:你对领班有意思吗? 阮陌北犹豫了下,最终他拿过一旁的威士忌,道:给我个杯子。 哦!莉莉相当失望,将杯子递给阮陌北,你这样和回答有什么区别?不是相当于默认了吗? 不要乱说。阮陌北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口闷掉,辛辣的酒液流过食道,落入胃里,辣的阮陌北整张脸都皱起来。 他酒量再怎么不错,从前也不敢这样喝威士忌。 似乎注意到了阮陌北的动静,正在和乔纳森打牌的贺松明向这边看来,眼神些许担忧。 他在看你。莉莉小声提醒。 我知道。阮陌北放下杯子,该我了。 对于心中的感情,阮陌北早就下定决心,会等到某一天亲口对贺松明说清,但首先等到收集完所有灵魂碎片,将对方唤醒。 不存在未来的可能,就算送给他,他也不会要。 胃里火辣辣的,阮陌北问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吗? 你这话好像跟女孩子搭讪的时候会说的啊。莉莉笑嘻嘻地,她想了想,也许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你也有点面熟,乔纳森说他也有一样的感觉可能我们在另一个时空中见过?谁知道呢? 他们三个确实是曾经相识的。 阮陌北掌握的信息比莉莉要多,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场景应该是真的,内核空间中的故事有一定的概率和真实相关,而莉莉的职业在三个场景中都相同,可信度也很大。 她是一个特殊研究所中的研究员,负责生物学方面,而自己和她关系不错,曾在她的带领下,做全身检查。 他的身份是什么呢? 在内核故事中,他柜子里的所有制服都被黑屋吞没,难道他也是同样的研究员? 那他神乎其神的枪法要怎么解释? 有点想不通,阮陌北暂且将疑惑放在一边,比起最开始的一头雾水,现在的他已经推测出不少东西了,等获得更多线索,相信会有看到真相的一天。 轮到了莉莉,她好像已经把准备的问题给问完了,难道她专门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这边,就是为了问最开始的提醒和他跟贺松明的关系吗? 阮陌北哭笑不得,莉莉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会儿,一拍巴掌:有了。 她神色相当严肃,凝视着阮陌北双眼,那双碧色眼瞳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知道向上级提交申请报告需要经过多少层审批吗? 阮陌北:? 申请报告? 什么?他一时间没明白莉莉在说什么,提交申请报告? 乔纳森在时候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问答游戏,你喝酒了吗? 没呢。莉莉重新恢复了笑容,看向乔纳森,仿佛刚才严肃到凝重的表情,是阮陌北紧张中的幻觉。 我喝了一杯。贺松明也走过来,察觉到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阮陌北赶忙补充道,我酒量很好的,这一点还醉不倒我。 希望吧,你最近嗜睡有点严重,最好少喝点酒。贺松明从他手边将杯子拿走,当着这对情侣的面被贺松明这样关心对待,阮陌北多少有点不自在,问:你们打完牌了吗?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3) 嗯,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阮陌北站起身,两人向莉莉乔纳森道别,离开他们的房间。 好像从昨晚起,就没再见到桂露了,虽然很不喜欢安赛尔公司的一行人,阮陌北对桂露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他特地到了桂露房间门口,试着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出去了?阮陌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向身后的贺松明:你最近有看到她吗? 贺松明摇头:从昨天吃过晚饭,就没再见过了。 阮陌北一颗心慢慢坠了下去,最坏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他深吸口气,道:能把门打开吗。 贺松明输入万能密码,密码门滴答一声解锁,阮陌北推门进去,桂露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窗户好好关着,被子也都整齐叠好,拖鞋摆放在床边,床头柜上还有剩下的半杯水,就好像桂露只不过突然有事,临时出去了一趟。 她不见了。 窗户玻璃被雨染花,昨天中午谈话时她看的那本书还在小桌上。 阮陌北看向贺松明,耳边再度回响起那句话 有人在为你复仇。 是贺松明下了手吗? 阮陌北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贺松明为他在暗中做了许多事,他是很感动,但一想到原本钟灵毓秀,天真烂漫的星灵因为他手染罪恶,他就难受得要命。 阮陌北转过身,闭了闭眼:走吧。 贺松明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阮陌北面色平常,离开桂露的房间。 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似乎有人在下面遭遇了什么,尖叫和哭声纠缠着。 阮陌北懒得去管,现在桂露不见了,只要不是莉莉和乔纳森出事,其他人再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 和贺松明回到房间,阮陌北脱掉外套,原本在走廊上看雨时被打湿的袜子已经被他捂干了。 他去冲了个澡,回来躺到床上。 被热水一淋,热气蒸着,那一杯威士忌的后劲很快上来,阮陌北稍微有点脸热,贺松明注意到他脸颊上非同寻常的色泽,专门来到他床边,伸手摸了摸阮陌北额头。 阮陌北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触摸,轻声道:我没事,清醒得很。 喝醉的人都喜欢这么说。贺松明声音里带着笑意,房间的灯被关上,房间沉于黑暗。 一道闪电利剑般划破天空,纯白的光转瞬即逝,闷雷随后滚滚而至,整个房间仿佛都在随之震动。 贺松明轻轻坐在了他床边,这对领班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靠近。 阮陌北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黑暗中贺松明的表情,但眼皮越来越重,外面的雨声也逐渐变得不甚清晰,他感受到贺松明抬起了手,温暖的掌心覆盖在了他双眼上。 视线被遮挡,接下来,唇上似乎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下。 睡吧,很快就要结束了。 低沉轻柔的话音仿佛拥有魔力,阮陌北的意识开始飘散,穿过阴云遍布的天空,越过宽广无垠的森林,淌过乌黑冰冷的河水,来到那方空洞的底下腔体。 贺松明正趴伏在他身边,等待他苏醒,人类身躯健壮的后背上,生长着完全不应该出现的异形肢体。 身上被画出的蓝色线条被蹭掉了一些,阮陌北重新穿上长袍,察觉到了他醒了,贺松明缓慢爬起来。 他转过脸,最先面对阮陌北的那张侧脸金色瞳眸懵懂,一如当年纯真的星灵。 但随后转来的猩红右眼一下子让阮陌北清醒,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被表象欺骗,他对贺松明露出一个微笑,主动牵住它的手,五指从它的指缝间穿过。 贺松明低头看看两人相握的手,皱了下眉头。 潭水还算平静,身体接触确实能减轻它神志的混乱。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阮陌北轻声问道。 贺松明不说话,但状态比上次像狗一样疯狂啃噬要好一些,阮陌北试探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它的头发已经不再是曾经流泻着月光般的银白色,兴许被什么东西污染,变成了深沉的乌黑,也短了许多,这个样子反而是阮陌北最熟悉的。 贺松明刚开始没什么反应,任凭他抚摸着头发,过了一会儿,它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胳膊,将阮陌北的手打到一边,不让他再摸了。 之前星灵就不允许作为宠物的他摸主人的头,它记忆尽失,竟然还记得这些。 来吧,之前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他再度拿起伴生晶体,一边和贺松明十指交握,一边继续勾勒他最初降落在星球上时,看到的景象。 森林,沼泽,浅滩,海岸,休眠舱,还有带在身边的重点色小猫。 星球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生命十分好奇,他需要吃东西,需要喝干净的淡水,才能延续生命,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抱着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爬进盒子里,陷入短暂的沉睡。 贺松明皱着眉头,似乎又要不耐烦了,阮陌北赶忙凑过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他停顿了片刻,嘴唇向下,滑过它的下巴和侧颈,最终停留在肩窝。 贺松明勉为其难地重新安静了下来,阮陌北抓紧时间,画了个鱼头人身的东西: 星球想要接近这个人类,它按照人类的样子和他会吃掉的鱼类模样,变出了一副身体。 这样应该就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了吧。星球想。 阮陌北画出鱼人,忍不住直想笑,他还记得当初被吓到心脏骤停在休眠舱里差点背过气时的场景,星灵被他的反应惊到,应该灰溜溜地退回了海洋。 寥寥数笔勾勒出的轮廓似乎唤醒了贺松明一些相关的记忆,身后的潭水荡漾起来,溅起的水花落在他脚踝上,有点凉。 阮陌北回过头,鱼头人身的怪物正挣扎着想要爬到岸上。 它大概有将近一米八的高度,原本是鱼尾的地方被人类的两条长腿取代,整个身子只能直挺挺地仰望星空。 阮陌北: 快把它收回去! 再度见到,该有的惊吓仍然一点也不少。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的反应,惊恐的表情终于让它放松了许多,恐惧,它又嗅到了最喜欢的恐惧的味道。 好想吃掉 它舔了舔嘴角,仿佛在想象阮陌北尝起来的味道。 阮陌北没注意到贺松明的表情,他站起身,一脚把那只挣扎着想要上岸的鱼人踢回了水里。 哗啦,鱼人掉进幽深的潭水,短暂的波动后,水面平静下来,阮陌北警惕地观察了会儿,它应该不会再上来了。 阮陌北松了口气,忍不住想要抱怨贺松明两句,又顾忌对方现在什么都不懂全凭本能行事,他深呼吸几次,重新找回表情管理,露出微笑:来,我们来继续讲故事。 人类被吓坏了,星球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他不喜欢这个样子吗? 于是星球做了一点变化,它用了人类的身体,腰部以下的部位化作一条鱼尾。 阮陌北描绘着人鱼的模样,未曾注意到至始至终,贺松明都没看过他画出的线条一眼,对方的眼睛几乎就要黏在他身上。 再度被扑倒在地的时候,阮陌北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是想亲亲,还是要抱? 他内心毫无波动,贺松明在他颈间用力嗅了嗅,没有,竟然没有,那股属于食物的恐惧香气,不见了。 你为什么不害怕? 阮陌北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心脏跳动的频率被指尖清楚感知:还记得吗?你曾经给了我一片鳞,让我能够在水下自由呼吸,鳞片就长在这个地方。 鳞片。 贺松明瞳孔猛缩,几乎竖成了一条线,如同某种冷血动物。 这两个字勾起的回忆远比阮陌北想象中更多,鳞片黯淡地脱落,活生生从鱼尾上拔出的崭新鱼鳞未能拯救他濒临破碎的生命,被随手丢弃在岸边,还带着血线。 多年之后,星灵沉睡在神殿,感受到了鳞片上传来的呼唤。 它循着鳞片传来的感应找去,跨越了这颗数百年间变得截然不同的星球,许多人类定居其上,文明建立起来,但它顾不得这发生在它身体上的巨大变化。 恢弘庄园里,它看到了年轻的姑娘,她正奔跑在庭院里,胸前项链的小玻璃瓶里,装着蓝紫色的粉末。 是你吗? 印刻在星团本源中的信息曾经问它:你知道转世轮回吗?也许千年之后,我们会再度相见,以另一种身份。 它沉入那姑娘的梦境,尽力地呼唤她。 还记得我吗?我们曾经一起在这颗星球,在我的身体上,为了你,我愿意让更多的人类来到这里。 第73章 终夜 它没能得到任何呼应, 反而是她大病一场,不久之后彻底离开了星球 请来的牧师让她在离开前扔掉项链,银链和玻璃瓶被扔进了庭院的喷泉里。 它陷入了茫然, 只能沉默地注视着庄园中的一切,这里人来人往, 它不断探入人们的梦境中问询,期盼能得到哪怕一次的回应。 但没有。 它的呼唤在那些人的耳中, 不过是梦境中的恐怖的迷雾。 直到一百五十年后,它感受到海底神殿正在被破坏。 强烈的震动让星团波动, 无数强力钻头试图从门上探出缝隙, 在长达数月的失败尝试后, 终于停下,转而切割神殿外部的岩石。 前所未有的难受,星团本源被无数噪音和震动包裹, 它只能尽可能地护住那个人类最后留下的讯息。 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 小宠物也是那么的痛苦吗? 灵魂仿佛被撕裂,一分为二。 喷泉中的玻璃瓶被前来度假的另一个十六岁姑娘捡到, 呈现出蓝紫色梦幻光泽的粉末,是女孩子们喜欢的装饰。 都不是。 都不是他。 之后的记忆混乱不堪, 现在的它在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 粘稠的,深棕色的血肉自潭水深处涌出, 顺着洞壁不断攀附,密密麻麻的挤满每一寸岩石, 柔软地颤抖着。一颗颗镶嵌其中的眼睛睁开, 猩红的, 无机质的瞳眸, 疯狂震颤着,仿佛找不到焦点。 它们一路向上,很快到了头顶倾泻月光的洞口,疯狂地涌了出去。 眼睛和肉块涌动着,膨胀着,飞速地靠近他,就要将他吃掉。 恐惧。 阮陌北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却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 贺松明紧紧趴在他身上,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如同无穷无尽地源泉,催生着、催生着 阮陌北忘记了呼吸,他曾经看到过同样的景象。 在哪里? 梦境开始坍缩,破碎镜子般,一片片落入下方深空。 阮陌北挣扎着起身,将贺松明掀翻在地,他跨在对方身上,双手用力掐住它脖子。 你必须冷静下来。阮陌北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是他的声音,但仿佛源自另一个更加遥远的时空,冥冥之中,完整的复刻于现在。 只要你失控一次,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你会被丢进焚烧炉,扔进药剂池,放进绞肉机,重新变成那一堆脓水烂肉,他们有数不清的方式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我会上军事法庭,被审问被裁决,在无穷无尽地监视中度过下半辈子,所有和你我有关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你必须冷静下来! 接受你的天赋! 霎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贺松明睁开眼,茫然地望着他,异色瞳眸中,缓缓流出了一道透明的泪。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阮陌北喘.息着,他松开掐着贺松明脖颈的手,上面已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扼痕。 好孩子,好孩子 肉块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重新没入潭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模样。 贺松明怔怔地望着他,月光映在眼中。 我 咔嚓。 最后一次碎裂声响传来,梦境终于不堪重负,整个的碎裂开来。 阮陌北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坠了下去,贺松明奋力伸出手,两人的指尖在还剩几毫米的时候,无奈错过。 猛然的坠落感让他从梦中惊醒,一颗心在胸腔中咚咚直跳,阮陌北用力捂住胸口,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必须找贺松明问个清楚。 阮陌北掀开被子,踉跄地走向贺松明的床,一直到手指碰到冰凉的被子,才意识到,对方不在床上。 他打开房间的灯,光线驱散着黑暗,不存在任何一个晦暗的角落。 不见人影。 贺松明去哪儿了? 阮陌北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深吸几口气,尽力冷静下来,但双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以至于试了好几次才激活智能手环。 凌晨四点半,已经是来到庄园的第六个夜晚了。 他匆匆披上外套,走出房门,雨还在下,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势头,外面比昨天更冷了。 阮陌北走过一整个二楼走廊,都没能发现贺松明的身影,西区和东区的灯都关着,灵视中也空空如也。 阮陌北抿了抿唇,他重新回到房间,希望能找到贺松明留下的什么信息,比如他是临时有事,才出去的,去了哪里。 但什么都没有。 贺松明不见了。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来到莉莉和乔纳森房间门口,用力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他敲门力道很大,就算外面风雨声吵杂,两人睡得再沉,也应该听见了。 阮陌北再也按捺不住,他输入万能密匙,打开了密码锁。 贺松明输入万能密码的时候从来没避着他,阮陌北只是不经意瞥过一眼,顺便记住的,庄园中情况愈发不妙,有万能密码在会方便许多,就像现在。 反正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去开人家的房门。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4) 推开门,阮陌北走进去,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打开灯,同样的空无一人。 莉莉和乔纳森也不见了。 昨天用来做提问游戏的威士忌还在床头柜上,收好的纸牌摆在旁边,等待下一次被拿起。 阮陌北退出去,他挨个打开二楼所有房间的门,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阮陌北甚至还跑去了酒窖,他来到先前发现李主管尸体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就连尸体也不见了。 整个庄园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回到房间里,阮陌北已经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何种心情了。 他站在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风雨立刻涌进来,冷冷地打在他手背上。 藤蔓不知何时爬上了窗台,阮陌北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株植物。 你去哪儿了呢? 阴云遮住月亮,已经有许久没看到了。再过最后一天,天就要亮了。 阮陌北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发生的那些在现实中的反映,也许想要改变现状,需要再次入梦才行。 他现在倒是特别精神,一点都不困,阮陌北看向桌上的香槟,他再一次去到莉莉的房间,将剩下的大半瓶威士忌也拿过来。 把香槟和威士忌混合倒进酒杯,阮陌北坐在窗边,望着雨景一杯杯地下肚。 把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喝光,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阮陌北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躺到贺松明的床上,被子和枕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味道,森林和百里香沉静的香气。 阮陌北把脸埋进枕头里,紧紧裹着被子,几乎把自己整个人包裹成一个蛹,他闭上眼睛,在弥漫开来的酒精味道中,听着外面永不止歇的雨声,再一次闭上眼睛。 快点睡着吧。 睁开眼时,贺松明正盘腿坐在他身边。 对方沉默着,脖子上被掐出来的血痕还没消退,已经变成了骇人的深紫色,阮陌北当时确实用了很大力气,如果贺松明是个真正的人类,颈椎骨可能都会被掐断。 洞穴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原本在旁边的大石头被贺松明失控中敲碎了。 阮陌北撑身坐起来,从贺松明沉默的眼神中,他读懂了许多: 你想起来多少了? 贺松明摇摇头,不知是没想起来多少,还是不想说,他牵起阮陌北的手,拿过那根伴生晶体。 地面上的画在两人的争执过程中,被贺松明的后背擦掉了,它一点点补全那些图案:首先是圆圈,当做星球,然后在拉出一条长长的线条,表示星球运动过程中拖曳的尾痕。 他的画风和阮陌北不太一样,很特别,阮陌北一眼就认出了,从贺松明手中出现的线条,正是他在庄园走廊上看到的壁画。 那时候他不断追随着向前的星球,摔倒在台阶上,撞到了探索者的雕像。 贺松明还在继续画,它画出一条沟壑,还有形状诡异的建筑,中央用线条胡乱涂成一团。 阮陌北认出,那是海沟和神殿,以及星灵放置在其中的本源。 有很多形状奇怪的东西出现在神殿旁边,建筑的模样被改变,星团蜷缩着,躲在了最深处的角落。 他们开采了神殿外面的石头,对吗?阮陌北轻声问道。 安赛尔公司暗中开采海底神殿,导致星灵本源混乱,将它原本完整的心智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个游荡在梦境中,仇视人类,只剩下使星球繁荣的繁衍本能,成为令人畏惧的邪神。 他在岸边看到的那些人,全都是曾经被拽入梦境的人们。 凯瑟琳桑切斯小姐,她的父亲,还有许多曾在庄园度假的客人。 他们都不是贺松明要找的目标。 星灵的另一半则出现在庄园里,挑选合适的目标。 直到某一天,安赛尔公司的高层,诱骗也许看过绝密账本的他来到庄园,设计了一场死亡陷阱。 但将要死在庄园里的绝不是阮陌北,他们落入了星灵的复仇。 不光是为了他,也为的它自己。 这,就是梦境和现实连接的节点。 阮陌北深吸了口气,眼角忍不住泛上湿润,在曾经向星灵提出要把其他人类带到这里时,他有想过这种必然会发生在星球身上的破坏吗? 是有的,地球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但那时候,他更多是在完成自己身为探索者的使命,因为他不知道,一旦没能完成任务,会对他回收灵魂碎片的行动造成怎样的影像。 星灵会怪他吗?怪他引来了破坏神殿的人类,还那么突然的死去。 阮陌北不敢听到答案,他将问题小心藏在心底,不敢问出。 贺松明扔掉晶体,它伸出手,一把推在阮陌北肩膀上。 阮陌北还沉溺在思绪之中,毫无防备地被推到在地,贺松明膝盖将他死死压住,将他长袍整个向上掀开,一直扯到小臂处,用白袍将阮陌北的双手死死捆在头顶。 喂! 阮陌北瞪大眼睛,抬腿踢他,被一把抓住脚踝。 贺松明另一只手抚摸着他脸颊,它凑得很近,两人鼻尖相碰,阮陌北感觉到了它冰凉的温度。 这是你欠我的。 阮陌北很清楚接下来将要降临的是什么。 终究还是逃不掉这个狗屁新娘的命运吗? 阮陌北试图挣脱捆绑他双手的衣料,察觉到他的意图,贺松明将他死死按住。 无法反抗,也无法从梦境里退出,庄园中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谁能再将他唤醒了。 你欠了我很多很多东西。 贺松明一举一动中都流露出狂乱的粗暴,但落在阮陌北身上的,却没有多少疼痛,它清楚知道人类有多么脆弱,稍微一不留神,就会变成一滩死寂的躯壳。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 面对不断的质问,阮陌北根本没法回答,贺松明到底在问什么? 他欠了他什么东西?钱?不可能吧。 还是说以星灵身份在对他讨债? 似乎不太像。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闲心思苦中作乐,阮陌北闭上眼睛,停止了无用的挣扎。 好像真的挣脱不开了。 那就随它便吧。 就当做了个另一方主角是贺松明的春.梦好了。 反正这种梦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从梦中再度苏醒的那刻,阮陌北脑子昏昏沉沉,他的衣服全都好好穿在身上,但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明明白白存在于他的脑海中。 还好梦境里的化作邪神的贺松明不会追着他出来。 他正躺在领班的床上,鼻畔还全都是熟悉的气息,大概也因为这点,才会梦到那样的事情吧。 阮陌北慢慢平复着心情,智能手环屏幕亮起,提醒他在这段荒诞不经的梦中,他沉浸了整整一天。 这是第七天的凌晨四点半。 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会亮起,暂别了一周的太阳会重新从地平线上升起。 阮陌北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脚触碰到地毯,不同于梦境中的酸软无力,现实中的他,好得很。 手臂也没有因为长时间举在头顶发麻,阮陌北床上外套,发现藤蔓不知何时已经从窗缝中挤了进来,悄然蔓延至了整个房间。 雨还在下,不知道天亮的时候会不会停,阮陌北喝了杯水,走出房间。 走廊已经爬满了藤蔓,这些杀死了许多人的植物安静地趴在地毯和墙壁上,将壁灯缠住。 阮陌北不觉得害怕,如果这些藤蔓真受贺松明的控制,就必然不会伤害自己。 地毯上印着一行脚印,成年男人,皮鞋,荧绿色,呈现在阮陌北的灵视之中,仿佛会发出软牛皮底的熟悉脚步声。 他跟随脚印一路下了楼,楼梯扶手也全都被藤蔓占领,一楼的大厅更是重灾区,如同庄园已经废弃了许久,被肆意生长的植物占领。 大厅地上有一些泥水,兴许是藤蔓爬入的时候带进来的,阮陌北跨过小水洼,一路到了他从未来过的地方,隐蔽的侧廊上有一道窄窄的门,能够径直通往中央的庭院。 玻璃门上全是雨痕,上面还有荧光绿色的掌印,阮陌北把手轻轻印在上面,稍微一用力,就把门推开了。 雨幕织成透明的帘子,在庭院的中央,木槿树沉默生长着,隐藏在绿叶中的花朵被雨水尽数打落,漂浮在泥水中,鲜红染上了肮脏。 在树下,站着一道人影,他没有撑伞,就这样安静地站立着,仿佛在等待着谁。 阮陌北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雨几乎瞬间打湿了外套和头发,顺着发梢流过脸颊,很冷,就像被潭水浸没。 他走到树下,贺松明的身边,轻声道:我回来了。 贺松明又换上他的领班制服,白衬衣,黑西装,软皮鞋,白手套,他轻轻应了声,抬起手,抚摸在阮陌北**的脸颊上: 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握住阮陌北的一只手,将什么东西放进了掌心。 阮陌北低头,那是一枚已然黯淡的鳞片。 曾经这片鳞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上。 原本还有另一枚,被凯瑟琳磨成了粉末装进小瓶子里,她离开后,把瓶子留在了喷泉里。 两年前那个女孩拾起瓶子的时候,我灵魂的另一半彻底失去了控制。 我杀了她。 阮陌北默默听着,贺松明琥珀色的眼眸在雨夜里更加幽深,它现在完全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了,在自己离开后,它在暗中观察了其他人类多久,才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一句: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贺松明声音很轻,安赛尔公司的高层已经全都死了,神殿不会再被破坏,我另一半的灵魂,也已经从混乱无度中恢复,现在,我不会再任由人类继续对我的破坏了。 阮陌北轻轻应了声,他握着贺松明的手,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老死,我不会再让你那样孤独了。 贺松明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你不能在这里停下,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 什么?阮陌北茫然地看向他,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跟贺松明在暮光星度过一辈子的打算,等自己自然死掉,再回到空间继续灵魂碎片的收集,也耽误不了太多事情吧。 几个世界下来,他从未和贺松明一起感受过未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贺松明为什么要拒绝? 贺松明笑了:我在等你,真正醒来的那刻。 真正醒来? 需要被唤醒的,难道不是贺松明吗? 他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只有集齐所有的灵魂碎片,将他丢失的记忆找回来,才能将贺松明唤醒。 阮陌北想不明白,这时候,另一件事浮现在他心中。 莉莉和乔纳森呢? 贺松明杀掉了安赛尔公司的人,作为他们两个的复仇,可莉莉和乔纳森从未的罪过他们,现在却不见了,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从来都不在这里,正如我们一样,从来不应该在这里,也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贺松明伸出手,轻轻在阮陌北额头上一点,翠绿色的光芒从他指尖冒出,无数回忆的画面,浮现在阮陌北眼前 我一直都在很负责地完成工作。 灯渐次亮起,灯泡照亮蘑菇形状的灯罩,像是一只只睁开的金色眼睛。 红发姑娘和他并肩坐在长椅上,笑了一声:是吗?包括满足它的感情需求? 我没有。他下意识道。 别急着否认。她伸出手,将他的衣领立起来,遮住颈间露出的红痕,可不要让教授看到这个啊。 审讯室中间的透明玻璃隔板上有一个没被擦干净的指纹,他盯着那道痕迹看了许久,直到扬声器中传来声音: 阮陌北,你有在听我们说话吗? 他回过神来,看向更远处,隔板另一端的两人:抱歉,我没听清,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刺拉拉的电流音从扬声器里传出,阮陌北只能看到对面两人张合的嘴巴,所有的声音都被电流吞没。 真是的,又在捣乱了。 以后不许再干扰我,不管是任何形式,都不允许。他站在房间里,自上而下的看着坐在床边的身影,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冷酷: 如果你再这样,下一次我不会来了。 【你在威胁我?】 是的。 身影沉默半晌,把脸扭到一边,不服气的样子。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这里。 手指碰到指纹锁的前一秒,小小的声音就像预料中一样,从他心底里响起: 【对不起。】 是贺松明的声音。 绿色的光芒消失在阮陌北额头中,他怔怔地看着那些回忆,他的,还有贺松明的回忆。 但是被一点点补全的,好像并不是贺松明。 你所经历的每一次死亡,每一处痛苦,我都尽数记得,我会让那些人百倍偿还。 雨声哗哗,藤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刺进胸膛的那一秒,疼痛却不曾传来。 阮陌北能感受到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很温暖,温暖地就像贺松明的怀抱。 贺松明低下头,在他失去血色的唇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 我们下一个世界再见。 第一万零一百六十一次执行往世福音【完】 第74章 一只狼 绿色出现, 填满了空间剩下的大部分空白。 这是被水面围绕的一块小小岛屿,阮陌北坐在草地上,手指从细密草叶之中穿过。 他把鞋脱掉, 脚伸进水里,轻轻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系统就在前面,这一次,是贺松明亲手杀了他。 最后的话语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阮陌北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独自背负了许多事情,孤独穿梭在小世界里收集碎片, 努力拯救贺松明。 但现在看来, 情况和他以为的大不相同,贺松明所知道的事情, 可能要比他更多。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5) 你所经历的每一次死亡, 每一处痛苦, 我都尽数记得, 我会让那些人千百倍偿还。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贺松明清楚他每一次脱离小世界都以死亡而告终,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死亡,似乎也并非程序规定好的, 或者许多意外叠加的结果。 有人在计划这一切吗? 阮陌北摸了摸胸口, 被藤蔓刺穿的地方恰好是曾经鳞片覆盖的胸口,贺松明赋予他在水中自由呼吸活动的能力,又以差不多的方式, 夺走了他的生命。 阮陌北相信贺松明不会平白无故害他,最后落在他脸上的, 不只是雨水, 还有对方温热的眼泪。 也许他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 让贺松明不得不拒绝两人继续生活到老去的想法,将他杀死在木槿树下? 既然贺松明像是知晓许多的样子,还约好了在下个世界见面,会不会带着从前记忆? 阮陌北有些期待两人都带有记忆的相处,在过去许多回忆的加持下,以截然不同的身份,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阮陌北把脚收回来,灵魂碎片收集完毕获得的积分已经统计好了,照例是一成不变的一百五十点。 他打开记忆商店,这一次,没有更新的特殊商品。 是不是意味着下一个世界会相对平静一些? 终于有足够的积分兑换视频记录了,阮陌北精神一振,二话不说点击兑换。 积分被扣去八十点,还剩下足够兑换一次视频的。 一盘录像带出现在他手中,阮陌北盘膝在草地上坐好,准备认认真真地观看这份期待了两个世界的视频记录。 空中浮现出机器的形状,阮陌北将圆盘形状的录像带放进去,投影设备启动,将影像投射在白色的幕布上。 自上而下的角度,阮陌北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份监控录像,拍摄它的是挂在房间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360度的镜头将房间中的景象无死角呈现在眼前,这是一个三十多平米的房间,没有窗户,靠墙摆放着一场床,型号特殊加长过,应该属于一个身高超出平均水平一些的男性。 简单的桌椅放置在中央,玻璃杯子里盛着半杯水,还在轻轻摇晃,镶嵌在墙壁中的镜子,装了一些书的柜子,像一个小型的牢房,但没有马桶,也不存在洗手池这样连通着下水道的东西。 一道人影正坐在床边,他穿着纯白色的衣服,格外宽松,脖子上戴着黑色颈环,脚踝和手腕上,也全都是类似的环带。 阮陌北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只是装饰用品,环带上闪烁的红光表示,它们时刻都可能在遥控下发生爆炸,将这个人炸成一滩烂泥。 那人低着头,似乎在看一本书,垂落的银色长发遮住面容。 他很安静地看了十几分钟,终于第一次动了,抬起头来。 他径直看向监控所在的地方,目光对上镜头的瞬间,影像仿佛遭受强大的信号干扰,直接消失了。 但阮陌北仍然从短暂的几帧画面中,认出那是贺松明。 雪花闪过将近半分钟,阮陌北甚至以为视频就这样到此结束,突然间,一只眼睛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金黄的,生着黑色竖瞳的巨大眼睛,闪烁着无机质的光,凝视着镜头前的人,随着目标的移动不断牵引着视线。 无法逃脱,无论在哪里,都会盯着你,直至死亡。 有什么黑色的情绪应该被传递,但阮陌北无法感知到,除了眼睛刚刚出现时他被吓了一跳之外,之后他望着那只眼睛,心里有的只是平静。 影像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了。 屏幕黑了下来,阮陌北深吸口气,倒带,准备再看一遍。 虽然录像的内容不多,还有些枯燥,但能为他提供的信息可不少。 首先,贺松明被关在牢房里。 其次,他被严格管控着,除了这个摄像头外,在他看到的地方,还有至少三个摄像头,分布在房间其他角落,以不同的角度进行监控。一旦贺松明的行为出现异常,他脖子,手腕和脚踝上的遥控炸.弹就会爆炸,把他炸成一滩肉泥。 再者,贺松明能看的书有限,书柜里的书籍,还有他正在看的那本书全都被很严重的磨损了,显然被翻过许多次。 最后,他不需要上厕所。 最后的这一条看似有些可笑,但对阮陌北来说,却能算得上最重要的。 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进食和排泄,世界上不存在不用上厕所的人,就连在休眠舱沉睡的人们,都需要让代谢废物溶解在营养液中,才能维持生理机能。 只有一个解释视频中的贺松明不是人。 他不需要用进食来维持生命,就像曾经的星灵。 倒带完成,阮陌北按下开始键,又看了一遍。 贺松明书看的很慢,并未因为翻过许多遍一目十行,更像是由此消磨时间。 最后他发现了正在通过镜头监视他的人,抬起头,用眼睛恐吓对方。 阮陌北默默看着贺松明的身影,这里的他更像是星灵化成的模样,金色眼眸,银白的长发,不过脸上没长出花纹。 视频再度结束,阮陌北把录像带取下来,和之前兑换的手机,文书放在一起。 录像带上写着一串数字,应该是监控的编码号,阮陌北突然回想起贺松明曾给他发送的最后一条短信,他打开贺松明的手机,又温习了一遍。 【16593455746】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记住总是没错的。 系统一直默默漂浮在不远处,阮陌北不理它,它也不主动说话。 将数字在心中默念几遍,确定已经刻在DNA里了,阮陌北站起身,对系统道:送我道下一个世界吧。 空间中空白的色块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被填满,如果用彩色光谱来分类,现在就只剩下了红色和青色。 况且他和贺松明约好了,要在下一个世界里再见。 【好的,即将放置下一个世界,请做好准备】 眼前黑了下去,短暂的安静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阮陌北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身下丝绸的光滑触感,他皱了下眉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愿意用丝绸当床单。 这种布料舒服是很舒服,滑溜溜的感觉是不少人的最爱,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吸汗,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阮陌北把它从床单列表上划掉了。 他爬起来,柔软的被子从身上滑落,身上光溜溜的,一片布料都没有。 阮陌北平时确实喜欢裸.睡不错,但都会穿着内裤,完全赤条条的多少会觉得有些奇怪。 房间很大,相当豪华,不同于凯瑟琳庄园内部装潢的金碧辉煌,这里突出低调的奢华。 很多东西看上去不太起眼,但仔细观察,能发现是珠宝或金子做成的,布料不管使用在哪里,都是亲手绣制而成。 天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一丝,床四周的帷幔层层叠叠,床头挂着个精美的金铃铛,阮陌北伸手碰了下,铃铛立刻发出清脆叮当声响。 余音还未落下,厚重的实木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三个身着女仆装的姑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着暗金色的金属水盆,一个抱着衣服。 阮陌北下意识捞起被子遮住自己,手里空着的女仆径直走到了他床边,柔声道:老爷,日安。 啊,日安。阮陌北下意识回道 这三个女仆都是年纪很小的姑娘,大概十六七岁,其中一个的头上长着毛茸茸的耳朵? 阮陌北看向她身后,裙摆之下,一条同样毛茸茸的尾巴探出来。 这是? 零散的记忆慢慢出现在他脑海里,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告诉他,眼前的女仆是个猫科兽人。 女仆端来水盆,照顾他洗漱,阮陌北根本不习惯被这样服侍,他手脚俱全,还要被三个小姑娘伺候也太奇怪了吧。 用帕子擦干手指上的水痕,女仆拿过挂在臂弯中的衣服,阮陌北赶忙道:我自己穿就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女仆们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老爷,是我们那里没做好吗? 没有没有,就是今天想自己穿,和你们没关系,你们做的很好。阮陌北努力露出和善微笑,三个小姑娘相互对视,松了口气。 是,老爷。 她们留下衣服,端着水盆离开了。 门被关上,阮陌北掀开被子,赤脚站在地毯上,开始一件件地穿衣服。 现在,正处于上个世界的五百年之后,人类对宇宙的探索更进一步,人类的家园扩展到了难以想象的广袤程度,不同星域之间通过星网连接,虫洞被开辟出来,作为缩短星际航行的门。 暮光星仍然是第二首都,处在玫瑰星域的中心,现在他们所在的这颗星球,名叫古纳森,位于最偏远的礁湖星云边界。 因为地处偏远,古纳森星和星网的联系较弱,不像星域中央区域那么繁华,加之上面也没有什么珍惜矿产,如果不是有土生土长的兽人作为特色,真就属于那种外人连看都懒得看的星球了。 也正因不算发达的生产力和土著兽人的存在,古纳森星上的社会制度是封建的奴隶制。 就像星际时代绝大多数星球上的原住民一样,兽人们自人类发现并开发这颗星球的那天起,便处在饱受压迫的地位。 它们从只会听从本能的原始状态,接受了人类的语言和文明,让自身得到了发展,同时也不得已接受了伴随而来的奴隶身份。 而阮陌北现在的身份是古纳森上最大的城邦主,他所建立起来的城邦遍布五个大洲,除了零星属于兽人的聚集地外,其他地方都是他的领土。 阮陌北明白了,他现在是不但是整个星球上最有权有势的贵族,还是个山大王。 至于他能拥有显赫地位的原因,就不得不提起一个正保存在城堡地下的圣遗物朗基努斯。 朗基努斯的传说来源于地球时期,相传是沾有耶稣鲜血的圣物,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名叫朗基努斯的士兵为了检验他是否死去,将长.枪.刺.入耶稣肋下,耶稣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滴落在朗基努斯失明的双目上,将他奇迹般地治愈了。 人们用□□伤害耶稣,却又被救赎和治愈了。 从那之后□□就带上了神奇的神圣之力,传闻得这把枪并解开其秘密的人,将能够左右世界的命运。 阮陌北并不相信这些宗教色彩十分浓厚的故事,他是个无神论者,就连上个闹鬼的小世界,都全是贺松明一手弄出来的事情。 但显然这整个星球上的人们都相信朗基努斯蕴含的神力,在城主宣称他拥有了圣枪之后,战无不胜,迅速占领了几乎整个古纳森星,建立起了自己的奴隶国度。 很多人想要从这里窃取圣枪,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圣物一直被严密保护着,持枪者虽然可以掌控世界命运,但一旦失去它,会立刻步入死亡的深渊。 城主必须保护好它。 阮陌北一颗颗系上扣子,窗帘已经被拉开了,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眼中,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么多关于朗基努斯的记忆,他接下来要经历的,不会是圣物被盗走,王国分崩离析,他遭受失去圣物的诅咒,就此毙命吧。 反正最后他一定要通过死亡离开小世界,正好能完美贴合这个传说,不是吗? 对着镜子确定穿戴整齐,阮陌北走出房间,来到了长廊之上,他的卧室在城堡三层,一个相当安静的角落。 女仆们正等在门外,引领他前去餐厅用餐。 这里虽然远离星域中央,使用奴隶制度,但并不意味着星球上不存在科技,电梯成为高大城堡的一部分,人们之间也通过智能手环进行联络,严密的监控保证着城堡的安全。 阮陌北在长长的餐桌前落座,女仆为他围上餐巾,掀开餐盖。 吃的东西也很不错。 管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身后,他是个五六十岁的人类,就和大多数文学作品中的管家一样,是个身着黑西装,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老头。 老爷,按照安排,在用餐结束后,您将要前去斯洛斯市场巡查。 阮陌北点了下头,他记忆中有关于斯洛斯市场的信息,那是整个古纳森星上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个兽人奴隶被贩卖。 市场做大了,就容易滋养阴暗,比如器官贩卖和过度虐待奴隶是法律明文禁止的,除了设置巡查队外,城主每个月都要去亲自秘密巡查一次,确保他设定的法律被严格遵守,奴隶们的权益有得到保障。 一边贩卖兽人,一边还喊着保障兽人的权益,阮陌北有点无语,也不好评价什么。 任何超越了经济基础去谈上层建筑的行为都是耍流氓,古纳森既然形成了现如今的稳定制度,并且没有被中央政府制裁干预,一定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原因在吧。 就像不少兽人都是自愿成为奴隶的,买主给出的价格能让它们的兽人家庭安安稳稳生活好数年甚至十数年,供给年幼的弟妹读书生活,摆脱一辈子生活在底层的命运。 用餐结束,阮陌北换上便装,乘坐马车,前往斯洛斯奴隶市场,所谓马车并非真正用马拉的车,内置的能量转换器驱动车轮,弄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好看而已。 阮陌北一路上通过小窗观察四周,这里更像是中世纪的蒸汽朋克世界观,许多他不好理解的东西一旦带入到蒸汽朋克里,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只不过用来核心驱动的动力从蒸汽变为了能量石,自最开始在暮光星上发现大量能量转化石柱后,人类就开始进行研究,之后他们又在凯瑟琳庄园的后山里,发现了能够很好储存能量的矿石。 将能量压缩进特质的石质中,不但可以减轻负重,还能减少电池造成的污染。 驶出城堡所在的郊区,逐渐进入到城里,路上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人类很少,绝大多数都是长着各种耳朵和尾巴的兽人。 这颗星球上的人类确实不算多,满打满算不如拥有身份证明的兽人的四分之一,更别说还有大量的兽人生活在丛林,未被系统登记。 在数量悬殊的情况下,兽人们没有叛乱的原因也很简单它们畏惧人类背后庞大的星网。 经过七百年的星际时代,人类的疆土扩展到了难以想象的广袤地步,没有了繁衍的资源限制,人口数量指数型增长,很快突破了万亿大关,并且还在继续增长下去。 如果中央星域出手对古纳森进行制裁,兽人们一个都跑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接受现状。 阮陌北收回视线,不禁感到悲哀,在其他星球上的土著生命,也正在遭受兽人们面临的现状吗? 就像当年北美洲上的印第安人。 老爷,就要到了。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阮陌北应了声,他掀开帘子,准备看看整个星球上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是怎样的。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6) 大门口有警卫检查身份,管家提交上阮陌北临时身份的证明,现在的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贵族,来这里挑选合适的奴隶。 顺利通过安检,阮陌北坐在车里望着外面,没有想象中的脏乱,还是蛮有秩序的。 道路两边是一家家店铺,男奴和女奴穿着简单的衣服站在橱窗里,分开来展示,客人们驻足观看,如果遇见看上眼的,就走进店里,进一步地挑选。 他们脖子上戴着黑色的项圈,那造型阮陌北相当熟悉,是不久之前才在录像中看到的,带在贺松明脖子上的□□。 但仔细看去还是有点不同的,项圈上没有闪烁红光,阮陌北从记忆中搜索,确定那里面隐藏着的只有麻醉针,一旦定位超出范围,麻醉针就会自动弹出。 兽人们根据品种不同,模样也有所区别,大型猛兽类的体型健壮,身高两米都是平均身高。 阮陌北望着正坐在橱窗中百无聊赖玩着自己狮子尾巴的女性兽人,估计她能一只手将自己抡出去。 注意到马车中传来的视线,她敏锐地看过来,对阮陌北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阮陌北条件反射般地对她回以笑容。 小型动物的兽人大都可爱,像阮陌北早上见到的女仆就是只虎斑猫,这种兽人一般会被买走当做干精细的家庭工作,或者充当床伴,由于生殖隔离的存在,人类和兽人之间无法诞下孩子,所以格外的安全。 阮陌北亲眼看到一个少年牵着和他年纪相仿的耳廓狐族小姑娘走出门店,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少年指了指停在路边的马车,领着相当不安的小狐狸过去。 市场的生意很不错,只是缓慢从门口路过,就已经见证了十几起生意的完成,没发现什么违法乱纪的现象,大家都很老实的遵守着规则,兽人们看起来也被不错的对待着。 老爷,要回去吗?快要从市场另一端走出时,管家问道。 等会儿。阮陌北让管家停车,他下了车,推门走进了一家店铺。 一个女人正在看店铺后院里的其他兽人,阮陌北注意到她已经在店铺中徘徊很长时间了。 犹豫的原因当然是嫌价格太高,女人皱着眉头,对店主道:你们这个也太贵了吧,我要是去西城的黑市要比你这里便宜将近三分之一呢。 黑市的兽人有很多都是不怎么健康,或者被虐待过的,买回家之后更容易生病或者死掉,我们这里正规,每一个兽人都做过身份登记,做过全套的身体检查,还能提供血统证明,这些东西可不是便宜出来的那些钱能换的。 店主语气相当笃定,女人犹豫了下:好吧,那我要了,能不能给我打个折?我改天介绍朋友一起来。 西城有黑市?阮陌北耳尖一动,他离开店铺,等到女人领着她刚买下黑熊兽人出来,上前一步:您好。 您好。女人停住脚步,有什么事吗? 阮陌北:您刚刚是不是说在西城区还有一个黑市?我想去看看,能告诉我具体地方吗? 那个啊,就在罗斯大街尽头的居民区旁边,那边有一个花鸟市场,你一直往里走,能看到暗门,进去就是了。 阮陌北默默记下路线:很多人都知道那里吗? 也没有很多吧,一般都是那些预算不够的会到黑市逛逛,还有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也会经常去那边。 特殊爱好? 女人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两米高的黑熊兽人,低声道:这个不好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谢谢。 回到车上,阮陌北对管家道:走,罗斯大街的花鸟市场,去那边。 他们穿越城市,四十分钟后,来到了目的地。 花鸟市场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许多,那些鲜艳绽放的花和啁啾的宠物鸟只是幌子,绝大多数人径直穿越市场,奔向尽头的暗门。 位置挺隐蔽的,要不是问过,阮陌北也绝对想不到这地方会有个黑市。 第75章 两只狼 在暗门入口处, 有工作人员发放面具和黑色长袍,来到这里的有达官显贵,也有普通人家, 面具和长袍将会遮掩他们的身份,也掩盖他们在黑市干下的事情。 马车在附近的停车处停下,管家去拿面具,送给车上的阮陌北。 阮陌北在车上将面具戴好,用长袍将自己整个罩起来,下了车。 从窄小的门进入, 阮陌北立刻闻到了混合着的臭味。兽人奴隶们身上的汗渍和体味混合在一起,差点没把他熏得背过气去。 在斯洛斯市场的门店里, 他从来没有嗅到过类似的味道, 那边的兽人们都干干净净。 管家担忧地低声道:老爷, 要不然回去吧。 没事。阮陌北屏住呼吸, 迈开步子。 奴隶们大都被锁在笼子里,手脚被铁链拴住,一举一动都会牵动铁链,发出哗啦啦的金属声响。为了减少占地面积展示更多兽人,笼子窄小,对于高大的兽人来说相当难受,只能坐在角落里蜷缩起身体,才能堪堪直起脑袋。 一少部分兽人被放在外面展示,铁链拴在金属管道上, 确保无法挣脱。 刚开始在集市外面的还好,被展示的兽人都穿着能遮住身体的衣服, 阮陌北一路跟随其他一看就是常客的人向里面走, 越往里, 味道愈发浓烈,兽人们的情况也愈发难以形容。 衣物已经不存在于它们的身体上,女奴不被允许用手遮挡,供给客人全方位地观察她们身体,而男奴的部位用透明皮套套住,紧紧勒着,被迫保持着展示的姿态。 这个时候,阮陌北终于明白了女顾客口中的特殊需求是什么意思了。 绝大多数前来黑市的权贵客人一进门就直奔这里,兽人的身上大多带着鞭伤,作为反抗的惩罚。鲜血,汗液和缺乏清洁的体味混合在一起,发酵在逼仄的后巷中,让人难以呼吸。 阮陌北眉头紧皱,他目光从笼子里的一道道身影上略过,耳边全是客人们问询的声音和老板们大声的责骂。 有个年幼的细尾獴兽人姑娘被客人触碰,发出惊慌的声音,接着被旁边的老板打了一巴掌。 这还是在主城区,都存在这样的黑市,更别说其他不发达的地方了,情况只会更糟。 阮陌北决定推翻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不管到底有什么样的经济和社会原因,这种制度会出现在星际时代,就是不可理喻、畸形和肮脏的。 责骂声自前方响起,伴随着鞭子挥舞,抽打在脊背上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阮陌北闻声看去,那边聚集了一小撮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凑过去,靠得近些,听清了老板咒骂的内容:有一个奴隶刚刚瞪了正在摸他的客人一眼。 被鞭打的兽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随着鞭子的落下,后背上出现一道道绽开的血痕,鲜血的味道飘散出来。 他垂着头,杂乱的头发遮住脸庞,毛茸茸的灰耳朵还流着血,毛发杂乱黏成一缕缕的尾巴垂在身后。 在看到那熟悉身形的瞬间,阮陌北猛然上前一步。 住手! 老板下意识停止了鞭打,围观的人们向他看来,跪在地上的兽人垂下的耳朵动弹了下,仍然深深地低着头。 鲜血从他背上一滴滴地落下,滚进沙土中。 阮陌北走上前,他伸手抬起兽人的下巴,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干裂到出血的嘴唇,还有横在高挺鼻梁上的陈年伤疤。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松开手,对手持长鞭的老板道: 这个,我要了。 老板立刻喜笑颜开,管家小声凑到他身边,道:老爷 我带他回去有用。阮陌北道,他知道,管家是怕他心软一时冲动,所有留在城堡中的兽人都是从正规渠道精心挑选的,或者其他贵族上贡而来,血统纯净,教养良好,受过教育,眼前这个长着灰色耳朵和尾巴的兽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过就算是冲动也没关系,他身为这颗星球上的土皇帝,就算把整个黑市的奴隶都买下来,也无所谓。 管家见他有数,立刻过去交钱。牵引着兽人的锁链被交到阮陌北手上,阮陌北轻轻扯了下,道:起来。 兽人立刻站起身,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在地上跪了太长时间,动作有些艰难,他仍然深深地垂着头,不敢去看自己突如其来的新主人。 这个奴隶被他的前一任主人退回来,脾气不太好,客人您可能要多□□□□。老板确定智能手环上的转账到了,多说了句,毕竟是狼,凶得很,得把浑身骨头打碎了,才能变成听话的狗。 能当狼为什么要当狗呢?阮陌北平视着面前满身是伤的贺松明,虽然早有预料这个世界里的他可能会是个兽人,但没想到情况如此凄惨。 已经没有再逛下去的必要了,管家从阮陌北手中接过锁链,这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体检报告和血统证明这些东西,被拐来的奴隶们可能连个正规身份都没有。 从后门走出黑市,阮陌北深吸口气,饱经磨难的鼻子终于解放了。 花香飘浮在鼻畔,虽然身边还有一个散发着血腥和脏兮兮味道的来源,却不那么难以忍受。 管家去开马车,阮陌北趁机把扣在兽人重点部位的透明皮套解开,脱下自己的黑袍罩在他身上。 他脸上仍然带着面具,周围有许多同样从黑市里出来的人,在没上车之前,不能摘下来。 兽人的鼻子轻轻抽了抽,似乎在分辨他身上的味道。 等待管家开车过来的功夫,阮陌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兽人的声音沙哑到可怕,似乎许久没喝过水了。 阮陌北轻轻点了下头,兽人后背的鞭伤还在缓慢地流血,黑袍被打湿了一小片区域。 管家很快过来,阮陌北上了车,见兽人仍然呆呆站在原地,从车窗问:你不上来? 兽人疑惑地看向阮陌北,都已经准备好跟在马车后面跑了。 每一次他被买走的时候,都是这样跟车去到新家,他身上有味道,不干净,主人们会把链子拴在车上,让他跟在后面跑,有时候开得快了他跟不上,就要被拖着走。 上来。帘子被放下,遮住了窗户里戴着面具的那张脸。 兽人犹豫了下,决定听从吩咐,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他脚底还沾着沙土和自己身上的血,一下子就把车子里的地毯弄脏了,兽人瞅着阮陌北的脸色,默不作声地呆在角落里。 阮陌北终于能够摘下面具,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驾车的管家道:回去吧。 马车启动,向着城堡驶去,阮陌北倒了杯泡好的花茶,递给角落里的贺松明: 喝水吗? 贺松明不怎么敢看他,盯着他手里的那杯水,喉结动了下,也不说话。 阮陌北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喝。 贺松明收到命令,立刻把瓷杯送到唇边,一口就吞光了所有的水。 阮陌北明白了,对现在这个贺松明,好好说话的效果还不如直接下达命令来得快。 这看起来也挺听话的啊,怎么会一直被退货呢? 他又倒了一杯,递过去:喝。 小瓷杯的容量有限,只够喝一口的,阮陌北一连给了他七八杯水,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放下杯子,把盛有糕点的盘子推过去:吃。 贺松明犹豫了下,把手伸向盘子,小心注意着阮陌北的脸色。 他拿起软糯的糕点,见阮陌北没有突然变卦,才试探地把它放进嘴里。 贺松明是真饿到不行了,吃得速度很快,阮陌北都怕他会噎着。 鼻子已经适应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阮陌北靠在椅背上,给巡查队发送消息。 那个黑市,确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位城主之前的巡查大概只是走个形式,从来没亲自到店里过,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知晓他眼皮子底下有个黑市存在。 按下发送键,阮陌北抬起头,发现贺松明已经把整整一盘子糕点都吃光了,正在费力地梗着脖子往下咽。 果然噎到了吧?阮陌北忍不住笑了,他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 马车行驶到郊区,城堡的轮廓隐约可见,阮陌北打开车窗,让风透进来,吹散车内浓郁的血腥气息。 黑袍是人类的样式,没有给尾巴留出位置,贺松明的大尾巴无处安置,只能像根柴火棒一样小心藏在腰后。 阮陌北盯着他支起来的耳朵,这应该是心情不错的标志吧,毕竟刚刚挨打的时候,耳朵是垂下的。 看起来毛茸茸的,有点想摸。 贺松明低眉顺眼地接受所有的审视,温顺得不像只狼。 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不断退货的?阮陌北想不明白,难道他在隐藏自己,会等到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扑上来,一口将脖子咬断? 马车停下,管家的声音传来:老爷,到了。 阮陌北下了车:下来。 贺松明乖乖跟在他身后,看到眼前巍峨宏伟的城堡,他整只狼都呆了呆,再看向阮陌北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整个古纳森星上的人和兽都知晓这栋城堡中住着的人是谁,他没想到买下他的新主人,身份竟然如此显赫。 阮陌北回头看去的瞬间,贺松明立刻把头低下,不去跟他对视。 在某一次看向主人,差点被对方打瞎一只眼后,他就学会了收敛起眼中的神色。 跟上。 阮陌北走进城堡,女仆们早就等在门口准备迎接,见他带来一个男性兽人,全都满眼的好奇神色。 从城堡中一溜烟美得各有特色,年龄分布集中在十六到二十八岁,都能组成女团出道的女仆们身上,能看出城主从前的喜好十分鲜明。 除了管家之外,没有一个男仆能出现在他眼前。 而现在,城主竟然带来了一个男性兽人诶。 阮陌北也知道她们惊讶的缘由,他默不作声地进入城堡,在女仆的服侍下脱掉外套,对贺松明抬了抬下巴:带他去清理一下。 是。姑娘们低眉顺眼地答应,猫耳小姑娘对贺松明道,请跟我来。 贺松明被带走了,女仆服侍阮陌北脱下外套,好奇地望着灰狼远去的背影,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臭汗气息,小声问道:老爷,您从哪里买来的他?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7) 西城有个黑市,今天听别人说起就去看了下。阮陌北看她一颗颗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正好想要个男仆,就买下了,毕竟很多事情让你们小姑娘家做不是很方便。 女仆乖巧地应了声:老爷是要把他留在身边做贴身男仆吗? 嗯,你们教教他,他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不论怎样,这个被突然带回来的公狼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往常不是没有贵族带来被调.教好的男性兽人,但全都被老爷塞进了后厨庭院这些平时看不到的地方。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晓了老爷的喜好,只挑选漂亮的小姑娘过来。 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阮陌北用过餐,回房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他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贺松明。 灰狼已经被全身清洗干净了,臭汗和血腥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草药清香,大概是他背上的伤口涂了药,发出的味道。 头发被修剪过,下巴上的胡茬也消失不见,头顶上耳朵的毛发柔顺,呈现出本来的浅灰色,他穿着合身的执事服,一条狼尾巴从特制的开口处露出,自然向下垂着。 贺松明大概被洗掉了一层皮,整个人白了一个度,不再灰扑扑的,他仍然不敢看阮陌北的眼睛,低声道:主人。 两极倒转,贺松明作为星灵仗着是主人作威作福的时候,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叫我老爷就可以了。阮陌北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满意了,不错,背上的伤怎么样? 已经处理了。 行,这两天就跟着其他人学一学吧,我正好缺一个男仆。阮陌北走下楼,在这里不用太拘束,我脾气很好的。 贺松明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陌北从来到这里后还没看过城堡是什么样子,自顾自地按照记忆走过每一个地方,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女仆都停下脚步,温柔地向他行礼。 一楼有一间房专门用来放置各种武器,阮陌北随手拿过挂在墙上的步.枪,动作熟练的上膛,瞄准另一面墙上的靶子,手指轻轻按搭在扳机上。 通往地堡的暗门就在武器室里,地堡里放着那把带给城主权利和地位圣枪朗基努斯,除了管家和他,没人知晓地堡的确切位置。 阮陌北望向隐藏着暗门的墙壁,他的预感告诉他,早晚有一天,那把圣枪会被偷走或者抢走。 不过现在担心这些也没用,如果真是剧情的发展方向,就算他再怎么准备万全也阻止不了。 阮陌北换了另一把造型更加精炼的冲.锋.枪,星际时代的热武器和从前相比同样得到了十足的进步,除却子.弹,还能够装填能量弹夹,射出的激光在提升威力和射程的同时,几乎完全消除了后坐力的存在。 但阮陌北还是喜欢用子.弹,他享受火.药炸开的声响,子.弹飞射带来的后坐力,空气中燃烧的味道,实打实地刺激着感官。 他终于找到了能够消磨时间的事情了。 阮陌北拎着枪,径直去了后院的靶场。 他将崭新的弹夹装上,单膝跪在半掩体的后方。 记忆中的第一次开枪是在丛林里面对黑熊时,子弹从贺松明手臂下掠过,击中了黑熊的一只眼睛。 阮陌北眯起眼,扣动扳机。 子弹倾泻而出,短短数秒三十发的冲.锋.枪弹夹就被打空,百米远处的靶子上半身被打烂,没有一枪是空的。 射速有点太快了,不过瘾,阮陌北将冲.锋.枪扔到一边,回去拿了把狙.击.枪,当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上,阮陌北确定,就是它了。 他用站姿,蹲姿和趴伏,打了将近五百发子弹,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停下来。 满地都是散落的弹壳,肩膀和手臂有些发麻,阮陌北甩着手,将枪放到一边,一会儿有人会过来收拾。 贺松明端上水杯,似乎很紧张,手有点不太稳。他的指甲黑了一块,阮陌北本来以是污迹,现在才发现,那是指甲被重重踩过后留下的淤血。 阮陌北打球的时候脚指甲被踩成黑色过,疼了很久,到后来整个指甲盖脱落,花了好久才重新长好。 这里,是怎么弄得? 没事。贺松明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他忘了手里还端着水,冰凉的水一下子洒在了阮陌北手上。 闯祸了。 贺松明被吓了一跳,他闭上眼睛,浑身绷紧,等待着疼痛和责骂的降临。 阮陌北: 灰狼身后的尾巴紧张地毛都竖起来了,两只耳朵也垂着紧紧贴着头顶。 阮陌北叹息一声,甩去手背上的冰水,把贺松明的手强行从身后扯了过来:手怎么弄的? 阮陌北碰到他的那刻,贺松明浑身一抖,他垂着头,低声道:之前的主人,踩的。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阮陌北叹了口气:改天去医院看一下吧,十指连心,不弄好会疼很长时间的。 他转过身,早就等待在一旁的猫耳女仆拿着帕子,踮起脚为他擦去额头和脖子上的汗:老爷,该用餐了。 知道了。阮陌北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擦,他真不习惯被人这样服侍,又不是没有手脚。 这件事竟然就这样揭过去了,狼□□头攥紧,茫然地望向阮陌北,在从前那些主人和黑市老板手里经受的打骂让他觉得一切就应如此,原来正常的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可以这样缓和吗? 阮陌北迈步走向主堡,狼人赶忙跟上,听到前方传来懒散的话音: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 回老爷,是的。 那以后你就叫贺松明好了。阮陌北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改天我会教你这三个字怎么写,先吃饭吧。 贺松明。狼人默默重复了几遍,很熟悉的名字,仿佛他已经用过很久了。 他从前每经手一个主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名字,等到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送回奴隶老板的手中,原来的名字就会作废。 有时候他自己都没熟悉,就要面对新的主人和新的名字。 现在这个名字,会跟随他多久呢? 阮陌北可不知道贺松明默默想了那么多,他回屋换了身衣服,原来的那一身满是火.药味。 晚饭相当丰盛,管家在一旁向他说着明天的行程,阮陌北默默听着,明天他要见一些贵族,有零散的记忆帮忙,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阮陌北其实想要更多的空闲时间,去教贺松明一些东西,从那种黑市出来的奴隶,应该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受过,更别提识字了。 他至少要教会贺松明他的名字怎么写。 他看了眼低垂着眼等在身后的贺松明,上个世界结束时对方的话语,让他以为这一次双方都会带着记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贺松明不认识他,是真正站在奴隶的角度,把他当做主人看待。 难道记忆要一点点的激活?上个世界的贺松明,好像也并非一开始就拥有全部记忆。 阮陌北并不着急,他早就习惯了从陌生人开始一步步靠近,不在乎再来一次了。 用过晚餐,阮陌北上楼去到书房,他毕竟是一方星球的话事人,每天都有不少的公务要处理。 有记忆帮忙,不太困难,就是事情稍微有点多,等到全部看完,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最后一份是巡查队发来的,阮陌北早上给他们发过消息后,下午他们就突击检查了西城的奴隶市场,将那些非法贩卖的老板抓了起来。 果然如阮陌北所料,所有的奴隶都没有正规的身份证明,不知道是他们从哪里拐来的。 这个城主说实话做得确实不错,不过因为平时事物太多,有很多看不到的阴暗角落,看来以后要扩大微服私访的范围了。 很多事情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查处了一个黑市,还会有许多个黑市出现,只要需求一天不断,就一天不会消失。 把想要帮他脱衣服的女仆请出浴室,洗过澡,阮陌北回到房间,打算睡觉。 这一天早上去寻访找到了贺松明,下午在靶场练枪,晚上处理公务,无论身心都很疲惫,阮陌北揉了揉额角,躺在床上。 床单已经被他吩咐换成棉布的了,被子里温度正好,很舒服,他一伸手,突然间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愣了下,一把将被子掀开。 那只虎斑猫小姑娘正趴在他被子里,阮陌北刚刚摸到的毛茸茸是她耳朵。 阮陌北终于明白被窝里为何暖和得恰到好处了。 被子被突然掀开,两个同样惊恐的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小姑娘带着哭腔,小声问道:老、老爷,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她穿着睡裙,无处安放的尾巴暴露了紧张情绪,显然要做的工作不止单纯的暖床。 阮陌北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很暖和,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睡就行。 可、可是 没关系,我真的没生气,也没有哪里不满意的。阮陌北伸手抓住她手腕,尽量温柔地将她请到床下,还给她整理好睡裙的裙摆,乖,回去吧,给其他人说,以后不用再给我暖床了。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走了,坚定地以为自己是哪里没做好,惹得阮陌北生气了。 阮陌北坐在床上,用力搓了搓脸。 那可是猫娘啊!不说是男人了,不会有人类不喜欢猫耳少女吧,不会吧不会吧! 但是他心里已经装着贺松明了,对方就算再可爱,也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阮陌北躺进被子里,他还没能安生一会儿,就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爷。 贺松明悄声走了进来,他赤着脚,身着单衣,显然刚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 狼人到了床边,跪在地毯上,他望着床上满脸震惊的阮陌北,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反着光,轻声道: 我来陪您睡。 第76章 三只狼 我不需要陪着睡。 阮陌北盯着床边的灰狼, 浑身都紧绷起来。 贺松明背靠着窗户,月光在他身上镀上淡淡的银芒,留出一层剪影, 他毛茸茸的狼耳朵立在头顶, 看起来同样紧张。 上个世界最后梦境里的记忆还无比清晰,阮陌北不想和贺松明躺在一场床上睡吗?当然想啊, 只是贺松明现在还没有记忆,他害怕这样发展下去, 这个世界的两人关系会变得畸形。 毕竟一贯只用女仆的城主突然从黑市里带回了一只雄性兽人, 把公狼洗洗干净,在来的第一天晚上就睡到一张床上, 怎么看都是他居心不良吧。 尤娜叫你过来的? 尤娜是那只刚刚离开的虎斑猫的名字, 贺松明沉默地点点头。 今天他被安排了新的卧室,房间不大但很干净,他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狼人换上放在一边的简单棉质睡衣,躺在床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好像就这样得到了安稳的生活。 尤娜哭哭啼啼敲响他卧室门的时候,贺松明还吓了一跳, 对方断断续续说完,抓住他的手: 老爷大概是讨厌我们了,城堡里之前从来没有过男仆能在他身边,既然老爷那么喜欢你, 你能不能能不能去陪着老爷? 于是他过来了。 贺松明知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做好了一切准备,流连于黑市中的客人不乏权贵, 大多都有特殊爱好, 所有奴隶都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被当做床伴的命运, 随之而来的可能是虐待、鞭打、器械和持续许多个日夜的折腾。 他之前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过于愚笨,让老爷不满。 只是老爷为什么看上去没有那个意思?是他哪里没做好吗? 灰狼有些疑惑,阮陌北的拒绝让他感到些许不妙,他鼓起勇气,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放在了阮陌北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 阮陌北的手动了下,似乎反射性地想要抽走。 灰狼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接下来要迎接的,可能是喜怒无常的一巴掌,或者两根伸进嘴巴里的手指。 阮陌北抬起手的那刻,他闭上眼睛。 那双手却放在了他的狼耳朵上,手指反复撵着耳尖那一撮白色的毛,新主人像抚摸小动物一样轻轻摸了摸,声音无奈。 我真的不用,今天很累,明天还要见人,你回去吧。 贺松明之前从未被轻柔抚摸过,他是大型猛兽类的兽人,皮糙肉厚,面对的从来都是粗暴的打骂,人类的温情脉脉只会留给那些可爱脆弱的小动物。 喜欢这样的感觉。 如果如果真的和主人建立起了床伴的关系,到时候主人就算想赶他走,应该也会有所犹豫吧。 他想要留在这里。 需要付出的那些东西,他根本不在乎,就算再粗暴,再疼痛,也赶不上手指被一根根踩断,反复鞭打,雨天被扔回大街上的痛苦。 要想办法留在这里。 阮陌北似乎摸上瘾了,一直没有松手,他捏着贺松明热热的耳廓,上面的毛很厚,相当柔软,不像猫能看到薄薄耳朵上的细密血管,但手感特别好。 贺松明因为紧张的浑身紧绷很快变成了另一种意义的紧绷,耳朵是大多数兽人敏感的地方,更别提他们这些听力绝佳的种族了,上面布着许多血管和神经。 他早就习惯了暴力撕扯带来的疼痛,对这样轻柔抚摸的酥痒却束手无策。 好陌生的感觉。 感受到灰狼发痒般地抖了抖耳朵,阮陌北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再次道:好了,这样就够了,回去吧。 这样就够了? 贺松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反射着光,阮陌北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快去睡觉,这是命令。 灰狼犹豫了下,站起身。 外面好像没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阮陌北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草草扫了一眼,床边没人,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回去了。 掌心里似乎还留存着毛茸茸的触感。 动弹的时候竟然还很有弹性,好想咬在嘴里,尾巴是不是也毛茸茸的呢? 贺松明竟然会有毛耳朵和尾巴。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8) 阮陌北默默回味着,疲惫潮水般涌上,这一天确实很累很累,他闭上眼睛,意识沉于混沌的前一秒,还在迷迷糊糊地想 改天得再好好摸一摸尾巴才行。 半夜,阮陌北被腹中的饱胀憋醒,他评估了一会儿到底还能否坚持睡去,假装无事发生,最终无奈地睁开困倦的眼睛。 罪魁祸首大概是他按照城主习惯,临睡前喝下的那一杯牛奶。 阮陌北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起身,光着脚下地走向卫生间,突然间感觉好像踢到了个什么东西。 软的,还带着温度。 他差点绊倒,赶紧扶住床幔,瞬间就被吓醒了。 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月光,阮陌北看到了那蜷缩在床脚的大型人形生物。 贺松明?! 他一直都没走吗? 阮陌北傻了眼。 机敏的狼人在他掀开被子下床的那刻就醒了,他被踢到了肚子,但根本就不疼。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阮陌北无奈揉了揉额角,贺松明蜷缩在床脚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想要上床,却又没得到主人准许的大狗。 算了,我先去上个厕所。 卫生间就在房间内,出来的时候贺松明还在,盘腿坐在床脚的地上,粗尾巴放在一边。 见阮陌北回来,贺松明抬起头,目光追随着。 一对上那双小心翼翼的琥珀色眼睛,阮陌北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虽然地毯很厚实柔软,也肯定不如床上舒服,阮陌北躺回床上,往里面挪了挪,拍拍他原来躺着的位置:上来。 我说,上来,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狼人赶忙站起身,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床铺就像想象中那样柔软,上面还带着温度和味道,主人的味道,他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记住了。 躺在了床上,接下来 阮陌北本来都闭上眼打算继续睡觉了,被子里的手却被轻轻碰了下。 贺松明这种撩拨相比起前两个世界要拙劣许多,狼人根本就不懂,只是在浑身僵硬,照猫画虎地模仿。 他抓住阮陌北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尾巴轻轻搔着人类的手背,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这是在邀请自己上他? 阮陌北哭笑不得,他又累又困,就算贺松明现在真的脱光了在他面前跳舞,也没兴致。 见阮陌北兴质缺缺,贺松明抿了抿嘴唇,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方法出现了错误,也许主人想要做承受的一方? 他撑起身,试探地凑到阮陌北身体上方,还没等做出下一个动作,就被一把按了回去。 我什么都不想。阮陌北轻声呵道,睡你的觉,再乱动就滚回去。 旁边终于安静下来,狼人直挺挺平躺着,一动也不敢动了。 阮陌北默默叹息一声,他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贺松明,将对方肌肉紧绷的手臂抱紧怀里。 睡觉吧。他嘴里唔哝一声,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从对方身上传来,是他渴望已久的,温暖的感觉。 既然贺松明都主动爬床了,他也就不客气了。 只是其他事情到明天再说吧,还是睡觉比较重要一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陌北发现自己正整个人骑在贺松明的身上。 他默默将横在对方腰间的腿收回来,狼人被惊动,猛然睁开双眼。 警惕机敏的寒光一闪而过,旋即,意识到已经不在多睡一会儿就要挨打的奴隶市场了,狼人放松下去,直挺挺立起来的耳朵软塌塌地搭在枕头上。 下一刻,满鼻子的主人味道清清楚楚告诉他他现在正在阮陌北的床上。 昨天晚上做出的一切清晰浮现在脑海中,兴许是夜晚和月光给了他勇气和力量,他竟然在来到新主人手中的第一天就拼了命地爬到了主人床上。 狼人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他僵硬地转过头,主人正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对他道了声早。 主人睡觉不太老实,头发乱糟糟的,睡衣领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露出脖颈和大片锁骨。 狼人喉头突然变得很干,想要咬在脖子上,锋利的犬齿抵着脆弱的皮肤,感受鲜血在血管中汩汩流淌的脉动。 阮陌北可不知道狼人对着他的脖子咽起了口水,和贺松明同一张床上睡觉的感觉非常不错,一晚上暖和到了都有点热的地步,鼻畔熟悉的味道也让他的心情格外放松。 他努力不想让贺松明以为自己是馋他身子才把他带回来,结果对方却想方设法地在爬他的床? 因为想要留下来吗? 难道昨天他表现得还不够和善? 阮陌北想不明白,他真不想让贺松明自我放置在卑微的位置上,但显然,狼人从前的经历让他注定成为现在的样子,之后大概要慢慢调.教了。 阮陌北摇响铃铛,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女仆们鱼贯而入,照顾他洗漱穿衣。 看到阮陌北床上的狼人,她们惊得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不亚于看见了一条鳄鱼穿着比基尼在她们面前跳兔子舞。 主人从黑市把男仆带回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吗! 再度迈开步子,女仆们精神恍惚,简直连路都不会走了。 阮陌北脸上有点热,神情还算正常,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又没做其他事情,就算心虚也不应该他心虚,主动爬床的可是他旁边那个。 贺松明则接受着全部的探寻目光,被子下的手用力收紧。 众人都以为他成为了主人的床伴,以后就算想欺负他,也会顾忌着主人的存在,不能随随便便赶他走。 他的目的出乎预料地顺利达到了,中间少了许多波折和磨难,可是可是他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阮陌北照例让女仆们留下衣服,将她们请出房间,他正打算自己穿,就看到贺松明快他一步,拿起了干净衣服。 老爷,我来帮您。 很自觉嘛阮陌北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当那个人变成贺松明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伸开双臂,任凭贺松明脱掉他的睡衣,套上礼服的内衬。 贺松明显然从未受过贴身男仆的教育,毛手毛脚的,低头扣个扣子都半天扣不上,越是扣不上他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扣不上。 阮陌北倒没注意他手里在忙什么,狼人低着头,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就在他鼻尖下,一丝一毫的轻微抖动都被清楚察觉。 他没忍住,张开嘴,一口咬在了上面。 贺松明几乎是瞬间僵硬成了一座石像,柔软脆弱的耳尖被含在嘴里,毛发被唾液打湿,人类的舌尖还在不断抵弄,把他的耳廓翻过来覆过去。 好、好痒 阮陌北反复折叠着他耳廓上的软骨,每一次微小的颤抖都被舌尖敏锐捕捉,灰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似乎相当不习惯被这样对待。 阮陌北假装没听到,这就是兽耳的快乐吗?狼人的耳朵要比小猫大上好多,毛发更加浓密,没那么脆弱,玩起来快乐超级加倍。 阮陌北抬起手,覆上了遭遇冷落的另一只耳朵,轻轻把它压下去,松开等待它自动弹起来,又再压回去。 一直到嘴里的那只耳朵彻底被沾湿,阮陌北才终于松了嘴,他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毛,问:你掉毛吗? 贺松明还完全没能反应过来,抬起头,眼神些许茫然。 阮陌北回头,看到枕头上沾着的末端发白的灰色毛发,捻起一根,笑道:看来是的。 礼服的几颗扣子到现在还没有被系好,阮陌北亲手把它系上,道:有时间去跟其他人学习一下吧,这些东西她们都会教你的。 灰狼老实应了声,阮陌北去卫生间洗漱,在他转过身后,贺松明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湿漉漉的耳朵。 主人愿意这样对待他,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不用害怕被很快赶走了? 阮陌北收拾好一切下楼,前来觐见上贡的贵族已经到了,他和对方在会客厅谈论了一整个早上的公事。 末了,在离开之前,贵族站起身,笑道:最近找到了一些不错的兽人,城主大人有没有兴趣看看? 不用了。阮陌北一口回绝,这在往常是他见贵族的最后保留节目,但现在,他已经没兴趣了,现在城堡里的人已经够多了,最近一阵可能都不需要新人过来。 送走贵族,阮陌北松了口气,起身去用午餐,贺松明不在身边,想来管家和其他仆人会教给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贴身男仆。 下午的时间阮陌北用来处理公务,还没过两天他就已经厌烦了,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比起屁股黏在椅子上面对一份份需要处理的文件,他更喜欢待在外面。干体力活也好,在靶场练枪也好,晒太阳看风景骑马跑过两圈也好,反正别让四肢闲着,把浑身精力消耗出去,会舒服许多。 黑市被取缔似乎引发了一些小小的骚乱,已经被巡查队压下去了,意料之中的结果。 阮陌北心知这一番举动触及到的不光是那些奴隶贩子的利益,失去了大量低等奴隶来源的贵族们背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小动作。 晚上,按照惯例,他需要去到藏匿着圣枪朗基努斯的地堡,确定它还好好待在那里。 阮陌北独自来到武器室,按照记忆改变墙上枪.支武器的排列方式,轻微的重量改变出发了墙壁后的机关,暗门打开,阮陌北走进去,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不同于城堡的欧风复古,地堡完全使用了现代金库的设计,遍布着红外光线和监控的空荡长走廊,尽头是三重身份验证才能解锁的金库大门。 一旦安保系统被触发,闯入者身上出现的孔洞会比筛子还多。 用自己的虹膜和指纹开锁,最后通过声纹验证,金库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那把长.枪朗基努斯正好端端的放置在最深处的巨大玻璃罐中,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这就是圣血干涸留下的痕迹。 玻璃绝不像看起来那样脆弱,除非拿来特殊的切割工具,否则不可能被打碎,阮陌北性质缺缺地看了几眼,就关上了金库大门。 他对这种权利的象征不感兴趣,就算如今这玩意关系着他的性命也一样,他已经在小世界里死去许多次,各种不同的死法,自.杀或被贺松明刺死,心中已然毫无波澜。 如果这个世界中的他会因为朗基努斯的失去而死,他也能淡然接受,只要让他把灵魂碎片拿到就行。 上个世界里贺松明最后的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死后,对方好像并不会被真正遗留在那些世界孤独终老。 他所看到的、理解的很多东西,和真相有许多看似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区别。 从内部打开暗门,回到武器室,将墙上的枪械位置打乱,阮陌北摸了把手.枪,在室内的靶场打了十几个弹夹,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 贺松明一整天都没出现在他眼前,据管家说,一直在学习如果成为一个合格的男仆,既然阮陌北想要把他当做贴身男仆,要求就要更加严格。 阮陌北到书房打开电脑玩了会儿游戏,星际时代的网络连通星网,有许多前所未有的新类型,所谓的虚拟现实已经变成了最基础的存在,凯瑟琳庄园里阮陌北因为断网没能见识到,这一次可得好好体验一下。 网络世界中有许多他感兴趣的东西,机甲高达还没被研究出来,但多种多样的飞船出现了,人类可以自由驾驶飞船在星球附近游玩,如果要进行远距离航行,只需要驶进用虫洞制造的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穿越大半个星域。 新世界的各种消息让阮陌北应接不暇,一直到十点半,他才恋恋不舍地从星网中登出,洗澡准备睡觉。 女仆们已经接到命令,不会在晚上过来服侍他洗漱脱衣,硕大的豪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也不会有从被窝里爬出女仆的岛国剧情了,阮陌北顿时无比自在。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通风,随手将智能手环摘下来扔到床头柜上,他脱去身上的所有衣物,只留下一条内裤,心情舒畅地钻进被窝。 然后一伸手,摸到了一个毛茸茸,暖和和的东西。 阮陌北: 他浑身一僵,不是说好了不用人来了吗!怎么被窝里还有东西! 是他太和善了吗?怎么现在所有人都不听他的话了? 阮陌北皱起眉头,万分不满地一把掀开被子,做好了出言呵斥的准备 灰狼毛茸茸的耳朵率先露出,贺松明穿着宽松睡衣,显然刚刚洗净,趴在被子里,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轻声喊道: 老爷。 阮陌北: 阮陌北像个被戳破的河豚,满肚子的气一下子消失不见。 谁让你来的? 管家说,如果您喜欢,可以再试一试。 贺松明一直老老实实趴着,将身形压得很低,于是阮陌北一直没能发现被子里还藏了只一米八多的大灰狼。 也因为这个,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确实挺喜欢的。阮陌北默默地盯着他:怎么办,把贺松明留下吗? 看起来他已经主动将自己摆在暖床的位置上了,其他人也都是那么想的吗? 算了,在乎那些干嘛,反正他早晚都会离开这方小世界,别人怎么样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要他和贺松明过得舒服就行。 最后的心理负担也消失殆尽,虽然最开始是不想让贺松明以为自己居心不良馋他身子才将他带回来的,拒绝了许多次,但现在贺松明反复出击主动爬床,阮陌北自认为他的正人君子风范已经在昨晚装得足够了。 那你就留下吧。阮陌北关掉床头灯,趟进被子里,把他的大枕头分给贺松明一半。 贺松明老老实实地向上挪了挪,枕在枕头上,一时间昏暗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狼人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阮陌北闭上眼,却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老爷要睡了吗? 不然呢,你还想干什么? 贺松明不吭声了,阮陌北沉默片刻,突然睁开眼睛,翻过身来:要是不想睡的话,可以啊。 他撑起身,一口叼住贺松明的耳朵,用力咬了下,对方显然吃痛,浑身肌肉紧绷,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安安静静地忍受着。 这样憋着就没意思了,阮陌北松开嘴:疼就要叫出来。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69) 灰狼被咬痛的耳朵抖了下,琥珀色的眼中清楚映出主人的样子,有些不明白阮陌北要干什么,以往他挨打的时候,一旦发出任何声音,旧主人们就会更生气地变本加厉。 阮陌北再度叼住那只耳朵,用力咬下去,这一次,贺松明吃痛,发出一声低低地闷哼。 收到反馈,阮陌北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把贺松明整个人推到背对着他,一把薅住了灰狼身后的尾巴。 和猫狗用尾巴表达情绪不同,灰狼尾巴的最大作用就是保持平衡,大多数时间都自然垂下。猛然被一把抓住,本能让贺松明赶快逃脱,但理智让他停留在原地,按照阮陌北的吩咐,配合地发出一声呜咽。 他早就学会了忍耐。 第77章 四只狼 狼尾巴比起狗的要蓬松许多。兴许是从前经受过太多虐打, 加上营养不良,贺松明的毛不算太好,有点粗糙。 相较耳朵, 尾巴是更加私密敏感的地方, 贺松明浑身僵硬,耳朵被叼在嘴中啃咬,尾巴被捏在手中把玩,决定爬床时,他就预感类似的事情可能会发生, 但从未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仿佛浑身的每一根毛发都因此战栗起来, 触觉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 顺着神经一路传进心底。 阮陌北还能隐隐闻到药膏的味道,从贺松明坚实的后背上传来。他叼着耳朵, 含含糊糊地问道: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回老爷,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狼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 给我看看。 贺松明将上衣撩起,后背的鞭伤露出,就像他说的, 当初皮开肉绽的伤口现在已经快愈合了, 也不知道是现在的医疗先进到了如此地步,还是狼人的愈合能力本就远超人类。 阮陌北嗯了一声, 另一只手趁机向前,扣在贺松明紧绷的腹部, 他的一条腿搭在对方的膝盖上。仿佛在搂一个大型娃娃,从背后将狼人整个抱住。 舌尖感受到耳朵上被自己啃咬出的牙印, 阮陌北舔了舔, 心满意足地松开了这只可怜的耳朵。他呼吸打在贺松明的颊边和颈侧, 原本就十足紧绷的身体更加坚硬得像一块石头。 不是你主动提议让我别先休息的吗? 这样畏缩紧张的反应让阮陌北玩心大起, 往常他才是拉不下脸皮的那个,现在两极反转,想不到体验竟然那么有趣。 睡衣宽松的下摆被撩开,狼的体温有点略高于人类,微凉的指尖在皮肤上划过,痕迹清晰无比。 狼人哪里被这样对待过?他整个身子都不自觉蜷缩起来,喉咙里冒出闷闷的哼声,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取悦主人故意发出的。 老、老爷 阮陌北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抓着他的尾巴晃了晃,狼的尾巴可以像狗一样左右摇晃,但一般不会主动去晃。 阮陌北不清楚贺松明未被抓来当奴隶之前的脾气和秉性如何,现在的贺松明就如黑市老板所说的,全身骨头都被打碎,更像一条大狗,费力讨好着他。 有点功利,也有些拙劣,阮陌北虽然挺享受,但比起现在的温顺模样,他更想看到贺松明充满野性的一面。 他可是一条狼啊。 到底怎样才能触发狼人本能中的野性呢? 他再度叼住贺松明的耳朵,舌尖顺着耳洞向里探去,那是狼人身体的禁.区之一,先前还从未被触碰过,就连贺松明自己,都没这样挠过耳朵。 阮陌北前胸紧紧贴着贺松明后背,把玩着那条蓬松粗壮的尾巴,愈发肆无忌惮。 贺松明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的那刻,阮陌北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对方无法抑制的呼吸声中,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难以置信地将手探去 阮陌北: 他尴尬地收回手,呆了半晌,从床头摸过一张干净的帕子,轻轻放在贺松明身上。 原本旖旎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贺松明一动不动,头顶沮丧垂下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情。 阮陌北清了清喉咙,他轻轻推了下贺松明后背,道:擦干净去洗洗,然后睡觉吧。 狼人缓慢地爬起来,光着脚,夹着尾巴去到卫生间,背影看上去些许恍惚,阮陌北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渣男。 他做了什么?阮陌北摸着鼻子反思,咬咬耳朵捏捏尾巴而已,而且贺松明的手一直老老实实放着,没干别的,光被他摸摸,怎么就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贺松明还是人鱼的时候,他俩哪次玩的不比现在过分? 阮陌北身后摸摸旁边的床单,还带着狼人的温度,干燥的,他没弄到上面。 贺松明过了一会儿从卫生间里出来,甚至不敢看阮陌北,他犹豫了下,最终在床脚的地毯躺下。 上来。阮陌北用了命令的语气,只有这样才不会多费口舌。 贺松明上床,躺在原本的位置,阮陌北抬手摸了摸他垂下的耳朵,上面沾着他口水,毛毛还湿漉漉的,轻声道:没事,睡吧。 老爷,要我帮您吗? 不用了。阮陌北将贺松明的尾巴捞起来,抱在怀里,我累了。 阮陌北本来就是带着玩笑的心态摸贺松明的耳朵和尾巴,光顾着好玩,哪里会起反应,倒是贺松明,才真正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贺松明终于安静下来。 鼻畔全是他身上的熟悉气息,阮陌北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明天早上不用去管家那里了,我教你识字。 是,老爷。 一连五六天过去,阮陌北逐渐熟悉了身为城主的生活,贺松明经过管家的培训,已经做得有模有样,照顾阮陌北穿衣洗漱休息的任务全都落在了他头上。 跟在阮陌北身边端茶倒水,陪同他在靶场上练枪,在他处理公务时安静等在书房门口贺松明在一步步实践中,进步得很快,加上阮陌北也不是很难伺候的人,工作甚至算得上轻松。 每晚阮陌北泡完澡回到卧室,贺松明都会把被窝暖的温热,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他,一人一狼有时会折腾一会儿,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单纯地睡在一起。 贺松明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稍微碰碰就受不了,最近的一次他蹭过来主动提议帮阮陌北,得到准许后下巴搁在阮陌北肩窝里,把他伺候得很舒服,显然为了这一天事先好好练过。 阮陌北对两人的关系发展相当满意,兴许终于确定了自己很喜欢他,狼人逐渐硬气起来,最开始那个必须要命令才敢行动,稍微做错点事就夹着尾巴等待责罚的样子慢慢消失,也敢对他做出闲谈式的回应了。 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那种蜷缩在床脚地毯上,夹着尾巴畏惧责罚的样子根本不像贺松明。 转眼,在这方小世界过去了半个月,阮陌北空闲时刻,经常忍不住想这一次的灵魂碎片,会带给他怎样的回忆呢? 那些藏匿在他灵魂深处的东西正随着片段的一个个回归变得松动,跃跃欲试地想要探出水面,当灵魂被最终补全,他将迎来的,究竟是怎样的结局呢? 这天,月圆之夜。 圆月高悬在澄澈夜空中,分外明亮,贺松明傍晚时候看起来不太舒服,阮陌北就准许他去休息了,对方可是只狼人,会在月圆之夜有所反应,也正常。 城堡被袭击的消息传来,阮陌北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警报瞬间响起,亮起的红灯和警铃让阮陌北猛然抬起头,本能地摸向腰侧。 原本会扣在腰带上的枪.套不在哪里。 阮陌北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他作为的这个城主平时没有配枪的习惯。 可是他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不去躲避,而是摸.枪? 响个不停的警报吵得人心烦,智能手环接收到管家的通讯,此时正在城堡另一头处理内务的管家满脸严肃,告诉他城堡正在被叛乱的兽人袭击。 管家让他去防空洞暂时躲避,表示护卫队会很快平息镇压叛乱。 果然等到了这一天吗。 阮陌北良好地接受了现状,有压迫就会有反抗,饱受折磨,社会地位低下的兽人们终于受不了奴隶制度带来的伤害,不顾人类的底蕴强大,发起反抗,纵然会被镇压,被杀死,也远好过麻木地接受一切本不应该经受的。 阮陌北站在个人立场上,倒希望它们可以成功。 他相当不赞同人类在星际时代开启的殖民统治,在上个世界,星灵被破坏伤害,那些人丝毫不吸取曾经地球上的教训,仗着宇宙资源近乎无穷无尽,还在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殖民,统治。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阮陌北匆匆离开书房,从暗道去往武器室,推开大门,他扫过一眼,确定一切还保持着他上一次离开时的样子。 随手抓过一旁的香水,喷在武器室的各个角落,掩盖住属于人类的味道,阮陌北挪动墙上的枪械,触发机关,打开暗门。 他没有向前,而是闪身藏在门后,手中握着一根电棍,静静等待。 二十多分钟后,他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墙上的武器被再一次挪动,不一会儿,暗门打开。 硝烟的味道快了声音一步,强壮的熊族兽人踏入暗道,阮陌北狠狠挥起电棍,砸在了它后背上。 电流瞬间将熊人击倒,传来毛发被电流的烧焦味道,庞大的身体抽搐着倒下,还未落地,阮陌北接着飞起一脚,踹在了它身后另一只兽人的腹部。 那兽人还没来得及挥舞锋利的兽爪,就被阮陌北整个踹飞出去。 掏枪,瞄准,准星对准额头,在扣动扳机的时候,阮陌北犹豫了。 就是这一犹豫,猎豹迅速在空中平衡了身体,咆哮一声,朝阮陌北扑来,锋利爪子直直瞄准人类脆弱的喉咙! 灰狼从侧旁冲出,一头撞在她腰间,将猎豹迅速撞飞出去! 先前被电击晕倒的熊人这时才轰然倒地,浑身不住抽搐着,□□出流出一滩腥臊的尿液。 阮陌北毫不犹豫上前一步,灰狼和猎豹厮杀缠斗在一起,他迅速出手,一把拎起灰狼后领,在两只猛兽强行分开的瞬间,将电棍砸在豹子腰间! 半兽形态的豹子浑身抽搐两下,口中吐出白沫,霎时晕倒过去。 贺松明喘着粗气,手臂上被抓住了一条狭长的伤口,正缓缓流着血。 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他已经不再穿着修身的男仆制服,换上了宽松的睡衣,长满灰色毛发的四肢从袖口裤腿处露出,脊背也比之前更更加宽阔。 月圆之夜,他的兽化加重了。 灰狼眼神警惕地盯着地上的猎豹,低声道:老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地上躺着的毕竟是贺松明同类,阮陌北多说了句,它们只是被电晕了,过三四个小时就会醒。 贺松明愣了下,旋即低低嗯了一声,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可恶的入侵者情况如何,但主人想的,好像和他不太一样。 您没事就好。贺松明抓住阮陌北的手,低声道,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我哪里也不能去。阮陌北摇头,这些兽人的目标很明确藏在底下金库的圣枪朗基努斯。 单凭兽人们的力量不可能战胜人类,但如果夺得了圣枪,上面蕴含的传说力量和诅咒,会帮它们大忙。 失去了圣枪的阮陌北会死去,在古纳森星缺少人类领导者的时候,它们可以呼吁更多同类站起来,跟随它们一同反抗。 阮陌北当然不在乎这颗星球最终的命运如何,但他还不能现在就死。 圣枪现在需要待在他手中,等到他获得贺松明身上的灵魂碎片,谁愿意拿就拿去吧。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嗅到了主人的味道。 贺松明显然还不知道圣枪的事情,阮陌北没有多言,他拽着狼人进入暗道,从里面关上暗门,一路向着长廊深处走去。 红外射线被关闭,阮陌北顺畅无阻的走过去,用虹膜,指纹和声纹解锁金库大门。 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划开,阮陌北带着贺松明走了进去,关门,顺手打开了方才关闭的红外射线。 贺松明望着最深处玻璃罐中的圣枪,眼中流露出疑惑神情。 这把枪叫做朗基努斯,来自地球时代的传说,沾着耶稣的圣血,得到它的人会获得无上权力,而失去的人,会立刻毙命。 阮陌北向他简单介绍,道:外面的叛乱都是幌子,它们真正的目标是这支枪,只是现在,我还不能丢掉它。 贺松明立刻道:我不会让主人失去它的。 阮陌北笑了下:还不知道它们派了多少人来,不过结果究竟如何,我都能接受,我们等等看吧。 贺松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主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刚才那两个潜入进来的兽人只是第一波,接下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入侵者过来,试图夺走关系着主人命运的圣枪。 我会保护好主人的国度 不,你只需要保护我这个人就好。阮陌北打断了他,这个依靠压迫你同类存在的国度,你真想保护它吗? 贺松明语塞,他抿起嘴唇,最终坚定道:只要是主人的东西,我都会好好保护的。 愚忠啊阮陌北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的相处时间,贺松明就已经变得这样忠诚。 兴许是每晚的同床共枕,让狼人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配偶?据他所知,狼在动物界里,属于对配偶十分忠诚的生物。 纵然月光被隔绝,狼人仍处在月圆之夜的焦躁之中,他浑身紧绷,双手握拳拼命忍耐着,准备时刻将不要命的闯入者撕碎。 阮陌北在一旁的架子悠闲坐下,金库中相当安静,厚重的金属结构隔绝了所有声音。 半个小时后,贺松明立在头顶的耳朵动了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阮陌北凝神去听,什么都没听到。 贺松明耳廓对准门的方向,眉峰皱起:四个,两只小型兽人,两只略微大型,我应该能够处理三个,剩下的交给您好吗,主人? 阮陌北点点头,他握着电棍,□□别在腰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它们退开了。贺松明仔细听着,突然间,他瞳孔猛然一缩,朝阮陌北扑来,将人类护在自己怀中 阮陌北霎时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抬起手,用力捂住狼人毛茸茸的耳朵。 轰然巨响中,金库大门被炸开,金属碎片飞溅,弥漫的烟雾之中,四个全副武装的兽人走了进来。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0) 硝烟味道蒙蔽了灵敏的嗅觉,它们目光霎时被深处玻璃罐中的暗红色圣枪吸引了。 当长着蝙蝠翅膀的小型兽人被放倒的时候,它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电棍袭来,狠狠砸在了鬣狗手臂上! 直流电瞬间让身体瘫软失去控制,狼从烟雾中冲出,一爪抓住蝙蝠脖子,将它整只抡起,砸中另一只蝙蝠后背,将两人全都按在爪下! 另一只鬣狗举枪,但子.弹比它更快,瞬间洞穿了激光□□的弹夹。 枪膛卡住的声响掩盖了破空风声,等到回过神来时,它已经倒在地上,整个肩头被狼爪洞穿,剧烈的疼痛中本能地发出一声嘶吼。 阮陌北把电棍按在它身上,也给两只蝙蝠补了一下。 世界安静了。 阮陌北舒出口气,将鬣狗被击中的激光枪踢到一边。 金库的大门被炸开了,他们身上还带着炸开玻璃罐的炸.药,显然将金库内部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门户大开,红外射线被蝙蝠兽人破解,阮陌北知道单靠他们两个可能无法守住圣枪,他准备叫护卫,暗道的位置从来都只有他和管家知道,而如今那么多兽人潜入过来,已经不再是秘密可言了。 这时候,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传来。 阮陌北和贺松明顿时撤向两边,从不同方向进行埋伏。 脚步越来越近,分外沉重,听起来像是足有三百斤。 那么庞大的身形?阮陌北皱了下眉头,握住电棍。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 两位,鄙人可以进来吗? 声音声音竟然如此熟悉,阮陌北登时一阵恍惚,他记得他记得这个声音。 他就算死也不会忘记。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那些仇恨在灵魂深处翻涌着,几乎就要冲破回忆,阮陌北简直就要喘不上起来,他抬起手,用力捂住胸口,仿佛这样能让痛苦减轻一些。 它是谁? 贺松明敏锐地发现了阮陌北的异状,焦急地想要过来,但两人分别埋伏在金库裂口的两边,如果贸然出现,很可能被门外的人得手。 二位不回答,鄙人就当做默认了。 脚步声再度响起,一道高大宽阔的身影迈入金库大门上被炸开的破洞。 进来的是一头猪人,它西装革履,猪头上硬质的鬃毛向后整齐梳着,它兽化程度相当高,除却人类的行走方式,脑袋和手臂全都是猪的样子。 阮陌北死死盯着它,似乎想要穿透那厚实的猪皮,看清这生物背后的真实样子。 窒息感越发浓重,仿佛一万根手指正紧紧指着他,一千张嘴里发出指责的话语,海啸般兜头淋下,将他淹没。 猪人没有理会脊背弓起、蓄势待发的贺松明,它看向手握电棍和手.枪的阮陌北,宛如还在外面时,就知道对方埋伏在这边。 好久不见。猪人脸上带着虚假如面具的笑容,阮陌北有一米八,但在它两米多高,三百斤的身影面前,仍显得无比弱势。 我认识你吗? 话语出口的那刻,一颗心终于被扎中了,阮陌北几乎就要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每一个细胞都发出抗议,痛苦,悲戚,恐惧,委屈所有情绪混成浓烈的一团,冲进鼻腔,辛辣得想要落泪。 却是因为强烈的不甘。 猪人只是挂着那幅虚假的笑,并不回答。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已经挪到它身后,随时准备撕开它喉咙的灰狼,低声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不要!不要相信它! 绝对不要相信它! 内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尖叫,咆哮着想要让阮陌北听到。 但阮陌北知道,他必须答应,真相正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从这只猪的身上,他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它是 内容?他喘.息着奋力直起身子,拼尽全力不在对方面前露怯。 把圣枪交给我。猪人抬手,漫不经心地指了指玻璃罐里的圣器,作为交换,我会回答你的一个问题,你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吧? 老爷!贺松明忍不住出声喊道,利爪随时准备将猪人撕碎,不要相信它! 阮陌北死死盯着猪人,半晌,低声道:好。 我的问题:你是谁? 猪人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未有丝毫改变,两只鬣狗从外面走进来,当着阮陌北和贺松明的面,用仪器切开玻璃罐,将圣枪拿在手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猪人俯下身,将一枚勋章别在阮陌北衣襟胸前,声音如同无数个午夜纠缠他的梦魇 我是你的心魔,你们最恨的那个人。 猪人抬起手,握住那把被血染至暗红色的圣枪,指向离开的通道,黑色的豆豆眼里,流淌着凝成实质残忍: 现在,逃吧。 第78章 五只狼 阮陌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地下金库。 他睁开眼, 看到贺松明担忧的面容,狼人正将他抱在怀中,脸上灰扑扑的, 受月圆之夜影响,那些兽化的标志还未褪去。 猪人消失不见, 地上被击倒的鬣狗和蝙蝠也无影无踪,已经不在金库中了。 阮陌北深吸口气, 只觉气血翻涌, 他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怒火攻心,直接昏了过去。 是失去朗基努斯的诅咒降临, 还是他真被激烈的情绪刺激成了这样? 它呢?他问道,自己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 贺松明知道阮陌北指的是谁, 低声道:它拿着圣枪离开了, 主人,您还好吗? 阮陌北一时间没注意到贺松明叫的是主人, 而非一贯的老爷,他点点头, 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阮陌北摸向胸前, 一个硬硬的金属物件硌在掌心。 他摘下来, 发现那是枚勋章。 猪人留给了他这样东西。 上面的图案相当熟悉, 中央是一只展翅的雄鹰,外圈印刻着意义不明的字母。 图案纹路印刻在掌心的感觉无比熟悉,可阮陌北怎么都想不起, 到底是在哪里, 因为什么获得的它了。 猪人说:我是心魔, 是你们最恨的人。 你们。 这个你们, 指的是他跟贺松明吗? 见到猪人的那刻,阮陌北确实被滔天的仇恨吞没了,贺松明也有这种感觉吗? 他看向贺松明,问道:你当时有感觉到什么吗? 贺松明摇摇头,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猪人身上,关切问道:主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来没有,是因为贺松明还没有恢复不属于这个小世界的记忆吗?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撑着狼人肩头站起身,道:我没事。 外面枪声不断,听起来不太妙,管家匆匆忙忙找来,几个小时不见,头发仿佛花白了许多:老爷,您怎么样?圣枪 圣枪被人拿走了。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难看脸色,阮陌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还算淡定,安慰道,没关系,我现在不还好好地活着吗?只要在诅咒发生效力之前,将圣枪夺回来就好。 可是 不用担心,我已经知道带走它的是谁,也知道要怎么追上那些人。 外面的声音愈发嘈杂,听起来护卫队正节节败退,没了圣枪的庇护,这一方城堡应该很快就会被占领。 您赶快带着大家走吧,城堡估计就要失守,继续我待在一起有可能会受到诅咒的波及,不能因为我自己,连累所有人。 不行,那您 贺松明会陪着我。阮陌北打断了管家,他看向一边的狼人,坚定道,我们会一起循着线索,把圣枪夺回来,到时候如果有缘,会再见面的。 管家犹豫了,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仆们,她们大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正满脸惊恐地挤在一起。 她们大都是从奴隶市场买来,或者其他贵族献上的,家人早就不知所踪,失去城堡里的安稳日子后,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好。管家下定决心,点了下头,我会照顾好大家,等到一切平息,我会再次来到这里,等着您。 嗯。阮陌北紧紧攥着那枚勋章,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会有那么一天的。 趁着夜色,管家遣散了所有仆人,带着最年幼的几个女仆们,在夜色和护卫队的掩护下,离开了城堡。 与此同时,贺松明开了一辆最不起眼的车,带上阮陌北,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街道上到处都是兽人,商店橱窗被砸烂,玻璃散落一地,火光蔓延,那些曾经饱受折磨和不公正对待的兽人们终于能发泄许多个日夜里积攒在胸中的怒火。 人们全都躲在家中,关好门窗,那些善待自家兽人奴隶的人倒是好过一些,至于曾经施.暴的也许等到叛乱被平息,护卫队会在许多人的家里发现他们被野兽扑杀的尸体。 有贺松明这个狼人在前面操纵着方向,平平无奇的车没有引起其他兽人的注意,兽人们只以为狼人抢夺了哪个人类的财产,还在旁边为他喝彩。 阮陌北裹着贺松明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用狼人的味道掩盖住自己身上的人类气息,他躺在车辆后座上,不被任何兽人看见。 否则一旦被认出他就是那位城主,阮陌北会被愤怒的兽人们撕碎的。 它们的狂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至多再过两天,人类联邦的大军就会通过门,来到星域角落的古纳森,将其镇压,维护人类在星球上的统治。 在绝对实力的面前,传说就算再怎么神奇都毫无用处。 主人,我们要去哪儿?车辆顺利驶出城市,贺松明回头问道。 阮陌北终于能从后座上直起身,他正好也趁机休息了会儿,那种心梗的疼痛和窒息感已经不见了。 夜空中圆月无私泼洒着皎洁月光,这一天,是狼人力量最鼎盛的时刻,方才在暗室中,阮陌北就已经见证了狼人强横的力量。 去找那个猪人。阮陌北道,他望着窗外那轮月亮,有些出神,已经是第几次见到了呢? 每个世界里,都有这样一轮明亮的月亮,似谁金色的瞳眸,正默默凝望着他。 你应该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对吧? 是的。贺松明承认,他一直在循着猪人留下的味道行驶,他死也不会忘记那个恶臭的味道,丑陋的猪当着他的面将圣枪拿走,也许主人会因此丢掉性命,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将圣枪夺回来。 明天应该会下雨吧。到时候所有味道的痕迹,都会被雨水冲走。 阮陌北收回视线,他望向前方正在控制方向的贺松明,轻声道:把自动驾驶打开,过来休息吧。 贺松明应了声,将车辆的自动驾驶打开,作为城主的车,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平无奇。把副驾驶和驾驶座收起,后座拉开会变成一张床,隐藏在车壁的壁灯打开,内部宽敞的空间就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卧室。 按下按钮,许多小抽屉会慢慢弹开,里面存放着酒水和零食,足够三天的使用,还有用来消磨时间的书籍和掌上游戏机。 车顶伪装完美的太阳能板会在晴天收集太阳能,如果遇见接连的阴雨天气,只需要往能源舱投放一些能量石。 自动驾驶会严格地规划路线,根本不用费心在路况上面,除了吃饭和上厕所需要在外面解决,他们可以整天都待在车内。 一路上他们都可以过得很舒服,等到了其他城市,风头没那么盛,补给也会方便许多,到时候可以住在旅馆里,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阮陌北算盘打得乒乓响,掀开贺松明的衣物,他穿着非常低调的常服,那枚勋章正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正对着心脏。 电棍别在腰间,仿佛已经成为习惯,其他枪械被装在床底,最里面是一个很大很沉的长条形盒子,放置着阮陌北最喜欢的那把狙.击.枪。 流亡途中,武器肯定不嫌多。 把电棍放下,阮陌北拍拍旁边的床铺,声音很轻:来休息吧。 这是一场邀请。贺松明收起驾驶座,温顺地过去,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在金库伏击鬣狗和蝙蝠的时候,他的利爪刺破了对方的躯体。 动物之间本来就有严格的食物链,纵然同为兽人,灰狼也不认为他们是同类。 他的同类,也应该是狼才对。 已经没地方供他清洗身体了,贺松明尽量小心地脱去身上沾染了污渍的衣物,小心躺在阮陌北身边。 月光透过车顶的天窗,洒在他身上,血管中的血液仿佛都要因此沸腾,想要奔跑,想要撕咬,想要嚎叫。 但贺松明都忍住了,他的兽化程度还很高,要等到月圆之夜过去,才会消失。沉甸甸的狼爪轻轻放在阮陌北手上,怕利爪会伤到人类脆弱的皮肤,只用肉垫触着。 阮陌北抬手按下按钮,天窗关上,月色被遮挡,也许会让贺松明好受一些。 这一天实属惊心动魄,在此之前,阮陌北还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如此凌厉,能够依靠一支电棍和手.枪应对数只高程度兽化的兽人。 他的枪法很好,体术同样也是顶尖的。 如果贺松明也同为人类,他们两个对上,还不一定孰胜孰败。 胸口的勋章存在感很强,他闭上眼睛,用力地回想。 也许那是他曾经获得的功勋,一定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他不记得模样和姓名的父亲,神乎其神的枪法,总是带着活泼笑容的红发姑娘,那只勾起他滔天仇恨的猪人 他已经忘记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贺松明。 这是他混沌世界中,唯一确定的存在。 甚至自己都是因为他,才开始探寻这一切。 阮陌北深吸口气,忍不住睁开眼睛,面前狼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曾经许多次被他咬在嘴里的耳朵温顺立着。 贺松明一如既往的英俊,鼻梁上横着一条伤,也许是从前的哪个主人制造的,琥珀色的眼眸似乎带着光,正在望着他。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1) 如此情深。 阮陌北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反握住狼人毛茸茸的爪子,手肘撑起身,在狼人有些干裂的唇上,落下轻轻一个吻。 窗帘遮挡了外面的一切,将这一方面天地营造成独属于两人的私密空间。 吻落下的那一刻,贺松明整只狼都惊呆了,他和阮陌北有过更加亲密的身体接触,但从来没有过亲吻。 这是什么意义? 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从不敢肖想的事情,似乎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主人的嘴唇很软,就像看上去的、想象中的一样,狼人呆愣愣地大睁着眼睛,昏暗的壁灯照亮阮陌北近在咫尺的面孔,睫毛微微颤抖着,一下下扫在他脸上。 这是个一触及离的吻,阮陌北并未更加深入,离开的时候,两人的嘴唇甚至都是干的。 多久没喝水了?阮陌北反手按下开关,暗格弹出,他从里面摸出一瓶苏打水,递给还在呆滞中的狼人,多喝点水,然后睡觉吧,这一天辛苦你了。 贺松明木讷地接住,全靠本能将瓶盖拧盖:主人您先喝。 阮陌北已经拧开了另一瓶,他可不是连瓶盖都需要对方打开的脆弱存在:怎么突然叫我主人了? 小心思终于被发现,贺松明紧张了一瞬,旋即努力调整好状态,灯光昏暗,大概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现在这种情况,叫老爷好像不太合适,容易暴露,您将我买下来,就是我的主人。 换一个吧。阮陌北想了想,让这里的贺松明叫他阮阮肯定不可能,对方的地位观念到现在仍然根深蒂固,对自己有一种愚忠,叫我先生怎么样? 先生。贺松明将它放在舌尖品着,不同于老爷和主人这种彰显着归属权的称呼,先生这个词,好像要更加流露出亲密的意图。 主人他是什么意思? 贺松明拼了命地叫自己不要多想,但心里的那个声音却不肯消停,叫嚣着让他冲上去,占有眼前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人类。 先、先生。贺松明的第一声喊得有些困难,似乎带着羞赧,阮陌北很满意这种效果,一个平平无常的称呼里,带着私密的,不为人知的感情。 他举起苏打水瓶,和贺松明干杯,一口气喝去大半。不光狼人忙着应对敌人顾不得吃喝,他也一样,几个小时里滴水未进。 车上存放的水不够多,只够饮用,洗漱已经成为了奢望,要等去到其他城市,在宾馆住下才行,阮陌北简单漱了漱口,将被子展开,就此躺下。 他枕边还放着贺松明用来给他掩盖人类气味的衣服,正散发着狼人独有的味道,阮陌北也没有拿开,贺松明躺在他的另一边,这下,他正正好好被对方的气味包围。 惊心动魄消退,疲惫感涌上来,阮陌北根本没有其他心思,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猪人的出现让他身心俱疲,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答案。 猪人说它是他的心魔,可这方世界不是为了收集灵魂碎片而存在的吗,怎么会存在他心魔的具象化? 而猪这个形象又代表了什么?他曾经被一头两米多高,三百多斤的变异猪欺负过? 无穷无尽的疑惑中,阮陌北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贺松明见证了他沉沉睡去地全过程,主人似乎真的很累了,刚一闭上眼睛,呼吸就平稳悠长起来。 狼人还清楚记得,数个小时前人类在金库中的英姿。电棍甩出的轨迹在野兽的眼中都是最佳,仿佛经过精确的计算,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精准的力道,击打在特定的位置。 枪法更是神乎其神,一瞬间就在击中能量弹夹而不伤害兽人的情况下,废去了鬣狗的武器。 原来主人竟然那么厉害。 动物本能中的慕强让贺松明控住不住自己的心情,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鼻尖轻轻碰到阮陌北脸颊。 月圆之夜的燃血让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更加强烈的刺激,今夜注定无眠,狼人默默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压抑住所有的本能,静静守护着。 月光静谧,车辆沿着宽阔无人的道路,驶向陌生的城市。 第二天果然像阮陌北预料中那样,下雨了。 雨水冲淡了沿途中猪人离开留下的味道,贺松明下车仔细嗅闻,眉头紧紧皱起。 阮陌北从车窗里探出头:找不到就先别追了,到城市里休息一下吧,正好也补给一些。 狼人应了一声,重新回答车上,自动驾驶引导车辆沿着最通畅的那条道路,驶往城市。 雨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冲散车里沉闷的味道,阮陌北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他仍然握着那根电棍,无意识地在掌心把玩。 贺松明打开驾驶座,回头望了一眼,月圆之夜结束后,他终于好受了许多,灵魂中叫嚣的本能沉寂下来,让理智占据大脑的更多地方。 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他仍感到惊奇,主人竟然主动吻了他。 现在他们两个,要相互依靠着走下去了吧。 相比起叛乱的中心城,数百公里的另一个城市同样发成了起义,人类大多躲在房间里,等待联邦派军镇压。 大多数由人类经营的店铺都遭到的损毁,还安全的也都关门歇业,在橱窗外围上厚厚的防爆板。 贺松明找到一家兽人经营的旅店,阮陌北跟在他身后,去往前台登记。 这个节骨眼上,前台看到阮陌北是个人类,不太愿意给两人安排房间,贺松明回头看了看阮陌北,鼓起勇气道:这是我的伴侣。 并非所有人类都用歧视压迫的手段对待兽人,也有不少人类愿意和兽人结为伴侣,兽人前台将信将疑,它抽了抽鼻子,注意到阮陌北身上浓重的狼人味道,打消了疑虑。 作为曾经的城主,阮陌北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假身份,顺利做了登记,领到门卡。 房间在三楼,两人拎着没装什么东西的简单小行李箱,进了房间。 房间里隐约还有其他兽人留下的味道,贺松明皱着眉头打开窗户通风,想要尽快将那股轻微的味道散去。阮陌北倒不介意,他根本闻不出空气中气味的微小区别。 我去买一些衣服。 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带换洗衣物,贺松明将门卡交给阮陌北,道,先生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阮陌北将腰间的电棍取下,扔在床上,解开上衣扣子,懒散道,如果真有人要来难为我,要注意安全的应该是它们。 见识过阮陌北的实力,狼人应该放心才对,但他仍然在门口蹭上属于自己的浓烈气味,告诉路过的所有兽人,这间房是他的,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阮陌北把门反锁好,先去洗了个澡,昨天他弄了一身汗和硝烟味道,连衣服都没得换,就在车里跟贺松明抱着睡了,就算嗅觉不如狼人灵敏,他都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绝对不算美妙。 水温正好,小宾馆里没有浴缸这种东西,阮陌北用他们的沐浴用品把自己从头到脚冲洗干净,新衣服还没买来,就先裹了浴巾,回到床上坐着等待。 那枚勋章被他握在手中把玩,电棍就在脚边,墙边行李箱中,还有一把拆开的枪。 这些都是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贺松明这一趟出去了很长时间,阮陌北的头发都自然晾干了,才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一下就认出属于贺松明,起身走到房门前,待脚步真正在一门之外停住,才将其打开。 贺松明正抬起一只手,准备敲门。 回来了。 阮陌北的随口一句让狼人陡然有种家的感觉,如同他们俩真的是一对伴侣,他轻轻嗯了一声,拎着买来的大包小包进入房间。 除了换洗的衣服外,贺松明还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到时候放在车上使用,饮品和食物也需要补给,零零散散正正两大包。 阮陌北拆了一套衣服换上,对贺松明道:你也去洗个澡把,放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狼人点点头:那麻烦主先生了。 有什么好麻烦的,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主人了。阮陌北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别归类,需要带上车的装进手提箱里。 贺松明去洗澡,浴室中残存着阮陌北留下的味道,阮陌北换下来的衣服就在一旁的凳子上,还没来得及洗。 狼人的眼睛忍不住黏在了上面,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将那条裤子拿了起来。 贺松明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阮陌北自以为不怎么美妙的味道在贺松明眼中,成了令他振奋的药剂,一门之外的阮陌北还在收拾东西,心情大概很不错,轻轻哼着歌。 贺松明不敢想象如果主人知道了他在浴室中的所作所为,会是什么反应,他紧紧攥着那条轻薄的裤子站在花洒下,突然间,另一块布料掉了出来。 这是 就算皮肤偏深的麦色也挡不住狼人脸上烧起的红,他俯身捡起来,把水温调到最凉,冰凉的水泼洒在身上,却熄灭不了从血管深处燃起的火焰。 贺松明早就不是十几天前只会笨拙勾.引,对一切都很生疏的狼了,夜夜的同床共枕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他确定在水声的掩护下,阮陌北注意不到浴室中的动静,狼生中第一次大胆起来。 第79章 六只狼 贺松明从浴室里出来时, 阮陌北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狼人洗得时间有点久,不像他一贯以来的做派。 阮陌北回头看了眼, 狼人换上了干净衣服, 湿漉漉的尾巴乖乖垂在身后, 立起的耳朵也湿哒哒的,他手里拿着几件被拧干的衣物。 你把衣服也洗了? 嗯。贺松明尽量维持住脸上正常的表情,但止不住轻轻抖动的耳朵还是将他出卖。他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展开,一件件晾在晾衣杆上,阴雨天气, 可能会干得比较慢。 阮陌北没将对方轻微的异样放在心里,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道:刚刚看了天气预报,未来几天都是阴天,要多买一些能源石备着。 好, 我去弄。 车上好像还缺两把伞, 如果有雨衣就更好了。 好, 我去买。 猪人应该没有从城市里走, 等休息一阵,去远郊看看吧, 地图上说西边是一片山林。 好,我去问。 你把我的内裤也洗了? 好, 我 贺松明猛然噤声,才注意到自己落入了阮陌北的惯性陷阱中。 这种东西以后放着我自己来就行。阮陌北脸上有点热, 他长这么大, 也只有六岁之前父亲帮他洗内衣, 等到足够自理了,这种活从来都没有别人帮他碰过。 父亲,他刚刚想到了他的父亲。 心底仿佛被一根羽毛触碰,柔软得想要落泪,阮陌北深吸口气,努力按耐住翻涌而上的情绪。 他的父亲一定很爱他吧。 狼人低着头,仿佛在等待责罚,阮陌北叹息一声,抬起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辛苦了,赶紧好好休息吧,昨晚都没怎么睡。 阮陌北昨晚睡得很沉,但也知道对于狼人来说,月圆之夜是最兴奋的时候,不可能安安稳稳睡着。 贺松明耳朵在阮陌北掌心里蹭了蹭,温顺地躺在旁边。 以伴侣的身份共同入住,他们自然不可能要两张床,好在他们一直睡在一起,早就习惯了。 不同于上个世界中席卷庄园的雷暴,这场雨要温柔许多,轻轻地淋湿大地,树木和远山,雨水从房檐上滴落,砸在下方的金属管道上,发出噼啪声响。 朦朦胧胧的雨天似乎能够勾起许多掩埋深处的回忆,阮陌北静静感受着,时至今日他可以彻底确定,所谓的灵魂碎片,还有那些记忆,其实是补全他的。 他自以为要将昏迷在床的贺松明拯救,事实上要被拯救的,也许是他自己。 贺松明在一个个小世界里等待着他的到来,将原本属于他的记忆归还。 系统空间中最后的空白被色彩填补的那刻,应该就是他回想起全部之时。 阮陌北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却又感觉到隐隐的恐惧,如同深渊中巨大的眼睛,隐藏在天空的阴云背后,冷酷地凝视着他。 阮陌北望了一会儿窗边,收回视线,发现狼人还在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没来得及收起的情绪。 他不禁失笑,在对方慌乱的瞬间,抬起手,轻轻盖在了那双眼睛上:睡吧。 贺松明闭上眼,睫毛扫过阮陌北掌心,不一会儿,呼吸就趋于平缓。 阮陌北打开智能手环,他登陆星网,试图通过网络,去搜寻有关记忆的蛛丝马迹。 莉莉说她在生物研究所工作,内核故事里也有过一家生物研究所,根据视频记录提供的信息,贺松明被关押的地方,也很有可能在生物研究所。 阮陌北在浩瀚如烟的信息世界中搜索,那家研究所的名字一定是他非常熟悉的,他曾在里面工作,那里承载了他许多或美好,或痛苦的经历和回忆。 在那家研究所里,有一只小怪物。 人类的疆域实在太大太大,按下检索键,光是符合要求研究所就有数百万,一页页的翻都要好久,阮陌北无奈之中,只得放弃。 需要把范围再缩小一点才行。 但手头上好像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要尽快找到那只猪人,它知道所有的事情。自称为心魔的它,说不定是他击破现状,跳出圈子的唯一机会。 阮陌北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胸痛。 伴随而来的还有后枕部的头疼,阮陌北抬手用力按住后脑,疼痛正伴随心跳的频率,一下下跳跃着,这是血管性头痛。 阮陌北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之所以知道这是血管性头痛,还是曾经有谁给他抱怨过,一个女性,是莉莉吗? 阮陌北找不到相关的记忆,他深呼吸着,经历过数次死亡,对疼痛的耐受性早就锻炼出来了。 他忍过那一阵胸痛,头疼却怎么也缓解不了。 怎么会突然疼痛呢?难道因为朗基努斯被夺走,诅咒后知后觉地降临了吗? 情况究竟如何,还得看后续疼痛是否继续,阮陌北艰难地躺下,也许睡一觉头痛会有所缓解。 如果真是朗基努斯的诅咒降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需要尽快触发关键情节获得灵魂碎片,最好还要找到猪人的踪迹,从它嘴里撬出更多信息。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2) 在后枕部一下下伴随着心跳的头疼中,阮陌北艰难地睡着了,相比起上个世界里被梦境绑架,来到这里之后,他一次梦都没做过,在贺松明的陪伴下,几乎每晚都一觉到天明。 晚上休息的不错,并不缺少睡眠,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自然醒来,贺松明还在沉沉睡着。 头痛果然得到了缓解,不再像之前那样持续性的发作,而是每五六分钟,伴随着心跳猛地来一下,已经到了可以忽视的地步。 阮陌北轻手轻脚地起床,他打开智能手环,继续未完成的检索。 联邦那边通过星网传来消息,让他仔细汇报古纳森上的具体情况,表示军队已经在附近的星域等待了。阮陌北一五一十地把情况汇报,表示自己正在追踪夺走朗基努斯的兽人。 城主拥有朗基努斯的消息并非秘密,联邦高层中更是无人不晓。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现在这个年头,迷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更别提还是地球时代的传说,就连阮陌北本人,在刚刚胸痛头疼的之前,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联邦准许他继续追踪,表示军队很快就会前往镇压,阮陌北一点都不担心星球的大局,他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灵魂碎片,还有那只猪人。 结束了秘密信道的通讯,阮陌北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在现在检索生物研究所的做法根本就是错的,就算他把全部的生物研究所都仔仔细细都看一遍,也不一定能找到目标。 谁知道这方小世界所处的时间点,那家特别的研究所是否存在呢? 他从地球末日的五百年后开始旅程,历经一个个小世界,每一个所处的时间点都不尽相同,存在将近五百年的跨度,也许那家研究所在未来才会出现,或者早就消失了? 停止了无意义地检索,阮陌北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起来,狼人一夜没睡,大概还需要休息五六个小时,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为一个人类又不可能去到街上,游戏也不想玩,书也不想看。 阮陌北一下子陷入了无聊的漩涡之中,他盯着贺松明的睡颜看了会儿,兴许是从前作为奴隶经受过太多风吹雨打,这里的贺松明比起从前肤色要深很多。 原本要比他白一个度的人一下子比他黑了一个度,冷白皮变成黑皮,视觉效果很有冲击力,却也不影响贺松明五官的英挺,真正的帅是不会被肤色深浅影响的。 他鼻梁上有一道疤,看起来年份很久了,贺松明从未提过产生的原因,但就算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差不多和他过去凄惨的奴隶经历有关。 曾经被人活生生踩断的手指已经完好,淤血发黑的指甲也重新恢复原状,比起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狼人的毛发油亮许多,显然被他养得非常好。 阮陌北相当满意,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过一旁的手提箱,打开密码锁。 里面隐藏的零件显露出来,漆黑的镀层避免了金属的反光,阮陌北一件件拿起,将狙.击.枪组装。 他坐在床边,用绒布一点点擦过枪身,拭去每一点灰尘,只有在这个时候,阮陌北的心情是完全平静的。 枪一定陪伴过他很长时间,除了沉甸甸的安全感外,还让他从心底里产生归属感。 把枪来来回回擦过许多遍,心中隐隐的不安和枯燥终于缓解了许多。 阮陌北下床,贺松明还买来了一些方便食品,在微波炉加热就能立刻食用。 他吃过午饭,终于有了心情,登陆星网,玩了一会儿游戏。 贺松明在下午三点钟醒来,准确来说是被饿醒的,他循着熟悉的味道蹭过去,脑袋碰上柔软,紧接着,耳朵被轻轻捏住了。 贺松明连眼都没睁,他在意识清晰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就是他最信任的主人。 醒了就别磨蹭了。阮陌北玩着他耳尖上的毛毛,经过十几天的相处,贺松明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拘谨,现在甚至都会撒娇以博取他的欢心。 狼人磨蹭了一小会儿,睁开眼睛,他侧脸紧紧贴在阮陌北大腿上,一呼一吸间尽是对方的味道。 饿了吗?稍微等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阮陌北最后看了一眼消息,关上智能手环,下了床,联邦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可能要加快速度,去找那只猪人和朗基努斯了。 先生您决定就好。 那就晚上出发吧,路上人少一点,速度也能快一点。下了一天的雨,也不知道味道还剩下多少,总之尽力去追吧。 我这就去买一些能源石。 我和你一起。血管性头痛还在断断续续的发作,也许到外面宽阔的地方走走,呼吸雨中的新鲜空气,会缓解一些。 先把衣服给我。 贺松明脱掉身上睡觉穿着的衣服,阮陌北套在外面,以掩盖自己的人类身份。 阮陌北摸了摸自己头顶,改天要不要买一对兽耳带上呢? 带上刚刚买来的雨伞,两人一同出了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宾馆入住的客人不多,前台的兽人在托着脸打盹,阮陌北和贺松明出了门,根据导航找到最近的能源石商店。 他们开车过去,狼人独自进入商店,阮陌北作为人类,留在车上等待。 因为下雨,街道上的兽人也不多,有贺松明的衣服掩盖气味,应该也不会暴露,阮陌北盯着窗外看了半晌,也没见有多少兽人路过,反倒是憋了一天的人类们终于找准时机,全副武装地出来透风。 他终于也忍不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伞给了贺松明,阮陌北就站在雨中,任凭淅淅沥沥的细雨落在自己的头发、肩上,倒别有一番闲适滋味。 淋了雨之后,头疼似乎真得轻了一些,阮陌北把衣领立起来,望着商店的门口,安静地等待。 十分钟后,贺松明拎着一个小手提箱出来,抬头看到阮陌北正站在雨中,他赶忙撑起伞,快步跑来,脚步落下溅起的雨水微微打湿了裤脚。 阮陌北原本靠在车上,直起身,在贺松明来到旁边时,低头钻进了伞底。 一下子遮了两个人,原本就不宽敞的单人伞显得更紧了,贺松明将伞举在阮陌北头顶: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透透气,车上太闷了。 见阮陌北头发都要湿透,贺松明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将他推搡进去,人类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就算主人体术了得,身法在人类中数一数二,也远不如兽人强壮,能耐得住风吹雨淋。 阮陌北被迫回到车里,摸摸鼻子,突然感觉自己这个主人的威严好像不知不觉中正在消失。 贺松明将能量石装填,剩余的放在床底的暗格,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去阮陌北脸上的雨水:我去买两件雨衣,再买一把大点的伞。 我没那么脆弱。阮陌北仰起脖子,手帕顺着他抬头的弧度,落在颈侧,拭去从发梢落下的水滴,世界上不存在淋了雨就会死的生物。 还是注意点比较好,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有多久,我不想看主人生病难受。 贺松明已经知道怎么说话才能牢牢拿捏住他了,阮陌北叹息一声,他揪了把狼人毛茸茸的耳朵:好吧,我在车上等你。 去旁边的超市买到雨衣和伞,贺松明找了家合适的餐馆,回到车边撑伞带着阮陌北过去,他换了新买的打伞,但仍然习惯性地全都遮在阮陌北头顶。 阮陌北不断把伞柄往他那边推,每次不过五秒钟,整把伞又会出现在他头上。 最后阮陌北实在无奈,直接从贺松明手里把伞抢过来,亲自撑在两个人之间。 真是的,明明两个人凑得近一点就能谁都不被淋到,非得弄成一个人半边肩膀湿漉漉的。 小餐馆是兽人经营的,菜色还不错,只是有点不太符合人类的饮食习惯。 现在这个节骨点,所有人类开的餐馆都关门歇业,要不是实在不会,贺松明都打算租用宾馆的厨房,亲手做给阮陌北人类喜欢的饭菜。 当然,不管怎么吃,肯定不比阮陌北之前在城堡里的大餐,贺松明担心他吃不惯,眼中流露着担忧,小声问他味道如何。 放心吧,我什么都能吃,饿极了扒下来树皮吃都没问题。阮陌北面色如常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适应力良好,不像某些人,山猪吃不惯细糠。 贺松明耳朵一抖,旋即低下头来,脸上有点泛红。 阮陌北口中的山猪指的是他,主人晚上如果在书房办公,会吃点夜宵,他在一边作陪,也会被邀请一块吃些。 不管再怎么精致的点心,在狼人的嘴里都是一个味道,软软糯糯的蛋糕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从城堡出逃后,总算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他们回到宾馆,早上洗的衣服还有点潮湿,贺松明用吹风机小心烘干,将行李收拾好,拎着两个箱子,退房回到车上,继续才刚刚开始的旅程。 路过药房,阮陌北让他停下:我去买一些药品备着,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走多远,万一生病了找不到医院,也好自己处理。 我陪您。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阮陌北拒绝了狼人,他将衣领竖起来,冒着雨跑上台阶。 一进药店,阮陌北直奔卖止痛药的地方,二话不说先拿了几盒,如果真是朗基努斯的诅咒在生效,接下来他所遭受的绝对不止胸痛头疼那么简单,他能忍,却不代表喜欢疼痛。 医用绷带,酒精,碘伏,双氧水,创可贴,止血药,感冒药,抗生素,风油精,棉签胶布阮陌北直接选了个小型的药箱,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装进去,大量的止疼片和针剂被安排在最里层。 收拾的时候他相当熟练,仿佛曾经许多次一种种的挑选药品,制作急救箱。 拎着医药箱回到车里,阮陌北关上车门,猪人留下的气味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了,就算贺松明的狼鼻子再灵,也难以寻到准确的踪迹,他们只能沿着大概的方向前进。 前方是一片山林,猪人作为叛乱的主力,在联邦军队过来的时候大概率不敢待在城市里。如果继续深入山林追踪,接下来大半个月里,他们都只能住在车里。 胸口又隐隐作痛,阮陌北面色如常,忍耐着疼痛,道:走吧,再犹豫会更难找。 车子启动,贺松明确定自动驾驶选定的路线没错,就收起了驾驶座,车内空间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贺松明把所有东西重新分门别类放好,这辆车,就是他们今后十几天的家了。 天气预报显示,雨还会再下两天,阮陌北敞着车窗,离开城市,逐渐深入丛林,风中逐渐带上了植物的清新味道,吸进肺里,似乎能让胸口好受一点。 他大概心脏出了问题,或者肺里,阮陌北故意没去医院做检查,提前让贺松明知道,只会徒增两人心理负担,起码现在他们的旅程还能算得上轻松愉快。 反正最后都要死。 城市最后的喧嚣彻底被鸟鸣声吞没,阮陌北反倒觉得好受了些,贺松明从袋子里拿出一副牌,省的路上无聊。 两人都有智能手环,在信号高度覆盖的今天,就算深山里也都有网络,但如果面对面待在狭小的车内,却只能低着头各自玩各自的手环,实在太过冷漠。 狼人也私心地希望,他和主人可以有更多的交流。 阮陌北见他拿出牌来,也就陪着他打,他没见过这个小世界的贺松明打牌,但对方的牌技像是延续了上个世界的,虽不精通,却也能玩的起来。 你跟谁学的?阮陌北问道。 之前跟着其他人学习怎么照顾先生,空闲时候大家会放松一下。 阮陌北一下子想到了跟随管家离开的女仆们,还有被紧急遣散的其他人,直到现在他还没收到来自管家的消息,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之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了吧,阮陌北轻轻呼了口气,继续和贺松明的游戏。 在郊区行驶了两天,周围的植物愈发茂盛,雨终于停了下来,前方有生火留下的痕迹,贺松明下车,在附近仔细闻嗅。 几分钟后,贺松明下了笃定的结论:那只猪人曾经在这里停留,方向没错。 那就太好了。阮陌北松了口气,在贺松明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力按了按胸口,忍过最强烈的那一波疼痛,才继续道:那就继续追踪吧。 阴天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太阳能板无法使用,天色暗了下去,贺松明重新给车子填充了能量石,他上了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些。 兴许是失去朗基努斯的诅咒,这些天主人都不太舒服,虽然主人在尽力掩饰,但呼吸频率突然的紊乱,悄然握紧的拳头,还有莫名恍惚的精神状态,都清楚告诉敏锐的狼人,他到底正在经历什么。 一想到未来这些症状可能愈演愈烈,贺松明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追到猪人面前,把圣枪夺回来,再一枪把它戳死。 狼人重新上车,阮陌北已经躺下了,眉峰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皱着。 贺松明伸出手,轻轻抹平紧皱的眉头:先生,您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阮陌北抓住他的手,贺松明的体温要稍微高于人类,往常他会觉得有点烫,但现在,这温度对他来说很暖和。 贺松明在他旁边躺下,尾巴搭在腰间,末梢轻轻碰到阮陌北另一只手的指尖:如果先生不舒服,一定要给我说。 阮陌北伸手,轻轻抓住他尾巴,仍旧云淡风轻:嗯,会的。 骗子。狼人突然觉得胸中好像堵着一口气,别以为他没发现医药箱深处不断减少的止痛片,都已经到了要靠药物缓解的地步了,竟然还不愿告诉他。 在主人眼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主人对他很好,从将他买下的那刻起,就完全没有把他当做奴隶对待,他们两个整日同床共枕,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外,亲密的简直如同一对伴侣。他们坐在一起打牌,在手环上看节目,聊天说话,都更像朋友,甚至说恋人。 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吗?可越是这样,他越担心啊。 如果不戳破,主人会一直隐瞒到无法忍受的那天吧。 阮陌北闭着眼睛,未曾察觉狼人眼中的挣扎,后枕部又传来疼痛,并且扩大到了左边脑袋。 阮陌北眉头又忍不住拧起,他能轻易接受皮肤被划破的尖锐疼痛,还在暮光星上他罹患霜冻,浑身开裂出一道道缝隙,也都默默受着。 如今却感觉到难以忍受,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有什么东西在头颅里面搅动。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挑破,帮助主人度过困境。 贺松明正要开口,突然间,车子猛然停住了。 狼人猛然坐起身:谁! 阮陌北抓住身旁的电棍,拇指按在开关上,强打起精神,时刻准备发动攻击。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3) 前方正站着一道人影,在黑暗中,不具有夜视能力的阮陌北只能看到轮廓,她是个女性兽人,头顶上有两只挺立的三角耳朵。 一声狼嚎从远处遥遥传来,相当清晰地回响在耳中。 那是来自族群的呼唤。 贺松明浑身一僵,他看了阮陌北一眼,试探着打开门,下到车外。 第80章 七只狼 来自四周相当微弱的光线被兽瞳捕捉, 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眼睛将收集到的光线反射出来,呈现出黄绿色的冷冷反光。 拦在车前的是个雌性兽人,她浑身脏兮兮的, 灰尾巴垂在身后, 夹杂着白毛, 头发和耳朵一样是灰色,绑成粗粗一根麻花辫搭在肩头。 她是一只狼人。 贺松明戒备地看着她,这里,到处都是其他狼的气味。 黑暗中,数不清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们。 女性兽人盯着他看了半晌, 突然扭头, 对身后道:嘿,这里有一只迷路的小家伙。 雄性狼人缓缓从她身后走出,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身形相当高大,甚至比贺松明都要强壮, 女性狼人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他一只眼睛是瞎的, 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上面, 因为失去了眼球, 左眼自动闭着。 狼人身上的气味告诉贺松明,这家伙曾经是一只狼王, 他身上遍布的陈年伤疤是战斗过的勋章,也许失去的那只眼球, 也源自于某一次为了族群发起的战斗。 更多的狼人从四面八方的丛林里走出,他们全都脏兮兮的,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沉默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野性的光辉, 和贺松明截然不同。 我不是小家伙。贺松明沉声道,估量着如果眼前的狼群动手,他有多大的把握能保护好车里的阮陌北。 答案是,几乎没有。 主人现在身体抱恙,就算他能搏命拖住三四只狼人,剩下的狼人一拥而上,大概会把主人撕成碎片。 反正你是只在流浪的小家伙,要知道,脱离了族群的独狼是很难在丛林里活下去的。 女性狼人指了指车子:就算你用了人类的东西也一样,这些东西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如果去城市里补给,你有可能会被一支从暗处射来的麻醉针击中,成为市场上带着项圈和锁链的奴隶。 贺松明浑身紧绷起来,她说得对,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成为奴隶的?贺松明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他大概才刚刚脱离幼年时期,就像她说的那样,在丛林的边界玩耍时被暗中射来的针放倒,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虽然现在外面的情况看起来还不错,但人类的军队很快就会过来,把一切都镇压下去,继续一只狼流浪,你早晚会被 女性兽人说着,突然停顿下来,她用力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头;什么味道? 贺松明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 阮陌北捂着嘴平躺在车内,贺松明脱下来的衣服将他整个人盖住,之前他为了透气将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就是这一条缝隙,让吹进来吹出去的风将他身上的味道带走了。 外面的话音隐隐约约传来,内容听不太清,突然停止的那刻,阮陌北意识到要出事了。 你带了一个人类? 车窗骤然被狼爪扒住的时刻,阮陌北整个人坐起身,抄起电棍,对着那只爪子来了一棍! 那只扒住车窗的狼人抽搐着倒下的瞬间,贺松明猛然扑向眼前的雌性狼人,迎接他的,是独眼狼王冷酷的一爪。 贺松明侧身躲过,两只狼转瞬战斗在一起,独眼狼王虽然年纪大了,体能和力量都远不如正值青年时期的贺松明,但他丰富的战斗技巧远非被当做奴隶和仆役的贺松明能够比拟的。 缠斗之中,贺松明忍不住回头看向车子,脸颊立刻被利爪划破一道深刻的伤口。 在战斗中分心是最愚蠢的做法,为了一个人类分心,你已经没救了。 又是一爪撕裂了腹侧的皮肉,贺松明吃痛,不得已打起十二分专注对付独眼老狼王。 必须要速战速决! 阮陌北猛地按下按钮,车窗彻底关闭,免除了被生生扒开的危险,数不清的狼爪接二连三落在玻璃上,沉闷的巨大声响仿佛要把脑子震开,还好这辆车的所有窗户都用最结实的防弹材料制作,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暴力破开。 车身猛然向下一沉,有一只狼跳上了车顶,爪子刮擦车顶发出牙酸的尖锐声响,似乎想要将整个车顶生生掀开! 阮陌北顾不得其他,这辆车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庇护所,绝对不能被破开! 一个人要怎么对付狼群? 阮陌北想不出方法,脑袋里也没有相关的成功事例,从古至今,无论地球还是其他星球,身体脆弱的人类从来都不是猛兽的对手,就算热武器在身,只要稍不留意,也会转瞬间成为这些顶级猎杀者的腹中食物。 除非自己能将这些狼人全都击倒,阮陌北迅速填充□□的子弹,一共十二颗,他没有失误的机会。 车顶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阮陌北清楚看到头顶金属发生的形变,他打开保险,枪口对准头顶 好了,停下来! 女性的爆喝响起,窗户被击打,车顶的吱嘎声全都随之停止了,阮陌北清楚看到一道身影从车顶跳下。 撕碎他除了泄愤之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年轻雌性狼人走到车窗边,她低下头,望向里面的阮陌北,人类,你可以出来了,如果你敢的话。 贺松明紧咬牙关,硬生生挨了独眼老狼的一爪,凭借蛮力直接将对方掀翻,他顾不得补刀,立刻冲向车边。 阮陌北手握电棍和□□,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 被十几双冷酷狠厉的狼眼睛盯着,阮陌北却没想象中那么害怕,仿佛从前他经历过被十几只狼撕碎还要恐惧危及的情况,眼前的现状,还只能算小场面。 女性狼人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目光停留在阮陌北手中的武器上,没等她开口,阮陌北直接松手,电棍和枪掉在地上,表达自己的诚意。 终于脱身的贺松明挡在阮陌北身前,他腰侧流着血,腥气正弥漫开来,刺激着狼人们的猎杀本性。 老狼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似乎被贺松明最后的那一下伤得不轻。 女性狼人转过身,伸手将独眼老狼扶起,对身后的贺松明和阮陌北道: 过来吧。 阮陌北注意到,所有的狼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听从眼前这个年轻的女性狼人,不敢有任何违抗。 她是这个族群的狼王吗? 阮陌北迈步跟上,他伸出手,用力捂住贺松明腰侧的伤口,用压迫法给他止血,低声问道:还好吗? 没事。贺松明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正在发出的疼痛,满心满眼都扑在阮陌北身上,他还记得事发之时,阮陌北还在不舒服,先生您没有受伤吧。 它们都没有碰到我。 徒步深入丛林,女性狼人一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营地,周围的许多地窝子告诉他们,这是狼群的巢穴。 中央生着篝火,旁边倒着两只豺和一头水牛的尸体,已经被啃食了一半,正散发着赤.裸裸的血腥气息。 篝火四周横着几根树干,女性狼人率先坐下,道:坐。 阮陌北和贺松明坐在她对面,其他狼人三三两两散去,或在旁边玩耍,或前去水源处。 老狼王坐在她身边,火光照亮他们的脸,贺松明警惕观察着四周,两只耳朵直挺挺立着,捕捉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你曾经是族群的一员。 贺松明沉默,幼时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已经很模糊了,只有周围熟悉的味道,和血脉中某种正在涌动的东西,告诉贺松明,她说的不错。 回归族群是你最好的选择,人类大军即将到来,兽人们之后只会被更残酷的压迫,只有和同类在一起,你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我不会留在你们这里。贺松明终于说话了,他语气相当坚定,不必再劝说我。 女性狼人眯起眼睛:为什么?是因为你旁边的人类吗?难道你不想和同类生活在一起吗?还是说你已经被人类驯化成了一只狗? 贺松明深吸口气,再次道:我不会留下的,请让我们离开。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阮陌北清晰感觉到许多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光是来自对面的两只狼人,还有更多的,从暗中投射而来。 他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女性狼人显然还不想就这样放弃贺松明:嘿,你们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吧,我能感觉到,你一路上都在追寻味道,既然不是同类的足迹,那是什么在吸引着你? 猪人曾在这附近留下篝火,说不定一只生活林中的狼群知道些什么线索。阮陌北精神一振,看向贺松明,正对上狼人琥珀色的眼眸,贺松明跟他想法一样。 身侧的手被轻轻碰了下,贺松明的意思相当明显,想让他来回答。 阮陌北清了清喉咙,道:我们在寻找一只猪人,他偷走了一件非常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 两只狼对视一眼,人类发言带来的冒犯感,远不如这个答案带来的冲击感:猪人? 贺松明眼睛一亮:你们知道它在哪里? 准确来说,我们知道它去了哪里,安德昨天不是说,在西边找到了新鲜的脚印吗? 老狼王点点头,雌性狼人继续道:没错,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只猪人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难闻的猪。 她整张脸都嫌恶地皱了起来:就仿佛那东西从肮脏臭水沟里出生,食用腐烂发霉的东西长大,光是闻到,我就觉得鼻子要废掉了。 是它。贺松明做出笃定的回答,阮陌北讶然,他从未料到,那只猪人在兽人的鼻子里竟然如此难闻,在金库中对峙的时候,贺松明可看不出有多少反应。 你留下来,我会告诉你猪人的讯息,如何? 我们要一起。 那是不可能的。雌性狼人一口回绝,一只生活在狼群中的人类下场会如何,不用我告诉你吧? 我们必须待在一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僵局再度出现,阮陌北浑身紧绷,眼睁睁看着雌性狼人站起身。 她来到阮陌北身边,俯下身,仔细嗅了嗅:等一下,他身上有很浓的你的味道,他是你的 贺松明:他是我的伴侣。 雌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冷笑一声:你真是愚蠢得令狼发笑。 交易的前提,是他必须留在我身边。 贺松明站起身,他比女性狼人要高出整整一个头,猪人的踪迹就在附近,我可以自行寻找,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需要我,如果我没猜错,你们需要一只足够强壮的雄性去做些事情,对吧? 想法就这样被猜到,她有些意外:是的。 你们有求于我。 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们随时可以将人类撕成碎片。 两只都不怎么会说话的狼进行对话,听起来确实是种折磨,在气氛再次剑拔弩张之前,阮陌北赶忙道: 这样吧,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阵,由贺松明帮助你们完成需要做的事情,作为交换,你们将所知道的关于猪人的全部消息告诉我们,如何? 人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雌性狼人顿了顿,道,不过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觉得如何? 贺松明:我听他的。 这个回答不出意外迎来了又一声冷笑,雌性狼人重新坐下,道:那就先介绍一下吧,我叫海伦,是这里现在的狼王,这是我的父亲阿尔伯,曾经是另一个族群的狼王。 果然,和阮陌北猜想的一样,狼群竟然真会有雌性的狼王。 动物世界的许多东西不能用人类的观念衡量,狮子群体里还都是母狮子捕猎,公狮子只负责吃呢。 我叫贺松明,这是阮陌北,我的伴侣。贺松明顿了顿,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们有很紧急的事情,不能停留太长时间。 这片森林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狼群,我的父亲在那里当了十几年的狼王。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一只土狼,他打败了我的父亲,成为了狼王,占据了我们的族群。 我和父亲被赶走,还好有一些伙伴愿意追寻我父亲,跟随我们来到这里建立了新族群,我父亲经过那一战,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没再有可能夺回王位了。 现在的我,是战胜不了那头土狼的,一旦贸然挑战,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你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雄性,战胜那头土狼,帮你们夺得王位? 不,我们需要你重伤他,或者杀了他。海伦顿了顿,轻声道,夺得王位后,我会向你发起挑战,到时候你再输给我,我会作势将你们从这里赶出,你们就可以顺利离开了。 把土狼重伤后,族群里应该就不存在能对海伦地位产生威胁的狼人了,海伦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充当狼王。 贺松明明白了她的计划,沉声道:交易听起来对我好像不太公平,现在我还不知道那头土狼的实力如何,贸然挑战,丢掉性命的有可能会是我自己。 海伦:这就要看你的选择了,那头猪人留下的痕迹最终延伸去了那边族群的领地,如果我们带着你直接进入,必然少不了一场争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这一片区域都成为你的领地,这样你就可以随便调查。 贺松明看向阮陌北,火光映在人类漆黑的瞳眸中,人类还裹着自己的衣服,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自己来决定,不用问我。 自己做决定,对贺松明来说还是头一次,从前他重复着被经手转卖的过程,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在长鞭和镣铐的逼迫下随波逐流,决定权从不在他。 原来这就是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吗? 贺松明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他深吸口气,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需要?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4) 你可以先休息两天,你从来没经受过战斗的训练吧。海伦一下就揭露出贺松明最大的弱点,现在的你过去,也只有被撕成碎片的份儿,接下来我和父亲会交给你一些技巧,你要学习的是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非简单的战斗。 交易达成,海伦给了贺松明相当充裕的时间学习准备,只要能夺回原来的领地,它们不在乎要等一个月还是半年。 狼可是相当能沉得住气的生物,为了一场成功狩猎,它们愿意不吃不喝地埋伏上一整天。 但贺松明等不了,阮陌北的身体每况愈下,每天都被各种疼痛折磨着,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帮助海伦完成计划,加快速度追踪猪人。 那就等后天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学习。贺松明环视一周,附近有许多地窝子,本能中的熟悉感让他迫切地想要钻进去看看,我们要住在哪里? 我来给你们安排住处,就是不知道细皮嫩肉的人类能不能住的习惯。 不用管我。阮陌北站起身:我去把车开过来吧,实在不行可以继续住在车上。 贺松明立刻道:我陪您。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必须被你叼在嘴里。阮陌北挥了挥手,独自前往来时的方向,车子就在不远处,循着地上的痕迹,很容易就能找到。 他的电棍和□□还散落在地上呢。 得到了海伦的认可,族群里的其他狼都不会再伤害他,这片丛林对于阮陌北来说,已经不存在危险了。 虽然我应该劝你不要那么着急,但估计劝了也没用。 目送阮陌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尽头,海伦轻声道:是为了你那个人类伴侣吗?我闻到他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腐烂味道,他可能要死了。 贺松明浑身一僵,同样身为狼人,海伦能嗅出来的气息他怎会察觉不到,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那个猪人手里有救他的方法,所以我必须追上它。 为什么要选一个人类当做伴侣呢?他是那么脆弱,身体一碰就碎,如果你愿意回归群族,会有数不清的母狼过来讨好你,为了你战斗,最强壮的那只会成为你的伴侣,片刻不离地陪伴在你身边,为你诞下许多强壮的孩子。 贺松明摇摇头,当然是不一样的,其他任何生物都没法和他的主人相比,他的主人是最特别的存在,他愿意为了主人付出全部,甚至生命。 只是碍于嘴笨,他一句缘由都说不出来,只道:我不需要。 好吧。海伦双手举到头顶用力伸了伸,为了一个雄性人类赴汤蹈火,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阮陌北把车开过来的时候,海伦已经给他们两个安排好了住处,阮陌北下到那地窝子里一看,就知道自己可能住不了了,他的攀爬能力不如狼人出众,光是进出就是个麻烦,更别说地窝子里垫的都是草,有好端端的床,他为什么要睡在草里? 那你们俩就睡在车里吧。意料之中的结果,海伦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片空地,以后就在那边练习,今天下午刚刚狩猎过,能悠闲两三天,我和父亲随时都在。 阮陌北点点头:多谢,我们先稍微休息一会儿。 车被停到狼群营地旁边相对僻静的地方,阮陌北拉着贺松明上了车,灯光打开,照亮贺松明被鲜血染污的衣服,以及脸颊上已然愈合的伤痕。 阮陌北拿出医药箱,用酒精仔细擦过贺松明身上的所有伤口,腰间的抓痕比较深,他涂了药之后,用绷带缠上,有些担心在贺松明挑战土狼狼王之前,不能完好的愈合。 要不要止疼片?阮陌北递给贺松明水杯和一粒抗生素。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似乎看出他的担忧,贺松明乖乖吃了药,轻声道,对狼人来说,这样的伤用上一天就能够恢复,之前我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涂上药之后,也只用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不要逞强,大不了多在这里停留两天。 可是您的身体 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找到猪人后还要从他手中夺回圣枪,如果你在这之前受了伤,就更不可能成功了。 阮陌北收拾出一卷绷带,酒精棉棒和抗生素,交给贺松明,去把这些给老狼王吧,他应该也被你打伤了。 主人竟然会做出如此表态,贺松明有些意外,阮陌北将药品塞进他手里:快去快回,今晚先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去训练。 第81章 八只狼 贺松明嗯了一声, 他循下车着味道找到老狼王,阿尔伯和海伦正坐在篝火旁,相互梳理毛发。 狼王确实年纪大了, 五十多岁的年纪放在人类之中还算的上壮年, 但对于要在丛林里猎杀战斗的狼群来说, 身体机能下降所代表的含义要残酷许多。 贺松明最后拼着受伤发动的攻击结结实实抓在了它肩头,就算侧身躲避,深刻的伤口也令人心惊。 这是他给你的。贺松明将药品放在阿尔伯旁边,虽然你们可能不太愿意使用人类的东西,但这些能让伤口更快恢复。 我们仇视人类是不错, 但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他们的很多东西还是很好用的。海伦拾起药品,对他点了下头,帮我给那个人类带一句,谢了。 贺松明回来时,阮陌北正躺在床上, 刚开始遇见狼群的时候他就不太舒服, 这一阵都在强撑着, 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 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趁着贺松明出去,他吞了几片药药, 静静等待药效上来,阮陌北直接用了中枢性止痛药和抗焦虑的药物, 能同时缓解他胸痛,头疼和恶心的症状。 胸口和头部装有心脏和大脑, 他所面临的绝对不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吃点药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阮陌北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太久, 就像贺松明还是星灵人鱼的那次,他按照霜冻发展的速度判断自己还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却不想在最后关头情况飞速恶化,强撑了不到十几分钟就撒手人寰。 要在保证贺松明安全的前提下,尽快抓紧时间,上个世界的最后,他没能得到灵魂碎片,等待在木槿树下的贺松明直接将碎片送给了他,如果这一次,自己也在最后关头失败,贺松明是否会觉醒从前的全部回忆,同样将碎片给他呢? 唯一让他在意的,就是那只猪人。 他一定要找到猪人,阮陌北有种预感,只要探寻出它身上的秘密,他就一定能摆脱现状,不再如此被动。 抗焦虑药物的药效逐渐上来,恶心和头疼缓慢消退,他开始感觉到困倦,疲惫潮水般涌来,从脚踝开始,一点点将他淹没。 仿佛连呼吸都无法自主控制,阮陌北担心自己是否会因为窒息死在睡梦中,迷蒙之中,他感受到一具温暖到接近烫热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身边。 心中的不安一下子消失了。 有贺松明在身边,他不会出事的。 就这样,阮陌北沉沉睡去,大脑在持续不断的疼痛中被药物麻痹,终于等到难得的一息安眠。 蒙蒙亮的天光照进车窗,阮陌北睁开双眼,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一晚他睡得出奇的好,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找到了猪人的下落,心中的担子稍微放下了些许。 身边空无一人,狼人留下的温度已经散去了,但是味道还在,阮陌北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撑起身向窗外望去,贺松明正在不远处,和海伦缠斗在一起。 女性狼人远比普通的人类女性健壮,她皮肤黝黑,修长结实的四肢和腹部精炼的肌肉从破烂衣衫中露出,从头到脚和娇软一词完全搭不上边,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野性美感。 似乎察觉到身后车窗里投来的视线,贺松明下意识扭头,却被海伦一拳砸在了颧骨上。 雌狼黄绿色眼瞳眯起:这个人类的存在会干扰你,如果你再犯这样低等的错误,我会杀了他。 抱歉。贺松明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海伦比他想象中还强,两人搏起命来,他就算能占据上风最终胜利,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对方充满侵略性和谋略的野蛮进攻是贺松明从未见识过的,在这之前,他全凭本能作战。 那只将海伦和阿尔伯赶出群族的土狼要比她还厉害,自己在两天后,就要面临那个敌人。 贺松明深吸口气,注意着海伦扑杀的每一个招式,竭尽全力地学习。 阮陌北下了车,失去了一只眼的老狼王阿尔伯正站在不远处督战。 突然间,阮陌北想到一种可行的方法,也许他可以用枪,偷掉那只土狼。 他的狙击精度非常高,就算在丛林里,只要找好角度,阮陌北也有信心一枪击杀目标。 贺松明大概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浑身是汗,阮陌北在旁边看着,充满野性和爆发的身体紧绷或舒展,每一个动作都流露着最原始的美感,如此让人着迷。 过去半小时,等到了中场休息,贺松明长长舒了口气,到没觉得多疲倦他的体力比海伦和老狼王阿波尔都要好很多。 也许也会比那只土狼强一些。 阮陌北递过水杯,给贺松明擦去额头和脖颈上的汗,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可以的。贺松明回答笃定,他脸颊上的抓痕只剩下了一道伤疤,腰间看起来也好得差不多了。 海伦坐在另一边稍远的地方休息,阮陌北犹豫了下,趴在贺松明耳边,小声提出由自己充当狙击手,保证挑战结果的想法。 温热的气流扫动耳朵上柔软的灰白色毛发,一下子就叫狼回想起它曾经被叼在人类口中的感受,贺松明不被察觉地吞咽一口,心不在焉地听完了阮陌北的话。 我还是想试试。狼人想了想,给出这样的回答,我想试试现在的我,在群族中到底是什么水平。 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和阮陌北预料中一样的回答,贺松明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了主见,回归族群不过短短一夜,就已经让他产生了那么大的变化,让他找回了身为狼的自尊和自信。 阮陌北很是欣慰,轻声道:如果情况实在不妙,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希望主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这两件事之间不冲突。阮陌北顿了顿,望着狼人琥珀色的眼眸,从前都是你在保护我,现在轮到我了。 狼人身后的尾巴晃了下,他移开视线,脸颊有些泛红,阮陌北可以肯定,他现在正在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让尾巴像一条欢快的小狗一样左右摇晃。 阮陌北忍住发笑的冲动:喝点水吧。 训练之间的休息时间很短,阮陌北抓紧给贺松明按摩肩膀和手臂,现在他们两个,任凭谁看过去,都是一对感情深厚的配偶。 贺松明忙着训练,阮陌北就在旁边等待,昨晚服用的药物渐渐被代谢,疼痛再度卷土而来,他找了地方坐下,没过一会儿,头疼加剧,一下下随着心跳发作。 眼前贺松明和老狼王战斗的身影都不甚清晰,恶心,想吐,说不清是因为脑袋还是胃里不舒服,阮陌北深吸口气,他回到车上,勉强吃了点东西。 一头雌性狼人来到他身边,纵然对人类抱有敌意,但群族里的所有狼人都知晓,这一对由狼人和人类组成的伴侣,是他们夺回昔日荣光的关键。 那个,你闻起来不太妙,需要帮助吗?她轻声问道。 阮陌北没有抠字眼,他忍着疼痛对她笑了下,道:稍微有点不太舒服,请问附近有水源吗?我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我带你过去。 阮陌北起身,跟在雌性狼人身后去到水源在的地方,贺松明已然全心全意扑在了战斗上面,未曾注意到他的离开。 海伦双手抱胸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 附近二百米处就是一潭池水,相当清澈。 我们平时都在这里清洗身体,它是活水,所以很干净,你也可以在这里洗澡。雌性狼人稍微退到远处,我会在旁边,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谢谢。阮陌北蹲下身,先洗了把脸,进入丛林的这两天里,他一直没能洗澡,现在有了合适的水源,突然很想把自己清洗干净。 他回去车边,拿了自己和贺松明这些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贺松明正和老狼王在地上翻滚缠斗,根本没注意到他。 阮陌北坐在池边,将两个人的衣服洗了,晾在附近的石头上,他回头问向等待在旁边的雌性狼人:你们需要洗衣服吗?我可以一起洗了。 不用了,虽然在人类眼中,我们可能脏兮兮的,但是我们每天都会清洗身体相互梳理毛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长时间,也是为了留下足够的味道。 那正好,给他省了不少事。阮陌北应了声好,站起身。 等到贺松明战斗结束,再和他一起洗澡吧,不远处有个雌性狼人,他总不能现在就把衣服脱掉。 站起身的瞬间,阮陌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冲进大脑,让他眼球发胀,视野里迅速黑了下去无法控制住呼吸,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天地仿佛倒转,脚下土地成为虚无中的齑粉。 他踉跄了两步,下一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进水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阮陌北只觉头疼欲裂,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胀痛的双眼。 贺松明就趴在他面前,紧张兮兮地望着他,见他醒来,脸上冒出喜悦之色。 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还好。阮陌北艰难找回了自己的发声功能,他头发还没干,大概没晕多久。 应该是陪同的雌性狼人将他捞上来的。 海伦和老狼王也在旁边,海伦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的训练速度要加快了,你的人类伴侣情况可能比看上去更加糟糕。 阮陌北支撑着坐起来,不知道晕倒的时候贺松明有没有给他吃药,反正他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没事了,你去继续训练吧。 贺松明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他紧紧抓着阮陌北的手,小声道,先生,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 贺松明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的?阮陌北不知道,在今天之前,他都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就是有点头疼,不碍事,等我们追上猪人,我就能恢复正常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5) 您吃了很多止痛药。 我对疼痛的耐受性不强,不像你那么能忍。 骗人。 你又不是人。阮陌北在他头顶敲了下,好了,快去训练,等你弄完,我们去洗澡。 贺松明沉默地站起来,突然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阮陌北一下。 我会成功的。他坚定道。 嗯,我也一直相信你。 贺松明再度去训练了。 阮陌北揉着额角,智能手环上有未读消息,是人类联邦发来的。 消息称中央城的兽人叛乱已经平息,联邦高层正在讨论古纳森未来是否要进行改革,并且对阮陌北之前发出的请辞做出回应。 简单概括,就是阮陌北现在已经不再是古纳森的城主了,在联邦的带领下星球会进行改革,尽力解决现在暴露出的社会问题。 无论怎么样,都已经和阮陌北没关系了。 好事,接下来他可以不再管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去寻找猪人。 转眼到了中午时分,狼人们开始食用昨天捕猎来的水牛,进化成兽人之后,他们也学会用火将食物烘烤,开始食用烤熟的食物后,身体也变得更加强壮和健康。 阮陌北和贺松明则吃着他们从城市里带来的储备粮,见贺松明望着那边,阮陌北问他:你也想试试那只水牛吗? 贺松明摇摇头:主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阮陌北纠正他:是先生。 抱歉。 和昨晚只会用蛮力战斗相比,短短一个早上的训练,贺松明就进步了太多,无论海伦还是老狼王阿尔伯,都对他向土狼的挑战充满信心。 阮陌北不敢乱跑,他现在就是个可怜的病号,时刻有可能陷入危险,给狼们带来麻烦。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车上,陪着贺松明锻炼,逛逛星网吧。 车门敞着,风可以毫无阻碍地吹进来,阮陌北坐在床边,先把狙.击.枪检查一番。 万一、他是说万一,贺松明在和土狼的对抗过程中出现意外,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射杀。 登陆星网,全息屏展开,阮陌北把眼罩带上,沉浸入星网的虚拟现实中,他很少这样做,但现在,这是让他精神麻痹,忽略痛苦的最好方式了。 傍晚时分,他被贺松明唤醒。 摘下眼罩,从虚拟现实中脱身出来,阮陌北感到一阵晕眩,他强忍着呕吐的想法,对贺松明笑了笑:训练的怎么样? 挺好的。贺松明摸摸阮陌北额头,上面有些薄汗,但温度正常。 要吃饭吗? 嗯,吃完去洗个澡,今天出了一身的汗。 阮陌北倒在床上,伸手去够放在另一边的食品,衣服被牵引地整个向上,下摆处露出腰部,相比起还在城堡里的时候,他稍微瘦了一点。 狼人眼睛盯着那一片细白的腰间,无声地吞咽一口,一整天的战斗训练消磨了他许多精力,但此时此刻,那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升起的渴望,再度出现在心底。 阮陌北拿了三份自热食品,贺松明累了一整天,饭量肯定要翻倍。 把包装拆开,水包小心倒进自热包上,他盖上盖子放在一边,等饭闷好。 等待期间他为贺松明拆开腰侧的纱布,伤口已经快要彻底愈合,就是被汗腌了一天,边缘处有些发了。 阮陌北用棉球蘸上酒精,为他擦洗过伤处,已经不再用涂药包扎了,接下来只要注意清洁,就没有太大问题。 饭后他们再一次去到水池边,有贺松明陪伴,阮陌北把衣服全都脱掉,放心地洗了个痛快的澡。 浑身污垢被清洗干净,整个人都精神许多,阮陌北回过头,狼人正等在岸边,身影在昏暗森林中不甚清晰,只有一个深色的轮廓。 从剪影里,阮陌北能看出贺松明的耳朵紧张立着,尾巴也很僵直地垂下,硬邦邦像是一根火烧棒。 阮陌北腰部以下淹没水中,正在擦洗身体的手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邀请道:要不要一起洗? 贺松明浑身紧绷:我等先生洗完。 却不想阮陌北已经涉水走到了岸边,他一手拽着贺松明手腕:下来。 贺松明踉跄一步,被他拽下了水。 裤子湿掉了,人类的身影近在咫尺,湿淋淋的身体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光,狼人一动不敢动,任凭阮陌北伸手,三下两下脱掉了身上反复被汗浸渍的衣服。 贺松明战斗了一整天,衣服都透出盐渍了,阮陌北随手把脏衣服仍在岸边,撩起水,淋在贺松明肩头。 先生没必要对我那么好。贺松明终于开口了,在阮陌北撩出的哗啦水声中,话音磕磕绊绊,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会留在这里,我是说,族人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永远都会跟着您,找到那头猪人,夺回圣枪,然后永远当您的 贺松明的语言已经破碎到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正在说什么了,阮陌北只觉得好笑。四下无人,他抓住贺松明手腕,直截了当地吻在他说个不停的嘴上,堵住了接下来更加离谱的话语。 还不明白吗? 阮陌北短暂地退开,狼人震惊的眼神让他忍不住抬手,照着他头上来了一巴掌,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是这幅表情? 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主人那天只是太激动了。毕竟随后的几天里,阮陌北再也没那样吻过他。 阮陌北可算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贺松明是个前所未有的木头脑袋,不把话彻底说不清楚,他就会反反复复陷入怀疑,畏缩地退却,将两人的关系保持在最稳定的地步。 你已经对这里的所有狼人都说了,你是我的伴侣,难不成还想耍赖? 我以为那只是为了方便行动。 我总算知道你从前为什么会被那么多次退货了。阮陌北深吸口气,他的手伸入水面,在碰到贺松明的那刻,狼人喉头里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那这样呢?你是不是以为只是我在发泄精力? 先、先生 贺松明目光闪躲着,已经不再看他了,阮陌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微微上前一步,跟贺松明贴在一起。 结束的那刻,狼人还沉浸最后的空白之中,阮陌北轻轻舒了口气,手重新拿出水面,已然被洗去了所有痕迹。 他忍着疲惫,继续为贺松明擦洗身体。 突然间,腰间传来一股大力,阮陌北整个人被扑倒在水中,有暮光星上的经验,在入水的前一瞬,阮陌北就及时闭气,没被淹到。 狼人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在池水的遮掩下,主动亲在了他唇角上。 在池水的遮掩下,这是一个相当轻柔的吻,带着些许羞涩。 下一秒,阮陌北被整个从水里捞出来,贺松明半搂半抱地支撑着他,一步步向着岸边走,月色下,整个脖子根都是红透的:主人,我们去休息吧。 回到车里的时候,阮陌北简直精疲力尽。 贺松明把他安顿好,去洗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阮陌北躺在床上休息,刚刚被激情掩盖住的头疼再度浮上水面,他翻来覆去了几次,知道随后会愈演愈烈到难以忍受的地步,爬起来把止痛片吃了。 休息了一阵,贺松明开始按照海伦的安排,和营地中的其他狼人轮番作战,在一次次搏斗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经验和技巧,按理说狼人们应该带着贺松明去狩猎,在猎杀中学习战斗,但现在时间紧迫,只能进行速成。 药效发作,阮陌北好受不少,他下了车,对一旁的海伦道:带我们去看一看猪人留下的痕迹吧。 海伦对眼前这个即将死掉的人类倒是出奇的好脾气,在她看来,等到阮陌北死后,失去了伴侣和最后牵挂的贺松明必然将重归族群。 好。海伦叫停了那边的车轮战,挥挥手叫贺松明过来,问阮陌北,稍微有点远,森林里车开不进来,你能行吗? 阮陌北点头:没问题,我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虚弱。 他带上电棍和□□防身,和贺松明一同,跟随海伦向着发现猪人踪迹的地方前进。 下了两天的雨,林中到处都是泥泞,每一脚都仿佛要微微下陷。好在阮陌北早就习惯了,早在第二个世界和野人贺松明生活的时候,他就习得了不少在热带丛林里生存的技法,现在脚下的路可比那时候好走得多。 海伦并未因为队伍里有个人类放慢速度,狼人在丛林中穿梭,灵巧地仿佛山间精灵,贺松明本想背着阮陌北前进,但看他面色如常,也能很迅速地跟上,只得将未出口的提议收回肚子里。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海伦群族领地的边缘地带,繁茂的树叶遮挡了天空中的月色和星光,不像狼群有夜视能力,阮陌北只能靠智能手环的手电筒照亮前方。 刚一靠近,贺松明脚步一顿,低声道:我闻到味道了。 是吧,相当浓烈的腐臭味,已经过去两天了,还那么清晰。海伦最后用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个时候,阮陌北终于有点吃不消了,他胸腔内部本来就出了不小的问题,这一下呼吸加剧,鼻腔中隐约都能感受到从肺里涌上来的血腥气息。 过快的前进速度也让他无法看清脚下的路,注意力时刻放在他身上的贺松明终于瞅准机会,轻声道:先生,后面的路可能会更难走,我来背您吧。 第82章 九只狼 阮陌北点点头, 在贺松明面前他没必要逞强,再撑下去只会加剧自己生命凋亡的速度。 他应了声好,贺松明在他面前蹲下, 阮陌北双手抱住狼人脖子, 骑在了那坚实的后背上。 贺松明双手托住阮陌北大腿,稳稳地站起身,多背了个人之后,前进的速度未受到丝毫影响,人类紧紧地趴在他后背上, 双臂搂着他脖颈, 似乎是累了,把头轻轻放在了他肩窝里。 主人是不是又轻了?狼人想着,突然感觉到有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他脸颊,他一愣, 以为是行进过程中颠簸造成的意外。 但很快, 那个吻开始移动,最终落在了他唇角。 贺松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连狼带人地绊倒,身后的尾巴赶忙竖起,帮助身体保持平衡。阮陌北甚至还在他嘴唇上咬了口, 人类抬起手,肆无忌惮地揉着狼人头顶毛茸茸的耳朵。 贺松明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微微偏了下头,让那个吻能够正正好好全部落在唇上,作为回应。 一颗心在咚咚直跳。 唇分之时, 阮陌北把脸埋在他肩膀里, 发出闷闷的笑声, 胸腔的震动清晰传来,狼人尾巴上的毛都要因为羞赧全部直挺挺地竖起来。 是有哪里很好笑吗? 海伦懒得理会后面那两只公的调情,臭味愈演愈烈,她慢慢停住脚步,道:到了。 贺松明停下,不用仔细嗅,他都能辨认出周围属于猪人的体臭,仿佛一滩刚从臭水沟里挖出来的烂泥。 狼人眉头紧皱,连呼吸都放轻了,似乎不想要过多的吸入周围气体,阮陌北闻不到味道,只能小声问道:真的很难闻吗? 贺松明点点头:还在金库的时候它还没有那么难闻,这段时间里,它变得更臭了。 海伦捂着鼻子,闷声道:如果不是你们要找,我是再也不会来这里的。 猪人自称他的心魔,带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见面时心中翻涌的激烈情绪几乎甚至让他整个人昏死过去。阮陌北脸色沉了下来,暗暗握紧拳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心魔? 贺松明循着味道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海伦出声提醒:再向前就是土狼的地盘了,如果他巡视的时候发现我们的味道,会带着狼过来找麻烦的。 贺松明停住脚步,味道的轨迹似乎要横穿森林去到尽头,但那个方向有两个靠得很远的小城市,他不知道猪人究竟去了哪边。 如果亲身去两个城市探查,花费的时间绝对比追踪长的多,贺松明不确定阮陌北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击败土狼,循着味道一路追踪,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海伦:等你把土狼打败,就能去那边继续追踪了。 贺松明沉声道:我会的。 狼和人原路返回,等到回去营地的时候,大多数狼人都已经钻进各自的地窝子,准备休息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好休息,明天再训练一天。海伦说罢,就有几只公狼过来,讨好地为她送上食物,甚至还有狼凑到她身后,想要闻她尾巴处的味道。 还没等到靠近,就被海伦一巴掌拍到一边,雌性狼人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霎时间所有公狼都吓得不敢动了。 阮陌北看在眼中,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她这样年轻力壮,还作为狼王的母狼,是所有公狼梦寐以求的伴侣。 但海伦大概才刚成年不久,满心满眼都是夺回曾经领地的渴望,哪有心思去谈恋爱呢。 贺松明倒是完全不受海伦威压的压迫,他回到车边,将阮陌北放在床上。 跑过这么一遭,身上又出了些汗,还有猪人残存下来的味道,粘在身上,贺松明闻了闻自己:我去稍微洗一下,马上就回来。 贺松明离开,阮陌北赶紧摸过药箱,又来了一片止痛药。 幸好他当时在药房买了许多,剩下的存量还够一周使用,等再度去到城市,就可以进行补给了。 丛林里行进时的呼吸受迫和鼻腔里翻涌的血腥气,让阮陌北确定自己胸痛应该是肺出现了问题,至于脑袋大概血管有问题,以疼痛的形式提醒着他。 如果任凭发展下去,他大概会死于脑出血吧。 阮陌北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 没关系,又不是没死过,就算再惨,也比不过因为霜冻浑身开裂而死。 贺松明很快就回来了,阮陌北收敛起全部担忧,靠里面挪了挪,给对方腾出位置。 将门关上,车窗敞开一条缝隙,丛林里吹过的自然风要比空调舒服多了。 贺松明这一天的活动量可谓不小,阮陌北同样也挺疲惫,他的身体情况已经相当堪忧了,刚刚追寻猪人踪迹走过的路程,几乎耗去了他剩下的全部体力。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6) 两人老老实实地睡觉,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不远处地窝子里,正传来的欢愉声。 阮陌北: 他沉默地睁开双眼,看了眼智能手环,三月,正是狼群开始交.配的时候。 狼可不会像人那样有强烈的羞耻心,为了族群的延续繁衍生息,在它们看来是无上光荣的事情,越来越多声音从不同的地窝子里传出,此起彼伏。 身边贺松明的耳朵动了动,尾巴控制不住地向上卷曲着,不用向下看阮陌北都知道,他已经被同类的叫声唤醒了本能。 阮陌北伸手将车窗关上,声音被隔绝,一下子就小了许多,但朦胧之中,仍然时刻不停刺激着正直壮年的公狼。 你还不够累吗?感受到对方不安分地翻身,阮陌北轻声问道。 我我没事。贺松明抬起手,想要努力将两个耳朵捂上,狼耳道和人的构造不同,要不然他绝对会拿来主人的耳塞,把耳朵结结实实堵住。 他真的挺累了,但是血脉中交.配繁衍的本能并不因此而改变。 阮陌北叹息一声,他向前靠了靠,胸膛贴上和贺松明的后背,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紧绷,狼尾巴夹在两具身体之间,正被磨蹭着。 我帮你,然后老老实实睡觉,好吗?阮陌北支起手肘将上身微微撑起,掰过贺松明快要垂到胸前的脑袋,低下头,第一次撬开对方牙关。 狼的犬齿尖利,能够轻易将舌尖和嘴唇划破,阮陌北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时隔已久的真正意义上的吻勾起了他在梦境中底下空腔最后的回忆,情难自禁地从鼻腔中发出甜腻的哼声。 那是 狼人瞳孔猛然一缩,捂着耳朵的双手放下,用力抱住了人类温暖的身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陌北仍然觉得疲惫不堪。 和昨天早上一样,身边空无一人,温度也散去,只剩下残存的味道,贺松明早早起来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疼痛发出的来源仍然是脑袋和胸口,手腕也有点发酸,至于腰部和其他地方,当然还好好的。 阮陌北必然不可能让贺松明做到最后一步,明天贺松明就要去挑战那头素未谋面的土狼王,现在开荤,和害他没有任何区别。 阮陌北实在不想起来,他的虚弱和昨晚短暂的放纵无关,也跟追踪猪人踪迹走过了那段路无关,纯粹就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差。 接吻的时候,他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嘴里淡淡的血腥味道,更别说嗅觉和味觉都要更加灵敏的贺松明了。 对方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阮陌北爬起来上了个厕所,回来喝水吃点东西,吞下止疼药,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在全营地狼人的共同陪练下,贺松明的战斗水准坐了火箭一样的提高,如同沉睡在血脉中,多年里被奴隶生活死死压住的东西终于抬起了头,迫不及待地冲破桎梏,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 又仿佛还有更多源自其他的未知力量,正在充满他的身体。 阮陌北一整天精神都肉眼可见得不好,吓得他自己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像昨天那样亲自赶路了,就算让贺松明全程背着,他都不能再用那么高强度的行进折腾自己的身体。 浑浑噩噩的一天就这样过去,时间已经耽搁不起,贺松明决定明天就去挑战土狼,晚上海伦和阿尔伯放了他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来到狼群的第三天,海伦就要带领贺松明,去挑战新狼王。 每当狼王被挑战的时候,狼群中的其他狼遵循族群的规则,都不会上前帮忙,顶多也只有当一方将要被咬死或致残之前,将战败者救下,老狼王阿尔伯就是在最后关头被女儿海伦从土狼口中救下。 让更加强大的头狼领导族群,是所有狼的渴望,他们不会同情弱小的被击败者。 能成功吗?阮陌北不太放心。 如果他再多从狼群里呆几天,应该会更有把握,可惜你们现在应该等不了了吧。 海伦望着那边正在做准备的贺松明,两天的战斗训练下来,他身上多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伤痕,刚见面时狗一样的神态彻底消失殆尽,不再习惯性地低眉颔首,变得更像自己的同类了。 阮陌北点点头,他没把想要用枪确保挑战结果的想法告诉除却贺松明之外的任何狼,就算海伦再怎么想将族群从土狼手中夺回,也肯定接受不了让一个人类用刺杀的方式帮忙吧。 中午时分,狼群整体向着另一边更大的领地前去,见证贺松明即将对土狼王发起的挑战。 阮陌北当然也被带着,树林浓密,无路可走,车开不进来,阮陌北就只能让贺松明背着。 他本想让对方保存一些体力,但贺松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其他狼背他,非要自己来,更别说让阮陌北自己走了。 阮陌北临行前收拾了个小箱子,里面装有他需要的药品,换洗衣物和人类食用的食物。 他拎着箱子,被贺松明背在背上,跟随狼群一道,来到了丛林中央。 其他陌生狼的味道让贺松明有些焦躁,他没表现出来,但他兴奋立起的双耳和呼吸频率的改变,都被阮陌北清晰察觉。 从土狼王残留在树木和道路旁的味道,贺松明能够确定那是一个相当棘手的对手。 狼群已经发现了他们过来的动静,蓄势待发地等待着,随时准备发动进攻,在距离营地还有三四公里的时候,众人停下,贺松明将阮陌北放下来,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先生您在这里等我。贺松明俯下身,为阮陌北整理有些凌乱的领口。 阮陌北点点头,他按住贺松明后脑,将他压得低下头来,在狼人唇上落下一吻:等你回来。 会的。贺松明将脸埋进人类脆弱的颈窝,深吸一口,直起身来,和海伦一起,走向狼群的营地。 如果贺松明的挑战出现意外,海伦会像曾经救下她父亲那样,将贺松明从土狼的口中救下。 阮陌北就交给了老狼王阿尔伯和其他狼人照看,挑战在即,其他狼人都心不在焉,支棱着耳朵盯着那边的动静。 阮陌北听力没那么出众,只能从众狼人脸上的表情推测出现在的情况,他不安地等待着,忍不住问老狼王:开始了吗? 老狼王点点头,在和土狼的斗争之中,他的声带被损坏,声音变的很难听,不是必须时刻不会开口。 阮陌北实在等不了了,他站起身,低声道:我去上个厕所。 阿尔伯立刻安排狼人陪同他,这边是土狼的领地,万一阮陌北落单,会被毫不犹豫地撕碎。 阮陌北拎着他的小箱子,和陪同狼一起,到了稍远处,他找了一处有高大树木和茂密灌木的地方,对陪同狼道:我自己就可以,劳烦您在旁边等一下了。 狼人知晓人类很注重隐私,眼前的人类也许是未来狼王的伴侣,更加需要尊重,它点点头,远远等在一边。 阮陌北钻进灌木丛,他打开箱子,掀开放在最上层的衣服,把枪械的零件一个个拿出来,迅速组装成一把□□。 把狙击镜装进口袋里,阮陌北拎着枪,爬上了树。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修养,他现在还算有点力气,爬到十五米高的树杈处,阮陌北缓了口气,继续向上。 将位置提高至二十多米后,他终于停了下来,用绳子将自己牢牢困在分叉的树干上,整个人趴伏着,安装上32倍的狙击镜。 做完这些,阮陌北喘.息了一会儿,心跳终于趋于平稳,他换上能扩大射程的加强弹,凑到狙击镜前。 这个位置选的很不错,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中,刚好能够看清三千米处营地里的景象。 贺松明已经和那头土狼缠斗在一起了,目镜中两只狼人的身影十分清晰,其他狼人围成一圈,见证着这场来自陌生灰狼的挑战。 贺松明的对手身材并不如他高大,精瘦的如同一道棕色闪电,脸庞最中间有一块面积很大的黑色印记,是兽化不完全的标志。 土狼属于鬣狗科,模样和犬科的灰狼大相径庭,尾巴的毛要更长且蓬松,整个呈现出土棕色,还带着黑色条纹,土狼习惯独来独往,故而只有那么一只。 正常来说一只土狼绝对不可能是灰狼的对手,但偏偏它就击败了狼群最强大的老狼王,成了新的王。 他们显然已经打了一会儿了,彼此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衣物只会阻碍动作流畅和速度,贺松明赤.裸的上身已然布着许多血痕,他目光专注,紧紧锁定土狼,这是阮陌北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属于独狼的凶狠。 土狼则胜在极快的速度,他精瘦身形相当灵巧,穿梭在贺松明的每一次攻击之中,回以反击,在目镜里几乎带出道道残影。 阮陌北双手稳稳拖着沉重的枪械,准星瞄准土狼的脑袋,食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在情况不妙的瞬间扣动。 就算双方靠得那么近,高速运动着,他也有信心,在不伤到贺松明的情况下,将他的敌人一击毙命。 这只土狼绝对是贺松明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但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被从黑市老板手中解救下来的狼人了。 战斗的技巧已然融入了狼人本能之中,对方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闪躲,每一次还击,角度,速度,力道,都化作大脑中零星的片段,被冷酷拆解。 土狼所有的战斗习惯呈现在他眼中,肩头被撕裂,大腿被蹬伤,手臂被生生咬下来一块皮肉,疼痛和鲜血飞溅,落在脸上,眼上。 但这些只会将本能中的血性彻底激发,两道身影厮打着,每一击落下的目的都是为了夺取对方性命。 时间的流逝已然失去概念,贺松明整个世界中只剩下拼命搏杀的土狼,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正在缓慢消退,逐渐力不从心起来。 而他,血管中的热血仍翻涌燃烧着,仿佛昏暗夜空中逐渐升起的弦月,正在赐予他非同寻常的力量! 咬住土狼脖颈的那刻,他下颚猛然咬合,尖利的犬齿霎时间刺破了土狼的皮肤! 滚烫的血涌入口中,腥的,却又如此美味。 狼群发出一声惊呼,贺松明清晰听到了身后海伦兴奋的叫好声,血顺着食道流入胃里,他感受到土狼在他身下痛苦惊慌地挣扎,每一个动作都会将原本的伤口撕裂。 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生根发芽,扭曲地窜出深渊,生有尖刺的枝端将他的身体尽数沾满,唤醒沉睡在每一个细胞中的杀戮本能。 越是挣扎,就越兴奋。 土狼的爪子撕破了他胸膛,双脚拼命蹬着他腹部,几乎要将他开肠破肚,地上满是鲜血,说不清究竟从哪具身体中流淌而出。 剧痛和鲜血,咆哮和杀戮,贺松明终于不再犹豫,他刺出的爪子整个洞穿了土狼胸膛,狠狠地抬起头! 犬齿撕咬着皮肤,将土狼的半个脖颈和一边肩膀都撕裂开来,血泉水般喷涌而出,一下子射出了两米多高的血柱! 土狼浑身抽搐两下,他双目圆瞪,瞳孔已然涣散,还试图翻过身来逃跑,下一刻,贺松明一脚重重地踩在了他身上。 土狼彻底失去声息的那刻,整个狼群都欢呼起来,庆祝新王登基。 贺松明站在原地,他胸口,腹部和后背都流着血,皮肉从狰狞的伤口处翻出,他双手紧紧握拳,土狼脖颈中喷射出的鲜血呲在他脸上,琥珀色的瞳眸中,凶狠之色还未散去。 贺松明用力吞咽了一口,敌人的鲜血流经喉咙,味道是如此美妙。 目镜之中,无数雌性狼人凑到他身边,低眉垂眼地蹭着公狼强壮的身体,搔首弄姿,其余的雄性狼人全都夹起尾巴,做臣服的姿态,仰望着他们的新狼王。 仿佛察觉到来自数里之外的视线,贺松明抬起头,望向阮陌北正埋伏的位置,隔着无数繁茂的枝叶,两双眼睛在冥冥之中对视。 终于。 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收起□□,将目镜拆卸下来,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准备下树。 他在树上趴了半个小时,浑身都快要僵硬,特别是双腿,止不住的发麻,必须要慢慢下去才行。 阮陌北把枪挂在后背上,将绳索用力捆在树上,另一端绑在腰间,再三确定安全扣好好拴着,才慢慢地,一步步向下挪动。 树皮粗糙,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爬上去了,兴许是精神集中了太长时间,阮陌北明显感觉到止痛药的效果正在退去,他的头开始一下下的疼,晕眩感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准确踩住树干。 双手被绳索磨得发痛,燃烧般的很烫,不用想也知道破皮了,阮陌北咬紧牙关,他小心试探着脚下。 中途他实在被头疼折磨得无法忍受,颤抖着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支药剂,用牙撕开包装,将针头用力扎进手臂。 杜.冷.丁带来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这种药只能短效阵痛,如果还不行的话,他箱子里还有一支吗.啡。 在原来,也只有癌症晚期的患者才会使用这两种药物减少痛苦。 阮陌北喘.息了片刻,强撑着下到离地还有三米高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摔落在地上。 还好腰间的绳索救了他一条命,阮陌北挣扎着翻过身,咳出了一大口血。 鲜艳的血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黑色硬块。 箱子就在手边,他闭着眼等待体力的恢复,迅速将枪械整个拆开,所有零件放回箱子,用衣服盖上。 太难了,只有当生病的时候,才会知道健康究竟有多重要。 那边的陪同狼已经听到了他摔落的动静,还有弥散开来的血腥味,正在朝这边快速走来,阮陌北努力爬起来,在狼冒出灌木的那刻,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我没 从灌木中钻出的,却不是陪同他一起过来的陌生狼人。 贺松明气喘吁吁,满身都是淋漓鲜血,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未曾错过阮陌北眼中的一抹错愕,强行挤出的笑容,还有人类唇边,鲜红的血。 第83章 十只狼 阮陌北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他撑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道:恭喜 下一秒,他被狼人紧紧抱住了。 滚热的血沾染在他身上, 狼人全都是伤的手臂将他圈在怀中, 因为用力,更多的血从伤口中被挤压出来。 从新狼王的口中,人类清楚听到了一声悲恸的呜咽。 耳朵上的血已然干涸,毛毛被黏成了硬硬的一缕,阮陌北抬起手, 不敢落在对方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只得轻轻摸了摸他头顶,轻声道:我没事。 反倒是你,要好好处理一下伤口了。 贺松明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赶过来的?还是说对方其实并未发现埋伏在树上的他,只是在第一时间跑过来, 想要分享战胜土狼的好消息?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7) 阮陌北不知道, 无论原因究竟如何,他心底都被酸软的情绪填充着,这种情绪还在继续不断膨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涨开,露出最柔软的内里。 贺松明终于把他放开, 狼人身形有些摇晃,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终于体现在了身体上。 杜.冷.丁已经完全起效了,除了气管里好像有痰之外,阮陌北感觉浑身舒畅,他不敢咳出来, 因为他知道喷出气道的不会是痰, 而是鲜血, 黑块,也许还有内脏的碎片。 阮陌北赶忙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双氧水和绷带,他先迅速在贺松明腹部最狰狞的伤口处撒上厚厚一层止血药,再缠上绷带。 从目镜里他就注意到贺松明伤的非常重,如果那只土狼绝境中的挣扎再剧烈一些,贺松明的肠子就都要流出来了。 狼人乖乖地任凭阮陌北为他处理伤口,海伦从旁边冒出头来,见状又默不作声地回去了。 果然,成为新狼王后连宣誓主权都顾不上,直接飞奔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手臂上的抓伤阮陌北已经懒得理会,如果全都包上他面前出现的将会是一只木乃伊,只用酒精擦去干涸的鲜血,清洗伤口。 阮陌北着重处理了最要命的胸腹部,浑身皮开肉绽的痛苦肯定很不好受,但阮陌北没问贺松明要不要服用止痛药,贺松明的血性已经全部激发出来了,狼人现在估计还兴奋着,感觉不到究竟有多疼。 在他包扎胸腹的时候,贺松明低着头,在阮陌北肩窝里嗅来嗅去。 主人身上蹭了许多他的血,现在全都是自己的味道,细白的脖颈处,能隐约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犬齿刺破土狼脖颈时的亢奋还停留在神经末梢,鲜血温暖地流淌,爽快地喷射出来,比起狼人,人类的脖颈要更加脆弱,也更加鲜美。 贺松明终于忍不住,他张开嘴,轻轻咬在了阮陌北颈侧,顺着那道隐藏着动脉的经络细细舔舐,不断地落下亲吻。 确实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要放在往常,贺松明绝对不敢主动这样。 阮陌北被痒地缩了下脖子,倒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能够听出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狼开始扩大范围,舔舐他的脸颊和锁骨,阮陌北实在受不了湿漉漉的感觉,伸手推了下,对方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将伤口全都处理过一遍,阮陌北给贺松明打了一支抗生素和破伤风,谁知道土狼的爪子和牙齿上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将狼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阮陌北满意极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拍拍对方手臂,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地盘。 贺松明拎起箱子,小心扶着阮陌北,一步步走向营地。 正在翘首以盼的众狼人见他带回来了一个人类,简直都要惊掉眼珠子,他们的新狼王拒绝了众多母狼的求爱,就是因为这一个脆弱的人类吗? 还是公的! 但狼人们还是尊重地低下了头,狼群一般会由一对优势配偶领导,现在,阮陌北这个人类,作为贺松明的配偶,也成为了狼群的首领。 土狼的尸体软塌塌在一旁,无人问津,它身上全是狰狞伤痕,半边脖子都被贺松明撕开,面目血肉模糊。 他成为狼王之后占据的几头母狼全都在讨好贺松明,兽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慕强到冷酷的地步。 阿尔伯带着其余狼人过来,族群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回到了他们家族的手中。 被迫接受短暂的庆祝,贺松明按照狼群的习俗,挨个嗅过其他狼人身上的味道,作为主权的宣誓。 等到新王登基的风波平息,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他悄然问向海伦: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海伦:你最好在这里休息两天,养养伤,然后我会向你发出挑战,到时候记得稍微放点水。 贺松明点点头:那明天,我去看看猪人留下的痕迹。 海伦:这个交给我来吧,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会追随猪人在森林里留下的味道,一路向你传递信息,到时候你们在外面开车跟着就好,也能节省许多时间。 海伦提出的方法是目前最佳,阮陌北的身体经不起耽搁,贺松明现在迫切希望猪人就停留在森林那头的两个城市中,这样他就能尽快抓到对方,夺回圣枪,挽救主人性命了。 终于放松下来,贺松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疲惫,他和土狼的死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受了很重的伤,还特地跑过去将阮陌北带回来。 肾上腺素退去,伤口后知后觉的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还好都被处理过了。 阮陌北从箱子里拿出食物和水,其他狼人献上刚刚捕猎来的鹿,贺松明看了眼旁边的阮陌北,不客气地收下了,他在火上将鹿烤到半熟,张嘴撕下一大块后腿上的肉。 野性觉醒后,贺松明好像更喜欢吃这些,平日里他吃人类的食物,无论多美味,总尝不出多少味道。吃蔬菜对于狼人来说就是在啃草,而那些切好的小肉块,还不够塞牙缝的。 阮陌北本来想给贺松明拆一盒自热食品的,现在也用不着了,只递给他一瓶水。 饭后贺松明被族人的簇拥着,在附近巡视一周,这一整片山林都是狼群的领地,实在太大了,以狼人的速度全跑过一遍,也需要十天半个月。 阮陌北留在营地里,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长时间的走动,如今车开不进来,他大概需要暂且住在狼人的地窝子里了。 贺松明在一个小时后回来,弦月挂在林梢,月色清冷,土狼的尸体早就被清理出去,阮陌北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 被强有力的双手抱起的时候,他挣扎着从混沌中醒来,迷迷糊糊道:回来了。 嗯,附近有水源,我带您去洗个澡。 主人如今精神不佳,估计想骂他都没力气,贺松明大着胆子,将阮陌北打横抱着,一步步去到水边。 清凉的流水让阮陌北精神一振,杜.冷.丁的效果已经退去,他休息了一阵,现在虽然还在疼痛,但没到上吗.啡的地步。阮陌北努力忽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的疼痛,轻声问道:你的伤口能沾水吗? 那就拜托帮我洗洗能碰水的地方吧。 贺松明身上全都是血,他自己的,还有土狼的,不洗干净,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和主人睡在一起的。 阮陌北坐在岸边,撩起水,一点点将贺松明身上干涸的血迹擦洗干净,他小心避让着伤口,黑暗的森林里,一切都不那么清晰,只有智能手环亮着光芒,帮助人类视物。 他拆开贺松明胸腹间的绷带,又给他换了新的,皮肉外翻的伤口在强力止血药的作用下已经结痂,以狼人的愈合速度,大概三天之后就可以愈合成一条伤疤。 贺松明的这一身衣服肯定洗不出来了,阮陌北索性直接扔掉。 终于将狼人后背腰窝处的最后一点污迹洗去,他松了口气,鼻尖上都隐隐冒出汗珠。 不管他再怎么洗,贺松明都不会喊疼,就算他主动问,得到了也只是一句不疼。 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贺松明现在必然被疼痛纠缠着,为了让他舒服一些,阮陌北相当谨慎。 好了,等明天早上再换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了。回想起和土狼的撕斗,阮陌北还心有余悸,他当时真的很担心贺松明会出事,野兽之间搏斗,只要一方出现微小的破绽,都会丢掉性命。 还好贺松明完美地完成了。 贺松明应了声,将阮陌北抱进水中,为他清洗身体。人类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他们两个刚刚认识的时候,主人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慵懒神色。 因为那个时候,主人的精力和精神,都非常好。 现在的慵懒,只不过是体力不支的表现罢了。 贺松明抿起嘴唇,把阮陌北洗好,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则随便擦了擦身体,上岸穿衣,抱着阮陌北回到营地。 新的土窝子已经被挖好了,里面垫上了柔软的干草,阮陌北在里面坐了会儿,无奈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变得有点娇气,特别不想睡在这种地方。 没有灯,他光靠智能手环的光线,眼睛也不舒服。 我们去车里吧。阮陌北轻声道。 贺松明自然不会拒绝他,立刻抱着阮陌北爬出地窝子,他和海伦打了声招呼,背着他的人类伴侣,飞奔向车子所在的地方。 贺松明背上宽厚温暖,双手稳稳撑着他大腿,阮陌北趴在他肩头,在平稳的颠簸之中,仿佛找回了幼时的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贺松明打开车门,将已经在他背上睡着的阮陌北轻轻放在床上。 阮陌北嘴里唔哝两声,迷迷糊糊地醒来,车里壁灯的光线恰到好处,暗格里装着酒水和食物,药品和武器在床下,床铺柔软,被子上还带着隐隐的香气,一切都是人类最习惯的模样。 阮陌北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用力搓了搓脸,拿出杯子,拆了一瓶红酒,倒给贺松明,笑道: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其他的庆祝方式,可能会有点寒酸。 先生能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贺松明端着酒杯,他没有喝,因为他知道,这杯酒不是他自己的。 他几个小时前才服用过抗生素,除非主人想让他死掉,才会让他喝酒。 果然,阮陌北又拿过了一罐饮料,递给他:刚吃了药你不能喝酒,就用果汁吧。 您现在也不适合喝酒。 没事,喝了也许还能舒服一些。阮陌北端起酒杯,和贺松明轻轻一碰,将红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否因为狭小昏暗的环境滋养了醉意,还是贺松明琥珀色眼眸中的神色太过温柔,阮陌北只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夜色正浓,虫鸣阵阵,他作为一个人类,夺走了狼人们的新狼王。 贺松明主动凑上来,两人鼻尖轻碰,如同无声的问询。 没有在阮陌北身上发现抗拒的反应,贺松明终于主动印上了阮陌北嘴唇,人类鼻腔中发出一声黏腻的轻声,邀请着他更加深入。 一个由贺松明主动发起的吻。 这样的温柔,是阮陌北从未经历过的,人鱼贺松明习惯追寻本能,做事稍显毛糙,而梦境里的邪神则万分粗暴,每每都咬的他满嘴是血。 只有狼人,虔诚地放低姿态,时刻照顾着他的每一个感受。 就如同毕业那一晚,贺松明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头印下的那个吻。 阮陌北伸出手,摸到他蓬松的狼尾巴,逆着毛发一路向上,毫无章法地将它弄得乱糟糟,又顺毛撸下去。 这是无声的邀请,贺松明的手按上阮陌北胳膊,人类的身体,柔软,细嫩,对兽人来说,毫无疑问是美味的。 夜晚,新狼王在昏暗私密的车内,拥抱着他的人类伴侣,得到了最好的奖励。 如此甘甜。 阮陌北本来还担心贺松明胸腹部的伤会影响他,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多余。 随着血性一同恢复的,还有其他本能。 病痛,迷茫,未知一切的一切,在狼人温暖的怀抱中,都化作泡沫,不再让他时刻牵挂。 这是前所未有的放空,全副身心沉浸其中。 静谧夜色中,偶然路过的小动物被惊扰,慌忙逃进了黑暗中的灌木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纱布从车窗中扔出,它曾经干干净净地缠在贺松明被土狼撕裂受伤的腹部。 窃窃私语飘出,听起来像人类忍不住的抱怨,很快,一切重回平静,他们相拥着,在爱巢之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阮陌北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舒服的地方。 鱼水之欢残存的不适在强烈的头疼胸痛面前,不值一提。 阮陌北皱着眉头呻.吟一声,感受到脸颊边毛茸茸的触感,蹭了蹭贺松明耳朵,伸出手向暗格摸索,喃喃道:药,给我药 很快,一粒止痛药被放在他掌心,阮陌北闭着眼把药吞掉,老实下来,将脸埋进贺松明胸前。 很快,他就再度昏睡过去。 狼人低头,鼻尖碰了碰人类额头和脸颊,天光已然大亮,按理说需要去巡视领地了,但他不忍心现在就离开。 阮陌北的情况更加糟糕了。 昨晚接吻的时候,他能清楚品尝到对方气道里翻涌上来的血腥味,不用想都知道肺里正积蓄着一大滩鲜血。 就像海伦说的那样,主人现在就如同一颗正在腐烂的苹果,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已经腐烂不堪。 如果说肺部的情况还能拖下去,他频发的头疼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头颅中的情况究竟如何。 一旦脆弱的血管终于承受不住血液的冲击破裂,将会瞬间带走阮陌北的生命。 距离圣枪被偷走,已经过去十一天。 最多等到大后天,他们就一定要离开森林,去找猪人。 贺松明陪伴着阮陌北,昨天的激情仍然停留在神经末梢,是永远无法忘却的美妙滋味。 他的利爪撕碎敌人,痛饮泼洒的热血,又温柔地安抚怀中脆弱的身躯,被人类叼在口中的耳朵,捕捉着任何来自对方的细微声响。 忍不住颤抖的,带着痛意抱怨的,将所有羞赧抛在脑后发出邀请的 那是他狼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阮陌北的回笼觉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再度醒来。 普通的止痛药已经无法抑制住胸口的异状了,他现在就像个肺癌晚期患者,只有杜.冷.丁和吗.啡才能暂且缓解痛苦。 星际时代,更加强力的镇痛新药不是没有,在医疗设备的帮助下,甚至可以强行切断痛觉神经,让病人以极高的生存水平度过仅剩的时光。 但阮陌北从出事起就没进过医院,没有医生的处方,只能用这些源自地球时期,已经快要被逐渐淘汰的药物。 曾经被严格管控的药品,现在因为极大的副作用和持续时间不够长,以低廉的价格,出现在各大药房中。 就算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当做毒.品,也比不过层出不穷的新型毒.品带来的危害。 对上狼人脉脉温情的目光,仿佛疼痛都在一瞬间消失,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意念能够影响身体,但它毕竟起源于物质,反作用不可能强大到让人彻底忽视身体存在的地步。 阮陌北强忍着疼痛,他不太像当着贺松明的面注射那些强效镇痛药物:你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吧?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着您。贺松明现在根本不愿意离开阮陌北,昨晚才亲密过,任谁都想再温存一会儿。 我在这里,又不会跑。 阮陌北伸手推了下他,他手臂软绵绵的,几乎用不上力道,去吧,等你忙完了再过来,应该也用不了太长时间吧?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8) 贺松明最终还是听从了阮陌北的话,他低头不舍地在人类嘴唇上碰了碰,拿过水杯喂给他一些水,道,我很快就回来。 阮陌北嗯了一声,听着贺松明下了车,车门关上,脚步声很快消失。 他挣扎着翻身,从药箱里拿出一针药剂,扎在了手臂上。 感受微凉的液体注入血管,阮陌北轻轻松开握紧的拳头,长长舒了口气。 还要过多久,才能从这个世界离开? 这个想法不禁从脑海中冒出,阮陌北还是第一次产生尽快从小世界脱离的想法,明明这里他和贺松明的感情那样好,却因为正在忍受着的疼痛,想要快点离开。 现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伴侣关系,等到他正在腐烂的身体真正死去的那刻,狼人一定会很伤心吧? 不,也许会像上个世界一样,领班什么都知道,在最后的雨夜中,用轻轻一个吻,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阮陌北迷迷糊糊想了许多,等到痛觉被药物彻底切断,才勉强回过神,集中精力。 他下车解决生理问题,去到原来营地的水边,稍微清洗身体,昨晚贺松明实在太激动了,弄到他身上不少。 池塘里有一些小鱼,阮陌北伸出手,透明的鱼尾从他指缝间溜走,曾经他制作捕鱼网,踩进雨后湍急的溪流中,和懵懂的贺松明一起捕捉从上游而来的鱼。 鼻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堵着,阮陌北忍不住扭头咳嗽一声,一蓬血喷在草地上,带着黑色的硬块,预示着不详。 他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垂下眼,捧起水漱了漱口,清洗掉脸上所有的血痕,站起身,准备去吃点东西。 贺松明临行前在附近留下了足够强烈的狼王味道,更不用说阮陌北现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属于他的气息。 方圆百里内,根本没有生物胆敢靠近阮陌北,他相当安全。 贺松明在中午时分回来,还有些微气喘,他带着族群狩猎去了,头发和耳朵还湿漉漉的,显然特地洗去身上的血腥气息,才靠近阮陌北。 阮陌北精神不错,正在擦.枪,摆弄着观测仪。 正常情况下,一名狙击手需要配备一名观察手,进行气压风速的精准测量,帮助狙击手调整偏移角度,必要时还能充当人体枪托,进行火力掩护。 但现在,阮陌北只有一个人,观测的任务同样也落在了他身上。 这个时代的仪器相当精进,观测仪体积已经缩小到可以安装在狙.击.枪上,同时做着两份工作,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 这些事情他做的非常熟悉,就好像从前他也都是一个人,完成观测和狙击的全套任务。 我和海伦说了,明天她就会发起对我的挑战,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阮陌北应了一声,笑道:狼群不会看出来什么吧,新狼王才上任两天,就在迎战中失败,被赶出族群。 它们怎么想的,和我无关。直至现在,贺松明仍没把自己看成狼群的一份子。 就如海伦所说,他已经被这个人类蛊惑,除非人类死掉,否则没有任何方法,能让认清同类的好,回归狼群。 所有味道都被清洗掉了,贺松明对阮陌北成功隐瞒了有不少母狼向他求爱的事情,狼群大都奉行一夫一妻,但处在优势地位的狼可以占据更多异性,繁衍出更多具有优良基因的后代。 一切都是基因的选择。 但他什么都看不上,族群中最强大的狼,已经被人类用看不见的丝线,牢牢捆住了。 纵然那些丝线细弱到一挣就碎。 修锁,因为修改后字数不能少于原本字数,在这看补充一下 第84章 十一只狼 贺松明这个狼王当得相当怠惰, 早上带领群族狩猎完毕,他就整个和阮陌北待在一起。 他们又做了一次,比起昨晚的迫切和生疏, 这一会贺松明已经能很好控制住自己了, 不再像海啸般兜头淋下,让阮陌北在感官的冲击下陷入濒死般的窒息之中。 果然,和阮陌北预料中的情况相同,开过荤的狼简直不知满足,幸好他没再挑战土狼之前破戒, 否则情况究竟如何, 就难说了。 把贺松明赶去洗床单,阮陌北终于落得了片刻清闲,他熟练地抽出一支药剂,给注射进肌肉里。 药效正在消退, 不, 是他的耐药性正在增强,过不了多久,两种药物能对他起到的效果会更加微弱。 废弃针管全都就地掩埋,阮陌北用脚踩实那片土地,但回来的贺松明仍然从他手臂上多出的针孔, 判断出他都做了什么。 狼人能做的,唯有沉默地抱住他生病中的人类。 阮陌北拍拍他手臂:别担心,你也知道,这不是结束,对吗? 他这话说的暗藏深意, 阮陌北紧紧盯着贺松明, 不放过狼人的任何一个反应。 这是一次试探。 在他的注视下, 贺松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用眼神给他回应。 但狼人口中却同时冒出疑惑的话语,担忧道:什么?先生您是不是太难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仿佛暗中正在有一只眼睛,窥探着一切。 果然。 贺松明的记忆不只有身为狼人的这些,说不定从前那些世界的记忆,也都留存在他脑海中。 他之所以不表露出来,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监视吗? 阮陌北抿住唇,他所经历的种种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猪人的出现确定了另外一种力量的存在邪恶的,狰狞的,迫切想要他死去的。 贺松明不能暴露他留有记忆,正在不断努力解除困境的情况。 阮陌北流露出自知失言的神情,顺着台阶搪塞过去:也许是我糊涂了吧。 狼人将头埋进他颈窝,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下,留下个很快就会消失的牙印,宛如宣誓主权的印章。 夜幕缓缓降临,天色真正黑下去的时候,阮陌北被狼人拉扯进了车里。 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阮陌北由着他,眼前的正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抖着耳朵求抚摸的狼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很不巧,阮陌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 车里灯光不那么明亮,当阮陌北在贺松明的那个地方看到痕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伸出手,仔细看过,才真正意识到,那确实是个新鲜的纹身。 贺松明把他的名字纹在了那个地方! 被雷击般的呆滞过后,阮陌北勉强回过神来,一把将兴致勃勃的贺松明推到一边,难以置信道:什么时候弄得?! 下午去洗床单的时候,海伦说在兽人里,狼王一般都会在身上纹一些图案,表示自己的地位。 贺松明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绯色,身后的尾巴欢快摇着:先生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我就把您的名字纹在了身上,留在这个地方的话,任何除了先生之外的人,都不会发现它。 阮陌北感觉到自己的五官正在皱成一团:你是怎么想到算了,是海伦帮你纹的吗? 当然不是!她教给我方法,我自己来的。贺松明稍稍挺起身,向阮陌北展示自己的精神至极的雄性特征,是不是很好看? 阮陌北: 他鼻畔全都是狼人的味道,一想到即将被刻着自己名字的这玩意占有,阮陌北简直要丧失表情管理的功能。 你不疼吗? 疼痛和把先生的名字刻在身上的幸福相比,不值一提。 阮陌北: 他用力捂住脸,倒在床上。 贺松明挑的那个地方确实很好,就连他本人都无法看见,估计是对着水面弄了好久才纹上的,真正能清楚看到它的,只有会处在贺松明对面,并且让他产生反应的自己。 狼人再度纠缠上来,阮陌北揪住他毛茸茸的耳朵,脸上还是很热,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贺松明。 就算再怎么羞耻,被贺松明拽着折腾一番后,阮陌北也不得已淡定了下来。 反正都已经纹上了,就随他吧,总不能再让贺松明把纹身给洗掉吧。 一整天就在翻云覆雨中度过,终于等到了海伦向贺松明发动挑战的日子,阮陌北坐在一旁围观,相比起和土狼的厮杀,贺松明和海伦讲究一个点到为止,要真打起来,海伦早就不是贺松明的对手了。 最终,贺松明卖了个破绽,被海伦击倒在地,雌性狼人佯装要扑上来撕咬,阮陌北上前一步,挡在了贺松明面前。 海伦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让阮陌北快点滚开,贺松明爬起来拉住阮陌北,两人朝着营地外跑去。 海伦立刻跟上,作势要将贺松明和阮陌北赶出族群。 刚跑出没几步,贺松明就将阮陌北抱在了怀里,人类的肺部现在经不起任何剧烈运动的负担。 雌性狼人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车子停放的地方,道:我会沿着猪人留下的味道向你们传递消息,你们顺路一直走,应该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贺松明:好。 海伦顿了顿,忍不住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看情况吧。贺松明没有答应下来,只要他及时夺回朗基努斯,阮陌北的病情应该就不会再恶化了。 他们坐上车,在海伦的目送下,离开了丛林边界,重新回到林中的大道上。 一声悠长的狼嚎远远传来,呼唤着血脉中已然被唤醒的本能,贺松明调整自动驾驶的方向,开始跟随海伦的指引。 车上的能源石还剩下一些,足够支撑到去到下一座城市补给,就是药品剩下的不多了,阮陌北检查贺松明身上的伤口,确定那些严重的撕裂伤都已经开始愈合结痂,便把绷带全都拆掉。 这两天的经历对阮陌北来说有点像一场缥缈的梦境,他从黑市买下来的狼人奴隶找到了族群,还成为了最强大的狼王,并且在那里纹下了自己的名字。 对贺松明来说,应该更不真实吧,回归野性之后,他能做的,远比想象中要多很多。 不过一切并没有多少改变,贺松明还是忠心耿耿地陪伴在他身边,继续寻找猪人踪迹的旅途,只是他们终于互通心意,在彼此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 海伦每隔两小时,都会用狼嚎提醒贺松明方位的变化,很快天色黑了下去,群星浮现在夜空中,细碎地簇拥着月亮,如同熠熠生辉的钻石。 其中会不会有暮光星围绕着的那颗恒星呢? 昏沉之中,阮陌北思绪飘得很远,从前经历的那些记忆化作片段,在他眼前反复回现。 狭小房间里褪色的照片,瘦弱的少年咬牙坚持做着锻炼,气喘吁吁描述着心目中温暖的南方,他在昏暗灯光下绘制结构图,为即将到来的逃跑做准备; 丛林里贺松明光着脚从溪流中走出,在岸边发现一朵不知何时悄然绽放的野花,悄悄摘下来,嘴里喊着阮阮,在他回头的那刻,将花放在他的头顶; 回城路上他趴在装甲车的窗边,望着被酸雨和沙尘暴腐蚀的城市,辅助机安静飘浮,在车窗上投射出一朵飘浮着粒子效果的电子玫瑰,仿佛正在荒芜城市中缓缓绽放; 人鱼灿金色的眼眸明亮,带着透明蹼的手指抓着他手腕,鱼群从旁边掠过,裹挟着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深蓝的海底,阳光成折射成梦幻的波澜; 床头的灯化作空腔顶部平静的月亮,莹蓝色的晶体出现在脚边,猩红眼瞳中满是无机质的疯狂,但梦境和现实终于交汇,那道身影默立雨中,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木槿花瓣。 许多许多的回忆,渐次浮现出深沉海面,带着五彩斑斓的色泽,一步步补全着灵魂中的残缺。 申请文书最后被涂黑的名字,勋章上展翅翱翔的鹰隼,显示屏上冷漠的金黄竖瞳,厅廊里无数雕像,记录着成千上万种死法。 海洋倾覆,倒灌进天空,嘈杂的电子音隐现耳边,正说着听不清的冰冷话语。 只要伸出手,就能撕破眼前虚伪的面纱 剧痛唤回了阮陌北神志,他大叫一声,霎时间清醒过来。 仿佛无情的阻碍,将他从玄妙之中强行踢除。 先生,您怎么了?!贺松明吓了一大跳,下一刻,狼人琥珀眼瞳被人类口中涌出的大片鲜血刺痛。 贺松明赶忙将阮陌北上半身托起来,防止血把他呛到,阮陌北开始不住地咳嗽,大口大口堵塞在气道里的血从口鼻处喷出,几乎瞬间装满了贺松明扣在他脸上面罩的收集盒。 足足过去三四分钟,阮陌北才终于顺过气来,胸口疼的让他眼前发昏,剧烈的咳嗽引得颅内脑压激增,带来同样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自己都未曾发现,手正紧紧抓着贺松明肩膀,都把狼人的皮肉抠破,血从指尖冒出。 贺松明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迅速从暗格中拿出一支药剂,扎在阮陌北大臂上。 阮陌北很快镇静下来,他缓慢眨了眨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没事。 贺松明取下面罩,仔细为他擦去嘴边脖子上的鲜红,他动作很快,阮陌北喷出的血没弄脏车子,只是身上的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面罩的收集盒里除却大量鲜血,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组织碎片,贺松明将盒子封住,脸上满是难过:您不要再说话了了。 阮陌北直挺挺躺着,看他处理自己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敞开车窗通风,将一切收拾妥当,窗外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绿色,他们还没从森林中走出。 药效逐渐上来,阮陌北现在感觉不错,把积存在肺部的血全都吐出来,甚至还舒服了不少:现在到哪里了? 再过两个小时,就能到达最近的城市,海伦已经从猪人的踪迹判断出它正在劳拉镇。贺松明低下头,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放在阮陌北手边,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为您夺回圣枪了。 阮陌北笑着应了声,刚才的喷血并非意外,他在睡梦之中冥冥探索到了某些不允许被知晓的东西,作为惩罚,他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了。 那就证明,他的思考方向是正确的,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指尖挪动,碰到狼人柔软的耳朵,轻轻摸了摸,贺松明很喜欢被这样对待,狼人清楚感觉他的颤抖和无力,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79) 被强行喂了些水,阮陌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一片漆黑,月亮爬上来了。 车子正停着,狼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察觉到他醒来,回过头:先生,已经到城里了,我找了一家宾馆,我们暂时住下。 阮陌北点点头,被贺松明搀扶着起来,到了晚上温度有明显下降,贺松明给他裹了厚厚两层衣服,才半搂半抱地带着他下车。 阮陌北精神不佳,事情就全都交给贺松明处理,他坐在前台的沙发上,望向窗外夜空,月亮已经快要被填满了。 古纳森的两颗卫星以掎角之势环绕着行星,每过十七天就会有一次月圆之夜,这是和地球上截然不同的状况,不过这样的想法在现在的人们看来,已经变得十足可笑。 名为地球的旧地早已遗失了千年,人们在宇宙中发现了真正的万象森罗,每个星球上都有各自独特的天象,再用地球上一成不变的规律作为标准衡量,就连傻子也不会了。 贺松明正在向前台打听消息,似乎收集到了什么情报,他郑重写过对方,过来扶着阮陌北上楼。 我还好。阮陌北将手放进他温暖的掌心,站起身。 房间在二楼,终于又能洗澡,阮陌北迫不及待想要洗去满身的血腥味,贺松明帮他脱下衣物,道:店主说三天前确实有一队兽人来到这里,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兽人联邦,两只鬣狗领头,大概就是拿走圣枪的那两只。 猪人的味道很明显就在这里,它现在同样也在劳拉城,应该就在鬣狗的大本营,看起来像个参谋。 明后天我会靠近他们的政权中心探查情况,如果确定猪人和圣枪就在那里,第三天就可以行动,把它夺回来。 计划听起来太着急,但这是目前为止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三天之后,是下一次月圆之夜。 那时候狼人的力量会在月光中觉醒,身体机能得到大幅度的增强,发动对鬣狗营地的袭击,成功的概率会大上许多。 阮陌北的身体已经等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 阮陌北在贺松明的搀扶中走进浴缸,狼人迅速褪去身上衣物,同样迈步跨进来。 原本就满满的水在多了一个人后,一下子溢出来,洒在瓷砖上。 贺松明仰面坐着,把阮陌北抱在怀中,他们两个身形相似,但这段时间阮陌北病痛中的迅速消瘦,让他显得相较狼人,要单薄许多。 狼人鼻尖碰到人类后颈,轻轻咬在上面,许多个夜晚在一旁守候着熟睡的阮陌北,他总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恐慌,生怕对方就这样永远睡去。 只有动脉中血液流动产生的搏动,才会让他稍稍安心:我会的,我还要带来圣枪,让先生痊愈呢。 阮陌北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好,贺松明就算再食髓知味,也舍不得折腾他。用风机吹干人类柔软的黑发,贺松明从手提箱里拿出枕巾铺在宾馆枕头上,熟悉的味道能让主人更快入眠。 他忍耐着渴望,本来打算就这样单纯守候着阮陌北入睡,却不想人类主动翻过身,脚踝反复蹭着他小腿。 黑暗中阮陌北看不清贺松明的表情,他也不需要看到,经过几天的亲密相处,他已经能从对方的任何微小反应中,推测出贺松明的想法了。 狼人矜持地将阮陌北的手按在床单上,轻声问道:先生,您想要吗? 嗯。 可是您的身体 没事,你轻一点,总不会把我弄死吧。阮陌北现在已经变成了及时享乐派,他撑不过几天了,下一个世界里还不知道能和贺松明发展成怎样的关系,如今好不容易心意相通,自然要先好好享受。 贺松明呼吸急促起来,他撑起身,轻轻碰到阮陌北唇角,到底顺应了人类的渴求。 第二天一早,贺松明就出门探查情报了,阮陌北醒来的时候,桌上的保温箱里正放着他买来的早饭,水杯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阵痛的药剂也在旁边。 药不是他最常用的那两种,大概是贺松明去药店买来了新的,阮陌北看过说明书,他对那两种要已经有了抗药性,效果正越来越差,换一种也许会舒服许多。 将药剂注射,把针管扔进垃圾桶,阮陌北把桌上的水一饮而尽,去吃贺松明买来的早饭。 在宾馆的房间里远比狭小的车内舒服,阮陌北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吃饭叫外卖,中午时分他给贺松明发去消息,傍晚才得到回复。 贺松明开着车,追寻猪人的味道在整个城市搜寻了一遍,整个城市已经被兽人彻底占据了,人类全都被赶了出去,就连躲藏在家中不出门,都有被兽人袭击的风险。 人类联邦的军队平息了中心城的叛乱,正在朝这边进发,然而兴许是因为鬣狗手中掌握着朗基努斯,军队一连数次,都没能成功进入劳拉城。 贺松明开车进入城市时阮陌北正在沉睡,他身上全都是狼人的味道,从里到外,满满都是贺松明的气息,又被带上了仿真的兽耳,蜷缩着披上对方衣物,完全就是另一个正在休憩的狼人,故而成功躲过了城门看守的鼻子。 他不敢贸然出门,还好贺松明离开之前,在门口留下了足够浓重的狼族信息素,又嘱咐过宾馆老板不必去打扫他们的房间。 晚上十点,贺松明终于回来了,带着外面初春的冷气,还有属于其他兽人的纷杂味道,他拎着箱子,里面装着新买来的衣服,药品和其他生活用品。 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至少两天。 阮陌北本来昏昏沉沉,被开门的声响惊醒,狼人没有开灯,琥珀色的眼眸收集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些微光线,就能看清屋内的一切,包括正懒懒在床上翻身的人类身影。 回来了。 嗯。贺松明将东西放下,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在阮陌北额头印下一个吻,狼人手上有点脏,特别注意地没碰到他。 怎么样? 去到鬣狗营地的外围看了看,那边防守挺严的,圣枪应该被放在中央的大殿里,不断有兽人过去朝拜,他们似乎把它当成了组织的图腾。明天我乔庄一下,试试能不能混在兽人堆里进入大殿,看看究竟是不是圣枪,如果是,那就好办多了。 阮陌北:我们两个要在那么多兽人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抢夺吗? 贺松明:这边的兽人非常仇视人类,普遍不愿意使用人类的武器和科技,如果单凭原始战斗,我有信心把圣枪拿回来。按照传说,只要潜伏到附近,握住圣枪,附近一百二十米内的生物就会自动臣服于我,撤退时就不会出现危险。 还是有些太冒险了。阮陌北皱着眉头,到时候我会陪着你一起,至少给你进行火力支援。 可是您的身体 我没问题的,万一你独自潜入回不来,我才真正彻底没救了。 贺松明抿了抿唇,道:等明天我去摸索一下情况,再来决定计划吧,我不想让您冒险。 但我本来就应该和你一起战斗的,那天在金库里你也看到了,我不会拖你后腿。 我从来没觉得先生碍事,只是那实在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您 如果让你自己一个人过去,我才会不放心。阮陌北伸出手,摸了摸他头顶的狼耳朵,相信我,好吗?难道你就不想再和我并肩战斗一次吗? 贺松明抿了抿唇,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阮陌北,他仍然惦记着手掌不干净,小心地没有用它触碰对方。 第85章 十二只狼 贺松明洗过澡, 轻手轻脚地躺在阮陌北身边,这一次,阮陌北没再挑逗他。 明天贺松明还要进行潜伏计划, 纵然狼人体力和耐性都优越到远超普通兽人,折腾一次也不会觉得累,但在如今大战降临的情况下, 还是收敛心神,养精蓄锐比较好。 进入劳拉城的第二天, 贺松明仍然一大早就前去探查,阮陌北留在房间里调整身体状况, 为明天月圆之夜的袭击做完全的准备。 最大的变数仍然是他的身体状况, 前天晚上吐出许多血后,兴许是清除了肺部的淤积, 他胸腔里变得好受了不少,头疼得不到缓解的方法, 只能依靠药物压制。 既然需要协助贺松明行动, 使用的药物绝对不能影响自己的反应能力, 现在虚弱的身体不能再支持他近身肉搏了, 他要为贺松明提供的掩护,源自他神乎其神的枪法。 阮陌北从箱子里取出零件, 将他最宝贝的狙.击.枪组装完成,架在窗台上,数千米开外的景象在目镜中无比清晰,城市里的任何一只兽人,都可能成为子弹的目标。 兽人们大概不会想到, 孤身闯入他们营地夺取朗基努斯的狼人身后, 有一个狙击手在为他掩护吧。 和昨天一样, 贺松明在晚上十点钟左右回到了宾馆,他脸上全都是用来伪装的淤泥,一张帅脸被涂得看不出原来面貌,头发也乱糟糟的。 狼人的尾巴和耳朵染成棕黄,带着黑色条纹,走路时身形故意缩得猥琐,从表面上看,俨然成了那只曾死在他口中的土狼模样。 贺松明一进门就直奔浴室,洗去身上所有的伪装痕迹,阮陌北慢慢爬起身,靠在门边,看着他冲掉身上的污迹,土黄色的泥水在脚下汇集,流入下水口。 大殿里放的就是朗基努斯,我已经把他们的看守安排全都摸清,明天就是月圆之夜,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会有一拨换班,到时候可以进行潜入。 贺松明言简意赅地汇报他探查出的情报,阮陌北从智能手环上调出劳拉城的卫星图,就算兽人们再如何将城市改造成他们的营地,近地轨道上运行的环球卫星仍然巨细无遗地记录着星球上的状况,冷酷的俯视着一切。 如果人类联军想,随时可以进行卫星的精准打击,但他们不愿彻底毁掉这个城市。 是在这里吗?阮陌北三指放大,指着虚拟屏中的建筑问。 对,这旁边有兽人的三层防护,和严密的巡逻。贺松明伸出湿漉漉的手指,他本来想指虚拟屏,但阮陌北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将他的指尖含进口中。 贺松明愣住了,人类柔软的舌尖舔舐着他指腹,薄茧阻隔了部分感觉,但酥痒仍然顺着神经传入大脑,温暖湿热,柔柔地吮吸着,就像那个地方一样。 现在需要找三个合适的狙击点,我会在制高点为你提供视野观测,和爆发争斗后的火力压制。 阮陌北虎牙咬着贺松明手指,含糊说着,他抬起眼,清楚看到了贺松明身上纹着的他的名字,正迅速展现在他眼前。 阮陌北: 硌着狼人手指的牙齿一顿,阮陌北哭笑不得,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向贺松明说着自己的想法:虽然我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但趴在狙击点架枪还是能做到的,你只需要将后背放心大胆地交给我。 贺松明应了声,他关上花洒,随手抽过一旁的浴巾围上,下巴搁在阮陌北肩窝中。 手已经不老实地摸上了人类腰间,炽热的温度带着水汽,透过薄薄的衣料,被皮肤清晰感知。 从卫星图上看,最合适的聚集点有这五个。阮陌北用红线圈出位置,但我没实地考察过,你觉得那些位置会比较好?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贺松明手指点在虚拟屏上,这边虽然空旷,但缺少掩体,一旦被发现,有可能被攻击。而这边是巡查队站岗的地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埋伏,我觉得不太可行。 阮陌北将那两个点排除,点点头:那就是着三个,正好靠的不算远,可以及时更换狙击点。 他调出明天的天气预报,查看详细数据:晴朗,风力二级,11km/h的阵风,东北方向,能见度7Km,嗯,很适合进行伏击。 做这一切的时候,阮陌北熟悉得就像在控制自己的双手,明明他从未受过相关训练,脑海中也没有任何记忆,却都做的那样专业,仿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他正盘算着要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提前埋伏在狙击点,突然感觉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阮陌北下意识揽住贺松明脖子,被他从浴室门口抱到了床上。 狼人将他整个人虚虚压住,尾巴垂在身后,从浴巾中露出,扫在他大腿处。 贺松明身上的其他味道已经被彻底洗净,他低头凝视着身下脆弱的人类,阮陌北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耳尖,乌黑散落在枕巾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从前充满血色的嘴唇颜色也变得浅淡许多。 从每一次亲密交错的呼吸中,狼人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从根部腐烂的花,仍然保持着外表光鲜的模样,无人知晓他已经摇摇欲坠。 他突然鼻子一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贺松明突然的情绪变化吓了阮陌北一跳,很快他反应过来,笑道:伤心什么,说不定明天我就能痊愈了呢。 嗯。贺松明用力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阮陌北胸膛,在人类的胸腔内部,出血糜烂的肺脏正竭尽全力地完成着每一次收缩。 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 阮陌北低头吻了吻贺松明发顶,阮陌北曲起腿,还未忘记数分钟前在浴室中看到的,他的名字。 毛茸茸的耳朵抖着,捕捉到人类呢喃般的话语:唔,为了明晚计划的顺利进行,今天要轻一点 第二天阮陌北几乎整个人都在睡觉,今晚的计划可能要持续到凌晨必须要养足精神,绝对的专注对一名狙击手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贺松明按照阮陌北列出的清单,去药店采购了许多药品,最主要的仍然是各种镇痛药剂,他对阮陌北的身体状况相当担心,主人的肺部在逐渐恶化,脑袋里的情况反映成剧烈的头疼,恶心和眩晕,活像一颗定时炸.弹。 他又去到鬣狗营地,检查阮陌北选定的三个狙击点,如果有他帮忙,都比较好落位。 做完这些,贺松明并未直接回去营地,阮陌北发来消息,说是让他去城外的人类联军驻扎基地处取一些东西。 贺松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阮陌北刚刚睡醒一觉,正在吃东西,他放下筷子站起身:东西带来了吗? 嗯。贺松明将包裹递给他,阮陌北取出其中的毯子,用力抖开,他的身体很快被遮住,变成了和身后景物一样的颜色。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0) 伪装毯,能够根据光学原理隐藏被遮盖的事物,同时还能够消除雷达接受的有用信号,大概就是变色龙和隐形飞机的结合体。阮陌北简单向贺松明解释,营地里有不少翼族兽人,就算在高点也有可能被发现,这个除了能躲过它们视线之外,还能骗过蝙蝠兽人的雷达。 昨晚他就和人类联军取得了联系,详细汇报了劳拉城中状况,请求设备上的增援。虽然已经卸任,但他毕竟是古纳森的前领主,联邦权衡过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反正也只是一些装备,如果阮陌北能得手,能少了他们许多麻烦。 事到如今,阮陌北也不想深究这个世界里出现的许多逻辑错误了,自从猪人出现,他就隐约有所感觉,也许他经历的这些小世界,都并非真实。 拉上窗帘,将灯光调整到夜晚模式,两人相拥而眠,最后好好睡了一觉。 凌晨十二点,他们从宾馆出发,悄然前去鬣狗营地的中心。 贺松明已经把路摸得驾轻就熟,得益于兽人对人类科技的憎恨,他们很快就绕过各种眼线,进入了营地的内部。 相比起白天的热闹熙攘,晚上这里就安静许多,没了前来朝拜的众多兽人,只剩下严密的守卫们。 在贺松明的协助下,阮陌北爬上其中一个狙击点,他选的地方很好,从建筑上方移动,正好能直接去到其他两个狙击点,方便位置的转移。 你去吧。阮陌北熟练的组装枪械,将枪托架起来,看了眼观测仪上的数值,他抬手在耳边的微型耳麦处弹了下,小声道,随时联系。 贺松明点点头,他忍不住俯下身,两人在空旷的建筑高处交换了一个安静的吻,末了,狼人整理好阮陌北身上的伪装毯,独自爬下狙击点。 阮陌北深吸口气,在敌人的大本营中架着枪准备伏击,他从未经历过的事,却又如此的怀念熟悉。 那一枚烫金勋章,还放在他衣服口袋贴近胸口的位置。 镇痛药缓解了他身上的全部病痛,呼吸着高处清新的空气,仿佛整个病变的肺部都得到了净化,阮陌北整个人趴着,从望远镜中观察鬣狗营地的情况。 他没能找到贺松明的身影,狼人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夜空之中挂着一轮圆月,明亮的洒下月光,那是阮陌北再熟悉不过的月亮。它是雪原上见证温迪戈捕猎少年的圆月,是蘑菇中毒苏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圆月,是AI贺松明怀中的小夜灯,是因霜冻逐渐涣散双眼里映出的圆月,是床头的灯、底下空腔顶部冷冷的圆月。 是显示屏上金黄滚圆的瞳眸,是纯白空间里冷酷无情的系统,是 是什么呢? 眼前浮现出狼人在月光下,长出更多灰色毛发的情景,血液在燃烧,奔腾在全身的一亿条血管中,汲取着来自星球的力量。 阮陌北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 是贺松明的力量之源。 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他整个人宛如被击中了,温情,柔软,愉悦这些情感入涓涓细流,流淌过他正逐渐加速跳动的心。 似乎就要想起什么。 阮陌北还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时,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他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被迫终止了思绪。 停下来,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现在正在鬣狗的大本营里,全凭身上的伪装毯才没被发现,贺松明正潜入其中,如果因为他坏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思维被强行切断,只留下淡淡的伤感和不甘,阮陌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专注,视线从圆月上强行移开,看向营地中站岗巡逻的兽人。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埋伏,只为一颗子弹的射出,阮陌北早就习惯了这样孤独的等待,望远镜里景象的移动,观测仪上不断变化的小数点后几位,目标头颅所在的精准坐标,都是孤独中最好的陪伴。 凌晨两点二十八,到了行动开始的时间。 他叼住领口中露出的软吸管,缓慢了喝了两口水,紧紧盯着即将换班的区域。 狼人的身影终于再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圆月之中的贺松明灵巧的如同一只暗夜幽灵,从无数个视线织就的死角处移动,事先喷洒的味道阻隔剂欺骗了所有兽人引以为傲的鼻子,趁着站岗换班的数秒机会,他躲过最后的防线,成功从窗户进入放置着朗基努斯的大厅之中。 阮陌北深吸口气,手指搭上扳机,右眼对准目镜,十字准星瞄准那只正站在殿外站岗的兽人脑袋。 如果贺松明带着朗基努斯出来,它会第一个发现对方。 耳麦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阮陌北安静等待着,只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3261米距离,风速正在改变,枪口微微向右偏移。 兽人嘶吼从耳机之中传来,大殿玻璃从内而外被猛然撞破的那刻,他扣动扳机。 枪口立刻挪动,目镜中只能看到一掠而过的血色。狼人抓着那把两米长的兵枪,冲入重重守卫惊骇的视野中,有兽人张大嘴想要呼唤更多同伴,在发出声音的前一刻头颅整个炸开! 远处哨塔上的翼族兽人展开双翅就要俯冲下去,被一枪击中翅膀,身体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旋转着坠落。 贺松明长.枪一扫,立刻击倒了一大片朝他扑来的兽人,月光冷冷洒在他身上,照亮脸庞上浓密的灰色毛发,他几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狼,凡是靠近的兽人,都要被利爪和长.枪撕碎! 横扫,上挑,前刺。贺松明就这样一步步向外突围,不断有血花从他身后无法顾及的死角处炸开,一颗颗子弹冲出枪膛,每一颗都会带走一个兽人的生命。 百发百中,绝不失手。 终于有翼族兽人发现了来自高处的袭击,朝这边靠近,阮陌北先是一枪带走它的生命,裹紧伪装毯,拎枪迅速转移至另一个狙击点。 移动途中他甚至还停下来,用手臂拖着沉重的枪身,射杀了一只即将咬上贺松明手臂的鬣狗。 鲜血逐渐覆盖上枪身,暗红被彻底覆盖的那刻,方圆一百二十米之中,再也没有兽人敢靠近他。 狼人浑身浴血,他手握□□,喘.息着一步步走向营地大门,无人阻拦,圣枪的威慑让他们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心。 就算反抗,也会被刺穿身体,或者被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夺走生命。 走出营地大门的时刻,狼人抬起手,在微型耳机上重重刮擦一下。 收到信号,阮陌北立刻收枪,准备撤离。 但在这最后一瞬,他在从目镜中看到了对面建筑上,站立着的高大身影。 猪人仍然穿着那一身黑色西装,两米多高三百斤的身体,头上的鬃毛在风中飘扬,他手里同样握着把黑色的狙.击.步.枪,正在瞄准阮陌北。 在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之前,身体就做出了反应。 侧翻出的那刻,原本瞄准他胸口的加强弹击中了他手臂。 巨大的冲击力让阮陌北的整个左臂炸开,他连人带枪的摔下建筑,血花飞溅,麻木取代了左臂的存在,提前注射的镇静药让他不至于因剧痛晕厥过去。 先生! 贺松明似乎在喊他,声音从耳机中响起,阮陌北努力在空中调整身形,不到两秒的坠落时间,他能做些什么,来挽救自己的生命? 右手按下腰侧的按钮,勾爪射出,勉强在横杆处搭了下,阻挡坠落势头。身体被从腰间拽住,断裂的手臂处,喷洒出大蓬大蓬鲜血。 下一秒,他跌进狼人毛茸茸的怀抱。 耳朵里尖锐的鸣声让他听不清贺松明说了些什么,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纵然有药物的阻断,仍能感觉到后知后觉的疼痛。 流淌出身体的液体如此温暖,正不断带走他的体温,阮陌北过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狂奔的贺松明带着远离了鬣狗营地,目标方向,是城市中心的医院。 停停下来。 他艰难挤出一句话,死亡来临时的熟悉感觉笼罩他全身,阮陌北知道,自己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狂奔之中,贺松明听到了怀里微弱的声音。 他迅速闪身进入旁边的小巷,暂时寻得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僻静之处,停了下来。 圣枪仍然在他手中,被鲜血浸染,呈现出刺目的猩红,但它没能拯救阮陌北的生命圣枪将悍然夺走它的贺松明,当做了新的主人。 阮陌北意识已经变得不清醒,他抓紧时间,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道:要结束了吗 就快结束了。 狼人将圣枪扔到一边,再也不看它一眼,如同扔掉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他怀抱着正逐渐凋谢的人类,低声道:你我会终结一切,从此之后,不会再有痛苦和挣扎,我们将以全新的姿态,创造独属于我们的国度。 阮陌北突然有点想笑,真是的,到底从哪里看来的这些奇奇怪怪话。 一片模糊之中,眼前似乎漂浮着靛色光点,阮陌北伸出完好的右手,想要抓住 光点顺从地落入他掌心,带着许许多多模糊的回忆。 要到什么时候 贺松明俯下身,在清冷月光中,留下了阮陌北弥留意识里的,最后一句话: 等你想起我真正名字的那刻。 第一万零二百八十四次执行朗基努斯【完】 第86章 饥饿 阮陌北睁开双眼, 下意识摸向自己左臂,还好,肢体现在完好无缺。 又一次死亡的痛苦印刻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中, 是无论经过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痛苦。 胸口和头部都不在疼痛,他终于恢复了健康。 靛色光芒在他眼前飞旋, 阮陌北伸出手,轻轻碰到那带着微凉温度的光点, 下一瞬,被重重回忆包裹 愿意成为我的配偶吗? 略显冰冷的身体将他从背后抱住, 脖颈正在被嘴唇轻轻触碰, 就连话音都带着撒娇一般的含糊。 有什么东西正在伸进他的制服,抚摸着他脊背, 但阮陌北伸手摸去,衣料完好无损, 甚至连位置都不曾移动。 嗯他闭着眼睛假装思索, 在对方兴奋抬起身的那刻, 道, 不行。 那具身体又失望地躺了回去,不久, 开始反复磨蹭着他,似乎想用纠缠让他松口。 为什么。对方不服气地张开嘴,咬在了他颈侧,舌尖抵着皮肤,反复吮吸着, 不用看阮陌北都知道, 几秒钟后那里会出现一个鲜艳的草莓印。 他翻过身, 凝视着对方灿金色的眼眸:我的工作是看管你,不是帮你解决这该死的发.情期,懂吗? 对方假装听不见他说的话,低下头,将脑袋埋进他肩窝里,开始哼哼唧唧。在它脖子上,黑色的环带正牢牢禁锢着,闪烁着不详的红光。 【只有喜欢你,才会才会变成这样。】 【好难受。】 【帮帮我,帮帮我嘛。】 饶是早就对撒娇产生了免疫力,他脸上仍然止不住的发热,阮陌北用力抓着它肩膀,防止对方再次乱动,他能干感受到对方的双手和双脚都老老实实放着,但衣物里正在挪动的东西,显然不属于这四者其中之一。 不要乱动。 呜 很难想象小动物一样可怜的声音,是面前这个身形和他相似的雄性生物发出来的,阮陌北皱起眉头,用力拍在自己腰间,精神触手受到攻击,迅速消失不见。 算了。 这样的纠缠,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自对方完成持续三年的缓慢发育,生理上彻底成熟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被折磨,没好受过。 老实一点,把眼睛闭上。 那双金黄眼眸乖乖闭上,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手指轻轻碰碰对方不带多少温度的脸庞,摩挲着挪动 下一刻袭来的感官冲击,让对方浑身一抖,忍不住叫出声来。 闭嘴。 画面开始逐渐模糊,记忆碎片到了尾声,阮陌北的意识回笼,清晰感觉到了胸腔中加速的心跳。 那是他和贺松明。 兴许是两人在小世界中的欢爱,唤醒了这些记忆。 靛色四散,补全空间中所剩无几的空白图景,时至现在,就只剩下了红色。 阮陌北站起身,行走在草地上,围绕着中央高大的巨树,它的树干粗糙,盘根虬结,浓阴遮蔽天空,庇护着下方的花丛,如同已有万年之久。 在这片以蓝和绿为主色调的图景中,红色的缺少并不致命,但却显出些微的不协调。 看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如贺松明所说,快要结束了。 阮陌北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他想知道那一直以来隐藏在幽深海面下的真相究竟如何: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仿佛带着许多记忆的贺松明又是什么情况,他的父亲,莉莉,乔纳森,许多熟悉的人,到底是何种身份。 他一路成长,读书,与贺松明青梅竹马共同长大的生活,究竟是真是假。 他全都想知道。 贺松明说,等到他想起他真正名字的那刻,就会结束。 难道贺松明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吗? 不,应该是还有另一个他已经忘记了的名字。 阮陌北回头寻找系统的踪迹,在四处搜寻未果后,他才猛然意识到,系统不见了。 原本从每一个世界脱离后会出现的积分计算提示也一直没响起。 系统? 你在吗? 没有回应,已然不再纯白空洞的空间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阮陌北整个人都呆住了,没有系统的帮助,他要怎么进入下一个世界? 要怎么继续寻找遗失的灵魂碎片? 先冷静下来。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离开巨树下方,走到岸边,打算洗把脸清醒清醒,却突然在水面之中,发现了一轮月亮。 他抬起头,圆月正在头顶的夜空中,冷冷俯视着他。 身边景物瞬间模糊。 夜空,巨树,草地,野花,水面,全都不见了。 唯一清晰的只有视线正中的金黄月亮,像是谁的眼睛。 意识苏醒在晃荡的车厢中。 阮陌北用力按住脑袋,还处在景物骤然变化的眩晕之中,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1) 视线中他的双腿和身体,怎么变得那么小? 阮陌北扭头看向车窗,玻璃中映出男孩惊讶的脸庞。 他变回了八九岁的模样。 耳边一片嘈杂,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慢慢出现在脑海,阮陌北顾不得震惊,抓紧时间梳理记忆。 现在他来到了距离上个世界,在古纳森星球时的一百年之后。 他正处星域另一端的芮兹星上,经过了一百年,人类仍在宇宙中推行殖民统治,口口声声喊着生命平等,但任何非人类族群的生物都正处在受迫的劣势地位。 人类依靠先进的科技,战胜了在身体方面远超他们的其余强大种族,真正成为了宇宙的霸主。 有不少异族生物会隐藏起自己的身份,伪装成人类混迹在社会之中,但它们仍有很大的风险被发现,随之而来的,是歧视的目光和不公正对待。 不是没有异族想要反抗,但当宇宙中最强横虫族大军被人类悍然击溃,被迫让出边界上百颗星球后,它们终于意识到,进入宇宙时代千年的人类,已经发展到了所有种族都无法抗衡的地步。 他们研究宇宙中所有的存在,转化为知识和经验,不断武装自己,获得近乎于进化的大幅度提升。 果然,情况又变糟糕了啊 扩大疆域,让族群更加繁荣是每一种生物的本能,阮陌北同样身为人类,不好做出客观评价,但他清楚知道,在扩张中肆无忌惮地压迫异族,根本不是件好事。 原来还在地球上的时候,就一边喊着生态平衡可持续发展,一边为了发展和眼前的蝇头小利肆意破坏,造成了那场几乎摧毁人类的大灾难,怎么到了宇宙之中,就忘记曾经教训了呢? 现在他们站在食物链顶端还好,一旦出现更加强横的种族,或者自身实力被削弱,随之而来的反噬,阮陌北不敢想象。 这个时候,来到星际的时代的人们仍然没能找回地球的踪迹,整整两千多年的移动,让这个被称之为旧地的星球好似消失在了星图之中。 他们摸到了银河系的边界,却找不到太阳系的位置,毕竟,那只是在星系悬臂上的一个小小存在。 现在的地球,应该已经从灾难中缓过劲来了吧,也许上面的人类已经重新建立起了繁荣的文明。 他现在确实是个孩童,不过九岁,跟随家人来到芮兹星,芮兹星上有许多异族,人类和他们的相处情况总体来看也还好。 今天小阮陌北要进入新的学校,这是他入学的第一天。 学校是公立学校,阮陌北正坐在校车上,等到巴士在校园内稳稳停住的时候,他也梳理好了全部记忆。 跟随其他孩子下了车,阮陌北首先去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向他报道。 班主任欢迎了他的到来,在上课铃打响时将小阮陌北带到班级,向全班学生介绍。 阮陌北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角落里睡觉的小小身影,清晨的天光从窗户里洒在他身上,显得身形格外瘦弱。 唔,动漫里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一般不是炮灰,就是男主。 在孩子们的欢迎掌声里,阮陌北经历过转学生来到新学校的普通流程,稀松平常,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小贺松明身上,奈何对方专心睡着觉,根本没抬头理过他。 想坐在哪里?现在合适的座位可能有点不多了。 班主任环视着教室,阮陌北伸出手,直接道,不然就坐在那里吧,那边看起来挺好的。 那边也可以,先坐一段时间试试,如果不适应的话,再进行调整。 阮陌北在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穿过整个教室来到最后,走到位置上。他将书包放在桌上,挪动凳子,发出了一些声音,但贺松明不为所动,宛如直接睡过去了。 班主任开始上课,阮陌北也不好和贺松明打招呼,只能先掏出书来,简单翻了翻。 星际时代,小孩子因为智力发育程度受限,要学的东西和之前也没多少不同,对阮陌北这样一个大人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阮陌北开始观察其他同学,在星际时代,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去读知名的私立学校,大多数公立学校里都是普通人家甚至贫苦人家的孩子。 孩子们嘻嘻哈哈,老师也懒得管,自己讲自己的,只有在后排学生吵闹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才会维持纪律,但几分钟之后,说悄悄话的声音就会慢慢再度起来。 阮陌北处在风暴中心,周围吵闹的几乎听不见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正好他也不想听,扭过头,暗搓搓地观察旁边的贺松明。 贺松明应该也和他一样,九岁,身形甚至比第一个世界的还要单薄,不知什么原因,他从臂弯中露出的小片皮肤格外苍白,毫无血色。 下了铃声打响,老师自顾自地收拾好书本,拍拍屁股走人,同学们纷纷站起身,肆意玩耍,小纸团扔来扔去。 阮陌北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拿出书包里的面包和牛奶,准备吃早饭。终于,年幼的贺松明动了动,抬起头来,双目惺忪。 重新见到年幼时期的贺松明,阮陌北相当怀念,他五官还没长开,带着孩童的稚气。 少年一如既往的表情寡淡,仿佛嗅到食物的味道,看了阮陌北一眼。 阮陌北将面包向他递去,笑着问道:要吃吗? 贺松明没理他,重新趴下,继续睡。 果然比起成年时期,贺松明幼崽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啊。 阮陌北未被一上来的挫折击倒,他喝光牛奶,把面包掰成两半,留给贺松明一份,之后离开位置,去卫生间。 路上有同学向阮陌北热情地打招呼,阮陌北未能记住这小孩的名字,却趁机和她聊了起来。 对了,我同桌好像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他啊。小姑娘撇了下嘴,压低声音,道,你跟他坐在一起,可要小心一点哦。 为什么?阮陌北一下来了精神。 从小姑娘口中,阮陌北得知,贺松明在整个班级里,是最受歧视的那个,除非万不得已,不会有人主动和贺松明说话,大家都说他具有异族的血统,但没有人能证明这一点。 贺松明在孩子们嘴里,成为了被奚落嘲笑的杂种。 唔,和上个世界里差不多呢,这一次的贺松明,会是什么种族呢? 据说他的父母都死掉了,所以才不知道确切的血统,他住在孤儿院里,靠政府补贴才上的学。 这样啊阮陌北心里大概有了数,怪不得贺松明看起来那么瘦小,依靠补贴上学的话,他平时应该不怎么能吃饱饭吧。 刚刚自己撕开牛奶包装的时候,男孩闻声确实抬起头来。 打好关系的第一步,就从投喂贺松明幼崽开始吧。 卫生间里有孩子在打闹,阮陌北小心绕过他们。他上完厕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放在贺松明手边的半块面包没被动过。 不愿意吃吗阮陌北也不灰心,他将面包拿在手中,从贺松明身体和桌子的缝隙间,将其塞进了桌洞。 你还没吃早饭吧,正好分你一半。 贺松明身体稍微动了下,但仍然没理他,上课铃再度打响,阮陌北定了定心神,重新坐好。 贺松明在座位上趴了一整天。 阮陌北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到中午放学,少年才睡眼惺忪的起来,望着同学们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你中午要留在这里吗?阮陌北问道。 贺松明看了他一眼,似乎轻不可查地点了下头,阮陌北接着问:那你吃什么?有带饭过来吗?要不然咱们一起去食堂吃吧。 贺松明盯着他,眼神相当奇怪,半晌,苍白的嘴唇里吐出一个音节:不。 好吧,那我回家了,再见了哦。阮陌北背起书包,他想了想,反手从包里掏出两只橘子,放在贺松明桌上,这个给你,对了,我叫阮陌北,自我介绍的时候你在睡觉,应该没听到吧。 贺松明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他脖子,阮陌北自顾自地把桌面收拾好,下午见。 阮陌北离开后,教室里只剩下了贺松明一个人。 他将全部窗帘都拉上,阳光被遮住,教室里霎时变得昏暗,没有一丝一毫光线能够直射进来。 男孩松了口气,原本没睡醒似的惺忪双眼终于能够完全睁开,饥饿正在纠缠着他。 胃部空荡荡的,正费劲蠕动着,渴望进食,手脚都没有力气,一阵阵冒着虚汗。 贺松明终于按捺不住,将手伸向桌洞,摸到了阮陌北塞进来的半块面包。 面包还松软,他用力咬了一口,飞速咀嚼着,同时剥开了桌面上的橘子,和面包一起,塞进嘴里。 没有味道。 什么味道都没有。 贺松明腮帮子飞快动着,用力将嘴里寡淡无味的混合物吞咽下去,他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男孩白皙的脖颈。 好饿。 胃部被食物填充,火烧火燎的感觉暂时缓解,但充斥着整个身体的虚弱仍在继续,他需要的,远不是这些食之无味的东西。 比如说 新转来的同桌微笑着朝他递来橘子,从袖口里露出的手腕算不上肉嘟嘟,正好能隐约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第87章 帮助 下午阮陌北再度来到学校, 他放在贺松明桌上的橘子已经不见了。 贺松明仍然趴在桌上睡觉,空气中有残留的淡淡橘子味道,阮陌北忍不住失笑, 他坐在位置上,对他小声道了句:下午好呀。 很多事情小孩子做起来会非常可爱,阮陌北如果是个大人, 绝对不会像这样说话,而现在他听着自己发出的软糯童声, 心都要化了。 窗户玻璃上隐约映出他的样子,男孩脸庞圆圆的, 带着些许婴儿肥, 眼睛乌黑明亮,相当有精神。 阮陌北抿起嘴, 玻璃倒影中的男孩对他笑起来,眉眼弯弯, 满眼都是机灵劲。 他、真是太可爱了。 阮陌北根本不记得自己小时候什么样子, 如今总算有机会看到,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未曾注意到贺松明悄悄抬头,瞅了他一眼。 上课铃打响, 阮陌北赶忙坐好,四年级小孩上的课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随便看眼熟就会,阮陌北实在无聊,从桌洞里掏出一本, 藏在课本里, 掀开了第一页。 教室的后半部乱成一团, 老师一般不会走下讲台,阮陌北就在混乱的掩护下,大着胆子专心看起来。 中午他回了一趟家,家里有很多书,能够帮他更好了解这个时代,阮陌北随便从书架上选了两本,塞进了书包。 这个世界中的他父母健在,但两人的样子他都十分陌生,让阮陌北确定,他们并非他真正的父母。 应该只是这个世界里类似npc一样的存在吧,他望着墙上这对夫妻的结婚照,心中兀自升起股淡淡的遗憾。 为什么会遗憾呢? 一整个下午,阮陌北都在看书,将手里这本将近三百页的整个看完,他的速度相当快,根本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的。 放学铃声打响的时候,阮陌北终于才放下书,满脑子还都是书中的剧情,他看得入迷,一整个下午就没从位置上离开过,相比起小孩,一个成年人肯定更能坐得住。 直到身侧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让一下。 阮陌北才惊觉,贺松明和他一样,在位置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阮陌北赶忙站起身,让贺松明出去,少年绕过阮陌北来到走廊上,兴许低血糖,他身形不稳的摇晃两下,细瘦的胳膊撑在桌面上,才没有摔倒。 目送着贺松明孤单的身影从嬉闹的孩子们之间穿过,走出教室门,阮陌北深吸口气,把那本刚刚看完的书装回书包。 放学了,他应该也跟其他孩子一样收拾收拾准备回家,但阮陌北还想等等贺松明。 贺松明过了足有五分钟才重新回来,他大概一整个下午都想上厕所,奈何阮陌北堵在外面一动不动,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和阮陌北说了第一句话。 没等贺松明开口,阮陌北就站起身,给他让出路。 苍白的少年低垂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天光已经逐渐暗了下去,除却做值日的同学,教室里已经走得没人了。 他似乎终于睡醒了,第一次望向窗外,提供光和热的太阳即将消失在地平线处,月亮和群星身影自夜空中隐现。 贺松明身形相当单薄,外面的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除了两只橘子,他中午应该没吃别的东西,阮陌北专门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钙奶饼干,放在桌面上,推到贺松明那边。 不吃饭的话可长不高的哦。 贺松明回过头,终于再度看向他,语气平淡:我不吃。 可惜因为嗓音太过稚气,丝毫不具有杀伤力。 虽然这样说着,可他眼睛紧紧盯着阮陌北按在饼干上的手,出卖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阮陌北忍住笑意,直接当做没听见,背上书包:明天见。 他走出教室,坐上车,回到他在这个世界的家。 这里爸爸妈妈对他很好,感情也恩爱,一切都是最正常人类家庭会有的景象,阮陌北看在眼中,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堵。 之后一连几天,他都会给贺松明带一些吃的,面包饼干和牛奶这些最压饿的东西,贺松明虽然嘴上不说,但每一次阮陌北趁着他去上厕所,偷偷检查他桌洞的时候,都会发现食物已经不见了。 第一天个世界里的少年贺松明也喜欢这样,难道口嫌身正直是年幼贺松明的固有属性吗? 贺松明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出去一下,相较之下,阮陌北对他说的那可多了,简直就是个话痨,班级里的所有同学都不愿意搭理贺松明,就连收作业的时候,都要通过阮陌北传递消息。 在阮陌北不断的语音轰炸下,贺松明也许有了些微的松动,又或许没有,不论如何,他至少没对话痨的阮陌北恶言相对,让他闭嘴,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这些日子有阮陌北的投喂,按理说贺松明的身体状况应该有所好转,但少年仍一如既往的苍白,甚至还更频繁的出现低血糖症状了,他之所以整天呆在座位上不愿意站起来,应该也跟着有关吧。 难道是还不够?阮陌北带去更多的食物,甚至早上会带一份午餐便当,偷偷塞进他桌洞里。 不管他再怎么投喂,贺松明的情况都得不到丝毫缓解。 难不成是生病了? 阮陌北不知道,现在小孩不愿意和他发生更深程度的交流,心房的门扉紧闭,从别的同学和老师口中,他也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他晚上会坐很久的车,回到孤儿院休息。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2) 一转眼就过去了半月。 阮陌北扪心自问,对贺松明好到不能再好,他回想起来,当初他在现实世界跟贺松明做同学的时候,对方也这么好的对他,巨细无遗的像个老妈子,让他以最开心快乐的状态度过校园时光。 原来需要付出的这一方,是这种感受吗? 幸好当时的他也热切给予贺松明回应,让贺松明不至于和现在的他一样,热脸贴冷屁股。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今天轮到阮陌北做值日,他拖干净教室外走廊的地板,去楼下倒了垃圾,回来时贺松明已经走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阮陌北一个人,他把卫生工具都放好,却没立刻离开,而是走上讲台,拿起一根电子粉笔,踮起脚尖,写下第一个字。 大灾变(公元2271年) AI(公元3219年) 雨林(公元3725年) 雪原(公元4213年) 星灵(公元4534年,星历前187年) 庄园(公元5001年,星历280年) 狼人(公元5514年,星历794年) 现在(公元5673年,星历953年) 以方舟登上暮光星为起始点,星历纪年法开始使用,将那一年定为元年,越来越少的人使用公历纪年法。 阮陌北将所经历的世界按照时间顺序排好,开始梳理他在每一个世界里获得的线索。 很快,他就写满了一整个黑板,阮陌北后退两步,抬头望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笔迹,陷入沉思。 半晌,他重新上前一步,在所有文字的最上面,小手用力抓着黑板边缘,踮起脚,竭尽全力地在最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 现代(公元2021年) 阮陌北沉默地望着黑板,如果将他他从前以为是现实的世界,同样看做灵魂碎片收集过程的一部分,事情的全貌就清晰了许多。 在2021年的世界中,他开始了寻找真实记忆的旅程,事件的契机,便是贺松明遭遇的那一场车祸。 之后所有的世界都以他自己的死亡告终,如果说原本在2021年,应该遭遇车祸死亡的,是他呢? 因为他没有在那个小世界中死去,才有了之后的这些故事? 贺松明代替他,让他暂时摆脱了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能感觉到真相就在前方,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撕开虚伪的面纱,直面冷酷。 但他不敢继续深究下去,上个世界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一旦他过早的触摸到边界,一定会发生一些事情,强行将他阻止。 阮陌北拿起板擦,将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擦去,不留一点痕迹。 他走到教室最后,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锁好门,离开教学楼。 这个时间点,校车早就走了,他父母的工作很忙,今天没法过来接,他需要打车回家。 天已经彻底黑了,校园里除却值班室的灯还在亮着,其他教室都熄了灯。 阮陌北加快脚步,在经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小巷时,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说话啊,嗯?又一声不吭给你爹我装哑巴呢? 哄笑声随之而来,阮陌北没忍住好奇,停住脚步,探头朝里看了眼。 瘦弱苍白的男孩被推搡,后背撞在墙壁上,踉跄过后没稳住跌倒在地,他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抿着唇,面对几个远比他高状的男孩的围攻,一声不吭。 这杂种不会连人话都不会说吧?为首的男孩飞出一脚,提在他小腿上,贺松明吃痛浑身一抖,仍然不发出任何声音。 昨天让你带来的东西拿了吗?是不是在包里?男孩伸出手,就要抢夺贺松明怀里的包。 贺松明死死抓着书包,他这么瘦还整天晃晃悠悠要晕倒,根本没多少力气,几乎整个被男孩牵扯着从地上拽起来,就算这样,也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欺负同学? 阮陌北火气一下子涌上来了,他从前就特别看不惯这样校园暴力的行为,他初中隔壁班级里有过一个农村来的小女孩,穿着打扮比较土,经常有同学故意嘲笑欺负她,把人家小姑娘逼得一边喊救命一边跑,阮陌北遇见过一次,他二话没说,直接往叫的最欢的男生脸上来了一拳。 他从小就是这样,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将名为正义的种子悄然埋藏在他的血骨之中。 阮陌北低头,在附近寻了一块石头,握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在孩子们的拳打脚踢袭向贺松明时,他迈步冲了出去,没像电视剧和文艺作品中表现的那样,充满正义感的大喊一声住手! 他现在可是个小孩,身体条件有限,面对八九个比他高的孩子,如果贸然现身正面对抗,很可能会变成他跟贺松明并排蹲墙角抱头挨揍的局面。 阮陌北放轻脚步,迅速来到他们身后,正在兴奋施展暴力的男孩们未能察觉到阮陌北的靠近,直到石头落下,直接砸在了为首那名男孩的后颈上! 男孩发出一声闷哼,瞬间被砸晕,倒在地上。 阮陌北倒不担心他会出现生命危险,虽然变成了小孩,但对于力量的控制,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其他男孩慌忙朝他看来,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又是一人倒地。 阮陌北横扫出一脚,将最近的小孩绊倒,他矮身从一人举起的胳膊下穿过,一把抓住贺松明的手,拉着他拔腿狂奔。 握在手中另一人的手腕比想象中还要细弱,简直除了皮就是骨头,用小孩子的手都能一把圈过来。 叫骂和呼喊响起,身后追赶的脚步声传来,阮陌北拽着贺松明一路跑出校门,钻进了附近又一条小巷。 两个孩子就像灵巧的耗子,在垃圾桶和快递箱推成的障碍之间灵巧穿行,前方有两米高的铁丝网拦路,阮陌北猛然挑起,双手堪堪抓住隔网顶端,鞋尖用力一蹬,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地时用双手作为辅助,相当流畅地越过两米高的网。 贺松明将书包甩到背上,一步步地向上爬,艰难爬到最顶端时,下方的阮陌北已经用力推来了旁边的垃圾桶,贺松明先跳在垃圾桶上,才小心谨慎地下了地。 他的跳落远不如阮陌北轻盈,砸得垃圾桶盖子都微微向下凹陷。 贺松明在惯性作用下向前冲了两步,差点跌倒,身后追来的其他大男孩已经到了铁丝网附近,正要爬过来,阮陌北赶忙抓住他的手,继续飞奔。 穿过两条小巷,把脚步逐渐甩掉,又跑出一段距离,阮陌北才慢慢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张嘴喘.息着,平复呼吸。 贺松明早就没了力气,跑得踉踉跄跄,全靠阮陌北拽着他才能撑到现在,刚一停下,就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喘的很厉害,脸色更加苍白,阮陌北简直都要担心他会不会直接闭过气去。 贺松明望着阮陌北,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和鬓角,将双眸衬托得格外黑白分明。 贺松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双脚一软,整个仰面倒在了地上,被身后的书包硌得发出一声闷哼。 累成这样了吗? 阮陌北扑通一声跪在他身旁,摇晃着他手臂,佯装带着哭腔:你不要死啊。 贺松明唇角抽动了下,流露出一丝相当浅淡的笑意,终于被他给逗笑了。 阮陌北脱下书包,同样仰面躺在贺松明身边,身下是草地,出乎意料的柔软,视野被漫天星穹占据,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亮映照在孩童漆黑澄澈的眼眸中。 他们竟然跑到了堤坝旁,平坦的草地延伸出很远很远,旁边的道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都不曾留意这两个疯跑过来,正仰面躺在草地上的小孩子。 好漂亮啊。阮陌北道,变成小孩子之后,他可以说许多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了。 阮陌北抬起手,五指分开,夜空被男孩的手指分割成一块块,似乎可以连成不同的星座。 贺松明仍然不吭声,呼吸逐渐趋于平缓,被当宝贝保护着的书包又重新回到了他怀里,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晚风微凉,虫鸣阵阵,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阮陌北将自己的水杯掏出来,递给贺松明:要喝一点水嘛? 男孩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想要拒绝,阮陌北却直接将杯盖拧开,塞进了他手里:没关系的,你从这边喝,我没碰过。 贺松明: 手里的保温杯明明透着金属质地的凉意,却又似乎有些烫手,贺松明垂下眼,到底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流过食道,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缓解了不少,贺松明将杯子还给阮陌北,最后看了眼满天星辰,坐起身。 走吧,一起去吃点东西。 阮陌北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在堤坝上面的街道旁,开着许多家小吃店,明亮的灯光正从橱窗透出,格外温暖。 不需要。 贺松明本想拒绝,但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就再度被男孩温暖的手攥住,阮陌北掌心里还带着热津津的汗水,只是简单的触碰,仿佛就能感觉到皮肤下血液生机勃勃地流动。 话音被生生扼住,贺松明盯着阮陌北露出衣领的后颈,跟在他身后,越过草地和堤坝边沿,看他用力推开一家小吃店的门。 第88章 离别 这家店卖类似于关东煮的东西, 阮陌北选了两份,五分钟后,两人各自抱着一个小纸碗, 坐在店铺的角落里。 星际时代, 和科技一同进步的,还有人类的烹饪技术, 更多的调味品被发现种植出来, 用在烹饪过程中, 食物的味道特别香, 热乎乎的吃起来很幸福。 阮陌北跑过这么一遭,早就饿得不行了,闷头狂吃, 反倒坐在他对面的贺松明捧着食盒, 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快吃呀。阮陌北努力咽下嘴里的鱼丸, 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贺松明摇摇头,他迟疑了下, 拿起木签插起小块蟹棒, 送到自己嘴里。 热腾腾的气息飘在鼻畔, 却不如对面的男孩,更能引起他的食欲。 店里的灯光有些让他不舒服, 贺松明朝角落里缩了缩身体,机械般做着咀嚼运动,努力将毫无味道可言的食物吞咽下去, 对面的男孩吃的那样香,让他一瞬间忍不住生出羡慕的情绪。 好想 他盯着阮陌北领口中露出的锁骨和脖颈, 用力咽了下口水。 无论如何, 因为长时间饥饿而萎缩的胃部终于得到了欺骗性的安慰, 不再散发出难以忍耐的灼痛,但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如果再不再不获得食物,他大概会死吧。 贺松明尽力塞下了一整碗小吃,终于感觉胃里好受了些,他面色仍然苍白,在店铺明亮的灯光下,呈现出脆弱的模样。 阮陌北付了账,这个世界里他的家境还是挺不错的,平日里零花钱很多,要不然也不会这样不断给贺松明带吃的,他用纸巾擦干净嘴角和每一根手指,站起身:走吧,回家,我还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呢。 我住在很远的地方。贺松明终于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除却让我出去之外的话。 吃过东西,他的嗓音终于不再嘶哑。 很远是多远?阮陌北走出店门,在夜色和灯光中问道。 在那边。贺松明伸出手,朝着西边指了指,阮陌北知道,他生活的孤儿院就在那个方向。 我打个车送你过去吧。没给贺松明拒绝的机会,阮陌北直接伸出手,拦了最近的一辆出租车,直接向司机支付了足够去到孤儿院的二十星币。 贺松明被阮陌北推上出租车后排,还不习惯接受这样热烈的好意,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阮陌北一只手又塞了回去:今天也算是我强行把你带到这边来的,自然要负责送你回去。 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示意他们快点走,贺松明抿了抿唇,他望着阮陌北带着笑意的眼眸,郑重其事地道:谢谢你。 谢谢你在学校里救了我,还带我吃了东西。 不客气。阮陌北挥了下手,轻快道,那我也走了,明天学校里再见。 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街道尽头,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觉浑身轻松。 也不是很难相处嘛,这不是就搞定了吗? 从明天起,他和贺松明的相处模式,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第二天醒来,阮陌北前所未有的精神饱满,一想到也许贺松明会主动对他打招呼,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学校。 奈何校车到达的时间不会变,阮陌北依然在距离上课还剩五分钟的时候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贺松明已经在他旁边趴着了。 听到阮陌北放下书包的动静,少年动了动,慢吞吞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对他道了声:早。 早。阮陌北欣喜若狂,赶忙抿唇掩盖住过于嚣张的笑意。 看吧!经过了几个世界的相处,他早就摸清了贺松明的弱点,攻略起来简直毫不费劲,只用了十几天的细水长流,一块石头和一顿饭,就将对方收买了。 贺松明白天总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整个人趴在桌上,脸深深埋在双臂之中,只有耳后的一小块皮肤会露出来,似乎还因为未知的原因经常发痒,时不时在胳膊上蹭几下。 阮陌北想到同学们口中贺松明血统不纯的说法,这样观察起来,确实不太像真正的人类。 上个世界的贺松明是无比强大的狼人,这个世界的他,又会是什么种族呢? 对了,别忘了吃这个。在上课铃打响之前,阮陌北从包里摸出面包和牛奶,你太瘦了,昨天跑的路也不算远,都累成那副样子,要多补充营养才行。 补充营养。 贺松明稍微偏了偏头,仍然没从臂弯里抬起身,露出一只眼睛看向被推到手边的牛奶盒子,很白皙的手指,指甲圆润,很可爱,好想咬在嘴里,牙齿将皮肤割破,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就好。 胃里再度腾起火烧火燎的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渴望着进食,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呢喃:偷偷的,只要抓住机会偷偷要一点点就可以,反正之后他什么都不会记得,就连伤口都不会留下。 上课铃打响,压制了心底愈发膨胀的想法。 谢谢。贺松明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迅速将牛奶和面包收回桌洞,重新趴好。 阮陌北心满意足地从书包里掏出今天要看的课外书,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每一天他都会给贺松明带去食物,对方也都全盘接受,这一阵的投喂下来,贺松明的身体状况怎么着也得有所好转,但男孩仍然苍白而瘦弱,就像无论怎么都吃不饱一样。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3) 晚上阮陌北会和他一起离开教室,之前拦下贺松明的几个大男孩又过来一次,想要报仇,他们认出阮陌北就是那天以一己之力砸晕他们两个同伴的小孩,欺软怕硬的本性暴露,到底不敢再上前找麻烦。 嗯,应该也有阮陌北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大声宣告如果再被纠缠,就会叫老师和家长过来的原因在吧。 阮陌北可是清楚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怕什么,想和他斗,还是多吃几年饭再来吧。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阮陌北忍不住问道,他想知道贺松明会如何作答。 不知道。贺松明慢吞吞地道,我从前从来没有的罪过他们。 下次如果有人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最起码我可以搬救兵过来。 夜色之中,身边男孩攥紧的拳头挥舞着,一副会给那些人好看的样子。贺松明视线忍不住停留在同桌手腕上,他拼了命地让自己专注精神,聚焦于阮陌北的脸庞。 目光略过脖颈,又无法控制地停留其上。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饿。 贺松明魂不守舍,突然间脚下一顿,被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绊倒,整个人向前摔去 阮陌北赶忙去扶他,却高估了自己的体重和力量,一下子被贺松明给带倒了。 两个小孩跌在地上,甚至还滚了两圈,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阮陌北被贺松明压在身下,他充当着人肉垫,前所未有地清晰感觉到了贺松明到底有多轻。 这真的是个正常小孩会有的重量吗? 贺松明整个脸摔在阮陌北肩膀处,他鼻尖撞上下巴,牙齿隔着嘴唇,碰到肖想已久的脖颈。 甜美的味道一瞬间冲入鼻腔。 好香。 你说什么? 贺松明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不觉中,把心里话给将出来了。 哪里香?阮陌北抬手闻了闻,什么都没嗅到: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没事,你听错了。脸上无法抑制地变得灼热,贺松明垂下眼,睫毛遮住所有神色,赶忙从阮陌北身上爬起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触碰脖颈时的渴望。 阮陌北也坐起来,他手上有些痛,摔倒的时候伸手撑地,把手掌擦破了。 血一点点渗出来,混着砂石黏在皮肤上,阮陌北拿出水杯,简单冲去沙子,抬起头却突然发现,贺松明正直勾勾盯着他。 你受伤了。 阮陌北不以为意: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他正收拾着水壶,突然间,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手掌。 是贺松明的嘴唇。 男孩含着他蹭破的掌根,舌头舔舐在伤口处,吮吸着渗出来的血液,恍惚之间阮陌北又想起了狼人,对方也很喜欢这样舔他。 只不过这一次的意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阮陌北思索着,一时间忘记了把手抽回来,阻止贺松明。 原本就要愈合的伤口被男孩吮吸得重新开裂,更多的血流出来,被他的舌尖卷着吞咽下去。 好甜,好香,好美味。 还想要更多 无异于沙漠中久行的濒死者终于看到了绿洲,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抓住阮陌北手腕,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 更多的血滚出来,被他吞咽入腹,缠绕贺松明许久的饥饿和虚弱,因为这一次进食飞速消退。 他真的好香,就和闻起来一样美味。 十几秒过去,贺松明最后在阮陌北的伤口处舔了一下,破损的皮肤在唾液作用下,奇迹般地迅速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受到过伤害。 贺松明松开嘴,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唇角,阮陌北这时候才骤然从恍惚中缓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摔倒了,手掌被蹭破了一层皮。 阮陌北低头看去,发现掌根已然完好如初。 咦,记错了吗? 没受伤啊,那就没事了。 阮陌北拍拍屁股上的沙土,站起身,骤然发现一向苍白的贺松明嘴唇好像红润了许多,看起来也像个活人了。 车站就在一旁,校车等候在那边,就要开动。 啊,我得赶快走了。阮陌北迈步跑向车门,扭头朝贺松明告别,明天见! 贺松明站在原地,望着男孩跑走的背影,尽力扯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不合格的笑容: 明天见。 星际时代,一个学期的长度比地球时期要短上不少,各个星球的公转状况不同,每一年的长度也都有所区别,教学进度也因此会做出调整。 很快就度过了期中考试,经过半个学期的相处,阮陌北俨然成为了贺松明唯一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应该算贺松明的朋友了吧,两人一同吃饭,一同放学走出学校,阮陌北觉得不错的课外书会借给贺松明,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一同去那天偶然跑去的堤坝,仰在草地上看星星。 成绩发现来,阮陌北就不用说了,四年级小孩的考试题他要是不拿个第一名,简直对不住身体里成年人的灵魂,但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晚上才会精神一些的贺松明竟然考的也不错。 成绩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但要忧的绝对不是贺松明和阮陌北,下午学校提前放学,阮陌北收拾着书包,道:晚上再一起去玩吧? 好。贺松明仍然趴在桌面上,用手臂挡住脸颊,只露出一只眼睛望着阮陌北,阳光洒在贺松明身上,全都被衣服和头发遮挡,无法碰到他的皮肤。 那就说好了,七点半在堤坝那边见。阮陌北背上书包,我先回趟家把书放下,要不然太沉了。 嗯。贺松明慢吞吞道,我等着你。 阮陌北满心雀跃,打车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他这个世界里的父母正急急忙忙收拾着东西,三个行李箱已经放在了门口,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已经被收拾妥当。 这是怎么了?阮陌北心中兀自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他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要去到各个星球进行长期出差,他跟在父母身边,也因此不断的更换学校。 早上接到通知,爸爸妈妈要去另一个星球工作了。妈妈腾出手,蹲下身捧住他的脸,满眼愧疚,通知来的很突然,今天晚上就要出发,我已经和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待会儿咱们就走。 阮陌北傻了眼了:这么着急?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同学告别 对不起,但是事情真的很紧急,老师会告诉你的同学们的。妈妈摸摸他的头,快去收拾东西吧,也许过一阵,我们还会重新回到这里,到时候再跟你的同学朋友们好好道歉吧。 这不是强行剧情杀让他们分开吗! 阮陌北简直无力吐槽,他顾不得收拾东西,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和一支笔,抱在怀里扭头出门:我待会儿就回来! 抓紧时间!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出发去航行站了! 贺松明没有智能手环,除了提前约好,阮陌北根本没法同他提前联络,他打车来到堤坝旁边,天还没黑,夕阳洒下大片温暖的霞光,要再过三个小时,才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草地上有一些观景台,上面安置着长椅,他们经常会坐在上面一起看星月倒影在水面里,阮陌北趴在上面,匆匆写下一行字。 【父母因为工作原因需要离开芮兹星,事发突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今晚就需要乘坐飞船离开,来不及和你道别。对不起,今天要爽约了,等哪一天我回来,再一起看星星。】 【这本书送给你,当做告别的礼物,等我回来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打磨措辞,尽量简明地将事情说清楚。 阮陌北去隔壁的小商店里买了个小盒子,把书本装进去,他怕会被别人拿走,就放在椅子下面的隐秘地方,期盼着贺松明能看到。 要是贺松明有智能手环就好了。 但这个世界的他生活在孤儿院,哪里有钱买手环呢?只希望今晚他过来之后,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吧。 不然自己不辞而别,实在太伤人了。 阮陌北刚刚回到家楼下,就看到父母拎着行李下来,妈妈没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只是愧疚地摸摸他的头,带阮陌北坐上前去航行站的车。 接下来的剧情要怎么走? 快进到多年以后自己再回到芮兹星吗?阮陌北扒在车窗上,望着外面飞掠而过的景色,忍不住叹息一声。 倒不是可惜和贺松明之间攻略进度要重新归零,时至今日,他的目的早就不是单纯收集灵魂碎片了。 他很担心男孩会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变得更加冷漠阴郁,一想到对方在学校里的生活可能会更加难过,甚至从此之后紧闭心扉,阮陌北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希望事情最后不会发展成这样。 天色真正黑下来的那刻,贺松明终于从阴暗的巷子里走出来。 消失的阳光让他松了口气,皮肤不再被瘙痒和灼热感袭击,向来惺忪眯着的眼睛也终于能全部睁开。 贺松明背着书包,游荡在街道上,慢慢向着堤坝的方向走去,他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索性就提前去那边等着。 来到堤坝的时候,路上也有不少人吃过饭,开始悠闲散步。 贺松明先坐在草地上等了许久,久到他借着路灯的光,看完了昨晚阮陌北借给他的书,也一直没能等到那个会笑着跑过来的身影。 他远远望去,从附近商店的橱窗中,看到时钟指针已经越过了约定好的七点半,正在靠近八点。 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贺松明站起身,腿脚都有些麻了,那天进食过后,他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已经不再向从前那样虚弱得走上两步都喘不上气来。 贺松明到了观景台,坐在最经常和阮陌北看星星的长椅上,将书掀回第一页,继续等待。 只是这一次,他难以专注精神,每过一会儿就抬起头,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过来,又望望橱窗中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堤坝上散步的人逐渐消失,只剩下零星的车辆路过,可以供他看时间的商店渐次关门,没人注意到一整个晚上都坐在观景台上的男孩。 陪伴贺松明的,只剩虫鸣和月色。 已经十二点了。 阴云不知何时在头顶聚集,将唯一能给贺松明安慰的星空遮住,吹过的风带上了微冷的湿气,就快要下雨了。 第一滴雨落下时,贺松明站起身,不打算继续等下去。 他不知道阮陌北失约的原因,下午时分对方还兴致冲冲地说要回去放一下书包,约好了晚上要做什么,但他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五个小时,都没能见到他。 雨很快变大,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再被风一吹,很冷。 男孩没能发现被放在长椅下方隐秘处的盒子,他敛紧洗到发白的外套,独自离开了观景台,走到附近的小巷子里,靠着墙壁蹲下,准备就这样休息一会儿。 现在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孤儿院的门禁,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外面等到天亮,再去学校。 旁边放着垃圾桶,其中一个的盖子上还有被他踩出的凹陷,贺松明还记得阮陌北牵着他的手,翻越铁丝网,为他推来垃圾桶落脚的身影。 男孩鼻尖和额头上覆着汗水,眼中因紧张神采奕奕,汗津津的掌心热度仿佛要将他灼伤。 贺松明双手抱膝,小心地将阮陌北借给他的书护在胸前,不让飘进来雨丝淋湿纸张。 苍白的男孩有点失落,但也不是很生气,毕竟那是他唯一的朋友,只有今天一次失约的话,他愿意原谅。 明早上课的时候,问一下他原因好了。 第89章 血奴 阮陌北第一次坐上了星际飞船。 座位相较于他这个九岁小孩着实太高了, 他双脚悬着碰不到地面,只有脚尖能堪堪点到,他的父母就在旁边, 正低声交谈。 目的地很远,航行时间长, 他们一家三口购买了家庭舱, 除了常规座椅外, 还有上下铺的两张床, 阮陌北和妈妈睡在一起。 飞船经过了半小时的启动,已经离开了星球的大气层,逐渐趋于平稳, 阮陌北望着悬窗之外,幽深的宇宙之中, 能够看到下方不断缩小着远离的芮兹星。 现在应该已经是凌晨了吧, 不知道贺松明有没有发现他留下来的书。 他放的位置比较隐蔽,希望贺松明能和他心有灵犀,就算今天看不到, 日后也有能发现的一天。 飞船正在加速, 准备以光速前往最近的门。 加速度一直把阮陌北压在座椅上, 被迫接受着推背感,阮陌北收回视线,在规律的缓慢摇晃之中,感觉到了涌上来的困意。 贺松明这个时间应该睡了?不过他白天在学校睡上一整天, 晚上真的还能再睡着吗? 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阮陌北总感到抑制不住的内疚, 现在的他大概是贺松明唯一的朋友, 就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突然离开, 对方肯定会很受伤吧。 睡意如同柔软的棉花,将他层层包裹住,阮陌北的眼皮已经快要撕不开了,耳边父母的话语也逐渐变成无法辨认的呢喃,他垂下头,感受到一双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希望以后可以有补救的机会。 意识归于深沉黑暗的最后一秒,阮陌北迷迷糊糊地想。 在规律的摇晃中,阮陌北睁开眼睛。 相似的频率让他一时间以为还在离开芮兹星的飞船上,但很快,他注意到了自己轻而易举踩在地板上的双脚,和手腕上早就不是儿童款式的智能手环。 这是 阮陌北侧头看向悬窗,在玻璃之中,他清楚看到了自己成年时期的面孔,他最熟悉的样子,此时眼中正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一觉过去就来到了很多年之后吗? 飞船已进入芮兹星大气层,可能会有较为剧烈的颠簸,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握紧防护杆,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走动。 他这是又回到了芮兹星? 轻柔的电子女声在广播中不断重复,阮陌北把安全带牢牢扣上,按照指示握住旁边的金属防护栏,闭上眼,整理正在不断涌上来的记忆。 记忆像之前那样,都是非常零碎的片段,需要按照阮陌北自己的理解加以梳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4) 果然,就和他猜想的一样,距离他不辞而别,跟随父母离开芮兹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此时二十四岁的阮陌北成功从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报社记者。 报社收集全星际各个地区的新闻,判断那些消息的价值,如果嗅到信息背后潜在的大新闻了,就会派出记者实地调查。 三天之前,报社接到消息,芮兹星上发生了数起恶性杀人案件,被害者全都为二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死装凄惨,生前甚至还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遗体上有一部分的器官不翼而飞。 记忆中有一张关于案发现场的照片,蒙着白布的尸体倒在雨后的地面上,能够清楚看到腹腔的凹陷,但尸体周围却没有一丝血迹。 相当猎奇的新闻,越是猎奇,就越能引发巨大的关注和讨论,报社当即决定派出记者实地调查,但因为地方比较危险,一时间没多少人报名。 去关注娱乐圈的那些新闻不香吗?没有危险,还能获得更大的流量。是影帝汉克的新情人不够劣迹斑斑,还是歌星金妮丝在地下夜总会跳脱衣舞的照片不够劲爆? 只有阮陌北,听闻芮兹星需要记者前去采访,刚刚度过实习期的阮陌北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前往这一危险区域。 他想要重新见到当年的伙伴。 这些年来他忙着跟随父母不断搬家,入学又转学,好不容易读完大学,之后迈入社会,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回去,现在工作上正巧有这样的机会,没有理由放弃。 终于将记忆中的重要节点大致梳理完毕,阮陌北重新睁开双眼,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飞船降落在了芮兹星的中央基站。 随之而来的巨响让双耳气压不稳,他用吞咽几口,看到窗外巨大的冷却塔正在不断向着飞船喷洒冷凝液,降低因大气层摩擦而温度过高的飞船外壳温度。 阮陌北解开安全带,起身拿下行李箱,他穿着棕色的长风衣,黑色长裤,脚下踩着的却是方便行动的运动鞋,口袋里放着他的身份证和记者证,还有一只兼顾了录像功能的录音笔。 冷却完成后,舱门打开,阮陌北跟随人群,走下飞船。 现在的贺松明也已经是个大人了,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还会是小时候沉默寡言,遇见谁都不想搭理,不断受欺负的样子吗? 阮陌北深吸口气,到底有些不安,当年说到底是他不辞而变,现在又突然回来,贺松明会愿意再见到他吗? 终于重新踏上芮兹星的土地,比起飞船上的摇晃,脚下坚实的土地更让阮陌北安心。 其实对于阮陌北本人来说,他只不过短暂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那些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并非他亲身经历的,对他来说相当陌生。 芮兹星此时正处在傍晚,最后一抹天光在建筑物的尽头逐渐消失,月亮和星辰自最先暗下去的南方亮起。 阮陌北在中央基站的乘客通道里站了会儿,望着外面的景象,不知道现在的暮光星,在天空的哪个方向? 他径直走向乘坐出租车的区域,准备先去预定的酒店入住。 计程车相比十五年前,变化不大,星际时代人类科技到了如此先进的进步,再发生跨时代的变化已经不太可能了。 车是自动驾驶,没有司机,阮陌北望着窗外街道上的景象,很多东西都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预定的宾馆在学校附近,当年他和贺松明放学后漫步目的游荡的时候,也来过这个地方,两个九岁的孩子仰头望着酒店顶部的霓虹灯牌,讨论着是不是换个颜色的效果会更好。 确认身份信息,阮陌北拎包入住,收拾好东西,短暂休息了一会儿,行李箱除却他的随身用品,还有许多他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信息文件,有关芮兹星上的连环命案。 专门被打印出来的纸业上有许多不同颜色笔做出的标记,阮陌北大致浏览一遍,又看过智能手环上的消息,向报社确定了他现在的位置,表示明天可以开始调查工作。 现在应该去洗个热水澡,点个外卖安抚一下有些饥饿的胃,然后躺在床上睡觉,为明天的调查做好准备。 和坐车一样,坐上整整三天的星际飞船也是很累的。 但阮陌北不打算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行程,他终于在十五年后重新回到的芮兹星,现在迫切想要看看,曾经他所熟悉的那些东西,有没有发生变化,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穿上风衣,不忘在口袋里放了一瓶辣椒喷雾,现在的芮兹星绝对不算安全,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总不会错的。 走过大厅时,阮陌北还受到了前台的提醒:先生,现在这片地方的晚上不是很安全,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最好不要随意出门。 谢谢,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微笑着谢过前台善意的提醒,阮陌北走出宾馆大门,他站在街边,被冷风一吹,感觉精神许多。 阮陌北还记得学校的方向,毕竟对他自身来说,和贺松明告别离开学校不过是数个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情。 相比起十五年前,阮陌北明显感觉到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就算有,也大多行色匆匆,或三五结伴。 道路两边小区的居民楼里,几乎每一户人家的窗户都亮着,显然面对徘徊在午夜的神秘杀手,更多人选择待在家里,保命要紧。 阮陌北很快到了学校门口,孩子们早就放学了,就连门卫室的灯都关上了,阮陌北隔着校门向里面望去,他还能隐约看到当时贺松明被几个男孩围堵挨揍的教学楼狭缝。 他继续向前走,路过曾经居住的小区,他们租用的房子现在属于别人,正亮着灯,阮陌北仰着头,隐隐能看到窗户里透出的女人忙碌的身影。 阮陌北对这个家并没有太多留恋,他转身离去,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自动拐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曾经堆积在里面的废弃纸箱不见踪影,显然被勒令清理掉了,逃脱男孩们追捕时攀爬过铁丝网也被拆除,垃圾桶也许都换过好几批,盖子上贺松明踩出的凹陷痕迹不复存在。 过去他们穿过小巷,来到另一头的堤坝,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或者坐在观景台的长椅上,共同看一本书。 视野重新开阔,阮陌北从小巷里走出,堤坝上没多少人,草地仍然是那片草地,观景台上路灯和长椅换了新的,旁边的商店也有所更换,但阮陌北第一次请贺松明吃关东煮的店面还在。 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只有月亮和群星,依旧明亮。 长椅下早就没了阮陌北留下的盒子,不知被贺松明拿走,还是被环卫工人扔掉了,阮陌北深吸口气,转而去到那家店铺,要了一份吃的。 店主换了个更加年轻的人,大概是老店主的孩子,食物的味道没有太大改变。阮陌北走出店门,差不多把曾经留有记忆的地点都看过一遍,准备就此回去宾馆。 阮陌北仍然选择从小巷穿过,期盼能找到更多他刚刚遗漏的痕迹,夜空被相隔很近的两栋楼遮挡的只剩下一线,周围相当安静,他脑子里忍不住想到芮兹星上发生的血案。 为免引起恐慌,警方公布的现场照片只有那一张,法医公布的死亡原因也不够详尽,不然新闻社也不会指望阮陌北弄来更多消息和照片了。 尸体少了腹腔中的重要内脏,周围却没有任何血迹,就连最好的外科医生,都做不到这一点吧。 实在有些诡异。 听到身后被可疑放轻的脚步声时,阮陌北的步调没有任何改变,他双手仍然抄在风衣口袋里,悠闲地走在回程路上。 只有他本人知道,他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辣椒喷雾。 在接连几起命案发生后,芮兹星上夜晚外出的人数骤减,于是遇害者大多数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拾荒者。 阮陌北知道,他独自一人,在夜里走进偏僻小巷,也足够引人注意的。 他是故意的,除了想要搜索关于过去的更多痕迹,还为了 急速气流从身后袭来时,阮陌北猛然转身,将辣椒喷雾举到跟踪者脸前,用力按下的同时,狠狠一脚踹出。 凄厉惨叫声随着喷雾声回响在小巷里,那东西远比阮陌北想象中轻,估计对方也没想到阮陌北会突然反击,直接被一脚踹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太标准的抛物线,摔倒在六七米远的地方。 你是谁?阮陌北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他盯着正在艰难从地上爬起的袭击者,冷酷地眯起眼。 那人满脸是泪,用手捂着脸,还在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掩盖住了其他的轻微响动。 意识到身后异状的瞬间,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阮陌北向后重重肘击,手肘直接命中了柔软的腹部,清楚听到了对方发出一声无法控制的闷哼。 他确实击中了身后的那人,但同时,一股奇怪的味道冲入鼻腔,似乎比迷迭香的味道还要浓郁。 不好! 阮陌北立刻屏住呼吸,试图转身看清那人面容,但已经来不及了,浓郁的麻醉气体被吸入呼吸道,无力感霎时间席卷全身,阮陌北很快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眼皮沉重得如同有千斤重。 就连呼吸都开始脱离他的掌控,阮陌北忍不住懊悔,他怎么就被第一个人的惨叫吸引了注意力,忘记他可能还有同伴的可能性呢? 按照那些命案的手法,明明同伙作伴成功的几率要比单独一人高得多吧。 希望第二天新闻头条上不会出现他躺在小巷里的尸体。 黑暗吞没了全部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感受到了风的流动。 气流带去了身上的温度,阮陌北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神志重新渐渐清晰,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的却仍然是一片黑暗。 眼睛被蒙起来的吗?那东西的质地还真不错,阮陌北都感觉不到眼罩的存在。 头因麻醉的后作用还在隐隐作用,阮陌北能够判断出自己正用一个相对比较别扭的姿势坐在地上,他尝试着动了动,听到了锁链被牵扯的声响。 这是被锁起来了? 阮陌北转动手腕,摸到了正禁锢着他双手的铁环,他挪动双腿,同样听到了锁链响动。 被抓起来了吗阮陌北却松了口气,看来袭击他的人不是连环命案的制造者,不然他现在应该浑身僵直地躺在法医室里,而腹腔里的器官散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周围很安静,没有声音,阮陌北试着将头凑向右手,想要扯下蒙着的眼罩。 准备好了吗? 突然间传来陌生的声音,阮陌北赶忙停止运动,垂下头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如同沉重的帷幔被掀开,话音和脚步声一起正在靠近。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去。另一个人说着。 脚步声在阮陌北面前停下,他仿佛能感受到挑剔的视线正在身上逡巡,数秒钟后,最开始问话的那个人道:怎么还没醒? 可能用药的量有点大,这个人类相当厉害,还打伤了一个猎手,量少了可能会弄不住他。 就这样吧,一个昏睡中任人宰割的人类总比会闹麻烦吵个不停的更有价值。 人类?对方是异族吗? 阮陌北想着,感觉到身体悬空起来,他能确定自己正坐在一个平台上,结合手脚上的锁链,也许是笼子? 他垂着头,默不作声,尽量将呼吸放的平缓,机械运转的声音,笼子被抬到了某个地方放下,然后,速度均匀地缓慢上升。 头顶上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开了,阮陌北终于听到了其他声音,欢呼和掌声之中,有谁正在高声宣布着下一样商品即将被展出。 下一样商品,是他吗? 下面请看我们的下一样商品,一个来自兰顿星的纯种人类! 欢呼声在平台停止运动的时刻达到了顶峰,气流要更加强烈一些,带走双腿上的温度,他身上只套了一件比较宽大的衬衣,头发上的感受表明应该也被洗过澡,原先的衣服大概已经被丢了。 他在今天傍晚时分从航空站来到芮兹星,还从未被其他族人污染过。 阮陌北听到了一声夸张的吸气声:天啊,光是这样远远的闻着,我仿佛都嗅到他身上甜美的血液味道了! 这些异族要吃人吗? 阮陌北沉住气,双臂被锁链吊在空中的感觉不是很好受,他忍耐着异样,感觉到有人走到了面前,伸手抓住他眼前的遮盖物。 现在,拍卖开始,请各位客人根据这件商品的品质,出示您的价格! 眼罩被扯开,光线透过眼皮,呈现出微弱的光感,阮陌北抬起头来,眉头忍不住轻微皱起,终于睁开双眼。 嗯,果然,他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身上只穿了薄到近乎透明的白色衬衣,堪堪遮住腿根。禁锢他的锁链,金色的栏杆,还有繁复的纹路,都让他像一只被关在金编牢笼的珍贵鸟儿。 而他的面前,是广阔的高台,还有环形的阶梯观众台,座无虚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形状各异的面具,用宽大的袍子掩盖住身形和样貌,一瞬间就让阮陌北想到了,上个世界他去兽人黑市时做出的准备。 准确来说,也许他们都不是人。 旁边不远处是主持台,拍卖的主持正站在那里,他身材高大瘦削,是这里唯一不带面具的人。 昏黄的灯光之中,阮陌北清楚看到了他猩红色的的双眼,和从微笑唇角里露出的两颗尖牙。 阮陌北: 好吧,结合先前主持人说的话,他大概知道面前的这些东西,是什么生物了。 这颗星球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吸血鬼!? 无数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瞄准阮陌北的脖子,手腕,和光着的大腿,这些蕴藏着大动脉的地方。 他脸上从茫然到沉默的神色,显然不太符合这群吸血生物认知中人类会有的反应,但就是这样的不同寻常,更加激起了它们对笼子里人类的兴趣。 看起来会是个非同寻常的血奴。 环形坐席很高,在最上面设有包厢,因为光线实在昏暗,看不到其中情况,那个取下阮陌北眼罩的血族抓过他被锁住的一只手,捏住阮陌北的食指,用什么东西在指腹上用力扎了下。 比起上个世界里必须用药物缓解的剧痛,被扎的这一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血被挤出来,在柔软的指腹上汇成一颗滚圆的血珠,鲜红的刺激着所有血族贪婪的眼眸。 好香。 真的好香。 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人类。 不愧是用来压轴的血奴,前面的人类都没有他这么好闻。 它们抽动着鼻子,不管男女,全都不自主地向前倾着身体,想要距离阮陌北更近一些,嗅到更多来自鲜血的味道。 整个拍卖会的气氛都因此前所未有的热烈起来,阮陌北尽力忽略这一系列因为他而产生的激烈反应,继续默默地观察着四周。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5) 他期盼着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一滴血最后落进了高脚杯中,留下一层薄薄的鲜红。 拍下他的客人将享受这个人类的初.夜,现在,请给出您心目中价格吧! 第90章 拍卖 为了隐藏身份, 出价采用举牌的形式,毕竟还有一部分血族成功混进人类社会,连声音都不愿意暴露。 阮陌北坐在笼子里, 还算淡定地望着这群面具黑袍的异族,目光追随拍卖师的喊价, 在不断举起的价格牌之间移动。 他淡定得不像是即将成为哪个血族的食物, 如果身上的衣服能够更长一点, 把腿盖住, 他还能更冷静一些。 察觉到人类的视线,这群血族出价出得更欢了,短短三分钟之内, 价格就已经飙升到了百万。 阮陌北不知道一个正常的人类在这里会卖出多少价格,但, 星际时代, 最不值钱的,除了泥土,树木和空气, 就是人命了。 激增到万亿的人口总数让每个人都好像海滩上的一粒沙子, 根本就不起眼。 他之前从不知道芮兹星上竟然有那么多的吸血族类, 现在看来,接连发生的命案应该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毕竟尸体缺失脏器,周围却没有一丝血迹,如果是血早就被被吸干, 就很好解释了。 阮陌北突然有点想笑,都落到这份田地了, 他竟然还想着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能侥幸活着逃出去, 得去申请一个工伤补贴。 突然间,拍卖师的惊呼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场。 天哪!3号包厢的贵宾出价八百万!八百万!有没有客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 阮陌北有点吓到了,现在这个年代,把他的全身器官都拆下来单独卖,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这个价格。 没人再加价了,纵然血族们再怎么想要得到眼前笼子里的人类,这个价格都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不断有血族回头向上看,想要知道三号包厢里的究竟是何许人物,当然,他们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看到里面的任何景象。 八百万一次! 八百万两次! 成交! 让我们恭喜三号包厢的尊贵客人,您以八百万星币的价格买下了这个人类,从今以后,他就是您的血奴了,工作人员将会很快把他送到您身边,请稍安勿躁。 笼子重新随着平台下降,很快就降下了拍卖台,众多血族的身影自眼前消失,阮陌北深吸口气,有谁花了高价把他买下来了。 根据这几个小世界中的经验,阮陌北直觉三号包厢里的客人会是贺松明,可是,曾经连饭都没得吃,居住在福利院的小男孩,会有那么多钱吗? 双眼被重新蒙上,阮陌北被送往三号包厢,坐在笼子里被众多吸血鬼围观,他都没多少反应,现在却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了。 会是贺松明吗? 手脚被锁住,身上只有一件衬衣,如果真是贺松明,他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的跟对方见面呢。 门被推开,贺松明听到了工作人员毕恭毕敬的话音。 先生,这是您拍下的血奴,请您验货。 嗯。软底皮鞋的脚步声,阮陌北一下子就听出来,他就是贺松明。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下一秒,他的手突然被握住,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柔软的唇覆盖在了之前被扎伤的食指上,舌尖舔去了那一小片淡淡的干涸血迹。 没问题。 好的,谢谢先生对我们拍卖行的支持,祝您接下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手脚上的锁链被解开,工作人员退了出去,阮陌北坐在笼子里等待着,等待眼罩被解开。 对方却伸手抬起了他下巴,似乎在反复端详着他,阮陌北忍不住吞咽了下,喉结在脖颈上下滑动,成功将血族的注意力从他的脸上,吸引到了颈侧。 贺松明为什么不说话? 他没认出来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他现在和小时候的区别也没有多大。 既然都花高价将他买下来了,应该也不是不想理他,阮陌北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他一贯都挺沉得住气,但如今面对贺松明,却感觉到了些许焦躁。 包厢中很安静,阮陌北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终于,那双手放过了他的下巴,将他的眼罩轻轻扯开。 视线终于再度从黑暗中解放出来,阮陌北眨眨眼,对上了面具后的那双猩红眼眸。 贺松明单膝跪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那条质地柔软的眼罩,他带着银色的面具,夸张的图案甚至都有些恐怖。 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无机质般冰冷,却在对上阮陌北的瞬间,产生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波动。 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对方冷冷道,以阮陌北对他的了解,贺松明在故作冷酷。 我为什么要害怕?阮陌北露出一个笑容,他伸出手,想要摘下那个碍事的面具。 贺松明向后仰头,躲开了他的手,他抓住阮陌北的手腕,语气突然凶狠:你就这样对待一个刚刚把你买下来的血族? 为什么不可以?你忘记你之前还吃过我那么多东西了吗,小明? 那个称呼被阮陌北吐出的瞬间,他清楚看到贺松明愣了下,旋即对方深吸口气,眯起眼,如同在按捺心中汹涌翻腾的情绪。 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来我? 为什么要认不出来?阮陌北再度伸出手,这一次,贺松明没再阻拦他,阮陌北成功将那碍事的面具取下。 男人的面容展现在他眼前,贺松明还是他最熟悉的成年人模样,不过眸色猩红,肤色也要更加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非要说起来,他这副模样更像梦境里生活在地下空洞的邪神。 不管他再怎么投喂都十足苍白瘦弱的男孩,一整个白天都趴在课桌上,尽力用衣服将皮肤全部遮住,惺忪的双眼不是因为困倦,而是无法适应过于强烈的光线。 果然啊 同学们口中的杂种,并非空穴来风。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贺松明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如何,很快,贺松明重新站起身,拽着阮陌北手腕,略显粗暴地把他扯起来。 阮陌北在笼子里用不舒服的姿势坐了很久,腿都有点麻了,被贺松明一拉,忍不住踉跄两步。 对方拽着他,转身坐在了黑色的豪华沙发中,阮陌北也就借着踉跄的势头,顺着他的力道,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贺松明的腿上。 衬衣实在太短了,这样坐着根本遮不住什么,阮陌北下意识地向下拉了拉,就听贺松明低声道: 你是我买下来的血奴,从今以后,不许再那样叫我。 阮陌北非常顺从:好的。 现在,我是你的主人。 好家伙,上个世界还口口声声叫着我主人,现在就又身份调转了吗?你可真是善变啊。 阮陌北不喜欢贺松明叫他主人,同样也不愿意用这个称呼来叫贺松明。 他轻轻啊了一声,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轻声问道:可是我们从前不是好朋友吗? 你似乎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 贺松明猛然翻身,将原本坐在他腿上的阮陌北整个人掼在了沙发之中,人类的身体陷进皮质座椅,黑发和座椅融为一体,衬得脖颈和从领口中露出的皮肤格外莹润。 血族凑上来,鼻尖碰到阮陌北脆弱的侧颈,大动脉就在皮肤下,随着心跳一下一下跳动着,鲜血在其中奔腾,散发着甜美的味道。 贺松明张开嘴,咬住阮陌北脖颈,尖利的牙齿将柔软的皮肤硌得微微凹陷,只要稍微再用一点点力气,就会将它刺破,品尝到鲜血。 阮陌北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声,他身形和贺松明相似,绝对算不上娇小,被用这个姿势怼在沙发里,实在不太舒服。 包厢中光线十分昏暗,肆无忌惮地滋生着暧昧气氛,就如众多文学作品中描述的一样,血族畏惧强烈的光线,因此不喜欢在白天活动,夜晚的城市才是他们真正的乐园。 他们猎捕落单的人类,在偏僻的小巷里将猎物按在墙上,嘴唇印上脖颈,尖牙毫不犹豫地刺破皮肤,汲取新鲜的血液。 血族嘴唇湿润,一直没有咬下来,更像是在威胁阮陌北。 阮陌北感受着贺松明带给他的刺痛,双手手腕被握住,难以反抗。 阮陌北扭过头,想要看到对方眼中蕴含的神色,贺松明没想到他会动弹,就是这出乎意料的一下,让尖利牙齿割破了脆弱的皮肤。 血瞬间从伤口处渗出,流入血族嘴中,腥甜味道扩散,贺松明瞳孔猛然一缩,苦苦维持的所有自制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天旋地转,身下的沙发直接被压得向后翻倒,阮陌北仰面倒在地上,还保持着被迫的坐姿,衬衣在折腾之中已经快要掀到胸口。贺松明跪在他身体上方,脑袋埋进他颈窝,正在不断吮吸舔舐着颈侧流出的鲜血。 微凉的嘴唇,湿润的舌头,尖锐的牙齿,鼻尖和脸庞蹭到他下巴,呼吸愈发急促,彼此交错。 然后然后 所有的思维仿佛都被冻结,整个脑子都变成了一滩浆糊,如同未知的麻醉制剂,从被吸血鬼舔舐着的地方渗入,麻醉了他的大脑,除却那正在吮吸的唇舌,阮陌北一时间感觉不到其他事物的存在。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但好像又有点熟悉? 同样升起的还有其他难以言喻的感觉。 阮陌北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耳边甜腻的声音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被贺松明按在身边的双手从对方掌中挣脱出来,正紧紧抓着贺松明肩膀,比起半推半就,更像是将对方压向自己,发出无言的邀请。 在事情朝着不可预料方向发展的最后关头,贺松明在阮陌北颈侧舔了下,唾液迅速让伤口愈合,很快就康复如初。 血族呼吸不稳,苍白的嘴唇已然被血色染红,他垂眸盯着阮陌北,人类眼神些许涣散,正沉浸在血族营造的虚无快.感之中。 所有被吸血的人类,都是这样,血族的唾液里含有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除了能够让伤口迅速愈合,还能够麻醉人类大脑,让他们沉浸在快感之中,完全忽视被吸食血液的痛苦。 这种快感类似于高.潮,甚至有的人类会因为这种虚拟的快感,一直让血族吸食,最终变成一具干尸。 阮陌北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少血,抬手摸向颈侧,不见伤口,如果不是还压在他身上的贺松明,以及未曾消散的爽感,简直都要让人怀疑方才是不是发生了幻觉。 这感觉有点熟悉,他之前也被贺松明喝过血吗? 贺松明的脸色比起刚才似乎好了一些,他之前是许久没有进食吗? 刚才的举措,是贺松明对他的威慑,希望他能够明白现今的处境,对方是游荡在暗夜中的异族,而他,是刚刚买下来的人类血奴。 唔,很可惜,他并不怕。 贺松明总不可能直接将他吸干,最差的情况无外乎从喝血变成滚床单,但,如果事情真发展成这种地步,阮陌北感觉自己应该会很享受。 阮陌北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像是被吓到了。 你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贺松明盯着他,心中有股自虐的快感。 当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的时候,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面对贺松明冰冷的眼神,阮陌北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许他现在应该安抚一下对方,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图? 于是他主动将手伸出,手腕内侧轻轻碰到对方嘴唇:你看起来脸色好一点了,还要再喝一些吗? 贺松明: 他怔住了,人类的手腕贴着他唇角,传递着熟悉的温度,他甚至能感觉到强劲的脉搏,很快的频率,就如同十五年前的夜晚,男孩拽着他的手,带他穿越小巷,向着铁丝网的另一头逃离时,两人急促的心跳。 贺松明突然站起身,转而去了另一边,阮陌北慢吞吞地爬起来,他把衬衣重新扯好,赤脚站在地毯上。 贺松明来到小桌边,桌上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装着一层薄薄的血,那是不久之前,阮陌北手指里滴出的血。 他拿起一旁的威士忌,到了半杯酒,血液被冲淡,酒液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甚至还有些漂亮。 贺松明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 血是拍卖途中被取走的,贺松明用酒冲着喝了他的血,应该是某种血族的仪式吧。 阮陌北走过去,赤脚踩在地板上,猫一样悄无声息。他来到贺松明身边,曾经瘦弱的男孩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 贺松明不吭声,似乎还没考虑好要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刚开始的血族阴森而冷酷,不断地对他施压,而阮陌北根本就不害怕,反倒主动配合地,满足血族的所有需求。 人类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白衬衣,薄到近乎透明,这是所有血奴被拍卖时的固定装束,贺松明看着那从领口中露出的大片锁骨和根本遮不住的双腿,只觉前所未有的分外碍眼。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随手扯过一旁的袍子,扔在阮陌北身上:穿好,跟我走。 阮陌北将袍子展开,套在自己身上,双腿终于不再是大刺刺露着的了,虽然风仍然能从下摆吹进,掠过皮肤。 贺松明重新戴上被阮陌北摘下的面具,转身向着暗处的门走去,阮陌北跟上他,都没注意到那个地方竟然还有一扇门。 门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灯光昏暗的阮陌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听着脚步声,紧紧跟随前方的身影。 突然,贺松明毫无征兆地停下来,阮陌北没刹住,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贺松明转过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袍子把除了小腿和双脚之外的其他部分都牢牢遮住,才重新掰开步子。 他们下楼梯,走到了外面,吹来的夜风微凉,让阮陌北忍不住敛紧长袍,他望着四周,附近没有任何他熟悉的景物。 一辆车停留在路边,贺松明上了车,阮陌北自然而然地跟着他坐进了后排。 拍卖会结束,不断有其他穿黑袍戴面具的血族从另一扇门里走出,他们大多数空着手,小部分带着人类,那些人类全都穿着暂时用来遮挡身体的长袍,精神涣散,眼神失焦,行尸走肉般跟随在血族的身后。 是其他被当做商品,被买下的人类吗? 只是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和自己有点不同? 注意到阮陌北投向窗外的观察视线,贺松明仍然没说话,他闭上眼,将自己伪装成一块无懈可击的石头。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6) 车辆自动启动,前往不知何方的目的地,阮陌北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贺松明的所有物了。 就像上个世界他在黑市里买下狼人贺松明,这一次,贺松明在血族拍卖场买下了他,让他免除了被其他血族侵占成为行尸走肉的危机。 我能去拿一下行李吗?窗外略过的景物十足陌生,阮陌北的智能手环早就不在手上,还好他的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宾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够拿到。 贺松明仍然不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地址在安瑟曦街138号,温莎酒店,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地方的。 数秒钟的沉默后,贺松明的声音终于在车内低低响起:去安瑟曦138号。 好的,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车子在前面路口转弯,阮陌北心中暗自发笑,唔,成年版本的口嫌身正直,他终于也见到了,好像比小时候还要更加可爱呢。 拍卖场距离他被迷晕的地方挺远,阮陌北等待途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现在是凌晨三点,正是人类最困倦的时候,他坐了三天星际飞船本来就累,被迷晕的时候睡的那一会儿,根本不够。 唔被窗外的天光照醒的时候,阮陌北皱了皱眉头,不怎么情愿地把头转向背对窗户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天刚蒙蒙亮,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从北方的天空升起,温莎酒店就在路边,霓虹灯牌还没关闭,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街道上行走。 他们两个曾在酒店楼下,抬头望着闪烁的霓虹灯牌,变换的灯光洒在孩童脸上,映得眼中熠熠发光。 到了多久了?阮陌北赶忙坐直身体,他看向贺松明,对方仍在闭目养神。 贺松明一直在等他自然醒吗?阮陌北搓了搓脸,就要轻手轻脚的下车。 不许逃跑。贺松明突然睁开眼,冷冷道,如果被我发现你想要的逃跑,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跑。阮陌北推开车门,你尽管放心。 贺松明又重新不说话了,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两根手指夹着,阮陌北定睛一看,是他的酒店房卡。 果然,他身上所有被拍卖会收走的东西,都在他成为贺松明的血奴后,给了对方。 谢谢。阮陌北接过房卡,他关上车门,走进温莎酒店的大门,径直去了自己房间。 他昨天没把行李拿出来,就直接出门回忆往昔了,所以相当方便,他迅速换下衬衣和长袍,穿上自己的衣服,拎着箱子出门。 在前台退掉房间,阮陌北望着路边的黑色车辆,深吸口气,缓步走了过去。 他上车之后,车辆自动启动,前往原本的目的地。 见他换了一身衣服,高领风衣遮住了脖颈,衬衣袖口的扣子系着,无法看到手腕,贺松明眉头皱了下,阮陌北低头摆放着行李箱,没注意到对方不悦的神情。 报社说这边有新闻,我就过来出差,昨天晚上才刚到,带的东西也不算多,想不到回来的第一天就出了事。 阮陌北自顾自地道,跟野人贺松明和邪神贺松明相处的那段时光里,他早就把自说自话的功力修炼至炉火纯青了: 幸好你救了我,要不然真不知道现在情况会变成什么模样,我看其他被买走的人类状态都不太好的样子。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家。蹦豆子似的两个字,如同说话要按字收费一样。 阮陌北露出了然的神色,故意轻快道:你已经成家了吗?恭喜啊。 贺松明: 对方猩红瞳眸微微眯起,其中不悦的神情阮陌北就算不看也能猜得到,他佯装无辜地轻轻啊了声:没有吗?抱歉,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住在福利院里。 在阮陌北的连环踩雷下,贺松明终于忍不住,说了两人见面之后最长的一句话: 十六岁的时候,管家找到了我,我继承了父母的遗产,房子是他们留给我的。 第91章 愠怒 这样啊, 你的父母也是血族吗?说起来当年其他同学都说你有异族的血统,没想到平是真的。 阮陌北想到拍卖场里那一群黑袍吸血鬼,不由得发出了话术之外的第一句真心感叹:我从来没想到这颗星球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吸血族类, 明明小时候从来都没见过的。 贺松明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如果你再话那么多,我就把你从车窗扔出去。 八百万买来的储备粮说扔就扔吗?阮陌北忍不住笑道, 是不是感觉我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从贺松明的表情里,阮陌北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回答:你还好意思说。 再刺激下去,可能会真的出事, 阮陌北见好就收, 终于闭了嘴。 现在看起来, 贺松明和小时候的变化不大,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阮陌北到底没在他身上感受到太多埋怨和记恨的情绪。 看来自己当年留在长椅下的告别礼物被对方拿到了。 阮陌北默默松了口气,既然这样,后续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太糟糕吧?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贺松明从车里走下来,他戴了一顶帽子,将风衣的衣领高高竖起, 遮住脖子和脸庞, 迅速回到庭院之中。 这确实是一栋很大的房子,坐落在郊区, 离他们当时上的学校很远,庭院中种植的都是些树和晚上才会开的花, 显然被园丁精心打理着。 房子从外面看上去像一栋古堡, 地面上的部分就有四层, 相当豪华,阮陌北跟在贺松明身后走进大门,瞬间感觉到一股暖意。 房子内的装潢就像它外面看上去一样古典豪华,深色的地毯,正在燃烧的电子壁炉,深色的原木家具,和黄铜质地的众多壁灯,颇有种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 也很像人们印象中吸血鬼会居住的房子。 阮陌北拎着行李,屋内中所有窗户都用厚重的深红色窗帘遮挡,透不进来丁点光线,完全依靠电子壁炉和壁灯的昏暗光芒照亮,对人类的眼睛来说不太好看清东西,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硕大的房子里,好像就只有贺松明一个人,他把阮陌北带去二楼,推开一扇房门:这里是你的房间。 阮陌北看了眼,房间很大,延续了外面大厅的古典装潢风格,除了大床之外,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独立卫生间,一个相当理想的住处。 谢谢。阮陌北将行李靠墙放下,被书架吸引了注意力,他大致浏览一遍,发现里面有很多他小时候在学校里读过的书。 你可以在这栋房子里随便活动,但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出门。每周我需要至少两次的进食,如果你身体有特殊情况,需要提前给我说,我会酌情考虑。白天我休息的时候,不可以打扰我,如果晚上需要带你出门,我会提前告知你,让你做好准备。 贺松明顿了顿,他目光停留在阮陌北颈侧碍事的衣领上,数秒后,道:衣服脱掉。 嗯?阮陌北看向他,顺从地将大衣脱下来,挂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他里面还穿着衬衣和v领针织毛衫,仍然无法把脖子全都露出来。 贺松明眯了下眼:以后我在家的时候,不允许遮住脖子、手腕和腿,不许穿鞋,这是最低要求。 阮陌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就是要求他要穿的和在拍卖场里一样吗?只套一个宽松的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还要敞开。 那我直接全.裸出来算了。 不许顶嘴。 为什么?如果你想随时随地进食的话,露着脖子和手腕不就可以了,怎么还需要光腿赤着脚? 没有为什么,现在我是你尊贵的主人,你是我的血奴,你必须听我的。 阮陌北轻轻啊了声,眼中流露出疑惑:可是我们曾经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句话仿佛一点星火,瞬间引爆了一路上都处在不爽之中的血族,在他动弹的瞬间,阮陌北就意识到了,他本能地侧身躲避,但动作还没做出来,就被贺松明拎着衣领,重重抵在了书架上。 好快! 这是人类不可能会有的速度,他应该说不愧是吸血鬼吗? 阮陌北却不怎么紧张,知道贺松明不会伤害他,甚至还晃了下离地的双脚。 贺松明死死盯着他,猩红色的眼眸中疯狂终于再也无法压制住,森冷含义几乎如同实质,咬牙切齿道:当时不告而别,现在却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是不是想的太美点了? 阮陌北皱起眉头:那天走之前,我特地过去给你留了东西啊,就在观景台的长椅下面。 你以为我会听你狡辩吗?贺松明压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阮陌北的鼻尖,阮陌北清楚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带着疑惑和一丝丝无辜。 既然曾经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现在就别指望在我手里有好日子过! 贺松明松开手,阮陌北落在地上,反手撑住书架稳住身形,没等他做出更多解释,血族就冷酷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阮陌北摸了摸被衣服勒得有些发紧的喉咙,倒嘶一口凉气。 难道贺松明没发现他留下的东西? 他放的那个地方确实比较隐蔽,而且天气预报显示,在他们乘坐飞船离开后没多久,观景台所在的区域就下了雨,贺松明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如果贺松明没找到他留下的那本书,自己离开的行为,就是妥妥的不辞而别,那天晚上对方还不知道在堤坝上等了他多久呢。 也许男孩抱着他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有过来的想法,想在第二天去学校之后问清楚,结果翌日一早,从老师口中听到的却是他转学离开芮兹星的消息。 不敢想象会有多难受。 阮陌北抿住唇,那他一直以来行为,岂不是一直在对方的雷区上跳舞? 现在贺松明紧绷的神经终于承载不住他疯狂的试探了,阮陌北一手放在针织衫的领口处,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上衣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穿在最里面的衬衣。 城堡里到处都铺着柔软的地毯,光着脚也不是不可以,甚至还会比穿鞋更舒服,至于裤子,他暂时还做不到脱掉。 阮陌北把行李放好,他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上,站在栏杆处向下望,触目所及之处空无一人,这个家里应该有管家仆人之类的存在,不然贺松明一个人打理那么大的房子,不太可能。 不知道他们平日里都住在哪里,是人类还是血族,贺松明有没有下过命令,让他们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阮陌北在城堡中大致探索,在自己房间旁边的不远处,他找到了贺松明的房间,虽然关着门,但直觉告诉他,贺松明就在里面,这个时候大概正在睡觉。 他没有打扰对方,现在贺松明应该还在气头上吧。 赤着的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阮陌北悄然从二楼走上四楼,将开放的区域全都探索过一遍。 最后阮陌北摸到了厨房,他需要弄点吃的填饱肚子,贺松明刚刚喝了他不少血,也许能撑上两三天,但他可是个需要一日三餐的人类。 厨房冰箱里有一些蔬菜,还有速冻食品,阮陌北煮了一小盘意面,暂且安抚好了隐隐传来饥饿感的胃部。 这里有很多调味品,阮陌北刻意看了一圈,没发现大蒜的踪迹。 皮肤苍白,生有尖牙,畏惧光线,被阳光直射会感觉灼烧一样的瘙痒和疼痛,昼伏夜出,吸食血液,唾液有让伤口加速愈合的效果,住在阴森的古堡里,不喜欢大蒜。 总的来说,这里有关血族的一切,都像极了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文学作品。 星际时代中真的出现了这样完美贴合过去人们想象的生物吗? 如果放在从前,阮陌北不会怀疑什么,可经历了上个世界,见到了完全不符合正常逻辑的猪人,他早就不似原来那样笃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说起来,狼人的设定,也很像从前的传说啊。 阮陌北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但暂时还不敢确定,大厅中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深红帘子遮住,透不进丝毫阳光。 阮陌北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这边是他的私人区域,贺松明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尽情享受阳光。 阮陌北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他翻了两页,意识到这个房间从前可能是贺松明住过的。 不然贺松明不可能会把一个无人居住的房间装修的那么齐全,还放了那么多的书。 曾经在自己的影响下,小贺松明也变成了一个喜欢读书的人,现在他可能还保有当年的爱好。 阮陌北坐在床边,安静地翻着书本,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他昏昏欲睡。 一整个晚上不得安生,总算平静下来,又吃饱了早饭,眼皮很快变得沉重,不知不觉间,阮陌北从坐着变成了躺着,打开的书也从手上移动到了脸上。 再度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的房间已然昏暗下去。 天黑了吗? 不,好像还没有,只是窗帘被拉上了。 脸上的书不见了,阮陌北抬起头,意外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锁在了床脚。 他坐起来,看到贺松明在他头顶的位置,正坐在椅子上,读着那本之前被他放在脸上的书。 锁链被牵扯,发出金属声响,见阮陌北醒来,血族抬起头,眼中先前的偏执和疯狂已然无影无踪,被冷漠很好的掩饰起来。 小时候你的眼睛不是这个颜色。阮陌北轻声问道,是戴了美瞳吗? 贺松明没有回答,他将书放下,站起身,单膝跪在床上,极具压迫感地靠近。 阮陌北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贺松明显然对他听话地露出手腕和脖颈十分满意,没有再对阮陌北的衣着发表意见。 沉默在酝酿,阮陌北放轻了呼吸,重新见到贺松明,对于刚开始的试探和疯狂踩雷,他心里还是内疚的。 这种内疚让他一时间都忘记去问出现在脚上的镣铐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阮陌北轻声道。 我不知道你没有看到那本书,那天我回家放书包,父母突然告诉我需要离开芮兹星,时间非常紧急,晚上就要到航行站,我联系不上你,就只能拿了一本书过去,放在我们约定好的地点,希望能当做告别。 贺松明没说话,直直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阮陌北坚定地迎着他目光,继续道:不想让书被其他人发现拿走,我特地放在了长椅的下面,可能位置太过隐秘,没能被你看到。对不起。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7) 贺松明突然冷笑一声:你的借口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他直起身,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和傲慢,一点不见当年畏手畏脚的小可怜模样:在你真正证明自己可信之前,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贺松明只要一说话,吸血鬼的獠牙就会露出来,阮陌北忍不住盯着他的牙齿看,贺松明小的时候,尖牙还没那么明显,完全就是其他孩子会有的小虎牙。 哪像现在,那么有攻击力。 注意到阮陌北游移的目光,贺松明彻底怒了,他直接伸手将阮陌北推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下来,那刚刚还在吸引着阮陌北目光的獠牙,又一次印在了人类颈侧。 被咬破吸血的时候,那股难以言喻的快.感又一次冲上了神经末梢。 血族确实是个奇特的种族,如果其他人类知晓被吸血是这种感觉,应该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想要成为血奴吧。 阮陌北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他抬起头,将脖颈更加迫切地展露在贺松明的獠牙之下。 他双手按在贺松明背部,屋子里很暖和,刚刚睡醒的血族只穿了轻薄的睡衣,阮陌北的手指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脊背上肌肉每一次的细微运动。 漫长的一分钟后,贺松明终于松开,阮陌北已经被吸血的快.感刺激得呼吸急促,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完全听贺松明的话,把裤子也脱掉。 血族舌尖卷走唇角残留的鲜血,一手捏着阮陌北脸颊,沉声道:如果真心觉得愧疚,那就为我做点什么啊,嗯? 阮陌北张着嘴喘息,不只是因为失血,还是其他什么,他脑袋有点发昏,贺松明捏的他脸有点疼。 脚踝被锁链拴住,不被允许穿太多衣服,被压在床上,肆意吸血,这样只会出现在限制级作品里的画面,如今竟然降临在了他身上。 阮陌北却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早就在一次次小世界之中认清了内心真实想法,也知道贺松明同他两情相悦,如今的景象在阮陌北心中,更像是一场角色扮演。 做点什么。好啊? 阮陌北伸出手,拽住了想要离开的贺松明手腕。 不再是小时候皮包骨头的细瘦伶仃,贺松明现在已然是个十分强壮的成年男人了,阮陌北再也做不到单手圈住他手腕,但,在对方没有反抗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轻易将对方拽过来。 贺松明猝不及防之下,被阮陌北拽倒在了床上,血族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阮陌北翻身,将他压住。 对方眼中的愠怒掩盖不止慌张,阮陌北没等他开口或者反抗,直截了当的俯下身。 吻落在贺松明唇上的瞬间,血族整个人都僵住了。 阮陌北没有放过他,短暂停留后,撬开他因为震惊未曾设防的唇缝,继续深入。 第92章 命案 贺松明口中还带着鲜血的味道, 那是阮陌北自己的血,味道腥甜。 贺松明这个时候终于缓过神来,就要伸手将阮陌北推开, 但他刚刚有所动作, 胆大包天的人类血奴就又从另一个方位将他袭击。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贺松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阮陌北松开嘴,他跨坐在贺松明身上,正以微小的幅度挪动着身体。 摩擦的效果显而易见,阮陌北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 自上而下地望着满脸震惊的血族: 这就是我对你的补偿, 足够了吗? 贺松明确实没什么经验, 在阮陌北的挑逗和引导下毫无还手之力,如果阮陌北没猜错, 这些年里, 他一直都孤身一个, 生活在远离城市的血族城堡里。 专门为血族设计的厚重窗帘能够完美阻隔阳光,相当适合做一些事情。 阮陌北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 比从前都要更加疲惫, 他最后颤抖着呼出口气,侧身躺在床上回味最后的感受时, 贺松明也没动。 衣物散落一地,血族的脖颈上多了一些人类留下的痕迹, 阮陌北伸出手,指腹轻轻按在上面。 舒服吗? 这句话让他听起来像个渣男。 阮陌北看到贺松明缓慢扭过头来, 血族眼中的冰冷和防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陌北无法读懂的复杂情绪取而代之。 很熟练。 贺松明终于坐起身, 他伸手捂着胸前的样子像极了被强迫的良家妇男, 他绷着脸,俯身将地上的衣服拾起,又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个什么东西,直接扣在了阮陌北脖子上。 阮陌北伸手一摸,唔,一个颈环? 或者说,项圈? 上面还带了一块小牌牌,阮陌北看不到上面刻了什么,摸着像贺松明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的这些技巧到底是从哪些男人女人的床上学来的,不过,你确实成功取悦到我了。 贺松明穿好衣服,阮陌北从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节,紧绷的后背,和抿着的唇角中判断出他心情很糟糕。 是因为自己表现的太熟练,让他误以为自己跟很多人上过床吗? 阮陌北摸摸鼻子,这种我醋我自己的情节让他有点想笑,但他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没有表现出来。 在贺松明起身离开之前,阮陌北轻轻碰了下他后背,指着脚踝上的锁链,道:能把这个解开吗? 贺松明冷着脸扔给他一把钥匙,离去的背影在阮陌北眼中,莫流露出一股狼狈。 房门被重重摔上,阮陌北用钥匙解开镣铐,整个人放松地瘫倒在床上。 贺松明大概被他吓到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 在他离开的十五年时间里,贺松明有过怎样的经历?从任人欺负,住在福利院的小可怜,是怎么被管家找到的?继承父母遗产和这一栋城堡后,他的生活好像也一如既往的孤僻啊。 天色正在转暗,很快就要到贺松明活动的时间了,阮陌北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贺松明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智能手环上的消息。 电子壁炉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喝过血,他的唇色不再寡淡如纸,只是眉头仍然紧紧皱着,似乎还在被某些事情烦扰。 阮陌北站在走廊上默默望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下去,转身回去了房间。 晚上七点,贺松明从一楼大厅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阮陌北实在忍不住腹中饥饿,下楼想吃点东西,他刚一到厨房就看到台子上的保温箱,里面放着做好的食物。 是一份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盖饭,荤素搭配,闻起来很香。 是贺松明弄得?还是其他没在他面前出现过的仆人? 阮陌北尝了一口,和香味不同,饭菜的味道竟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点糟糕盐放的太多了。 显然做饭的人在途中忘记试口味,又或许那人品尝不出来味道? 但阮陌北还是全都吃完了。 饭后阮陌北忍不住喝了很多水,才把嘴里齁咸的味道漱尽,他回到房间,又看了看书,在感觉到些许疲惫的时候,上床睡觉。 相比起上个世界不断赶路和病痛缠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对安逸的环境,得好好休息才行。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切都沉于混沌之中,挣扎着想要冲破禁锢,有一道身影在无法触碰到的远处,阮陌北遥遥望着他的身影,一个名字就在口中,呼之欲出。 但阮陌北不知道那个名字究竟是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就好像被谁摸去了相关的记忆。 醒来时身上出了一层汗,浑身被痛苦和不甘心的情绪包裹,难受得说不清具体感受,仿佛那个名字承载了数不清的重要意义。 他却将它忘记了。 天还没亮,阮陌北逐渐平缓下来呼吸,按亮床头灯,凌晨三点,还有三个小时天才会亮。 一时间没有睡意,阮陌北起床,打算去房间外面走走。 现在正是午夜,吸血鬼应该正是精神最好的时候吧,也许两人能偶尔在走廊上碰个面,经过了半天的冷静时间,贺松明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变好一些呢? 城堡里安静地像是无人居住,阮陌北在房子里走过一圈,意外没能发现贺松明的身影。 出去了吗? 他突然间有点落寞,这还是他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感受,虽然阮陌北并不排斥留有绝对安静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但自从和贺松明确定关系后,他更想要陪伴在对方的身边。 可惜,因为幼时不可抗力的别离,重逢之后他们的相处显然不是那么顺利。 自己一个人在硕大的城堡里也挺无聊,智能手环在拍卖场被收走,现在应该在贺松明手中,阮陌北无事可做,只能再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等待入眠后的天亮。 阮陌北不知道贺松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七点半他起床来到走廊上,正巧碰到了走上来的贺松明。 对方大衣上还带着外面微冷的气息,苍白脖颈上昨天种下的草莓印颜色变得浅淡,但仍旧暧昧。 撞见阮陌北,血族先是沉默片刻,意识到阮陌北非但没有怕他,眼神中反而还含有某种期待,贺松明脚步一顿,冷声道: 饭在厨房,记得吃。 说罢,他从阮陌北身边径直走过,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看来还在为昨天自己的主动邀请生气啊,明明他也有爽到,干嘛还甩脸子。 阮陌北摸摸鼻子,他大概知道贺松明心存芥蒂的真正原因在于他太熟练了,经过和星灵和狼人贺松明的亲密相处,他早就把贺松明的敏感处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怎样的对待和做出什么反应能让对方更加兴奋。 但在如今的贺松明眼中,阮陌北丰富的经验直接证明了他有过很多经历,也难怪贺松明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谁能想到他的全部经验,都源自于贺松明自己呢? 这是个没法解释的事情,阮陌北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干脆让贺松明自己消化得了,他相信对方能控制住那有点引人发笑的嫉妒心。 应该能控制住吧? 阮陌北来到一楼厨房,果不其然,就像贺松明所说,保温箱里又放着一份早饭,一碗粥和切好得酱味饼。 阮陌北尝了尝,粥有点太淡,饼又偏咸,不过比起昨晚把卖盐的打死的程度,要好得多。 同样的色香俱全,味道却奇奇怪怪。 那么这个早饭和昨晚那份齁死人的盖饭都是贺松明亲手做的吗? 小时候他每次给贺松明吃饭对方都很痛苦的样子,血族应该无法尝到人类食物的味道,怪不得能把饭做得那么咸。 阮陌北没多说什么,把饭全都吃掉,贺松明心里对他肯定是有感情的,要不然继承了大额遗产的血族犯不着辛辛苦苦亲自做饭,来喂养自己这个人类血奴。 他把餐具洗干净,放进消毒柜,回到客厅,除却装潢充斥着维多利亚时期风格外,血族房子里的东西和人类的家没有任何区别,该有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阮陌北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准备获取一些最近的信息。 打开后的第一个频道就是当地新闻,主持人正说着政府颁布的新法令,而下方的滚动字幕上,写着最近失踪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45人。 这些人大概都是被血族袭击,带到了拍卖场上作为血奴拍卖,现在应该在那些吸血鬼的房子里充当人形血袋吧。 如果自己昨天清早没去酒店拿行李,再过一阵应该也会被报失踪。 政府的法令有关星球上的异族,阮陌北打开电视的时候已经讲到了尾声,他只听到了一个建议进行全面的基因检测,将所有异族登记在册,以保障当地人类的生命安全。 刚才本台记者发来报告,称在诺尔西26号街道发生了一场命案,造成一人死亡,作案手法和之前发生的案件极其相似,警方正在介入调查,现在,我们将连线现场的记者 阮陌北精神一振,有关他工作的信息终于再度出现,他挺直身体,盯着屏幕中的现场画面,准备从记者和现场中获得更多有效消息。 警戒线已经拉起,警方和法医正在工作,记者站在现场的十几米远处,刚要开始介绍,从她的身后,阮陌北看到了相当干净的墙壁和地面,也许就和前面的几次案件一样,作案现场没有丁点鲜血。 关掉。 贺松明的声音突然响起,阮陌北闻声回过头,不知何时,血族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正盯着电视屏幕,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阮陌北顺从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他现在能大致确定,命案的发生和血族脱不开干系,也许是贺松明的某个同类吸食了这些流浪汉和夜行者的血液,又残忍地将他杀掉。 贺松明不愿意让他看,大概因为不想让他对血族抱有更多的坏印象? 阮陌北识趣的没提命案,轻声问道:没睡吗,我还以为天亮你就要休息了。 贺松明仿佛没听到阮陌北关心的问询:你不用再关注这些事情,报社的工作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充当一个合格的血袋。 阮陌北有些意外:你看过我行李了? 他行李箱里有很多命案资料,如果贺松明翻看了他的行李箱,知道这些也就不稀奇了。 你的行李现在已经属于我了。血族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感,连你都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对我的所作所为发表任何意见。 我没意见,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阮陌北倒是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强撑的冷漠,贺松明在故意装的很冰冷的样子,想让他害怕。 如果两人不太熟络,只有小时候那两个月的相处情谊,阮陌北真的会信以为真,从此之后夹着尾巴做人。 但可惜,阮陌北早就摸清了贺松明的真实性格,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虽然贺松明的身份一直在变,性格却都是一样的。 贺松明一直都是那个贺松明,而他,也一直是那个阮陌北。 血族眉头轻不可察地皱了下,没料到阮陌北如此没脸没皮。 阮陌北站起身,贺松明已经换了家居服,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回房休息,阮陌北一直走到他身前很近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贺松明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地盯着他,阮陌北伸出手,指腹轻轻碰到血族脖颈上还未消退的吻痕。 贺松明显然因为他这个动作不自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握紧,阮陌北知道,他大概由此想到了昨天欢愉,他可以确定在昨天之前,这个世界的贺松明未经人事,而自己带给他的体验,应该很难忘却吧。 看起来有点纯情,但阮陌北确信,贺松明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很忠实的遵循本能,如果不是两人之间还处在贺松明以为他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尴尬期,情况会截然不同。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8) 阮陌北将自己的手腕伸到贺松明唇边:今天要喝血吗?。 不用。 真的不用吗? 我不想在三天后在家里看到一具干尸。贺松明一把抓住他手腕,声音生硬,如果无事可干,就去看书,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吗? 啊阮陌北眼中流露出伪装完美的无措,你以为这样做你会开心一点。 在血族眼中,他正在用人类的方法,笨拙地讨自己的欢心。 原本就不牢固的心房又一次的开始松动,阮陌北总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他想方设法做出的抵抗化为乌有。 贺松明深吸口气,他松开抓着阮陌北腕子的手,转身道:我去休息了,除了我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可以进,不许出门,如果被我发现,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好的。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道,晚安。 贺松明上楼回房,步伐不知怎么透出股急促,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血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阮陌北笑了一声,他坐到沙发上,重新打开电视,调成静音。 有关命案的报道还在继续,阮陌北跟随镜头画面,观察着现场,尸体画面太过残忍,当然不能显示出来,阮陌北专门用电视上网,查询到了更加详细的信息。 死者是个公司文员,他在酒吧喝酒到凌晨两点,准备去路口打车,在经过小巷的时候,身影消失在了监控录像之中。 人们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画面中这具失去了肝脏,两颗肾脏,还有大半小肠的冰冷尸体了。 把这些记在心里,阮陌北关上页面,清除搜索记录,上了楼。 贺松明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阮陌北在他房间的门口站了会儿,他凝神细听,确定里面没传出动静,轻轻按下门把手。 门没锁,看来贺松明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阮陌北走进血族的卧室,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贺松明的卧室和他现在住的那间很像,阮陌北作为一个血奴,按理说不应该住如此豪华宽敞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遮住窗外的所有光线,阮陌北站在原地让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慢慢走到了床边。 贺松明正躺在薄被里,已经睡着了,和从前所有的世界里的他相同,血族习惯平躺,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一个相当程式化的睡姿。 阮陌北蹲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就算在睡梦中,贺松明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如同在经历一场糟糕的梦境,看得阮陌北直想伸出手,为他抚平。 要不要爬上去和他一起躺着呢? 阮陌北很快否定了这个计划,他刚睡了一夜,现在躺下也是干熬时间,贺松明还不知道要睡多久才能醒。 还是等他睡上个五六个小时,快醒的时候再过来吧。 他固然想跟贺松明多待在一起,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节两人紧绷的关系。 正好他也能换一下衣服,穿一件领口更开的衬衫。 不知道贺松明一醒来就看到床上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93章 霸占 贺松明醒来时, 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和往常的不同之处。 被子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暖,要知道血族体温天生偏低,畏惧炎热, 对寒冷的耐受性极佳, 这样的温度,不可能来源于他自己。 手指似乎正被触碰着,贺松明转过头, 猩红眼瞳清楚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他昨天刚从拍卖场带回来的人类血奴正侧身躺在他身边, 睡得安稳。 阮陌北微微蜷缩着, 手小心翼翼地碰触自己的一根手指,似乎怕更多的接触会把他吵醒,或者将他惹怒。 贺松明深吸口气, 阮陌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知道, 身为血族, 他的感官十分灵敏,对方这样直接爬进了他被窝里, 没理由不被他发现。 自己的警惕性下降了, 还是说他早就习惯了阮陌北带来的种种感受? 这点意识让贺松明皱了下眉头, 重逢之后, 他血族的身份暴露, 阮陌北似乎一点也不恐惧, 就算被他吸血, 也毫不反抗, 甚至三番两次地主动靠近,做出那些亲密的动作时, 熟练到让他格外的烦躁。 这些年来他每一天都会想, 经历过那么多日子后, 已经长大成人的阮陌北会是什么模样,他想到了一千种可能,却没料到竟然会是如此。 讨厌吗? 不,怎么可能会讨厌,只是有点无所适从罢了,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新转来的男孩掰了半个面包,和几颗橘子一起放在他桌上,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无所适从。 明明重逢后才不过一天,阮陌北怎么就能这样自然而然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性格有没有在十五年的分离中发生变化,万一他变成了一个以虐杀为乐、只把血奴当做物品使用的血族怎么办? 贺松明眉头越皱越深,完全无法为阮陌北的种种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轻轻掀开被子,尽量不去惊扰看起来睡得很沉的阮陌北,打算就这样悄悄起床。 不曾想阮陌北在他动弹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双眼,人类眼睛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就无比清明,仿佛在睡梦中都十足警惕,提防着可能袭来的刀刃或子弹。 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安全的地方,阮陌北神情瞬间变作惺忪,他眯着眼,含糊道:唔,早上好不对,是晚上好。 贺松明掀开被子离开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因为觉得你醒来之后可能会有点饿,虽然之前说每周三次就可以,但最好的情况,应该是每天都能吃点东西吧? 贺松明眯起眼:我说过了,如果你不想在一周后变成一具干尸,就不要过来招惹我。 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吗?阮陌北露出笑容,他怎能不知道贺松明是在恐吓他,贺松明数次拒绝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在害怕自己。 阮陌北坐起身,贺松明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到近乎透明的衬衣,那是他被关在卖场笼子里时,身上的衣服。 和那些最常在拍卖场出现的人类都不同,阮陌北的身体结实修长,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某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有时半遮半掩的风情比全部裸.露还要充满诱惑,亲手扣上的项圈还好好戴在阮陌北脖颈上,金属牌上印刻的名字宣布着这个人类的归属。 黑色的皮质衬得脖颈更加细嫩,仿佛都能透过皮肤,感受到下方血管里鲜血的流动。 贺松明的喉咙不禁一阵发紧,除了吸血的渴望,同时升起的,还有某种些许陌生的其他渴望。 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他当机立断地掀开被子,就要离开。 但手腕却被阮陌北抓住了。 阮陌北拥有着不亚于血族的力量和灵敏度,这在人类之中十分罕见,不然他也不会像拍卖师说的那样,差点干掉两个血奴猎手了。 同样的事情血族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于是他立刻将阮陌北整个人按住,避免了对方像昨天那样,将自己压倒在床上。 柔软的乌发散落在枕头上,人类眼睛在黑暗中不能很好的聚焦,也因此流露出些许脆弱的涣散,贺松明清楚看到阮陌北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被项圈勾勒出明显的弧度。 贺松明自上而下地紧紧盯着阮陌北,不少人类会因为血族唾液中的神经毒素,沉溺于被吸血的虚拟快感中,他刚开始也以为阮陌北同样如此,但对方的这番举动,更像是在邀请他做点其他事情。 似乎吸血只是一味调剂,阮陌北真正想要的,是 面对一个熟知他所有敏感地点,知道如何让他在第一时间悸动起来的人类,初经人事的血族终究没能忍住这致命的诱惑。 在阮陌北张开嘴,轻轻叼住他手指的那刻,血族猛然俯下身,一口咬在他戴着项圈的脖颈上。 阮陌北摸摸颈侧,根本感觉不到伤口,他不清楚正常吸血鬼一顿饭要吃多少,但能感受得出贺松明进食得相当克制,好像害怕会伤害到他。 两天内被吸了三次血,阮陌北非但没感觉到贫血的眩晕,反而因为这两场畅快淋漓的亲密接触更加舒畅。 上个世界他身体状况太差,两人都不敢放肆,而现在,虽然贺松明表面上不怎么情愿,身体却相当诚实。 贺松明拾起被扔到床脚的衣服,背对着阮陌北,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对方。 继续冷冰冰的?好像不太合适,但贺松明内心深处还是有点生气的,阮陌北表现的越熟练,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越浓烈,让他烦得要命。 他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倒抽气的声响。 头又不受控制地扭过去了。 阮陌北正一手按着腰,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贺松明,轻声问道:腰有点不太舒服,能带我去浴室吗?如果处理不好据说容易发烧。 从贺松明唇角的那一下抽搐,阮陌北能看出他冷酷的面具差点因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皲裂。 果不其然,几秒钟的沉默后,血族伸出手,将他从床上捞了起来。 阮陌北顺势将两手揽在了他脖子上,放在最开始,要说他一个一米八多手脚俱全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壮的大男人,会光溜溜地被另一个人公主抱,阮陌北绝对会一拳招呼到对方脸上。 而现在,经历过上个世界里被狼人抱来抱去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挺享受。 贺松明把阮陌北抱进了浴室,将他放在浴缸里,之后收手站在一边。 你不问问我情况怎么样吗? 贺松明眼神瞟向一边,声音有些发紧,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可能会比较难清理。阮陌北伸手去调水温,要一起来洗洗吗? 他是怎么自然说出这些让人面赤耳红的话的? 贺松明深吸口气,既然阮陌北如此热情邀请,他又干嘛要拒绝呢? 反正至始至终,吃亏的都不会是他自己。 贺松明抬腿埋进浴缸,血族很会享受,硕大的圆形浴缸像个小型汤池,泡着他们两个都绰绰有余,温水一点点没过身体,最终到了肩膀处。 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捧水洗了把脸,听到对面的贺松明问:为什么要在这个点睡觉? 我要调整作息,最好能调整到和你差不多,要不然如果到了你需要带我出门的时候,我再因为睡眠不足精神不好就糟了。 阮陌北说着,调整成比较方便的跪姿,饶是这个世界里他为了靠近贺松明再没脸没皮,也都做不到当着对方的面清理的事情:能稍微背过身去吗? 他竟然还知道害羞? 贺松明脑中冒出这句话,仍然转过身去,留给阮陌北足够的空间。 一时间浴室中只回荡着零星水声,终于把身体清理干净,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血族的脊背已经悄然绷紧,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阮陌北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肩膀,感受到对方猛然地回头。 我弄好了。阮陌北伸出手,贺松明一言不发,眉头紧紧皱着,却仍然站起身,迈出浴缸,把阮陌北抱起来,拽过一旁的浴巾把他裹上。 贺松明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阮陌北,就把他放在了床上,又回去扯了一条毛巾,盖在他半湿的头发上。 相比起上一次贺松明穿了衣服就走人,现在甚至可以算的上温存了,阮陌北趁此难得的机会,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能陪陪我吗? 现在才是傍晚,天还没彻底黑下去,贺松明就算有事也出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 血族依旧沉默,他在床边站了两秒,最终认命一般,坐在了床边。 离开之后我先是在津石星生活了六个月,然后又跟随父母去到了卢克星,霍勒斯星七年内辗转了九个星球,不断的转学,因为呆的时间太短,每一次都来不及认识多少朋友,就离开了。 之后我读了大学,总算是不用奔波,安稳了下来,毕业后在木岳星的报社工作。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念你,从那之后,我几乎没再交到过其他朋友。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问道,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那天我一直等你到十二点,早就过了福利院的门禁,我就在巷子里坐了一夜,夜里下了雨,第二天我就发烧了,买不起药,在学校里生扛着趴了三天,才勉强好一些。 贺松明的语气十分平淡,像在说一件根本和他无关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变本加厉,在有一天被他们打伤之后,我退学了。 我流浪了大概有三个月,终于找到了芮兹星里血族们的地下组织,底层血族过得大都和我差不多,拼了命的在人群中隐藏身份,提心吊胆的觅食,经常会挨饿。而那些贵族,每一个都拥有很多血奴,居住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 我在酒吧找了一份工作,用赚的钱租房,还能从醉倒神志不清的人身上喝点血。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六岁,有一只吸血鬼找到了我,自称是管家,然后我就继承了这一份来自父母的遗产。 大概就是这样,终于知道了我这些年来生活得如何,你满意了吗? 纵使想到了贺松明过得可能不是太好,亲耳听到他叙述这些年的经历,阮陌北仍觉得被击中了,呼吸都有些不畅。 虽然知晓这一切都是剧情杀造成的跟他本身并无多大关系,内疚感却依然涌上心头。 对不起。阮陌北一时间只能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十五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睡一觉就过去了,但贺松明,可是实打实存在的回忆。 这些年来我始终都记得你,也一直在想,如果那天留在长椅下的东西没被你发现会怎么样,正是因为想要过来找你,我才冒着生命危险,接了前来芮兹星调查的任务。 虽然在你看来,这些都是我的借口,我不会奢求你能原谅我,毕竟失约的人确实是我。 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血奴了,你随时可以来惩罚我阮陌北凝视着贺松明,对方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都在他的观察之中,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了解彼此,好吗? 面对阮陌北忐忑又期待的目光,贺松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拾起床头的睡衣穿上,一颗颗系着扣子。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89) 8号有一场沙龙,会有很多血族参加,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别给我丢脸。 8号?阮陌北一算,就在三天之后。 兴许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和持续攻势将对方打动,贺松明终于松口了,阮陌北感叹着不容易,立刻点头:好,我会在这段时间把作息调整好的。 贺松明嗯了一声:我要出门一趟,厨房里有食材,你自己看着弄点吃的吧。 好的。阮陌北回答时像个乖巧的宠物,任谁看他现在这幅样子,都不会想象得出他曾经靠着一把狙.击枪夺走了上百兽人的生命,我会在家好好等你回来的。 这句话对贺松明来说,杀伤力显然非同寻常,他脸上的表情又出现了一瞬间没能绷住的融化,转身离开了卧室。 门被关上,脚步声被地毯吸收,很快远去。阮陌北重新躺回床上,松了口气,甚至还打了个滚,抱住贺松明的枕头。 虽然自己的卧室也不错,但他更喜欢贺松明的这一间。 现在,这张床也是他的了。 第94章 别扭 又发生了一场命案。 阮陌北看着新闻页面的报道, 将案发现场的图片保存下来,关上了智能手环。 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贺松明终于把智能手环还了给他, 只是又一次警告阮陌北, 不许再掺和芮兹星命案,无论事情最终发展到如何情况,都已经和他一毛钱没有了。 现在的阮陌北作为血奴, 必须要听他的话。 阮陌北嘴上答应的很好, 他算盘打得啪啪响,等到手环拿回来之后,他私下里搜索过什么东西贺松明怎么可能会知道。 命案发生的频率正在提高, 最开始还是半月一次,慢慢变成一周一次,最近甚至变成了每两天都会有一个人惨死在监控无法探知到的角落里。 各种建筑完美遮住了天空中卫星的眼睛,只能看到受害者独自一人在深夜走进小巷, 再发现他们时,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从警方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阮陌北知道他们到目前为止对案件还没有丝毫头绪,不管再怎么侧写, 按照监控寻找可能的凶手,都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 整整三个月过去, 没有任何进展,芮兹星上的居民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中, 酒吧、夜店和宾馆的生意被重创,甚至都有店家鼓动居民们到街上抗议, 要求政府和警方赶快侦破案件, 还给他们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阮陌北将收集到的重点资料整理好, 放进自己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贺松明应该不会翻到的地方。 倒不是对工作有什么特殊的情结,在小世界里,他只需要和贺松明搞好关系,从对方身上得到灵魂碎片就足够,根本不需要维持人设,去做那些跟任务无关的工作。 但冥冥之中,阮陌北总觉得这一系列的命案并非那么简单,它们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能侦破背后的玄机,说不定能帮他更好的探寻记忆碎片的真相。 他还没忘记上个世界最后出现在目镜之中的身影,黑西装的猪人端着深色的狙.击.步.枪,站在对面的建筑上,用一颗加强弹狙掉了他。 依照现在的线索,这场命案大概和血族脱不了干系,可阮陌北总觉得,还有其他东西牵扯在其中。 就好像突然出现的那只猪人。 他站起身,出门来到走廊上,贺松明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大厅的桌前看新闻。血族双腿交叠,手里端着黑色的杯子,里面装盛的液体大概是冷藏的血液。 厨房里有三个冰箱,一个里面放着人类的食物,另外两个里面全都是袋装的鲜血,袋子上还标注了很多意义不明的字母,看起来像从医院里弄来的。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贺松明每天需要摄取的血液量大概在200ml,正如他所说,如果真的全都从阮陌北身上摄取,阮陌北一周之后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引发各种并发症。 自己对贺松明来说,更像是需要仔细品尝的美食,摄入的量虽少,每一次进食却都是享受。 血族就算长时间挨饿应该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幼时的贺松明大概还不知道如何找到猎物吸食,很长时间都处在不断冒虚汗,手足无力,像是随时都会晕倒的饥饿状态。 阮陌北不清楚他们最长时间能忍受多久不进食,但看起来撑上一两个月不是问题。 只是现在,血液危机一词已经从贺松明的字典里永久移除了,他拥有喝不完的血,还有一个能够随时产血的人类血奴。 阮陌北走下楼,来到贺松明的身边,自从被他半诱骗半强迫性质的骗上床两次,将话说清楚,贺松明的态度软化了不少,平日里摆着一副冷脸大概是他的习惯,真正做起事来,已经没了那么强硬。 听到阮陌北过来,贺松明连眼都没抬,仍然盯着电子报纸上的头条报告,但那杯子里深红色液面的轻微波动,出卖了他不稳的手。 阮陌北挥手将电子屏幕稍微挪了个位置,他转过身,直截了当地坐在了贺松明的腿上,自然地就像喝水吃饭一般。 人类温暖身体的突然靠近,让贺松明不得已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他端着杯子的手僵在空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继续喝。 如果将杯子凑到唇边,手臂必定会将阮陌北整个环住,如果不喝,阮陌北看到他被影响,心里还不知道会怎样得意。 很快,贺松明就不顾上杯子的问题了,因为阮陌北两手搂住了他脖子,整个人放松地靠在他身上。 贺松明曾见过许多血奴这样依偎在血主的怀中,那些人类大都经受着精神控制,乖巧地如同行尸走肉,早就丧失了自主决定的心智。 而阮陌北,是自愿这样的。 心中的情绪除却满足,更多的却是难以形容的烦躁。 这是你从哪个女人身上学的?贺松明端着杯子,声音紧绷,你喜欢她这样坐在你身上,才觉得我也会喜欢? 你为什么会一直觉得我有过女朋友? 那就是哪个男人了?贺松明眼中神色霎时冷了下来,怪不得你会那么熟练。 你们分手了?所以你才会打着工作需要调查命案的幌子,大老远跑到芮兹星,现在你把我当成了那个人的替代品来解决需求? 眼看贺松明的脑补越来越离谱,好似一屋子的柠檬被挤爆,空气中翻涌的酸气让阮陌北都有点开始胃疼。 在贺松明冷哼一声,准备说出更多离谱言论时,阮陌北阻止了他的继续杜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明是责备的话语,语气却很轻柔,阮陌北在贺松明闭嘴的那刻,道,你现在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贺松明: 他沉默片刻,把盛有血液的杯子放下,坚决地将阮陌北从腿上推下去,用实际行动解释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无理取闹。 贺松明站起身,就要上楼,阮陌北一把抓住他手腕:今晚是不是就要去沙龙了?万一现在把我吓到了,我可不一定能控制不住不给你丢脸。 随你便。贺松明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他转过身,盯着正一脸无辜的阮陌北,深吸口气,三番两次地挑衅我,你有什么好处? 你把这些当成是挑衅吗?阮陌北佯装讶然,我还以为我们是在调.情。 贺松明: 他彻底无话可说,血族的脸皮远没有人类那么厚实,他不再言语,转身走去楼上。 如果不是那被苍白皮肤趁得显眼的通红耳尖,阮陌北都要怀疑他真生气了。 这个世界的贺松明,是最难搞的一个。 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了。阮陌北脑子里莫名浮现出这个念头,一开始生活在雪原的孩子虽然会闹小孩子脾气,但说到底还是单纯的,更别说野人和星灵,完全处在生命最初的懵懂之中。 再后来,AI试图从文学作品中寻找什么叫做感情,庄园里的领班灵魂一分为二,狼人从蒙昧中苏醒,除却种族,种种表现完全就是个真正的人类。 在曾经获得的灵魂碎片里,他也曾听到过意思相似的对话。 这预示着什么吗?阮陌北望着贺松明的身影,血族已经走到了楼上,仿佛注意到他的目光,推开房门的手轻不可查地顿了下。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卧室,关上门。 被补全的,除却系统空间里的图景,他的记忆,还有贺松明的人格? 朦胧的纱幕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就能将其揭开,阮陌北却不敢轻举妄动,上个世界触碰真相时到来的报应还历历在目,现在他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等待真正合适的时机。 此时正是早上五点,阮陌北已经把作息调整到了和血族一样昼伏夜出,等到天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他就可以去休息,为明晚的血族沙龙做好准备。 阮陌北去到厨房,毫不意外地发现保温箱里做好的食物,似乎注意到阮陌北每次吃过饭都要喝很多水,这一次的饭菜相比起从前的齁咸,味道可以说得上寡淡,不过偶尔口味清淡些也不错。 阮陌北不知道所谓教科书般的傲娇是不是贺松明这样,但每每将对方的口是心非看在眼中,总能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洗漱过后,阮陌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悄然推开贺松明卧室的门。 窗帘严严实实拉着,对方本来正在看书,听见他过来,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关上灯,将枕头摔打着放好,翻身躺进被子里,只留给阮陌北一个生气的背影。 阮陌北:噗。 他唇角抽搐两下,强忍住笑容,赤着脚走到床边。 贺松明无动于衷。 阮陌北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自动到了贺松明的内侧,这下变成了血族面对着他,贺松明立刻转过身,又变成了背对着阮陌北的姿势。 阮陌北没管他,自顾自地躺下来,调整成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闹脾气是吗?随便闹,他奉陪到底。 血族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睁着,凝神细听着身后的动静,等待着在人类从后面将他抱住,就像前几天那样。 但他等来等去,都没能等到温暖而黏糊糊的怀抱。 贺松明终于按捺不住,回头看去,发现阮陌北已经快要睡着了,呼吸正逐渐趋于平稳。 贺松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明明那么生气,人类为什么还不哄着他? 难道说之前的依恋靠近都是假的? 被整个人从被子里拎出来的时候,早就有所准备的阮陌北睁开双眼,满脸讶然: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贺松明眯起眼睛,就要把阮陌北扔去地上,回你的卧室睡去,这是我的房间。 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就算摔在上面也不会疼,但阮陌北用了个巧劲,成功挣脱了贺松明的桎梏,他稳稳地坐在床上,道:好了,不要再闹脾气了。 我闹脾气?难道不是你在一直不断的招惹我吗? 贺松明简直快要气死了,就要出言讽刺,面前的人类却突然伸出手,将他抱住。 人类的体温比血族要高一些,这个拥抱对贺松明来说,温暖到甚至有点灼热,阮陌北下巴搁在贺松明颈窝里,抬手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好了,快点睡觉吧,如果你对我有哪里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甩给我脸色看,我又不会读心术,没法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 人类的手宛如有某种神秘的魔力,满肚子的气突然消失了。 贺松明沉默片刻,重新躺下:睡觉吧。 嗯。阮陌北也重新躺下,贺松明仍然背对着他,但这一次,阮陌北凑上去,身体紧紧贴着血族的后背。 在靠上的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紧绷,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终于哄好了。果然,一昧的顺应对方不如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阮陌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这才回来四天,就已经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果,等贺松明再软化一些,他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一觉醒来,正是下午,天还要再过两个小时才会彻底黑下去。 贺松明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阮陌北瞄了眼封面上的标题,唔,他小时候曾经借给贺松明看过这本书。 阮陌北还记得书中的具体内容,一个女孩在荒芜的星球上艰难求生,喝露水采树叶,躲避足以致命的恐怖生物,后来她见到了一个能源即将耗尽的小机器人,人类和机器相依为命,努力寻找着离开的方法。 这是一本偏向童话风格的作品,以贺松明现在表现出的性格,不太可能会主动看这类作品。 他大概在由此回忆小时候的时光? 阮陌北动了动,注意到他醒了,贺松明立刻把书合上藏在枕头下面,速度快到几乎带出残影,要不是提前瞄了眼,阮陌北可能都看不到书的名字。 不想让他知道在追忆之前的日子吗? 阮陌北没有拆穿,留给贺松明足够的面子,昨天他已经很多次挑战了贺松明的神经和底线,现在应该让他放松一些。 张弛有度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醒了就起来吧,收拾一下,十点钟出发。 贺松明掀开被子起床,还不忘从枕头底下抽出书,状似随意地塞进书架的角落。 我需要穿成什么样子?阮陌北多问了一句,他作为被带过去的血奴,可能要穿一些显示出归属的特别装束? 随便。贺松明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别穿太少。 别穿太少? 阮陌北讶然,什么意思? 他试探着问道:不需要像在拍卖场时那样吗? 贺松明忍无可忍,终于话说明白了:不,当然不需要。我警告你,把那股子浪劲收起来,记住我才是你的血主,如果被我发现你有其他心思,你就死定了。 好家伙,竟然在怕他去勾引其他血族啊。 阮陌北哭笑不得,仔细想想,这几天他做的确实有点过了,被贺松明买来的第二天就把对方骗上床,还趁热打铁又来了一次,其他亲密接触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也难怪贺松明会这样想他。 在贺松明眼中,他们之间只有过十五年前孩童时期的短暂相处,自己还在最后抛弃了他。现在两人的相处模式,大概算变相的先婚后爱? 好的,我不会看其他血族的,哪怕一眼。阮陌北略一停顿,在贺松明就要离开的时候,轻声道,那你能不能也不去看其他血奴呢?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0) 贺松明回头的瞬间,阮陌北清楚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诧异。面对血奴的请求,吸血鬼应该冷酷表明阮陌根本北没有资格指示他。 但贺松明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卧室。 占有欲和嫉妒是爱的表达方式之一,既然贺松明以为自己对待他的时候欲望多于感情,那就多表现出一些,让他尽快感受到吧。 阮陌北吃过饭,又看了会儿新闻,天色已然暗了下去,黑夜降临,城市的街道上,开始游荡着平日里将自己伪装起来的异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血族沙龙上估计少不了进食项目,阮陌北回房间把自己仔仔细细洗干净,吹干头发,一件件穿着衣服。 衬衣,针织衫,外面再套上风衣,加厚的单条长裤,这个天气穿这些刚刚好,阮陌北绑上鞋带,下楼时贺松明已经在大厅中等着了。 贺松明不动声色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没做评价,但看表情,应该挺满意的。 走吧。 坐上无人驾驶的车子,阮陌北望向窗外,郊区的风景正被向后甩去,城市的轮廓不断靠近。 这个年代的车辆行驶速度相当快,卫星监控和全面联网的自动驾驶将车祸发生的概率降低到接近0的程度,大半个小时后,车子便停在了一家夜总会的门口。 蓝紫色调的灯光闪烁,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这里面有多少人类,又有多少是前来参加沙龙的血族呢? 阮陌北突然感觉到些微的紧张,除却小巷里交过手的两个人类猎手和拍卖场的工作人员,贺松明是他唯一接触过的血族,其他血族也会像他这样好相处吗?还是说贺松明算是族群中的异类? 似乎察觉到了阮陌北的紧张,贺松明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进去之后跟紧我就可以,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不需要回答。 好。阮陌北跟在他身后下车,走进了人群和音乐声中。 贺松明无视了门童的招呼,直接向着后台走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在智能门旁刷卡,那扇贴着员工通道,客人止步的门就在两人面前滑开。 贺松明大步走进去,在第二个岔路口左转,来到一部电梯前,按动下行按钮。 沙龙的地点在地下吗? 阮陌北环视一圈,习惯性地观察四周环境,规划出一条如果发生意外时,合适的逃生之路。 贺松明低声道:这家夜总会的老板是血族,每个月他都会举办沙龙,邀请附近城市里有名的血族参加。 阮陌北点点头,他还记得贺松明之前说过,辍学之后他在一家酒吧打过工,那时候他才十几岁,愿意雇佣童工的酒吧应该很少。 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对。贺松明有些意外阮陌北能想到这点,当年老板看我是同类,破例给了我在后台干活的机会,我在这里干了大概三四年吧。 阮陌北轻轻哦了声,电梯到了,他跟随贺松明走进去,不再言语。 沙龙举办的地点在地下三层,电梯门刚一打开,阮陌北就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光线相当昏暗,复古风格的金属灯散发着微弱的橙黄光芒,对人类的眼睛来说,只能勉强视物,好在阮陌北早就在贺松明家中习惯了这样微弱的光线。 天花板上有许多固定帘子的滑轮凹槽,厚重的帘幕都被收起,整齐束着,不会遮挡视线。 贺松明刚一走进去,就有人过来迎接。 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因为上了年纪些微走形,戴着眼镜,怎么看都像是城市里最普通的上班族,但他说话时唇边露出的两颗獠牙出卖了他。 对方似乎和贺松明相当熟悉,他先是热络地跟贺松明打过招呼,接着看向跟在旁边的阮陌北,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这就是你前几天花大价钱拍下来的血奴吗? 嗯。贺松明伸出手,将阮陌北颈间被遮住的吊牌拨出衣领,上面烫金印刻的字母,宣示着这个人类的所属权。 不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带自己的人类过来。上班族面露欣慰之色,赶快去坐吧,这一次你不用再干等着了,一定要好好体验。 又有血族来到这边,上班族去打招呼,他应该是沙龙的组织者,这家夜总会的老板。 贺松明径直到角落里的卡座坐下,阮陌北坐在他旁边,望着大厅中的其他血族。 不同于在拍卖场时看到的面具和黑袍,这里的血族都展露出了真实面目,西装革履,学校制服,穿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是血族中的权贵。 阮陌北甚至看到了有个年轻的女性穿了身兔女郎的紧身衣,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双腿因为高跟鞋的存在更加修长。 她正坐在年轻男人的腿上,搂着他脖子从颈侧吸食血液,同时跟身边另一个男人调.情。 她带来了两个血奴。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贺松明的声音自身侧森森响起。 第95章 名字 行吧。 阮陌北收回目光, 小声问道,一个血族可以拥有多少人类? 只要有足够的手段将他们控制住,多少都可以。贺松明虽然不爽, 还是回答了阮陌北的问题,但沙龙规定每个会员最多只能带来两个血奴。 之前你没带人类来过吗? 有侍者过来, 将盛有猩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放在面前的桌上, 每个血族面前都有这样一杯,贺松明将杯子端起, 却不喝:我不喜欢人类, 他们的存在让我恶心。 论谁打小就被各种各样的人欺负,都不会对人类抱有好感吧。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买下来? 贺松明垂下眼, 将杯口凑到唇边:别问那么多。 阮陌北却在他喝的前一秒, 伸手把杯子夺走了:为什么都带着我过来了, 还要喝别的血? 贺松明终于抬眸,杯子被阮陌北拿走, 有一些血洒了出来, 落在了阮陌北的手上, 但在血族的嗅觉里,真正吸引他的却非赤.裸裸的血腥味,而是人类身上干净的味道。 他知道阮陌北的血究竟有多美味,在十五年前就知道。 所以每一次才如此克制。 但对方似乎从未意识到过这一点, 每每都主动发出邀请, 贺松明都怕自己会一不留神,真正将他浑身血液都吸食殆尽。 从来就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贺松明也从不自诩自律之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样, 才能让阮陌北意识到他有多危险。 他皱着眉抓过阮陌北的手, 将他手指含在嘴里,吮去上面泼洒的血迹,沙龙里提供的血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寡淡无味过。 人类柔软的指腹碰到他尖利的獠牙,只要轻轻刺破,就能品尝到真正的美味。 贺松明忍住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手指被吐出,带着些微湿意,阮陌北正想做的再过火一点,就感觉到有谁在靠近。 哎呀呀,这次我们的小少爷终于带了个血奴过来?阮陌北还没看清究竟是谁,就被刺耳的破锣嗓子吵得皱了下眉头,他抬起眸,眼前出乎意料却是张相当年轻英俊的脸,阮陌北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根本没法把帅哥和破锣嗓子联系起来。 雷斯蒙德。 被叫做雷斯蒙德的年轻吸血鬼打量着阮陌北,注意到他颈间的黑色项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我还以为你对人类的厌恶程度已经到了连血奴都不想要的地步了呢。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碰阮陌北的脸。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贺松明冷冷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类。 雷斯蒙德收回手,根据他脸上的微表情和其他细小动作,阮陌北能看出他根本就没有真想碰到自己的打算,方才的举动,只是在故意激贺松明。 真可惜,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呢。 雷斯蒙德耸耸肩,他将双手抄进吊带西裤的口袋,懒散道,看来我最后的同类也要被人类给蛊惑了,真不知道被他们那样伤害过,你怎么还能忍受他们血液的味道。 我还没严重到你那种程度。贺松明看到不远处正在招呼其他血族的夜总会老板,低声道,卡尔最近专门弄来了一批上好的鸭血,给我留点,剩下的都归你。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这位人类先生,可能过不了多久,那些血就都是我的了。 雷斯蒙德脸上带着笑意,眼底深处却仍是一片冰冷,他笑眯眯地对贺松明摆摆手,道,那我去找卡尔了,提前祝你有个美妙的夜晚。 嗯,去吧。 目送年轻吸血鬼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远去,破锣嗓子隐约从卡尔身边响起,阮陌北才回过头,看向贺松明的眼神中忍不住带上了诧异:厨房冰箱里的那些血全都是鸭血吗? 贺松明靠在卡座沙发背上,嗯了一声。 我是你喝过的第一个人类? 怎么,很自豪?不过你的味道和鸭子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 贺松明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似乎慌乱中口不择言的掩饰,阮陌北姑且原谅了贺松明的口是心非,原来他不在的十五年里,贺松明一直都在靠动物血液捱过饥饿吗? 阮陌北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却又忍不住心疼。 你们喝动物血液的血族在族群中,会算是异类吗? 异类倒是说不上,只是比较少罢了,就像你们人类之中的素食主义者,不理解的会觉得我们是傻子,放着好好的人类不要,偏要喝那些腥气浓烈的动物血液。 从雷斯蒙德的话里,阮陌北得知他们两个都是素食主义者,而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曾经被人类深深伤害,心中对人类强烈的恶心已经能够压住进食的本能。 雷斯蒙德他的嗓子怎么了? 小时候被两个人类压在地上,倒了一壶开水进去。 贺松明说的言简意赅,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阮陌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侍者从旁边经过,血族从他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凑到唇边:那家伙现在还能说话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这就是没能在人类社会里掩藏好身份的下场。 听闻了雷斯蒙德的凄惨经历,阮陌北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年里,贺松明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排斥人类的血液,反正肯定不像他那天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因为同样被人类伤害过,你这些年来,才一直靠动物血液度过的吗 贺松明冷哼一声:收起你过剩的想象力,你们人类的素质主义者,难道会是因为被猪牛羊伤害过,才不愿意吃他们的吗? 那你是因为同情人类才不愿意喝血的? 闭嘴。 在贺松明恼羞成怒之前,阮陌北乖乖闭了嘴,心中的酸涩让他抿起唇角,对他来说,十五年不过弹指一挥,一觉过去就成为了脑海中的记忆片段。 现在他唯一能够庆幸的,就只有这个世界也许并非真实。 很快被邀请的血族们都到达了沙龙现场,阮陌北粗略数过一遍,大概三十多个,除了雷斯蒙德,每个血族都带了一到两个血族。 相较于其他血族们彼此交谈着,贺松明果然十分孤僻,除了老板卡尔和雷斯蒙德,就没其他血族主动过来和他说话了。 只是有不少血族都向阮陌北投来过目光,认出他是那天拍卖场上被八百万买走的人类。 因为那些时不时投向人类的探究目光,贺松明十分焦躁,但他又拉不下脸,主动对阮陌北做点什么。 怎么别别扭扭的?注意到这点,阮陌北忍住笑,他端过桌上的酒杯,主动挪进贺松明怀里,依偎在他身上,将杯口凑到贺松明唇边。 现在还在外面,你就开始这样勾引我?血族的眉头果然不悦地皱起,手却很诚实地揽在了阮陌北腰间,阮陌北拼命忍着笑,轻声道,不喜欢这样吗? 贺松明果然不说话了,就着阮陌北的手,喝了一口酒。 贺松明从未没这样喂着喝过东西,第一次两人配合得不是很好,多余的酒液顺着贺松明唇角流下,沿着下巴和脖颈一路落进衣领。 阮陌北凑上去,一点点舔去贺松明唇角和下巴处多余的酒液。 贺松明浑身僵住了。 阮陌北倒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潜意识里和贺松明的相处模式还在上个世界里的热恋期,享受着腻腻歪歪的互动。 但对贺松明来说,阮陌北过分亲昵的举动,无疑是致命的。 被贺松明掐住脖子的时候,阮陌北没有挣扎,血族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力道刚好到不会胁迫呼吸的地步。 四目相对,卡尔说了句什么,阮陌北没能注意到,他现在耳朵里充斥着的,是贺松明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阮陌北的手指动了动,察觉到他的意图,贺松明立刻将他想要为非作歹的手按住了。 你能不能稍微老实一点?相当的咬牙切齿。 阮陌北赶忙点点头,贺松明又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才终于松开,又恢复了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可惜,调整成交叠姿态的双腿出卖了他想要掩饰的事实。 阮陌北看向一旁,血族们已然带着自己的血奴走动起来,不久前还被年轻女性血族坐在腿上吸食血液的男性血奴这时候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陌生血族的怀里,血族咬在他脖子上,手正肆无忌惮地触碰着人类,而男人眼神涣散,显然已经沉迷在了双重的快感之中。 阮陌北这时候才意识到了沙龙的另一个目的交换血奴。 很快那男人身上的衣服就被尽数褪去,卡座旁的帘子被解开,尽数拉开,将其围成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事到如今,阮陌北终于意识到了,这些遍布了天花板的齿轮卡槽和帘子的真正用处。 很快更多的帘子被拉起,不加掩饰的声音自围帘后此起彼伏地响起,饶是在狼窝子附近听到过春天夜晚狼群发出的声音,阮陌北的脸也无法抑制的红到了脖子根。 他还没掉节操到可以坦然接受交换伴侣的程度,虽然在血族眼中,血奴只是要被使用的物品,可算不上伴侣。 终于有血族带着自己的血奴,试着走来贺松明这边,看着阮陌北,显然对他很有兴趣。 不了,我没兴趣。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1) 面对贺松明冷漠地回绝,血族只得遗憾地走了,很快他又找到了新的猎物,成功交换到其他血族的血奴,拉上了帘子。 不知怎么,看到贺松明严严实实将自己保护在身边,不让任何血族有靠近的机会,阮陌北总觉得他像个护食的老母鸡。 有血族拥着人类走去旁边的小房间,在门打开的瞬间,阮陌北看到了房间中一整面墙的工具,鞭子蜡烛锁链以及各种玩具,应有尽有。 阮陌北: 充斥了整个沙龙大厅的声音同样让贺松明很不自在,他站起身,道:走吧。 阮陌北连忙站起身,跟在贺松明身后,中途他们路过了雷斯蒙德身边,年轻的血族正在喝着一杯鸭血,满脸性质缺缺,对他们挥了挥手,当做告别。 卡尔作为沙龙的组织者,不会参与这些人的交换血奴项目,贺松明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不过十六岁的血族女孩交谈。 稍等一下,这孩子不小心把教名告诉了别人,正在问我要怎么办。卡尔朝他笑笑,接着对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低声言语。 贺松明带着阮陌北,暂且到听不到两人对话的地方等待。 阮陌北:教名是什么? 贺松明低声解释:每个血族在回归族群的时候都会被族群的权威者带领通过仪式,得到一个教名,教名对于血族来说是绝对的隐私,我们相信它具有天赐的魔力,能够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带走我们的生命。 名字? 阮陌北骤然想到了在他生命最后狼人的话,等他想到贺松明真正名字的那刻,一切将会迎来终结。 他精神一振:一个名字能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贺松明:还在旧地的时候,你们人类不还总说名字是最短的咒么? 那你有教名吗? 有。 是卡尔带你举行仪式获得的吗? 贺松明看了他一眼:不是。 贺松明的否定回答让阮陌北有点惊讶:城市里还有比他更加权威的血族长辈? 你的问题太多了。 卡尔终于和女孩说完了,小姑娘看起来情绪好了不少,就要乘坐电梯离开。 贺松明向卡尔确认了近期食物的需求清单,卡尔一边在智能手环上核对,一边笑道:已经有血奴了,还需要从我这里要货吗? 我还想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阮陌北充当着乖巧的鹌鹑,不参与两名血族的谈话之中,确定好鸭血的数量,贺松明终于能够离开。 他们乘坐电梯到达一楼,走出夜总会,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阮陌北坐到车上,忍不住问道: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些的吗? 我得问卡尔要血,他是这附近唯一的优质动物血液供应商。 贺松明从前肯定来过很多次,见识过更多淫.乱的场面,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马拉松,就算这样,第一次的时候却也那么生疏,面对阮陌北的挑逗,甚至能算的上纯情。 阮陌北相信他肯定没乱搞过,但仍然不嫌事大地反问一句:真的吗? 被压在车后座上时,阮陌北甚至调整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饶是血族正逐渐摸清他的激将法,仍然一次次的上当。 贺松明忍耐了许久,面对三番两次挑逗他的人类,他决定不要再忍了。 他一定要让阮陌北知道,胡乱说话的后果很严重。 衣物被一件件褪去,阮陌北手指拨弄着贺松明挣脱发胶桎梏的一缕头发,脑子里仍忍不住浮现出沙龙中的景象。 雷斯蒙德的出现给了他新的灵感,制造连环命案的凶手,会不会是个仇视人类的血族呢? 所以尸体的内脏才被接连拿走。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阮陌北不得不收回思绪,一抬眸便对上了血族极度不悦的目光。 看来得让你更专心一点才行。 四十多分钟后,车稳稳停在别墅门前,贺松明率先从后排下来,他衣衫整齐,如果不是耳尖和颊边还未散去的绯色,冷冰冰的表情足以欺骗所有人。 过了好一会,阮陌北才慢吞吞地下来,双脚触地的瞬间他禁不住踉跄一下,贺松明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在阮陌北自行稳住后,默默把无所适从的手抄回了口袋里。 车里空间还是有点太小了,他毕竟有一米八,被用奇怪姿势折叠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完事之后,才意识到有多酸痛。 倒是贺松明双手抄在兜里,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表情,让他有点生气。 阮陌北深吸口气,脚步虚浮地走进别墅。 凌晨两点半,距离睡觉时间还早,阮陌北打开电视,瘫在沙发上,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上一水的帅哥美女。贺松明站在他身后,也跟着看了一会儿。 阮陌北拍拍沙发旁边,示意贺松明坐过来,血族犹豫了下,在他身边落坐。 你喜欢这种节目? 看着消磨时间而已,现在又不用工作,总得找点其他事情干吧。阮陌北不觉得贺松明会喜欢人类的综艺节目,但贺松明还是陪着看了他很久。 果然嫌弃什么的都是嘴上说说啊。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阮陌北感觉到饿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身体相当好,方才在车里闹腾造成不适感已经近乎消失了:我去吃点东西。 自从阮陌北来后,厨房冰箱里每两天都会多出一些新鲜食材,阮陌北处理好食材,开火就要做饭。 贺松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站在他身后围观,阮陌北简单弄了一份盖饭,正在熬着汤汁,他用勺子沾了一点汤汁品尝,往里面放盐和老抽调整味道。 贺松明根据锅中内容物的体积和阮陌北往里放盐的多少,默默计算着比例,他无法感知到人类食物的味道,这些天来给阮陌北弄得食物可能有点太咸了,但人类每一次都很给他面子的全部吃完。 一份盖饭顺利出锅,阮陌北端上餐桌,又从贺松明的小冰柜里拿出来一包鸭血,放在锅里水浴加热。 贺松明在车上应该只喝了他一点点的血,要不然以血族的日常进食量,他现在应该因为贫血头昏脑胀,哪里还能这样生龙活虎地做饭。 把血袋打开,加热好的血倒入贺松明最喜欢的那个马克杯,将杯子放在桌子的对面,阮陌北拉开椅子,道:好了,来吃饭吧。 贺松明沉默地坐在阮陌北拉出的椅子上,和阮陌北面对着面,上好鸭血散发着食物的腥甜气息,曾经一度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但在重新遇到阮陌北后,他就对它彻底失去的兴趣,鸭血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了单纯果腹的替代品。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两个男孩面对这面坐在桌旁,他看着阮陌北吃得很香,腹中也忍不住升起难以忍耐的饥饿。 只不过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人类食物,而现在,一杯适合血族食用的鸭血散发着热气。 贺松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鲜血,在电子壁炉的火光中,两人第一次共用了晚餐。 将碗筷放进自动洗碗机,今天的工作就全都结束了,阮陌北舒了口气,再过上三四个小时,他就可以上床休息了。 今天跟着贺松明前去血族沙龙,打开了眼界,同时还得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阮陌北看向贺松明,血族正端着杯子,看电子报纸,眉头习惯性的微微聚拢,推断不出报道的内容是好是坏。 费迪南德?阮陌北试探着喊道。 贺松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阮陌北在说什么,直到阮陌北喊了第二声,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你在叫谁? 看来不是了。阮陌北略一思索,对西方常用的姓名,他了解不多,一时间还想不出来更合适的,德克斯特? 贺松明终于意识到,阮陌北正在猜他的教名,他哼笑一声,重新将视线投向报纸,别猜了,你猜不到的。 别瞧不起人。阮陌北决定换一个方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教名是谁帮助你得到的呢,不能告诉我名字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的吧? 不行。贺松明一口回绝,甚至把电子报纸向上拉了拉,盖住脸孔,摆明了告诉阮陌北不可能。 阮陌北对血族的了解不多,不知道这一片除却卡尔外,还有没有其他德高望重到足以帮助后辈获得教名的血族,从这一方向下手肯定不行,贺松明一时半会儿又不会开口,那就只能一个个的试了。 贺松明的教名应该会是他熟悉的。 只是他忘记了。就像忘记了他的父亲,忘记了莉莉和乔纳森的相识,忘记他真正的身份,有关于名字的记忆,被刻意隐藏在灵魂的深处。 不然狼人贺松明也不会说,等到想起真正名字之时,一切就都会终结。 艾伯塔? 闭嘴。 阮陌北撇撇嘴,他坐在贺松明无法直接看到的地方,打开智能手环,在搜索栏里输入西方男性人名。 贺松明长相偏向混血,阮陌北总觉的既然他现在有一个东方的名字,另外的那个,应该会带着西方的色彩。 第一个出现的词条直接是一份文库,阮陌北点进去,整整上百页,近万个常用的名字,他一个个看着那些首字母从A排列到Z的名字,将感到熟悉的一个个挑出复制在备忘录里,打算挨个去试。 这么多名字,总能被他猜中一个相关的吧? 阮陌北关上电视,上楼去洗漱,顺便继续他统计熟悉名字的伟大计划,他坐在浴缸里泡着热水澡,智能手环的虚拟屏展现在面前,目光从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上掠过。 星光逐渐暗淡,城市正在经历一场破晓,阮陌北在页面上插入书签,决定先用备忘录里的那些名字试试。 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名字很少,阮陌北在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艾伦约翰乔治这样特别常用的名字,他相信,对他来说无比特殊的贺松明一定会有一个相当特别的名字。 阮陌北站起身,随手抓过浴巾过身上,抬脚迈出浴缸,水滴滴答答从他身体落在地板上,他光着脚走出去,径直坐在床上。 在天彻底亮起的时候,阮陌北换上轻薄的睡衣,主动去到贺松明的房间,血族也已经洗漱完毕了,正靠在床头看书,按照往常,再过一个多小时他才会躺下。 对于阮陌北的到来,贺松明已经习惯了,阮陌北也从书柜上选了本感兴趣的书,自动坐在他旁边,打开第一页。 两人并排坐在床头,各自看着本书,卧室里十分安静,却没谁觉得尴尬,只能听到书本被一页页翻动的声响。 在智能手环彻底普及并且功能愈来愈多的时代,已经不再有多少人愿意读这种空间利用率极低的实体书了,虚拟屏可以完美模拟出书页的感觉,容量巨大的同时方便携带,随时可以利用零碎时间在任何地点打开。 贺松明家里之所以有整整两面墙的藏书,大概因为小时候受到了阮陌北的影响。 不,也许不光是这点,阮陌北还记得,在他兑换的视频记录中,贺松明的牢房里,放着屈指可数的几本书,虽然它们都被小心放置着,每一本的封面和页角却也都说明,它们几乎要被翻烂了。 这是又一个连接点。 想到这里,阮陌北忍不住看向贺松明,血族没有抬头,却察觉到了人类的视线:怎么了? 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你的这些习惯,我好像都早就知晓了。 你花言巧语确实有一手。贺松明将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他起身严严实实拉上窗帘,遮住正逐渐透亮的天色。 夜里贺松明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透气,比起中央空调,他更喜欢自然风,这点和阮陌北印象中的他也完全相符。 睡觉吧。 阮陌北把书合上放在枕边,整理好枕头躺下,贺松明已经闭上了眼睛,黑夜中阮陌北看不太清,但能分毫不差的想象出来他睫毛垂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阮陌北轻声道:阿尔弗雷德? 再乱喊就出去。贺松明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仍然没睁开双眼,阮陌北主动握住他的手,感受到血族的身体正在逐渐放松。 这是许久未曾感受到安宁,阮陌北同样闭上眼。 你被我遗忘掉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 第96章 争执 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经过阮陌北的观察, 贺松明似乎不怎么忙,他不需要在人类社会,父辈留下的遗产足够他在富足中过上几百岁, 每天就在家里看看智能手环和书籍,一个标准的宅男。 有时候他会出门,过上一整夜再回来,回来稍微吃点东西就上楼休息,从来不告诉阮陌北到底去做了什么。 阮陌北时不时会在贺松明刚回来的时候闻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但当他们一起睡觉时,早就洗过澡的贺松明早就没了味道。 命案仍然在时不时发生, 警方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出除了案发现场之外的证据, 凶手逍遥法外,并用更凶残手法和更加频繁的作案频率, 狠狠打警方的脸。 这天晚上贺松明又出去了, 阮陌北闲来无事,就在房子里闲逛起来, 贺松明严禁阮陌北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外出, 阮陌北乖乖听话,现在的芮兹星这片区域因为杀人凶手的出没, 闹得人心惶惶,不让他出门是对他好。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贺松明的卧室, 阮陌北在大书架前站定, 这些天来他来没来得及仔细看看书架上都有什么书,这些书的种类, 也更能帮助阮陌北摸清贺松明的真实性格。 书架非常高, 最上面是他没看过的区域, 要踩着移动□□才能够到,阮陌北拽过滑梯,一阶阶地踩上去,高度上升,终于看清了最上面的书籍。 都是一些似乎老旧的书,被翻过许多次,书脊遭到不小的磨损,阮陌北手指一个个再书脊的名字上划过,突然间一顿。 他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书名。 阮陌北眉头皱起,手指放在书上,刚一碰到书脊后的书页,异样的触感就让他的心猛然揪起。 阮陌北尽量轻的将它慢慢抽出来,那本书完完整整地躺在他手中,封面因为被水浸泡过,上面的字迹已经不甚清晰,但仍能辨认出书名。 《夏娜的逆行时间》 这是他在最后那天,匆忙藏在观景台长椅下的书。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2) 阮陌北小心地翻开封面,空白的第一夜上,有一大片被晕染的墨迹。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整本书显然是被浸泡过许久,又重新被晾干的,都有些脱胶了,字迹相当不清晰,已经不能看了。 在他离开芮兹星的晚上,堤坝附近下了雨,雨持续了一整天。 贺松明应该在雨后才终于找到了他留下的告别礼物,男孩匆忙将已然浸泡完全的书拿出来,小心晒干,却再也无法看清上面他留下的字迹。 但贺松明应该也知道这是留给他的,因为这本书,阮陌北在离开之前说要借给他看。 什么不告而别,没发现任何留下的东西,全都是骗人的。 贺松明骗了他。 为了让自己心怀内疚,更加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留有字迹的第一页上除却晕开的墨迹,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小手印。 虽然没能把告别的话语传递给贺松明,他留下的东西也给了贺松明足够的希望和盼头,让他明白自己并非不告而别。 也就能解释贺松明在重新见到他后并非冷漠敌视,而是高价将他买下。 书被浸泡,晾干又经历了十五年的时光,就算经过了特殊处理,也早就脆弱至极,严重的脱胶和磨损让它不适合再被翻看,只能放在书架的角落里。 之所以在最上层,大概是贺松明不想让他发现。 阮陌北小心地将书放回原位,他下了书梯,把□□推回角落。 贺松明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家,阮陌北心情现在已经平静许多,比起愤怒,他心中的庆幸要更多一些。 幸好贺松明真的发现了他留下的书,纵使没能看清上面被雨水模糊的字迹,也能明白他并非不告而别。 他,被贺松明整了。 阮陌北又仔细看过书架,上面有不少他曾经借给贺松明看过的书籍,在拥有资产和房子后,血族把那些书全都买了回来。 书架角落里放着文件夹,阮陌北打开,发现里面夹着贺松明四年级那个学期的成绩单,他曾经真心实意地夸赞过贺松明就算不听课成绩也能那么好。 短短三个月的孩提时光,就给贺松明留下了如此强烈的印象,以至于他疯狂复刻着曾经的痕迹。 得去好好质问贺松明一番才行,面对如山铁证,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阮陌北回到客厅,时针正一点点指向五点钟方向,按照常理,再过上一会儿,贺松明就会回家了。 阮陌北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他立刻就醒了,却没睁眼,假装沉沉睡着。 脚步声逐渐靠近,一道身影站定在他面前,带着来自外界的寒冷空气。 血族俯下身,盯着沙发上沉睡的人类,阮陌北只穿了薄睡衣,手腕和脚踝都露着,领口的扣子敞着两颗,露出大片锁骨和带着项圈的脖颈,他的头发这段时间长了些,发梢遮住耳尖。 贺松明盯着阮陌北看了许久,注意着人类身体伴随呼吸起伏的频率,还有他睫毛在脸颊洒下的阴影。 他曾经也在阮陌北没醒的时候这样注视过他,但今天,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贺松明俯下身,在轻吻落在额头的瞬间,阮陌北睁开双眼。 贺松明: 血族整个人都僵住了,而阮陌北眯着惺忪睡眼,含糊对他道:唔,早上好。 早。贺松明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直起身,他还没脱下外套,从血族的身上,阮陌北清楚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阮陌北伸出手拽了拽他袖子,轻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城里。找卡尔处理了一些事情。 家里的鸭血不够了吗? 是。 但我看冰箱里还有。 那些不够新鲜了。 贺松明在骗他,阮陌北本来也没想在贺松明的嘴里听到实话,阮陌北装作信以为真,没再追问,他松开贺松明的袖子,在对方转身就要离开时,道:伯纳德? 贺松明直接无视了阮陌北的乱喊,自从被阮陌北知道教名的事情后,人类就从来没再好好称呼过他。 《威利的夏天》,你有看过这本书吗? 贺松明脚步一顿。 记得那时候我还说要借给你,结果没来得及亲手交到你手上,就不得不跟随父母离开了芮兹星。 阮陌北自顾自地道:我还以为那份告别礼物这辈子也不会再出现了。 贺松明回过头来,血族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张,旋即被完美掩饰住了:你翻了我的书架? 想从最上面拿本书看,凑巧看到了而已。阮陌北坐起身,他自上而下地望着贺松明,气势上却不落对方分毫,阮陌北勾着唇,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看到我内疚很好玩是吗? 贺松明沉默片刻,把头偏过去,不去看阮陌北:这是对你不告而别的惩罚。 你想借着愧疚把我绑在你身边?阮陌北一下子将他的心思戳破,你就没想过会有被我发现的一天吗?还是说你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发现? 现在你是我的血奴,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待在我身边。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找到那本书的事情? 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阮陌北简直要被贺松明的嘴硬给气死了,他沉默数秒,站起身:好吧,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阮陌北从贺松明身旁经过,径直上了楼,两人谁都没再言语。 阮陌北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换上衣服,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把袖珍手.枪,贺松明翻过他的行李,却没有收走这些危险物品。 把枪别在后腰,用长风衣掩盖住,阮陌北锁上箱子,下了楼。 贺松明仍然在原处站着,从他上楼起就一动没动,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阮陌北能理解贺松明的心理,对方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自卑感在作怪,贺松明不觉得他们十五年前只有三个月的短暂相处能让自己安心待在他身边,就利用内疚感将他捆绑。 但能理解和愿意原谅是两回事。贺松明的性格并算不上好,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调.教一下。 听到阮陌北出来,贺松明望过来,人类目视前方,没有给他任何的眼神。 一直到阮陌北走到大门边,贺松明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去做什么? 出去走一趟。阮陌北拉开大门,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亲手打开大门。 往常的所有出行,都是他跟在贺松明的身后,时刻处在血族的控制范围内。 贺松明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想要抓住阮陌北,但他终究没有动弹,眼睁睁看着眉眼冷淡的人类离开了房子。 贺松明愣了一会儿,旋即猛然大步向前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热烈的阳光让他忍不住抬起手遮住眼睛,所有被照射到的皮肤都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 他看到阮陌北行走在阳光中的草地上,一步步离开了庭院,无比坚定。 就像被精心饲喂里的鸟儿终于逃脱牢笼,以迫不及待的姿态,再也不会回到禁锢它的地方。 贺松明骤然意识到,他几乎从未见到阮陌北用这样的姿态行走,这样自信的,锋芒内敛的,潇洒的姿态。往常活动在城堡中的人类,总是慵懒,散漫,漫不经心地和他调笑。 原来他一直都没能看到阮陌北真正的样子吗? 一直到人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贺松明恍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的指甲已经把掌心刺破,血正缓缓的顺着掌纹流淌出来。 总算找到机会自己出来了。 阮陌北深深地呼吸一口白天里清新的空气,被贺松明气出的烦躁感很快被冲淡。 自从他调整成昼伏夜出的作息后,就很少有机会这样享受阳光,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帘子和窗户都打开,得到片刻的晒太阳机会。 他叫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附近,阮陌北坐上无人驾驶的车子,按下启动按钮,车辆便自动朝着他从智能手环上设定好的目标前进。 消息栏被头条新闻的一行大字挤占《又一场命案发生,民众的生命安全究竟还能否得到保障?》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阮陌北就看到了这条新鲜出炉的新闻,就在昨晚,又有个可怜的人死去了。 受害者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众人都躲在家中的时候,只能睡在公园的长椅上,理所当然成为了凶手的目标。 阮陌北没忘记从贺松明身上嗅到的血腥味,仔细想想,有好几次贺松明一整夜出门的时候,都伴随着命案发生。 贺松明会是凶手吗? 他曾经被人类伤害过,无比仇视除却自己之外的人类,回来时身上还都带有隐约的血腥味,并不告诉阮陌北出行的目的。 看起来有很大的嫌疑。 但阮陌北却不相信贺松明会杀人,所有死者都失去了全身血液和一部分脏器,而贺松明在遇到自己之前,喝的一直都是卡尔提供的鸭血。 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阮陌北可以确定,贺松明的本性并不坏,这一连串的连环凶杀案,不可能是他做的。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中心公园,也就是昨晚命案发生的地方。 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驱赶着围观的群众,有来自各路媒体的记者在旁边拍照,阮陌北走过去,提供了自己的记者证。 数月以来的接连命案已经让警方疲于应对蜂拥而来的记者,挥挥手表示让阮陌北随便拍,只要别进去警戒线就行。 阮陌北心安理得地靠近警戒线,从警察们的缝隙中观察现场,和从前的所有现场一样,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血迹,被抽干了全部血液的尸体躺在长椅上,盖着白布,但从轮廓上能看出异常的干瘪。 从警察和法医的交谈中,阮陌北听见受害者被取走了心脏,心脏附近所有血管都被整齐切断,如手术刀般精准。 阮陌北用力嗅了嗅,但他没能嗅到血腥气息,反倒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 这是? 让一下,都让一下! 他还来不及想臭味的源头,就被暴力推开,身着警服的大汉带着两个人满脸着急上火地钻过警戒线,从他的肩章上,阮陌北认出他是整个芮兹星警方的总督。 也不能怪他态度差,任由谁遇见这样猖狂的凶手还找不到断案的头绪,都高兴不起来,更别说这位总督看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觉了。 从现场找不到什么线索,阮陌北默默地离开了,他去到公园的另一边,在花坛边坐下。 正值早春,到处都是一片嫩绿,风还有点凉。 这股臭味,他究竟在哪里嗅到过? 阮陌北正低头思索着,突然感觉到阳光被挡住了。 他抬起头,贺松明正站在他面前。 大概因为阳光强烈,血族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风衣领子高高竖起,尽可能遮住下半张脸,没带帽子,就这样站在早晨的太阳下。 回去吧。 这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阮陌北不知道阳光对血族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但从贺松明脸色和他小时候整日趴在桌上将自己遮住的表现来看,应该挺难受的。 阮陌北没动: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贺松明沉默着,不回答。 阮陌北抬手摸上了脖子上的项圈,第一反应便是贺松明在里面放了定位装置。 不,那真的只是个项圈。在他问出口之前,贺松明深吸口气,道,我知道你还一直都关注着命案的事情。 从贺松明的神态中,阮陌北能看出他并未说谎,素来傲娇的血族如今主动请他回家,还挺让阮陌北受用的,但他还是决定让对方再难受一会儿,要想真把对方调.教好,可不能轻易心软。 你晚上来过这里,是吗? 没有。 骗人。阮陌北轻轻叹了口气,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很多次,如果不想让我再怀疑下去,就别再对我隐瞒,行吗? 贺松明抿了抿唇,只道:不是我做的。 好,我相信你。阮陌北站起身,他望向命案发生的方向,隐约能看到黄色的警戒线,喃喃道,到底是谁呢? 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我不明白,明明所有人类都避之不及,你为什么非要往上面凑? 阮陌北回过头,惊讶地发现贺松明真的生气了。 面对他主动靠近命案的举动,贺松明生气了。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差不多。 贺松明不说话了,他伸出手攥住阮陌北手腕,强硬道:跟我回家。 阮陌北没反抗,他盯着贺松明侧脸和紧绷的唇角,突然道:那个味道,你还记得吗? 贺松明皱了下眉头:你说什么? 没事。阮陌北不再言语,他终于想到了气味的来源,他曾在猪人的身上,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那时候还在金库里,他第一次见到猪人,空气中充斥着硝烟味道,他人类的鼻子不似狼人灵敏,在强烈情绪的刺激下,忽略了那微弱到可以忽略的臭味。 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确实是闻到味道的,和刚刚在现场一模一样的臭气。 猪人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上个世界里他将自己狙杀,这一次,它的目标是否也是自己? 他在来到芮兹星的第一晚就被吸血鬼抓走,卖给了贺松明,之后贺松明从未让他单独出过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子里。也许猪人想对他动手,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阮陌北握紧拳头,逐渐明白了什么,这个世界的他身体健康,在贺松明的庇护下,也不存在突然死亡的契机。 猪人,是来让他死的。 阮陌北眯起眼,猎杀徘徊在城市黑夜中的人类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这是他再度见到猪人的最好机会,也许他能从对方的身上得到更多重要的信息。 贺松明可不会知道阮陌北究竟在想什么,他拽着人类上了车,终于重新回到昏暗的车内,血族松了口气,忍不住抬手蹭了下被晒得瘙痒的脸颊。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3) 车子启动,驶向郊区,谁也没再率先说话,阮陌北思考着可能作为凶手的猪人,面色凝重,未曾注意到贺松明一直在通过前方的后视镜悄悄观察他脸色。 对不起。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阮陌北愣了下,他看向贺松明,不禁面露惊讶:什么? 贺松明显然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既然道歉,就拿出点诚意来。 贺松明深吸口气:我说,对不起。 阮陌北:我看到书是泡过水然后晒干的,你当时怎么发现它的? 那天晚上下了雨,我在附近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回到学校,从老师那里知道你已经转校离开芮兹星了。 下午我又重新去到了观景点,在那边一直等到夜里,一直到清扫机器人过来打扫,才发现了长椅下的包裹。 那时候下了一整天的雨,地上全是积水,包裹被浸泡了很久,我打开它的时候,里面的书已经湿的完全翻不开了。 我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把书彻底晾干,但上面的笔记已经彻底看不清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写了什么,甚至说,如果不是你给我说过书名,我都不会知道是你留下的。 阮陌北:但是你还是知道它是我留下的,你没有智能手环,我根本找不到联系你的方法,就只能留下书给你,我没想到会下雨。 我知道。贺松明移开视线,不去看阮陌北,低声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阮陌北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男孩冒雨蜷缩在巷子里,默默盯着观景台的模样。 看到清理机器人似乎从他们最常坐的那个长椅下拿出了什么东西,他不顾浑身虚弱,赶忙跑过去,从机器人手中抢过包裹。 之后的事情阮陌北都清楚,贺松明很快从退学,流浪在城市中,但不论生活怎样艰难,他仍然带着这本烂到脱胶的书,小心保存着,一直到被管家找回,继承遗产,把书放在了书架的最上层。 他最后留下的礼物,曾经会是让贺松明坚持下去的动力吗? 所以他才一直把书带在身边。 第97章 沙利叶 好了,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现场。 阮陌北回过神,扯出个笑容:可我还没有说要原谅你。 贺松明: 贺松明:你想怎么样。 阮陌北:拿出点道歉的诚意来, 既然不能告诉我你的教名, 总能给我一个提示吧? 贺松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无声地叹了口气,提示就是, 你从文档里找到的那些名字都不对。 都不对?阮陌北皱了下眉头, 贺松明的另一个名字是比较生僻的吗? 那个名字你不应该忘记, 也不会忘记。 他不应该忘记难道贺松明的那个名字是他取的? 如果真正世界的贺松明跟他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他确实有为对方再起一个名字的可能。 贺松明说,引导他获得教名的不是卡尔,他一直都以为城里有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血族。 但如果没有呢? 阮陌北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个名字一定存在于他尘封的记忆里, 只是暂时无法被他触摸。 所以贺松明才会说,当想起他真正名字的那刻, 一切都会结束。 名字是钥匙,只要他想起名字,其他的所有记忆也都会冲破桎梏。 见阮陌北陷入沉思, 贺松明低声道:你想起来了吗? 血族猩红双眸里带着隐隐的期待。 阮陌北摇摇头, 语气坚定:还没有, 不过我会想起来的。 贺松明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阮陌北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触碰。 阮陌北低下头,这一次贺松明没有掩饰, 而是扭脸望着窗外, 同时握住了阮陌北的手。 终于服软了啊。 阮陌北没有吭声, 反握住了他的手,不久之后,成功看到了血族泛红的耳尖。 终于回到了别墅,阮陌北在等待贺松明回家的时候眯过一会儿,还不算困,但贺松明就不一样了,血族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疲倦。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夜里去做了什么,但应该挺耗费体力。 两人洗漱过后上床睡觉,字面意义上的单纯睡觉,阮陌北满脑子都是贺松明的另一个名字,但无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在记忆中找出分毫线索。 他只记得贺松明这三个字。 醒来的时候,正值傍晚,贺松明还在睡,他真的累到了,大白天出门顶着太阳寻找阮陌北,也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阮陌北凝视着贺松明的睡颜,对方双眸紧闭,在不说话的时候,和从前那些小世界中的一模一样。 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视频记录中被时刻监控着,身着囚服,脖子上戴着智能炸弹的贺松明睡着时,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他必须要想起来,他不能忍受自己忘记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 他要去找猪人。 猪人以冷酷的手法杀死了那么多人类,更是拥有让阮陌北情绪激动到崩溃的能力。 如果正面对上它,阮陌北自觉没多少胜算,甚至能说得上九死一生。 为了追寻真相,一切都值得。 但不是现在。 他和贺松明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清楚,还没来得及享受和平相处的氛围。 他可以稍微再等待两天。 阮陌北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他在贺松明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重新躺了回去。 贺松明在一个小时后醒来,不曾发现任何异样。 阮陌北做好饭,又给贺松明热了一杯鸭血。 在贺松明洗漱完下楼之时,他抬头对楼梯上的对方笑了下,道:不知道你想喝鸭血还是我的血,不过已经给你热好了,你可以随便选。 血族的脚步顿了下,他走到阮陌北身边,扣住人类的手腕。 贺松明抬起他手臂到唇边,阮陌北却轻轻挣脱开,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出了邀请:从这里来吧。 重新坐到餐桌前,做好的饭已经凉了。 从多重意义上都吃饱喝足了的贺松明端着盘子,去厨房里温了温。阮陌北终于能够填饱肚子,他打开智能手环,看着当地的最新新闻。 报社发来了无数消息,邮箱也被塞得满满的,刚开始还在催促阮陌北的工作进度,但那时候阮陌北的手环在贺松明那里。 到后来报社开始询问他是否安全,信息的内容也愈发焦急严肃,阮陌北一条都没回过,因为他已经不可能再工作了。 把所有事情都说开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融洽了许多,说真的,如果不是知晓这里只是个虚假的世界,阮陌北愿意就这样跟贺松明过一辈子。 不愁吃穿,两个人生活在郊区的大房子里,昼伏夜出,无人打扰,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 一连过去许多天,贺松明都没再出门,时时刻刻地陪伴着阮陌北,他傲娇的伪装逐渐泄去,开始暴露出真性情粘人的,强占有欲的,一言不合就莫名其妙吃醋的真性情。 阮陌北因此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寻找猪人。 这天傍晚,他们刚刚醒来,阮陌北就被贺松明抓着喝了一顿血,在血族唾液的特殊作用下,自然也免不了做一些其他事情。 这一次的贺松明似乎格外疯狂,饶是阮陌北身体不错,都被累得不轻。 他被半搂半抱着洗过澡,又倒在床上。 贺松明低头亲了亲他唇角,道:再睡一觉吧。 血族的话似乎拥有某种魔力,阮陌北意识逐渐昏沉,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无法控制地落了下去。 等到终于再度睁开双眼,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阮陌北伸手摸了摸,床铺上的温度还未彻底散去,贺松明刚离开没多久。 阮陌北迅速起来,他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没能找到贺松明的踪影,贺松明这两天最常穿的风衣不在衣帽架上,鞋子也少了一双。 他出门了?阮陌北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 又忍不住想到了贺松明身上经常出现的血腥味道。 阮陌北回到卧室,穿好衣服,把手.枪检查好,口袋里带上辣椒喷雾,同样也离开了房子。 乘车来到城市,阮陌北找了一家较为偏僻的酒吧,等待深夜的降临。 如果贺松明没说谎,未在他的项圈中安装定位装置,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他在哪里。 既然贺松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那就让他来自行探究吧。 阮陌北要了一杯清酒,拒绝了三四个想要过来搭讪的人,孤独等待到了凌晨一点半。 他脖子上的项圈原本是归属权的宣誓,却被不少人误以为某种情趣,不断地靠近。 又一次回绝端着酒过来的陌生人,阮陌北立起衣领,付钱离开了酒吧。 他不像狼人,能够通过味道追踪贺松明的行迹,也没再贺松明身上安装定位装置,真要找起来很不容易。 阮陌北总觉得贺松明其实在偷偷地调查这一串的连环命案,知晓其中的一些猫腻,才反复强调不允许自己参与其中。 如果真是这样了,今晚又会有一个人死去,说不定贺松明会出现在现场。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已经有三天没听到过新案件的报道。 今天是个月圆之夜,月亮高悬在夜空之上,澄澈而明亮。 阮陌北抬头望着月亮,心中隐有不安。 仔细想来,每一次在小世界里发生重要事情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一轮月亮。 它代表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阮陌北又来到了他们上学时的地方,学校的门紧紧关闭,保卫室也锁着。周围宾馆的灯牌仍然亮着,但开着灯的窗户变得很少,命案的发生严重影响了宾馆的生意。 街道上空无一人,人们都沉睡在美梦中,附近居民楼里只有寥寥几扇窗户还亮着。 阮陌北一路行走到堤坝那边,草地不知道换过几茬,月亮倒影在水面上,风吹过后流淌成支离破碎的一块块。 清扫机器人正在打扫卫生,十五年前的贺松明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发现了他藏在长椅下的包裹吗? 阮陌北在路灯下站了会儿,夜色格外寂静,只有无人驾驶的出租车时不时试过发出的声响。 突然间,他在街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 身着黑风衣的修长身影,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小巷子里。 贺松明?! 认出他只需要一眼,阮陌北精神一振,没想到竟然这样凑巧地找到了对方。 贺松明没发现他,看对方的匆匆行色,大概在追踪什么人。 阮陌北立刻跟了上去,他脚步相当轻盈,连自己都未曾发现,正无意识地躲避着监控摄像头,完美经过每一处监控死角。 他来到了小巷中,贺松明的身影消失不见。 曾经他跟贺松明许多次通过小巷,从学校来到堤坝观景台,而他在十五年后回到芮兹星的第一件事,也是来到这边怀念当年。 却被埋伏其中的血族猎手抓走。 阮陌北伸手摸向身后,将枪稳稳握在手中。 他一步步走向小巷深处,当年的铁丝网已经被拆除,也不再堆放着许多妨碍行走的废弃纸箱。 只回荡着他自己的脚步声。 臭气隐约被风带到鼻畔的瞬间,阮陌北猛然回过头,开了第一枪。 砰! 伴随着撕裂夜色的枪响,猪人肩头猛然涌出漆黑的脓液,滔天臭气随之弥散开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它仍然是上个世界里的那一身黑西装,丑陋的猪脑袋上鬃毛整齐地梳着。 猪人低头看了眼肩头上正不断流出脓液的伤口,似毫不在乎,对阮陌北缓缓咧出一个心惊的笑容。 又见面了。 阮陌北没说话,他屏息凝神,举枪直直对着猪人。 脓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刺啦声响,白色的雾气伴随臭气冒出,迅速腐蚀着地面。 但猪人的伤口正在愈合,如果不是西装上的圆形破口,半边身子上的污迹和脚边已然斑驳坑洼的地面,简直就像没受过伤。 我还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引出来,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猪人迈开步子,闲庭信步般向着阮陌北靠近,他甩了下胳膊,一条袖刃从袖口里刺出,刀锋反射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它曾经剖开许多人类的胸膛和肚子,切割着柔软的脏器。 阮陌北又开了一枪,猪人连闪躲的动作都没做,子弹.准确击中了它的脸,转瞬间那张可憎的猪脸就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子.弹甚至从他后脑穿过。 粘稠的黑液涌出来,但猪人前进的步伐甚至未曾因此停顿片刻,他仍然一步步地,向着阮陌北靠近。 你确实给我造成了一点麻烦。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 刀刃刺向胸膛的那刻,阮陌北清楚看到它在空中划过的轨迹,甚至知晓该如果做出反应才能完美躲开。 但他完全动不了。 就像第一次遇见猪人时一般,仿佛又无形的屏障禁锢着他,让他根本无法挣扎。 他的双手双脚,头颅肩膀,全都被什么东西紧紧捆绑着。 死亡的到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鲜血从破裂的心脏中喷出,阮陌北却连抬手捂住胸口都做不到,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听到了身体砸在地面的沉重声响。 猪人冷笑一声,甩甩刀刃上的血,转身离开了。 所谓被吸干的血液,切除的脏器,只不过是为了吸引真正猎物的诱饵罢了。 阮陌北仰面躺在地上,视野逐渐变得模糊,随后,他被一双手抱起,靠在怀中。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焦急的,绝望的,歇斯底里的。 阮陌北勉强认出那是贺松明。 血族用力咬在他脖颈上,试图用唾液中的治愈因子延缓他死亡的步伐。 时至今日,阮陌北竟然在贺松明的身上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温暖,可血族的体温,明明比人类低上许多。 贺松明的嘴型不断变化,似乎在嘶吼。 冰冷的液体不断地滴在他脸上,阮陌北费力地眨眨眼,终于听到了对方究竟在嘶吼些什么。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你知道的!你明明从来没有忘记过!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4) 他的名字? 从来没有忘记过的? 云层移动,月亮从小巷中露出,硕大的,滚圆的,皎洁的,冰冷的,同样也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驱散阴影的小夜灯,赋予狼人力量的源泉,金色的冰冷眼睛。 【你知道我的枷在哪儿吗?】 【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它正在呼唤我,但我找不到它。】 那被埋葬的,沉默在海底的记忆,终于冲破了浓黑的水面。 是如月光般皎洁的回忆。 那一瞬间,阮陌北终于想起来了,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他亲自为贺松明起的,另一个名字。 沙沙利叶! 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整个世界被刺目猩红充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头顶的月亮还在,慢慢从中间裂开,有如金黄色的竖瞳。 雨水开始从天空倒灌,无数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将阮陌北彻底淹没。 那是最后的记忆碎片。 【第一万零七百八十四次执行失效】 【正在遭受未知数据侵入,问题排查中】 【数据删除】 【数据删除】 【数据删除】 席卷全身的刺痛袭来。 阮陌北猛然睁开双眼,猛烈喘.息着。 心中强烈的悸动正在缓缓平复,只有疼痛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缠绕。 他紧紧抓着座椅扶手,缓了好一会儿。 阮陌北早就习惯了这样时不时发作的受伤后遗症,要知道两个月前他还躺在icu里,三天被下了上百次病危通知书,最后苏醒时就连最好的医生都惊叹简直是个奇迹。 飞行器正平稳的运行,驶向目的地,他望向窗外,云层被一片片地穿过,下方的地表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个相对荒芜的星球,大片棕黄色的荒漠地表,风卷起黄沙,被围在最外面的防风林阻挡。 曾经不存在生命的死寂星球在人类的改造之下,也规划出了一片片能够居住的区域。 玻璃窗上映出青年的模样,他原本剪得很短的黑发在修养的这段时间里长长了,听闻这边工作的造型要求不像军队里那么严格,也就没再修理,现在堪堪盖住眉梢和耳尖。 素来如鹰隼般锋利的双眼充满着平静,而更深处是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仍然穿着那身陪伴了他整整八年的军装,但肩章上的星星已经不可能再增加了。 疼痛重新隐藏起来,等待下一次发作,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他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枚勋章,圆形金属牌上,雄鹰正在展翅翱翔。 这是他获得的最后的军功用长达三周的埋伏,成功狙杀了母巢中新生的虫族女皇,荣获了几乎只有死人才能拿到的特等功。 代价是几乎被疯狂暴.动的虫族啃噬腐蚀成一滩烂肉。 如果不是被观测手拼尽全力拽出母巢,他现在已经变成虫族繁衍后代的菌毯了。 受伤最严重的他活了下来,观测手却因为虫族的毒素浑身糜烂,死在了他隔壁病房。 阮陌北永远也不会忘记观测手的父母在代领军功时,颤抖的手和落下的眼泪。 如果他没能侥幸活下来,父亲是不是也会 阮陌北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刚刚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了许多复杂的事情,可他在第一时间被疼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阮陌北没放在心上,旁边的陪同医生注意到他反复的呼吸调整,转过头,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我没事。 下方的建筑群正逐渐靠近,伴随着一场震动,飞船很快落地,停在了大门之前。 阮陌北走出飞船,抬头望着高大的铁门,冷冰冰的门上不存在任何标注,周围的高压电网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蓝紫色,被圈起来的建筑有一大片,全都是相当死板冰冷的模样。 有个红头发的年轻姑娘穿着白色研究服,在门口等待。 见到阮陌北,她上前一步,笑道:您就是阮陌北中校吧,我叫莉莉琼斯,是来领您进去的,阮博士应该向您说过我。 阮陌北点头,同样露出笑容,他伸出手,和莉莉握了下:是的,父亲和我说过您。 两人略一寒暄,跟在后面的医生最后确定过阮陌北的精神状况,嘱咐道: 最近你可能会出现突然疼痛,晕眩,使不上力气的症状,毕竟才刚出院,以你当时的伤情,这样的后遗症已经是最轻的了,如果有其他症状,请尽联系医生。 好,谢谢您。 医生转身回到飞船上,等待离开。这颗星球作为绝密的存在,如果不是需要在路上保证阮陌北的安全,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在人类的星域中,有这样一颗星球存在。 也许回去之后,他需要面对一场记忆清除。 目送飞船离开,莉莉转过身:欢迎来到51区,阮陌北中校,请跟我来。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阮陌北拎起行李箱,他的箱子里没装多少东西,只有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和他最舍不得的几把枪。 更多东西已经提前送到他父亲的宿舍里了。 阮陌北跟随莉莉走进大门,门口有用来代步的小车,他们坐上去,莉莉设定好目的地,便开始了介绍:关于这里您知道多少?教授从前有没有说过? 父亲几乎从来没有提过,我只知道他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我退伍之后,他告诉我这里有合适的工作,问我愿不愿意过来。 那就让我来大致介绍一下吧。莉莉顿了顿,道,51区的存在是绝密,坐标点在星图上根本不存在,只有通过特定的门才能来到这里。 这里作为星际监狱和研究所共同存在,其中关押的大都是造成过巨大破坏,或者会严重扰乱人类正常生活的异常生物,在看押的过程中,研究所会对它们进行一定的研究,期望能从其中得到有助于人类发展的成果。 原来如此。阮陌北还在军队时就曾诧异过,那些在战争中被捕的异族生物究竟被关押在哪里,他和同袍都相当笃定的认为,它们都被关押进了不为人知的特殊监狱中。 而现在他竟然真的来到了这里。 第98章 阮博士 研究所和监狱两者在地位上是平行的, 设置不同的行政级别进行分别管理,相互合作,但互不干扰。 研究所里不设置所长, 由六名分科主管进行共同管理, 阮博士就是主管之一,研究方向是生物异化。 而监狱由典狱长直接管理, 下设AZ24个分区,对不同类别的犯人进行分类,每个分区都有各自的负责人。 最高法庭独立于两者之外, 是军事法庭在这里的分支,因为51区的存在和其中的所有都是绝密, 一旦有任何人被发现有泄漏机密的嫌疑, 都会被带上法庭审判。 阮陌北着实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有如此高的地位,还小的时候, 他只知道父亲是个从事生物方向的研究员,工作繁忙,一年才只能回家两次。 而自从母亲去世,十六岁的阮陌北跑去参军,他几乎就没再怎么回过家,父子俩只能通过通讯联系,了解的就更少了。 虽然相处时间少,父子两人之间的感情却一直都很好, 小时候阮陌北最期盼的时候就是开学,因为每到开学季, 阮项晖都会回家, 在家里待上一个半月。 莉莉指着不远处的建筑群, 道:这边都是监狱的部分, 研究所还要在更深入一点的地方,我先带您去宿舍放下行李,再来好好参观。 阮陌北望着近乎绵延成一片的建筑,不由得感叹:这么大,监狱里究竟关押了多少犯人? 莉莉:应该会比您想象中要多,但也没有那么多,大多数犯人情况都很特殊,牢房都经过特殊设计,占地面积就会大一些。 行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宿舍楼前。 就是这里了。莉莉下了车,阮陌北跟随其后,他抬头望着这栋足有二十一层的建筑,问,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住在这里吗? 这边是狱警的宿舍,我们研究员住在离研究所更近一点的地方,房卡应该放在门卫室了,您先去放行李,我在这里等着。 阮陌北应了声好,去门卫室领房卡,乘坐电梯来到他位于十六层的房间。 宿舍条件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一室一厅,独立卫浴,阮陌北把行李放进卧室,顺手打开衣柜。 他的制服已经整齐放进了柜子,一共三套黑色的狱警制服,还有一套常服。 莉莉还在楼下等着,阮陌北只是大致看过眼宿舍情况,就下了楼。 走出大门,阮陌北却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止莉莉一人。 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宿舍楼门口,和阮陌北事先相对的瞬间,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难言的欣慰。 眼角的皱纹和灰白的头发都在说明他已经不年轻了。 阮陌北心情瞬间雀跃起来,快步走过去,张开双臂,给了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 阮项晖拍拍阮陌北后背: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都说从来没见过康复得像我那么快的患者。 阮项晖点点头:以后就在这边干吧,虽然是封闭环境,但好歹我们两个人之间还能有个照应,手续我已经都帮你办完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会有人带你来熟悉工作。 阮陌北嗯了一声,狱警的工作是目前为止最适合他状况的。 他从十六岁就参军入伍,一步步成长为最顶尖的狙击手,完成了许多绝密任务,获得的大小功勋多到难以想象。如果不是让他几乎丧命重伤,他也不会在身体各项机能都处在巅峰的二十四岁选择退伍。 而现在,他挺高兴能继续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特别还是和父亲一同工作。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让莉莉带着你参观,我过一会儿就去找你们。阮项晖将一张卡交给阮陌北,这张工作卡先用着,监狱那边需要挺多权限,等到明天还要去登记指纹虹膜和声纹的信息。 好,你快去忙吧。 目送阮项晖坐上代步车,阮陌北看向莉莉,笑道:那接下来还得麻烦你了。 没关系,要不然我现在也应该在实验室里,在外面走走总比看那些数据舒服很多。莉莉迈开步子,你要负责是D区是吗,那我先带你去那边参观。 好。 街道两边种着花树,花苞隐藏在叶子里,也许有零星的几朵已然开放,隐隐散发出暗香。 阮陌北望着看旁边的建筑,如果不是知晓它作为绝密的星际监狱和研究所存在,整个51区更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小镇。超市,食堂,健身房一应俱全,阮陌北甚至还看到了一家酒吧。 路上还走着其他人,基本上除了研究人员,就是和他一样的狱警了。 下班的时候我们会在这边喝酒。莉莉指着那家酒吧,道,这家的苹果派超好吃,清酒也不错。如果想要找个伴,去酒吧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的女研究员还是不少的。 那边是游乐室,游泳馆,还有一家小医院,如果真有比较严重的问题,可以到星球的另一面,那边有一家规模更大的医院,各种设施也更齐全。 阮陌北颇为新奇:和我想象中的监狱不太一样。 毕竟与世隔绝嘛,要是太单调,要长时间在这里工作的大家会疯掉的。 D区离宿舍不远,坐车一会儿就到,步行也不过十分钟,经过重重安检,阮陌北跟在莉莉身后进入建筑大门。 走廊上有许多紧闭的门,不设置窗户,组成一个个完全封闭的牢房,看到内部的结构图,阮陌北才发现D区并非表面看上去的三层,它的地下部分竟然有足足九十七层。 九十七层? 啊,地下三到八十一层都是填充层,只有剩下的才被当做牢房,还有些楼层被用来审讯和日常盘问,真正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并没有多少。 这样。阮陌北点点头,填充层的存在大概要为犯人逃脱增添更多阻碍。 每一层都有狱警在站岗和巡逻,工作看起来也不算多麻烦。 莉莉带着阮陌北参观了地上部分,尔后乘坐电梯,去到地下部分。 果不其然,负三到负八十一层不存在按键,电梯运行在隔离层中,阮陌北看着电梯壁上映出的两人身影,问:狱警的日常工作就是巡逻吗? 嗯也会配合做一些特殊的工作吧,比如盯监控,进行日常盘问之类的,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每一个狱警的工作都是特别指派的。 终于到达了地下八十八层,这里的温度明显更低一些,通风管道输送着来自地面的新鲜空气,白灯将走廊照的明亮,如果不是知晓深埋于地下,根本就不会感觉到压抑。 这里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 它们都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有很大的危险性,没有权限的话,是不可能被允许靠近的,所以我也只能带着你在走廊上转一转。 走廊上监控摄像头亮着红光,记录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也许监控室中有许多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阮陌北盯着漆黑的摄像头,冥冥之中,突然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 阮陌北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身体状况确实不好,最开始从医院中苏醒时,有严重的幻听和幻视,也就没放在心上。 一般这种情况,只要过一会儿就自动好了。 他继续和莉莉交谈,等待幻听过去。 【███,███】 那声音却再度出现,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回响在他脑海里。 像是有谁在低声说话,阮陌北却根本无法理解话语的意义,似乎它们只是一些纯粹的音节。 终于,在第三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莉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莉莉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嗯,就是好像有谁在说话。 莉莉皱起眉头,凝神细听一会儿,摇摇头:没有诶,是不是听错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5) 她真的没听到。阮陌北皱起眉头,道:也许吧。 莉莉:要不要去一趟医院看看?医生不是说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阮陌北:我应该没事,继续走吧,不是也快要参观完了吗? 莉莉:那好吧,如果有其他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说。 两人继续前行,在经过一扇门时,呢喃的声音达到了顶峰,阮陌北终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仿佛那扇门之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迫切呼唤着他。 怎么了? 这扇门里关着什么人? 莉莉翻了翻自己的智能手环:这扇门的等级是绝密,抱歉,我没有调取它信息的权限。 阮陌北抬起手,轻轻按在了门上,金属特有的冰冷传入他温暖的掌心,是的,他感受到了呼唤。 阮先生? 直到莉莉出声提醒,阮陌北才骤然回过神,他愣了下,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伸手去碰这扇门。 他猛然收回手,摇摇头,对面色担忧的莉莉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没关系,继续走吧。 接下来的参观里,阮陌北一直都魂不守舍,他满脑子都是那道声音,听不出音色,判断不出来具体是哪些音节,更别说辨认出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重新回到地面上,莉莉又带着阮陌北去了酒吧和远一些的游泳馆,也算参观过了整个51区。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他们在食堂里一起吃了晚饭,也是在这个时候,阮项晖找到了他们。 感觉怎么样?阮项晖在阮陌北身边坐下,笑道,不知道伙食会不会合你口味,不过在军队里呆了这么久,应该早就不挑食了。 阮陌北:饭挺好的,莉莉说晚上还要带我去酒吧。 阮项晖:你们都看了哪里? 莉莉:我带他去过D区了,毕竟先熟悉工作才最重要。 阮项晖点点头,道:晚上在酒吧里少喝点,明天还要去做审查,虽然手续什么都办好了,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阮陌北挑眉:就这样同意我去酒吧了?刚过来的第一天,你就不想和你儿子多说会儿话吗? 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和同龄人在一起,不过如果想跟我待在一块的话,就更好不过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喝酒。 那我可就要退出了。莉莉举手投降,我可不想喝到一半突然被提问实验数据。 阮项晖莞尔:今天辛苦你了,莉莉,要不然明天放个假吧?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谢谢教授,那我明天就不去实验室了? 嗯,好好休息吧,正好这一期的数据要的也不是很急。 饭后莉莉就同父子俩告别,去享受自己突如其来的假期了。 阮陌北跟着阮项晖去到了他的宿舍,相比起阮陌北的狱警宿舍,阮项晖作为研究所的主管之一,居所是一套三室一厅,如果愿意,阮陌北甚至都能搬来和他一起住。 阮陌北更多的行李都在阮项晖的房子里,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里,阮陌北病危,阮项晖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到过去,一直等到阮陌北情况稳定下来才离开。 那时候阮陌北浑身插满管道地躺在icu里,意识在昏沉中挣扎,隐约听到过很多次阮项晖无法抑制的哭声。 幸好他挺了过来。 阮项晖的书房的柜子里有专门的一层放着阮陌北获得的各种勋章,阮陌北清楚记得每一枚勋章获取的时间和地点在明兰星,他狙杀了试图操纵国家命脉的商业寡头;在6382号星球,他成功刺杀了反叛军的头目;在G272星,他参与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维和行动。 无数的功勋铸就了他八年的军队生涯。 注意到他投向勋章的视线,阮项晖轻声道:突然从军功卓越前途大好的中校变成个普通的狱警,会不会感觉心里不平衡? 阮陌北摇摇头:我迟早会退役,能找到和一份合适现在身心状况的工作,我已经很高兴了,特别是还能跟家人在一起。 阮项晖笑容里流露出欣慰: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在这里,我也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阮项晖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另有深意,但阮陌北并未在第一时间里察觉到,他坐在书房的床上,忍不住躺了下去。 一会儿洗个澡,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会不会打扰你工作?阮陌北望着满满一书架的书目和文件,在书架的最上层,放着他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万一我再不小心看到了什么我不能看的内容就糟了。 没事,我不会在房间里放秘密的文件。 阮项晖拿出给阮陌北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你现在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又坐了两天的飞船,还是早点休息吧,衣服我给你放在次卧,被褥也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带你去做审查。 好。阮陌北已经很久没享受过父子之间如此温情的时光了,八年时光里,他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和生死存亡,最后的濒死更是耗尽了人生中全部的激情。 如今这样的温情和安稳,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阮陌北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而柔软的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全身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究竟有多累,阮陌北闭上眼,逐渐变得迷迷糊糊。 只有在家里,他才能这样毫无防备地安稳睡着,不会有突然响起的集合号令,也不会有随时都可能夺走他性命的猛烈攻击。 半梦半醒间,阮陌北感觉有人在床边轻轻坐下,生有薄茧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就像小时候的许多个夜晚。 耳边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二天生物钟将阮陌北按时叫醒,阮项晖简单做了顿早饭,父子俩吃过后,去做阮陌北入职的审查。 阮项晖站在门口:进去吧,这边的审查可能会比较严格,到时候不要紧张,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阮陌北笑了笑:应该不会有比军队审查更严格的地方了吧,放心,你儿子我可是什么都经历过的。 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审查他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有一次任务的信息被泄漏,上面为了抓内鬼审讯了有关的所有人,他被关在只有两平米大小的静室里整整三天,出来后接受了七十二个小时的高强度审讯。 而这,只不过是他数不胜数的审讯经历之一。 阮陌北推门进去,这是个三十平米的房间,中间用特质玻璃板隔开,每个角落里都布着摄像头和扬声器。 玻璃板的对面放着一把椅子,阮陌北关上门,听到头顶扬声器中传来的声音: 阮陌北中校,请坐到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本次审查中,我们不会出现在审讯室里,但您的每一个反应都会被镜头捕捉。 审讯人员为了不暴露身份,不出现在现场,使用变声器已经是惯例了。 阮陌北应了一声,走进特质玻璃板后的封闭房间,坐下,双手放松地放在扶手上。 您不用紧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 阮陌北:好,我准备好了,请开始吧。 审查开始,阮陌北回答了几个有关于他过去的问题,以及为什么退役选择来到这里。他的履历相当干净漂亮,很快审讯者就开始问他关于新工作的事情。 我自认为有足够的专业素养完成之后的狱警工作,无论上级安排怎样的工作任务,都会尽力去做。 扬声器的声音里声音短暂消失了一会儿,两个审讯者大概在关麦讨论,阮陌北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再度听到了声音。 现在请回头去看屏幕,请告诉我们您都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 阮陌北回过头,而房间中原本能看到他身后墙壁的两个摄像头关闭,只留下了无法看到那面墙的三个。 墙壁逐渐亮起,阮陌北这才意识到那是个模拟屏。 屏幕上的图像似乎是监控摄像头拍摄出的画面,一个房间的一角,白色的金属墙壁和地板,地板上似乎有什么浅黄色的液体。 您看到了什么? 墙壁,地板上有浅黄色的液体。 镜头继续移动,能看到的范围更大了,地板上更多的脓水,还有一些零星的组织碎屑,呈现出异常的焦黑色。 现在呢? 阮陌北描述看到的景象。 扬声器中经过变音的声音似乎有些发紧:您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 镜头继续移动,阮陌北看到了更多的组织碎片,那些肉块变得更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经历过异常痛苦的蜕变。 您看到了什么? 更多的组织块。 您是否感觉到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惊慌? 没有,我现在很平静。 好了,审查到此结束,明天我们会为您安排工作 审讯宣告着结束,但屏幕上的景象仍然在移动,露出了黑漆漆的一块东西。 阮陌北皱起眉头,整个屏幕开始呈现出莫名的金色,随之而来的,是扬声器中炸开的尖叫。 天哪!那东西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明明把摄像头关掉了! 不要看!快走! 景象瞬间消失,虚拟屏变成了墙壁,扬声器中椅子被撞翻的声响是那么的明显,两人在无法控制的疯狂尖叫,大叫着快点滚开。 很快麦被切断,审讯室里恢复了一片阒寂无声。 发生什么了? 阮陌北一头雾水,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其他指令,只能站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阮项晖还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问:怎么样? 他们说通过了,明天就会给我安排工作,不过听着监控室那边可能出了点问题。 混乱和嘈杂声传来,阮陌北说着,看向走廊尽头,两个身着制服的人正被医护人员搀扶着向着医务室走去。 其中一个正在持续不断的呕吐,另外一个双手挥舞,不断发出意义不明地胡言乱语。 尖叫。 就像被吓坏了。 阮陌北很容易就推测出那两位就是刚刚审问他的人,扬声器中最后的混乱,还有他们异常的表现,都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们怎么了? 可能被什么吓坏了吧。阮项晖同样望着那一边,镜片后的双眸目光沉沉,博士抬起手,拍拍年轻中校的肩膀: 不用担心,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对他们进行治疗,只要你没事就可以。 抱着满心疑惑,阮陌北点点头,反正也和他没关系,不是吗? 第99章 SIUDW001 阮陌北的工作安排很快就下来了, 他负责D区88层的巡逻和监控检查,也就是昨天听到过奇怪声音的一层。 下午阮项晖要去实验室,阮陌北就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 他将穿过来的军装整齐叠好,放在衣柜的角落。 从此之后, 他大概不会有机会再穿上它了。 狱警的黑色制服看起来也同样挺不错, 阮陌北坐在床边, 望着窗外51区的风景, 疲惫的心里重新升起些微的希望。 希望自己能在这里过得开心吧。 新工作对阮陌北来说轻松到不能更轻松, 地下八十八层的犯人们都不被允许轻易放出来,牢房里更是连窗户都没有,他只需要在走廊上走动,在到走廊尽头的监控室里看看监控, 注意犯人们的状况就行。 这一层一共有十七间牢房,关押着十一个犯人,每个牢房里都有至少五个摄像头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控。 阮陌北坐在椅子上, 看粉红色皮肤的小矮人在地板上跳来跳去,如果不是知道它曾单凭语言就蛊惑了上万人自杀, 任谁都会觉得它还有点可爱。 旁边的屏幕中,蛆虫一样的巨大人形生物趴伏在天花板上,在被捕之前,他曾是养老院的护工, 直到某一天他吃掉了院里的所有人。 年轻的女人正盯着墙壁发呆,她浓密的黑发正在肆意生长,攀附着墙壁, 织就成一张巨大的网, 准备着捕获任何进入她房间的生物。 这一层关押的所有犯人, 都不是人类。 阮陌北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新工作的特殊性,如果只是些罪大恶极的人类,也不至于要把研究所和监狱设置在一起了。 他用了三天的时间熟悉了这一层的犯人们,但对于6号房间一无所知。 因为6号房的监控画面一直都是黑的。 阮陌北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他肯定里面肯定关着谁,因为每每经过6号房间,他都能听到曾经在第一天里回响在脑海里的莫名音节。 【███,███】 他也问过负责其他楼层的同事,无一例外,全都劝他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去找打开监控的方法。 阮陌北问为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具体缘由,只道从前那些负责八十八层的狱警全都因为突然发作的精神失常离开了51区。 阮陌北忍不住想到了审讯时发生的意外,以及那两个被医护抬出来的工作人员。 6号房里究竟有什么? 纵使满心好奇,阮陌北却从没有过打开监控的想法,八年的军队生涯早就让他完美做到了令行禁止,不该问的东西不多问,不应做的事也绝对不会做。 虽然每一天,他都能听到来自门内的声音,影子一般将他缠绕。 已经是来到51区的第十三天。 阮陌北对着电梯整理好警服,掸去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拇指拨弄着警棍上的按钮。 屏幕上的数字正不断变化,终于在跳到88时停下。 阮陌北走出电梯,刚一进入走廊,他就感觉到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 是声音,往常只会在他经过6号门时听见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强烈,让他还在电梯间时都听得一清二楚。 并且他似乎在这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中,感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像一个孩子在委屈哭泣,抽噎到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6) 阮陌北只觉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 他走到了6号房门前,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虽然仍旧无法辨认出究竟在说些什么。 奇怪。绝对的冷酷是顶级狙击手必备的品质,许多任务目标在旁人看来都很无辜,甚至会有些可怜,但无论如何,阮陌北都会毫不犹豫地用一颗子弹结束他们的生命。 他是最好用的枪,不需要同情和同理心。 可今天是怎么了? 那声音正在不断地呼唤着他,让他靠近,靠得再近一些。 阮陌北无法控制地伸出手,按在了冰冷的门上,就像刚来的那天。 这扇门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着他。 他需要 不,不对! 阮陌北用力在掌心掐了下,成功从这种诡异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对门后的犯人一无所知,万一对方是有什么精神控制的手段呢?就连他心智这么坚定的人都没能抵抗得住,那东西一定相当危险。 想着其他同事们对他的劝告,阮陌北一步步后退,回到了监控室。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监控,这些天来第一次经历了整整一个早上的魂不守舍。 那些声音一直在缠绕着他。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打开手环,给阮项晖发消息:爸,你知道D区88层6号犯人的信息吗?我这几天一直能在它门外听到奇怪的声音。 阮项晖大概在做实验,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阮陌北知道父亲很忙,耐心等待着。 他从抽屉里找到了两大盒耳塞,应该是从前负责这一层的狱警留下的,看来他们也曾深受声音的困扰。 阮陌北拆了一副堵在耳朵上,但声音根本就没消失。 他试着拍了下手,听不见掌声,耳塞显然正在起作用。 那声音是直接响在他脑子里的! 是幻听吗?不像,只要他离开D区,声音就会很快消失。 智能手环终于传来震动,阮陌北迫不及待地点开消息框。 爸爸:也许它在寻求你的帮助,你可以去看看它。 去看看它? 父亲作为权限最高的主管,知道的肯定比他更多,既然同意他去看看,那应该不存在太大的危险? 阮陌北最终还是决定顺应心中的声音,他站起身,摘去耳塞,走出监控室。 重新来到了6号房的门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阮陌北拿出门禁卡,试着在牢门旁刷了下。 他只是一个刚来的狱警,权限相当有限,刚开始负责培训他的同事就说,现在他的门禁卡根本没法打开这一层的牢门。 但,绿光从机器上亮起。 准许进入。 厚重金属门在他面前打开的那刻,阮陌北微微愣了下,他没想到门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在后面还有另一扇门。 阮陌北走上前,在他经过的时候,第一扇门立刻关闭,将他困在了两道门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第二扇门使指纹锁,阮陌北将食指按在机器上,将其打开。 出现了第三道门。 他将眼睛对准虹膜检测仪。 然后第四扇门,需要验证声纹。 阮陌北就这样一点点地深入,他每打开一扇门,前一扇门都会在身后合上,防止里面的东西会趁机逃出来。 被关着的生物有那么危险吗? 念头在阮陌北脑海中只出现了一瞬,因为随着最后一扇门的打开,他的注意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和所见之物彻底吸引了 这是什么? 满地都是浅黄色的脓水,黑红色的组织碎片散落在地板上,而一滩将近三米多高的烂肉堆积在墙角,还在不断发出抽搐似的蠕动。 在他进入的瞬间,声音停止了。 几秒钟的静默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刺耳的尖叫,仿佛要把阮陌北的整个脑子搅成一滩浆糊。 【██!██!███!】 强大的精神攻击下,纵然阮陌北意识坚定远超常人也有点扛不住,他清晰感觉到声音里传递而来的惊恐,如滔天的巨浪兜头淋下就要将他彻底淹没! 等一下,不要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听到你的声音过来看看! 但尖叫声并不因此停歇,反而更加癫狂,肉山疯狂蠕动,更多的脓水从它身上流出。 阮陌北终于能够看清了那东西的具体情况像是什么生物曾经被强酸腐蚀,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成为了一滩黏糊糊的肉泥。 在肉山拼了命缩向墙角时,阮陌北清楚察觉到了它声音里传递出来的攻击意图,毫不犹豫地开门离开了牢房。 经过四重金属门回到走廊上,声音却未曾得到丝毫削减,仍然在阮陌北的脑海中激烈震颤。 阮陌北踉跄几步,被靠着墙壁疯狂喘.息着,无孔不入的声音向他传递着惊慌,就算曾经深入虫族的母巢,他也未曾经受过如此强烈的精神影响。 那东西的能力可能比可以操纵万亿虫族的虫母还要强。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所谓的精神影响,可能只对他一个人有作用。 要不然那么大的声音,没理由其他人会听不到。 怎样才能让它平静下来? 阮陌北重新看向智能手环,父亲没再向他发更多的消息,他再度从那句简短话语中,看出了默许的意味。 他目前的所作所为,应该都符合规程。 不然就算他的门禁卡能够开启第一扇门,后面的指纹、虹膜和声纹锁也不应该被打开。 而且直到现在,警报还未响起,要知道,他们所有狱警的工作都是受总控室监控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这些权限。 阮陌北深吸口气,心中大概有了想法,他快步走向电梯间,乘坐电梯去到地上二层。 进入医务室的那刻,里面值班的医生立刻难以忍受地皱起鼻子,医生按捺住把阮陌北赶出去的冲动,抄起手边的消毒水,把阮陌北从头到脚喷了个遍: 天哪,你闻起来就像刚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一样! 抱歉。阮陌北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绝对不好闻,他在牢房里只待了几秒钟,却已经沾上了脓水的腥臭腐烂气息。 年轻的狱警一边接受着消毒水的洗礼,一边问道:请问有止痛药膏之类的东西吗?或者能促进伤口愈合的,还有受伤之后清晰伤口的药品,我也需要。 有。医生熟练地从药架上拿出一瓶医用酒精,一盒药膏给他。 这些可能还不太够。阮陌北接过药品,抱歉地笑笑。 医生又给他拿了一份。 抱歉,可能还是不太够。 医生:啊?是谁受了伤吗?如果很严重的话还是让他亲自到我这里看看吧。 阮陌北:它不太方便过来,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医生:需要多少你自己拿吧。 阮陌北抱着整整一箱的酒精和药膏,回到了地下八十八层,医生你在逗我吗的表情已经被他遗忘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里都是被关在牢房里的肉泥。 声音在他离开后,渐渐小了下去,重新恢复了好如啜泣的频率。 阮陌北带着药物,再度经过四扇厚实的门,进入了6号牢房。 面对骤然扬起的尖叫和难以忍受的臭气,阮陌北毫不犹豫地上前,将药膏涂抹在了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说起来相当简单:阮陌北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掉肉堆上腐烂生蛆的部分,用酒精消毒,再涂抹上镇痛的药膏。 但真正做起来,才知道究竟有多么困难,房间里的味道实在太太太难以忍受了,阮陌北甚至都怀疑这里的空气循环净化装置是不是坏掉了,如果不是他见惯了各种恶劣环境还能忍,换成另一个人都能直接吐出来。 肉堆体型庞大,腐烂生蛆的地方数不胜数,阮陌北用完了半箱酒精也没能清理完它身体的三分之一部分,被切除的组织堆放在一边,伤处涂抹上镇痛的药膏。 意识到阮陌北不是在伤害它,肉堆的挣扎减轻了不少,疯狂的尖叫声逐渐平复,成为了脑海里的气泡音。 用完了带来的所有药品,阮陌北后退两步,带着空箱子离开了牢房。 从最后一扇门里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解放自己饱经磨难的鼻子,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的两人。 其中一个身着警长的高级制服,另一个还没脱下白大褂,看胸牌要比他的父亲第一级,两人都面色严肃。 是来追究他贸然进入牢房责任的吗? 阮陌北心下一沉,他站直身体,尊敬道:长官。 嗯。研究员点点头,看了眼阮陌北手中的空箱子,似乎颇为忌惮。 警长率先转身:把东西放下,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阮陌北将纸箱靠墙放下,跟在两人身后,去到了地下九十一层。 他再一次坐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隔着特制玻璃,面对两名严肃的长官。 你在6号牢房里看到了什么? 有一个肉山一样的东西,会活动,受了严重的伤,身上有很多地方都腐烂生蛆了,流出来脓水。阮陌北大概描述方才的所见之物。 两双锐利的眼睛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不放过任何微小的表情:你都做了什么? 我去医务室拿了药品,为它处理了伤口。 你现在的感受如何? 感受?为什么两次审查都着重询问了他感受? 阮陌北如实回答:一切正常,长官。 有没有感受到无法抑制的惊慌和恐惧? 从来没有。 对面的两人对视一眼,研究员低头记录着什么,警长继续问道:其他呢?你有没有其他发现?关于那个东西? 阮陌北只用了毫秒时间思考究竟要不要说:最开始它听起来像是在哭,我最开始进入牢房时,它表露出了一定的攻击意图,但在我为它处理过伤口后,声音就平缓了许多。 做记录的研究员猛然抬起头:声音?你能听到声音? 阮陌北颔首:是的,我一直能听到声音。 麦被关上,对面的两人面色凝重地开始窃窃私语。 阮陌北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停止交谈,重新打开麦克风。 阮陌北。警长凝视着他眼眸,沉声说道,从今天起,6号房的犯人由你负责,你将每天有一次合法进入其牢房的权限,在规定时间里,你需要尽可能地观察对方,并书写一份观察报告上交。 观察报告?阮陌北眉头皱了下,但军人的令行禁止让他并未提出异议,只是道:请问我需要记录什么? 任何事情,你从那东西身上观察到的任何东西,都最好写在上面,那将是我们进行下一步研究的珍贵资料。 研究员手指在虚拟屏上点击,继续道:报告模板我会发到你邮箱,你只需要尽可能的记录信息就好。 阮陌北答应下来,研究员发送之后,重新看向他: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阮博士的儿子吧。 是的。 研究员点点头:观察报告需要在每天凌晨一点之前通过内网邮箱交付给我,如果有事,提前请假。 是。 如果没有其他异议,现在可以离开了。 没有了,谢谢两位长官。阮陌北站起身,习惯性地敬了个礼。 那位一直面色严肃的警长终于露出笑容:好了,不必这么拘谨了,你的军衔可是比我的还要大。 重新回到负八十八层的监控室,阮陌北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监控台。 小矮人正在睡觉,身躯庞大的蛆男在墙壁上摩擦,年轻女人的头发织成茧房将自己包裹6号房的画面仍旧一片漆黑。 但阮陌北可以听到那东西的声音。 它平静了许多,气泡音发出的频率降低到了十分钟一次,相当缓和。 伤口被清理涂抹药膏后,它舒服了许多,不再那么焦躁。 现在有了合法权限,明天也能继续去处理它的伤口。 阮陌北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他饱受磨难的鼻子现在已经不太能分辨出气味了,但他在牢房里带了那么久,肯定闻起来很糟糕。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呢? 之后几天,阮陌北每一次都抱着成堆的药品进入6号牢房,为怪物处理伤口。 刚开始怪物还会惊慌,颤抖着蠕动闪躲,到后来意识到阮陌北不会伤害它,则慢慢地接受人类表现出的好意,甚至主动将身体靠墙的那一面展露出来,让他帮忙处理。 这东西完全没像它看起来那么可怕。 阮陌北每天都会按照要求写一份观察报告上交,现在他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6号牢房怪物的饲养员,突然多了这么一个需要照顾的东西,感觉还蛮奇妙的。 在51区的新生活就这样步入正轨,有时阮陌北晚上会和莉莉还有其他同事去酒吧里喝一杯。 来到这里的第二十三天,阮陌北等待在阮项晖宿舍的楼下。 红发姑娘的身影按时出现在了视线尽头,她一路小跑着过来,在靠近阮陌北的时候,忍不住捏住鼻子,满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你闻上去好糟糕。 刚从D区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澡。 那小东西的味道还是这么销魂吗?你抓紧时间去洗洗,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能腌入味了。莉莉将怀中的文件夹交给他,那就拜托你帮我交给教授了。 没事。阮陌北道,你不上去坐坐吗? 莉莉:不了,还约了人,快迟到了。 阮陌北这才注意到,莉莉化了淡妆。 他心下了然,笑道:那赶快去吧。 目送莉莉坐上代步车,阮陌北转身,上了楼。 阮陌北开门的时候,阮项晖正在做饭,听见阮陌北过来,他从厨房出来迎接,却一下子被阮陌北身上的味道劝退。 阮项晖立刻关上厨房的门:别在家里乱窜,赶快去洗澡。 好嘛,这下连亲爹都嫌弃。阮陌北心中顿感凄凉,他径直去到浴室,把全身衣服脱掉扔进洗衣机,打开花洒洗澡。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7) 把自己从头到脚清理干净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阮陌北仔细嗅了嗅,确定只剩下沐浴露的味道,才换上衣服出来。 阮项晖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餐桌前等他。阮陌北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头发还滴着水:莉莉让我把这个给你。 知道了,你先把头发擦擦再吃,弄得到处都是水。 阮陌北抓着毛巾在头上用力擦了几下,等到不再向下滴水,回到桌边,开始吃饭。 对了爸,你知道我现在负责的那个6号犯人吗? 阮项晖嗯了一声:知道。 能和我说说吗?不用保密的那些内容,我有点好奇。 阮项晖略一沉吟:SIUDW001是两年前来到这里的。 两年前,人类军队在HF星系边缘击退了来犯的虫族,溃败的虫族让出了许多曾经被它们占领的星球,其中有一颗被命名为SI06。 人类第一次登上这颗被虫族占领了数年的星球时,上面已经布满了厚厚的菌毯,除却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虫族幼崽,不存在任何活物。 人类本打算炸毁这颗已经完全被虫族污染的星球,却在星球的另一面,发现了一颗枯萎的树。 第100章 灰烬 曾经至少有千米高的巨树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但是在这棵树的最深层无法被侵入的地方,孕育着一枚透明的胎胞。 这是从未发现过的生物,人们经过初步的研究, 将它送来了51区。 在运输过程中,也许因为失去了树木的庇护, 又或许因为外界环境的突然变化,胎胞孵化了。 一个肉瘤状的生物从胎胞中出生, 那一天,运输机上所有亲眼看到过它的人全都因精神失常死去。 它被紧急关押在了D区地下, 在短短的半个月内迅速增值生长,从一个小小的胚胎, 成长到几乎填满整个牢房。 如此迅速的发育速度让所有人感到惊恐, 一些人冒着生命危险取了它的组织碎片做化验,发现它拥有近乎无限的再生能力。 这是个足以震惊整个生物界的发现, 数千年来,人类不断寻找延长生命的方法,但无论如何,人类的身体机能总会在六十岁后迅速衰退,始终无法突破寿命的极限,曾经被寄予厚望的休眠舱也被证实会对细胞造成无法逆转的永久伤害,让人死于痛苦的霜冻之中。 我们希望能从它的身上, 获得延长寿命的秘密。 所以你们拿它来做实验?阮陌北不禁想到了怪物严重到令人作呕的伤势。 最开始只是一些细胞分析的实验, 但很快, 人们意识到, 这东西远比想象中危险许多, 它拥有强大的精神控制能力, 这种能力正随着它的长大不断增强, 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会无法抑制地陷入极端恐惧之中,甚至精神失常。 精神控制能通过影像传播,照片,视频,监控录像,甚至有关的画作,都携带着令人惊恐的力量。 这种力量,被称作邪眼。 终于在它杀死近百名工作人员,并且体积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后,研究所和监狱决定将它销毁。 他们准备了大量强酸,将SIUDW001整个浸没其中,它融化了,但一切并未因此结束。 一个小时后,它在满是血水的强酸液中重生,只是体积缩小了一些。 这彻底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区里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摧毁它,但无论将它烧成灰,融化成血水,或者切成比砂砾还细小的肉块,SIUDW001都会迅速重生。 唯一只得庆幸的,就只有每一次死亡又重生后,它的体积都会相应减少一些,所以监狱现在才能把它关在牢房里。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我们只能用定期死亡处置的方式,让它保持相对正常的体积,关在不允许被任何人探知的地下房间里。 好了,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阮陌北听完,一时间震惊得无以复加,连菜从筷子里掉进盘子都没注意到。 他第一次见到的是刚刚从处死中重生的怪物吗? 所以它才会不断发出类似哭泣的音节,浑身是伤,流淌着脓水。 阮陌北:入职审查的时候,他们给我看了牢房里的监控画面,审讯员不小心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屏幕中的影像,所以他们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惊恐之中,被医护人员带走。 是的。 他们反复询问我有什么感受,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被影响。 是的。 阮陌北眉头紧皱:可我为什么会不受影响?我能听到那东西的发出的声音,甚至进入牢房,近距离地接触了它,现在还好好地坐在你面前。 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不受它的影响,所以你们让我靠近它,成为它的饲养员? 这是对你有些不公平的做法,但是,这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做法。阮项晖深吸口气,缓缓道:北北,也许你正是解决目前困境的钥匙。 你们早就知道我是特别的,是吗?所以才会在第一天就用视频试探我,又偷偷给了我进入6号牢房的权限。 在你从审讯室里看到监控之前,我已经再三确定了你对SIUDW001的免疫性。 阮陌北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阮项晖:在你刚从医院苏醒不久之后,我闭着眼画过一幅画,记得吗? 阮陌北确实记得,阮项晖闭目完成了一副不明所以的画作,将画一点点地展示给他,问他有没有看出是什么。 他当时什么都没看出,因为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深肉色的色块。 在所有渠道中,画像的影响力是最小的,只会带给人轻微的恐惧感,也由此,我确定了你对SIUDW001有极高的免疫性。 阮陌北沉默片刻,道:可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曾经深入虫族母巢,抵抗过女王的精神控制? 也许吧,但无论如何,是我们的无能造就了这场悲剧,现在却要依靠你来挽回一切。阮项晖低下头,垂下的睫毛和镜片遮住眼底最深层的神色: 先吃饭吧,剩下的吃完再说。 阮陌北抿了抿唇,低头吃饭。 他们心有灵犀地换了另一个话题,一直等到快要睡觉的时候,阮陌北来到书房。 阮项晖正在处理工作,听到阮陌北的敲门声,他合上电脑,道:来。 爸,您是希望我去做它的饲养员的,是吗? 阮项晖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阮陌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您让我来这边工作,也是因为这个吗? 阮项晖立刻否定:不,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很小的因子,至于真正起决定性的原因抱歉北北,我没法向你说。 是机密吗? 是绝密。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本来以为自己从生死线上下来,退伍后会迎来平静的生活,却不想又一次卷入了绝密事件之中。 我知道了,爸,您不用内疚,我不会怪您的。剩下的事情,我会努力提升权限,争取得到知道它们的机会。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北北。 阮项晖望着早就比他还要高大的儿子,郑重道,我绝对不会害你。 我知道。阮陌北笑了笑,那我就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阮项晖:好,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睡。 阮陌北回到房间,关灯躺在床上,窗帘没拉,窗户敞着一条缝隙,风从外面吹进来。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月亮的一角。 阮陌北翻了个身,今天获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他需要消化一阵。 他从来没想到,那怪物的身世竟然如此凄惨。 从出生就关押在牢房里,因为无法控制的天赋和不断生长,被决定销毁。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复生,在痛苦的自愈疗伤中,等待着下一次死亡的降临。 所以它才会一直哭,希望有谁能够出现,来解救它。 自己这样一个能够听到它声音,不被它邪眼影响的存在出现,它应该挺高兴吧。 不然也不会在短暂四五天相处后,就主动向他暴露出更多伤口,请求他处理了。 阮陌北感到一阵心酸,真可笑,从前最冷酷的武器,竟然在可怜一个怪物。 它可是一滩肉泥,连个具体的形状都没有啊。 阮陌北闭上眼,不再去想这些。 现在的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就够了。 经历了一周的工作,阮陌北终于把怪物的所有伤势处理完毕,怪物被叫做SIUDW001,这是51区给它的编号。 持续的相处让这一摊肉泥表现出了对阮陌北的亲近,它用声音呼唤阮陌北,把疼痛处展露在他面前,用舒畅的气泡音,传递着欣喜和平静。 这是第一个能够靠近它的生物,将它从永无止境的恐惧和孤独之中拯救出来。 从前也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小虫子来过,可他们只会带给它痛苦,让它整个糜烂成一滩,挣扎在混沌之中,日复一日。 第一次见到这只小虫的时候,它本以为迎来的将会是又一次伤害。 但是没有,他和从前的那些虫子都不一样。他能听见它的声音,给予微弱的回应。 强大的愈合能力下,SIUDW001很快就完全康复,开始了继续的体积膨胀。 虽然不用再处理伤口,阮陌北仍然需要填写观察报告,他每天都会在牢房里待三四个小时,单纯地坐在墙角,聆听着浮现在脑海中的声音。 这是它和他的对话,阮陌北听不懂,却能感知到其中传递而来的安逸和平静。 这让他感觉很舒服。 真是奇怪,他竟然会有从怪物身上感到安宁的一天。 伤口愈合后,阮陌北总算见识到了阮项晖所说的棘手难题,将近半个月的观察中,他眼见到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很快从膨胀到了近乎占据半个牢房的程度。 再这样下去,怪物会被再度处死的。 这一天他终于再也忍不住,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脑海中满足的气泡音停顿了一下,随后缓慢地再度浮起: 【█?】 你不能再这样生长下去了,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提供给你,如果你长得太大,就只能再用你从前经受过的那些痛苦,来抑制你的生长了。 阮陌北不知道怪物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他盯着眼前庞大的一堆,等待着也许会有的回应。 你能听懂的对吧?既然能懂,就给我一个回答。 告诉你不会再继续长大下去了。 许久,怪物肉山一样的身躯颤了颤,一个肉芽从中探出,轻轻碰了碰阮陌北的脑袋。 阮陌北:? 他不明白怪物什么意思,是回答吗? 究竟有没有听懂?还是说只不过单纯地想要碰他? 种族的天堑横亘在他们之间,阮陌北只能再度用严肃的语气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话,希望能引起怪物的注意。 但一直等到离开,SIUDW001都没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二天再度进入牢房,看到变得更大,几乎要把整个空间挤占满的肉山时,阮陌北意识到,SIUDW001根本没懂他的提醒。 又或者就连它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体积的膨胀。 阮陌北只能站在仅剩的角落里,在脑海里因为他出现而雀跃起来的音节中,沉默地完成今天的观察。 他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监控室,完成今天的观察报告,提交到邮箱里,没过多久,阮陌北就收到了一条通知。 负责D区的警长说他明天可以休息,不用过来上班。 突然得到意料之外的假期,阮陌北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回头望向紧闭的6号牢门,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莉莉将威士忌倒进酒杯,和阮陌北碰了下,她抿了口透明的酒水,在玻璃杯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口红印。 明天放假,今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阮陌北仰头一饮而尽,酒精流过食道,留下火辣辣的灼烧感。 他又问酒保要了一瓶烈酒,和剩下的红酒啤酒混在一起,盯着气泡从杯底冒出。 部队里管得很严,他极少喝酒,但不意味着不会喝。 酒保在他的杯子里加了些冰块,酒液在灯光的映衬下呈现出迷人的蓝调,阮陌北晃了晃杯子,在莉莉担忧的目光中,又一口全闷。 你这是放松吗?莉莉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看你是想把自己喝死。 我酒量很好的。阮陌北放下酒杯,也许是酒劲开始上头,他的手有点重,震得玻璃杯发出一声巨响,酒保都忍不住看过来。 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莉莉一针见血,虽然咱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有点吵。阮陌北指指自己的脑袋,舌头已经有些不利索了,这里面一直有声音,吵得我心烦。 莉莉伸出手,摸了摸阮陌北额头,有点烫,大概是上头了,她判断不出阮陌北是身体出现了异常状况,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能一边把手背在身后给阮项晖发消息,一边问:什么声音? 说不上来,很吵。阮陌北下班后就远远离开,根本没敢靠近D区,他知道那个小怪物将会遭受什么,但他没有能力阻止,也完全没有立场阻止。 他本以为只要距离足够远,就不会受到影响,但寥寥数小时的寂静后,那些声音开始隐隐约约回响在他脑海中,完全不成句,只是单纯的音节,前所未有得缓慢。 像是濒死时拼尽最后力气发出的声响,绝望地想要呼唤谁,寻求帮助。 眼看阮陌北又胡乱倒了一杯混酒,莉莉按下发送键,她夺过阮陌北手上的酒杯,严肃道:你不能再喝了,如果你醉倒在这里,我可没本事把你抬回去。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8) 阮陌北又从旁边拿了个新杯子:我没事,也许等睡着之后就好了。 算了。莉莉无奈地叹息一声,拿他没办法,只得也重新端起酒杯,那就一起继续喝点吧,对了,和我说说你从前在军队里的事情吧?我可是好奇了很久呢。 还在部队时候的事情啊,那可太多了,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天花板上的灯球不断闪烁着蓝紫色调的光,而窗外,夜空中的月亮缺了一半,像是谁残破的眼睛。 阮项晖赶到的时候,阮陌北正向莉莉讲述自己埋伏在虫族巢穴里的那些日子,年轻的狱警坐在吧台之上,他还没换下那身警服,黑色外套敞着,内衬领口被自己扯开,一只警靴踩在高脚凳上,另一只腿随心所欲地摇晃着。 他的发音在酒精的影响下已经不太清晰,但言语之间的逻辑性仍然很强,清楚描绘出每一处细节。 半个酒吧的人都望着他倾听,听到紧张之处或屏息凝神,或齐齐发出惊呼。 他们都知道监狱中来了个刚刚拿过特等功的退伍中校,也在好奇为什么如此功勋卓越,前途大好的军官会到这边工作。 人们的情绪被他的每一个字节牵动着,阮陌北俨然成为了酒吧今晚无可置疑的焦点。阮项晖匆匆忙忙地来到门口,本来打算赶紧带着醉酒的儿子回家,看到眼前的场面,却停住了脚步。 阮陌北身为特种兵,从不曾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他的所有英雄事迹都只有自己和同僚知晓,最终成为橱柜中的勋章,以及封存在档案室中的机密文件。 也只有在与世隔绝,信息绝不会流传在外的51区,借着醉酒的劲头,他才能亲口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说出。 第一枪击中了女皇头顶的眼睛,几乎在同一瞬间,整个虫巢都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第二枪击中了它还没来得及从卵中爬出的身躯,白紫色的汁液噗呲一声爆出,就像一拳砸在爆浆芝士里一样。 酒保端上来一盘爆浆芝士披萨,着迷地盯着阮陌北,阮陌北拿过一块披萨,浓香的芝士出一条长长的丝,断裂后落在他黑色的裤子上。 女皇还没来得及看到外面的世界,就死在了两颗特质子.弹下,它哀叫着倒下,整个星球上的虫群都暴动了,它们疯狂地相互吞噬,喷出的毒液足够把人融化成一滩烂泥。 我在开出第一枪的时候位置就已经暴露,蜂拥而上的泽洛伊啃断了我左腿,神经毒素让我立刻丧失了一部分知觉,我抱着必死的想法开了第二枪,如果不是观测手拼尽全力带着我跑出去,我现在已经化作幼虫们的粪便,成为菌毯的一部分了。 莉莉端着酒杯,光是听着就觉得通体发寒,她是研究生物方向的,清楚知道虫族的毒液有多危险。 那些毒液能轻易融化人类的血肉,让内脏剧烈出血,就像遭受强烈核辐射的人们,最终死于融化似的浑身出血和溃烂。 眼前的英雄现在手足俱全,好端端地坐在吧台上,向他们讲述全过程。 人们惊讶地和同伴小声议论,阮项晖抿了抿唇,他迈开步子,来到阮陌北面前,低声道:走吧北北,我们回家。 阮陌北眯着眼看了会儿,才认出来人。 爸爸。他从吧台跳下来,踉跄了下才勉强保持住平衡,把剩下的披萨边扔进盘子里,他抬手按住额角,道:它还在对我说话。 阮陌北声音很轻,淹没在酒吧的嘈杂之中。 阮项晖抬手摸了摸他发顶:回去睡一觉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第二天阮陌北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他完全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喝了多少,天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房间,落在他的脸上,阮陌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艰难翻了个身。 房门被打开,有谁走了进来,拉上窗帘的缝隙。 光消失了,一切恢复了最让人舒适的昏暗。 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不用去上班。 阮陌北唔哝一声当做答应,很快就再度陷入昏沉之中。 真正被腹中饥饿唤醒,已经是下午了。 阮陌北缓了半天,勉强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因为预感中将发生的事情感到烦闷,叫上莉莉去喝酒,结果喝多了。 是爸爸把他带回来的吧,阮陌北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坐在吧台上讲故事的一茬,他缓慢地坐起身,拿过放在床脚的衣服。 这是一身干净的休闲服,他那身满身酒味的警服显然被拿去清洗了,阮陌北套上上衣和裤子,光着脚走出去。 阮项晖去了实验室,在桌上留了小纸条,告诉他饭在保温箱里,阮陌北洗漱过后,吃下这顿对宿醉人士相当友善的午饭。 饭后阮陌北又回床上躺着去了,他实在头疼,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整个的在床上度过,听起来有点浪费,但对于他来说,反而是最幸福的过法。 他很少有像这样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消磨时间的机会。 阮陌北进入虚拟网络玩了会儿游戏,又逛了逛最新创造的虚拟城市,领略那些从前只会在文艺作品和各种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奇妙景象。 阮项晖中途发来消息,说他八点半会回家,到时候两人可以一起吃晚饭。 阮陌北也就一直在家里等着他,昨晚隐隐约约纠缠他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脑海里重新安静下来,反而让阮陌北有点不适应。 怪物现在应该在重生之中吧,不知道上面用了怎样的方法将它处死。 怪物无限增值的特性和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它注定只能用极其残忍的方法被毁灭,它靠着零星的残存细胞,在自己残破的躯壳中重生。 阮项晖回来了,阮陌北听到声音,登出虚拟网络,起床到了外面。 爸。 阮项晖身上还带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味道,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将手中打包的晚饭放在桌上:感觉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 也多亏你身体底子好,莉莉说你昨天喝的量能醉倒一头大象。阮项晖脱掉外套,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五分钟后,父子俩坐在餐桌旁,阮陌北将筷子递给阮项晖。 阮项晖买来了他喜欢吃的菜,阮陌北心情变得好一些,他注意到父亲眉间疲惫的神色,没有多问什么。 怪物的具体情况如何,他可以明天亲自去看,还是不要麻烦爸爸了。 第二天阮陌北来到D区,他经过6号牢房,特地放慢脚步,却没能听到任何声响。 往常会呼唤他的房间,此时此刻是死一样寂静。 阮陌北不敢贸然打开房门去看,他来到监控室,确定每一个牢房中的犯人都情况正常,看向了一片漆黑的6号牢房监控。 阮陌北再三确定监控室的门正关着,同时向总控室汇报了下一步想要做出的行动。 五分钟后,监控室里的三个摄像头熄灭。 阮陌北伸出手,输入密匙,他深吸口气,按下确定键,第一次打开了6号房间的监控摄像头。 黑色的屏幕亮起,阮陌北一眼就看到了墙壁和地板上遍布的黄色黏液,让整个牢房里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他这些天来做的所有工作,全都化作了泡沫。 零星的肉泥散落在地板,或黏在天花板上,就像馅饼里的肉酱,被剁得粉碎。 第101章 月光 阮陌北一时间甚至都有些不敢移动镜头, 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迟疑片刻,终究按下了方向键。 看到角落里那滩粉红色肉泥的瞬间,一只金黄色的巨大眼睛出现在了屏幕中, 一线竖瞳睁开,带着无机质的冰冷,死死盯着屏幕前的阮陌北。 阮陌北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到椅背上, 竖瞳微微转动, 捕捉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死死地,死死地注视着他。 这是什么? 阮陌北猛然站起身, 他想到了父亲对他说过的邪眼, 怪物拥有通过影像传递恐惧的能力, 而这只眼睛, 就是它能力的真正展现吗? 但他仍然没能感受到其他人口中几乎令人疯狂的恐惧, 只有眼睛刚刚出现的时刻, 被稍微吓了一跳。 阮陌北关上6号牢房的摄像头,猛地拉开监控室的门, 快步走到6号门前, 掏出门禁卡。 通过虹膜检测,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阮陌北清了清喉咙, 说出密匙,解开了声纹锁。 腥臭味道扑面而来, 阮陌北一眼就看到了墙角里烂泥似的那滩肉。 那似乎完全是一堆死肉了, 软塌塌的失去了所有形状, 不再有任何形式颤动, 阮陌北一时间甚至都无法判断它是否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道: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寂静。 如果能听到的话,就给我一点回应,一点就可以。 还是寂静。 阮陌北的心沉了下去。 眼睁睁看到被他看管照顾了二十多天的小怪物变成如今模样,阮陌北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曾是最精准的枪,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武器。 求你了,给我一点回应,好吗? 就在阮陌北彻底失去希望之时,声音在他脑子里猛然炸起。 【███!!!!!!!!!!!!!!】 那一串尖利声响似铁钎直直插进柔软的脑组织,要将所有细胞和神经混着脑脊液拌成一团,阮陌北当即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他踉跄着脊背砸在墙壁上,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蛮横而强烈的精神冲击几乎要摧毁所有身为人的意志,阮陌北跌倒在地。孤独,痛苦,恐惧,绝望情绪如烈火将他包裹,从骨髓中开始燃烧,把所有的灵魂,血肉,骨髓,全都燃烧成灰烬! 在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彻底吞噬之前,阮陌北费力抬起手,猛然打开门,一寸寸地爬了出去。 四重大门仍旧没能阻隔里面完全疯狂的精神冲击,阮陌北不住干呕着,眼前一阵发花,他看到了很多景象,红的绿的蓝的黄的,色块交织在一起,混成浓郁的黑。 他扶着墙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向电梯间,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他真的会疯掉的! 冲进电梯门的那刻,阮陌北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彻底陷入昏厥之前,只来得抬手按下一个最近的按钮。 好疼 好疼。 好疼! 仿佛整个身体正在一点点融化,一寸寸碎裂的血管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脏器溶解后的组织黏液,只有勉强完好的皮囊还在苦苦兜着内里的红白一滩。 难以言喻的极端痛苦让阮陌北整个人惊厥地从床上弹跳起来,阮项晖吓了一跳,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用力按住他肩膀:北北,是我! 阮陌北无法抑制地喘.息着,失焦的双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过了许久,才慢慢找回焦距,看向眼前急切的脸孔。 爸爸。 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先冷静下来。 阮陌北闭上眼睛照做,那些痛苦的回忆逐渐褪去,不再有被活生生咬断的左腿,撕扯着肌肉组织的獠牙,也不再有被血液带去全身的毒液,和隔壁病房里同伴凄惨的叫声。 他的心慢慢重归平静,将那些残酷而狰狞的记忆,和过去的自己一同埋藏进灵魂的深处。 阮项晖见他冷静下来,松开按在阮陌北肩头的手,博士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声道: 电梯把你带到3层,其他去上班的狱警发现你晕倒在里面,把你送过来的。 我去看了它。阮陌北喃喃道,它被剁成了一滩肉泥。 昨天他们对SIUDW001执行了003号处决。 那些行刑的人知道他们制造了怎样的罪孽吗? 他们看不到SIUDW001的具体情况,只需要坐在控制室里,按照程序分别按下按钮。阮项晖顿了顿,除了你,没有人能知道它的情况究竟如何。 阮陌北重新闭上眼睛,他沉默片刻,道:我进去的时候,它完全就像是死了,我试图呼唤它,得到一些回应,它也确实给了我回应,我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凄厉的声音。 我完全无法抵抗那些声音,就像有一根铁钎在脑子里搅拌,我第一次从里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却不是从自己心中生出的。 那是SIUDW001的恐惧。 阮项晖手指在虚拟屏幕上按动: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吧,我会拟一份报告呈递上去。 在进入牢房之前,我得到权限,打开了6号牢房的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一只金色的眼睛,金黄色的竖瞳,黑色瞳仁,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阮陌北尽可能讲述着方才的所见所闻,阮项晖安静记录,时不时问出一两句他没说清楚的地方。 报告已经交上去了,我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但我们至少已经尽可能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后,阮陌北也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爸爸。 我总不能看着你一直痛苦下去,而且现在对SIUDW001采取的措施,还能有更大的改善空间。 阮项晖说着,智能手环发出一声震动,他看了一眼:实验室那边叫我。 你去忙吧,我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阮项晖点点头,站起身:你好好休息,过一会儿我叫莉莉来看你。 别老是使唤人家了,她是你的学生,不是保姆。 阮项晖笑着手指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知道她不是保姆,还在酒吧里喝得醉醺醺逼得人家去搬救兵? 那天是意外。 我走了,待会儿可能会有监狱那边的人来调查情况,你如实回答就好。 阮项晖离开了病房,阮陌北深吸口气,安静地耐心等待,果然没过上多久,病房的门就被敲响。 阮陌北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他做好最后的心理准备,沉声道:请进。 之前交给他饲养员权利的警长推门进来,在他身后,还有其他几名工作人员,看身上的制服,是司法部的人。 阮先生,我们需要询问您一些有关6号牢房1的问题,希望您能如实回答。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99) 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会全都说出来的。 请告知我们您在今天的工作过程中,都做了些什么,总控室那边告诉我们,你曾在早上八点十分申请了监控室的摄像头关闭。 今天我经过6号牢房门口时,没能听到任何声音,而往常的每一天,里面的东西都会呼唤我 阮陌北把刚刚对阮项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经过了阮项晖的梳理,这一次他叙述更加缜密。 司法部的那些人皱着眉头,本来想要找出阮陌北操作违规之处,却什么刺儿都挑不出来。 好的,具体情况我们了解了,请您好好休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接下来的一周内,我们会移除您进入6号牢房的权限。 阮陌北皱起眉头:取消权限? SIUDW001已经对您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您这一次侥幸逃出来了,但下一次呢? 它是再向我求救,它想要告诉我,它现在非常痛苦。 工作人员们对视一眼,道:如果我没记错,您在最近的观察报告中,还提到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SIUDW001发出声音的意义。 但情绪是可以直接从音节里表露出来的,你能从一个哑巴发出的嗯嗯啊啊声音里感受到他想要表露的情绪,不是吗? 工作人员显然认同了阮陌北的说法,他沉默了片刻,问询道:你的意思是? 阮陌北终于第一次提出了他的要求:你们不能再用这种方法处理它了。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它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接近暴走了。 那就告诉我们一个更合适的处理方法,我们总不能随着它的长大不断给它换牢房,任凭其发展下去,整个51区,甚至整个星球都会被吞没。 我会想办法的,继续给我进入牢房的权限,我会尽可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我们要为您的生命安全负责。 需要对我生命负责的只有我自己。 阮陌北态度十分强硬,工作人员终于做出让步:好吧,阮先生,我们会在会议上认真讨论你的提议,讨论的结果将会发送到你的工作邮箱里。 谢谢。 一行人离开之前,一直没说话的警长对床上的阮陌北点了下头,道: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安静,阮陌北舒了口气。 阮项晖离开时在床头留下的水已经凉了,他下地重新倒了一杯,站在窗边望着下方51区的模样。 在某个时间,被监视感突然出现在了他心头。 阮陌北立刻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一角,这么多年他作为顶尖狙击手,对视线相当敏感,就算在人群中被某个不起眼的存在注视,他也能依靠本能和直觉判断出目光传来的方向。 他没能看到暴露在外监控摄像头,但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阮陌北收回视线,只当是上面有人在注意他,毕竟他可是刚刚从死境中挣脱出来,还提出要改变SIUDW001现状的饲养员。 莉莉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病房。 莉莉还没换下研究员的白大褂,她进门问过阮陌北感觉如何,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你要去做身体检查的日子吧? 阮陌北一想,还真是。 昨天他光顾着借酒浇愁后在床上躺着,忘记了这一茬。 走,我现在带你去。 现在?阮陌北看了眼窗外正暗下去的天色,明天不行吗? 你的每一次身体检查时间都是专门设计过的,可不能耽误。走吧,飞船就在楼下。 好吧。阮陌北任命地穿上鞋子,跟她下了楼,两人乘坐飞船,前往星球的另一边。 阮陌北每一次做身体检查的项目都相当繁多,从头到脚每一个头发丝都不放过,甚至还需要做很多测评心理精神状况的题目,和专为心理测评而设计的智能机器人聊天。 那些心理测评应该是为了防止他出现战争后遗症吧,毕竟他经历过的事情实在太过残酷了。阮陌北这样安慰自己。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明明51区就有医院可以做这些检测,为什么还非要去星球另一面的医院,每一次都要乘坐飞船在路上耽误时间,着实有些烦人。 阮陌北问过阮项晖这个问题,阮项晖回答相当耐人寻味,他说,是为了尽可能消除其他因素造成的影响。 这个其他因素指的是什么?阮陌北不知道。 去到星球另一边的医院,把全套检查做完已经步入51区那边的凌晨了,莉莉全程在一边陪同,记录着阮陌北检查的每一项结果,终于结束时,平时活力满满的姑娘累得已经不想说话了。 辛苦了。阮陌北站在医院台阶上,眯眼望着明亮的天空,时差的缘故,这边还是大白天。 回去吧。莉莉坐进飞行器,把座椅调整成平放,带上耳塞和眼罩,我要睡了,晚安。 晚安。阮陌北白天昏迷了一段时间,还不怎么困,他望向窗外,飞船正在穿越一片荒漠,将白天和温暖的阳光飞快甩向身后,隐约能看到前方云层中隐匿着的半轮月亮。 他莫名想到了监控屏幕上那只金黄色的眼睛,现在小怪物在做什么呢?它的情况有没有稍微好一些呢? 回到51区,已经是深夜。 把莉莉唤醒,送她到宿舍楼下,阮陌北回去自己宿舍,他躺在床上,望着夜幕中的群星和半轮月亮,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起。 有点困了,却不是很想睡。 那股白天在医院里出现的被监视感又出现了,可这是他的宿舍,不可能存在监控设备。 阮陌北皱着眉头将窗帘拉上,确定宿舍门反锁了,才闭上眼睛。 接下来一连几天,阮陌北都坚持去到6号牢房中,亲眼观察怪物的情况。 脑海中一片寂静,确定了它还活着,阮陌北也就没再试图呼唤它,现在这个节骨眼,怪物传递给他的,只会是足以将人逼疯的痛苦声音。 肉泥逐渐黏合在一起,显露出初步的形状,兴许是因为被完全打碎,要从单个细胞开始增值,怪物重生的速度没有阮陌北想象中那么快。每天他站在臭气熏天的牢房里,沉默地注视着那滩一动不动的烂肉,在观察报告里写上千篇一律的内容。 光是这样看着,就足以让他感觉到痛苦。 阮陌北不知道究竟要等上多久,怪物才能恢复到可以平静向他传递声音的程度。 终于他忍不住,向阮项晖说起了心中烦恼。 按照以往的记录,它从死亡到完全康复,开始体积膨胀需要大概两个月。阮项晖对年轻的狱警道,最开始的速度会相当缓慢,等到度过前面最艰难的一个月,细胞基数维持在正常程度,愈合就会呈指数型加快。 阮陌北忍不住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加快这段进程? 阮项晖皱起眉头:北北,我知道你看到它现在这幅样子感觉不好受,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缩短它的康复时间,也就代表着它需要更快地接受下一次死亡执行。 阮陌北沉默片刻:我知道,但我总感觉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阮项晖无声地叹息,他转头去整理书架上的资料,就在阮陌北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时,阮项晖从角落里抽出了一本书。 从旧地时代起,人们就相信月亮拥有神奇的力量,它牵动潮汐,用盈亏影响着占卜的结果,许多的传说由此诞生,就算发现它只不过是一颗反射着太阳光芒的死寂星球,也仍然没能阻止人们美好的幻想。 阮项晖将书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硬质的卡片: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深蓝色的卡片中央有一面圆形的凹面镜,阮陌北一眼就认出了它,不禁讶然:这不是我小时候你给我做的玩具吗? 工作原因,阮项晖很少回家,每次回去都会做一些小玩意给阮陌北,陪着他玩,这张卡片也是其中之一。 阮项晖把它命名为月光收集器,只需要在晴朗的夜晚拿着这东西到开阔室外,特制的镜子就会收集月光,之后只需在黑暗的房间里按下按钮,就能看到收集而来的月色。 阮陌北小时候爱看别人玩恐怖游戏,有一段时间非常怕黑,又不愿意开着灯睡觉,就每天晚上把卡片放在床头,照应着复现出的月光入眠。 母亲去世后,阮陌北把房子整个收拾了一遍,没能找到这张卡片,他本以为弄丢了,没想到还被父亲保管着。 用这个稍微收集一点月光,带给它。 阮陌北接过卡片,纵然一直被悉心保管着,这么多年过去,卡片的周围仍然有许多磨损,他手指轻轻摩挲镜面,问:会不会违反规定? 他每天进入牢房之前都要在第一二扇门前经历全身扫描,就连智能手环都不被允许带进去。 那就要看你想做出怎样的选择了,我为它上了隐形涂层,至于要不要带进去,你自己决定。 风险和结果都摆在明面上,是承担被发现的风险去加速怪物的自愈速度,还是安全起见让一切顺其自然? 阮项晖把选择权交给了阮陌北。 阮陌北抿起唇,握紧手中的卡片。 今夜是个晴朗的夜晚,月色很明亮。 欢迎回来,狱警D1263号。 监控室的AI发出温柔的电子音,打卡完毕的阮陌北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确定其他犯人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一片漆黑的6号牢房屏幕。 那张昨晚集满了月光的卡片正在他制服口袋里。 阮陌北站起身,走向6号牢房。 他打开第一道门,站在两扇门之前,接受扫描。 阮陌北完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没有暴露出任何异状,藏在他胸前口袋的卡片完美躲过扫描,准许的声音响起,阮陌北按下指纹,打开了面前的第二扇门。 他就这样,又一次来到了6号牢房内部。 因为怪物的特性,这里的所有监控摄像头都关着,以防会意外伤害到其他无辜的工作人员,他根本不用担心会在牢房里被发现。 阮陌北望着墙角里的那一滩烂肉,比起最开始,它的体积已经膨胀了些许,但仍旧软乎乎的不成形状。 阮陌北一步步走到烂肉前,掏出了阮项晖给他的卡片。 阮陌北按下按钮,昨晚收集了一整夜的月光被释放出来,照耀在烂肉上。 如同被施加了什么神奇的魔法,在月光笼罩中,烂肉开始蠕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得更加凝实。它正在吸收其中的能量! 阮陌北忍不住屏住呼吸,见证着眼前神奇的变化。他的手很稳,拿着月光收集器,向怪物尽可能地提供稳定的光源。 兀自想到了幼时躺在床上,依靠月光消除心底里恐惧的那些个夜晚。 其中积蓄的月光比阮陌北想象中少很多,又或许是怪物吸收的太过迅速,不过短短三分钟,一整个晚上储存的月光就被消耗殆尽。 但效果是显著的,怪物的体积膨胀了两倍,那些声音,也重新出现在了阮陌北脑海中。 【█████】 阮陌北精神一振,他仍然无法听懂音节的意义,但相比起上一次几乎要将他弄疯的精神污染,这一会声音平静了许多,流露出不言而喻的虚弱。 真的有用。阮陌北将卡片装回口袋,爸爸真的在帮他,月光确实能给予怪物更多力量。 你感觉怎么样?阮陌北轻声问道。 【██,███】 肉堆蠕动着,试图向着阮陌北靠近,但它现在还十分虚弱,传递而来的声音微弱到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 阮陌北主动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它。 肉泥立刻迫不及待地攀上他手指,紧紧的吸附着,明明是烂泥一样的触感,阮陌北却出奇地根本不觉得恶心。 你要尽快好起来。阮陌北蹲在它旁边,就连他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找办法控制住情况,会有办法的,对吗? 肉堆不吭声,它似乎真的从阮陌北伸出的那根手指上得到了依靠,整个的安静下去,如同年幼的婴儿,要抓着父母的手指才能安然入睡。 阮陌北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从这东西身上找寻到责任感。 他长出口气,默默想着下一步需要怎么做。 第102章 进化 接下来一周, 阮陌北都在夜里用月光收集器收集月光,并在第二天释放给001,为它提供自愈的能量。 外力的效果相当显著, 肉泥很快具有了形状, 恢复成了阮陌北初见它时那般大小。 它表现得更加亲近阮陌北, 甚至可以称得上依赖, 阮陌北的日常观察也从远远站在牢房的一角, 变成了坐在怪物身边, 聆听着身边生物发出的声音。 有时候会有东西落在他头顶和肩膀上,阮陌北则抓过这些肉堆, 用力拍回怪物的身上,看它们像两块橡皮泥一样相互融合。 一个人类和一个杀死过许多人的未知生物之间, 竟然能有如此和平的相处。 阮陌北的观察报告仍然每天定时呈递,他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怪物的成长状况, 隐瞒了自己偷偷提供月光的事。 高层对怪物前所未有的迅速生长表达了担忧,阮陌北则回复说, 他一直都在努力和001进行对话,希望能通过良好的沟通控制住情况。 最坏的情况只不过再度对001执行死亡处置罢了。 他的话挑不出任何毛病,也就保全了自己饲养员的身份。 在为001持之以恒提供月光援助的第15天时, 阮陌北终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 【舒、舒服】 最开始阮陌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脑子里回响的, 永远都是无意义的陌生音节。 就算他想要一五一十地重复, 也都做不到,就像人类的大脑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语言。 阮陌北望着眼前变得更加凝实、也足有一人高的肉堆, 稳稳举着月光收集器, 让光线尽可能笼罩在它全身。 【舒服好舒服】 再一次听到的时候, 大脑终于判断出了这是他熟悉的语言。 阮陌北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想知道是不是扬声器里发出的声音。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0) 但没有,摄像头的指示灯熄灭着,表示它并未处在工作状态。 阮陌北讶然望向眼前的怪物:是你在说话吗? 【好舒服,还想要更多】 这一次声音变得无比清晰,阮陌北终于确定,这一整句完整的话就是眼前怪物发出的。 月光收集器的存量逐渐消耗殆尽,光芒暗淡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牢房里一成不变的白灯。 【没有了,怎么没有了?】 收集器能保存的月光有限,每天就只能有那么多。阮陌北回答它的问题,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伸出手碰了碰怪物柔软的身体,能听懂我的话吗? 手指立刻被亲昵的包裹住,阮陌北的疑问没能得到回答,出现在脑子里的,反而是另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呢喃。 【好喜欢多碰碰我】 阮陌北: 他呼吸一滞,一瞬间竟然有点心跳加速。 多荒唐啊,他竟然在因为一个丑陋到极致,连具体形状都没有的怪物的表白心跳加速? 疯了吧。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肉正在逐渐从指间开始,向着他的手臂攀附,阮陌北稍微用力将手抽出来,轻声道,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给我一个回应。 【能能,一直都可以】 阮陌北不知怎么,眼眶有些发热,在成为饲养员的两个月后,他终于眼前怪物的身上得到了第一次准确的回应。 【一直陪着我,你真好和你在一起,舒服】 阮陌北深吸口气,面对源源不断回响在脑海里的直白告白,饶是他早就习惯冷静,也忍不住脸上发烫。 这是人类在面对赞扬时的正常反应,多巴胺分泌,传递快乐的情绪,毛细血管扩张,让血液加快,身体变热。 那太好了,从此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可以更加顺畅。阮陌北坐在怪物的身边,背后靠着墙,多给我说说话吧,什么都可以,让我来看看你都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阮陌北满脑子都是旁边这东西对自己的花式告白。 001的表达非常受限,只会使用喜欢、舒服、想这种最基本的单词,词汇量可能还没有三岁小孩多。 不过也是,距离它被从树里刨出来带来51区,只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它完全是个孤立存在的个体,没有任何能够学习的机会。 如果说阮陌北刚开始还是有点害羞,听到最后他已经面赤耳红了,任凭谁听上两个小时的彩虹屁,也不可能憋住吧。 也是从这些简单却真挚的词句中,阮陌北了解到在怪物的眼中,牢房就是它的整个世界,而他,是世界里除却怪物自己之外,唯一的鲜活存在。 阮陌北时不时会给它一些回应,他不敢在这个时间点告诉怪物更多,告诉怪物它的世界只不过一个狭小的牢房,告诉怪物世界里唯一鲜活的他,是为了履行饲养员义务才每日都来看它的。 三个半个小时的观察时间很快就到了,阮陌北必须要离开,他还需要去看这一层的其他犯人,6号牢房里的怪物并非他工作的全部内容。 阮陌北站起身的瞬间,怪物整个身躯都蠕动起来,它裹住阮陌北的一只脚,不想让他走。 每一次阮陌北做出这个动作都是要离开,留给它漫长时间的孤寂。 我得走了。阮陌北耐心地拍拍它,明天还会过来的,乖乖等着我,好吗? 怪物是真的能够听懂阮陌北的话,它迟疑了下,最终将阮陌北放开。 明天见。 阮陌北走到门前,打开牢门的那刻,他回过头,角落里的肉堆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正对着他的方向,如同凝望。 接下来的三天里,阮陌北每次都会进入牢房,陪怪物聊上三个半小时的天。 月光的力量远超他想象,阮陌北还记得最开始见面时,浑身腐烂生蛆的001持续不断传递着痛苦的情绪,但在几天的照射下,曾经的痛苦已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天都要向阮陌北嘟囔的好舒服。 见它不再痛苦,阮陌北也就停止了偷偷提供月光,现在他要做的,是尽可能控制住怪物的体型,绝不可能让它继续吸收月光力量,以超出预期的速度长大。 怪物最开始还表达的不理解,缠着他想要更多的光,阮陌北耐心为它解释,还专门编造了一个故事,哄着001这样就足够了。 怪物相当信任他,几番下来也就不再纠缠。阮陌北松了口气,他将月光收集器藏在自己宿舍的床垫下方,也许之后还可以用得到,但他希望永远也不会用到了。 阮陌北的定期体检仍然在继续,自从他担任饲养员后,每周又多了一次例行审问,上级需要对他精神状态做出及时评定,防止他被001的精神力量影响心智。 来到51区工作的第87天,阮陌北和往常一样看过监控室中的画面,确定一切正常后,便离开监控室,通过扫描安检,打开了6号牢房的四扇大门。 还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喜悦声响,怪物能够感知到的地方绝非这方有限的金属牢房,第四扇门在身后关闭,往常安静栖息在墙角的肉堆不知何时已然移动到了门口,等待着他的到来。 阮陌北伸出手,肉堆中立刻探出一从肉芽,亲昵地缠住他指尖。 【等了好久,一直在等】 声音可怜兮兮的,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阮陌北不断和它交流,怪物说话已经比之前利落多了,能够更加清楚地表示意思。 抱歉,我每天就只能来一次。 肉芽继续向上,整个地覆盖住他掌心,直到这时,阮陌北才察觉到不对劲。 眼前两米高的肉堆正在变化形状! 原本无规则的肉堆正在显露出头部和身躯的轮廓,两支肉芽从两侧伸出,逐渐拉长。 阮陌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他眼睁睁看着肉堆出现头部,肩膀,手臂和双腿,捏橡皮泥似的变成一个高大的人形。 头部出现五官的轮廓,脖颈上的喉结,分明的锁骨和胸肌,每一丝线条和纹理,都被雕琢出来。 与此同时,它的颜色也在变化,原本的偏棕红色逐渐浅淡,最终呈现出和阮陌北皮肤相同的麦色。 刚到耳尖的黑发,不笑时会自然下垂的唇角,锐利的黑色眼眸阮陌北眼睁睁的看着有一个阮陌北就这样不着寸缕地出现在面前。 放在他掌心的肉芽,已经成为了男人修长的手,其中拇指紧紧扣住他手腕,感受着脉搏。 阮陌北经受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律失常,数秒钟的大脑放空后,他勉强找回了语言能力,声音发紧: 不要变成我的样子。 阮陌北的眉头皱了皱,紧紧盯着他,眼中是孩童般的澄澈,阮陌北就算在镜子中,都不曾见过自己这样的眼神。 【不喜欢吗】 察觉到阮陌北剧烈的情绪波动,001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可能出了点问题,它本来以为自己变成阮陌北同类的样子会让他更加高兴,因为阮陌北是自己见过的唯一人类,它没有其他的参考,就只能变成了他的样子。 现在看来,他好像在害怕。 眼前的五官正在发生微小的变动,眼眶加深,鼻梁变挺,肤色变浅,头发的颜色也一点点褪去,从耳尖长到肩头,再到腰间。 那双纯真眼眸从黑色变成绿色,变成蓝色,总变成琥珀色,最终定格在了如月般的金黄。 在阮陌北心跳加速到顶峰的瞬间,一切变化都停止了。 眼前的生物已然变成了一个银发金眸,肤白胜雪的成年男人,他长发及腰,浑身□□,该有的地方全部齐全,很想让人知道它是怎么注意到那些部位的。 怪物一只手仍然稳稳扣在阮陌北手腕上,皮肤婴儿般光滑,柔软的指腹微微陷进阮陌北皮肤中。 【你最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低沉的男声,眼前的男人没有张嘴,他浅色的唇微丰,性感的唇形,搭配在这张毫无世俗欲望的脸上,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阮陌北深吸口气,一时间都忘记了抽回手,他清了清嗓子,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我更喜欢女人。 女人?怪物皱了下眉头,它不懂这个词的含义,难道人类当中还有和他不一样的品种? 【那是什么?】 不重要。重点可不在什么男人女人上面,阮陌北伸出手,试探地摸了摸眼前男人简直称得上完美的脸,在这之前,他可从未想过缩在墙角的一堆肉,能变成人类的样子。 你怎么能变成现在的样子? 怪物歪了歪头,一时间没能理解阮陌北这话的意思,还以为阮陌北在质问它。 【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很惊喜。阮陌北一口否决,所碰之处和人类皮肤触感完全相同,甚至连温度都模仿得一模一样,他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除却银发和金眸不会是正常人类拥有的之外,怪物完全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人类了。 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突然能够变成这样的,之前那么多天你都一直是那种状态。 【不知道】脑海中怪物的声音也有些迟疑。 【我想这样做,就做了,身体里好像有很多力量,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月光的功效吗?他给怪物偷偷照射了十多天的月光,月光中蕴含的力量除却促进它伤口愈合,还解开了某种封印。 好吧,不管因为什么,你现在成了这样,总归是一件好事。阮陌北将那些有的没的暂且放在脑后,他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两只袖子系在怪物腰间,让衣服遮住它的重点部位,至少现在我不再用为你会不会继续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而担心了。 怪物歪了下头,似乎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它低头看看围在腰间的警服外套,就要将衣服扯下来。 不要动那个。阮陌北及时出言制止,他脑子里想要怎么和上级汇报这一重大的消息,怪物突然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应该会让上面感到恐慌吧。 原本它就是还未被研究清楚的未知生物,现在又表现出了那么强的学习和伪装能力。 但不管怎么样,控制住体积后的怪物,不用再经受粉身碎骨的死亡处决。 怪物乖乖松手,阮陌北将中心从一只脚移动到另一只脚上,环视空无一物的牢房,喃喃道;也许得申请给你的房间里添点东西了。 【现在我是你喜欢的样子了,你会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吗?】 眼前的男人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双唇紧闭,声音却传入脑中。 被这样漂亮的金色眼眸注视着,阮陌北一时间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语,他避开怪物的视线,道:抱歉,这个我没法决定,我每天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都是其他人规定好的。 【其他人?】 阮陌北尽量用温和的表述向怪物解释,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更多的人类,这一方牢房并非整个世界,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 【哦!我曾经看到过其他的人,通过这个。】怪物变成的男人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关闭的摄像头。 【我很害怕他们,他们和你都不一样,是他们把我关起来的吗?】 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我们先来聊点别的吧。阮陌北靠墙坐下,男人学着他的样子坐在旁边。 它刚变成人类模样,还不能很好的驯化四肢,动作笨手笨脚的很不协调,却又因此而显出几分可爱。 回去之后我会把你的情况报道给上级,申请向你的房间里添点东西,现在你需要适应人类形态的生活,这样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他们的警惕性。 一只手伸过来,放在阮陌北的膝盖上,试探性地去碰他的手。 往常怪物也会这样亲近他,现在它变成了人类模样,阮陌北又有点不习惯了,特别对方还是个根本长在他审美上的人,亲昵的举动做起来就显得有些暧昧。 阮陌北到底还是没收回手,任凭怪物成功碰到自己,他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的日子你需要尽可能保持这个状态,好吗? 【好的。】 怪物乖巧回答。 他们聊了两个多小时,有关各个方面,阮陌北尽量用温和的言辞向怪物普及一些事情,一些它从未有机会知晓的事情。 你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吗? 怪物摇摇头,声音在阮陌北脑子里响起。 【我好像都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来没离开过,每过上一段时间,这里都会发生灾难,把所有东西都毁掉。】 原来它把死亡执行理解为定期降临的灾难吗? 阮陌北忍不住一阵心酸,他当然不能告诉怪物真相:我知道,我曾经见识过一次,确实是很恐怖的灾难,现在你变成了这幅样子,力量也有增强,依靠我们两个,应该可以阻止灾难再次发生。 【嗯,我相信你。】 留给阮陌北的观察时间很快就到了,他必须要离开,阮陌北站起身,和变成人形的怪物做了最后的告别。 男人满脸不舍,一看到那双金黄眼瞳中流露出难过的情绪,阮陌北就忍不住心软,他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发顶: 不用不高兴,我明天还会过来的。 【一定要再来陪我。】 我知道。 他一定会再来,因为现在的他对怪物来说,是整个世界里的唯一依靠。 阮陌北解开男人腰间的制服,披在他肩头,轻声道,今晚就先在地板上凑活一下吧,明天我争取给你弄张床来。 怪物并不知晓床是什么东西,它只知道这个让它不再孤独,带给它力量和许多快乐的人类明天还会出现在门口。 它张开双臂,笨拙地抱了下阮陌北。 【我等着你。】 目送身影消失在门后,怪物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闯出去的想法。 它想要跟上,追上那道身影,而不是孤独地在这里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站起身,坐回原来最经常待着的那处墙角,双手抱膝,将自己整个缩起来。 它还不能很好控制新的身体形态,但这个动作,它再熟悉不过。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1) 每一次它痛到难以忍受,都是这样用力蜷起来,用压迫减轻疼痛。 银发绸缎般倾泻而下,发梢落在地上,怪物低头嗅了嗅外套的领口,上面还残存着人类熟悉的味道。 它用衣服将自己紧紧裹住,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扇门下一次开启的时候。 阮陌北花了比以往长三四倍的时间完成今天的观察报告。 已经到了晚上,他仍在为牢房中发生的一切惊奇,怪物在他的面前一点点变成了人类的样子,最开始还用了他的模样。 这意味着什么? 阮陌北按捺住心中隐约的不安,最后一边检查过措辞,郑重按下了发送按钮。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就如他料想中那样,凌晨两点,阮陌北被一通电话叫醒。 在睁开眼的瞬间,年轻的预警便已经从浅睡中清醒,他清楚知道电话的来意,深吸口气,按下接通键。 半个小时后,他衣衫整齐地出现在了问询室里。 阮陌北详细讲述了进入6号牢房后发生的全部,面前两个制服笔挺,面色严肃的审讯官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做着记录。但阮陌北知道,还有更多人在屏幕后,听着他的讲话。 我确定它没有恶意。阮陌北最后道,除了它刚被处置完那天的失控之外,SIUDW001从未有过想要伤害我的意图。 具体情况究竟如何,需要我们做出详细的评估。审讯官并不为阮陌北的言辞所动,他翻看着之前记录的内容,问道,你说它最开始变成了你的模样? 是的,大概因为我是它唯一了解的人类。 你觉得它为什么要突然变成人类的样子? 它很孤独,一直都想要陪伴。阮陌北顿了顿,道,也许它把我当做了同类。 审讯结束,天已经快要亮了,阮陌北站在大楼的台阶上,望着地平线尽头正缓慢浮现的光晕,群星正渐次暗淡,只有那一轮月光,仍然在遥远的空中散发着辉光。 审讯员之一从阮陌北身边经过,他停住脚步,拍了拍狱警肩膀。 不用太担心,上面对你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你现在是唯一能够和那东西直接交流的人。 阮陌北点点头,他担心的当然不是自己,曾经的功勋和他身为研究所主管的父亲都是他最好的屏障。 但001呢? 它什么都没有。 第103章 天使 阮陌北:对了, 我申请的其他东西 审讯员:哦,上面已经同意了,床和其他必须的家具正在定做, 大概要明天才能好, 今天你可以带进去一件经过检查的物品进去, 把它留在那里。 可以留一件东西在牢房里。 阮陌北在宿舍里想了半天, 也不知道应该给怪物带点什么?吃的?那东西不需要摄食, 上面肯定也不允许他把食品带进去。 阮陌北将视线投向自己空荡荡的桌面,他小时候购置的那些书大都在父亲家里, 自己手头上就留了两本当前正在看的。 在智能手环足以代替纸质书籍的年代,他从幼时就在阮项晖的熏陶下,喜爱实体书的质感,它沉甸甸的重量和占据空间的体积是绝大多数人眼中的缺点, 却成了阮陌北无法放弃的理由。 只有重量, 才会给予他真实感。 阮陌北拿过桌边自己看了一半的书,这是一本复古, 讲述旧地时代一群普通人的故事。 书的纸张很好,也就显得厚重,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里, 很踏实。 也许他可以从这里开始让怪物一点点认识世界。 阮陌北合衣眯了一会儿就到了上班时间, 他一分钟也没有耽误,抓紧洗漱去到D区。 怪物还在等着他。 今天的负八十八层甚至可以算得上热闹, 不少上级正襟危坐在监控室中, 面对着6号牢房漆黑的监控画面,低声商讨着。 见阮陌北过来, 他们停住话音, 其中一人对阮陌北点了下头, 道:你不用管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想去看一下它。阮陌北没指名它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阮陌北抬起手亮了下手中的书,刘警长同意我带一样东西进去,我想带这个。 工作人员站起身,道:好,先去做个物品检验吧。 阮陌北跟着工作人员,看那本书被放在机器里,进行全全方位的检验,射线扫描,同位素分析,反应测试,最终确定这确实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去年出版的书。 阮陌北被允许带着书,还有工作人员为人形怪物特殊准备的一套衣服进入6号牢房。 站在牢房门口,阮陌北深吸口气,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用权限卡打开了第一扇门。 四层厚重的特质金属门关押着怪物,也保护着外面的其他人,在声纹锁解开的那刻,阮陌北脑子里清楚浮现出一声喜悦的声响。 下一秒门在他面前缓缓划开,银发金眸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但阮陌北还没有穿过这最后一扇门,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怪物在迈过第四扇门的瞬间,被高压电击中。 烧焦的气味登时弥散在鼻畔,怪物闷哼一声,整个人被电击地向后弹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小心! 阮陌北赶忙过去蹲下身,怪物满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它正在冒烟的焦黑手臂正在迅速愈合,皮肤重新生长出来,白嫩如初。 除了炸毛的头发,短短数秒间,被高压点击留下的致命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时间不敢伸手去触碰男人,生怕还有残余的电流没有被地板导出,造成二次伤害。 直到怪物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满脸委屈地蹭向他。 你没事吧。阮陌北这才把手放在了它头顶,梳理着因为静电朝向四面八方的发丝,男人在阮陌北掌心里蹭了蹭,发出舒适的气泡音,似乎完全不在乎方才被电击的痛楚。 阮陌北拽过它一条手臂,完好如初,就像它刚变成人类时的样子。 自己昨天留下的制服外套被丢在墙角,听见他过来,怪物连衣服都不顾的穿,就冲了过来。 阮陌北想象不出怪物是抱着怎样的期盼,度过他不在的这些分秒的。 怪物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总归有些不太好。阮陌北将工作人员给他的那套衣服展开一身白色的囚服,质地摸上去相当特殊,不知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阮陌北尝试着用力拉扯了下,非常有韧性,不会被轻易弄坏。 先来把衣服穿上吧。 阮陌北引导着怪物把手从袖口里伸出,亲手帮着它套上领口,将上衣下摆平整地扯开,又让它扶着自己的肩膀抬起一条腿,穿好宽松的裤子。 怪物被套上了衣服,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它扯着裤腰和上衣下摆,试图把布料扯下来。 不许随便脱掉。阮陌北按住它作乱的手,你看,我也都是穿着衣服的,人类都需要穿衣服。 人类都要穿衣服? 怪物皱了下眉头,它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套子罩在身上让自己不舒服,但看在阮陌北都穿了的份上,不再撕扯。 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摸摸怪物的头当做奖励,盘腿坐在地上,任凭对方亲昵地靠在他身侧,挥了挥手中的书: 这是我今天带给你的东西,其他物品也已经申请下来了,正在定做,等到明天就能出现在这里。 怪物好奇地看向那本浅色封皮的书,在阮陌北的脑子里投放了一个疑惑的问号。 这是书,是人类用来记载故事的东西。阮陌北掀开第一页,将书摊开在自己腿上,这一本是我最近正在看的,讲的故事比较简单,也正好能帮你识字,认识外面的世界。 阮陌北掀开第一页,从书名开始,教导怪物识字。 他嘴里念着,怪物就在脑海中重复音节,它显然非常喜欢这样的方式,模仿着阮陌北的一举一动,就像昨天甚至都模仿出了他的模样。 路边的树已经冒出的新芽,嫩绿的几点暗藏在枯枝之间 【树是什么?】怪物发出疑惑。 树是一种生物,像我们一样的生物,但是它不会动。阮陌北的智能手环在进入牢房之前就被收走了,他无法向怪物提供图片帮助它理解,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尽量好理解地做出表述。 怪物似懂非懂。 【那嫩绿是什么呢?】 这是一种颜色。阮陌北耐心解释,他掏出自己的门禁卡,因为他现在还是普通狱警的权限等级,卡的边缘刚好是绿色的,这种颜色就是绿色,嫩绿是比这还要浅一些的颜色。 【这样吗?】 男人银白色的发尾变成了浅浅的绿。 对,就是这个颜色。 【那你身上这个是什么颜色呢?】 怪物指指阮陌北的警服外套。 这是黑色,这里是白色,这里是肩章,金色,和你眼睛一样的金色。 阮陌北把浑身的颜色都交给怪物认了一遍,怪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它抓过自己垂在地板上的发尾。 【我的头发是白色的,眼睛是金色的,对吗?】 是,不过你头发的这种颜色,我们一般都成为银色。 【有什么区别?】 阮陌北把自己衬衣的衣角和柔顺的发梢放在一起:能看出来吗,还是有一点点细微区别的。 怪物眨了眨眼,明白了。 【哦!】 颜色的教学到此结束,阮陌北回归书本继续教怪物认字。 把第一段的环境描写读完,阮陌北念到第一个人物出场,怪物伸出手,指在了主人公的名字上。 【这是什么意思?】 阿莫斯是这个人的名字。 【名字?】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名字,方便其他人称呼,名字可以把人和人之间区别开来。 【这样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叫阮陌北。阮陌北摊开怪物的掌心,用手指写下自己名字的三个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阮陌北。 【阮陌北】 怪物发音相当标准,阮陌北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是我的名字,你以后可以用它来叫我。 【那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怪物顺理成章地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用来和其他人做区别,那它的名字,是什么呢? 阮陌北愣了下,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用怪物或者SIUDW001这一编号来指代对方,当面对面交谈的时候,因为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也用不到称呼姓名,直接有话说话就行。 而如今怪物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开始模仿人类,学习人类的东西,自然也想要像人类一样,拥有一个名字,来表明它是特别的。 名字吗 阮陌北陷入沉思,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起名的天赋,游戏账号和社交论坛的一般也都是枪械型号或者胡乱输入的几个字,让他来起名字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但他现在确实是唯一一个给为怪物起名字的人。 盯着对方渴盼的目光,虽然知晓对方绝对不是表露出的那般小动物似的无害,阮陌北还是该死的心软了。 001有用令人恐惧的邪眼能力,能够从月光上吸收能量,是一直没能被研究清楚的外星生物,它无数次的死而复生,从一滩肉泥,变成了身边英俊到美丽的男人。 阮陌北绞尽脑汁地思索怎样的名字才适合这样特别的001,突然间,曾经看过的旧地神话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以诺书》中描述过一个传授摩西知识的天使,它掌管月亮,控制着月亮上封存着的死灵,保护它们不受玷污。因为职务的缘故,被它瞪视的生物行动会被封死,因此它又被当成恶魔,视作恐怖的象征。 在一些传说中,它还掌控着奇妙的治愈之术,因为将月之魔法授予了迦南女祭司,神宣判它有罪,在被放逐前主动潇洒地离开了天界。 它既是天使,也是恶魔。 月光,邪眼,治愈,身为天使,却被视作邪魔。 数千年前旧地上人们谱写的传说,简直就是如今对怪物的真实写照。 那个天使的名字,叫做 沙利叶。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道,沙利叶,喜欢这个名字吗? 【沙利叶?】 怪物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英俊的面孔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名字,它现在也有了一个名字,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人给它的名字。 【我喜欢这个名字,沙利叶,我的名字。】 【但是它好像和你的名字不太一样,发音的方法。】 对,这是个西方名字,和我的名字不是同一个语言体系。 【我想要和你差不多的名字。】 和我差不多的名字吗阮陌北想了想,书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名姓贺,是故事集里第一个故事的男主角。 你从树木里诞生,又从月光中汲取力量,不如就叫松明吧。贺松明,这个名字怎么样? 【贺松明。】 沙利叶重复了一遍,它靠在阮陌北身上,亲昵地蹭着他手臂。 【好喜欢】 阮陌北摸摸怪物不,沙利叶的头,继续教它读手中的书,解释其中的每一个名词。 怪物表现出了令人惊骇的学习能力,这些字词阮陌北只要教过一遍,不管困难与否,也不管隔上多久时间再度提问,它都能准确无误地回答上来。 这是一本中文书,汉字常用的也不过三千个,只用了短短两个小时,怪物就已经能顺畅地将书自行看下去了。 阮陌北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快的学习速度,就算是机器,在进行学习完全陌生的事物之前也需要长时间的程序调整,而身边的001,完全做到了从零开始的飞速学习。 他坐在一旁看沙利叶捧着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地顺畅读着句子,时不时在断句错误的地方纠正他。 沙利叶看向阮陌北,终于发出了从很久之前就存在心中的疑惑。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2) 【为什么说话的时候要张开嘴?】 人类不能够像你一样通过意识传递信息。阮陌北笑了笑,我们通过声带发出声音,用耳朵倾听。 【声带?】 沙利叶学着阮陌北的样子张开嘴,它浅色的唇张合着,却无法像阮陌北那样发出声音。 喉咙这里要震动才行。阮陌北牵过沙利叶的手,让它的指腹按在自己的喉结处。 震动被清晰感知到,伴随着声音传入耳中,沙利叶试探着,用声带发出了第一声响动:啊。 它的声音相当生涩,但音色同响在阮陌北脑海中的完全相同。 沙利叶金色的眼瞳亮了亮,迫不及待地再度张开嘴:啊啊,阮,阮陌北,阮阮。 霎时间阮陌北仿佛在看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只是这新生的孩子长的有点着急,比他还要高大,突然之间成为了老父亲,阮陌北忍不住笑着叹息一声,答应道:哎。 阮阮。 嗯。 沙利叶兴奋重复着阮陌北的名字,狱警忍不住脸上发烫,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下沙利叶脑袋,道:好了,继续看书吧,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走? 对,我每天能来这里的时间有限,昨天和你也说过。 不想让阮阮走声音变得委屈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照顾你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阮陌北到底也不舍,自从来到51区,他从未感觉过三个小时竟然过得那么快:不过我会把书留给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乖乖地看书,争取把这一本书读完一遍,尽量理解其中的故事,好吗? 好。沙利叶乖巧地答应下来,读书,等阮阮回来。 阮陌北站起身,就这样准备离开,用声音打开声纹锁之前,他回过神,望向站在原地的沙利叶,明明是高大英挺的模样,却只能看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阮陌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提示沙利叶:用声带发出声音,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能够听到,如果你想要的把一些事情单独说给我自己听,就用之前的方法,把意思直接投射到我的脑子里去。 【像这样?】 对,虽然我没法像你一样使用精神传递,但如果不是距离太远,你所传递的所有含义都能被我感知到。 沙利叶点点头,明白了,它还不知道阮陌北为什么要专门在临走前提示它这点,但听阮阮的话总归不会错的。 阮阮是它唯一信任的生物。 沙利叶还没忘记刚开始扑上去被电击的那一下,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着阮陌北一同出去,便站在原地,默默目送阮陌北的背影消失在金属门后。 它拿着阮陌北带来的书,重新坐回了最常带着的墙角里,把阮陌北昨天留下的警服披在身上,上面属于人类的味道已经快要散去了。 身上被阮陌北强行套上的衣服,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沙利叶摸摸警服上的肩章,将书摊开在腿上,逐字逐句地。 里面有很多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词语好有趣,明天一定要向阮阮问清楚。 阮陌北向上报告了他为怪物取名沙利叶,又教给它认字的种种,在报告的最后,写下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如果方法得当,SIDDW001完全可以被很好地控制住。 报告没有得到其他实质性的回复,上面只告诉阮陌北,继续观察。 为沙利叶特质的家具在第三天才终于做好,阮陌北率先进入到牢房之中,引导着沙利叶进入连通的另一间暗室。 那扇隐秘的门被总控室打开,暗室呈现在眼前的时刻,阮陌北的脑海中窜出一声无比惊恐的尖叫,沙利叶疯了一样从他身边缩回墙角,持续不断地发出叫声。 沙利叶?! 阮陌北赶忙到它身前蹲下,沙利叶紧紧蜷缩着,双手捂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冷静,不用害怕,这一次不会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阮陌北当然知晓它在害怕什么,每一次死亡执行之前,这间牢房都会发生变化,也许有锋利的刀刃落下开始旋转,也许会被灌注强酸,也许会整个的升温,让怪物活生生的融化,燃烧成灰烬。 暗门的出现让它以为又一次灾难将会降临。 阮陌北碰到沙利叶的瞬间,男人猛然张开双臂,将阮陌北抱在了怀中,力道之大让阮陌北一瞬间都没喘上气来。 沙利叶紧紧护着阮陌北,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同时把脸用力地埋进人类肩窝。 阮陌北清楚感觉到了它的颤抖,惊恐的,绝望的颤抖。 不要害怕。阮陌北拼尽全力发出声音,他被抱得太紧,胸廓都张不开,沙利叶的力量远超过人类,多亏阮陌北身为退伍兵体质远超常人,这个力道要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肋骨都得当场断掉几根。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阮陌北用力按上沙利叶后颈揉捏着,耳边是这只怪物喉咙中发出的呜咽,他保持着当前这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尽力让沙利叶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到房间没再发生其他变化,沙利叶紧绷的身体在阮陌北的安抚下,渐渐放松了一些,它胆怯地抬起头,望向仍然空旷的房间。 相信我,有我在,你不会受伤的。阮陌北终于得到了顺畅呼吸的机会,他触碰贺松明的脸颊和脖颈,并一步步的扩大接触的范围,看,我们都不会有事,只是想给你重新布置一下房间。 沙利叶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相信阮陌北,他紧紧抓着阮陌北的手,站起身,跟着人类走进了侧边的暗室。 它的手在抖,身体在抖,脑海中传递出的声音也在发抖。 阮陌北已经很久没见过一个生物能害怕成这幅样子了,甚至比第一次审讯时不慎看到监控画面,被恐惧席卷的两个审讯员还要惊恐绝望。 也是在这时候,阮陌北第一次意识到也许那些通过画面和影像传递出的、足以将人逼疯的恐惧,正是沙利叶自身的恐惧。 它害怕外界,害怕未知,害怕被伤害,害怕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阮陌北忍不住抿紧唇角,他小心将沙利叶整个护在身后,抬手捂住它眼睛。 害怕的话就不要看,可以抓住我的手。 沙利叶紧紧抓着阮陌北的另一只手,它双眼被阮陌北掌心牢牢捂住,阮陌北望着它雪白的侧脸,清楚看到了牙关紧咬出的刚硬线条。 沙利叶的牢房果真是特别设计的,整个房间的地板整个沉下去,暗室成为空中楼阁。 电焊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空间之中,不妙的声响加剧了沙利叶的恐惧,阮陌北只能更紧的抱住它,用自己的体温和力度告诉沙利叶不需要害怕。 十多分钟后,声音终于停止,短暂的寂静后,地板重新升上来,一张两米长的床和标准大小的方形桌子出现在牢房中,在墙角还有个按照阮陌北要求加上的小型书架。 床上放着整齐叠好的被子,床脚、桌脚和书柜都牢牢焊在地板上,不能被挪动,而在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中,出现了柔软的白色被褥。 牢房终于不再是空荡荡,变得更像一个人生活的房间。 好了,现在睁开眼看一看吧。阮陌北松开手,侧身让开。 沙利叶银白色的睫毛颤了颤,它仍然在恐惧地颤抖,终于出于对阮陌北的信任,缓缓睁开了金黄的双眸。 阮陌北清楚注意到了那漂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喜悦光芒,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笑着叹了口气。 从此之后,它光秃秃的全世界里,又多了三样东西。 第104章 故事 走, 过去看看吧。阮陌北抓住沙利叶手腕,带着他去到床边。 这是床,可以坐在上面或者躺在上面, 人类会在上面休息和睡觉。阮陌北躺下去, 床铺十分柔软,他平躺在上面双手交叠放在小腹, 对沙利叶道,就这样躺着, 然后闭上眼睛, 就可以睡觉了。 他闭上眼, 呼吸平稳, 感觉到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阮陌北表情管理失控, 笑着睁开眼, 他坐起身, 把沙利叶按在了床边:你也来试试。 沙利叶学着他的样子躺下,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它偏头看着阮陌北,而后安静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 偷偷眯开一只眼, 看阮陌北还在不在。 阮陌北坐在床边, 将被子抖开盖在沙利叶身上:人类一般都会盖被子睡觉, 我们需要靠这个来保持温度, 如果天气冷了不盖被子会生病。 沙利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它一手扯着被子, 道:比躺在地上, 舒服。 当然。阮陌北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这是桌子,用来放置东西,那边是书架,之后我还会给你带来更多的书,都可以放在书架上。 沙利叶肉眼可见的开心,非得拉着阮陌北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床不够大,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躺在上面有点拥挤,阮陌北挪了挪身体,他们的胳膊紧贴在一起,透过衣料,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开心。沙利叶已经学会了和阮陌北独处时用声带说话,阮陌北拿起被放在枕边的书,道,我还没问你看书的进度怎么样呢。 看过一遍了,有好多东西,不懂。 那就和我说说吧。 沙利叶在阮陌北的指引下坐起来,靠在床头,它捧着书,从第一页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些文字。 别人的故事自怪物的口中娓娓道来,它的断句仍然有点问题,声音却比昨天顺畅了许多,遇见不懂的地方,就停下来等阮陌北解释。 一直读了七八十页,沙利叶才终于停下来,似乎有点累了,阮陌北从来没见过它吃喝,它似乎不需要从外界摄入能量,就能很好的活下去。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进步很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本书读透了,到时候我会再给你带来新的书。 沙利叶应了声好,乖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三个小时之前,它还恐惧地无法控制身体和行为。 观察的时间耗尽,阮陌北又必须得走了,他帮沙利叶梳理好头发,像昨天那样保证:我明天也会过来的。 我等你。沙利叶抱着书,坐在床边,见阮陌北转身要走,它忍不住站起身,笨拙地上前给了年轻狱警一个羞涩的拥抱。 阮陌北猝不及防下被从背后抱住,他摇晃两下,扯开沙利叶的手臂,在对方露出受伤表情之前,转过身主动回抱过去。 沙利叶下巴磕在阮陌北肩窝,愣了下,阮陌北拍拍它后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好了,明天见。 好、好。 阮陌北最后在它头顶摸了一把,离开牢房。 沙利叶站在原地,定定望着阮陌北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它回过头,坐在床边,将书重新摊开。 今天阮阮告诉了他很多不懂的事情。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神奇的事物吗? 好奇妙。 怪物仰面躺在床上,开始继续向后念书。 明天还要展示给阮阮,要提前读熟了才行。 沙利叶对牢房里新陈设的适应度很高,阮陌北私下里看过它的监控,自己不在的时候沙利叶整日窝在床上,不是发呆就是抱着书,阮陌北看在眼里,每每都感到难以言喻的心酸。 明明其他犯人也都很无聊,不是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就是蹲墙角自闭,沙利叶在他的干涉下有书看,过得还算最好的,他却还是忍不住可怜这个家伙。 太不应该了,他不应该对犯人抱有怜悯的心态,这样会影响他的工作。 坚定了这样的想法,阮陌北深吸口气,调整好脸上冷漠的表情,说出密匙,解开声纹锁,迈步走进第四扇门。 沙利叶早就站起身了,它满脸欣喜,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不会触发高压电击的位置。 对上它开心和渴盼眼神的瞬间,先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在瞬间崩溃,阮陌北的面部表情失去控制,不自觉地露出个笑容:早上好。 早上好。明明是低沉的男声,话说出来却听出股娇羞的味道,沙利叶迫不及待贴在阮陌北身边,炫耀成绩的小孩子一样,双手捧起那本书:我已经把书全都读懂了。 是吗?那很棒啊。阮陌北后腰靠在桌沿上,沙利叶的眼瞳是金色的,神采奕奕望着他的时候,仿佛真的在发光,来,我检查一下作业。 沙利叶准确无误地念出阮陌北指出的每一段,并且能很好理解其中意思,阮陌北合上书,问:那这本书讲了个怎样的故事呢? 这个问题一时间难住了沙利叶,它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概括,磕磕盼盼说了两句,最后整理支离破碎的语言:就是有一群人,在家里和学校,有时候学习,有时候打架,后来他们长大了,各自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这个回答让阮陌北着实惊喜,他本没打算能从沙利叶的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不错,那贺礼跟周珩一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同学,哦!还是朋友。 不错。阮陌北满意地点点头,他将书放在桌上,之后我会提交申请,争取给你再带一本新的书过来,申请可能不会很快通过,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给你将一些故事,让你不至于那么无聊。 沙利叶双眼发亮:听故事,要听故事。 阮陌北想了想,他书读过很多,脑子里也储存了不少故事,第一次讲述,选一个什么类型的比较好呢? 阮陌北又想起了那天沙利叶表现出的极度惊恐,牢房里发生的任何变化都会被它以为是死亡前吹响的号角,也就只有在自己待在身边的时候,它才会平静一些。 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个巨大的隐患,在阮陌北的计划中,他需要让其他人逐渐接受沙利叶,首先就得让沙利叶不再惧怕其他人类和身边环境的变化。 那就编一个相关的故事吧。 阮陌北沉吟片刻,他坐到床边,脱掉鞋子,将腿盘起来。 沙利叶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起双腿,阮陌北带来的囚服里不包括鞋子,它便一直光着脚,脚趾不安分地动弹着。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3) 囚徒的裤子很宽松,盘腿坐着的时候裤脚自然而然被拽到了小腿中间处。 沙利叶露出的半截小腿和脚踝上光洁得一根汗毛都没有,比豆腐还要嫩,是让小姑娘都会羡慕嫉妒恨的程度。 那一片白太过显眼,阮陌北忍不住瞄了眼,他清了清喉咙,开始了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给人讲故事。 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阮陌北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身边从来不曾出现过需要他用讲故事这一方法哄着的人。 因为是自己编的故事,刚开始说的时候阮陌北思路还没理清,有些磕盼,沙利叶一转不转地盯着他,认真听着时不时停顿一下的话语。 人类曾经居住在名为地球的星球上,在某一年,席卷了整个星球的大灾难发生,一部分人乘坐飞船前往太空试图寻找新的家园,一部分人留在了地下的据点中,等待灾难过后重新建立起曾经的城市。 故事发生在一个苏醒不过百年的据点,地球步入冰期,冰雪覆盖了曾经生意盎然的地表,从休眠舱中醒来的人们生活在千年前留下的据点里,依靠剩余的物资努力生活。 在这群人中,有一个男孩,他是所有人里最特殊的存在,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从有记忆起,就独自一人生活,据点中的其他人把男孩拉扯大,像对待其他所有孩子那样。 直到有一天,男孩从楼梯上跌落,摔断了一条胳膊,但只过了短短三天,断裂的骨头就重新长好,也由此,人们意外发现了男孩的自愈速度远超常人。 无论受了怎样严重的伤他都能迅速的康复,几个小时后生龙活虎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人们十分惊奇,开始在他同意的情况下,做一些测试,不久之后他们再度发现,男孩的血肉还有治愈其他人的能力。 于是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阮陌北语调轻柔,将数千年前旧地上男孩的故事娓娓道来,他根据贺松明的特点,编造了一个人物形象,原本羞怯的,善良的男孩,因为具有强大的治愈能力被其他人当做怪物,在众人歧视的眼光和不公平的对待中,逐渐用冷漠蛮横的外壳将自己紧紧围住。 能保护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开始逃避,拼命将自己藏起来,他成了基地里最好的医生,一个不愿意救治任何人的医生。 直到某一天,在男孩身边出现了一个鬼魂。 没人知晓鬼魂是怎样出现在他身边的,就连鬼魂自己也不知道,它忘记了一切,只能呆在男孩身边十米远的地方。 鬼魂没有把男孩当做异类,它陪伴在男孩的身边,从来不曾离开,他们一起策划着如何离开据点这个让他崩溃的地方,在鬼魂的鼓励下,男孩开始锻炼身体,佯装对其他人的态度有所好转,放松他们的警惕。 但男孩仍然深深的厌恶着自己,厌恶着这个需要被别人吃掉的自己。 鬼魂会抵着他的额头,温柔地劝他接受自己的天赋。 这是他的与生俱来的强大天赋,从来不是什么惩罚,他需要厌恶的,也从来不是最无辜的自己。 鬼魂一点点地教会男孩要如何爱自己。 沙利叶安静地盯着,听到紧张的地方会情不自禁瞪大眼睛,从它紧紧揪着衣摆的手指,阮陌北能看出它已经着了迷。 他们合力潜入总控制,得到了逃跑计划的精确路线,在一个晴朗的月圆之夜,开始了逃跑的行动。 阮陌北说到这,听到了扬声器中传来的提示音三个半小时的观察时间已经到了,他需要立刻离开。 阮陌北在铃声的干扰下闭上了嘴,他嘴巴都要说干了,用力吞咽了下,试图分泌出一些唾液来润润唇。 沙利叶丝毫不理会响起的铃声,它迫不及待地扯了扯阮陌北袖口,问道:然后呢?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最后他们成功爬上了最后一辆运输车的车顶,跟随车队离开困住了男孩十多年的据点,前往温暖的南方,在那里,会有他向往的大海和森林。 沙利叶发出一声欣喜的喔!,它很喜欢这个故事,阮陌北不清楚沙利叶有没有明白他其中暗藏的许多隐喻,但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喜欢这个他临时编造出的故事。 阮陌北不是脱口秀演员,平时话也挺少,即兴发挥的水平有限,故事里也许有许多漏洞,但对于取得的效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好了,我该走了。阮陌北站起身,沙利叶连忙也跟着站起来,它还处在听到新故事的喜悦之中,就要面对又一次的分别。 明天还会有新的故事吗? 会的。阮陌北抬手拍了下它肩膀,明天如果没能带新的书过来,我还会再讲一个新的故事,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可以继续读这本书,或者回忆一下刚才的故事,看看能不能有点什么感悟。 沙利叶点点头,它不舍地张开手,抱住阮陌北,下巴搁在他肩窝里。 它很喜欢这个姿势,和阮阮紧紧贴在一起。 阮陌北拍拍他后背,最后笑着道了再见,离开牢房。 沙利叶目送他离开,重新坐回了床边,回忆着方才的故事。 雪地里有一个男孩,还有一只鬼,阮阮说雪是白白的,凉凉的东西。 沙利叶扯过自己的囚服下摆,这是白色,它一只手摸在金属床的床头,冰凉的触感传入掌心。 白的,凉的? 还有鬼,鬼是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东西,只有男孩可以看到。 地球是一颗星球,曾经差点毁灭过,现在的人们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它。 唔,星球是什么? 它有很多东西都还不懂,迷迷糊糊的,却也完整听懂了故事的剧情。 最后男孩和鬼一起,成功离开了据点和那些可怕的人,去到了一直想去的地方。 真好啊。 那它会不会也有一天能和阮阮一起离开呢?阮阮说外面还有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沙利叶重新打开书,整本书里第一段的描写映入眼帘 早春的冷风拂过,吹动校服的衣角,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行道树的枯枝上,隐隐透出三两点嫩绿的新芽。 阮阮说它是从一棵树里出生的,好想看看树是什么样子啊。 是和它长的一样吗? 沙利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起来,它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呢。 第105章 测试 阮陌北刚从沙利叶的牢房里出来, 还没来得及去监控室的椅子上坐坐放松,就被一声通讯叫去做心理评估。 他只来得及灌了两口水,上了趟卫生间, 就一刻不停地赶去了审讯室。 上面对沙利叶的态度还是相当忌惮,在对方变成人形, 并且表露出极高的智商和学习能力后, 这种忌惮更为强烈了。 因为种种迹象都证明沙利叶是比人类高级许多的生物。 在离开旧地后, 长达数千年的星际探索中,茫茫宇宙中曾出现过许许多多的外星生命,它们有的还未进化出智力, 只存在最基本的应激反应, 有的发展出简单的文明和社会性, 有的拥有强健的体魄却不太聪明,有的智力非凡却身体孱弱从来没有一种生物能像人类这样,在身体和智力之间得到最平衡的发展。 直到人类遇见了虫族,这个百年来全宇宙最大的敌人。 它们有近乎无限的繁殖能力,女皇作为大脑控制着虫群,而每一只虫族,都是拥有强横体魄同时完全服从女皇的细胞。 人类在最开始的几十年里节节败退,损失了许多星域边缘的矿产星球,但后来随着对虫族了解的不断增加,逐步进入僵持期。 而阮陌北和同伴趁着女皇新生, 将其狙杀的战役成为了这场族群大战的关键转折点。 曾经失去的左腿开始隐隐作痛,胃里开始翻涌,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却感觉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疼痛。 耳边仿佛传来同伴的惨叫, 在隔壁的icu病房里, 他嚎叫着,挣扎在浑身融化的痛苦之中。 阮陌北深吸口气,握紧拳头,快步走在建筑的长廊里,是的,他退役的真正原因并非身体上曾遭受的巨大伤害,而是黑暗中阴影般缠绕他的战争后遗症。 他现在已经不适合再拿起枪了。 他努力将突如其来的思绪甩出脑子,沙利叶沙利叶是他所知道的宇宙生物中,最高级的存在。 它聪明,比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类还要聪明,短短一天里学会了中文,并且只用了一周就能够熟练运用,它强健,就算被无数次处死,但只要还剩下一块完整的组织,一个细胞,就能够重新复生。 在智力和身体上,沙利叶都处在生物链的顶端。它甚至还有着人类无法理解的精神影响能力,不需要从外部摄取能量就可以存活,可以吸收月光。 阮陌北深吸口气,也不自觉凝重起来,如果他是说如果沙利叶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上,他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上面忌惮着沙利叶,他又何尝不再忌惮呢,只不过他一直都在寻求和平共处的可能。 终于到了审讯室门口,阮陌北收起所有思绪,清空大脑,他表情变得冷酷,眼神坚毅起来,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场心理测评比之前耗费的时间都要长,阮陌北做完最后一道题,长长地舒了口气,稍微放松笔挺的腰板。 他不知道自己每一次测评的结果如何,但从上面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还不错。 父亲知道更多事情,如果有问题,一定会第一时间向他透露。 审讯员又问了他一些有关沙利叶的问题,阮陌北如实回答,在最后,他汇报了自己最新推测出的可能。 所谓的邪眼可能出自沙利叶自身的恐惧。阮陌北揣度着言辞,语速放的比正常情况慢很多,它拥有精神影响的能力,从出生起就被关在牢笼里进行试验,又经历过许多次死亡执行,它内心深处充满的恐惧和绝望通过画面和视频传递,对观看者造成精神影响,才会有看到它的人被恐惧逼疯的情况。 审讯员抬起眸,他盯着阮陌北,皱起眉头:这种猜测也不是不可能,从前研究所那边也得到过相同的结论,但是我们一直没法去验证。 是的,从前它一直都处在恐惧中,没法进行验证,但现在沙利叶已经开始慢慢冷静下来,愿意接受外界的信息了,我在想,等过一段时间,等到它彻底对身边环境感到平静,不再传播恐惧,再进行一次测试。 这个可以有。审讯员记录下阮陌北的建议,我们会和研究所那边商量,接下来让他平静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阮陌北点头:我会尽力的,它现在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离开审讯室,阮陌北又去盯了一会儿其他牢房的监控,他望着6号牢房里漆黑的屏幕,忍不住看向打开监控摄像头的按钮,明明才告别了不过三四个小时,他却又想看看沙利叶到底在做什么了。 现在还不确定沙利叶会不会继续传递恐惧,万一他把摄像头打开,被总控室那边的人看到引发精神错乱,可就不只是被处分那么简单的事了。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阮陌北受莉莉邀请,去到酒吧放松,来到这里的三个月里,莉莉俨然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他稍微喝了点酒,回去父亲的公寓,洗过澡后去到书房里挑了两本书,他的大多数都放在阮项晖的书房里。 他进去的时候阮项晖正在写报告,面色相当严肃,听到阮陌北的动静,立刻隐藏了正在编辑的页面。 其实阮陌北什么都没看到,阮项晖每天不知道要写多少实验报告,他对生物学一窍不通,也完全不感兴趣。 抱歉爸爸,我是不是忘记敲门了? 没事,下一次稍微注意点就好,毕竟我手头还是有不少敏感文件。 好。我来拿两本书。 要带给沙利叶? 对,他学习的速度还不错,我想着再教给它英文试试。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 阮陌北选好书,离开时给阮项晖带上书房的门,他垫着手里沉甸甸的书本,这些要申请给沙利叶带到牢房去,明天交给工作人员,速度快的话估计后天就能通过审查和安检。 那明天他还是得空着手进去,给沙利叶讲故事。 阮陌北躺到床上,构思着明天要讲的故事,他这一阵沉迷种田基建的游戏,加上又重温了基本《鲁滨逊漂流记》式的,第一时间就冒出了相关的灵感。 从零开始建设家园这个主意不错。 窗帘有点没拉严实,月光和路灯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借着微醺的劲头,阮陌北撑起身用力扯了下,将卧室变成一片漆黑,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也许是睡前想了太长时间,阮陌北做了个梦,梦见在大灾难过后一千年的地球上,有一个从休眠舱中提前苏醒的人类,因为休眠提前终止的后遗症,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摸索着离开了地下的据点,独自生活在变异的丛林里。 梦里有很多东西,一些惊心动魄的冒险和无聊的生活,瑰丽或灰白的画面在阮陌北醒来的那刻,就迅速消失在了记忆中。 阮陌北只能根据零星的印象,编织出这个出现在他梦中的故事,讲述给沙利叶。 一个人生活实在太过孤独,这样的孤独一定会引起沙利叶的共鸣,为了让它情绪变得更加舒缓,阮陌北又给故事增加了一个主角。 失忆的男人从据点中跑出来,完全依靠本能独自生活了数个月后,在一个深坑里发现了另一个人类。 他们相互陪伴,一起探索森林,生火做饭,建设被当做家园的洞穴,他们用草搓成绳子,做捕鱼网,去到据点搜索能用的物资,一点点把原本什么都没有洞穴变成两个人的小窝。 阮陌北很喜欢这种从零开始,从有到无的建设,讲起来比昨晚临时编造的故事顺畅多了,也带劲多了。 沙利叶完全沉迷于他的节奏里,听到两人用探照灯在洞壁上摆出手影,也忍不住抬起手,做出特定的姿势。 可惜这边没有集中的光源,也不够昏暗,阮陌北只能拍拍沙利叶盘起的腿,安慰道:如果有机会把你带出去,我一定会教你怎么做的。 好,等阮阮教我。 沙利叶乖得让阮陌北不忍心对他说重话,说道两人合力猎杀了一条袭击的棕熊时,提醒阮陌北观察时间到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沙利叶猛然转过头,愤愤地盯着发出声音的扬声器,一瞬间阮陌北都感觉它要杀掉这个不知好歹的机器。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4) 没关系,明天我们继续吧,反正我明天还会过来的。阮陌北伸了个懒腰,说来奇怪,和沙利叶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是他一整天里最放松的时刻。 在对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还在军营时的那种责任完全不同,那时候他对国家负责,但终究只是其中品洒热血的一份子。 但对于沙利叶来说,他是唯一,不可替代的唯一。 他是沙利叶摆脱现状的唯一可能,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决定,都十足重要。 纵然对方还不曾知晓。 像往常那样用拥抱作别,离开沙利叶的牢房,阮陌北和监控室里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悠哉悠哉地甩着警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他本来要休假,但一想到沙利叶还在盼望着自己的陪伴,特地过来了一趟。 不像其他狱警休假日会去健身房和酒吧里,期待来一场艳遇,阮陌北径直回到公寓,往床上一趟,开始了咸鱼的假期生活。 他已经奔波够了,少年离家,和家人聚少离多的遗憾,现在终于有机会补上,现在只有家才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阮项晖在实验室,阮陌北随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估计他正在忙没回。 阮陌北打开最近沉迷的基建游戏,种田建房子,从中获得明天故事的灵感。 有游戏里的内容和剧情做支撑,变异森林里两个人类的生存故事阮陌北讲了足足四天才宣布到了结局,偶然相遇的两人把洞穴建成了一个温馨而安全的家,彼此依靠着活下去。 这时候,他先前提交带进去的书也终于通过了审核,阮陌北一边陪着沙利叶看书,一边教它学习英语。 强大的学习能力让沙利叶在第二天就能够顺畅用英语和阮陌北对话了,阮陌北暗暗心惊,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也许一个月之后,他就彻底没东西可教了。 他仍然每半个月都需要乘坐飞行器去到星球的另一边做全身的检查,阮陌北掩藏的很好,除却他自己,无人知晓战争在他心底留下的后遗症。 在沙利叶变为人形的第23天,上面终于下来了另一道命令他们深思熟虑后,决定对沙利叶进行危险度的测试。 盒子被交到阮陌北的手上,阮陌北打开密码锁,一套特质的皮圈展露在他眼前,阮陌北皱着眉头拿起口径最大的一个,这是个颈环,除了特殊置地的环圈外,机械装置隐埋其中。 他很熟悉这东西,在战争中,被俘获的战俘会带上特质项圈,一旦他们表露出任何反抗和想要逃跑的意图,或者行动范围超出设定值,项圈中的炸弹都会在控制下立刻爆炸。 什么意思? 你需要给它带上。工作人员最后调整着设定数值,这是计划的第一步,我们不能拿自己同胞的命来冒险。 阮陌北:就算这东西在它脖子上爆炸,它也不会死掉。 工作人员:我知道,这只是为了保护我们实验人员的安全,如果它发狂,项圈能第一时间终止它的行动。 阮陌北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合上了装有项圈的手提箱,把它带进了牢房中。 他刚一通过声纹锁,沙利叶便从床边站起身,迅速靠近,它还记得曾经被高压电击的痛苦,小心站在不会触发电击的边缘。 今天有什么礼物吗?沙利叶的眼中写满期盼。 没有,但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个。阮陌北举了下手中的箱子,在沙利叶好奇的目光中,他将金属箱放在桌上,打开密码锁。 这是什么?沙利叶伸手就要碰其中的皮圈。 我来吧。阮陌北轻轻挡住了它的手,他拿起项圈,故作轻松地说出了路上编制好的谎言,这是个项圈,如果戴在脖子上会很好看。 沙利叶经过这些天的学习,已经充分明白了好看的意思,它立刻兴奋起来:会像阮阮一样好看吗? 阮陌北失笑:你见过的人太少了,我算不上好看。 沙利叶小声嘟囔:阮阮就是最好看的。 阮陌北权当做没听见,他解开项圈的锁,抬起手:来吧,我给你戴上。 沙利叶乖乖低下头,阮陌北拨开它头发,将项圈扣在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红色的指示灯立刻亮起,闪烁一瞬重新熄灭,时刻定位着沙利叶的行踪,其中的小型炸弹能在它发生异状的第一时间,将它的脖子炸断。 阮陌北整理好项圈,后退一步,拿起手环:把这个也带上。 沙利叶没有丝毫反抗,轻易相信了阮陌北所说的,带着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好看,阮陌北是它唯一全心全意的人,它将手举在眼前,看着黑色的手环,对其中一闪而过的红光有点好奇,但终究不曾疑惑。 把剩下的两个监控锁扣在沙利叶光.裸的脚踝,阮陌北站起身,黑色特质皮圈很适合沙利叶,更加趁得它肤白如雪。 戴着可能会有点不舒服,等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就像你刚开始也不习惯穿衣服一样。 这个可以摘下来吗? 不行,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够摘下来。 沙利叶点点头,也就不再碰这些让它有点不咋舒服的东西。 阮陌北看在眼中,无法抑制地感到心酸和内疚。 他利用了沙利叶对他的信任,但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拽了下沙利叶手臂,坐在床边,开始了今天的讲故事活动。 天花板角落里摄像头开启的瞬间,正对着镜头的阮陌北就注意到了,他视线移动的时刻,沙利叶也忍不住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金黄眼眸中的瞳孔猛缩成一条竖线,沙利叶浑身紧绷,立刻抬手捂住阮陌北双眼,将他挡在身体后面: 不要看!那个东西,危险! 没关系的,那个是监控摄像头。阮陌北按上沙利叶肩膀,将它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下来,摄像头对面的人能够通过它看到我们,平时我在监控室的时候,也会看看你。 很危险,那个东西很危险。沙利叶坚持着不想让阮陌北去看,它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真的没事。阮陌北站起身,他主动走到镜头前,向沙利叶展示其中的无害,对面的人仅仅只能通过它看到我们。 沙利叶眉头紧皱,阮陌北给了他一个拥抱,一边抚摸着它顺滑的长发,一边安抚道:没关系的,相信我,这东西真的没有危险。 我我不知道,它有时候会亮起来,很可怕。 不会有事的,只要我在,就不会有事。阮陌北看向镜头,他知道另一边一定有眼睛正在盯着屏幕中的它们,被用来实验的人同样也是监狱中的囚犯,51区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类死囚,用他们做实验最合适不过。 在他的安抚下,沙利叶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它再度看向摄像头,仍然警惕,却不再那么惊慌恐惧。 对没错,就是这样,好孩子,你不用害怕,就把它当做一件最普通的东西,像是你的桌子和书架那样,它只是一件物品,不会伤害你的。 阮陌北盯着摄像头,五分钟后,红光熄灭,摄像头被重新关闭,一切都和刚开始计划好的一样。 并非仓皇关闭,而是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阮陌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低头看向怀中紧张兮兮、头发凌乱的沙利叶,将它鬓角的银发别在耳后。 沙利叶成功通过了第一次测试。 第106章 实验 翌日, 阮陌北收到了一份完整的测试报告。 作为沙利叶的饲养员,他有知晓测试结果的权利。 参与测试的人员是个罪大恶极的人类,他犯下的罪行足够死刑, 51区时常会从其他监狱里引进死囚,作为各项危险研究的实验对象。 这种会被抨击为不尊重人权行为在51区里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对这样的死囚阮陌北没多少同情心,有些人犯下的罪过严重到被绑在死刑椅上执行一万次死刑都不为过,被当做实验对象, 有时候还能落得个不怎么痛苦的下场。 这位编号S2835的实验对象在刚开始看到监控屏幕时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惊恐,但比起从前看到沙利叶被邪眼逼疯的人来说,还没到不受控制地尖叫、混乱失常的地步。 到后来随着阮陌北对沙利叶的安抚,S2835也逐渐平静下来,不受控制的恐惧消退, 他观看了长达十分钟的监控视频,最终仍然清醒地走出实验室。 邪眼所传递的,果然是沙利叶自身的恐惧。 它现在还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这一天赋,在它学会控制之前, 想要其他人不被邪眼影响,只能靠阮陌北的安抚, 让沙利叶处在一个温和平静的状态。 阮陌北忍不住去想, 沙利叶之前到绝望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让传递出的恐惧把看到它影响的人类直接逼疯? 以及他为什么会不受影响, 真的只是天赋异禀的原因吗? 沙利叶强大的学习能力引得上面忌惮, 沙利叶看的书越多, 学会的东西也就越多, 为了不让它智力发展得太过迅速, 阮陌北申请带入书籍的计划被阻隔, 最后他拿到了一份文件每个月他只被允许带一本书进去。 已经是相当仁慈的安排了,如果上面做得狠一点,可以直接拒绝他的所有申请,连一个月一次的机会都不给。 沙利叶一直乖乖带着项圈,阮陌北每天也都会陪它,无论休班还是去星球另一边检查身体,再忙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前去牢房。 短短的一个月里,房间里的两本书不知被沙利叶翻过多少次,阮陌北每天都给它讲故事,最开始他只是编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到后来阮陌北意识到,单纯不成体系的故事会造成沙利叶认识的混乱,它对世界的全部认识,都源自目前看过的两本书,以及自己讲述的故事。 阮陌北索性就按照人类历史的进程编排故事,从还在地球上的黄金时代起,一步步到大灾变发生,人类兵分两路寻求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千年来乘坐方舟的人类一直没能找到旧地的踪迹,他们失去了关于地球的讯息,所以人们从据点里苏醒后的生活究竟如何,阮陌北只能根据查阅的资料和自己的想象虚构。 他根据据点里设置控制AI和工程师的安排,设计了一个AI和工程师的故事,借机为沙利叶普及电脑和人工智能的存在。 AI因为意外中了病毒,工程师的意识进入了计算机的内核空间,在其中经历了一系列冒险,最终杀死了隐藏在回收站里的病毒。 沙利叶问了很多有关计算机的事情,阮陌北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通俗易懂地讲给它,可惜智能手环没法带进来,不然解释起来就轻松多了。 沙利叶:会说话的机器?它们也像我们一样,是活着的吗? 阮陌北:从生物意义上来说,它们没有生命,一切行为都是程序设定好的。 沙利叶:程序是什么? 就是人设定好的一系列流程,什么时候需要做什么事情,做出怎样的反应,都属于程序的一部分。 那阮阮每天都会过来陪我,也是一种程序吗? 阮陌北惊异于沙利叶竟然会提出这样的类比,他想了想,回答道:可以这样想,但不算准确,因为我们是有生命的存在,出于主管意志做出的行为就不可以当做程序了。 沙利叶似懂非懂,它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里关闭着的监控摄像头,问:那个是AI吗?它会动,有时候发出声音。 经过了阮陌北的安抚和解释,沙利叶已经不再对监控摄像头抱有强烈的恐惧,它接受了这东西的存在,就像接受床,桌子和书架那样。 它不是,它的运动是人为控制的,你所听到的声音,也是来自操控着摄像头的人类。 人类?沙利叶站起身,它凑近摄像头,伸头看向后面,又踮起脚尖,伸出手想要触摸:人类藏在了哪里? 阮陌北莞尔:人类在另一个房间里。 好神奇沙利叶回到床边,它回想着阮陌北刚刚讲述的故事,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好想看看真正的AI是什么样子的啊。 会的,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所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又到了临走的时刻,沙利叶抱着阮陌北的一条胳膊将他困在原地,做着无用的努力,阮陌北已然习以为常,他顺手为沙利叶整理乱七八糟的衣领,道:明天我会再带一个人来这里,可以吗? 再带一个人?沙利叶警惕起来,为什么? 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一些实验,放心,他就在门口站一下,不会做什么的。 不想让人来。沙利叶声音低落下去,这明明是我和阮阮的房间。 阮陌北:他只是站一会儿,家里有时候会来客人的,你在书里看到过,记得吗? 沙利叶抿起唇,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就只能待一会儿哦。 嗯,不会太长时间的。阮陌北摸摸它的头,到时候客人也会感谢你的。 在阮陌北的哄骗下,沙利叶同意了这一次的客人来访,阮陌北离开牢房,忍不住重重的舒出口气。 在沙利叶的身上,他体会到的最多情绪,竟然是内疚。 他编制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让变成人类模样的怪物安心待在牢房里。 他步入监控室,早就等待其中的工作人员站起身:怎么样? 它同意了,明天我会带着人进去。 工作人员点了下头:好,先去看看实验对象吧,我们以意志特别坚定为标准挑选囚犯,最终选中的人一直以来都不太听话,到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点麻烦。 被当做试验品的囚犯是个中年男性,从囚服中露出的道道伤疤和瞎掉的一只眼都表明绝非善茬,囚犯脖颈和四肢上都带着控制炸弹,红色的信号灯闪烁着,随时准备在他不听从命令的时刻将他终结。 就算如此,他仍然不屑地对阮陌北扯了下唇角,低头向着墙角啐了一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阮陌北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才被押送到51区,不过那不重要。 普通人类用不着全封闭的牢房关押,阮陌北只是站在外面看了眼,毫不理会对方的挑衅,对工作人员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5) 这样的人阮陌北从前见得多了,就算再凶再不配合,也都关系不大。 反正只是个试验品罢了。 翌日一早,阮陌北从坐满研究员的屋子里走出,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从另一名狱警的手中接过拴着实验品的镣铐。 犯人脑袋被黑袋子罩住,双手紧紧锁在身后,阮陌北一手按在他后肩甲中央,推了一把,逼迫他迈开步子。 他押送着作为试验品的犯人,通过前三道厚重的金属门,在最终进入6号牢房之前,阮陌北停住脚步,在脑海中默想:我来了。 【███】 意味不明的音节再度出现在了脑海中,但这一次,后面紧跟着清晰的话语:【阮阮!】 【我带了客人过来。】 和沙利叶这种模式的交流是阮陌北前两天开发出来的,偶然的一次,他发现沙利叶可以听到他集中注意力时在脑子里想出的声音。 由此两人成功开启了使用脑电波的交流模式,一些话不可以在明面上叫出来的时候,阮陌北就会在脑子里呼唤沙利叶,引导着它使用精神力量进行对话。 就像现在这样。 【███】 沙利叶再度发出了一串音节,表露着自己的不满,纵然昨天就说好了要带人过来,它还是耿耿于怀。 【不要紧张,客人只会在门口稍微停留一会儿,不会打扰我们两个的,你做一下准备,准备好的时候就叫我一声,好吗?】 沙利叶沉默片刻:【我好了。】 【那我进来了哦,一定控制住自己,不要害怕,不要紧张,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害你。】 阮陌北说出密令,开启声纹锁,最后一扇门被打开,他推了下实验者,步入牢房。 沙利叶站在房间中央,盯着被阮陌北押在身前的人,满眼警惕,它身体紧绷着,但还没表露出太强烈的情绪,反应在阮陌北脑海中的声音也比较平静。 【他为什么要带这个东西?】 【马上就会摘下来。】 阮陌北走到沙利叶身边,他伸出手,摸了下它的脸。 沙利叶的身体逐渐放松下去,眼中神色也不再那么有攻击性。 见它情绪还算平静,阮陌北抬手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上刮擦了下,随着声音传递出去,身后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打开,捕捉着牢房中的所有画面,呈现在隔壁房间里所有研究员眼前。 纵然读过阮陌北发送过来的报告,亲眼见到变成人形的沙利叶,一众研究员和监狱长官不论男女仍然全数忍不住发出惊呼声,毫不客气的说,沙利叶的模样绝对是他们见过的最完美的人类。 甚至都不像是个鲜活存在的生物。 那是印刻在基因中的高级和完美。 先前会将人活生生逼疯的恐惧不曾通过画面传来,在发现沙利叶,将它带来51区后的第三年里,他们终于成功控制住了情况,有了获得更多关键数据的机会。 一切都归功于阮陌北数月来的陪伴和努力。 看来你得给这位阮中校涨工资了。一个研究员笑着对监狱长官道。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他们大都是一直跟进SIUDW001研究项目的人员,三年来进展几乎止步不前的绝望,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同事因为偶然的操作失误精神失常的悲哀,对未知生物的恐惧和心中的强大压力都因为这一笑,烟消云散。 这一次,他们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而屏幕中的阮陌北并不知晓监控室里发生了什么,他深吸口气,摘下了犯人的头套。 犯人的喉咙处被安装了电子元件,严格控制着不允许他发出任何声音,突然被摘下头套,他眯着眼缓了几秒,接着抬起头来,看向正对面的沙利叶。 阮陌北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握住了沙利叶垂在身侧的手。 灿金色的眼瞳对上犯人没瞎的那只眼,阮陌北的手被紧紧攥住,他甚至听见了自己手骨受压迫发出的声音,沙利叶太用力了。 犯人的眼中震惊一闪而过,他紧皱起眉头,瞟了阮陌北一眼,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在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被当做什么怪物食物的准备,他在51区待了也有四个月,亲眼见证过无数牢房里的囚犯被带走,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都死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不过他本来也就不在乎,待在这个鬼地方,说不定死了还比活着幸福多了,谁知道呢? 但眼前这个一头白毛的人是怎么回事? 沙利叶紧张归紧张,却没表露出攻击的意图,在盯着对方看了数秒后,问向阮陌北: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不会说话。阮陌北松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狂喜犯人没有任何精神失常的症状,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这预示着从此之后,沙利叶不再需要永远生活在全封闭的牢房里。 它会被带出房间,参与其他实验和研究,去坚实到世界真正的样子。 沙利叶只当对方是第一次前来拜访的客人,它根据书中看到过的内容,生疏地模仿道:你好。 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位客人,但阮阮要求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 犯人无法发出声音,阮陌北一手伸进制服口袋,按下控制器的按钮,项圈中传出的电流让犯人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下,看起来就像是点了头。 他很感谢你的招待。耳机里传出另一边的声音,阮陌北准从研究员提出的指示,道,能和他握个手吗? 它在书里看到过,握手是初次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之一,沙利叶乖乖伸出手,和在阮陌北操控下,被迫伸出手的犯人握了下。 无事发生。 可以了。 耳机中的研究员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阮陌北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他拍拍沙利叶肩膀,重新给至始至终没能获得身体控制权的犯人带上头套,好了,客人要离开了。 终于能够和阮阮独自相处,沙利叶顿时笑开了花,马上它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控制住疯狂上扬的唇角,故作冷静地补充道,再见。 阮陌北点了下头:我先送他出去,马上就回来。 嗯嗯。 将犯人押送出牢房,交到其他狱警手上,阮陌北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后背靠在墙壁上,仰起头长舒口气,听到不远处监控室里传出的掌声,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的头顶上司走过来,郑重地拍了拍他肩膀。 阮中校,你是我们的英雄。 疼痛。 前所未有的疼痛,仿佛一万伏高压涌入身体,将记忆摧毁,理智摧毁,意识摧毁,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空气中弥漫着鲜血和腐烂的腥臭味道。 这是第几次死亡? 阮陌北直起身,他朝长官敬了个礼,微笑着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第107章 睡觉 实验顺利完成, 阮陌北和其他人打过招呼,重新回到了牢房内。 沙利叶在乖乖等他,望了一眼确定阮陌北身后没再跟着别人, 又看向监控摄像头,确定红点没再亮着,才终于放松警惕。 那个人脖子上为什么和我戴了一样的东西? 阮陌北早就想到了沙利叶会问这个问题:这是我们工作发的奖品,那个人和我是同事, 所以也有, 我把我自己的东西送给你了。 回答在逻辑上经不起推敲,但沙利叶还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立刻露出了笑容,它转眼就把几分钟前出现的客人忘在了脑后, 拽着阮陌北的手将他拉到床边:今天有什么故事吗? 我想想阮陌北昨天忙着配合测试前的准备,没顾得上编新故事,而现在他又没什么灵感, 一时间也讲不出来。 盯着沙利叶期待的目光, 突然间, 他灵机一动。 我们来玩故事接龙吧。 故事接龙? 就是先说一个开头, 两个人轮流续写,每个人完成一小段剧情,最后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哦!沙利叶一下来了兴致,我要玩这个! 让我想一个开头。阮陌北沉吟片刻, 关于大灾变后地球上的故事已经讲的够多了, 关于旧地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上一次他为沙利叶讲了方舟飞船上的故事, 描述了在宇宙中流浪的千年里数以万计的人们是如何有序生活在方舟群组上的, 他们浮萍般飘荡在茫茫宇宙中, 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的落脚点。 而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群最特别,也是最重要的人。 每一次他看到与之相关的记载,都忍不住心中升起的苍凉之情。 阮陌北清了清喉咙,缓缓道:被飞船AI唤醒的时候,探索者467号和他的猫再一次从休眠舱中醒来。 这已经是在宇宙中飘荡的第几个年头了?他记不清,去考虑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休眠舱中的液体缓慢退去,他撑起身,从中坐起来,望向前往的操作台。屏幕上的雷达图显示,一颗符合要求的类地行星正处在附近位置。 机械臂为他递来营养液,帮助刚刚苏醒还很虚弱的探索者打开盖子,467号接过来一饮而尽,他盯着雷达图,默默回忆着这究竟是自己一路上遇见的第几个符合要求的星球。 最开始时他还会因此陷入欣喜,觉得终于看到希望,但每次靠近口的实地勘测结果,都会让他陷入失落之中。 空气成分不合适,不存在液态水资源,气候太过极端,缺少合适的光照,土壤条件不合格严苛的选拔条件铸就了一次次失败,到后来,他已经学会不再为被唤醒而欣喜了。 不抱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这颗让AI将他唤醒的星球,大概也会像从前的那些星球一样,只会给予他虚幻的希望吧。 探索者摸摸身边同样苏醒过来的小猫,按下屏幕控制按钮,在浩瀚深蓝的宇宙中,第一次看到了那颗星球。 阮陌北停下来,他碰碰沙利叶手臂,温和道:该你了。 啊?沙利叶已然沉浸在了这个开头之中,它有些无措,我应该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想让故事怎么发展,只需要把它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沙利叶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他看到了那颗星球,一颗湛蓝的,无限接近于曾经地球模样的类地行星。 它根本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模样,一切的了解都是从阮陌北口中和书本里得知,那曾经是人类唯一的家园,从太空中看,是湛蓝色的。 探索者改变飞船的航向,想要靠近星球,进行进一步的环境测试,但就在他调转方向开始减速的时候,舷窗外的星球突然跑了。 阮陌北一愣:跑了? 嗯,它跑了,不想被靠近似的,在察觉到飞船靠近意图的时刻,立刻跑得远远的。 阮陌北义务教育中接受的物理学知识告诉他,星球不可能突然改变自己的运动轨迹,也没有自主意识支撑着做出逃跑的行为,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讲故事嘛,精彩才是最重要的,逻辑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故事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阮陌北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托着脸,催促道:然后呢? 飞船跟着追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星球确实在逃跑,很快消失在了雷达图上,探索者满心疑惑,但也只能将航行路线更改回既定模式。 沙利叶才刚学会说话不久,讲故事没什么技巧,措辞也不算优美,但总能很准确的表达出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就已经足够了,对听故事的人来说,故事本身精彩程度的重要性,远大于文笔和逻辑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 在它口中,这是一颗具有自主意识的星球,探索者不再靠近后,它却主动追了上来,远远跟在飞船后面,进行了长达三天的跟踪。 一旦飞船表现出任何想要靠近的意图,星球都会立刻躲开。 沙利叶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有些苦恼:嗯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他到星球上去。 我来吧。阮陌北接过了故事,沙利叶对世界了解的太少,很难想出合适的办法,但他自己可是清楚宇宙中究竟存在多少意外,当飞船AI提示前方突然出现陨石群,来不及闪躲,只能进入其中的时候,探索者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飞船因为粒子偏离,被陨石剐蹭失去控制,坠向深空,探索者抱着他的猫紧急躲进休眠舱,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但一直闪躲逃避的星球在这时候冲了过来,它迅速靠近,用自身引力将小小的胶囊飞船捕获。 还可以这样!沙利叶两眼放光,它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故事接龙的乐趣之中,自己创作可比单纯听别人的故事有趣多了。 两人你一段我一段地将故事编造下去。 时间转瞬而逝,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阮陌北跟沙利叶打过招呼,自然少不了对方黏黏糊糊的挽留。 他走出牢房,来到监控室,先前的一大帮研究员已经离开,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人,正看着墙上的大屏幕。 它开始变得像个人类了。女研究员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在电子屏上记录,画面中的沙利叶正对犯人伸出手,握手打招呼。 行为学。男研究员点头。 女研究员面色有些担忧:这是好事吗? 不知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反正不会有比之前更坏的情况了。 阮陌北走到两人身旁,男性研究员朝他点了下头,问道:001刚才的状况如何? 阮陌北:很平静,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它带出来了。 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会和上面商量,如果没意外,下周就会进行第一次问询实验,到时候可能需要您在旁边全程陪同。 没问题。 两名研究员又看了一会儿监控录像,将分析全部做完,才离开监控室,阮陌北终于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伸了个懒腰,看着其他房间中犯人的监控。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6) 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方才和沙利叶接龙编出的故事。 到底是怎样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冒出星球具有生命,还会故意逃跑的灵感? 他忍不住打开智能手环的备忘录,新建一个文档,将故事大概记录下来。 备忘录里已经有一连串的文件了,全都是他这阵子给沙利叶讲过的故事大纲,阮陌北甚至都觉得,如果他丢了在51区的狱警工作,出去之后说不定还可以靠写另谋生路。 接下来的一周,那位被带进沙利叶牢房的犯人被全天候严密监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多次精神状态评估都保持在正常水平。 确定这位实验品并未受到精神污染的影响,沙利叶的问询测试也被安排上了日程。 出去?听到这个词从阮陌北嘴里冒出,沙利叶愣了下,旋即惊喜地瞪大眼睛:我可以和阮阮一起走了吗? 嗯,明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我们会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参与一项活动,还有其他人也会一起参加。 那我可以看到树吗?雪呢? 我们不一定能到外面去,而且雪这个天没有,要等到冬天才行。 哦沙利叶有点失落,但想到终于能出去,它就已经挺高兴了,从有记忆起,它就一直待在这一个房间里,如果不是阮陌北的出现,可能会永远被困在其中。 我会全程陪着你,到时候无论看到什么,一定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沙利叶郑重地点头:嗯,我相信阮阮。 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好。阮陌北脱了鞋躺在沙利叶的床上,昨天他从D区下班出来接着便去了星球的另一边体检,刚回来就又到了上班的时候,几乎没来得及睡觉,现在睡意上头,困得要死。 沙利叶注意到了他的疲惫,它蹲在床边,两手扒着床边,一转不转地盯着平躺的阮陌北:阮阮要睡觉吗? 嗯,我躺一会儿,今天不讲故事了,可以吗? 没关系。沙利叶抬起手,挡在阮陌北眼睛上,快休息吧。 阮陌北笑了下,他不客气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军队里那么多年,他早就练成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本事。 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就变得平稳,沙利叶趴在床边,它遮在阮陌北眼上的手足足支撑了十多分钟才拿开。 它还是第一次看到阮阮睡觉呢。 沙利叶歪着头看了会儿,生命中第一次对睡觉产生了兴趣,它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躺在阮陌北的里面。 枕头只剩下了一小半,沙利叶保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它很想靠的近些,又害怕会把阮陌北吵醒,跃跃欲试地手最终停在了距离阮陌北手指两厘米处的地方。 听说人类好像会做梦,今天阮阮会梦见什么呢? 第108章 监视 阮陌北一觉直接睡到了铃声响起的时候, 在睁开双眼的瞬间他意识就恢复了清明,注意到了身边躺着的人。 沙利叶的床是标准的单人床,他们两个一起躺着绝对不算舒服, 加上沙利叶是在阮陌北睡下后才偷偷爬上来的, 就只能侧着躺在阮陌北身体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之间。 刚开始的时候它还想着不能吵醒阮陌北强行在两人之间拉开几厘米的空隙, 到后来一直保持着不舒服的姿势它也累了, 就一点点放松身体, 贴在了阮陌北的手臂上。 还好, 没有把他吵醒。 察觉到沙利叶被他挤在最里面,阮陌北立刻向外挪了挪,他抬手捏了下眉心, 睡了这三个小时, 感觉好多了。 早上好?沙利叶试探着道,书上说过,每天人们睡醒之后会相互道早上好。 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阮陌北莞尔,但是早上好。 床上躺着实在太舒服, 他不是很想立刻起来, 阮陌北放纵自己多躺了一会儿, 沙利叶一转不转地盯着他,数秒钟后,他突然撑起身,低下头,略显冰凉嘴唇印在阮陌北额头上, 落下一个单纯到极点的吻。 阮陌北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个吻一触及离, 直到沙利叶羞涩地重新躺回去, 抬手捂住脸, 他才意识到被亲了。 干什么?阮陌北抬起手摸了下被亲到的地方,惊讶的同时心中还浮现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被亲额头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从他十岁之后有了独立意识,他就再也没被亲过额头了。 沙利叶:安格斯在睡觉之前会亲娜拉的额头。 阮陌北:那是因为他们两个是情侣,所以才会有晚安吻。 沙利叶:迈克尔也会对乔西这样。 阮陌北:他们是父子。 沙利叶脸上浮现出疑惑神情,这明明都是他从书上看到的:我们不可以这样吗? 我们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家人,这个行为只有对最亲密的人才能做。 但阮阮确实是我最亲密的人呀。 阮陌北: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给沙利叶解释,沙利叶从一开始的白纸一张,到在书上学到了许多东西确实有很大进步,但由于缺少实践,那些了解全都流于表面,就像它现在根本分不清什么叫做亲情爱情和友情。 我们两个之间是好朋友的关系。阮陌北尝试着解释,好朋友之间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沙利叶立刻道:我不想和你当好朋友。 阮陌北一听这话,开始头疼,但他语气仍然平和:那你想怎么样? 沙利叶想了想:迈克尔是乔西的爸爸,我可以当阮阮的爸爸吗? 不可以。阮陌北实在忍不住笑了,我已经有爸爸了。 那儿子? 不行。阮陌北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他才24岁,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一个那么大只的儿子。 当家人的提议接连被否决,沙利叶撇撇嘴,它还想继续问下去,提示阮陌北该离开的铃声再度响起。 不行了,我必须得走了。阮陌北站起身,他穿上警服外套,安抚地摸摸沙利叶头顶,抱歉,今天没能多跟你说会儿话,明天会带你出门的。 没关系。沙利叶同样从床上爬起来,送别阮陌北,我等你。 阮陌北朝他点了下头,在沙利叶的注视下,他打开声纹锁,走出6号牢房。 回到监控室,阮陌北仰在椅子上,忍不住又抬起手,摸了摸被沙利叶亲到的地方。 触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回忆还在,对方做这个举动的时候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想要朝他表露亲近。 清楚这一点,阮陌北也就一笑而过,根本没放在心上。 刚刚得到的三小时休息时间让他精神好了不少,他盯了会儿监控,收到同事的消息,让他去参与另一个犯人的日常问询。 阮陌北在军队里待了八年,还干了很久的特种兵,审问这种事经历的多了,他回了句好,起身离开监控室。 监控室门被关上的那刻。6号牢房对应的监视屏突然兀自亮起,一只金黄色的眼瞳出现在屏幕上,如同一轮滚圆的月亮。 阮陌北停住脚步。 他一手本能地按上腰间的警棍,看向身后。 被监视着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如果说一两次他还能安慰自己是伤病后遗症产生的幻觉,但异样感这些天来接二连三地袭来,他要是再单纯理解为幻觉,就不配穿上这套制服了。 和之前无数次那样,他找不到是谁在监视他,但狙击手的超强感知本能让阮陌北看向了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 有谁在通过监控看他吗?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他缓缓将握着警棍的手收回,重新看向前方,迈开步子。 一时间还无法知道究竟是谁,他现在只希望,对方没有恶意。 一天的工作结束,阮陌北刚想回宿舍好好睡一觉,就收到了莉莉的消息。 莉莉约他去酒吧喝一顿,阮陌北实在不明白她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爱喝酒,只要不在实验室的日子里必定会出现在酒吧里,他本来想拒绝,但紧接着莉莉又发来一条讯息。 我听说明天001就要进行问询实验了,正好给你分享一下有关的经验。 事关沙利叶,阮陌北还是同意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酒吧。 他在要了一杯清酒,在卡座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莉莉过来。 如果不是震耳欲聋的音乐,阮陌北这会儿已经睡死在沙发上了,他懒洋洋向后靠着,发出了最后的渴望:我想睡觉。 奈何莉莉坚持不肯放人:就一会儿,坚持一下嘛,你在军队里的时候不还有过好几天捞不着睡觉的时候吗? 现在又没有工作,我干嘛还要折磨自己。阮陌北无奈地笑笑,他拿起桌上的半杯清酒,道,说吧,有什么秘诀和注意事项,都给我讲讲。 莉莉作为阮主管最得力的学生,陪同阮项晖参与过许多重要的研究项目,经验丰富,不是初来乍到只跟进过沙利叶项目的阮陌北能比的。 阮陌北推测她今天的邀请出自父亲授意,阮项晖身份特殊,就算两人是父子,能关起门来私谈,但同样也容易被有心之人说闲话。 明天你应该会一个沙利叶能看到的位置陪同它进行试验,除了问询之外,我们后续还会对它进行生物取样进行分析。 生物取样? 头发,指甲,皮肤,□□之类的,研究所一直在分析它的细胞和身体结构,试图弄清沙利叶死而复生的秘密,因为沙利叶先前根本无法控制,甚至都不能被看到,计划搁置了一段时间,现在它逐渐到了可以控制的地步,计划就重启了。 我明白。阮陌北喝光最后一口酒,摆手拒绝了想要再给他倒的莉莉,不喝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亲手引导着它成为现在这个模样,究竟是不是件好事。 肯定是的。莉莉明白他的动摇出自何处,她身体前倾,放低声音:在你没来到这里之前,我也跟着阮教授跟进过一段时间沙利叶的项目,你知道那时候我们是怎么得到它的细胞进行研究的吗?每一次它被执行死亡,从管道里排出强酸废液里都会有被分解的身体组织,我们就从里面提取还完好的细胞做实验。 不用怀疑,你是在拯救它。 阮陌北沉默片刻:靠谎言拯救吗? 有时候生活在谎言中也是一种幸福,起码对沙利叶来说,遇见你是它最大的幸运。莉莉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深意,她不再深入讨论下去,又给阮陌北说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 九点半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眼智能手环:呀,到时间了,我还约了别人,先走一步。 原本眼皮都困得撕不开的阮陌北瞬间精神了些许:男朋友? 还不算。莉莉笑着站起身,走了,拜,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阮陌北点了下头,他目送莉莉走出卡座,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正要起身,就看到了沙发上一张遗落的卡片。 阮陌北将它拾起,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色硬质卡片,上面写了一行英文,看形式像是某个网站的站点连接。 阮陌北抬头,莉莉已经不见踪影,他确定这张卡片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莉莉故意给自己留了这个东西。 阮陌北不动声色的将卡片收进口袋,用沙发和身体做阻挡,避开了所有视线,他最后整理了下衣领,起身离开酒吧。 回到自己的宿舍,本能和直觉让阮陌北把窗帘严严实实拉上,房门反锁,再度检查过房间里不存在任何监控设备。 确定一切无误后,阮陌北才坐在床上,从口袋里拿出白色卡片放在一边,他调出智能手环的虚拟屏,逐字输入卡片上的站点。 按下确定键,短暂的加载后,一个漆黑的页面跳了出来,标题,菜单,文本,全都没有,光秃秃地只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阮陌北一眼就认出了影像中的自己,出现在各种背景里的自己:D区走廊,酒吧门口,健身房更衣室,医院休息间,宿舍电梯,阮项晖公寓的窗口阮陌北看着那一段段场景,不寒而栗。 他正被时刻监视着。 果然这些天来的被监视感不是他的幻觉。 视频只有短短的两分钟,出现了十多个场景,全都是阮陌北最常去到的地方,最后一个场景,是51区的门口。 钢铁大门前,他一手拎着皮箱,在莉莉的带领下,坐上代步车。 阮陌北的心骤然停跳了一瞬,可怕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他从刚进入51区起,就一直在被监视。 最后一秒的视频放完,整个页面消失了,阮陌北再输入加卡片上的站点,显示的只有一串404。 阅后即焚。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关掉虚拟平,坐在床边,心情久久不能恢复。 半分钟后,阮陌北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从最深处摸出一支火机,点燃了卡片。 火舌舔舐着卡片,一点点燃烧成灰烬,在即将烧到手的前一刻,阮陌北将它扔进了还装有一半水的玻璃杯。 火被浇熄,卡片化作灰烬融化在水杯中,阮陌北站起身,将它倒进了卫生间。 莉莉今晚专门把他约出来,是要提醒他。 阮陌北更加坚定了她的此番作为可能出自父亲授意的想法,以莉莉的普通研究员权限,是不可能搞到这么多的监控视频的。 父亲肯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被监视,阮陌北仔细回想,阮项晖当时给他月光收集器,让他选择是否帮助沙利叶的行为也包含着难以言喻的用意。 父亲一定不会害他,父亲虽然在研究所身居高位,但51区由监狱和研究所并行管理,研究所的主管又有六位,他一个人的力量,难以和集体抗衡。 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提醒自己,让他务必小心。 阮陌北躺在床上,些微的醉意和先前的困倦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仔细回忆着来到51区后的种种他从必死无疑的境地中奇迹般地活下来,退伍后收到邀请来到51区,被安排了D区的工作,遇见6号牢房中,挣扎在痛苦和绝望里的沙利叶。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7) 一切都仿佛早就被写好的剧本。 还有每周都必须要去做的体检,经过数月的恢复,他身体状况已经和健康人无异,如果说心理测评是怕他被沙利叶的邪眼影响,那直到现在在进行的全套身体检查呢,又要作何解释? 阮陌北一瞬间很想冲进公寓找父亲问清楚,但下一刻他就把想法扔进了垃圾桶,父亲既然大费周章地托莉莉带消息给他,就已经表明了要一直伪装下去的态度。 他应该配合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上面对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只是因为他能够牵制住沙利叶吗?但在他进入51区,真正和沙利叶有接触之前,监视就已经开始了,上面又是如何笃定自己能够作为关键的? 线索太少,父亲肯定知道更多事情,但一时半会儿不会透露给他更多,阮陌北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暂时不要想那么多。 明天还要陪着沙利叶进行问询实验,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以最饱满的状态应对。 阮陌北关上灯,他闭上眼,在酒劲和疲惫之中,意识很快模糊。 最先感觉到的是来自后脑的疼痛,探针刺入的瞬间,电流涌入整个身体。 他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死亡到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身体机能停止运转的时刻,残存的意识甚至还极度的疼痛中濒死挣扎。 但这只是开始。 阮陌北挣扎着醒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这一晚上他睡得很不舒服,好像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天边逐渐亮起,他爬起来洗了把脸,换上制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吸口气。 加油。 将警棍别在腰间,阮陌北转身离开,前往D区。 今天需要带沙利叶参加问询实验。 第109章 功勋 还没进门, 阮陌北就听到了沙利叶传入脑中的呼唤。 声音里充斥着难以掩饰的跃跃欲试。 阮陌北淡定进门,先是接受了沙利叶的一剂飞扑,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热情的扑到身上, 阮陌北下盘仍旧稳如磐石, 连晃都没晃一下,他一手按在沙利叶肩膀上, 第一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到门口的? 我看到了阮阮。 阮陌北一愣:看到我? 嗯,我看到阮阮从那边走来了。 【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阮陌北嘴唇紧闭, 在脑海中凝神念出这句话。 沙利叶已经被阮陌北训练得很好了,它记得很清楚, 阮阮如果用意识进行交流,那就是要说很重要很私密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听到。 【走廊上有那个,摄像头。】沙利叶乖乖回答。 【你能通过摄像头看到外面?】 【大概一个月之前?每天我都是看着阮阮走的。】 阮陌北: 是啊, 沙利叶的邪眼能够通过视频影像传递, 那它能借着摄像头看到另一边的场景, 也不是奇怪的事。 他仔细想了想, 一个月之前,正是沙利叶第一次进行视频测试的时候,他安抚着对方, 让它处在平静之中,邪眼并未将镜头另一边的死刑犯逼疯。 【你没向我提过。】 【这个重要吗?】沙利叶眨眨眼, 【我还以为不是重要的事情,就没对阮阮说,对不起, 阮阮会怪我吗?】 【没事。】面对沙利叶大狗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目光, 阮陌北不自禁侧过脸, 不去跟它对视,喃喃道:【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沙利叶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 【那不重要。】 阮陌北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摄像头,开口道:准备好了吗?今天要带你出去。 准备好了!沙利叶立刻再度激动起来,从昨天阮陌北对他提起开始,它就一直期待着,迫切地想要看看房间外面的世界。 书中描绘过的,有很多颜色和事物的世界。 【有些东西必须要在出发前告诉你。】 阮陌北伸出手,给沙利叶整理颈上的控制项圈和衣领,在心中道: 【接下来你要注意表情管理,不要随便让表情出卖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回答问题的时候,如果觉得是敏感的不好的问题,就直接回答我不知道或者听不懂,一定不要乱说话。】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见到什么人,都一定要冷静,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不需要害怕。】 阮陌北顿了顿:【暂时就这些,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那就准备出发吧。】阮陌北抬起手,对摄像头打了个响指,示意那边的众人。 走吧。 【房间里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沙利叶的声音响在脑海里。 【是的,他们都是在关注你的人,我们在想办法要如何才能让你生活的更好。】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呢?现在我和人类看上去根本没有区别。】 【因为你太强大了,沙利叶。你的存在会让我们感觉到不安,所以才要一次次地确定你百分百安全。】 【我强大?】沙利叶眉峰聚拢了一下,但随即它控制住了自己,谨记着阮陌北表情管理的要求,【阮阮也会感到不安吗?】 【我还好,大多数恐惧都来源于未知,相比起他们我要更加了解你,所以不会害怕。】阮陌北拍了拍沙利叶肩膀,【好了,先不要想这些,今天过后,我会为你争取更多出去的机会。】 沙利叶点点头,阮陌北掏出手铐,链在它手腕的两个环上,引领它走出牢房。 为了避免沙利叶的紧张情绪,除了他们之外走廊上并无别人,只有监控室里的上百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屏幕中两人的身影。 沙利叶好奇地望着四周,墙壁是和房间一样的材质和颜色,有好多门,里面传来不同精神波段的声音。 烦躁的,绝望的,濒临疯狂的,平静的,跳跃的,奇奇怪怪的,各种精神波段回荡在脑海中,沙利叶从前也曾感知到过这些来自隔壁房间的声音,只是第一次声音在随着它的脚步逐渐变化,最后遥远到轻不可察。 很新奇的感受。 走廊上到处都是摄像头,沙利叶抬头看了眼上方的镜头,感知到了另一边正在注视着他们的存在,谨记阮陌北让它一定要冷静的叮嘱,沙利叶唇角绷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跟在阮陌北身后。 阮陌北带它上了电梯,去到了D区最深层。 进入审讯室,阮陌北打开审讯椅上的锁,示意沙利叶坐上来。 沙利叶乖乖坐好,阮陌北蹲下身,把它的四肢锁在金属椅子上,椅子和地板焊接在一起,无法被移动。 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坚持一下。阮陌北低声道。 沙利叶点点头,见阮陌北转身似要离开,它赶忙挺直身体:你去哪里? 锁链被牵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阮陌北回头对它笑了下:放心,我不会走的。 他拉过房间角落里的另一把椅子:我就待在这里。 确定一切准备完毕,阮陌北对着正前方的镜头,打了个手势。 房间被矮墙和特制玻璃分成两部分,很快门被打开,两个身着制服的人走进来,他们坐在审讯桌前,整理着材料,对阮陌北点了下头。 其中一人清了清喉咙,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你好,沙利叶先生。 沙利叶:你好。 双方都紧绷着的寒暄作为顺利开场的一部分,阮陌北紧盯着沙利叶放在横台上的手,通过小动作判断沙利叶的精神状况。 接下来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他就不应该再说话了。 【好难看哦。】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 阮陌北面色如常,连眼神都不曾有丁点变化:【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好难看。】沙利叶顿了顿,又道:【没有阮阮好看。】 阮陌北忍住笑意:【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好了,先好好回答问题。】 审讯员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小心翼翼对沙利叶进行问询。 他们需要评测SIUDW001的智力水平,伦理道德水平,逻辑能力,还有精神状况,在阮陌北提交报告的基础上,有更加具象化的了解。 问题很基础,沙利叶都能听明白,甚至还被教导着学习最基础的数学,它掰了半分钟的手指头,就把算法搞明白了,以全对的成绩做完了审讯员出的十道百以内加减法。 语言天赋就更不用说,阮陌北只给它带进去过两本,依靠这两本书和跟阮陌北每天三个小时的对话,沙利叶就已经学会了两种语言,听说读写都很流利。 至于其他,沙利叶严格遵循阮陌北的嘱咐,遇见比较敏感的问题,就回答听不懂或不知道。 沙利叶也逐渐放松下来,最后甚至一边回答审讯员的问题,一边在脑海中和阮陌北聊天,阮陌北正襟危坐在角落的椅子里,没有任何人能看出端倪。 毕竟是首次允许沙利叶出门,还在观察期,要给它适应的时间,审讯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问询人员对阮陌北点了下头,阮陌北站起身,为沙利叶解开以审讯椅上的镣铐。 【就这样吗?】 【嗯,结束了。】 【现在能去看树了吗?】 阮陌北动作顿了下,他知道接下来就要带着沙利叶回到牢房,上面肯定不会允许沙利叶带出去,它的愿望注定不可能在今天实现。 【先从这里出去。】 沙利叶乖乖跟在阮陌北身后离开审讯室,两人走在回去牢房的路上,沙利叶逐渐意识到什么,扯了下他袖子:【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对。】阮陌北走进电梯,他打开智能手环,点开一段视频。 虚拟屏展开,开始播放影像,深色的浩瀚宇宙中,圆柱形的太空站运行在圆形轨道上,布着太阳能板的侧翼整齐张开,吸收着太阳的能量,在它的下方,蔚蓝的星球如此静谧。 沙利叶瞪大眼睛,它忍不住凑上前,盯着画面正中央的星球:【这是什么?】 阮陌北:【旧地,或者说,地球。】 镜头向下,坠入那颗作为主角的星球,它看到了火山喷发,岩浆涌出,灰尘遮蔽天日,灰色的大海,被海啸扑倒淹没的城市,水面上飘浮的死鱼烂虾和无数垃圾。 白色的风暴席卷纯白的世界,光是看着仿佛就能感受到几乎要将皮肉割开的凌冽寒风,沙利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指尖从虚拟屏中穿过。 【这是雪吗?白色的,从天上来。】 【对,暴风雪。】画面转向被烈日炙烤到深深龟裂的大地,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道:【这个纪录片是数千年前人类在执行方舟计划时拍摄的,记录了旧地最后的时光。】 沙利叶已经移不开眼了,它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黑的白的,还有很多它无法具体说出的色泽,原来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那么多的颜色,如此绚丽。 电梯到达88层,发出叮咚一声,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阮陌北抬手关掉了视频。 啊!沙利叶没忍住叫出了声,像个被夺走糖果的孩子,紧紧抓着阮陌北手腕,甚至都忘了用意识交流,还想看,为什么要关掉? 【等下一次。】阮陌北摸摸它的脸当做安抚,【这是我偷偷给你看的,不能被别人发现。】 沙利叶满眼失望,但还是勉强接受了现状:【好吧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阮陌北抬脚迈出电梯,他拽着沙利叶的手铐,面无表情,却在脑海中回答它的问题:【等到再出来的时候。】 下次出来? 沙利叶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将沙利叶送回牢房,阮陌北总算松了口气,他解开手铐,道:今天很顺利,应该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到下一次外出机会。 沙利叶垂着眼嘟囔:只是在走廊和其他房间里,好没意思。 要一点点的来,迟早有一天,你会看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真正触摸到那些影像。 沙利叶点点头,它沉默片刻,道:旧地,是蓝色的。 嗯,从太空中看,它就是纪录片里出现的样子。 阮阮为什么不能现在让我继续看? 我不被允许带手环进来。阮陌北给它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腕,手环在经过第二扇门之前被摘下来了。 哦!沙利叶想起来了,还有你腰间的棍子,也都放在外面。 嗯,那是警棍。 好可惜,好想把那个看完啊沙利叶瘫在床上,阮陌北坐在旁边,又安抚了它几句,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养一个孩子。 一个智力超群,发育过剩的巨型孩子。 之后几天里,阮陌北一直在等沙利叶这次问询的结果,这一次的结果如何至关重要,关系着以后沙利叶能否再顺利出来。 终于在第四天里,他收到一份文件,粗略看过后总算松了口气。 沙利叶表现得很好,经过上级商议和反复评定,下一次的问询实验安排在了三天后它为自己日后的自由争取到了宝贵机会。 沙利叶最初的编号SIUDW001中的DW,是destroyer of worlds的缩写,即危险等级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程度。 就是这样危险的生物,如今正被一点点的控制和接受。 阮陌北应该感觉到骄傲,因为是他一手促成的这件事,但他心中更多的,是对难以忽略的欣慰。 亲手拯救一个挣扎在绝望和痛苦之中的生物,将它拽出深渊,一点点教会它世界的法则。 看着眼前金眸银发的男人盘腿坐在床上认真读书的模样,有时阮陌北甚至都会觉得,比起陈列在橱窗里的勋章,这才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功勋。 第110章 失控 沙利叶一系列的问询实验进行得非常顺利, 有了和除却阮陌北外其他人交流的经验,它说话变得更加流畅,也学会了在旁人面前用冷漠表情和平淡言语伪装自己。 只有在面对阮陌北时, 才会表露出最天然的天真。 阮陌北看在眼里,相当欣慰, 每次问询结束带沙利叶回牢房的路上, 他都会在电梯里偷偷给它看纪录片,就这样一点点的,也看过了十多分钟。 从脑海中冒出的兴奋音节和对方明亮的金瞳里, 阮陌北能够清楚感知到,沙利叶疯了一样地渴盼着能够有一天亲眼看到这世界真正的样子。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8) 他有些担心这样的渴望一直被压制着,有一天会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虽然沙利叶相当信任和依赖自己,阮陌北还是担心当那天到来的时候,自己会无法压制住对方,让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但阮陌北没料到, 这一天回来的那么快,他也没想到,沙利叶失控的原因也并非被压抑的对自由的渴望, 而是他。 被临时通知要去做身体检测的时候, 阮陌北本以为这一次也能和从前一样,半天就能够赶回来,便没有再去牢房里和沙利叶说。 他在莉莉的陪同下来到星球另一边的医院,才发现这一次的体检要更加严格和复杂, 看着将近半米长清单上的那一连串项目, 阮陌北眼前一黑。 这是什么?他指着靶向细胞胎蛋白原敏感度测试这一条, 问一旁换上白大褂的莉莉。 这个是用来检测细胞形态的。 我为什么需要做这个?还有这个内窥镜是几个意思?我消化系统一直以来都好得很。 上面安排的项目,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莉莉叹了口气,反正就照做吧,今天可能要忙上很久了。 阮陌北抿起唇,不再吭声,他愈发确定自己的日常体检中存在猫腻,事到如今,他生理机能已经完全从曾经的濒死融化状态中康复,却还要做那么多繁琐而无意义的项目检查。 比起正常体检,这更像是对实验品巨细无遗的全面检查,想要弄清其中的每一处结构。 父亲肯定知道些什么,莉莉说不定也了解其中些许猫腻,只是两人都没法告诉自己。 父亲曾对他说,他对沙利叶邪眼的免疫能力只是被邀请前来51区当狱警的因子之一,而他未被告知的最重要因素,是他本人吗? 他从虫族母巢中逃出来,全身覆盖黏液,血管中流淌着致命的毒素,三天内被下上百次病危通知书,一度失去心跳,最终死而复生。 而他的观测手,受到的伤远不如他严重,却在惨叫中全身融化,死于隔壁病房。 他活下来真的只是一个奇迹吗?他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让51区坚持每周都要对他进行全面的检查? 抱着深深的怀疑,阮陌北跟随莉莉从第一项检查开始,奔波硕大的在医院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机器的低鸣声停止,阮陌北睁开眼,从CT机中起身,戴上智能手环,穿上外套,突然意识到因为时差的原因,51区那边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昨天没来得及去看沙利叶。 隐隐的担忧从心中浮现,阮陌北专门问向正在操作着机器的莉莉,现在那边是不是到第二天了? 嗯?莉莉看了眼时间,好像是,可恶,这样的话我回去就得立刻到实验室去了,好想下班啊。 【███】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微弱的模糊声音。 音节逐渐变得清晰,化作了一句呢喃,回响在意识的深处。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阮陌北面色一滞:我好像听到了它的声音。 谁? 沙利叶。 莉莉讶然地抬起头:真的吗?不太可能吧,这里可是星球的另一面,就算它能够和你进行精神传递,也不至于这么远吧。 阮陌北:之前只要离开D区大楼,我就不会再受到精神传递的影响嘶,可能是我听错了? 莉莉:也许?我们去做下一项检查吧,抓紧弄完然后好回去,也省的再担心。 莉莉将阮陌北检查数据导入到研究所的内部系统中,关上电源,和阮陌北一同离开CT室。 在门关上的那刻,原本漆黑的显示屏骤然亮起。 淡雪青色的光芒中,一轮圆月浮现出来,明亮而皎洁,最终化作一只只金黄色的冰冷竖瞳,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找到你了。】 终于做完半米长清单上的全部检查,阮陌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处在一个不太好的状态,其他那些只用他躺下或安静站着的检查还好,最让他烦躁的是内窥检查,各种仪器从鼻腔和嘴里深入身体,弄得他很不舒服。 阮陌北还亲眼看到了莉莉偷偷收集他黏在衣服后领上的头发,装进取样袋中。 当然这个偷偷要打个引号,如果莉莉不想被他看到,大可在他闭着眼躺在仪器里的时候从外套上取样,他是感知相当敏锐的退伍狙击手不错,但闭着眼的时候也是看不见东西的。 阮陌北同样有理由怀疑,父亲会趁着他在公寓里休息的时候,收集更多的样品,指甲,皮屑,唾液之类的。 自己的身体,绝对有什么他还不清楚的问题。 坐在回程的飞行器上,阮陌北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一个极度惊人,却完美符合所有逻辑和线索的猜测。 但这个猜测实在太过恐怖,恐怖到让他不敢多想。 阮陌北低头盯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又将五指张开,原本这是一只相较同龄人过于沧桑的手,有常年持武器留下的黄色厚茧,交错的掌纹,还有皮肤下青色紫色的血管。 那双手曾经融化在虫族的酸液中,现在他看到的,是经过最好治疗痊愈后的肢体,新生出的皮肉和他之前被曝晒成麦色的皮肤有着明显的色差,好在他差不多全身都经过这样一轮蜕变,肤色还算均匀,比从前白了三个度。 阮陌北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 不敢想如果猜测是真的,他日后的生活将会何去何从。 两个小时的航行过后,飞船顺利在51区降落,只眯了一觉的阮陌北顾不得休息,直接赶往D区。 他昨天以为检查半天就可以结束,能按时去看沙利叶,便没告诉它自己还有别的事,可能赶不来。 自从能跟沙利叶顺利交流起,阮陌北不管休班还是又其他事情,再忙再累也都会专门过去一趟看它,昨天是他第一次失约。 刚一到D区附近,阮陌北的脑子里就出现了混乱的声音。 【████!█████!】 糟了。 他呼吸一滞,立刻加快脚步,小跑着冲进大楼。 冲进电梯,按下88层的按钮,阮陌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脑海中充斥着不明所以的混乱音节,在强烈精神波动的影响下,阮陌北开始直犯恶心,头也一阵阵发晕。 上一次沙利叶如此狂躁,还是它挣扎在刚被处死的痛苦之中时,迸发出的精神能量冲击的他差点脑浆迸裂当场疯掉,拼命挣扎着爬出牢房,昏倒在电梯里。 头顶的摄像头发出刺啦声响,在阮陌北闻声抬头去看的瞬间,镜头整个爆裂开来,玻璃碎了一地。 阮陌北吓了一跳,电梯门打开,他也顾不得管摄像头了,一路冲向6号牢房。 在他的身后,布在走廊上的十数个监控摄像头接连爆炸,碎片噼里啪啦洒下,阮陌北迅速掏出门禁卡,打开第一扇门。 【你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 【】 阮陌北还没迈进门,无数质问交织在一起,海啸般铺天盖地涌来,兜头打了他一个头昏脑涨,他稳住心神抗住一波波的攻势,摘掉手环和身上的所有金属物品,通过安检扫描,打开第二扇门。 然后是第三扇和第四扇。 迈入牢房的那一刻,声音骤然停住了。 房间空空如也,阮陌北还没找到沙利叶在哪儿,就被整个人扑倒在地。 银白的发丝垂在他脸上,同时到来的,还有直接对准他脖颈的啃咬。 沙利叶!阮陌北吃痛,他直接抓住沙利叶头发,用力将它向上扯,放开! 数不清的肉瘤出现在房间墙壁和天花板上,它们拥挤着,蠕动着发出黏腻的响声,然后从中间开裂,露出其中包裹着的眼球。 竖瞳无机质地转动,紧紧盯着门口被沙利叶压在身下的阮陌北。 剧痛之中阮陌北嗅到了血腥味,一个人最脆弱的脖颈被撕咬,本能的防御让阮陌北直接一个提膝,重击在沙利叶腹部,他低吼一声,一手成刀猛地敲击在沙利叶太阳穴! 足以让人当场昏厥的一个手刀却只是让沙利叶的动作顿了下,但这就足够了,阮陌北腰背发力,整个人从地上弹跳而起,反身将身形不稳的沙利叶压在了下面! 他毫不犹豫地在对方脸上重重来了两拳,用力拽着银白色的发根对着它嘶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血从阮陌北颈侧的伤口处涌出,这会儿功夫就已经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体,也落在沙利叶的脸和银白长发上,黄金眼眸的怪物舔舔嘴唇,将落在它唇角的两滴血卷入唇中。 阮 阮陌北直接给了它一耳光,清脆的声音改过了最后的音节。 阮陌北非常确定,沙利叶刚刚想要吃掉他,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脖子上被咬下来的那块肉,被沙利叶咀嚼后吞咽了下去。 他被对方人类的外表欺骗,以至于都要忘记了,这本来就是一个怪物。 沙利叶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阮陌北双手掐住它脖颈,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上面,死死扼住沙利叶的气道,让它无法从声带中发出任何声音。 【████!█████!】 但混乱的声响仍然充斥着阮陌北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吵闹,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逼疯。 你必须冷静下来!阮陌北听到自己这样说。 只要你失控一次,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你会被丢进焚烧炉,扔进药剂池,放进绞肉机,重新变成那一堆脓水烂肉,他们有数不清的方式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我会上军事法庭,被审问被裁决,在无穷无尽地监视中度过下半辈子,所有和你我有关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你必须冷静下来! 霎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沙利叶茫然地望着他,金黄色的瞳眸中,缓缓流出了一道透明的泪。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注视着他们的眼球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金属墙壁重新裸露出来,那些肉瘤一样的物质潮水般退去,最终化作微小的一支暗色溪流,回到沙利叶的指尖。 阮陌北喘.息着,他松开掐着沙利叶脖颈的手,上面已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扼痕。 好孩子,好孩子 他艰难地站起身,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晕眩,阮陌北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他捂住颈侧被沙利叶撕咬出的骇人伤口,却骤然发现疼痛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血流如注的巨大伤口。 如果不是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阮陌北简直都要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根本没受伤。 这是怎么回事? 阮陌北呆愣的功夫,沙利叶也笨重地翻了个身,它似乎知道自己方才的失控引得阮陌北生气了,趴在地上拽拽阮陌北裤脚,小心翼翼道: 阮阮,你去哪儿了? 阮陌北下手实在太重,沙利叶被掐的声音比砂纸磨出的动静好不到哪儿去,但它脖颈上狰狞的扼痕正在飞速消失,针对面部接二连三的重击也并未对它的样子造成任何影响,只有颊边还留着阮陌北的血。 检查身体。阮陌北不敢相信地再度用力按着颈侧,完好无损,他清楚记得皮肉被沙利叶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剧痛,也看见了沙利叶明显的吞咽动作,鲜血流淌在身上留下的温度甚至都还没散去,怎么就 你刚刚是咬了我,对吧。 沙利叶沉默片刻,垂下眼不敢看阮陌北,轻轻嗯了一声:我我太害怕了,那个时候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对不起阮阮。 果然,他受了伤,还是足够致命的程度,却在短短半分钟内自行愈合了。 阮陌北就算再迟钝,也足够明白飞行器上他的猜测已然成真。 他知道了自己被招来51区的真正原因。 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 阮陌北半天不说话,也一动不动,沙利叶害怕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直至现在仍不敢从地上爬起来,它嘴里还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刚刚它吃掉了阮阮的肉。 阮阮一定很疼吧。 对不起。沙利叶张了张嘴,颓然地低着头,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但现在阮陌北根本不顾的什么惩罚,他头疼得要命,他当然没有那么脆弱,经受不起沉重的真相。 真正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的是,他可能永远也离不来51区了。 就像沙利叶,永远也无法真正离开这间牢房。 阮陌北的表情实在把沙利叶吓到了,它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用力抱住了阮陌北,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里第一次带着愧疚到极致的哭腔:对不起阮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在等你,但是你没有来,我找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我 它费劲全部力气,终于通过线路寻到了好似远在天边的阮陌北。 他的身边却陪伴着一个红色头发的人类,一个女性人类,两个人相互谈笑着,沙利叶眼睁睁看到阮陌北对她露出了自己最喜欢的笑容。 那一刻它彻底崩溃了。 没关系。 阮陌北终于勉强控制住了心情,他对沙利叶笑了笑,虽然再度清楚认识到对方是个怪物,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毁掉,却仍忍不住用温和的态度继续对待。 他没法真正去责怪,因为沙利叶是他的 如今,他们彻底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第111章 典狱长 为了避免沙利叶情绪波动, 引发邪眼造成不必要的损失,6号牢房的监控在阮陌北离开的时候全程处于关闭状态。 也幸亏如此,沙利叶方才的暴走没被除却阮陌北之外的人看见, 要不然现在摆在阮陌北面前的,可就要是一具被炸到四分五裂,残存细胞和组织努力复原的残躯了。 阮陌北伸出手为沙利叶整理颈部的项圈,内含的控制器可以在不伤害阮陌北的情况下将沙利叶的脖子炸断。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09) 从颈侧流出的鲜血已然干涸,幸好警服外套是深色,浸了血也看不出什么。 阮阮真的没在怪我吗? 还是有点生气的。阮陌北靠在桌沿上, 双手抱胸, 不过也怪我, 没提前跟你说。 你是去做什么了? 身体检查, 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 每周都要去星球的另一边做全套的检查。 沙利叶哦了一声, 小声道:人类好脆弱啊。 确实。相比起沙利叶, 人类可真的太脆弱了, 精神上受到冲击会疯掉,身体受的伤稍微严重一些就会死掉, 他们想方设法想要获得延长生命的方法,却一直无法突破百年的寿命极限。 阮阮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还好, 一切正常。阮陌北顿了顿, 现在他大概能明白在医院CT室里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 我听到过你的声音, 在医院里。 我找了好久好久, 才找到的阮阮, 但是你很快就走了。沙利叶迟疑了下, 嫉妒终究盖过了一切心思,阮阮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阮陌北:你是说莉莉吗?她是我的朋友。 莉莉。沙利叶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心底再度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阮阮为了和她在一起,都没有过来陪我。 阮陌北被沙利叶神奇的脑回路惊了一下:我是去做检查,什么叫为了和她在一起?她要负责操作仪器。 沙利叶闭上嘴,不吭声了,它似乎陷入沉默,但从身侧手指的小动作还有那努力想要压下去的唇角来看,它很满足于阮陌北的回答。 阮陌北脱掉染血的外套,里面的白衬衣被浸透,鼻子已经适应了浓重的血腥味,他叹息一声,他每天只有一次进入牢房的权限,换衣服再回来的计划不可能实施,只能穿着鲜红色的衬衣,坐在沙利叶的床边。 阮阮想休息吗?沙利叶抬起手,想要去碰阮陌北颈侧刚刚被它咬住的地方,问问他还疼不疼,阮陌北本能地向后一闪,躲开了。 指尖悬在空中,扑了个空,同样僵住的还有沙利叶,它呆呆地愣了两秒,紧接着在阮陌北讶然的目光中,金黄瞳眸里瞬间充满水光,滚下泪来。 阮陌北: 对不起沙利叶抽噎着,它双手紧紧抓着囚服的衣角,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歉的话语,我实在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 阮陌北下意识的闪躲比经受的一切刑罚都更让它感到痛苦,从前阮阮明明不会排斥自己,它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聊着最喜欢的故事,都是因为它,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要哭。阮陌北开始头痛,他闪躲的动作确实出自对沙利叶的警惕,毕竟刚刚才被生生撕咬下来一块肉,身体本能地想要避害再正常不过,他抬手摸着沙利叶头顶,我真没别的意思,就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阮阮心里嗝,在害怕我 看到沙利叶哭到抽抽,阮陌北心中竟然浮现出些许罪恶感,他沉默一瞬:我确实有点害怕你,毕竟你是那么强大,之前我也给你说过,人类会本能畏惧强大的,未知的事物。 阮阮还不够了解我吗? 阮陌北笑了下:别说是我,就连你都不了解你自己,不是吗? 被阮陌北这样一说,沙利叶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刚你崩溃的时候,你自己有没有害怕? 有沙利叶迟疑着,轻声道,我害怕我会杀掉阮阮,我、我吃掉了 阮陌北竖起手指在它唇上,制止了沙利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现在你需要学习的只有一点,如何更好的控制住自己,还好今天我及时赶过来了,摄像头也没开,不然一旦没其他人发现你的失控,你会死。 阮陌北眼中满是凝重和认真,沙利叶点点头,小声道:我会努力控制的。 光努力还不够。阮陌北皱着眉头揉揉额角,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训练沙利叶的自控能力无异于在万米高空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现在唯一能算好消息的大概就是他可以做到的性命无忧。 阮陌北陪着沙利叶修补两人破碎的感情,期间沙利叶伸出手,将要抱他,阮陌北不想让它再觉得自己在故意回避,默许了。 于是沙利叶像个大型玩偶一样整个人挂在阮陌北的身上,甚至还拽着阮陌北想和他一起睡觉,一点都不见了刚才哭的不行的样子,阮陌北被迫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沙利叶将脸埋在阮陌北肩窝里,它一直在乱动,鼻尖是不是擦过阮陌北颈侧,有点痒。 阮陌北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身体接触,他试着推了一下对方,换来沙利叶一声不满的哼哼,只得作罢。 当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向下滑落到胸膛时,阮陌北终于忍不住,把沙利叶的爪子拿开了。 不要乱摸。 沙利叶眨眨眼,满脸纯真:为什么? 身体的躯干部位是很私密的,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或者摸。 我跟阮阮不可以吗? 不可以。 沙利叶牵着阮陌北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但是我愿意让阮阮摸我,阮阮也应该同意才对。 隔着薄薄的衣料,阮陌北能清楚感知到对方偏低的体温,还有相对正常人类缓慢很多的心跳。他简直要被沙利叶没有逻辑的逻辑打败,数不清第几次叹息:但是你同意了并不代表我也应该同意。 这不公平。 你也可以不同意我碰你。 沙利叶沉默了,几秒钟后开始嘟嘟囔囔,声音小到听不清,它更加用力地抱紧阮陌北,一条腿搭在阮陌北身体上,彻底将他缠住。 阮陌北实在没办法,也就随它去了,这几次问询实验下来,他发现沙利叶在对待他和外面其他人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只要踏出这间牢房,那张英俊的脸上就不会再有任何表情,更别说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了。 阮陌北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能在沙利叶脸凑过来的时候强行将它的脑袋推到一边。 躺了十多分钟,阮陌北实在被缠得受不了,强行挣开沙利叶的怀抱坐起身:好了,我得回去了,这一身血得赶紧洗干净。 好吧沙利叶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阮阮明天一定要按时过来啊。 嗯,还有,如果我哪一天没来,一定是临时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你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今天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沙利叶乖乖应声,阮陌北拍拍他肩膀,拿上外套离开牢房。 他不会知道,在牢房门关闭的那刻,沙利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纯真表情,它盯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透过未开启的镜头,看到阮陌北的身影走过长廊,和偶遇的同事点头打招呼,进入电梯,离开D区大楼。 无人知晓遍布整个51区内所有的摄像头都成为了它的眼睛,它甚至能看到那些身着白色衣服的研究员,在实验室里培养从它身上取下的细胞。 沙利叶盯着阮陌北染血的颈侧,舔了舔唇角。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它愣了下,这种感觉不同于阮陌北刚进门时愤怒的撕咬,它更想轻轻地舔去皮肤上干涸的血迹,用舌尖和嘴唇感受皮肤下动脉的搏动。 沙利叶一手摩挲着床铺,上面还留着阮陌北的体温,它眷恋着来自人类的温度,就如同渴求他所有的话语和触碰。 深埋在血脉之中的能力正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苏醒,与之同时萌发的,还有从未有过的陌生渴望。 这是怎么了? 沙利叶蜷起身体,陌生的变化让它畏惧,心底却又萌发出隐隐的期待。 阮陌北走下电梯,在门口迎面遇见了一个人。 男人足有两米高,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壮硕到肌肉将衣服撑得满满当当,只是单纯站着,就给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压迫感。他约莫四十多岁,戴黑框眼镜,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垂眼打量着迎面走来的阮陌北。 然而服役八年身为最精锐兵种的阮陌北并不受威压的影响,他站直身体抬手敬了个礼:典狱长。 典狱长对他点了下头:刚从001那边回来? 是。 这一身血怎么回事? 阮陌北面色如常,轻描淡写道: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护士不小心把血样打碎了。 典狱长没再追问,他对阮陌北扯了下嘴角,掰开步子:走吧。 和典狱长擦身而过,阮陌北走出D区大楼,有所感应般抬起头,看向斜上方的镜头。 被窥视感如影随形,自己的行踪正被严密上面监视着,被编辑成录像。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典狱长从中走出,来到88层的走廊,皮鞋发出一下下的声响。 正注视着阮陌北的沙利叶猛然转头看向牢门方向。 它感知到了熟悉的呼唤,胸口第三根肋骨下方,枷正全所未有的发烫。 第112章 萌动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阮陌北每天都在承受沙利叶愈发过分的纠缠。 刚开始还只是两个人并排靠在一起看同一本书,后来搂搂抱抱,撒着娇让他一起躺在床上休息, 再后来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一番乱蹭, 手也不老实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之前被阮陌北严肃制止过的亲吻额头又做了好多次, 还变本加厉地用鼻尖和嘴唇蹭他脖子, 沙利叶的身体机能远超人类,它执意去做的时候阮陌北根本躲不开,非得等阮陌北发火, 对方才能稍微收敛,老实下来。 就算是个白痴也能看出事情正变得不对劲, 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些不加掩饰的东西让阮陌北感到慌张,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无论再怎么拒绝, 再怎么义正言辞地告诉沙利叶这样不对, 对方都只是乖巧点头表面上答应的很好, 实则根本听不进耳朵里去。 阮陌北坐在床边翻着新带进来的书,几个月下来, 房间角落的书柜里已经有四本书了。 沙利叶蹲在床脚, 刚刚它试图去舔阮陌北的脖子, 被巴掌伺候, 半边脸红红地蹲着思过去了, 时不时瞅一眼阮陌北的脸色。 它望着阮陌北,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想要起身凑过来, 阮陌北分明低着头看书, 却仿佛别的地方也长了眼睛, 冷声道: 闭嘴,不许靠近,不许看我。 沙利叶: 它哼哼唧唧地又蹲回原处,却还在用余光悄然注意着阮陌北。 阮陌北也不怎么能看下书去,他烦得要命,沙利叶的很多表现他都不好报给上面,况且自从他意识到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后,就决定了要和沙利叶站在统一战线。 他警服外套脱掉了放在床边,只穿着里面的衬衣,突然间,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撩开了他的衣服下摆。 阮陌北立刻反手摸去,却什么东西都没摸到,然而他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自己腰间的皮肤正在被触碰,是柔软的,旖旎的感觉。 ??? 阮陌北回头去看,什么都没有,可他确实正在被摸!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在变本加厉地向上,滑入衣料之中! 阮陌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爆喝一声:沙利叶! 双手抱膝蹲在床脚的沙利叶被点名,身子猛然一抖,抬头看向阮陌北,眼神中还带着茫然:怎、怎么了? 是不是你干的? 干什么?沙利叶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阮陌北有点不好说出口,他用力按着自己腰间,用压力掩盖住异样感,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现在还在变本加厉:有东西在摸我,是不是你做的? 我?沙利叶疑惑地皱了下眉头,旋即它目光向下,移动到了阮陌北腰间,阮陌北清晰看到对方眼神一滞。 沙利叶脸上慌乱一闪而过,它想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却没能瞒住阮陌北的眼睛。 收回去。阮陌北冷声道。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沙利叶手足无措,它抬手捂住脑袋,用力闭上眼睛,对不起阮阮,我 那个都快顺着腰线碰到阮陌北胸口的东西终于消失不见,阮陌北松了口气,他强行忽略掉残余的触感,早就对沙利叶故作可怜的模样免疫了:那是什么?精神触手? 不知道 阮陌北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经过这一阵的测试,他发现沙利叶最害怕他这个表情:骗我是吗? 见卖惨已然无用,沙利叶把捂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它委屈地努了努嘴,小声道:我是真不知道,刚刚才发现那个的。 除了你这里没人能干出刚才的事。 阮陌北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他旁边蹲着的可是个拥有骇人能力的异族生物,可以无限重生,通过镜头看到另一边的景象,拥有强大的精神影响能力接下来不管在沙利叶身上发生怎样的事,他都不会太惊讶了。 好像是我精神的具象化。沙利叶看向阮陌北的脸,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阮陌北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摸自己的脸。 阮陌北:!!!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当猜想被事实验证,他还是免不了惊讶,阮陌北抬起手,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无形肢体根本无法被他所碰到。 你刚才在想坏事,对吗? 我想抱着阮阮。 你那已经不是想抱着了。阮陌北扯了下唇角,他拍拍床边,示意沙利叶坐过来。 沙利叶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坐在阮陌北旁边,肩膀紧紧地和他相贴。 我前天从父亲那边看了你的资料,你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年了,对吧?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0) 不知道。沙利叶小声道,在见到阮阮之前,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三年前你来到这里,当时人类军队从被虫族占领过的星球上发现了你,包裹在一棵枯死的巨树之中,经过研究,我们认为你在树中孕育了上百年,才成为了胎胞的模样。 因为被从母体中取出,你的发育受到严重干扰,突破胎衣开始无序膨胀,为了制止这一进程,研究人员不得已对你进行了质量削减。 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一点点引导着沙利叶认识真实的世界,阮陌北也在逐渐让它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他不可能一辈子把沙利叶蒙在鼓中。 沙利叶点点头,很多事情它早已从阮陌北口中得知过,包括曾经带给它无数梦魇和痛苦的质量削减。 之后我偷偷为你提供了月光,你又变成人形,不再损失身体能量,发育重新回到了正常速度,经过这几个月后,逐渐从幼体走向成熟。 沙利叶瞪大眼睛,走向成熟? 它这段日子以来疯狂地想要贴近阮阮,不知餍足地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更多温度,抚摸和拥抱的原因,是这个吗? 如果我父亲的研究结果没有出错,你马上就要成年了。阮陌北叹息一声,这段时间里你感到说不上来的焦虑和躁动,想要亲近我应该也是这个原因,绝大多数生物在成年的时候,会迎来一个特殊的时期。 特殊的时期? 阮陌北终究没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他拍了下沙利叶的肩膀,故作轻松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平缓度过的,我父亲可是这里最好的学者。 嗯嗯。沙利叶点点头,一直以来它对阮陌北的态度都是不加掩饰的全盘信任,既然阮阮说会想办法,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你的性格也会变得更加沉稳,我能感觉得到,虽然你在我面前仍然表现出小孩子的样子。 因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真正放松的。 现在的你跟最开始相比确实更成熟了,放在以往你不会说这种话。阮陌北顿了顿,在沙利叶惴惴不安的目光中,补充道:好事。 阮阮是喜欢我更成熟一些,还是从前的那样?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不需要太在乎我的感受,我想看到的是真正的你。 沙利叶若有所思地抿着唇,阮陌北安静下来留给它思考的空间,他重新掀开腿上的书,刚刚看了半页,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衣领滑溜地伸进去了。 阮陌北呼吸一滞,耳尖和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沙利叶!!! 说着会帮助沙利叶安稳度过成年的过度时期,阮陌北也确实这样做了,他请教了阮项晖很多问题,两人一个是每天都要和沙利叶共处三四个小时的饲养员,一个是从三年前就跟进相关项目的研究主管,认真探讨起来能从对方那边得到的信息相当之多。 阮项晖甚至都从沙利叶细胞的元素组成中推测出了它的大致年龄再被挖出枯树之前,沙利叶已经在其中孕育了约莫一百零七年。 这个数字让阮陌北震惊不已,阮项晖又说,如果没有意外,按照正常的发育速度,沙利叶从树木中自然出生的时候应该就是成年体。 但命运让它来到51区,在牢房中等待足足三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 对难以接触到外界的沙利叶来说,比起心灵,最先迈向成熟的是身体。 它对阮陌北依恋程度已经到达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纵然阮陌北这阵以来一直承受着它循序接近的亲密接触,也有点受不住了。 精神触手时常会被沙利叶无意识地放出,透过衣料触碰到他的身体,阮陌北能够从中感受到许多无法用语言表露出的东西。 沙利叶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整天在他脑子里嘟囔什么好喜欢,阮陌北一直没放在心上,直至现在,他才意识到沙利叶所谓的喜欢,和他理解中的根本不同。 也许最开始是单纯以为依赖生出的情感,但在日常的陪伴中,那份感情逐渐变了质。 阮陌北不打算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情况下,冷处理应该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如果不是害怕如果他离开沙利叶会再度暴走,阮陌北都打算去别的地方躲上一阵子,让沙利叶冷静冷静,沙利叶自从出生后就只跟他一人有过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很容易把许多复杂的羁绊当成爱。 就像它一度无法分清亲情、爱情和友情的区别那样。 终于又熬到了下班时间,阮陌北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阮项晖的公寓,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 身体上仿佛还留存着被触碰的感觉,阮陌北想努力忘掉,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残存的触感。脑海中又浮现出沙利叶被他严厉训斥后默默缩回去的模样,那双黄金瞳中藏匿的坚定和偏执,挥之不去。 太奇怪了,他竟然会有如此不知所措的一天。 阮陌北清楚,自己对沙利叶产生的绝非爱情,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产生的错误已经够多了,事情绝不能变得更糟。 第113章 异化 阮陌北擦着头发从浴室中出来, 换上宽松的睡衣后,他心情好了不少。 时间已经不早,阮陌北打算去书房继续和阮项晖探讨一下有关沙利叶的事情, 刚想敲门, 书房的门就在他面前被猛然拉开了。 阮项晖被门口的阮陌北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向后倾了倾,旋即他侧身从旁边经过, 披上挂在玄关衣帽架上的外套, 一边低头蹬上鞋子一边道:实验室那边叫我过去,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好, 路上慢点。 类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阮陌北目送阮项晖离开,咚咚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书房的门没关,阮陌北进去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桌上打开的手提电脑。 阮项晖离开得太匆忙,竟然连电脑都忘记关上。 只是远远望着,阮陌北就能辨认出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文档的页面。 阮陌北皱了下眉头, 他扭头看了眼家门, 只觉告诉他阮项晖就算再急也不可能忘记关电脑,特别还是在打开一份可能很重要文件的情况下。 那么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阮项晖是故意想让他看到这份文件的。 阮陌北环视一周, 确定家里所有的窗帘都紧紧拉着,不存在被外面摄像头看到的可能,他慢慢走到桌前, 坐在了阮项晖的椅子上。 坐垫上还带着些微温度, 阮陌北握住鼠标, 将页面拉到最上面,开始浏览这份阮项晖故意让他看到的文件。 这是一份有关SIUDW001的文件。 阮陌北更加确定阮项晖是故意的,显然父亲想要告知自己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阮陌北的速度很快,但事关沙利叶,他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去读,视线从一行行文字上扫过,无机质的冰冷从字里行间、从每一句描述话语中透出。 绝对的理性,绝对的科学,绝对的精准,构成了绝对的不近人情。 在这份文件里,沙利叶是绝对的主角,也是一件彻彻底底物品,它的每个行为都被量化,加以分析后变成严谨的描述,全文使用SIUDW001作为对它的称呼,沙利叶这一名字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被提到过。 在描述了外形、特点和隔离措施后,文件详细叙述了沙利叶的捕获过程,军队在搜查星球,清除虫族留下的厚重菌毯时,发现了已然枯死的巨树。 在树木的中央除却深埋着的胎胞,还有半个破碎的球体。 球? 阮陌北屏住呼吸,关于沙利叶的来历他从很多地方听说过,却从不知道还有这一细节。 球体是由能量凝聚而成的纯粹能量体,和胎胞一起被共同取出,透过半透明的胞衣,能够看到其中蜷缩着的胚胎已然成型,而在它的胸腔内部,镶嵌着另一半的球体。 它们本应相伴相生,但兴许是虫族造成的破坏,被迫分离,球体更是直接碎成两半,只有一半留在了胚胎的体内。 这团乒乓球大小的能量球被叫做核。 之后胎胞意外在飞行器上孵化诞生,被关押在D区的底下牢房,永不见天日,而另一半破碎的核则以最高安保措施封存在51区中。 研究人员相信,正是核提供了001的本源力量,如果不是先天有一半的核破碎,他们绝不可能单用一间特殊设计的牢房就能成功收容001。 后面的内容大都是阮陌北知道的,阮陌北将页面调整到阮项晖离开时的位置,从桌前起身。 对于沙利叶来说,另一半被封存的核是破局的关键。 只是拥有一半力量的沙利叶就如此强大,如果它拿回所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情况会如何没人能够想象。 但显然,51区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阮陌北回到自己房间,他脑子里全都是刚刚看到的内容,父亲正不断竭尽所能地向他透露有关沙利叶的机密信息,从前他还在疑惑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冒着危险给他月光收集器。 自从意识到自己来到51区的真实原因,阮陌北就什么都明白了。 最能让人夜不成寐,内心反复经受折磨的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不是痛楚。 而是内疚。 阮陌北翻了个身,如今让沙利叶获得自由的最快方法摆在了他面前,那是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方法。 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纵然心怀愧疚和感激,阮陌北也不打算就这样冒险。 按照现在的节奏慢慢让沙利叶认识世界,再逐渐让更多人相信它并非看上去那么危险,在配合实验的过程中一点点被接受,是目前为止最稳妥也是最好的方法。 阮陌北叹了口气,在接受邀请来到51区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会跟一个充满未知的异族生物紧紧绑在一起。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帮助沙利叶顺利度过走向成年的过度期。 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向对方无数次地发表过义正言辞的声明,也教了它何为真正的喜欢,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不能说完全没用,只能说毫无用处。 沙利叶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像春天的野猫夜夜嚎叫,公牛为求偶斗争致死,雌螳螂交.配后会吃掉雄性印刻在血骨之中的本能如果能够那么容易被抑制,它就不应该被叫做本能了。 更何况繁衍是所有生物最强烈的本能,基因为了自身能够被传递下去,甚至将繁衍的优先级放在了个体的生存之前成年旅鼠会集体自杀为后代让出生存的空间。 阮陌北眉头紧皱,翻了个身。最让他害怕的还是天亮后就要去到牢房,再一次面对满眼渴望的沙利叶。 往常一沾枕头就能睡过去的人在心思的重压下,终于还是失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陌北才好不容易地迷迷糊糊睡着,数不清的画面从眼前浮现又迅速闪过,也许是他过去的回忆,又或许是他想象中的场景。 他难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直到不同寻常地热度从后背传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从身后紧紧抱住。 结实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按在怀中,而另一只手顺着肩膀向上,指尖划过颈侧和下颌线条,最终按在唇角,勾勒出唇形后,伸入口中。 睡梦中却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心思,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触碰着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比起拥抱,更像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缠住,一片混乱中,只能感觉到近乎狂热和偏执的温柔。 闹铃响起的瞬间,阮陌北猛然睁开眼,混乱只在眸中存在一瞬,便被清明彻底取代。 阮陌北皱着眉头掀开被子,梦中的光景正迅速从脑海中消失,但仍在现实中留下了不容忽视的存迹他起身扯下床单,揉着额角放进洗衣机。 阮陌北走向浴室,一边脱掉睡衣和内裤,一边用力将额发捋上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把脑子里的东西彻底清除出去。 他真是疯了。 因为早上的意外,阮陌北差点迟到,他卡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上班打卡,瘫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昨晚睡得时间太少,又坐了混乱的梦,他现在感觉不是很好。 至始至终他都没能看到梦里另一位主角的脸,但就算如此,阮陌北也仍旧知晓到底是谁除了沙利叶,还有谁能够用双脚双手之外的其他肢体触碰他? 精神触手无孔不入的存在一次次刷新他的认识,而这东西现在又出现在了他的梦里,根本无法逃掉。 他不知道这个梦是自己主动做出的,还是受了沙利叶的精神影响,自从沙利叶坦白它能够透过摄像头看到另一边,跨越整个星球向他传递找寻的讯息,阮陌北就意识到沙利叶的精神能力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 也许沙利叶入侵了他的梦境,总不可能是他主动做了和沙利叶翻云覆雨的梦吧? 阮陌北用力捂住脸,发出一声无力且生无可恋的嚎叫,感觉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崩塌。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世界上没多少能让他感到崩溃的东西,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阮阮?】 突然间,沙利叶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下了他一大跳,阮陌北立刻坐直身体,他没有做出回应,而是伸手打开了6号牢房的监控。 屏幕上显示出牢房中的景象,沙利叶坐在床边,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被翻过太多次,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新,它正低头看着上面的文字,银白的长发柔顺垂下,散落在柔软床铺上。 沙利叶穿着宽松的白色囚服,脖颈和手腕脚踝上带着黑色控制环,衬得它更加肤白如雪。 从它时不时颤抖的指尖和摇晃的身体上看,沙利叶仍然在经受着成熟期本能的折磨,阮陌北在的时候它会不管不顾地从阮陌北身上寻求安慰,但只有自己的时候,就只能苦苦忍耐了。 阮陌北端起茶杯,就这样透过屏幕看着它,旁边屏幕中的矮人正对着摄像头做鬼脸,蛆男在天花板上蠕动,都没能将他的视线从沙利叶身上吸引走。 【阮阮?为什么不理我?】 声音变得委屈,屏幕中的沙利叶仍在低头看书,只是几分钟过去了,它连一页都没向后翻。 阮陌北仍旧不做声,他从抽屉里拿出零食,准备就这样当做没来得及吃的早饭。 吃掉两包小饼干,阮陌北拍拍手上的碎屑,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温水,这个时候数次呼唤石沉大海的沙利叶终于受不住了,它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的镜头。 6号牢房的监控屏幕中,浮现出一只金黄色的眼睛,冰冷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蛇的眼睛,又好像开裂的圆月。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1) 阮陌北转过身的那刻被吓了一跳,认出这是沙利叶的眼睛,他暗自叹息一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走出监控室。 灿金瞳眸一直注视着他,直到确定阮陌北离开监控室,才从屏幕上消失。 阮陌北做好最后的心理建设,刚一进门,就被沙利叶扑了个满怀。 沙利叶紧紧抱着阮陌北,脑袋在他肩窝里乱蹭,还趁机在阮陌北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在阮陌北皱眉将它推开之前,沙利叶主动后退一步,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率先卖惨:为什么不理我? 阮陌北抬手捂了下脖子上被咬到的地方:我在吃饭,嘴忙着没工夫说话。 你可以用意识回应我。 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我很忙,照顾你不是我唯一的工作。 沙利叶撇撇嘴,姑且相信了他的说法,它抓住阮陌北的手,向着床边拉扯,阮陌北用力甩了两下,都没能挣开。 一切都是和前些日子相同的剧本,阮陌北被沙利叶半推半搡地躺倒在床上,在对方趴在他半边身子上之前,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沙利叶满脸无辜:阮阮不喜欢这样吗?我很喜欢这样陪着你,很温暖的感觉。 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阮陌北把沙利叶脑袋从自己肩头处推下去,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能做这么亲密接触的程度。 同样的话沙利叶听过无数次,然而它从来没往心里去,这次也是同样敷衍地顺着话音问:那要怎么样才行? 阮陌北硬邦邦地做出了相同的回答:怎么样都不行。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让步,但从局面上看,还是沙利叶更胜一筹。 阮陌北心里压力很大,在莉莉前天约他喝酒的时候没忍住,向她倾诉了不少,莉莉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并表示阮陌北其实可以换一种处理方法,按照她的原话说就是贞洁烈女扛不住死缠烂打。 阮陌北仔细思考了她的建议,仍旧不愿意让步,他还是能再抗唔! 阮陌北身子猛然一抖,他伸手去推沙利叶,但对方正咬着他脖子,他根本不敢使劲,自从那天暴走袭击他脖子之后,沙利叶就没少咬过他,在颈侧留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退的齿印。 但今天不一样,柔软的舌尖顺着经络舔.舐,吮.吸着皮肤,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每一次都引得颤.栗。 察觉到阮陌北的抗拒,沙利叶用力将他的手按在床上,强壮如阮陌北,都无法从非人的巨力中讨到好。 停、停! 阮陌北刚一出声制止,就感到沙利叶猛地用力,吃痛倒嘶口气,无形的肢体正将他整齐的衣领和衬衣下摆扯乱,领口间的第一颗扣子直接被挣开,露出大片皮肤和因为发力分外明显的锁骨。 好好难受。 那块皮肤都被折磨到发痛,沙利叶才终于松了嘴,声音前所未有的嘶哑,阮陌北看向它,终于意识到异样之处原本如雪般冷白的皮肤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灿金眼眸颜色正不断加深,化作血一样的猩红。 体温相较正常人类偏低的沙利叶摸起来竟然有点烫手,它鼻腔中发出难以忍耐地哼哼声,身体紧紧缠着阮陌北,还在不断颤抖挪动。 糟了。 阮陌北没想到之前的粘人都只不过铺垫,成熟期真正到来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强烈得多。他在朋友那里见过迈入成年的猫,日夜嚎叫着翘起尾巴趴伏在地,也知道那种无法抗拒本能的感觉估计会很痛苦,但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身感受到。 沙利叶抖得很厉害,意识到这一点,阮陌北已经不敢随便乱动了,他盯着那双变为异色的眼眸,轻声道:放松,不要紧张,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你正在长大。 好难受沙利叶眉头紧皱,话语近乎啜泣,但跟它可怜话语和脆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正在将阮陌北牢牢困在床上的行为,处处透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精神肢体正忠实反映着它的渴望,当衬衣扣子被硬生生崩开哒哒落在地上的时候,阮陌北知道他已经跑不了了。 他脑子空白了几秒,只是短短功夫,肚皮上就变得凉飕飕的,衬衣大刺刺地向着两边敞开,沙利叶低下头,一口咬在他锁骨处。 阮陌北回过神来,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再消极对待,莉莉说的不错,当个正人君子实在太难了,脸皮在保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等一下!阮陌北用力吞咽一口,气喘道,我来帮你。 沙利叶抬起头,它的眼睛已然彻底变为了猩红,原本精致到出尘的脸庞因为瞳色的变化写满欲念,像极了渴血的血族。 你转过身去。阮陌北推了下它肩膀,快点。 沙利叶以为这是阮陌北的又一次推脱,拒不配合,阮陌北只能撑起身,嘴唇在它脸颊上碰了下表达诚意,催促道:快一点。 沙利叶愣了下,这还是阮陌北第一次主动和他有亲密的举止,强忍着血骨深处沸腾般的痛苦,它按照阮陌北的指示侧身躺下,背对着阮陌北。 难受 我知道,很快就会好了。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和烧起来一样红,阮陌北闭上眼,他从后背抱着沙利叶,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紧绷,迟疑数秒后,将脸埋在他肩头,伸出手。 第114章 求偶 第115章 阮陌北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 手肘撑着膝盖,十指交错抵在唇边,直直盯着地面的纹路, 橙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 将发梢映成浅浅的棕色, 勾勒出英挺眉眼清晰的轮廓。 夜幕笼罩中, 一道纤细身影正在朝这边靠近, 红色长发分外鲜艳。 莉莉来到阮陌北面前,坐在他身边。 今天怎么想着叫我出来了? 阮陌北抬起头, 随着他的动作,脖颈从高高竖起的衣领露出些许,上面绯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莉莉哇哦一声, 从阮陌北黑沉的脸色和吻痕推断出了今天被叫出来的原因: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没出什么问题吧? 我还好。阮陌北拽了下衣领确定可以将吻痕严实遮住,谁能想到在他整齐的衣服下,是遍布整个脖子锁骨处的牙印和吻痕呢? 突然把你叫出来,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倒也算不上耽误,我今晚本来就打算出来放松的, 无外乎让乔纳森多等等罢了。 影响你们约会了吗? 莉莉耸肩:没事, 朋友对我来说要更重要一点, 更何况教授可叮嘱过我要好好帮你啊。 阮陌北莞尔:希望乔纳森不会听到这句话,也希望他能原谅我占用了你的时间。 莉莉:说吧,到底有什么烦心事?从来没见你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表情。 阮陌北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不久之前他的唇角被沙利叶咬破, 血液流淌在两人唇舌之间, 但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现在根本看不出受过伤。 沙利叶的状态不是很好, 我之前和你说过,它正迈入成熟期,表现出了发.情的征兆。阮陌北略一停顿,寻思着要怎样尽量文雅地向莉莉讲述经历,今天它的症状变得更明显了,我根本没法控制住它 你们上床了? 阮陌北整个人一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莉莉用些许跃跃欲试的语气说出最直接的话,让一贯比较保守的阮陌北难以招架:没有。我是它的饲养员,仅此而已。 头顶的路灯闪烁一下,灯泡照亮蘑菇形状的灯罩,如同一只睁开的金色眼睛。 莉莉笑了一声:是吗?但你也确实满足了它的情感需求。 我没有。阮陌北下意识道。 别急着否认。莉莉伸出手,将阮陌北的衣领又拉得高一些,遮住颈间露出的红痕,可不要让教授看到这个啊。 阮陌北沉默了,半晌,他重重叹息一声,抬手捂住脸: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莉莉望着阮陌北,能够感受到他含蓄释放出的崩溃情绪,也认真起来了:你讨厌它吗? 阮陌北:不,但这不意味着我应该配合它做不属于我工作范围的其他事情。 莉莉:反正你也不讨厌这样,不是吗? 阮陌北:谁说我不讨厌。 莉莉:得了吧,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还会每天都按时去到牢房?你明知道它每一次的行为都要比上一次过火。 阮陌北:如果我不去它会暴走。 那就用原来的方法处死它啊,我们已经用老手段关了它两年,不在乎继续关下去。莉莉轻哼一声,承认吧,你就是放不下它。 阮陌北沉默片刻:好吧,那为什么不能是出自同情呢? 出于同情你让它亲你的脖子?而且你们今天做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莉莉笑了下,能让你这么强大的人主动来找我排解的事,肯定非同一般。 我帮了它。阮陌北终究还是没在莉莉面前具体描述,把事情含糊带过,它的模仿能力相当出众,很快就学会了。 阮陌北至今仍清晰记得他从身后抱住沙利叶时,对方紧紧抓住他手指的手放在唇间,他有些狼狈地抽出手来,指尖湿漉漉的:老实一点,把眼睛闭上。 那双满是焦躁和渴望的猩红眼眸乖乖闭上,阮陌北深吸口气,他手指轻轻碰碰沙利叶不带多少温度的脸庞,摩挲着挪动 下一刻袭来的感官冲击,让沙利叶浑身一抖,忍不住叫出声来。 闭嘴。 他第一次帮助沙利叶解决了身体上的问题,对方没能坚持多长时间就败下阵来。憋了一周多的火终于得到解决,阮陌北松了口气,他在床单上擦了擦手,本来觉得就这样结束了。 但离开意图被察觉的瞬间,后腰立刻被无形的精神凝聚物抵住。 沙利叶翻过身抓住他的手,用一句话宣告着阮陌北噩梦的开始: 还想要。 沙利叶是个怪物,阮陌北一直都记得这一点,但今天他再一次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怪物。 阮陌北无比庆幸6号牢房监控的开启权在他手中,两人在房间里乱搞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终于结束的时候,阮陌北已经不太想说话了,他手臂现在比举一小时的铁还要酸。 沙利叶身上的热度终于短暂消退下去,眼瞳重新恢复成金色,也不再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阮陌北松了口气,他准备起身收拾一下床上,就听到沙利叶小声道: 阮阮愿意成为我的配偶吗? . 它向你求偶了?莉莉惊讶地张大嘴巴,从阮陌北颈上的吻痕,她想到了他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一些关系,毕竟她也是见过沙利叶人类形态的研究院,银发金眸的男人拥有最完美的模样,简直就是审美届的取向狙击。 但求偶这种事,她从未料到过。 对,所以我才那么难以接受。 莉莉皱起眉头,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重要的研究方向:沙利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应该是清楚的。阮陌北停顿了下,终究还是对莉莉和盘托出,它说要和我结契。 . 结契?阮陌北躺在牢房的床上,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沙利叶将阮陌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望着他的眼睛:这具身体的胸椎第三节 向下,是我的枷,连接着腹部的太阳神经从,比起把全身的心脏都刺破,毁掉枷带来的痛苦要更加剧烈。 但你可以随时拿走它,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礼物。 从沙利叶的眼中,阮陌北看到的只有羞涩和虔诚,他能感受到胸腔随着话音产生的震动,在躯壳内部蕴含的并非人类的内脏,他摸不到心跳,但也明白沙利叶口中的枷,应该就是从阮项晖文件里看到过的,伴随它一起出生在古树中的那半个核。 结契之后,我们就能够无视距离进行交流,我能时刻感受到你的位置和身体状态,可以时刻保护你。 沙利叶声音很低,它不确定阮陌北是否会接受自己,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心里仍然抱着小小的希望。 阮阮已经愿意吻他,和它做那些事情了,是不是代表着某种可能? 阮陌北从未在任何文件和谁那里得知结契这件事,直觉告诉他这一关键信息可能是解开能量核秘密的关键,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问道:要怎么结契? 把我的枷放在你身上一部分就可以。 你会很疼吗?不是说枷在你的身体里? 沙利叶摇摇头:如果是阮阮,一切都值得,我想能时刻感受到你的存在。 核能从沙利叶体内取出,也能安放在人类的体内。阮陌北默默记住这一重要信息。 我不想你伤害自己。眼见沙利叶露出失望的表情,阮陌北摸摸它的头,安慰道,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我现在很累。 接受了沙利叶特殊告别礼,满足了它全部需求的阮陌北终于能够离开。 . 我当然不能答应。这个结契应该和他的体内的能量球有关,只是还不清楚沙利叶知不知道它的枷并不完整。 唔,我倾向于不知道,毕竟从来没人告诉过它这一点。莉莉没问阮陌北是怎么知晓如此机密消息的,她放轻声音,在街边的长椅上聊这些绝不是个好主意,沙利叶的发.情期应该不会那么快过去,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试着弄清自己到底应该抱着怎样的态度面对它。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2) 阮陌北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态度。 陪伴所产生的感情会浓郁到难以想象,更何况你是第一个听见它声音,也是唯一陪伴在它身边的人。莉莉顿了顿,继续道,对它来说你不可缺少,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会出事。 阮陌北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似在沉思,但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法静下心来思考。 远处的街边站着一个青年,正时不时望向这边,阮陌北注意到他的身影,对莉莉道:你快去找乔纳森吧,别让他久等了。 你没事了? 没事了。阮陌北笑了下,谢谢陪我聊这些。 莉莉摆摆手,站起身:那我就走了,回头再见。 嗯,替我向乔纳森道个歉,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 那不重要。莉莉笑着留下这句话,拎包走向远处等待着的青年。 阮陌北望着两人汇合的身影,长长地呼出口气。 说起来,有时候看到走在街边的情侣他会很羡慕,自从十六岁起他就一直在军队,还是在最精锐的特种兵营,别说谈恋爱了,就连接触异性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如果不是这样,在今天面对沙利叶求偶的时候,毫无经验的他也不会那么慌张。 到底要怎么办? 他肯定不能接受沙利叶的请求,种族和性别都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按照目前所知的信息,他正处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一旦和沙利叶结契的事情被其他人知晓,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脑子里很乱,阮陌北打算先回去睡一觉冷静冷静,他站起身离开长椅,在他头顶,路灯再度闪烁一下。 如同谁金黄色的瞳眸轻轻眨了眨。 阮陌北回到自己宿舍,他不敢出现在阮项晖面前,脖子上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万一被父亲发现,他干脆脸都别要了。 阮陌北洗过澡站在镜子前,脖子和胸口间的痕迹还不知道多久能消退,他的快速愈合能力好像只体现在伤口上,对这种印子不起作用。 水从发梢滴落,砸在肩头,浸湿了绯色的牙印,阮陌北无奈叹息一声,穿上宽松的睡衣,他随便吹了吹头发,躺到床上,找了一部爱情电影,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和沙利叶新型相处模式的灵感。 然而他还没能看完,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梦里仍旧一片混乱,曾经紧紧抱着他的身躯依偎在他身边,明明手脚都老老实实放在原地,阮陌北却仍然感觉自己正被看不见的东西侵.犯。 对方用猎手般冷酷的眼神看着他,将所有的狼狈姿态尽收眼底。 【愿意成为我的配偶吗?如果同意,我就放过你。】 这是和阮陌北认识中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他印象里,沙利叶是单纯的,粘人的,小孩子一样的,而这句话处处流露出不容抗拒的威胁和近乎疯狂的偏执。 是沙利叶变了吗? 不,这好像是他的梦。 阮陌北挣扎着,高空坠落,寻求死亡,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他用了已知的全部方法想要从梦中醒来,却仍然被无形之物紧紧缠住,无法苏醒。 现实中所有没能发生的事情都在梦中实现,阮陌北大汗淋漓地醒来,天色才刚刚亮起,他再也没了休息的心思,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关进浴室。 不出所料,今天也是险象环生的踩点上班,阮陌北精疲力尽地来到监控室,今天他没再耽误时间,想着早死早超生,简单吃了些零食垫垫肚子,就去到了沙利叶的牢房。 沙利叶从他刚进入D区起就知道阮陌北来了,它一路注视着阮陌北进入电梯,对着电梯壁的反光整理制服,穿过88层的长长走廊,又在监控室泡茶。 当狱警身影出现在自己牢房门外时,它站起身,面无表情到甚至分外冷漠的脸上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阮阮早上好。 早。阮陌北没像往常那样一进门就脱下警服外套,少了外套的约束,他衬衣的衣领会塌下来,难以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他不想在用任何可能的方式刺激沙利叶了。 阮陌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余光瞄到墙边的床,昨天的疯狂回忆立刻浮现在脑海,让他从脖子根开始发热,他清了清喉咙,垂下眼不去看沙利叶: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沙利叶耳朵红红的,它小狗一样绕着阮陌北转了一圈,盯着阮陌北的嘴唇和脖子,阮阮呢? 我没事。阮陌北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本来就立得很高的衣领再拉高一些,将话题引到正途:对了,你能控制人的梦境吗? 梦境?沙利叶歪了下头,是睡觉之后会看到的那些东西吗?我还从来没做过梦呢。 答非所问,阮陌北盯着沙利叶满是天真的澄澈眼睛,直觉告诉他,沙利叶在说谎。 梦中的景象让他怀疑沙利叶的纯真是不是在他面前故意装出来的。 这样的怀疑并非第一次产生,从沙利叶那天暴走起,阮陌北就隐约意识到了端倪,步入成熟的绝非只有身体,还有沙利叶的心理年龄。 它不再像个小孩子了,现在的模样,大概是专门装给他看的。 可能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性,也可能是沙利叶以为自己会更喜欢它小时候的样子。 阮陌北没有戳破,沙利叶确实很会演,但他已经有了让它主动暴露的方法。 不是你做的吗? 沙利叶歪头:阮阮梦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感觉是我做的? 没事。阮陌北没有回答,他靠在桌边,看到沙利叶放在床头的书都快被翻到包浆了,这几天被沙利叶的身体状况耽误,他已经很久没好好讲一个故事了,想听故事吗? 兴许是昨天耗了大力气帮助对方纾解,今天的沙利叶没再怎么折磨阮陌北,顶多就是在阮陌北忍受范围内的亲亲抱抱,昨天混乱之中两人第一次接了吻,大概算接吻吧,沙利叶直接把他嘴角啃破了。 指尖伸过来,轻轻在他唇角处按了下,阮陌北停住话音,看向它。 我是你的饲养员,我的工作范围不包括这个。 沙利叶轻轻哼了一声: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不要逼我。阮陌北还算平静。 我没有。沙利叶小声嘟囔,它猛然撑起身,在阮陌北后仰闪躲的瞬间伸手按在他后脑处,制止了他的逃离,成功在阮陌北唇上啄了一下。 计谋得逞,沙利叶抿着唇满足地笑了,只剩下阮陌北呆愣几秒,抬手擦了擦嘴唇,碍于面子他只能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讲述被中断的故事。 铃声响起提醒阮陌北陪同时间结束的那刻,阮陌北从心底里舒了口气,他全须全尾地成功从沙利叶手下熬过了今天。 明天我可能会来不及过来,上面让我去做实验的监督。阮陌北站起身,如果我没法赶过来,我会让我的朋友过来陪陪你。 朋友? 嗯,她人很好,到时候千万不要紧张,她不会伤害你,同样,你也不要伤害她。 我不会的。 阮陌北摸摸沙利叶发顶:那就好,无论你们两个谁受了伤,我都会很难过的。 目送阮陌北的身影离开,沙利叶重新看向关闭着的摄像头,透过镜头,他看到了走廊上的阮陌北,正走向监控室。 明天阮阮不回来,他的朋友会过来。 沙利叶坐回床上,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阮陌北身边有很多人,它看到过的就不少,但最经常出现的,是个红头发的女人。 明天会是她过来吗? 沙利叶盯着镜头,精神领域向外扩展,遍布了整个51区的摄像头成为了它无处不在的眼睛,它看到了很多,保卫室里的门卫,运行在街道上的清扫机器人,实验室里白色大褂的研究院,正在被审讯的犯人 终于,它在一个镜头中捕捉到了一抹红色,她正坐在电脑前整理数据,在她身边,戴着框架眼镜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正从冰箱中拿出样本。 他有着和阮陌北相似的容貌。 沙利叶皱了下眉头,它想要看的更清楚,脑袋和胸口却开始隐隐作痛,有什么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东西正跃跃欲试着想要冲破桎梏。 沙利叶立刻闭上眼,收回精神领域的那刻,它的枷平静了许多,几近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 它是不完整的。 不知道为什么,它能感受到自己的枷缺了一半,也正是因此,它常常会无法抑制的陷入暴动之中,压制不住自己的能力。 它曾经感受到过另一半枷的波动,但那波动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牢门外。 它没来得及看清。 脖子处亲手被阮陌北带上的项圈时刻散发着影响精神传递的信号,要不然它的领域范围应该比这还要大得多。 如果能取走项圈,能力不再被屏蔽,会更容易找到它缺失的另一半能量来源。 但它无法将其取下,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了将枷带出牢房,到远离项圈的地方。 能实现这一计划,将枷带出去的人就是阮陌北。 沙利叶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看到阮陌北正坐在十多米开外的监控室里看监控,彻底平静下来。 虽然想靠阮陌北将枷带出牢房,但它想要和阮陌北结契的心是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 枷对它来说是生命之源,它绝不会随意就交付给其他人,但在面对阮陌北的时候,它第一次有了想要和谁共享生命的强烈念头。 沙利叶抬手按在胸腹处,停顿数秒后,它猛一用力,指尖刺破了皮肉,将手指伸进了胸腔。 枷被它拽出,连接着腹部的太阳神经丛被扯动带来难以言喻的举动,沙利叶整张脸因痛苦扭作一团,它紧紧抿着唇未发出任何声音,满是血的手指将半球形的枷捏碎成两半。 将较大的一半塞回身体,沙利叶抽出鲜血淋漓的手指,胸口的伤口迅速愈合,短短几秒钟内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如果不是衣服上的血迹,根本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染血的枷被攥在掌心,沙利叶整个人蜷缩起来忍耐着极致的痛苦,不知过了多久,它从半昏迷中慢慢醒来。 血从它指尖滴落,沙利叶将手指含进嘴里,吮去剩下的血迹。 从前它挣扎在痛苦的深渊中,看不见前方和未来,就连寻求死亡的解脱都是奢望,一次次被打碎,又一次次因为天赋自动重组。 而现在,它有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有了永远放不下的寄托。 所有痛苦都变得值得。 第116章 成熟 我真的可以吗?莉莉又一次担忧问道。 相信自己。阮陌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环境音有些嘈杂,昨天我嘱咐过沙利叶,它不会伤害你的。 希望吧。莉莉仍旧紧张的要命, 她是跟着阮项晖做了将近三年有关沙利叶的研究不错, 但还从未亲自接触过沙利叶。 准确来说, 整个51区和沙利叶有过面对面接触的人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阮陌北拜托她过来并非单纯朋友之间的邀约, 而是经过层层审批的, 他也不是真的有事赶不过来51区需要逐步让更多的人和沙利叶有接触,方便下一步研究的进行。 一直在跟进项目的莉莉是最好人选。 电话那头有人叫了阮陌北名字, 阮陌北应了一声,道:我要进去了,真的不用紧张, 相信我, 它性格还是很不错的。 好。在沙利叶的邪眼得到控制后,莉莉看过很多它的监控录像,加上阮陌北会和她说一些跟沙利叶之间发生的事情,对它还是比较了解的,她挂断电话, 站在牢房的门口深吸口气, 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 上方的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转向, 镜头对准她,将莉莉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毫无遗漏地捕捉。 终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莉莉在侧旁刷了自己的身份卡,进入第一扇门。 她通过最后一扇声纹门, 真正进入牢房时, 沙利叶正坐在床边, 静静地望着她。 男人银发柔顺垂落在床铺, 金色的眼瞳沉静,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肤白似雪毫无瑕疵,不太合身的单调囚服也掩盖不住身材的优越,它的身形和骨相都是莉莉见过的最佳,近乎到了完美的程度,放在外面可以吊打一种漂亮明星。 令人窒息的美貌让莉莉晃了两秒钟神,直到沙利叶的声音冷冷响起:你是谁? 莉莉回过神来,对它露出个明显紧张的笑容:我叫莉莉,是阮陌北的朋友,他昨天应该和你说过,我会代替他过来陪你一天。 沙利叶盯着她,不吭声,他的眼睛很好看,但当其中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时候,只会让人感觉到无机质的冰冷。 莉莉被盯得发毛,一动不敢动,沙利叶垂下眼,低声道:你就是女人? 什么?莉莉不知道沙利叶怎么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一句,嗯,虽然听着有点怪怪的,但是是的。 沙利叶站起身,盯着比它矮了整整一个头的莉莉,漠然道:阮阮说他喜欢女人。 在身形和气势造成的强大威压下,莉莉忍不住后退一步:那指的是女性人类,一个人群的类别,并不单指我自己,而且我有男朋友,和阮陌北只是单纯朋友关系,对阮陌北来说,你才是整个51区里他最挂念的存在。 莉莉准确抓住了沙利叶的心理,从她的嘴里听到了想听到的话,沙利叶眯了下眼睛,神情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从和阮陌北的日常交流里,它当然得知了女人一词究竟指的是什么,这样说只不过出于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 书上说这叫做嫉妒。 莉莉继续轻声道:阮陌北经常向我提起你,我负责他的体检陪同,算是他在这里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父亲的学生,所以他才会拜托我来看望你。 她态度很好,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女性的温柔,沙利叶终于不再步步紧逼,它始终记得阮陌北嘱咐过它不许伤害莉莉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它坐回床上,自顾自地将书摊开在腿上,低头看了起来。、 莉莉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沙利叶没再表露出敌意了,缓慢地靠近它。 牢房里能坐的地方就只有一张床,莉莉缓缓在床边三米远处蹲下,盘腿坐着。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3) 你们平时都会做什么?阮陌北说他每天都会给你讲故事,陪你一起看书。 我们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沙利叶头也不抬,银色的长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神色,我会亲吻他,把手伸进他衣服里面,还会做一些其它的事情,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好像叫做.爱吧。 莉莉瞪大眼睛,从阮陌北和她的交谈中,沙利叶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懵懂的形象,就算最近处在成熟期,种种行为在阮陌北口中也都是扛不住本能才做出的。 可现在看来,沙利叶明明什么都懂! 它一直在阮陌北面前伪装自己! 很惊讶吗?沙利叶抬头看向她,阮阮估计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向外说。 莉莉终于清楚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酸味,沙利叶在故意说这些,原因很简单,它在吃自己的醋。 好吧,阮陌北其实也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事情。莉莉盘起腿坐好,只是没有你表述的那么详细,他比较害羞,你也知道,你向他求偶的那天晚上,他还专门叫我出去问到底该怎么办。 沙利叶眯了下眼,它微微抬起下巴,控制颈圈上微型炸.弹的指示灯正在亮着:然后呢? 放轻松,我可没有乱说话,他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毕竟从十六岁起就待在军营里,没什么感情经历。莉莉顿了顿,我让他稍微冷静一些,认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出于责任在照顾你,但最近他的态度正在逐渐变化,你能感觉得出来吧? 那又如何? 我只是想表示,我会帮助你们两个,你不需要把我当做敌人。 沙利叶沉默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伸手指了一下床铺旁边:坐。 它对莉莉的印象很深刻,许多次它偷偷通过摄像头看阮陌北,都能够在旁边看到莉莉显眼的红发,对方刚才的表现赢得了它初步的信任。 莉莉松了口气,起身坐在沙利叶示意的地方,他们俩一个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位,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如果不能在阮陌北那边得到答案,可以和我说一说。莉莉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想多说很正常。 我向他求偶,甚至愿意将枷给他,他却很坚定地拒绝了我,然后逃跑了。沙利叶沉默片刻,你怎么看? 唔莉莉想了想,我个人倾向于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你们之间产生的身份转换,最开始的时候阮陌北作为你的饲养员,更多的是把你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 将接受审问的犯人押送回去牢房,阮陌北和其他狱警交班,走出F区的大楼,终于松了口气。 他在旁边跟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审讯,有点累,阮陌北抓紧去喝了口水,连厕所都来不及去上,接着给莉莉打过去。 莉莉很快接通:喂? 她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阮陌北松了口气:你那边怎么样? 已经从牢房里出来了,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沙利叶今天表现还蛮不错了,我们聊了很多东西。 那就好。阮陌北相当欣慰,他一直都在担心没怎么见过生人的沙利叶会对莉莉表现得不友好。 具体的等有时间当面说吧,用电话也讲不清楚。 好,辛苦你了。 莉莉笑了声:有什么好辛苦的,这可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这次也弄到了很多珍贵的实验记录。 阮陌北放下心来:那好,回头见。 嗯,回头见。 挂断电话,阮陌北直奔卫生间,把一切都收拾好,他抬头看向路边的监控。 镜头沉默捕捉着一切景象,呈现在总控室的屏幕上,不知道沙利叶会不会也正在看他呢? 只是今天没机会再去牢房看看沙利叶情况如何了,阮陌北活动了一下站到僵硬的双腿,准备先去吃午饭。 中午他回宿舍休息了一会儿,本来打算再去D区看看监控,和沙利叶用精神传递交流一下,刚想起床就被阮项晖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帮着父亲的实验室搬了一下午精密仪器,天黑的时候阮陌北已经累得不太想说话了,去和沙利叶聊天的计划泡汤,他回到阮项晖的公寓,躺在床上等阮项晖买饭回来。 自从发现自己正被时刻监控,阮陌北就养成了在家一定拉窗帘的习惯,对于一个曾经的狙击手来说,没有什么比方位和行踪暴露更让他难受的了。 阮项晖买来了一桌他喜欢吃的饭,父子俩开了两瓶酒,小酌着说些家长里短,就这样度过温馨的一晚。 如果当天夜里阮陌北没做梦的话,今天将会是他来到51区后,第一次和沙利叶毫无交集的一天。 梦里的怀抱愈发紧致,动作也愈发过火,他升不起抵抗的力气,只能承受所有亲吻和触摸。 相比起上次梦中的剧烈,这个梦要更加温和,不再让阮陌北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在模糊的感官刺激下,他甚至无法控制地享受其中。 阮陌北大汗淋漓地醒来,愣了半晌,梦境的痕迹逐渐从脑海中消退,但他仍然清楚记得沙利叶温柔的举措。 比起一直以来毛头小子似的急躁,前所未有的柔情都让阮陌北怀疑那没能看清脸的人到底是不是沙利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立刻在自己脸上轻轻来了一巴掌。 真是够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又是因为要洗床单和衣服而来不及吃早饭差点迟到的一天。 阮陌北现在只希望类似的梦境会到此为止很快结束,不然他身体和心理上都不太能吃得消。 昨天他没来得及去看沙利叶情况,所以就算现在还处在很尴尬的状态,仍然在到达D区后率先进入了沙利叶的牢房。 沙利叶正坐在床边看书,听见阮陌北进来,它没有像往常每一次那样热情的扑上来,而是放下书,站起身,望着阮陌北点头微微一笑:早上好。 没了迫不及待扑进自己怀里的大狗,阮陌北一瞬间甚至有点失落,他不太习惯沙利叶的这幅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调整好表情:早,昨天过的怎么样?和莉莉相处得还愉快吗? 挺好的,我们聊了很多。沙利叶重新坐回原处,阮陌北后腰靠在桌边,没有靠近,他还在等待,等待着沙利叶按捺不住主动扑过来。 但沙利叶没有,至始至终,它表现得都克制而清醒,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这改变也太大了吧,莉莉昨天和它说了什么?阮陌北忍不住满心疑惑,这个时候他骤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沙利叶的种种亲密举动,心底甚至生出些许不正常的失落感。 你们都说了什么? 外面的世界,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她平时会做的工作。沙利叶顿了顿,望着阮陌北轻声道,还有你。 阮陌北:她没有说我的坏话吧。 沙利叶唇角微微上扬出些许弧度,摇摇头,它将一直都放反了的书合上随手撂到枕边,站起身,一步步来到阮陌北的面前。 沙利叶一手撑在阮陌北身后的桌上,将人类困在胸膛和桌子之间,它实在靠得太近,阮陌北不得已向后仰身才能避免两个人直接脸对脸的贴上,深色警服贴合着腰线勾勒出的弧度,却因禁欲感显得别样色.情。 沙利叶伸出手,把玩着阮陌北内衬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金色眼眸中映出人类紧张抿起唇的模样,轻声道:她说你比较害羞,才会一直不断的拒绝我,你是吗? 阮陌北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及组织好语言做出回答,沙利叶就低下头,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想要反驳的嘴。 不同于之前黏黏糊糊的磨蹭和迫不及待的啃咬,这个吻非常冷静克制,沙利叶轻咬着阮陌北下唇,舌尖勾勒出唇线弧度,趁着阮陌北张嘴说话露出的破绽,顺畅无阻地探入牙关。 它身体继续前倾,压得阮陌北不得不踮起脚尖更加后仰,两手撑住桌面保持平衡,阮陌北甚至都觉得如果不是桌子不够大,沙利叶都会把他直接整个人压在桌面上。 这是个相当含情脉脉的吻,不再毫无章法、单纯得寻求贴近和亲昵,而是默默在纠缠之中,流露出真实的感情。 珍珠大小的不规则碎片被沙利叶的舌尖卷着送入阮陌北口中,在人类匆忙吞咽唾液的时候,吞入腹中。 阮陌北不曾注意到这点,他想要去推沙利叶肩膀,刚把一只手从桌面上拿开,就差点被压得失去平衡,只能赶紧把手撑回去。 第一次的反抗失效,阮陌北只能奋力向旁边偏过脸,沙利叶的唇擦过他唇角,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沙利叶顺势而下,轻轻咬住他脖颈,将那块皮肉含在口中吮吸。无形的肢体将他衬衣下摆从腰带里拽出,顺着腰部的曲线向上,一路向上 够了!阮陌北脚尖点地猛然一蹬,借着手臂的力道直接坐在桌上,他手肘横在自己和沙利叶之间,一边不稳喘.息着,一边用力吞咽口中的唾液,不要碰我。 你果然在害羞。沙利叶指尖碰了下阮陌北红透的耳尖,被碰到的瞬间阮陌北浑身抖了下,立刻挥手将沙利叶拍开。 根本不用看,异常的温度已经清楚告诉他自己的脸到底红成了什么样,他一般只有在和醉酒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我合理怀疑昨天莉莉教了你一些不合适的东西。 她只是告诉我要打破你之前对我抱着的固有看法。沙利叶凝视着他,眼眸中竟然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孩了。 阮陌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沙利叶甚至都没再叫过他阮阮。 他一直都用看待一个孩子的态度看待沙利叶表现出的强烈爱意,觉得它又可爱又好笑,以最大的包容对待这个亲手照顾着成长的小怪物。 直到现在阮陌北才真正意识到,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沙利叶将他的恍惚尽收眼底,它终于后退一步,给阮陌北让出足够的空间,趁乱探入衣衫的精神触手也全数停止乱动,悄无声息地滑下。 我是认真的,试着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好吗?不要再毫不犹豫地给我拒绝的答案了,起码最起码考虑一下,我想和你成为伴侣。 阮陌北脑子乱成一团,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出一个两人都满意的答案,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回答,他还是会坚定拒绝。 不可否认,沙利叶确实让他心动,按照他审美化作的人类模样,对他抱有不假思索的信任,强大神秘的能力对阮陌北这个慕强人士来说更是致命一击。 但他所要考虑的绝不只是单纯的这些,沙利叶的处境,他的处境,以及正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曾被知晓的其他秘密,都是左右着阮陌北决定的关键。 许久,阮陌北轻轻地叹息一声。 我会考虑。他坐在桌上,手指垂在一旁,无意识地摩擦着裤缝,但我现在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你也不想要一个冲动做出的回答,对吧? 沙利叶点点头,终于再度露出浅浅的笑容:我等着你的回答。 阮陌北松了口气,终于逃过一劫。他从桌上下来,又忍不住道:你的身体好多了吗?看着不像前几天那么不能自控了。 已经没事了。 看来那该死的发.情期终于过去了,现在的沙利叶正是步入成年阶段,不光是身体,他在心理上也终于正式长大。 是好事吗?阮陌北不知道,反正一切都要比他第一次遇见沙利叶时的情况好得多。 他忍不住又一次叹息,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莉莉究竟和沙利叶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一天就让沙利叶撕去所有伪装,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他现在非常怀疑莉莉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第117章 感应 来陪陪我吧。沙利叶坐回床上, 拍了拍旁边,一整天都没见到你,我本来以为你昨天工作完会抽空来看看我。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下午被我父亲叫去做苦力了。阮陌北在隔了三十厘米远处坐下, 这一次沙利叶没再主动靠近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紧紧贴着,保持着一个能够相互留出空间, 又流露出些微暧昧的距离。 这是莉莉教给它的,绝大部分人类都不喜欢被毫无保留的尽数占有,就算再亲密的关系,都需要留出一定的隐私空间。 沙利叶不太能理解, 却也在完美地执行着。 我看到了你,在实验室里,你在搬一个很大的东突然, 沙利叶猛地停住话音, 它扭头看向牢房门口,金色瞳眸在瞬间化作猩红。 阮陌北也察觉到了那股能量波动, 仿佛有什么正在门外和他身体内部的某个东西呼应, 他皱着眉头看向牢门, 听到沙利叶声音全所未有严肃,从脑海中响起:【有人过来了。】 【我知道,是谁?】 镜头成为它的眼睛,走廊上的监控清楚拍到了身着纯黑西装的高大身影, 他身高足有两米, 健硕身体的肌肉块撑得西装鼓鼓囊囊,黑曜石的领带夹和袖口反射着冰冷的白色灯光, 正一步步走向6号牢房。 【一个很高大的男人, 黑色衣服, 短头发,他身上有很讨厌的味道。】 脑海中的话音正变得混乱,透过身下的床铺,阮陌北清楚感觉到传递而来的颤抖,沙利叶呼吸已然变得不甚平稳,棕红色的物质从它脚底蔓延而出,呈辐射状迅速蔓延覆盖住整个地板,顺着墙壁一路攀爬,鼓起气泡,内部被转瞬填充,变成一个个骇人丑陋的肉瘤。 根据沙利叶提供的信息,阮陌北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相关人物:【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是不是带着很宽的金属扳指?】 【是的】 沙利叶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些遍布整个牢房的肉瘤开始抖动,仿佛其中孕育着的东西正要挣扎着破开。 阮陌北迅速抓住沙利叶肩膀,额头抵在它的额头上:冷静下来,那个人是51区的典狱长,他应该是来这边进行巡逻,没有正当程序批准,他不可能随便进来这里,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枷正在胸口发烫,几乎要煮沸全身的血液,迫切地想要找到与之呼应的那件东西,非常痛苦,和一次次死亡相比,却又不是那么痛苦。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4) 不要激动,一旦你控制不住自己,我们之前做的那么多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那双手紧紧捧着他脸颊,强迫它抬起头来,失焦的猩红眼眸中映出阮陌北模样,它完全听不清阮陌北在说什么,眼中只有那双急切张阖的唇,仿佛被放了慢动作。 控制住自己? 肉瘤裂开,露出其中包裹着眼球的时候,沙利叶浑身颤抖着将手按在胸口处,它手指硬生生扣开胸口的皮肉,旋转手指将血洞扩大,强行将整个右手伸了进去! 阮陌北:!!! 沙利叶攥住胸腔中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这是它模仿人类制造出来的器官,人类的血液依靠心脏产生动力泵向全身。 沙利叶! 阮陌北的惊呼声中,它猛一用力,直接将心脏捏了个粉碎! 遍布整个牢房的肉瘤齐齐停止了颤动。 沙利叶整个人停止了呼吸,同时停止呼吸的还有阮陌北,一瞬间他听不见任何声音,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刺激,唯一映在他眼中的,只有胸腔中被生生捏碎的心脏。 但没有血液喷射出来。 沙利叶猛然吸了口气,它紧咬牙关将手抽出来,胸口的伤口迅速愈合,除了鲜红的手外,没有流出来一滴血。 眼睛闭合,墙上地面上的黏腻肉质迅速褪去,牢房又恢复成了以往干净整洁的模样,沙利叶颤抖着舒出最后一口气,将染血的手藏在身后,勉强对满脸震惊的阮陌北露出个易碎的笑容。 没事了,我能控制好自己。 但阮陌北眼中仍然映出了它白色囚服上鲜艳的红。 沙利叶用干净的那只手碰了碰阮陌北的脸,当湿润被抹开,阮陌北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下了一滴泪。 也仅仅只是泛红眼眶兜不住的一滴而已。 他立刻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要脸了,盯着沙利叶先前被生生抠出个洞的胸口,低声问道:没事吧。 沙利叶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会受伤,心脏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模仿人类做出的摆件,我的能力如何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阮陌北沉默一瞬,他瞥过脸,不想让沙利叶看到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你怎么突然 那个人身上有我熟悉的能量波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跟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是51区的典狱长,负责监狱区所有重大事项的决定,时常会到各个区域进行巡视。 沙利叶点了下头,它对这个人的身份不感兴趣,比起一个人类,它更想知道能引发枷共鸣的能量究竟来自何方。 心脏被捏碎的疼痛已然褪去,除却手指和前襟上的血迹,沙利叶看起来毫发无伤,它再度看向摄像头,镜头另一边典狱长的身影消失不见,在沙利叶发狂的时间里,他离开了。 刚刚没有影响到你吧。 阮陌北以为沙利叶问的是刚才不稳定的暴走有没有影响到自己,摇了摇头:我没事。 殊不知沙利叶真正想知道的是,被自己悄然埋入阮陌北体内的枷是否同样感受到呼应。 你吓了我一大跳。阮陌北拽过沙利叶藏在身后的那只手,用衣服前襟擦去上面的血迹,冷静下来,他才发觉自己一直在不停的心慌,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地躁动着。 但阮陌北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他可以为了一个目标一动不动地埋伏上数天,也能强忍令人眼前发黑身体颤抖的剧痛稳定地扣动扳机,这点不适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不会死的。沙利叶低低道,你也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担心? 阮陌北沉默了,是啊,他明明知道沙利叶无论遭受怎样的伤害都可以迅速愈合,又为什么在它手指刺破胸膛的瞬间无法控制地止住呼吸?沙利叶猛然捏碎胸腔中心脏时,难以言喻的痛苦涌出,仿佛被捏碎心脏的是他自己。 沙利叶安静地等待,见阮陌北一言不发,轻声问: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不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和你相处。 可是莉莉说,你平时都是这样跟其他朋友相处的,你不是一直都在说想和我用朋友之间的方法相处吗? 莉莉,你到底都教了它些什么东西啊! 阮陌北忍不住再心中又一次吐槽,沙利叶的话里埋了再明显不过的坑,他可不想傻乎乎地直接跳进去:你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放在谁身上都会不习惯,等到明天我应该就可以适应了。不过这倒是件好事,你小时候实在太黏我了。 沙利叶望着他,眼中神色沉沉,和前天见面时的天真无邪截然不同。阮陌北莫名有点心虚,他看向另一边,不再和沙利叶对视。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和之前沙利叶半强迫性质和他亲密接触时充满甜腻味道的暧昧不同,现下两人明明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那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措感却同样出现了。 阮陌北分析不清其中原因,只能暂时告诉自己是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许沙利叶不久之前给他的那个吻后劲还没消退。 好吧。阮陌北叹息一声,他稳住心神,重新望向沙利叶,既然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还需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要。沙利叶微微一笑,别想着偷懒。 傍晚,阮陌北和同事交班,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D区大楼。 走在食堂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今天沙利叶的种种表现,果不其然,沙利叶之前一直故意在他面前伪装成无害样子,也不知道昨天莉莉和它说了什么,让它决心用真正的面目对待自己。 这是件好事不错,但随之而来的认真求偶还是让他头痛异常,他不可能答应沙利叶,他是51区的狱警,因为身体上的特殊原因成为沙利叶的饲养员,自身一直被严密监视着,每周还需要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决定一切正常,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再引入其他的变数,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阮陌北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都没法和沙利叶说,指望着对方能明白他的心思并不现实,太多的阴谋陷阱围绕在身边,他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够破局的人。 还需要知道更多信息。 阮陌北抿住唇,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智能手环上的消息栏,下午他发的消息阮项晖还没有回,估计在忙。 阮陌北调转方向,径直去了阮项晖的公寓。 房子里静悄悄的,阮陌北换上鞋子,轻手轻脚地在屋里看了一圈,阮项晖不在家。 他推开书房的门,阮项晖最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就在桌上,在如今智能手环相当发达的时代,大多数人都舍弃了笨重的电脑设备。但阮陌北一家人的喜好都相当复古,阮项晖有一大橱子各种各样的书,会用电脑也就不奇怪了。 阮陌北坐在桌前,带上薄手套,掀开电脑屏幕,开机后屏幕上显示出密码输入栏。 阮陌北闭上眼,静静地回想。 记忆的海面泛起波涛,无数回忆的碎片涌上水面,每一段都无比清晰他探头进来询问阮项晖要不要吃点水果时,走进书房为沙利叶挑选这个月要带进牢房的书时,躺在供暂时休息的小床上说些鸡毛蒜皮小事时,余光瞥见的画面。 不管是有意看到,还是无意瞥见,全都在脑海中完美复现。 手指在空中移动的微小弧度,落下的不同力道,键盘被按照顺序敲击发出的节奏阮陌北双眸紧闭,他伸出手,两只手可以覆盖整个键盘。 终于,他按下了第一个键。 切换大写锁定,再输入一个字母。 两个键同时弹开的声响表明是用shift加数字输入的字符,后续接着三个不同的数字。 节奏,力道,位置。 按下最后一个键的时候,阮陌北终于睁开眼,他望着输入框中的一串不予显示的星号,屏住呼吸,郑重按下确定键。 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桌面。 第118章 日志 阮陌北骤然松了口气, 八年军队生活里被训练的绝不只有体能和枪法,身为最尖锐的兵种,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这种记忆法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完成狙击任务之前, 他必须要巨细无遗地观察身边环境,记住所有可能会对任务造成影响的细节。 阮陌北进入电脑的文件夹, 找到阮项晖日志的备份。 阮项晖习惯每天回家后对实验结果进行总结和备份,阮陌北滑动鼠标滚轮,大致浏览了一系列的文件名称,最终点进了1月17号那天的日志。 1月17日, 是他在医院icu被下达上百次病危通知书,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时间点。 阮陌北对那些日子的记忆非常模糊,好像大脑为了自我保护, 强制性忘掉了那些痛苦的分秒, 唯一能让他想起的,只有时常莫名浮现在心头的、仿佛被高压电击摧毁脑组织般地模糊疼痛。 阮陌北打开文件夹, 密码输入框弹出, 他试了将电脑锁屏打开的密码, 失败了,还剩下两次机会,如果仍旧失败,文件会被直接销毁。 阮陌北将u盘插入usb接口, 打开提前准备好的程序, 程序框跳出,开始自动破解密码。 这玩意还是他之前在军队执行秘密任务时用过的, 靠着这个由最顶尖密码破译人员编写的程序, 他在潜伏中从敌人那边获取了很多足以左右战局的重大信息。 阮陌北静静等待, 五分钟后,一串由数字,字母和特殊字符组成的编码出现。 他将其输入在密码栏中,成功打开文件。 【1月17日19时13分 斯兰德中央医院】 北北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血液中的毒素已经开始腐蚀ECMO的管腔,试过许多种人造血液,全都产生强烈的排异现象,医生说他的循环系统和神经系统已经融化,再治疗下去,也不过只能在极度痛苦之中多坚持几个小时罢了。 也许是因为声带已经被融化,相比起隔壁病房的那个孩子,阮阮要安静更多,如今只有脑电图机上的偶尔波动的线条表明他还算活着。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001提取物的临床试验从未取得过任何成功,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我把它加入了阮阮正在输入的针剂中。 祈祷奇迹会发生。 【1月17日21时25分 斯兰德中央医院】 提取物被北北完全吸收,他正在重生。 我甚至都能听到骨骼重塑,器官凝聚,组织生长发出的声音。 他的脑电波前所未有的活跃,心跳也重新出现,医生想要进来查看情况,我将他们堵在了外面。 北北是两年来临床试验中唯一成功的一例,提取物中的因子正渗入他的每个细胞,插入基因之中,成为他的一部分。 我将五个小时的观察过程写成报告[实验报告1],由于手边缺少合适仪器,难以得到更加准确的数据,只进行定性层面的描述。 【1月18日2时48分 斯兰德中央医院】 重塑停止了,病床上的血肉模糊重新有了人类的样子。 心率趋向平稳,脑电波也更加活跃,当我触碰他手指的时候,甚至还会给我轻微的回应。 北北仍然没有醒来,但接下来如果没有意外,他不会再出事了。 提取物已经完全改造了他的身体,他看起来仍是我最熟悉的孩子,但在基因之中,插入了不属于人类的片段。 也许我做了这辈子最正确、也是最错误的决定。 但我不会后悔。 1月17号的日志到此结束,如果阮陌北没记错,18号的下午,他第一次从长达一周的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见的是父亲狂涌而出的眼泪。 没过多久,他得知了旁边病房中同伴的死讯,和他并肩作战的观测手终究没能在虫族致命的毒素中活下来。 阮陌北攥紧拳头,纵然早就有所猜测,亲眼看到真相呈现在面前,仍让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呼吸困难。 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在被拉扯着登上飞船时左腿已经断掉,现在却能健步如飞地跑跳,体能甚至相较之前更好。 父亲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使用了沙利叶的细胞提取物,拯救了他的生命,而他的身体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以他康复后作为唯一成功的实验品被邀请来到51区,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每周要做最为详细的身体检查,每一项结果都作为一手数据,交付到研究组手中。 所以可以感受到沙利叶散发出的精神能量,不受邪眼影响,成为它的饲养员。 因为他这一条命,都是沙利叶给予的。 阮陌北关掉1月17日的日志,继续按照时间顺序浏览。 阮项晖日志文件的密码每个月会换一次,阮陌北一个个地看过去,他还不知道阮项晖什么时候回来,为了节省时间,对没有关注内容的那些实验文件扫一眼就关掉。 阮项晖的椅面是皮质的,阮陌北看到一半站起身,将椅子推到一边,半蹲在电脑前,防止阮项晖突然回来的时候,椅面上的温度会出卖自己。 之后的实验日志表明,阮项晖所带领的实验团队做了许许多多的测试,51区里各种各样的死刑犯是最好的实验品,研究员为他们注射了沙利叶的细胞提取物,希望在阮陌北身上出现的成功能再度实现。 实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那些被注入沙利叶细胞提取物的人根本无法像阮陌北这样保持正常体态,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极大的变异,细胞不受控制的增值,最终整个人变成巨大的肉瘤,失去人类的意识疯狂扩张,只能被强行处死。 种种数据都表明,阮陌北是无法复刻的。 阮陌北忍不住咬住手指,也正因如此,他作为唯一样品才十足珍贵,51区将他瞒在鼓里,期望能从每周都要进行的身体检测中找到他成为幸存者的关键之处。 阮陌北继续向下看,想要知道在这一年的时光中,研究所究竟得出了怎样的结论。 终于,他在六月份的日志文件夹中,发现了一份申请报告的草稿。 【在对SIUDW00102长达152天的监视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其基因检测、行为测试、脑电波检测、心理评估结果各项指标均正常,不存在任何潜在的危险性,故申请解除对SIUDW00102的监视和实验。】 【申请人:阮项晖】 【申请驳回】 阮陌北愣住了,这份申请报告带给他的震撼甚至大于之前看到父亲用提取物救他的描述,他认认真真地再度看了一遍,SIUDW00102,152天,监视。 这个SIUDW00102就是他自己。 来到51区也已经有将近一年,阮陌北早就对犯人和实验对象的编号方式再清楚不过,SIUDW00102中,SIU代表着Speci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e,DW表示危害级别为destroyer of worlds,001是1号实验品的编号,而后面的02,则为第二项衍生物。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5) SIUDW001是沙利叶的编号,SIUDW00102代表着他是由沙利叶衍生出来的第二项实验品。 阮陌北深吸口气稳住心神,继续向后翻看文件,在一周后的另一个文件中,他再度看到了相同的文字。 【在对SIUDW00102长达159天的监视中,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其基因检测、行为测试、脑电波检测、心理评估结果各项指标均正常,不存在任何潜在的危险性,故申请解除对SIUDW00102的监视和实验。】 【申请人:阮项晖】 【申请驳回】 之后每一周,阮项晖都会持之以恒地提交申请解除对阮陌北监视的文书,只是每一次得到的只有一句冰冷的【申请驳回】。 这样的举措一直持续到了12月23日,也就是昨天。 阮陌北深吸口气,他关掉所有页面,关闭电脑,轻轻合上屏幕,等待机器慢慢散热。 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他想知道的一切,已经呈现在了心中。 一年前在医院的icu病房里,阮项晖为了救他,在他濒死之际给他注射了沙利叶的细胞提取物,这项举措在之前的临床试验中从未取得过成功,阮项晖抱着最后的希望,把偷偷带出来的针剂注入到了他破碎的身体里。 他重新活了过来,因此进入51区,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沙利叶的同类:沙利叶被牢房关押着,他也被51区关押着;沙利叶被不断的进行实验,他也在不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为实验品;他是沙利叶的饲养员,而父亲,是他的饲养员。 不管是冒着被法庭审判的风险为他注入提取物,故意将他引到沙利叶的牢房中,还是每周都在坚持的申请报告,父亲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自己,却碍于规章秩序无能为力,毕竟他只是51区里六位主管中的一位,无法掌握绝对的权利。 如果想要改变一切还必须他自己来努力。 阮陌北来到客厅,已经九点了,他晚饭还没吃,却根本觉不到饿。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拉开窗帘,在深蓝的天空之中,高悬着一轮明月。 以及沙利叶。 从细胞提取物被注入进身体,他获得重生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紧紧联结在了一起。 脚步声在这时从外面传来,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几秒钟后,钥匙插入锁孔,阮项晖打开家门,迈步进来。 爸。阮陌北转过身。 阮项晖并不意外,他把自己的鞋子脱到阮陌北鞋子旁边,放下公文包: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班就回来了。阮陌北回过头继续望着窗外,今天的月亮好看。 嗯。阮项晖走过来看了一眼,问:吃饭了吗? 还没。 那我去给你下个面? 我自己去吧,你忙了一天,好好休息。阮陌北起身走向厨房,阮项晖嗯了一声,他脱掉外套,走进书房。 椅子和电脑都在他离开时的位置,未有任何变动,阮陌北关机了有一段时间,电脑运行的热度早就散去了,绝对摸不出来。 阮项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照例打开文件夹要回忆今天做的事情。 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阮项晖输入打开文件的密码,得到了错误的提醒。 阮项晖眉头微微皱了下,他回头看了眼厨房方向,沉默不语地将文档密码的最后一位数加1。 文件顺利打开。 这是他设定的流动密匙,最后一位数会根据文档的打开次数变化,也就是说,每次打开文件需要的密码都是不同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 阮陌北在厨房中煮面,阮项晖写着今天的日志,在一整天疲惫的工作后,得到属于家的温暖。 第119章 死刑 阮陌北从深睡中醒来。 向来一觉睡到天亮的人一连好几天都会在半夜无端的醒来, 他明明没有做梦,也不是因为翻身将自己惊醒,却一次又一次地睁开了眼睛。 周遭一片安静, 夜色静谧, 些微月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在地板投下窗柩的影子。 胸口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热度,阮陌北抬手按上胸膛, 感受到自己平稳强劲的心跳。 他不知道正带给他躁动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这颗心脏, 来到这里的一整年里, 他做过无数次身体检查,却没有一次能看到确切的数据报告, 只能从莉莉口中得知身体没出现问题。 也许现在跳动在胸腔中的, 已经不再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脏。 阮陌北坐起身, 他随手拽过床边的外套披上,走到窗边, 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 凌晨3点,51区仍然笼罩在无数灯光之中,各大建筑的窗口只有少数暗着,研究员们忙碌时大多直接睡在实验室里,这座特殊的星际监狱24小时永不停歇的运转着,得到最精密的实验数据,创造出最尖端的技术, 引领人类向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 阮陌北远远望着建筑群,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了尽头最高的建筑。 那是整个51区的主控楼, 被称作格式塔, 所有的监控汇聚在其中, 成为无数屏幕上变动的画面。员工的上班打卡, 日志报告,实验过程,牢房的温度湿度,通风系统管道的变化全都被AI实时监控着。 那里保存着整个51区最详细的资料,以及所有的秘密。 每一次夜里兀自醒来,阮陌北都控制住自己看向格式塔的目光。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他。 距离阮陌北偷看阮项晖电脑中的日志文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他知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还有隐藏在身体里的秘密,将这些消息深深埋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发现。 在旁人眼中,他仍然是51区的狱警,沙利叶的饲养员,每天去到牢房里尽职尽责地向变成人形的怪物分享身边发生的事情,给它讲更多人类千年来幻想出的故事。 阮陌北已经适应了沙利叶成熟的样子,卸去所有为了讨他欢心故意表现的伪装,和现在的沙利叶相处他甚至会更舒服一些。成年人之间不需要过多无用的话语,不需要过分亲昵的举止,有时只需要一个的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相互知晓心意,心照不宣地维持现状。 沙利叶没再提求偶的事,但阮陌北知道它只是在留给自己足够的思考时间,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同时,他也作为SIUDW00102接受各项实验。 心理测评,基因检测,行为观察,细胞样本提取阮陌北假装一无所知地配合着一切,阮项晖解除监视的申请仍旧在每周雷达不动呈交,希望他能够有朝一日摆脱这一切。 必须要摆脱,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作为试验品待在51区,24年的前半生里,他是天之骄子,是最精准的枪,是人类的英雄,得到的勋章可以挂满一整面墙,纵然血性在那场彻底摧毁了他身体的噩梦中被抹去了不少,阮陌北也不能忍受自己作为小白鼠度过下半生的现状。 他是被沙利叶赋予新生命的人,沙利叶的命运就是他的命运,既然沙利叶被关在牢房里,被一次次的处死,那么有朝一日经历这些的,也可能是他。 为了自己,他不能再这样毫无作为下去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 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呢喃。 真的只是为了你自己吗? 在长达十二个月的相处之中,对那个把你当做唯一依恋着的生物,你真的没有动过心吗? 你冒着被吞噬的危险为肉堆清理腐烂部分,在它刚被处死的崩溃时刻进入牢房安抚差点脑浆迸裂,偷偷把月光收集器带入牢房只为让它的痛苦能减轻些许。 为变成人形的它申请床铺和书籍,教它说话,向它介绍外面的世界,每晚编故事查资料到深夜,冒着被处分的风险私自给它看纪录片。 容忍它一次次做出超越底线的亲密举动,拥抱,接吻,帮它度过最难受的成熟时期,面对求偶不再能坚定的一口回绝。 真的只是出自同情、善意和身为饲养员的责任感吗? 也许最开始确实源自同类之间的感应和本能亲近,但事情发展到如今境地,阮陌北知道,他已经无法再用拙劣的借口说服自己了。 他冒了太多险,做了太多违背规章制度的事,几乎将全部身心倾注在沙利叶身上。 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悄然变质的,他根本说不清,也许作为旁观者的莉莉都要比他清楚很多,才一次次地提醒自己。 一想到一旦意外再次发生,沙利叶可能会被立刻再度处死,重新变成糜烂肉堆的模样,阮陌北就控制不住的呼吸凝滞。 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沙利叶,他都要改变这一切。 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行不通的,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仅凭一人之力和整个51区抗衡。 阮陌北收回视线,重新拉上窗帘,他躺到床上,再度闭上双眼。 睡梦之中,窗外的格式塔隐隐传来呼唤。 阮陌北用尽方法收集有关沙利叶另一半核的资料,核现在肯定在51区放置着,自己时常感受到的呼唤可能也源自于此毕竟他体内拥有着沙利叶的基因,随着时间的推移,基因的融合程度只会越来越高。 如果他将剩下的那一半核带给沙利叶,让它恢复全部力量,按照现在沙利叶表现出的天赋强度,51区根本无法再将它困住,到时候他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还需要带着父亲,一旦他和沙利叶成功出逃,和他有着亲缘关系,并且负责沙利叶研究项目的父亲肯定会被最高法庭审判,他绝对不要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每每想到未来自由的情形,阮陌北都忍不住握紧拳头。 在想什么? 沙利叶的声音将他神志拽回,阮陌北转过头,沙利叶指尖碾着书角,正安静地望着他,触碰到沉静目光,阮陌北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 沙利叶眉眼深邃,眸色又是浓稠的金色,认真看着什么的时候总会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深情,甚至比从前热切的怀抱还要让阮陌北难以招架。 一些未来的事。 未来。沙利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阮陌北今天带了一本有关吸血族类和狼人的大部头书,它相当喜欢,月圆之夜会彻底释放出本性的狼人,还有生活在黑夜里靠吸食人类血液的血族,都让它感到本能的亲切。 我们会有什么未来吗? 会的。阮陌北顿了顿,他瞄了眼摄像头,闭上嘴改用精神传递:【你的枷现在还好吗?】 听他突然提起枷,沙利叶眼睛一亮,以为阮陌北终于要同意他结契的请求:【你想通了吗?】 【不是,我最近在父亲那边看到了一些文件,有关你的身世。】 阮陌北告诉它,当年和胎胞同时被发现的还有破碎在旁边的核,沙利叶安静听着,根本没表现出惊讶,等到阮陌北说完,它一手轻按在胸口上:【我经常感觉这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一块,原来是这样吗?】 【你能感觉到另一半枷在哪里吗?】 【我有两次明确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在那个方向。】沙利叶向着墙角一指,那是格式塔的方向。 阮陌北点点头,心下了然,果然每夜将他唤醒,吸引他目光看向格式塔的,是沙利叶的枷。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想从这里离开吗?】 【离开这个房间?】沙利叶显而易见地警惕起来,【是有新的实验要进行了吗?】 阮陌北轻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光是房间,离开51区,离开这颗星球,去到其他的地方。】 其他地方,这是个对沙利叶来说非常遥远的词,自从在阮陌北的引导下获得启蒙,它就一刻不停地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最开始它还抱着只要自己表现的足够好,认真配合一次又一次地测验,迟早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但现实一次次地告诉它那不可能。 脑海中的声音停滞了一瞬,旋即兴奋响起:【可以吗?】 【可以的,我们一起从这个地方离开。】 沙利叶皱起眉头:【会有很大风险吧,平时离开房间去别处做测试的时候都那么小心,我不想让你有危险。】 【但如果不去争取,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我是个人类,迟早有一天会达到寿命的终点,剩下的日子不过八十年,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你?你又该怎么办?】 沙利叶沉默片刻,它将手轻轻盖在阮陌北手背上,慢慢地握住。 这一次阮陌北没有挣脱,反手握住沙利叶手指,他前所未有的平静,时至今日,他终于第一次直面心中感情,不再用规则,道德和伦理的条条框框将自己束缚。 【我需要怎么做?】 . 阮陌北睁开眼。 胸中莫名的躁动感再度将他从闭目休憩中唤醒,窗外格式塔就屹立在不远处。 外面传来些许洗漱的动静,阮项晖刚刚回家,傍晚时候他发来消息,说手头的实验数据出了点问题,今晚要晚点才回来。 阮陌北安静等待,听着阮项晖洗漱完毕回去卧室,房门被关上,所有声音消失了。 十几分钟后,阮陌北静静地起身,他迅速穿上衣服,从抽屉里拿出枪别在腰间,带上信号屏蔽装置。 走出房间时没发出丁点脚步声,阮陌北站在阮项晖房外听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睡着了,转身来到客厅。 阮项晖的外套就放在衣帽架上,阮陌北将手伸进他外套内兜,摸出权限卡。 经过这一阵的观察,阮陌北发现父亲对他根本就不设防,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轻而易举得到了整个51区最高权限的门禁卡,阮陌北最后检查了一下携带的设备,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格式塔在呼唤着他。 天眼卫星和无死角监控的存在让任何人的行踪都不可能完全隐藏,更何况阮陌北一直以来都被严密监视着,只怕他还没到格式塔就会被发现。 阮陌北站在楼道中,闭目凝神,在心底里呼唤,寻找着声音的感应。 【███,███】 模糊音节自心底发出的瞬间,他睁开眼,迈出了第一步。 斜上方安置在墙角的摄像头骤然破碎,画面消失的下一秒,阮陌北踏入了消失的监控视野中,卡着其他摄像头的死角离开了公寓楼。 在阮陌北踏入另一个摄像头的领域之前,监控被强有力的干扰信号屏蔽,等到重新恢复信号连接时,画面中仍旧空无一人。 阮陌北沿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迅速前进,因为佩戴的项圈和牢房屏蔽层,沙利叶精神干扰的能力被大幅度削减,能做到这种程度对它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需要用最快速度,尽力减少沙利叶的负担。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6) 穿过小半个51区,阮陌北来到了位于最中央的格式塔,最外面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持枪站岗。 阮陌北将警帽向下拉了拉,步伐沉稳地走过去。 执行任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电子通行证,警卫之一扫过上面的通行码,在绿色通行页面弹出后,准许了阮陌北进入。 阮陌北拿回这份伪造的通行证,朝警卫点了下头,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沙利叶的声音最后一次在脑中响起:【注意安全。】 【我会的。】 阮陌北迅速扫了一眼格式塔的内部结构,来到51区也有一年了,他从来没进入过这里,兴许是因为顾忌他体内含着沙利叶的基因和实验品的身份,在其他狱警轮班执勤的时候,他被从格式塔的轮值表单上清除了。 阮陌北甚至都没什么靠近格式塔的机会,临行之前的准备工作也不过是从阮项晖那里拿到了一些资料,身为主管之一,阮项晖经常进入塔内,参与51区的高层决策会议。 这一年里,也许他和格式塔唯一的联系,就只有阮项晖在高层会议上反复提出解除对他观察的时候吧。 格式塔内部空间非常大,没有典型的楼层进行分割,中央部分完全是连通的,从一层就能看到最上面的穹顶,楼梯螺旋而上,电梯分立在四个方向。 它的一至三十层是办公场所,主控AI的主机在地下部分,三十层以上用来放置那些重要的物品。 沙利叶的核应该就放置在三十层以上。 阮陌北毫不犹豫地走向电梯,胸中的躁动愈发强烈,似乎有什么正在兴奋颤动着,渴盼着恢复完整。 阮陌北走进电梯,三十层以上的楼层需要权限才能开启,他将阮项晖的权限卡插在卡槽中,同时食指按下指纹,低声道:生物研究所主任,阮项晖,前往六十八层。 话语在出口的瞬间,被喉咙里植入的装置变化成阮项晖的声音,声纹锁开启,同时指纹识别器确定了阮项晖的指纹,电梯上升前往六十八层。 指纹膜轻薄到贴上后他自己都难以感觉到,成天生活在一起,最容易获得就是阮项晖的指纹。 越是向上,心口里的颤动感就愈发明显,告诉阮陌北方向正确。 阮陌北调整着呼吸,他情绪相当平静,正在跃跃欲试的东西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心,那到底是什么呢?沙利叶植入在他体内的基因吗? 电梯稳稳停在了六十八层,阮陌北走出门,狭长的环形走道里有着数不清的门,每一扇上都写着编号,蓝色的指示灯将周围映照得冰冷,抹杀了所有情绪。 呼应变得更加强烈了,甚至让阮陌北都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他轻咬着舌尖,步伐轻得不发出丁点脚步声,从一扇扇门前走过,感应着目标物的方位。 他的行踪被监控完全捕获,画面传到AI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但只要能成功拿到沙利叶的另一半枷,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扇门前,阮陌北停下脚步。 心中的呼唤前所未有强烈,甚至都要跳出胸腔,扑进门中和封闭在其中的另一半迅速融合。 阮陌北伸出手,插入阮项晖的主管权限卡,输入流动密匙。 沙利叶能够看到的东西,绝不只有镜头前移动的人们,总控室屏幕中不断变动的密匙,海量传输进内网的文书报告,只要呈现在屏幕上被摄像头照到,就全都成为它的眼中之物。 滴滴两声警示音后,厚重的门在阮陌北面前打开。 他走了进去。 一连经过三道防护门,恒温恒湿的小房间里,中央平台上放置着透明的方形盒子,在那其中,半块淡金色的碎片正散发着隐隐光芒。 这就是沙利叶伴生的另外一半枷吗? 碎片质地像是最好的玉,莹润细腻,光辉如同皎月。 阮陌北忍不住伸出手,在他手掌触碰到盒子的时刻,碎片骤然亮起,有生命一般动起,隔着一层透明屏障,紧紧贴合在他掌心。 热度,他感觉到了热度。 屏障一点点变薄,被生生融化,明明是足以将掌心灼伤烧透的热度,却只让阮陌北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温暖,如同浸泡在生命最初的母体之中。 枷烧融了屏障,融入了他掌心,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一瞬间,阮陌北听到了,看到了,感知到了很多东西。 他听到地下AI运行时发出的噪音,执勤警卫踩动铁丝网发出的脚步,看到监控摄像头按照程序设定调转方向,总控室屏幕亮起的红灯,感受到电流在线缆中传输,信号顺着光缆被机器传感。 阮陌北猛然回神,他整个人迅速后退,离开房间,贴着墙根迅速朝着电梯处走去。 很快他就会被发现,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把枷交给沙利叶。 臭味隐约传来,飘入鼻畔。 前方的门突然被打开,熏天臭气扑面而来,似腐烂了一年的鱼虾混合着尸体和泥沼发酵而成,味道瞬间唤起了某种记忆,杂乱的画面蜂拥而至,硝烟处,森林里,城楼顶,小巷中,模糊而隐秘。 阮陌北却什么都没能想起来,高大的身影从前方走出,一身黑色西装被过分壮硕的身体撑得满满当当,他转过身,面向阮陌北,横肉交错的脸上和善到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 抓住他。 □□从身后袭来的瞬间阮陌北猛然蹲下身,一个横扫腿手肘向后击到突袭的敌人,□□掉在地上,噼啪电流击打地板发出蓝色电弧! 阮陌北就地一滚,衣角刚刚扫过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冒着烟的弹孔,枪声这才姗姗来迟地传入耳中。他迅速拔枪,扣动扳机,击中了方才射击的警卫的手臂! 枪口向右移动两厘米,又是一颗子弹击中了另一个想要射击的警卫肩膀,瞬间夺去两人的战力。弹壳弹出擦过侧脸,阮陌北腰部发力,整个人以不可思议地姿势扭转身体,枪口对准了典狱长。 警卫的痛呼声中,他感受到了来自脚底的震动,地下AI运行的声响几近轰鸣,咆哮着就要冲破禁锢。 【第一万零七百八十四次执行】 后脑处猛然传出针扎一般的疼痛,宛如一根手指粗细的针被骤然推入脑中,搅碎了所有神经和组织。阮陌北眼前一黑,有一瞬间失去所有意识,灵魂似乎飘出身体,置于茫茫雪原,茂密雨林,工业基地,浩瀚星空,还有永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他猛咬舌尖,在蔓延开的血腥味中强行睁开双眼,典狱长一步步走到他眼前,皮鞋锃亮没有一颗灰尘。 阮陌北奋力想要爬起身,却被一脚踩了回去,二百多斤的重量施加在身上,踩的他闷哼一声。 融入身体的枷似乎被切断了感应,再也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有用的讯息和强化,就好像他从未拿到过枷一样。 臭气将他层层包裹,心中的声音却仍然叫嚣着,急切跳跃着,大声呼唤,感应就在身边。 你被捕了。 接下来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整个51区被惊动,阮陌北被带上和沙利叶完全相同的枷锁,控制炸弹随时能够夺走他的生命。 他被关在特质牢房之中,不被允许见任何人,再也感受不到精神世界里沙利叶的声音。 阮陌北不断思考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突然出现在他离开前路上的典狱长,让他失去所有反抗之力的疼痛,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直到被押上在最高法庭,阮陌北才再一次见到阮项晖。 短短两周时间,父亲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岁,原本花白的头发几近全白,他面色相当疲惫,眼中满是休息不足的血丝。 阮陌北作为他的亲生儿子,使用阮项晖的门禁卡,指纹和声音潜入格式塔盗取核心收容物品,就算他身居主管高位,也免不了被翻来覆去地调查。 原本他连来法庭旁听的机会都不应该有,阮项晖用尽了所有方法,才勉强争取而来。 审判中具体发生了什么,阮陌北记不太清,似乎他的记忆功能在被典狱长击倒后,就发生了严重故障,越是接近最后时刻的记忆就越模糊。 他只记得法庭很大,房顶很高,阶梯形状的陪审席上坐了许多人,他坐在最下方的椅子上,接受一项项指控。 曾经用性命去战斗,被无数赞美和荣誉围绕着英雄,成为了无可饶恕的罪人。 灯光很亮,照得眼睛难以睁开,一切都沉浸在昏昏沉沉之中,周围弥漫着粘稠的液体,像血,或者脑脊液。 阮陌北看不清前方法官的模样,只记得典狱长的声音他被指控破坏51区财产,窃取权限卡,非法潜入格式塔,盗取重要的收容物品。 臭味萦绕在整个最高法庭。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法官问他。 阮陌北无法出声,他的嘴巴像是被封死,声带不再能够震动,曾经触碰过屏障,感受过枷非凡热度的手掌不再提供给他任何帮助,就好像他从未拿到过另一半枷。 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 木锤落下,宣告了对他的审判。 一万零七百八十四次死刑。 立刻执行。 阮陌北被送入执行室,造型狰狞的金属椅子焊接在地面上,他坐在上面,束缚带和铁环牢牢锁住他的手脚,肩膀和脖颈。 装置被戴在头上,连接着电路和控制仪,屏幕上显示着执行进行的次数。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曾经的同事忍不住再度问道:现在还有机会。 阮陌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要说什么? 时间到了,都走吧。典狱长出声提醒。 人们纷纷离开,而他留在最后,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阮陌北身前,俯下身,在阮陌北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放进了一枚硬质勋章。 展翅翱翔的雄鹰紧贴着跳动的心脏,这是他曾经英勇狙杀虫族女皇的荣耀。 典狱长低低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大门在眼前轰然关闭,同时被切断的,还有源自胸口中的最后一丝感应。 控制器被启动,扣在头部的仪器自动抱锁,探针刺入后脑,非常尖锐的刺痛。 几秒钟后机器将会进行第一次输送电流,完全模拟出死亡的痛苦。 阮陌北所要经历的刑罚相当特殊,在星际时代,死刑早已不再是曾经一分钟就会完成的,变得更加注重过程,根据罪行的严重程度,出现了次数的累计。 控制器会通过电流刺激脑神经,完美模拟出死亡的感受,反复摧毁其心理达到惩罚的目的,最后一次再真正进行身体机能上的死刑。 眼前又浮现出沙利叶的模样,强酸,切割,高温,增压,粉碎一次次在死亡的极度痛苦中挣扎,一次次死而复生,被判处终身□□,永远也无法挣脱。 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 对不起,没法带着你离开这里了。 电流注入脑中的瞬间,极度的痛苦将阮陌北吞没,所有思绪灰飞烟灭,记忆瞬间模糊,消失在脑海之中。 最先被遗忘的是胸前被放入的勋章,典狱长的身影,格式塔里封存着的枷,潜伏的路径,和沙利叶的约定,酒吧昏暗变化的灯光,莉莉含笑的声音。 时间向前推移,更多事情被忘记,脑海中响起的未知音节,51区的存在,退役仪式,虫巢中的惊心动魄,一次又一次绝密任务的执行,毅然参军的决定,母亲的葬礼,被卖掉的老房子 直到最后,父亲的名字和样子,逐渐模糊不清。 死刑椅上的狱警开始剧烈抽搐,锁铐和束缚带将他的身体紧紧禁锢,探针不容拒绝地继续深入,释放出足以造成死亡的电流。 【第一次执行启动】 【第一次执行完】 【第二次执行启动】 【第二次执行完】 【第三次执行启动】 在空荡的执行室中,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之中,阮陌北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死亡。 第120章 逃离 剧痛。 无法忍受的剧痛。 却无法用任何方法逃避, 就连死亡都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你知道的!你明明从来没有忘记过! 声音回荡在耳边,那被埋葬的, 沉默在海底的记忆,终于冲破了浓黑的水面。 是如月光般皎洁的回忆。 茫茫雪原中忠实地陪伴,对仇恨小心翼翼的开导,告诉他接受你的天赋,比起一昧的埋怨抵抗,被仇恨彻底吞没,学会开解自己, 努力改变才是更好的方法。 无际雨林里相知相伴,教会他语言,生活, 知识和爱,将空旷洞穴建设成两个人的家园。用创造力, 想象力, 生活的情趣, 对未来的向往, 织就出社会性。 废土之上的据点里, 游荡在AI的程序内核之中,无数文档贯穿而成的旅行,被病毒污染的神志,进入到了满是雕塑的长廊, 那里的每一尊人像,都是他至今为止经历过的死法。 游荡在浩瀚星海之中的探索者终于再度醒来, 胶囊飞船迫降在未知星球之上, 一切都是陌生的, 星灵按照他的意愿, 变成了人类喜欢的模样,努力地靠近。 古老庄园里一丝不苟的领班递上柠檬茶,一分为二的灵魂游离在现实和梦境之中,因无法经受分别带来的痛苦而崩溃,他在疼痛中拥抱住对方,凝视着猩红双目,吼出你必须冷静下来。 被歧视,被鞭挞,被折磨的生命得益于一场不经意间的拯救,成为他最忠实的守卫,异族从月光中汲取能量,抵抗着猪人,一同为了他们的未来和生命奋斗。 最终的最终,早些年相知相识,彼此起誓的两人,经历突如其来的漫长离别。再度聚首时,人类被异族救下,小心翼翼保护起来,异族努力着,努力着让人类回想起他的名字。 在濒临死亡的关头,他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他鲜活的记忆。 沙沙利叶! 瞬间,整个世界被刺目猩红充斥。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最后的记忆回归,电刑椅旁侧的控制台屏幕上,一轮滚圆的月亮浮现出来。 无数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将阮陌北彻底淹没。 时光倒转,锁扣弹开,他站起身,被押送着退回至高法庭,人们倒退着走出审判席,太阳从东方落下夜幕笼罩,他回到格式塔,子弹倒飞回枪膛,典狱长在他面前回到门后,他重新出现在紧闭的门口。 倒带停止,时间重新开始流淌,流动密匙已经被输入,阮陌北的手悬在空中,正要按下最后的确定键。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7) 也许对沙利叶的研究能够帮助人类突破寿命的极限,促进医学更加迅猛的发展,增进人类对宇宙其他生命的了解。 只要他按下去,盗取作为核心收容物的枷,帮助沙利叶逃走,就意味着彻底背叛人类。 他曾是为了国家,为了族群甘愿献出生命的战士,那些勋章和荣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究竟为了什么而战。 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情不顾规则和集体吗?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没有退路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经历了数秒的天人交战,阮陌北颤抖的指尖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力量,终于稳住,他深吸口气,按下了确定键。 厚重的门在面前打开,又经历三扇门,进入了恒温恒湿的小房间。 然而中央的平台上,透明的屏障中空无一物。 怎么会?! 可胸口中的感应确是如此清晰,仿佛近在咫尺,阮陌北确信,枷确实曾经放置在其中,他甚至能感受到残留的能量波动。 枷去哪儿了? 阮陌北皱起眉头,他顾不得想那么多,迅速退出房间关上门。 计划出现了致命的差错,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飞快转过拐角,在马上就要靠近电梯之时,前方的门突然打开。 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身影走了出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迈开步伐,过分高壮的身形此时此刻看起来竟不似人类,更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野猪。 阮陌北猛然停住脚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感应,自胸腔中迸出,呼唤着合二为一,恢复完整。 是的,感应来自于前方的典狱长! 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在他因震惊停住脚步的瞬间,典狱长仿佛也有所察觉,他迅速朝阮陌北所在的方向看来,停住了话音。 我这边有点事情,等会儿再说。 典狱长挂断电话,一步步缓慢地向着阮陌北藏身之处走来,他从腰间掏出枪,打开保险,平举在前方,随时准备射杀看见的任何人。 阮陌北屏住呼吸,他隐藏在黑暗之中,紧紧握住枪,和典狱长对抗?因为职业病,每一次他见到典狱长时都会自动在脑海中模拟两人对上的画面,典狱长出身特警,十几年前来到这里就一直做办公室,如果非要说格斗和其他技法,肯定比不上一年前才退役的自己。 只是他需要考虑的绝非击败对方,而是怎样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这里。 躲避是最好的选择。 阮陌北屏息凝神,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等待着典狱长一无所获的离开。 然而对方好像有所感应般,笔直无误地朝着他的藏身之处走来。 一步,一步,皮鞋仿佛落在阮陌北心上,让神情愈加凝重。 是的,他忘记了,既然他能够感受到典狱长身上的能量波动,典狱长也能感应到他。 躲藏已经成为不可能。 在典狱长迈入视线之中的前一瞬,阮陌北整个人冲出,一个手刀击中在对方下喉处,在典狱长做出反应之前,枪口已然抵在了眉心。 典狱长比阮陌北高了整整一个头还多,阮陌北手臂斜向上举着,纵然处在如此危险境地,他的手仍旧非常稳。 典狱长将双手缓缓举过头顶,面对阮陌北鹰隼般的眼神和眉心处冷冰冰的枪口,他似乎毫不慌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枷在你的身上,是吗?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全身而退已然成为不可能,他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什么枷? 典狱长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你没有进入格式塔的权限,如果你还不愿意对你的所作所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我随时都可以逮捕你。 他在说谎。 因为胸中几乎就要蹦跳出的,想要融合的冲动清清楚楚告诉阮陌北,枷绝对就在那里,在典狱长身上。 沙利叶那次靠着生生捏碎心脏才勉强冷静下来的暴走有了最明确的解释就在6号牢房外的典狱长激起了枷之间的感应。 现在摆在阮陌北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枪崩掉典狱长,拿到他身上的枷,在被抓到之前交给沙利叶,一起逃跑。 或者收回枪,期盼对方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放他回去。 一个很好选择的命题。 扣动扳机的那刻,鲜血和子弹一起从典狱长后脑处的洞里飚出。 庞大的身躯僵里数秒,失去了所有力道轰然倒地。 枪声彻底惊动了整个格式塔,转瞬间所有监控摄像头都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阮陌北迅速蹲下身,搜过典狱长身上,他明明清楚感觉到枷就在这里,持续不断地呼唤着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难道在他的身体里面? 阮陌北被这个猜想惊了一下,他从未想过伴生着沙利叶出现的能量体要如何跟人类的身体融合,但如果真是这样 阮陌北从靴子后抽出匕首,他一手按在典狱长胸口上,感受到其中跃动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里。 最开始的时候他本来只想拿到枷就全身而退,却枪杀了撞破计划的典狱长,而现在,又要剖开典狱长的胸膛。 一步一步,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但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他双手上沾染的鲜血,难道还少吗? 匕首举起,在刺入胸口的前一瞬,刀刃突然被握住了。 手掌鲜血涌出,滴落在西装内的衬衣上,瞬间染红了一片。 被爆头的典狱长不知何时再度睁开了双眼,他死死盯着阮陌北,眉心处的弹孔不翼而飞,如果不是满地的鲜血,简直都要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阮陌北的幻觉! 那只手稳如磐石,就连阮陌北如此之强的力道都无法撼动,利刃切割着手掌的皮肉和骨骼,却无法再度深入胸口。 典狱长五指猛然缩紧,匕首刀刃整个被攥得变形,成为了一堆废铁! 阮陌北:!!! 他立刻对着典狱长的又开了几枪,子弹穿透他头颅,脖颈和胸膛,血涌出来,但致命的洞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 典狱长站起身,随手将夺下的匕首扔到一边,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血迹,嫌恶地皱了下眉头,悠哉地整理着西装领口,很可惜,你这辈子注定看不到那天了。 钢索从四面八方弹出,瞬间将阮陌北整个人捆住,不断响起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光中,AI启动了应急系统,无数警卫正在冲上这一层,将阮陌北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他。 典狱长,您没事吧。全副武装的警卫想要为满身是血的典狱长带上便携式治疗器。 典狱长摆摆手,他盯着重重包围之下的阮陌北,最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步调潇洒地转身离去: 法庭见。 真相随着记忆一点点回归,涌入已经被高压电流破坏过无数次的大脑,死刑椅上的人剧烈颤动着,鲜血从双耳流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最后一次执行,将要处死的是身体。 法庭之上,法官并询问他是否有要为自己辩护的,典狱长坐在旁边,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虚伪笑容。 格式塔中的监控,阮项晖门禁卡的通行记录都是如山铁证,足以让他说出的一切话都成为苍白无力的辩解。 于是阮陌北唯一坚持的,就只有一切行动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和阮项晖完全无关。 他在阮项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盗取了他的权限卡,制作他的指纹膜,私自看了绝密文件,使用仪器模拟阮项晖的声音 他竭尽全力将父亲从整个过程之中摘除,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是出自默许。 一万零七百八十四次死刑,听起来很可怕,但亲自经受的时候,也没那么恐怖,对吧? 有毒物质被注入血管,迅速摧毁着血管,脏器和细胞,血从口中涌出,从毛孔里渗出,染红衣衫。 探针仍然深埋脑内,几分钟之后,这个曾经接受了上万次模拟死刑的狱警,将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但是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决不允许就这样结束。 受损的组织自我愈合,毒素被迅速代谢,腐烂的内里重新组合。 他拒绝了沙利叶结契的请求,殊不知对方早就暗中将枷埋入他体内。 灵魂之间的感应,超凡脱俗的天赋,入侵精神图景,回荡在脑海中的声音,在一次次死亡中找回所有被迫遗忘的过去,终于将他再一次唤醒。 死而复生。 控制仪屏幕上,圆月慢慢从中间裂开,有如金黄色冰冷的竖瞳。 在这一刻,阮陌北骤然睁开了眼睛。 . 莉莉通过最后一次扫描安检,穿过昏暗的长廊,她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步伐有些匆忙,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狭长的空间中,回声拖了很长。 推开尽头的那扇门,实验室映入眼帘,但厚重的特制玻璃将房间分割成了两块,在对面,头发几近全白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试验台前,沉默地盯着墙壁。 实验室里没有开灯,只有镶嵌在墙壁中的应急灯发出的惨白光芒,将疲惫面容分割成明暗两半,眼镜遮住眼底全数神色。 教授。 莉莉悄然关上门,轻轻喊道。 阮项晖抬起头,他面色相当平静,虽然掩不住疲惫之色,却仍旧给人可靠感,仿佛只要看见他,就能瞬间安下心来。 在阮陌北被捕后,阮项晖就被软禁起来,他身为研究所主管,手里还有相当重要的项目,大脑中蕴含的知识和智慧成为了最大的免死金牌,51区如果还想从沙利叶身上研究出什么,就不可能真正对阮项晖下手。 作为他最信任的学生,莉莉被允许进入这里,和阮项晖见面,向他汇报实验进度,无处不在的监控保证两人的一言一行都在掌控之中。 莉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两人都知道,今天是阮陌北最后一次执行死刑的日子。 过了许久,阮项晖稍微动弹一下,他抬起头,望着玻璃对面年轻的研究员,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外面是晴天还是阴天? 早上下了小雨,现在已经天晴了。 是满月吗? 是,星星也很多,很久没看到那么多的星星了。 阮项晖点点头,他沉默片刻,突然道: 莉莉,你相信星球会产生意志吗? . D区大楼。 乔纳森仍旧穿着实验室的白袍,胸前戴着铭牌,他安静站在下行电梯的中央,光滑金属内壁上映出研究员年轻的面庞。 显示屏上的数字停止在88,电梯门打开,乔纳森走了出去,穿过长廊,到达尽头的监控室。 狱警正在值班,他递交了通行证和许可文件,在狱警的引领下,来到6号牢房门前。 在阮陌北被捕后,他的岗位由其他人顶上,硕大的51区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狱警的失职停止运转。 它非常危险,一定要小心,如果有任何意外发生,用这个,不用有任何犹豫。 狱警交给他一个黑色的遥控装置,乔纳森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眼,旋即放入口袋中,点头道:好,我只是提取一些实验样本,应该不会有事。 在狱警的注视下,乔纳森进入第一扇门,他带了一支经过安检许可的试管,用来装盛样品。 射线从头到脚扫过,通过检测,乔纳森最后打开声纹锁。 踏入牢房,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床边的男人。 它深深低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落,洒下的阴影让眉眼晦涩不明,乔纳森的进入并未引起它的丝毫注意,它一动不动,仿佛门口的人类不过一团空气。 SIUDW001,沙利叶。乔纳森低声道,我是生物研究所研究员172号乔纳森,来取一些样本。 沙利叶睫毛动了下,终于抬起头来,银色睫毛下的双眼竟然是猩红色的。 被那双眼睛注视,直让人从心底生出无法抗拒的恐惧感。 乔纳森定了定心神,道:你认识莉莉吗?今天本来应该她过来的,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沙利叶低声道,我曾经看见过你,看见过你们,你是阮陌北的朋友。 阮陌北。 那个名字仿佛一个开关,乔纳森眼中神色暗了暗,他用唇角的笑意掩盖住异样,拿出试管,道:如果没问题,就开始取样吧。 沙利叶站起身,来到房间中央,远离床铺和桌子的地方,它伸出一只手,等待着乔纳森取样。 这一次需要的样品量比较大。乔纳森后退几步,背靠着墙角,望着站在那里的沙利叶,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沙利叶看向墙角处的监控,红色的指示灯亮着,在它看过去时刻,信号被被短暂的屏蔽,监控室屏幕上看到的,将会是一段持续数分钟的固定画面。 自从阮陌北离开,摄像头便时时刻刻开启,人们冒着被邪眼污染的危险监控着它的行迹,许多人担心饲养员的离开会让它陷入不稳定的暴走之中。 但沙利叶没有,至始至终,它表现得都相当平静,每天躺在床上或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对外界的任何变化都不作出反应。 仿佛灵魂已然离开了这具身体,处在其他的地方。 乔纳森的手伸进口袋,他握住了狱警给他的遥控器,数分钟之前,狱警严肃认真地告诉他,如果沙利叶表现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意图,他都可以按下按钮。 乔纳森闭上眼,用力按了下去。 沙利叶脖颈上的项圈骤然亮起红灯。 下一瞬,一场小型爆炸发生在了牢房里。 血肉横飞,飞溅在天花板和墙壁上,就连乔纳森的侧脸都没能幸免,溅上了一串鲜艳的血点。安装在四肢和脖颈束缚圈中的炸.弹齐齐爆炸,转瞬之间就将沙利叶炸的四分五裂。 沙利叶原本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滩鲜红色的肉泥。 炸弹专为沙利叶设计而成,让它碎得非常彻底。 如果不去管它,几天后这些肉泥就会重新凝聚成型,变成它最原本的模样。 乔纳森睁开眼,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带上实验用的塑胶手套,蹲下身拾起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肉块,装在大号试管中。 小心翼翼将试管封好,乔纳森将染了血的手套摘下塞进口袋,转身离开牢房。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8) 他没有再去监控室那边和值班狱警打招呼,快步走向电梯处,趁着沙利叶对监控画面的干扰还在,6号牢房中的异状未被发现,用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试管躺在他口袋里,其中鲜血淋漓的肉块似乎在不安分地动着。 乔纳森坐上电梯,祈祷着能够顺利到达地上部分,从地下88层到达地面需要大概两分钟,这两分钟里,也许会有一万种意外发生,一旦遇上任何一种,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无人留意的地方,乔纳森背后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湿,三十年的前半生中他从来都是安分守己,而今天的所作所为,是他从未想过的。 一贯遵守规则和秩序的人亲手打破这一切,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冒汗,心跳加快,只有把手抄在兜里,才能掩盖住剧烈的颤抖。 警报声在这时骤然响起,乔纳森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立刻按下最近楼层的按钮,电梯在10层停住,他迅速冲出门,直接了当地奔向楼梯间。 被发现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应该不愧是51区的安保系统,严密到近乎无懈可击。 他迅速沿着楼梯向上,拼劲全部力气爬上十层楼,终于到达地上一层,乔纳森并未停止,他又向上了一层,在来到二层时喘.息着用力推向紧闭的楼梯间大门,却骤然发现它被锁上了。 在警报发出后,D区第一时间封锁了整栋大楼。 在最初敲定计划的时候,出口封锁是第一个被提出的最可能发生的意外,他做了充分的备案,乔纳森后退两步,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只试管,迅速将其中的溶液均匀混合在一起,倒进小方盒子里。 他揭下盒子后强力贴的塑料纸,将其用力按在门锁处,加入了第三根试管里的透明溶液。 将溶液一股脑地倒进去,乔纳森飞快退到三米开外,几秒钟后,液体之间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强酸性溶液迅速溶解了门锁。 乔纳森推门走出去。 楼下的混乱声响隔着一层地板都听得清清楚楚,看都不用看肯定满是赶来的警卫。 乔纳森转过拐角,狂奔到走廊的尽头,他抄起角落里的椅子,用力砸碎窗户玻璃,以一种相当狼狈的姿势爬出半个身子,调整好姿势,一手在胸前快速画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 他小心翼翼踩着窗台,从二楼跳下去,哗啦啦摔倒在灌木丛中。 乔纳森气喘吁吁地爬起来,落地的姿势不太对,他的膝盖和脚踝发出钝痛,也许扭到了。 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身上全都是灌木叶子,乔纳森顾不得拍拍衣服,他拾起掉在一边的眼镜,迅速贴着墙根移动,到达了一处月光不被遮挡的地方。 乔纳森拿出专为保存样品制作的大试管,打开盖子,将红红的一滩肉倒出来。 皎洁月光洒在上面,照耀着,如同谁金黄色的眼睛正冷冷注视。 乔纳森站起身,后退几步,他听到咫尺之外警卫的脚步声,再过上几秒,他就会被发现,也许迎接他的将会是一颗子弹。 好了,开始吧。他喃喃道。 第121章 重逢 控制仪屏幕上金色的竖瞳突然间缓慢地眨了一下。 【数据错误, 请求关闭程序】 【请求驳回,开始修复】 【修复进行中1/100】 【】 【修复失败, 关闭备用线路1,开启备用线路2】 【备用线路2已启用】 【备用线路2无响应】 【开启备用线路3】 【备用线路3无响应】 正在进行修复的程序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禁锢着手脚的金属铐环骤然打开,束缚带一下子松弛,阮陌北整个身体失去了桎梏和支撑,向前趴到着摔倒在地。 血不断从他后脑深深的针孔里流出,顺着脖颈经过锁骨, 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他一动不动,像是彻底死了。 一秒,两秒, 三秒,十秒时间一点点过去, 屏幕上灿金瞳眸默默注视着他。 染血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动。 更多的手指颤动起来, 旋即是整个手掌,手臂, 肩膀 阮陌北仍然面朝下趴在地面上, 那只手却用力地扒住了地板。 他五指用力, 奋力地拖拽着无法动弹地身体向前, 每一次只能移动一寸, 被按过的地方, 留下五个血色的指印。 另一只手的神经慢慢恢复,艰难地抬起, 向前伸出, 费力地扣住地面。 胸部以下的身体还完全没有知觉, 头痛欲裂, 意识混沌如同经历一场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有那些鲜明的回忆,呼啸着飞过。 他要、他要 活下去。 . 相当晴朗的夜晚,满月。 皎洁月光的照耀下,乔纳森见证了一场奇迹。 原本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肉块迅速膨胀,几个呼吸间成长为半人高的大小,它在不断增殖中改变形状,抽条成人形,在两侧分出肉芽,成长为手臂。 紧接着肤色改变,头部变得更加精细清晰,出现五官轮廓,在警卫转过转角看到他们的前一秒,巴掌大的肉块变成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月光给予它无与伦比的力量。 触手猛然从乔纳森脸庞擦过,劲风将研究员的话音切割成支离破碎。 我想阮陌北不会希望你乱杀人。 原本就要刺穿警卫胸膛的触手在触碰到人体的前一瞬调转方向,出现在了警卫身后,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其拍晕在地。 沙利叶冷哼一声,风吹起他垂下的银白长发,左眼金黄,右眼猩红: 麻烦。 乔纳森终于松了口气,他推了下眼镜,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后知后觉地发现鼻梁上全都是汗,镜框直打滑。 他脱下身上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白大褂,扔给刚刚重生的沙利叶: 我要去接应莉莉和教授,你自己小心,执行室在西南边,不过你应该也能感应到吧。 沙利叶披上衣服,随便扣了两颗扣子,略一颔首:我会掩护你。 乔纳森笑了下:谢谢。 乔纳森瞅准方向,朝着软禁阮项晖的实验室方向跑去,他的膝盖和脚踝确实有点扭伤了,一瘸一拐的,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叫住了。 稍等。沙利叶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腿部的疼痛几乎是瞬间消失了。 乔纳森低头看去,难以置信地活动着脚踝和膝盖,完全不痛,就好像根本不曾受过伤。 去吧。沙利叶放下手,它没再看乔纳森一眼,仰头望着天空中正朝这边照来光线的无人机,它正拍摄着两人的样子,将画面传递给控制室。 镜头拉近,控制室的屏幕上清晰呈现出沙利叶的模样,男人脸庞呈现出清俊的冷白色,银发流泻着月光,一金一红的异色双瞳把一切映在眼底。 下一秒,无人机被精神触手击落,碎裂成几块坠落在地。 沙利叶迈出第一步,向着西南方走去,在它击落无人机的时刻,行踪便已彻底暴露在了51区的监控系统之下。 无数警卫朝这边用来,枪口对准前方银白色的身影,更多无人机盘旋在天空,火力装置随时准备向突破收容的异族倾泻子弹。 沙利叶不曾给予这些东西任何眼神,人类,机器,武器,在它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清冷月光笼罩着它,自出生以来就被压制的力量终于得到解放,肆无忌惮地充盈整个身体。 它抬起手,上百架无人机如同被无形的物体重击,或四分五裂地坠落,或在空中轰然爆炸,碎片横飞,无差别地攻击着在场的所有生物。 街道上所有路灯有生命般开始闪烁,如同不断眨着的金色眼眸,终于在某一瞬间,彻底熄灭,如同一万只眼睛同时闭合。 周围瞬间黑了下去,只有组成包围圈的警卫们携带的强光灯汇聚在一处,在光芒中央,身披白大褂的异族仍在前行。 射击! 随着耳机中一声令下,子弹从枪口中倾泻而出,却没有想象中的血花四溅,什么都没有发生,携带着强大冲量的子弹在空中被无形之物吞没,消失在了空间之中。 沙利叶抬头看向最近的监控摄像,黑洞洞的镜头映在它眼中,它看到了坐在镜头背后,刚刚发号施令的人。 竖瞳冰冷如蛇。 突如其来的恐惧悄然爬上脊背,缠绕在脖颈上,冰冷地吐着信子。原本坐在控制台之前的人瞳孔猛然成一点,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甚至都无法听见自己尖叫的声音,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拼了命地爬向墙角蜷缩起来,疯狂抓挠着脖颈。 有什么东西正缠绕在上面,慢慢缩紧,慢慢地将他扼死。 沙利叶收回视线,坚定向前走去,它以一己之力吸引了整个51区的注意,没人顾得上注意跑走的乔纳森一个DW级的怪物突破了收容,开始展示它足以毁灭掉整个星球的力量,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危急吗? 沙利叶沐浴着月光,自出生起,它第一次挣脱所有桎梏,肆意动用着自己的力量,它渴望着鲜血,渴望杀戮,渴望统治。 如此快意。 胸口中的跃动愈发强烈,牵动着浑身神经,脑海中传来杂乱无章的声音刚刚从漫长睡梦中苏醒的爱人正在等待着它。 . 沉重的身体就这样依靠着十指的力量一寸寸爬行着,拖出一道模糊而鲜红的血迹,坚定而笔直地指向执行室的大门。 短短十米的距离,阮陌北足足花去了半小时。 指尖触碰到冰冷大门的时刻,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不敢卸去力量,十指不断被磨出血,又迅速愈合,带来的疼痛和脑袋中的相比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毒素坏死的神经在慢慢重组,知觉一点点的恢复,阮陌北已经能感受到腰部的存在。 他竭尽全力用双臂将上半身撑起,靠着门向上蹭,艰难地抬起手臂,按在侧旁密码锁的屏幕处。 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距离逃离这里,只有一门之隔。 阮陌北喘.息着,从耳孔和后脑处流出的鲜血已然干涸,他的知觉在慢慢恢复,对手指的控制也更加精细,不再只能做最单纯的收紧和放松。 密码,需要输入密码。 阮陌北靠在门上,眼前仍旧是一片模糊,手指摸索着按下第一个按钮。 1。 一个淡色的血指印留在了按键上,手指颤巍巍地抬起,向着右下方移动。 6。 然后是左侧旁边的按键。 5。 执行室的密码和其他需要严密监管的地方一样,都是会定时根据内置程序变化的流动密码,阮陌北从来都无权知晓,但那一串数字,早就印刻在了他脑海深处。 【16593455746】 精神上的死刑不知过去多少次,他在终于在沙利叶持续不断的干预下,第一次拥有了清晰的意识。 和他一同长大的贺松明在回国为他庆祝生日的路上遭遇车祸,出事之前向他发来一条短信,除却生日快乐,还有一串莫名的数字。 后来阮陌北用积分兑换了贺松明的手机,里面的发信箱里只有这一条短信。 他一直没明白贺松明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仍然牢牢记住了这串数字。 这是贺松明想要告诉他的,最重要的信息。 按下最后一个6,阮陌北抬起的手已经抖得几乎对不准按钮了,他用尽全力控制着手臂,狠.狠.碰到确定键。 滴的一声响动,大门向着两侧划开,阮陌北的身体失去支撑,差点倒在地上。 阮陌北扒住门框,用双臂牵扯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因为长时间以同样的姿势禁锢在椅子上,身体太过僵硬,一次次死刑中对神经的损害也严重影响了对身体控制程度。 他撑着墙,一点点挪出了执行室,来到走廊上。 只有应急灯亮着,阮陌北从来没觉得一条走廊竟然会那么长,长到仿佛看不见尽头,他的记忆还是有一部分缺失,加上来到这里的路上全程被蒙着双眼,根本不知道究竟要朝着哪个方向。 两边都深不见底。 是向左,还是向右? 头顶的监控摄像头突然兀自爆炸了。 爆炸发出的响动下了阮陌北一跳,他抬头看去,眯着眼努力聚焦,爆炸的机器还在冒着烟,一如那天潜入格式塔时被沙利叶干扰的模样。 阮陌北内心突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他扶着墙,沿着摄像头爆炸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阮陌北缓慢地挪动,走廊上所有监控都朝向他,宛如温柔地注视。 随着阮陌北的踉跄前行,前方监控的镜头不断爆炸,为他指引着方向,应急灯渐次熄灭,在他身后留下数不清的碎片和彻底浓重的黑暗。 向前是光明。 坏死的细胞被代谢,新的细胞不断增殖分化为新的组织,腰部以下感受到的不再是麻木,双脚因为长时间供血不足冷冰冰的,但就是这种冰冷,给予阮陌北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清楚记得曾经经历的每一个世界,那是由他为沙利叶讲述过的故事,以及他们身上真实发生过的种种融合而成。 步伐逐渐加快,重量也不再全数由墙壁支撑,眼前的景物一点点变得清晰,阮陌北慢慢地不再靠着墙壁,他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一只手撑在墙上,在确定能够站稳后,终于放开。 步伐缓慢却坚定地走向前方。 血脚印被玻璃碎片盖住,爆炸和硝烟陪伴左右,簇拥着他,为他指引方向。 胸口的跃动愈发强烈,仿佛就要跳出身体。 走廊的尽头,大门正敞开着。 皎洁的月光洒进来。 是足够让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的清俊光辉。 阮陌北用力吞咽一口,他满嘴都是血腥味道,味觉也彻底恢复了。 耳边隐隐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响和警报声,火药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五感归位。 阮陌北迈出最后一步,从阴暗长廊中走出,沐浴在月光之下,他不曾注意四周严密包围着警卫,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以最高功率运行的高压电网。 他只看到了站在台阶处的人影,径直撞入那双异色的瞳眸中。 . 外面隐约传来警报声响。 莉莉回头看了眼,关上实验室大门,而玻璃之内的阮项晖弯腰从桌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试剂,泼洒在特质玻璃上。 这种惰性特殊材料很难和其他化学试剂发生反应,所以才被制作成分隔层,但如果加入合适的催化剂,结果截然不同。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19) 而阮项晖作为最顶尖的生物学家,化学同样也很好。 他用申请的十数种原料,在实验室里生成了催化剂。 玻璃迅速溶解,阮项晖披上塑料膜,小心护住头部和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从溶解出的洞里钻了出去。 这边。莉莉推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将塑料膜扔到一边,阮项晖跟在她身后,原本负责看管阮项晖的警卫早就没了踪影,外面的动静闹得足够大,他们都被叫去增援。 一切都和计划中的一样,乔纳森现在应该已经把沙利叶放出来了,沙利叶负责竭尽所制造出最大的动静,他们就可以趁着混乱离开。 阮项晖的权限卡早就被没收,还好莉莉的权限也足够高,他们一路沿着离开的通道狂奔,枪声越来越响亮,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慌,虽然知道沙利叶有强大的愈合能力,但面对如此强盛的火力压制,它真的会没事吗? 还有乔纳森莉莉可是最清楚他的,他的体能甚至还不如自己,真的能顺利逃脱,和他们会合吗? 会没事的。察觉到她无言的担忧,阮项晖气喘吁吁道,他指指无处不在摄像头,这些东西都已经被干扰了。 嗯!莉莉点头,见阮项晖喘得太厉害,稍微放满了些速度,教授你还好吗? 还行,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倒也能再支撑一会儿。 在莉莉回头后,阮项晖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一手握拳注射在小臂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液体注入体内,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些许,喘得那没那么厉害了。 另一片不属于两人嘈杂的脚步声从转角处响起的时候,莉莉猛然停住脚步。 糟了! 她迅速用门禁卡刷开旁边最近的一扇门,护着阮项晖进入,两人猫着腰躲进最里面的一张实验桌后,莉莉不顾阮项晖反对,执意让自己挡在外面,让阮项晖蹲在最隐秘的地方。 阮项晖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莉莉将食指竖在唇边,下一刻,门被打开了。 两人屏息凝神,莉莉双手捂住口鼻,将呼吸放到最轻。从脚步声就能轻而易举听出来进来的绝非一人,面对真枪核弹全副武装的警卫员,他们两个整天泡实验室的研究者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也许会看在老师掌握的丰富知识和重要地位上放过他,但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必定无法幸免。 走错一步,就是死。 莉莉闭上眼,祈祷着不被发现。 □□上的强光灯扫过四周,脚步正一点点向着他们躲藏处靠近,每一下都仿佛踏在心上。 莉莉捂着嘴的手更加用力了。 灯光在后墙停顿一瞬,最终向着他们藏身之处扫来。 完了。 被强光照射到的时刻,莉莉只能把脸偏过去,勉强将眼睛睁开一些。 出来。冰冷到残酷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莉莉双手举过头顶,缓缓站起身,看到了更多武装到牙齿的警卫。 心脏在这一刻都停止了跳动。 身后阮项晖以略显狼狈地姿势爬起来,常年的实验室工作让他疏于锻炼,身体一直都算不上很好,他双手举着,低声道:这都是我的主意。 面对阮项晖,对方还算和善:阮主管,你们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请跟我们走。 这时,安装在房间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突然间爆炸了。 爆炸响起的瞬间,神经紧绷地警卫们齐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枪口调转,莉莉猛然抄起桌面上的酒精灯架,对着眼前警卫的后脑勺重重一击! 仿佛巨大的无形肢体从房间中扫过,霎时间所有实验台尽数倒塌,其他在稍远处的警卫更是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压倒在地,发出惨叫。 莉莉一脚踹在警卫膝弯处,将其踹到在地,她能明显感觉到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帮助她,要不然以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真的撼动一个经过训练身强体壮的男人? 警卫显然被其他东西制住了,奋力挣扎着,莉莉喘.息着从他怀里夺过枪,搀扶着阮项晖从他身上迈过去:教授快走!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跑出实验楼,莉莉才终于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空之上,正飘散着黑色的羽毛。 他们看不见沙利叶究竟在哪里,但有一点很明确,它无处不在。 遍布51区的监控系统成为它的眼睛,强大的精神领域扩展开来,笼罩整个星球,不放过其中任何的风吹草动,而超越位面的肢体无声无形,以无法被理解的形式存在,肆意吞噬、防御、发动进攻。 阮项晖停住脚步,他望着天空,努力调整着呼吸,费力道:沙利叶已经彻底觉醒了,果然我的猜想不错,还不是最终的形态就如此强大,它绝对拥有毁灭这颗星球的力量。 这还不是最终形态?莉莉骇然。 阮项晖摇摇头,伸出手接住一根羽毛,喃喃道:有人盗走了另一半的能量源泉,不过我们会不等上太久。 . 沙利叶的怀抱是温暖的。 阮陌北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温度,死刑椅是冷的,锁拷是冷的,束缚带是冷的,刺入脑中的探针更是冷的。 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沙利叶抱得相当紧,却又精确控制着力道保证不会对阮陌北新生的身体造成太大负担,黑色的羽翼刺破白大褂,从它身后肆意生出。 羽翼合拢,将阮陌北完全护在其中。 脸上的血迹被一点点擦去,是和记忆中一样的轻柔。 阮陌北张了张嘴,沙哑的喉咙终于再一次发出声音: 贺松明。 沙利叶,或者说贺松明低下头,轻柔地吻在他唇角,舔去上面最后的血迹,低声道: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这是阮陌北最熟悉的感觉,所有的拥抱,亲吻,同床共枕,肢体纠缠并非单纯的梦境,他的意识真真切切经历过这一切,在程序营造出来的世界里,命中注定地以无数种身份和贺松明相爱。 一如他们现实中的命运。 枪声响起,外面开始了又一轮的火力逼迫,但无论是子弹还是威力更大的导弹,全都在击中目标之前,被空中无形之物吞没。 月光赐予异族最强大的力量,属于星球的力量。 阮陌北靠在贺松明身上,将身体全数托付给对方,他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还好现在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放松一会儿。 贺松明双手揽在他腰间,从前阮陌北一直坚定认为,能够给予他彻底安全感的只有他最熟悉的武器,但现在正抱着他的那双手,比任何武器都要可靠。 他抬手轻轻触碰贺松明猩红的那只眼睛,低声道: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吧。 第122章 星灵 飞翔。 阮陌北伸出手, 扯下来一根黑色的羽翼,贺松明把他保护的很好,羽翼之中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但胸腔中的感应正在逐渐增强, 经历了死而复生, 阮陌北已然明白自己的体内也含有一部分枷。 贺松明是什么时候偷偷把它移入自己身体的?他不知道,但隐约觉得这应该是结契的一种形式, 如果他当初答应贺松明的求偶, 对方就会正大光明地把枷当成礼物送给他。 贺松明目标相当明确,51区内部有用来输送重要物资的星航基站, 巨大建筑群屹立在最西边,它的另一半枷,就在那里。 它已经看到了典狱长的身影。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 贺松明径直从墙壁撞入大楼,它轻盈落地, 羽翼张开,毫发无伤的阮陌北双手松开它脖子,站到地上,衣服上甚至没沾染到丝毫灰尘。 风从身后的大洞中猎猎灌入, 无人机紧紧跟随,但谁都不曾在意这些 身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正站在栈桥尽头,他正奔向准备启动的小型飞船, 听见声音本能地回头,在看到贺松明的那刻, 满是横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张的表情。 冥冥之中, 阮陌北仿佛有一次嗅到了腐烂般的臭气, 大脑开始尖锐疼痛起来。 男人微笑着俯下身, 在他胸前口袋里放入硬质勋章, 头上流血的黑色弹孔正在愈合,被子弹打成筛子的脸迅速变化,成为了一张猪脸。 瞬间的异样未能逃过贺松明的眼睛,异族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拽出恐惧和创伤混合而出的泥淖。 阮陌北骤然回过神来,典狱长仍旧是方才慌张的模样,根本没有什么可怖的猪脸。 你要去哪里? 贺松明打了个响指,悬停在典狱长身前数米处的飞船于轰然巨响中毫无征兆地爆炸,迸射出来的碎片携带着巨大冲量向着四面八方弹射,有很多噗噗没入来不闪躲的典狱长身上,击出狰狞的血洞,而伤口却在转眼间迅速愈合! 典狱长在巨大冲击力的袭击下扑倒在地,就算再怎么拥有着枷,他仍旧是个人类,根本无法像贺松明那样发挥出枷的全部力量,天赋的限制让他注定只能获得身体上的强化能力。 典狱长就要迅速爬起,他浑身是血,而在伤口愈合后,属于飞行器的碎片大部分还都镶嵌在他身体中,每一下动弹都带来刻骨铭心地剧烈疼痛。 他打算直接从栈桥上跳下去,以夺得一线生机。 但贺松明比他更快。 被无形肢体缠住手脚时,典狱长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四肢和头颅正被向着四面八方拉扯,肌肉和筋脉被生生扯到断裂,却又在强大愈合能力之下勉强重连。 贺松明不知道什么叫做五马分尸,它不过凭借本能,想要给这个人最痛苦的死法。 不,死亡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一种怜悯。 必须要让他经历它和阮陌北曾经经受过的,在极致痛苦之中一次次重生,连死亡也成为一种奢望。 无人机从身后的洞口中来了一波又一波,全都被无形屏障阻隔在外,那么多警卫没有一个敢冲上来,他们的耳机中满是惨叫,坐在总控室发号施令的长官一个接着一个陷入无法抑制的疯狂,正拼命尖叫。 长长的栈桥上,只有三个人的身影。 阮陌北一步步走向典狱长,他盯着那张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在距离典狱长还有十米处,他停住脚步,俯身拾起脚边的冲.锋.枪,将弹夹拆卸,又咔嚓一声重新扣上。 金库中弥漫不散的浓重臭味,被放进胸前口袋里的勋章,瞄准镜中对面建筑上举枪的身影,被一颗加强弹击中而爆炸的半条手臂,小巷里猪脸上虚伪的笑容,刺入胸膛的匕首,感受到血从胸口处流出来。 阮陌北举起枪,坚定地扣动扳机。 子弹倾泻而出,枪口迸发着火舌,四十五发子弹只用了不到三秒就被打完,全数没入了典狱长庞大的身躯之中! 典狱长现在已经是个彻底的血人了,一片模糊的胸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拼了命挣扎着,想要挣脱精神触手的桎梏,却只能让自己被缠得更紧。 窒息,恐惧,剧痛,绝望。 在将枷私自拿出,植入自己体内之时,典狱长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惊叹于这股绝非人类能够拥有的强大力量,甚至还想从001那里拿到另一半,成为真正的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掌控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阮陌北将空枪扔掉,他后退几步,回到贺松明身边。 贺松明来到典狱长面前,它对这个人类一点兴趣都没有,对方丑陋的模样,光是看到就让它作呕。 它讨厌人类,只是因为阮陌北,才勉强有一点耐心。 贺松明伸出手,它指尖刺破典狱长刚刚愈合完整的胸膛,将整个手都伸了进去。 典狱长发出非人的惨叫,他的伤口仍在努力愈合,但这造就了更加强烈的痛苦,伤处被一次次扯开,他能清楚感觉到冰凉手掌在他胸腔中摸索,指尖毫不收敛地擦过心脏,挑开碍事的大动脉,推开肺部,感受着枷传递而来的热度。 找到了。 贺松明握住那散发着热度的硬质半球体,毫不留情地将手猛然拔.出来! 鲜血飚溅,失去了枷,身体已然不能够再快速愈合,典狱长迅速陷入疼痛和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之中,就连惨叫也发不出来了。 枷的样子,和阮陌北在最后被干扰生成的错误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半块淡金色的碎片正散发着隐隐光芒,质地像是最好的玉,莹润细腻,光辉如同皎月。 典狱长的鲜血迅速从上面滴落,完全无法在其上残留,短短数秒后,它就摆脱了全部污渍,变得纯净如初。 贺松明将枷按在自己胸口。 碎片迅速融化了皮肤,没入胸腔之中,和里面另外的一半融合,成为缺了一小块的圆球剩下的那些部分,正在阮陌北的身体里。 那是它与阮陌北结下的契约。 前所未有的力量流淌着,被隐藏的天赋彻底觉醒。 贺松明闭上眼睛,意识世界扩散出很远很远,它能够听到脚下这颗星球发出的微弱波动,它的星灵正在沉睡之中,不曾苏醒。 而更远处的浩瀚星海里,被当做这颗星球月亮的卫星,给了它第一声呼应。 属于同类的呼应。 融合彻底完成的那刻,典狱长所在空间的重力场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整个人被强大而扭曲的重力挤压,成为一滩血肉。 重力场继续增强,组织变成更小的形状,骨骼化作粉末,所有的细胞破裂来开,不存在任何一个完好的,细胞器流淌出来,分子被压缩为最基本的原子,就连混合着的体.液,都在场的扭曲下迅速蒸发。 几个呼吸间,典狱长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无数文件中典狱长的名字,人们记忆中他的模样,以及系统中他留下的生物信息。 典狱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被彻底抹去,他就像从来没出生过,消失在了时间之中。 除了亲身参与在计划中的数人外,再也不会有谁记得他。 贺松明睁开双眼。 它轻轻舒了口气,没再看一眼典狱长曾经存在过的地方。 那不重要。 贺松明伸出手,阮陌北将手放在它掌心中,不用询问,他已经知道贺松明获得了全部力量。 一切都要结束了。 停在远处的飞船兀自启动,悬停在两人面前,舱门打开,阮陌北扶住门框,率先登上去。 飞船从被撞破的大洞中驶出,径直来到千米开外的阮项晖面前,乔纳森已经成功和莉莉汇合,正靠在墙上平复呼吸。 阮项晖手里仍然握着那根黑色羽毛,他直起身,对身边守护着他的两位学生道:走吧。 恋耽美 必须拯救邪神之子[快穿]——狂渚(120) 亲眼见证了巨变的三人迅速进入飞船,飞船启动,发出巨大的破空之声,驶向群星璀璨的深空。 门的坐标早就在设定好的程序里,终于再一次见到熟悉的面孔,阮陌北顾不得发出任何言语,他绕过座椅,用力抱住了阮项晖。 爸爸。 阮项晖一手按在他后脑勺上,露出了自从阮陌北被审判后的第一个微笑: 回来就好。 舷窗外,51区的轮廓迅速远离在视野中不断缩小,飞船不断加速,驶向门,从中穿过后,他们将彻底离开51区的管辖范围,并且永远不会再踏入其中,和它有任何关联。 我已经抹除了你们在这里工作过的所有记录和其他人脑中相关的记忆。贺松明淡淡道,从此之后,你们和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关联,可以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的生活。 抹除记忆。 纵然知晓完全状态后的贺松明会更加厉害,这个词还是吓了莉莉一跳,她讶异地跟乔纳森对视一眼,看向贺松明,贺松明却只是沉默地将视线移向阮陌北。 阮陌北终于松开怀抱,阮项晖忙着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他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事,真的没事。 真的难以相信好像在做梦一样。 梦已经结束了。阮陌北回头看了贺松明一眼,现在,是现实。 51区已然消失在了视野中,星球的轮廓显现出来,莉莉和乔纳森并肩立在舷窗边,他们都曾是天之骄子,被国家选中成为研究员,在51区度过了自己最好的数年时光,为每一次实验付出无数心血。 曾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待在那里。 之后我要去最繁华的星球逛街,买很多东西,去游乐场吐上几次,去电影院里看很多最新的片子,去很多的星球旅游。 莉莉顿了顿,乔纳森的手摸过来,她握住对方的指尖,望着越来越远的星球,小声道: 永别了,牢笼。 乔纳森点头:永别了,牢笼。 阮项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而阮陌北同样望向窗外,在心中默默道: 永别了,牢笼。 飞船穿过门,短暂的漆黑后,窗外重新出现景象,雷达图上显示出不远处有正有一艘星际航船驶过,他们终于来到了现实的世界,万亿人生活着的浩瀚星域。 路线是飞船自行设置的,乔纳森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莉莉伸了个懒腰:管它呢!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想先去休息,我得好好睡一觉。 我也去休息一会儿。阮项晖再次抱了一下阮陌北,他是个情绪相当内敛的人,如今三番两次地表现出来已经表明足够激动,阮陌北拍拍父亲后背,道:嗯,快去休息吧,我和贺松明商量一下目的地。 飞船限载10人,有上下两层,上层为居住区,很快大厅中就只剩下阮陌北和贺松明,彻底放松下来,阮陌北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坐在椅子上,贺松明走过来,在他身前单膝跪下,将脑袋轻轻靠在阮陌北膝头。 阮陌北抚摸着沙利叶的长发,望向舷窗外,茫茫星海无边无际,一瞬间他脑子里想到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惊心动魄,都成为了过去式。 现在他的爱人趴伏在他膝头,一如最开始的模样。 我做了很多梦,梦里的那些事情都很真实。 贺松明握住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轻声道:我也是。 在一次次的死亡中,他们做着相同的梦境,感受共同的欢乐和痛楚。 他在拯救贺松明,而贺松明也在拯救他。 他们紧握双手,竭尽全力将对方从死亡和绝望的泥淖中拉出。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阮陌北安静感受着空气微弱的流动,周围仪器运转发出的轻响,贺松明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他无数次在对方怀抱中嗅到过的气味,难以描述,却让他无条件地安心。 许久,贺松明抬起头,它凝望着阮陌北,异色瞳眸中映出人类的模样: 阮阮,你相信星球具有生命吗? 是的,我相信。阮陌北抚上它脸颊,低声道,至始至终,我一直相信。 曾经探索者和星灵的故事,并非贺松明凭空想象。 茫茫宇宙中有一颗星球,在亿万年间逐渐诞生出了最初等的神志,而周围的其余星灵散发出的能量与它相互感应,是的,很多很多星球都具有生命,只是它们大都陷在沉睡之中,对星球来说,上亿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有一天,一只虫族来到了这颗星球。 越来越多的虫族前来,织就菌毯,建造巢穴,而星灵还处在刚刚诞生的混沌之中,等到它察觉到异样,整个星球已然被彻底占领。 毒素,菌毯,汁液从地表向内渗入,不断污染着这颗还未被人类收入星域的星球,女皇蔓延开来的强大精神领域让星球意识到不妙,为了不被彻底污染,它将意识凝聚成体,以巨树主干深埋地底的部分作为屏障,生长着。 虫族女皇以精神连接控制所有虫族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它,发育,生长,进化,进化,进化 进化出了难以想象的能力。 因为虫族的不断扩张,战争打响,人类第一次击退了虫族,在清除菌毯的过程中,发现了枯死的巨大树木和深埋其中的胎胞。 他们认为这是从未见过的新型生命,小心翼翼地将胎胞取出,带去了51区。 战争并未结束,很快虫族卷土重来,再度占领了这颗星球。 两年后,阮陌北背负着希望和使命来到星球之上,狙杀了新生的虫族女王,再一次夺回失地。 命运冥冥之中早已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所有星球都会帮助我,给予我力量,除却那些死去的。 贺松明拿过一旁的茶杯,一株绿色的细嫩植物正悄然生长,冒出杯沿,在对顶端鼓出花苞,在阮陌北眼前肆意绽放。 阮陌北将杯子接过,双手捧着,更多的花冒出,很快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圆形杯口,散发着清香。 不知名小花的样子和颜色阮陌北很熟悉,曾经在丛林之中,他在突然离开之前为贺松明编织了一个花环,戴在了贺松明头上。 我想去看看你。阮陌北轻声道,你最本来的样子。 想看看被他亲手从虫族入侵中解救,又命名为沙利叶的星球,如今是何种模样。 好。贺松明站起身,不需要它亲自操作,飞船就在精神控制下重新确定目的地,调转方向。 它坐在旁边,揽住阮陌北肩膀,在飞船的低沉轰鸣中,两人望着舷窗外,那些梦境,是比现实更加真实的曾经。 他们携手抵抗阴霾,抵抗绝望,抵抗死亡。 迎来新生。 勋章安静躺在阮陌北制服胸前的口袋里,雄鹰展翅翱翔,子弹出膛,虫后惨叫声中被真正解放的星灵,成为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功勋。 飞船行驶在浩瀚星空,探索者终于从长眠中苏醒,等待着被星球捕获。 正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