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倾山河》 第1页 《与子倾山河》作者:施宁【完结+番外】 文案: 温白是公府庶出,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小泼皮。 江衍是王府世子,是交口称赞的世家公子典范。 一个真捣蛋,一个假斯文。两人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却实实在在的是竹马之交。 要不温白搅黄了世子爷的婚事,世子爷连骂都没骂一句?且瞧着还挺乐呼。 世事无常,御贤王府被抄,世子爷家破人亡,温白拼了半条命将他捞了出来。 世子爷心灰意冷,温白昼夜陪着,不舍的骂。 世子爷浑浑噩噩,温白死活拉着,不舍的打。 世子爷要跳河自尽,温白反手就是一拳,骂道:“我救你是让你死的?” 世子爷:“…没,我就是洗把脸。” 温白曾对世子爷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一直会站在你身后。” 世子爷深思熟虑,理直气壮:“我想要你。” 温白:“……”那能给你么! 世子爷恃宠而骄:“能。” 温白:“…给了。” 两面三刀心思深沉美人攻(江季白) × 皮天皮地不作会死公子受(温白) ps: 1.互宠,双方占有欲都强。 2.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 3.搞事业,谈恋爱,均不耽搁。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白,江季白 ┃ 配角:温玄,江越,夏侯离溪,许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竹马是王道 立意:互相陪伴,相互扶持 ================== 第1章 竹马之交 云漆抹黑的空中,一轮孤月显得尤为诡异,偶尔的几声乌啼被不远处的厮杀声所湮没,不远处火光冲天,马鸣声冲杀声,此起彼伏。 乱军之中,一身穿锦缎华衣的男子被周围士兵拥簇着,他约摸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面容俊毅,本应该是偏冷的面貌偏偏因为左眼角下方的一颗泪痣显得柔和了些许。 男子几次三番想冲出去加入厮杀,但总是被身侧的副将拦住:“殿下,属下护送您离开。” “李将军,”男子额角抽了抽,握紧了拳头:“我不会离开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害我。” “殿下!此番您若有闪失属下如何与陛下交代,殿下快离开,返回虞国…”李将军还没说完话,胸前就中了一箭,太子眼神一紧,连忙接住了他:“李将军!” “殿下…快走!”说完,李将军就咽气了。 带来的守卫已经不足二十了,也是,谁料到他会在自己国家里面受到埋伏,可笑可叹。 太子自嘲地笑了声,他弯腰从地上随便拾了把弓,又随意地从身旁的尸体尸体上拔了三根箭,利索地转身,对着敌人从容不迫地射了三根,对方传来几声惨叫。 十几个人围护着太子,太子手持弓箭,镇静地望着奔涌而来的敌人,蓄势待发。 天渊城 “哎哎哎,听说了吗?虞国太子在自己国家遭遇埋伏,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得亏是在他们境内,不然到了我们境内,少不得起纷争呢。” “陛下仁慈,还派兵去协助了呢。” “那没办法啊,毕竟是在来我们郢国的路上受了埋伏。” “会不会是齐国人动的手?” “那不一定,说不定就是我们国的人,毕竟那虞国太子素有美名,若是杀了他,虞国可没能继承大统的人了。”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被人听见了,可就惹麻烦了。” 几个闲民还在夸大其实地讨论着,完全不知自己谈话的内容被人全听了去。 一旁茶肆的窗边,坐着个身穿黑色箭袖轻袍的少年郎,十七八岁的年纪,束着高马尾,一脸桃花相儿,叫人无端地想要亲近。 他修长的手指还捏着半块绿豆糕,眉宇微拧,嘴巴微张,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地听着那几个人的对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嘴角还沾着些绿豆糕屑。 “温白。” 门口款款走过来一个少年,他浅绿色窄袖锦缎轻袍,面貌清雅出尘,身形纤长,眉目间却若有若无地有些骄矜。 他拿着一把玉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举手投足皆是光风霁月。 “诶!”黑衣少年应了声,他冲绿袍少年不断地招了招手,迫不及待道:“啧,怎么才来啊你,江季白,你快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江季白来了些兴致,加快了步伐。 等江季白走近,温白将手挡在脸侧,压低声音道:“虞国太子失踪了。” 江季白白了他一眼,刷地一声打开了扇子,道:“你这也叫秘密?都人尽皆知了。” 天下三分,郢国守大,郢国的都城天渊城便是世上的繁华地之一。 这绿袍公子便是御贤王世子,江衍,字季白。旁边的黑衣公子则是昭远公的庶子,名叫温白。 郢国国姓江,弘道帝有四子,却唯独对侄子江衍另眼相看,称赞他德行甚佳,更是在他十五岁就给他举行了冠礼,当时被人津津乐道了多日。 江季白随手指了指温白嘴角的绿豆糕渣,温白随手蹭了蹭自己的嘴角,道:“唉,那太子可真可怜,你说说,好歹也应该出事在我们国不是?这样还能趁机勒索敲诈我们一下,这下,亏大发了。” -- 第2页 江季白还是敲着扇子:“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这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温白一副心怀天下的模样。 “…呵。”江季白敷衍地应了声。 “行了,不说这个。”温白把面前的点心往江季白那里推了推,朝江季白凑近了些,神秘道:“给你说个好玩儿的,今晚鬼市开市,你来不来?” “可省省吧,上次跟你去春江花月夜,差点被我爹骂死,又被我姐罚抄了几十遍《清静经》。”江季白轻巧地合上扇子,敲在了温白的脑门上。 春江花月夜是天渊城享有盛名的青楼,上次温白邀请江季白去看花魁,凑巧碰上了江季白的小皇叔,崇安王江越,江越年岁比江季白大不了多少,风流成性,是烟花柳巷的常客。 原本相安无事,可是后来,江越随口在御贤王面前提了句上次在青楼见他的大侄子了,把御贤王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骂江季白有辱门风。 温白推脱道:“那不赖我,是小王爷告的状!” 江季白气的“刷”地打开了扇子,使劲给自己扇了扇,消了消火:“对啊,我小皇叔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还告我的状!” 温白噗嗤笑了,添油加醋道:“是啊是啊,都是他的错。” 然后,温白跟个猴儿似的跳到了椅子上,他坐在桌子上,故作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又凑近江季白:“听说鬼市今晚有鲛人,唱曲儿的那种,你真的不来?” 江季白有些心动,温白坐在桌子上端起那盘绿豆糕,津津有味地吃着,还胸有成竹地看着江季白,就不信他不答应。 “行吧。”江季白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看在你苦苦求我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温白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见你对你爹嘴皮子这么利索呢。” 江季白用看朽木的眼神地看着他:“尊敬长辈,你晓得吗?” “呦!那小人是比不上世子爷您,”温白配合地给江季白作了个辑,又把绿豆糕递了过去:“来吧,尝尝,店家新品呢。” 江季白用扇子挡住了盘子,挑剔道:“我不吃外面的…唔!” “少废话,快吃。”温白将手里咬了半口的绿豆糕塞进了江季白的嘴里,两眼期待:“是不是不一样?加了薄荷叶的。” 江季白他斜了温白一眼,咀嚼着嘴里的绿豆糕,评价道:“不如我府上的。” 温白辩解道:“呵!你家的那个叫绿豆糕吗?味道淡的跟馍馍似的。” “好笑!你家馍馍长那样的?”江季白反驳道。 “你等着,我明天就给你做个绿色的馍馍。”温白不服气道。 “嘁!”江季白往后靠了下:“你有胆子做,我还没胆子吃呢。” 温白手痒地拍了他一下,江季白拿扇子敲了回来。 温白被打的手疼,泄愤似的用袖子甩了江季白一脸,江季白气的站了起来,拐着温白的脖子,使劲将温白的头发揉的一团糟。 温白再挣扎着摆脱江季白的禁锢,两个人总是这样打打闹闹,店家都习惯了。 鬼市每年都会开一个月,如果不出什么大乱子,各方官员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理会,里面鱼龙混杂,南来北往啥样的人都有,专门扮作恶鬼进行交易。 不过这鬼市里面也有许多珍奇玩意儿,什么秘术蛊术,前朝宝贝,鬼市里面一应俱全,听闻陈太尉献给陛下的琉璃灯就是从这里面买来的。 江季白记得十岁时和温白从学堂偷溜出来去鬼市,结果刚踏进鬼市里,温白就被一只青面獠牙的鬼吓得大哭起来,最后把人家鬼慌得扯掉了自己的面具,一个劲儿地解释自己是假的,可是温白还是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江季白拿着跑了大半个天渊城买来的绿豆糕才哄好了他。 想到这里,江季白起了坏心思,他随手买了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然后扣在了脸上。 “哎,温白。”江季白拽住了走在前面的温白。 温白转身,惊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了过来,“啧!”他抢过江季白脸上的面具:“江季白,你这就没意思了,老揪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世子爷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他清了清嗓子,推着温白继续走:“…行了,去前面看看。” “江季白。”温白从前面叫道。 江季白正在打量着一张□□,闻声应道:“干吗?” “季白!江季白!过来!”温白使劲叫着:“你快过来啊!” 江季白收回目光,走了过来,莫名其妙道:“做什么?” 温白兴奋地跳了跳,冲江季白不断地招手,笑的一脸神采飞扬:“过来,过来,你看!”说着,把手上的东西给江季白看。 江季白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厉声道:“你干什么!” 温白收回拿着毛毛虫的那只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江季白,哈哈…你哈哈哈…一个大男人怕虫!你都这么大了,哈哈哈哈…” 江季白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胳膊肘,怒道:“你无不无聊!?那玩意儿那么恶心,你还放手里!我警告你,你别碰我。” 温白猛地抱住了江季白:“我就碰你,就碰你,哈哈哈哈哈…” “欠揍!”江季白说着就要揍温白。 温白一溜烟儿跑了,江季白在后面气鼓鼓地追着:“你给我站住。” -- 第3页 两人正打闹着,跑在前面的温白一下子撞上了一个人,温白道歉道:“呃…抱歉。” “哦?当是谁呢,原来是温二公子。”一声极为轻佻的声音响起,温白看过去,自己撞上的人就是陈卓尔,当今太尉陈邦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之前发表过,因为有很多不足便删文了,再次上架增添了很多故事情节,弥补了一些不足,看文愉快。 原笔名:山又言 原小说名《与子成说时》 第2章 鬼市游 陈卓尔白色华服上绣着金色的牡丹,腰间玉佩禁步辟邪符什么的挂了一大堆,本应该十分浮夸,却因为那张脸让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陈卓尔脸生的极为俊俏,即使对人出言不逊,也不会让人觉得有恶意。 不过此时他对温白的恶意却是显而易见,身为太尉之子,陈卓尔向来看不上这些侯门贵府家的庶子。 温白粲然一笑:“卓尔兄,也来玩?” 陈卓尔轻哼了声,看向追过来的江季白,他眼睛轻眯:“呵,这不世子爷么?” 江季白瞥了眼陈卓尔旁边浓妆艳抹的女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敷衍地冲陈卓尔点了点头:“陈公子。” 陈卓尔阴阳怪气道:“世子当需谨慎,您家世显赫,一定要提防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啊。”说着,还扫了温白一眼。 温白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江季白淡淡道:“陈公子说笑了,您一表人才,对那些蜂儿蝶儿的来者不拒,若说需提防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在下比起您,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是变相的说陈卓尔私生活不检点。 “都说世子爷满腹经纶,果不其然,这挤兑人都是拐弯抹角儿的,我竟没反应过来。”陈卓尔皮笑肉不笑道。 温白扑哧笑了:“没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你怎知他在挤兑你?” 陈卓尔:“……”他哼了一声,搂着身旁的美人走开了。 待陈卓尔走远,江季白皱眉拍了拍袖子:“管的倒多。” “行了,别说他了。”温白碰了碰江季白,移开目光:“对了…鲛人是在什么地方啊?” 江季白反问:“你不是说在这边吗?” “等我问问。”温白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给撞了。 “不好意思…”那人紧张道。 温白道:“无妨。” 眼前这人身量不高,穿着黑色斗篷,脸上带着面具,一看就是经常在这里混的人,温白大大咧咧拉住了他:“兄台,问一下,你知道鲛人在哪里吗?” 那人起先被吓了一跳,然后冷静下来了,开口:“鲛人?” 温白应道:“对,不是说今晚有鲛人唱曲儿的吗?我们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里。” 那人顿了下,头埋得更低了,指了指自己身后,沉声道:“往前直走,右拐,左手边的宅子就是。” “多谢兄台了。”温白拱手道。 半个时辰后 温白和江季白出现在一座人迹罕至的宅院里,四周黑咕隆咚的,不时地有乌鸦啼鸣,十分荒凉。 “不是,我觉得这不像…”温白拉住了继续往前走的江季白,吞了吞口水:“要不…我再出去问问。” 江季白好笑地看着温白的反应,这小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黑怕鬼,遇此机会,自然要好好逗逗他了。 江季白抓住温白的手腕:“你怕什么,估计在前面呢,你想想,鲛人那么珍贵的东西,肯定见不得光了不是?” “不是,我还是觉得…”温白使劲往后退:”先…先出去…” 江季白猛地推了温白一下,笑道:“你怕什么啊?” 温白眼睛瞪得老大,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季白推得老远,接着脚下一空,温白心觉不妙,惨叫一声:“啊——” 眼前黑漆漆的看不真切,江季白只觉得推了温白一下,温白就不见了,江季白有些紧张了,往前走了两步:“温白?!” “温白!”江季白心慌了,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江季白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温白不的声音:“江季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坑了?” 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温白扶着墙站起来了。 江季白又往前走了两步:“坑?这里有坑?” “你别乱动,一会儿你也掉下来了。”温白摸了摸墙壁,湿漉漉的,看来刚挖不久。 “你没事吧?”江季白摸索到了坑口,冲里面叫道:“没受伤吧?” 温白继续摸索着:“没事,我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石头,垫着我好上去。” 正说着,温白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怎么凹凸不平的?温白又摸了摸,还毛茸茸湿漉漉的。 温白蹲下凑近瞧了瞧,什么玩意儿?温白吓得往后一坐,呼吸急促起来,不期然地又摸到了一个同样触觉的东西,低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 温白惨叫起来。 “怎么了?”江季白心都跟着紧了起来:“温白,你没事吧?” “江季白呀!有鬼,墙上长出个人脸!地上、地上也有,江季白,哇啊——我后面还有!”温白在下面吓得不轻,乱扑腾了一阵,自己又跌倒了。 江季白心道,哪里有鬼啊,温白估计又是自己吓自己,这里也没人,那要怎么救温白啊。 -- 第4页 “江季白,你还在吗?”温白声音都变了:“你别走啊。” “我在我在。”江季白忙把头探进坑口,观察了下:“这坑不过一丈左右,你跳出来啊。” “江季白——”温白拉长声调,惨淡地笑了:“我刚把脚崴了。” “你还有心思笑?”江季白皱了皱眉,心里后悔不跌:“严重吗?” “不严重。”温白冷静道。 妥了,这是吓傻了,以江季白对温白的了解,温白越冷静越紧张。 算了,这就叫自作自受,江季白认命地想,然后,轻轻一跃,就跳了下来。 温白吓了一跳:“你怎么下来了?” 江季白皱眉:“我要不下来,你就要吓哭了吧?” “去你的,”温白笑着推了他一下:“够兄弟。” 江季白从腰间的锦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半个坑洞亮了起来后,江季白蹲下查看温白的伤势。 “御贤王府就是阔气。”温白夸赞,他看了看四周:“呦!” 江季白正在看他的伤势,没有理会他,只听温白松了口气,道:“江季白,这不是鬼。” 江季白抬头看:“我去!” 江季白吓了一跳,原来这是被嵌进墙壁和地里的尸体,只露出了个头,怪不得会把温白吓成哪样。 “哈哈哈哈…”温白不厚道地笑了:“你也被吓到了?嘻嘻。” 江季白冷哼:“我好歹没叫。” 温白观察可以了下:“一二三…三张脸,三具尸体,我们得报官。” “那也得先上去啊。”江季白活动了下温白的脚踝,温白猛地抽了回去,抱怨:“痛啊,江季白,敢情这不是你的脚啊。” “对不起。”江季白突然道。 温白愣了下,刚想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兄弟,就听见江季白哼道:“刚刚就该把你摔死,省得你鬼哭狼嚎。” “哈哈哈哈…”温白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后悔了吧?晚了。” “那你就老实会儿。”江季白捏了捏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道:“你先踩着我的肩膀上去,我跳上去。” 温白爽快道:“行啊,你先蹲下。” “……”江季白无语,你不该含蓄一下吗? 两人上去后,江季白让温白留在原地,他去报官,但温白死活不愿自己呆在这里,最后,江季白妥协了,他背起半瘸的温白,打算一起去报官。 “你重死了!”世子爷不情不愿地抱怨。 温白用胳膊肘敲了敲他的肩膀:“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呢,抓紧的,快走!” 江季白没好气道:“我要不是背着你,早就报了官了。” “我还不是怕你遇到危险?”温白自我感动道:“不领情呢,你这人。” “闭嘴!”江季白侧脸给了温白一记眼刀:“再多说一句就给你扔下去!” 两人也是运气好,刚走出巷子,就碰到了巡检司的人在这里巡视,江季白过去打了声招呼,巡检司的人跟着二人来到了那处私宅。 江季白觉得奇怪,他左右看着训练有素的官兵,刚要询问就听见温白替他问了出来:“大人,何时鬼市戒备也这般森严了?” 为首的官兵回道:“只近日的事,鬼市近来不安稳,二位公子需谨慎啊。” “这样啊。”温白点了点头。 官兵盘问了两人几句,就放二人离开了。 江季白背着温白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温白往上趴了趴,搂住江季白的脖子,不满道:“江季白,你走慢点,我都快被你颠掉了。” “那么多挑三拣四,你下来!”江季白脸一黑,上半身直了直,温白又要滑下来。 温白死死搂住江季白的脖子,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理直气壮地耍无赖:“我不下!我受伤了走不了路。” 江季白自认倒霉,微微弯了背让温白趴的舒服些。温白瞧见江季白的肩膀处被自己踩出的两个黑鞋印,这衣服真是可惜了,温白顺手帮江季白拍了拍。 到了昭远公府后,江季白按照温白的要求,就把他随便放在了门口,用温白的话说:“我爹要是知道是你把我背回来的,非得把他气死。” 江季白被气笑了,冲他摆了摆手:“那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临走时,江季白趁温白腿脚不方便,迅速踢了他一脚,然后一溜烟跑了,温白想还手,奈何腿脚不方便。 江季白走不远后才发觉好像忘了什么,对啊,不是要去看鲛人的吗?咋就变成了看死人? 第3章 牢狱灾 温白一条腿蹦着,蹦回了府里,蹦过大堂时,还看见了自己爹,温白笑眯眯地看着他爹,招了招手:“爹啊,还没睡啊。” 昭远公放下手中杯盏,糟心地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这浑身脏兮兮的,一条腿还吊着。 昭远公脸一下子黑了:“你跑哪儿野去了?” 温白嘿嘿笑了笑,靠着柱子站好:“没啊…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能不能学学你兄长让我少操些心?”昭远公温索瑜不咸不淡道,也看不出有多生气。 温白原本就是温索瑜一个外室小妾生的,接他回来时,昭远公夫人当时闹了好大一通,直到昭远公夫人病逝,温白五六岁时才被接了回来,昭远公对他也没寄予多大厚望,偶尔了才会例行公事地关心一下。 -- 第5页 一开始,府里的下人都对温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温白好像天生没什么脾气,无论别人怎么待他,他始终笑嘻嘻的,有时把人气的半死。 温白还是笑的样子,哄道:“我知道错了,爹,您别生气,快去歇着吧。” “我等你兄长。”温索瑜端起杯子又喝了口茶,想起自己的长子,温索瑜心里多少有些自豪,连带着他语气也好了不少:“行了,你去歇着吧。” 温白做了个辑,微笑:“是。” 温白还是一条腿蹦跶着,蹦到不远处时,听见府里的大门又开了,温白心想,定是温玄回来了。 没有丝毫犹豫的,温白加快了蹦跶的脚步,他可不想和温玄打上照面,温玄跟他爹差不多,没啥好脸色。 蹦到拐角处,温白忍不住侧脸看了下大堂那里,却对上了温玄探寻过来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避开了目光。 温玄,字晏清,温白的兄长,昭远公世子,刑部尚书,天渊城世家公子排行第一。 世家公子排行是一些著名的文人骚客酒后调侃的,可是传着传着名声就大了,世家公子排行前三永远雷打不动,第一温玄,第二陈卓尔,第三江衍。 世家公子排行,要求面貌高,才情高,家世显赫。温玄吧,温白不敢置喙。陈卓尔吧,交情不多,小心眼倒是真的。 至于江季白,温白是真心觉他也就还凑合,占个家世显赫。 温白躺在床上,给自己的脚踝处垫了个被子,双手枕在脑后,胡思乱想着也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温白觉得脚踝处凉凉的,睁开眼看了看,脚踝处用白纱包扎着,温白挠了挠头,难不成是田螺姑娘? “冬月——”温白扯着嗓子叫道:“冬月啊——” “来了来了来了,公子怎么了?”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进屋,手里还提了把修剪花草用的剪刀,手上还沾着片叶子。 温白乐了:“冬月,你这是辣手剪草啊。” 冬月噗嗤笑了,顿时放松了,笑道:“少爷要起来了吗?奴婢给您找找衣服。” 温白从不要人近身服侍,自己住的院子里不过两个小厮和两个侍女,平日里也就搬搬东西,修修花草。 但是今天温白脚伤了,找衣服不方便,冬月也就想着帮他找。 “不用不用,”温白一个鲤鱼打挺站到了床上,活动了下脚腕,笑道:“我伤好了,对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药,挺管用。” “哦,是温叔送来的药,我见公子睡着了,就给您涂上了。”冬月回答。 温叔是昭远公府的管家,也是温索瑜的人。 温白活动了下自己的脚,伸了个懒腰,看来他爹对他还算上心。 温白穿好衣服,就打算出去野了,路过大堂时,他看见了温索瑜和官府的人。 温白笑嘻嘻地冲他们招手:“爹,我出去了。” “站住。”温索瑜沉声。 温白及时停住了脚步,回头粲然一笑:“爹,您还有何吩咐?是要回味居的绿豆糕,还是妃子笑的女儿红?” 温索瑜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只声道:“过来。” 温白走了过去,看着温索瑜阴沉的脸色,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又惹温索瑜生气了。 看清官府的人后,温白觉得眼熟,他思索片刻,哦,这不是昨天晚上巡检司的人吗?温白自来熟道:“大人,早上好啊。” “二公子,又见面了。”赵捕头站了起来,其他的官兵也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把温白看的一愣一愣的,他还不忘胡侃:“哎呦,这阵仗…你们这是欺负我没见过世面啊。” “你正经些,他们都是来找你的。”温索瑜皱眉道。 “是!”温白大吼一声,迅速站直,严肃道:“大人有何贵干!” 鉴于温白表演的性质大于真心实意的性质,不少官兵都被逗乐了,垂首投笑。 温索瑜索性不去看温白,眼不见心不烦。 赵长史无奈地出示一张文书,道:“二公子,您涉嫌杀人,我们奉命缉拿您。” 温白愣了下,笑不出来了,然后纳闷儿道:“我?杀人?你开什么玩笑?我平日里蚂蚁都不舍的踩死一只,看个杀鸡都看的我心怦怦跳的,还杀人?” 温索瑜点头道:“是啊,赵长史,老夫这小儿子虽说不成器,但杀人…他是万万不会的。” 温白不明所以:“谁说我涉嫌杀人?” 赵长史严肃道:“是刑部尚书大人!” “……”温索瑜。 “……”温白。 刑部尚书大人是谁啊?温白他哥! 温索瑜慢条斯理地开口:“温白啊,你就跟赵大人走一趟吧。” “……”温白无言以对,这老头偏心地也太明显了。 温白还是第一次来巡捕司,好奇地问来问去的,不一会儿就很一帮官兵打的火热,搂着赵长史的肩膀叫赵哥。 温白刚进审讯房就看见了一抹绿色的身影,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季白。” 他一边叫着,一边过去搂住了江季白的肩膀,兴致勃勃道:“你也过来玩儿?没事儿啊,来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江季白拍开他的手,不满道:“你家才在这儿。” 温白指了指赵长史,比了比大拇指:“我赵哥的地盘儿。” -- 第6页 江季白表情很丰富,还多了个赵哥?他客气地抬了抬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赵大人不自在地咳了咳:“下官见过世子。” 江季白在这里耗了快一个时辰,神色似有不耐烦,但他还是风度颇好道:“他赵哥,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两个是发现那些尸体的,并没有杀人,你见过有杀人犯报官的吗?” “对啊对啊,赵哥。”温白不愿好好坐着,没了骨头似的靠在江季白身上。 江季白不耐烦地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温白还是继续靠着,江季白就不动了,任他靠着。 “可现场只有你们二人的鞋印。”赵大人颇为无奈,他补充了一句:“其中一对脚印和昨天晚上江世子肩膀处的那对一模一样。” “……”江季白。 温白:“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我们要呆到什么时候?”江季白面露不满。 “抓到真凶。”赵大人毫不犹豫道。 江季白一听火气蹭地一下窜上来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火气,江季白保持风度道:“那你们要是一辈子抓不到真凶,我们就被关一辈子?” “不,不会关一辈子,”赵大人认真道:“会秋后问斩。” “……”江季白,“……”温白。 “赵哥你真会开玩笑。”温白呵呵干笑道:“你问斩我是没问题的,要是把江小世子问斩了,那御贤王可就断后了。 “你别贫了。”江季白往左边挪了下,温白没了依靠,差点摔到地上,江季白一副你自作自受的表情。 江季白手指叩着桌面,神色略有奇怪:“巡检司何时也负责审查案件了?” 巡检司负责京畿地区的巡视,隶属京兆尹管辖。 “近来刑部事务繁忙,人手欠缺,陛下下令巡检司的人从旁辅助。”赵大人解释。 江季白思索道:“刑部…”接着,他幽幽地看了温白一眼:“刑部尚书是温玄温大人。” 早听说温玄看不上自己的幼弟,可也犯不着这样公报私仇吧,江季白觉得奇怪。 温白挠了挠头,无奈地笑了:“你别看我,我也纳闷儿呢。” “你们多久破案?”江季白声音和缓了些。 赵大人思考片刻,决定实话实说:“说不准。” “什么!”两人同时拍桌站了起来。 “我们还没看鲛人呢。”温白皱眉道。 “明天还要去挑马。”江季白指着下巴,思索道。 “后天是春江花月夜的花魁月!” 赵大人汗颜,您二位可真是公务繁忙。 “赵哥,刑部办案都是这么久吗?”温白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桌子上,带着些促狭的笑意瞅着赵大人。 “说的就是,”世子爷刷的一声打开扇子,不冷不热道:“慢成这样,直接移交大理寺得了。” 得!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一个贵为世子,一个是刑部尚书的亲弟弟,他都得罪不起,赵大人起了一脑门的汗。 “把你们定罪后自然会移交大理寺。”门口出传来清冽沉稳的男声。 江季白和温白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个从桌子上赶紧下来,一个慢吞吞地收起了扇子。 温白看清那人后,略显僵硬地动了下,咧开嘴:“大哥…” 赵大人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温尚书。” 走进来一个约摸二十余岁的男人,虽是办公期间,他却仍穿着黑色广袖轻袍,走动之间,衣袍上的流云暗纹若隐若现。 男人身形修长,面貌和温白有五六分相似,多了些沉稳冷峻,眉目如古雕刻画,精致的很。 第4章 青楼 温玄无论何时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温玄祖父随先祖南征北战,成就卓然,到了温索瑜,温家就没落了,虽为公侯世家,但温索瑜太过避世。 直到温玄,十七岁状元及第才有所好转,如今他才二十三就已经位置刑部尚书,再加上当今皇后是他姑母,圣上又器重,性子难免有些孤傲…十分孤傲。 温玄对江季白点头示意:“江世子。” 江季白回以点头:“温大人。” “方才我听说,你们不想呆在这里?”温玄边走边道,他斜了眼被温白坐过的桌子,赵大人连忙为温玄挪开椅子,温玄坐下了。 “我们又不是凶手。”世子爷冷笑一声,语气不善。 温玄反问:“证据呢?” 江季白不甘示弱:“您有证据证明我们是凶手吗?” 温玄慢吞吞道:“那里可只有你们两个的鞋印。” “敢问大人,尸体死了几天?”江季白问。 “四五天。”温玄道。 “鞋印是昨天的。”江季白眸光锐利。 “江小世子,你同本官扯这些没用。”温玄一双凤眼里带了些冷淡的笑意:“抓不到真凶,就只能将你们交出去。” “你就是这样结案的?”江季白质问。 温玄漫不经心:“偶尔。” 江季白嗤道:“怪不得人说刑部不如大理寺。” 温玄目光一沉,这可就触及温大人的底线了。 “季白。”温白拍了拍江季白,安抚道:“不碍事不碍事,好歹咱俩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 江季白瞥了温白一眼:“谁要跟你作伴!” “江小世子要是不信刑部,也可以自己去查。”温玄淡淡道:“三名死者是春江花月夜的女子,哦,说不定江小世子也认识呢,毕竟是常客,对吧?温白。” -- 第7页 江季白:“……” 温白:“瞧兄长说的,我才是常客,江小世子是被我胁迫的。” “……”温玄扫了他一眼:“这样子说,你倒是有动机杀人。” “兄长何出此言?”温白笑问。 “爱而不得。”温玄面无表情道。 温白贫嘴:“兄长经验老道啊。” 最终,温玄带着温白和江季白一同去了春江花月夜,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老鸨。 老鸨已经被盘问过了,她请三人坐下,拿来了四张纸,小心翼翼道:“官爷,按照吩咐,奴家找出了失踪的姑娘,都失踪五六天了,这是她们的卖身契,官爷请过目。” 温玄接过纸,皱眉:“四个人?” 温白看向江季白:“我们是发现三具尸体吧?” “嗯。”江季白点点头。 老鸨难过道:“云丽,悦如,颖儿,冬曲,都是有牌面儿的姑娘,唉~奴家本以为是跟某位爷回家侍奉了,谁曾料想发生这样的事,唉~。” “姐姐节哀啊。”温白安慰道。 这时,房间的门被刷地推开了,听见响声,温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不满蹙眉。 老鸨见状,对着冲进来的女子骂道:“干吗呢?冒冒失失的,不知道这里有贵客吗?” 女子哭丧着脸道:“妈妈,不好了,崇安王来了,指名道姓地要听颖儿姐姐弹曲儿呢,颖儿姐姐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崇安王?屋里的三人俱是眉头一跳。 崇安王江越,字泊言,二十有四。 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几乎被当今圣上当儿子养大,风流成性,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 老鸨跺了跺脚:“真是要死了!”说着,对三人陪笑:“官爷,不好意思,奴家先去处理一下。” 温玄点头默许。 老鸨还没跨出去,就听见了一声轻佻悦耳的声音:“妈妈,你藏着颖儿不让本王见可不够意思。本王每年往你们春江花月夜砸了多少钱?”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富丽堂皇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面若冠玉,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 “小皇叔。”江季白斜着眼睛叫道。 江越闻声停下,一抬头就看见江季白阴恻恻地望着他,他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结果被江季白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后脖领子。 季白就用右胳膊拐住了江越的脖子,冷笑道:“小皇叔,你跑什么?” “大…大侄子。”江越被勒的喘不过来气:“你这…成何体统啊!” 江季白松开他,质问:“你上次为何向我父亲告状?” “天地良心,本王可没有,本王不过随口提了下,谁晓得你父亲对你如此严苛,青楼都不让去。”江越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义正言辞道。 “就你还砸钱,下次我见到陛下定要跟他随口提一提。”江季白报复性地说。 “哎哎哎,大侄子,骨肉亲情一场,犯不着这么绝情吧。”江越瞥见了一旁看向他的温白,寻找援助道:“对吧,小白公子。” 温白直接装作没看见,一副江季白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江越好笑地摇了摇头:“就狼狈为奸吧你们。”接着,他往旁边一瞧,呦,刚刚没注意,这人模人样的玩意儿不是温玄吗? 江越不经意地抽出江季白腰间的玉骨扇,江季白刚要去夺,就被江越闪身躲开了。 “刷”地一声打开扇子,江越风流倜傥道:“呦!这不是温大人吗?没想到您也逛青楼啊?温家的芝兰玉树也不过如此嘛~” 江季白和温白猛地想起来,对啊,这崇安王和温尚书可是死对头啊! 这事说来话长,江越自小风流成性,六年前在御花园里被自己调戏过的一个小宫女缠住了,江越好说歹说,还是摆脱不得,眼见那小宫女要以死相逼,江越随手拉住走过来的一个男人,对着人家的嘴唇就亲了一下,还拉住人家的手,对那小宫女说:“你感动不了本王的,本王喜欢男人!” 小宫女伤心都顾不上了,满脸错愕地离开了。 同时,满脸错愕的还有刚刚状元及第的昭远公世子温玄。 温玄那时才十七岁,就是进宫探望一下皇后姑姑,怎么就被调戏了?还是一个男人! 江越见小宫女走远了,松开拉住温玄的手,乐呵呵道:“兄台,多谢…”了,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尊贵无比的小王爷就被反应过来的状元郎来了个过肩摔。 “啊——”江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御花园,最后还惊动了圣上,圣上呵斥了江越一顿,说他不思进取,觊觎世子美貌,江越解释不清,最后还被迫给温玄道了个歉,自此,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温玄十九岁成亲时,江越看着满街盛状,端着酒杯感慨道:“这李小姐嫁给温玄可真是红颜薄命啊!” 结果,次年,这位红颜薄命的李小姐生了个儿子就咽气了。 两人的梁子算是拆不掉了。 温玄抬头,锐利的眸光划过江越:“本官来办案。” “办案你就带两个人?”江越笑意吟吟,随意地看了看温白和江季白:“还是两个半吊子。” 江季白和温白:“……” 温玄不语,片刻,来了一群官兵围住了整个房间。 江越:“……” 人…人还挺多,吓谁啊!收起扇子,江越不顾江季白讨要的目光,把人家的扇子别进了自己腰间,本王的了。 -- 第8页 江越看着老鸨:“妈妈,快把颖儿姑娘叫过来,我们不好打扰人家官爷办案。” 老鸨刚要开口,就被温玄抢先了:“你和颖儿姑娘很熟?” “那当然,本王秉性高洁,颖儿姑娘更是出淤泥而不染,我们可是知己!”江越大言不惭道。 江季白听不下去地别开了脸,皇室怎么出了这个人。 “王爷啊,你知己死了。”温白同情道。 江越一脸震惊:“啥?死了?!”江越又感叹道:“那可真是红颜薄命,家门不幸啊。” “悲伤吗?难过吗?要殉情吗?”温玄冷冰冰道。 江越干笑了几声:“本王与颖儿也不熟的很…” “来人!”温玄沉声道:“把崇安王抓起来!” 江越愣了:“抓我做什么?” “你涉嫌杀人。”温玄淡淡道。 眼看官兵围了上来,江越慌了:“你敢!温玄!我可是王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温玄回应道,不近人情地对官兵道:“押起来!” “大侄子,小白,快!快救救本王!”江越病急乱投医道。 温白不以为意地揉了揉鼻子,语气如常:“王爷别闹~我们也涉嫌杀人。” “……”江越呆了,难以置信道:“温玄你可真行,亲弟弟你都抓!” 三人被绑着手,被官兵押着往衙门去。由于几个人长得样貌甚佳,路上引起了不少围观。 “你哥是不是有病啊?抓我抓季白就算了,你也抓?”江越纳闷儿地问温白。 温白耸了耸肩膀:“温子曾曰,成大事者,皆为者异者。” “小白啊,这孔子,老子什么的,本王倒是知道,不过这温子是哪位先贤啊?”江越好奇问。 温白使劲憋笑,江季白看不过去了,随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越恍然大悟:“哦,你说你啊。”随即,笑了起来:“你心可真大,被抓了还能开玩笑,比我大侄子强多了,你看看他,从出来就没个好脸。” “你不闹心啊,丢不丢人?”江季白又把头低了低。 “本王看见他才闹心!”江越朝前面得罪温玄努了努嘴:“你说说温晏清,得亏他老婆死的早,不然温晏清这性子,非得把他老婆气死!办公时还穿自己的衣服,真当自己独一无二啊,不过就是哗众取宠,啧!当初不过就亲了他一口,被他记恨到现在,这男人的心眼儿得多小!” “崇安王殿下,口下留德。”温玄猛地转身皱眉看向江越:“否则,本官不介意当众把你的嘴巴堵上。” 江越犯怵了,但还是好面子道:“你…你就是公报私仇,” “你和死者颖儿走的极近,理应受到怀疑。”温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照你这样说,许丞相的儿子许慕还和冬曲走得近呢,你怎么不抓他来?”江越质问,丝毫不觉得自己出卖了某人。 温玄顿了下,道:“马上。” “……” “……” “……” 第5章 世家乱 刑部抓来许慕时,许慕又供出了陈太尉的儿子陈卓尔和失踪的云丽走的近,最终,牢房里的五个人碰面了。 温白和江季白摇骰子玩,另外的三人在狗咬狗。几人争吵的同时,还不时夹杂着温白和江季白的对话: “大!绝对是大!” “我赌小。” “这次我赢了,我要你那个玉穗子。” “你要输了,明日骑马我先挑。” 另一旁—— “王爷,你说我干啥啊?”许慕哭丧着脸道。 江越义正言辞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本王是在教育你!” 许慕才十六岁,是个不成器的,天天把许丞相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许公子,你还说王爷,你不也出卖我了?”陈卓尔愤愤不平道。 “呃…卓尔兄,我就一顺口…”许慕干笑道,然后,十分硬气道:“这个温玄,太目中无人了,等我出去,一定要我爹好好收拾他!” 温玄恰巧走了进来,闻言,淡淡道:“照你这样说,那我就不能让你出去了。” 许慕被吓到了,他后退了几步,看着温玄冷若冰霜的俊颜,讪讪道:“温玄哥哥,我…我年纪小…您多包涵…” “调戏姑娘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自己年纪小。”温玄走到桌子后面,不咸不淡道。 许慕愣愣地挠了挠头:“那…那我下次说?” “下次?”温玄提高了音调。 “不不不!”许慕反应过来了:“温玄哥哥,没有下次,我再也不胡作非为了,你放我走吧。” 温玄不理他了,陈卓尔轻咳了声:“温大人,不知你将我们抓来有何用意啊?” “涉嫌杀人!”温玄言简意赅道。 “什么啊,”江越轻佻道:“你分明是嫉妒我们几个的花容月貌,想将我们趁机除掉,怕自己的名气被超过。” 温白忍笑忍的辛苦:“王爷想法不错。” “想法再好也跑不了。”温玄轻飘飘道。 “……” “……” “……” “……” “……” “行了,本官没空跟你们浪费时间。”温玄指节敲着桌:“许慕,你先说,你和那冬曲姑娘是何关系?” -- 第9页 “那娘们儿…那姑娘跳舞不错,之前我经常看,不过我爹近来考察我功课,我十几天都没去春江花月夜了。”许慕委屈巴巴道。 “陈卓尔呢?”温玄问。 “云丽吗?昨晚才见过。”陈卓尔老实道:“之后她就自己回去了。” “你亲眼看她回去的吗?”温玄问。 “没啊,累死了,本公子才懒得送呢。”陈卓尔理所应当道。 温白出声:“不对啊,不是说云丽失踪四五天吗?” 陈卓尔不以为意:“是吗?她没回去啊?” 江越不满地插嘴:“陈公子,你这就不对了,好歹也把佳人送回去啊。” “云丽啊,那娘们儿腰是真细!”许慕也插嘴。 “够了!”温玄沉声,三人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大哥。”温白走近了些,问道:“死者因何而死?” “鼻孔里有迷香,仵作说是被迷晕后闷死的。”温玄道。 “四个人死了三个,剩下的那个是云丽,会是她吗?”江季白推测,然后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卓尔:“若是真是她,杀了人后不回去,还记得和陈公子约会,卓尔兄的魅力果真是大。” “…你…少瞎说。”陈卓尔想想自己和一个杀人凶手约会就觉得头皮发麻。 “卓尔兄平日如何约的那云丽姑娘,不妨再约一次?”温白建议。 “才…才不!”陈卓尔立马拒绝了。 温白眨了眨眼,调侃道:“哦~卓尔兄莫不是怕了吧?” 江季白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对陈卓尔的不屑一顾。 “陈卓尔。”温玄忽略掉某人不情不愿的态度,开口:“你平时如何约云丽呢?” 陈卓尔老实道:“以前都是我去花月夜直接找她,可是近一个月都是她主动找我,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出去了。” 温白撇了撇嘴:“什么顺理成章,陈公子,你这啊,叫作没脸没皮。” 陈卓尔怒道:“温白!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 温白嘤了一声,他委屈地拉住江季白的袖子,指了指陈卓尔:“他骂我…” 江季白瞥了陈卓尔一眼,不以为意道:“你理他作甚?他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了。” “江季白!”陈卓尔怒斥:“你…” “闭嘴!”温玄适时开口,冷道:“安静些,本官没空听你们吵。 江越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碰了碰靠近江季白,问:“大侄子,这是怎么回事?” 江季白简明扼要地把前因后果说了遍,江越点点头:“那铁定是云丽了。” “为什么?”温白好奇问,小王爷这么笃定? “你看看,陈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不像本王,才情好,样貌好,还怜香惜玉,所以云丽嫉妒颖儿把她杀了。”江越振振有词。 陈卓尔:“……” 江季白不可置否,但能明显看出他并不想搭理自家皇叔。 “王爷,我十分愿意相信你的说法,但是另外的冬曲和那个悦什么呢?你总不能说云丽嫉妒许公子吧?”温白好笑地问。 许慕不乐意了:“温白,什么意思啊你?” “这就有待考究。”江越神清气爽地刷地打开了扇子。 温玄趁着几人闹得鸡飞狗跳时就出来了,赵长史走了过来,对温玄道:“大人,鬼市私藏洛逖的窝点已经找到了,我们今晚动手吗?” 洛逖是北部齐国传来一种的药物,初服会减轻伤势,有镇痛之效,还会出现飘飘成仙之感,服用的多了会上瘾,上瘾且得不到药物者,头痛欲裂,五脏六腑宛若火灼一般,直至自己受不了自杀。这种药物传来不过一两年,可因此引发的自杀案已经近百起。 弘道帝下令全国禁制贩卖洛逖,可郢国和齐国交战,齐国的人巴不得郢国的人染上洛逖,一些郢国商人唯利是图,就和齐国的人勾结起来贩卖洛逖。 刑部近段时间一直在清剿藏匿洛逖的窝点,所以昨晚巡捕司的人才会进入鬼市,然后误打误撞地碰上了江季白和温白,然后又牵扯出这么多人。 温玄轻闭双眼,片刻后睁开,眸中一片清明:“嗯,下午动手。” “属下这就去办,”赵大人转身就走,却又被温玄叫住了:“慢着。” 赵大人止住脚步:“大人还有何吩咐?” “带上温白,”温玄想了一下:“还有江小世子。” 赵捕头:“……”为何? 温玄淡淡道:“去吧。” 赵捕头不安地搓了搓手:“其他人呢?” 温玄神色自若:“继续关着。” 温玄是有自己考量的,许慕小小年纪,仗势欺人,打伤的人能拍一条街了,平日里有他爹给他撑腰,如今涉嫌杀人,他爹怕是不好说什么,关他些日子,长长记性。 陈卓尔倒没什么大的毛病,不过陈太尉最近总是挑太子毛病,温玄的姑姑是皇后,他理所应当的支持的是太子,陈卓尔在手,就不信陈邦那个老东西不忌讳。 至于江越,温玄思索了下,他该! 温白和江季白百无聊赖地等在一座荒废的宅子外面,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兵,温白很想问问温玄带他来干吗?但是温白觉得温玄肯定懒得理他,所以没有多此一举地开口,就和江季白站在一边默默地看人搬东西。 -- 第10页 温白无聊地又开始招惹江季白,大庭广众之下,世子爷不想看起来不稳重,对于温白的招惹,世子爷压根不搭理。 赵长史走了过来,神色严肃:“大人,只有货物,没有发现一个人。” “跑的倒是挺利索。”温玄扫视了一圈。 温白插嘴:“会不会有奸细?” 温玄白了他一眼:“聪明了回。” 温白没脸没皮地笑道:“谢兄长夸奖。” 温玄看他的眼神满是朽木不可雕也,又随口问赵长史:“可还发现了什么?” 赵捕头面露不解道:“后院有一个坟坑,被挖了一半。” 温玄听言,朝宅子里走了进去,温白拉着江季白也跟了上去。 温玄蹲着打量尸体,温白好奇地窜上窜下地看着,江季白抱臂站在一侧也将尸体扫视了个遍。 半晌,温玄抬头,审视的目光看向不老实的温白,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女的。”温白摸着下巴,看似十分认真地分析:“虽然脸部烂了些,但从身形看也算是姿色上乘。” “滚回去后,《清静经》抄写十遍。”温玄不咸不淡道。 温白:“……”没事,上次江季白写了五十遍呢。 “她衣服干净整洁,头发一丝不乱,看似死了很久,但尸体却被保管的很好,倒不像是被掘坟了,而像是…准备下葬,却没有准备棺材,只是随意埋了,应该是时间仓促的缘故。”江季白替温白说道。 温玄淡淡笑了下:“世子果然心细如发,聪颖过人。” “温大人过奖,这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江季白斜了眼温白。 温白:“……”我没眼。 温玄站了起来,从官兵手里接过手帕随意擦了擦,道:“抬走吧。” 第6章 案情迷 一行人回到府衙时,天色已经不早,他们刚进大门,就瞧见了穿着两堆家仆,一堆陈太尉家的,一堆许丞相家的。 双方看见温玄后都围了过来。 一个年纪略长的家仆陪笑道:“温大人啊,小的奉老爷之命来瞧瞧公子。” 另一堆人也陪笑:“我们也是,我们也是。” 温玄漫不经心道:“哦?两位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 老仆道:“老爷还有些公事未办,呵呵呵呵呵…” 温玄乜斜了他们一眼:“是怕丢人吧。” 江季白噗嗤笑了,敢这么怼许丞相和陈太尉的也就温玄了。 “……”老仆一时无言,顿了下,稍微侧身,腆着老脸道:“也就是…送些吃的…” “那倒不必。”温玄道:“牢饭虽然比不得贵府的饭菜精致,但也绝对管饱。” 许丞相家的人听温玄这么说,早就逃之夭夭了,陈太尉家的人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 这时,抬尸体的人进来了,不小心撞了那老仆一下,老仆打了一个趔趄,抬尸体的板子也晃了一下,遮尸体的白布被掀开了一角,尸体的右手垂了下来,那老仆看到后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呦!” 温玄以为他是害怕这尸体,正准备让人抬走,就发现那老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尸体垂下来的右手,准确的说,是右手上的碧玉镯子。 江季白看出了端倪,直接道:“你认识这镯子?” 江季白突然发声,老仆又被吓了一跳,他哆嗦着转脸去看江季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 “快说!”温白轻快地威胁道。 老仆闻言,回过脸,又被脸前的死人手吓了一跳:“哎呀娘呀——” 温白举着死人手放在老仆面前吓他,自己乐的哈哈大笑。 他放下死人手,笑嘻嘻地威胁道:“老实回答,不然把你也抓进去。” 老仆哆哆嗦嗦道:“这镯子…是我家少爷送给一位姑娘的?” 温玄神情一凛:“哪位姑娘?” “哪位姑娘?”老仆挠了挠头,使劲想着:“好像是…叫什么…丽的…” “云丽!”江季白和温白异口同声地提醒道。 老仆恍然道:“对对对!就是云丽。” 温玄吩咐道:“把陈卓尔带出来。” 老仆觉得自己闯祸了,给少爷添麻烦了,哭丧着脸问:“干吗把我家少爷带出来?” 温白指了指他身后的食盒,安慰道:“吃东西嘛,别紧张。” 陈卓尔被带出来后,看见了老仆,两眼泪汪汪地叫道:“陈叔!” 陈叔急忙跑了过去:“少爷啊,你没事吧?担心死老奴了。” 温玄有些不耐烦了,官兵见状,直接把陈卓尔带了过来,陈卓尔莫名其妙,直到看见了那具女尸,吓得往后蹦了一下:“娘啊——” “认识吗?”温玄问。 陈卓尔难以直视那具尸体,温白提醒:“卓尔兄,你可得好好看看,这可是云丽。” 陈卓尔闻言,低头看了下,其实有些像,叹气道:“昨晚还是好好的,今天就成了这样,唉~世事难料啊。” 江季白眸中玩味顿起,他似笑非笑道:“陈公子,你再仔细瞧瞧,这人死了没一个月也有半个月了,你确定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人吗?” 陈卓尔愣了下,死了半个月了?那…那之前同他欢好的是人…还是鬼啊? 陈卓尔两眼一翻,两腿一蹬,晕过去了。 -- 第11页 “少爷啊——”陈叔跑到陈卓尔旁边。 温白打趣道:“这就晕了?心眼儿跟针尖尖似的,胆子也是。” “大人,这…”官兵有些为难地看着温玄。 温玄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灌两口醋就拖下去吧。” 于是,官兵们不顾仆人们嘶声裂肺的喊叫,把陈卓尔拖走了。 温白看温玄一脸凝重,就扭头对江季白道:“云丽的尸体竟然在贩卖洛逖的黑商那里,这是为什么?” 江季白抬了抬下巴:“你问我我问谁?” “大人。”赵大人进来了,递过来一本小册子,道:“违禁货物已查阅完毕。” 温玄接过小册子,心不在焉地翻着,赵长史僵硬地站着,有些无语,大人,你拿反了。 赵大人求救似的看向温白,帮个忙,提醒一下。 温白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开什么玩笑?找死吗?我不去! 赵大人又看向江季白,江季白视若无睹。 幸好有个官兵进来,打破了尴尬:“大人,允善郡主来了。” “我阿姐?”江季白显然没有料到。 江允善,御贤王的女儿,江衍的姐姐,品貌俱佳,卓尔不群,曾被弘道帝称为女公子,比起江衍,他这位姐姐更能让人称道,毕竟有才情的世家公子虽然只手可数,但是女公子可只有一个。 温玄闻言,点了点头:“请进来。” 须臾,走进来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她双十左右的年纪,眉目隽永,面貌恬静,走进来后,对温玄颔首道:“温大人,叨扰了。” “阿姐。”江季白乖顺地叫了一声。 “嗯。”江允善对温玄打过招呼后,就看向了江季白,她将江季白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受伤后,才别开了目光。 温白一如往常,笑眯眯地打招呼:“郡主好。” 江允善扫了他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温玄心里不舒服了,好歹是我温家的人,你嫌弃什么。 温玄冷淡道:“郡主来此,是为何事?” 江允善不同他绕弯子:“温大人,我奉家父之命来接舍弟回家。” 温玄公事公办道:“哦?可是令弟并未洗刷嫌疑,怕是走不得。” 江允善微微一笑,像是早春的阳光,却带着些料峭寒意:“我并非商量,而是告知。” 温玄微微蹙眉:“郡主是要以身犯法?” 江允善处变不惊地勾了勾唇角:“岂敢?不过是陛下今晚办了个家宴,指名道姓要阿衍过去,若是不便…允善如实告知陛下便是。” 四周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季白冲温白使了个眼色,温白会意,趁着没人留意,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温玄轻笑一声,示意江季白身边的官兵让开些,道:“郡主言重了,陛下为世间之法,既是陛下要求,晏清岂敢置喙?”说着,让出了一条道。 江允善颔首道谢,她看了江季白一眼,江季白跟了过去,朝府衙外走去。 待他们走出去之后,温玄黑着一张脸坐下了:“把温白带下去关起来。” “大人…”赵长史战战兢兢地开口:“二公子,不见了。” 温玄猛地抬头,果然,原先站着温白的地方早就没人了。 好小子!最好别回家! “阿姐怎么来了?”江季白规规矩矩地走在江允善右边。 江允善抬手拿起他头发上的一根草末,皱眉道:“若让别人知道你在牢里过了夜,我们王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江季白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自幼丧母,父亲忙于公事,是阿姐把他带大的。江允善行事面面俱到,在任何人跟前一直都是滴水不漏的,江季白被她教导长大,为人处世也是如此。很多人提起御贤王的这对儿女,无不称赞他们举止有度。 江季白换了个话题:“陛下办了什么家宴?他好久都没有召见过我了。” 江允善道:“我随口说的。” 江季白略显吃惊:“你骗了温玄?” 江允善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 她不理会江季白的诧异,往前走去。 江季白愣了下,跟了上去,并保持沉默。 他近年来跟阿姐越来越难说上话了。江允善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个极有主意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太过独断。 江允善教导江季白,将他打磨成御贤王府最光耀夺目的玉石,似乎也只是为了撑起御贤王府的颜面。对于自己弟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江允善从来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她认为没必要放在心上,既然生在公侯世家,那便按着公侯世家的规矩来活。 江允善是这样的,理所应当,她认为江季白也必须这样。 想到这里,江允善不免数落:“我告诉过你,让你别和温家那小子待一起,你偏不听,这下惹上麻烦了,那小子本就是庶子,还如此不作为,真不明白你看上他他什么了。” “庶子如何?”江季白冷淡道:“庶子便低人一等?” 江允善顿了下,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失身份,她改口:“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他不作为,我怕他带坏你,你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我不希望…” 江允善絮絮叨叨个没完,江季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小到大这样的数落多了去了。 -- 第12页 经过夜市,灯笼都挂了起来,虽然人群熙熙攘攘的,但江季白一眼就看见了在烧饼摊前等烧饼的温白,看来是偷跑成功,不敢回家了,江季白偷笑。 江允善回头看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不是温家那小子吗?正好温白接过烧饼,顾不得烫嘴地咬了一大口,又烫的自己在原地蹦了几下。 江允善皱眉:“什么东西都吃,干不干净?这温小公子也太不讲究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许这样,听见没有?” 江季白刚想应付两句,就看见有几个蒙脸的黑衣人跟在温白后面,他神情一凛,刚巧一阵风吹过,掀开了几个黑衣人的面纱,为首的女子急忙将面纱遮好,匆匆跟上了温白。 这女子好眼熟,对了,是昨晚在鬼市跟在陈卓尔身边的那个女的,据陈卓尔所说,昨天和他在一起的只有云丽,那这个女子就是云丽?那死的那个是谁? 江季白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他猛地反应过来,这些黑衣人跟着温白做什么? 第7章 巧言令色 江季白直觉不妙,他迅速转身,拉住了江允善的胳膊:“阿姐,你快回府衙,告诉温大人,说云丽在夜市这边。”说着,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江允善不解,反手拉住江季白,皱眉问道:“怎么了?你去哪儿?” “来不及解释了。”江季白甩开江允善的手:“温白有危险,你快去啊,阿姐!”说着,追着那几个黑衣人去了。 温白又在夜市里晃悠了几圈,正打算找个客栈住下,忽然觉得背后愈发不对劲,之前就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原本以为是温玄的人,所以不甚在意,可是现在身后的人脚步愈发轻盈,比那些官兵的武功显然好的多。 温白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周围,已经脱离了闹市,温白自认倒霉,转身,又往闹市那边走去,可是黑衣人根本没给他机会,五把明晃晃的剑朝温白刺了过来。 温白使劲一跃,拽住了屋檐的一角,撇了撇嘴:“哦呦~这么凶?吓死人了。”说完,轻轻一荡,落到了几米外的地上,他拨腿就跑。 几个黑衣人也没料到温白身手这般利索,愣了下,刚忙追了上去。 “救命啊——” “绑架良家少男啦——” “杀人啦——人啦——啦——” 最后,温白被逼到一个角落里,温白瞄了瞄屋檐,嗯,能够得到。正准备故伎重演,就听见为首的女子冷冰冰道:“再跑就废了你的腿!” 温白默默将手背到后面,笑嘻嘻道:“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几位追我干吗?” “少废话!”黑衣女子呵斥道,对另外几个黑衣人示意:“将他绑起来!” “哎哎哎!”温白又往墙角缩了缩,陪笑道:“几位莫不是认错人了?哎哎…那个,我没钱…别动手大哥,哎,我就脸长得好看,不过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哎哎,轻些,大哥,大哥,轻些,痛!” 最后,温白被人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嘴巴也被堵上了,又被套了个麻袋,被人扛走了。 江季白追了一条街也没看见人影,快出夜市时,看见那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过来了,江季白急忙往旁边一闪,看见那几个黑衣人扛着个麻袋离开了,那个方向,江季白眯了眯眼,鬼市! 府衙,温玄正准备带人去清剿洛逖窝点,刚好江允善就来了,她道明原委后,一个官兵带着一封信走了过来,说是给温玄的。 温玄神色自若地看完了,随手丢到了桌子上。 赵长史担忧地开口:“大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温玄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跟郡主所说相同,温白被人绑了,他们让我去鬼市赎人。” “……”江允善讶然,平日就听说这温大人对自己的幼弟极其不待见,哦…也没见他待见过谁,但他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江允善暗叹一声。 她良心未泯地开口:“那令弟怎么办?” 温玄不甚在意道:“再说吧,先去夜市抓云丽。” 江允善:“……”再说吧? 温玄到达夜市后,看着两条路,一条是通往民巷的路,一条是通往鬼市的路,他思索片刻,对赵大人指了指通往民巷的那条路:“你带些人去那边继续查洛逖,我带人去鬼市,有事发信号。” 赵大人:“是。” 江季白边走边隐藏自己的行踪,速度缓慢,到了鬼市后,又多了很多穿黑衣服的人,他跟了会儿,就把人跟丢了。 到了个岔路口,江季白走到一个摊贩前,开口:“老板,打扰一下,请问您有没有看过有几个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经过?” 老板贼溜溜地看了江季白一眼,像是数钱似的手指捻动着,慢吞吞道:“这我得好好想想…” 江季白见状,拿出钱袋子,发现袋子里早就被温白花的所剩无几了,他随手扯掉了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你好好想想。” 老板两眼放光地接了过来:“见了见了,往那边去了。”并且指了个方向。 江季白点头道:“谢了。” “等等!公子,”老板摸了摸脑门,神秘莫测道:“在下提醒公子一句,那个地方,鬼市里的人都不大敢去,传闻啊,那里…有鬼!”老板表情十分生动。 江季白的第一个想法是,那温白铁定要吓死了。 -- 第13页 突然,江季白眼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把摊贩手里的玉佩拿了过去,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江小世子的玉佩,价值连城,岂可随意典当?” 江季白转身:“温大人。” 摊贩刚要发火,温玄随手丢了几块银子给他,摊贩立马安静了,温玄把玉佩递了过去:“温白怎么说也是我温家的人,出财出力自然有温家。” 江季白扫了他一眼,接了过来,随手挂在了腰间。 “江小世子说看见了云丽,可是绑走温白的那群人?”温玄看着摊贩老板所说的地方,果真了无几人,阴森许多。 江季白点了点头:“嗯,我亲眼看见云丽的,不过,被绑的人套着麻袋,我不确定是温白。”言下之意,你掏钱可能掏冤了。 温玄带人已经开始往那边走了:“先抓住云丽再说,他是本案关键。” 江季白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就…这么不在乎温白吗?跟有时候的江允善…很像,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跟温白还真是同病相怜。 世子爷不允许自己这么矫情,他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温白被放下了,麻袋被人拿开了,温白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滴乖乖呦!憋死我了,大哥大姐,小弟给你们提个醒儿啊,下次再拿麻袋套人,记得多拿锥子扎几个窟窿。” “废话忒多,”黑衣女子手按到了剑柄上:“再废话砍了你的腿!” 温白急忙把腿蜷了起来,闭紧了嘴巴,忽然,瞥见了女子剑柄上的图案,鹿角纹,齐国暗兵! “你们是…齐国人?”温白谨慎开口。 女子挡在黑纱下面的脸露出了些吃惊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轻哼了声。 “不是,你们国家都快被攻破了,不好好战死沙场,绑我做什么…”温白嘟囔。 “闭嘴!”一黑衣男子怒斥:“都是你们郢国狼子野心,卑鄙无耻,我们才沦落至此。” 温白为自己辩解:“派兵打你们的又不是我。” 黑衣女子淡淡开口:“你几岁?” 温白顿了下,回答道:“还有个把月就十七了。” “我们国家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战场浴血奋战。”黑衣女子冷漠道。 温白嗤笑:“若不是你们先挑起麒麟关战事,我们如何会打起来?你不能因为自己倒霉透顶就见不得别人安然无恙,你现在感慨你们孩子浴血奋战,不如去问问你们国主为何贪得无厌。” “住口!”女子横眉冷竖,一剑插在温白□□。 温白眼睛瞪得老大,娘呀!差点断后!温白屁股往后挪了挪。 “闭嘴就闭嘴…”温白小声嘟囔了下。 越想越不对劲,温白忍不住又开口:“你们抓我干什么?就算你们想抓人威胁朝廷,也应该抓陈太尉的儿子啊,陈太尉可是管着朝廷的兵权来着…” 说到这里,温白豁然开朗:“你们原来的目标就是陈卓尔?” 那黑衣女子颇为意外地看向温白。 温白继续道:“但他出了意外,被温玄弄到了大牢里,有温玄在你们必然抢不出陈卓尔,所以才抓了我,让我想想…府衙里有你们的人吧?用我把我哥引过来,你们再里应外合,抢出陈卓尔,威胁陈太尉,对吧?” 黑衣女子看向温白,少年虽然表现的有些怂,眉宇间却是镇定自若,推理时也是神采飞扬。 “不过啊——”温白挑了挑眉,往后一仰,靠在了石头上,抬起被绑着的双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们没查过吗?我跟温玄素来不和,他巴不得我被人绑架,意外身亡呢。” 黑衣女子:“……” 温白迅速坐好,神秘兮兮道:“我有个法子,姐姐不妨听听?” 黑衣女子冷漠道:“你会帮我们?” “对啊!”温白义愤填膺地跳了起来,忿忿不平道:“你不知道,我早就在这里受够了,爹爹不疼,兄长不爱,无人赏识,姐姐你说说我,就算不是天才也是人才吧,可是呢,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 黑衣女子看着温白,温白嘴巴一咧,笑出了桃花相儿,道:“姐姐把我放出去,我帮你把陈卓尔抓来,姐姐大事成了之后,帮我在贵国谋个职位就行了,如何?” 有的人看起来挺不靠谱儿,但若是笑起来,仿佛深冬初阳,叫人无端地想要靠近,想要相信。温白无疑就是这种人。 黑衣女子犹豫了。 温白缓缓凑近他,蛊惑人心地笑道:“姐姐,如何啊?” 黑衣女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对着温白的胸口就是一掌,温白惨叫一声,黑衣女子又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 温白吃痛,他不服气地抬头:“干什么又打人?” “老实点,”黑衣女子警告道:“再耍小聪明你试试!” 温白语塞,他不情不愿地盘腿坐好,闭目深思起来。 第8章 幻境梦魇 一个黑衣男子担忧道:“要是温玄不来怎么办?” 黑衣女子想了下,道:“我们出去看看,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他呢?”黑衣男子指了指一边的温白。 “不用管他,把他放这里就行了。”黑衣女子不甚在意道。 温白听闻,又是笑眯眯的:“对啊对啊,不用管我。”温白手背后,加快了摩擦绳子的速度。 -- 第14页 黑衣女子走了一半,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对温白道:“弟弟,姐姐劝你老实点,可能最后我能给你个痛快,你要是乱跑的话…呵呵呵…这宅子可是不干净的很。” 温白停了下手中的动作,他后知后觉地抬头,什么不干净得很? 再抬头,人已经走了,一阵阴风吹过,温白打了个寒颤,刚刚没注意,这间宅子空荡荡的,还黑漆漆的,到处都是蛛网,还有…那个房梁,那么粗,和母亲当初吊死的那根那么像… 温白连忙低下头,默念道:“没事没事没事…天灵灵地灵灵…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把手上的绳子磨破了,温白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脚上的绳子,他赶紧站起来,慌忙往门那里跑。刚靠近大门,足下一顿,他愣住了。 他看见房梁上吊了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衣的女人,温白揉了揉眼睛,没有眼花,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了,温白连忙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江季白随温玄到了一座荒废的宅院门前,这里只有这一座房子,荒草丛生,看不见一个人,温玄推开了大门,沉声道:“搜!” 官兵立刻扩散开来,这座宅院不小,刚刚进来时,江季白瞄了眼牌匾:靖王府。 是前朝的王府,那自然不小,搜寻起来要好半天。 江季白刚想去搜查,就被温玄拦住了:“江小世子还是站在这里吧,若是出了事,本官无法对御贤王府交代。” 江季白绕过他,风度依然:“谢温大人关心,在下心里有数。” 温玄没再阻挠他,由他去了。 温玄走到一张石椅旁边,伸出手碰了碰,没有灰尘,看来经常有人坐。 四周虽看起来是荒草丛生,不过有些道路旁的杂草是看得出有修剪过的。 温玄略一沉思,抬头看了看,这座前朝王府规模不小,温玄几个空翻就落到了房顶上,这是王府的最高点。 一开始,散在四周的官兵还在好好的搜查,可是不知怎么了,一个两个渐渐开始不正常了。 有的抱头逃窜,有的高声尖叫,有的丢盔弃甲,有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连西边的江小世子也略显僵硬地现在原地。 江季白呼吸急促起来,怎么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人都没有了,江季白后退几步,恶心…太恶心了,满地的虫子,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的,爬动的窸窣声,江季白寻找着下脚的地方,可发现根本退无可退。 这是怎么回事?是进了什么虫窟吗?江季白忍无可忍地把那些虫子踢开了些,后退了几步,正在思考怎么脱身,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鬼啊啊啊——救命啊——” 江季白心头一紧,这破锣嗓子一听就是温白! 屋顶上的温玄也听见了,怎么叫的这么凄惨? 接着,温玄就瞧见了温白从一个拐角处连滚带爬地出来了,他仓皇地站起来,一脸惊恐地跑着,不时地看着身后,脸色煞白,声音沙哑着大叫:“别追我…救命啊——啊——” 温白再次跌落到地上,他往后仰坐着,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着,声嘶力竭道:“走开——别过来!”还伸出手在面前大力地挥着。 江季白听温白的声音是时断时续的,更多时候,自己听见的还是虫爬声,但是江季白也听出来了,有东西在追温白,是虫子吗? 不会吧,温白从不怕虫子,七八岁的时候,温白就可以一手长虫,一手蜈蚣的吓人家小孩了,那是什么东西?他断断续续的听温白叫了声什么鬼的,鬼?不是吧,不会有鬼的,难道说,他们碰到的东西不一样? 温玄在屋顶上看温白狼狈不堪地跌打滚撒,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是温白为什么如此害怕?温玄在屋顶上跳了几下,朝温白移过去。 突然,背后一股掌风,温玄急忙闪开,看见了一个黑衣人,看身形,应该是女人。 “温大人果真与众不同,心中都没有怕的东西吗?”黑衣女子狞笑道。 怕的东西?温玄心想,难道他们中了什么毒,所以才会出现幻觉,幻觉就是人心中怕的东西。 “呀呀呀!”黑衣女子看着不远处跌跌撞撞的温白,感慨道:“你猜你弟弟看到了什么?” 温玄警惕地动了一下,下面许多人,怪相百出,可是只有温白才让人觉得,那是在逃命。 “你是谁?”温玄开口。 黑衣女子盈盈一笑,答非所问:“人生于世,大人竟然没有怕的东西,该说大人是可喜呢?还是可悲?” “与你何干?”温玄抽出腰间佩剑,行云流水地打了过去,先收拾了这个人再说。 “走开走开!”温白好不容易站起来,又开始不要命地跑了起来。 温白再回头,发现追着自己的鬼更多了,没了眼睛的鬼嬷嬷,七窍流血的长舌妇,身体畸形的胎灵,还有面部腐烂的僵尸,没了下巴的红衣小女孩… 怎么这么多! 怎么这么多!! 温白咬紧牙关,死命跑着。 忽然,温白顿住了脚步,动作也迟缓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应该说是鬼。 “阿娘…”温白颤抖着声音,后退了一步。 眼前半空中有根很粗很粗的房梁,房梁上有根白绫,白绫尽头挂了个身穿粗布麻衣,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女子美目无神,空洞地盯着温白。 -- 第15页 温白后退一步,那房梁就前进一步,温白往右边跑去,不小心又被绊了一跤,他迅速地爬起来,那美艳的女人已经和鬼群们涌了过来,温白嘶吼道:“别追了!你们别追我了!” 温玄听见了,急忙回身看,心中有些烦躁,终于一个侧踢,将黑衣女子踢了下去,女子惊叫:“啊——” 温玄几个空中凌步,到达了温白面前,温白头发都是散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黑色领口处的颜色被汗水浸得更深了,温玄拽住温白的手,一片冰凉。 温白惊恐地看着他,甩开了他的手,温玄沉声道:“温白,是我。” 温白好像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根本不敢直视温玄的脸:“别碰我!”说着,猛地把温玄推开了,又拼命跑了起来。 温玄一时愣住了,温白的神情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就算温白幼时被仆人欺负,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温玄不死心地冲温白叫道:“温白!” 温白狼狈地跑着,温玄正准备把他打晕时,几个黑影又飞了过来,温玄啧了声:“不自量力!”一个空中旋转,又和几人在房顶上开打了。 黑衣女子从草丛里费劲地站起来了,她冲那几个黑衣人叫道:“缠住他。” 温白最终体力不支地摔倒了。 他死死攥紧拳头,猛地回身,看着眼神怨毒的母亲,还有一群神态可怖的鬼,终于崩溃了:“阿娘!!你别追我了!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是你自己要死的!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受不了的!与我无关!我没有要你死!” 温白缓缓蹲了下来,他无措地坐在地上,泪水溢出眼眶,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哆嗦道:“为什么不放过我?我没有要你死啊…我也不想你死啊…” 温玄听言,眉头一皱,没留神被一个黑衣人划破了手臂,温玄反应过来,一脚把那个黑衣人踢了下去。 之前的黑衣女子又跳了过来,几个黑衣人同温玄纠缠着。 江季白这次是完完整整地听清了温白的话,从来没有听温白提起过自己的母亲,听声音温白离自己不远,这里虫子这么多,温白不可能看不见,如果看不见,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虫子是假的! 一切都是幻觉! 江季白记得没出现虫子之前,左脚边有块石头,江季白缓缓蹲下,刚想去摸自己左脚边,忽然发现左脚边有个鼻涕虫…江季白脸色复杂,鉴于温白叫的太过凄惨,江季白狠了狠心,闭上了眼睛,伸出了左手。 江季白果然摸住了一块石头,心中大喜,果然! 江季白继续闭着眼睛,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里,记得还有之前熬夜看书时没吃完的薄荷糖,江季白摸出了一颗放进了嘴里,掏出手帕,遮住口鼻,就地而坐。 等江季白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已经恢复正常了,江季白掩好口鼻,看见四周怪相百出的官兵,有些哭笑不得。 温白呢?为何看不见温白,江季白听见了打斗声,抬头就看见了温玄被几个黑衣人缠住了,叫道:“温大人!” 温玄低头,发现江季白恢复了正常,抬头挡住了一波攻击,温玄高声道:“江衍,官兵衣服里有信号弹,你找一下。” 黑衣女子诧异地看向江季白:“哦?恢复了?”黑衣女子对一个黑衣人道:“拦住他!” 黑衣人刚要下去,就被温玄挡住了,温玄冷声:“想下去?”话音刚落,温玄一剑刺了过去,瞥见后面有人偷袭,他抬腿向后一踢,两个黑衣人应声落下屋顶。 江季白打晕了几个官兵,放到了门口空气流通处,还有很多官兵不知跑到哪里了,江季白掏出了一个信号弹,对着天空发射了。 “啾——”一道光亮划破了夜空。 “江衍,”温玄叫道:“温白往后院去了!” 江季白沉声:“我知道了。”说着,往后院跑去了。 第9章 耳刮子 江季白一边找,一边喊:“温白!” “温白,我来了!” “温白啊——你跑哪里去了?” 忽然,江季白眼尖地发现房梁上有烟,他利索地翻了上去,发现了一个香炉。 原是这样,江季白抬眼望了过去,房梁上都有香炉,看来他们就是这样放毒的吧。 江季白捂着口鼻,把看得到的香炉都丢进了池塘里,然后继续找温白,沿路看见了香炉就丢掉。 四周寂静,江季白听见了很沉重的呼吸声,他不由得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终于在廊道尽头发现了缩成一团的温白。 江季白很想找出纸笔把温白这幅样子画下来,让他平时那么嚣张。 “温白。”江季白走了过去:“我找你好久…” 温白猛地睁开眼,坐着后退了几步:“别碰我!” “……” 贞洁烈女似的… 江季白往前靠近了几步,伸出手想要拍他的头,却发现温白死死地闭上了眼,并视死如归地低下了头。 江季白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温白被抓来得早,吸入的毒烟比他们都多,在温白看来,面前的鬼不停地想要靠近自己。 江季白无语了,他看左手边有个房子,心想这房屋看起来门窗都完好无损,毒烟应该淡些,于是他拽着温白的后脖领子就进去了,温白被吓得大叫:“哇——你放开我啊!” -- 第16页 “天呐!救命啊——” “噢——我的娘呀!” 江季白心道,还你的娘呀,刚刚差点被自己的亲娘吓死。 江季白关好门窗后,温白还惨叫个不停,好像被自己怎么了似的,江季白忍无可忍,一拳打到了温白的脸上:“别叫了,烦不烦!” 温白被打懵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江季白心想:“给你清醒一下。”然后无论出于什么用心,又是一拳。 温白一动也不动,呆滞地看着江季白,脸好疼啊… 江季白心想,不叫了,果真有用。 然后江季白揪起温白的领子,“啪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刮子,边打边想:“天地良心,我可不是真的想要打你。” “啪”“啪”“啪”… 直到江季白掌心都打麻了,温白好像才有些清醒了:“江…江季白?” 温白皱了皱眉,一说话脸就被扯得生疼,江季白没注意到温白恢复了清明,没控制住,又是一巴掌。 “啪!” 又脆又响! “……”温白这次是真的懵了,须臾,他翻身而起,怒道:“你敢打我!”说着,就把江季白压倒了,给了他几拳。 江季白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时,温白已经砸了他好几下。 世子爷一手护住脸,一手扯住温白的领子,将温白反压了下去,他也怒道:“你有病啊!”不识好人心。 两人扭打成一团,最终,由于温白又跑又跳又喊了半天,体力不支,被江季白脸朝下按到了地上。 “嗷——” 温白惨叫道:“江季白,我胳膊要折了!” 江季白冷着一张脸松开他:“你活该。” 世子爷微微喘着气,四肢舒展地坐着,没一点世家子弟的样子。 温白靠在身后的桌子腿上,屋里太久没人打扫,积了几层灰,全蹭到了两人身上,特别是温白,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还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嘲笑起对方来。 温白擦了擦笑出眼角的泪,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觉得被江季白塞进去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温白尝了尝:“薄荷糖?” 江季白整理了下头发,应道:“嗯,给你清醒清醒。” 温白把糖滚到舌头一侧,玩笑道:“你还不如再给我两个耳刮子呢。” 江季白听见后,举起了手,一本正经道:“来啊。” 温白连忙捂住了脸:“可别,我俊俏的小脸儿可经不起折腾了。” “你烦不烦?”江季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白了温白一眼。 温白乐了:“哈哈哈哈…”一笑就扯住了伤口,温白苦着脸轻轻碰了碰自己俊俏的脸,不满道:“喂,我的脸真的很疼。” 江季白甩了甩右手,不悦道:“你抱怨什么,我手还疼呢。” 温白尽量不做出表情,避免扯痛伤口:“对了,你怎么来了?” 江季白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遍。 温白纳闷儿了:“怎么可能是假的?挺真的…” “还说呢,你那样一通闹,昭远公府的脸都给你丢完了,要是官兵们都是清醒的,我估计温玄就给你就地正法了。”江季白幸灾乐祸道。 温白抓了抓头发,讪讪道:“真…真的吗?” “不信你问你哥去。”江季白道。 温白突然问道:“照你这样说,你也看到了害怕的东西了?” 江季白:“…干吗说这个?” “嘻嘻!”温白凑近,打量着他,胸有成竹道:“我猜猜,肯定是虫子!虫子,对不对?” 江季白原本想去拧他的脸,可是温白的脸都肿了,江季白换了个地方,捏住了温白的下巴,皱眉道:“你烦不烦?我那不是害怕,是恶心,再说,我也没跟你似的,被吓得到处乱窜。” 温白拍开他的手,傲娇地哼了声就不说话了。 江季白有些犹豫地开口:“温白?” “嗯。” “你刚刚叫你阿娘了。”江季白道。 温白动了动身子,使自己靠的舒服些,不甚在意道:“害怕了找娘,人之常情嘛。” “嗯…不是。”江季白静静地看着他:“你不像是在找她,你很恐惧。”江季白想了下,又道:“像是在求救。” “……” 江季白又道:“我们认识十多年了,我从未听你说过你进昭远公府之前的事,也没听你说过…你娘的事。” 温白哼道:“你也没问啊,还说兄弟呢,对我这么不关心。” “那我现在问呢?”江季白道。 温白有意搪塞,他笑道:“小时候的事,都多久了,谁还记得啊?” “……”江季白知道温白不想说,理解地不问了,他打算站起来出去看看情况,随口道:“你不想说便罢了,你休息会儿,我出去看看。” 他刚站起来,就被温白拉住了袖子,江季白低头,看见了温白笑得张扬的脸:“你想听吗?” 江季白重新坐下了:“说吧,我想听。” 温白的娘亲是当时名满天渊城的青楼女子,月姬。 月姬被温索瑜一掷千金的赎走后安置在了一间别院里,温夫人知道后,十分生气,处处给月姬难堪,还不停地同温索瑜闹,温夫人是当时怀远大将军常如的女儿,温索瑜得罪不起,就把月姬安置了出去。 -- 第17页 后来,月姬怀孕了,温夫人说,若是她生个女孩就准她进昭远公府。 月姬满怀期许,盼望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最终却生了个男孩儿,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温夫人不许温索瑜给他们接济,月姬也不愿意回到青楼,咬牙切齿地给人浣衣挣钱,带着温白艰难地过活。 一开始,由于温夫人的授意,很少有人给月姬活干,月姬无可奈何的重操旧业。直到温索瑜看上了另一名女子,温夫人对月姬的难堪才少了些。 由于温白渐渐长大,月姬不想让儿子对自己有偏见,就带着儿子去了不远处的一座村落过活,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月姬之前是青楼女子的事,很快被村里人知道了。 村里的孩子都疏远温白,欺负温白,每当此时,月姬就冲过去冲那些孩子一顿骂:“要死啦!有娘生没娘养啊!你们怎么不去欺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啊!” 月姬骂完之后,指着地上哭个不停的温白道:“下贱东西!哭什么哭!你娘是个贱货,你也爱哭,没人惯的你,不许哭,给我憋回去!他们越要你哭,你必须给我笑!笑!听见没有?!还哭!” 说着说着,月姬就拾起一根细棍子开始打温白,温白也不敢动,不到三岁的温白就觉得,阿娘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 打着打着,月姬就抱着伤痕累累的温白哭个不停:“小寒啊,娘也不想打你啊,你怎么不是个女孩儿呢,你要是个女孩儿,咱娘俩就有好日子过了啊。” 月姬就是这般,不许别人打骂自己儿子,每当夜深人静就自己开始打骂儿子,打骂够了,就抱着儿子哭。 月姬从不允许温白出门,怕别人伤害他,每次都编一些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来吓温白,晚上月姬出门干活时,就把温白锁进屋里。 年幼的温白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把自己裹进发霉了的被子里,方便都不敢下床,结果尿了床,次日,又免不了一顿打。 再大一些,温白就会帮月姬干些活,有一次为了帮帮月姬做饭,开水哗啦啦地浇了下来,把他左胳膊烫出了好几个泡,邻居阿婆听见了动静过来看,只看见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不哭不闹地坐在地上,举着左手安安静静的,看见阿婆之后,还对她笑了笑。 阿婆看见后,大惊失色,连忙抱起温白回自己家给他上药。月姬回来后,听闻此事,二话不说给了温白一巴掌:“谁叫你不老实的。” “阿娘,对不起。”温白很愧疚,顿了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个女孩儿,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月姬突然发不出火了,愣愣地看着温白。 “还打!”阿婆怒了:“还不是孩子想给你做饭!你怎么当娘的!” 月姬抱着温白就出了阿婆的家,边走边骂:“要死啦!你个死老太婆,用你管啊!” 阿婆被气了个半死。 当晚,温白就发高烧了,月姬用被子抱着他,赶夜路到天渊城一位郎中的门外,苦苦哀求:“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样都成。” 月姬求了大半夜,一边哀求,一边磕头,终是打动了大夫。 那时,温白第一次觉得阿娘的怀抱还是温暖。 第10章 戏谑幼年 由于给温白治病,家里又欠了一大笔钱,月姬把温白用被子包好放到田地旁边,自己一边干活一边骂:“要死啦!上辈子欠了你的真是的!你个讨债鬼!” 空闲的时候,月姬还揪了田边的野花给他编了个花环:“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就好了,像老娘,痴心妄想了一辈子,活的根本就不像个人!”阿娘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愤懑。 温白记得,阿娘很好看,总有很多男人来找阿娘,被阿娘举着锄头赶了出去:“滚——不要脸的,臭男人!想吃老娘豆腐,想得美!还想让老娘当外室!呸!老娘要当也要当正室!” 男人被赶出去时,都是骂骂咧咧的:“臭娘们儿,被人玩剩下的,装什么清高!” 温白一听这话,嚎叫着冲了上去,被那些男人一脚踢了回来,月姬气的拿着锄头抡了上去:“敢踢我儿子?!你个臭男人!断子绝孙啊你!生个儿子没□□儿!”男人总是头破血流的离开。 六岁生辰那天,月姬给温白煮了些鸡蛋,温白乖巧地递给月姬:“阿娘吃。” 月姬瞪了他一眼:“要死啦!给你吃就吃!老娘不稀罕,老娘吃过的东西比这个好百倍!” 又过了几天,半夜醒来,温白突然发现阿娘挂在房梁上,温白吓得坐了起来,连忙下床,还跌了一跤,他想去拽阿娘的脚,可是够不到,他想去开门,可是门被阿娘锁住了,他想搬椅子,可是屋里没有一张椅子。 他突然想起,临睡前,阿娘对他说:“小寒啊,咱娘俩死了算了,下辈子一起投个好胎。” 温白那时听不明白,只是笑。 温白很害怕,缩在屋角,他突然想起阿娘给他说过的鬼,忍不住哭了。 温白哭着哭着就没了意识,就这样哭了睡,醒了哭,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散发出很难闻的味道,已经七八月了,屋子里的尸体开始腐烂了。 温白几天没吃没喝,恍惚中,仿佛看见阿娘冲他伸出手:“小寒,我们约好了的。” 阿娘笑的真好看,温白晕过去时这样想着。 -- 第18页 后来,邻居阿婆发觉不对劲,都几天了,门都不出一下,就请人把门砸了,砸开之后,屋里的景象令人作呕。 “啧啧啧…自己死还得拉上自己儿子。” “要不是发现的早,这孩子就要被饿死了。” “可怜呦…” 温白被村里人照顾了一段时间,同年,温夫人去世了,温索瑜辗转找到了温白,这才把他接了回去。 说完之后,温白又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江季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温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呦,世子爷,你现在的反应就像以前文士听完身世悲惨的琵琶女自述后的反应,哎,我是不是还得再抱个琵琶弹个曲儿,把我的身世唱出来?” 江季白打击道:“可省省吧,就你那五音不全的调儿,悲剧都被你唱成喜剧了。” “哎,你可别这样说。”温白胸有成竹道:“不信回去我给你露一手儿。” “得了吧。”江季白拒绝。 温白莫名其妙地乐了起来,江季白又开口:“你告诉过别人吗?你之前的事?” 温白颇为洒脱道:“这倒没有,我阿娘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也教过我不少道理,比如说,人呐,别太脱颖而出,也别总想着引人注目,别太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根本没人想搭理你,更没人想知道你的过去。” 江季白犹豫了下,终是开口:“你那么怕你阿娘,是因为她死…不在了,你活下来了,你觉得对不起她?” 温白眼神恍惚了一瞬,终是点了点头,释然笑道:“是啊,活着多好,无论何时,我都不想死,就算没人在意我,我还是想活下去,哈哈哈。” 江季白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吧,我们该出去了,不知道你哥那里怎么样了。” 温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不成,万一出去了又看见那些东西怎么办?” 江季白不屑一顾:“那有什么?我再给你几个耳刮子就好了。” “……”温白。 江季白笑了下:“把你吓得,我把那些香炉都扔了不少了,毒烟应该散了不少了,你捂住口鼻,闭上眼睛,我拉着你。” 温白反问:“那你怎么办?” 江季白不明白:“什么怎么办?” 温白坏笑:“你看到虫子怎么办?” 江季白踢了他一脚:“我也捂住口鼻,再说了,我不是怕,就是恶心,快些!” 温白泫然欲泣:“季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江季白无语了,恶不恶心! 然后,他手心朝上冲温白伸出了手:“嗯…” 温白笑了笑,抓住了。 温白在江季白开门地瞬间闭上了眼睛,江季白刚准备踏出去,就停住了,想了想,他叫道:“温白。” “嗯?” 江季白转身道:“你以后再看见鬼了,就不停地大叫江季白。” 温白睁开了眼睛:“哦?” “世子爷威名远扬,上镇鬼神,下镇流氓。”江季白从容不迫道。 温白给面子道:“世子爷威武!” 突然,江季白的背后,也就是门外,出现了一个黑影,拿着一根棍子朝江季白砸来,温白瞳孔一缩,叫道:“季白当心!” 温白使劲推开了江季白,那根棍子就砸到了温白的头上,温白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宅院门外,来了很多援兵,温玄杀了几个黑衣人后,其余的黑衣人就跑了。 赵长史禀告:“崇安王,陈公子,许公子,都被人劫走了。” 温玄才反应过来,调虎离山! 官兵们将宅院搜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个人! 温玄一脸愠怒,怒斥道:“将这里围起来,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插翅飞了,找!给我找暗道!” 认识江季白多久了… 温白意识有些模糊。 六岁被接回家后,温白随父亲参加了一个宴会,他不认识任何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兄长身边,同龄的小朋友都去玩了,温白也不敢随意离开。 忽然,他瞥见弘道帝怀里还抱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那小孩子脸上满是不高兴。 过了不久,温玄似乎是发现了温白的无聊,随口道:“去玩吧。”十二岁的温玄已经很成熟了。 温白到了御花园后,看见了那个被弘道帝抱在怀里的孩子,他正气鼓鼓地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孩子们。 先从宴会出来的孩子都迅速成了好朋友,只剩下被弘道帝抱到现在的小江衍和不敢随意离席的小温白。 八九岁的江允善过来说了江衍几句,江衍冲她吼了几句就跑开了,江允善也脸色不悦地离开了。 温白摘了些花,按照之前阿娘在田埂处教他的,编了个花环,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跟前的江衍,就冲他笑了笑。 年幼的世子爷是个看脸的,看到温白后,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娃娃真好看。 温白看他只盯着自己,犹豫着把手里的花环递了过去:“给你。” 江衍接了过来,抬头再次看向温白,这娃娃还是一张笑脸。 江衍盯着人家直接问道:“我叫江衍,你叫什么?” 温白如实道:“温白。” 江衍眨了眨眼睛,问:“是温暖的温,白天的白吗?” -- 第19页 温白不认字,胡乱点了点头。 江衍郑重其事道:“你等我一下。” 温白莫名其妙的,就在原地等了他半柱香,就见江衍举着一碟点心过来了,先是塞给温白一块:“给你吃。”然后觉得不够,就一块一块地塞给了他:“给你,都给你。”最后,把盘子都塞到了温白手里。 温白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咧开嘴笑了:“嘿嘿,谢谢你。” “哎,你吃了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人了。”世子爷盛气凌人道:“你以后就只能跟我玩,知道不?” 温白想了想,反正他也没什么朋友,这波儿买卖不亏,他点了点头。 两个小孩子坐在阶梯上,江衍托着腮看温白吃,温白给他吃,他也不吃,只是说:“我看你吃。” 温白问:“你刚刚干吗不开心?” “哼!”江衍气鼓鼓道:“我哪有不开心!我可是世子!谁都喜欢我,我怎么会不开心!” 温白:“…哦。” 他默默吃着糕点,江衍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抱着胳膊,嘴巴鼓得像河豚鱼。 “我姐姐说,我代表着整个王府,不能不开心。”江衍蹙着眉头:“不开心也得开心,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温白停下动作,诚恳地摇了摇头。 “算啦,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嘛。”江衍撇了撇嘴,殊不知自己就比人家大了几个月。 温白道:“跟我说。” 江衍莫名其妙道:“什么?” “你不开心的事。”温白看着江衍。 江衍略显惊喜:“你愿意听吗?” 那时温白不明白,为何江季白那么开心,后来温白明白了,江季白从小被要求面面俱到,个人的喜怒哀乐都被抛诸脑后,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分享,他自然是开心的。 温白无奈地笑了,他和江季白啊,一个被太忽视,一个啊,又被太关注。 “我皇帝叔叔,总是抱我,自己有儿子不抱非抱我,还有我姐姐,总是说我。”江衍跟温白诉苦。 温白安慰道:“没关系,我哥哥也不喜欢我。” 江衍很纳闷儿,这么好看的人有人不喜欢? 于是,两人各自数落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半天,就正式结为朋友了。 对了,温白记得,那时江季白给他的糕点就是绿豆糕。 第11章 诸事因果 温白会心一笑,就听见了江季白不耐烦的声音:“醒了就起来,别装死,还想挨耳刮子吗?” 温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脸,缓缓挣开了眼,吃了个大惊:“王爷?陈公子?许公子?” 温白又揉了揉眼:“我这是回大牢里了?” 江越仍是衣冠楚楚的,他拿着从江季白那里顺来的玉骨扇,风流倜傥地扇着:“小白公子啊,这还真是牢里何处不相逢啊。” 江季白揉了揉温白的头,道:“头还疼吗?” 温白一本正经道:“相比之下,我脸更疼。” “活该。”江季白抱臂,一扬下巴道。 温白坐好,问江季白:“怎么回事?” “你晕了后,我们被人关进了这里,然后,就看到了我小皇叔他们了。”江季白解释:“小皇叔说,他们也是被人给绑来的。” “大侄子啊,皇叔我再小也是比你大六岁的,你就不把小去掉吗?”江越无语道。 江季白慢悠悠道:“皇帝叔叔说了,你不如我稳重。” 江越啧道:“那我也是你皇叔啊。” “知道啊,”江季白敷衍道:“不是叫了你小皇叔么?” 温白突然想起:“对了,绑我们的是齐国人。” “不是云丽吗?”江季白道:“我亲眼看见她绑的你。” 温白和江季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最后,众人都阴森森地看着陈卓尔,怀疑道:“这件事和你关联颇深啊。” 陈卓尔正在纳闷儿云丽不是死了吗?忽然就被众人发难了,正想帮自己辩驳几句,就听见牢外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女声:“没错,都是因为他!”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是一个黑衣女子。 温白笑着打了个招呼:“姐姐,好久不见。” “你倒是命大,没吓疯?”黑衣女子讥诮道。 温白嬉皮笑脸道:“那可不,还没见姐姐沉鱼落雁之貌,我怎么会疯?” 江越问道:“她是谁?” 江季白笃定道:“云丽!” 女子笑了,缓缓道:“是,也不是。”说着,抬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 “啊——”许慕叫道:“她...她就是云丽,我之前…见过的…鬼…鬼啊…” 江越摸着下巴道:“这么说来…本王也有些印象。” 陈卓尔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众人默默退开了一个圈儿,独留陈卓尔和黑衣女子在里面。 陈卓尔有些生气:“你…你们…”不是统一战线的吗? 温白挠了挠头,笑道:“俗话说得好啊。” 江季白拍了拍衣襟道:“男子汉大丈夫。” 江越继续道:“敢做!” 许慕最后道:“敢当!” 几人互相点点头:“说的真好。”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陈公子,你还记得我姐姐吗?” 陈卓尔试探着开口:“云丽?” -- 第20页 黑衣女子白了他一眼,陈卓尔小声道:“我记得啊。” 黑衣女子一听怒了:“记的!?你始乱终弃,我姐姐为你背叛了齐国!你呢,你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青楼玩物。” 陈卓尔更懵了:“背叛齐国?” 众人面面相觑,咋回事? “我们姐妹二人是齐国暗兵,姐姐原本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然后绑架你威胁你爹,谁料到你个小白脸花言巧语的迷惑了我姐姐,我姐姐为了你放弃了一切!最后还被人害死了!要不是你还有用,我早就杀了你了!” 黑衣女子愈说愈恼,一剑插在了陈卓尔的□□,差点断子绝孙啊! 几人抽了口冷气,温白安慰道:“不碍事不碍事,这位姐姐有把握。” 江季白奇怪道:“你姐姐怎么也算是个军人,怎么被人害死了?” 黑衣女子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青楼里那三个贱货嫉妒我姐姐,我姐姐没有提防,被她们下了毒,发现之后…已经晚了…” 黑衣女子哽咽了,指着陈卓尔道:“可你…可你竟然抛弃了她。” “那三名姑娘…”江越犹豫着开口。 黑衣女子直截了当道:“我杀的!” 众人也都猜出了是什么回事了。 郢齐交战,齐国派暗兵来郢国,想要用陈卓尔威胁掌控军权的陈太尉,便使用了美人计,谁曾料想,齐国美人自己先动了情,不愿动手。 青楼里的另外三个人嫉妒她貌美才高,就商量着对她投毒,反正青楼里死个人也不算什么。 云丽死后,她妹妹将她的尸体保存了起来,顶替了她的位置,并杀了那三个女子,那晚本来是要绑架陈卓尔的,谁料到那个没出息的没逛多久就喊累,丢下佳人就自己走了。 同时,他们窝藏的地点被巡检司找到了,正无法脱身之时,就碰见了要看鲛人的温白和江季白,之前那个黑衣人故意将他们引到那三名女子的藏尸处,就是为了让他们报官好吸引官兵的注意力。 可阴差阳错的,竟然牵连出了崇安王,许慕,和陈卓尔,并且他们被关进了大牢。 府衙在次日发现了装作贩卖洛逖商人的齐国暗兵,他们得到通知,丢下洛逖匆忙出逃,黑衣女子本想带上姐姐,可是时间不够,她打算埋了姐姐,无奈时间还是不够,被同伴强行带走了。 所以才有了绑架温白,引开温玄,劫走陈卓尔这一出。 许慕推了陈卓尔一下,生气道:“卓尔兄,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江越点了点头:“对啊对啊,辜负了那么貌美如花的美人。” 江季白冷脸:“小皇叔,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江越讪笑:“本王只是跟那些美人吟个诗,坐个对,弹个琴,唱个曲儿了,没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不跟陈公子似的!简直人神共愤!” 然后,江越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不解:“这位黑衣美人,你要牵制郢国兵权,就绑架陈公子一人好了,为何把我跟许公子也绑来?” 黑衣女子清了清嗓子,不容置喙道:“去劫人那位兄弟不认识陈卓尔,索性把你们都抓来了。” 许慕:“……” 江越:“……” 黑衣女子看向许慕:“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许文远那个老匹夫的儿子,也算是意外之喜。” 江越往后面缩了缩,黑衣女子看了过来:“崇安王殿下,你别躲了,在下在春江花月夜可是经常瞻仰到您呢。” 江越打开扇子遮住了半张脸,讪笑:“你认错了,我不及我们家王爷半分美貌。” 江季白和温白背靠背坐着,落井下石地嗤道:“你家王爷哪有美貌。” 江越拿扇子拍了他一下。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出了牢门,回身看着几人道:“放心,已经给陈太尉和许丞相家里送了信,要想要儿子就过来!至于你们三个…” 黑衣女子的目光一次划过温白,江季白和江越,道:“一会儿就送你们上路。” 温白大叫:“可别!您还是给我兄长送个信吧,他最是疼爱我,为了我肯定会背叛整个郢国的!” 江越诧异道:“小白公子,人呢,脸还是得要的。” 江季白也幸灾乐祸:“就是,温玄不弄死你就不错了,还为了你背叛郢国,你做梦呢。” 温白振振有词:“难不成说你们的兄长?你们是皇亲国戚,陛下巴不得你们以身殉国,振奋民心吧!” 黑衣女子不理会他们,转身走了。 半晌,黑衣女子又来了。 “咚!”一脚踹开了牢门。 “这么快?”许慕吓得往后坐了坐:“温白兄,她…好像来送你们上路了…” 黑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许慕,狞笑道:“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许慕连滚带爬地爬到温白背后:“不不…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女子大步走过去把许慕拽了出来,呵斥:“你个没出息的,净惹事!” 许慕停止了挣扎,不确定地看着蒙面的黑衣女子:“许娴?” 黑衣女子一脚踩到了许慕的背上,威胁道:“叫我什么!” 许慕怂了,哭丧着脸:“姐姐…” 然后,他涕泗横流地抱住了许娴的大腿:“姐姐啊,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好苦啊!” -- 第21页 许娴一脚踹开了许慕:“滚一边儿去!你还有脸哭?你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你娘现在还晕着,不长进的东西!要不是老许家就你一个男丁,死了算了你!” 许慕瘪了瘪嘴,坐在角落里,不敢说一句话。 许娴扯下面纱,冲众人笑了笑:“王爷,江衍世子,陈公子,温白。” 女子笑容明亮,清丽脱俗。 许娴,小字乘月,是丞相许文远第一任夫人所出,许慕是许文远现任夫人生的,现任许夫人眼里只有自己儿子,从来不管许娴,许娴在京城的一帮纨绔中也颇为有名,把许丞相气的半死。 温白跟许娴关系不错,两人算得上是酒肉朋友。 “快快快!许娴。”温白大呼小叫道:“快帮我把脚镣打开。” 许娴走过去给了他一把钥匙,接着又给了江越和江季白各一把,又丢给陈卓尔一把。 许娴贼兮兮地笑看着一脸渴望的许慕,道:“想要钥匙啊?” 许慕小鸡啄米状点头:“要要要!” 许娴先是慈爱地看着他,然后脸色一变,愤愤不平地踢了许慕几脚,边踢边骂:“要你个头啊!上次我半夜出去喝酒,是不是你向爹告状说我私会男人?!我踢死你!告诉你,下次再给我背后捅刀子,我弄死你,听见没有,啊?!” 许慕抱头大叫:“我告诉我娘去!” 许娴又踢了他几脚:“啥事都告诉你娘,你调戏姑娘怎么不让你娘帮你上呢!” 许慕焉焉的,许娴把最后一把钥匙丢给了他。 另外几人很想笑,江越感慨道:“许姑娘不愧为女中豪杰。” 江季白看温白:“你和许姑娘很熟?” 温白点头道:“碰见过几次,很谈得来,是朋友。” 第12章 大乱斗 陈卓尔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许姑娘,我爹…没来吗?” 许娴看许慕半天了还打不开脚镣,气的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亲自帮他开了锁:“那么笨呢你!” 听见陈卓尔的询问后,许娴弯了弯眉眼:“陈太尉一心为国,收到信后直接撕了,说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了,刚正不阿,感动死个人了。” 陈卓尔愣了,爹不想救他吗? 许娴接着道:“没法子了,我爹就只能从中斡旋,他在前面和这帮人的头领谈判,拖延时间等我救出你们。哦,还有,温大人已经暗中包围了这个地方。” 陈卓尔一脸悲痛欲绝,许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陈公子,令尊不顾绝后也不肯对齐国人妥协,你应该感到骄傲!” “我哥?”温白问道:“我哥也来了?” 许娴一脸崇拜:“温大人麒麟之才,都猜到了这是齐国人搞的鬼,正是他告诉我爹救出你们的法子呢,要我说啊,这什么世家三公子啊,也就温大人名副其实呢。” 江季白脸色微微不悦,许娴跳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季白兄,我可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不过你的名声,多少有些是陛下捧出来的不是?至于陈公子,要不是他比你大,估计也排不到你的前面,所以啊,只有温大人是真正的——旷世奇才!” 温白好笑:“刚好我缺个嫂嫂,回去给我爹说说去你家提亲,我爹肯定很愿意和许丞相结为亲家呢。” “去!”许娴带着他们出了牢门,边走边道:“我可不给人家当后娘。” 温白走几步跟上她,道:“后娘怎么了?自己都不用再生了。” 许娴翻了个白眼:“你不怕我虐待你小侄子?” 温白想了下,如实道:“怕,那算了。” 许娴一笑了之,看见许慕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又不痛快了:“你离我那么远干吗?我会吃了你不成?滚过来!”许慕老大不情愿地跟了上来。 江季白看见前方还有一个牢房,开口:“前面那是什么?” 温白眯了眯眼:“估计是运送洛逖的奴隶吧,也挺可怜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许娴三下两下地把牢门的锁给砸了,冲里面招了招手:“快走啊,跟着我们离开。” 里面有五六个奴隶,都脏兮兮的,身上伤痕累累的,头上都带了个破破烂烂的斗篷挡住了脸,闻言,都战战兢兢地往后缩。 温白吹了个口哨,笑了:“我们也是被绑来的,别怕,跟我们走吧。” 有几个人动摇了,最终角落里的一个人先站起来了,朝他们走了过来,此人身形修长,虽然衣衫破烂,可是不跟其他奴隶佝偻着腰,他的腰背挺直直,举动之中,透露着沉静内敛。 看他动了,其他人都跟上来了,温白回头看江季白,看见江季白也在打量为首的那个奴隶。 后面传来一阵骚动,温白往后看,叫道:“快跑!追上来了!” 一大干子人开始狂奔,许娴边跑边纳闷儿:“温大人开始进攻了吗?” 后面有二十几个追兵,眼看就要追上了,为首的那个奴隶忽然停住了脚步,其他的奴隶也都停住了,几人挡成一排堵住了道路,那个奴隶沉声对温白他们道:“走!” 然后他带领着那几个奴隶冲了上去,和几十个黑衣人打成了一片。 温白愣了下,没有料到,忽然觉得一把剑被扔了过来,温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抬头看见江季白也晃了晃手中的剑,二人相视一笑,加入了那群奴隶。 -- 第22页 许娴停住了脚步:“我天!”说着就要往回走,许慕抱住许娴,都快哭了:“哎呀许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别人。” 许娴踢开他,训斥道:“人家是为了救我们,你个没良心的。” 说话间,江越也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剑冲了过去,走之前还对许慕调侃:“小慕啊,你自个儿走吧。”就连陈卓尔也返回去了,许慕咬了咬牙,也回去了。 虽说都是世家公子,可武功底子还是有的,特别是江季白和温白,二人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切磋比试,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许娴忍不住称赞:“哎呀呀呀,二位真是琴瑟和鸣。” 温白从江季白背上翻到另一侧,一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肩膀,听见许娴的话,哑然失笑:“你这是什么说法。” 江季白刚一脚踢开了温白后面的人,就听见温白感叹道:“江季白,看不出来你小皇叔那么能打啊?” 江季白一边和温白背靠背抵御着进攻,一边回答:“小皇叔当年在学宫里,剑术比试可是第一。” 为首的那个奴隶不像其他奴隶似的纯靠蛮力,看得出来,是有内功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许娴忍不住大声赞叹:“漂亮!” 那个奴隶侧脸看了她一下,许娴笑嘻嘻道:“武功不错。” 突然,那个奴隶背后被人偷袭,许娴一把拉过他,在他肩膀上一撑,腾空一跃,一脚踢飞了偷袭的人,然后回头,又是粲然一笑,对那个奴隶道:“我也不赖!” 那个奴隶低声道:“多谢。” “不谢不谢。”许娴大大咧咧道:“咱们现在是互帮互助。” 忽然,她瞥见许慕拿个刀在乱挥舞,无语又无奈,扯着嗓子叫道:“许慕,滚到我后面!” 许慕就真的滚到了他姐的后面。 黑衣人给收拾地差不多了,十几个人又开始跑了起来,许娴边跑边鼓励:“快了,快了,快到出口了,再坚持一下!” 陈卓尔杀了几个齐国人,一时信心倍涨,吼道:“我太牛了!我太牛了!我这辈子没这么硬气过!” 温白嘲笑:“卓尔兄,快别说了,你也就杀了两三个,看看人家崇安王,杀的是你的几倍,平日里那么嘚瑟的一个人,现在也没你嘚瑟。” 江越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小白公子,本王听着你这也不像是在夸本王。” 后面的追兵又跟了上来,许慕气得跺脚:“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许娴大叫:“前面也有追兵!”说着,就往旁边的廊道跑去,其他人都跟了上去,虽说,离出口越来越远了,但好歹甩开了追兵。 众人停下稍作休息,许慕哭哭啼啼的:“要是…要是可以活着出去,我以后…呜呜…一定…洗心革面…呜呜…” “闭嘴吧你!”许娴朝他头上使劲敲了一下:“哭哭哭,是不是男人啊你!” 许慕叫嚷道:“都快死了,什么男人不男人!” “行啊。”许娴笑眯眯道:“那你快些死,我们几个靠着你的肉,估计还能撑个四五日。” “……”许慕,突然不想死了。 为首的奴隶突然开口:“地牢里有很多出口。” “那你不早说!”陈卓尔责怪道。 许娴看不惯了:“你事儿咋那么多,早说你能出去吗?” 那个奴隶淡淡道:“我不知道路。”所以说了也白说。 江季白道:“这是地道,湿气很重,过会儿我们朝着干燥的地方走。” 温白一把揽住了江季白,笑眯眯道:“我们家季白聪明。” “嘁,”江季白斜了他一眼:“少来。” 许慕愣愣道:“为什么?” “你非得暴露你的无知吗?”许娴恨铁不成钢道:“这几日吹南风,越往出口处越干燥。”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扇门,就听见最后面的陈卓尔惨叫一声:“啊——” 众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只看见陈卓尔被之前那个黑衣女子钳制住了,并且拿刀子比住了他的脖子。 温白干笑道:“姐姐冷静,冷静啊…” 黑衣女子看起来颇为狼狈,身上血迹斑斑的,她目光怨毒:“你们卑鄙!” 温白莫名其妙道:“我们不就逃个跑,怎么就卑鄙了?” 女子低头,绝望道:“完了…都完了。” 许娴小声道:“估计温大人成功了。” 女子手一使劲,陈卓尔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吓得大叫:“冷静…姑娘,冷静啊!” “闭嘴!”黑衣女子威胁道:“都跟我来!” 众人无奈只得跟她走,谁料到黑衣女子只是将他们带到了一扇门前,等众人都跨过去了,黑衣女子才使劲把陈卓尔推向了他们,冷声道:“往前直走,就是出口,快滚!” 众人:“……” 陈卓尔犹犹豫豫道:“姑娘,要不…你同我们一起离开吧。” “我是齐国人!”黑衣女子沉声道。 “那你…”陈卓尔想问一下,你可有去处? 黑衣女子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姐姐心里有你,我早杀了你了!” 陈卓尔不安道:“对不起…” 黑衣女子冷笑了声:“滚!”说着,举起手中的匕首,重重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众人大愕。 -- 第23页 黑衣女子跌落外地,陈卓尔想要去扶她,被她呵斥住了:“别…别动我!滚…滚…”说完,就倒在地上,咽气了。 温白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下辈子投个好胎啊…” 许慕佩服道:“真是个刚烈的女子啊!”刚说完,就又被许娴踢了一脚。 江越叹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快走吧,不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了。” 第13章 鬼市宁 几人出去后,发现外面兵荒马乱的。 “这么多齐国人?”许慕又被吓到了。 众人躲闪着,除了许慕,其他人最差的也都能护住自己。 许娴忍无可忍,把许慕安置在了柴火后面,没好气道:“藏好了。”许慕点了点头。 那几个奴隶,除了之前为首的那个,都死于乱刀之下,直到温白叫道:“哥——大哥——我们在这边!” 几人寻声望去,看见了温玄,温大人还是长衣便服的样子,手执长剑,所向披靡。 江季白道:“你哥不去前线真是可惜了。” 温白笑了:“温玄的亲外公可是故去的怀远大将军,他舅舅又是当今的镇北将军。” 温玄率人一来,这里立马被包围了,剩下的齐国人也都自刎了,温玄神色肃穆,缓缓下马,皱眉看着自刎的齐国人,淡淡道:“士可杀不可辱,把他们都埋了了吧。” 不久,许丞相也在众人的保护下来了,许慕冲出来,哭着喊着叫爹,许娴不停地数落着他,许文远不让许娴骂,许娴还是骂个不停。 陈卓尔看起来有些沉闷,这些官兵中也有禁军,是不是说明他爹也来了? 直到陈邦叫了他:“愣着干什么?过来我看看!” 陈卓尔抬头,十分惊喜:“爹!” 陈邦脸色很难看:“你以后就接着胡闹吧!” 陈卓尔心生愧疚,哽咽了:“对不起,爹。” 陈邦没料到他会哭,良久方道:“…回来就好。” 江越早就溜了,江季白,温白和许娴帮忙把奴隶都埋了。 许娴看着剩下的那个奴隶,安慰道:“兄台节哀。” “无事。”奴隶道。 “我叫许娴,他叫温白,他是江衍。”许娴依次介绍道。 温白和江季白都冲那个奴隶笑了笑,江季白斟酌道:“多谢兄台相助,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不记得。”奴隶摇了摇头。 “不…不记得了?”许娴挠了挠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奴隶点了下头:“我一睁眼就在地牢里了,朋友也都刚刚死光了。” 许娴又问:“那你没地方去了?” 奴隶迟疑了下,还是点了下头。 许娴思索片刻,又问:“那你要不要先跟着我?” 奴隶猛地抬头看向她,许娴突然发现,这小子长得挺好看的,面容俊毅,目若朗星的,左眼下角还有一颗泪痣,许娴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很讲义气的,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先跟着我,等你想起来你的事了,再做打算,如何?” 许久,奴隶淡淡应道:“好。” 温白搂住江季白,冲许娴嬉笑道:“你就是贪图人家美貌。” 江季白冲二人抱歉一笑,拖着温白走了,一边走一边数落道:“你嘴巴欠是不是?” 温白撞了江季白一下:“你才欠。” “欠抽吗?”江季白说着就掐住了温白脸,温白脸还肿着,疼的差点跳起来,就去捏江季白腰间软肉,江季白人忍不住笑了,就松开了手。 江季白一松手,温白手贱地揪了下人家耳朵,然后迅速跑了,江季白怒气冲冲地追上去,又是一顿打。 鬼市之乱,弘道帝听闻后大怒,命前线的镇北将军常文政带大军势如破竹灭了齐国,齐国不复存在。 齐国处在郢国北边,自此,北边的全部疆土全都归郢国所有。 齐国灭后,郢国西部的虞国愈发惴惴不安了,偏偏太子殿下现在下落不明。 虞国国力不胜郢国,常文政将军本意是带大军西去,直接一鼓作气灭了虞国,可弘道帝担心常文政兵力太多威胁帝京,借口要休整军队,要求常文政返回天渊城,虞国得以暂时安全。 过去了两个月了,温白也被温玄关在了家里两个月,近来镇北将军归朝,温玄事情多了起来,温白决定偷跑出去透透风。 温白从拐角探出一颗头,观察了半晌,蹑手蹑脚地往大门走去,路过大堂,刚巧看见温玄背对着他在看文书,屏住了呼吸,踮着脚尖加快了出门的步伐,直到被温玄叫住。 温玄仍是背对着他:“过来!” 温白看了看四周,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就是对自己说的了。 “别看了,就是你。”温玄仍旧没有转身。 温白无奈地撇了撇嘴,回身呵呵一笑,蹭了过来:“兄长有何吩咐?” “又出去惹事?”温玄放下文书,转过身来。 “没!”温白立刻否决,笑嘻嘻道:“我就是,出去买个绿豆糕,嘿嘿嘿…” 温玄不咸不淡道:“去找江衍?” “不不不,”温白永远站不住,他挪到温玄跟前,道:“他姐觉得是我带坏江季白的,就把他关在了家里,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呢。” 温玄打量了下笑眯眯的温玄,淡淡道:“你呢?” -- 第24页 “我?”温白莫名其妙:“什么我?” 温玄不甚在意道:“你参加春闱吗?” 温白欠揍地笑道:“我去…不就是给温家丢人吗?” 温玄轻蔑道:“那你就准备在家混吃等死?” 温白哈哈一笑,往柱子上一靠,笑得无赖:“反正温家也不是养不起我。” 温玄反问:“你知道族老们如何看你吗?” “他们看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温白耸耸肩膀道。 温玄随口:“你自己也知道。” 温白扮了个鬼脸,无所谓道:“我向来有自知之明。” 温玄沉声:“烂泥扶不上墙!” 温白规规矩矩地站着,觉得今日是出不去了,正思考着自己是去跪祠堂,还是去抄写《礼记》时,温玄开口了:“上一次鬼市之乱,你帮了不少忙,我给你在刑部谋了个官职,明日上任。” 说完,温玄丢给他一本文书和一个令牌。 温白莫名其妙的地眨了眨眼睛,帮了不少忙?他貌似一直都是被抓,被抓…还是被抓… 温白突然反应过来了,温玄在办案的时候,去哪里都要带着他,是不是说明早就想替他谋个前途了? 温白笑了笑,接过了文书:“多谢兄长。” 温玄轻哼一声,道:“若不是父亲担心你出去惹事,我才懒得管你。” 温白嘿嘿笑了笑:“那就谢过父亲了。” “滚吧。” 温白思索了下,只是说滚,也没说滚去哪里,那就是说也可以滚出去? 温白喜气洋洋地滚了出去。 晚上的街市还是很热闹,温白拿着串糖葫芦,边逛边吃,忽然看到了同样逛街市的许娴。 温白打交道:“乘月!” 许娴看见温白后,冲他招了招手:“温白。” 两人靠近后,温白发现许娴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兄台看着挺眼熟,温白摸了摸下巴。 许娴拉过身后家仆打扮的人,对温白道:“你还认识他吗?” 温白使劲想了想,恍然:“哦——你不是…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怎么称呼啊?” 许娴笑道:“你叫他许一三就行。” “……”温白张了张嘴,觉得难以启齿,他征求似的看向许一三,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还冲温白友好地点了下头。 温白无语道:“这名字…” “我起的,”许娴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道:“他嘛,一问三不知,就叫一三了,跟我姓。” 温白挠了挠头,咬下了一颗糖葫芦:“你这名字也太随便了。” 许娴笑了笑,关心道:“最近街头鬼混的人,都没见你,你这是…转性了?” “快别提了。”温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哦~”许娴猜测道:“是温大人罚你了吧?” 温白轻哼:“哪有,是我自己良心未泯,求着我哥罚我的。” 许娴翻了个白眼:“那你真不错。”然后,朝温白后面看了看:“呦?不见季白兄呢?” 温白笑眯眯道:“他可没空,在家准备考状元呢。” “你呢?”许娴打量着他。 “我?”温白没脸没皮地笑道:“江季白考中了状元养我。” 许娴市侩道:“到时候别忘了兄弟啊。” “那是自然。”温白十分讲义气。 许娴挑了挑眉:“怎么?请你喝一杯?” 温白眨了下眼睛:“那必须的。” 许娴一手挽着温白,一手挽着许一三去了附近的一个酒楼。 珍味楼 温白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感慨道:“许娴,你可真是有钱啊,你爹给你的月钱很多吗?” 珍味楼可是天渊城最著名的酒楼啊。 许娴得意一笑,大方道:“还行,我弟弟钱多。” 温白筷子停在了嘴边:“哦?” “我要是没了,管他要。”许娴不甚在意道,还给一旁的许一三加了个鸡腿。 温白又夹了一筷子菜,纳闷儿道:“你和你弟弟关系不好吧,他给你吗?” “没事没事。”许娴不停地给许一三夹菜,道:“不给打一顿就好了,小孩子嘛。” 温白干笑了两声:“……” 许娴指着桌子上的菜,豪迈道:“吃!都吃,别给我省着。” 温白往旁边的内厢一瞥,又看了半晌,轻声道:“御贤王?” 许娴凑过去看了看:“咦!还有广成伯呢。” 温白又往里面看了看,看到了江衍坐在一旁,还有江允善坐在江衍对面,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温白不怎么认识。 许娴念叨着:“哦,广成伯世子,还有他妹子,这是家宴啊。” 温白咋舌:“那胖子就是广成伯世子,罗什么来着?” “罗玉绯。”许娴放下筷子,嫌弃道:“我跟你说,那胖子喜欢男人,你可别被他撞见了。” “什么?”温白愣了下,诧异道:“喜欢男人?什么毛病?” 第14章 当官了 “断袖呗。”许娴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当你是兄弟我才说的,你离他远些,上个月他来,我爹都没敢让他见我弟弟。” 温白又噗嗤笑了:“不是,就你弟弟那个姿色?你爹小题大做了吧。” “去!”许娴不太乐意地朝温白丢了个花生壳:“我弟弟只能我说。” -- 第25页 “怎么?他去你家向你弟弟提亲?”温白调侃道。 “就是这个意思。”许娴道:“不过不是向我弟弟,是向我。” 温白又懵了:“不是…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那也得成家立业啊,把我恶心的,直接给他修理了一顿,再也不敢来了,且不说他断袖,看看他那副德行,嫁给他我还不如去给你小侄子当后娘呢!呸!他才不配跟温大人比呢!”许娴哼道。 温白乐了:“那你想嫁谁啊?” “我吗?”许娴满脸憧憬道:“我要不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然后,迅速换了副嘴角,市侩道:“要不就嫁个有权又有钱的人。” “呵呵。”温白打击道:“你想想就行了。” 许娴不服气道:“我还不能幻想了?” “你那是幻想吗?你那叫妄想。”温白嘲笑道。 许一三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闻言,他噗嗤笑了。 “滚。”许娴抓起桌上的糕点朝温白扔过去。 温白笑着躲了下,指了指许一三:“你看一三兄也笑了。” 许娴歪头看了下,纳闷道:“你小子会笑啊?那平常都绷个脸,跟谁欠你钱了似的。” 许一三又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许娴不以为意,接着和温白观察御贤王的那个房间。 “啧啧啧,看见那姑娘了吧?罗玉绯的妹妹,罗玉芙,不停地对着季白兄敬酒,光我们看见都三回了吧?我瞧着,这是要结为亲家啊。”许娴边看边说。 温白也点头:“这哥哥不咋地,妹妹倒是娇俏可人。” “理解理解。”许娴道:“你看看我家,我弟弟就不咋地,我就跟个天仙儿似的。” 温白:“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些?” “这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没法矜持。” 许娴无辜道:“不过我告诉你,这罗玉芙我看见就烦,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 “上次我们去皇宫赴宴,她念诗就念诗吧,还把自己念哭了,更夸张的是啥你知道吗?很多小姐为了配合她都挤出了一两滴眼泪,皇后娘娘看着,我也不能不哭是吧,我就沾了点茶水偷偷摸摸地涂到了眼角,啧!” 温白不厚道地笑了,捂住肚子趴在桌子上,甚至都有些上不来气:“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许娴踢了他一脚,责怪道:“有那么好笑吗?我告诉你,江衍要是娶了她就等于给自己娶了个麻烦。” 温白擦了擦眼角,道:“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江季白就喜欢这种的,你想想,江季白日后为官,身边不得跟这个贤内助歌功颂德,这罗小姐还一边歌颂夫君,一边挥洒热泪,这得是佳话吧。” 许娴听着怪有道理:“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总觉得这罗小姐糟蹋了江衍。” 温白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嘴里,含糊不清道:“江季白喜欢就行了嘛,对了,那我以后见到这罗小姐,就得叫嫂子,对,没错,就是嫂子。” 许娴和温白谈的兴致高昂,失手把筷子碰到了地上,许一三瞧见后,默默地捡起了筷子,放到了一旁,又取来一双干净的筷子,放到了许娴的右手边。 三人吃完后,下楼时发现酒楼旁有四辆马车,御贤王和广成伯已经坐上了马车,江季白刚把江允善扶到马车上,正准备自己上车。 温白大叫:“江季白!” 江季白停下,寻声望去,眼睛一亮,从容下车,走了过来:“温白。” 温白抱臂撞了他一下,打趣道:“你小子不错嘛,日子过得挺滋润。” 江季白捏了捏眉心:“陪我爹应酬罢了。”然后,江季白就看见了一旁的许娴和许一三,颔首道:“许姑娘,还有…” “许一三。”许娴提示道,然后嘿嘿一笑:“季白兄,好久不见。” 许一三?江季白也是一愣,然后笑了:“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对啊对啊,”温白得意道:“乘月可有钱了,下次带上你。” “季白哥哥。”甜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第二辆马车窗边,罗玉芙探出了一个脑袋,不好意思地看了过来。 许娴做了个呕吐的样子,白了那边一眼,温白促狭地笑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回身,冲她含蓄一笑,罗玉芙吐了吐舌头,忙把脑袋缩回去了。 温白搂住江季白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暧昧道:“嫂子嘛?” 江季白用胳膊怼开他,皱眉道:“你瞎说什么。” 温白笑嘻嘻地又搂了上去道:“开个玩笑嘛,你恼什么?” 江季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不远处的马车上,江允善掀开车帘子,沉声道:“阿衍,快些,都在等你。” 江季白皱了下眉,温白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江季白的胳膊,快速道:“对了,我明日要去刑…” “好了,我先走了。”江季白抽出胳膊,匆忙离开。 “哎…”温白张了张嘴,遗憾地闭嘴了。 温白看着江季白坐上了江允善那辆马车。 几辆马车从酒楼前经过,路过温白他们时,江允善的那辆马车里传来江允善数落江季白的声音:“别总和他待一起,那小子没什么出息…” 这是故意让温白听见的。 许娴哼了声,高声道:“还女公子呢,架子端的吧,哼!” -- 第26页 江允善不吭声了。 “温白!”江季白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温白抬头看了过去。 江季白对他道:“我过两天去找你。” 温白笑了下,冲江季白挥了挥手:“你快走吧。” 看马车走远,温白对许娴得意道:“看见了吗?这就是兄弟。” “还兄弟呢。”许娴抱着手臂,撇嘴道:“等他娶了媳妇儿啊,看他还搭理你不。” “江季白才不会不理我。”温白不假思索道。 许娴教育他道:“男人都逃不过枕边风的,你看我就知道了,许老头没娶那女人时,是将我捧在手心里宠啊,后来呢,他就和那女人一起看不惯我。” “我跟你说,女人都是小心眼儿的,看不惯自己男人对别人好的,你看我后娘就知道了。”许娴语重心长道:“虽说江世子讲义气,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温白半信半疑:“是吗?” “不信啊?”许娴抱起手臂,胸有成竹道:“不信你就等江季白娶了罗玉芙,看他是不是这样。” 温白皱眉道:“江季白怎么能这样?我跟他从光屁股就开始玩了,他怎么能因为女人就不搭理我,太过分了。” 许娴感同身受地点头:“是吧,我就觉得是那罗玉芙的问题,你看她多小心眼儿,她肯定霸占着季白兄…” “咳!”许一三出声,无语道:“小姐,江世子…还未娶罗小姐。” 温白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尴尬,怎么就被乘月带进沟里了?不就是江季白娶媳妇儿嘛?他日后也是要娶的,瞎激动什么啊。 次日,温白就被温玄领到了刑部,做了个司门司令史,官阶小的很,就是个掌管出入皇宫文书的,平时也就跑跑腿,或者站站岗。 温白性子洒脱,人俊嘴甜,为人豁达,没几个时辰就同刑部上下官员混了个熟。 “金大人,把这个送到议事厅吗?得嘞,交给我!” “秦大人,我来我来。” “林哥,府衙又有事了?” “可不是,能者多劳嘛。” 又过了几日,温白整理完卷宗,拿着从太医院顺来的枣子边吃边听那些大人们拍话。 “这齐国皇室余孽,陛下竟然安置在了后宫里,真的是…” “行了,中书省正在裁决呢,谁晓得能不能成真呢。” “为啥啊?往年亡了国的王公贵族不都是充入奴籍,发配掖庭的吗?” 温白猛地插嘴,几个正在办公的大人一愣,有人偷听! 回身一看,哦,温小公子啊。 众人松了口气,温白把手里的枣子递了过去,招呼道:“吃点吃点。” 那几个大人最年轻的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肯定没人吃他的枣子,不过好在温白很讨人喜欢,有个大人也就回答了:“温小公子啊,这齐国公主拓拔嘉柔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啊。” 温白顿时明白了,这弘道帝肯定是见人家貌美如花起了色心! 齐国皇族剩下的就只有拓拔嘉柔和一个才十四岁的小皇子拓拔嘉誉,还有一些老弱病残。 这弘道帝也真是的,灭了人家的国,还想要人家侍奉自己,可真是…温白摇了摇头。 那位开口的大人也叹气:“近些年,陛下真的是…” 还未说完,另一位大人迅速地推了他一下,那位大人赶忙闭嘴,温白还吧唧吧唧吃着枣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第15章 偶遇 不久,温白又带着处理完的卷宗往大理寺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御花园,看见了多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在殴打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 五六个人对着地上的□□打脚踢,地上的人只是抱住头,温白撇了撇嘴,以多欺少。 温白看了看四周,嗯,没人,温白躲到一个假山后面,尖着嗓子高声道:“温玄大人来了,前面何人打闹啊?” 前面的五六人一听,温玄?连忙不管不顾地跑了:“走!快走!” 等几人走远了,温白才走出去,地上的人也爬了起来,看起来年纪十四五,要是脸上没有淤青,看起来倒是眉清目秀,温白蹲下来,问道:“你怎么样?” 少年有些迟钝,他看了温白一眼,又聋拉着头,颤抖着想站起来,温白也随他站了起来,想要去扶他一把,结果被少年推开了,少年眼里满是敌意。 温白笑了,警惕性挺高。 少年愣了下,来了两个月了,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笑容,倒不是有多真诚,而是…很随和,这样想着,少年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温白赶忙接住他:“哎呦~”温白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衣服,推测道:“掖庭的人?”于是扶着少年往掖庭那边走。 少年迷迷糊糊期间,听见了某人的自夸: “天呐,我怎么这么善良呢。” “好人有好报!” “我真是表里如一的一个人!” 温白进了掖庭,发现门口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焦急地左顾右盼,他想过去问问,结果,女子一看到他,慌忙地走了过来,温白心想,原来我这么受欢迎? 结果,女子扑向了一旁的少年,紧张道:“阿誉!” 温白问道:“你认识他?” “我弟弟。”女子连忙点头。 “你弟弟啊。”温白道:“那快,先把他扶屋里去。”女子连连点头,带着温白进了房间。 -- 第27页 温白把少年放到木板床上,打量了下四周,心中犯嘀咕,这掖庭的生活条件真差!不过里面的都是犯了错抄了家的世家子或者前朝的余孽,生活也用不着多好。 “请问,”一旁的女子局促不安地攥着衣角:“我弟弟怎么了?” 温白解释道:“他被人打了,不过不要紧,应是中暑了,眼下虽然立秋了,可天渊城还是燥得很,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多谢公子。”女子稍微宽了些心,然后赶紧跑到破烂的桌子边倒了杯水,给温白递了过去:“公子请喝水…” 女子有些尴尬了地缩回了手,这水未免有些寒碜。 温白看着姐弟二人虽然穿着简陋,但举止样貌均属上乘,看起来都像是娇生惯养的,应该是家里犯了错受了牵连。 温白一把拿过茶杯,一口饮尽,动作过猛,水从嘴角溢了出来,温白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笑道:“我正好渴了。” 女子感激地笑了笑,温白道:“姑娘这有冷水吗?令弟冰敷下估计好的更快。” 女子看起来毫无经验:“是吗?我这就去。”说着,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温白随手从地上捡了块木板,给少年扇了扇,女子进门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心里十分感动。 湿毛巾还没有碰上少年,少年就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给自己扇风的温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警惕道:“你是谁?” 女子刚拧好了毛巾,走过来轻声道:“阿誉,不得无礼,是这位…大人救了你。” 少年突然想起来昏迷之前的那个笑容随和的人,闷闷道:“多谢…” 温白站了起来,道:“算不得救,搭把手罢了,以后离御花园远些,那里有不少世家子,都爱仗势欺人的。” 少年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女子急忙出声:“阿誉,不得无礼。” 温白本来走到了门口,闻声侧身,粲然一笑,明眸皓齿:“温白,温暖的温,白天的白。” 江季白这几日在宫里听学,酉时一到,就准备下课了,然而没走几步,就看到前方一吊儿郎当的身影颇为眼熟,江季白加快了步子, 呦!还真是他,穿上这官服倒显得人模人样的。 温白手里拿着一块桃花糕正舍不得吃呢,突然一个黑影从眼边闪过,桃花糕就没有了。 温白愣了下,抬头就看见江季白嘴巴动着,挑衅地擦了擦唇角。 温白:“我天!江季白,你脸呢!”说着,就扑了上去。 江季白抬手去挡,抓住机会就反击:“不就吃了你块糕点?几日不见,怎生这般小气?” 温白使劲勾住江季白的脖子,愤愤不平道:“那是块糕点吗?那代表了一个宫女姐姐对我的关心。” 江季白给了他一个扫荡腿,温白理所应当地跌落下去,又顺手揪住了江季白的领子,江季白正在得意,被拽地防不胜防,也随温白跌落了下去,刚好脑袋砸在了温白的胸口。 温白大叫:“江季白,你要砸死我啊?” 江季白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回道:“你活该。” 温白迅速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江季白整理好衣服,用胳膊肘怼了温白一下:“你干吗穿这衣服?” “哼!”温白拍了拍自己的官府,得意洋洋道:“我现在可是司门司令史,叫声温大人来听听。” “司门司令史?”江季白蹙眉:“这不就是个闲职?谁让你去的?是温玄?” 温白不以为意道:“对啊,他说怕我出去惹事,就给我找些事情做。” 江季白一阵不满:“他打发乞丐呢?” 刑部有四司,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和司门司,其中,刑部司掌管律令颁布和案件复审,都官司掌管刑徒女婢,比部司掌管财务审计,司门司掌管关禁出入。 四司主事官阶皆为七品,更不要说下面的小吏了,就是官宦人家想把子弟塞进来历练的,也绝不会选择这四司,说句不好听的,在这四司下面办事的令史,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 “啧,怎么说话呢,你说谁乞丐呢?”温白嗔怪道。 江季白握住了温白的手腕,他蹙眉:“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你不要做这什么令史了,你跟我一起准备明年春闱吧。”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那块料。”温白无所谓地笑道。 江季白看起来不太高兴。 “行了。”温白搂住江季白的肩膀,安慰道:“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倒是替我委屈上了。” 江季白哼了一声:“不识好人言。” 温白嘻嘻道:“我是真觉得没什么。” 江季白抬手就在温白的脑门上敲了下,他费解道:“你就没什么想做的事吗?” 温白吃痛,他揉了揉自己脑门,冥思苦想道:“想做什么啊…我也没头绪,啊呀~想想就烦。” 江季白被他苦恼的样子逗乐了,他扬了扬下巴,对温白道:“日后你若无事可做,就来我府上,我身边小厮的位置,给你留着。” “去,谁要当小厮啊。”温白笑骂:“扣扣搜搜的,给个管家不行吗?” 江季白勉为其难道:“也行。” 温白这才想起来:“对了,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季白指了指学宫的方向,道:“这几日有大儒来授学,我爹要我过来听。” -- 第28页 温白笑眯眯问:“大儒?哪位大儒啊?” “当今陛下的老师,宋继明先生,本来都避世了,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又来学宫教书了。”江季白道。 温白调笑道:“哦~是看陛下近年愈发糊涂,所以才想出山……” 温白还没有说完,就被江季白捂住了嘴巴,江季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温白,这种话能乱说吗?宫中多耳目,你长点心吧。” 温白拿开他的手,玩笑道:“我人微言轻的,谁稀得偷听我说话啊。” 江季白无语地看了眼温白一眼,强调道:“那也不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白嘻嘻一笑:“我知道——我也就对你说。” 世子爷愉悦地翘起唇角:“走,去吃饭。” 温白叹了口气:“现在可不行,我前两天旷工的厉害,我哥一直没理我,我估计他给我攒着呢,我可不能找死,你等我一会儿。” 江季白道:“好。”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勾肩搭背地出宫了,一出宫门,就看见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温白看了看,怎么这般眼熟? 只见江季白眉头一皱,就听见了一声:“季白哥哥。”接着,就从那辆华丽的马车里走下来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 温白想起来了,这不是罗玉芙吗? 温白笑得意味深长:“江季白,那是罗姑娘呢。” “我没瞎。”江季白瞪了他一眼。 罗玉芙从马仆的手里接过一个食盒,小跑着过来了,一脸的欢欣愉悦,江季白斟酌着开口:“罗姑娘。” 罗玉芙伸出一只手理了理跑乱的头发,笑道:“季白哥哥怎么这么晚啊?” 江季白道:“我等温白。” “嗯?”罗玉芙不解地看了眼温白,温白扯了扯嘴角,笑道:“罗姑娘好。” 江季白顺势介绍道:“这是昭远公的小公子,温白。” 罗玉芙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江季白,对着温白极其敷衍道:“温公子好。” 然后她急忙提出手中的食盒,开心道:“季白哥哥,允善姐姐要我来接你的,你学了一天,饿了吧?你看,我亲手给你做了好多小点心,有凤梨酥,云白糕......” 江季白打断罗玉芙的话:“在下谢过罗姑娘好意了,劳烦你回去跟我阿姐说一声,我不回去吃了。” 罗玉芙动作滞了下,紧张道:“不...不回去了?” 江季白点了点头,随意道:“嗯。” 罗玉芙愣在了原地,提着食盒的手垂了下去,江季白带着温白绕过罗玉芙走开了。 第16章 交好 珍味楼 温白酒饱饭足后,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子上,打了一个饱嗝,他问:“江季白,你和罗姑娘是结亲了吗?” “你瞎说什么?”江季白乜斜了他一眼:“她经常找我姐玩。” 温白扑哧笑了,调侃道:“你也太不懂女孩儿的心思了吧,她名为找你姐姐,实则是看你呀。” 江季白如实道:“我爹和我姐姐是挺喜欢她的,乖巧伶俐的。” 温白狡黠地眨了下眼:“那你呢?” 江季白挑了挑眉,思索着道:“我?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 温白忍笑道:“许娴说她很不错。” “哦?”江季白显然有些不相信:“是吗?” 温白一本正经道:“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说人话。”江季白踢了他一脚。 “许娴说她念个诗都能把自己念哭。”温白乐呵呵道。 江季白想了下这还真符合罗玉芙。 温白接着道:“我说,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你日后做官,这罗小姐就在你身侧为你歌功颂德,挥洒热泪,哎,指不定还能留下一世芳名呢。” “滚。”江季白没好气地揪住温白的领子,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对着温白就是一拳:“你就嘴欠吧。” “开玩笑开玩笑嘛。”温白挣扎着,江季白顺势松开了他。 温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你是要娶她吗?” “不知道。”江季白无所谓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我爹的意思。” 温白想起了许娴的话,颇为在意地问:“你要是…娶了她,那跟谁好啊?” “什么?”江季白不明所以。 温白啧道:“你不会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吧?” “兄弟?”江季白好笑地看着温白:“你啊?” 温白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江季白调笑:“用不着娶媳妇儿,我巴不得能忘了你。” 温白不满道:“怎么说话呢!” 江季白悠悠道:“用嘴巴说。” “我跟你讲,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温白扑向江季白,眼睛牢牢地盯着江季白:“咱俩才是天下第一好,知道了吗?” 江季白无语道:“我不一定娶罗姑娘。” “谁管你娶不娶他了,我的意思是…”温白揪着江季白的衣领,忽地顿住了,他心里奇怪,我干吗要在意这个? 想到这里,温白松开了江季白,问:“你明天还去学宫吗?” 江季白点了点头:“自然。” 温白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用一种洋洋得意的口吻道:“我去给你送吃的,你中午不回去吧?” -- 第29页 江季白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哎呦~” 温白又撞了下江季白:“你哎呦什么,不信走着瞧。” 次日中午 温白提着个食盒,一蹦三跳地往学宫的方向走着,最后,走到了学宫旁边的小亭子里。 温白一瞥,瞧见了学宫围墙上趴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温白眉头一皱,抱臂走了过去。 “喂。”温白拍了那个人一下,围墙上的人吓得一哆嗦,跌了下来,温白刚好扶住他,调笑道:“上次没被打够啊?跑到这里来。” 是掖庭的那个少年,少年原本有些紧张,看清温白后,慢慢放松下来了,抬头看向温白,犹犹豫豫叫道:“温白…哥哥。” “呦~”温白心情颇好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哥哥?过来。”说着,搂着少年往亭子里走去,少年有些诧异:“干吗?” “你都叫哥哥了,哥哥不得请你吃些东西啊。”说话间,二人走到了亭子里。 温白打开食盒,拿出了两盘点心,对少年笑了笑:“吃吧。” 少年眼光一亮,仍是很有教养道:“谢谢哥哥。”少年吃的很快,但却是细嚼慢咽的。 温白笑着靠在了柱子上,问:“对了,你趴在那里干什么?” 少年不好意思道:“哦,我想听一下…宋老先生的课…” 温白又打量了少年一下,还知道宋老先生,看来以前身份真的不简单。 “你当心些,可别以为这里面的王公贵族读圣贤书,就真的行圣贤事了,一个比一个欺软怕硬呢,你还是离这里远些的好。”温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温白勾了勾唇角:“对了,你叫什么?” 少年愣了下,犹豫了会儿,道:“我叫阿誉…” “阿誉啊,”温白缓缓点了点头,笑道:“好,我记下了。” 阿誉没吃几块就不吃了,温白疑惑道:“怎么?不合胃口?” 阿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想…给我姐姐带回去些…可以吗?” 温白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了,道:“好啊,当然好了。” 说着,就把那两盘点心给他包了下,然后,温白想了想,又把食盒里的一只烤鸡也给阿誉包了起来:“你都拿回去啊,跟你姐姐一块吃。” 阿誉没有推辞,眼睛亮晶晶的,感激地看着温白:“谢谢哥哥。” 温白一笑了之,掖庭的伙食他有所耳闻,吃饱都是难事,更别说吃些好的。 送走阿誉后,温白发愁了,完了,食盒里就剩下一盘青菜和一盘凉拌豆腐了,江季白应该不会介意吧。 温白等在学宫门口,江季白一出来,他就扑了上去,感天动地道:“季白啊!” 江季白被一团东西砸的一个趔趄,他扶住温白,嫌弃道:“你干吗?” 温白紧紧搂住江季白的肩膀,邀功道:“我啊,给你带了好多吃的,珍味楼的八珍鸡,回味居的梨糖酥,张记点心的糯米糍粑…” “行了,”江季白不耐烦地打断他,自顾自地朝亭里走了过去:“我都快饿死了。”说着,就打开了食盒,然后,就愣住了。 江季白:“……”逗我呢? 温白:“那个…这是空心菜和那个凉拌豆腐…味道不错…” 江季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掀起了一层食盒,空空如也,江季白把盖子一丢,看向温白:“不是,鸡呢?” 温白挠了挠头,讪笑道:“这个…” “梨糖酥呢?”江季白接着问。 “……”温白呵呵笑道:“这个说来话长…” “糯米糍粑呢?”江季白语气如常。 “我助人为乐了。”温白一本正经道。 江季白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哦,助人为乐了。” 话音刚落,江季白一拳打向温白,温白急忙一闪,江季白怒道:“就你还助人为乐?你助纣为虐吧你!温白,你怎么抠抠搜搜的,啊?还烧鸡!小点心!我先把你揍成点心!” 温白一面躲闪,一面道歉:“哎!等等!我真的给你备了好多吃的…松手松手…痛~江季白!不是告诉你我助人为乐了吗?这青菜豆腐不错,你尝尝,特意为你留的。” 江季白停下了,温白缩在一旁,陪笑道:“不打了?嘿嘿,对嘛~好兄弟,计较这些干什么。”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忍着怒气地坐下了。 温白小心翼翼地坐了过来,哄道:“对嘛,别生气别生气,你要是不够,我回头去太医院给你顺些红枣桂圆什么的…” “你怎么不去御膳房?”江季白冷言冷语。 温白不服气道:“我一个做官的,去御膳房像什么话?” 江季白夹过一块豆腐,翻着白眼:“你去太医院就像话了?” 温白嬉皮笑脸道:“别人要是问了,我就说我受工伤了嘛。” 江季白根本就不想理他,眼皮都不抬一下,温白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江季白忍无可忍,将食盒的盖子一盖,头也不回一下地就走了。 温白大叫道:“季白!哎——我也没吃呢。” 晚间,温白慌里慌张地往宫外跑,一步三回头,幸好跑得快,要不就撞上温玄了。 刚出宫门,就看见了江季白抱臂靠着城墙门口站着,看见温白后,江季白叫道:“温白,这里。” -- 第30页 温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捂住了江季白的嘴:“别…别叫,温玄在后头呢!”说着,拉着江季白就跑了很远。 跑到街市后,温白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江季白问:“你又惹事了?” 温白点头诉苦道:“估计吧,你说说,下午温玄二话不说地就把我拎了过去,说让我思过,我哪知道我又怎么了,真是的。” “你怕他啊?”江季白揶揄道。 “谁说的!”温白眼珠转了转,得意道:“我向来只惹事不怕事。” 江季白哼了声:“得了吧。” 温白后知后觉道:“你等我有事啊?” 江季白被提醒,又恶狠狠地勒住温白道:“请我吃饭!快些!” “……”温白,还记着这一茬儿啊。 江季白禁锢着温白,道:“走,去珍味楼,今天你必须放血。” 温白挣扎着不想走:“哎,你别推我,珍味楼你还没吃腻啊?西市有家饭馆不错,我们去那里。” “你不就嫌贵吗?平日里我请你吃的时候也没听你说想去什么西市。” “真的!那家新开的,我也就今天听金大人说的!” “你没骗我?” “哎呀,真的,那家可不便宜,走不走?” “你要再骗我…” “不会不会!” 酒饱饭足后,天已经不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曹雪芹 第17章 床上欢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温白乐呵呵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凑和。”江季白不咸不淡道。 温白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你就嘴硬吧。” 二人走了一会儿,离御贤王府也不远了,江季白碰了下温白,问:“你要不要住我家?” 温白莫名其妙:“啊?为何?” “啧,你不是说你哥会为难你吗?”江季白用胳膊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温白,道:“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温白扑哧笑了,调侃:“我回去最多跪几个时辰就好了,去你家,你姐不得掐死我?” “去你的,”江季白道:“我阿姐没空理我,她这几日同罗姑娘玩的好,没事的,你来不来?不来算了,你要是想回家跪着,没人拦你。” 世子爷被人拒绝后略微不满,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味。 温白会心一笑,他猛地蹦了过去,搂住了江季白的肩膀:“江季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哼。”江季白被撞了一个趔趄,也只是白了温白一眼。 御贤王府里,罗玉芙又来了,江允善在一旁陪着。 江允善看着罗玉芙,和善地笑道:“阿衍吗?还没回来呢。” 罗玉芙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来找姐姐玩呢,季白哥哥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 江允善往外面看了看:“来叙个旧,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然后,就有仆人匆匆跑进屋里,江允善指了指外面,对罗玉芙笑道:“看看,说着说着就回来了。” 仆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江允善左右看了下,没有江季白,问道:“世子呢?” “世子说,他要回房写策论,让郡主不用等他。”仆人如实道。 江允善充满歉意地看了罗玉芙一眼:“你看看,季白真是不懂事。” “没关系没关系。”罗玉芙急忙摆了摆手:“季白哥哥心系课业,这当是好事。我…我等季白哥哥写完好了。” 江允善面上不在意,心里有些计较,这罗姑娘,都这么晚了,也不说回去,还要坚持要见季白一眼。虽说是心里有阿衍才这样,可若以后过了门还如此黏人,耽误阿衍前途就不好了。 江允善站起来,吩咐道:“把厨房里熬的参汤热一下端来。”仆人就下去准备了。 江允善对罗玉芙浅浅一笑:“玉芙,我们一同去给阿衍送些参汤吧。” 罗玉芙面露喜色,她瞬时站了起来:“好…好啊。” 江季白的策论在学宫里就完成了不少,只用收个尾就行了,否则他可不敢让温白住进来,温白那么闹腾。 温白并没有打扰他,他以前也经常在江季白这里住,江季白有很多书,温白随手翻了几本,没意思就搁下了。 看着江季白一丝不苟的样子,温白靠在书橱上,从侧面打量着他,虽说世子爷平时爱端着,可不得不说,世子爷架子端的十分有水平,既不虚伪做作,也不孤高自赏。 他端坐在案几后面,手持狼毫,笔尖在宣纸上不疾不徐地挪动着,这给世子爷平添出几分温润如玉来。 温白端着下巴看了半晌,计上心来,他狡黠一笑,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对于温白没有捣乱,江季白是吃惊的。但世子爷策论完成的顺利,心情自然愉悦,就没有深究温白为何转了性。 他放下笔后,看见温白拿着笔在画着什么,凑了过去:“干吗呢?” 温白得意地把画举了起来,江季白一看,脸色就变了,纸上画着一个端坐在案几后面的人影,不过长了个猪头,江季白把画纸夺了过来,拍到了桌子上,愠怒:“温白,你又找抽啊?” 温白早就躲到了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江季白,我这墨宝如何啊?” -- 第31页 江季白伸手去捞温白:“你也好意思说你那是墨宝?” 温白身形一闪,躲开了江季白的手。他顺势扼住江季白的手腕,同时往前一凑,将人抵在了墙上,他调笑:“好好收着,百年后可值不少钱呢。” “脸呢?”江季白抬肘后击,温白被撞到了胸口,两步后退,哼道:“你还真打啊?” 世子爷眉毛微挑,挑衅地看着温白:“不堪一击。” “呵!”温白笑了声,他猛然出手,一掌拍向江季白的胸口。 江季白刚躲开,就发现温白骤然收手,江季白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虚招! 温白趁江季白足下未稳,抬腿扫了过去,江季白猝不及防,被他偷袭个正好,摔在了一旁的床上。 温白抱着手臂站在床边,得意道:“不堪一击。” 江季白哪肯受这窝囊气,他迅速起身,扯住温白的腰带两人拽到了床上,扑身压了上去。 他牢牢困着温白,哼道:“服气吗?” 温白嘴角上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季白,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江季白直觉不对,他刚想起身,就觉得被人用腿夹住了腰。 江季白:“……”还能这样?! 温白抬起胳膊锁住江季白的脖子,腿上一用力,就将江季白反扑在了床上,他支在江季白上方,按住了江季白的肩膀。 他倒不担心江季白会用他那个昏招,世子爷矜贵得很,可不屑这些昏招了呢。 “玩赖!”江季白忿忿道。 温白拍了拍江季白的脸,笑嘻嘻道:“兵不厌诈嘛~” 江季白懒懒地斜了温白一眼,便不再言语了。 “恼了?”温白调侃着问。 江季白哼了一声,推开了温白:“你给我起开!” 江季白坐了起来,温白卧在一旁,从斜后方看向江季白,刚好看清江季白的腰部,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刚刚他用腿掀翻江季白时的场景。 “你是不是瘦了?”温白凑过去,在江季白的腰侧弹了弹:“腰细了。” 江季白低头看了下,不以为意道:“我一直都这样,你别没话找话。” “噢~”温白摸了摸鼻子,点头肯定道:“还恼呢。” 江季白无奈:“谁恼了?” 温白盘腿坐在床上,心生一计,他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江季白,玩笑道:“别气嘛,江衍哥哥。” 江季白顿了下,黑着脸看向温白。 江季白大温白几个月,幼时温白经常叫他江衍哥哥,当时江季白年纪小,被人叫哥哥挺开心。 两人十一二岁时,许是长大了,温白再叫哥哥觉得心里别扭,就叫江季白衍哥,江季白坦然受之,反正还有一个哥。 十五岁,江季白取了字,温白为了打趣他,索性连哥也不叫了,直接喊他的字,江季白也觉得理应如此,叫哥多腻歪。 看江季白一脸别扭,温白乐的哈哈大笑:“哥——哥,罗姑娘不就是这样叫你的吗?哈哈哈…” “别笑了。”江季白警告道。 温白笑个没完,江季白只好去捂住他的嘴,偏偏温白还不老实,不停地乱动,江季白根本就捂不住他的嘴,索性只好凑近看的清楚些,寻找机会捂住他的嘴。 正在这时,江季白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人停止了打闹,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过去。 江允善和罗玉芙进来的时候,江季白衣裳凌乱地趴在温白身上,温白的衣裳就更不用说了,江允善习以为常了,只是皱了皱眉,她心下不满,温白怎么又来了! 江允善训斥道:“看看你们成什么体统!” 江季白坐了起来,略有不满,道:“阿姐进来为何不敲门?” 温白迅速地爬了起来,笑了笑:“郡主。”然后,他看见了表情变幻莫测的罗玉芙,也打了个招呼:“罗小姐。” 江允善一甩衣袖,冷声道:“原以为你在写策论,还给你熬了参汤,没想到你倒玩的很开心。” 罗玉芙眼神愕然,江季白十分不满被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他觉得若不是江允善贸然带人过来,他哪会如此失态。 “策论我写完了。”江季白整理着衣服,硬邦邦道:“你下次记得敲门!” 温白的腰带还缠在他身上,江季白顺手拿下来丢给了温白:“你的。” 温白不以为意道:“不系了,反正过会儿也要睡的。” 罗玉芙抽了口冷气,脸色十分难看,江允善发觉了,关切道:“玉芙,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劲。” “他…他们…”罗玉芙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绊住了门槛儿,又打了一个趔趄,幸好被江允善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你怎么了?”江允善又问。 殊不知,罗玉芙的哥哥罗玉绯是有龙阳之好的,这妹妹也耳濡目染了些,今天看江季白与温白如此亲密,又联想到上次宫门口江季白为了温白拒绝自己,心中又羞又怒。 “允善姐姐,他…他们…”罗玉芙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质问:“你为何不告诉我他们…他们是这样的?” 江允善微愣,什么样的? 罗玉芙眼含热泪,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季白,江季白被她看得不自在,只好开口:“罗姑娘…” “季白哥哥!我将你当做心上人,没想到你如此不坦诚!”罗玉芙眼泪簌簌而下,她委屈得无以复加:“是不是在你们公侯世家的眼里,只要身份相当就可以结为姻亲?” -- 第32页 江季白站了起来,他蹙眉解释:“罗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眼见为实!你想解释什么?” 江季白如实道:“我们还未结成姻亲。” 罗玉芙:“……” 第18章 郑重 “阿衍,”江允善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说什么?”江季白这话说出来,不是让人家姑娘难堪吗? 江季白不理会江允善,兀自说道:“罗姑娘,方才是江衍言辞不当,在此给你赔礼道歉,在下非有意使姑娘难堪。”说完,江季白对着罗玉芙作了一辑。 “先前父亲有心与贵府结为姻亲,也确实有门当户对的缘故,以至于忽视了姑娘的本身意愿,姑娘若是不愿,御贤王府定不勉强。”江季白口齿清晰道。 罗玉芙愣了,她未料到江季白会如此坦诚,寻常人这种私事被戳破,不都是极力掩饰的吗?她心下对江季白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罗玉芙神色黯淡,她哀怨地看向温白,苦涩道:“季白哥哥与他是真的要好吗?认真的吗?” 温白一头雾水,关他什么事?果然许娴说的对,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啊…”江季白看了眼温白:“他?”他实在不明白罗玉芙的关注点。 接着,江季白点了点头:“嗯,对啊。”他跟温白是铁哥们儿,可不就是要好嘛。 罗玉芙撷去脸上的泪珠,她沉闷道:“我…先离开了。”说完。罗玉芙低头匆匆离开。 温白莫名其妙地看着罗玉芙离开,又看向江季白:“她怎么了?” 江季白摇了摇头,他看向江允善询问:“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江允善倒没什么想法,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愈发不满意罗玉芙,这下不知为何走了,也懒得她再拒绝广成伯王府了,这温白倒也有些用。 江允善心情不错地瞥了眼温白和江季白,随口道:“不用理她,如此任性娇气,我们御贤王府伺候不了。” 江季白不冷不热道:“是我娶亲,又不是阿姐娶亲,阿姐为何比我还上心?” 江允善淡淡看了江季白一眼,思索道:“与广成伯府的婚事算是完了,你不必担心,父亲那里我去说。” 江季白没想到江允善如此干脆,他提高音调:“你说完了就完了?” 江允善直视着温白,语气平平:“怎么?你还对她心有眷恋?” 江季白对罗玉芙无感,他只是不喜江允善这雷厉风行的做派。 “郡主,季白的婚事,多少也该由他自己做些主吧。”温白靠在床头,歪着脑袋笑看着江允善。 “他是御贤王世子,其次才是江季白。”江允善睨了温白一眼:“这其中的责任,温公子自是不懂。” 也是,世子的责任,一个庶子怎么会懂? 温白笑道:“我是不懂世子的责任,但我懂江季白。” 江允善凝眉,她看向温白的目光中带着几丝不屑。 “他不想被你安排,你没感觉到吗?”温白浑然不在意江允善的目光,继续道:“你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子吗?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同你鬼混吗?”江允善冷冷打断温白的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公子,你自己不作为,可别祸及旁人。” “够了。”江季白出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允善:“我们要睡了,阿姐还要继续呆着吗?” “阿衍,你自己的身份,自己当是清楚。”江允善斜了二人一眼,不疾不徐地离开了。 房门口空落落的,江允善应该是气了,一向有教养的她,走时竟连房门都未带上。 江季白走到门口,关上了沉重的门。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江季白面对着屋门,背对着温白,闷声道:“她说的话,你不要理会。她就这样,跟她什么都说不清,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温白刮了刮自己的脸,他本意是想宽慰江季白,没想到江季白倒先安慰起他来。 “嗐,咱哥俩儿不用计较这些。”温白大咧咧道。 江季白会心一笑,关好门走了回来。 人都道御贤王世子逸群之才,雅人深致,可只有温白才知道这广为人称的江小世子脾气有多别扭。 “话说…”温白盘腿坐着,纳闷儿道:“那罗姑娘到底是怎么了?脾气忽地就起来了,怪莫名其妙的。” 江季白坐在床沿,不甚在意道:“谁知道,我估摸着是我阿姐应承了她什么,她失望了吧。” “我看才不是…”温白抱着胳膊嘟囔。 江季白回身:“嗯?” 温白欲言又止,他离江季白近了些,开口问道:“你当真不喜欢她?” 江季白啧道:“怎么你也这样问我?” “我就确定一下。”温白挠了挠头,他转口道:“我看啊,那罗姑娘就是吃醋了。” “醋?”江季白嗤道:“醋谁啊?醋你?” 温白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她看你跟我要好了,自然心里不舒服。” “不是…”江季白扶额,无语道:“你是我兄弟,她是…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哼,你当然不知道了。”温白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凑近江季白,哼唧道:“姑娘家家的,心眼儿都可小了。” -- 第33页 江季白一副我静静看你吹的样子,温白急了:“你别不信,这是都是乘月说的,她也是姑娘,你总该信的吧。” 江季白想起许娴,觉得那也是个怎么看都怎么不靠谱的主儿,他多嘴问了句:“是吗?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温白哼了一声,他睨着江季白道:“她还说,你娶了媳妇儿就不会跟我玩了。” 江季白诧异了一瞬,温白紧接着问:“是不是?你会不会这样?” 江季白不理会温白,兀自躺了下去。温白坐在他旁边,用膝盖碰了碰他:“问你呢!” “那你呢?”江季白微闭双眼,懒懒道:“你若娶了媳妇儿,还跟我玩吗?” “那当然!”温白扑通躺在江季白身边,用拳头捶了下江季白的肩头,信誓旦旦道:“不管我娶不娶媳妇儿,我跟你都是天下第一好!” 江季白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温白就在他脸侧,神色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江季白慢悠悠地抬起胳膊,两只手捏住了温白的腮帮子,还扯了扯,“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江季白道。 温白拍开他的手,啧道:“我都表明态度了,该你了。” “你幼不幼稚?”江季白笑说。 温白拍了拍胸脯,理直气壮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江季白懒洋洋地哼道:“嗯~” 同你天下第一好这种话,世子爷是决计不会说的,太幼稚! 温白心满意足地躺下了,他忽地又想起什么,问:“江季白,你今日下午问我想做什么,你呢?你想干什么?” 江季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猛地瞪大眼睛,愤愤道:“我想赶紧参加科考,等我中了举,就自己置办一个府邸,才不住在这里,让我阿姐和我爹都管不了我!” 温白笑道:“等哪天他们真不管你了,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哼,才不会,我巴不得一身轻松自在呢。” “好吧,那等你有了自己的府邸,我就去给你看家护院。” “你不是要当管家的吗?” “哈哈哈,我算不清楚账呀。” “你傻吗?算账有账房先生的。” 次日,两人一同进了宫,温白一路上不停地逗江季白,江季白不停地揍温白,两人正打闹着,快到学宫时,温白看见了有三四个少年又在殴打阿誉。 温白正要过去,就被江季白拉住了:“你干什么?” “就那个,”温白指着阿誉对江季白道:“那是我乐于助人的人,诶!怎么又被打了?” 江季白看向那边,看清阿誉后,他神情严肃起来,对温白道:“那几个人不是善茬儿。” 温白恍然道:“对对对,不能贸然前去。” 江季白把温白往身后拉了拉,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那几个人听到:“宋先生好。” 几个正在殴打阿誉的少年愣了下,连忙往学宫里跑,边跑边警告阿誉:“再来还打你,滚回掖庭去!” 等几个人走远,温白和江季白才走过去。 温白蹲下去,扶起阿誉,关切道:“阿誉,你怎么样?” 江季白站在温白身侧,不发一语地打量着阿誉。 阿誉看见温白后,勉强笑了下:“温白哥哥。” 温白把阿誉扶了起来,他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兄弟,江季白。” 阿誉显然听过江季白的名字,他微微一愣,心虚地看向江季白,讷讷道:“江…世子。” 江季白颔首示意:“你好。”他眼睛不时地望着四周,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温白拍了拍阿誉的头,了然一笑:“你肯定又是因为偷听才被打了吧?” 阿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温白轻车熟路地从江季白拿着书的手中抽出了一本书,江季白瞪了他一眼就做罢了。 温白把手中的书递给了阿誉:“这几日他们讲的应该是这本书,你拿回去看吧,别再过来听了,这不是找打吗?” 阿誉摇了摇头,粲然一笑:“谢谢哥哥,这本书我背过了。” “哦?”温白收回手,诧异道:“那你还听?” 第19章 身份清晰 阿誉神情肃穆,认真道:“宋老先生是当代大儒,能听到他的只言片语,也是阿誉的荣幸了。” 温白笑了出来,阿誉又不知所措了,腼腆道:“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温白止住笑声,揉了揉阿誉的头顶,温声道:“我是自愧不如。” 阿誉挠了挠头,愈发尴尬了:“哥哥…你别笑我了。” 温白顿了顿,脸上仍带着笑意:“宋老先生的真知灼见也是来自于天长日久的身体力行,很多东西听了不一定会懂。” “你看那些打你的人,听宋老先生的教诲可不止只言片语了,可还是那副德行。” “你想懂什么,就要去做什么,就像鲍鱼海参很是名贵,可是我对它们就是过敏,旁人的经验毕竟是旁人的,你要找到适合你的。” 阿誉认真地看着温白,虽然还是站没站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认真,就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阿誉缓缓点了点头:“多谢哥哥指教。” 温白立马现原形了,哈哈一笑道:“不敢谈指教,没误导你就行。” -- 第34页 阿誉给二人道过别后,就离开了,他刚一离开,温白就给了江季白一胳膊肘:“你看你脸黑的,人家孩子惹你了?” 江季白极其不痛快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温白莫名其妙,跟了上去:“喂!江季白,你又怎么了?” 江季白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温白没注意就撞了上去,江季白后退了一小步,温白道:“你停……”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季白打断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温白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眼阿誉离开的方向,道:“阿誉吗?他是掖庭的,我们认识不久,他还有个姐姐,哦,对了,昨天你那个鸡啊什么的,我给他们了,哦~江季白,你不会还在耿耿于怀人家吃了你的□□?” 温白揶揄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忍无可忍地朝温白头上敲了下,道:“他是拓拔嘉誉。” 温白懵了下:“啊?” 江季白重复道:“拓拔嘉誉!” “哦~他就是拓拔嘉誉啊,怪不得叫阿誉呢,这么说——”温白顿了下,有些惋惜道:“那我那天见到的就是拓拔嘉柔吗?齐国第一美人,唉~没仔细看。” 江季白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温白又疑惑道:“拓拔嘉柔,不是说陛下想把她纳入后宫吗?怎么会出现在掖庭?噢!对啊——” 温白恍然大悟道:“陛下可是她的亡国仇人,她肯定不愿意啊,所以就被发配到掖庭了。” 江季白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没有动静,叹道:“皇上在他们周围安排了暗兵,时刻都注意着他们的举动。” 所以,为何拓拔嘉誉总是被打?说不定就是皇上授意的,故意逼拓拔嘉柔妥协是吗? 温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脸都憋红了,江季白无奈道:“四周没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温白深呼吸一口气,不平道:“陛下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那可是暗兵…”温白原本想说的是陛下也太不要脸了。 江季白耸了耸肩,往前走着:“你还是留意些吧,和拓拔嘉誉保持些距离,也…不是不让你帮他…你好歹注意些方式,别把自己折进去。” “噢~江季白,”温白又笑眯眯了:“你在担心我?”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被温白一下子给搅没了。 江季白道:“我是担心你给我惹麻烦,万一你有事了,我还得费事救你。” “那你为何要救我?”温白无赖地反问。 江季白:“……”为何啊? 温白又揽住了江季白的肩膀,得意道:“不还是担心我嘛,季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江季白又叹了口气:“别逼我打人。” 温白识时务地松开了江季白:“那你进去吧,我不闹你了。” 江季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了。 弘道二十三年,弘道帝江临将齐国公主拓拔嘉柔纳入后宫,封号舒妃,原齐国皇子拓拔嘉誉被封安定公,所有待遇同宫中皇子无异。 温白知道时也唏嘘了一阵,坐在茶楼的窗边一个人感慨了半天。 “温白。”许娴看到温白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坐在窗边,带着许一三走了过来。 温白对他们挥了挥手:“过来玩儿。” 许娴席地而坐,抓了把瓜子儿:“我们都吃好了,你在等季白兄吧?陪你唠会儿呗。” 温白玩笑道:“你真是有钱啊,天天下馆子。” 许娴佯做无奈地叹气:“没法子啊,我爹把我赶出来了,我只能吃馆子啊。” 温白好奇:“你爹把你赶出来了?” “对,还不是许慕那败家玩意儿,非说阿三拿了他的东西,把我给气的,打了他一顿,被我后娘看见了,在我爹哪里哭天喊地的,然后,我爹就把我们赶出来了。”许娴无所谓道。 温白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许一三,又看了看悠闲磕着瓜子的许娴,同情道:“你们也挺不容易的,被赶出来几天了?” “半个月吧。”许娴随口道。 温白关心道:“那你还有钱吗?我借你些?” “不用不用。”许娴豪气地笑了笑:“不够的话,夜里回去我把许慕揍一顿就够了。” “……”温白:“有时候,我真想叫你一声大哥。” “胡说,”许娴捻着兰花指,娇羞道:“人家明明是貌美如花的小家碧玉。” 温白抬头看向许一三:“阿三兄,你要不要考虑换个老大?” 许一三一笑了之,许娴把瓜子皮丢到了温白身上:“去你的。” 然后,许娴靠近温白,神秘地开口:“你也知道皇上立了那齐国公主为妃吧?” 温白没好气道:“现在天渊城谁不知道?” 许娴口无遮拦道:“那皇帝老头儿忒不要脸了,都能当人家爹了。” “乘月,”温白看了看四周,道:“你怎么比我还口无遮拦?” 许娴轻哼一声:“我说的实话啊,忒不要脸。” 温白忍不住笑了:“你对你爹去说啊。” 许娴煞有其事道:“哎,我告诉你,我还真当我爹的面骂过皇上,把我爹气的都快吐血了。” 温白一脸佩服,许娴吐出瓜子儿皮,无所谓道:“真不是我不孝,皇帝这两年干的缺德事儿,得有一半是我爹怂恿的。唉~也不是缺德事儿吧,估计立场不同,但我看着就是不顺眼。” -- 第35页 许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凑近温白,悄声道:“镇北将军兵权被削,就是我爹给皇上撺掇的。” 镇北将军常文政,温玄的亲舅舅。两个月前班师回朝后,兵权就被削了,现在每日闲在家中,做个挂名将军。 “哦,原来是你爹啊。”温白恍然:“你都不知道,常将军被削军权那几天,我连家都不敢回,我哥那脸黑的,我都怕惹着他。” 许娴叹气:“我们老许家算完了,我爹心眼不怎么好,许慕也是个败家玩意儿,我得早日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家。” 温白扯了扯嘴角,忽然瞥见了一旁的许一三,调侃道:“夫家啊,阿三就不错。” 突然被点名,许一三有些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许娴,恰巧许娴也在打量着他,许一三面颊发热。 许娴傻乎乎地嘿嘿一笑,对温白道:“是不错哈。” 许娴和温白又聊了会儿,就准备走了,温白挽留道:“不再坐会了?” “不了不了。”许娴站起来,洒脱道:“过会儿我还得跟阿三去一趟春江花月夜呢。” 温白奇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流浪啊,我去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去给我爹赔礼道歉,顺便气气我后娘。”许娴语气如常道。 温白忍笑:“…慢走啊。” 温白等的都快不耐烦了,江季白才出现,温白对着楼下的江季白不满叫道:“江季白,你慢死了!” 江季白抬头乜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上来了,温白起身迎接,刚好在楼梯口接着了江季白,一见江季白,温白就又开始抱怨:“你怎么那么慢。” “谁都跟你闲的吗?”江季白回怼。 温白嘻嘻笑了笑,搂着江季白就往窗边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声十分嚣张的声音:“呦——江世子!” 江季白和温白同时停住脚步,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雅间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江季白微微颔首:“罗公子。” 罗玉绯“啪”地一声打开了扇子,在几个家丁还有两三个纨绔的拥簇下走了过来,江季白和温白互相看了下,不知道罗玉绯想干什么。 罗玉绯斜眼看着温白,轻蔑道:“这位是——哦,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温公子了,对吧?” “大名不敢当。”温白一笑了之。 罗玉绯又道:“听说这昭远公的二公子和江世子关系最是不错,同吃同睡的。” 温白懒得同他打哑谜,这胖子一看就是找事的,直截了当道:“罗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是温白无意冒犯了吗?” 罗玉绯不屑一顾地笑了:“哪里哪里,我可与温公子没什么交集。” 温白笑着看着他想干什么。 罗玉绯又道:“听说昭远公府对温公子一向不在意,在下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在一些世家聚会上也没见过温公子,在下好奇的紧,温公子果真如市井讨论所言,不受昭远公府的待见吗?” 第20章 挑衅 温白一听,这不就找茬的吗? 江季白眉头蹙起:“罗公子何意?” 温白拉过江季白,示意他不必管。 温白浑然不在意地冲罗玉绯道:“市井会讨论我吗?那我真睡觉都要笑醒了,我人微言轻,才疏学浅,说什么待见不待见的,只是家中长辈懒得管而已。” 罗玉绯的问题被温白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了,但是他并不服气:“听说温公子年幼曾流落在外,不知之前身处哪里?” “村儿里,有大灶台的那种,哎,你见过吗?”温白有问必答,接着,他粲然一笑道:“不过你都是在哪里听说的?罗公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罗玉绯气的咬牙切齿,刚要开口就被温白打断了,温白吹了个口哨,似笑非笑道:“让我猜猜,接下来,罗公子就要听说我是娼妓之子了对吧?没错,我是青楼女子所生,温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罗玉绯哑口无言,温白耸了耸肩,调侃道:“没事了?那——您歇着?” 罗玉绯一甩袖子,冷声道:“和你娘一样,也是个下贱东西,怪不得温家不把你看眼里…哎呦!”罗玉绯还没骂完,就被温白一拳砸到了右脸上,温白死死揪住他的领子,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罗玉绯使劲掰开他,后退了一步,他吧砸吧砸嘴,觉得嘴里有些血腥味,一下子怒了,罗玉绯捂住脸,冲他的喽啰道:“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摁着!” 几个人对着温白冲了上去,温白从小就是打架堆里混出来的,几个人当然不在话下。 茶楼里顿时乱成了一片。 罗玉绯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敢打小爷,和你娘一样贪慕荣华富贵,想出头想疯了吧,有娘生没娘…” “砰!”毫无预兆的,罗玉绯的左脸又被重重地打了一拳,罗玉绯懵了,侧脸看见了一脸冷意的江季白,江季白漠然道:“口下留德,罗玉绯。” 江季白刚刚在旁边看,觉得温白没有问题才没有出手,直到听见罗玉绯对温白的辱骂,一下子火了。 “江衍!!”罗玉绯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江季白抬起就是一脚,罗玉绯被踹翻在地,江季白背手站在他面前,冷声道:“我还敢踢你。” 罗玉绯是听罗玉芙说温白和江季白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温白又是温家不受待见的庶子,罗玉绯认为是温白不要脸地勾引江季白。 -- 第36页 刚好在茶楼看见了温白,他本想给自己妹妹出气,没想到自己却被打,更加认定了两人关系不同寻常。 罗玉绯叫道:“你们看不见我被打了吗?” 不少喽啰又聚了过来,温白看江季白被围攻,急忙去护着,棍子打在人身上,身上顶多起些淤青,但是温白不想把江季白搅进来,他一个劲儿地把江季白往外推,还给他挡了好几下棍子。 江季白皱了皱眉,趁机又揍了罗玉绯几下。 楼上的温玄看了全过程,在他们打到一半的时候,带了几个衙役走了下来:“挺热闹的。” 众人听见温玄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地住手了。 江季白拉起了地上的温白,温白膝盖被打了一棍子,有些站不直,他擦了擦唇角的血,抬头看向温玄。 温玄闹心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了温白和罗玉绯的中间,面对着温白不耐烦道:“又惹事?” 温白没有解释,只是紧紧攥着拳头,低着头一语不发。 江季白知道,温白气得不轻,他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却被温白拉住了。 温白垂首,紧紧拽着江季白的手,不让他上前。 罗玉绯见温玄对温白没有好脸色,暗道天助我也,抬着下巴看着温玄道:“温大人,你们家这庶子可真不会办事?” “哦?”温玄侧身,淡淡道:“他如何不会办事了?” “他说话难听,我不过教训了他几句,他就把我打成这样!”罗玉绯指了指自己的脸,忿忿道。 温玄看了眼温白,温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江季白甩开温白的手,上前一步,他一个侧踢就把罗玉绯踹翻了:“到底谁说话难听,罗玉绯,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罗玉绯吓得抱住了头:“江衍…你敢打我?我告诉我爹…” “去啊!”世子爷又是一脚。 “季白…”温白忙抱住了江季白,低声道:“行了,温玄在呢,你想被他抓走吗?” 江季白怒不可遏:“抓便抓,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这厮…” “好了…”温白对江季白耳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替我出气。” 闻言,世子爷安静了下来。 罗玉绯被人扶了起来,他大喊大叫:“江衍!你跟温白狼狈为奸!是非不分!我妹妹花容月貌你看不上,偏跟这下贱东西混一起,还有你!温白!你…你就和你娘一样,靠着关系上…” “啪!” 温白发誓,这真的是他听过最响的巴掌声。 罗玉绯不敢相信地看着温玄刚刚放下的右手,温玄冷若冰霜的目光直视着罗玉绯:“我温家的人,用得着你教训?你是什么玩意儿?” 江季白和温白都愣了,不光他们俩,茶楼里的人都愣了,谁都没料到温玄直接甩手给了罗玉绯一巴掌。 “打狗也得看主人,没听过吗?”温玄继续道:“就像你,我根本不忌讳你们罗家,所以对于你,我想打便打,懂吗?” 罗玉绯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脸,从小到大,谁都没这样打过他。 “温白再不济也是我温家的人,庶子又怎样?那也是昭远公府的公子,你呢?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伯爵世子,有什么资格放肆?” “青楼女子又如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呵!为何青楼女子想进的是昭远公府,而不是广成伯府?你自己不会掂量掂量?蠢死算了。” 温玄不疾不徐地说完所有话后,发现许多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轻声咳了咳,又补充了一句:“昭远公府的人有昭远公府管教,用不着旁人插手。” 罗玉绯吓得一声也不敢吱。 温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罗玉绯几人,随口:“带回府衙,关上几天。” 罗玉绯不服气地指了指江季白和温白道:“那他们呢?” 温玄扫了他一眼:“你管的着?” 罗玉绯敢怒不敢言:“……” 几个衙役把罗玉绯几个人给带走了,只剩下了温玄,温白和江季白,气氛有些尴尬。 出于礼貌,江季白对温玄施了一礼:“多谢温大人解围。” “嗯。”温玄敷衍道:“江小世子勇气可嘉。” 江季白有片刻不自在,这事确实失了风度,他拱手道:“天色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 “江季白!”温白突然抬起头,叫道。 江季白停住了脚步:“嗯?” “对不住了,你的婚事肯定黄了。”温白没有一点歉疚道:“往后我赔你个媳妇儿。” 江季白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拳,调侃道:“早就黄了,走了。” 说完他挥挥手,离开了。 温玄看着一直不敢看自己的温白,淡淡道:“回家。” 温白“哦”了声,跟了上去,温玄刚要训斥他磨磨唧唧的,回头看见温白一瘸一拐的,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心里琢磨着怎么整治罗家那小子。 两人一路无语,回到府里时,温索瑜都睡下了,经过祠堂时,温玄停住了脚步,温白也只好停住了脚步。 温玄道:“进去吧。” 温白心里叫苦,果然还是逃不过惩罚啊,这是要自己跪祠堂的节奏吗?温白又对温玄扬了扬笑脸:“好。” 温玄不满,这人心情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 第37页 温白一条腿轻快地蹦进了祠堂,一进去就高声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温白今天又犯错了,我打了…” 突然,温白说不出话了,他在林立众多的排位中看到了月姬的排位,尽管有些靠近角落,可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直到听见脚步声,温白才反应过来温玄也进来了,温白摸了摸鼻子,看向温玄:“你这…” “接着反省啊。”温玄睨着温白道:“说得不挺溜的吗?” 温白看了看那牌位,有看了看着温玄,略显不自在:“这牌位是…” 温玄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牌位,若是不准,倒显得我昭远公府小气了。” 温白知道这并不容易,小时候,他苦苦哀求族老把阿娘的牌位接过来都没有被应允。 温白觉得心里有些热乎乎的,他歪头一笑:“谢谢大哥。” 温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了,别叽叽歪歪的,滚回去休息吧,上次你涂脚踝的药没用完吧?把自己腿收拾一下,别以为受伤了明日就可以不进宫。” 温白诧异道:“上次的药是你给的?” 温玄瞥了温白一眼,淡淡道:“你管是谁给的?好用不就得了。” 那就是温玄给的了,温白会心一笑:“嗯。” 温玄冷哼一声就走了。 温白蹦到门口,冲温玄的背影叫道:“大哥,谢了!” 温玄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第21章 心忿 御贤王府。 江季白腰挺背直,硬邦邦地跪在地上,面前坐着一脸愠怒的御贤王江昀和面色淡漠的江允善。 江昀训斥道:“知道错了吗?” 江季白声音清晰:“不知!” “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江昀拍案而起:“你明知我有心和罗家结亲,还殴打罗家小子!我教你武功是让你寻衅挑事的吗?罗家都告状到家里来了!你说怎么办?” 江季白质问道:“他辱骂温白,难道不该打?” “有你这么打人的吗?!”江昀又拍了下桌子:“听说那罗家小子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传出去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江季白冷声道:“是他家搬弄是非,我没打那么重。” “总道是你无理在先。”江昀扶额,皱眉道:“一会儿你备些礼品,去广成伯府赔个罪吧。” 江季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道:“我不去。” “你如今可真是狂妄自大!”江昀大喝一声:“拿家法来!” 江季白抬头直视着江昀,面不改色。 江允善微微动容,她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父亲…” “别给他求情!”江昀怒视着江季白,恨铁不成钢道:“我总告诫你莫要自满,莫要自满…你听哪里去了?你如今仗势欺人,以后还了得?你以为陛下夸了你几句,你就真如他说的那般?他那是…” 江昀的话戛然而止,他胸口起伏不定,眸色复杂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眉梢抖动,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从未认为自己有多好。”江季白攥紧双拳,他一字一顿道:“我过去如何,现在如何,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江昀眼神微动:“你还有话要说吗?” 江季白猛地抬头,眸光锐利:“我未曾仗势欺人,是罗玉绯欺温白在先,我自认为没做错。至于父亲你说我…狂妄自大,您也如此认为吗?” “我从未求陛下给我什么,如今的名声…是我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吗!” 江昀愣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 江季白更是不想再说一句,他只冷冷道:“父亲若要责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江允善适时开口:“父亲消消气,这罗公子平日里就爱仗势欺人,要我说啊,阿衍并非大错特错。” “那他与玉芙的婚事怎么办?”江昀问。 江允善挑眉:“父亲就如此中意罗姑娘?” 江昀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我瞧着那孩子乖顺,日后定会勤俭持家。” 江允善温婉地笑道:“乖顺倒是真的,不过持家可不一定,玉芙还是太小,难免娇气任性,我觉得吧,她和阿衍并不般配。” “哦?”江昀愁眉苦脸道:“当初是你撮合他们的,如今又改口了,这是何说法?” “父亲您忙于政事,家中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您交给我就成,阿衍是最近备考得累了,所以才顶撞了父亲。”江允善给江昀倒了杯热茶,安抚道:“为了外人伤了父子情份,这不值当。” “您若是过意不去,我稍后备些厚礼去广成伯府走一趟,至于阿衍…”江允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江季白,继续道:“就让他在家面壁思过吧,他刚与罗公子起过冲突,并不适合见面。” 江昀气顺了些,江允善搀扶着他坐下:“晚些时候,刑部侍郎林大人会来拜访父亲,父亲要不先去准备一下?阿衍这里…我来说。” 江昀站了起来,路过江季白时,江昀顿足,将手搭在了江季白的肩膀上:“季白,你别怪爹话说的重,有些道理你必须明白。 “人啊,站得越高,就越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得反思,你如今的品性才学,配不配得你的名声。” 江昀说完,就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江季白承认,爹说的话都对,可是…他还是觉得憋屈!他未曾…狂妄自大,也未曾仗势欺人,更没想仗着自己的名声做些什么…可为什么! -- 第38页 为什么他只要犯下一点错,他们就要给他扣上这些帽子? “行了。”江允善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爹也是担心你,话虽重了些,但也不无道理。” “有道理我就要听吗?”江季白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满脸不甘。 江允善看着江季白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近来火气大的很,是因为长大了吗?也对,到了年底你就十七了,是呢,十七八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呢。” 江季白顿了下,他闭了闭眼睛,闷声道:“我只是…对一些事不太理解。” “你不需要理解。”江允善盯着江季白:“你只要去做。” “等你过了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你现在的困惑有多可笑,阿衍,阿姐不会害你。”江允善抬手,想去抚摸江季白的脸。 江季白躲开了,他转身就走:“是吧?那就等我过了这个年纪再说吧。” 江允善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片刻后,她收回手,看着江季白离开的身影,淡淡道:“愚昧。” 刑部 天色渐晚,温白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突然,他听见有人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小白?” 温白皱了皱眉头,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让别人去送,我今天送好几趟了。” “小白,醒醒,醒醒!我有事找你。”那声音继续道。 温白不耐烦地睁开眼:“谁啊?” “啊…我!” 眼前是一个身着侍卫服饰的圆脸小青年,温白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平哥,你干吗?” 这青年叫张平,是个五官中郎将,也是家里塞进宫里混日子的,不过他比温白官阶高些。 五官中郎将隶属光禄勋,平日里守卫宫殿门户的。温白经常在宫里各部门传送文书,偶尔偷个懒,这张平恰好也是个爱偷懒的,两人混了个脸熟,之后就成了朋友。 “小白啊,平哥给你个好东西。”张平递给温白一纸包,温白心道,看来这小子有事求他啊。 温白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糕点。 “嘿嘿,小白,这可是御厨做的,有钱也吃不到,为兄偶尔得来的,拿来给你尝尝鲜。”张平讨好地说。 温白丢了一块进嘴里,直接道:“行了平哥,你有什么事求我就直说吧,都那么熟了。” 张平搓了搓手,感慨道:“你这么一说,哥还真有件事儿央你。” 温白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说。” “我最近看中了个姑娘,那姑娘与我约好今晚一起游夜市的,原本我未时就能结束了,可我突然接到命令,说今晚宫里有宴会,我被临时调派过去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 “哦~”温白了然:“你是想…今晚让我替你当值?” 张平嘿嘿笑道:“你方便吗?” “方便啊。”温白豪气地拍了拍张平的肩膀:“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平哥你尽管去讨媳妇儿,宫里有我呢。” 张平激动地抱了抱温白:“嘿呀!要么说小白你讲义气呢,下次你若有事,哥替你!” “客气客气…”温白推开张平,好奇问:“平哥,宫里怎么又有宴会?前两天不是刚办过吗?” “嗐~”张平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对温白道:“舒妃娘娘生辰,皇上特地命人办的,说是家宴,我看啊,就是为了哄美人一笑罢了。” 温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后宫规矩,只有太后和皇后才有资格举办生辰宴,皇上为舒妃打破了这个规矩,显而易见,这舒妃恩宠无比啊。 说到舒妃,温白又想起了拓拔嘉誉,他姐姐贵为嫔妃,按道理说,这小子不会再过得那么惨了吧。 温白猛地想起,既是家宴,那江季白也会来吧,自从上次珍味楼一别,他有好些天没看见江季白了。 月上中天,后花园管弦阵阵,江季白从马车上下来,随手抚平衣袖上的褶子,他站在原地,望着声乐传来的方向,神情似有不悦。 “世子,世子你可算来了。”一个小厮从花园小径匆匆踱来:“郡主那边催呢。” “知道了。”江季白草草应了一声:“带路吧。” 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江季白不紧不慢地跟着。 忽地传来一女声:“季白哥哥!” 江季白顿足停下,他寻声望去,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罗玉芙刚被人扶着下来。 罗玉芙急切地看着江季白,还挥了下手:“季白哥哥留步,玉芙有话要说。” 江季白颔首示意:“罗姑娘。” 罗玉芙匆匆走了过来,她裙摆过长,走几步就会被绊一下,她绣眉蹙起,赌气般地抱起自己的裙子,跑了过来:“季白哥哥…你等…等我一下。” 见状,江季白主动往回走:“罗姑娘何事?” 离江季白还有几步时,罗玉芙松开了自己的裙摆,她松了口气:“季白哥哥…啊!” 她被刚放下的裙摆又绊住了,眼看要摔倒,江季白抬起胳膊挡了她一下,这才避免她摔倒在地,而且江季白的手也巧妙地避开了罗玉芙。 “当心。”江季白收回胳膊。 罗玉芙愣愣地看着江季白,这怎么看都怎么好的夫婿…为何会有断袖之癖! 罗小姐十分黯然神伤。 -- 第39页 第22章 恩宠盛 江季白见罗玉芙没有动静,主动询问:“罗小姐有事?” “啊…嗯,”罗玉芙小鸡啄米状地点头,她低头道:“就是…上次…”罗玉芙抬头,水眸中全是急切:“是玉芙不对,玉芙不该乱发脾气,当时玉芙也是…关心则乱,在此给季白哥哥赔礼道歉,还望季白哥哥不要跟玉芙计较。” 上次的事,江季白根本就不知她为何发脾气,不过他也没兴趣深究,因此,他摇了摇头,客气道:“不会,罗姑娘言重了。” 罗玉芙轻轻舒了口气,她认真地看着江季白:“还有,我还要替我哥哥道歉,他是想为我出气才羞辱温公子的,这是他不对…我听说你们还打架了,季白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哥。 罗玉芙神色凄婉:“季白哥哥,你能不能别跟我哥计较?” “不计较。”江季白道。 都打过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罗玉芙不安地转着手,难掩羞怯道:“季白哥哥,我认真想过了…虽然你跟温公子要好,但世道如此,他陪得了你一时,陪不了你一世啊。” 罗玉芙说的极委婉,江季白虽觉得她话里话外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抛去这些古怪,江季白还觉得她说的…挺对! “嗯,我知道。”江季白应道。 “就像我哥…我父亲最近也在张罗着替他求亲,他也同意了,所以说,男儿还是要成家立业的。”罗玉芙鼓起勇气,将双手放在了江季白的手腕上:“我不求季白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人,只求相敬如宾一世,季白哥哥…” “罗姑娘。”江季白后退一步,躲开了罗玉芙的手,虽说罗玉芙言辞古怪,但他还是听明白了,罗玉芙前面铺垫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现在告白吗? “在下谢过姑娘抬爱。”江季白颔首,客气道:“只是在下现在无意于儿女情长。” 罗玉芙黯然神伤道:“我早该清楚的…季白哥哥光明磊落,怎么会因为成家立业就娶我呢…” 江季白颔首道:“多谢理解。” “他…一定很好吧?”罗玉芙抬眸认真地问。 “谁?”江季白不明所以。 “温白,温公子。”罗玉芙眉眼低垂,语气失落。 “他?”江季白心中疑惑,好端端的,为何又扯上了温白,难道说这罗姑娘又看上了温白? 江季白斟酌道:“温白…不错啊,挺讲义气的,哦,他好像没喜欢的姑娘。” 言下之意,你要是喜欢,可以争取一下。 罗玉芙撅了撅樱桃小嘴,嘟囔:“知道你们两情相悦…” “什么?”江季白没听清。 “阿衍。”江允善突然唤道。 江季白和罗玉芙看了过去。 “允善姐姐。” “阿姐。” 江允善笑着走了过来:“我说呢这么久,原是你们一起来了。” 江季白指了下不远处的马车:“偶然碰上的。” “哦?” 江允善瞥了眼马车,御贤王府的马车在前,广成伯府的马车在后,那就是江季白先来的,罗玉芙随后,显而易见的,罗玉芙缠着江季白,江允善心中了然。 江允善笑着拉住江允善的手,亲切道:“前两日我去府上拜访,未曾见你,你是去哪儿了?” 罗玉芙眼睛紧跟着江季白,心不在焉道:“哦…我出去了吧。” 见状,江允善莞尔一笑,亲热地挽住罗玉芙,道:“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别在这儿耽搁了。” 罗玉芙这才想起宴会的事:“允善姐姐说的是,那季白哥哥,我们一起…” “阿衍,你脚程快,我和玉芙跟不上,你不用等我们。”江允善温和地打断了罗玉芙的话,她笑着看了罗玉芙一眼:“刚好我们姐妹多日不见,有些话要说,你前头走吧。” 江季白明白江允善心里的弯弯绕绕,江允善就是不希望罗玉芙缠着自己,对于江允善这做法,江季白心里是不舒服的。 他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只是觉得烦躁,有种被人当做提线木偶般的不适感。江季白轻吐出一口气,略显丧气地垂首,转身离开了。 江季白到达宴会时,宴会刚要开始,他注意到,皇上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舒妃,他估摸出些不对劲来。 自古后妃有别,皇后贵为天下之母,自然有资格坐在皇上身边,但妃嫔就没这资格了,此刻舒妃与皇后分别坐在皇上两边,可见皇上对这齐国公主确实一往情深。 他这皇帝叔叔到了这把年纪还想演一出长恨歌,江季白心里生出些不屑来。 他行礼:“季白见过陛下。” “季白来了。”弘道帝慈祥地看着江季白,玩笑道:“朕刚才还跟他们打趣,说你莫不是读书读痴了,忘了宴会的事。” “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这才晚到,请陛下恕罪。”江季白未起身,仍是跪着。 弘道帝摆了摆手,笑道:“时辰未到,你不算晚,赶紧去坐着。” “谢陛下。” 江季白转身,放眼望去,不由得足下一顿。 宴会一片和气,只是大部分人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世子爷身上。 宾座上基本人满为患,只有皇子席上还有两三个座位。今晚是家宴,来此之人都是皇亲国戚,尊卑无所差别,也就没有特定的位子。 -- 第40页 虽说江季白深得弘道帝恩宠,但他毕竟只是个世子,这皇席若是坐了…那可就意味深长了。可他若不坐,那便只能离开了,这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直接向皇上表明位置不够,可这多少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世子爷决计是不愿意的。 江季白只犹豫片刻,便迈开了步子。 “小皇叔,之前你跟我说的那故事还未说完呢,我实在是沉不住气,先跟你讨个结果。”江季白从容不迫地走向了江越。 江越原本半醉半醒地卧在席上,闻言,他半眯双眼看了半晌,然后乐了:“呦!这不是我大侄子吗?快来…让皇叔看看,这读书是不是把脑子读傻掉了。” 江季白不紧不慢地坐到江越的席上,笑道:“多日不见,小皇叔还是如此幽默。” “那可不,逗我大侄子开心呢…”江越搂住江季白,大着舌头冲一旁招手:“来人,添个座位,我大侄子跟我坐,我…我也来沾沾我大侄子的读书气儿!省…省得皇兄老骂我…” 说完,江越幽怨地瞥了眼弘道帝。 弘道帝笑骂:“你这成什么体统?宴会还没开始就醉了,平白给孩子们看笑话,你这皇叔当的可不称职。” 江越苦着一张脸对江季白道:“你看,皇兄又骂我了。” 场上顿时笑开了。 弘道帝捋了捋胡子,面带笑意道:“季白,跟醉鬼有什么好坐的,去,那里有位置,坐那里。” 江季白看向弘道帝指的皇席,微微一笑:“谢陛下厚爱,我坐这儿就好。” “你这孩子…”弘道帝嗔怪道:“你莫不是怕僭越,所以才不肯坐过去的?” 江季白刚要开口,就听弘道帝接着道:“朕说了,今晚只是家宴,礼仪规矩什么的暂且放置一边,季白你不用担心,快去坐着吧。” 江季白起身行礼:“季白明白陛下好意。”他低头看了崇安王一眼,眼神是崇安王不曾见过的恭敬。 接着,崇安王就听自己大侄子用崇敬的语气道:“只是季白多日未见小皇叔,着实想念得很,而且小皇叔上次给季白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季白实在是心痒难耐,望陛下成全。” 弘道帝笑道:“你这样说,朕倒不好拒绝了,也罢,随你了。” “谢陛下。” 弘道帝满意地看着江季白,笑着对周围人道:“要朕说啊,朕的诸多皇子都不如季白。” 宴会上的气氛逐渐古怪起来,江季白还没轻松多久,就被弘道帝一句话捧到了天上,他心里不满,这皇上老盯着他干吗! 江季白拱手,作惶恐状:“陛下过誉了,诸位殿下各有所长,季白才疏学浅,如何能跟殿下们比得?” 弘道帝呵呵一笑,略带严肃地对皇子们道:“为人处世需谦虚,这一点你们要向季白学习。” “皇兄啊…”江越笑着搂住江季白的肩膀,大咧咧道:“你太惯着这小子了,这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优秀?” “怎么?你自己不作为,也见不得别人好了?”弘道帝轻斥。 “是是是…皇兄教训的是。”江越连连点头。 江季白心中吊着口气不敢松懈,就觉得江越在他肩头安慰性地捏了捏,江季白自然知道,江越开口就是为了帮他把弘道帝的注意力分散开。 江季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一直看着他。 温白穿着侍卫服站在阶梯处,刚好能将宴会上的情景一览无遗。 弘道帝只要一见江季白,就是一通胡夸海夸,这温白是见识过的,可这夸法儿,温白实在是不明白弘道帝是真心喜欢江季白,还是在给他拉仇恨。 且不说皇子殿下们一个个不服气的眼神,一些世家子弟也颇为不满,大家年岁相仿,凭什么只有江衍深得恩宠? 只因为他是御贤王的世子! 众人皆知,当今圣上的帝位是御贤王当初让出来来的,当初江南地区叛乱,御贤王率兵平叛,回来时先王已崩,帝京已被当今圣上掌控,遗诏是立御贤王为太子。 江南初平,需休养生息,为了不引起纷争,江昀就毁了遗诏,并以全部兵力拥护当今圣上继位,所以这么多年,弘道帝如此偏爱江季白,其中不乏这个缘由。 温白回忆着刚刚弘道帝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看起出自真心,可他考虑不到此举会给江季白招致怨怼吗? 温白将目光投向江季白,江季白面上一片云淡风轻,正游刃有余地回答着弘道帝的问题。 但…温白注意到,江季白左手大拇指始终攥在掌心,这是江季白紧张时的反应。 第23章 世子难 “你父亲还未从临安回来?”弘道帝继续与江季白闲话家常。 江季白有条不紊道:“回陛下,江南水患严重,河道修缮延期,父亲故而晚归。” 弘道帝感慨道:“皇兄真乃朕的左膀右臂啊。” 江季白真诚道:“父亲说过,为陛下尽忠,为郢国尽力,乃他毕生所愿。” “你父亲将你教的很好。”弘道帝微笑地看着江季白。 这话莫名其妙,江季白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比朕的任何一个皇子,都要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江季白愕然抬头,弘道帝目含笑意:“这江山若交给季白,季白将如何添彩?” -- 第41页 “陛下!”江季白起身,扑通跪下了:“臣惶恐。” 江越也愣了,他看了看江季白,又看了看弘道帝,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诶~”弘道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和蔼道:“皇室又不是没有这个先例,当年你父亲让位与我,这天下本就是…” “陛下天命所归!何谈让与不让一说。”江季白及时打断弘道帝的话,他声音发紧:“季白愚钝,只愿入朝为官,辅佐明君,效力郢国,以报答皇室养育之恩。” 说完,江季白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温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皇帝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置江季白于不义之地吗? 瞧瞧那皇后和陈妃的脸黑的! 朝中有两个阵营,太子和三皇子。太子乃皇后所出,皇后乃是温氏女,是温玄和温白的亲姑姑,太子背后是整个温氏,温氏一门又以温玄为首。 三皇子是陈妃所出,陈妃是太尉陈邦的女儿,太尉掌管兵权,对整个朝廷举足轻重,陈家因此有能力与太子抗衡。 原本太子和让皇子就争得死去活来,现在又加上一个江季白,圣上将江世子从小捧到大,比对亲儿子还亲,陛下心意难以捉摸,朝中局势愈发不明。 “季白自谦了。”弘道帝声音沉了下来,他似随意似正经道:“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陛下说的是。”江季白后背被冷汗濡湿一片:“郢国为基,陛下为大厦,季白不自量力,愿做大厦顶部的瓦片,帮陛下分担风雨。” “啊哈哈哈哈哈…”弘道帝放声大笑起来:“好!我郢国有像季白一般的儿郎,定会屹立不倒,长盛不衰!” 这他娘的又扣了顶帽子!江季白使劲闭了闭眼睛,郢国是盛是衰关他什么事! “季白定竭尽所能,终生效力郢国。”他如是道。 弘道帝满意地笑了:“行了,你起吧,朕几句玩笑话,倒是吓到你了。” 江季白缓缓起身:“是,谢陛下。” 弘道帝转身,问一旁的皇后:“皇后,你来说说,季白与太子比,如何?” 江季白刚走几步,闻言,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还好他自己稳住了。 他娘的! 皇后原本端庄大方地坐着,忽然被问了话,一时无措起来。 弘道帝淡淡看着她:“嗯?” 皇后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看向自己儿子,太子江承煜同样地看着自己母后,眸中尽是担心。 “季白世子文武双全,且待人有道,太子…太子还需学习才是。”皇后温月歌斟酌着开口,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弘道帝的脸色。 弘道帝面无表情,只是捋了捋胡子:“嗯…皇后所说有理。” 太子忙拱手:“儿臣领命。” 江季白满心窝囊气,他俯首道:“娘娘和太子谬赞了。” 弘道帝又看向下座的陈妃,问道:“爱妃认为呢?” “呃…”陈妃忙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均儿…均儿也该向季白世子学习…” “朕问的是太子和季白,不是老三和季白。”弘道帝加重语气道。 三皇子名为江承均,陈妃觉得弘道帝问她这话,应该指的是江承均和江季白,没想到问的还是太子和江季白,一时冷汗骤起。 “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陈妃急忙跪下请罪。 弘道帝摆摆手:“无妨,你接着说。” 陈妃低头道:“太…太子贤德,季白世子…世子他…他…” 陈妃一向自诩最通圣意,此时竟也不知弘道帝想听什么了。 “太子殿下得陛下亲传,贤德爱民,阿衍难望其项背。” 江允善从小径上走了过来,她不紧不慢口齿清晰道:“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阿衍,或是诸位殿下,都是江家儿郎,我皇室玉树芝兰,人才济济,实乃是上天福佑我大郢,我大郢定能千秋万代,一统四海。” 语毕,江允善弯腰行礼:“允善见过陛下。” “好!”弘道帝抚掌大笑:“好一个千秋万代,一统四海!郡主之言,酣畅淋漓,不愧为我大郢独一无二的女公子!” 江允善从容不迫地回礼:“谢陛下夸奖。” 这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温白直咋舌,这皇家人啊,就是会自吹自擂。 看见江允善来了,江季白不由自主地松了弦。 江允善起身,微笑道:“趁这个机会,允善有一事想向陛下表明。” 弘道帝欣赏地看着江允善,抬手道:“允善你说。” “是…”江允善保持着静立的姿势,侧脸看向江季白,她轻启朱唇:“关于阿衍的婚事。” 弘道帝笑道:“这可不就巧了?朕昨日才考虑过这事。” 江季白心中的弦没松开多久就又绷了起来。 “陛下有心,允善代家父和阿衍谢过陛下。”江允善微微福身:“只是阿衍已有心仪的女子…” “允善觉得章氏女如何?”弘道帝似乎没听见江允善的话,他兀自说道,说完还殷切地看向江允善。 语毕,皇后和太子的神情俱是一变。 江允善一愣,章氏… 郢国持续至今,历经五代,其中三代皇后均出自章家,皇上这样做,是何居心?江允善手心起了一层冷汗,这婚事若被应下来,阿衍就会背上别有用心的名义,这绝不行。 -- 第42页 江季白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江允善用眼神拒绝了。 “陛下好意,但是…” “报——”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启禀陛下,陈太尉和温尚书来了。” 弘道帝立刻站了起来:“两位爱卿来了?快,朕要亲迎!” 说完,他抱歉地看向江允善:“允善,其他事我们容后再议。” 江允善松了口气:“…是。” “诸位稍作歇息,朕稍后就来。” 弘道帝带着侍卫去迎接陈邦和温玄,宴会上沉闷的气氛消散了些许,不少人都选择起来走动。 江允善直奔江季白走过去,江季白强作镇定,唤道:“阿姐。” 江允善面色紧绷,她先对江越福身:“小皇叔安好。” “大侄女,口才了得啊。”江越对江允善比了个大拇指。 江允善礼貌一笑,然后对江季白道:“你跟我来。” 江季白跟江允善离开了。江允善带江季白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她单手扶住江季白的肩膀,严肃道:“过会儿你就向陛下求亲,这是你的事,由你来说才有说服力。” 江季白蹙眉:“阿姐…” “你没时间犹豫!”江允善不容置疑道:“难道你真的要娶章氏女?” 章家出了三代皇后,若是娶了章氏女,江季白这别有所图的心思可就坐实了。 “时间仓促,阿姐让我向谁求亲?”江季白无奈问:“罗家吗?六部原本就是两个阵营,广成伯为吏部尚书,我若娶了罗姑娘,在旁人眼里,就是攀附巴结。” “不是她。”江允善深呼吸一口气,道:“是豫州侯的女儿。豫州侯一脉,并无出仕之人,身家清白且是名门望族,你向豫州侯求亲,足以向陛下表明你…没有别的想法,而且也不会辱没了我们御贤王府的门楣。” 江季白错愕地看着江允善,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赵姑娘?” 江允善脸色有些难看,她沉重地点了下头。 “你开什么玩笑!”江季白拂开江允善的手,一字一顿道:“去岁我们去侯府拜访时亲眼看见的,赵姑娘她心有所属,我这样做,置她于何地?” “那你置御贤王府于何地?”江允善冷冷地看着江季白:“置你自己于何地!父亲如今不在,皇上给你指的这门婚事,你若应下了,那便是麻烦!” “我没想应下!”江季白拂袖转身:“我也不会娶赵姑娘。” “江衍!”江允善加重语气道:“你任性也要有个度!” 江季白强压怒气道:“那你为何要执着于赵姑娘?天下女子不止她一个!我先向陛下表明我心有所属,过几日再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此事不就完了。” 江允善走近,一字一顿道:“没完。” “你当我御贤王府是什么?”江允善眉眼冷清:“随便找个女子就往府里抬,你让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你到底能不能拎得清?!”江季白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王府的面子!为了你所谓的面子,你随心所欲地安排我的婚事,这我认了!我是御贤王府的世子,一切以王府利益为重!那外人呢?赵姑娘跟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你为了王府的面子让我这样做,你问心无愧吗?是不是为了王府的面子你什么都能做!” 第24章 怀璧 江允善冷静了下来,她淡淡道:“这是你该做的,为了王府,江衍,有些事你没得选,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够了!”江季白胸口起伏不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直接拒绝陛下,旁人若说三道四,顶多一句不识好歹,这样你就不用往王府抬人了。” “不行。”江允善道。 江季白攥紧了拳头。 “抗旨不尊,这是大不敬。” 江季白沉声道:“总而言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是吗?” “求娶赵家,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江允善看着极力压抑的江季白。 “不可能。”江季白道。 “你还在任性?”江允善轻吐一口气,皱眉道:“你该懂事…” “阿姐!”江季白无力扶额,他定定地看着江允善,十分不解道:“你为何总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他们都说你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真的是这样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独断专横?” “你要我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做好君子,别的事什么都不让我管,我不知父亲一宿未睡是在发愁什么,我也不知你和父亲彻夜长谈又是在谈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等出事了,你们又说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关心,没一点世子的样子。” “我就像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只是个王府的象征,我的价值就是存在着,你想要的…就只是个象征,是吧?” “你给自己捏了个泥塑,让自己按这个泥塑的样子活着,你又给我也捏了个泥塑,你将我塞进这个泥塑里,根本不管合不合适!我告诉你,我不合适!” “我讨厌被人夸赞!” “讨厌被人看着!” “讨厌被你管着!” “讨厌这个身份!” 江允善愣了,江季白已经很久没这样跟她说过话了。 她自己的弟弟她心里清楚,江季白从来都不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他任性别扭爱生闷气,不过是陛下捧着,众人夸着,她又管着,才将江季白塞进了一个君子的壳子里,久而久之,江季白自己也认了。 -- 第43页 不知何时,她跟江季白交流,江季白不会再反驳她,只是敷衍地应着,更不知何时…江季白不会再对她笑了,他看向她时,只剩下恭敬,却没了姐弟的亲昵… 江允善保持沉默站在原地,江季白早就转身离开了。 气死他了! 他要被气死了! 江季白烦躁地走着,路上还踹翻了好几个花盆,他这幅样子,若是给旁人看见了,旁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御贤王世子。 毕竟世子爷温良恭俭让,人尽皆知。 “天呐~这是御贤王世子吗?怎的这幅样子?”旁边有人诧异道。 江季白微愣,他下意识去整理衣袖,忽地觉得不对劲,这声音熟悉得很,他回身,看见了靠在树上的温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温白笑开了:“江季白,瞧你这样子。” 江季白呼了口气,他瞪了温白一眼:“你装神弄鬼地吓谁啊。 ” “嗯…”温白揉了揉鼻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我想吓的人可多了,我想想啊,今晚有谁为难过你…” 江季白发觉不对,他问:“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温白就拉开江季白的后脖领子往里面看,凉风吹过脊背,江季白禁不住一个瑟缩,他抬起胳膊怼开温白:“你干吗?” “你一背的汗。”温白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我就知道,被为难成那样,你肯定得紧张出一身冷汗。” 江季白推开了他的手:“谁紧张了!起开起开。” “哼,不识好人心。”温白一扬下巴。 “不是,”江季白皱眉:“我衣服都是湿的,擦了也没用。” 温白顿了顿,他几次启唇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江季白看不下去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白眼睛一弯,笑出了一对月亮,他道:“私奔吗,江季白?” 江季白抬眸看向温白的眼睛,却发现后者一脸认真。 温白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道:“你干啥要受这份气?” 江季白轻叹了口气,连温白这个傻子都看出来了,他又如何不知? 欲先废之,必先捧之。 但被温白看见自己这幅受气包的样子,江季白暗暗不爽。 “你是傻的吗?”江季白抬手敲了下温白的脑门:“私奔是这样用的么?” 江季白拍了拍袖子:“再说了,跟你私奔…想想就够了。” 温白莞尔,抬起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江季白。 江季白这才想起来温白不该在这儿,他下意识问:“话说你…” “啾——” 一个信号烟花破空而起,四周传来惊呼声。 “有刺客——” “护驾!” “护驾!” 温白神色一凛,拔腿就要走:“有情况,我去看看,你找个地方躲好…” “不是…你去哪儿?”江季白抓住了温白的手腕。 “有刺客,”温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温白靠自己的衣服:“我去护驾。” 江季白注意到温白穿的是侍卫的服饰,他蹙眉:“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温玄把你送给光禄司了?” 温白往那边走:“不是,有人托我替他站个岗,我都应下人家了,得尽职尽责嘛。” 江季白使劲拽了把温白:“你昏了头了?冒名顶替是大罪。” 温白被拽得后退,他道:“嗐~没关系的,这衣服一穿,谁认得谁啊。” “你没听见吗?有刺客。” 温白莫名其妙:“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护驾…哎!” “你给我回来!”江季白揪着温白的衣领将人揪到跟前,沉声道:“有刺客,过会儿是要严查的,一旦你被查出是冒名顶替的,你的嫌疑会有多大?” 温白反应了过来,是啊… 江季白松开温白,冷哼道:“再说了,御林军人又没死绝,你去瞎掺和什么?” “你这话说的…”温白拍了拍领口的褶子,嗔怪道。 “行了!”江季白推着温白往暗处去:“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温白反身拉着江季白:“有刺客啊,你跟我一起,咱俩先躲一躲。” “那像什么话。”躲起来这掉价的行为,世子爷决计是不干的。 “也没见有太大的动静。”江季白看向前方宫殿的火光,带了些不屑:“宫中行刺,你见过哪次成功的?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你先离开,别给人瞧见。” 温白思索片刻,江季白多半是好面子的,于是他应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江季白看温白离开,才放心地往宫殿走去,路上,遇见了几个皇子。 “季白见过诸位殿下。”江季白拱手。 四皇子看了眼江季白,哼道:“这不御贤王世子吗?躲哪儿去了?一听有危险就躲起来,亏得父皇那么器重你。” 江季白面色如常,略带吃惊地问:“有危险吗?” 四皇子嗤道:“你不知道刚刚有刺客?” 江季白惊道:“是吗?我刚刚在后花园,并未外意…” “哼!我们前面乱成了一锅粥,你倒是悠闲!”四皇子十三四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方才听弘道帝对江季白多有夸赞,心中十分不满。 江季白例行公事般问:“没人受伤吧?” -- 第44页 “都是宫中长大的,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四皇子哼道:“没见过世面!” 小风小浪?方才说宴会乱成一锅粥的也不知道是谁! 江季白懒得跟这半大的崽子计较,反正他也计较不过,谁让人家是皇子,况且他自己还背着个温良恭俭让的名头。 “好了,四弟,季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皇子温和地拍了拍四皇子的头,然后对江季白抱歉道:“季白,四弟还小,你不要跟他计较。” 江季白拱手:“二殿下言重了。”等四皇子怼完人才想起解围,这二皇子可真会挑时候。 刚巧,就有人把江季白的心声说了出来。 “二哥,好人都给你当了,你可真是会——把握时机。”三皇子睨着眼睛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蹙眉:“三弟这是何意?”说完,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身体素来不好,鲜少参与政事。 “夸你呢!”三皇子大步向前,他意味深长道:“二哥,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心思太重可不利于修养。” 二皇子咳得更厉害了,四皇子连忙扶住他,质问:“三哥,都是自家兄弟,你非得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吗?” “自家兄弟?”三皇子冷哼一声,不可一世道:“我母妃是陈贵妃,你是什么东西?” 四皇子不由得一怔,他母妃原是宫中婢女,后来母凭子贵才被封了妃嫔。 “还有,小四说这话不觉心虚吗?”三皇子用眼角斜着四皇子,嗤道:“你平日里造谣生事也就罢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上次你向父亲告我的状,可有想过我们是兄弟?” 四皇子脸色难看,他没好气地解释:“上次的事已经解释清了,是我认错人了,将三哥的侍读认成了三哥,这才误会了三哥逛花楼,不过那奴才也承认了…” “你说谁是奴才!”三皇子脸色一冷。 “自然是三哥的侍读了,也就他肯帮三哥背锅了,不是吗?”四皇子也来了脾气,他知道他三哥有个宝贝侍读,旁人说不得骂不得,但那又如何?奴才就是奴才! 三皇子几步上前,揪住了四皇子的领口:“我的人,我怎么说都行,旁人说,不行!” 四皇子还不知收敛,他气道:“你只会胳膊肘向外拐!我要告诉父皇!” “去啊,你看父皇信你还是信我。” “江承均,你就不就仗着父皇宠爱你吗?你以为父皇真的高看你吗?若不是你身后有陈氏,父皇会对你另眼相待吗!” “那也比你一个婢子生的皇子强!” 第25章 何以解忧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偏偏四周没一个宫人。 江季白眉心微隆,若是平日看见这种情况,他才懒得管,可现在只有他一个能拉架的人,旁边二皇子瞧着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也指望不上。 江季白横插到二人中间,开口:“二位殿下,现在情况未明,也不知刺客抓没抓到,还是先离开这里的好。” 三皇子活动着手腕,轻蔑道:“江季白,我父皇不过夸了你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玩意儿了?” 江季白颔首,忍气吞声道:“我并无此意,只是现下陈太尉也在,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太尉考虑一下。” 三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玩世不恭地看着江季:“江季白,你少拿陈家绊我,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从不在乎责任什么的,我就学不会忍气吞声。” 这句话戳到了世子爷的痛处,江季白猛地抬眼,他深呼一口气,沉声道:“殿下随心所欲,季白…佩服!” “佩服吗?”三皇子忽地出拳,从江季白脸旁略过,直接砸在了江季白身后的四皇子身上:“那就给我闪开!” 四皇子惨叫一声,江季白回身,见四皇子捂着右眼惨叫不止。 江季白伸手去扶:“四殿下…” “放肆!江季白!你眼睁睁看着他打我!”四皇子愤怒吼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我要告诉父皇!” 三皇子活动着手腕上前,恶狠狠道:“那你也得有命告状!” 他毫不留情地踢向四皇子的肚子,江季白抬腿压制住他,“三殿下,你先冷静…”江季白话没说完就被三皇子打断了。 “江季白,你少掺和!”三皇子冷冷道。 “江季白,你们就是一伙儿的…”四皇子大喊大叫。 旁边还掺杂着二皇子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了咳!咳咳咳咳咳…” 江季白一个头两个大。他原本是在拉架,可四皇子竟然偷袭他,他出于正当防卫就打了四皇子。三皇子也在打四皇子,江季白反应过来,忙去护着四皇子,于是挨了三皇子几拳,期间他还要防备着四皇子偷袭,场面混乱不堪,最后还是侍卫发现了他们。 正在咳嗽的二皇子一见人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最后,只有他们三人被带到正殿。 正殿里站着后宫嫔妃和皇亲国戚,三人跪在大殿上,颇为狼狈。 反观太子一党,正怡然自得地在一旁看戏。 弘道帝勃然大怒:“荒唐!宫里正是忙乱,你们不但不帮忙,还惹是生非!哪里还有一点皇家子弟的样子!” 江允善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息怒,是阿衍不懂事。”说完,她看向江季白,轻声问:“阿衍,怎么回事?” -- 第45页 陈妃见状,也上前一步:“是臣妾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陈太尉一来就碰上刺客行刺,现在自己的宝贝外孙三皇子还这幅狼狈样子,他沉吟道:“陛下,这事想来是另有隐情。” 被问的二人皆没有开口,一个是懒得解释,一个是就不想解释。 然后,没被问的那个嚎开了:“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弘道帝面色不虞看着四皇子,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四皇子忍住哭腔,告状:“父皇,三哥伙同江季白欺负我,他们骂我是宫婢之子,还打我…” “父皇明鉴,”三皇子打断四皇子的话,隐忍皱眉道:“儿臣绝不敢口出狂言…” “你就有!”四皇子紧咬着三皇子不放:“二哥还被你气晕了!” 三皇子茫然无措道:“四弟何出此言?二哥不是被你误撞才晕了吗?” “你污蔑我!父皇,他污蔑我!” “够了!”弘道帝忍无可忍道:“大殿之上,你们当什么地方了!” 三皇子急忙俯首:“儿臣知错。” 江季白看着三皇子惺惺作态,又看着四皇子气急败坏,不发一语。 “谁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弘道帝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父皇,就是他们…”四皇子着急开口,就被弘道帝给打断了。 “你给朕住口!” 四皇子悻悻然地闭嘴了。 “儿臣有罪。”三皇子适时开口,他痛心疾首道:“确实是儿臣先动手的。” “四弟因父皇夸赞季白,所以心生不满,便对季白恶言相向,儿臣听不下去,就…起了争执。”三皇子低声道。 “你…你!你…”三皇子气得说不出话。 弘道帝沉声问:“季白,是这样吗?” 江季白给人当了挡箭牌,心有不瞒却无可奈何,他俯首:“季白未能及时劝解二位殿下,请陛下责罚。” 三皇子也请罪:“请父皇责罚。” 四皇子懵了,他气道:“父皇,三哥说谎!我…他…他才不是因为江季白打我,他是因为…” 弘道帝不耐烦道:“行了,你小小年纪,嫉妒心如此之重,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刺客已尽数抓捕。” 弘道帝一掌拍向扶手,面色阴沉道:“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陈太尉上前一步,行礼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陈爱卿但说无妨。” “如今宫中闯入刺客,想来宫外也不安全,臣请奏陛下取消过几日的秋猎。”陈太尉忧心忡忡道。 弘道帝蹙眉,显然不同意道:“朕会怕区区几个刺客?” “防患于未然啊陛下。”陈太尉劝道。 弘道帝看向温玄:“温爱卿认为呢?” “秋猎一事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臣认为还需从长计议。”温玄斟酌着回答。 弘道帝点了点头:“爱卿所言有理。”然后,他皱眉,闹心道:“刺客的事,还要劳烦爱卿费心了。” 温玄道:“臣责无旁贷。” 陈太尉不阴不阳道:“温大人果然年轻有为。” “晚辈哪里比得过太尉大人。”温玄淡淡道:“太尉老当益壮,方才护驾之势,晏清自愧不如。” 温玄说的是陈太尉为了保护弘道帝摔倒一事。 两党之争,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陈太尉脸色变了,他哼道:“温大人打算如何查?若是人手不够,老夫倒是可以借人给你。” “晏清先谢过太尉的好意,不过区区几个刺客,刑部人手还是够的。”温玄瞥了眼经过侍卫,不咸不淡道:“就先从今晚值夜的侍卫查起吧。” 闻言,江季白蓦地抬头,果然要查侍卫,但愿温白有本事混过去。 “哦,差点忘了。”温玄点了点额头:“今晚值夜的御林军是光禄司的人,这光禄司…可是太尉管辖的,晏清先知会一声,若不小心动了太尉的人,还望太尉不要介意。” “哼!温大人一心为公,难不成老夫会徇私?” “自然不会。”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句,弘道帝听得心烦,便开口打断了,他对跪着的三人道:“你们三个,去太和殿门前跪着,一个时辰后才准离开。” “是。”三人应道。 江季白起身,等三皇子和四皇子出去后,自己才跟去。经过人群时,他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还真是恃宠而骄了。” “就是。” 江季白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加紧步伐走了出去。 江允善紧跟着他,等到没人了,江允善才不冷不热地开口:“刚跟我顶完嘴就去跟皇子打架,你真是愈发出息了。” 江季白顿足,他启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往前走。 “为何不解释?”江允善问。 江季白不冷不热道:“重要吗?” 江允善沉默了。 “他们想看的就是我恃宠而骄,至于真相如何,没人在乎。”江季白自嘲道:“你都不信,我还指望别人吗?” 江允善继续沉默。 说完,江季白甩开江允善,大步朝太和殿走去。 江允善站在原地,看着江季白越走越远。这时,一个婢女拿着一件披风过来了:“郡主,这是您让奴婢取来的披风。” -- 第46页 江允善没有动,婢女顺着江允善的眼神看过去,只看见了江季白的背影,她道:“郡主,要不奴婢给世子送过去?” “…不必了。”江允善接过披风,淡淡道:“天冷了,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十月底,天渊城的夜晚有了很深的凉意。 温白跟江季白分开后就跑去了刑部,可他还没到地方就碰见了张平,张平说他看见了宫中的信号弹,恐生变故,所以匆匆赶了回来。 温白将衣服还给张平后,不愿意穿张平满是酒味的便衣,于是就只身穿着里衣离开了,分开后,温白才意识到自己出宫的令牌还在衣服里,但张平已经离开了,无奈之下,温白打算去刑部凑合一晚。 晚上的刑部只有一两个站岗的人,温白轻车熟路的避开他们,溜到了温玄的门前。 他在花盆下面找到了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没办法了,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温白想。 温玄这办公房间布置简单,压根就没能休息的地方,温白挪了几张椅子,凑合着躺下了。 第26章 秋猎 夜已经很深了,温白翻来覆去地眯了一会儿,觉得硌得慌,他又坐了起来。环视四周,他瞄见了案几后面那软垫,整个室内估计也就这么个软和东西了。 温白边打哈欠边踱了过去,快到地方时,他眼睛一花,右脚绊住了桌腿,摔在了软垫上。 扑通一声,案几被他推开了些许,桌上的公文纷纷掉落在地。 温白坐着愣了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捡地上的公文。 所有公文都是合着的,只有一本公文半开着,温白刚想随手合上,却瞥见了几个字,“御贤王…”温白眯起眼睛,他将公文又打开了些,心里默念道:“御贤王安置私兵,图谋…” 突然,门嘎吱被推开了,温白手一抖,公文再次掉回地上。 温白忙抬头,和刚进来的温玄来了个四目相对。 温玄愣了下,然后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啊…”温白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灵机一动,道:“我下午睡过头了,不巧出宫令牌也丢了,便想着在这儿凑合一晚。” 温玄闹心地打量着温白:“你怎么进来的?” 温白心虚道:“哦…那个…你之前放钥匙时我看见了,花盆底下呢。” 温玄看着乱糟糟的案几,脸色阴沉:“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温白七手八脚地将公文捡了起来,堆在了桌子上,他赔笑道:“我不小心撞到了,嘿嘿嘿,大哥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你整好。” 温玄注意到温白只穿了里衣,他斥道:“你成何体统,衣服呢?” “脏了。”温白信口胡扯道:“就扔了。” “……” 温玄无语片刻,拿了腰间的令牌递了过去:“这里不许乱进,行了,拿着令牌赶紧滚!” “得嘞!”温白喜气洋洋地接过令牌:“多谢大哥。” “今晚宫里不安生,出去时当心着些,别再给我惹事。”温玄冷冰冰地警告。 温白边点头边应道:“好好好,不惹事,我不惹事,都这么晚了,哪有事给我惹啊。” “站住。” 温白顿足,回头询问:“大哥还有事吗?” 温玄随手解了自己的披风,毫不留情地扔在了温白的脸上:“拿去。” 温白愣愣地接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喜笑颜开:“谢谢哥。” “滚吧。” 温白快走到宫门口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缓缓移动着,他眼睛一亮,冲了过去:“江季白!” 江季白慢吞吞地回身,看了眼温白:“温白?” “这么晚了,你还没走?”温白亲热地搂住了江季白。 江季白的脸阴沉得像要下雨,他不是滋味道:“被罚了呗。” “啊?”温白吃惊,他左右看了看,悄声问:“因为你拒婚吗?” 温白不提还好,一提江季白的烦心事又多了一件。 温白看江季白不说话,脸色愈发阴沉,便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他关切道:“发生什么了?快说来我听听,给我高兴高兴。” 江季白:“…去死。” “啊呀~说嘛。” 江季白将自己被罚的经过说了一遍,温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嗐,你往好处想,虽然你被罚跪了对吧,但好歹你的婚事算是糊弄过去了。” “哪有那么容易!”江季白微闭眼睛,眉心隆起,闹心道:“你是不知道我阿姐多过分,她为了保全王府颜面,还让我去拆散别人的姻缘,这算什么?” 温白脸一抽,无语道:“…这就不地道了。” 江季白不屑一顾地嘁了声。 “哎,你不会…”温白扳过江季白的肩膀,问:“你不会这样做吧?” “想什么呢。”江季白一甩肩膀,翻了个白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嘿嘿嘿…”温白再次搂住了江季白的肩膀,笑眯眯道:“我就知道。” 江季白摩擦着下巴道:“不过,她肯定又要我去相亲了。” “见姑娘你还不乐意?也没见你少往春江花月夜跑啊。”温白揶揄道。 “那能一样吗?自愿见和被安排还是有区别的,被安排着就像…” “像是等待被配种的猪娃。”温白认真总结。 -- 第47页 “你要死吗你!”江季白子胳膊拐住了温白的脖子,在他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 温白故意惨叫道:“啊啊——世子爷打人了!” 温白捏住了江季白的手腕,他惊讶道:“你手这么凉啊。” 江季白毫不客气地把手放进了温白的衣领里,“跪了一个时辰,能不凉吗?”他道。 “你们家这事,唉~”温白任由江季白放着,他摸着下巴思索道:“江季白,你要是女孩儿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被逼着娶亲了。” “你才是!”江季白翻了个白眼,将手拿了出来。 “哈,”温白笑道:“好啊,我要是女孩儿,我就嫁给你。” 江季白嫌弃道:“谁要你嫁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个正形。” 温白上心道:“对了,陛下给你指婚这事算是过去了吗?” 江季白缓缓摇了摇头:“我猜…他会在秋猎再提吧。” “秋猎?”温白摸着下巴思索,往年秋猎他都是不去的,没意思,跟那群豪门公子哥儿玩不到一起,还不如去春江花月夜呢。 “那…今年我也去?”温白道。 江季白奇怪道:“你?你不是惯常不去的吗?” “唉~不想我去啊,那好吧…”温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江季白翘起半边唇角,故作为难道:“你要是实在想来,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带你。” “真的?”温白眼含笑意,扶着江季白的胳膊,玩笑道:“我特别想去,求求你带着我吧。” “我考虑考虑。” “给你脸了是吧?” 秋猎如期而至,它举办在天渊城不远处的沁云山上,这个时节秋高气爽,红枫十里,山上野味不少,世家子弟们可在此打猎赏玩。 温白跟着温玄,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边走边打招呼,好不容易歇了会儿,又见太子江承煜带着亲信走了过来,温玄和温白只好起身迎接:“参见太子殿下。” 江承煜眉眼长得像皇后,略显秀气,倒没有弘道帝那种摄人的魄力,不过举手投足仍显贵气,他从容地托住温玄和温白的胳膊,温声道:“不必多礼。” 温玄回答:“是。”就直起了身子,温白也紧接着直起了身子。 太子温和地看了看温白,问温玄道:“晏清,这是令弟?” 温玄含蓄地笑了下,道:“是。”然后,温玄侧身对温白道:“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温白再次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扶起他,笑道:“长大了,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才到我这里。”太子比了比自己的腰部。 温白嘴巴比蜜还甜:“殿下没怎么变,还是这般丰神俊朗。” 太子摇头笑了,对温玄道:“晏清,你这弟弟好生了得,生的这幅好皮囊,嘴巴又这般甜,怕是招惹了许多姑娘吧。” 温白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殿下你不知道,我兄长看我看的可紧了。” “又胡说。”温玄沉声道。 太子摆了摆手:“无妨,对了,小白,听说你现在进了刑部,可得跟着你兄长好好学。” 温白拱手道:“殿下说的是。”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温玄道:“晏清,我母后近日不停地念叨你,你抽空去看看她吧。” 温玄奇怪道:“皇后娘娘也来了?” “嗯。”太子看似无心道:“还有舒妃娘娘。” 温玄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 打过招呼,温白就跟着温玄离开了,温白紧跟了两步,与温玄并肩,多嘴道:“这舒妃就是那齐国公主吧?” 温玄敷衍道:“嗯。” 温白摸了摸下巴,推测道:“估计皇上真心想带着的只有舒妃一个,带上皇后,不过就是为了堵住后宫嫔妃们的嘴罢了。” 温玄斜了他一眼:“就你聪明。” 温白嘿嘿一笑,忙道:“不不不,在兄长面前,我这也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罢了,嘿嘿。” 温玄不发一语,温白尴尬地闭嘴了,好歹笑一下啊。 二人来到了一处营帐跟前,刚巧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约摸四旬左右的男人,他身形魁梧奇伟,穿着轻骑便装,神情肃穆,不怒而威,气势逼人。 温白吞了下口水,不由得往温玄身后缩了缩。 男人靠近二人后,突然爽声笑了起来,豪迈地抱住了温玄,使劲拍了拍温玄的肩膀道:“不错不错,愈发出息了。” 温玄脸上带了些笑意,拱手行礼道:“舅舅。” 温白忙不迭行了个礼:“常将军好。” 温玄的舅舅并不是温白的亲舅舅,所以放养式的温白很少见到镇北将军常文政。 常文政眼角仍带着笑意地拍了拍温玄的肩膀:“哪哪儿都好,就是跟你那没出息的爹一样,繁文缛节忒多。” 温白偷笑,镇北将军说得倒是一点错也没有。 常文政留意到了一旁憋笑的小子,伸手也拍了拍温白,道:“这小子就是你那没出息的爹在外面拈花惹草留下的种吧?好小子,倒也出落的一表人才。” 温玄看了温白一眼,温白被拍的差点岔气,咳了两声,心道终于知道温玄为啥嘴巴那么损了,都说外甥随舅,这话倒也没错。 -- 第48页 温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呲牙一笑道:“常将军太客气了,我再一表人才也比不上兄长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博古通今啊。” 温玄皱眉不语,常文政乐的哈哈大笑:“这小子蛮有意思,我记得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说着,就比了一个五六岁小童的身高。 温白心道,这话莫名熟悉。 “行了,瞧着你心思也不再这儿。”温玄对温白道:“去吧。” 温白嘻嘻一笑,对常文政挥了挥手:“将军再会啊。”说完,急忙溜了。 第27章 排解 常文政捋了捋胡须,他盯着温白的背影看了半晌,道:“我看着这孩子根骨不错,是块练武的料子,功夫怎么样?” 温玄随口道:“打架挺利索。” 常文政皱眉道:“你那没出息的爹就没给他请个师父?” 温玄如实道:“父亲不太重视他,族老也都不太待见他,况且,他连书都不肯好好念,就是请了,也不见得他就愿意学。” 常文政感慨道:“你们温家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孩子要是给我教导,不知比现在要强上多少。” 温玄不咸不淡道:“记得当初接温白回家时,舅舅你不是据理力争的吗?” “……”常文政有些尴尬道:“有吗?” “有。”温玄肯定道。 常文政捋了捋胡子,岔开话题道:“走,进帐子,咱们还有要事要谈呢。” 温白提着弓箭溜到了后山,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这里转悠,温白还与几个世家子弟相熟,就打了几个招呼,忽然,他眼尖地瞥见了丛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马,正准备避开自己,温白迅速转身冲那边高声道:“阿誉!” 那边的拓跋嘉誉猛地停住了,温白三蹦两跳地过去了,拓跋嘉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温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白很是平常地凑到他的猎物袋旁看了看,里面不少野鸡兔子之类的,温白赞叹道:“你可真不错,才过去一个时辰就收获这么多啊。” 拓跋嘉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先前宫中,有骑射先生教…”拓跋嘉誉忽然闭嘴了,关于自己是齐国皇子这件事,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温白。 温白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顺口问道:“是在齐国皇宫吗?” 拓跋嘉誉有些诧异,接着闷闷道:“…你已经知道了。” 温白平常一笑,点了点头:“嗯。” 拓跋嘉誉不安道:“哥哥,你…不怪我…瞒着你?” “这有什么好怪的,”温白给拓跋嘉誉的马顺了顺毛:“这本来就是个人的事,两人结交,相投的是性情,又不是身份。” 拓跋嘉誉真心诚意道:“谢谢哥哥。” 温白哑然失笑:“客气。” 拓跋嘉誉微微退后,拱手道:“谢哥哥把我当成朋友。” 温白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到了他的手上,他想起常文政的话,调笑道:“小小年纪,繁文缛节忒多。” 拓跋嘉誉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哥哥都是我唯一的朋友。” 温白狐疑道:“哦?你的兄弟姐妹呢?”问完,温白就后悔了,他的兄弟姐妹,不都给杀了吗温白急忙道:“…我失言,你别介意。” “没事。”拓跋嘉誉笑了笑,道:“我是先皇后所出,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母后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父皇又封了德妃为后,德妃娘娘扶持自己儿子当太子的,好在她没把我当回事,不过说来可笑,他们彼此争斗不休,最后却死于异国人之手。” 温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安慰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拓跋嘉誉道:“很多次,在宫里我都很心灰意冷,还好有姐姐,姐姐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她为了提防别人伤害我,整日与我呆在一起。” “郢国军队闯进皇宫时,我和姐姐因为手无缚鸡之力被留住了性命,后来到了郢国,郢国皇帝觊觎姐姐美貌,姐姐誓死不从,我们就被丢到了掖庭,那时我经常莫名其妙的挨打,剩余的族人也饱受欺凌,姐姐没有办法去找了那皇帝,然后就…这样了。” 温白想了想,道:“我阿娘是个悍妇,直到她去世,我都特别怕她,后来回到昭远公府,偶尔想起她,我也还是怕。” “我有段时间特别不愿意想起她,只要想起她,我就会陷入一种很…不好的情绪里,现在…也是。” 拓跋嘉誉疑惑地看向温白,温白笑道:“人都有过去,无论愿不愿意,总得往前走。” 拓跋嘉誉眼睛亮晶晶的,对温白笑了笑:“我知道了。” 温白会心一笑,拓跋嘉誉突然问道:“哥哥有想保护的人吗?” “我?”温白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玩笑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季白世子呢?”拓跋嘉誉好奇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吧?” 温白调侃道:“我们看起来像是好朋友吗?” “嗯。”拓跋嘉誉肯定道:“我看世子平日都是不动声色的,只有那天你们在一起时,他才稍显活泼。” “温白啊——”温白闻声回头,看见了一身轻装的许娴,挥舞着弓箭在不远处冲自己使劲招手,许一三也骑着马跟在她身后。 温白冲拓跋嘉誉狡黠一笑,道:“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 第49页 拓跋嘉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他俩到了许娴跟前,许娴利索地跳了下来:“温白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怎么突然开了窍了,往年不都是不来的吗?” 温白叹气道:“架不住我兄长苦苦哀求啊。” “哦呦!”许娴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是温大人把你踹来的吧。” 温白反击:“你才被踹来呢。” 许娴揶揄地笑了下,看了眼拓跋嘉誉,道:“这小公子谁家的?不会你又多了个私生弟弟吧。” 温白调笑:“那你就抬举我爹了。” 温白笑着看向拓跋嘉誉:“阿誉,这两位…” 温白正要给拓跋嘉誉介绍,就发现拓跋嘉誉死死地盯着许一三,温白又叫道:“阿誉。” 拓跋嘉誉回过神:“哦…哥哥。” 温白笑了下,玩笑道:“你发什么呆啊,这个是许娴姐姐,你叫哥哥也行,我们都是当哥们儿处的,那个是她的朋友,许一三哥哥。” 拓跋嘉誉有些心不在焉,心道:“他怎么在这里?怎么一点也不认识我的样子,难不成过去了三年,我把他的样子记错了?名字也不一样,许一三…可是也太像了。” “阿誉。”温白也发觉处拓跋嘉誉的不对劲,问道:“你为何总看阿三兄啊?你认识他?” “不认识。”拓跋嘉誉连忙否认,心想要是自己贸然相认,会不会给他惹出什么麻烦,万一他要是有什么任务呢? 拓跋嘉誉笑着解释:“这位哥哥下马动作很利索,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对对对,”许娴洋洋得意地夸赞道:“阿三不仅下马利索,在马上的功夫更好,看见了吧,那么多的猎物,一半以上都是阿三打的。” 许一三淡淡一笑:“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拓跋嘉誉一听,分明声音也一模一样,拓跋嘉誉上前一步,拱手道:“我是拓跋嘉誉,你们好。” 然后,拓跋嘉誉注视着许一三的反应,许一三礼貌一笑,看起来不愿意多说话,反倒是许娴惊异道:“你就是那个小皇子?” 拓跋嘉淡淡一笑,他忍不住又扫了眼许一三,后者还是没什么反应。 许娴把弓箭重新扛在肩上,大大咧咧道:“好了,我们要去后山了,这里净是野鸡野兔什么的,一点难度也没有,你来吗?” 温白道:“我就不去了,中午要回去吃饭,下午等围猎开始我再去,你们小心,听说后山有很多很凶猛的东西。” 许娴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等许大哥给你打头熊回来。” 温白调侃:“多谢许大哥。” 等两人骑马离开,温白对拓拔嘉誉道:“一起回去?” 拓拔嘉誉摇摇头:“哥哥你先走吧,我要去找我姐姐,咱们下午猎场见。” 温白勾了勾唇角:“这是要比试的邀请吗?” 拓拔嘉誉揉了揉鼻子,无奈道:“哥哥,你就别逗我了。” 温白哈哈一笑,道:“行!下午见。” 皇家营帐 营帐外面,江季白左右摆脱不掉江越,他猛地站定,回头对江越道:“小皇叔,你要跟我到何时?” 江越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不满道:“你以为本王乐意跟着你,是你姐要我看着你,不许你和别人鬼混。” 江季白道:“我跟你在一起才是鬼混。” 江越“唰”地收起扇子,不悦道:“大侄子,你读圣贤书,知不知道一个道理叫尊敬长辈?” “那你纵横人场,知不知道有种难处叫做强人所难?”江季白反唇相讥。 “本王也不想的啊。”江越讪讪地用扇子挠了挠头:“只是你姐姐要我介绍够二十个姑娘给你认识,我才介绍了七八个,这也不够啊。” “你当我是配种的猪仔吗!” “你这话说的。”江越嗔怪道:“将咱一家都给捎带上了。” 江季白一巴掌拍到了自己脑门上,无语道:“那你不会说没来那么多姑娘吗?” 江越道:“对啊,要么说大侄子你们读书人脑袋瓜就是好使。” “我尊敬的小皇叔,您可以不跟着我了吗?”江季白扯出一张笑脸。 “本王乖巧的大侄子啊,你可以走了。”江越满意地扇着扇子道。 江季白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江越叫道:“晚饭前回来,要不本王没法交代。” “知道了——” 江越记得附近有个花圃,便悠哉悠哉地晃过去了。 真是的,打什么猎啊,要不是皇兄执意要他来,他才不来呢!幸好附近还有个小花圃,江越就打算去眯一下午。 刚走近,就听见了两个人对话,江越轻轻往树上一跃,靠在了枝干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听听着附近两个人的对话。 “娘娘,您再不采取措施,皇上的心思就真的不放在您身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林嬷嬷,你别说了,本宫也闹心的很。”一个成熟稳重的女声也传了过来。 江越没睁眼也知道是谁,皇后温月歌还有她身边侍奉的老嬷嬷。 第28章 有惊无险 林嬷嬷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您是不知道,那小狐狸精又和皇上去湖边了。” “唉~原本一个陈妃就够本宫头疼了,如今又来了一个舒妃。”皇后叹气。 -- 第50页 “奴婢听说,三皇子也来了。”林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后接二连三地叹气。 林嬷嬷悄声道:“舒妃现在没有子嗣,倒也没什么威胁,看看陈妃,她这几年愈发嚣张了,不就是仗着三皇子会哄陛下吗?娘娘,您再不采取措施,殿下就危险啦。” 皇后有些迟疑,林嬷嬷继续道:“娘娘,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太子殿下考虑下啊,陛下近年明显偏爱三皇子,继续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听到了太子的名字,皇后似乎下定决心,询问道:“嬷嬷说,如何做?” 林嬷嬷道:“今天下午围猎,只要我们暗中操作,把三皇子摔下马,最好摔个残废,娘娘听说过哪个王朝有残疾皇帝的?只要解决了三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根本不是威胁。” “要是…要是皇上查到了我们该怎么办?”皇后抚着胸口,不安道。 林嬷嬷深呼吸一口气,跪了下去,皇后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啊?” “奴婢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脏了皇后娘娘的耳朵。”林嬷嬷道。 “唉~为了煜儿,你说吧,无妨。”皇后按了按太阳穴。 林嬷嬷继续道:“这事儿,最好让温家出马。” 皇后吓了一跳:“嬷嬷,你疯了么?温家是本宫的娘家,要是出了事,本宫和太子都完了!” 林嬷嬷安慰道:“娘娘莫慌!让温家的人出面最合适不过,因为担心太子地位不稳,动摇了温家在朝野的地位,所以他们才陷害二皇子,和皇后娘娘完全无关,就算他们被发现了,娘娘也可以大义灭亲,还能落得一个美名。” 皇后纠结道:“只是…本宫如何与晏清说啊?” 林嬷嬷神秘兮兮道:“娘娘可记得,温家十几年前从外面接回来一个孩子?” “本宫记得。”皇后点头:“好像是本宫哥哥的私生子,嫂嫂去世了才把那孩子接回来的…嬷嬷的意思是,让那孩子去?” 林嬷嬷循循善诱道:“那孩子去最合适不过,奴婢打听过了,那孩子胡闹贪玩,温家每一个人都不待见他。” 皇后有些犹豫:“可他好歹也是晏清的弟弟,煜儿在朝中还需要晏清的扶持。” 林嬷嬷着急道:“温家把他抚养长大,要是此事成了,也算他回报了温家。况且,昭远公对这孩子根本不上心,更不要说了温玄世子了,世子眼高于顶,哪里看得起他那个没出息的。” 皇后踌躇了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嬷嬷,你去安排吧。” “奴婢遵命。” 一直在树上的江越撇了撇嘴,这宫里的女人可真是事多,想想可怜的小白,爹爹不疼,哥哥不爱,还被用来算计,江越于心不忍,还是去提个醒吧。 营帐内 常文政蹙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温玄不发一语,只是从袖口拿出几本公文,推向了常文政。 常文政拿起一本公文翻了翻,然后愤然地摔在了桌上:“御贤王一生为国,对江南更是倾尽心血,这些人怎能如此污蔑!” “并非污蔑,我暗中查过,王爷确实有私兵,而且…江南百姓为他修建生祠也是真,想来是受人唆使。”温玄道。 “你看看,你看看!”常文政指着公文上的署名,愤慨道:“全他娘的是许文远的人!一定是许文远唆使的!” 温玄沉思片刻,道:“许相没那么大本事。” “你是说…那人?”常文政咋舌,他低吼道:“他这天下…可是老王爷让出来的!” 温玄淡淡一瞥桌上的公文,深呼一口气,不屑一顾道:“舅舅马革裹尸半生,如今不也被革职了?狡兔死,走狗烹,君臣之道,无非于此。” 常文政斟酌道:“我们要提醒一下王爷吗?” “置办私兵,修建生祠,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无能为…”温玄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凌厉地看向外面:“谁在外面?” 温白一滞,他才刚来,他听见常文政说什么王爷,还有什么私兵的事,猛地想起上次在温玄房间看到的公文,他心里一咯噔,正打算听下去,就被发现了。 “我!”温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们在谈事啊?” 温玄乜了他一眼:“还知道回来吃饭?” 温白嘿嘿笑了笑,他目光定格在桌上的公文上,温玄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公文收了起来,淡淡道:“传饭吧。” 温白缓缓坐下,问:“大哥,我方才听见你们说王爷什么的,是御贤王吗?” “与你何干?”温玄眼皮都未抬一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懂?” 温白耍赖道:“你跟我说说呗。” “怎么?这么想知道,我把这尚书之位给你?” “…那我哪担当得起。” 江越找到了温玄的营帐,看见温白他们正在吃饭,温玄还不停地训斥着温白。 江越心想,要是被温玄知道了皇后他们的计划,指不定还会拍案叫绝呢。 江越写了个字条儿,放到了温白的马鞍里,然后离开了,提醒也提了,剩下的就看温白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温白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往马鞍里看,于是,下午就出事了。 三皇子和温白为了争一头鹿摔下了马,幸好温白眼疾手快地跳下了马,护住了三皇子,和三皇子一起掉进了陷阱里。三皇子身娇肉贵的,擦伤了胳膊,扭伤了腿,反看温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 第51页 三皇子还在昏迷中,温白跪在皇帝帐中,皇后,舒妃,还有些有身份的官员都到场了。 温白叫苦不迭,生平第一次见皇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小子竟然会救三皇子,要不这三小子肯定得少条胳膊或者断条腿儿。 弘道帝黑着脸没有说话,温白跪在地上低着头,温玄也一语不发地站在一旁。 礼部尚书岳大人阴阳怪气道:“这温白是温家的人吧,真是有趣,谁都晓得太子和三皇子有些隔阂,这温家的人就误伤了三殿下。” “三皇子不是我伤的。”温白抬头,语气如常道:“大人若是不信,等三皇子醒来就知道了。” “还敢狡辩!”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高声道:“还不是你和三殿下争猎物,要不殿下他会掉下马吗?” “我…”温白又低下了头,有苦说不出,算了不说了。 “说不出话了吧。”岳大人冷笑道:“要我说就是你们温家担心太子地位不稳,所以才会暗算三皇子!” “呵!岳大人这话不清不楚的,这如何就牵扯上我们温家了?”温玄目光如炬地看向岳大人。 “对啊。”温白接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三皇子摔伤我难辞其咎,跟温家无关。” 然后,温白对弘道帝拱手道:“请陛下处罚。” 温白已经听出来了,有人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可不想连累温家,还是速断速决的好。 另一个大人又开口了:“你说无关就无关吗?口说无凭。” 温白扬起灿烂的笑脸,带着些痞气道:“这位大人,你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温家全族无人待见我,既是这样,我为何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帮他们…清路呢?” 闻言,温玄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温白这是故意与温家划清界限了。 四周哑口无言,半晌,弘道帝看向一旁的皇后,道:“皇后,这也是你的侄子吧?” 皇后端庄地施了个礼,道:“是。” “皇后觉得该如此?”弘道帝意味深长地询问道。 皇后后背开始发热,故作镇定道:“虽然温白是臣妾的侄子,但是他害三皇子落马…不应姑息,臣妾提议,杖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皇上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对四下的臣子道:“你们都应该学习学习皇后的气度。” 皇后本就对温白有气,说五十大板都是轻的。 温白懵了,五十大板,那不死也半死了。 皇上看了眼温玄,问道:“温爱卿觉得如何?” 温玄面色无波,拱手道:“但凭陛下发落。” “陛下,”一旁的舒妃拉住了皇上的胳膊,皇上回身,关切道:“爱妃何事?” 舒妃盈盈一笑,声音中既有少女的娇俏,又有成熟女人的娇媚:“臣妾倒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皇上来了些兴趣:“哦?爱妃何解?” 舒妃挽着皇上的胳膊,半认真半玩笑道:“不过就是少年人的切磋打闹,况且太医也说了三殿下并无大碍,休息休息就醒了,我们这样横插一杠,他们的关系就僵硬了,日后若是遇上,那多尴尬了。” 原本很严重的事,被舒妃三言两语一说,也没什么事了。 “况且,我们皇家儿郎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男子汉嘛,谁还没些磕着碰着了?”舒妃循循善诱道:“要臣妾说啊,他们的事就该他们自己管。陛下日理万机的,还要为这些琐事烦心,累坏了可怎么办?” 皇上握住舒妃的手,笑道:“爱妃言之有理。” “臣妾愚见,陛下不要笑话才好。”舒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更为动人。 温白轻瞄了眼舒妃,齐国公主拓拔嘉柔。 皇上思索了下,道:“那行,那就等老三醒来自行决断,都退下吧。” “谢陛下娘娘恩典。”温白恭敬道。 第29章 遇难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拓拔嘉誉和温白先看到了那头鹿,追了一个多时辰三皇子上来就要强抢,还辱骂拓拔嘉柔,温白看不过去了,就提出与三皇子公平竞争。 谁料到三皇子自己笨,马都没起稳,要不是温白拉了他一把,早就摔成傻子了。 这种事也没法辩解,自己要出头的,活该!不过庆幸拓拔嘉柔拉了他一把,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啊。 这一闹天都黑了,温白心情颇好地往回走,自己后背摔得也很疼,温白有些后悔,早知道也装晕了,不过要是自己晕了,估计阿誉那孩子就愣头愣脑地去认罪了,幸好自己把他推进了草丛里。 温玄走的飞快,温白没脸跟上去,又惹事了,还不是小事,差点牵扯上温家,还是先别回去了。 话说都一天了,为何没见着江季白呢?温白拐了个弯,去找江季白了。 回去之后,温玄有些烦躁地泡进了浴桶里,为什么烦躁?温玄也不想弄明白,他觉得自己明白后可能会更烦。 草草地洗了个澡,刚擦拭完身体,就听见帐子外在吵嚷。 “都说了本王找人!” “本王的大侄子是不是在这里?” “是温玄不让本王进对吧?” “本王偏要进!” 江越吵嚷时,还伴随着不少仆人的劝解,可是江越根本不听,直冲冲地闯进了帐子里,边闯边叫:“大侄子,你出来,别以为躲在这里本王就拿你没办法。” -- 第52页 江越原本同江季白约好晚饭时碰面,可都快开饭了,江季白那小子根本不见所踪,江越觉得温白刚刚受训,江季白肯定在安慰他,所以就闯到了这里。 谁知道那些仆人竟然还拦着他,说什么温大人不方便,谁管他方不方便,要是找不到季白,他就要被皇兄训斥了。 江越脚下生风地躲避着仆人们的阻拦,毫不犹豫地走到了屏风的后面,仆人们一时都愣住了。 江越轻哼一声,正准备往里走,就看见温玄两道杀人的目光投了过来,温玄发丝半干半湿地垂到肩头,里衣也有些草率地挂在身上,方才听见江越闯了进来,慌忙地系好了里衣,甚至身上也没怎么擦干,里衣半贴在身上。 江越愣了下,呦,还真是不方便。 仆人在屏风外吓得直哆嗦:“大…大人,小人已经尽力阻拦王爷了。” 温玄冷睨着江越,对屏风前面道:“无妨,你们出去。” 仆人们匆匆退下了。 江越直截了当道:“本王找季白。” 温玄强压着火气:“那你找到了吗?” 江越环视一周,似乎没在这里,江越轻哼一声:“有你在这儿,他还不愿意来呢。” 温玄目光阴沉,冷声道:“王爷可以移驾了吗?” 江越不屑一顾地抬腿就走:“你亲弟弟刚刚命悬一线,你还有心情泡澡,大人可真是波澜不惊,也是,温白不就是你们温家的棋子吗?” 温玄听着不对劲,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江越的去路:“你什么意思?” 江越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胳膊:“你装什么糊涂?温玄,本王原本以为你只是目中无人了些,现在看来还阴险卑鄙。” 温玄觉得江越肯定知道些什么,眼看江越要走,温玄使劲拉了一下他,江越没有提防,后退了一大步,又因为地上有水,打了个趔趄,要不是身后有个浴桶,江越早就摔到地上了,江越扶住浴桶,抬头,眸子里怒意流转:“温玄,你大胆!你想谋害本王。” 温玄冷若冰霜地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请王爷把知道的事,如实相告。” 江越抱臂,乜斜了温玄一眼:“皇后没把她的计划告诉你?” 温玄已经走到了江越面前,冷冷地注视着江越,沉声道:“什么计划?” 江越看他这副样子,的确是不像知道什么,江越手撑着浴桶边沿,抬了下屁股,满意地坐到了木桶边沿处,把在花圃树上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玄,温玄的脸色随着江越的陈述愈发难看。 说完后,江越拍了拍手:“就这些,看你这一脸黑风煞气的,估计的确是不知道。”双手离开了木桶边沿,江越的身子有些后倾。 突然,江越重心后移,就要往浴桶里面划去,他低呼一声,心想,完了,要变成落汤鸡了。忽然,腰上一紧,接着肩膀也被人抓住了,他并没有掉下去。 江越抬头就看见了温玄皱着眉看着自己,等自己坐稳,温玄就松手了,江越松了口气,也不在浴桶上坐了。 江越刚要道谢,温玄就先开口了:“多谢王爷如实相告。” 江越大言不惭道:“别光口头谢谢,日后刑部少参本王几本就行了。” 温玄转身,拿过屏风上搭着的衣服,迅速穿好,侧脸对江越毫不留情道:“首先王爷得洁身自好。” 江越揶揄地朝温玄勾了下唇角,就朝门外走去:“所以说你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也不怪本王刚刚错怪你了。” 四周有些寂静,只有几堆篝火劈里啪啦地烧着,官兵驻守在四周,一个个站的跟木桩似的。 温白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江季白,正准备回去休息时,就看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三四个人手忙脚乱地往这边走着,不时地叫嚷着:“救命啊——” “来人啊——” 这声音不是许娴的吗?温白连忙跑了过去,首先看见的就是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的江季白,温白紧紧抓住江季白:“季…季白,你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啊?” 江季白架着一个人,手忙脚乱道:“我没事我没事,血不是我的,你快搭把手。” “你们别腻歪了,快把阿三架进去啊…”许娴带着哭音叫嚷道。 温白这才发现许娴也是浑身血和泥土,发髻也散了,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惨不忍睹,比江季白还狼狈。 她和江季白一起架着的人就是许一三,许一三脸上都是血,身上有好几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血,人早没了意识。 温白抬着许一三,冲营地里面叫道:“来人哪——救人啊——” 官兵都跑了过来,一起把许一三往营地里抬,许娴还一直呜呜地哽咽个不停,温白连声安慰道:“没事的,乘月,阿三兄一定没事的。” 许娴吸了吸鼻子,抽泣道:“嗯…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嗯…” 温白高声道:“前面是谁的帐子啊?先把人抬进去。” 接着,从帐子里应声走出了一个人,温白眼睛一亮,叫道:“阿誉,来帮忙。” 拓跋嘉誉看清温白之后,眼睛里满是欣喜也没注意到那群人在干什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温白,关切道:“哥哥,你没事吧?都赖我,你没被打五十大板吧?” 温白刚要开口,就被江季白打断了,江季白上下看着温白,腾出一只手拽着温白:“五十大板?温白,又惹事了?” -- 第53页 温白连忙道:“没,没被打,快先进去。” 江季白一边把许一三抬进帐子里,一边又扫了温白几眼。 拓跋嘉誉去请太医了,温白连忙去了接了盆水,江季白慢慢解着许一三的衣服,温白一边给许一三擦脸,一边不忍道:“这下子…脸都得毁了吧?” 没擦几下,盆里的水就全变红了,许娴赶忙又去换了盆水,温白把许一三的脸擦干净后,发现许一三除了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块淤青外,脸还是完好无损的。 他诧异道:“不是他的血?” 江季白正在用剪刀把许一三伤口附近的衣料剪开,没空理会他。 许娴烦躁地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不安地走来走去,口中不断地吸气,看起来既着急又无可奈何。 听见温白的询问,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强做镇定道:“是老虎的。” “老虎?”温白十分吃惊:“你们是经历了什么?” 他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浸湿后拧了拧递给许娴,宽慰道:“擦擦吧,别担心,阿三兄吉人自有天相。” 听到温白的安慰后,许娴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拿毛巾胡乱地擦了擦,然后抱着头不言不语。 不久,拓跋嘉誉就把太医带来了,江季白和温白站到了一旁。 温白关切地询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 江季白叹了口气,道:“今天下午我去找你,可是听守卫说围猎的都走了,我就打算一边打猎,一边看能不能跟你碰上,然后就听到了呼救声,我往山的深处走近了些,就看见许姑娘和阿三在一个陷阱坑里跟一只猛虎搏斗。” “阿三护着许娴,自己受了伤,我站在上面射中了老虎的眼睛,之后我们便一起把老虎杀了。然后阿三就体力不支了,从坑中上来时,许姑娘失手又把阿三摔了,阿三头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彻底晕了过去。至于…他们为何会跟老虎处在同一个坑里,我也不清楚。” 温白看着许一三身上的口子都觉得疼,龇牙咧嘴道:“阿三兄真是命途多舛啊。” “你呢?”江季白扳过温白的身子,问道:“刚刚安定公说你什么五十大板,怎么回事?” 温白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把勾住了江季白的脖子:“总而言之,现在没事了。” 江季白怀疑地看他,一旁的拓跋嘉誉开口了:“那个,江世子,是因为我。” 拓跋嘉誉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自责地看了看温白和江季白。 温白安慰道:“没事啦,最后还是你姐姐救了我,这就叫善有善报。” 江季白冷哼了声,抱臂道:“就该把你打的半死。” 几人聊天时,丝毫没注意许娴跑没了影。 第30章 跋扈 夜宴上,因为许娴的闯入,乱成了一团。 众人原本吃的其乐融融的,许娴突然闯进来了,她凶神恶煞的朝着许慕走过去,一脚把许慕踹了出去,四周人都愣住了。 许娴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揪着许慕的领子,拳打脚踢起来,边打边骂:“你个混账东西,黑心肝的玩意儿,谁教你的下三滥的手段,你可真行!看我不打死你!!” 连皇上都愣住了,直到许慕大叫道:“爹,救我啊,哎呦!” 许文远这才反应过来,丢下筷子,匆匆过来拉架:“乘月,你干什么呢!” 许娴扬起手掌甩到了许慕的脸上,一下子把许慕扇的嘴角溢血,许文远也被震住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许娴抬起颤抖的手,眼眶发红,眼睛血丝密布,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指着许慕道:“你个畜生,你都干了什么?你就那么恨我吗?恨我你不会说吗?你才多大?就这么不择手段!看我今天不打醒你!” 哐哐哐地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许多人都反应过来了,纷纷过来拉架,当许娴被人拉住之后,许慕早就被打成了猪头,他连滚带爬地藏到了许文远身后,吓得紧紧攥住许文远的衣角。 许文远喝斥道:“放肆!许娴,这是什么地方你就胡闹!” 许娴一边挣扎着众人的束缚,火冒三丈道:“你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许文远低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儿子,许慕压根儿都不敢抬头。 许文远吹胡子瞪眼道:“你不会下去说吗?跑这里闹什么闹!不要面子吗?” 许娴甩开众人,冷冷地看着许文远:“我还不给您面子是吗?”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玉佩,晃了晃,指着许慕冷言:“你问问你儿子,这事我没有明说给了你多大的面子!” 许文远认出来了那玉佩就是许慕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许文远脸色铁青,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将小姐少爷带下去!” 许慕和许娴被人带下去了,许文远一时成为了场上的焦点,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 许文远急忙跪下请罪:“臣教女无方!请陛下恕罪。” 弘道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丞相快快请起,丞相为了郢国尽心尽力,难免疏于对儿女的管教。” 许文远赶忙谢恩:“这是臣分内之事。” 弘道帝捋了捋胡子,看似无意地开口:“许爱卿的女儿可是真性情。”一旁的皇后闻言神色一紧,看向弘道帝,弘道帝还在回忆着许娴刚刚的英姿。 -- 第54页 许文远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谦恭道:“小女性子顽劣了些。” 弘道帝摆了摆手,笑说道:“敢爱敢恨,女中豪杰嘛。” 舒妃向弘道帝表明想去看看弟弟,弘道帝心思暂时也没放在她身上,就准了。 舒妃来到了拓拔嘉誉的帐子里,由于里屋被许一三占着,舒妃和拓跋嘉誉就在帐子外面聊了会儿。 温白觉得自己得过去道声谢,就出去行了个礼:“参见舒妃娘娘。” 舒妃恬静地笑了下,抬手示意:“温公子不必多礼。” 温白继续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娘娘解围。” “投桃报李罢了。”舒妃没有一丝架子:“当是嘉柔道谢,若没有大人,阿誉恐怕又要生出什么乱子了。” 温白爽声笑道:“阿誉当我是朋友,朋友之间搭把手的事,应该的。” 舒妃往里面看了看,关心道:“你们的那位朋友要紧吗?皇上赏赐了我不少名贵药材,要是用的上,大人让阿誉过来知会一声就是。” 温白应道:“多谢娘娘,他皮外伤多了些,多加调养就行,现在就是不知道他头撞的怎么样。” 接着,江季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温白?” 温白对着帘子高声道:“在外面。” 江季白一掀帘子走了出来:“温白,你见许姑娘了吗?”刚说完这句话,江季白就看见了一旁的舒妃,行礼道:“参见娘娘。” 舒妃微微抬手:“世子不必多礼。” 温白往四周看了看,诧异道:“乘月没在屋里吗?” 江季白思索道:“没有。” “你们说的许姑娘是许丞相的女儿吗?”舒妃轻声问道。 温白奇怪道:“娘娘见了?” 舒妃无奈道:“许姑娘刚刚在宴会上闹了一通,现在被许丞相带下去了。” 温白和江季白惊愕地对视了一眼,跑到宴会上去闹? 舒妃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温白和江季白觉得不免咋舌,看来在许娴回来之前,他俩就要照看好许一三了,估计许娴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放心去闹的。 舒妃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拓拔嘉誉留下足够的人照顾许一三,就去另一间帐子里了。 温白和江季白也一起离开了,走出一定距离后,温白松了口气,斜着瘫到了江季白身上,感慨道:“累死我了。” 江季白使劲推了他一下,温白就又靠过来了,江季白无奈地托着他走:“你住哪儿?” 温白认真想了下,不知道温玄的气消了没有,便十分理所应当道:“住你那里。” 江季白走快了几步,温白支撑身体的东西突然没了,差点摔倒在地,不满地冲江季白道:“你差点摔了我。” “很晚了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江季白边走边说。 温白跟了两步又贴在了江季白身上:“哎,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江季白只好又托着他走,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嫌弃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洗漱过后,脱了外衣,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温白不停地烦江季白,江季白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把他推到一边,带着鼻音道:“别闹。” 温白揉了揉鼻子,好奇问道:“江季白,我听他们说,你今天相亲了?” 江季白敷衍道:“不算。” “哎,你赶快找一个吧,要不我会觉得你钟情于罗小姐,不愿意找别人,那我就更愧疚了。”温白一条胳膊支着头,看着江季白笑着调侃道。 江季白眼睛都没睁,想都不想道:“你不是说你赔我一个吗?” “我才认识几个姑娘啊?”温白笑:“我说我把自己赔给你,你又不要。” 江季白嫌弃道:“要了就吃亏了。” 温白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滚了滚,把被子全都扯开了,已经入秋,被子被一下子拽开,江季白感到丝丝凉意,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直起身子拽着被子的一角,对温白道:“你还睡不睡了?” 温白发现了新的乐趣,拽住被子不撒手,和江季白争夺起被子来,还笑嘻嘻道:“江季白,日后在床上,你也与你夫人争被子吗?” 江季白忍无可忍,松开了被子,温白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后背生疼,温白抽了口冷气,觉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怎么这么疼! 温白还没有抱怨,就被江季白用胳膊肘拐住了脖子钳制在胸前,江季白威胁道:“你闹不闹了?” 温白推了推他,无奈道:“哎哎…我背疼。” “你背疼?我还腿抽筋呢。”江季白以为温白又在开玩笑,打了个哈欠,随口道。 温白疼着也不忘了开玩笑:“是吗?那我明天给你炖个大骨头汤。” 江季白不轻不重地在温白后背拍了下:“不是疼吗?嘴皮子倒是…” 话还没说完,江季白就觉得温白身体猛地瑟缩一下,江季白顿了下:“真疼?”他睡意消失了大半。 说着,江季白就松开了温白,温白一边抽气,一边调笑道:“骗你有意思吗?你又不会怜香惜玉。” “去。”江季白瞪了他一眼:“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温白顺从地脱下了里衣,背对着江季白:“怎么样?严不严重?” “青了一大片,”江季白用手轻轻碰了碰温白的背,皱眉道:“疼吗?” -- 第55页 温白如实道:“不动就不疼。” 江季白不轻不重地按了下,温白大叫:“疼死了,江季白,你不会轻点吗?” 江季白一边下床一边道:“你活该!省得你到处闯祸。” 温白感动道:“江季白,你不会为了不碰到我就准备打地铺吧?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要我说啊,这床就是有些小。” 江季白没好气道:“还没睡呢,你就做梦?” 温白数落道:“你要尊重伤患。”话音刚落,江季白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了一个东西,走了过来,边上床边道:“衣服脱了,趴好。” 温白乖乖地趴到了床上:“药吗?” 江季白打开盖子,回答道:“嗯。”倒了些药汁在手心,用手搓热后涂到了温白的背上,温白往后抬头道:“还挺舒服。” “那是自然,御赐的药。”江季白道。 温白趴在自己胳膊上,微微闭上了眼,江季白把视线投在温白的背上,除去这些淤青,温白的后背很好看… 不仅后背,温白身形修长匀称,由于经常打架惹事,看起来很精瘦,浑身肌肉线条线条匀畅,所以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惹眼,彰显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江季白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轻轻躺下转过头,刚好看见温白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下,睫毛末梢闪着些光晕,温白趴在枕头上,过于温顺了。 “好看吗?”温白噗嗤笑了,转脸看着江季白,还是趴在胳膊上,冲江季白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季白笑了笑,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温白的脑袋,懒洋洋道:“睡觉了,还闹。” 黑暗中,温白笑嘻嘻地打趣:“别啊,该我看你了。” 江季白懒得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第31章 前尘归 夜里,温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把江季白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下去了,每次都是刚把搭在自己胸口的胳膊拿下去,江季白就又抬上来放到他的腰上。 江季白睡相不好,这温白是知道的。以前在御贤王府过夜,江季白就喜欢黏着温白睡,不过,御贤王府的床大,温白也懒得理会江季白,可是现在这张破床,江季白都快把他挤下床了。 温白忽的坐了起来,粗鲁地推了推江季白,带着些起床气道:“江季白,你往里面挪挪,我都快掉床了。” 江季白老大不乐意地哼了几声,往里面挪了挪,温白这才重新躺下,刚又要睡着,江季白的胳膊又砸到了温白的腰上,把温白吓得打了个激灵。 温白认命地叹了口气,微微侧头想换个姿势,不料双唇却触到一片温凉,温白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刚好吻住了江季白的额头。 温白移开了些,借着月光,温白看江季白睡得安稳,温白伸手,下意识将江季白脸侧的头发拨到了耳后,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这举动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狡黠一笑,报复性地捏了捏江季白的脸,手感还挺好! 在月光下看,江季白的五官仿佛是被精雕细刻一样,面若冠玉,即使被温白捉弄了,眉头也不见皱一下,还是睡得安稳,呼吸绵长的。 温白眨巴着眼睛看着,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次日 许娴和许慕跪在许文远的面前,许文远坐在椅子上,许娴一脸无惧无畏,许慕畏畏缩缩的。 许文远抿了口茶,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瞪着许慕,教训道:“你怎么能这样?她好歹是你姐姐,你却想着害她,还好她没出事。” 许娴挑了挑眉,觉得奇怪,这次不护短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昨天的事情是这样的,许慕故意告诉许娴后山有老虎,让许娴陪他去猎,许娴兴致勃勃地带着许一三也去了,原本带了一队人马,许娴和许一三打头阵,可是走着走着,许慕和那队人马都不见了。 许娴和许一三边走边找他们,不料却跌进了一个坑里,跌就跌吧,反正能爬出来,可是里面还有一只大老虎。 许娴和许一三一开始都愣了,也不知道这老虎饿了几天了,直冲两人扑了过来,许娴躲闪过程中发现了许慕的玉佩,顿时明了,两人不敌恶虎,幸好江季白闻声过来了。 许慕偷偷抬眼看了眼许娴,小声解释:“我没想害许娴,原本我是打算把她带走的,谁让她离那个小白脸儿那么近!” 许娴气得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到了许慕的头上,骂道:“放你娘的屁!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你知不知道阿三现在还昏迷不醒!” 许慕抱头躲窜,许文远喝止道:“你还没打够?那是你弟弟,为了一个下人,你这样殴打你弟弟。” “殴打?!”许娴一脚踩在许慕的背上,挑衅地看着许文远:“我要不是给你面子,早剁了他了!” 她加重了“剁”这个字,吓得许文远一哆嗦。 许文远气的拍案而起,指着许娴道:“你真是娇纵任性,刁蛮无理!” 许娴冷冷道:“我有任性的资格吗?从小到大,你对二娘的话言听计从,我但凡温顺一点,还能活到现在吗?” 许文远自知理亏,摸了摸下巴,慢吞吞道:“爹不是也给了你自由吗?” 许娴觉得好笑:“自由?你对我完全都是置之不理,您管这叫自由?” -- 第56页 许文远讪笑着把许娴安置在椅子上,回头对地上的许慕沉声道:“还不快滚出去!” 许慕轻哼了声,就出去了。 许文远给许娴倒了杯茶,陪笑道:“爹知道爹对不住你,爹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许娴审视着许文远:“你有什么事求我?” 许文远呵呵笑道:“你这话说的,爹不是幡然醒悟吗?” “可别。”许娴翘起二郎腿,翻了个白眼:“你上次幡然醒悟,就是为了管我要我娘的嫁妆。” 许文远:“……” 许娴不耐烦道:“快说!” 许文远不疾不徐道:“有个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你要不要?” 许娴讥诮道:“怎么?杀了许慕,让我继承家业?” 许文远脸色有些不好:“你怎么总想着害你弟弟?” 许娴斜了许文远一眼,不惧道:“多想想,指不定就成真了。” “你…”许文远气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许文远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对你很有好感。” 许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了,对许文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许文远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连忙喝了口茶。 许娴总算反应过来了,气得拍案而起,指着许文远破口大骂:“你要不要脸啊,许文远?你想让我进宫服侍皇上?” 许文远心惊肉跳的,不满道:“你叫什么叫!你昨天那一通闹,要不是皇上对你有好感,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许娴挽了挽袖子,做出一副干架的架势:“你有病吧?那皇帝老头比你还大,还想要我?他想女人想疯了吧?还是你想权力想傻了?啊?” “放肆!口出狂言!”许文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沉声道:“你想让许家给你陪葬吗?” “就算让许家给我陪葬,我也不会服侍那个皇帝老头!大不了一起死啊!”许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女儿送不了您别的,只能送您早登极乐。” 许文远被许娴气的头昏眼花,扶住桌子摇摇欲坠:“你…你这个不孝女!” 许娴一边往外走,一边讥讽道:“你说我不孝真是抬举我了,我都想让你死了,我这可是大逆不道。” 许文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拓拔嘉誉用过早饭就来帐子里看看许一三,温白和江季白离帐子比较远,他得照看些。 拓拔嘉誉来到床头,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床沿,给许一三的额头上换了块毛巾,然后坐下细细打量着许一三,越看越觉得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连泪痣都一模一样。 接着,许一三眉头动了动,拓拔嘉誉眼睛一亮,是要醒了吗?拓拔嘉誉轻声唤道:“许大哥。” 许一三缓缓睁开了眼睛,拓拔嘉誉欣喜地站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去给你倒些水。”说着,就动身到了桌子边。 许一三眼睛眯了会儿,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缓撑起身子,有些迷茫地看着拓拔嘉誉道:“嘉誉?” 正在倒水的拓拔嘉誉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许一三,犹豫地唤道:“呈徵哥…哥…” 许一三眸波沉静,冲拓拔嘉誉淡淡地笑了:“嗯。” 拓拔嘉誉水也不倒了,激动地走过来,抓住许一三:“呈徵哥哥,真的是你啊?” 许一三“嘶”了声,拓拔嘉誉连忙松开他:“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昨天你对我视若罔闻,我还以为不是你呢。” 许一三浑身都疼,拓拔嘉誉连忙给他垫了下被子让许一三靠在那里,许一三抬眼看着他,温和道:“嘉誉长大了,也长高了。” “一别三年,肯定会有变化了,倒是呈徵哥哥,怎么会给人做家仆呢?”拓拔嘉誉笑着说。 许一三神色凝重,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从头说起。 虞国太子季呈徵,拜访郢国途中,在自己国家境内遇害失踪,失去记忆辗转流落到郢国鬼市,阴差阳错被许丞相之女许娴带回了家。 季呈徵无奈地笑道:“就是这样了。” 拓拔嘉誉不好意思道:“呈徵哥哥,你…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吗?” 季呈徵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怕。” 拓拔嘉誉连忙拍了拍胸脯,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季呈徵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开口:“嘉誉,我听说齐国被…你还好吗?” 拓拔嘉誉自嘲地笑了笑:“我好的很啊,只是姐姐…太委屈了。” 季呈徵安慰道:“知耻而后勇。” 拓拔嘉誉点了点头,问道:“呈徵哥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季呈徵略一思索,道:“我想先联系一下虞国暗兵,之后再做打算。” 拓拔嘉誉嘱咐道:“你要多加小心。” 季呈徵点了点头,然后,温白和江季白就进来了。 温白看季呈徵醒了,大呼小叫道:“阿三兄啊,你可终于醒了。” 拓拔嘉誉站了起来迎接他们,温白捏了捏拓拔嘉誉的肩膀:“辛苦你了,阿誉。” 江季白问道:“头疼不疼?” 季呈徵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什么大碍。” “这就好。”温白夸张道:“你是不知道昨天你有多惨,我还以为你要驾鹤西去了呢。” “……”季呈徵有些尴尬,没死成,对不住了。 -- 第57页 “对了。”季呈徵抬头看向温白:“乘月呢?” 温白如实回答:“没见她,估计还被她爹关着吧。” “谁说的?那老东西管的住我吗?”许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季呈徵看了过去,神色淡漠,目光灼灼。 带着以前的记忆来看许娴和什么也不知道的看许娴感觉很不一样,季呈徵勾了勾唇角:“乘月。” 许娴走过来,松了口气:“亲娘啊,你可终于醒了。”说着,摸了摸季呈徵的头:“头还疼吗?不好意思啊,昨天让你摔着了,我也是关心则乱。” 季呈徵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幸好摔了,自己才能恢复记忆,无论何时,许娴都是自己的贵人。 第32章 矛盾 温白将胳膊搭在许娴的肩膀上,揶揄道:“你爹怎么罚你了?” “他没罚我,把我当祖宗供着。”许娴讳莫如深道。 “是你神志不清了,还是你爹气傻了?他没收拾你?”温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在宴会上那么一通闹。” 许娴一脚踩在床沿上,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无奈且骄傲道:“没办法,姑娘我国色天香,一笑倾城,风度翩翩,仪态万千,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温白煞有其事地怀疑道:“你怎么净说胡话?莫非昨天摔着脑袋的是你?” “滚。”许娴瞪了温白一眼,然后,不屑一顾道:“皇上瞧上我了呗。” “啊?!!!” 在场的人震惊地张开了嘴巴。 江季白难得结巴道:“太…太荒唐了吧…” 许娴道:“魅力太大,唉~苦恼。” 温白调笑道:“怎么觉得你还挺引以为傲啊?” 许娴美滋滋道:“我觉得我特牛,寻常女子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吧,我就不一样了,干脆利落果断地拒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 “不对啊。”温白靠近许娴道:“你不是说你要是没喜欢的人就嫁一个有权有钱的人吗?皇上还挺符合的,或者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你蠢吗?”许娴叉腰没好气道:“那皇帝老头比我爹都老,万一哪天死了,我还得给他守陵?我大好年华守着一个糟老头子?我有病啊我!” 拓拔嘉誉想了想自己姐姐的遭遇,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没那么容易打发吧。” 许娴无所谓地摇了摇手:“管他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阿三的身体给调养好。” 温白突然道:“呀!阿三兄,你脸色好差啊!” 许娴立刻紧张起来,她坐在床沿,摸了摸季呈徵的头:“怎么?头疼啊?” 季呈徵抬手把她的手握住了,放了下来,牵强地笑了笑:“…没事。” 许娴忽然凑近,怀疑地盯着季呈徵:“没事吗?你该不会摔傻了吧?” 季呈徵躲闪着许娴的目光:“没有。” “没有吗?”许娴挠了挠头:“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季呈徵思索了下,摇了摇头:“我想休息一下。” “困了?”许娴理解道:“行,那我们中午再过来。” “乘月。”季呈徵轻声唤道。 许娴刚站起来,闻言回身:“怎么了?” 季呈徵抬眸看向她:“能留下陪我一会儿吗?” 许娴大方地点了点头:“好啊,你是嫌闷了吗?刚好,我昨日看了本志怪小说,讲给你听。” 温白,江季白还有拓拔嘉誉十分有眼色地走了出去。 “哎!”温白走在江季白和拓拔嘉誉的前面,面对着他们倒着走,神秘兮兮道:“你们发现了吗?” 拓拔嘉誉糊里糊涂道:“什么?” 江季白用一种早已料到的语气道:“不就是许姑娘待阿三不同,阿三也对许姑娘很上心吗?” 温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会让我说吗?” “不是你问我们知道吗?”江季白回怼道。 拓拔嘉誉异常肯定道:“那不会。” 江季白和温白同时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拓拔嘉誉一时语塞,总不可能说季呈徵是虞国太子,不可能喜欢上郢国丞相的女儿吧。 拓拔嘉誉想了会儿,振振有词道:“许大哥是下人,许姑娘是小姐,不会的吧。” 温白用一种大人的语气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啊?你知道女子的字只有亲密的人可以叫的吗?你没听见阿三叫乘月什么吗?” 江季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也叫了?” 温白解释道:“我跟她是兄弟,她跟我是姐妹。和阿三可不一样!” 拓拔嘉誉摇了摇头:“没听懂。” 江季白思索道:“不过,刚刚许姑娘说皇上看上她的时候,阿三的脸色都变了。” 三人又嘀咕了会儿,拓拔嘉誉说要去给她姐姐请安,就先离开了。 等四周没人了,温白才拉住江季白,正色道:“季白,我这几天听说了一件事,我先告诉你一声…” 江季白看他义正言辞的,调侃:“怎么?你升官了?” “哎,别闹!”温白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说。”江季白带着笑意道。 温白瞄了瞄四周,悄声道:“有人密奏御贤王在江南有自己的私兵。” 江季白立刻不满了:“开什么玩笑?” -- 第58页 “先不说开不开玩笑,豢养军队可是大罪,你有没有留意过你爹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温白问。 “你什么意思?”江季白没好气道:“我自己爹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温白嘱托道:“可是无风不起浪…你还是回去问问御贤王…” “我爹要是对这天下有意,就不会等到今天。”江季白语气生硬道。 温白急了:“我不还是担心你吗?万一出事了,你不也得受牵连?” 江季白不甘示弱:“你说的轻巧,若是被这样揣测的是你爹,你也这么冷静吗?”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半晌,两人对视了一眼,温白从江季白身边略过,轻声道:“我和我爹对彼此都是无关紧要的,要是我的话,估计…会很冷静。” 江季白这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温…”他猛地回身想拉住温白,却发现温白走远了。 明明知道温白在温家的情况,还这么出口无状,江季白很懊恼,但为什么自己这么激动? 因为温白说出了自己许久以来一直担心的事吗? 父亲夜里经常不见,姐姐对此讳莫如深,温白…说的是真的吗? 温白边走边自责,真是的,江季白那么敬仰他爹,自己应该再委婉些,他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刚好被从帐子里出来的温玄撞见,温玄不冷不热地开口:“呦!知道自己混账给自己一巴掌?” 温白讪讪笑了笑,忙得把手背后:“我…挠挠痒。” 温玄瞥了他一眼,道:“收拾收拾东西,下午我们离开。” “啊?”温白莫名其妙道:“围猎还有三天啊。” “怀远大将军的忌辰快到了,他的牌位在济安寺,我们准备去济安寺看看他老人家,路程稍远,来去要几天,我已经向圣上辞行了,你打理一下。” 温白心道,那是你外公,又不是我的,非得带上我干吗?温白不想颠簸受累,磨磨蹭蹭道:“我会给你添乱吧?” 温玄一眼看穿了温白的心思,冷声道:“你可以选择自愿去,或者被绑着去?” “我现在就去收拾。”温白麻溜地进屋了。 温玄看他进屋后,一个人去了皇后的营帐里,通报之后,温玄就进去了。 皇后笑容慈祥:“晏清,今天怎么想起来看看姑姑了?” “今天下去要离开,特地来给娘娘辞行。”温玄行了一礼道。 “哦?回天渊城?这么快?”皇后有些讶异道。 温玄淡淡道:“去济安寺,臣外公的忌辰快到了。” 皇后温和道:“晏清,这里没外人,都是一家人,我们就姑侄相称吧。” “礼不可废,娘娘。”温玄道:“况且,娘娘若真把我当成一家人,又如何会想着算计温家呢?” 皇后心蓦地一慌,尴尬地笑道:“晏清,你什么…意思?” 温玄云淡风轻道:“臣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若娘娘真心把温家当做靠山,就别把宫里那套用到温家身上。” 皇后急忙站起来解释:“本宫以为温白与温家不和才…” 皇后还没有说完,就被温玄打断了:“他姓温!” 皇后一时语塞,温玄拜别:“微臣告辞。” 等到出发的时候,温白犹豫着站着不动,留恋地看着猎场那边,常文政猛地拍了下他,温白差点没站稳,回头看常文政牵着马,奇怪道:“常将军,你要去哪里吗?” 常文政对着温白道的头就敲了一下:“你们去哪里?” “济安寺。”温白揉了揉脑袋回答,然后恍然大悟:“对了,怀远大将军是你爹,你也是去看他的吧。” 常文政夸张道:“哇!你这么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温白汗颜:“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将军。” 常文政将胳膊随意搭在温白肩膀上,问道:“你在看什么,还不上马车?” 温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看了下常文政,刚想开口,就被温玄打断了:“在看江衍吧。” 温白没有否认,常文政眯着眼想了半天,试探着开口:“御贤王世子?” 温玄嗯了声,又对温白道:“陛下举行了围猎比赛,他该是后山去了。” 温白转身,笑了笑:“那我们走吧。” 温玄没有动,温白以为他还有事,看向他,温玄沉默了片刻,开口:“你要去跟他道个别吗?” 温白一时失神,温玄何时这么通情达理了?略一思索,有些苦笑道:“还是别了吧,我们中午闹了些矛盾,估计他现在也别扭着。” 温玄道:“也好。” 温白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只有一辆?那不是要跟温玄做一辆车?那自己一路都要不自在了,温白笑道:“我要骑马。” “随你。”温玄瞥了他一眼,对常文政道:“舅舅坐车吧,赶路要赶到晚上呢。” 温白:“……”晚…晚上? 第33章 预兆 马车走了会儿,常文政放下车窗帘子,问温玄:“离你外公忌辰还有些日子,为何这般匆匆离开帝京?” 温玄摩擦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天渊城,怕是要变天了。” 常文政沉默了半晌,也叹了口气:“圣上终是沉不住气了吗?” 温玄略显讽刺道:“从舅舅兵权被削开始,不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吗?” -- 第59页 “温家把棋子都压在了太子身上?”常文政正色问道。 温玄道:“他是唯一的选择。” “你不怕圣上对温家下手?”常文政目光深沉。 温玄淡淡道:“温家向来安分守己。” 常文政认为不然:“这无关乎温家是否安分守己,你可知怀璧其罪?” “舅舅是说,祖父留下的观影?”温玄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关节咔咔响了几个,接着道:“若非乱世,观影不得启动,这是祖父留下的话,况且,观影是温家之物,并非皇家之物。” “若你是圣上,你会留着一只沉睡的猛虎在身边吗?”常文政问道。 温玄沉默了,观影,是温玄祖父温霆岳跟随先帝征战四方时创立的一支军队,由四十人组成,四十个人在暗杀,情报,潜伏,格斗方面炉火纯青,曾经温霆岳带领观影四十人冲入敌军千人阵中救下先帝,途经之地,所向披靡。 天下安定后,温霆岳明面上解散了观影,暗地里不断培养观影后人,以备国家之急,没想到会被当今圣上觊觎。观影由温家每任家主继承,温索瑜早在温玄十六岁时,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了他。 温玄眉头紧皱,常文政接着道:“我近来常心神不定,若御贤王出事,下一个会不会…” 温玄打断道:“我自有打算。” “你向来有主见,这一次,也不知是对是错。”常文政叹气。 常文政惆怅地看向窗口,正好看见温白正在跟侍卫唠个不停,他问:“为何带上他?让他跟随大部队回帝京不行吗?” 温玄扫了眼窗外的温白,温白正笑的开心,温玄淡淡道:“怕他惹事。” 秋猎以后,天渊城开始暗潮涌动,弘道帝准许安定公拓拔嘉誉率齐国旧部,前往齐国故都北墉城,这一决定在朝上引起轩然大波。 一部分朝臣担心拓拔嘉誉日后以北墉为基东山再起,另一部分则认为拓拔嘉誉不足挂齿。 弘道帝认为将拓拔嘉誉调离帝京,帝京中对自己权力虎视眈眈的势力就会少一股,况且,舒妃对弘道帝软磨硬泡,终于定于拓拔嘉誉半月后离开天渊城。 夜深人静,江季白坐在案几旁,心不在焉地写着策论,突然,笔尖一滴一滴墨汁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江季白心烦气躁地把纸张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了桌子上,不料却把纸丢进了砚池里,墨汁溅了一桌子,衣袖上也沾了几滴,江季白认命地把笔放下了。 没心情! 温白怎么说都不说就去了济安寺,还在生气吗? 气量怎么那么小,以前也闹过矛盾,打一架不就没事了吗? 最近家里气氛异常压抑,父亲上完朝后,就一直跟家里的客卿呆在书房里,想到这里,江季白莫名地焦躁不安,父亲和阿姐到底在谋划什么? 江季白猛地站了起来,不行,他要去问个清楚! 江季白刚走到拐角处就发现江昀书房里的人已经出来了,貌似兴致都不高,江季白躲在房柱后面,还是先看看吧。 那群客卿走的时候,都愁眉苦脸地议论纷纷。 “怎么办?” “王爷被囚禁在家,皇上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许文远那个老匹夫搬弄是非?” 江季白听了个七七八八,皱眉往父亲门口走去,刚玩敲门,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江季白停手了,算了,天也晚了,还是明天再问吧。 许丞相府 季呈徵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一直很留心郢国朝中势力的变化,比如说,许丞相和他的同僚商量事情的时候,他总能恰到好处地躲在某处,一字不落地将许丞相等人的谈话收入耳中。 许文远很是惬意地喝了口茶,解气道:“这次,老夫要彻底把江昀拉下马!” 一个大人佩服道:“还是丞相大人手段高明。” 许文远得意笑道:“等到江南的密报传入陛下手中,江昀就彻底完了。” “御贤王肯定想不到自己用心保护的江南人,到头来竟会害了自己。”另一个声音赞叹道。 许文远冷笑了声,捋着胡子道:“若非江昀一而再再而三得与老夫作对,老夫也不会这么快对付他。” 不同的声音相继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 一直偷听的季呈徵沉下了脸,一个国家的灭亡,少不了佞臣作祟。 于私来说,江季白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不希望江季白家出事,于公来说,他自然希望郢国内乱,越乱越好。 正在这时,有人把手放到了季呈徵的肩膀上,季呈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警惕回身,就看见了一脸戏谑的许娴冲他扮了个鬼脸:“阿三,是我。” 季呈徵松了口气,和许娴走的远了些,许娴有些不安地往许文远的屋里看了看,问季呈徵:“你都听到了?” 季呈徵毫不隐瞒地点点头,许娴问道:“那你要告诉江衍世子吗?” “世子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会告诉他。”季呈徵真心实意道。 许娴点点头:“也是,唉,我爹可真不是东西。” “哪有这样说自己爹的?”季呈徵轻轻笑了笑。 许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季呈徵勾了勾唇角:“乘月总是这般洒脱。” 许娴嘻嘻笑道:“我这是没心没肺,你也可以啊,别想那么多,世上无关生死的,都是小事。” -- 第60页 季呈徵神色黯然:“我不能。” 许娴好奇道:“为什么?” 季呈徵愣了下,总不能说自己心系虞国,身担大业,不可能如此洒脱吧? 季呈徵随口道:“我只是个下人…” “不是的。”许娴将手搭在季呈徵肩膀上,认真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知道的,我从未把你当下人,我们是朋友。” “朋友?”季呈徵看着许娴,有些失神。 “朋友。”许娴粲然一笑,肯定道。 季呈徵温和地笑了:“嗯,朋友。” 许娴转了转要眼珠子,冲季呈徵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你的好朋友想吃回味居的桃花酥了,你要不要帮她买呢?” 季呈徵无语笑了:“好。” 季呈徵买好糕点正回去,就被一个锦囊差点砸到,季呈徵皱眉,先是看见了牌匾上的“春江花月夜”五个大字,就听见了少年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笑声熟悉,季呈徵继续往上看去,就看见了窗边坐着的拓拔嘉誉,他刚想开口,就看见拓拔嘉誉好像不认识自己似的,冲自己戏谑地叫道:“哎!楼下的,你把那袋子给大爷我捡上来,那袋子珍珠就赏你了。” 季呈徵很奇怪,嘉誉在干什么?季呈徵不解地看向拓拔嘉誉,拓拔嘉誉眸光闪动,似乎在请求他。 季呈徵弯腰捡起那袋子珍珠,往春江花月夜里面进,走到楼梯上时才发觉四周潜伏了不少暗卫,才知道拓拔嘉誉被人给监视了。 季呈徵上完楼梯,就看见一对喝醉的男女走了过来,季呈徵悄悄扯开手中袋子口,装作若无其事地撞了上去,忙道:“对不住。” “哗啦”一声,珍珠撒了一地,楼上楼下楼梯,滚的到处都是,四周惨叫声一片,不少人都摔倒了,刚刚那对喝醉的男女也摔下了楼梯,拓拔嘉誉身边的侍从也摔倒了不少,拓拔嘉誉坐着不动,冲季呈徵会心一笑。 周遭乱成了一团,人叠人的,分不清谁是谁,暗卫纷纷现身,寻找起拓拔嘉誉,而拓拔嘉誉早被季呈徵拉着到了一个角落,拓拔嘉誉笑道:“呈徵哥哥,你果然懂我。” 季呈徵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拓拔嘉誉的头,关切道:“你怎么被监视了。” 拓拔嘉誉沉声道:“皇上要观察我有没有异样举动。” 季呈徵诧异:“什么意思?” “呈徵哥哥,我们长话短说。”拓拔嘉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道:“我三日后离开天渊城,你随我离开吗?” 关于拓拔嘉誉要前往北墉城,季呈徵也有所耳闻,所以说,弘道帝故意安排暗卫在拓拔嘉誉身边,就是看他是否真的不学无术,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弘道帝真是…季呈徵皱了皱眉。 “我姐姐好不容易劝说皇帝要我离开这里,北墉城离虞国边境不远,我可以带哥哥离开。”拓拔嘉誉询问道。 季呈徵脑海里顿时出现了许娴对他粲然一笑,季呈徵犹豫道:“我…我还不能…不能走。” 拓拔嘉誉试探着开口:“因为许姑娘?” “不全是。”季呈徵眉头微动,认真道:“我想把天渊城的情况摸得清楚一点,日后回到虞国好一一应付。” 拓拔嘉誉头缓缓地点了点:“也好,只是,此次一别,不知几时再见了。” 季呈徵微微笑了笑,拥抱住了拓拔嘉誉:“我希望,再见嘉誉时,嘉誉可以独当一面。” 拓拔嘉誉伸手拍了拍季呈徵的背,坚定道:“嗯!我一定会!而且,我也会救出姐姐。” 季呈徵松开手,又慎重地拍了拍拓拔嘉誉的肩膀:“趁乱我得走了。” “当心。”拓拔嘉誉嘱托。 季呈徵看出了少年眼里地坚毅和隐忍,日后,可能成为自己的帮手,也有可能——成为对手。 第34章 落难 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总算到了济安寺,幸好方丈早就安排好了住处,温白把东西一放,就在寺里转悠起来,还是第一次来济安寺,和天渊城的寺庙相比,这里多了些清幽,天渊城里的寺庙,香火太盛,反而失去了寺庙的平静。 温白正在欣赏美景,就觉得身后有人偷袭,猛地闪身躲开,看见了一脸笑意的常文政,温白懵了:“常将军?” 我没惹你吧? “小子,看招!”常文政气沉丹田,高声一喝。 温白敏捷地躲过,趁机出招,常文政步步紧逼,温白躲闪不及,往墙上一蹬,摸住了房檐,狡黠一笑,重现自己惯用的那招,在常文政一掌打过来时,使劲一荡,越过了常文政,跳到了他的身后,使劲拍了他一掌。 常文政没有料到,差点和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幸好下盘稳,站住了脚跟,回身赞叹道:“好小子!还以为你不学无术,想不到武功还可以嘛。” 温白拱手笑道:“将军承让。” 常文政问:“温玄不是说你不愿学这些吗?” 温白轻松一笑,道:“温家给我找的老师都没什么真本事,跟他们学,还不如我在外面野呢。” 常文政想了想,也像是温索瑜那个没出息干的事。 常文政回忆着温白的招式,思索道:“你的招式和温玄的很像。” “嗯,少时大哥上早课我看过几眼,记性太好,不小心记住了。”温白无赖地笑了笑。 -- 第61页 常文政继续道:“温玄的武功是他外公教的,我们家的武功素来磊落,我瞧你刚刚身法有些诡谲。” 温白调侃自己道:“我从小在打架堆里混,比的就是谁跑得快,用不着多磊落。” 常文政被温白逗了了:“那温玄知道你偷学他武功的事吗?” “知道吧。”温白思索道:“我都是直接过去看的。” 常文政心想那就是温玄故意给这小子看的了,温玄看似沉稳清高有担当,实则对外人极为小气,对自己认定的东西占有欲极强,更别说武功这种私人的东西了,不过温玄对待温白的态度,可真是让人说不清。 常文政故意问温白道:“你觉得温玄对你怎么样?” “这怎么说。”温白一时语塞,抓耳挠腮了半天,道:“道是无情却有情吧。” “何解?”常文政打破砂锅问到底。 温白回忆道:“我一开始到昭远公府,很多人都以为我爹千里迢迢把我接回来肯定对我很受器重,不少人过来巴结,只有温玄对我冷嘲热讽。” “后来,众人发觉我爹的对我不甚在意后,也都对我冷眼旁观,暗地里使绊子,后来还是温玄替我摆平的,我向他道谢,他叫我别自作多情,说他怕事情闹大,搅得府内不安生,但是,我后来生了几次大病,又是温玄派人照应。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很别扭?” 常文政无奈笑了。 温白又道:“不过,他也不只是这样对我,说他无情吧,自己儿子一年半载也不见一面,我那个小侄子,每次见了我,眼巴巴地过来抱着我的腿叫爹,啧啧,小可怜儿。” “再说他有情,这么多年对温家尽心尽力的,嫂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也不说再自己找个伴儿,唉~” 常文政笑了笑,没有说话,温白和他一起看着天。 许久,常文政道:“想学我们家的武功吗?” 温白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你们家的,我学干吗?” “晏清学的那套,是我爹独创的,我都不会,不过,我教你的这个,可是我们常家正儿八经的功夫,你学不学?”常文政诱惑道。 温白真心实意道:“我不想学。” 常文政苦着一张脸道:“你要不学,那可就失传了。” 温白不上心道:“哦?你不是有儿子吗?不会教给你儿子吗?” 常文政苦涩笑道:“他是书生,不用学这个。” 温白奇怪道:“书生?你家要弃武从文啊?” 常文政得意道:“小子,我也是个儒将,我爹当初给我取字文政,就是希望我走科举之路,可是…” 常文政脸色有些暗淡道:“我却违背了他的意愿,我爹说的对,打仗太苦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步我的后尘,给人卖命,还要受人猜忌。” 气氛沉重了会儿。 温白脸色古怪道:“你把武功教给我,是要我从军打仗,替人卖命,受人猜忌?” 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常文政:“……”这话说的! “才不呢!”温白一下子就拒绝了。 “不是,”常文政急忙解释:“你学好了武功,就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嘛。” 温白十分有自知之明道:“我不给别人添乱就行了,我还保护别人?我又不是救世主。” “……”常文政:“你也可以自保不是?” “我会逃跑不就行了?”温白随意且理所应当道。 常文政:“……”你们少年不都有一腔热血吗? 温白推了推常文政,把他往外面推:“你去找温玄吧,别烦我了,我不想学什么武功,你要是会什么轻功水上漂之类的,再叫我。” 常文政一边被推,一边试图说服温白道:“…哎,别推…什么时候你想学了就来找我啊…” 御贤王府 “御贤王听令——” “御贤王买通刺客入宫行刺,且私自豢养军队,在江南地区收买人心,为自己修建生祠。行为不轨,其心有二,现将御贤王府所有人员收归大牢,听候指示——” 江季白看御贤王先被带上镣铐,急得想要冲出去,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江季白侧脸焦急道:“阿姐…” 江允善沉着道:“别冲动,你现在动手,就等于坐实了罪名。” 紧接着,两人都被带上了镣铐,江季白脑子一片空白:“爹…” 江昀十分平静,只是口中喃喃:“太快了…”快到还没有时间安排好季白和允善。 御贤王蓄意谋反,已被收押,御贤王府被封,这消息震惊整个天渊城。 原本这件事本应该交给刑部,可是刑部尚书早早告假,现在不在天渊城内,只能将案子移交大理寺。 大牢内 江季白走来走去,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他看着闭目养神的父亲,攥紧了拳头:“爹,这是怎么回事?” 江昀睁开眼,冲江季白无奈地笑了笑:“本想今晚送你们走,没想到下午就被抄了家。” “走什么走,”江季白别扭道:“您在这里,我怎么走?” 一旁的江允善语气不善道:“爹要想谋反,用不着等这么多年。” 江季白蹙眉问:“爹真的…有私兵?” “皇上对我们疑心如此之重,这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江允善解释道,然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私兵的事?” -- 第62页 江季白欲言又止,在江允善审视目光下,他不自在道:“温…温白告诉我的。” “果然。”江允善冷哼道。 江季白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爹乐善好施,在江南地区人人称道,有人利用这个,怂恿当地人为爹修建生祠,皇上眼里揉不得沙子,本就对爹积恨已久,再加上爹置办自己的私兵已被已被皇帝知道,这次,我们怕是翻不了身了。” 江允善分析,她目光一紧,忿忿道:“恐怕与许文远那个老匹夫分不开关系。” 江昀咬牙切齿道:“那个奸佞!” 江昀愈发自责:“我若是早早准备,现在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怪我。” “才不是!”江允善深呼吸一口气:“根本就是皇上蓄谋已久,我们之前也没收到任何风吹草动,根本无从准备。” 江季白安慰道:“是啊,爹,皇上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你就别自责了,有什么我们一起抗。” 江允善冷冰冰地对江季白道:“温白只告诉你父亲有私兵,就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处境?” 江季白眉心动了动,江允善继续道:“我们家被抄的如此突然,温玄这时候跑的远远的,说明他早就知道皇上要如何对付我们了。他不想接这块烫手山芋,只好离开天渊城,这样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温白也在刑部,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江季白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石头,他没好气道:“他原本知道的就不多!” “那他为何跟温玄离开天渊城?”江允善质问道:“都知道他和温玄的关系不和,总不可能是温玄担心他才把他带走的吧?” 江季白语塞,会吗?温白是早就知道吗? “分明就是怕你连累他,他才离开的。”江允善一针见血地指出道:“让你平日少跟温家人来往,你偏不听!你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江季白心浮气躁起来:“你能不能别迁怒旁人,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明哲保身他有错吗?你不也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若不是进了这里,你和爹是不是打算买瞒我一辈子?!” “我那不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心备考吗!” “行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江昀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叹气道:“秋猎前入宫行刺的帽子也扣下来了,这次怕是…” 这时,牢门突然被打开了,几个衙役不屑一顾地进来了:“王爷,我们大人有请。” 江季白闻言,一下子冲到了江昀面前:“你们要带我爹去哪里?” “呦!江小世子!”一尖锐的声音传来,江季白看过去,看到了内侍监的总管连公公,他捻着兰花指掩住口鼻,嫌弃地看着江季白:“在这里面,不死也得脱层皮,咱家劝你骨头别那么硬。” “你提审我爹?”江季白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 连公公古怪地笑了下:“咱家不过是来盯住大理寺的人。” 江季白挡在江昀前面,沉声道:“不行。” 第35章 囹圄 “世子,还没轮到你呢。”连公公不耐烦地挥了挥拂尘:“还不将他拉开。” 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把江季白拉开了,江季白冲江昀叫道:“爹!” 江允善也拽住了江昀的衣角,眼神焦急地摇了摇头:“爹…” 江昀缓缓站起来,他拨开江允善的手,看了眼正在跟人争斗的江季白,对连公公道:“我跟你走,别为难他们。” 连公公不上心地恭敬道:“还是王爷识大体。” “爹,别去——” “不能去啊!” 江季白使劲挣扎,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理寺多的是给人屈打成招的法子。 江昀从容不迫地跟连公公出了牢门,江季白难过地看着他,无力启唇:“不能去…” 江昀透过门栏对他们两个人笑了笑:“乖一点,等爹回来。” 江允善泪水簌簌而下,点了点头,笑道:“好…” 济安寺 温白安静地站在一个摊贩前,仔仔细细地挑选着平安符,不停地问东问西的。 “哪种的是保佑平安的?” “哦,都是保佑平安的。” “那哪种是保佑科举必过的?” “这个魁斗星君啊?哎,太丑了吧!” “那哪种是求个好姻缘的?” 最后,温白挑了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无关科举,也无关姻缘,纯属好看。 蓝色的绳结中间有一朵白玉菩提雕刻的莲花,大拇指左右大小,下面坠有青色的穗子,十分美观。 常文政晃了过来,揶揄道:“你挑夫人都没这么费心费力吧?给谁的?心上人?” 温白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平安符,美滋滋道:“去!才不是,我给江季白买的,刚好他快生辰了,正好把这个作为他的生辰贺礼。” 常文政听到江季白,神色有些异样,刚刚传来消息,御贤王府被抄了,温玄不让他告诉温白。 温白心情有些低落道:“不过我还不知道他生不生气了。” 刚好,温玄和住持方丈也踱了过来,住持方丈法号“皆圆”,性子潇洒不羁,喜欢与小辈玩闹与温白十分谈得来,看到温白脸上愁容,不由得打趣:“温白施主,老衲见你眉头紧皱,心情郁结,可是心中有什么挂念之人?或是有什么思慕之人?” -- 第63页 温白抬头,看见了皆圆方丈,反过去调侃:“看来大师也是过来人,至情至性。” 皆圆大师不怒反笑,对温玄道:“温施主,令弟真是巧舌如簧,老衲自愧不如。” 温玄礼貌点头:“大师说笑了,舍弟年幼无知,冒犯大师了。” 皆圆大师意味深长地看向温玄,道:“年幼是年幼,并非无知,温白施主可是个聪明人。” “您谬赞了。”温白笑着摆摆手。 皆圆大师道:“温白施主不必谦虚。” 温白一手挠了挠头,一手甩着穗子,笑的神采飞扬:“我也不是很聪明,就是有些大智慧罢了。” 常文政:“……” 温玄早就习以为常了。 皆圆大师哈哈大笑起来。 天渊城 “进去!” 江昀伤痕累累地被扔回了牢里,牢门又被“咔嚓”锁上了。 “爹!” 江季白和江允善同时挪了过去,江允善把江昀的头放到腿上,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昀,轻轻叫道:“爹,你怎么样?” 江季白跪在旁边,颤抖着声音叫道:“爹…醒醒…” 江昀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血迹斑斑,江季白不敢动他,手足无措地跪坐在旁边,急得一身冷汗。 “真是的。”连公公从一旁走了出来,轻蔑道:“王爷自己找罪受,这可怨不得咱家。” 江季白迅速挪到门栏处,死死抓住栏杆,怒道:“是你把我爹打成这样的?” 连公公退了几步,掩住口鼻,嫌弃道:“认罪就好了,王爷不认罪,咱家只能让他吃些苦头。” “连谌,你狗仗人势!”江季白胸口不断起伏,被气得不轻,破口大骂道。 闻言,连公公脸色变了,他直勾勾地看向江季白。 看到连谌的眼神,江允善慌了,故作镇定道:“阿衍,过来。” 连公公甩了甩拂尘,冷哼一声,吩咐道:“把江世子拉出来,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江季白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怕你不成?” “不怕最好,不然,可就不好玩了。”连公公阴阳怪气道。 “阿衍!”江允善目光一紧,她迅速赔礼道:“公公,舍弟年幼无知,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他。” “阿姐,求他作甚!他不过是个…” “你给我住口!” 江允善颤抖着声音打断江季白的话,她一把将江季白拉了过来,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内侍监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小小年纪便口出无状,咱家今儿个就替王爷好好管教一下世子爷。”连谌不阴不阳道。 江允善完全无措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人带了出去。 江季白咬着牙一声也不吭,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眼睛通红,指节被攥的咔咔响。 连公公看着江季白从上刑到现在一声不吭,冷冷道:“叫啊,世子,您不是嘴皮子很利索吗?” “狗仗人势的东西。”江季白一字一句道。 连公公凉嗖嗖道:“世子还是太舒服了吧。”说着,夺过侍卫手中的鞭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对着江季白抽了上去。 “啪!” “啪啪!” 江季白眉头紧皱,闷哼几声,他痛苦地扬起脖子,目眦欲裂,但还是一句痛都不叫。 连公公扔掉鞭子,走近江季白,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阴冷古怪地看着他,江季白头往后扬了扬,想挣脱连公公的手,不料连公公扼地十分紧,江季白感觉到了从下巴处传来的痛意,不甘示弱地瞪着连公公。 连公公尖细的嗓音笑道:“都道御贤王世子才貌双全,辩才无碍,谁能想象到如今成了这个腌臜样子。” 江季白剜了他一眼,不发一语。 “你以为皇上这么多年如此疼爱你,真的是因为对你父亲怀有愧疚吗?”连公公对于摧毁江季白的心理防线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偏执。 江季白目光闪动了下。 连公公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皇上要真的疼爱你,就不会把你抓牢里了。” “他忌惮你父亲,连带你,他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宠你,是因为他知道把你捧得越高,你就摔得越惨!”连公公面容扭曲地笑道:“哈哈哈哈…怎么样?江衍,你还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吗?” 江季白埋首肩膀颤抖起来,连公公心情颇好地看着他:“这就哭了。” “呵…” 江季白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竟然是笑声。 江季白猛地抬头,嘴角带着讥诮的弧度:“你就是看别人痛苦来缓解自己的痛苦的吧?” “骄傲的人总是惹人生厌。”连谌厌恶道:“你还有资格骄傲吗?” “比从你有资格,”江季白冷冷道:“你就是个阉人,权力再大也只是只阉狗!爬的再高也只是个阎竖!” 闻言,连谌抓起一旁的烙铁往江季白身上戳去。 江季白猛抬起头,他咬紧牙关,眉头抽动,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又落到地上。 连谌丧心病狂道:“疼吗?咱家有千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来啊!”江季白攥紧拳头,低吼道:“当我怕你不成!” 连公公恼羞成怒:“连你姐姐,你也不在乎?” 江季白猛地挣扎起来,被绑住双腕的手拽住连公公的领子,目眦尽裂地警告道:“你敢!” -- 第64页 “哼!”连公公后退一步,摆脱了江季白的束缚,道:“将他带下去,把江允善带上来!” “连谌!你敢——” 没过多久,江允善就被带上来了,看到眼前琳琅满目的刑具,江允善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没有她父亲和弟弟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连公公似笑非笑道:“郡主,世子刚刚把这里的刑具试了个遍,咱家给你个面子,你选一个,如何?” 江允善轻轻笑了声,淡淡道:“公公可知何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连公公愣了下:“郡主何意?” “横竖都是死,我父亲宁愿多受些皮肉之苦也不愿认罪,公公可知这又是为何?”江允善双手轻叠放置腹前,端庄肃立。 连公公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允善就又开口了:“因为我父亲知道,他若是认了这谋反的罪名,我们一家必死无疑。若是不认,顶多父亲一人赴死罢了,他想要我和弟弟活下来。” “公公此时翻脸不认人,未免过早了吧。”江允善淡淡道:“除非您保证我和弟弟必死无疑,眼下您如何侮辱我们都行。若是不能保证,公公不妨给自己一条后路,毕竟我父亲旧部不少,而我一介女流,心眼儿更是小的很。” 连公公想了下,抬了下眼,示意侍卫把椅子给江允善抬过去,道:“郡主先坐,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说。” 江允善没有推辞就坐下了,道:“若我猜的不错,公公是和许文远一个阵营了吧?” 连公公眯了眯眼,心道,这都猜出来了? 江允善的城府果然比他弟弟深得多,在被抓的这段时间里,还能把事情理清,果真不容小觑。 连公公讳莫如深道:“咱家与许大人是很谈得来。” “公公该是知道,朝堂之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真正的朋友。”江允善语焉不详道。 第36章 归来 连公公有些迟疑道:“郡主是说,让咱家救你们?” “不。”江允善干脆利落地开口,清浅一笑道:“我想请公公将许文远如何陷害御贤王府如实道来,其余的允善不敢奢望。” 连公公犹豫不决,江允善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连公公思考了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道:“近两年,许丞相与御贤王矛盾很深,最初是因为御贤王秉公办案,斩了许丞相的侄子,许丞相记恨在心,经常给王爷使绊子。” “前几个月,王爷又查封了河道,把许大人的财路给断了,所以,许丞相才会想把王爷除之而后快,他知道王爷在江南地区素有民心,就怂恿当地民众为王爷修建生祠,他贿赂江南地区的县令秘密联名将王爷有二心的折子递进了朝中,又向圣上透露出王爷有私兵的消息,这样一来,王爷此次必然不得翻身。” 江允善目光深沉,仿佛一潭幽深的死水让人捉摸不透,果然!就像自己所猜的那样! 连公公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深不可测,带了些恭敬,他道:“郡主,咱家该说的话都说了,只请郡主日后若翻了身,给咱家个面子。” 江允善施施然站了起来,对连公公轻轻颔首,讽刺道:“公公言重了,面子不敢说,允善当下就有话想要提醒公公。” “郡主请说。” “公公不会真的以为许丞相才是罪魁祸首吧?”江允善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连公公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江允善转身离开,准备回牢里,顺口道:“公公与我父亲有过节吧?内侍监如今势头低下,与我父亲分不开关系,所以,公公是恨我的父亲的吧?” 连公公忽然茅塞顿开,抬头看向江允善,江允善已经只剩下了个背影,声音却又飘了过来:“许丞相和您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皇上的棋子。 连公公思绪万千,是啊,御贤王从不过度参与政事,几年前许丞相侄子的案子,圣上为何要交给御贤王?是为了造成两人的矛盾。 许丞相作风不检,接受贿赂,皇上为何如此纵容?就是为了惹起御贤王不满。 封锁河道的事就更不用说了,把两人的矛盾直接加剧了,直到许丞相彻底把御贤王打的翻不起身!而审理御贤王的案子,明明有大理寺,皇上还让自己来,就是看准了自己对御贤王早有不满! 皇上啊皇上,你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连公公不由得苦笑。 御贤王有谋逆之心,且顽固不化,拒不认罪,本应斩首,念其是皇族,赐毒酒一杯。其子女剥去皇室头衔,充入奴籍,等候发配。 济安寺 温玄和常文政相对无言,御贤王一生磊落,还是…这样没了。 “听说林大人以死力证御贤王无罪,”常文政心情沉重道:“却还是没用,唉…可惜了。” 温玄面无表情:“陛下筹谋已久,怎么会因为一个人而赦免御贤王?林大人为国为民一辈子,最终还是想不透。” “国士丹心,晏清,不得口出无状。”常文政严肃道。 温玄嗤笑:“丹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迂腐。” “你…”常文政有些不满:“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不对吗?”温玄毫不避讳地看向常文政:“舅舅可知我为何年纪轻轻就官至尚书?” 常文政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 -- 第65页 “审时度势。”温玄淡淡道:“大浪之中,我只想保住温家和常家,除此之外,其他与我无关。” 常文政沉声道:“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我们可是在巢穴之外。”温玄道:“我向圣上告了几天病假,等京中事情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常文政叹了口气,忽然道:“温白那里怎么办?” “别告诉他就行了。”温玄云淡风轻道。 常文政略显不忍:“他与江衍世子素来交好,若是知道了此事,指不定怎么跟你闹呢。” 温玄捏了捏眉心,一语不发。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温玄淡淡道:“进来。” 温白推开了门,温玄抬头,看他面上无波,问道:“何事?” “我要回天渊城。”温白直截了当道。 常文政被噎住了,温玄直视着温白,温白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破绽,他深呼吸一口气,毫不避讳地看着温玄:“外面都传疯了,我都知道了。” 温玄嗤道:“你回去有何用?” “没用。”温白很有自知之明道。 “……”温玄也没有料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利落一时语塞。 温白道:“我在这里也没用,不回去我良心过不去,左右都没用,总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常文政差点跳起来,抚掌赞叹道:“好小子!讲义气。” 温玄扫了常文政一眼,常文政连忙闭嘴了。 温白转身低声道:“那…我走了。” 温玄沉声道:“你给我站住!” 温白没有停下,他一脸镇静自若地出门后,拔腿冲去了后院,三下五除二地解开马缰绳,轻松一蹬跨了上去,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有人叫道:“温白小友,你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啊?” 温白急忙勒住缰绳,着急道:“皆圆大师,我有事先走了,再会。” 皆圆大师微笑道:“小友忙去便是,老衲就在这里,何时小友有空,再来一叙。” 温白爽声笑道:“好!一定!” 说完,骑着马狂奔而去。 温白心情很急迫,但是他明白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江季白怎么样了,他现在一无所知,“驾!驾!”温白不断地挥舞着马鞭。 温白计算了下,自己没日没夜地骑马赶路,至少也得两天,两天…江季白会发生什么,温白一概不知道,他不知道… 温白悔不当初,当初就不该和江季白冷战,明明知道他就那个德行。 温白越想越后悔,“驾!” “驾——” “驾驾!” 寂寥无人的山路上只有温白骑马赶路的声音,直到马的速度慢慢慢了下来,温白一脸黑线,这马…撑不到两天吧? 也是自己疏忽了,忘了马也得休息,总不能把马跑死啊。 温白着急下马,还被石头绊了一跤。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马的脑袋,眼里满是焦急,他牵着缰绳边走边张望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搭把手。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温白忽然听到了一阵飞驰的马蹄声,他喜出望外地鬼神张望,远处几个黑影正骑马赶来,温白边跳边大叫道:“诶——停一下!几位大哥,有人需要帮忙!嘿——” 温白叫着叫着就不叫了,这几个人不就是温玄,常将军,还有温玄的侍卫们吗? 温白牵着马,无措地看着靠近的温玄等人,温玄停在了温白面前,冷冷斜睨着他。 温白呐呐道:“大哥…” 温玄呵斥道:“跑啊,不是跑的挺快的吗?话不听完就跑!” 温白指了指马,眼神躲躲闪闪的,底气不足道:“跑…跑不动了…” 温玄对身后的一个侍卫道:“把你的马给二公子。” 侍卫应声而下,乖乖地把自己马的缰绳递给温白,恭敬道:“公子。” 温白看向温玄:“你…”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温玄没好气地冷斥道:“还不上来!” 温白利索地翻上了马背,常文政冲他嘿嘿笑道:“小子!你哥当时让你站住是想和你一起走的。” 温白挠了挠头,对温玄笑道:“多谢大哥。” “父亲尚在京中,我担心父亲罢了。”温玄不屑一顾道。 常文政打量着兄弟二人,都是奇葩啊,一个冷冰冰,一个笑嘻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天牢 江昀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身着龙袍的人。 弘道帝道:“皇兄,朕来送你一程。” 江昀无力地笑了笑:“何苦呢?” 弘道帝沉默了下,声音低沉道:“你也知道朕苦?” “……”江昀。 弘道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昀:“皇兄为何不让朕省些心呢?” “当年皇位是皇兄亲手交出来的,你凭什么还对它惦记这么多年?” “朕对你不好吗?对季白不好吗?对允善不好吗?” “安心地做你的御贤王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涉足朝堂?” “够了!”江昀喝道,打断了弘道帝铺天盖地的抱怨。 江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弘道帝道:“当初我是心甘情愿地扶你上位,可是这么多年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荒唐事!” 江昀一字一句道:“姑息奸佞,加重赋税,修建行宫,好色成性!” -- 第66页 弘道帝风度全无地吼道:“这就是你想夺皇位的理由吗!” “我从未想过夺皇位!”江昀红着眼睛道:“我总得给季白还有允善想好后路,我百年之后,谁知道你会如何待他们?” 弘道帝一时语塞,江昀苦笑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对季白那么好吗?” 弘道帝古怪地笑道:“可你不敢戳破。” 江昀自嘲道:“对啊,我不敢,我若敢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了…我以为,你会顾及我们的兄弟之情。” 弘道帝嗤笑道:“皇家之中,会有兄弟之情吗?” 闻言,江昀警惕道:“你想把越儿怎么样?” “越儿啊。”弘道帝淡淡看了江昀一眼:“他可比你听话。皇兄尽管去了便好。” 江昀缓缓走近桌子,背对着弘道帝,拿起了鎏金酒杯一口饮尽,再缓缓端坐到地上,始终背对着弘道帝,弘道帝也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江昀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看着江昀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弘道帝目光闪动,轻声道:“皇兄?” 幽暗的天牢里,长长的廊道里传来一声吁叹:“皇兄啊…” 第37章 无力 两日后,温白几人总算赶到了天渊城,刚好快到上朝的时候了,温玄和常文政要先回去整理一下准备上朝,温白却转道去了崇安王府。 可是崇安王府被层层官兵驻守,温白根本进不去,温白心乱如麻,为今能救江季白的只有江越了,江越不会见死不救,定是皇上把他软禁了。 温白丝毫无头绪地蹲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救江季白?根本想不到方法,想不到! 温白一拳砸在了自己脑袋上,他真是太没用了! 温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直到听到许娴的叫声:“温白!” 温白看了过去,许娴和季呈徵正飞奔而来,温白刚好想打听下江季白的情况,也跑了过去,焦急地抓住许娴:“乘月,季白怎么样了?” 许娴被抓的肩膀疼,她如实道:“江季白现在很不好。” 温白心急如焚,不好?有…多不好? 许娴抓着他随便进了一家茶楼,季呈徵跟了上去,许娴语速很快:“我一直派人在你家附近蹲点,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江季白现在在我爹手里,被关进了囹圄楼,充入了奴籍,正准备卖出去。” 温白瞪大了眼睛,他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被许一三抓住了衣襟。 他喃喃:“囹圄楼…囹圄楼…” 囹圄楼是关押犯罪贵族的地方,里面的人会高价被卖给一些有虚荣心的乡绅,由此获得的收入可以充入国库。 温白低声道:“老王爷他…” 许娴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老王爷没了。” 温白一阵眩晕,虽说料到了,但还是… 他没有底气问道:“君主呢“也在囹圄楼?” “郡主美名在外,有不少人觊觎,已经被…卖了…” 许娴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手指不安地摩擦着:“崇安王被软禁了,根本帮不上忙,我又劝不了我爹,现在怎么办?” 温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去找我爹,我爹好歹是昭远公,去找你爹求个情,看看能不能把季白救出来。” 许娴叹气:“现在也只好这样了。” 温白站了起来,匆忙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回身对许娴和季呈徵嘱托道:“乘月,郡主那边麻烦你多打听一下。”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许娴拍了拍胸脯。 温白一路狂奔回家,气都没喘一下地去找了温索瑜,温索瑜刚刚吃完早饭,正在漱口,看见温白后,淡淡道:“回来了。” 温白喘了几口气儿,拱手道:“见过父亲。” “你兄长回来就忙着上朝,你倒好,一回来就出去野。”温索瑜不上心地数落道,语气里满是对温玄的心疼。 温白咬了咬牙,一下子跪下了,温索瑜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又惹祸了?” 温白没有起身,急迫道:“没有,只是有件事想让爹帮忙…” 温白从小到大都没有请求过温索瑜任何事,温索瑜还真就好奇了下,想着要是温白说的是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自己也好尽尽当爹的义务,随口道:“什么?” “请爹去找许丞相把江衍救出来。”温白鼻头一酸,虽说温索瑜对他向来漠不关心,可能是子女天生的本能,温白对着他爹,觉得满心委屈。 “什么!”温索瑜怀疑自己听错了,御贤王的案子正在风口浪尖上,谁敢去撞? 温索瑜算是明白了,温白这不是惹祸了,而是准备惹祸啊! 温白央求道:“请爹救救江衍。” “你疯了吧?”温索瑜打量着温白道:“温家与许文远素无交集,你这样做,有考虑过温家吗?有考虑过你兄长吗?” 温白眼眶发红,他掐着自己的掌心,无助地看向温索瑜,央求道:“我但凡有一点办法,绝不会麻烦父亲的。” “你以前与江衍交好,我没有多言,只因为他是世子,日后也可以帮趁着你些,可如今他已是奴籍,身份卑贱,你就别再给家里招麻烦了!”温索瑜有些不耐烦道。 “可我是他朋友,”温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说出这些话的温索瑜:“…我不帮他谁帮他?” -- 第67页 “对啊,谁都不帮他你为何要帮他?”温索瑜不满道。 温白跪着不肯起来,执拗道:“父亲你就帮我这一次,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温索瑜有些好笑:“你能给我做什么啊?还不是我把你养大的。” 温白闻言,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 “你一个人胡闹就罢了,可别搭上温家!”温索瑜话里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温白抬头看向温索瑜,眼里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温索瑜压根就没看他,兀自端了杯茶往口中送去。 温白失落地垂下了眼睑,缓缓站了起来,低声道:“温白告辞。” 温索瑜专注地看着茶的颜色,不在意地冲温白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温白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回身又给温索瑜弯腰拱手道:“温白谢过父亲多年养育之恩。” 还没等温索瑜反应过来,温白就夺门而出。 温索瑜只觉得奇怪,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温白脑子异常清醒,刚刚回家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要是父亲不答应,他就去劫狱。 温白急冲冲地回到了自己房里,一开门就愣住了:“哥!” 温玄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温白的桌子旁,本以为这小子精力这么旺盛,房间肯定乱的很,没想到倒也是挺整齐的。 温玄道:“跪完爹了?” “……”温白走近了些,食指蹭了蹭鼻子:“你都听到了?” “没听多少。”温玄随口道。 温白在他面前站好,解释道:“我不是置温家不顾…只是我…我…” 毫无办法啊。 温玄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江衍被许丞相看得很紧,就算父亲去,也救不出他。” 温白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 他下定了决心去劫狱,早知道就跟常将军学几招了,温白在心里狠狠地奚落自己。 温玄淡淡道:“许文远是想把江衍卖个高价,也好中饱私囊。” “不要脸!”温白骂道。 温玄从容地站了起来,右手还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木盒上,温白眉头动了动,怎么没见过这盒子? 温玄食指和中指在盒子上敲了下,就把盒子往温白的方向推了推,温白迟疑着接了过来,温玄的话也适时响起:“你自己也有不少私房钱吧?加上这些,也不少了。你又认识许家那丫头,你们两个里应外合,该是可以把江衍救出来的。” 温白打开盒子后,看见了几沓银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玄,不知道要说什么。 温玄斜了他一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上赶着连累温家的吧。”然后,转身走了。 “大哥,”温白叫道,温玄停住了,回眸望着他,温白不自在地用右手摩擦着盒子底部:“你干吗帮我?” 温玄轻轻弯了弯嘴角:“你为何宁愿去找父亲也不来找我?” 两人相顾无言,温白不找温玄帮忙是因为怕他和许文远牵扯上关系,日后受他钳制,温索瑜不是官场中人,若是日后许文远拿这个说事,温玄大可不认!这是温白的小心思。 温玄帮温白,是因为知道以温白和江季白的交情,若自己不出手,温白哪怕拼了命也要去救他的。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挑破。 江允善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水,轻声道:“多谢。” 旷野中,旁边一首领打扮的人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来迟,郡主恕罪。” 江允善将水袋放下,举目望去,原本买自己的那户财主已经被赶走了,江允善抬头看看天,秋天的阳光还是让人睁不开眼,江允善看着那个首领道:“从江南赶到这里也是难为你们了,有劳了,孟将军。” 孟将军红着眼睛道:“只是王爷他…” 江允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秀眉微蹙:“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时机未至,你们贸然进入天渊城,只会白白送死。这个仇,我早晚会报。” 孟将军等人齐刷刷地跪下,一起道:“早晚会报!” 江允善对他们微微福身:“谢过诸位以命相随。” “郡主,还有一事。”孟将军深思道。 “将军请讲。”江允善道。 孟将军自责道:“我们派去囹圄楼的人,没有把世子成功赎出来。” 江允善眉头皱的愈发厉害,双手无意识地交叉紧握,指节泛白:“什么意思?” “按理说,我们的出价也不少了,可是,还有一位买家出价高的商人,世子就是被他买走的。而且,那人与许家小姐走的很近,属下担心,会不会许文远出了什么险招?”孟将军担忧道。 “许娴…”江允善轻念道,思索了会儿,似乎是下定决心道:“没死就成,我们现在起身回江南。” “郡主。”孟将军有些诧异道:“那…那世子?” 江允善利落地翻身上马,拉住缰绳,目视前方,声音不高却有力量:“江衍是御贤王府的人,不至于在天渊城活不下去,若是在天渊城活不下去,那他也没有资格完成我父亲的遗愿,也就没有必要参与我们日后的计划。” 明明是女子,江允善柔弱的身子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强横,她望着江南的方向,目光是那样的孤注一掷,江允善骑着马先走了出去:“我们兵力不多,贸然回去怕会引起怀疑,这没有必要,为今之计,及时止损方为上策。” -- 第68页 临安城是御贤王当年平定江南地区时居住过的地方,御贤王府的兵力全都藏在那里。 “是。”侍卫们应道。 第38章 脱身囹圄 带回江季白时,已经是傍晚了,温白,许娴和季呈徵把江季白安置在一间客栈里,轻轻掩了门,三人走了出来。 “累死了。”许娴捶了锤自己的前胸和后背,感慨道:“还好把他安全带出来了,也不枉我周旋了一下午。” “谢谢你,乘月。”温白真心实意道,又看向季呈徵:“还有阿三兄,多谢了。” 季呈徵摇了摇头表示应该的。 许娴一手捂着肩膀,另一条胳膊动了动,道:“唉,没事儿,算给我们老许家积德了。” 温白又担心道:“你回去后,如何与你父亲交代?” 许娴傲娇道:“他?他才不敢动我呢,皇上现在惦记着我,他不敢招惹我,我抵死不认,他奈我何?” 季呈徵的脸色有些异样,温白注意到了,了然一笑地拍了拍季呈徵的肩膀,道:“也是,还有阿三兄保护你呢。” 许娴不解风情道:“是我保护他好不好?我爹总想找阿三的茬儿,要不是我保护他,阿三现在指不定怎么了。” 季呈徵笑了:“是,是乘月照顾我。” 温白询问道:“你们要吃些东西吗?我下去叫些。” “哎!”许娴拉住了温白:“别去了,我们不吃了,估计江季白快醒了,我估计他也不想看见许家的人,我们先回去,你守好他就行了。” 温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保重!”许娴和季呈徵离开了:“我会留意郡主的消息的。” 温白看他们离开后,就进去了房间,走到床头,江季白还在昏迷,温白拿出准备好的衣服,解开江季白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愣住了,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江季白身上有许多伤,鞭痕,棍痕,烙印… 温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哪个王八蛋打的! 老子都没打过这么狠的! 温白用湿毛巾轻轻给江季白擦了擦身体,又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了药,蹑手蹑脚地给他穿上干净的里衣。 今天下午把江季白接出来时就看了大夫,大夫说外伤虽重,但休养休养就行了,只是江季白心头郁结,不知何时会醒来。 温白忙完后,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出去洗了把脸,又换了盆水,温白走到床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江季白,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轻声道:“江季白,我以后都不跟你斗嘴了,你倒是醒醒啊。” 温白一直看着江季白,不知何时竟然趴在床头睡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屋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忽然,江季白不安地动了起来,他头慌乱地左右摇摆:“不要…爹…阿姐…不要…” 温白连忙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刚要开口询问,江季白就猛地坐了起来大叫道:“爹!” 他手还不停地挥动着:“爹…爹…不要…阿姐,不…不…别动她…” 温白握住他的双手,道:“江季白,季白!醒醒,醒醒啊,是我!” 江季白整个人处于魔怔状态,他不停地挣扎着,力气很大,温白险些抓不住他。 温白怕他把伤口挣裂,用力把他揽入怀里,叫道:“季白,我是温白!” 江季白听到温白的名字后,停止了挣扎,怀疑地轻喃道:“温…白?” “嗯,是我。”温白放松了些力道,怕勒疼他。 江季白安静了几秒,似乎是确认一般,颤抖着声音道:“温白?” 温白语气温柔地哄道:“嗯,是我。” 江季白猛地推开温白,他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快!快…温白,你跟我去救我爹和我阿姐…” 温白拉住了江季白的手腕:“季白,你冷静点,听我说…” “冷静什么!”江季白吼道:“人命关天,我怎么冷静!” 吼完,江季白又开始忙乱起来,他乱无章法地穿上衣服,声音哆嗦道:“你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我要救我爹…我要救我阿姐…” 房间里面没点灯,昏暗里,温白看江季白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他手抖的厉害,不…他全身都在发抖,他连腰带都系不上… 温白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绕到江季白身前,接过了他手里的腰带,他一边绑一边轻声道:“我跟你去,季白,我跟你去。” 江季白不动了,温白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跟你去。” 江季白眸中光影斑驳,他抬手抓住了温白的手腕,欲言又止地看着温白。 温白觉得手背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手背上。 “温白…” 江季白开口,声音是掩饰不住地疲惫和无助:“我…我不知道去哪儿,我爹没了,我去哪儿找他…” 他往前一倒,无力地瘫到了温白的怀里,温白忙接住他。 江季白双手环到了温白的身后,他死死地抓住温白的衣襟,将脸埋进了温白的肩头。 温白觉得有些重,心想自己平时腻在江季白身上时也是这样重,可是江季白从来没嫌弃过自己。 想到这里,温白又把江季白抱紧了些,他平复着呼吸,温声道:“江季白,我在这儿。” -- 第69页 江季白一动不动地趴在温白怀里,温白也就这样抱着他,突然,温白感到了江季白身体在轻微地抖动,温白以为江季白出了什么事,轻声道:“季白,这里面太黑了,我先把灯点着吧?” 江季白攥着温白衣服的手又攥地紧了些,由于脸埋在温白胸口,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别点灯…”然后他轻微地抽动了下鼻子,颤声道:“别点灯…” 温白听出来了,江季白这是哭了。温白心里一慌,他压低声线,连声道:“好,好,我们不点,不点灯。”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温白感觉到江季白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偶尔发出几声鼻子抽动的声音,温白动作轻缓地捋着江季白的后背,胸口的衣服湿漉漉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温白觉得江季白平静下来了,江季白也把温白松开了,温白耐心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下面有粥,我去给你盛些,你…自己整理一下,好不好?” “嗯。”江季白应了一声,从温白身上起来了。 “那我去了。”温白交代一声,就下了楼。 出门后,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温白看自己胸襟前湿了一大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未见江季白哭过。 温白端着粥进来时,江季白已经整理好了,只是眼睛有些充血红肿,他不自在地躲开温白的目光,温白忙道:“饿了吧?快来…快快…快吃吧。” “温白,”江季白满是不安:“我阿姐…” “我回来时郡主已经不在天渊城了…”温白小心道:“不过,我们都在打听郡主的消息了。你放心,一定可以找到的,郡主那么聪明,一定没事的。” 江季白心中一冷,他草草应了声:“嗯。”就默默地吃粥了。 温白担心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伤…谁弄的?” 江季白这才注意到自己换了里衣,想必是温白换的吧,江季白似乎不愿意这个话题,语焉不详道:“牢里。” 温白清楚他是不想说,也没在多问,为难地开口道:“季白,我一会儿得回家,我哥这次帮了我大忙,怎么说我也得听些话,明天我得去刑部当值了。” “你去吧。”江季白并无异状,他拿手帕擦了擦嘴角。 温白笑了:“好,那你明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先把身体养好,然后一起找郡主。” “…嗯。”江季白应了声。 次日傍晚,温白一出宫就往客栈这里赶,手里还提了一个饭盒,兴致勃勃地推开了门:“江季白,看我给你…” 温白发觉房里没有人,摸不着头脑地放下了食盒,在屋里左右转了转:“江季白?” 还是没有人回应,温白寻思着他估计是去方便了,就先把是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大大小小地摆了一桌子,然后坐下等着江季白。 温白右手靠着桌子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着。 但他越等越觉得不对劲,温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还是没有回来,自言自语道:“这么久?不会跑御贤王府上的茅房吧。” 温白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好好装上一个上酒菜的小二,二话不说就拉住了人家:“哎,兄弟,问一下,这间房的住的人呢?” 小二摸了摸头,想了想道:“出去有一会儿吧。” “出去了?”温白心下大骇:“去哪里了?”该不会是报仇去了吧? 小二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哪里管得着客人啊。” 温白拔腿就跑了出去,越跑越急,真是的,明明知道江季白现在情绪不稳定,还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温白懊悔不已,温白啊温白!你是猪吗!猪都比你聪明! 江季白没出去多久,应该跑不远,温白思索着,江季白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贸然寻仇,况且江允善还不知所踪。 对了!温白突然想到,江季白应该是找人帮忙打听江允善的下落了吧。 江季白如今身份特殊,肯定不会去人家里面,那就是酒楼,酒楼?天渊城最好的酒楼,珍味楼! 第39章 愤懑 珍味楼 江季白上完最后一阶楼梯,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明明约的是广成伯,为什么坐在那里的是广成伯世子? 江季白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罗玉绯眯了眯那双小的不能再小的眼睛,迎了过来:“季白来了。” 江季白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两人关系没这么好吧?江季白拱手,低声道:“罗公子。” 罗玉绯二话不说拉着江季白走到了饭桌旁,笑眯眯道:“季白不用客气,随便坐。” 江季白摸不着头脑地坐到了他旁边,开口问道:“罗公子,在下邀请的是令尊,不知令尊…” “哦,我爹啊,”罗玉绯不以为意道:“我爹过会儿就来,我们先随便聊聊。” 江季白心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不过有求于人,也就对人家有求必应了。 江季白尽管心里十分不愿意,但还是面带歉意道:“罗公子,江衍过去多有冒犯,在这儿给您赔罪了。” 罗玉绯心里打着别的算盘,意味深长地盯着江季白道:“不碍事不碍事儿,话说回来,季白约我爹是为何啊?” 江季白被他盯得不自在,这人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盯着人看?江季白礼节备至道:“在下想请令尊帮忙打听一下家姐的下落。” -- 第70页 罗玉绯拉长声调道:“哦~”说着,就往江季白靠近了些,江季白不明白地看了他一眼,罗玉绯轻轻拍了拍江季白放到桌子上的手,有些暧昧道:“好说好说~” 江季白心想罗玉绯怎么这么奇怪?殊不知罗玉绯是个断袖。 罗玉绯想入非非地打量着江季白。 世子爷的长相无疑是出色的,脸庞光洁白皙,五官精致深邃,特别是那美若樱花的薄唇和灿若繁星的眼睛,很难让人移开眼,罗玉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季白看他一脸痴相,还以为他犯病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罗公子,你没事吧?” 罗玉绯连忙收回心思,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笑道:“季白,我可以帮忙找郡主,但是季白总得给我些好处不是?” “好处?”江季白自嘲一笑:“罗公子认为在下如今还能给你什么好处?” “你自然是给得了的。”罗玉绯凑近将手轻轻放到了江季白的腰际,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季白。 江季白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不明白道:“我身上有什么吗?” 罗玉绯:“……”不解风情! 罗玉绯又靠得近了些,另一只手放到了江季白的肩膀上,不愧经常练武,手下的肩膀触感十分不错,罗玉绯有些爱不释手,暧昧道:“你当真不懂吗?” 江季白压抑住火气,有话不直说,非得打哑谜,也不见得多有文化! 江季白苦苦思索罗玉绯到底要什么,并没有在意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江季白!” 温白一上楼就看见罗玉绯对江季白上下其手的样子,气的肺都快炸了! 成什么体统!就算现在不是世子了,也不用被一个男人,还是个又丑又胖的男人占便宜吧! 罗玉绯和江季白寻声看去,江季白苦恼地皱了皱眉,还真找来了。 温白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脚把罗玉绯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怒不可遏:“我去你娘的!小爷的人你也敢动!” 江季白愣住了:“你发什么疯?” 温白一脸愠怒,回头骂道:“你发什么疯!” 罗玉绯捂着屁股,嗷嗷叫道:“温白!又是你!每次都坏我好事!” 江季白一头雾水,什么好事? 温白冷笑一声,走过去毫不迟疑地又给了他一拳,准备打第二拳的时候,手腕被人捏住了,温白抬头,看到了江季白略显不耐烦的脸:“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们在谈事情,你先回去。” 温白站了起来,他一脸冷意地甩开江季白的手:“你们就是这样谈的?” “什么?”江季白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无端的觉得烦躁:“什么这样?” 罗玉绯指了指四周的家仆,大叫道:“给我上!通通给我上!” 上次江季白把罗玉绯打的不轻,罗玉绯怕他狗急跳墙再打他一顿,就带了很多家仆,预防万一。 家仆们抡着棍子就打了上去,温白正等着江季白的解释,没有提防后面有人偷袭。 江季白神色一凛,一手拉住温白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揽,另一只手抱住了温白的腰,还不忘抬脚把温白身后的人一脚给踢飞了。 罗玉绯在一旁气的大叫:“果然!你们果然不清不楚!” 江季白把温白松开,强忍火气道:“你先走!” “那你呢?”温白一边躲闪着攻击,一边质问。 “都说了我找他有事!”江季白心烦意乱道:“你别给我添乱了!” “我才没有,”温白一拳打到一个家仆的脸上,回身忿忿道:“添乱!” 江季白看众人都在围攻温白,不忍他被人围打,索性也加入了混战,江季白身上有伤,没打多久就体力不支了,江季白忍着身上的不适,想拉住那个拿棍子打温白的人,但他眼一花…却没拉住。 眼看温白就要被人从身后重重一击,江季白心蓦地一慌,想都不想地从温白身后抱住了他。 温白被人抱住后,先是一愣,借着就听见了棍子打在身上的沉闷声,身后还传来江季白的一声闷哼,接着,自己被缓缓松开了,江季白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急促地喘着气。 温白脸上顿时布满阴霾,飞起一脚把那人踢得几米远,又打开了两人身边的几个人,拉起江季白飞快地离开了。 温白扶着江季白走了很远,终于甩开了那些家仆,一个巷道里,温白和江季白停住了,温白关心地凑近江季白,问道:“江季白,你怎么样?” 江季白猛地把温白推开,温白的背重重地撞到了墙上,江季白吼道:“你来干什么!” 温白顾不得后背痛,心下委屈又生气,不满道:“他都对你上下其手了,还不该打?” 江季白回忆,罗玉绯的确对他动手动脚的,没好气地吼道:“我又不是大姑娘!吃不了亏!” 温白急得直跳脚:“你是真不知道他喜欢男人吗?” 轮到江季白懵了,他茫然又愤怒道:“什么…什么意思?” 温白拍着自己脑门儿,抓狂道:“他有断袖之癖!” 江季白后知后觉:“……”那自己不是被占了好多便宜? 江季白先是哑然,然后感到一阵恶寒,想了想刚刚罗玉绯那副色相,他心里膈应的紧,于是气急败坏地拍打自己的衣裳。 -- 第71页 温白看江季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很生气,语气不好道:“你去找他干吗?” “我没找他!”江季白跟吃了炮仗似的:“我找他爹,请他帮我找我阿姐!” “不是说了我们帮你找吗?”温白眉头皱了皱。 江季白顿了下,他深呼一口气,突然不顾一切地冲温白叫道:“你帮我找?你帮我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江季白气急败坏地蹲下,痛苦地抱住了头,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 父亲没了,阿姐也一无所踪! 他该怎么办? 温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缓缓蹲下,把手放到江季白的肩膀上,安抚道:“总会找到的,你别急,我们帮…” 没等温白说完,江季白就站了起来,他转身准备离开,温白叫道:“你去哪儿?” 江季白冷漠道:“不用你管!” 温白上前一步拉住了他,横眉冷竖:“你还要去找罗玉绯是不是?” “广成伯人脉广,这是最快的法子。”江季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温白:“放开!” 温白心中赌了一口气,生气道:“你明知道罗玉绯是什么德行,你还去?” “我能怎么办?”江季白使劲甩开他:“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我只能求人帮忙…你明不明白?温白,我没办法…” 温白不松手,他呼吸急促道:“我…我回去找我哥,而且,我也找了…” “够了!”江季白咆哮道:“你能事事都找你哥吗!你是温家人,他帮着你,应该的。但我不是!他不会帮我的!你别给我添乱了好吗?温白,你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惹事?” 江季白胸口的火气顿时喷泄而出,他使劲推了温白一下:“从小到大,你哪一次惹事不是我给你收的尸?现在我没能力了,给你收不了尸了!你别管我了行不行?你就学你哥,躲得远远儿的,行不行?” “哈…是,你没有家族负担,活得潇洒肆意,不用担心别人向你父兄告状,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不一样,很多人都看着我,每次跟你在一起,阿姐和父亲都用不成器的眼光看我!” “我不想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应承迎合,不想对别人虚与委蛇,我不想对那些人打招呼!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我不想看见父亲失望的神情,也不想看到阿姐不屑一顾的眼光…” “什么世家公子世无双,都是皇上捧出来的,就是为了如今这般把我摔进烂泥里!” “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没了父亲和阿姐,我什么都不是…现在阿姐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我拜访了一天的人,没有人理会我,温白,没有人,只有罗玉绯应下了,呵…现在被你一脚踹飞了!” “温白,你能不能别这样自以为是,你从来都是只惹事不管事!你觉得你是救世主吗?你觉得我会感谢你吗?我这样的废物,你救我干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你救我干什么!!” 第40章 不离 温白平静地看江季白吼着,可是吼着吼着,江季白就哭了,不像昨晚那般无声的哭泣,而是嚎啕大哭,温白松了口气,江季白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江季白泣不成声,温白在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个手帕什么的,他自然地把袖子递了过去,江季白也不跟他客气,抓住温白的袖子擦了擦一塌糊涂的脸,又擤了个鼻涕。 江季白渐渐平复了下来,此时的世子爷没有一点皇室子弟的样子,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一语不发地发着呆。 温白站着,用腿碰了碰他,江季白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温白道:“我今天见崇安王了,也请他帮忙打听郡主的消息了。” 江季白心不在焉道:“他不是被监视了吗?” “小王爷有自己的路子。”温白推测道:“他叫我晚些时候悄悄带你过去。” 江季白利索地爬了起来,着急道:“那快走啊。” “你小心。”温白扶了下有些摇晃的江季白。 崇安王府离闹市不远,许是江越事先打点过了,两人□□很轻松地进入了王府里,江季白之前来过,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江越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着急道:“小皇叔,是我。” 门“嘎吱”开了,江越褪去华服,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把他们让了进来。 两人进来后,江越有些歉意地笑了:“大侄子,对不住了,你父亲的事我终是无能为力。” 江季白一时无语,他已经濒临破碎,实在没法安慰别人… 江越捏了捏眉心,轻闭双眼道:“我没想到皇兄竟然真的痛下杀手…” 江季白攥紧了拳头,双目含着恨意:“我要杀了他!” 江越忙捂住了江季白的嘴,温白也是一惊,他忙去检查窗户有没有被关紧。 “你这孩子,平时挺有分寸的,怎么现在胡闹了起来。”江越数落道。 “我胡闹?!”江季白激动地指着窗外,激动道:“是他污蔑我爹!是他杀了我爹!我不该报仇吗!我不该杀他吗!” 江越哑口无言,他愣愣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说的…都对,可是… 温白急忙打断他们的交谈,问道:“王爷,那个…郡主…郡主可有消息?” 江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沉声道:“嗯。” -- 第72页 看着温白和江季白期盼的眼神,江越道:“不算好消息,但也不是坏消息。我派人找到了把允善带走的那户财主,他说他刚带人出京,就被一队士兵给截了,那队士兵把他们赶走了,带走了允善。” “士兵?”江季白担忧道:“不会是什么流寇吧…” “不大可能。”江越推测道:“若是土匪流寇,为何只带走允善而不劫那财主呢?我猜,会不会是你父亲的旧兵救走了允善?” 江季白黯然失神道:“我未曾听父亲说过关于私兵的事,不清楚…” “不对。”温白提出疑点:“若真的是王爷的人,为何不来找江季白呢?” 江季白重重闭了闭眼睛:“不是父亲的人…” 江越和温白:“……” “若是父亲的人,阿姐不会不管我的…”江季白疲惫道:“一定不是…阿姐肯定遭遇了不测。” 江越看他这样,心里并不好受,他安慰道:“季白,小皇叔不会不管你的,你安心在这儿住下,小皇叔…” “不…”江季白呆滞地摇了摇头:“会连累你。” “嗐!”江越佯做轻松道:“这算什么?谁敢说出去?谁敢说本王割了他的舌头!” 江季白恢复了些清明,他惨淡地笑了下:“小皇叔,你别管我了,父亲若在,定不希望你因为我们受到牵连。”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如何?”江季白茫然地看着地面,口中喃喃自语:“如…何…” 他自嘲地笑了下:“我能如何?听天由命罢了…可老天也不帮我…” 江季白一边说,一边失神地往外走。 “季白!”江越就要追上去,温白挡住了他:“王爷,我会照顾好季白的。” 江越顿足:“小白,你…” “我跟季白是过命的兄弟。”温白拍了拍胸口:“我不会让他有事的,王爷放心。” “我当然放心。”江越道:“只是…季白如今身份特殊,我担心…你会收到牵连…” 温白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认真道:“从小到大,都是江季白罩着我,从今以后,我罩着他。” 我罩着他。 街上很静,像是无事发生的夜晚。 江季白失魂落魄地走着,温白跟在他身边,看他快摔倒了,才伸手扶一下。 江季白面无表情地甩开温白的手,温白也不介意,继续跟着他。 走了快两个时辰,眼看天都要亮了,温白注意到江季白的脚步愈发虚浮,他忍不住开口:“季白,你想去哪儿?” “找我阿姐。”江季白声音沙哑,没有一丝生气:“找不到她,爹会生气。”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就要往地面倒,温白上前一步,将他揽进了怀里,江季白轻呼一口气,在温白的怀里闭了闭眼睛:“温白…” “季白,”温白耐心开口:“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不行!”江季白挣扎着要站起来:“阿姐等不得,不能歇…” “好,好,不歇,我们不歇。”温白搂着江季白不让他起来,柔声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找阿姐,你就稍稍闭一下眼睛,好不好?” 江季白嘟囔了一句,在温白怀里安稳了下来,只片刻,温白怀里就传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温白松了口气,他将江季白打横抱起,朝客栈走去。 天色渐亮,温白低头看着江季白,江季白脸色苍白,两颊凹陷,哪里还有世子爷意气风发的样子。 温白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看到江季白这样,他又何尝不想杀了那狗皇帝,只是…他不能流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情绪,江季白现在情绪不稳定,自己只要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就可能将江季白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温白将江季白带回了客栈,并点燃了安魂香,足够江季白睡几个时辰了。 经此一闹,温白不敢再将江季白独自放在客栈了,他打算回家收拾一下,搬来和江季白一起住。 昭远公府 冬月一边帮温白收拾,一边忧心道:“公子,您这么大阵仗,是要去哪里啊?” “我出去住几天,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反正我野惯了。”温白往包袱里塞着东西:“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问。” 冬月突然低声道:“大公子。” 温白手下一顿,他缓缓回身,僵硬道:“大哥…” 温玄看了眼温白极力掩饰的包袱,淡淡开口:“去哪儿?” 温白含糊其辞:“父亲瞧我不顺眼,我出去住几天。” “你少拿父亲当说辞。”温玄盯着温白,质问:“你是要去找江衍吧?” 温白急道:“他如今一个人,我不能不管他。” “江家人死绝了吗?用得着你帮他?”温玄不冷不热道。 温白笑了声,嗤道:“江家的人…他如今这样,不就是因为江家人吗?” 温玄冷哼了声:“宫里怎么办?你打算旷工?” “我昨日告了假。”温白斟酌道:“不算旷工。” “你这是为了他,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吗?”温玄冷笑:“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温白往一旁的铜镜里看了眼,吓了一跳,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满面憔悴的人是自己吗? 他皱眉看向温玄,直截了当道:“无论如何…我不会不管他。” -- 第73页 “荒唐。”温玄漫不经心道。 “荒唐…就荒唐吧。”温白洒脱一笑,他提着包袱出了门:“反正温家有我没我都一样,但江季白不一样。” 他只有我了。 “站住。”温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震慑力。 温白顿足:“大哥还有什么事?” 温玄坐在温白的椅子上,他悠悠地看着温白,道:“照这样下去,江衍有两种情况。” 温白侧身看了过去。 “第一种,萎靡不振,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温玄毫不在意道:“第二种,满心仇恨,每天筹划着复仇,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身为他的好朋友,你打算如何?” 温白失语,他恍惚地想,江季白会这样吗?他意气风发的江季白回不来了吗?温白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这两种情况,你都不好做。”温玄继续道:“他若萎靡不振,你没法令他重新振作;他若满心仇恨,自然也听不进去你的劝告。” 温白站在原地,眉心隆起了一块。 温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在温白耳边轻道:“还有一个法子。” 温白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别管他了,总道你将他从囹圄楼救了出来,这么多年情分也算是还了,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各走各的,他萎靡不振也好,满心仇恨也罢,与你都无关了。” 温玄不疾不徐道。 温白半晌没有动静,温玄以为他被说动了,继续道:“你要良心实在过不去,我便请人将他安全送走,如何?” “不是的。”温白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看向温玄的眼神饱含认真:“我不是因为情分才救他的,与我而言,季白是玩伴,是兄弟,是朋友,是…很重要的人,救他是我的本能。” “他若萎靡不振,我便陪着他,照顾他;他若满心仇恨,我便紧紧抓着他,不让他犯错。”温白缓缓看了温玄一眼,沉重道:“大哥,你不会懂的。” 温白言尽于此,温玄也不想再劝,他只是一句:“荒谬。” 温白笑了笑,拿着包袱离开了。 第41章 不弃 他怎么能不管江季白呢? 江季白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交心的朋友。 幼时两人逃课被发现,是江季白承担下所有,因为江季白知道他在温家不好过,可江季白被罚跪了一晚上,那时江季白八岁。 他打群架时,江季白会假意劝架,帮他多踹两脚惹他的人。 课堂上,江季白会故意挑衅陈卓尔,只因为陈卓尔说了句温白出身卑贱。 就连逛青楼看歌舞时,江季白都会把视线开阔的地方让给他,尽管江季白比他更懂音律。 江季白会把自己喜欢的马儿让给他,会给他带回味居的糕点,会在他生病时陪他。 江季白… 温白站在门前,手停在了门环上,他深呼吸一口气。 他本事不大,帮江季白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那他就陪着江季白,纵使泥泽深陷,刀山火海,亦或…疾风骤雨。 想到这里,温白推开了房门,他往床上看去…动作不禁一滞,好家伙! 这小子又不见了。 温白将行礼往地上一扔,拔腿跑了出去。 温白三步并作两步,刚下楼梯就撞上了店小二,眼看店小二就要栽倒,温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同时着急问道:“伙计,那个…楼上天字三号房的客人呢?我记得…他不是在睡吗?他人不见了…” 温白话语戛然而止,他看见了窗边颓然的身影,他拍了拍小二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了,打扰了。” 店小二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桌子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江季白醉眼迷蒙地半伏在桌边,他手执一个酒壶,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倒着酒。溢出的酒液浇在了江季白微敞的领口里,锁骨上的鞭痕渗出点点血水,沾湿了江季白的前襟。 温白眉头微皱,他从袖口拿出手帕,别在了江季白的领口。 江季白猛地摁住了温白的手,他抬眸,茫然又警惕地看着眼前人,看清温白后,他就松手了。 “你醒了?”温白坐在江季白旁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废话。 江季白不搭话,自顾自地往嘴里倒酒。 “你别喝了。”温白蹙眉,夺过了江季白手里的酒坛:“你伤势未愈,大夫说…” 话还没说完,江季白直接又打开了一坛酒,温白无语半晌,再次将他手里的酒坛夺了过来,江季白面无表情地又打开一坛。 温白微微动怒,他劈手夺过江季白手里的酒坛,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口。 他粗鲁地擦了擦嘴角,沉声道:“好!你要喝,我陪你一起喝!” 闻言,江季白动作一顿,他抬眸看了温白一眼,自嘲一笑:“你管我干吗?” 温白莫名其妙:“…我不管你谁管你。” 江季白又是一笑,他抬手将手背挡在自己眼前,无言沉默。 见状,温白心里也不好受,他将双手放在江季白胳膊上:“我知道你难受…” 江季白放下手,胡乱抓了个酒坛,仰脸往嘴里灌去,“季白…”温白无奈去抢:“你别喝了!” “我让你别喝了!”温白一挥手,直接将酒坛扫在了地上,他略带火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救你是让你这样糟践你自己的吗!” -- 第74页 “我让你别管我!”江季白陡然站起,他紧紧揪住温白的衣领,低吼:“别管我!” 温白任他揪着,平静道:“我不。” 江季白指节微松,眸光闪动,他缓缓松开温白,颓然坐下,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能干什么?” “我不喝酒…我能干什么?” “我睡不着。” “也不想清醒。” “我什么都做不了。” “没了父亲和阿姐,我什么都做不了…” “温白…” “你管我干什么!” 温白一阵窝火,他恼火道:“我管你是因为你是江季白!是我兄弟!御贤王世子也好,世家子弟也罢,你他娘的在我眼里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我认识的江季白,只是江季白!” 江季白无动于衷,死气沉沉地盯着桌面,他下意识向酒坛伸手,半道却被温白截了去。 “你不想我管你对吧?”温白俯视着江季白,神色严肃。 江季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白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几大口酒,由于激动,还被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你干吗?”江季白古怪地问。 温白呛红了眼眶,他咳着说:“你不是…咳!不想我管你吗?我醉了就…咳咳…不管你了,反正我酒量…咳…没你好,咳咳咳…” 江季白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对一旁大口灌自己酒的温白置若罔闻。 直到温白趴在了桌上,桌上的酒坛被撞倒了,酒水洒了一桌。江季白突然扶着温白的肩膀将他直了起来,酒水流过温白趴过的地方。 温白下意识抓住江季白的袖子,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我…我可跟你说,我…不给你钱,你酒…酒啊,喝完了就是喝完了!不准再喝!我不给你钱!” “季白啊…我管着你…不让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我就宰了他!”温白嚷嚷着,一掌劈向桌面,不过他的手半道被人给握住了。 江季白深深呼了口气,无力地将头抵在了温白的肩膀上,他眼神呆滞,喃喃道:“怎么办…” 温白一觉睡到自然醒,他醒后反应了一瞬,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地弹了起来,他是不是傻!他怎么就任由自己喝醉了,他也是被江季白气昏了头!江季白要是跑了怎么办? 他刚下床,就看见了坐在黑暗里的身影,温白吓得一哆嗦:“季白?” 那身影没有动,半晌应道:“嗯。” “你吓死我了。”温白松了口气,他抚了抚胸口。 “怕我跑?”江季白百无聊赖道,他自嘲一笑:“我能去哪儿?送死吗?” 温白语塞片刻,他坐在江季白对面,轻声道:“你哪儿都不用去,我也哪儿都不去。” 江季白抬起下巴示意桌上:“送来的醒酒汤,喝了吧。” 温白一喜:“你给我要的?” 江季白没搭话,温白刚要一饮而尽,就忽地想起来了:“你喝了吗?” “我没醉。” 温白指尖点在茶碗壁上,他犹豫片刻,道:“季白,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也会心里难受,你…发泄出来吧,怎样都行。” “喝酒也行?” “那不成,你伤还没好。” 江季白嗤了声,继续呆滞地盯着桌面。 温白无奈一笑,略带失落道:“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好像只会…惹事。若我像大哥一样,那肯定就能很轻松地救出你了,或者武功再高一些,就不用你为我挨了罗玉绯一棍,等到黔驴技穷时才明白一些东西的重要,人就是这样吧,当明白一些事时却是晚了。” “…你,”江季白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的气话竟让温白耿耿于怀,他颔首:“我无理取闹,你不必介怀。” 温白轻笑了声,带了些希冀继续道:“不过只是晚了,并不是完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得过且过了,以前你总给我善后,日后,你尽管惹事,我给你善后,好吧?” 江季白下意识地开口:“温白…” “已经过了子时了吧?”温白看向窗外。 江季白顺势也看向窗外,应道:“啊,过了。” “江季白。”温白叫道。 江季白又看向温白,像石头似的被定住了,温白左手背后,右手随意地往自己的方向伸着,右手中指上还挂了个穗子,温白冲江季白摇了摇手中的穗子,笑嘻嘻道:“你十七岁了。” 江季白蹙眉:“今天…” “十一月初四,你的生辰。”温白走近江季白又摇了摇手中的莲花穗子,道:“我在济安寺给你挑的平安符,你日后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温白看江季白没有什么反应,有些尴尬甩着手中的穗子,道:“…嗯,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不过好歹是个平安符,你别把它当生辰礼物就行了。” 说完,温白低头凑近江季白,将护身符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腰间:“不许拿下来,知道吗?” 江季白粗鲁地转过身子,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温白挠了挠头,他倒情愿江季白大吼大叫的,江季白现在这幅行尸走肉的样子,是温白最怕的。 温白也不管江季白想不想听,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一宿,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季白突然道:“你该进宫了。” -- 第75页 温白这才反应过来天亮了,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告过假了…” “去吧。”江季白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你太吵了。” 温白站了起来:“…那你睡,我出去守着。” 江季白打破了自己保持了几乎两个时辰的姿势,抬头问:“你真不去?” “不去啊。”温白不假思索道。 “留下。”江季白抬手握住了温白的手腕,垂首低声:“你继续说吧。”他不想自己呆着。 温白看着江季白的头顶怔忡片刻,莞尔一笑:“好!我说,你睡。” 第42章 浑噩 江季白睡下了,温白多少松了口气。他怕挪动江季白会将人吵醒,就从床上抱了床被子盖在了江季白身上,做好这一切后,他打算下去找些吃的。 刚一下楼,他就看见了等在桌边的许娴和季呈徵,许娴冲他挥手:“温白!” 温白打着哈欠往那边走:“乘月,阿三。” 许娴直盯着温白看:“不是吧,你怎么回事?脸色难看成这样?” 温白苦笑了下,摆了摆手:“你要是见着了江季白,就知道我脸色有多好看了。” “季白兄他…好些了吗?”许娴担忧地问。 温白微叹了口气,颓然地摇摇头。 “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许娴斟酌道。 温白随口问:“怎么?你爹知道江季白被救出来是你做的了?” “这是坏消息。”许娴道。 那就是还有更坏的! 温白紧张起来:“你爹…不会要来抓江季白吧?” “那倒不是。”许娴看了眼季呈徵,双手不安地绞动着,季呈徵也是眉头紧锁。 温白忐忑道:“那是?” 季呈徵开口:“刚刚颁发的诏令,从即日起,城中大小商肆不准雇佣奴籍中人。” 温白瞳孔骤缩,弘道帝颁发的诏令分明是针对江季白的,江季白如今被贬为奴籍,科举之路是走不通了,如今商肆不准雇佣奴籍中人,分明是断了他的生计,虽说温白也不会让江季白去给别人打工,可江季白如今这处境,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倒是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卖身到豪门贵府,总归是活路,可这条路,温白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扔了。 “讲实话,这诏令可是将季白兄一巴掌拍到了土里,起都起不来的那种。”许娴蹙眉。 “温公子,你有何打算?”季呈徵询问。 “我还是得回刑部。”温白眉心隆起,他思索道:“找机会看能不能将奴籍文书偷出来,或者…再给季白伪造一张户籍文书。” 许娴压低声音道:“这可是重罪,你得当心。” 季呈徵道:“若需帮忙,尽管开口。” 温白抱拳一笑:“这段日子我恐怕不能时常看着季白,劳烦二位替我多看顾着他。” “这好说。”许娴拍拍胸脯保证道:“倒是你啊,尽力而为就好,天无绝人之路…唉,都是屁话!反正呢,他要好好的,你也得好好的。” 温白垂眸,故作轻松道:“我知道,谢谢你乘月。” 许娴拍了下温白的肩膀:“客气啥呢,吃饭吧,瞅你那气色。” 温白是没胃口了,他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紧离开了。 街上喧哗声依旧,几日前笼罩在瀛都上方的阴霾似乎只是场梦魇,梦醒了,瀛都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许娴和季呈徵跟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保持着距离,季呈徵开口:“我们都跟了一天了,不过去吗?” 许娴叹了口气:“换做是你,被我爹整得家破人亡,你乐意见着我吗?” “与你无关,季白公子是个明白人。”季呈徵宽慰她道。 许娴靠在石墙上,无奈一笑:“话虽如此,但人心里肯定会膈应的,我们跟着他就好。” “可他醉了一天了…”季呈徵蹙眉:“而且跟人起了大小十几起冲突,若不是你从中斡旋,难以想象…” “好了。”许娴拍了下季呈徵的肩膀:“我答应过温白的。” 季呈徵看向不远处,江季白刚好往嘴里倒完最后一滴酒,他不如意地提着空酒瓶往前走,寻找着下一个酒家。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吧?他这样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季呈徵建议。 许娴摊了摊手:“他连温白的话都不听,你指望他听我们的?” “将他打晕带回去。”季呈徵提议。 许娴认真道:“你是想要温白命吗?” “啊?”季呈徵一头雾水。 许娴无奈解释:“江季白这么闹,温白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你若将人打晕,温白非得跟你拼命。” “那可如何是好?” 许娴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她对季呈徵道:“阿三,你寻个近处的酒家,找个空酒瓶,往里面灌些醒酒汤,找机会给季白兄送过去。” “他能尝出来吧?”季呈徵表示怀疑。 “他一个醉鬼知道什么。”许娴催促道:“快去,死马当活马医,难不成还真放任他喝下去吗?一会儿给人喝傻了,温白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季呈徵先离开了,许娴继续跟着江季白。 江季白走到一处面摊前,往椅子上一坐,颐指气使地叫道:“酒呢?给我…给我酒…” -- 第76页 听这语气,店家就知道是醉鬼,他连眼皮都不抬:“这里不卖酒,客官好走。” 江季白拍案而起,喝道:“我说我要酒!” 店家不耐烦道:“不是说了没有么?” 江季白一字一顿道:“没有酒,你开什么店?” “嘿——”店家怒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来找茬儿的!” “没有酒…”江季白颓然坐下,喃喃道:“你开什么店,没有办法…怎么办…” 店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想将人赶出去,却在临近江季白时,蓦地停住了,他愕然道:“季白…世子?” 也不怪店家没认出来,江季白此刻满面憔悴,胡子拉碴,满身酒气,样子与从前大相径庭,店家心中一阵唏嘘。 江季白口中喃喃着要酒,店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半晌,认真道:“世子,小人这儿不卖酒。” “哎哎哎——手下留情!” 许娴从门外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她刚刚差点把江季白跟丢,刚拐过弯,就看见店家举着手要拍江季白,她以为是要打江季白。 “老板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醉了,没损坏您东西吧?”许娴忙挡在江季白跟前。 店家奇怪道:“这是季白世子吗?” “啊…”许娴回头看了眼江季白:“您认识啊?” “是啊,以前世子同温小公子每每放学,都会来我这儿吃面的。”店家笑了笑,然后他眉头一拧,叹气:“御贤王府的事满城皆知…唉,也是造化弄人,您坐着,我去给您二位做两碗面。” 许娴点头笑了:“那就麻烦您了,他一天没吃东西了…” 许娴一回身,发现江季白不见了,她忙向四周张望,看见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季白,她高声道:“老板,面不要了,我们改日再来!”说完,她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江季白已经走到了街尾,许娴气喘吁吁地跟上,她唤道:“季白兄,你…你别跑了…我追不上了。” 江季白足下一顿,他缓缓回身,醉眼朦胧间,他将身着鹅黄色群衫的许娴看成了江允善,他颤抖着声音道:“阿姐…” 许娴一愣,然后无奈道:“我…我不是。” 江季白朝许娴踉跄着走了两步,眸光闪动间带着希冀道:“我听你的…我这次都听你的!” “你倒是…回来啊…” 江季白朝许娴颤巍巍地抬手,许娴喉间发堵,她道:“季白兄,是我,我不是郡主。” 江季白的手蓦地停下了,他警惕地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许娴:“你是谁?想干什么?” “是我,我许娴。”许娴道。 听到“许”字,江季白眸间一冷,顿起杀意,许娴感觉到了,她慌地后退一步,结巴道:“季白兄?” 只一瞬,江季白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眼中利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木然,他觉得烦躁,想要喝酒,可手中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没酒了,那就找。 江季白转身就走,许娴再次叫道:“季白兄!” 江季白置若罔闻,许娴锲而不舍道:“你不能再喝了,温白会担心的!” 江季白停下,他回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许娴:“别跟着我。”说完,加快了摇晃的步伐。 “是温白要我…”许娴费劲跟上。 突然,江季白停下脚步,蓦地回身,扬起手中的酒瓶朝许娴挥去,许娴瞳孔骤缩,愣住了,竟忘了如何躲开。 赶来的季呈徵看见了这一幕,他惊叫道:“乘月!” 酒瓶划破空气,朝许娴飞去,许娴心跳如鼓,反应过来时,酒瓶已经擦过她的发丝飞向她的身后。 季呈徵已经挪到了江季白跟前,他愤然地拧住江季白的胳膊,攻向江季白的下盘,江季白猝不及防,或者说,他也没想着反抗,于是被季呈徵掀翻在地。 季呈徵扣着江季白的胳膊,质问:“江公子,我知你对许家人心怀怨恨,可乘月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江季白吃痛,闷哼一声,并不解释。 “阿三,快放开。”许娴道。 季呈徵不赞同:“他刚刚可是想砸你。” “不是…”许娴着急解释,她指着自己身后,对季呈徵道:“季白兄没想伤我,你看。” 被江季白酒壶砸中的人已经晕了,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的方向正对着许娴,显而易见,江季白救了许娴。 第43章 花开堪折 季呈徵忙松开了江季白,他尴尬道:“抱歉,江公子,我…对不住。” 江季白浑然不在意地坐着,他似是累了,只是盯着不远处昏迷的人。 季呈徵走向那人,检查了一番,直到从那人衣服里摸出了一块令牌,季呈徵左右翻看着那块令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东宫。”江季白淡淡道。 许娴顿时明了:“这人是东宫的?” 江季白不再开口。 东宫的人为何要杀许娴?许娴心中有一个猜测,虽说这人是东宫的,但东宫那位可是皇后的儿子,她近来颇得圣宠,御赐之物几乎天天都有,想来…皇宫那位是怕她进宫分宠吧。 季呈徵也想到了这里,脸色阴沉起来。 许娴淡淡一笑,她道:“季白兄,多谢救命之恩。” 江季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站起来就直接走了。 -- 第77页 许娴顾不得思考自己的处境,她抓着季呈徵的肩膀,道:“都这个点了,温白肯定出宫了,你快去找他。” 季呈徵点点头。 许娴继续跟着江季白,江季白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头晕的厉害,说不清是因为风寒还是醉酒,若是风寒…为何他还想继续走下去?若是醉酒,脑中为何一片清明? 父亲的遍体鳞伤… 阿姐被带走时的屈辱眼神… 还有囹圄楼那暗无天日的环境… 众人的嗤笑嘲讽… 这些阴霾压在江季白心上,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似要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抓住了一个东西,这才避免自己跌落在地。 他扶着告示榜的扶手,微微喘着粗气。 许娴现在不远处,担忧道:“季白兄,你没事吧?” 江季白缓了一会儿抬起了头,忽然,他目光定格在了告示榜上,他似要将告示榜看穿似的盯着榜上的告示。 起初,许娴不知他在看什么,也好奇看了过去,下一刻,她就怔住了,这告示不就是刚刚下达诏令吗? 城中大小商肆不得招用奴籍中人。 许娴语塞:“季白兄…” 江季白静静看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无动于衷地往前走。 许娴有一瞬茫然,江季白看起来浑然不在意,他脸上看不出丁点绝望,愤怒和不甘…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他就…这样了吗? 许娴感到心惊。 “江季白。”许娴蓦地开口。 江季白并不理会。 “你这几天有好好看过温白吗?”许娴道:“他瘦了,跟你差不多,很憔悴,跟你也差不多。” 看着江季白越来越远的身影,许娴冲他叫道:“他救你出来,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的!” “我还能什么样子?”江季白站定,反问。 他先前一副醉态,此刻清醒得像是被凉水拍了脸。“或者说,你们想看我什么样子?”江季白缓缓回身,眸光冷清:“从容不迫,有条不紊,还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就像你们认识的江季白一样。” “我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没那个能耐…”江季白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抬起沉重的胳膊,对告示榜一指而过:“纵使有心…也无力…” “天无绝人之…”许娴急切道。 江季白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他转身:“你走吧,别管我了。” “谁都别管…” “江季白!” 温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一团火气。 许娴心中一喜,温白来了,然后她又开始心事忡忡起来,哀莫大于心死,江季白现在这样,怕是连温白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温白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急冲冲地跑到江季白跟前,拽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了番,火冒三丈道:“你又喝酒了?不是跟你说了你伤没好,别喝的吗?” 江季白甩开温白的胳膊,不发一语地低着头。 “你这…”温白闹心地看着江季白:“你是喝了多少?” 许娴道:“不少。” 温白粗鲁地掀开江季白的领口,看见江季白的伤口愈发红肿溃烂,江季白一巴掌拍来了温白的手,瞪了他一眼。 温白觉得江季白的皮肤热的不正常,他又摸向江季白的额头:“你又发烧了?那你还喝酒?你不要命了!” 江季白抓开温白的手,看着眼前的三人,他觉得心烦意乱:“我想静静,你们别烦我…” “静着喝酒吗?”温白质问。 江季白:“……” “好了,跟我回去。”温白握住了江季白的手腕,嘟嘟囔囔:“我跟你说,醉酒浇愁愁更愁,你有什么事不会跟我说吗?” 江季白不见挣扎,乖乖地跟着温白走了。 许娴:“……”温白一说就走,她刚刚费了半天口舌都没将人劝走,区别对待啊。 江季白不知是醉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总之躺在床上就不见动了。 温白三人来到屋外,许娴忙问:“怎么样了?” 温白略一点头:“我哥已经把我调到都官司了。” 许娴一头雾水:“那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去那里?” 温白因为太累,反应有些迟钝,他刚想对许娴解释,季呈徵示意他休息,对许娴道:“刑部分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和司门司。其中都官司掌管刑徒奴婢,与户部对接,季白公子的…文书隶属户部,温公子在比部司,行事方便些。” 许娴右手食指在桌上描着圈,浅笑:“阿三,你懂得挺多的嘛。”不是挺多,是过于多了。 “是乘月你对官场之事素来不上心。”季呈徵调侃,言下之意,你懂得少了。 许娴一笑了之,朝廷各个基本部门,她是有所了解的,可这些部门里的小部门,她并不上心,可阿三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是博学多闻,还是…意有所图呢? 这想法在许娴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便放弃深究了。人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她向来是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处事的,朋友有难,她自然挺身而出,为的是义气;朋友的私事,她从不会主动打听,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就像她已经发觉出阿三的不对劲,可她没有多问。 “乘月,阿三,今日多谢你们替我照顾季白,天色已晚,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温白道。 -- 第78页 “温白,你若是需要帮忙,开口便是。”许娴道。 温白笑了笑:“当然,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季呈徵蹙眉:“乘月,你今日被人偷袭,难保之后不会再遇袭。” 温白惊讶道:“你被人偷袭?” “嗐!”许娴不以为意道:“姑娘我深得盛宠,宫里那群娘们儿眼红了呗。” 温白微微凝眉:“倒是忘了这一茬儿,那你还是在家里呆着为好。” “用不着。”许娴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只要将东宫的令牌往我爹跟前一丢,我爹自然会去找东宫算账,他近来可宝贝我得很。” 季呈徵顿了下,犹豫问:“你爹…是打算把你送进宫了?” 许娴嗤道:“国舅爷嘛,他自然是想当的,但他可别指望我乖乖束手就擒。” “乘月…”季呈徵担忧道。 “眼不见心不烦,所以我才不想在家呆着,出来帮忙看着季白兄,还能给我们老许家积德,你就别担心了。”许娴拍了拍季呈徵的手背,笑道:“况且还有你嘛,你会保护好咱俩的,对吗?” 季呈徵强忍着反握许娴手的冲动,缓缓点头:“嗯,我会,但是…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许娴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姑娘我武功盖世。” “阿三,许相想把乘月送进宫可不容易。”温白揉着眉心道:“陈贵妃和皇后,一个仪仗朝廷重臣陈太尉,另一个背靠后起之秀温玄,都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儿,而且,皇上对舒妃盛宠不衰,人尽皆知,就算许相有本事,也得需要一段时间。” 许娴认同地点点头:“没错。” “只要在这期间,乘月把终身大事定上,那纵使陛下有心,也无能为力了。”温白意味深长地看着季呈徵。 “闹呢!”许娴拍了温白一巴掌:“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难吗?”温白故作不解地问季呈徵:“你说呢,阿三兄?” 季呈徵显而易见的为难了,他…何尝不想? 许娴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世上聪明的人有很多,可洒脱之人却是罕见,季呈徵心泛苦涩。 “看来江季白不够你忙的。”许娴打趣:“姐姐的终身大事啊,就不劳你费心了,得嘞,告辞了。” 温白笑道:“我送你们。” 三人出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许娴抽着冷气裹紧了衣服:“这妖风。” 几片枯叶有气无力地落了下来,季呈徵眼神旷远,他沉吟:“入冬了。” “是啊,未曾注意,叶子都掉光了。”温白看着光秃秃的树枝,随口吟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对吧,”温白笑着去看季呈徵:“阿三?” 季呈徵微滞,良久方道:“花开花落,本为常理。” “这世上的道理就没个准儿。”温白耸了耸肩,半玩笑半无奈道。 “行了,你别送了。”许娴将温白往里推:“你快去看季白兄吧,我们就走了。” 温白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许娴挥挥手,踏入了风里,季呈徵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的恍惚。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脱下外裳,跟了上去。 “乘月,”他将外裳披在许娴身上:“当心冷。” 作者有话要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金缕衣》 第44章 醉生梦死 温白折回屋里,江季白的呼吸声起伏在空气里,温白找来药箱,坐在了江季白的床头,点亮了一盏油灯。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江季白的衣服,江季白猛然惊醒,戒备地抓住了他的手。 温白无奈道:“是我。” 江季白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你睡,我给你上药。”温白安抚他道。 江季白翻身躺下,留给温白一个背影。 “你不上也得上。”温白语气如常,大力地拽开了江季白的腰带。 江季白勃然大怒:“温白!” 温白突然俯身,将江季白的双手按在了床头,他不容置疑道:“江季白,你是我救出来的,你的命你不要,那就给我,我要!” 江季白愣怔片刻,温白继续道:“你可以无所事事,可以消沉低迷,但你不能糟蹋你的身体,我不准。” “你若再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就…”温白一时语塞,他思索片刻,目光坚定地看着江季白:“你哪里有伤口,我便往我自己身上那里划一刀。” 江季白挣扎着,奈何酒喝多了,身子脱力没力气,他怒道:“你发什么疯!” “我清醒得很,你不信可以试试。”温白异常冷静道。 “你…你…”江季白气得嘴唇发抖。 温白有恃无恐道:“你看什么?不服气吗?那你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给我,我保证不再干涉你。” 这无疑戳到了江季白的痛处,他愤恨地瞪着温白:“我没让你…” “当我求你了。”温白松开江季白的手腕,将脑袋无力地抵在了他的肩头,声音低低道:“伤没好之前,别再喝酒了。” 江季白一口气堵在喉间,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温白这一示弱,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药给我。”江季白放松了身体,面无表情:“我自己来。” -- 第79页 “乖嘛。”温白无奈笑了,将药递给了他。 江季白果真听话,伤没好之前一直呆在客栈里,他每日端着下巴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日,既不吵也不闹,像是被抽了魂儿,还不如喝了酒后发两句牢骚,温白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眼下重要的是江季白的奴籍文书,若不把这件事解决了,就算江季白日后恢复了斗志,那也无处施展。 冬至将近,温白愈发忙碌,江季白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反而随着他伤口的痊愈,他又开始酗起酒来。 温白他每日奔波在皇宫和客栈两个地方,忙的晕头转向,跟江季白说什么,江季白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温白没法,只好由着江季白消沉下去。许娴没空的时候,他就拜托客栈老板看着江季白。 黄昏,温白匆匆从宫中赶回来,他晚上还有轮值,得了空就来看江季白了,话说回来,他已经两天没见着江季白了。 温白在楼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江季白,他暗骂一声,迅速下楼,“老板,江季白呢?”温白手撑着栏杆,从楼梯另一侧翻了过来。 老板微微摇头,语气里满是朽木不可雕也,“还能去哪儿啊,酒坊呗。” “又去…”温白嘟囔着出去找。 他去最近的酒坊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江季白,他担心起来,找了一个眼熟的人打听:“伙计,打听一下,经常来这里的…邋遢鬼,在哪儿啊?” “哦…”小厮点头,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每日买醉那公子吧?” 温白连忙点头:“对,就是他。” “嗐,我来这儿也几个月了,从没见过这么爱喝酒的,就没见他有醒着的时候…” “那你见了吗?”温白强压不耐烦,尽量客气地询问。 小厮挠挠头:“咦?今日倒是还未见过。” “谁?你说那个醉鬼?”另一个小厮搭腔:“他啊,今日来喝酒,没带钱,被赶出去了。” 温白愣住了。 近些日子繁忙,他疏忽了江季白的花销,因为没钱被人赶出去,让世子爷的脸往哪儿搁?温白懊恼,转身出了门。 不在酒坊,也不在客栈,那是去哪儿了?温白心急如焚,他往回赶,顺着熟悉的街道往回走,他心中火气渐渐燃起,为江季白跑前跑后的,他并不后悔,可江季白这自暴自弃的样子,他看着实为恼火! 街上人声鼎沸,身影重叠,温白努力辨别着那些背影,希望能看见那一个熟悉的人,很快,温白就放弃了,这里欢声笑语一片,江季白…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他人呢?江季白不会因为没钱而羞愤欲死吧?温白千头万绪,脑海中一片杂乱。 眼看去刑部的时间将至,温白一筹莫展,他站在一家商肆门口,看着大小商贩,人来人往,心中陡然生出出一股无助的情绪。 “呦!小白公子,您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背后传来招呼声。 温白回身,看清了身后的商肆,正是回味居,经常和江季白来的那家茶点店。 温白不是滋味地回应:“啊,老板好啊。” 老板笑眯眯地招呼:“嘴馋了吧?正好我发明了几个新菜式,你要不要试试?” “改天吧。”温白心不在焉道。 老板犹豫着道:“季白世子还好吗?方才我见他心不在焉的,跟个醉鬼似的…” “你看见他了?”温白抬头问:“他在哪儿?” 老板吓了一跳,他指着不远处的赌坊道:“他往那儿去了…” “多谢!”温白转身就走。 赌坊名为“复还来”,名字挺有意思,温白以前托着江季白来玩过几把,不过江季白对这里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 复还来的入口在一个巷子里,门口虽然狭窄,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巷子里烟熏火燎的,烟味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温白皱眉,他就是因为这味道,后来才不来玩了。 刚到巷子口,温白就听到了吆五喝六的声音,他犹豫片刻,江季白会来这种地方吗? 他刚冒出这念头,就看见了不远处一个人扶着墙吐成了狗,“江季白!”温白火气顿起,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期间还撞到了好几个人。 “干吗!赶着投胎啊!” “呸!倒霉,今儿输得够惨,还被人撞!” 江季白正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刚抬起身子,就被一大股力气推到了墙上,抬眼就是温白冒着火光的双眼。 “你…你!”温白斥责的话刚要出口,就因为江季白灰败的脸色将话咽了下去,他焦急道:“季白,你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 江季白皱眉推开温白,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胃里一阵翻腾,江季白猛地弯腰,又吐了一通。 温白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眉眼间全是担心,可他看着满地的酒水,气不打一出来:“喝喝喝!你是把酒当饭了是吧!” 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酒气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温白不耐烦地往后扬了扬。 江季白有气无力地瞪了温白一眼,举起手中酒瓶就往嘴里倒,温白劈手夺过:“别喝了!” “走开!”江季白去夺酒瓶,嘟囔道:“我伤好了,你别…别管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温白生硬地问。 -- 第80页 江季白背抵着墙反应了一会儿,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拍在温白胸口,低声道:“给你!” 温白摸向自己的胸口,江季白松手,几块银子混着铜板落到了温白手中,温白不明所以。 “还你的钱。”江季白语气生硬。 温白:“……”他还记着呢,看来没钱这事对世子爷打击很大。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钱?”温白心中不是滋味。 “哼~”江季白莫名其妙地哼了声。 “季白,”温白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江季白眼睫抖动,他低声重复:“家…” 温白自觉说错了话,他忙补救:“回去,我是说,我们回客栈。” 江季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你也回去?” “我晚间还有事,等我忙完我就回去。”温白观察着江季白的脸色,他发觉后者的脸色愈发黯淡,又道:“事情也不要紧,我跟人说一下…” “用不着。”江季白打断他的话:“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温白:“你管在这儿叫忙?” 江季白不再搭腔,转身往复还来里面走,温白本想追上去,可时间已然来不及,他只好冲江季白背影道:“你爱呆着就呆着,别乱跑,我晚些再来找你,你别喝了,知道吗?” 江季白自顾自地嘟囔:“没听到…”他随手拉过一个小厮,丢过去几块银子,含糊不清道:“去,给我买酒。” 那人喜气洋洋地出门了:“得嘞,爷您侯着。” 江季白晃着身形,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个赌桌旁,他将仅剩的几枚铜板拍在桌上,闭着眼睛道:“大。” “小小小!” “大!” “小!小!” “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 “奶奶的,又赔了!” “再来!” 在这混乱纷杂的环境中,江季白能暂时忘却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可渐渐的,他看着眼前一个个因激动亢奋而变得扭曲的脸,慢慢和囹圄楼那些绝望的脸重合起来… 他使劲甩了甩头,却抑制不住地烦闷,他拨开人群,冲向了门口,再次呕吐起来。 将胃里所剩无几的东西吐干净后,他靠着门框缓缓站了起来,他头抵着门框,微微侧脸去看赌坊里的人。 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 江季白先是双手颤抖,继而全身颤抖起来,他手掌握拳,狠狠地砸了墙面几下,手背的疼痛缓解了他心头的孤懑… 第45章 觊觎 “公子公子,您歇歇,歇一会儿。” “呸!今儿手气真臭!” “好事多磨嘛公子,指不定一会儿您手气就好了。” “哼!” 不远处,几个仆人拥簇着中间锦衣玉袍的胖子,胖子愤愤地环视着四周,忽然,他目光定格在了门口。 罗玉绯拽过一个仆人,问:“哎,你看那人,是江衍吗?” 仆人看过去,怀疑道:“是…吗?小的看不清…” “看不清你不会过去看看吗!”罗玉绯一脚踢在仆人屁股上,吼道。 仆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过去,他蹑手蹑脚地行走在江季白周围,片刻后回去复命:“回公子,那确实是御贤王世子。” “呸!他算哪门子世子!”罗玉绯啐道:“都家破人亡了,怪不得在此买醉。” “是是是,公子说的对。” 罗玉绯贼溜溜地打量着江季白,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他舔了舔嘴巴,轻声道:“今儿个运气也不算差。” 江季白半眯双眼,发牢骚道:“酒呢!怎么还不回来!” 去买酒的小厮赶了过来:“来了来了…哎!”他还没到江季白跟前,就被人拉了过去。 两个仆人压着小厮,小厮看着盛气凌人的罗玉绯,不安道:“罗公子…” 罗玉绯扬了扬下巴,看向小厮手中的酒壶,道:“他的酒?” 小厮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季白,于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罗玉绯丢给小厮几块银子,道:“你可以滚了。” 小厮犹豫着看了眼江季白,罗玉绯吼道:“还不滚!” 小厮吓得赶紧离开了。 罗玉绯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仆人,示意他将纸包里的东西洒进酒壶里,然后对着江季白扬了扬下巴。 仆人立刻会意,拿着加了料的酒去找江季白,恭顺道:“江公子,您的酒。” 江季白眼睛都没睁,拿过酒就嘴里倒,不远处,罗玉绯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不多时,江季白便瘫在了门口,罗玉绯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他目光从江季白的脸上挪到他的腰际,乐出了声:“哈哈哈哈哈,还是落到了本公子的手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将人带走!” 仆人连忙应道:“是,公子,我们将人带哪儿?” 罗玉绯思索道:“家里是不能带了,我爹近来看我的紧,嗯…走,去春江花月夜。” “是。” 罗玉绯急匆匆地走出赌坊,甫一出巷口,他就遇到了麻烦。 “哥哥!”罗玉芙站在一辆马车前,脆生生地叫道。 罗玉绯纳闷儿:“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你看看你来的什么地方!”罗玉芙不由分说地发脾气:“难闻死了,人家在这儿等了你好久。” -- 第81页 罗玉绯安抚性地摸了摸罗玉芙的头,宠溺道:“所以才不让你来啊,你跟来干什么?” “爹要考校你功课,娘让我来通风报信。”罗玉芙噘嘴道:“好啦,我们快回去吧。” “回去?”罗玉绯愣了愣:“不行,我现在不能回去。” 罗玉芙疑惑:“为何?” 这时,几个仆人抬着江季白从两人跟前经过,将人塞进了罗玉绯的马车里。 罗玉芙瞪大了眼睛:“那…那是季白哥哥?” 罗玉绯没了耐性,他将罗玉芙往她马车上推:“好了,你快回去吧,我晚些就…” “那是不是季白哥哥?”罗玉芙抓住罗玉绯的手臂质问。 “哎呀!”罗玉绯不耐烦地甩开罗玉芙的手,冷声:“是又如何?” 罗玉芙不安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罗玉绯清了清嗓子:“与你无关,你快回去。” “不是,你想…”罗玉芙蹙眉,她难以置信道:“你竟然…对季白哥哥,不行!你快放了他!” “他如今一个贱奴,有何不可?”罗玉绯振振有词:“难不成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妹妹,他配不上你,他也就配我玩玩…” “你太过分了!”罗玉芙尖叫:“我要告诉爹!” 罗玉绯不以为意:“你去啊,爹才不会管,御贤王府的破事儿,他躲都躲不及呢。” 罗玉芙握住罗玉绯的手,央求道:“哥哥,你就放了季白哥哥吧,他已经很可怜了。” “你忘了他怎么羞辱你的吗?”罗玉绯恨恨道:“他为了一个男人违背与你的婚约,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 罗玉芙着急道:“我们的婚约原本就没定…” “行了!你再说我就生气了。”罗玉绯严肃道:“赶紧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说完,罗玉绯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罗玉芙在原地急得直跳脚。 许府 许娴跟她爹酣畅淋漓地吵了一架,之后浑身舒坦地走出了府,一出府,她就撞上了罗玉芙,罗玉芙着急地冲她挥手:“许姑娘!” “呦~这不是罗才女嘛?什么风儿…”许娴打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冲上来的罗玉芙抓住了胳膊:“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温白,我去了温府,可他不在。” “你找温白?”许娴疑惑:“干嘛?” 罗玉芙急得直跳:“季白哥哥被我哥带走了,我没办法…” “什么?”许娴惊出了鸡叫:“你哥?!罗玉绯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呀?”罗玉芙快哭了。 阿三出去给许娴买东西了,此刻并不在,许娴快速反应道:“温白约摸着在当值,你现在去宫门口堵他,我去找…对了,那混账把江季白带哪儿去了?” 罗玉芙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我哥不是混账…” “罗里吧嗦的,快说!” “春…春江花月夜吧,他只能去那儿了。” 许娴:“分头行动,打紧儿的。” 话说皇宫这边,温白到达之后便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他找了别人替他当值,他刚一出宫,就看见了冷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罗玉芙。 罗玉芙看见他,眼睛都亮了,提着裙摆就跑了过来:“温公子,温公子!” 温白只想快点去接江季白,一开始未注意到她,看她匆匆跑来,温白凝神去看,反应过来是罗玉芙。 “罗姑娘。”温白心不在焉地应道:“你有事吗?” 罗玉芙眼神急切,她抓着温白的胳膊,着急道:“你快去救季白哥哥,他被我哥带走了!” “什么!”温白惊出了鸡叫:“罗玉绯吗?” 罗玉芙连连点头,温白拔腿就跑:“他们在哪儿?” “春江花月夜。” “娘的!”温白骂了一句,飞奔着离去,罗玉芙在后面叫道:“温公子,你一定要救出季白哥哥啊。” 春江花月夜 许娴揪着老鸨的领口,凶神恶煞地问:“罗玉绯呢?说!” 许娴平日混账惯了,是春江花月夜的常客,再加上出手大方,老鸨招待也不是,不招待也不是,索性不搭理她,眼不见心不烦,这下鬼见愁直接找上来,老鸨头痛无比。 “许姑娘,我们做生意的,不好透露客人行踪。”老鸨为难道。 许娴哼道:“你若不说,姑娘我明日便拆了你这楼。” 老鸨半信半疑:“你这平白无故的…” “你想要缘由?”许娴嗤道:“我给你便是,春江花月夜拐卖丞相之女,还欲让她接客,你说这罪名如何?” “许姑娘…哎呀许姑娘…”老鸨哭丧着脸:“这话不好说的呀,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我如今可是宫中的红人儿,这罪名传出去,不仅我爹会治你,连宫中那位…” “三楼直走右转,罗公子就在那里。” 许娴瞪了老鸨一眼,直接将她丢开:“早说不就得了。” “姑娘慢着…”老鸨期期艾艾道。 许娴斜眼:“还有啥事?” 老鸨提醒道:“罗公子带了不少人,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应对吧?” 许娴大摇大摆地上楼去:“帮他拖延时间对吧?我有何应对不来的?罗玉绯又不喜欢女人。” 老鸨:“……” 片刻功夫,只见两三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四周传来一阵惊呼。 -- 第82页 只见许娴像只猴儿似的游走在围栏间,将罗玉绯的仆人耍的团团转,罗玉绯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怒火冲天道:“将她给我抓住!许娴!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两三个人就摔在了罗玉绯跟前,罗玉绯吓得连连后退。 许娴嗤道:“瞧你那熊样儿!” “罗玉绯!” 门口黑风煞气地闯进来一个人,吼声都能把房顶掀了。 许娴:“温白。” 温白一字一顿地问:“江季白呢?” 许娴道:“你放心,季白兄没事。” 大厅中间的客人多数已经散去,温白面无表情地往上面走。 罗玉绯惊慌失措地往后面躲,他语无伦次地吩咐跌落到一楼的几个人:“上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几个人挣扎着爬起来,举着拳头朝温白冲去,温白抄起一把椅子砸在桌子上,椅子顿时四分五裂,温白随手捡起一根木棒,朝几人走去。 几人效仿温白,捡起地上的木棒,对着温白狠狠地砸过去,温白挨了好几棍子,他腿脚利索,遇上事情跑得飞快,以前打架好像并没有很吃亏,为…何? 因为江季白…很能打啊,君子习六艺,世子爷的功夫无疑是出色的。 江季白惯常是护着温白的,他会嫌弃温白,却容不得别人说温白一句;他向来温良恭俭让,却为了温白一次一次地破戒;他会装的凛然肃穆,可温白知道,他笑起来有多好看… 可谁让江季白变成这样的?温白胸口的火气愈烧愈望,他攥紧木棍,赤红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是他…他!他!是他们!! 温白一棍子挥过去,一个人立刻趴下,挣扎着起不来。 温白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他动作狠厉,一招一式都带着戾气,许娴一时愣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温白。 第46章 一场荒唐 不知何时,温白提着棍子到达了三楼,罗玉绯推着跟前的两人,吼道:“上啊!” 两人应声而落,温白面无表情地站到罗玉绯跟前,他背对着灯光,整张脸埋在阴影里,明明看不出情绪,却无端地让人心生寒意,罗玉绯吓得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你…你…” 许娴吞了吞口水,她不安道:“温白…” “你先进去看季白。”温白淡淡道。 许娴哦了一声,她进去前,不放心道:“温白,不管怎么说,这家伙是广成伯世子,你…你悠着点。” 等许娴进去,温白高高举起木棍,然后毫不犹豫地挥下,罗玉绯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春江花月夜里。 “这是上一次的。”温白声音毫无欺负。 罗玉绯抱着左腿,疼得龇牙咧嘴:“温白…你…你敢…啊——” 温白的第二棍落在了罗玉绯的右腿上,棍子应声而落,“咔嚓”断成了两截儿。 “这是这次的。” 豆大的冷汗顺着罗玉绯额头滑下来,他恨恨道:“你疯了吗?!” 温白缓缓蹲下,他用半截木头渣对着罗玉绯的裆部,沉声道:“若有下一次,我便废了你。” “你!” “你不信可以试试。” 罗玉绯语塞,温白像个疯子!和平日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大可去昭远公府告状,我不在乎,但是江季白,我警告你,”温白眼底透出的寒意让罗玉绯打了个冷颤:“你若再打他的注意,我赔上自己也不会放过你!” 温白站了起来,冷声道:“滚!” 罗玉绯被人搀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温白急切地看向房门口,他丢掉手中的棍子,匆匆跑进屋里:“乘月,季白怎么样了?” 他隔着老远问道。 “温白…”许娴略显无措地站在床边,眼神躲闪:“季白兄…他…他不对劲。” 温白心里一慌,大步迈了过去:“怎么了?” 床上的江季白衣衫半敞,似乎很不舒服地蹙着眉,双颊也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温白愣住了,他犹豫着碰了下江季白的额头,江季白皮肤灼热的烫手,温白不知为何,心中仿佛漏掉一拍,他刚想缩回手,就被江季白握住了手。 江季白掌心温度似火钳,温白瞳孔微震,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季白猛地拉了过去,温白勉强撑在江季白上方,“热…”江季白难受地皱着眉头。 江季白抓着温白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许娴眼睛四处瞟着,她抠着床柱,结巴道:“怎么…怎么办?” 温白咬牙切齿:“罗玉绯对他做什么了?” “还能吃啥…”许娴不自在道:“你看他…他这样,还能吃啥嘛,就春…合欢散一类的呗。” 温白手足无措起来:“解…解药…你有吗?” 许娴恼道:“我怎么会有!” 温白自觉说了混账话,忙道:“抱歉…” “你…你先撑着,我去找老鸨问问。”许娴说完,飞奔着出去了。 温白皱眉,他低头去看江季白,莫名地心跳加速,“见鬼…”温白心道。 “季白。”温白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江季白的脸:“季白,醒着的吗?” 江季白神色十分不安,他眼睫上下翕动,微微启唇喘着气,温白眼神恍惚起来,他别开目光,心道许娴为何还不来,然后,他自觉不对劲起来,他干嘛要慌! -- 第83页 他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江季白,江季白本就容貌俊逸,此刻带着病态,堪堪一副病美人的姿态,怪不得罗玉绯那个王八蛋缠着江季白不放了,温白在心里又将罗玉绯骂了一顿。 “热…”江季白烦躁的扭动起来。 “热?”温白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冷冽的寒风窜了进来,温白打了个冷颤。 他返回去,坐在床边,用手掌给江季白扇了扇:“还热吗?” 江季白更加躁动不安,他将自己的衣服扯得七零八落的,温白看不下去了,一会儿许娴还要过来呢,他这样成何体统。 温白按住了江季白的手,他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季白,一会儿就好。” “呼…热…”江季白抽出自己的手,不安地转动着身体。 温白俯身,鼓起腮帮子,对着江季白红彤彤的脸颊猛吹了几口气,吹得他头部缺氧,一阵头晕目眩,他问:“还热吗?” 温白身上沾着开窗时带的凉气,江季白寻着这凉气,下意识搂住了温白的腰,一个转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温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江季白像只慵懒的猫伏在温白上方,贪婪地蹭着温白身上的凉气。 “江季白…”温白僵住了。 很快,更让他不自在的事发生了,江季白炙热的双唇贴上了温白的耳畔,温白耳垂清凉,很好地抚慰了江季白心头的燥热。 温白一个激灵地退开了:“江季白!” 江季白蹙眉,再次强硬地贴了上去:“别躲…”他在温白耳边呢喃。 温白道:“江季白!你看看我是谁!”看清后看你还能不能下得去嘴! 江季白由着本能,从温白的耳垂蹭到下巴,然后慢吞吞地往上挪,一点一点… “你行了…”温白侧脸,大声叫道:“乘月!” 江季白嗅着熟悉的味道,身体分明仿佛像火一样烧着,可为何…心情却平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人…江季白勉强睁开眼,可眼前是不断的重影,只是这轮廓,和这味道一样熟悉,这是谁啊?江季白不断靠近,他想看清这人,可脑袋昏沉得厉害。 管你是谁! 世子爷不由分说地抬起身下人的下巴,他看不清这人的五官,却准确无误地印上了那人的双唇。 是温凉的…和这人耳垂一样。 唇上传来轻微的撕扯感,温白瞪大了眼睛,江季白…在…在… 温白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觉得错愕,太荒唐了。 他用力推开江季白:“季白!是我,你醒醒…唔!嗯!嗯嗯!” 温白显然低估了江季白的力气,或者说…他低估了合欢散的威力… 当他察觉到江季白身体的变化时,他懵了。 怎么办?温白脑海里一片空白。 “温白!”许娴拐着老鸨闯了进来:“这女人说没有…啊啊啊——你们…你们…”许娴忙转过了身子:“打扰…了吗?” “打扰什么!”温白气急败坏道:“他神志不清,快帮我将他拉开!” 许娴转过身子,看清了床上的一幕。 两人衣衫凌乱不堪,江季白半压在温白身上,暧昧地蹭着温白,温白尽力躲着,可江季白像只优雅的猫,灵活地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许娴觉得面红耳赤,两个男人为何能如此香…艳… “愣着干什么?”温白急得冒汗。 许娴犹豫道:“我…我怕我过去被他缠上,我还是个姑娘家。”说完,她对一旁正打算逃跑的老鸨道:“哎,过来搭把手儿。” 老鸨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事实证明,许姑娘想多了,无论她和老鸨怎么拽江季白,江季白就像是粘在了温白身上,半分不愿意离开。 “解药呢?”江季白的身体变化…虽然许娴和老鸨看不见,但江季白跨坐在温白身上,温白…感觉得到。 他窘迫道:“你不是去找解药了吗?” 许娴道:“她…她说没解药。” 老鸨磕巴道:“对…对啊,助兴的玩意儿,哪里会有解药。” 温白:“那怎么办!” 老鸨提议:“要不…我去给江公子找个姑娘吧,这事儿嘛…说起来也不难,男人嘛,就那么回事儿。” “不行!”温白直接拒绝了。 许娴为难道:“这…唉…” 温白了解江季白,他这人自尊心强得很,若是清醒之后,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下…咳,跟人那个了,他还不得无地自容,羞愤欲死? 倒不是说江季白矫情,只是他心高气傲,如今这种境地,再发生这种事,温白不敢想江季白的反应。 原本就自暴自弃着,之后再他妈的失身…也不是失身,他在说什么,反正完了!娘的,都是什么事! 温白闭上了眼睛,道:“你们先出去。” “啊…啊?”许娴开始没反应过来。 温白佯做镇定:“…乘月,你出去等我。” 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温白不让叫人,自己留下来,这…说明什么,一目了然! 许娴僵硬道:“哦…哦,那…那那那…” “哎呀,走走走!”老鸨拽着许娴出去了。 温白深呼吸一口气,他扯下江季白松松垮垮的发带,轻轻系在了江季白的眼睛上,江季白觉得不舒服,抬手就要扯,却被温白半道握住了手。 -- 第84页 “别动,”温白轻声道:“季白…别动,我知道你难受,我…帮你,一会儿…就好。” 江季白难耐地蹭着温白的身子,温白犹豫着摸向了江季白的腰间。 事毕,江季白陷入了沉睡,温白坐在床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江季白安置好,又将房间整理了下,这才出了门。 第47章 天人交战 老鸨和许娴并排坐在椅子上,两人都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我倒是没想到,温公子和江公子竟然…”老鸨感慨道:“许姑娘,你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许娴神色纠结:“兄…兄弟?” “啧!”老鸨嗔道:“两人都那样了,还兄什么弟。” “啊…”许娴愣愣道:“哪样?” 老鸨回忆道:“也是,之前两人总结伴来这儿,也不找姑娘,分明是早就有了猫腻儿了,只是啊…” 许娴随口道:“只是什么?” 老鸨用团扇半遮面,神秘道:“只是我未料到,温公子竟然是下面的。” 许娴不解:“什么下面上面?” “啧!你这都不知道!”老鸨冲许娴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说道说道。” 许娴附耳过去,老鸨喋喋不休的同时,许姑娘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哦…”许娴恍然大悟:“断袖之癖原是这样。” 老鸨摇头叹气:“我之前看江公子清雅肃然,还以为他是下面的呢,谁知温公子是…啧。” 许娴使劲摇摇头:“哎呀,你瞎说什么,人家真是兄弟。” 老鸨哼了一声,许娴挠挠头,改口:“不过你这么一说,他们吧…确实还…还挺登对儿…其实啊,我觉得温白不一定是下面的。” 许娴兴致勃勃地跟老鸨讨论起来:“你都没看见他刚刚打群架时的样子,太男人了,这活脱脱为媳妇儿出气的样子。” “不然不然。”老鸨争辩:“妾身我做这行十几年了,从未看走眼过,分明是江公子在上。” “季白兄啊,对,他是武功厉害,但你看他都神志不清了,若发生什么,肯定是温白!”许娴振振有词。 老鸨摇头:“你个小丫头片子,看错啦。” “你才眼拙了呢!” 温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随口:“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连忙闭了嘴,许娴清了清嗓子:“温白,你们好了啊?”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温白犹豫着回答:“好…好了。” 老鸨掩唇笑道:“毛头小子,还挺快的。” 这句温白懂了,她是说江季白…快?分明是揶揄江季白的,可温白的脸颊却不明不白地热了起来。 “我说您,老板娘,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的…”温白故作玩笑。 老鸨暧昧笑着:“不好意思啦?” “去你的。”温白瞪了她一眼。 老鸨艳羡道:“感情真好~” 温白扬眉:“那是自然!这天下,就属我对江季白最好,偏偏人还不领情。” 许娴咳了几声:“所以你们一直是…那种关系?” “嗯?”温白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老鸨推开许娴,八卦道:“就床上关系。” “你瞎说什么!”温白不可思议道:“你当谁都是罗玉绯那个变态吗!” 老鸨欲要再说,便被许娴拦住了,许娴斥道:“都说你想歪了想歪了,你还非不信,人家就是兄弟们嘛。” “你都对人家江公子那样了,还…还不是?”老鸨嘟囔。 温白气不打一出来:“哪样啊?我问你哪样!江季白是我兄弟!我把他当儿子养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你对你儿子不是尽心尽力的吗!” 是兄弟,当儿子养?这他娘的都语无伦次了,绝对有点啥,老鸨眯着眼睛不言语。 “好好好,我们知道,你别激动。”许娴安抚道:“那个…我们走不走?” 温白哼了一声,转身上楼背人,路过老鸨时,撒气般地来了一句:“下流!” 老鸨:“……”这绝对是恼羞成怒。 许娴忍笑,补了一句:“龌龊!” 老鸨:“……”刚刚跟她谈论的欢天喜地的是他娘的谁? 马车上,许娴看着温白清了清嗓子,又暗戳戳地看了眼躺在温白腿上的江季白,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说实话,她之前就觉得温白和江季白感情——颇深!但到底没往暧昧处想,可老鸨刻意引导,许娴不免多想。 兄弟之间会互相躺腿吗?还有…在房间里,温白对江季白做了什么?还有,温白那个眼神…他看着江季白的眼神啊…可真有些一言难尽。 温白沉不住气了,他质问:“你老看我干啥?” 许娴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若无其事道:“不是…我那是…哦,你腿麻了吗?我来替你一会儿?” 温白脸色更古怪了:“你替我?你如何替我?让江季白躺你腿上?” 许娴:“……” “哎不是,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男女授受不亲,晓得吗?”温白蹙眉道。 许娴揉了揉鼻子,嘟囔:“你也就这时候把我当姑娘。” “你说什么?”温白问。 “没,男女授受不亲,男男随便亲呗。”许娴双手枕在脑后,靠着车壁道。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温白腿上像是爬满了小虫子,从江季白躺着的地方,酥酥麻麻地扩散开来。 -- 第85页 “乘月,”温白不放心道:“此事,你莫要向季白提及。” 许娴不明所以:“为何?让他知道醉酒的后果,不也能当个教训吗?” 温白缓缓摇了摇头:“季白自尊心强的很,在这种境地下,他若是知道自己被男人惦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会…无地自容。” 许娴点头:“也…对,我听老板娘说,季白兄这般容貌,最是招人,且…”许娴压低声音道:“男女不忌。” 这般…容貌?温白狐疑低头,江季白的容貌,他倒是从未注意过,人都道世家公子无双,可只有温白知道江季白是个什么熊样。 经许娴这般提醒,温白低头,认真打量着腿上熟睡的脸庞,由于酗酒的缘故,江季白脸色颓然,身上带着些落拓的放荡感,就算这样…温白还真在这张脸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就连这颓然也给这脸描绘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呸!他干吗要看江季白好不好看,江季白好看是他兄弟,丑也是他兄弟。 不过…温白挠了挠鼻子,继续盯着江季白,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这家伙当年腮帮子不挺圆的吗?现在…嗯…刀削斧凿啊…怪不得罗玉绯那王八犊子会心生歹意。 “温白!”许娴突然大叫一声。 温白吓得一哆嗦:“你干吗?” “叫了你好几声了。”许娴古怪道:“我说你…总盯着人家干啥?” 温白挪开目光,他心里暗骂自己几声,季白此刻正是颓然丧气之际,他还在关注些有的没的,跟罗玉绯那厮何异!啊呸!他才跟罗玉绯不一样呢,罗玉绯看江季白跟他看江季白,那区别可太他娘的大了! 许娴没注意到温白心里的天人交战,她担心道:“你不会病了吧?” “没,”温白闹心道:“我就是…担心江季白。” 许娴安慰他道:“你放心,季白兄能扛过来的,他那么厉害,你别太担心了。” 温白突然一笑,他恶作剧般地在江季白脑门弹了一指,带着笑意道:“他才不厉害呢。” 许娴莫名其妙:“啊?” 温白看了眼马车外:“诶,你到了。” “那我就先走了。”许娴道。 “嗯,早些休息。” 温白将江季白放到床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本想直接躺下,可脑海中一些画面一闪而过,他犹豫着停下了,心里琢磨着自己是打地铺还是另换一间房,突然,他眉头一皱,暗暗气恼起来。 他在介意什么?不就是帮江季白…咳什么了吗?江季白光屁股的样子他都见过,这又有什么? 温白扯过被子,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哼!就睡这儿,又不是没睡一起过,这样赌气地想着,温白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只手缠了过来,摸上了温白的领口,温白吓得一激灵,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温白余惊未定地看着床上的罪魁祸首,不怨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刚刚江季白给他冲击力过大。 也不知道江季白药效过了没,温白心想,要不…还是打地铺吧?这床…看着也不大。 温白小心翼翼地越过江季白,想去拿里侧的被子,他刚直起身子,就觉得手腕一紧,他低头,对上了江季白半梦半醒的眼睛。 江季白呼吸急促,满眼惶然:“你去哪儿?” 温白:“我…打…打地铺。” 江季白拽着温白的手腕,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用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努力去想,温白要打地铺?可他们以前不是睡一起的吗?那温白为何打地铺?他…嫌弃自己了吗? 江季白缓缓松开了温白。 这样很好… 温白愣了片刻,然后笑道:“是你啊,你总挤我,都将我挤下床了,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季白翻身躺下了。望着床上被留下的一大片的位置,温白心中自责不已,江季白此时本就敏感,他还因为自己乱想而别扭,他重新躺下。 “地上太凉,我还是睡这儿吧。”温白道:“你可别再挤我了…” “温白,你若是忙,不必日日来此。”江季白翻了个身,奇怪…为何这么乏? 江季白道:“我…就这样了,你犯不着…”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爱怎么样也怎么样。”温白打断江季白的话:“我不说你,你也别想安排我。” 第48章 没事找事 “你是蠢货吗?”江季白声音冷漠,旁人都躲闪不及,就他…巴巴地凑过来。 “那你就是憨包!”温白眼睛都没睁开。 蠢货憨包,怎么听都像是一对儿。 温白转身面对着着江季白的背影:“你不就是气我我不管你,将你丢在了赌坊吗?” 江季白猛地转过来,气不打一出来:“你少往…” “好嘛。”温白抬手捞过江季白,将人按在自己胸口,懒洋洋道:“不会有下一次了,别气了,嗯?” 十一月的天,温白身上带着凉意,可这凉意并不彻骨,江季白觉得一丝熟悉,脑海里充斥着一些奇怪的片段,是什么… 江季白没有还口,温白觉得奇怪,他低头,看到了江季白皱眉深思的样子,他笑道:“今日去接你时,你醉倒在人赌坊门口,也不知醉了多久,竟也没人踩你,你也是运气好。” 江季白不想了,反应过来时,他还枕在温白胸口,他哼了一声,抬身挪开转身,动作一气呵成,温白失笑,他拍了拍某人的肩膀,轻声道:“睡吧。” -- 第86页 昭远公府一大早便是鸡飞狗跳,罗玉绯被仆人抬着,非要来昭远公府讨个公道,温索瑜不堪其扰,派人将温白找了回来。 温白一进门就看见了轮椅上的罗玉绯,他眼神阴沉了下来。 温索瑜训斥道:“就会惹事,看看你又惹了什么麻烦了!” 温白缓缓走向罗玉绯,罗玉绯吓得对仆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保护我。” “罗公子不就是来讨公道的吗?”温白赶在仆人前踩住了轮椅的椅子,他俯身:“既然如此,你躲什么?” 罗玉绯咬牙切齿:“温白,你还想…” “对不起。”温白道:“在下误伤了罗公子,在此给您赔礼道歉。” 罗玉绯愣了一愣,然后他哼道:“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温白凉凉道:“再给你作个辑?” 温索瑜拿出一副长辈的气派,对罗玉绯道:“罗公子,你想要如何?” 罗玉绯扯着嗓子道:“温叔叔,我这腿可是温白打伤的,他耍耍嘴皮子就想翻篇,没这样的道理!” 温索瑜:“你说怎么办?” “您看着办。”罗玉绯蛮不讲理道:“总之,我这腿不能白伤,否则,昭远公仗势欺人的名声明日便会传遍整个天渊城,想来温叔叔也不愿意看见这种情况。” 温白气不打一处来:“我惹的事,你扯温家作甚?” 罗玉绯恶声恶气道:“你不是温家的人吗?” 温白眯眼看向罗玉绯,问:“你是不依不饶了?” 罗玉绯眸光闪动:“你想干什么?” 温白缓缓点了下头:“好。”接着,他将轮椅从罗玉绯手下那里抢过来,推着罗玉绯就要出门,罗玉绯吓得哇哇大叫:“温白!你…你做什么!” “我推你出去啊,方便你闹得天渊城人尽皆知。”温白善解人意道。 “温白!你给我停下!停下!”罗玉绯不断挣扎,轮椅开始摇晃。 温白不理会他,继续往外走:“我说罗玉绯,咱们都是打过几架的交情了,你跟我客气啥,刚好我消停了几日,正愁找不到机会恶名远扬呢,可巧你就来了。” 罗玉绯扯着嗓子喊:“温叔叔!温叔叔救我!” 温索瑜只好制止温白:“温白…” “爹。”温白道:“这是我的事,绝不会连累温家,您能别管吗?” 温索瑜:“……” 温白用脚卡着轮椅,使劲一压,轮椅往后扬去,带着罗玉绯也往后仰,罗玉绯眼睛猛地瞪大,惊叫:“啊——” 轮椅被温白死死地卡住了,罗玉绯仰面倒看着温白,温白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毛:“你不想出去呀?” 罗玉绯死死抓着扶手,连连摇头。 “罗玉绯。”温白好整以暇地看着罗玉绯:“我为何揍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要不是你先招惹江季白,我才懒得搭理你,因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揍了,这事儿你说的出口吗?” “江季白再不济也还是皇室中人,你打他的主意,将皇室颜面置于何地?” 三句话将罗玉绯问的哑口无言。 温白盯着罗玉绯煞白的脸色,将轮椅又往下压了压,罗玉绯吓得直动,温白像是猫盯着耗子似的,慢吞吞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混账惯了,顶多被赶出温家,你以为我有多想呆在这里吗?” 罗玉绯胸口扑腾个不停,他结结巴巴道:“这次…这次我就放过…过你!你快…快松开!” 温白听话地后退一步,轮椅直接仰面翻倒,罗玉绯跌落外地,“啊呦——”罗玉绯惨叫:“我的腰啊…温白…你…你…” 温白摊了摊手,无辜地对四周人道:“你们也听见了,是他要我松手的。” 手下人七手八脚地去扶罗玉绯,罗玉绯被重新安置在了轮椅上,匆匆忙忙得往外走。 “站住!”温白出声。 罗玉绯吞了吞口水,回头警惕道:“你又干吗?” 温白眯眼看向罗玉绯,语气森然:“罗玉绯,这是最后一次。” 罗玉绯清楚温白指的是什么,他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你还能支使得上我?我告诉你,你最好将江衍看…” “嗨呦~大清早的,这挺热闹啊。” 从里厅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伸着懒腰道打趣道。 出来的两人正是温玄和常文政,温索瑜注意到了,他不满地看向常文政:“你怎么在这儿?你昨晚住这儿了?” 常文政捏了捏温玄的肩膀,挑衅地看向温索瑜:“我找我外甥彻夜长谈不行吗?” 温索瑜冷哼:“你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少牵连别人。” “就你惜命!”常文政嗤道。 温索瑜对自己这小舅子恨得牙根痒痒,奈何无语反驳。 温玄走到院子里,不冷不热道:“罗公子,何事来此?” 罗玉绯也是气昏了头,二话不说道:“温大人,你是刑部尚书,殴打他人的人,应该如何惩治?” “你问我?”温玄淡淡道:“那我不知道。” 罗玉绯:“……” 常文政走近罗玉绯,打量着他的腿,啧啧两声,回头问温白:“这你打的?” 温白扬了扬下巴:“是。” 常文政撇了撇嘴:“承认得倒利索。” 罗玉绯大叫:“就是他打的,他不承认也没办法!” -- 第87页 常文政揉了揉耳朵,不耐烦道:“你吵吵什么?这一大早的…” 然后他走到温白身边,叹气道:“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温白敷衍道:“我道过歉了。” “你打他腿干啥啊?你踢他屁股啊,他这小胖墩儿,屁股上肉多,踢了又看不出来。”常文政可惜道。 罗玉绯:“……” 温白忍不住笑了出来,罗玉绯气得眼眶泛红:“你们…行,你们护短,你们…我…我…”话还没说完,罗玉绯气急攻心,直接脖子一歪,晕过去了。 手下们开始慌乱起来,常文政忙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抬回家,一会儿死在这儿了。” 罗玉绯被人抬走了,温索瑜拂袖转身,冷冷道:“没个正形!” “就你有!”常文政怼道:“看着自己儿子被为难,你可真够大公无私的。” “你懂什么?”温索瑜皱眉:“是他先打了人。” 常文政反问:“那你问他为何打人了…” “常将军,”温白拉住了常文政的胳膊,低声道:“别说了。” 温索瑜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离开了。 常文政指着温索瑜的背影,对温玄道:“瞅瞅你爹这德行,还修道呢,还无为,我看他是无用吧!” 温玄淡淡道:“舅舅,适可而止。” “哼!”常文政往外走:“行,儿子护老子,天经地义。” 温白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将军。” 常文政止步:“你小子还有什么事?” 温白道:“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诶,不急不急。”常文政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晚些说,晚上我府里烤乳猪,让温玄带你过来,老子试试你小子的酒量。” “晚上?”温白愣了下。 常文政挑眉:“没空?” 晚上他还要去看江季白,还没等温白拒绝,温玄就踢他应下了:“那就晚上见,聊了一宿了,舅舅你快回去休息吧。” 温白欲言又止,温玄低声道:“他一宿未合眼,你确定要现在跟他说?” 温白呼了口气,蔫蔫儿地住口了。 “罗玉绯是怎么回事?”温玄问。 温白翻了个白眼,嫌恶道:“他?哼,没什么,我就看他不顺眼,揍了他一顿。” 温玄思索片刻,他上下打量了温白一番,问:“他有些毛病我略有耳闻,上次在珍味楼他就对你恶言相向,这一次你又打他,是因为他对你图谋不轨?” 温白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咳…大哥…你别开玩笑了,这可不好笑。” 温玄淡淡道:“你激动什么?心虚?” 温白跳脚:“我心虚什么?我对着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大哥,你别瞎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6 22:14:52~2021-03-17 22:0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有菩提 3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投机 弘道帝受许文远挑唆,自从常文政领兵南归,弘道帝便一直对他心怀芥蒂,先是收回了他的兵权,然后将他闲置在家,更是派暗卫日夜埋伏在常府四周。 常大将军心态好,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都不往心里搁。暗卫将他的日常上报上去,久而久之,弘道帝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便将暗卫叫了回来。 这朝也不用上,政事也不参与,还有俸禄拿,虽说不抵驰骋疆场肆意快活,可那狗皇帝好歹没要他的命,常将军看得开得很,这不,就烤上乳猪了! 一头被懒得金黄冒油的猪仔被架在烤炉上,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中间坐着三人,四仰八叉的常文政,正襟危坐的温玄,还有心不在焉的温白。旁边常夫人不时地上些酒菜,场面温馨恬淡。 “如何?”常文政大口嚼着肉,得意道:“我与老邓头打赌赢来的,野猪崽,香吧?” 温玄淡淡评价:“确实不错。” 常文政嘿了一声:“我说你小子,自己亲舅舅也敷衍。” 旁边温白听到了,他蓦地一笑,调侃道:“他连自己老子都敷衍呢。” 温玄扫了温白一眼,温白忙捂住嘴,表示自己知错了。 “来来来!”常文政对温白举杯:“再碰一杯,” 温白连连摆手:“不喝了,不喝了,喝不了了。” 温玄抬了抬眼皮:“这么自觉?以前不都灌到嗓子眼儿的吗?” 温白咧了咧嘴角,心道,以前喝醉是有人送,现在呢的?那人自己醉的不省人事,他哪里敢多喝,还要照顾醉鬼呢。 常文政并不勉强,他往猪皮上刷着油,纳闷儿:“你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不爱吃烤乳猪?” “不是…”温白眼睛瞅着门外,道:“我一会儿还有事。” 温玄一语道破:“去找江衍?” 听到江衍,常文政动作停下了,试探性地开口:“御贤王世子?” 温白胡乱地点了点头。 常文政啧啧道:“我说怎么没听着这世子的动静,原来是被你金屋藏娇给藏起来了。” 温白心道,这哪是藏娇?分明是藏了个醉鬼! “他如何了?”温玄漫不经心地问。 “挺好的。”温白不欲多说。 -- 第88页 起码还活着。 温玄有一瞬的讶异:“我还当他要闹个不停,看来是我小看他了。” 温白僵硬地笑了下,你哪是小看他了?分明是高看他了,闹一场还好,这他娘的直接一蹶不振了! 温白嘿嘿笑了笑:“能吃能喝,好得很。” 能吃不见得,能喝是真的,整个一酒壶儿。 “对了,你下午说找我有事,何事?”常文政问。 “哦,对。”温白这才想起来,他一拍脑门,双眼看向常文政,语气认真:“常将军,你之前说教我功夫的事,现在还作数吗?” 常文政丢开手中的调味品,颇有兴致地看向温白:“哦?你想学?” 温白点点头:“我想学。” “你之前不是不想学吗?” “啊…”温白清了清嗓子,插科打诨道:“我之前同罗玉绯打架,他带人多,我没占着什么风,便想着再学两手…嘿嘿。” 常文政拿他之前的话堵他,调侃:“打架会跑不就行了?” 温白:“那多不爷们儿!” “你为何之前没这觉悟?”常文政笑眯眯地看着温白,温白语塞起来。 温玄不咸不淡地插话:“你直说你想保护人不就得了,又没人笑你。” “谁说的!”温白跳了起来,他一副要说个明白的样子,却发现常文政和温玄都用了然的眼神看着他,一下就蔫儿了。 揉了揉鼻子,温白垂头丧气道:“…也对,很不自量力对吧?” 以前江季白不用他保护,现在…他一个普通人,能帮得了江季白什么? “不。”常文政一掌按在温白肩膀上,沉声道:“这很爷们儿!” 温白愣住了,“你想何时学就何时来找我,老子随时奉陪。”常文政又拍了几下温白肩膀。 温白久久不语。 常文政哈哈大笑:“你小子,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将军…”温白看着自己肩膀处的油污叹气:“其实你就是想擦手对吧?” 常文政:“……”被发现了。 饭毕,温玄宫中有事就先离开了,温白原想跟温玄一起离开,但常文政拦着不让他走,非说要先教他一些基本功,温白推拖不得,而且考虑到这个时间点,江季白不是睡了就是出去醉生梦死了,温白也就留下了。 “我跟您说,这刚吃完,不好动的。”温白深呼吸一口气,站定脚跟,稳住身形。 常文政手执刚刚架乳猪的棒槌,看温白动作不标准就敲一下,“所以才让你扎马步嘛。”常文政言辞间有几分无赖。 温白不满嘟囔:“这算哪门子功夫啊,不就是扎马步嘛?那人家上来揍我,我还杵在这儿给他揍吗?” “诶!你别不服气,我上次就发现了,你小子的身手啊,灵活有余,力道不足,换言之,就是基本功不扎实。”常文政捋着胡子,盯着温白的下盘道。 温白不以为意:“基本功?这我知道,小时候看我大哥练个站姿就要站半个月,哈!我可不一样,我只看三天就会了。” 常文政骤然出腿向温白下盘扫去,温白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儿,“啊呀!”温白不满道:“你踢我干啥?” “三军将士之中,鲜少有武功盖世者,但我大郢军队所至之处,无往不胜,你可知为何?”常文政神色肃然。 温白慢吞吞地揉着自己的屁股,回答:“基本功扎实。” “然也。”常文政满意地点点头:“你看三天站姿与温玄站半个月,成果可有出入?” “这是自然。”温白大大咧咧地点点头,调侃:“百步穿杨温晏清嘛。” “你呢?” “我?我拿弹弓弹个鸟儿还行。” “…先把马步扎够两个月的再说!” 温白慢吞吞地站起来,商量道:“明天再站行不行?” 常文政斜眼看着温白:“想偷懒?” 温白叹气:“我倒是想,可偷不得啊。” “哦?” 温白解释:“我得去找江季白。” 常文政嘲笑他:“你怎么跟姑娘缠着情郎似的。” “你会不会说话!”温白跳了起来:“怎么跟许娴一样。我就是担心江季白,我不在他都不吃饭的。” 常文政评价道:“那就是他还不饿,饿了嘛,只要他不想死,自然会吃的。” 温白反驳:“你这话多没人情味,要是你媳妇儿不吃饭,你也这样说!”说完,温白回身对不远处的常夫人道:“舅母,我随口一说,绝无冒犯之意。” 常夫人含笑:“无妨。” 常文政细细思索起来,温白为何要用媳妇儿来打比喻,这小子脑子不好使吧。 他道:“你担心也得有个度,我听你哥说,为了他你都夜不归宿了,这样下去,他没毛病也得被你惯出毛病来了。” “我乐意。”温白扬了扬下巴:“他如今不好受,我自然要惯着他了。” “人生啊,许多坎儿还是得自己跨过去的。”常文政敲了敲温白的小腿:“站好。” 温白想着常文政的话,蹙眉道:“话虽如此,可他自己过不去啊。” “那你能替他过?” “……” “你倒不如给他时间好好想想,你整日在他眼前晃,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没用。”常文政道。 -- 第89页 温白挠了挠头,继续苦恼:“可他有时间都去喝酒了,哪来时间想想啊。” 常文政伸了个懒腰,讳莫如深道:“喝酒啊,是个想问题的好法子。” “啊?” “不说他了,说你。”常文政努了努下巴:“我听说你小子最近老往户部跑。” “啊…”温白顿了一下,语气如常:“我那不是最近被调到了都官司么,户籍上的事,自然要常与户部来往了。” “原来你是为了公事。”常文政叹气:“我还当你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说户籍造假什么……” 温白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常文政点头:“好吧,本来还想告诉你如何做的。” 温白:“……” 常文政一本正经的点头:“是我促狭了。” 温白立刻站直了,他急吼吼地拉住常文政:“如何做!” 常文政似笑非笑:“你问这个作何?” “啊呀,舅舅~” 常文政敛笑:“户籍造假可是重罪,你不怕?” “哈!”温白笑得神采飞扬:“我这人只怕鬼,别的没在怕的,何况是为了江季白,又不是刀山火海,再值当不过了。” 常文政哈哈大笑起来:“够义气,老子没看错你小子。” 温白挑眉:“做我的同谋,你不怕啊?” “老子违法犯忌的事做的多了!”常文政颇为自得道:“我这人,就怕昧良心,老子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御贤王算一个,他遭逢大祸,老子无能为力,小世子吗…我能帮就帮些了。” 提起御贤王,温白心中怨怼之气骤生:“江季白如今这样,都是那…”混账皇帝所致! 温白及时住口了,江季白不在这里,没人由着他口无遮拦。 第50章 你不懂 常文政眯眼看了温白片刻,气沉丹田道:“都怪那狗皇帝!” 温白惊了:“舅舅……” 常文政哼了一声,声如洪钟地喝道:“去他娘的狗皇帝——” 温白:“……” 常文政拿大拇指比了比自己,得意道:“牛不牛?” 温白默默收拾好了东西,常文政不明所以:“你干嘛?” “跟你划清界限,我就先走了。”温白一本正经道。 常文政一巴掌拍在了温白的背上,笑骂:“你小子…” 温白挑眉,打趣道:“你嘴上也不栓个绳儿。” 常文政斜眼看他:“你栓了?” 温白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只在江季白跟前口无遮拦。” “……”常文政眯眼:“你在炫耀什么?” “我有可以让我口无遮拦的人。” “我有媳妇儿你没有。” “江季白能为了我拒婚!” “我有媳妇儿你没有。” “哈!江季白…江季白,我…”温白冥思苦想,想不出反驳出常文政的话来。 常文政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温白灵光一闪,颇为认真地看向常文政,问:“你说,我能娶了江季白吗?” 常文政愕然:“啥?” 温白挠了挠头:“他如今这样,我不放心将他交给别人,我要是能娶他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将他名正言顺地带回家,看着他,谁欺负他我就揍谁。”说着,温白还挥了挥拳头。 常文政持续错愕:“你在瞎想什么?世子又不是大姑娘,你这…成何体统?” “我知道。”温白翻了个白眼:“我就想一想。” 常文政不在理会温白的胡言乱语,道:“过来,我同你说一下户部的事。” 温白竖起了耳朵。 “我会写一封举荐信将你引荐到户部。”常文政道。 温白道:“我大哥不会准的。” 常文政不以为意道:“你就说你是在渗透温家势力呗,争取把户部早日收入温家麾下。” “有道理。” 常文政继续道:“鬼市你熟吧?” 温白点头:“我跟江季白常去的。” 常文政:“……”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小世子? 常文政继续:“鬼市看似管辖不严,实际上户部每月都会派人去核实人口,以防有敌国势力混进来。凡是户籍文书皆需当地官署官印盖章,天渊城的户籍官印则由户部代劳。鬼市中有贩卖假文书的,这类文书也需户部盖章。官场中嘛,鱼龙混杂,只要你能找到户籍文章,再借职务之便去鬼市敲打几张文书,这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温白恍然大悟,随后他奇怪:“你为何知道这些?” 常文政哼了一声:“老子初入官场,进的就是户部。” 温白笑眯眯道:“所以这招儿你是用过的对吧?” 常文政端的一副一本正经:“胡说!我这么遵纪守法的人。” 刚刚说自己违法乱纪的也不知是谁! “不过…”常文政认真道:“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说到底,户部还是正经人多,你不可太招摇,我如今被革职,帮不了你太多,万事小心为上。” 温白点头:“我记下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别告诉温玄。” 话音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常文政随手捞过桌子上的酒壶,对温白扬了扬:“嗯?” 温白拿过另一壶,跟常文政脆生生地碰了下,举杯:“话不多说!” -- 第90页 寒夜月明,庭院中的两个身影举杯碰饮,插科打诨,爽声大笑,一个比一个张扬肆意。 在常文政的推荐下,温白如愿以偿地进了户部,在户部安顿下来又是好几日,一晃五六日,温白已经五六日没见江季白了,不过还好有许娴和阿三帮忙照看着,温白才得以安心在这边办事。 不知是不是温白的错觉,他觉得在户部做事比在刑部繁琐的多,想来也是,以前他在刑部,偷个懒什么的,同僚们看在温玄的面子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在刑部,他总不能再借着温玄的名头胡作非为。 这日,他早早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打算去好好陪陪江季白,说是早了些,却也已经过了戌时了。 温白提着点心吃食什么的,进了不远处的酒坊,他深知江季白什么德行,这个时辰,江季白不是在酒肆就是在赌坊。 他进去赌坊后,往江季白惯常坐的位子上瞧去,只见那里一片狼藉,不仅如此,整家酒坊也如同被打劫了似的,温白正在奇怪,里间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仿佛是一排陶瓷东西被接连打碎的声音,温白抬腿想过去看看,好歹也是吃公家饭的不是? “温大人,哎…温大人,手下留情啊,阿三当心!” 几人拥簇着从里间出来了,温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大哥?阿三,乘月!你们…” 只见温玄和季呈徵不知为何打在了一起,二人武功相当,所过之处,惨不忍睹。许娴和温玄的手下无措地招呼在四周。 “温白!”许娴仿佛看见了救星,叫道:“你快过来啊!” 温白赶紧跑过去,他先用巧劲推开季呈徵,然后挡在温玄跟前:“大哥!” 温玄及时收手,面色阴郁:“滚开!” 许娴急忙扶住季呈徵:“阿三…你,你没事吧?” 季呈徵将她挡在身后:“无碍。” 许娴冲温白叫道:“温白,你快去看季白兄,他被温大人打伤了。” 温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玄:“大哥,你打了江季白?!” 温玄冷道:“他那副德行,死了不更好?” “你住口!”温白脸色骤变。 温玄猛地出手,他将温白拎到跟前,一字一句道:“你说他很好,我还以为他有多好,想不到是那副难看样子!” “温白,你连自己都顾不上,还去管他?你管的来吗?” “浪费时间。” 温白抓住温玄拽着自己领口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把命给他我都乐意,时间算个屁。” 温玄眸光闪烁,似乎有困惑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你不懂。”温白反揪住温玄的领子,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你不懂!大哥,你若再动江季白,从此往后,我与温家便再无关系!” 温玄轻而易举地推开温白,他蹙眉整理着自己的领口,不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是啊。”温白抬眸:“对温家来说,我可有可无。所以,若要选一个,我只会选江季白。” “只有江季白。”温白一字一句道。 温玄微顿,作为温家家主,他对人情世故,向来以温家的利益为重。就像他的婚事,他当初成婚为的就是提高温家声誉,像把温白安排进宫,也不过是为了将家族势力分散到朝廷中。 他不懂,不懂温白的坚持,不懂温白对江季白的迁就,他也不打算懂,“不可救药。”温玄淡淡评价,之后转身离去。 许娴咋舌:“温白,你太牛了,敢跟你哥杠。” “怎么回事?”温白扶额问。 “哦,是季白兄,欠了人酒家的钱,还赖在这儿不走,那老板就报了官,不知怎么的,温大人就来了,我们到时,就看见他在…教训季白兄,阿三就上去阻止,我就把季白兄推出去了,咦?季白兄人呢?刚还在门外呢。” 温白猛地抬头:“门外?我没见啊。” “坏了!”许娴担忧道:“季白兄自尊心那么强,被温大人这一通羞辱,不会想不开吧?” 话音刚落,温白已经跑出去了。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温白救你出来让你喝酒的?” “还不给酒钱,你还当自己是世子呢?” “你不就仗着温白不会离开你才这样的吗?” 温玄的话历历在耳,江季白失魂落魄地站在江边,湖风凌冽,混杂着湖面上的冷气,刮得人脸生疼。 “你若真觉得难过,我倒可以送你早登极乐,你占着温白做什么?” “你都已经这样了,要将温白也搭进去吗?” “他处处为你考虑,你可有为他想过半分?” 江季白攥紧了拳头,是啊,他不就仗着有温白的纵容,才敢自暴自弃的吗? 若没有温白,没有温白…他如今会如何呢? 他…还敢这般自我放纵吗? “呵…”江季白自嘲一笑,若是没有温白,他怕是都出不了囹圄楼,和囹圄楼的人一样,沦为玩物罢了。 可是…他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办! 报仇吗?他只有一个人,仇人背后却是整个天下,这仇该如何报?江季白从心底蔓延出绝望。 还是找阿姐?可连温白和小皇叔他们都没有消息,他一个废人,能做什么? 说到底,如今,他不过是个将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奴隶罢了。 -- 第91页 江季白越想越心烦意乱,他看向涟漪阵阵的河面,温玄的话适时响在耳边:“江衍,你若觉得撑不下去,死,也是种解脱。” “可问题是,你敢吗?” 敢…吗? 江季白走向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侵入他的鞋间,他像是感觉不到这寒冷似的,继续往里走,直到河水没过膝盖。 第51章 底线 敢不敢有什么所谓? 这河水只到他膝盖,他就算蹲着也淹不死。 江季白呼了口气,提着衣摆,往岸上走。 只听“啪嗒”一声,从他腰间掉下来一个东西,落入了水里。 江季白低头,发现温白送自己的莲花穗子不在了,心知刚刚掉下去的东西估计就是穗子了,他俯身去找。 天色漆黑,周围隐约有灯光映入水面,江季白借着这微薄的灯光寻找着穗子,他双手在水里小心地摸着,忽然,他背后传来喊声。 “季白——” “江季白!” “你给我站着!” 这声音越来越近,江季白下摆都是湿的,没来得及回身。 身后传来焦急的踩水声,江季白刚转过身,就觉得胳膊被人大力地拽住了,他一个踉跄,被来人大力地摔到了岸上。 江季白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他不满抬头,就看见温白站在水边,红着一双眸子,怒不可遏的地盯着自己。 “你干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同程度的怒气。 温白两三步走过来,抓住江季白的肩膀,咬牙切齿:“你想死?” 江季白:“……” “是不是?”温白摇着江季白的肩膀吼。 江季白被人牢牢禁锢着,这感觉并不舒服,他肩膀一低,试图甩开温白的手,不冷不热道:“与你何干?” 温白不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江季白吃痛,他怒道:“你松手!” “你想死,你想死…”温白胸口起伏不定,他盯着江季白,口中不断重复:“你在寻死…你…你在寻死…” 他声音越来越抖,继而整个人开始发抖。 江季白发觉出他不对劲,“温白?”他叫道。 温白跟魔怔了似的,口中不停地喃喃:“你想死了,你不想活了…” 无人知道他的无助。 温白听到许娴的猜测后,就赶紧出来找江季白了,他在桥上看见熟悉的身影后,先是惊喜,接着就看见那身影往河中心走,他在桥上叫了江季白好几声,可江季白都不理会。 他只好往河这边跑,刚看到江季白的背影,就看见江季白俯身往水里钻… 江季白不想活了,他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不是说好了!”温白骤然吼道:“你的命是我的!你凭什么寻死?” 江季白愣了。 “我都由着你喝酒发疯了,你为何还想死?”温白声音一低,哽咽起来:“你做什么都行,我不说你,也不勉强你,你为何还想死?” “我没想…”江季白心一慌,他指着水面想解释,却被温白打断了。 “我不勉强…你,我…没…勉强你,江…江季白,你这样一辈子都行!”温白无措地坐在地上,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一边擦泪一边大口呼吸,当发现眼泪擦不完后,他就放弃了。 温白抬眸,眼中泪光闪烁,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道:“我知道你很难…我知道,我…我都知道,旁人…体会…体…体…” 顿了顿,温白平复住自己的情绪,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旁人体会不到你的难处…我都知道,所以我不劝你,我从没…从没劝你振作,不劝你…” “可你还是想死。” 温白声音再次颤抖起来,他复杂无助地看着江季白:“我怎么办?江季白,我…怎么办?” 江季白完全愣住了:“温白…” “你要是敢死,我就跟你一起死!”温白恶狠狠道,他抽了抽鼻子:“你大可试试!” “我没想死。”江季白别开脸,他不敢直视温白的眼睛。 “你放屁你!”温白吼道:“你他娘地都快栽水里了。” “我在找东西!”江季白忍无可忍,以同样的音量吼道。 “找东西?”温白重复。 江季白站起来推开他,走进水里,俯身捞了几下,最后将手伸过去给温白看:“呐。” 湿漉漉的穗子挂在莹润的白玉下面,这是…护身符,他送给江季白的护身符。 温白:“……”妈的!丢死人了,都是许娴误导他。 江季白看了眼水面,淡淡道:“我就算寻死也该找个深些的水。” “你还真想寻死?”温白扯着嗓子,不由分说地将江季白拽了上来:“你给我上来!” 江季白由他将自己拽上去,他看向温白,温白正扭头偷偷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儿,江季白神差鬼使地抓住温白的小臂,温白回头看他。 江季白盯着温白脸上的泪痕,犹豫着将袖子递了出去,温白甩开他的手,骂道:“去你的。” 现在知道讨好人了! 江季白转身就要走,温白急了,一把将他拉住:“你去哪儿?” “回去换衣服。”江季白报复性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温白哼了一声:“给你小气的,现在知道冷了,刚刚往下跳时怎么不知道!” -- 第92页 江季白眉头不悦蹙起:“我没往下跳!” “你有!”温白不依不饶。 江季白不与他争辩,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料却被人反手拉了回去。 温白欺身靠近,他一手抓着江季白的手腕,一手抓着江季白的肩膀,“我说到做到!”。 江季白不耐烦道:“什么!” “你若敢死,我就给你殉葬。”温白死死盯着江季白的眼睛:“一尸两命,你自己掂量。” 江季白无言,片刻后,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多读些书…” 话还未说完,江季白就被温白抱了个满怀,温白紧紧抱着江季白,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有几分委屈:“江季白,我正在努力变得更好,你等一等我,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末了,温白又补充道:“谁都不能欺负你。” 世子爷自尊心高得很,被人保护这种话,在世子爷耳中别扭的很,可这人是温白,江季白觉得这又再正常不过。 “你若打算废一辈子,我就陪你一辈子。”温白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别人夸你,你从来都不喜欢做温良恭俭让的世子爷,没关系的江季白,在我这里,你可以做自己,只做江季白,哪怕真正的江季白在别人看来是废物垃圾,在我眼里,你都只是你。” “你是…蠢的吗?”江季白低头,将脸轻轻埋在了温白的肩窝里。 温白:“你表达感动这么含蓄的吗?” 幼时阿娘带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温家血脉,阿娘期盼自己给她带去荣华富贵,后来这想法破灭后,由着母亲的天性,阿娘将他抚养长大,血浓于水,可温白觉得,阿娘至死也是不喜欢他的。 后来温索瑜将他接回温家,也不过是念着阿娘的情分。 温玄待他,也说不清是同情多些还是责任多些。 只有江季白,幼时御花园的第一眼,他只当他是他。 “对不起。”江季白低声道。 “对不起…” 温白从心底松了口气,他知道,江季白不会再寻短见了。 “你这突然正经起来,我还挺不适应的…”温白笑着调侃。 江季白松开温白,抬眼看他,月辉洒在温白身上,他乌黑的眸子亮如星辰,笑容干净明朗,江季白心跳快了两拍,他没由来地困惑,却不知自己在困惑什么。 许久,他开口:“我饿了。” 温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揶揄道:“我当你喝酒喝饱了呢。” “无聊。”江季白后退一步。 两人回到客栈后,先是换了衣裳,之后温白又叫了两碗汤面,温白还贴心地问:“用给您烫壶酒吗?” 江季白抬了抬眼皮,“不用。” 温白会心一笑,他嗦了一筷子面条,对江季白道:“你明日让小二在屋里再加一张床,咋俩总挤着也不是办法。” 江季白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条:“你不用总过来。” 温白哼了一声:“你这话早些说还好。” “怎么了?”江季白停住动作。 温白气呼呼道:“我跟我哥闹翻了。” 江季白眸光闪烁,片刻后,他问:“因为…我的事?” 温白看他面色忐忑,扑哧笑了,打趣道:“不会吧,江季白,你这是于心不安了?可别,咱俩这交情,不至于。”话毕,他低头看着面条,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对江季白道:“我就是要所有人知道,你是谁都不能碰的。” “你也是。”江季白低声道。 “嗯?你说什么?”温白凑近问, 江季白淡淡一笑:“我明日就去跟老板说。” 温白美滋滋地想:“这下可好了,我放值回来就能看到你,也不用担心如何应付温玄了,光明正大的不回去。” “他也是为你好。”江季白放下筷子,看向窗外:“就像我阿姐以往总嫌弃我一样,若有机会,你向他认个错吧。” “可他打了你啊!”温白皱眉。 江季白神色旷远,声音平静温和:“以前,我总嫌阿姐管我太多,如今,我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最近我总后悔,有些事明明无关紧要的,我却非要跟她论个明白,她明明是为家里好,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因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总和她争执。温白,亲人始终是亲人。” 看着自己弟弟全心全力帮着一个毫无斗志的废物,温玄当然会生气,江季白懂。 第52章 如常 温白安抚性地捏了捏江季白的肩膀,担忧道:“季白,小王爷一直在找郡主,我也拜托了常将军。” 江季白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面条,随口道:“寻个机会回去吧。”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温白勉为其难道。 温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停地看着江季白,温玄那武功底子,江季白一定受伤了,温白心想,可他又不能明着提出来,江季白才正常一些,他若提出看江季白的伤口,就等于再提起江季白被人揍的事情,世子爷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温白犹豫起来。 “你老看我干什么?”江季白捕捉到了温白那贼溜溜的目光。 温白委婉地问:“你没受伤吧?” “你指温玄打我的事?”江季白努力理解温白的话。 这么坦然?看来是没受伤。温白松了口气,点头:“嗯嗯。” -- 第93页 “受了。”江季白不以为意道。 温白:“……”这么淡定? 温白斟酌着开口:“那我能看看吗?” 江季白瞥了温白一眼:“你有话就直说,扭扭捏捏作甚?” 温白辩解:“我那不是怕提到你伤心事吗?” “呵。”江季白自嘲道:“事到如今,我哪里来那么多自尊心。” 温白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吧,听我的,自尊心那玩意儿,没用。” 江季白:“……” 温白催促:“那你快把衣服脱了。” 江季白微微蹙眉,他觉得这话莫名地有些不对劲。 看清江季白背后和肩膀处的淤青后,温白怒了:“他下手这么重!” “不是。”江季白不以为意地解释:“这我从楼上掉下来自己摔的。” 好吧,算温玄还有些良心。“他打你哪儿了?”温白问。 江季白随口道:“腰。” 温白看过去,只见江季白腰侧一大片淤紫,相比之下,那些淤青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你这都淤血了,不是…他打你你就让他打啊?你这没个十天半月的,绝对好不了。”温白气得直拍自己大腿。 江季白嫌他聒噪,“你快点上药,冷。” 温白闹心地看着江季白身上的伤痕,下意识的,他碰了碰江季白的侧腰,江季白猛地瑟缩一下,他反应略大地回身,捉住了温白的手。 温白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江季白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困惑,这触觉…他突然想起一些感觉,这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有些奇怪……”江季白略显茫然地看着温白:“温白,你有没有觉得…觉得……” 江季白语塞起来。 温白高于江季白站着,从他的角度往下看,江季白里衣似挂非挂地披在身上,整个胸膛一览无遗,温白蓦地想起在春江花月夜那晚,他掌心忽然收紧,将江季白的手给握住了。 “觉得什么?”温白佯装镇定。 江季白思索片刻,那感觉留给他一条尾巴,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噢…没什么,许是我喝酒喝多了吧,你继续。”江季白抽手,却发现手被温白牢牢握着。 他抬眸,发现温白双唇紧紧抿着,“温白?”江季白唤道。 “啊?”温白回神。 “你魔怔了?”江季白忽地凑近,看着温白的眼睛问。 温白吓得赶紧松手,后退了两三步:“你…你干嘛呀你?”温白拍着胸脯道,一瞬间,他以为江季白又要扑上来。 江季白诧异道:“我?我干吗了?” 许娴的话适时出现在温白耳边,“老板娘说,季白兄这容貌,最是招人,且…男女不忌。” “季白。”温白坐在床边,将外衣给江季白披上,语重心长地问:“你武功还在吧?” “在。”江季白想了想,莫非温白看自己伤势严重被吓到了?他解释:“我与你哥发生争执时,是醉着的,来不及还手,平时…”江季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不痛快道:“平时绝对伤不到这样。” “这就好这就好。”温白连连点头,然后又问:“那…罗玉绯呢?你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江季白蹙眉:“你瞧不起谁呢?” “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温白干笑了几声,江季白不耐烦地将他推开了:“你起开吧,指望你上药,我还不如自己来。” 自己来?自己来好啊!温白忙把药酒递了过去,他现在对江季白还有些心有余悸。 温白坐在一旁,看江季白艰难地擦着背上的伤口,江季白看不到伤口,凭直觉将药酒洒上去,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脊背流了下来。 温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季白的后背,江季白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长大了呀,温白想起十岁时两人一起在河边洗澡时,江季白的后背不如现在的好看。 察觉到药酒洒错位置后,江季白将头发拨到胸前,试图将胳膊从上面绕到背后,“我来吧。”温白轻轻从江季白手里拿过药瓶:“你看不到。” “江季白,你几岁了来着?”温白没头没脑地问。 江季白:“……”温白是傻了吗?他几岁温白不知道? 他道:“七十。” 温白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真是长大了。” “你有病吧。”江季白侧脸道。 “说实话,我以前没觉得你好看。”温白不轻不重地将药酒推开。 江季白:“我也没觉得你好看!” 温白凑近些许,他前襟带着凉意,轻轻地贴到了江季白的裸背上,在江季白耳边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是许娴说的,你这模样,挺…挺招人的,你自己当心些,别叫人占了…我的意思是,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保护好自己。” 江季白往后靠去,直接靠进了温白怀里,他枕着温白的肩膀,仰头往后看:“你把脑子冻坏了?” 温白深呼吸一口气,略显懊恼道:“我也觉得。” 他一定是被许娴影响了,他老看江季白好不好看干吗! 温白低头,从上往下打量着江季白的脸,咦?这就算是这种死亡角度,江季白的脸怎么还这么耐看! “江季白,我…”温白启唇,他想说些什么,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 第94页 “安慰的话就别说了。”江季白直起身子,从温白怀里起来,他侧脸:“我知道。” 温白以诚待他,他都知道。 温白嘟囔:“你知道个屁,我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 “…没。” 腊月初,奔走四方的商贾归来,带回许多新鲜玩意儿,天渊城愈发热闹。街市上马车云挤,通常是水泄不通的,这时,马车上的贵人便会探出头来抱怨几句,发现路照样堵后,便气恼地缩回了头。 江季白端坐在椅子上,发着呆似的看着窗外,就在去年,他也是这些乘坐玉马香车贵人中的一个,如今就如丧家之犬… “嘿!” 窗口猛地蹦出一个脑袋,江季白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许姑娘。” 许娴挠了挠头,靠在窗台:“我不用猜就知道你在这儿。我爹最近又在兴风作浪,户部事多,温白今天应该过不来了。” 江季白蹙眉,问:“你觉得我是在等他?” “不然呢?”许娴扮了个鬼脸:“等我吗?” “我无事可做,随便坐坐,没等谁。”江季白将面前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许娴撑着床沿,轻轻一翻便坐在了江季白的对面,她学江季白盯着窗外,看着车水马龙,她道:“我娘死的早,爹嘛…他那熊样你也看见了,最初我也觉得无依无靠的,仿佛世上就剩下我一个,后来嘛,就习惯了。” “换句话说,无牵无挂的,也不错。”许娴回头,对江季白道。 无牵无挂… 江季白奇怪道:“那阿三呢?” 许娴被噎住了,她屈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笑道:“…他也有自己的事。” “你跟他不是形影不离的吗?”江季白给许娴添了杯茶。 许娴蹭了蹭下巴,微微不解道:“是吧,你也看出来了,之前我们多好啊,可是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的,似乎在故意躲着我。” 许娴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是变丑了吗?” “没有。”江季白善解人意道:“他或许是有相好了吧。” 许娴动作一滞,江季白轻呷一口茶:“开个玩笑。” “心里有负担吧,你是丞相之女,寻常人都会觉得高攀,况且…”江季白放下茶杯,眸光带了些嘲弄:“你爹又那个熊样儿。” 许娴:“季白兄,你这样说…我是不介意的,不过这会不会有碍你君子的…”许娴忙住口,季白兄如今这样,她怎么还提君子?该打该打! “无妨。”江季白淡淡一笑,似乎是为了安慰许娴,他玩笑道:“君子…是我装的。” 许娴有些许怅然,接着,她猛地站了起来,“季白兄,带你去一个地方,走!” 江季白后仰:“去哪儿?我不想…出去。” “嗐,你呆着也是呆着,不无聊吗?”许娴无语道:“你再呆下去,就成望夫石了,快走。” 江季白只好站了起来,随许娴去了。 “你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这儿?”江季白语气似乎有些失望。 周遭环境嘈杂,抬头看去,“复还来”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许娴抱臂,得意道:“这可是我的收入来源。” 第53章 赌 “你自己去吧。”江季白转身便走。 许娴后退一步,挡住他的路,“别啊,季白兄,你就当散心呗。”许娴赔笑道。 “散过。” “心情好多了吧?” “醉了场,没用。” 许娴抚掌问:“你一直闷在客栈也不是事儿,你知道如何让自己忘了那些烦心事吗?” 江季白默默看着许娴,许娴道:“吃喝玩乐!” 江季白不以为然:“曾还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也不过如此。” “醉酒浇愁愁更愁嘛,人可没说吃喝玩乐愁更愁。”许娴感慨地问:“吃喝玩乐虽说会消磨人的斗志,可也能让人暂时忘却不快,你知道我何时成这儿的常客的吗?” 思及二人刚刚聊过的话题,江季白斟酌道:“令慈去世后?”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我那时才几岁?”许娴放声大笑:“是最近。” 江季白随口问:“你最近有不快的事?” “我啊,最近桃花运旺得很,却是朵老桃花儿。”许娴叹气。 江季白皱眉:“还是皇帝?他真的要你进宫?”那阿三怎么办? “所以喽,”许娴一手叉腰,一手在脸前扇了扇:“我来败败我的名声。”末了,她又道:“顺便捞点银子。” 是捞点银子,顺便败败名声吧,江季白微微摇头:“那你捞,我先走了。” “啧,见外呢你!”许娴拉着江季白的袖子将人往里拉:“这好事儿我能不叫上你。” 江季白:“……” 无非就是温白担心他寻短见,因此叮嘱了许娴。 许娴声势浩大地进了赌坊,几场下来,输得惨不忍睹! 江季白无一丝兴致,他随手买了壶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后来,他看许娴几乎输了个底朝天,就道:“你别猜骰子了,你点背。” “我…我…”许娴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猛地撸起袖子:“我还就真不信了!” 江季白抿了口酒,随口道:“大。” “啊?”许娴回头:“什么?” -- 第95页 “这一轮猜大。”江季白瞥了一眼那正在摇骰子的人,不紧不慢道。 许娴半信半疑道:“他这都还没落定呢…不是季白兄,你不会又喝醉了吧。” “押大吧。”江季白看向投注处那里。 几轮下来,押大者赢得次数远远多于押小者,这样一来,原先押小的人都跟风去了押大处。许娴原本固执己见,非要压在小处,眼看要血本无归,她只好押了大。她小小地赢了一把后,场上形势逆转,押小的几个人突然赢了,押大处的银子一下子就被押小者一哄而上。 其中,也包括许娴刚赢回来没多少的银子。 “那…那就大、大了。”许娴犹犹豫豫地将一点碎银子放到了押大处。 其中,还有人嘲笑:“妹子,还没输够啊?” “呵!”许娴翻了个白眼,叉腰仰面看着那人:“姑娘我钱多,管得着吗你?” 骰盅被缓缓打开—— “大!”许娴叫道,吓得周围人一哆嗦。 “啊啊啊!是大,季白兄季白兄,是大!是大呀!”许娴激动地跳了起来。 赌场上,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在江季白的指示下,许娴渐渐将银子都赢了回来,不少人也开始跟着江季白的指示押注。 投骰人见状,便将骰盅往桌上一放,挑衅地看着江季白:“兄弟是行家啊。” “略窥门径罢了。”江季白懒懒道。 “你说你也不押注,在这儿指手画脚的,这像什么话?”投骰人语带讥诮:“你这么厉害,咱俩来几局?” 四周人开始起哄:“来几局!来几局!” 江季白晃了晃酒瓶,眯眼从瓶口往里面看了看:“没钱。” “没钱?!”那人声调高了起来,顺手一拍桌子:“没钱你来什么赌坊!” 许娴将银子往那人跟前一砸,喊道:“瞧不起谁呢!有钱,我们有!季白兄,上!” 江季白将捎带拿回来递还给了许娴:“用不着。” 许娴以为是江季白脸皮薄,忙道:“当是我借你的,而且,这都是你帮我赢回来的。” 江季白摇了摇头,道:“我不一定会赢,这钱要是输了,就不值当了。” “那你…不跟他玩了?”许娴小心地问。 “玩!”江季白将酒瓶往赌桌上使劲一放,酒瓶发出一声脆响,他抬眼看向投骰人,挑衅:“来么?” 投骰人当下就被激怒了:“你有钱吗?” “没钱,”江季白认真道:“但有酒…”说着他在又往酒瓶中看了看:“…而且,只剩半瓶了。” 投骰人:“醉鬼吧你!” “半醉。”江季白强调,他走到赌桌正前方,随口:“跟你玩,够了。” 投骰人:“话说这么满?” 江季白带着醉意的声音懒洋洋的,“无妨,至多丢个脸。” 许娴警惕地抬头,季白兄以前有多好面子她是知道的,曾经温白在大庭广众之下逗了他一下,都被他记恨许久,他现在如此,不太正常。 “季白兄,我们不玩了吧…”许娴拉了拉江季白的袖子。 江季白伸手挡开许娴:“乘月你后站。” “那个,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许娴略显慌乱道:“回去…季白兄…” “无事。”江季白不理会许娴。 许娴着急道:“温白回来看不到你会着急的。” “他才不会回来。”酒气上头,江季白看似无意地嘟囔:“他忙…” 许娴听出了些许赌气,一时失语。 江季白扯了扯领子,看向投骰人:“我只有酒。” 投骰人耸了耸肩帮:“得!今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大还是小?” 江季白拖来一张椅子,闲闲往上面一坐,不紧不慢道:“你先摇。” 其实先猜后猜本无所谓,反正都是靠猜,猜对了是运气,猜错了则晦气。 投骰人哼了一声,他看似无意地瞄了一圈,然后开始摇,骰盅落定,江季白的声音也悠悠响起:“大。” 投骰人:“……” “开啊!” “开!” 四周人不断催促,投骰人面色难看地打开了骰盅,一四一五一六,大。 “神了!” “这小兄弟哪里来的?” “再来!”投骰人不服气。 “大。” “小。” “小。” 接下来的几局,江季白不但没有输掉自己的酒,还给自己赢了许多酒钱。 “砰!”骰盅被砸在桌面上,投骰人目眦欲裂地看着江季白,咬牙切齿:“这次是什么!你猜得着吗?” 江季白盯着骰盅,用试探的语气缓缓道:“豹子?” 骰盅人呆愣在原地,“开啊!开!” “是什么?” 骰盅被打开,赫然出现三个一点。 许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季白,后者神态自若,晃着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一瓶酒见底,自然有人捧来新酒。 四周人议论纷纷。 “我看那书上说的,厉害的人是能听出来骰子的点数的!” “娘啊,那这小兄弟厉害啊,年纪轻轻,功力便如此了得!” 许娴大惊小怪道:“季白兄,你真的能听出来?” “嗯?”江季白醺醺然抬头,意味深长道:“看出来的。” -- 第96页 投骰人一愣,江季白冲他悠悠一笑:“我眼神儿好。” “哎呦!透视眼啊这是!” “神人啊!” 江季白扶着赌桌站了起来,他将跟前的银子一收拾,许娴忙扶着他:“我们走吧。” “走?”江季白琢磨片刻,然后夺回自己的胳膊,不由分说道:“去玩别的。” 许娴无奈道:“我不会别的。” “我——会。”江季白拎着银子袋子,脚步虚浮地挪到另一张赌桌上,他道:“就玩这个,樗蒲是吧?” 许娴后悔不跌,既后悔让他进来,又后悔给他酒喝。 许娴忙跟了上去,在她身后,投骰人迅速下台,走到一个隔间里,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投骰人,另一个是手执折扇的公子哥儿。 二人来到江季白的赌桌时,江季白已经又换了别的玩法,许娴原本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后来索性跟江季白一起耍开了。 “这位公子,敢问如何称呼?”公子哥儿笑眯眯的,看起来极为和善。 江季白将刚赢来的银子拨回袋子里,敷衍道:“无名。” “噢,原来是无名兄啊,在下夏侯离溪。”公子哥抱拳和善道。 江季白从始至终未回头看他一眼,夏侯离溪不死心,接着套近乎:“方才我见公子赌术精湛,因此我想与公子切磋一番,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江季白兀自数着包袱里的银子,心不在焉道:“我不玩了。” “呵~见好就收,看来公子是少有的清醒之人啊。”夏侯离溪玩笑道:“只是,这赢了便走,不太合我们赌坊的规矩。” 江季白侧脸看他,不以为意道:“那就看看是赌坊的规矩多,还是秘密多。” 夏侯离溪挑眉:“赌坊的…秘密?” 每个赌坊都有自己的规矩,复还来也不例外。投骰人每次揺骰盅看似随心所欲,实际…也真的是随心所欲。 赌桌下面有机关,有人藏匿其中,投骰人每次落点都会落到同一位置,正是赌桌的暗座。骰盅底座也有机关,藏匿在赌桌下面的人通过暗座偷龙转凤,将骰子放成早就商量好的样子。 会有一人将消息分别传给投骰人和赌桌下面的人,传给投骰人时是用的手势,这一点被江季白很早就注意到了,因此他才会无往不胜。至于那人如何把消息穿到赌桌下面,江季白倒是懒得深究。 第54章 五百两 江季白顿足,随意地比划了一个手势,夏侯离溪认了出来,这是他们手势中的其中一个。 他粲然一笑:“公子误会了,在下是看公子眼力好,而且技术实在是高,这才技痒难耐,嗯…这样吧,我们玩个大的,我的赌注便是这座赌坊,公子的嘛…请便。” “赌坊?”许娴从赌桌中回身,她打量着夏侯离溪,看着也就一读书人,没想到却是这家赌坊的主人,还财大气粗的! 啊,遭了!他不会看上季白兄了吧! “你打什么鬼主意?”许娴不客气地问。 “赌逢对手,只是切磋。”夏侯离溪微笑道。 许娴问:“这么说,你很厉害?” 夏侯离溪颔首浅笑:“和这位公子一样,我脑子比较好使。” “我不玩。”江季白转身就想走。 夏侯离溪抬臂挡住了江季白的去路,江季白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夏侯离溪赔笑:“公子且慢。” 江季白不耐烦道:“我说了我不玩。” “或者…公子可以提条件。”夏侯离溪寸步不让,他面上仍带笑:“今日我只想与公子切磋一场。” “条件…”江季白思索起来,他侧眸:“什么都可以?” “当然。” “五百两。” “……”夏侯离溪无奈笑了:“公子果然会算,我这家店铺一年的地租加收入差不多也就五百两。” 江季白直截了当地问:“能成吗?” “可以。”夏侯离溪点头,随及他好奇地问:“公子为何不要店铺?” “我无名无姓无身份,要你这店铺何用?”江季白半自嘲半玩笑道。 夏侯离溪称赞:“倒不如换成银子,公子是会算。” 江季白将包袱放下:“玩什么?骰子樗蒲斗鸡斗狗,你定。” 夏侯离溪抚掌笑道:“我们可是斯文人呢,六博棋如何?” “以前玩过,倒是不太精。”江季白皱眉,他百无聊赖地往嘴里倒了口酒,含糊不清道:“就听你的吧,六博棋就六博棋。” 四局三败。 哦,是夏侯离溪败了。 其中一局平局还是因为江季白醉眼朦胧,看错了地方,夏侯离溪这才与他打了个平局。 夏侯老板此刻满头黑线,耳边不断回荡着某人的话。 倒是不太精… 倒是不太精… 方才的投骰人站在夏侯离溪身边直纳闷儿:“奇怪,老版六博棋可是行家啊!” 许娴没有多惊讶,虽说季白兄这些年的名头虚高,可若无真材实料,弘道帝早就将他拍进泥里了,何至于将他高高捧起再摔进泥里? 江季白彻底醉了:“还…比吗?” “不必了。”夏侯离溪轻轻摇头:“我不如你。” “钱。”江季白伸手。 夏侯离溪失笑,他对身边人道:“去取。” -- 第97页 投骰人愕然道:“老板,那可不是小数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侯离溪吩咐:“快去。” 投骰人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江季白轻轻呼出一口酒气,使劲摇了摇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许娴忙过去扶住了他:“季…咳,你怎么样?” “能看清你是谁。”江季白玩笑般地回答。 之前喝醉跟个怨妇似的,如今喝醉倒是能开玩笑了,看来季白兄状态确实好多了,许娴心想。 夏侯离溪也站了起来:“公子擅博弈,在下佩服。” 江季白吃吃一笑,他自嘲地笑笑:“我所擅长的并非我喜欢的,嗤~” 听闻这话,夏侯离溪神色微怔,他似有所触动,由衷道:“在下诚心想与公子结交,还请公子…” “干吗呀?”许娴警惕地看着夏侯离溪:“这还缠上了,我告诉你,我兄弟他名花有主,你少打他鬼主意。” 夏侯离溪一本正经道:“姑娘说笑了,这是赌坊,又非青楼,在下能有什么鬼主意?” “谁知道呢,五百两说给就给,你还说你没坏心思?”许娴反问。 夏侯离溪无奈笑道:“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呀。” “呵!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好?”许娴质问。 夏侯离溪:“……” 许娴哼道:“所以说,你这人,就算没什么坏心思,也是脑子不好使,五百两啊,就这样打水漂了。” 话说着,五百两就被送过来了,许娴打开盒子数了数,然后扶着江季白扬长而去:“不要白不要,傻子给的,我们走。” 夏侯离溪:“……” 许娴扶着江季白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复还来,许娴腰包里挂着自己的银子,一手提着江季白的银子,她嘟嘟囔囔道:“看吧,咱俩配合多好,以后这生意得常做,你看,挣钱是不是能让人高兴?” 江季白半闭双眼,也不知醒着还是醉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这东西,多点总没坏处,你说呢,季白兄?”许娴晃了晃自己的腰,银子在里面发出叮当叮当的闷响,听到这声音,许娴的眼睛笑出了月牙儿。 江季白的身子突然一沉,向下摔去,许娴忙立稳脚跟,她紧紧拽着江季白:“季白兄,你怎么了?” 江季白似被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困了。” “哦哦,我这就送你回去,你可别跟温白说我由着你喝酒了,啊?”许娴不放心地交代。 “嗯,没喝。”江季白点了点头。 忽然,江季白默默地说了一句:“阿三。” “阿三可以说,温白不能说。”许娴道。 江季白抬起手臂,指着前面道:“阿三。” 许娴看过去,看见季呈徵从一旁的小巷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然后故作正常地走在街上,她心下疑惑,就和江季白站在了路边。 有几个行事匆忙的人从季呈徵刚刚出来的巷道里出来了,可季呈徵早就淹没在人群里了,但那些人感觉极其灵敏,很快就找到了季呈徵藏身的人群。 江季白靠在路边的柱子上,问许娴:“你要去看看吗?” 许娴当然担心季呈徵,可她又不能放下醉掉的江季白:“…等等吧,我先把你送回去。” “我自己能回去。”江季白试着走了几步:“你快去看阿三吧,他可能遇到什么事了。” 许娴还在犹豫,江季白已经走开了:“我先回去了。” 许娴看江季白能走稳,只好让他独自离开了。 江季白意识还在,就是头晕的厉害,他走在人群中不时地会撞着人,有人抱怨,也有人浑不在意,江季白未说过一句抱歉。 说抱歉有什么用?做了十几年君子,到头来还不如个孙子!想到这里,江季白又是一阵烦躁,前头有个人影,江季白想也没想地就要装上去,却被人拉住了胳膊肘。 这力道不轻不重,该是熟人,江季白心忖,转身的瞬间,他嘟囔:“温白…”然后栽进了那人的肩膀处。 浓浓的千步香飘入鼻息间,江季白蹙眉,这熏香是皇室中人专用的,不是温白。 “天爷啊,这怎么就剩个骨头架子了?”耳边传来江越大惊小怪的声音。 江季白退开些许,他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人:“小皇叔。” 江越一手揽着江季白,一手在江季白身上随便摸了摸,他忍不住训斥:“我早就听温白说你酗酒成性,没想到还是真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晓事,喝垮了身子可是你自己的。” “你别听温白瞎说。”江季白抹了一把脸,呼了口气:“我没醉。” 刚说完,江季白就半栽在了江越身上,他揉了揉眉心,嘟囔:“就是…有点晕。” 江越看了看街上的人,揽着江季白进了旁边的春江花月夜,低声道:“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进了房间,江越把江季白靠在床边,然后屏退众人,坐了下来:“我一直被禁足,近日才能随意走动,所以才一直未去看你,你…看起来不太好。” 江季白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小皇叔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 江越沉默片刻,良久方道:“允善那边我一直在打听,可不知为何,买下允善的商贾消息被处理的很干净,绑走允善的人也了无踪迹,现在…我也是一筹莫展了。” -- 第98页 江季白:“……” “季白,无论允善如何,你的路还长,小白大费周折将你救出来,绝不是为了看你这样糟践自己的。”江越捏了捏江季白的肩膀,略显内疚道:“小皇叔是没用…” “小皇叔,”江季白低声打断江越,道:“谢谢,谢谢你。” 江越苦笑几声,接着说:“小皇叔虽然只会吃喝玩乐,但也不会由着别人欺负你,不过…” 江越斟酌道:“你像今日这样横冲直撞可不行,若是见到熟人,他们轻则嘲讽你几句,重则还会刁难你,呵~你别怪我把人心想太黑,人性本就如此。所以季白,你日后出去当心些…有些话也只能亲人来说,你今时不同往日,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明白小皇叔的话吗?” 江季白缓缓点头:“我明白。” 江越松了口气,他道:“其次,你生活上若有什么难处…唉,你小皇叔性子直,就跟你直说了,你若是缺钱,只管跟我说,小皇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谢谢你,小皇叔。”江季白情绪并无太大波动。 第55章 合作 江越长吁一声,叹道:“季白,有时你觉得可能山穷水尽,但谁也说不准之后会不会有柳暗花明…” “我不信。”江季白伪装的冷静面具被他自己撕开,他借着酒意,一字一句道:“我不信,小皇叔,事实摆在眼前,这些话不过是安慰罢了。” 江越看得心酸,他大侄子下巴的线条明显锐利了起来,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幅画儿,“季白,”江越头疼道:“你别这样…” “柳暗花明?小皇叔你告诉我如何明?”江季白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指着窗外,红着眸子道:“我如今…一个奴籍中人,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像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季白!”江越高声斥道。 “…可我不甘心。” 江越语塞,他怔怔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靠着窗边,然后颓然地划到地面,“我不甘心啊,小皇叔。” “家仇未报,至亲分离,我不甘心,可我要如何做?” 江越走近,他将手搭在江季白的背上,半晌无语。 江季白恍惚地想,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振作,不能颓废下去,只有温白,只有温白说,你随意闹。 可温白现在在哪儿?他在忙,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抱歉小皇叔,我不该冲你撒气。” “嗐~咱叔侄俩,不说这些。”江越把江季白扶起来,询问:“我现在送你回去?” 江季白顿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这儿睡一晚。” “睡!”江越立刻点头:“就睡这儿!这是小皇叔的地儿,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等江季白睡下后,江越退了出来。下楼梯时,他突然瞄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二话不说,他就冲了上去。 春江花月夜作为天渊城最大的青楼,向来是一些商贾官员商量私事的场所,王公贵族或是朝廷大臣在这儿出现再正常不过,虽说朝廷禁止官员出入风月场所,可这里几乎是朝廷官员心照不宣的秘密。 看准前面的人,江越狠狠地撞了上去。 温玄一个趔趄,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扶手,他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人,结果对上了江越一双挑衅的眼睛。 温玄:“……”有病! “温大人如今春风得意的,见了本王也不行礼了。”江越阴阳怪气道。 温玄敷衍地行礼:“见过王爷。” 江越哼了声:“也是,本王一个闲散王爷,温大人自然看不入眼。” 温玄好看的凤眼一垂,看也不看江越一眼,轻飘飘道:“王爷知道便好。” 江越勃然大怒:“温玄,本王警告你,你少目中无人。” 温玄淡淡道:“我不记得何时招惹过王爷。” “你、你将我大侄子打成那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江越愤然道。 温玄眸色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冷冷道:“那你们江家的人,凭什么要我温家的人管?” 江越一时语塞,温玄轻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江越:“究其根源,江衍如今这样到底怪谁,王爷心里不会没数吧?” “你少跟本王扯这些,总而言之,你!你打了季白,本王…本王…”江越挽了挽袖子。 “怎么?你要打回来吗?”温玄不紧不慢地下了个阶梯,与江越只半臂之隔,他站在江越上一级的阶梯上,比江越高出了大半头。 江越吞了吞口水,警告道:“下不为例,我告诉你,要是让本王知道你又欺负季白,本王就…就…” “向陛下告状?”温玄讥诮道。 江越:“……” 温玄哼道:“如今皇室中人,也就你把他当亲人了吧,可你又能如何?” 江越立在原地,温玄径直略过他,不打算继续同他废话。 “温玄!”江越拉住了温玄的胳膊,温玄回身。 江越放缓语气:“当本王请…求你,季白已经很难了,你别找他不痛快。” 温玄不客气地抽回自己的胳膊,瞪了江越一眼。 “还有,就算你看不惯他,也…不能拦着小白对季白好!”江越道。 温玄理了理袖子,头不抬身不回道:“我忙得很。” -- 第99页 江越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离开,最终没忍住说了句:“你这人无情无义,合该无人与你交心,白瞎了那张脸。” 温玄充耳不闻,只身离去。 情义值几两?他只图利。 年关将至,车队从早上开始就一辆赶着一辆地进城,江季白扶好脸上的面具,拿着从回味居买的一包绿豆糕往客栈走。 “公子。”肩膀上传来敲击的同时,耳边还传来声和善的招呼,声音听着耳熟,江季白转身,看见了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手执折扇冲江季白笑,他瞄了一眼江季白手里的纸包,道:“买年货吗?我知道有家铺子不错,价格还便宜。” 江季白语塞,他跟夏侯离溪算不上熟,自从那日在赌坊有了交际,每每去赌坊,夏侯离溪总想跟他套近乎。 “夏侯老板,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季白稍带敌意。 夏侯离溪惋惜道:“我就是想跟公子交个朋友。” “在下只是复还来一寻常客,夏侯老板高看在下了。”江季白敷衍应道。 夏侯离溪眯眼笑着打量江季白:“寻常客?不能吧。公子一眼就看出了赌桌上的小伎俩,与赌坊中那些浑噩之徒可不一样。” 江季白轻嗤:“看来夏侯老板眼神不太好使,我每次去复还来要么烂醉要么半醉,你从哪里瞧出我不一样了?” “诶~此言差矣。”夏侯离溪一本正经道:“我瞧公子清醒得很。” 江季白抬眸:“哦?” “清醒自己的所处之境,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清楚自己只能同一般赌徒一样虚度余生。”夏侯离溪缓缓道。 他这些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江季白的心上,江季白面上无波:“你想说什么?” “兴许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一个摆脱现状的机会。”夏侯离溪用扇柄敲了下手心,语气温和:“但我并不能保证你日后的情况会比现在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江季白反问。 夏侯离溪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这就像赌博,敢赌吗?” 江季白回身,面对着夏侯离溪:“我要找一个人。” “可以。”夏侯离溪点头。 江季白道:“这人不好找。” 夏侯离溪微微挑眉:“哦?那是活人吗?” “…应是。” 夏侯离溪笑道:“只是不好找,又不是不能找。” 江季白轻笑一声,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面,漫不经心道:“希望阁下的办事效率能跟你的嘴皮子一样利索。” 夏侯离溪毫不介意江季白言辞的冒犯之处,笑着问:“那…我们这就算合作了?” “合作?”江季白对这个词有些许疑惑,他很快就释然了:“你说是就是吧。” 前几日还爱答不理的,这说应下就应下了,夏侯离溪心中奇怪,“你不怕我对你别有用心?” 江季白嗤道:“你本来不就对我别有用心吗?” 夏侯离溪:“……” 看他这哑口无言的样子,江季白难得地笑了下,他似是自言也似是对夏侯离溪道:“我跟前本无路,突然出现一条路,无论是绝路还是生路,总要走上去才知道。” 他这寂寥失落的样子,让夏侯离溪有些触动,他情不自禁地问:“你以前…很幸福吧?” 耳边传来一串孩童的笑声,一群孩子从街道上打闹着过去。 江季白出身地看着:“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侯离溪笑了声,他耸了耸肩帮,心道谁不是呢。 江季白问:“你要我做什么?” 夏侯离溪忽然沉默了,江季白道:“我在问你。” 夏侯离溪粲然一笑,温和道:“先来赌坊帮忙吧。”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我自己玩,要比帮忙挣的钱要多。” 言下之意:我很贵。 夏侯离溪笑了出来:“你很缺钱吗?” 江季白反问:“我是奴籍,你敢用吗?” 夏侯离溪显然大吃一惊:“奴籍?” 眼前人的气质风度是无论如何也与奴籍挂不上边的,夏侯离溪暗忖,许是哪家落魄的高门贵族吧,天渊城从来就不缺贵族的没落。 “是么?”夏侯离溪笑眯眯道:“我这赌坊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敢来吗?” 江季白切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明日见。” “别啊,都是朋友了,我请你喝酒。”夏侯离溪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江季白的胳膊。 江季白收回胳膊:“多谢,不过没空。” 夏侯离溪再次瞥了眼他手里的纸包,戏谑:“家中有人等?” 江季白:“…不一定。” 夏侯离溪恍然大悟,他敲着折扇,笑问:“心上人?可是前几日那位姑娘?我瞧她脾气可不好。” “不是。”江季白不愿与他纠缠,言简意赅道。 “心上人不是她,那是谁啊?”夏侯离溪好奇问。 江季白不耐烦道:“没有心上人,也不是她。” 夏侯离溪赔笑:“贤弟莫怪,我这人日子无聊惯了,朋友的闲事我总想听听,特别是…刚认识的朋友。” 江季白:“告辞。” 第56章 异样感觉 江季白刚回到那条熟悉的街道,就看见温白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窜,他心里稍微轻松了些,“温白。”他叫道。 -- 第100页 温白看向他,然后拔腿跑了过来,边跑边嘟囔:“你又跑哪儿去了?” 江季白心道,我都跑出去好几天了,今天才才发现! “出去走走。”他道。 温白抚了抚心口:“那你也该给我留个字条啊。” 江季白抬腿往客栈走:“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担心什么?” “我不能担心吗?”温白跟了上去:“我当然担心了。” 江季白顿足,将手中的纸包拍进了温白的怀里:“嗯。” “什么啊?”温白接住纸包,随手打开:“绿豆糕啊,你想吃让店家去买,干嘛自己去啊?万一你再被…咦?你带了面具啊。” 温白凑近江季白,笑道:“你也知道戴面具啊。”说着,他就把江季白的面具给扯了:“你这面具也太丑了,回头我送你个好看的。” “去!”江季白夺回面具,不发一言地坐到了椅子上。 温白随意地坐到江季白跟前,往嘴里丢了一块绿豆糕:“我本来是想给你买张记的蜜果的,但临近年关,人家关门了,话说,你不是不爱吃绿豆糕的吗?怎么…” 温白的话和绿豆糕一起滞留在了嘴巴里,他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一盘绿豆糕。 那盘绿豆糕放的有些干巴,没有人动过。 温白用脚想想也知道这是江季白给他留的,他好像有些日子没来看江季白了… 江季白注意到了温白的目光,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然后他拈起一块盘子里的绿豆糕,佯做随意道:“我随便走走,吃些甜的也不…”错。 温白握住了江季白拿点心的手,“干吗?”江季白想抽回手,没成功。 “吃这个。”温白将手中的绿豆糕递到了江季白嘴边。 江季白看了眼那块被温白咬了一块的绿豆糕,别过了脸:“…我不想吃了。” “你嫌弃我啊?”温白调笑着问。 “嗯。” “嗯!?”温白失笑,他坐在江季白旁边,无奈道:“嗐~真是白对你好了。” 江季白看着窗外,漫不经心道:“那你就别对我这么好。” 温白:“……” 江季白在跟他保持距离。 “季白…”温白缓缓开口。 江季白回头:“怎么?” 看着挺正常的,是自己多心吗?温白心想。 “我最近挺忙的…” “哦,你忙啊。”江季白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面具。 温白趴在桌子上,从下往上地盯着江季白,目光交汇,江季白挪开目光:“你看什么?” “你干吗打断我说话?”温白只露出一双眼睛。 “……”江季白顿了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温白:“我要说什么?” “不就是那几句,你忙。”江季白拇指的指甲在木质面具上不小心刮了一道痕迹,他用拇指摩擦着那道划痕:“其实…你不用总过来的,我最近还好,你忙你的。” “错。”温白道。 江季白不明所以:“错…什么?”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温白加重语气道。 江季白:“噢。” 温白突然直起身子:“你问啊。” 江季白蹙眉:“问什么?” 温白站了起来,他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稍显阴沉:“问我要说什么。” 江季白不悦地退开了些,对于温白的举动,他挺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问啊!” “……”江季白强忍不悦:“那你要说什么?!” “我最近很忙。”温白垂下眼帘,盯着桌面,声音很轻:“过几日就闲下来了。” “……”江季白觉得自己得应一声,不然温白又会发疯,他点了下头,犹犹豫豫道:“嗯…” 温白看了江季白一眼,磨蹭着坐了下来。 江季白忍无可忍:“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过几日就闲了,到时就过年了,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温白问。 “出去?” “嗯,出去天渊城,我还没出去过呢,嗯…你也没有,你觉得如何?”温白眼带希冀。 江季白不语,他何尝不知道温白在哄他开心?可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温白如今步入仕途,在温玄的帮衬下,他能有坦荡且顺遂的将来,六部事务繁忙,抽身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江季白看不到将来,可他不想温白在他这里耽搁时间,尽管…他看向桌面干掉的绿豆糕,心中微叹,他当然想跟温白呆在一起,自家破人亡,温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慰藉。 “其实,我挺想带你离开的。”温白蓦地出声,他枕在胳膊上,目光在江季白身上和窗外来回逡巡,声音和缓:“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不要理天渊城的是非,寻一个村子,盖两间房子,在那里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等孩子长大了,咱们再结个儿女亲家,嘿嘿嘿。” 江季白只是看着温白。 笑毕,温白下巴蹭了蹭自己的胳膊,发出一声喟叹:“可我知,你不愿,也不甘。” 江季白笑了,或者说,他只能笑笑,“你就呆在这里,会有人给你安排好一切。”他说。 “那你也呆在这里,我给你安排好一切。” 江季白呼吸一滞,温白还是趴在桌子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明明是调侃的,可江季白看着…很认真。 -- 第101页 天光下,温白的眸子呈现出浅浅的褐色,像是一对琥珀,琥珀里面有个江季白。 这样认真的温白,以后也会对别人好,也会对别人说“我给你安排好一切”,想到这里,江季白心里很不舒服,他心头漾起一种奇怪的情愫,于是他自作聪明地把这种情愫归结为依赖,像是幼年是对阿爹和阿姐的那种依赖。 他无奈一笑,转开目光:“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温白敛笑。 江季白笑了声,不作应答。 “江季白,等今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嗯,但愿。” 笙歌夜起,管弦阵阵,玉人巧笑倩兮,入眼皆是奢靡。许久未来春江花月夜,看着眼前一片熟悉,江季白有些恍惚。 “贤弟这边请。”夏侯离溪示意江季白跟着自己走:“这里景致不错,金樽清酒,佳人在侧,很适合谈私事。” 江季白撩开衣摆坐下,今日他在赌坊赢了几把后,就被夏侯离溪拉来了这里,他直截了当道:“你要说什么?” 夏侯离溪微笑:“贤弟,你还未告诉我你如何称呼。” 江季白随口道:“白问。” 白问?夏侯离溪诚恳道:“贤弟,你这名字编的有些许潦草。” 江季白略一思索,道:“白温,温暖的温。” “白贤弟。”夏侯离溪抱拳笑了笑。 “直接称呼就好。”江季白道:“反正也不是真名。” 夏侯离溪咧了咧嘴角:“好,白问老弟!”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隔间外面便鱼贯而入几个少年。他们进来后,便轻巧地跪在了夏侯离溪的身边。 江季白打量了他们片刻,便知道这些少年是做什么的了,他蹙了蹙眉,等着夏侯离溪开口。 先开口难免会使自己处于劣势。 “白问老弟,你觉得这些人姿色如何?”夏侯离溪与少年们始终保持着距离,笑容也是温文尔雅。 江季白如实道:“尚可。” “我还以为你会很吃惊呢。”夏侯离溪笑道:“你不介意吧?”说完,他看了看身边的少年,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季白。 “这是夏侯老板的私事。”江季白客气疏离道。 “哦?这便有趣了,你知道我有这种癖好,竟不慌的吗?”夏侯离溪探身,好奇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不动如山:“我为何要慌?” “你不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从夏侯离溪的眼睛里,他只看得出戏谑和调侃,至于别的…他实在看不出来。“在下容貌平庸,没有这种想法。”江季白道。 夏侯离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容貌平庸?明明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何至于成了平庸? 他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夏侯离溪仔细打量着江季白,发现后者眼神虽有嘲弄,可那多半是自嘲,他是真觉得他自己平庸的。 夏侯离溪:“……” “白老弟,”夏侯离溪扶额:“没人向你示过爱吗?” 江季白:“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误解吗?”夏侯离溪诚恳地问。 “呵。”江季白轻嘲一声:“她们多半是奔着我的家世。” 夏侯离溪明白了,这公子估计经历了从云端跌落凡泥,对自己没信心了。 楼下舞台上传来一阵喧闹,只见一红衣丽人在侍女的拥簇下,迈着莲步上了台,夏侯离溪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哦?这便是花月夜的头牌?我可是听说,她情人不少呢。” 江季白饮了口茶,不以为意:“很稀奇吗?” 夏侯离溪笑了:“也对,这是青楼,正常得很。” “能入得了夏侯老板你的眼,她已经不正常了。”江季白看向夏侯离溪,眸光锐利。 夏侯离溪浅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希望你不是在虚张声势。”江季白漫不经心地盯着楼下:“我没有多少耐心,所以你有话直说,别再故弄玄虚或是虚张声势,多了就过了。” 第57章 巧遇 春江花月夜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在楼下的红衣丽人身上,除了一人。 温白瞥了眼一旁的男人,若无其事道:“琴姑娘国色天香,不愧为花月夜的头牌。” “嘿嘿嘿。”旁边几个人发出几声痴汉般的笑声:“是吧,我们也觉得。” “唉~可惜了。”温白撑着下巴叹息:“这么妙的人就要…唉。” “怎么了?小白。”这人声音稍显急切。 温白吃惊道:“林哥你不知道吗?花月夜每年年底的花魁夜,花魁都会给自己寻个客人,要在一起一个月的。” 林志愣了愣:“还有这事?” 温白坏笑几声:“林哥你是正经男人,自然不知道这些风月角料。” 旁边有人调笑:”得了吧,他是正经人?!” “笑死我了。” 林志突然不安起来,他搓了搓手:“小白,她…们选客人是如何选的?” “这我哪知道。”温白摇头。 “对了,是几号?” “嗯…我想想,噢,对,后天吧。”温白笑嘻嘻道:“我到时是要去看的,林哥一起来?” 林志神色黯淡:“近来晚间…我都有公事。” -- 第102页 “啊?”温白惋惜道:“那林哥你多辛苦。” 扭捏了好一会儿,林志拍了拍温白的肩膀:“小白,你跟我来一下。” 温白站了起来,对同僚道:“你们先喝,我俩出去放个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白,你还没喝多少呢。” “我哪能跟王哥你比。” 应付完几人的调侃,温白走了出去,和林志一起站在楼梯口处。 林志不舍地看着楼下的倩影,良久开口:“小白,实不相瞒,我与琴姑娘是旧识。” 温白瞪大了眼睛:“林哥你不早说,太不够兄弟了,哎,你带我去见见她呗。” “小白你听我说,”林志严肃道:“我钟情琴姑娘好久了。” 温白:“谁不是啊。” 林志义正言辞道:“不是,小白,我跟你们不一样。” 温白:“……” “二十八那晚我是一定要来的。”林志认真道。 “那你公事怎么办?” 林志咬了咬牙:“小白,你能帮帮哥吗?” 温白了然:“你让我替你?” 林志急切道:“只是去鬼市核查一下人口的身份,很简单的,小白,你帮帮哥吧。” 温白为难道:“我笨手笨脚的,你要不问问其他的兄弟?” 林志握着温白的手:“我知道他们都瞧不上我,小白,你不会瞧不上哥吧?” 温白:“林哥,你这话言重了,大家都是同僚…” 林志拍胸脯保证:“出了什么事我来承担,帮帮我,小白。” “那林哥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推辞。”温白豪气冲天道:“那我就祝林哥你抱得美人…” 咦?对面二楼那人怎么那么像江季白?温白隔着林志往对面看,是江季白!脸上还带着那个丑不拉几的面具。 那…那江季白对面的人是谁?! 温白神色凝重,林志怕他反悔,急忙回隔间了。 温白回过神,他早就想往鬼市走一趟,可一直找不到机会,直达他偶然发现了户部的侍中林志钟情于花月夜的偷拍琴姑娘,他这才稍加利用。 林志是光棍一个,每年钟情的女子不在少数,近期的梦中情人就是台下跳舞那姑娘。 鬼市倒是可以随时去,可温白没有公家的身份,做些什么总有牵制,这下有了林志的身份,算是名正言顺了。 温白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还有一块石头,江季白对面那人是谁! 直到被人叫,温白才恋恋不舍地回去隔间了。 夏侯离溪挥手遣退那几个少年,缓缓道:“我想将你送给一个人。” 江季白静静等待着下文。 “你该听说过尧东大商封崎吧。”夏侯离溪解释:“就是那个白手起家,以一己之力将鸟不拉屎的尧东建立成一个繁华商都的商人。” “听说过。” 夏侯离溪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他与朝中大臣多有生意…哈,这才能在能人辈出的天渊城立住脚跟。” 他言辞之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也是时机好罢了。听闻前段时间御贤王灭门一案,他也有涉及,御贤王在江南的生祠就是他帮着修建的,不过具体如何,谁知道呢。” “我去。”江季白神色淡淡,一口应下了。 夏侯离溪诧异片刻:“你…不听我说完?” “说不说随你,我先应下了。”江季白面上无波,似乎是答应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大哥。”夏侯离溪无语:“你知道‘送’是什么意思吗?” 江季白反问:“他能帮我找到我想找的人吗?” “当然,且不说商队南来北往消息广,而且他手下午有许多能人异士,找个人还是能够的。”夏侯离溪道。 江季白点头:“几时动身?” “…后天可以么?” “可以。” “有意思。”夏侯离溪摸着下巴,惋惜道:“我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说服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江季白问:“你还有什么话?” “呵~”夏侯离溪摊了摊手:“没了。对了,他是怪人,你…自己去发现吧。” 江季白审视着夏侯离溪:“那我来问你,你为何选我?” 夏侯离溪回答的意味深长:“封崎好赌,也善赌,你会对他胃口的。” 这话听着怪怪的。 江季白反问:“你自己为何不去?” 夏侯离溪再次叹息:“老弟,我说了,他是个怪人,我是正常人。” 事毕,二人下楼,夏侯离溪挽留道:“天色尚早,白弟,咱们回赌坊再切磋一把?” “改天吧。”江季白草草应道。 夏侯离溪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用锦缎包着的东西:“就知你不愿,喏。” 江季白看向锦缎,不解其意:“什么?” “打开看看。”夏侯离溪用下巴点了点。 江季白打开锦缎,里面是一张玉质的面具,面具在花月夜花火的映衬下,闪动着温润的光泽,就如夏侯离溪给人的初印象。 夏侯离溪解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觉得这张面具更适合白弟你一些。” 是怕自己脸上这张面具给他丢人吧,江季白腹诽。 也是,他要去见的人可是封崎,灰头土脸的自然不行,江季白接了过来,致谢:“多谢夏侯老板的好…”意。 -- 第103页 江季白目光定格在从三楼楼梯处,几个醉汉互相搀扶着正走下来,其中装醉的那个…可不就是温白吗? 可温白会在这里? 江季白微微蹙眉,随及便想开了,是了,自己每日阴沉个脸,即使温白有空,也是不愿意来的吧。 夏侯离溪目睹着江季白的脸色从奇怪到郁闷再到阴沉,他问:“怎么了?”难道是不喜欢他的礼物? 江季白只盯着那边看,沉声道:“没什么。” 夏侯离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温白几人下来,两拨人来了个面对面相遇。 温白看见了江季白,他先是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就注意到了江季白身旁的夏侯离溪,于是温白审视的目光便挪到了夏侯离溪身上。 夏侯离溪:“……” “小白…小白啊。”林志扒拉着温白,醉醺醺道:“哥知道你是好人!这琴姑娘…嗝~哥就当是你让给哥的…” 温白扶好林志,心想得赶快把这些人带走,都是官场中人,认出江季白就不好了。 “走了走了。”温白左扶一个右拽一个,一行人醉醺醺地出门了。 看着几人消失在门外,夏侯离溪问:“认识?” 江季白转身下楼,面无表情:“不认识。” “哦。”夏侯离溪十分有眼色:“那…那我就先走了,后天见。” “嗯,告辞。” 江季白慢吞吞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里止不住地猜测温白为何会在那里,是应酬吗?可那一群人分明就是户部的米虫,不像正经的。那就是去寻欢作乐了…也好啊,省得过来烦自己。 温白几步追上江季白,扯了下他的头发:“哎…” 江季白头皮一痛,回身就是一击,温白猝不及防,被江季白牢牢地按在了墙上,他吃痛叫道:“我我我,是我。” 江季白先是不动,然后盯着温白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松手了。 温白揉着肩膀,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也在这儿。”江季白只身前走。 温白心想也是,又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朋友。” 温白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 “温白。”江季白站定,面无表情地盯着温白:“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用不着事事都要过问。” 温白微微侧脸,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季白,他太了解江季白了,这八成又在赌气,不过究竟是谁惹了江季白?关键是还迁怒到他! 温白游刃有余地拉住江季白的胳膊,笑嘻嘻道:“我不是担心你嘛。” “我一个奴隶,谁会放在眼里?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江季白自嘲道。 温白手下一紧,他眼神冷了下来:“这话你以后别说,我不爱听。” 第58章 被送人 江季白莫名其妙地笑了声,不顾冷下脸的温白,自顾自往前走。 “事实就是事实,你不爱听又如何?” “啪嗒”一声,江季白腰间的锦缎包裹掉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去捡,就被温白捡了起来。 锦缎散开,露出了里面的玉质面具,温白顿了下,问:“刚刚那人给你的?” “你跟他很熟吗?他为何送你这个?”温白拿着面具,躲开了江季白索要的手。 江季白淡淡道:“我有我自己的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白忍不住跳脚:“他谁啊他就送你这个?你别一气之下就误入歧途!” “歧途又如何?我如今还有路吗?!”江季白反手推开温白。 江季白真的走歪路了? 温白怒火中烧,他吼道:“没路你就搁这儿蹲着!老子陪你蹲着!” 江季白:“……”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江季白不痛快道:“他是我在赌坊认识的,算是赌友,我赢了他不少钱,他向我讨教,故而才给了这个。” 温白抬起胳膊,用尽气力将手中的面具扔了出去,然后不管江季白,朝反方向走去。 扔了就扔了吧,江季白无言,他跟在温白后边,两人一路无语。 江季白也不知温白要去哪里,只得先开口:“你去哪儿?”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管我。” “……”江季白换了个话题:“你吃宵夜吗?” 温白站住了,他斜眼看了眼江季白,江季白不自在地咳了下:“我请客。” “哼,知道你赢了不少钱。”温白翻了个白眼。 江季白又清了清嗓子:“你要吗?我给你。” 温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调侃:“拿钱哄人?” “我又没别的。”江季白百无聊赖道。 温白深呼一口气,无奈又无语道:“我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江季白:“……”他又怎么了? “早知你会这样,还不如由着你醉生梦死,好歹听话些。”温白摇摇头道。 江季白恢复了冷静,他刚刚…确实胡闹。 “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江季白盯着屋檐下的灯笼,一字一顿道:“大仇未报,我不会胡来。” 他果然还是要报仇的,可他这仇,报起来谈何容易?他的仇人是皇上,是天子!温白看着江季白单薄的背影,一时心潮起伏,想…抱、抱一下。 可那太他娘的矫情了! -- 第104页 温白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走走走!”温白扑上去搂住江季白的肩膀:“不是说请我吃宵夜的吗?” 江季白由温白揽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为何会在春江花月夜?”还有,琴姑娘又是谁? “啊,说来话长。”温白笑嘻嘻道:“你且等着吧,等今年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故弄玄虚。” 天渊城有一百八十坊,东边佐水县有八十六坊,为达官显贵居住之地,酒楼青楼等奢侈玩乐场所皆在此地。西边的佑林县有九十四坊,为寻常百姓居住之地,这里多客栈商铺,江季白就住在西市的的一家客栈中。 马车从人声鼎沸的西市中心缓缓驶入西南方,佑林县的西南方是个特殊地带,即坊间所称的“鬼市”。 “我们是去鬼市?”江季白放下车帘,回头问。 夏侯离溪一摆折扇,颔首微笑:“嗯,来过?” 岂止是来过,简直是常客。江季白点头应了声。 夏侯离溪打量着江季白脸上面具,好奇问:“我送你的那个面具呢?” 江季白顿了下,清了清嗓子,他道:“太贵重了,我不习惯戴。” 贵重是真贵重,扔了也是真扔了。 夏侯离溪轻笑:“喜欢吗?” 这话无端让人觉得轻佻,江季白微微蹙眉:“不讨厌。” 夏侯离溪用扇柄轻轻顶了顶眉心,闭上双眼道:“我挺搞不懂你们这些爱戴面具的人的。” “你们?” “噢,忘了跟你说,封崎也好面具,他比你更莫名其妙,他还带个兜帽,整颗头…啊不,是整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的。”夏侯离溪道:“传言他相貌奇丑,这倒可以理解,你呢?为何也喜欢戴这个?” “有仇家,怕被追杀。”江季白淡淡道。 夏侯离溪眨了下眼睛:“仇家?” 江季白抬眸,他微微翘起唇角,缓缓道:“我是杀人犯。” 由于酗酒和饮食不规律,江季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从背影看,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夏侯离溪实在看不出有半分杀人犯的影子。 “是么?”夏侯离溪玩笑道:”白弟,你这玩笑也太…” 夏侯离溪突然住口,江季白不知何时挪到了他跟前,而且夏侯离溪的脖颈处,被江季白抵着一根尖锐的东西,从自己散开的头发来判断,夏侯离溪觉得江季白拿的应该是自己的发簪。 “……”夏侯离溪老实地举了举双手:“放心,朋友一场,我不会告发你的。” 江季白松开夏侯离溪,百无聊赖转着夏侯离溪的发簪,而且并无归还之意,“玩笑。”他道。 夏侯离溪向驾车的小厮要了根发带,绑好头发后,他问:“就要被送人了,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问什么?你又不会说实话。”江季白微阖双目,面色平静。 夏侯离溪咧开嘴笑了:“确实。” 江季白开口:“封崎和朝中的很多大臣…关系很好吗?” 说到这个,夏侯离溪叹道:“是啊,也不知他是如何攀上这管着我。” 江季白漫不经心地问:“就有谁?” 夏侯离溪扑哧笑了:“打听这么详细,你是想取而代之?” 江季白直视着夏侯离溪:“你不也是。” “哈,我可没这本事。”夏侯离溪耸了耸肩膀。 江季白淡淡道:“所以你才需要我去笼络他。” 夏侯离溪的目光从江季白脸上扫过,轻轻一笑,他道:“像刚刚灭门御贤王,还有如今深得圣宠的许丞相,封崎与他们都有往来。” 江季白斟酌道:“传闻许文远同御贤王的关系并不好,可封崎是如何同时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夏侯离溪摇了摇头,感叹:“这谁知道,他因给御贤王修建生祠而入狱,若非许丞相帮衬,他才出不来呢,啧!这左右逢源之道,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江季白莫名其妙地笑了声,他点点头,缓声道:“叹为观止。” “呵~等一会儿见了他,你一定要让他对你的赌术叹为观止,只有这样,你才能找你想找的人,我呢,也能捞些好处。”夏侯离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别有所图。 温白正带着一波人围在一家茶棚里歇脚。此刻天色已暗,鬼市中人大多以斗篷掩面,显得这间茶棚也鬼气森森的。 “小温大人,我们…不去核实人口吗?”一个小吏问温白。 温白懒洋洋地倚在茶桌上,闻言,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急不急…” “哼!温白,你果然在摸鱼!”许慕从一旁窜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和温白一样的官服,他瞪着温白,威胁道:“我要告诉我爹,让他将你赶出吏部!” 温白笑了声,不屑一顾:“请便。” 许慕气得一蹦三尺高:“温白,你不要以为刑部尚书是你哥,你就可以横行霸道!” “我怎么就横行霸道了?是你啊,弟弟,你一天到晚盯着我,你爹费劲将你塞进来就是让你看我的?若非你是男的,我都怀疑你看上我了。”温白嗑着瓜子儿,唠家常般的语气。 许慕叉腰:“我呸!我就算是女子也看不上你!” “呦~你这话说的,跟我稀得你看似的,”温白乐呵呵道。 -- 第105页 许慕:“我本来就不稀得看你!” “那你走啊。”温白扬了扬下巴,示意许慕身后的路。 许慕恶狠狠地盯着温白:“我就是要盯着你,抓住你的把柄!让你哥给我爹找不痛快!” “那你去盯我哥,盯我干啥?” 许慕回忆了下温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提高音量:“你少废话,我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温白连连摇头,看傻子似的看着许慕:“啧啧啧,给你理直气壮的。” 许慕哼了一声。 温白费解道:“你说你爹位列丞相,这得是聪明人吧,你姐姐呢,脑子也灵光,怎么你就…就…”温白努力思索着形容词。 许慕眨了眨眼睛,乜斜着温白:“我怎么?” 温白由衷道:“怎么你就这么笨呢!” 许慕一拳挥了过去,他怒火冲天:“你骂我笨!?” 温白脚撑在桌腿,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轻松自如地躲开了许慕的拳头,他挑眉戏谑道:“我不过是阐述了个事实,你让兄弟们评评理,这怎能叫骂?” 许慕扑了个空,他嚎叫:“有本事你去骂我爹啊!” “诶~我这不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么?” 许慕尖叫了一声:“我要打你——” 温白用惨不忍睹的眼神看着许慕:“你猪叫啥呢?就显得你自己像猪啊?” 许慕被怼的哑口无言,他一边叫一遍跳,最后扶着柱子不断地呼气:“我告诉你温白,我…我迟早会抓着你的把柄!我可不是许娴,胳膊肘往外拐!” 温白笑嘻嘻道:“那我可求求你千万别拐,就你那胳膊肘,要是往我这儿拐了,我估计还得绊一跤呢。” 第59章 彻查 许慕眼睛一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温白揉了揉耳朵:“嗐,许慕,你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哭哭哭,要哭你也当着你爹妈面儿,我又不会哄你。” 许慕泣不成声,他揉着眼睛呜咽:“谁…谁要你哄!” “我也没说要哄你,你以为你是江季白?” “哇——哇——呜——” “你去前面儿哭,那儿拉二胡呢。” “哇呜!啊啊啊…” 小吏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两位都惹不起啊,一个大哥是刑部尚书,一个亲爹是当朝丞相。 一个小吏看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许慕道:“许公子,你别哭了。” “你别哄我…”许慕哼哼唧唧道。 “不是…”那小吏颇为为难:“你这…影响我们吏部影响啊。” 许慕:“……”他干啥要跟来找气受! 另一个小吏看温白:“小温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打道回府。”温白站起来伸伸懒腰:“人口这事儿吧,走走过场就行了。” 许慕一听,来了精神:”不许走!” 温白顿足,回头调笑:“咋的?你还打算让我们继续听你哭?” 许慕抹了抹眼泪鼻涕,斩钉截铁道:“我要告你玩忽职守!” 温白轻轻一笑:“哦?” 许慕红着眼睛:“你为何不去核实人口?临近年底,若鬼市出了乱子,你担待得起吗!” “许大公子,鬼市的核查不过是走个过场,这户部的人都心知肚明。”温白摊了摊手。 许慕走近温白,咬牙切齿道:“我偏要查!我要告你们户部所有人,玩忽职守!” 温白瞥了他一眼:“不许查。” “我偏要!” 许慕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带人去了:“我爹是丞相,给我查!” 温白眯眼看了下许慕的背影,暗暗一笑,就跟了上去。 这一查可不得了,许慕连挖出了好几个造假户籍文书的黑店,这可给许慕激动坏了,这是大功一件啊,这不仅能告了温白,还能自己升官,还能给爹长脸,这指不定啊,下一个户部尚书就是他! 这样一想,许慕更有干劲了,他决定将这些黑店给连根拔了,于是他叫来了更多的人,开始了近五年来鬼市首次的彻底清查。 马车停在一寂寥的府邸前,这府邸似乎是前朝的一座王府,四周杂草丛生,从王府里面渗出的幽光,将周遭环境衬的有些许瘆人。 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从府邸传出来的丝竹声,乐声缠绵醉人,夹杂着人的说笑声。 江季白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鬼市虽说人不少,可人大多都聚集在集市上,像这样的荒郊野外,江季白几乎没来过,倒不是他害怕,而是温白不愿意探险。 “近方圆十里都是封老板的产业。”夏侯离溪给江季白解释:“天渊城有名的商贾几乎都来过。” 江季白留意到他对封崎的称呼已经变了。 管家过来引夏侯离溪和江季白进府,他笑道:“夏侯老板,可是多日没来了,我家主子很是思念您呢。” 夏侯离溪笑道:“这不就来了,对了,我带了个朋友来见封老板…” “夏侯老板,主子说,若是您来了,就先去见他。”管家恭敬地打断夏侯离溪的话。 夏侯离溪脸色变了下,他迅速恢复到一贯的温文尔雅,对江季白道:“白弟,我们先去见封老板。” “夏侯老板,主子说,让您去见他,没说其他人。”管家歉意地对江季白颔首:“这位公子,还劳烦您先随便逛逛。” -- 第106页 江季白点头:“嗯。” 夏侯离溪无奈地呼了口气,认命般地开口:“您带路吧。” 江季白慢悠悠走着,这府邸金碧辉煌的程度不亚于皇宫,雕梁画栋与奇花异草交相辉映,回廊中镶嵌着夜明珠,浮光幽幽,周遭亮如白昼,由此可见封崎的财力确实雄厚。 突然,江季白的目光定格在一座假山上,他疾步走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座假山。 这是父亲书房前的那座假山。 父亲酷爱收藏奇石,这块太湖石未经雕琢便浑然天成,是父亲的心头宝。 江季白从小便在上面攀爬玩耍,阿姐会轻轻斥责他不守规矩,父亲会带笑看着他们… 江季白眼眶泛热,他轻声:“阿爹,阿姐…” 这时,有声音打断了江季白的愁绪,粗重的喘息声传入江季白耳中,他先是奇怪,下意识地挪向假山后面,然后看向齐腰深的草丛里,接着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草丛里的一幕。 草丛里两个男人正裸着身体纠缠在一起,口中还发出一些暧昧不明的声音,面对这幅活色生香的阳春宫,江季白愣住了。 “谁?”其中一人警惕地抬头。 江季白错愕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是在…在…在行房事吗?虽听闻过龙阳之好,并且也被罗玉绯惦记过,可江季白还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了。 同为男人,江季白倒是没有看到别人身体的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撞破了别人的私事,略有尴尬,还有一些…震惊。 身处上位的男子迅速拿过一旁乱遭的衣衫盖在了两人身上,然后镇定地看向江季白:“这位兄台眼生,可是府上新来的?” “抱歉。”江季白转身就走。 “慢着。”这人叫道。 江季白顿足,但没回身。 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片刻后,这人走到江季白身边,抱拳道:“今晚之事,还请兄台…” “哦,我什么都没看见。”江季白理解道。 白衣男子打量着江季白,片刻后问:“你是…老爷的新人?” 江季白琢磨道:“新人?” 白衣男子玩味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已穿戴好的粉衫男子,自嘲自笑道:“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你们…”江季白有些搞不懂他们的关系。 “老爷房中人多,我们无聊,只好…自己找些乐子。”白衣男子揽住粉衣男子的细腰,对江季白暧昧一笑:“认识一下吧,我叫常乐,他是阿景,日后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玩呢,毕竟,老爷换人可比换衣服勤快。” 封崎竟是个断袖,好笑的是他的男宠们竟在一起了,江季白丝毫没有自己羊入虎穴的担忧,他回忆到在春江花月夜时,夏侯离溪叫来那群小倌儿,实际上已经在暗示他了,不过他当时未细想。 “公子为何带着面具?”粉衣男子媚眼如丝,朝江季白娇滴滴地靠了过来,抬手便去掀他的面具。 江季白侧脸,躲开了他的手,他扫了那人一眼,道:“我相貌丑陋。” 粉衣男子一愣,不能吧,这人虽然看起来单薄了些,可真的是身挺如竹,身上丝毫未带脂粉气,而且从他露出的眼睛和下巴上看…反正看得人想去将他面具给扯下来。 江季白微微颔首:“告辞。” 不多时,管家就找到了江季白,他语气恭敬:“公子这边请。” 江季白跟了上去。 堂中坐着二人,一个是夏侯离溪,另一人裹在斗篷里,他泰然坐着,黑纱后面的紧随着走进来的江季白。 夏侯离溪立刻站了起来,他走过来捞住江季白的胳膊,笑道:“白弟啊,这就是我常与你说的封老板,正好你们兴趣相投,哈哈哈,估计你还赌不过封老板呢,诶?你也老戴着面具,啊哈哈哈哈,这不就巧了嘛。” 夏侯离溪一边笑说一边将江季白往封崎跟前推。 “我不好赌。”江季白语气淡淡。 夏侯离溪:“……” 说好的配合呢?也是,人家可没答应听他的。 封崎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年纪,“哦?”他轻轻一笑,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挑逗:“夏侯老板可不是这样说的。” 江季白漫不经心道:“许是他误会了,擅长和喜欢毕竟是两码事。” 封崎来了兴趣:“你擅长赌博?比夏侯老板厉害?” 夏侯离溪忙道:“那岂止啊,他甩了我可不止九条街。” 江季白扬起唇角,笑看着夏侯离溪,语气里带纵容:“我已经让你很多了。” 夏侯离溪:“……”这突如其来的宠溺是怎么回事? 封崎看了看夏侯离溪,又看了看江季白,兴致勃勃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夏侯离溪刚要开口,就被江季白抢先了:“我家道中落,身份卑微,终日在赌坊混日子,是溪哥不嫌弃,一路帮扶,我才能有如今。” 夏侯离溪哑然,话吧也没错,但是吧,这气氛可不太对! 封崎侧脸,对着夏侯离溪的方向,即使隔着面纱,夏侯离溪也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眸光,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人? “呵呵呵,是啊,我把他当弟弟的,亲弟弟。”夏侯离溪打开扇子给自己不住地呼扇。 江季白淡淡一笑,眼底满是温柔:“溪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 第107页 “不,这样,你是我哥。”夏侯离溪改口:“能者为大,你…你赌技比我高,白哥!要不你跟封老板切磋两把?” “好。”江季白上前,靠近了赌桌。 封崎并不懂,他靠在椅子里,脸对着江季白的方向,问:“你为何戴着面具?” 江季白低头整理着骰盅:“您不也戴着?” 这话听起来不太恭敬,封崎轻笑一声,身体靠近赌桌,戏谑开口:“我的脸可没人见过,你也是?” 江季白手停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溪哥见过。” 夏侯离溪:“……” 封崎只盯着江季白的下巴,闲散地开口:“摘了。” 江季白抬眸不言。 封崎语气从容,似乎他的要求很是平常,他道:“我想看。” 江季白低低一笑,他随意地摇了两下骰盅,然后丢下骰子,盯着桌面上飞快转动的骰子,他道:“赢了我,就给你看。” 第60章 以色侍人 “有趣~”封崎抬手示意:“开始吧。” 江季白道:“我只玩一局。” “好。”封崎一口应下。 封崎似乎没心思跟江季白玩,或者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赌桌上。 那摇骰子的手白皙修长,该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宽肩窄腰,多少通些武艺,看这身段儿,那面具后下的脸应该也不差。 封崎养了许多漂亮男人,但就少这种气质雅致的,站在那里便如山间松,亭下竹,煞是吸人眼球。 夏侯离溪算一个,可这小子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刁得很,根本不愿意应了他。 床上人他不缺,但是聪明人少,夏侯离溪精明能干,封崎倒不至于因为床上的事跟他翻脸,但到底疏远了他些。 这小子也聪明,知道给自己找个替代品,但就目前来看,这替代品,比起夏侯离溪,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江季白打开骰盅,对封崎道:“你输了。” 封崎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我还是想看你的脸。” “改天吧。”江季白退后一步,站在夏侯离溪身边。 “改天?”封崎觉得好笑:“你觉得自己还能离开?” 江季白深深地看了眼夏侯离溪,低声道:“溪哥只说带我来见世面,没说丢下我,是吧?” 夏侯离溪委婉地提醒:“我们之前怎么说来着?”明明说好的就是将你送人的呀! 江季白温和道:“溪哥说带我来结交挚友,我没想到溪哥带我来见的竟是封先生,果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溪哥,谢谢你,也…谢谢封先生。” 夏侯离溪语塞,他到底是读书人,有自己的清高和底线,做不出将江季白丢下的举动。 “咳…是得谢谢封老板,那…要不你再陪封老板玩两把?”夏侯离溪心虚道。 江季白百依百顺:“好。” 封崎倒是不着急,东西得到的太快就不值钱了。 这时,管家匆匆进来了,他脸色略微着急:“老爷,出事了。” 封崎冲管家招了招手,管家疾步走过来,对他耳语:“官差将咱们的店都给封了。” 封崎心里一沉,管家哭丧着脸:“都查了十二家了,老爷快想想办法吧。” 封崎站了起来,对夏侯离溪道:“夏侯老板,咱们改日聊。” 夏侯离溪识趣地点头:“那我们就先…” “美人儿…”封崎忽然靠近江季白,语带轻佻:“赌,讲究判断与取舍,该如何取舍,你回去好好掂量掂量。” 他说话呼出来的气息将江季白的鬓发微微吹起,看得他一阵心猿意马,美人他见过不少,可像这样不露脸就吸引他的,这还是第一个,希望面具下的脸不会让他失望。 封崎和管家一起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江季白面无表情地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转身朝外走。 等上了马车,夏侯离溪微怒:“你在干什么?” 江季白明知故问:“什么?” “你在挑拨我们的关系。”夏侯离溪阴沉着脸。 江季白慢悠悠道:“他对你有玩弄之心,你对他防备心也不小,这关系用我挑拨?” “你…你…”夏侯离溪被江季白的直白言辞气的说不出话。 “我什么?”江季白直白道:“他不就想睡你吗?不过现在,他注意力应该转移到我身上了,你还得谢谢我。” 夏侯离溪眉头隆起:“你知道他的癖好?” “猜到了。” 夏侯离溪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小看你了。” “我也小看你了。”江季白嘲讽道:“阁下好歹算个读书人,竟也会将人往床上骗?” 夏侯离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几时骗过你?我说过他好赌,是个怪人,倒是你,真是给我个出其不意啊,说好的送呢?” “送上门的谁稀罕?”江季白解开面具,不以为意道。 夏侯离溪顿时明白了:“你在…欲擒故纵?” 江季白扫了他一眼,并不搭话。 夏侯离溪心中不忿:“你故纵便故纵,扯我作甚?” “拿我讨好人,自己却独善其身。”江季白猜测着夏侯离溪的心思,抬眸戏谑一笑:“你还真别想。” 夏侯离溪咬着牙根笑道:“你就不怕我翻脸无情?” -- 第108页 “谁管你。”江季白嗤道:“这条路我已经记下了。被人抛弃,无处可去,你说,这遭遇会不会惹人心疼?特别是像封老板那样多情的人,嗯?” 夏侯离溪眸色一暗:“我可以关着你,对外就说你离开了。” “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江季白靠在车壁上,手中转动着什么东西,他指间暗光流动,随意且自如。 夏侯离溪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发簪,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觉得脖颈有些许刺痛。 江季白悠然地看着夏侯离溪,他明明无所依仗,偏偏有恃无恐:“你不想牺牲色相,却还想有所得,夏侯离溪,你只能依仗我。” 夏侯离溪笑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想要同封崎做生意的朝中大臣的名单,以及他们做的什么生意,怎么做的,有什么渠道,我都要知道。” “成交。” 夏侯离溪心里有些别扭,本想引人上贼船,没想到却误上了贼船。 夏侯离溪试探道:“你接近封崎,只是为了寻人?” “人当然要寻。”江季白如是道。 “那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你只要讨得封崎欢心,他自会对你百依百顺。”夏侯离溪觉得江季白没那么简单。 江季白讥诮道:“你不想以色侍人,我就想了?” 夏侯离溪:“……”确实,这小子心思缜密,并非肯屈居人下的主儿。 “那你为何帮我?”夏侯离溪问。 “一人行事多有不便。” 夏侯离溪:“……”就是缺个下手呗。 江季白屈指揉了揉眉心,道:“对了,从今晚开始,我要住你那边。” 夏侯离溪并无多大反应,他笑问:“不想牵扯旁人?” “嗯。” 夏侯离溪回忆:“是那天和你一起来赌坊的那个姑娘?” “夏侯老板,从现在开始你要记得,从我们初遇到现在,我身边从未有过一人,我一直跟你住一起。”江季白静静道。 夏侯离溪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明白了——” 天渊城万家灯火与往日并无不同,而今夜的皇宫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许慕带人彻查了十几家伪造户籍文书的店铺,由此还牵连出了不少与黑店勾结的官员,其中…就有当朝丞相——许文远。 户籍文书需要户部尚书官印方可生效。丞相署和六部相互牵制,除却公事,双方官印都交由对方掌管。这些文书上的官印,要么就是户部中人借公事之名,假公济私;要么就是丞相署的人偷用户部官印。 此事牵连甚广,弘道帝震怒,将有关官员全都打入大牢,交由刑部处置。 许文远被几人带了上来,案几后面,温玄抬眸瞧了他一眼,随便地抬了抬手指:“来人,给丞相大人抬张椅子。” “哼!”许文远一甩袖子,傲然而立:“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什么好说的。” 温玄点头:“对,毕竟这件事贵公子也有参与。”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这件事,许文远就七窍生烟,他愤怒地盯着不远处的许慕,许慕吓得都结巴了:“爹,我不知道此事与你有关…” “休得胡言!”许文远斥责:“老夫与此事绝无关系。” “对,对啊,怎么会有关系…”许慕可怜巴巴地看向温玄:“温大人,我爹真是无辜的…” 许文远看着温玄,冷笑:“依老夫看,分明就是你对老夫怀恨在心,这才跟你弟弟合谋陷害老夫!” “对!就是!”许慕连忙应道:“就是温白,是…是他。” 温白耸拉着眉眼,垂头丧气道:“是我…拖累了许公子。” 这么乖?温玄看向许久未跟他说过话的温白。 “我这人懒,原本就想走个过场,是许公子一心为公,严肃地命令我们必须认真搜查,才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温白眼睛里满是惭愧,他指着身后的众人道:“许公子鞠躬尽瘁,秉公执法,实为我辈楷模,这次功劳,许公子当居首位,我等觉不敢有非议。” 许慕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许文远漫步到温白跟前,他细纹聚在眼角,眸光锐利:“好一个伶牙俐齿。” “不敢。”温白笑着抱拳:“丞相大人教导出许公子这般人才,温白着实佩服。” “老夫问你。”许文远眸光幽幽,质问:“今夜本不是你去鬼市,为何你却在那里?” 温白又是一笑,他不无正经道:“在下不过是户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员,丞相大人对在下的公务了如指掌,在下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啊。” “少废话,说!” 温玄凝眉,看向许文远那咄咄逼人的身影,这可就找上替死鬼了,而且还是他温家的人。 温白垂眸,不发一言。 许文远看他心虚,冷笑一声:“不敢说了?” 这时,从户部官员中走出一个人,他心惊胆战额道:“回、回丞相的话,是小人请温白替小人去鬼市值夜的…” 许文远语塞,他瞪向林志。 林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哭丧着脸道:“只因小人家中有事,这才耽搁了公事,小人知罪,请温大人责罚。” “嗯。”温玄漫不经心道:“擅离职守,罚俸半月。” “是,是…” -- 第109页 温白摊了摊手,明亮的眼睛更显无辜道:“丞相大人还有何疑问?” “……”许文远不耐烦地对温玄道:“还请温大人查明真相,早日还老夫一个公道。” 温玄不走心道:“本官会的,在此之前就委屈许大人在牢里呆着了。” 许文远:“……” 温白远远地盯着许文远的背影,眸中滑过一丝暗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不要客气~ 留下你们的加油打气呀~⊙▽⊙ 第61章 心思深 事毕,温白刚出皇宫,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是温玄的马车,温白犹豫了一下,他还没跟温玄道歉…啊不,是温玄还没有跟他道歉。 这样想着,温白却开始后退。 道歉也不着急,他缺温玄一句道歉么? “对不…”后背突然撞上一人,温白忙回身道歉,却发现身后人是温玄。 温白:“……”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又看了看温玄,此刻,温玄幽暗的眸子正盯着他。 “大哥,我错了。”温白十分流利地开口。 温玄弹了弹前襟,轻嗤了一声,抬腿往马车那边走。 温白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他无措地站在原地。 温玄顿足,侧眸:“腿坏了?” 闻言,温白急忙跟了上去,他嘿嘿笑道:“大哥,今日下职的晚啊。” 温玄眼睛直视着前方:“碍着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呃…都是我碍着大哥,大哥哪里会碍着我啊。”温白拍马屁拍的行云流水。 温玄先上马车,温白紧随其后,上了车后,温玄就开始阖眸休息。 温白小心地问:“大哥,你还生气吗?” 温玄不语,温白老老实实道:“我错了,那天我不该跟你顶嘴,也不该跟你…动手。” “你这招金蝉脱壳玩得甚是漂亮。”温玄睁开凤眸,幽幽地看着温白。 温白一顿,然后笑问:“什么?” “我当你为何要去户部,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温玄不紧不慢道。 温白不动声色地看向温玄,温玄扬了扬下巴,问:“盘算了多久?” 先是以退为进让人把值夜的名额让给他,又激怒许慕让许慕去搜查鬼市,最终将造假文书的店铺一网打尽。 温玄老实交代:“从许慕来到户部时。” “你敢打他的注意?不怕许文远?”温玄破有兴趣地问。 温白没有正面回答,他抱臂靠在车壁上,悠悠道:“许丞相啊,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温玄手指搭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你早知他是幕后主使?” “他?”温白加重了语气,他淡淡一笑:“户部最初去鬼市巡查,总能查到些什么,到如今却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官商勾结,这早就是户部心照不宣的秘密了。特别是文书造假,从敌国奸细到四海商贾,谁还没几个身份了,由此获得的利润堪比国库,许丞相圣宠再盛,面对这块肥肉,圣上怎么可能不动心?但他没有动心,这说明他是默许的。” 温白停住了,温玄颔首,淡声道:“继续说。” “听闻许相每年献给陛下的宝贝不在少数,怕是得到的钱财都进了皇上的腰包了。”温白微笑着继续:“所以说,造假文书的幕后主使与其说是许相,倒不如说是…陛下。” 温玄眼睛一亮,声音如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胡言乱语惯了,大哥你是知道的。”温白摊了摊手,笑道:“我原来也不敢肯定,可看到大哥时就确定了。” “哦?” “陛下连自家人都怀疑,何况是许相?但他对此事却不管不问,这就很奇怪了,而且大哥你对许相的审问太敷衍了,应该也是走个过场吧。” “你精心设计,只是为了帮江季白弄一张户籍文书?”温玄奇怪道:“你倒不如去鬼市买一张,这样做风险更小。” 温白无奈一笑,释然道:“我一没门路,二没钱财,三…可能在大哥看来这确实是大动干戈,可在我看来确实大快人心。” 温玄沉默。 温白看着地面,道:“御贤王府被抄,许文远脱不开干系,我自是微不足道,想破脑袋也只是能关他一段日子,但他是栽到自己儿子手里了,想想也能膈应他好久。” “可你还是没弄到文书。”温玄道。 温白将右小腿翘到左大腿上,双手枕在脑后,不以为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生意哪会断?抓来的人多半是弃子了,敲打一番,总能问出些什么的。” 温玄手摩擦着下巴问:“要我送你一个顺水人情吗?” 温白眼睛一亮:“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去审问那些人?” 温玄不以为意地点头:“你且记得,人情之所以被称为人情,可是要还的。” “还?”温白调笑:“哈,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大哥想要的?这买卖我可不亏。” “少废话。”温玄将钥匙丢了给温白,他道:“只有一个晚上。” 温白接住钥匙,歪头一笑:“够了。” 温白在牢里一顿旁敲侧击,打听出不少户籍文书的事情,文书比自己想象得要难得到,不过好歹是有门路了,温白心里一阵雀跃,跑着去找江季白。 他兴致勃勃地跑上楼,却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他撩起床帘看了下,床上也没有。温白心中一慌,心想江季白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他急的就往外冲,经过桌子时,他看见桌子上用砚池压了一张纸,他停住脚步,走过去拿起纸张,上面写着: -- 第110页 有事出去了,勿忧。 这是江季白的字,他能有什么事?温白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他抓着纸张就往楼下跑,刚到楼下,就撞上了店小二,小二打招呼:“温公子呀,真是巧……” “楼上的客人呢,就…经常和我一道的那个,嗯?”温白着急忙慌地问。 小二拿出一个信封,笑道:“可说呢,这是他留下的信,让我转交给你。” 信?温白急吼吼地拆开,上面写着: 很快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温白心中微怒,江季白就算出去也该给他打声招呼不是吗? “他离开多久了?”温白问。 小二估摸着回答:“就这几天吧,您也知道,那公子对人爱答不理的,我也没记清。” 温白心烦意乱地跑出门,不料绊了一跤,他一个趔趄后,急忙扶住旁边的石柱,回脸去看,发现是一个躺在客栈门口的乞丐。 温白不顺心,故意哼哼道:“您也不换个地儿,仔细被人踩了脚。“ 老乞丐慢悠悠地睁眼,看清温白后,他道:“不是为了等你嘛。” “吆~”温白气笑了:“我是什么香饽饽吗?值得您这么等。” 老乞丐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悠悠道:“拿人钱财,□□,喏。” 温白先是一愣,他犹豫地接过信封,打开: 最迟明年二月归。 江季白啊…… 温白咧开嘴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问问乞丐江季白是何时离开的,一低头却发现乞丐早就睡过去了。 温白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离开了。 此情此景,全被一人收入眼底。 在客栈不远处小楼的窗口,江季白托着一个古铜色的长筒状物件儿,对着窗外看得入神。 “你倒是有眼光,一把就相中了我这西洋镜。”夏侯离溪坐在桌边,一脸不舍地看着江季白手中的西洋镜。 江季白不紧不慢道:“你慌什么?又不是不还给你。” 夏侯离溪啧啧叹气:“你都站这儿几天了?我就纳了闷了,这窗外有什么?值得你这般留恋不舍。” 直到温白看不见影子,江季白才把西洋镜收起来,“美景。”江季白走到桌旁坐下。 “美景?”夏侯离溪勾着脑袋往外看,然后噗嗤一笑:“不然吧。” “从窗外看,刚好能看见你以前的客栈,怎么?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吗?”夏侯离溪问。 “你自己去查。”江季白语气平平。 夏侯离溪笑着摇了摇头:“正是查不到呀,那些人嘴巴可严实了,你到底是给了多少封口费?” “从你这里赌走多少,我就给了多少。” 夏侯离溪浅笑:“手笔挺大,一看啊,白弟你就是做大事的人。” “咱们兄弟交个心呗…”夏侯离溪凑近江季白,低声问:“你到底是谁啊?” 江季白抬眸,夏侯离溪的眼睛里满是探究,他启唇缓缓道:“御贤王世子。” 夏侯离溪沉默了,片刻,他嗤了声:“你可真没意思,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知道什么?” “我们初见时,你身旁那位姑娘,就是丞相府的千金吧?”夏侯离溪悠悠道:“丞相府和御贤王府势如水火,你若真的是世子,许姑娘会护着你?” 贵族是个圈,圈外人什么也不知道,利用这些圈外人不知道的圈内信息,能得到什么呢?江季白细细盘算起来。 夏侯离溪确当他是哑口无言,继续道:“且不说这个,都说御贤王世子是大雅君子,白弟,可不是我笑你,你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和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恕我真的难将你跟君子联系起来。” 芝兰玉树…… 温文尔雅…… 君子之风…… 面面俱到…… 我呸! 江季白随便往桌上一靠,懒洋洋地看着夏侯离溪:“看吧,我说了你又不信。” 夏侯离溪缓缓摇摇头,“非也,白弟,你这话就扯远了,就算忽悠人你也得找个像样的谎话,你这…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 第62章 筹码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季白一耸肩膀,道:“说正事吧。” 夏侯离溪拈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云淡风轻道:“正事…哦,封崎今晚要见你。” “哦。” 夏侯离溪微顿,不掩讶异道:“你不担心吗?” 江季白笑了一声,并不搭话。 夏侯离溪回忆起自己的经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他可能会强人所难…不过若是你实在不愿,他也并非不讲道理。” “我心里有数。” “你千万别再拿我当挡箭牌,封崎心里还记恨着我,你再一煽风点火,他非得扒了我的皮。”夏侯离溪不放心道。 江季白无所谓道:“他都已经记恨你了,我点不点火有什么所谓?你若真想巴结他,脱了衣服往他床上一躺,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夏侯离溪一阵恶寒:“你别磕碜我了,我非断袖,这种事…简直…我不说了。” “可你不得不承认,封崎容忍你到现在,不就是贪图你的…美色。”江季白挑起半边眉毛,戏谑地看着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语塞,江季白似乎找到了趣味,继续道:“溪哥,不如…我们一起?” -- 第111页 夏侯离溪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兄弟,这事儿我真受不了,你且自己受着吧,别的地方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江季白瞥了夏侯离溪一眼,眼神里尽是嘲笑。夏侯离溪受不了,故意问:“你是不是就喜欢男的?” 江季白:“不喜欢。” “那你为何没有一点排斥的样子?” 江季白盯着夏侯离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破不立。” 春江花月夜 酒席散后,夏侯离溪就要带江季白离开,却被人挡住了。 “夏侯公子。”封崎的管家照例是满脸堆笑:“我家主人想请白公子玩一把。” 夏侯离溪挡在江季白跟前,略显为难:“呃…这…封管家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择日?” 封管家面露一丝冷笑:“夏侯公子,是您将白公子送过来的,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 夏侯离溪语塞,半晌,他看向围帘后的封崎,举起酒杯高声道:“封老板,先前是我思虑不周,但白弟…近来身体不太好,今日就算了吧。” 封崎沉声而笑:“我倒是没料到,你还会给人开脱,还是个…男人。” “君子非强人所难。”夏侯离溪扬脖饮尽杯中酒,道:“还请封老板通融……” “我通融过你多少回?”封崎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侯离溪,道:“要么,你留下,要么,他留下。” 夏侯离溪的手在微微颤抖,为难之色显而易见。 江季白瞥见了,心道好演技。 “我…我留…”夏侯离溪为难道。 “我留。”江季白跨步上前,温和地看了眼夏侯离溪,道:“溪哥,我陪封老板玩,你先回去吧。” 夏侯离溪刚要张口,就被江季白握住了双手:“溪哥,回去吧。” 说完,江季白松开夏侯离溪,径直走到了围帘后面,“封老板,请吧。” 二人进入了一个雅间,雅间内红幔缭绕,从雕花窗口吹来的风将红幔一层层撩起,就像舞台上的歌女褪下自己的一层层裙衫。 江季白环视四周,并未在房间里发现任何与赌博相关的东西,他先一步走进房间,背对着封崎。封崎注视着他的背影,他能发现江季白的身形一顿,斗篷摆动间,封崎的喉结上下滑动。 江季白忽然后退一步,正巧撞进了封崎的怀里,封崎刚想伸手去扶江季白的腰,江季白就已经闪开了,仅剩手上一缕熟悉的触感,封崎不舍地摩擦了下五指。 江季白故作镇定道:“我去找东西。” 封崎欺身而上,将江季白逼进一个角落里,挑眉:“别着急,我们先谈好赌注。” “赌注?”江季白抬眸,然后迅速侧眸,缓声道:“您说。” “你若是输了,就…脱衣服,如何?”封崎的手搭在江季白的外裳上:“先从这件开始。” “然后…是这件。”封崎的手拨到了江季白的里衣边缘。 江季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最后,封崎的手停在了江季白的面具上:“对了,还有这个面具,我很期待你的庐山真面目。” 江季白抬手捏住了封崎的手腕,封崎微怔,江季白的力气比他想的要大。 江季白抬腿前迈,封崎猝不及防被逼着后退了一步。 “我不赌这个。”江季白松手,神情冷淡。 有趣,还是个带脾气的。 封崎与江季白保持了些距离,温和道:“你还想着夏侯离溪吗?” 江季白不语。 “他若真心护着你,就不会把你带过来了。”封崎意味声长道:“他要的就是你心甘情愿地留下。” 江季白低声道:“我知道。” “呵~”封崎轻笑一声:“夏侯也就是一张皮囊,他没你想得那么好。” 江季白缓缓抬头,封崎讥诮道:“他于落魄之时得知我的喜好,利用自己的皮囊博得我欢心,之后却来了个翻脸不认人。” “阿白,夏侯能给你的,我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封崎蛊惑道:“只要你想,你得到的,不会比夏侯少。” 良久,江季白道:“我要一个新的身份,还有溪哥全部的铺子。” 封崎哑然,胃口这么大? 江季白看向窗外:“我本家与御贤王府有些渊源,御贤王府灭门,我家受了牵连,如今我不过是个奴隶。” “是溪哥将我拉出了泥沼,我本以为以真心待他,他会被我感动,可现在看,没这个必要了。” “那我便要千金裘,挂吴钩,纵马拥金笑王侯。” 封崎眯眼,他喜欢的就是读书人身上这股清高。 “识时务者为俊杰。”封崎笑道:“既然如此……”封崎抬手搭在江季白腰间,意味深长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封老板,我要的你还没给我。” 封崎顿了下,略显尴尬:“最近查的严,身份…过段时间如何?” 江季白冷眼道:“您莫不是在逗我?” “并非如此,实在是…唉~我在朝廷中原本有人照应,可那人忽然出尔反尔。”封崎叹气:“你放心,我定会处理好此事。” 江季白轻声笑了笑,推开了封崎:“那这春宵还是再等等吧。” 封崎:“……” 江季白拉起封崎的斗篷边沿,沉声而笑:“我手里并无筹码,只能仗着您的信任肆意妄为,您不会介意吧 ?” -- 第112页 封崎嗓子发干:“夏侯见过你这样吗?” “他没给过我机会。” “好,就依你。” 江季白从房间出来,他不以为意拍了拍袖子,脸上未有一丝情绪,他知晓自己非断袖,不过是出卖些色相,没什么大不了的。思及以前,他从未料到自己会有这一日,也是挺讽刺的。 他猛地停住脚步,躲到一根柱子后,看着过道里经过的二人。 温白和林志勾肩搭背地走过,温白看起来面色不佳,林志在一旁好声好气地哄着。 江季白:“……” 看来他不在的日子,温白玩的很开心。但是…那人为何将手搭在温白腰间,还…拍了拍,有什么好拍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封崎!对啊,都是大老爷们,那人为何拍温白,该不会和封崎是一路货色吧。 可温白看着,并不在意。 江季白心中一阵堵塞,暗暗计较起来,他能交心的只有温白,但温白交心的,似乎有很多人。 烦死了! 枉费自己一番心思,告诉温白自己会回去,现在看来,温白巴不得自己不回去吧。 江季白转身离去。 温白转身,往后看去。 林志问他:“怎么了?” 温白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我觉得…算了,没事。” 林志大咧咧道:“这次是哥对不住你,哥也没想到许慕那个傻缺会做这事,来来来,今天这顿酒,算哥欠你的。” 温白不情不愿道:“早知如此,我才不接这份苦差事呢。” 林志担心道:“你大哥抽你那一顿,你还好吗?” 温白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嗐,就那样吧。” “小白啊,如今没了许慕那个坏事的,你再帮哥顶几天呗。” “你还要我去啊?” “放心,他们刚查过,最近不会查了,主要是我刚抱得美人归,嘿嘿,你就……” 温白震惊地看着林志,他还真抱得美人归了?不是,他凭啥啊? 林志嘿嘿一笑:“改天带你见嫂子哈。” “恭喜。”温白虚伪地祝福:“我就知道林哥你一出马,绝对不会空手而回。” 鬼市嘛,自然是还要去的,趁机帮一下林志,捞个人情,反正人情不压身。 “谢兄弟,这次你帮了哥大忙,哥记心里了。” 温白想到等江季白回来,他就能给江季白一个新身份,江季白可以用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他们可以留在天渊城,也可以离开天渊城,嘿嘿嘿。 林志看着温白由衷的笑脸,心里感动不已,心道这真是好兄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季白:你演的真好。 夏侯:你也不赖。 温白:两只腹黑~对比之下,我就是只小白兔儿。 作者:不,还没轮到你。 第63章 冲冠一怒为谁颜 “夏侯先生,您以后与封家再无干系,去留随意。”封管家笑着说完,转身离去。 夏侯离溪无语,他看着堂而皇之拿走自己所有财产的江季白,后者正舒服地躺在太师椅里,冲他微微一笑。 “这就是你说的不破不立?”夏侯离溪无奈问。 江季白懒洋洋地看了眼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扶额:“你可没说,是我破你立。”他言辞之间,调侃居多。 江季白反问:“你不担心?这可是你全部的财产。” “不担心。”夏侯离溪双手呈塔状放在桌上,他微笑着看江季白:“我觉得你的胃口不会这么小。” “溪哥,你可不能这般云淡风轻。”江季白摩擦着下巴道:“屈辱,难堪,无奈…这才应该是你现在的样子。” 夏侯离溪摊了摊手,笑问:“也是你想给封崎看的样子吧。” “毕竟我爱而不得。”江季白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茶杯。 “说到这儿,”夏侯离溪身体前倾:“那晚…封崎对你做什么了?” 江季白突然想起了温白,和搭在温白腰上的手,略显不耐烦道:“什么也没做。” 夏侯离溪显然不相信:“那他就什么都给你?” “什么都给我?”江季白抬眸,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夏侯离溪没看懂。 江季白悠悠道:“那你说,他的命呢?” 一瞬间,夏侯离溪真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意,江季白轻笑一声,垂眸:“溪哥,你架子端的太高,你连甜头都不给他,他自然就舍弃你了。” 夏侯离溪不然,他哼了一声,问:“你给他什么甜头了?” 江季白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说,男人之间,搂腰正常吗?” 夏侯离溪:“他搂你腰了?”想想就够了! “我没说我。” “那是谁?” 江季白:“……” 眼看江季白脸色愈发阴沉,夏侯离溪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反正我没搂过,想是不太正常。” 江季白哼了一声,问:“你说男人与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对啊,没什么好的,大家心平气和地做兄弟不好吗?”夏侯离溪连连点头。 搂在温白腰间的手一直在江季白脑海里萦绕不断,他烦躁地来了句:“怕是有人想不透。” 事实上,林志不过是担心温白背上的伤,手在他背后一晃而过罢了。 -- 第113页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夏侯离溪认为江季白是个心思缜密,生死看淡的人,可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少年郎的脾性,比之前有生气多了。 他好奇,是哪位神人把这位爷酸成这样。 浮金堂 鬼市的浮金堂是三教九流的交易之地,交易所获得的钱财浮金堂和雇主三七开分。江季白以前对此有所耳闻,而他未料到的是,浮金堂的主人就是封崎,他更没有料到的是,封崎转手就讲浮金堂送给了他。 但江季白心里明白的很,他一来背着奴籍,二来封崎也没有把浮金堂的账目拿给他,由此看来,浮金堂也就是名义上属于他的。 主座上,封崎整个人藏在黑袍下面,席间宾客如云,不少都是南北往来的大商。 他们都对封崎的癖好略有耳闻,平日里和封崎会面,封崎身边总围绕着漂亮的男孩子,听说封老板最近十分青睐一人,为了此人,甚至抛弃了夏侯离溪,真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啊。 且不说夏侯离溪多次拒绝封崎的情义,这些年,夏侯离溪也给封崎赚了不少钱,封崎如此绝情绝义,看来这人颇有道行。 宾客们皆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江季白和江季白身后的夏侯离溪,夏侯离溪俨然一副小厮的打扮,觥筹交错间,他们也会时不时地寒酸夏侯离溪两句。 一个人站起来,冲夏侯离溪举杯,朗声笑道:“夏侯兄,上个月我们刚合作了一场,没想到你如今…唉~算了,兄弟一场,我敬你一杯。” 落井下石,夏侯离溪站着没动,敷衍地点了下头。 “阿白。”封崎温声开口,对江季白道:“这是李记米行的李老板。” 江季白站了起来,举杯冲那人道:“在下白温,久仰大名。” “白公子啊。”李老板意味深长道:“夏侯老板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有福气了。” 江季白微笑:“李老板说的是,溪哥是封老板带出来的,能在他手下做事,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这话有意思。 有人立刻迎合道:“是啊,封老板最会慧眼识珠,听说复还来赌场在白老板接手后获利无数,是之前的几倍,哈哈哈哈哈,白老板厉害啊。” “哪里,都是唬人的小把戏,不足为奇。”江季白谦虚地举杯:“生意场上,各位都是在下的前辈,还望各位…指教。” 李老板又问:“白老板,你为何戴着面具?莫不是…”他看了看封崎,哈哈大笑:“投其所好吧,哈哈。” 席间的声音低了下去,都等待着江季白的回答。 江季白随和一笑:“鬼市往来之人,不都有这个习惯吗?” 李老板对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十分不满意,他就将气转向封崎,他冲封崎举杯:“封老板,请。” 其他人见状,纷纷向封崎举杯敬酒。平日里他们惯受封崎压制,也只能在这上面寻寻封崎晦气。 封崎刚要举杯,就听江季白道:“封老板不胜酒力,各位,我代封老板干了,你们随意。”说完,他拿过酒坛,将整坛酒一饮而尽。 喝完,他将酒坛倒过来,示意已经空了。 众人哑然,他们可不敢这么喝,只得默默地坐了回去。 夏侯离溪眯眼打量着江季白,如此豁得出去,夏侯离溪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封崎看着醺醺然的江季白,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时,一人走进来奔向封崎,低头对封崎耳语了几句。 封崎直起身子,点了点头。 大堂中人默然,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那人跑出去,不多时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这人头上被套着麻袋,双手被绑在身后,脚步却轻快得很。 “嗨呦~这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被带进来的人没有一点阶下囚的样子。 闻言,江季白瞳孔骤缩,这声音是…温白。 他稳住心神,佯做不在意地抬头,果然看见了温白的身影。 “我手下跟我说,你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封崎打量着温白。 温白笑了下:“您就是这幕后的老大呀?” 封崎嗯了一声。 “解决您的燃眉之急…哈,这就抬举我了,我就是先跟您做个生意。”温白道。 封崎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觉得你配吗?” “嗐~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在下虽不才,不过看在佛祖的面子上,我应该配吧。”温白嘿嘿笑道。 封崎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您先听下呗。”温白低声笑了笑:“许相已经回府了。” “哼,他明明在牢里。”封崎颇为笃定道。 温白:“你如何得知?” “打听来的。” “我亲眼所见。”温白道。 封崎眸光一紧:“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有求于你。”温白直截了当道。 江季白好奇地看向温白。 “许相不守信用,让自己儿子将您的手下人全都抓起来了,看似他受到了牵连,但损失更大的是您。”温白道。 封崎想,这个确实,由于弄不来身份,害得他美人在侧,只能看不能碰。 温白继续道:“我能为您介绍一位更好的合作者。” “你说。” “昭远公世子温玄。” 封崎嘲道:“你?” -- 第114页 “温家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因为他们那个不成器的庶子,债台高筑啊。”温白唏嘘道:“那个庶子吃喝嫖赌,样样都占,碍着面子,温玄也不能将他逐出门去,同样,碍于面子,温玄也不愿意去借钱,此时若您有结交之意,想必温玄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定会同意的。” 江季白无语,这话若是被温玄听去,指不定如何抽他呢。 封崎半信半疑道:“你…” “我还没说完,你等一下。”温白打断封崎。 封崎:“……” “再者,许相一大把年纪,指不定哪天就翘辫子了,那之后您打算与谁合作?许慕?不是我说,那孩子一白痴,跟他合作,您还不如跟一头驴来的实在。” 温白语气看似不着调,却十分有说服力。 “而温玄,作为官场上的后起之秀,不出意外,肯定会比许相活得久啊,跟他合作,您定不吃亏。” 大堂中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封崎询问:“你说完了?” “完了。” 封崎吐出一口气,问:“你是谁?” “我?我就是户部一小小的官员,我叫林志。”温白自我介绍。 江季白:“……” 封崎道:“说出你的要求。” “我想要一张身份文书。”温白道。 封崎略有兴趣道:“你也想要身份文书?” “可不是嘛。”温白叹气:“我相中了花月夜一姑娘,想带她远走高飞来着,但您也知道,背着青楼女子这身份,肯定不好过活,所以才几经波折,唉~” 江季白:“……” 封崎语气好了些:“你倒是个痴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江季白对别人:两面三刀,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能屈能伸 江季白对温白:别扭,赌气,吃醋而不自知,反正就是我不开心(快来哄我) 温白屁颠颠儿:我来哄你了~ 第64章 是不错,我要了 封崎起身:“我会考虑的,但我现在只有空白的文书,没有官戳…” “没关系没关系。”温白善解人意道:“我身在户部,方便得很。” 封崎嫌弃地看了眼温白,如此火急火燎,没个计划,不成大器! 有人提议:“封老板,不如就让他做我们与户部的桥梁?” 温白打了一哆嗦:“娘啊,还有人呢。” 封崎思考片刻,道:“不成,行事需谨慎,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而且就要跟人远走高飞了,指不上。” 温白急忙开口:“您若是有意愿跟我合作,我也可以不走,不过这分成嘛…” “没意愿!” 温白撇了撇嘴,还真当老子想跟你合作! 封崎想去丞相府探一探虚实,起身道:“各位,我有些事要处理,就让阿白代我招待各位,还请谅解。” 阿白?温白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叫他呢。 一阵寒暄后,封崎就离开了。 江季白不安地看着被蒙着头的温白,低声对仆人道:“将他带下去吧。” 温白拿着文书正要离开,就被人叫住了:“慢着!” 温白顿足,就听人醉醺醺道:“听他的声音,估计长得不错,把麻袋拿开,看看他的样子。” 温白心想,他莫不是遇到了个断袖?他玩笑道:“这位爷,我普通的很…” “摘下!” 温白:“……”这里似乎还有不少人,贸然逃跑,讨不着便宜。 江季白刚想站起来,就被夏侯离溪按住了肩膀,夏侯离溪嗤道:“王老板,人家是来跟封老板谈话的,封老板走了,人家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你何必强人所难?” 王老板红着脖子道:“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话?” “夏侯兄,你是读书人,何必逼着兄弟们做和尚?” 夏侯离溪:“……” “再说了,封老板颇好男色,兄弟们也好奇得很,这人是官场中人,平日里兄弟们被朝廷打压得不够惨吗?玩玩罢了。” 温白心道不妙,一窝断袖啊。 夏侯离溪冷哼:“谁跟你们是兄弟。” “好啊,那就看看。”江季白站了起来,朝温白走去。 闻声,温白一怔。 “哈哈哈哈哈,白老板都开口了,摘!” “摘!” 麻袋被人粗暴地拿开了,四周灯光闪烁,温白下意识地闭眼,等他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他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怎么在这里? “嘁呀~还带着面具呢。” “下巴长得不错嘛…” “哈哈哈哈,倒也细皮嫩肉的…” 温白似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错愕地看着江季白,幸好两人都有面具遮挡,掩盖住了各自的情绪。 江季白走近,他佯做不认识温白的样子,目光在温白露出的脸上徘徊了一圈,“不错。”他缓缓靠近温白,伸手捏住了温白的下巴:“我要了。” 说完,他倾身,在温白的唇角轻啄了一下。 众人:“……” 李老板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你要了?” 江季白挡在温白跟前,沉声:“我要了。” 李老板翻了个白眼,拽住了温白的胳膊,使劲一拉,将人扯到了自己跟前,温白愣里愣怔的,被人一拽就拽走了。 -- 第115页 “我先提出来的,白老板,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再说了,兄弟们共同找个乐子,你这样,不太讲义气吧。” 乐子?江季白眉头一皱,眸色冷了下来。 他使劲拽住温白的胳膊,想将人拉过来。 李老板并不松手,江季白眸中一抹厉色。 只听一声刀刃相撞的脆响,李老板的脖颈处被抵了一把长刀,而长刀的另一侧,则被江季白握在手里。 四下一片唏嘘声,李老板先是一愣,然后讥诮道:“你吓唬谁…啊!”脖颈处传来的痛意让他迅速住口了。 血滴顺着刀刃缓缓蔓延开来。 江季白不说一句话,他的脸虽被面具遮挡住了,但他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李老板微微松手,江季白将温白扯到身后,缓缓放下了长刀。 李老板恼了,凶神恶煞道:“怎么?白老板,封老板满足不了你吗?” 白老板?温白反应过来,江季白就是封崎口中的阿白,他跟那个封老板的关系听着并不简单! 温白刚想跳起来,就被江季白握住了手,江季白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江季白对李老板的话浑然不在意,他侧脸,淡淡道:“这话,你尽管去封崎跟前说。” “你!”李老板咬牙切齿道:“你红杏出墙,我要告诉封老板!” “谁看见了?”江季白轻描淡写地问。 他抬眼看向每一个人,“你?” “是你?” “还是你?” 被问到的人都低下了头,商人都精明的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老板深受封老板信任,他们才不去这个触霉头呢。 江季白看向夏侯离溪,对他道:“将他先带出去。” 温白拽紧了江季白的手,江季白眉间稍霁,他道:“听我的。” 夏侯离溪觉得这句话不像是说给自己的。 等两人出去,江季白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封老板说,各位前辈若想添油加醋,尽管去。” 他轻轻一笑,如溪流潺潺,“还未告诉各位,我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之前是个亡命之徒,所以各位说了什么最好别让我知道,否则…” “噔!” 江季白抬手一挥,手中长刀径直飞向李老板的桌前,直接没入桌面。 等出了浮金堂,夏侯离溪将温白带到了一个巷子里,他看温白始终不语,忍不住问:“你没什么想问的?” 温白记得他,江季白的面具就是他送的。 “你想说什么就说,又不是囚犯,别人问你一句你才回答一句吗?”温白靠在墙上,语气并不好。 夏侯离溪心想,这小子刚刚油腔滑调的样子还挺有趣的,怎么这会儿便牙寒齿冷的。 夏侯离溪出其不意地抬手,拿走了温白的面具,温白瞪了他一眼:“干吗!” “我说呢你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夏侯离溪轻轻一笑:“我们在春江花月夜见过,还记得吗?你当时跟白问装不认识来着。” “白问?”温白重复了一下,目光略显疑惑。 夏侯离溪把玩着扇子,笑道:“看来他真名不叫这个,那他真名叫什么。” 温白抬眼,眸光笃定:“他原本只认识你,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夏侯离溪没料到温白会把话引到这里。 “是你,是你把他带到这儿,带他见他们的老大的是吧?”温白逼近一步,语气中不乏怒火:“你知道他的难处,知道他无路可走,所以把他当做玩物一样送给别人,是不是!” 夏侯离溪后退了一步,将双手挡在身前,讪笑道:“你搞搞清楚,现在我可是他小厮,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住口!” 温白狠狠地揪住夏侯离溪的领子,“你当初送他面具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告诉你,离他远一点!” “哦?所以面具是被你…” “老子扔了!” “啊…”夏侯离溪丝毫不介意自己正在被人威胁,他微微挑眉,好奇道:“那你们的关系是?” “兄弟啊,你瞎子吗?看不出来?” 夏侯离溪笑了笑,他故意道:“兄弟呐…呵~你知道福州有个说法叫契弟吗?” 温白眨了眨眼睛,不屑一顾道:“怎么?你们浮金堂还兴拜把子呢?七弟?我他娘的还六弟呢。” “温…”江季白走了过来,他刚想叫温白,但顾及夏侯离溪在场,就住口了,直接过去把温白拉开。 夏侯离溪整理了下自己被抓乱的领口,微微一笑,对江季白道:“白弟,你这兄弟还挺喜欢动手的。” 江季白对夏侯离溪道:“你先回去吧,刚刚多谢。” 夏侯离溪颔首一笑,就离开了。 江季白转身问温白:“你怎么在这儿?” 温白拉下了脸,不痛快道:“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我不是给你留…” “你在干什么?”温白盯着江季白问:“你跟他们老大是什么关系?” 江季白看温白一脸愠怒,平静道:“合作关系。” “那他们为何那样说?”温白劈头盖脸地对江季白道。 “你信了?” “你别跟我玩字眼。” 江季白沉默片刻,道:“我需要一个新身份。” -- 第116页 “新身份…”温白冷哼一声,他突然抬手,一巴掌拍进了江季白的怀里,他怒不可遏地看着江季白,所以…为了新身份,江季白就可以将自己卖了吗? 江季白吃痛,他捂住胸口,微怒:“你打我干…”他低头,看见了怀里被揉皱的纸张。 这是温白刚从封崎那里得到的身份文书。 “你是为我…”江季白心中了然,一时心绪复杂。 温白转身,背对着江季白,咬着牙根道:“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江季白抿了下嘴唇,平白生出了些愧疚的情绪,但他仍嘴硬道:“…我不知道,你也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兄dei们,消失一个星期,悄咪咪地放上存稿~ 下周见 第65章 是心动吗? “是!我没告诉你,我多此一举!”温白蓦地转身,他心中委屈又恼火,“是我自不量力,你有能耐接触他们,有本事自己拿到身份,甚至还能得到些别的…” “温白!”江季白看温白越来越激动,皱眉打断了他:“你好好说行不行?我是有事没告诉你,你不也没告诉我?我是怕连累…” “我说过,我不会不管你,你也答应了会听我的!可你为何要一意孤行?你明知这是个火坑,你还往里跳!那我做了这么多算什么!我从刑部到户部,计划了这么久,我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你为何就不能等一下,你如今算什么?” “我想要的?”江季白加重了语气:“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温白看了江季白片刻,他垂眸,低低道:“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是你需要的。” “你需要,我费尽周折也会给你拿到。” 江季白蓦地反应过来,他在跟温白较什么劲? “你什么都不说,我只能凭我对你的了解去判断你需要什么。”温白自嘲地看着江季白手里的纸张:“我判断错了,是我高估自己,我以为…我挺了解你的。” 江季白下意识上前拉住温白:“温白,我…我是看你太忙了…” “反正你有能耐,”温白拨开江季白的手,面无表情道:“那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我只会添乱。” 说完他转身就走,江季白心头一慌,他跟上去再次拉住温白:“我没说你添乱,温白…我跟你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你等…” 温白甩开江季白的手,板着脸往前走。 慌乱,不安,恼怒…江季白心中乱成一团,他想起父亲的离世,阿姐的失踪,若是…若是温白也离开,他怎么办? “温白!”江季白低吼一声,使劲拽住了温白的手腕,他垂首,现在温白身侧,声音很低:“你…不理我了吗?” “放开。”温白加重语气道。 江季白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死死地盯住温白的侧脸。 是啊,他本来就是一人,原本不就这么打算的吗?他什么都不告诉温白,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可真当一个人了,为何会这么难过? 他缓缓松手,面对着与温白相反的方向,迈开了沉重的步伐,“那你保重…” 温白:“……”他不再哄两句? “哎!你去哪儿?”温白回身,看着江季白的背影。 江季白赌气般地朝前走,头也不回。 “江季白!” 温白几步跑上前,不悦:“我问你去哪儿?” 江季白继续沉默,脸上的悲愤委屈一览无遗。 温白无语片刻,他只好扯住江季白的袖子:“江季白,你还不乐意了?我…” 忽然,江季白面向温白,反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欺身上前,眸中水光潋滟,温白一时失神。 “你哭…”温白意外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忙垂眸,将眼神从温白眼睛处移开,转而看向他的下巴。 温白改口:“你眼睛…出水了。” “滚。” “我哪敢滚啊,我若滚了,你眼睛怕不是得海啸。”温白嘀咕。 温白嘀咕个不停,江季白盯着他的双唇,回忆起刚刚蜻蜓点水的一吻,他呼吸急了一瞬。 都说温玄是世家公子第一,长相无可挑剔。温白身为他弟弟,长相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他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双桃花眼,再加上面目可亲,见人就笑眯眯的,生生一副桃花相。 怪不得…怪不得里面那些人对温白垂涎三尺的! 记忆里,温白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可现在看来,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什么? 江季白出神地看着温白,他想,若是温白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可他又困惑,温白一直都在他身边啊,那他想怎么样? 他再次抬眸,看向温白眼底,他看见了自己,只有自己…没错,是这样,他想温白眼里只有他,只能有他! “哎!”温白拍了拍江季白的脸,奇怪:“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解释,我可只给你一次机会。” 江季白突然清醒,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有些慌乱,听说…流浪狗被人捡回家后,对主人都很依赖的,这想法没什么… 呸!自己又不是狗! 脑袋里一团乱…江季白使劲摇了摇头。 “封崎是我杀父仇人。”江季白整理好情绪。 温白眨了眨眼睛:“谁?他们老大?” “嗯。” “封崎看似与我爹交好,实则暗地里与许文远勾结,在江南给我爹修建生祠,污蔑我爹有造反之意。”江季白声音寒澈:“还有出事前那晚的刺客,都是封崎高价雇来的。” -- 第117页 温白了然:“所以你才假意跟他合作,想找出证据?” “不。”江季白道:“我要他受我所受之苦。” “含冤无处审辩!万贯家财尽散!” 果然啊,江季白心中想的只有复仇。 “季白,我能帮你。”温白道。 江季白微愣:“你不怪我心狠手辣?” “你怎么多愁善感的?我为何要怪你,反正你小心眼儿我早就知道啊。” 温白眼睛咕噜一转,拉住了江季白的手,俯身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 江季白:“…你干什么?” “我来听听你的心有多狠。”温白一本正经道:“嗯…还好还好。”温白抬头,装模作样地看着江季白的手心:“我再来看看你的手有多辣哈,吸~不得了了,十足辣呀。” “上等的…红烧凤爪!” “你才鸡爪子。”江季白粗暴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老板,还没走啊?” 身后突然传来人的打招呼声,江季白赶紧将温白的脑袋按进了怀里,他回身,眼神锐利地看了过去。 是刚刚宴会上的人,几个人看见了江季白怀里的人,笑嘻嘻地打趣:“想不到白老板还有这爱好啊,光天化日的…” 江季白一愣,随及明白了他们是什么意思,他耳朵顿时红了一片,觉得怀里的脑袋像狮子头一样烫手。 温白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心里不住地嫌弃人家思想肮脏。 江季白将温白挡的更严实了,他不耐烦地看着不住瞟过来的几人:“滚。” “嘿嘿,白老板注意身体啊。” 等几人离开,江季白松开温白,后退了一步,解释:“你没戴面具,被他们看见不太好。” “我知道啊。”温白奇怪江季白为何要解释。 “不过…你是不是生病了?”温白担忧地问。 江季白眨了眨眼睛:“生…生什么病?” 温白俯身又一次贴到江季白胸口,嘟囔:“你心跳这么快吗?” 江季白:“……” “起开!”江季白不由分说地推开温白,心里一阵慌闷,他佯做无事地整理胸口的衣服:“突然出现人,我被吓着了…不行吗?” 温白怀疑地看着江季白:“吓着了?你胆子这么小吗?” “你废什么话!”江季白理直气壮道:“跟胆子有什么关系?我身份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你身份要是被发现了又怎么办?我这叫…思虑周全。” 说的他自己都信了。 “嘿嘿~”温白揶揄道:“我就没被吓着。” “你可劲儿嘚瑟吧。” “真的,不信你听。”温白挺起了胸膛,得意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恍惚一瞬,他将目光迅速从温白身上挪开,“谁要听啊…”说完,他又往人身上瞥了一眼。 “此地不宜久留。”江季白清了清嗓子,对温白道:“有什么出去再说。” “走。”温白扑向江季白,搂住了他的肩膀:“去哪里?” “…我暂居的地方。” 夏侯离溪正在打算盘,忽然门被推开,他头也没抬:“回来了?” “…嗯。” 嗯?夏侯离溪停住动作,他觉得江季白这声嗯十分没有底气,果然,他还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温白蹙眉:“你与他住一起?” 夏侯离溪莞尔:“这是我的房产哦。” 江季白打断他:“现在是我的了。” 夏侯离溪才想起来自己如今身无长物,他无奈地笑了下,摊了摊手:“是,我寄人篱下。” 温白虽说看着夏侯离溪别扭,可毕竟是江季白的朋友,他抱拳颔首:“在下…林志,兄台如何称呼?” “林兄弟你好,我是夏侯离溪。”夏侯离溪点头招呼。 温白乐了:“利息?你很爱钱吗?” 夏侯离溪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顿了下,他又道:“在下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就爱这些身外之物。” “有意思,不过夏侯兄,有些事我还是很计较的。”温白摩擦着手掌,眸光微微不满。 夏侯离溪撑着下巴笑:“在下不记得何时招惹过林兄弟。” “你为何将我们家阿白带进火坑?”温白不满:“若非我发现,他还不知要瞒我到何时。” 夏侯离溪语塞片刻,然后笑道:“都是合作。” “合作?” 温白不依不饶:“你早知那群人是断袖,还将我们家阿白带过去,是何居心?” 夏侯离溪求救似的看向江季白,江季白拽了温白一下:“行了,方才我都同你说过了…” 温白挣开江季白,目光像刀子似的:“你不会…也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天地可鉴啊!”夏侯离溪激动得站了起来,略显失态:“我可不是断袖,我…我真是…同断袖这个词纠缠不清了。” 江季白无语了:“你在想什么?方才不是告诉你了,他是因为自己不是断袖才把我拉进来的。” 温白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他语塞片刻,对夏侯离溪作揖道:“夏侯兄,言辞冒犯之处…还望你见谅。” 夏侯离溪无奈一笑,他刚要开口表现自己的大度,就听温白道:“只是…我兄弟如今独身一人。” -- 第118页 温白看向江季白,语气郑重:“我人微言轻,他又心事重,诸多事都不愿与我说,所以,在下厚着脸皮拜托夏侯兄一件事。” “帮我看着他,别让他误入歧途。”温白弯腰,头与双手持平,浑身肃穆。 第66章 心乱 夏侯离溪怔忡片刻,温白言辞之中的情意可比山海,他一开始不明白,为了一个男人,为何江季白要冒着得罪封崎的风险将温白救出来,现在他明白了。 是互相的。 夏侯离溪看向温白身后的江季白,江季白愣愣地注视着温白的背影,这种目光在夏侯离溪看来十分熟悉,这可不是纯粹看兄弟的目光。 夏侯离溪轻轻一笑,问:“你待他如此尽心尽力,是因为他是你兄弟?” “…不仅如此。” 哦?夏侯离溪兴致勃勃地问:“什么?” “他当然是我兄弟,但…也比兄弟重要的多,我不爱读书,说不出什么,反正…他就是很重要。”温白难得的笨嘴。 “好,我会替你看着他。”夏侯离溪应道。 温白蓦地笑了,他连连抱拳:“多谢了夏侯兄,改天请你喝酒。” 江季白别开脸,他佯做随意地看向窗外,带着微许鼻音:“我心里有数,不用别人看。” 夏侯离溪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温白和江季白。 江季白心绪不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扶着桌沿静静站着,他看着温白在屋里走来走去,许是寒意太重,他想过去抱住温白。 他想抱温白… 他想…搂住温白的腰,将下巴放在温白的颈窝里,他想…他还想干什么,或者说,他还能干什么… 温白跟江季白说着闲话,可半天无人回应,他纳闷儿地回身,却见江季白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温白伸手在江季白眼前晃了晃:“我同你说话呢。” 江季白蓦地反应过来,他有些失神,心想:“我是怎么了?” 温白道:“之前说到我有法子,我来跟你详细说…呃,季白?” 江季白猛地搂住温白,他贴近温白耳朵,沉声道:“别动,什么也别说,我现在不想听。” 温白莫名其妙:“诶?你到底怎么了?” 江季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茫然,同时还有些懊恼,他到底想干什么?!抱温白吗?已经抱住了,还想怎么着?! 怎么着啊!! 两人胸膛相贴,温白能感觉江季白胸口那急促的波动,他慌了,他使劲推着江季白:“江季白,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找大夫…唉,你先松开我。” 江季白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松开温白,坐在了椅子上,道:“没什么,我没事。” 温白伸手摸上了江季白的额头,焦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你希望他们对我做什么吗?”江季白脱口而出。 “我当然不希…”温白不假思索,随及他蹙眉,这话有些奇怪,他恍惚道:“望了。” 江季白也反应过来了,他后悔不跌,面上却故作镇定道:“没…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慌,我怕…” 温白脸色一冷,沉声问:“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 “你说实话!”温白捉住江季白的肩膀。 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真没有。” “那你刚刚…” “温白,我心里不踏实。”江季白低声:“我总觉得…过去是不是假的,我每日周旋在他们中间,见不到一个熟人,我有时会不知所措…” 江季白是有这样的感受,但并不是此时此刻,他现在只想将自己那古怪的行为糊弄过去。 温白扶住他的肩膀,道:“我,江季白,我不是假的。” 江季白目光一紧,温白笑着调侃:“我那么吵,你以前不经常说我烦的吗?怎么会是假的。” “我不烦。” 温白顿了下,莞尔:“我知道。” 江季白低声咳嗽了几下,若无其事道:“你刚刚说到哪里了。” “我有办法让封崎和许文远两败俱伤。” “什么?” “你先答应我。”温白半蹲下,平视着江季白的眼睛:“此事了结之后,你要好好活着,不许再闹。” “…好。” 温白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江季白听后,江季白满心复杂:“封崎店铺被查,是你在布局?” “厉害吗?”温白朝自己扬了扬大拇指。 “太冒险了,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可如何是好?”江季白皱眉:“如今我不能护你…” 说着这儿,江季白语塞片刻,眉间沟壑更深了:“总而言之,你莫要太冒险。” 温白抬手按在江季白眉心,江季白觉得一丝凉意从眉心蔓延开来,不由得舒展开眉头。 “江季白,小爷我可不是吃素的。”温白悠悠道:“我能掀起风浪,那自然就有脱身之法,你只需放心。” 江季白瞪了温白一眼,将他的手拿开。 温白靠在桌沿上,活动着手腕道:“之前是我太宝贝你…” “你又胡言乱语些什么!”江季白抬眸,有气无力的责怪。 温白吓了一跳,他不知江季白反应为何这么大,他茫然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后知后觉,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皱眉:“我…近日,近日我…听不下去那些。” -- 第119页 温白古里古怪地看了眼江季白:“这话我之前也常说啊。” 江季白:“……”常说吗? 未曾…留意…过。 “罢了。”温白摆摆头,无语道:“我换个说法,之前我只顾护着你,让你爱怎样就怎样,疏忽了你的想法,但你也有不对,你有想法为何不对我说?” 江季白语塞。 温白蹙眉拍了拍手:“如此倒生分了,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 “是你在忙。”江季白强调。 “那我是为谁忙啊?”温白下意识地回击。 江季白:“…你也没告诉我,你是在为我筹谋。” “我不是怕你别扭吗?你就意会不到吗?” “好了。”江季白打断争执:“这事又掰扯不清,不提也罢。” 温白搭上江季白的肩膀:“那你日后有何打算一定要跟我说,我能帮得上你,只要你…” 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江季白猜测下句话无非是这个。 “只要你好好活着,别糟践自己,你做什么我都陪着。” 江季白:“……” 他道:“若是…我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呢?” “嗯,那我也陪着。”温白站在江季白身侧,他低头看着江季白的侧脸,声音带着轻轻的笑意:“你伤天我陪着,害理我陪着,杀人我陪着,放火我也陪着。” 因为我相信,我认识的江季白,无论是君子还是伪君子,都有着铮铮傲骨,他不屑于伤天害理,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后背。 既然我有,那便予你。 江季白瞳孔骤然放大,他不敢去看温白,他怕自己一回头,有什么东西会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你何时离开?”江季白不合时宜道。 温白:“我跟你掏心掏肺地说了那么多,你就…赶我走?” 江季白轻咳一声,他闭了闭眼睛,镇定道:“我担心他们查到你的蛛丝马迹,所以你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这个你放心,我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况且我还戴着面具,谁能查到我?”温白得意洋洋道。 江季白沉吟:“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白不想走,但江季白都这样说了,他再执意留下,那就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行,那就按计划行事。”温白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 江季白将温白送出去,临走之际,温白突然回身,不放心道:“说好一起行动的,你不能一人涉险。” 江季白笑了下:“我知道了。” 这是…最后一次。 江季白看着温白离开,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他为何会对温白…有那样的情绪? “人送走了?”夏侯离溪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江季白嗯了一声。 “他要的那张文书是给你的吧?”夏侯离溪用笃定的语气问。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夏侯离溪扑哧笑了,他走到窗口,看着楼下的夜市,温白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你照过镜子吗?”夏侯离溪问。 江季白知道他话里有话,直接道:“有话直说。” 夏侯离溪用扇子抵住自己的额头,闭目笑道:“你看他的眼神…同封崎看你的眼神差不多。” 江季白蓦地转身,他不满地看着夏侯离溪:“你瞎说什么?” 还没等夏侯离溪接话,江季白又冷哼:“夏侯老板,你是同这群人处久了,这才看谁都像那群人的吧。他是我挚友,我怎会对他有歹念?” “歹念?”夏侯离溪饶有兴趣地重复。 江季白慌了,他为何会提到…歹念? 不,不是夏侯离溪同那群人处久了,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不正常了。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事情了了,等事情了了就好了。 想到这里,江季白冷静了些许,他凛然地看向夏侯离溪,冷声道:“夏侯老板,你莫要再开我的玩笑。” 是玩笑吗?夏侯离溪想,平日他说江季白喜欢男人也不见江季白有何情绪,这下扯到那位身上,这位情绪就这么大。 夏侯离溪暗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第67章 圈套 封崎匆忙来到许府,却听闻许文远因旧疾发作离开天渊城,去外地疗伤去了,封崎恨得牙根痒痒,他才不信许文远去了外地,分明是躲起来了。 也罢,既然他不讲信用,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封崎先是派人给温府送去千金,温玄没有表态,也没有退下这些金子,封崎心知有戏,便约了温玄在春江花月夜见面。 “温大人,久仰大名。”封崎迎在门口,双手抱拳道。 温玄悠悠抬手,施了一礼:“封老板客气。” 封崎不动声色地将温玄打量了遍,听闻昭远公嫡子如天山雪莲般姿容绝世,如此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雪莲向来是遗世独立的,封崎心里颇为遗憾,心道若是何时这温家也没落了,他定要不计代价地赎回这玉人。 “早就听闻温大人…” 封崎刚想寒暄两句,就被温玄打断了:“封老板,有话就直说吧。” 封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好!温大人是个敞亮人。” -- 第120页 “我与朝廷的生意,朝廷的人都心知肚明,许文远这次摆了我一道,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知温大人可有合作之意?”封崎直截了当道。 温玄轻嗤:“听闻封老板与许相的生意是三七分,他三你七,其中许相的两分还要送进宫闱,区区一分,呵~本官是瞧不上的。” 封崎:“……”这一分可不少了。温家当真穷到了这种地步? “那温大人的意思是?” “四六分。”温玄盘腿坐在封崎对面,凤眼注视着封崎被斗篷盖住的脸:“我六你四。” 封崎愣了下,片刻后,他轻笑:“温大人,你这口气可不小啊。” 温玄面无表情道:“许相不见了。” 封崎不痛快道:“我知道!” “为了自身名誉,许相很可能不要这桩生意,到时你一分钱也赚不到。”温玄顿了下,方便给封崎考虑的时间,“你若嫌我不公正,大可找别人。不过封老板到了如今的境地,想必能看清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封崎有些后悔来找温玄。 “我不仅能给这单生意,还有别的财路。”温玄淡淡道:“你打江南过来的,应该记得之前御贤王监督的那条河道。” “御贤王出事后,那河道就被搁置了,陛下如今把河道的修缮事宜交给我了,封老板应该清楚那是多大的利润。” 修缮河道的银子一般都是朝廷中途发放的,之前的银子是众筹的,等官银派发下来,按照投入银子的比例再还给众人。 草草地把河道修建和七七八八,等朝廷的银子一到,按照之前各人所出银子的比例再把朝廷的银子分了,那自然赚的不少。 等到来年大水来犯,若是河水决堤,再扯个天灾人祸什么的,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朝中每年有许多大事,不会有人注意到一条小小的河道。 封崎觊觎这条河道已久,奈何御贤王刚正不阿,他根本染指不得,如今温玄跟他明说了,他自然求之不得,虽说在文书上吃些亏,可这河道是谁投入的多,挣得就多,温家那么穷,他就不信温玄还能占便宜。 “温大人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封崎举杯,笑道:“希望你不会像许文远一样让我失望。” 温玄丝毫没有举杯的意思,他直接站起来,侧脸乜斜着封崎:“谁都喜欢听顺耳的话,本官尤甚。” “封老板,下次对本官说话时,你最好客气一些。”说完,温玄头都不带回一下地离开了。 封崎:“……” 可惜了。 温玄出来后,拐进二楼的一间厢房里,温白正坐在里面吃东西。 “诶,你来了。”温白把桌上的吃食挪到一旁,示意温玄到一旁的干净地方坐着:“怎么样?” 温玄点头:“顺利。” 温白咧开嘴一笑:“不愧是商人,唯利是图。” “你那边呢?” “早就放出去消息了,许慕估计就快到了。”温白笑道:“他这次吃了哑巴亏,为了给自己和他老爹出气,指不定他要怎么修理封崎呢。” 温玄不咸不淡道:“你给许文远和封崎撒了这么大一张网,是为了江衍?” “……”温白语顿,他不以为意道:“不全是,毕竟老王爷的死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若能略施小计给他报仇,也值了。” “妇人之仁。”温玄评价,然后意味深长地问:“你可知御贤王府的真正仇家?” 温白低头,扯了下嘴角:“…知道。” “许文远也好,封崎也罢,不过都是棋子。”温玄道:“江衍的血海深仇,注定报不了。” 注定报不了。 温白回味着这五个字,他低低一笑,展颜轻松道:“报哪儿是哪儿呗。” 温玄:“迂腐,别忘了你应下我的。” “知道。”温白无所谓地耸肩:“不就是…若温家日后有难,我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嘛,有你在,温家能出什么乱子。” 温玄轻呷一口茶:“谁知道呢,毕竟世事无常。” 封崎从春江花月夜夜出来,心里一片烦乱,他想不透,合作的好好的,许文远为何要摆他一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马车突然停下,封崎从车座摔了下来,他不满:“怎么了?” 车外出现打斗声,有人高声道:“主子快走!” 有人打劫吗? 封崎不耐烦地掀开车帘,看见一群黑衣人将他的马车层层包围住了,而他的仆从均被制服了。 他将一个盒子扔了下去,盒子打开,金叶子散了一地,封崎冷冷道:“拿着钱,滚。” 一个身影嚣张地走过来,踩在金叶子上,哼道:“瞧不起谁呢?你就是封崎?” 封崎冷冷道:“你是何人?” “包的这般严实,怎么,知道自己没脸见人?”许慕嘲讽。 封崎不语,他从缝里打量着许慕,觉得这小子有些眼熟。 “给我上!” 许慕一声令下,黑衣人如潮水般地涌了过来,封崎见势不对,跳下马车就跑。 几个仆从护着他,封崎用手撩着斗篷,狼狈地跑着。 封崎离开时,走的是后门,此刻身处一条小巷,简直无处可躲。 仆从一个一个倒下,封崎跑不动了,他抬手止住将要过来的人:“慢着,有话好说。” -- 第121页 许慕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别伤我,要…要什么我都给你。”封崎上气不接下气道。 许慕恨恨道:“要不是因为你,我爹会被陛下责怪吗?你说你没事开什么破店…” 封崎脑筋一转,明白了过来:“你是许文…许公子?” “哼!” 封崎声音一沉:“你爹让你来的?” 许慕呸了一声:“管那么多!大爷今日让你不死也半死!” 封崎慌了,他往后退着,摆手道:“慢…慢着,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要什么都可以…” “封先生。”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看见了江季白带着仆从经过,江季白一脸茫然:“你…你在?” 封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救我——” 江季白神色一紧,他对仆从道:“快去叫人。”说着,他就跑了过来,同时,封崎也往这边跑。 江季白拉住他猛地一扯,一个棍棒划着封崎的斗篷而过,江季白道:“封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封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他道:“快跑。” 许慕的人紧追不舍,但封崎跑的并不慢,想来经常遭人追杀。两人很快甩下身后人一大截。 江季白侧脸看了下身后,抬腿将脚下的石头踢向封崎。 封崎跑的太快,未曾留意脚下,一下子摔倒在地,江季白死死拽住他,两人一起摔倒,江季白扑在封崎身上。 此时,一个人追了上来,棍棒朝两人挥下,江季白按下封崎,低声:“先生当心。” 封崎听见江季白闷哼一声,他心下一惊,抬头问:“你没事吧?” 江季白反身抱住挥棒黑衣人的腿,咬牙道:“先生快走!” 封崎犹豫了,他原本心里有许多疑惑,比如许文远去了那里?许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白温又为何在这里?所有的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但却因为江季白这一举动,他心绪纷乱。 “走啊!” 黑衣人屈肘砸向江季白的背部,江季白吃痛,低呼了一声,虽然他带着面具,但封崎好像能感受到他的痛苦神色。 封崎咬咬牙,站起来跑了。 直到封崎看不见身影,江季白才松开那人的腿,那人又一棍将要落下,江季白眸色一冷,屈肘击向那人的膝盖,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那人丢开的铁棍落下,将要落地之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 江季白握住铁棍,从容地站了起来,他活动了下被砸的肩膀,看着奔涌而来的人群,以及人群中的许慕,他眸色由冷意转化成恨意。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棍,疾步迎了上去。 江季白打人很有目的性,他只盯着许慕,对落在自己身上的棍棒毫不在意,许慕被打的惨叫不已。 “你!你是谁?”许慕躲闪不及。 江季白不语,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小心提前回来了。 给你们送上江·狼人·季白。 欢迎留下评论呦,大家一起嗨~ 第68章 步步为营 “快过来!” 这是封崎的声音,还夹杂着担忧,江季白暗暗一笑,看来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只差一步。 江季白扔掉棍子。许慕浑身疼痛不已,但他脸上并无伤痕,不像江季白,江季白头发散乱,唇角溢血,浑身上下,只有一张面具是完整的。 江季白捏住许慕的手腕,许慕后怕:“你…你干吗?” 许慕只觉得手中被塞了把什么,顺着那人力道往前一送,只听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许慕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黏腻和温热。 许慕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匕首,这人…是疯子吗? 封崎赶到,看到了这一幕,他怒不可遏:“还不快上!” 许慕吓得松开了手,江季白背靠墙壁,缓缓滑倒地上。 “封…先生。”江季白气若游丝。 许慕未曾杀过人,他只觉得这人眼熟,未曾仔细去想,看到这一幕后,更是吓得转身就跑,封崎冷声道:“给我追!不死也给我打半死。” “是。” 封崎着急忙慌地跑到江季白跟前,将他托起来,“阿白…阿白,你坚持住,我给你找大夫。”封崎将江季白背起来,对侍从道:“还不快开路!” 侍从匆忙牵来一辆马车。 回到江季白住处,江季白已经陷入了昏迷。夏侯离溪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安排了大夫,封崎身上有多处擦伤,但他不以真面目世人,只好先行离开,去找自己的私人大夫。 江季白身上有多处外伤,腹部的刀伤虽不致命,却失血过多。 夏侯离溪送走大夫,回到房间里,房间空无一人,此刻,刚刚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江季白正靠在床头,他脸色煞白:“封崎呢?” “走了。”夏侯离溪走了过来:“一步三回首的。” 江季白抽了口冷气。 夏侯离溪把玩着扇子,语气不明道:“你这招苦肉计和美人计用的真不错,就算封崎能看出来,也会心生不忍。” “我要他的信任。”江季白合上双目,语气阴沉。 夏侯离溪扶额:“你越来越出乎我的意料了,你可知这匕首再往下几寸,你就没命了。” -- 第122页 “我自己捅的,自然有分寸。”江季白不以为意道。 “你?!”夏侯离溪愕然:“你自己…你疯了吗?” 江季白不语,只声交代:“封崎若问起什么,你只往严重里说。” “那是自然。”夏侯离溪皱眉:“你太乱来了,我可不希望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你就没命了。” 江季白微微翘起半边唇角,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他脸色惨白,加上那意义不明的微笑,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无常鬼,夏侯离溪打了个冷颤。 “你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要为你朋友想一下吧,他拜托我看着你,你说,你如今这样,我告诉他?还是告诉他?”夏侯离溪抓住江季白的软肋问。 江季白果然语塞,他低声道:“我说了,我有分寸,你莫要多事。” 夏侯离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刚出门,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封崎,他微微挑眉,这么快? “他怎么样?”封崎心急如焚地问。 夏侯离溪沉声道:“还在昏迷…” 封崎大步跨进房门,却被夏侯离溪抓住了:“封老板,阿白是我带出来的,若你不能好好的保护他,就不要招惹他。” 封崎甩开夏侯离溪,烦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拒绝他了,就别再动什么别的心思!” 夏侯离溪看着封崎匆忙的背影,勾起了唇角,看来自己下得这剂猛药起效了。 封崎疾步走到床边,看到江季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呼吸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毙命。 封崎放轻脚步,颤巍巍地伸出手,探了下江季白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般地缩回手。 封崎盯着江季白的脸,即使受了重伤,他的面具也不曾摘下,此刻他毫无防备… 封崎再次伸出了手,即使不摘面具就够让他心神动荡了,若是…摘下呢?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封崎的手停在了面具上方,他犹豫了,这样做…会让阿白不开心吧,阿白不让自己看,必是有自己的原因,何必急于一时呢? 封崎收回了手,罢了,等他醒了再说吧,他相信,面具后的这张脸不会让自己失望。 封崎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江季白才睁开眼睛,他扶住自己面具,面具下的眼睛里滑过一道利光。 江季白昏迷了五天,封崎每天都来探望,直到第六天,江季白苏醒了。 封崎一踏进门,就听夏侯离溪说:“他醒了。” 封崎拔腿就往房间跑,夏侯离溪又道:“封老板。” 封崎不耐烦地回身:“你又有什么事?” “你是认真的?”夏侯离溪问。 封崎沉默片刻,转身进屋。 “你没资格管。” 夏侯离溪从未在意过任何人,可现在呢?封崎觉得讽刺,自己原本喜欢的人,对自己现在喜欢的人上了心。 除了讽刺,他还有些心慌,白温原本就喜欢夏侯离溪,若是夏侯回头,白温会如何选择? 这样想着,他走进了里屋,看见江季白正坐在床头,他道:“醒了?” 江季白回眸:“封先生。”声音带着沙哑。 封崎倒了杯水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江季白接过茶杯:“还好。” “这次多亏你。”封崎坐在床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温柔:“想要什么,跟我说说。” 江季白笑了下,道:“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这就够了。” “机不可失,确定?”封崎笑问。 江季白思索片刻,看向封崎的腰间,问:“这块玉佩可是跟了先生许久?” “是。” 江季白淡笑道:“那先生就将这玉佩赠我吧。” 封崎毫不犹豫地把玉佩扯了下来,递了过去:“你倒是眼刁,这玉佩跟了我二十年,可是上好的货色。” “谢先生割爱。”江季白接过玉佩,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封崎看了他一会儿,关心道:“饿了吗?我让他们给你做些吃的。” 江季白缓缓摇了摇头:“已经吃了点,现在不太饿。” 封崎点了下头,良久,他问:“那天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回去后他细细思索,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他虽然在意白温,可这么多年的摸滚打爬让他不得不多想。 江季白放下玉佩,看向他:“你怀疑我这是我安排的?” “不,那天那个领头的是许文远的儿子,你接触不到他。”封崎斟酌道:“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太巧合了…” “是,我是别有用心。”江季白坦然承认:“先生一般就在春江花月夜周围活动,所以我才会经常在那四周徘徊。” 江季白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封崎,封崎缓缓接过,他打开后,不由得愣了。 这是一本画册,画册上全是他,有他迈入春江花月夜的样子,宴会上的样子,还有他打赏伶人的样子。 “我并非想向你证明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江季白低声道。 “抱歉,是我多心。”封崎合上画册,还给了江季白。 他犹豫再三,忍不住问:“为何要…用命救我?” 江季白沉默片刻,自嘲道:“先生为参天古木,我不过是依赖先生而生的藤蔓,若是先生出事了,我自然也不会好过。” -- 第123页 “仅仅如此?”封崎心头有些怅然。 江季白笑了下:“封先生以诚心待我,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封崎追问:“那夏侯离溪呢?你还留着他干什么?” 说完之后,封崎才觉自己失态,他早就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如今为一个白温牵动心绪,他自己唏嘘不已。 “溪哥啊。”江季白沉思片刻,才道:“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就让他去留随意。” “你还是在意他?” “封先生,真心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忘?”江季白反问。 真心喜欢?封崎细细咂摸着这句话,他对夏侯离溪变心就挺干脆的,只是因为…没有真心吗? 封崎有片刻恍惚,他活了近四十载,只唯利是图,这才有了如今的产业,真心是什么?他从未有过。 但他看着白温,突然就有了和一个人过下去的想法… “若是…呃…我给你真心呢?”封崎声如蚊蚋。 江季白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只想获取封崎的信任,至于其他的…他从未想过。 真心…这是他刚刚信口胡诌的。 江季白不作应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封崎干笑了几声:“开个玩笑,倒是吓到你了。” “我不需要。”江季白突然开口,他浑然不在意道:“我不要任何人的真心,也不会给任何人真心,封先生,我救你并非因为我对你…有何想法,只是因为知遇之恩。” 还有血海深仇。 封崎:“……” “是啊。”封崎沉吟:“唯有利息是最牢固的,你所言…不错。” 第69章 攻心 封崎抬头,注意到江季白的下巴有些淤青,他下意识抬手:“你…” 江季白立马后挪,躲开了封崎的手。 封崎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心里空落落的。 “碰着会疼。”江季白言简意道。 封崎笑道:“对我防备之心还这么重?” “我对谁都如此。” 封崎纵容地笑了下:“你打算何时让我看你的脸?” 江季白慢条斯理道:“你答应给我的,还没给。” “能走吗?”封崎突然问。 江季白不知封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斟酌道:“还行。” “跟我去一个地方。”封崎从床边站了起来,朝江季白伸出了手。 可江季白早就自己站起来了,他仿佛没看见那只手,道:“请。” 封崎:“……” 人何时会觉得无力呢? 大概是有人可以不惜性命为你做一切事,却不会给你半分真心时。 封崎好奇,白温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喜欢的人吗? 封崎不是没有查过,只是查不到,是白温有意隐藏?还是他太过普通?封崎深呼一口气,他不想深究了。 封崎带江季白坐上马车,马车踏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江季白看了出来:“去鬼市?” “嗯,去我家。”封崎道。 江季白警惕地看着封崎,封崎失笑:“你别误会,你如今这样,我是舍不得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江季白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还是那处府邸,封崎这次带江季白来了书房,他道:“除了你以外,还未曾有人进来过。” “荣幸之至。”江季白玩笑的口吻。 封崎微微一笑:“知道吗?我很喜欢你这种语气,可你总是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 江季白:“我也曾是少年。” 有阿爹庇佑,有阿姐关心,可如今,一切付之东流。 “你曾说,你家是御贤王府的远亲?”封崎问。 “是,御贤王妃去世早,我们同这边来往少,却没想到还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季白随口道。 封崎沉默片刻,道:“你可知罪魁祸首?” “知道。” 封崎心里咯噔一下,江季白道:“是许丞相,不都说他与御贤王不和吗?” 封崎忙道:“是啊,是他,朝堂之上,多是尔虞我诈,我已与他断了联系。” 江季白背对着封崎,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封崎打开一个暗匣,拿出一摞账本,对江季白道:“我近日要离开一趟,若非因为担心你,我早就启程了。这是我近些年的账本,我行程急,带着这些会有不便,我无心腹,只能将这些托付给你。” 江季白看了下那几摞账本,问:“可以看吗?” “当然。” 江季白随意翻了一遍,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封崎强调:“朝廷可能会有人突袭,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你要好生看管。” “嗯。” 下午封崎便离开了。 沐风阁 夏侯离溪略显激动:“你说封崎把账本给你了?” “嗯。”江季白仰躺在太师椅里,眉头微皱,伤口处还是疼。 “也不枉你一番心思。”夏侯离溪眼冒精光:“现在我们就把账目全都转移。” “假的。”江季白缓缓抽了口冷气,淡淡道:“想必是为了试我。” 夏侯离溪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再等等。” -- 第124页 “你此番为了他命都快没了,他不会如此没良心吧。”夏侯离溪蹙眉:“再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他回来了,这个机会不就白费了。” “夏侯,你何时这么沉不住气了?”江季白悠悠问。 夏侯离溪微顿,他确实有些心急,“是我莽撞了。”夏侯离溪轻咳:“只是,你为何知道账本是假的?” 江季白抬眸,“你在怀疑我?” “是。”夏侯离溪坦然承认:“封崎对你确实不错,我跟你也不过是利益关系,显然他能给你的更多。” 江季白轻笑一声,舒了口气:“他确实能给我很多。” “但那些对我没用,我不要。” 夏侯离溪看了他半晌,终是无奈笑了声,他偏头:“你当真没动心?” 封崎前几日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对江季白动了真心,夏侯离溪从未见过那样的封崎。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夏侯离溪笑道:“说不定,你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给?他要亲自去取。 江季白眯上眼:“你是闲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你兄弟了。”夏侯离溪加重了“兄弟”二字,他打趣:“他也是个肯把命给你的主儿吧?” 江季白不悦:“我要他的命作甚?” “你呢?”夏侯离溪眸光狡黠:“若有一日,你和他只能活一个,你如何选?” “我不会让他和我一样置身于险境。”江季白下意识道:“你少拐弯抹角地咒人。” 夏侯离溪了然,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江季白的心里已经住进去一个人了。 而封崎…从未入局。 “你在封崎身边这么久,还没懂吗?”夏侯离溪问。 江季白眉心微动,他看向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打开折扇,他站在窗边,迎着寒风,笑得神采飞扬:“见不得某人对旁人好。” “眼里只有某人。” “不容别人说某人一句不好。” “甚至在害怕…” 夏侯离溪合上折扇,微笑道:“这样的人,我最近见到两个。” “你别瞎…”江季白皱眉,但他还没说完就被夏侯离溪打断了。 “你和封崎。”夏侯离溪压低声音:“封崎是对你。” “你呢?” 江季白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呀?” 珍味楼 温白和瘸着一条腿的许慕迎面撞上,“哎呦,不好意思。”温白后退了步。 许慕不耐烦道:“没长眼睛啊!” “哦呦~吓死人了。”温白夸张地拍拍胸口,他瞥了眼许慕的腿,乐道:“你这是怎么了,单腿麻雀儿?” “谁谁谁!你说谁单腿麻雀儿!”许慕大呼小叫:“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温白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看笑话般地问:“你爹出门时没带你?” “哼,明知故问。”许慕气哼哼道:“我告诉你,就算我爹带许娴走了,我在我爹心里仍是首位!” “那可不一定。”温白靠在门上,皮笑肉不笑道。 许慕脑袋不灵光,但经温白一提醒,他蓦地反应过来,对啊,许娴要进宫当娘娘了,所以爹才会惯着她,好日后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温白用落井下石的眼光看着许慕,似笑非笑道:“好好珍惜你的快活日子吧。这珍味楼啊,怕是你以后就不能来喽~” 许慕冷道:“我许家何时依仗过妇人?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 “以前可能是,但今非昔比。”温白笑得有些欠打:“你近日没来户部,大家伙都在说,说你爹啊,是出去避风头去了。” “避风头?” 温白声音上扬:“嗯,你爹的把柄被人抓住了,他可不得走嘛。” “谁?”许慕问。 温白一摊手:“我哪知道那么多。” 许慕沉声道:“是封崎!我早就收到过消息,说他经常威胁我爹,前几日还打断了我的腿,我一定…一定不放过他!” 温白讶然:“你腿是被他打的?” “哼,”许慕转身就走:“我绝不放过他!” 温白面带笑意地送走他,“好好养伤哈。”直到许慕看不见,温白缓缓收起了笑意。 不知道江季白那里如何。 当初他与江季白商量,先让封崎和许文远离心,再用封崎激怒许慕,然后江季白设法将封崎的把柄送到许慕手中。许慕为了维护自家利益,定会设法抓捕封崎,之后再将许封二人官商勾结的证据公之于众,让他们两败俱伤。 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得到封崎的把柄和账目,这也是最难的。若非江季白报仇心切,温白也不会想用这个法子。 封崎是只老狐狸,但愿江季白一切顺利。 封崎走后第三天,夏侯离溪沉不住气了,“你会不会是多虑了?”他思索道:“封崎都走了三天了,账目怎么会有假?” 江季白一直垂眸思索着什么,闻言,他抬眸:“放长线钓大鱼,若我是他,也会尽量延迟出现,这样不仅能试探我的忠诚,也能看看谁在与我勾结,或者还有谁对他怀有二心。” “你小子年纪轻轻,城府怎么这般深?”夏侯离溪不解道。 江季白:“你沉下心就能想明白的,只是你太想得到某些东西,心气浮躁,自然会忽略许多细节。” -- 第125页 夏侯离溪调笑:“你还指教起我来了,怎么?前日问你的事,可想明白了?” 江季白先是斜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我没有想。” “哦?” “为今之计是扳倒封崎,其他的,我无暇顾及。”江季白摒除心中突然冒出的人和事,他漠然道:“你莫要再提扰乱我心神的事,否则出了差池,你想要的…必要不了。” “少年,等你日后回首去看,天大的事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活着才是道理,除非你决定去死。” “就算孤身一人,也会有让你放心不下的人和事吧,多想想他们。” 夏侯离溪的声音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润,很好地抚平了人心里的焦躁。 “为何…说这些?”江季白有微许不自在。 夏侯离溪抚扇叹气:“我是看你算计人跟玩命似的才告诉你这些的。我虽比你年长,但头脑和心计均不如你,这点我也服气。” “可年长者也不是白活的,别轻易玩命。” 江季白轻咳一声:“我知道了。”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了—— “主子,封老板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助攻·离溪 第70章 明了 江季白和夏侯离溪对视一眼。 江季白问:“到哪儿了?” “快到鬼市了。” “好,”江季白沉声应道:“不要声张,一切如常。” 夏侯离溪好奇道:“你不去见他?” 江季白觉得好笑:“去见他?让他觉得误会我了,对我心怀愧疚,然后把真的账目交给我?” 夏侯离溪:“……” “夏侯,若你是他,你会吗?”江季白反问。 夏侯离溪思索片刻,摇头:“我不会。” “对啊,封崎虽然好色,却不是色令智昏的人。”江季白不疾不徐道:“等着吧,等他安心离开天渊城。” 已经是封崎离开的次晚,江季白一个人来到封崎府邸,府中一切如常,江季白朝迎面走来的仆从随意点点头,仆从行礼后便退下了。 “慢着。”江季白叫住一个人,那人停住,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江季白道:“快到年底了,你们将府外的杂草清理一下,另外,在书房外准备几桶水,我要将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公子休息就好,书房我们来打扫。” 江季白摇头:“封先生有很多忌讳,还是我来吧。” “公子待主子真好,怪不得主子如此青睐公子。” “去准备吧。” 江季白回到书房打开抽屉,发现夹在书里的头发丝已经不见了。 他走出门外,水桶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仆人随侍四周。 江季白拿起水瓢,一字一顿道:“你们退下,我要慢慢打扫。” 水自书房门前蜿蜒开来,被濡湿的青石板上出现了一些蓝绿色的粉末状东西,江季白顺着粉末的方向继续泼水,当整个院子湿漉漉时,地上出现了一条深浅不一的蓝绿色小径。 江季白继续泼着水,小径向外延伸,直到通到一处荒院,这院子平日没人来,看着一片凄怆。江季白举目四望,注意到了院子一角的古井。 他径直走过去,将水浇在井壁四周,片刻之后,蓝绿色的粉末出现在了井壁周围。 江季白往枯井里看了一眼,一团漆黑,看不真切。他直接跳下去,发现这枯井并没自己想象的深,他掏出火折子,发现四周居然有烛台。 将烛台点亮后,他看清了四周,这枯井下面有半间房屋那么大。 四周堆砌着箱子,江季白打开几个,发现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想来是封崎半个家当了,只是他要的不是这些。 江季白解开身上系着的水壶,将水洒向四周,直到墙壁上出现的熟悉的蓝绿色,他走过去摸索了几下,墙壁里弹出一个暗匣,江季白心中一动,将匣子抽了出来。 就着昏暗的灯光,江季白略显急切地拿出匣子里的册子。 册子按年月分的很清楚,江季白直接拿起弘道十五年的册子翻看起来。 井口不住地灌进来风,烛火摇曳,墙壁上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可细细看来,这身影竟在抖动。 压抑的环境中穿出几声哽咽,江季白凄怆地笑了下,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 夏侯离溪问他为何知道原先的账本的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上面没有关于修建御贤王生祠的账目啊。 “弘道十五年三月,出钱百金,梁溪建祠十三座。” “弘道十五年五月,出钱五十金,彭城建祠八座。” “弘道十五年六月,出钱千两,兰陵建祠十座。” “弘道十五年九月,出钱千两,顾九冥殿杀手数人,入宫行刺。” “弘道十五年十月,出钱三百金,于临安建祠座。” 好似有惊涛巨浪在心头翻涌,也好似有千万蚂蚁在心头啃噬,江季白静静站着,不动声色,宛若一片无风划过的湖面。 过往种种,天牢残像,囹圄之辱…他越是不想想起的,此时此刻全都涌入脑海,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将那些痛苦一一又经历了遍,最终他睁开眼睛,眸底是无尽的杀意。 江季白冷静地从井口出去,命人将箱子全搬了出去。 -- 第126页 他端坐在大堂中央,四周是打开的财宝箱子,仆人们面面相觑地站着,不知白公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江季白搭在扶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这些,是你们的了。” 仆人们安静了一瞬,然后一窝蜂地涌向箱子,尽显贪婪之态。江季白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这场面,缓缓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将要收网了,他誓要手刃那些鱼肉,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便未想过了,他能做什么呢?自从打算报仇,他从未想过后果,只是去做。 若事情顺利,自然有以后; 若除了差池,不过命一条。 只是…江季白顿足,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昭远公府外,望着高高的墙壁,江季白歪头,看着那流出的灯光,他情不自禁地想,温白…在做什么呢? 温白啊… 若是自己死了,他会如何呢?他会如他说的那般,为自己陪葬吗?像他说的…一尸两命,江季白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那个傻子… 所有人对他寄予厚望时,温白不曾仰慕他半分。 所有人对他大失所望时,温白也不曾要他鼓励振作。 温白对他好,只因为他是江季白。 他只是陪着他。 直到脸上传来凉意,江季白才有所觉,他伸手,几片雪花落进他的手里。 下雪了。 “江季白。” 江季白身子一顿,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身后传来暖意,江季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裹在了一件狐裘里。 “我刚去沐风阁找你,夏侯小气兮兮的,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哈,没想到你却来找我…”温白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江季白刚转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温白愣住了:“季白,你…” 江季白抬眼看他,灯光洒在温白身上,他乌黑的眸子亮如星辰,笑容永远都是干净明朗的。 江季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下,他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抱住了温白。 温白:“……” 江季白将温白整个人抱住,将脸放到他的肩膀处。温白刚刚裹着狐裘,身上残存着暖意,抱着很舒服。 江季白感觉到一些东西不一样了,他有些慌乱,也有些害怕,可就是不想放手,脑海里闪过和温白有关的事,他发现,生命的大部分时光里都有温白,那以后… 若能有以后,会有温白吗? 温白被抱的很不舒服,他和江季白差不多高,被人整个抱在怀里,有些手脚没地放的感觉,他想了想就把手放到了江季白的身后,顺手搂住了他的腰,舒服了些,“你怎么了?”温白轻声问。 江季白被抱住的一瞬间滞了下。 温白感觉到了江季白的变化,他以为江季白是在寻求慰藉,就帮江季白捋了捋背,无声地安慰着。 “你要急死我啊。”温白无奈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温白。”江季白低声道:“谢谢你。” 温白又愣了:“说这个干嘛?还怪正式的。” 江季白深呼口气:“没什么,我就是想你…突然想起你了,便过来看看。” 温白嘿嘿一笑,“等事情结束,你住我家好不好?” 江季白唇角带了些笑意:“你哥准吗?” “他有何不准的,我就是收了个小跟班儿而已。”温白贫嘴。 听到这占便宜的话,江季白平日里是要怼回去,不料这次却没还口,温白有些奇怪,他斟酌着开口:“季白,你刚刚是在哭…哭吗?” “嗯。” 承认了?江季白何时会示弱?温白难以置信。 “我想我阿爹和阿姐了。”江季白声音低低道。 温白一阵难过,将江季白抱的更紧了,不料却勒住了江季白的伤口,江季白忍不住闷哼了声:“呃…” “我抱太紧了吗?”温白稍微松了些。 江季白摇了摇头,蹭的温白脖子痒痒的。 温白松开江季白,江季白也不舍地松开了。 “你那边如何?”温白迫不及待地问:“可还顺利?” 江季白点头:“都在意料之中。” 温白松了口气:“这就好。” 江季白拉住温白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温白,若是没有你,我一人不知要到何时,多亏你出谋划策。” “嗐~咱哥俩儿不说这些。”温白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江季白的肩膀,咧开嘴一笑:“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都不知道,你之前阴阳怪气和不冷不热的,差点把我气死。” 阴阳怪气是因为温白不常来看他。 不冷不热是怕自己泥足深陷。 或许跟封崎那帮人呆久了…他确实对温白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你住下吧。”温白道:“都这么晚了。” 江季白拒绝了:“不行,若是给人留意到就不好了。” 温白撇了撇嘴:“谁啊,谁整日瞧着你,你就是瞎担心。” 江季白微微一笑:“就算没人盯着,也得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白眼睛一咕噜,道:“我。” “嗯?” “我啊!”温白笑眯眯道:“我整日想着你,心里全是你,这算不算瞧着你?” -- 第127页 江季白:“…我要走了。” 温白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我真得走了。”江季白不自在道。 温白遗憾道:“好吧。” 江季白离开了,温白也回去了。 回去洗漱完毕,他脱下外套,忽然摸到了一处湿湿的地方,他奇怪了一下,是被水打湿了吗?很快,他发现不对劲了,这个感觉…不是水,是血。 温白从床上跳起来了,他没受伤,那是…是江季白,他回忆到自己抱江季白时的那声闷哼。 江季白受伤了。 温白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第71章 图穷匕见 温白匆匆跑到沐风阁,经人通传后,他焦急地等在门外,直到里面走出一个人影。 “季…”温白迎了上去,却发现走出来的是夏侯离溪,他焦急地往前走一步:“夏侯兄,江季白呢?” 夏侯离溪询问:“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温白举起那件衣服,眼底一片焦急:“江季白受伤了是不是?” 夏侯离溪默然。 “他伤哪里了?严不严重?不行,我要去看…”说着,温白就要往里面闯,夏侯离溪伸手挡住了他:“小兄弟,他不想你知道。” 温白顿住了,夏侯离溪继续道:“你了解他。” “严重吗?”温白低声问。 夏侯离溪微笑道:“已经过了严重的时候。” “也是,要获得封崎的信任,哪有那么容易。”温白自言自语,略显失落。 夏侯离溪道:“他有分寸。” 温白无奈地笑了笑:“夏侯兄,你觉得有分寸的人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吗?” 夏侯离溪:“……” 温白眉眼落寞,转身离开:“他所谓的分寸…只是还未爆发前的谨慎。” 罢了罢了,江季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不了…出事他兜着。 温白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拐角处,江季白从门后出来了,夏侯离溪道:“你都听到了。” 江季白怔怔地看着拐角处,灯火通明间,他眼中流光闪烁。 江季白来到春江花月夜找到封崎经常点的几个伶人,以封崎的名义,让他们向暂居于此并且与封崎交好的名商发出邀请,说次日晚在浮金堂有要事相商。 办完一切,江季白从后门离开,他刚把面具戴上,就听见了人的声音,“季白哥哥?”这声音熟悉得很,江季白顿足。 “是…季白哥哥吗?”那声音继续问。 江季白回头,看见后门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是罗玉芙。 江季白对罗玉芙并无怨念,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应答时,罗玉芙已经小跑了过来,她站在江季白跟前笑:“真是你啊,我刚还在犹豫是不是你呢。” 江季白颔首示意:“罗姑娘。” “季白哥哥,好久不见。”罗玉芙笑容明媚。 江季白看她从花月夜里走出来,奇怪道:“罗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哥被我爹从家里赶出去了,我来给他送些东西,我刚刚在二楼就看见你了。”罗玉芙解释。 江季白点了下头:“这样啊。” “季白哥哥,你还好吗?”罗玉芙担忧道:“上次…我哥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季白以为是他拜托广成伯帮忙找江允善那次,就不以为意道:“没有,温白来的及时。” “是啊。”罗玉芙低眉,语气酸涩道:“温白公子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为了你甚至连命都能豁出去…” “我哥的腿现在还没好呢,不过也是他咎由自取。” 江季白听出了些猫腻:“你哥的腿…怎么了?” 罗玉芙疑惑地看着江季白:“你不知道吗?温白公子把我哥腿打折的事?” 江季白愣住了:“何时的事?” “就是你上次被我哥带到春江花月夜那次啊。”罗玉芙不解道:“你不记得吗?” 江季白心中讶然,他何时被罗玉绯带到过春江花月夜? 罗玉芙帮他回忆:“那次你在赌坊门口喝醉,我哥趁人之危就把你带走了,我去通知了许姑娘和温公子,所幸他们去的及时。” 江季白想起了些,他是有一次在赌坊醉得不省人事,后来温白告诉他,他只是醉倒在了门口,是温白带他回去的… 竟然还有这一茬儿吗? 那温白为何不如实相告?江季白心中疑虑,他不住地回忆,从醉倒之后…他感到一阵颠簸…然后就莫名地燥热…再之后呢…想不起来了。 他脑海中混杂着许多片段,忽地,他留意到一个模糊的画面,是他将一个人压在身下的影像…江季白胸口突突地跳着,这不会是他臆想臆想出来的吧… “当时动静可大了。”罗玉芙继续:“老板娘都知道的,还是想不起来吗?” 江季白故作镇定:“我知道。” 罗玉芙释然一笑:“那就好,你以后可得留意些。” “多谢姑娘提醒。”江季白抱拳。 罗玉芙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她轻声道:“季白哥哥,我…我要成亲了,是岳阳太守的儿子,听说他才貌双全,父亲对他很满意。” 江季白抬眸,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唇角翘着,眼中却无笑意,“恭喜姑娘觅得良人。”江季白垂眸,诚心祝福。 -- 第128页 罗玉芙看着江季白,双目盈波:“季白哥哥,我父亲对御贤王府遭难视若无睹,我哥又对你…图谋不轨,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罗姑娘言重了。”江季白道:“我从未。” 罗玉芙笑着点了点头:“不讨厌,你不讨厌我就好,季白哥哥,有些话…我怕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罗姑娘,人要往前看,”江季白打断罗玉芙的话:“我并非众人口中所传那般,你…值得更好的。” 两行清泪从罗玉芙眼中落下,她抬手迅速擦干泪痕,凄惨地笑了下:“我就知道,有了温白公子那样的人,你怎会再多看别人一眼。” “我与…温白?” 罗玉芙继续道:“曾经我以为,他与你在一起,是为了攀附巴结你,可现在我明白了,你们是真心相爱的。” 江季白:“……”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季白哥哥,恭喜你我,均觅得良人。” 虽说好奇温白为何不把那晚的事情告诉自己,但江季白也知此时并非纠结这件事的时机,强按下心中的躁动,江季白不疾不徐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浮金堂 厅堂中一片其乐融融,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高声碰喝。 仔细听来,这丝竹声比起往日的奢靡,多了几分清矜。 主座上的黑袍人跟以往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虽不与众人玩笑,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平日里,这德行怎么看怎么讨厌,但是今日,商人们看封崎确是十分顺眼,封崎刚刚把尧东的十几家钱庄低价卖给了他们。 虽说不明白封崎为何这样做,可这不妨碍他们从中得到便宜。 “封老板高德,我敬您一杯。”一人举杯庆贺。 封崎懒洋洋地举了下杯,然后就把杯子放下了,显然没有要喝的意思。 那人也不生气,嘿嘿笑道:“我干了,您随意。” 有人给他套近乎:“封老板,今日为何不见白公子?” 封崎不语。 “嗐,封老板,我那儿还有几个可人的倌儿,都是干净的,改日给您送来?” 封崎百无聊赖地点了下头。 众人心里犯嘀咕,封老板看起来兴致不太好,约摸是被那小白脸给甩了吧,怪不得头脑不清楚,十几万的钱庄说出手就出手了。 门口传来吵嚷,封崎微微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只见闯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和封崎一模一样的黑袍,另一个是封崎的管家,两人均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又一个…封老板?”有人吃惊道。 高座上的封崎仍坐着,从容不迫。 “你是谁?”风尘仆仆的封崎开口,他冷声:“为何要冒充我?” “嗤~”高座上的人传出一声嗤笑,他悠悠地站起来,不疾不徐道:“我还未曾问质问你,你倒先问我了。” 这声音…众人一惊,这不是那小白脸儿的声音吗? 虽说早有预测,但封崎还是呼吸一滞。“是你…你…”封崎声音颤抖:“真的是你。” 江季白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是啊,是我。” 封崎从封管家手里拽出一个布包,重重地扔在地上,他声音难掩怒意:“若非封管家在洗衣时发现了我衣服上的水荧粉,我现在…都还在蒙在鼓里。” 江季白笑了声:“你能做什么?” 封崎恨得牙根痒痒,他转身面对着众人,声如洪钟:“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才是封崎!” 众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有人斗胆说了一句:“这声音确实是封老板的。” “有证据吗?”江季白走近,凑近封崎耳旁,问:“你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封崎:“……” “或者说,有人看过你的脸吗?他们认得你?” 封崎:“……” “我有。”江季白一字一顿道,说完,他走回主座,右手按在桌子上的账本上,“这是弘道初年到如今的封家账本,每一笔账,或者与诸位的合作,以及封家如今的财产,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江季白高声道:“诸位若有怀疑,尽可来看。” 封崎手脚冰凉,他故作镇定:“白温,你不要装了,他们都是我挚友,自然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当做这是你的玩笑,你别再胡闹。” “你确定…他们认识你?”江季白歪头,用看笑话的语气问。 封崎顿了下:“…自然。” 江季白指尖从账本上滑过,面对着众人,语气轻松:“那我就要问问诸位了,你们觉得…谁才是真正的封崎?” 第72章 溃不成军 大堂中一片死寂,江季白耐心等待着,封崎焦急地冲一人叫道:“王兄!” 被叫的人低头擦去鼻尖的冷汗,保持沉默。 “王兄,尧东到天渊城的十三所客栈,我愿拱手让出。”江季白朝那人扔过去一本账簿。 那人愣了一下,在账簿将要落地之时,他赶紧接住,几乎没有犹豫,他道谢:“多谢封老板,多谢封老板!” 江季白淡淡道:“合作愉快。” 封崎:“……”这小子是打算将自己的家底都送人了吗! “他就是封老板!”王老板指着江季白腰间的玉佩,“那块玉佩,封老板随身带了好几年了。” -- 第129页 继而,越来越多的人说江季白就是封崎。 封崎冷笑一声:“好啊!商人重利无情义,我算是见识到了。” 然后,他眸光似剑,沉声问江季白:“你敢报官吗?” 江季白不语,封崎以为他心虚了,须臾功夫,大堂中浩浩汤汤地进来一群人,封崎认了出来,他们均是自己府中的仆役和男宠。 他一喜,对一个熟悉的人道:“张京…” 那人却对他不理不睬的,等人都进来后,所有的仆役和男宠对江季白弯腰作揖:“见过主子。” 声音整齐嘹亮,十足的谦卑恭敬。 封崎哑口无言。 江季白缓缓卸下兜帽,露出只戴着一张面具的脸,封崎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快意… 为何…为何他要对自己这般?封崎恍惚地想。 江季白挑眉:“还要报官吗?” 刚刚还在犹豫的商人纷纷倒戈,质问封崎:“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封老板?” 封崎有口难辩,他看向身旁的封管家,封管家一直跟在他身边,不会无情无义的。 封管家果然开口:“白公子,主子待你不薄…” 他忽然语塞,只听噗通一声,封管家瘫坐在了地上,他死死地盯着江季白。 封崎心下奇怪,他下意识看向江季白,只见江季白正在把玩着一把玉梳和长命锁。 封崎浑身如坠冰窖,这梳子是封管家夫人的,长命锁则是他孙子的。封管家的独子早年跟在封崎身边,后来病死异乡,所以封崎格外优待封管家。 封管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主子…老奴…有罪啊…” 封崎喉间干涩:“你起来,我不怨你。”他艰难道:“有…有人见过我真容。” “哦?”江季白将梳子和长命锁还给封管家,不以为意地看着封崎。 “夏侯离溪。” 江季白心中微微诧异,夏侯离溪竟然还见过封崎的真容,江季白好笑:“你指望他?” “我要见他!”封崎坚决要求道。 江季白并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夏侯离溪,夏侯想要的只是封崎的一些账本,其他的,江季白觉得自己没义务告诉他。 夏侯离溪被带过来时莫名其妙的,直到看到正在对质的江季白和封崎。江季白穿着封崎的黑袍,手边放着一摞账簿,夏侯离溪略一思索,便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夏侯,我待你不薄。”封崎语速飞快,他拽着夏侯离溪的胳膊:“当初你落魄之时,是我给了你一线生机,如今我也不求你报答,只求你给我一线生机。” 夏侯离溪抽回自己的胳膊,他不解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眼中的阴鸷是他不曾见过的,是他一直在隐藏吗? “夏侯,他对你心怀不轨,你该是知道。”江季白悠悠道。 “如今是他对你心怀不轨!”封崎指着江季白对夏侯离溪道:“若是他得势,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后果!我不会,我不会的,夏侯,我不曾强迫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季白放声笑了出来,他怜悯地看着封崎:“你怎么知道你所看到的所了解的,不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让你知道的?” 封崎被重重一击,目眦欲裂,他嘴唇发白:“你…你…” “是他,把我送给你的。”江季白欣赏着封崎的表情:“你觉得这件事,他参与了多少?” 封崎知道,自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江季白兴致勃勃地看向夏侯离溪:“所以,溪哥,你如何选呢?” 夏侯离溪虽然不怀好心,但他从未想过将封崎置入绝境,再怎么说封崎也帮过他,他不能…丧尽天良。 “你到底想做什么?”夏侯离溪皱眉问。 “与你无关。”江季白淡漠道:“你现在要做的是选择。” 封崎怀着一丝希望:“夏侯…” 江季白温和一笑,拿出一本账簿,递给夏侯离溪:“溪哥,你不是想要这个吗?” 夏侯离溪攥紧了拳头。 “溪哥,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呢?”江季白意味深长道。 夏侯离溪呼吸疾速,他沉默片刻,利索地弯腰抱拳,对江季白道:“封老板。” 封崎如堕冰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知觉,他半生风雨,却没想到栽到这里。 江季白看着封崎灰败的脸色,面色冷淡。 “在下还有私事还未处理,请各位先行回去,咱们改日再聚。”江季白转身走回座位。 宾客们纷纷离席,江季白看着封崎,对两人道:“将他带下去。” 大堂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夏侯离溪和江季白,夏侯离溪困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管不着。”江季白将账簿塞进夏侯离溪的怀里:“这是你要的,从此之后,你我再无关系。” 夏侯离溪拉住江季白,恳请道:“我不知道你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他于我有恩,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 “夏侯,你要名册时可不是这态度。”江季白讽刺道:“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呢?” “他对你有恩,那对其他人呢?” “你可知惨死在他手下的人有多少?” “你可知他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季白情绪微微起伏,他声音寒澈无情:“换句话说,他帮你是因为什么,是见色起意。” -- 第130页 “你要我放过他?那我家上下百余人口,以及受到牵连的其他无辜人,谁来放过他们!谁来给他们申冤!凭什么要他们背着谋反的名头下地狱,而像封崎那样的人却高枕无忧!” “我绝不,放过他!” 夏侯离溪后退半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季白,干涩道:“你…你是…” 江季白转身离开。 “御贤王府,江衍。” 夏侯离溪哑然,是啊,他告诉过自己的,不过自己的当时以为他…是瞎说的。 他原先以为江季白是把利刃,是可供他驱使的利刃,现在看来他错了,江季白根本就是头狼,一头蛰伏在深夜里,蓄势待发的狼! 浮金堂的石室是封崎用来安置财产的地方,原本这里放着几个珠宝箱子,是封崎送给江季白的,可此刻石室空荡荡的,只有墙头两盏幽幽的青灯。 青灯之下,封崎盘腿而坐,一阵不疾不徐地脚步声响起,封崎缓缓抬眼,看见门口飘进来一抹黑色的衣角。 “从始至终,都在你的计划里,是吗?”封崎平静地问。 江季白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沉默不语。 “以及我今天回来,你全都算好了。”封崎死死地看着江季白:“为的就是让我尝尽众叛亲离,家财散尽的滋味。白温,我待你不薄。” 江季白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我不叫白温。” 封崎在脑海里描绘过千万遍他的脸,但江季白摘下面具后,他还是不由得一愣,这是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还略微有些眼熟。 “…你到底是谁?”封崎眼底尽是困惑。 江季白不搭腔,只是走向他。 封崎后移了下,少年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你图我财,也不图我命。”封崎觉得喉间干涩:“费尽周折,你想干什么?” 伴随着利刃的声音,封崎听见他冷淡道:“要你的命。” 话音落,封崎难以置信地垂首,他看着自己腹部那把匕首,以及汩汩而出的血,腹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下意识的,他身体前倾,往前倒去。 前方是江季白的肩膀,他将要倒在江季白肩膀之际,江季白拔出刀子,挪开肩膀,封崎摔倒在地。 “这一刀,当是你还我的。” 封崎听见江季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封崎捂住伤口,巨大的疼痛让他难以保持呼吸的连贯,他蹙眉,断断续续道:“我…不记得…何…何时得罪过你。” 按道理说,他若得罪过这样的人,肯定会记得很清楚。 江季白低低一笑,近乎残忍道:“我一家死的不清不楚,你凭什么死的明明白白?” 封崎错愕道:“你…要杀我?” “杀你?”江季白俯视着封崎,一字一顿道:“就算杀了你,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封崎蓦地笑了,他笑得断断续续的。吃力地扬起脖子,他失神地看着江季白腰间的玉佩:“你…知道吗?我想过…与你一起,咳咳…你可曾…有过半分…” 有过半分真心? 白温为他挡酒,为他抚琴,偶尔还会耍一下小脾气,白温布下一个个能让人看透的陷阱,偏偏…他自己还往里跳… 往昔的一幕幕在封崎眼前闪过,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虽然他知道这小子别有用心,可在白温为他挡刀时,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虽然知道这小子不会喜欢上他,可他还是萌生了与他就这样过下去的想法。 而白温却在他卸掉所有的防备与怀疑时,给了他狠狠一击,让他无力还击,溃不成军… 江季白拽下玉佩,再松手,只听“啪嗒”一声,玉佩落到封崎眼前,摔得粉碎。 第73章 手刃 封崎愣愣地看着玉佩的碎片,他缓缓伸手,抚摸着一个碎片,闭上了眼睛。“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封崎轻声道。 江季白嗤了一声:“你想知道,死在你手里的人名字吗?” “弘道五年十二月,你为得到尧东西郊的百亩良田,逼死柳家男女老少二十几口人。” “六年三月,你为连通天尧古道,雇杀手刺杀当地太守荀魏然,荀太守重伤,不治身亡。” “同年六月,你坑杀对你不利的商人三十余名,对外却声称遭遇了流寇。” “八年六月,你看中封管家的儿子封遇,强迫他不得,便失手杀了他。” “同年九月,你与许文远官商勾结,将朝中十余名清流放逐岭南,后杀之。” “弘道十五年,你在江南怂恿百姓修建多处御贤王生祠!暗示他有造反之意,御贤王府被抄,你受牵连入狱,后许文远将你捞出,这也是你们事先打算好的。” 江季白的神色越来越阴冷:“你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此时再谈一往情深,不觉可笑吗?” 封崎耸动着肩膀,他低声笑了起来,“有所得,必有所失,”他缓缓道:“我选择锦衣玉食,富甲天下,必然要舍弃良知,以利为先。” “我这一生,无悔。” “…只是有些遗憾,我们遇见的…有些晚,否则,我定让你逃无可逃,无处可去,只能呆在我身边,只能…” “噌”一声,一剑穿心。 江季白握着剑柄,单膝下跪,他看着封崎的眼睛,握着剑柄的手缓缓往下压。 封崎能听见自己皮肉和骨骼被切断的声音,从身下流出的血蔓延开来,沾湿了江季白的衣角,血液顺着他的衣角和广袖不断地往上攀爬… -- 第131页 江季白拔出剑,再狠狠地刺下去。 “这是阿爹的。”他想。 □□,又是一剑。 “这是阿姐的。”他想。 青灯血色中,江季白瞧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的报复终于如泰山之崩全数破碎,狠狠地砸在他心底… 他一剑又一剑的刺着,血液在青石板上蜿蜒出一条又一条的小径,在墙上描绘出斑驳的痕迹… 杀人… 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江季白低声笑了起来,他置身于报复的酣畅淋漓之中,陷入了一种癫狂的情绪里。 杀掉他们… 江季白残忍地心想,他大可趁机去丞相府,把许文远那厮的脑袋给拎下来!之后再进入皇宫,把他皇叔的脑袋也拎了。 他眸色通红,不知是被血色映红的,还是被滔天的恨意染红的… 温白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江…”温白瞪大眼睛,错愕不已,室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目之所及…一片猩红。 血色中,江季白的脸色异常苍白,他头发额头下巴上零星地点缀着几点血沫,在他那副癫狂的神色下,仿佛是地狱前来索命的无常。 温白胃中翻滚,胸口喘不过气,转身吐了。 今晚之前,江季白给许慕消息,让许慕来浮金堂将封崎一行人一网打尽,温白也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他因放心不下江季白,提前混了进来。 他先是看见许多商人都神色匆匆地离开了,之后又碰到了失魂落魄的夏侯离溪,夏侯离溪告诉他,江季白不太对劲,他慌得找了过来。 他想过江季白会手刃仇人,却没料到是这幅场景。 温白狠狠地擦了下唇角:“江季白,你在做什么!” 江季白仿佛没听见温白的声音,他恍惚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双手紧握着剑柄。 温白强按下胃里的恶心,两三步走了过去,他劈头盖脸道:“许慕马上就要来了,你在这儿是打算被抓吗!” 江季白还是不说话,温白意识到不对劲,他看江季白如魔怔了般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温白绕到江季白身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季白,别看。” “你跟他不一样,什么都不要想。”温白在江季白耳旁道:“没事…没事了。” 江季白抖了下,他好像回魂儿般地开口:“温…白?” “嗯,是我。” 江季白慌得丢下剑,他下意识要挣脱温白的手,“别看。”温白将他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沉声道:“不要看。” 江季白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被温白看见! “你过来干什么?”江季白声音干涩。 “救你。”温白在他耳边呼出丝丝热气。 江季白不自在地偏了下头,他苦涩道:“我没想寻死。” 温白的手从江季白肩膀上下滑,停在了他的心口,“救这里。”温白道。 江季白心跳加快,他想去握温白的手,可手上的黏腻让他忍住了。 “我带你出去。”温白站了起来,江季白随着他的力道也站了起来。 从浮金堂出来,温白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江季白的身上。 前门传来阵阵喧哗,温白蹙眉:“许慕来了。” 封崎惨死,若被人追查起来怎么办?那群人中识得江季白的人不少,温白不能允许江季白被交代出去,为今之计,就是…毁尸灭迹。 温白瞥见墙后的几坛酒,他疾步走过去将酒坛打开,洒在浮金堂后院四周,随后拿出火折子,扔进了浮金堂。 浮金堂周围没有人家,不会伤及无辜,温白拽着江季白就往外跑。 “走。” 跑出一段距离后,温白回身。 火舌嚣张地吞噬着浮金堂,浮金堂在熊熊烈火中若隐若现,顶层的阁楼轰地坍塌,四散的火星消失在空中,留下刹那的惊艳。 一切…都结束了。 那就该算账了! 温白转过身就给了江季白一拳,他愤怒道:“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江季白后退半步,他蹙眉不语。 “你杀他,这无可厚非!可你那是在干什么?万一许慕来了,你打算如何?再让许家人抓你一次?!” 温白吼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非要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吗!你自己想想,王爷和郡主愿意看见你这幅样子吗!就算他们愿意,我不愿意!!” “对不起。”江季白轻声道:“温白,对不起,我没有把事情全都告诉你。” “可我不想把你扯进来。” 江季白眼睫低垂,在复仇这件事上,他近乎疯狂地偏执。 但他不愿意让温白为他沾上血,他…丁点也不愿意。 温白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以后,我不会胡来了。”江季白轻轻拉住温白袖子的一角,认真道:“这次是真的。” 温白:“……” “我有一生的时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错的是他们,我不该…也不会再把自己逼入绝境。”江季白盯着温白的脸,缓缓道。 他为何会想开? 江季白自己未曾察觉自己的私心: 他想…正常地跟温白在一起。 第74章 一晌贪欢 -- 第132页 许慕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劳,将封崎一案闹得满城皆知,朝廷心知封崎已葬身火海不可用,顺水推舟地给了许慕一个人情,把造假户籍文书的罪魁祸首安在了封崎身上。 按照温白原本的计划,江季白会将许文远的罪行公布出去,但江季白却没有这样做,毁了许文远又怎样,弘道帝仍旧高高在上。倒不如拿着许文远的这些把柄,让许文远为他所用。 江季白思考到自己的现状,目前找到阿姐至关重要。夏侯离溪说的对,商队们南来北往见多识广,而天渊城又是各路商队必经之地,倒是可以从这里下手。 他并没有把封崎的账簿全都舍弃,有些关系还是能为他所用的。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总得屯些钱财为日后做打算。 封崎最近的账簿记录了郢国盐引制度的欠缺,也与几位高官搭上了线,打算贩卖私盐。可封崎一死,这条线便断了,江季白心忖,他倒是能将这根线重新连起来。 他先请人出面,找到主管盐引兑换的周律周大人,商量着想要合作。可周律说,已经有人跟他商量好了,江季白并不想赚钱,他只想搭上这条线。 于是,他提出以最高的价格收买盐引,赚到的钱四六分,周律自然应允。 一晃眼,便到了年底,封崎的事沸腾了几天后,便被满街的年味给覆盖了。 “严先生果然痛快!”周律站起来,爽朗地笑道:“那这钱…我可就收下了。” 江季白的脸藏在兜帽中:“周大人客气,在下诚意合作,也希望周大人以诚相待。” 周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整个人都藏在黑袍子里,他打趣道:“严先生,你们做生意的,是不是都这么神秘?” “传闻尧东大商封崎每日也将自己裹得很严实,严先生,与他可有…什么渊源?” 江季白轻轻一笑:“周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后生,哪里能跟封前辈比,不过是近日出了疹子,怕传染给大人罢了。” 疹子?周律瞬时挪开,他咳道:“那严先生,我就先告辞了,周某祝你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周律离开了,江季白拿开自己的兜帽,自从封崎死后,他便住回了原先的客栈,化名严疆,同周律一行人来往。 “我就猜到是你。” 突然,房门被突然推开,门口站着一个拿着折扇的青年,他眸光犀利,口齿清晰道:“抢走我盐引生意的人。” 江季白抬眸:“夏侯。” “好久不见,白…哦不,是称呼你为江世子呢,还是严公子?”夏侯离溪走了进来。 江季白倒了杯茶,推向他:“请便。” 夏侯离溪凑近打量他片刻,点头:“看来你没疯。” “我不知盐引原来的主顾是你。”江季白淡淡道:“就算知道是你,我也会出手。如今天渊城商号是一盘散沙,大家各凭本事。” 夏侯离溪蓦地一笑,缓缓问:“那你想不想聚沙成塔?” 江季白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同我合作?” “我觉得我们挺默契。”夏侯离溪慢悠悠道:“我身处瓶颈时,遇到了你。你于困顿之时,遇到了我,这未尝不是天意呢?” 江季白如实道:“我可没心思做生意,我就是想多赚点钱,找到我阿姐罢了。” “这不就巧了,”夏侯离溪笑道:“南北商队,我最是熟悉。” “哦?”江季白打量着夏侯离溪:“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为何还…想与我合作?” 夏侯离溪淡淡一笑:“因为…” “我想要一展抱负,名垂千古。” 江季白勾唇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侯离溪。 “实不相瞒,我早知你在此。”夏侯离溪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的。” 江季白挑眉:“我杀了封崎,你不会于心不安?” “他于我有恩。”夏侯离溪道:“但确实死有余辜。” 江季白嘲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诶~此时非彼时。”夏侯离溪不以为意道。 “你想当官儿就去考科举,我能帮你做什么?”江季白慢条斯理道。 “我本名是夏侯晔。” 江季白睁大双眼,迟疑地问:“文坛圣手夏侯晔?”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夏侯离溪无奈地笑了下:“正是在下。” 江季白突然坐直了,疑惑道:“你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文坛圣手夏侯晔,十五岁时以一篇《乐民赋》而名动天下,随后写出的多篇文赋均广为流传,其文风温润细腻,读之似是娓娓道来,让人如沐春风,为文人墨客争相效仿的对象。 可令人唏嘘的是,他科举三次未过,最终于大醉之时落入水中,英年早逝。 “说来话长。”夏侯离溪惨淡地笑了下:“当时我得罪了朝中权贵,科举多次未过,心灰意冷之际便想返乡,途中被人刺杀,落入水中,由此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便遇到了封崎,于是我隐姓埋名,转头从商。” “我在天渊城耽搁近十年,回到故土时,双亲已然离世。”夏侯离溪摇了摇头,神情似在回忆:“虽说我做生意也算顺风顺水,可我还是不甘。” 江季白给夏侯离溪续了杯茶水,继续听他说。 -- 第133页 “我有鲲鹏之志,却深陷泥潭。而朝中那些人呢,我不服,为何被时局所弃的是我?” 夏侯离溪鲜少激动,此刻声音却掷地有声:“从我得知你的身份起,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季白世子,你我均为时局不容之人。”夏侯离溪弯腰作揖:“你非逆来顺受之人,我也不愿碌碌无为一声,我愿倾尽毕生心血追随世子。” 江季白缓缓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夏侯兄,这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我明白。”夏侯离溪保持着作揖的姿势:“郢国如今宿蠹藏奸,积弊已久,而你还年轻,只要看…世子是否有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 江季白缓缓抬手,他扶起夏侯离溪,然后弯腰抱拳:“夏侯兄,季白之前并不坦率,在此给你赔礼道歉。” 夏侯离溪了然一笑,他就知道,他这一趟来对了。 “我确实对这时局心怀不满。”江季白目光沉静:“也确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兄长若信我,我必不负所托。” 夏侯离溪笑了:“好。” 他作请状:“我已布下酒菜,不知世子可否赏脸?” 江季白垂下眼睑,暗暗一笑,夏侯离溪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啊,与聪明人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江季白抬手:“请。” 两人一翻痛饮后,江季白觉得有些上头,夏侯离溪看他脚步虚浮,就邀请他继续住在沐风阁,但江季白婉拒了。 冽风沈沈,街道旁的几串红灯笼一摇一摆的,年底这几天是通宵达旦的热闹,四处洋溢着年味,人声鼎沸,其乐融融,江季白顿足,扶着路旁的木桩呵了口气。 他忽觉困意,不免加快了步伐,回到了客栈。 打开房门,江季白闭着眼睛摸到床边,直接躺了上去,不料却砸到了一个肉盾,身下传来闷哼声时,江季白吓了一跳。 他从床上撑起,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向床头,温白微微皱眉,不舒服地嘟囔了句什么,就继续睡过去了。 温白啊。 是温白,江季白单手撑在温白的脸侧,缓缓摸上温白的侧脸。 因为封崎的事,户部和刑部忙活了好几天,温白虽然只是个小官,但也被抓去做了几天苦力。 江季白的指尖从脸侧滑过下颚,最后停在温白的唇角,江季白失神地看着温白的脸,目光描绘着他脸上的一分一寸。 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所幸…温白陪着他。 鼻尖飘来一股酒香,江季白微微抽了下鼻子,是自己的吗?不是,这味道是…梨花醉,自己喝的是女儿红。 江季白俯身,在温白附近闻了闻,是温白,温白也喝酒了,怪不得,江季白失笑,怪不得被自己砸了一下都不醒。 梨花醉…江季白恍惚地想,他有多久没喝了?这样想着,他缓缓凑近温白,从只能看到温白的轮廓到目之所及只有温白的脸,距离一点点地被缩小… 江季白闭上眼睛,贴上了温白的双唇。 是熟悉的触感,所以那晚他们有接吻是吗?那些想不起的来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留下一个一个的尾巴,他越是想不起来,就越要迫切地去想,可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江季白分不清真与假,虚与实。 江季白痴迷地辗转在温白的唇上,他动作轻柔,极尽缱绻之意。 他抬起左手,将五指没入温白的发间,不知为何,江季白莫名地想起在封崎那里看到的画本,于是他用右手抬起温白的下颚,迫使温白松开齿关,与温白有了更深的纠缠。 江季白心跳如雷,他本以为与温白亲近一下会缓解自己的燥热,可事实并非如此,他想要与温白有更深一步的接触。 顺着心意,他将手搭在了温白的腰间,指尖灵活地挑开温白的腰带,江季白探进温白的衣襟,宛若游蛇蜿蜒而上,从温白的腰部胸膛滑过,最终停在温白的肩膀,再顺着温白的肩膀将衣物往下褪,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细密的吻落在温白脸旁耳边,温白发出一声闷哼,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抬起胳膊将人推开,嘟囔了一句:“起开,别烦我。” 由于醉酒,他声音略显绵软,这在江季白耳中又是另一种声音,江季白呼吸一滞,再次贴上去。 温白别开脸,吃吃一笑:“姐姐,是谁让你过来的?别想占…占我便宜,我卖艺不…卖、卖身…” “姐姐?”江季白眸色一冷,他扼住温白的下巴,冷声问:“你在叫谁?” 温白握住江季白扼住自己的下巴的手,轻佻地笑着:“姐姐啊,刚刚不都说了,我无意于你,要不咱俩拜把子吧,我当…哥哥,你当弟弟…但我跟你说哈,我大哥…我哥啊,凶!你…你缠着我没用…没用…” 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要睡过去。 “温白。”江季白低声道。 温白打了一个激灵,勉强睁开了眼睛,他努力辨别着眼前的身影:“季白…” 温白看起来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 “谁是你姐姐?你刚刚去哪儿了?为何喝这么多酒?”江季白连声质问。 温白低低一笑,他蓦地抬起胳膊揪住江季白的领子,将人拉到脸前,他微微欠身,凑近江季白,似是在江季白脸上闻了下,可也确实吻到了江季白的唇角。 -- 第134页 江季白:“……” “你不也喝了?”温白轻声道,欠着身子有些累,温白抬起胳膊就搂住了江季白的脖子,江季白始料不及,跟温白一起摔在床上。 温白的胳膊还挂在江季白的脖子上,他嘟囔道:“谁啊,这么阔绰,女儿红是不是?是不是封崎?他还对你贼心不死是不是?我非要把他打的…唔嗯…” 江季白堵住了温白叨叨不停的嘴,他定是疯了! 温白原本有些抗拒,觉得这是哪家女子如此轻浮,可他不太灵光地想起这里哪有什么女子,刚刚跟他说话的好像是季白,既然是季白…那管他呢,随便他做什么。 “江季白,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温白嘟囔:“兄弟我拿命罩着你,谁、谁也不准欺负你!” 兄…弟… 听到这两个字眼,江季白反应激动地退开。 他先是坐在床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后来发现根本平复不了。于是,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阵北风扑面而来,将他发热的脑袋吹得清醒了些。 他在做什么?温白拿他当兄弟?而他又在做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他并非想对温白怎么样…江季白略有些慌乱地想,他并不是想亵渎…温白。 过段时间、过段时间就好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封崎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对,冷静一下。江季白故作镇定地给温白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 第75章 灼见 次日清晨 温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这是哪儿?他猛地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天呐,他不会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吧? 温玄会打死他的! 温白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不料起的太猛了,一阵头晕目眩。 温白扶住床沿,暗骂自己真是不该喝那么多,他停这一下冷静了下来,咦?这不是季白的屋子吗? 温白渐渐冷静下来了,既然是温白的房间,那就不可能发生什么嘛,不过…温白环顾左右,季白呢?他在这儿睡了一夜,季白没回来?那他去哪儿了? 不会又开始浑浑噩噩地酗酒度日了吧。 温白随便收拾了一下,赶紧下楼了。 刚下楼梯,温白就看见了窗边正在吃饭的人影。 冬日暖阳从窗外洒进来,给窗边人镀了一层柔光,那人手持茶壶续了杯茶,举止一片文雅和清贵。 可惜了,温白叹气,江季白为何就不是女孩儿呢。 “江季白。”温白走了过去。 江季白略显诧异:“温白,你怎么在这儿?” 温白顿了下,他奇怪道:“你不知道我在这儿吗?” “不知道。”江季白低头将茶杯放在温白面前,云淡风轻道:“我刚回来。” 温白:“你去哪儿了?” “夏侯兄那里,”江季白道:“我跟他搭伙做生意,昨夜聊的晚了些,话说…你怎么在我这儿?” 温白将江季白吃了一半的粥拿过来,大大咧咧道:“还不是户部那群人,说什么破了惊天大案要去庆祝,我就嫌丢人啊,但林志非要拉着我去,还不停地灌我酒,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失身。” “咳咳…咳!”江季白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白赶紧给他续了杯茶,继续夸大其实道:“他们给我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誓死不从…不是,我、我凭借我坚定的意志溜了出来,原本是想回家的,不知为何就到了你这儿。” 江季白微微蹙眉:“你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奇怪…”温白挠了挠头,匪夷所思道:“我还做了场奇怪的梦。” 江季白夹住的绿豆糕“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温白继续回忆,好像有个放/浪的女子要轻薄他,他誓死反抗后,发现那姑娘便成了江季白,什么鬼!温白赶紧摇了摇头,一定是那晚江季白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不想不想。 两人吃过早餐便分开了,江季白要去找夏侯离溪,温白则去找常文政。 常文政被剥夺军权后,皇上免了他的早朝,每日在府里看看书,练练武,挺无聊的。儿子明年春闱,他也不好去打扰,幸好温白送上门了,这孩子皮是皮了些,不过挺有灵气,一点就通,而且无论何时都是笑脸迎人,看着也挺舒心的。 常文政看着满身大汗的温白,冲他招了招手:“小白,过来歇。” 温白一抹脑门上的汗,冲常文政咧了咧嘴,三蹦两跳地走到了石桌旁,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背靠着石桌,微微扬了扬脸,让凉风把脸上的汗吹干。 “晏清说你是个坐不住的,没想到还能老老实实跟我学这么久。”常文政打趣道。 温白嘻嘻一笑:“我对喜欢的东西向来沉得住气。” 常文政打量着他,开口:“哎,说实话,你为何想跟着我学本事了?不会真的是…因为小世子吧?” 温白笑眯眯地哄道:“我不是怕你在家闷嘛,过来给你解闷儿来了。” “呦,老夫可受不起!”常文政调笑道。 温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常文政道:“讲实话,对师父还藏着掖着?” 温白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道:“我阿娘是江南人,她说过江南女子温婉可人,我日后是要去那里花天酒地的。” -- 第135页 常文政不明白道:“那关你来找我学武有何关系?” 温白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常文政点了点头:“放心,老夫嘴巴严实的很。” 温白将右手挡在嘴边,靠近常文政,皱眉轻声道:“我瞧着啊,这天下可是要大乱了…” 常文政心中一凛,看来温白也算是眼光独辟,在这看似安乐的郢国,竟然看出了危机。 回过神,常文政接着听温白道:“到时候,我去江南的路上,肯定流寇满地,我生的这般俊俏,万一被人劫色了,不得自保吗?对了,我还得带上江季白呢,所以啊,我可得跟你学的厉害点。” 常文政:“……”眼光独辟有个屁用! 看着温白一脸怡然自得,美滋滋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半晌,常文政憋不住道:“你好歹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天下要是大乱,你不保家卫国啊?” 温白笑道:“郢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大部分官员都是唯利是图。由内而外的消亡可比从外到内的打破快得多了,换句话说,士兵们在前线保家卫国,而郢国可能从内部就自己瓦解了,就算前线坚不可摧,内部也是一滩烂泥,这样的郢国,凭什么要我为它以命相搏?” 温白总是这样,看似不拘一格,漫不经心,偶尔的一两句金玉良言总是让人醍醐灌顶。 常文政慢吞吞道:“依你看,是为何?” “为何?”温白也有些被问住了,良久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吧,平静了太久的湖面,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也是可以掀起波澜的,与虞国看得见的危机不同,郢国的危机是一种无形的渗透,可能是从每个人认为所有的享乐都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开始的吧,一旦自己享有的好处少了,勾心斗角也就开始了。” 常文政目光如炬地盯着温白,郢国如今少的就是这样清醒的人啊,清醒很简单,但是很多人却不愿意醒。 常文政双目发亮道:“要如何?” 温白汗落了下去,感到一丝凉意,就把衣服裹了裹,揉了揉鼻子:“纳新,废旧。” “何解?” “朝中不少官员都是受父辈荫庇入朝为官的,思想上自然都收到父辈的影响,其中还可能因为家族势力纠葛,而影响到朝堂关系,争权夺利也就不可避免了,如今,应该废除荫庇制度,所有官员全部走科举道路,为朝廷注入一阵清流,正所谓废旧纳新。” 温白有些可惜道:“这道理谁都懂,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没人愿意提吧,提了也不一定会被用。” 常文政满意地看着温白,笑道:“你倒是眼光独辟。” “我这是旁观者清,若我身处其中,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了。”温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笑了笑:“况且,若是废旧,那我不也要从户部滚出去了?人家看的可都是我大哥的脸气。” 常文政伸了个懒腰,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一会儿给你挑个趁手的兵器。” 温白兴致来了,转过身兴奋道:“我弹弓打的可准了,弓箭也不错,江季白都比不过我。” “总得有些近身的兵器吧,你那些是远程作战用的。”常文政皱眉道。 温白不以为意:“什么作战啊,我就打个野鸡,射个大雁罢了。” “……”常文政:“刀和剑你惯用哪个?” “刀。”温白如实道:“我小时候用刀用的可好了。” 小时候?常文政觉得肯定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刀?” “刻刀!”温白兴致勃勃地得意道:“我小时候,刻泥人儿刻的可好了,街上卖泥人儿的都比不过我!” 常文政:“……” 温白补充道:“不过我想用剑。” 常文政欣慰地捋了捋胡子,不错,剑为百兵之长,这小子也有些眼光,问道:“为何?” 温白单手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凝眉思索道:“话本子里的大侠们不都是拿剑的吗?潇潇洒洒,一剑一马闯天涯。” 常文政:“……” 这小子说不了三句就原形毕露,常文政也慢慢习惯了。 “对了舅舅,你知道我大哥最近怎么了吗?”温白不明所以道:“脾气大的很,昨日又挑我毛病来着。” 常文政乐了:“他没给你说呀?” “说什么?” “这不是到年底了,你老家桑海来人了。”常文政看好戏般地开口:“晏清心高气傲,你老家那群人又跟你爹一个德行,他能心情好吗?” 温白疑惑:“我们属晚辈,往年不都是我大哥派人回去的吗?” “这不是你小叔叔及冠了,人家想来夺回世子之位了吗?” 温白恍然大悟,这事得从温白他爷爷温霆岳说起,温白他爹温索瑜并非当时温霆岳的嫡子,只是当年的昭远公夫人膝下无子,再加上温霆岳不在乎,爵位才轮到了温索瑜头上。 昭远公夫人过世后,温霆岳再次续弦,娶了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红颜知己,不久后的新夫人就给温霆岳生了个大胖小子。 但温霆岳次年便撒手人寰了。 昭远公的爵位便轮到了温索瑜的头上,可温索瑜无心朝政,早早地就把家主之位给了温玄,温玄盖世之才,自然瞧不上温家那群人贪图安逸的做派,于是就把昭远公府挪回了天渊城。 -- 第136页 不管朝代如何更迭,温家始终是世家大族,温玄这一副与桑海温氏无关的做派,让温氏十分不满。 温霆岳后来的嫡子叫温骅,温骅刚行完冠礼,在温家长老的怂恿下,迫不及待地来天渊城讨爵位来了。 第76章 大厦将倾,彼之奈何 昭远公府 温玄板着一张脸坐在上座,身边是满脸骄横的温骅,“大兄呢?为何不见他,他不知道我来吗?”他问。 “想是不知。”温玄淡淡道:“父亲潜心修道,常住在静心观中,鲜少回家,我刚想送消息过去,你就来了。” “哼。”温骅摊开双腿,一旁的仆人自然过来给他捶腿:“大兄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你如此有自知之明,倒也不是无药可救。”温玄吹开茶上的浮沫。 温骅一脚踢开仆人,勃然大怒:“温玄,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你少跟我摆谱,这里不是桑海,没人由着你,你若安分些,倒是可以过完年再走,你若不安分,我现在就把你捆了扔回桑海。”温玄不疾不徐道。 温骅气得一蹦三尺高:“温玄,你以为你世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当年若非我年幼,能轮得到温索瑜,便宜的了你们吗?” 温白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他靠在门后,津津有味地看温玄如何收拾温骅。 温玄仿佛在看废物一样:“有本事你拿回去。” “哼!”温骅抱着胳膊,不可一世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温玄对温骅的话置若罔闻,他只需在这儿呆一炷香的时间,略尽待客之道,剩下的随温骅瞎闹。 温骅恶狠狠道:“所以,你快还给我!” 温玄淡淡道:“此事你需禀明陛下,由他定夺。” 温骅愣了:“我如何能见到皇上?” 温玄更是连眼神都没给:“谁管你。” 温骅怒了,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到温玄跟前:“温晏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不想还我的爵位!我要报官!我要让他们抓你,你剽窃我的爵位!” “哎哎哎…冷静、冷静啊。”温白忙跑过来,拦着温骅,打圆场道:“小叔,你这不远万里地赶来,可不能被不体面地扔出去啊。” 温骅:“……” 温玄轻轻握拳,指节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温骅见状,收起了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他故作镇定地看了眼温白:“就给你面子…你谁啊?” “您看,小叔你这不就贵人多忘事了,我温白啊。”温白抚掌,笑嘻嘻。 温骅恍然大悟,他挑剔地看着温白,轻蔑道:“你就是那娼妓之子?温玄还没把你扔了?” 温白笑容僵了一下,然后,他笑得神采飞扬:“怎么会,我大哥连你都能容忍,何况我呢?” “你什么意思?”温骅提高音量。 温白含笑:“实话实说,你急什么?” “我跟你这个庶子可不一样,我未来是要世袭爵位的,你也配跟我相提并论?”温骅气势汹汹道。 “如何不配?你有娘生没娘养,我也有娘生没娘养,咱俩半斤对八两。”温白无赖地扯着嘴角。 温骅:“……” “小叔啊,你现在自己走出去,还能体体面面地离开,若是过一会儿,也许就会缺条胳膊或者…断条腿儿喽。”温白扫视着温骅的胳膊和腿。 温骅气得扬起巴掌:“我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两个不孝子!” 温白抬手便捏住了他的手腕,还往前逼近一步。 温骅后退一步,使劲抽动着自己的手腕:“你…你给我放开!” “我何止要放开,我还要送你离开。”温白拎着温骅的胳膊,将人一步一步往外逼:“你说这大过年的,你在这儿多晦气,车马已给您备好,慢走不送。” 温白冲外面叫道:“温叔,送客。” 温管家带着几个仆从将温骅从里面拖拽了出来:“小温老爷,您这边请。” 温骅大喊大叫:“温玄!温白!你们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将你们从家谱中除名——” 温骅带的一个小厮拿着包袱追了出去:“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呀——” 耳边中午落了个清净,温玄蓦地开口:“你这样做实属不该。” “怕什么。”温白坐在温玄对面:“你现在可是温家的大树,那群老东西顾忌着呢,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况且且,那小子那么狂,我仗势欺人一下不过分吧,我都还没动手呢。” 温玄道:“就该将他打一顿扔出去,而不是送他回桑海。” 温白噗嗤一笑:“我今日在常府累的腰酸背疼的,没力气了。” “很多年没回桑海了。”温玄神色有些缅怀。 温白不以为意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呗,反正我是不会去。” 温玄看了他一眼:“永远也不回去?” “那群老东西看不上我,我也膈应他们,谁要回去添堵受气。”温白想起桑海老宅那些一板一眼的长老们,不由得撇了撇嘴:“就算我老了,也不回去的。” 温玄沉思片刻,问:“倘若有一日,温家突遭变故,你也不管?” “不管——”温白拈了块点心扔进嘴里:“那群老头不是主意多吗?哪里轮得到我来操这个心。” -- 第137页 “我所说的温家,不是只有长老们,”温玄神情肃穆:“而是温家先祖留下的清名,是祖父征战沙场的荣誉。他们虽然去了,可留下的根骨,我们必须守住。” 温白愣住了,连嘴里的点心都忘了咽。 “只要你姓温,身体里流着温家的血,这便是你割舍不断的责任。” 温白咽下点心,喝了口茶,讪笑:“干嘛这么正经?说得跟温家马上就要怎么似的。” “世道渐乱,谁也保不齐明日会发生什么。”温玄静静道。 “嗐,不是还有你吗?”温白抓了抓头发,纳闷儿:“你干嘛总样坏处想?” “若我也遭遇不测了呢?”温玄又问。 温白眨了眨眼睛,如实道:“那温家不就完了?” 温玄:“……” 温白凑近温玄,一本正经道:“你看,温家的后辈除了你,有哪一个顶事?温骅白痴一个,旁的人在桑海安逸久了,也都是酒囊饭袋,你儿子吧…年纪还小,至于我…也是胸无大志一个。” 温玄无语:“你倒是看得清。” 温白嘿嘿一笑:“全要仰仗兄长啊。” 沐风阁 夏侯离溪拨打着算盘,对一旁翻账本的江季白道:“你先前要我打听的,我打听到一些,掳走君主的那群人好像是往南边去了。” “南边。”江季白蹙眉:“是江南那边吗?” 夏侯离溪摇头:“这倒不清楚,不过江南那边最近打通了一条水路,我打算年后过去瞧瞧。” “我同你一起。”江季白不假思索道。 夏侯离溪摇头:“你不能离开,河道上的事还得你来处理。” “那你留下,我去。”江季白对离开天渊城似乎有些执念。 夏侯离溪奇怪:“不是,你家温白在这里,你舍得出去?” “不是!”江季白反应激烈,他认真地解释:“不是我家的…” 夏侯离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反应。 江季白烦躁地揉揉头发:“我觉得我有点昏头,出去…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不是吧,我觉得你挺聪明的。”夏侯离溪放下算盘,略显无语道:“你不懂吗?” 江季白先是略显无措,片刻后,他冷哼:“不过是跟他们呆久了,有些魔怔罢了,我自会恢复正常。” 夏侯离溪扶额:“你喜欢他呀,你不知道吗?” 喜…欢? 江季白仿佛猫被踩了尾巴:“你不要乱说!” “喜欢就喜欢,大大方方承认,你否认什么?”夏侯离溪不解。 江季白:“我若喜欢他,自己会不知道吗?” “那你知道吗?” 夏侯离溪叹气:“有句话叫旁观者清。” “我同他一起长大,待他特殊些也是应该的。”江季白不是很确定道:“况且…我只是被影响了。” “你若心如磐石,何至于被影响?” “你不要再说了!” “你怕什么?”夏侯离溪问:“怕世俗礼法不容?怕他对你心生嫌隙?” “你自己也厌恶断袖之癖,为何非要逼我承认?”江季白恼火道。 夏侯离溪云淡风轻般地一笑:“喜欢谁是自己的事,我厌恶的是封崎等人对人的亵玩和不尊重,而非断袖。” 江季白神情恍惚,“我们一起长大,我如何会…会?”他喃喃自语。 夏侯离溪抚掌微笑:“好,我再问你。若是温白有了喜欢的姑娘,你会心甘情愿地祝福他们吗?” 闻言,江季白忽地蹙眉。 夏侯离溪哈哈大笑起来,他轻快地走过江季白身边:“我去准备河道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当然会祝福!不仅祝福,还…还会备份大礼祝温白早登极…早生贵子! 江季白烦躁地摇了下头,他为何要想这些?他有那么多事要做,没时间想这些。 夏侯在瞎说,他就是被影响了,江季白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现在想起温白,心中就毫无波澜。 可平心静气地想,江季白觉得…若同温白过一辈子,像以前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温白不能拈花惹草,不能冷落他,不能对旁人与对他一样。 这样想,世子爷心里轻松多了,就该这样。 第77章 男扮女装 常府 温白被常文政指点过后,留下吃了个饭,常夫人为人和蔼可亲,而且亲自下厨,温白吃的十分尽兴,顺带着把常夫人哄得十分开心。 饭后不久,温玄就来了,温玄时不时地就会来找常文政聊些政事,一般来的时候温白就离开了,没想到今天温白还在,不是很真诚地开口:“哦?你还没滚呢?” “……”温白笑了笑:“没,没呢。” “不去找江衍?”温玄淡淡道。 温白如实道:“他最近在做些小生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过这样也好,有的忙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温玄不屑一顾地哼了声,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温白看他们要谈事,就准备离开了,温玄又叫道:“站住。” 温玄站住了,回头笑眯眯道:“兄长还有何事?” “春江花月夜,你很熟?”温玄一副审视的语气问道。 “不…熟得很。”温白犹豫着回答,心想最近也没去春江花月夜。 -- 第138页 温玄点了下头:“坐下。” 温白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心里有些发怵,他寻思着最近也没惹事啊。 常文政看戏似的看着两兄弟,心想着温白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他哥面前就犯怂,不免觉得好笑。 温玄看向常文政,语气如常:“舅舅可知工部尚书杜民远?” “老杜啊,熟的。”常文政点点头:“过去经常一起把酒言欢。怎么了?” “我怀疑他动用了修河道的公款。”温玄打破了常文政对过去的缅怀。 常文政不相信道:“不会,他这人循规蹈矩,刚正不阿的。” “他和一些朝廷命官经常在春江花月夜聚会。”温玄微微皱眉:“并且四周有死士,我派人去探查过,结果无一人生还,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至于此?” 常文政还是有些怀疑道:“他若想贪何必等到现在?” “不是现在。”温玄淡淡道:“从舅舅三年前出征时,我就对他有所怀疑了,不过他倒也没漏出马脚,只是这次河道修葺迟迟未竣工,舅舅不觉得奇怪吗?” “晏清可上报朝廷了?”常文政良久方道。 温玄面色淡漠:“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上报,况且,上面有人替他把持着。” 常文政面色担忧:“河道若是这个冬天不竣工,明年春雨至,河道两岸的居民又要遭罪了。” 温玄不发一语,眉头又紧了几分。 “所以,大哥你是想探听清楚他们在春江花月夜的谈话内容?”温白问道:“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出证据。” 温玄点了下头,温白把苹果在手心抛来抛去,笑道:“那简单啊,我男扮女装混进去不就得了?” 看着温白一脸跃跃欲试,温玄十分无语,他究竟是想穿女装?还是想进去? 温白兴致勃勃地毛遂自荐道:“我武功底子不错,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门外偷听,就算被人发现了,我就说我新来的,走错路了。要是他们想杀我,我就大喊大叫,他们总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吧,都是朝廷命官,大不了就把我送进衙门,衙门又是兄长的地盘儿,到时候我再来个金蝉脱壳。哈哈,成了!” 温玄听后,觉得也不是不可行,只听温白又说道:“不过到时候就劳烦兄长在四周多安排些姑娘,确保我一呼百应!可别等我死透了姑娘还没过来。” 温玄和常文政相视一笑,这小子脑袋瓜子还挺灵活。 春江花月夜 楼里载歌载舞的,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温白戴着个面纱,一手提着自己水粉色的裙摆,一手拿着个托盘,心里不住的抱怨:“真要命!这裙摆这么长,真不晓得那些姑娘是如何走的那么快!” 到达了温玄给他说的三楼,温白左右看了看,悄悄藏了起来,那群大人也刚进去,温白眯眼瞧了个清楚,呦!大官还不少,温白敛起气息,他也感觉到了不少气息,估计就是温玄说的死士吧。 屋内 一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道:“今天丞相大人有事未来,我们先商议着。”说话的就是工部尚书,杜民远。 杜民远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这是这次河道生意各位都出力不少,已经留下了足够竣工的银子,之前朝廷调拨银子过慢,都是诸位仗义疏财,余下这些这些,都是各位应得的。” 朝廷调拨修河道的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调拨起来有些困难,就需要有人先把银子填上去,等到调拨的银子到了,再分到手中的银子,可就不止原先的数目了。 有大人奉承道:“这事能成,丞相和杜大人居功至伟!” 杜民远象征性地笑了下,把桌上的大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道:“丞相大人出力最多。” “自然,自然。”一片迎合的声音。 “这第二份,是…”杜民远看着这名字也眼生,有些迟疑地叫道:“严先生?” 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施施然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我家公子身子不适,就派我来了。” 温白心中一凛,这不是夏侯离溪的声音吗? 所有人看着这个青年人,近一个月来,有生意的官员们几乎都和这位严先生合作过。没办法,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本以为今晚可以看看是何方神圣,没想到人家还是派人来的。 夏侯离溪笑吟吟地接过了木盒子:“在下夏侯离溪,今后少不得会替我家公子同各位大人合作,劳烦各位大人照顾了。” 有人忽然道:“夏侯公子,你看起来颇为眼熟。” “是吗?”夏侯离溪淡淡一笑。 “你可认识夏侯晔?” 四周人哗然,文坛圣手夏侯晔? 夏侯离溪彬彬有礼道:“实不相瞒,在下与您口中那位夏侯先生是远亲,不过听闻他英年早逝,不曾见过。” 原来是远亲,怪不得有几分相像,此事翻篇而过。 门外的温白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什么门道,不就是在分钱吗?还有,他们口中的严先生又是谁?难不成又是哪位权贵? 温白突然觉得有一丝气息靠近,猛地警惕起来,就听见屋里有人喊道:“谁在外面?” 被发现了? 趁着没人,温白拔腿就跑,屋里顿时也炸开了锅。 杜民远安慰道:“别乱了阵脚,已经有死士去追了,我去看看,各位等安静后,就自行离开吧。” -- 第139页 杜民远紧接着出去了,屋里还是一片惴惴不安:“多亏夏侯公子眼神好。” 夏侯离溪浅浅抿了口茶,冲众人笑了笑:“还是小心为妙。” 温白有自己的考量,眼下并没有人发现自己,那就没必要大呼小叫惹人前来,况且,温白对自己的女装不是很自信。 听着后面还有追逐声,温白有些奇怪,死士的动静没这么大吧?回头一看,要死了!杜民远竟然带着官兵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温玄并没有说他们还带着官兵啊。温白把裙摆抱在怀里,跑的更快了,原本还打算躲进房间里,现在还是先跑吧。 温白跑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担心地往后面又看了看,官兵搜查已经到了拐角处了,正准备再跑,房门忽然打开了,温白心里“咯噔”一下,刚抬脚,就被人拽住了,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满的声音:“温白?你穿成这样在这里干什么?” 温白喜出望外:“江季白?!” 虽然温白蒙着面纱,可江季白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了,江季白在那群官员谈话房间对面的房间里,温白一出现,他就认出来了,还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温白穿个女装干什么? 眼看官兵将至,江季白二话不说地把温白拉入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温白有些慌乱道:“怎么办?怎么办?”看了看一旁开着的窗户,温白灵光一闪:“我跳窗户吧。” 江季白的声音轻飘飘的飘了过来:“这是三楼。” 温白停住了,他可不想死,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温白吞了吞口水,这下可好,把江季白也连累了。 江季白不慌不忙地走近温白,拉住他的手坐到床,温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吗?” 江季白使劲一拉温白,温白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噢!我的鼻子!”温白抬头,鼻头红红的,埋怨地看着江季白:“疼。” 江季白一翻身就把温白虚压在身下,温白滞了下,江季白顺手把他面纱扯了,然后就知道温白为什么戴着面纱了,敢情他根本就没有化妆,头上还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珠钗,看着着实滑稽。 江季白忍不住噗嗤笑了,温白捋了捋头发,一本正经地问道:“美吗?” 江季白面带笑意地帮他把头发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你敢认真些吗?” 温白懊恼道:“我是打算好好化个妆的,可温玄说时间不够了。” 江季白又把一旁整整齐齐的被子拉开了,虚搭在两人身上,把温白的腰带和外衫也扯了丢到了地上,温白顿时明白了:“你是要我扮演被你非礼的女子对吧?” 江季白不乐意了:“这是青楼,何谈非礼?“ “对对对!”温白拍了拍脑门,认同道:“我自愿的,自愿的。” 江季白:“……” 温白瞥见了江季白纹丝不乱的衣服,抬手就把他衣领扯开了。 江季白忙抬起身子,不满:“你干什么?!” “你有没有经验啊?这种事是我一个人脱了衣服就能成的吗?”温白说的头头是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对,你是没经验。” 江季白:“……” 第78章 讨赏 脚步声响在门外,江季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温白的领口使劲一拉,温白半个肩膀赫然暴露在空气里,温白始料未及,他诧异地看向江季白,江季白面不改色地伏身,将脸埋进温白的颈窝里。 熟悉的熏香,江季白的呼吸有些不稳。温热的呼吸洒在温白的脖颈处,温白怕痒的缩了缩脖子,江季白直接伸手抚上了温白另一侧的脖子,不让他乱动。 温白:“……” 江季白压低声音道:“不要动。” “砰!” 门被粗鲁地踢开了,有人叫道:“里面混入了盗贼,我们要查房。” 闻声,江季白直起身子,看向门口,一队官兵中间站着杜民远。 江季白挑了挑眉,带这些轻佻的语调道:“哦,杜大人?” 杜民远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季白,御贤王世子是出了名的温良恭俭让,前不久听说被人买了去,怎么会在这里? 他隐约地看出了床上还有一个人,而且江季白的衣衫如此不整,地上凌乱不堪,不用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不是世子了,也不用这样自我堕落吧,荒唐! 杜民远脸色难看:“江公子,你为何在此?” 江季白随手整理了下衣襟,彬彬有礼道:“杜大人,你这话问的,季白着实不好回答。”说着,还瞥了眼床上。 杜民远很尴尬,道:“不知江公子可有看见可疑的人?” 江季白好笑道:“这里鱼龙混杂,可疑之人自然不少,不知大人说的人有什么特征?” 杜民远估计他也没看见,只是有些惋惜,昔日的天之骄子竟然来此寻欢作乐,看来御贤王事件对江衍的打击真的不小。 杜民远挥了挥手,官兵们就都出去了,杜民远道:“看来公子不曾遇见,在下告辞。” 江季白含蓄地笑了笑,拱手道:“大人慢走。” 等人走远,江季白才又走过去,把门关好。 温白连忙坐了起来,探着脑袋看了看:“走了吗?” “嗯。”江季白回身,然后就站住了。 -- 第140页 温白衣领大敞着,右肩半露,青丝垂到肩头,锁骨也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江季白目光炙热,怎么以前没发现温白这么…他别扭地偏开脸。 “你把衣服穿好。” 他接着问:“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温白就把事情说了遍,他也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季白一时语塞,他正在组织语言,就被温白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温白暧昧道:“好啊,江季白,一个人来春江花月夜,为何不叫我?是不是兄弟啊?”说着,就调笑着拐住了江季白的脖子。 江季白心里莫名有些堵,皱眉道:“我不是来…” 这时,门又“砰”地开了。 温白以为杜民远又回来了,吓得往后一仰,带着江季白倒了下去,江季白猝不及防地砸到了温白身上,薄唇轻轻划过温白的脸侧,温白没有往心里去,冲江季白“嘘”了声。 倒是江季白,心里顿时万马奔腾。 门口传来叫声:“季白?” 江季白立马坐了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对着门口道:“进来吧,把门关好。” 夏侯离溪进来了。 温白听着声音熟悉,也跳了起来,指着那人道:“果然是你啊。” 温白衣衫不整,江季白也领口微乱,夏侯离溪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噢~” 江季白气不顺地把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扔给了温白:“穿好!” 温白没有理会他,走到夏侯离溪跟前,自言自语道:“那…你们口中的严先生…不会是…”温白看向江季白,吃惊道:“不会是你吧?” 江季白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语气? 温白继续自言自语道:“严先生,江衍…衍?” “你不是给了我一张假文书,不用白不用。”江季白道。 温白移到他跟前,凑近打量着他道:“你在搞什么?” 江季白言简意赅道:“挣钱。” 夏侯离溪转身对温白道:“温公子,在下刚刚看巡视的人马上要到门口了,所以才惊动了人,对不住了。” 温白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是我道谢才对,不然就被抓了。” 温白拉住江季白的胳膊,关切道:“你缺钱啊?那你跟我说啊。” 江季白心里暖洋洋的:“不是…” “倒是没想过江小世子有这等本事!”随着门又一次被踢开,温玄冷冰冰地出现在门口。 江季白没有多惊奇,拱手道:“温大人。” 温白也招了招手:“大哥。” 夏侯离溪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温玄刀子似的目光扫向温白,训斥道:“看看你像什么话。” 温白连忙接过江季白手中的外衫,给自己随便地套上:“还不是你,但凡我有时间收拾一下,也不会如此狼狈。” 温玄打量着江季白,以前里这小子眉宇间总是若有若无的有些骄矜,今天可好,眉目间的骄矜一览无遗。 温玄质问道:“河道的事你参与了?” 江季白爽快地承认了:“是。” 温玄目光锐利:“你可知你父亲为了这个河道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倒好,把修缮河道的银子收入自己囊中。” 江季白不疾不徐道:“大人以为我不拿这银子就没有别人拿了吗?” 温玄:“……” 江季白继续道:“大人觉得朝中上下还有多少清明人士?” 温玄:“……” 江季白最后道:“与其让银子落到真正贪赃枉法的人手里,倒不如落在我手里。” 江季白语气理所应当到温玄竟然不知该怎么反驳。 看温玄哑口无言的样子,温白把胳膊搭在江季白肩膀上偷笑。 温玄沉声道:“你的确在贪赃枉法,不怕我把你抓回去?” 江季白自嘲道:“我如今这样子,对大人来说,可是连杀鸡儆猴的作用都没有了。” 温玄脸黑了下来:“我想抓你就抓你,用不着杀鸡儆猴。” “大人说的是。”江季白好整以暇道:“不过,季白这里有个好东西,比起抓我,大人可能对它更有兴趣。”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温玄。 温玄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随便翻了两页就被吸引住了,这上面是一些朝中大臣贪赃枉法的记载。 温白看温玄被吸引住了,也凑过去看了看,越看越惊奇,抬头问江季白道:“你就是利用这个来跟他们做生意的?” 江季白淡淡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了我这条贼船,还真别想轻易下去。” 温白恍然:“我还以为你就是卖卖胭脂水粉什么的。” 江季白挑眉:“有涉猎,你要吗?” “嘿嘿,买给你。” “去。” 温玄合上册子,斜看着江季白:“你就这么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江季白道:“嗯,我誊写了好几份。” “狡兔三窟。”温玄道。 江季白不以为意道:“这只是他们的罪行,要找到证据可不容易。”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温玄收好册子,看向江季白:“无功不受禄,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季白看向温玄:“随便提吗?” “自然。”温玄道:“当是替温白庆祝你迷途知返了。” -- 第141页 “我平日行事可能会和朝廷有冲突,届时望大人行个方便。”江季白彬彬有礼道。 “好说。”温玄面无表情道:“我以为你会趁机把温白讨走。” 江季白脸上出现了破绽,他攥紧拳头,故作镇定道:“…大人说笑了。” “不用讨。”温白笑嘻嘻地搂住江季白:“我自觉跟他走。” 温玄:“出息!” 温白提出疑问:“册子上面还有许丞相,为何他今晚没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江季白也敛起了笑容,确实奇怪。 温玄随口道:“皇上对许家丫头有意,许丞相这几天正忙着。” 温白和江季白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儿,荒谬! 许府 眼看许文远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下来,许娴灵敏地跳到了桌子上,指着没反应过来的许文远骂道:“你烦不烦啊?打不到还打?” 一旁的许夫人煽风点火道:“哎呦呦,家门不幸啊!” 许娴甩过去一句:“你给我闭嘴!你是男人死了,还是儿子死了,嚎什么嚎!” 许文远气急道:“皇宫你是进定了!” 许娴冷笑道:“我要是进宫了,先叫皇上砍了你婆娘的脑袋,再革了你的职!” 许文远怒道:“你…你口出狂言!” “这就是狂了?”许娴反唇相讥:“你要再不把阿三放了,我还能更狂!” “为了一个下人,你至于吗,乘月?”许夫人故意说下人。 许文远一听更生气了:“你犯贱吗?他的身份配得上你吗?” “你管得着吗?”许娴怼道:“跟他喝西北风我也乐意!” 许文远冷笑道:“你不进宫,我就杀了他!” 许娴道:“呸!我要是答应你进宫了,你才会杀了他呢!” 许文远带人离开了:“把她给我锁起来,过两日直接送宫里!” 许娴狠狠踢了下门。 第79章 情深缘浅 办完事,江季白回到客栈,天空已经开始飘雪花儿了,江季白看见客栈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想多看两眼,就被人挡住了。 江季白并未在意,等他走到楼梯口时停住了,那身影太熟悉了吧,江季白又折了回去,刚好看见那人冻得在原地不住地蹦。 江季白开口:“许姑娘。” 许娴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才缓缓转过来,冲江季白打招呼道:“季白兄。” 许娴穿得很单薄,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披了件薄披风,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江季白见状,连忙把身上的狐裘披风接了下来,递给了许娴,许娴真的被冻得够呛,立马接了过来,二话不说就给自己披上了。 江季白奇怪道:“你在这里干吗?” “我…我等你。”许娴哈着气:“冷死我了。” 江季白示意:“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许娴小鸡啄米状的点头,跟江季白进去了,进屋后,许娴一边给自己倒了热水,一边哭诉:“我家那个老混蛋…为了把我送进宫,把阿三关起来了,还打他…” “要不是担心皇上看见我身上的伤,估计就真的打我了…” “我好苦啊…知不知道?我每天就吃一顿饭…” 江季白也觉得她挺惨的,贴心道:“那你现在饿吗?我让人给你找些吃的?” “不用!”许娴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泪,随口道:“我偷跑出来前,刚去厨房吃过的。” “……”江季白无语了。 许娴继续哭诉道:“我好担心阿三…他被关的可严实了…” “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因为我还被打了…” “我良心难安啊!” “许姑娘。”江季白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喜欢上阿三?” 许娴还真没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不过也许是吧,毕竟除了阿三没人对她那样好。 许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喜欢啊,阿三长相俊美,脾气又好,武功还高,你不喜欢啊?” 江季白:“我不喜欢。” 许娴了然道:“哦,也是。”人家满心国仇家恨,哪里有心思喜欢人。 许娴伤心地趴在桌子上:“谁管你喜欢谁啊,现在倒霉催的是我好不好?” 江季白又给她续了杯茶,推测道:“那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帮你们私奔?” 话不可如此露骨啊,许娴有些尴尬。 许娴立马直起了身子,伤心欲绝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地是一脸的波澜壮阔,她指点江山道:“当然不是的。我都想好了,后天皇上邀请我爹赴宴,我趁机应允入宫为妃,随我爹去赴宴,半途中跑回家,把阿三带出来,你们帮我把他送出天渊城。” “那你呢?”江季白疑惑道:“不跟阿三一起走?” 许娴叹了口气:“一起走?你说的轻巧,我只会花钱不会挣钱,说的再明白些,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阿三也是平民百姓一个,还是个没了记忆的,我们出去了,也只是会互相拖累罢了,不合适。” 江季白面色古怪道:“怎么觉得你没那么喜欢人家?” 许娴十分明白道:“我不是不够喜欢他,只是喜欢这件事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喜欢一个人对我来说和吃喝拉撒一样平常,只要我喜欢的人和我都好好的,那就行了。” -- 第142页 江季白犹豫片刻,迟疑着开口:“喜欢是什么感觉?” “分人吧,像我,我就想我喜欢的人好好的。”许娴托着下巴,思索道:“不过还有种人,喜欢上了人,就会把对方当成全部,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种,我是觉得没必要。” “不过总而言之呢,就是他好,我好,这就好啦。“ 江季白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那你就入宫为妃了?” “才不会。”许娴拈着自己一缕头发,得意道:“等着吧,山人自有妙计。” 许娴细心嘱托道:“季白兄,你可得转告温白啊,后天晚上,一定要帮我接应住阿三,然后把阿三送的远远的,我爹那个人,为了让我死心塌地的待在宫里,肯定会把他斩草除根的。” 许娴看了看天色,担忧道:“我可得走了,要是我爹发现我不见了,指不定会怎么打阿三呢。” 说着,许娴就挪到了门边,江季白沉吟道:“许姑娘。” 许娴回身:“季白兄,怎么了?” “其实你不随他离开,是因为怕拖累许家?”江季白同情地问道。 许娴有些一言难尽,最后叹了口气:“季白兄,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其实吧,我受不得风餐露宿。” 江季白:“……” 许娴接着苦涩道:“好歹我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不是?” 江季白一笑了之,有多少人的嬉皮笑脸之下,藏着的是情深义重?许姑娘也是吧。 适夜 温白和江季白守在许府的后门,过了半个时辰,就看见许娴扶着个人出来了,压着声音道:“快来,帮我一下。” 温白和江季白急忙过去帮忙,江季白看着昏过去的季呈徵,担忧道:“他这是…太虚弱了?” “没。”许娴挽了挽自己华丽的广袖:“他不肯配合,我就把他打晕了,又灌了包蒙汗药,估计明天才会醒。” 江季白:“……” 温白观察着季呈徵,疑惑道:“阿三兄也不像是收到了虐待啊。” 许娴解释道:“哦,我也刚知道,他把过去打他的人都揍了一顿,然后就没人敢理他了,这几天也就是随便关着。” 温白拍拍胸脯:“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许娴不放心道:“早些把他送出去。”然后,许娴看了看身后,小心翼翼道:“我得走了,我告诉皇上我回来换身衣服,这会儿也该走了,保重啊。” 走了两步,许娴又折了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银子塞进了季呈徵的衣服里,自言自语道:“唉~老娘的积蓄就这么多了…”然后,拍了拍季呈徵的肩膀,就离开了。 江季白和温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地看许娴走远,就带着季呈徵离开了。 许娴回房间换了一身素衣,又拿了把剪刀,这才重新回到了皇宫。 众目睽睽之下,许娴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很热闹的宴席忽然安静了,许多人都不解刚刚一身华服的许大小姐为何换了一身素服过来。 许娴十分自然大方地走近,清丽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弘道帝目光灼灼,四下也有人揣测,莫不是这许小姐还要表演别的节目?只有许文远发觉出一丝不对劲,轻唤了声:“乘月。” 许娴淡淡扫了他爹一眼,并不理会,等走到了弘道帝面前,轻轻一掀衣摆跪下了,清声道:“臣女自幼丧母,父亲含辛茹苦把臣女抚养长大,臣女自知不孝,多年来不曾体恤父亲,父亲为国为家,近年来身体大不如前,臣女想请陛下恩准,准许臣女去报国寺修行,为父亲祈福,为郢国祈福。” 弘道帝面色僵住了。 许文远眼睛瞪得老大,手忙脚乱地打翻了酒杯,他身体前倾,按住桌子对许娴道:“乘月,别胡闹了,快过来,你忘了你怎么答应爹的了?” 许娴微微侧脸,冲许文远笑的生机盎然:“我没有胡闹啊,爹。”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了剪刀,四周一片吸气声。 许文远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乘月,你可别想不开。” 许娴抬起左手将头发拢到胸前,抬起拿着剪刀的右手,“咔嚓”一声,乌发被齐肩剪断,飘飘洒洒地落到地上,四周一片寂然。 许娴把剪刀随手丢到了地上,双手交叉放到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沉声道:“请陛下恩准。”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许娴就一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许文远双腿弯着,身体前倾着,手往许娴的方向伸着,眼睛瞪得老大,愣愣地看着许娴。 陪坐在弘道帝旁边的皇后眼睛里划过一丝窃喜,另一旁的舒妃眼睛里则是钦佩和羡慕,更多的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理。 弘道帝先是黑着一张脸,良久才缓和了一些,四周因为弘道帝的一语不发显得有些凝重,许是觉得事情已成定局了,弘道帝看向动作有些滑稽的许文远道:“爱卿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许文远连忙跪下:“臣教女无方,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啊?”弘道帝笑的平易近人,重新看向许娴:“朕准了!” 许娴松了口气,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砍脑袋了,许娴赶忙道:“谢陛下恩典!” 弘道帝随意地冲一个管事的公公招了招手:“传朕命令,封许丞相之女为世安郡主,送往报国寺终身为郢国祈福。” -- 第143页 许娴连忙谢恩,心里却道,你个死老头,终身?哼!终身呆在寺里也比侍奉你强。 报国寺是天渊城享有盛名的一座寺庙,香火鼎盛,许娴估计着伙食不错,才选择了那里。 宴会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许娴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看着下的越来越大的雪,她突然觉得后背和脖颈一凉,发觉及腰的秀发已经只齐肩了,自己也算是走了一步险棋。 许娴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的,说不清是因为没了头发,还是送走了阿三。 次日,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天渊城,丞相之女宴会之夜,断发明志,终身在报国寺为郢国祈福。 此刻,饱受称赞的许大小姐在厚厚的棉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僧袍,躲在斋房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零嘴,十分惬意。 门突然被推开了,许娴吓得连忙趴在自己放满食物的桌子上,戒备地看向房门口,刻薄道:“谁,谁啊?不会敲门吗?” 接着就跳进来一个人,走进来两个人。 许娴松了口气:“是你们啊。” 第80章 一别两宽 温白连忙把门关好,拿出一包吃食,他看着许娴那一桌子的小吃,打趣道:“你这日子不错啊,又是烧鸡又是烤鸭的,我们还以为你只能吃些萝卜青菜什么的,白给你带这么多吃的。” 许娴把一边的椅子腾了腾,招呼着三人:“别客气,过来吃啊。” 温白首先跳了过去,称赞道:“乘月,你可真厉害,一夜之间,名动天渊城啊。” “那可不。”许娴很是得意:“我告诉你,我下一步就打算拆了天渊城。” “哎,带上我啊。”温白调笑道。 许娴爽快笑道:“没问题,看在你给我带了这么多吃的的份儿上,铁定带上你。” 江季白注意到了一语不发地季呈徵,轻轻推了推他:“阿三。” 季呈徵满心懊悔与自责,可是许娴又跟温白讨论在兴头上。 许娴一直不敢看季呈徵,放下手中的鸡腿,抬头看向站着的江季白和季呈徵:“诶,你们也过来吃啊。” 温白看了眼江季白,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我和季白出去吃,你们聊。” 说着,温白就和江季白守门去了。 季呈徵还是沉默无语地看着许娴,许娴被看的笑了,晃了晃自己的齐肩头发,调笑道:“好看吗?” 季呈徵也笑了:“好看。” 许娴无奈地叹气道:“他们两个真是的,都说了把你送出去的。” “我非要来的。”季呈徵淡淡道。 许娴玩着手指头,低头道:“我以后不能罩着你了,你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啊?” 季呈徵答非所问道:“跟我走吧,乘月。” 许娴诧异地抬头,季呈徵继续道:“我会照顾好你的。” 许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迅速地反应过来了:“不行。” 季呈徵有些失落地低声道:“我就知道,可我不问会后悔。” “阿三。”许娴认真道:“若是有天陛下发现我不见了,许家就完犊子了,虽然我不太待见我那黑心肝的爹,矫揉造作的后娘和没脑子的弟弟,可我不能害他们,我现在在这里比在许家自在多了,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继续留下来。” 季呈徵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留下了。” “…是吗?”许娴笑道:“也对,阿三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啊。” 两人俱是沉默,良久,季呈徵忽然开口道:“我喜欢你。” 许娴了然地笑了:“我知道,我也很喜欢阿三。” 季呈徵难得的不好意思,如玉的面庞上飞起了两团红晕,许娴见状,笑的更开怀了:“所以啊,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季呈徵眸光流转,温柔地看着许娴道:“我会回来的,你…等我吗?” 许娴爽快道:“等,多久都等。” 季呈徵喉结动了下,眼神有些躲闪地开口:“我的意思是…”顿了一下,眼神坚定地看向许娴:“我会回来娶你的。” “……”许娴眼睛瞪了下:“娶…娶我?” “你不信?”季呈徵有些着急地抓住许娴的手。 许娴连忙道:“不不不,我信,我信啊。”说完,她还不忘深情款款地看了眼季呈徵。 季呈徵道:“我今天或者明天就离开了。” “你,有地方去吗?”许娴担忧道。 季呈徵点了点头,许娴笑道:“那保重。” 送走三人后,许娴有些担忧地看着远离的季呈徵:“该不是那次秋猎脑子被摔坏了吧?娶我?我终身待在寺庙,阿三可真是异想天开,算了,反正他也要走了,哄哄他也是好的。” 马车里 温白首先开口:“阿三兄,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季呈徵回答道:“我准备去西边。”虞国在郢国的西边,季呈徵打算先去边疆看看,毕竟他有不少亲信在那里。 “几时出发?我们也好送你一程。”温白道,江季白也点了点头。 季呈徵十分担心虞国内部形势,沉吟道:“我打算下午就动身。” “这么快?”温白和江季白有些吃惊。 “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季呈徵道。 江季白试探性地开口:“阿三兄可是想起什么了?” -- 第144页 季呈徵望向江季白,淡淡笑了下:“想起了些。” 温白连连点头:“想起来就好,也不会漫无目的了。” “乘月…就劳烦二位照应了。”季呈徵不好意思地嘱咐道。 温白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大家都是兄弟。” 江季白和温白给季呈徵置办了些行李,就把季呈徵送走了,看着季呈徵骑着马渐行渐远,温白感慨道:“唉~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啊。” 半晌,没有人回应,温白用胳膊肘怼了下江季白:“喂!你发什么呆?” 江季白眉头舒展了些:“噢,我是看阿三离开了,心想着最近我也得出去一趟。” “郡主有消息了?”温白看江季白很上心的样子。 江季白摇了摇头:“还没。” “那你着急干什么?”温白搂住江季白的肩膀:“明日就是除夕,你还要出去?” 江季白眼睛看了眼温白的胳膊:“嗯,不能让溪哥一个人,他帮了我很多,况且山高路远,路上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夏侯兄办事是靠谱,也罢,你就当出去散散心,那你何时回来?” “一来一回的,至多两个月。” 温白愕然:“这么久?” 江季白无奈一笑,他也需要时间想清楚。 次日,江季白离开后,温白想起许娴自己一个人在报国寺,就拿了些东西去看她。 听僧人说,许娴去后院了,温白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去了后院,刚好许娴正拔完萝卜在洗手,温白叫了声:“乘月。” 许娴冲他招了招手:“温白,快来!刚洗好的萝卜,尝尝!” 说着,许娴就把冻得通红的手上的水渍往身上蹭了蹭,拿过一旁洗好的萝卜,急吼吼地递给了温白,温白只好接住:“天这么冷,你这是…唉~” 温白不忍地看着许娴,穿着沾了泥土的粗布麻衣,头发也随便绑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许娴自己也拿了根萝卜咬了口,满足道:“甜。” 看温白一脸的不是滋味,许娴二话不说抓起温白的手,把萝卜塞进了他的嘴里:“你给我吃。” 温白无可奈何地咬了口,许娴笑的开怀:“甜吧?”温白点了点头。 许娴感慨了声:“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每天看看书,种种菜,再偷吃偷吃,自在的很。” 温白又咬了口萝卜:“你开心最好。” 许娴扮了个鬼脸:“走,带你跟小孩儿们玩。” 温白诧异:“这里还有小孩儿?” “都是年底还愿的施主们,带了孩子的,很可爱的,大人们在听讲经,他们就在那个小院里玩,过了这条石径就是,刚好拿萝卜去哄他们,走。” 许娴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带路,还不时地跟温白介绍些看到的景致,忽然,温白顿了下,看着前面的那个身影,疑惑道:“那是崇安王吧?咦?怎么还抱了个孩子?” 许娴看了过去,果然,崇安王还抱了个两三岁左右的孩子,一脸的慈父相。 温白定睛一看,不对啊,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啊? 温白慌得又走了几步,天!这不是他的小侄子温玘吗?怎…怎么被江越抱着呢?这崇安王和娃他爹温玄可是死对头啊,不会是被拐的吧? 温白叫道:“玘儿。”说着,就跑了过去,许娴虽然也很莫名其妙,但也跟着跑了过去。 江越正在逗怀中的娃娃,忽然就听见了一声大叫,回头就看见了温白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温玘立马乐了,指着温白道:“爹爹~” 江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温白,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爹…爹?温白怎么都有孩子了? 温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想要把温玘抢过来,江越躲闪着不肯给他:“干吗呀?抱抱怎么了?话说小白公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本王竟然不知道呢!” 温玘又冲温白甜甜地叫了声:“爹爹!” 温白:“是小叔叔!” 温玘乖乖道:“小叔叔。” 江越眨了眨眼睛:“不是…他管你叫小叔叔,那他…是…温玄的儿子?”江越更诧异了,这么可爱的娃儿是温玄的儿子? 温白把温玘从江越怀里抢过来,点头道:“对啊,小王爷,你怎么和玘儿在一块儿?” 江越看着温玘粉嘟嘟的笑脸,难以将这孩子跟那个刻薄鬼联系在一起,不是滋味道:“路上捡的。” 许娴也跟了上来,看见温玘就叫道:“呀!这娃娃一看就是温玄大人的孩子,长得可真俊。” 江越打了个招呼:“许女侠~” 许娴扑哧笑了,她福了福身:“王爷安好,吃萝卜吗?”说着就把背着的萝卜篓递了上去。 江越摆了摆手:“不必了。”还是不舍地看着温玘,温玘冲他咯咯笑道:“干爹爹!” 温白:“……” 许娴:“……” 江越:“……” 事情是这样的,江越上完香后,一个人在庙里转悠,就瞥见了一个小娃娃一个人在这条小道上走着,江越不放心地过来看了下,然后就挪不动腿了。 这小娃娃长得精雕细琢的,穿了件浅棕色的小棉袄,带了个有老虎耳朵的小帽子,脖子上还挂了个金灿灿的平安锁。 第81章 抱孩子 江越就没见过长得比这还好看的小孩儿,他从口袋里翻出几粒糖,就过去忽悠人家小孩儿,还心想着要收这娃娃做义子,索性就叫这娃娃叫他干爹了。 -- 第145页 他一边跟这孩子玩,一边帮他找父母,凑巧碰见了温白,顺便知道了孩子的生父是谁,江越突然就不想当人家的干爹了,可是…这娃娃又可爱的紧… “给我,给我抱抱!”江越二话不说又把温玘抢了过来。 温白躲了下没躲住。 温白不放心地看着温玘,问道:“玘儿,谁带你来的?” 温玘奶声奶气道:“爹爹,还有嬷嬷。” 温白心想大哥也算是心够大的,孩子都跑丢了。 许娴招呼着往前面走:“约摸是从那个小院子里跑出来的,走吧,带你们过去。” 三人一同往石径尽头的小院里走,江越一边逗温玘,一边和温白搭话:“哎,小白,本王大侄子呢?” 温白帮温玘把老虎帽子正了正,回答:“他出去做生意了,过年都不一定会回来。” “啥?他那个情况,你让他一人出去?” “有人陪着,他情况好多了。” 江越来了兴致:“哪个人?是不是姑娘?哪家的?” 温白翻了个白眼:“不是,不是姑娘。” 江越略显失望:“噢,他出去做什么?本王还打算跟他一起过年呢。” “挣钱呗。”温白耸了耸肩膀。 江越亲了温玘一口,自言自语道:“缺钱吗?” 几人到达了小院里,刚好看见带温玘的嬷嬷正在焦急地寻找,温玄站在一边,眉宇微蹙。 温玘看见自己的爹爹,开心地从江越怀里挣扎了出来,小跑着到了温玄跟前,清脆地叫道:“爹爹!” 温玄低头看到了温玘,脸色缓和了些,接着看到温玘后面跟着江越,江越还不放心地冲温玘叫道:“哎!小心一点。” 温玄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崇安王殿下。” 江越打开腰间的扇子,顾不得寒冬腊月,风流倜傥地扇着,他笑眯眯道:“呦!温大人,来上香啊?亏心事做多了还懂得烧烧香什么的,也算不错了。” 温玄低头看向拽着自己衣角的温玘,凉凉地开口:“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温玘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冲温玄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指着江越道:“干爹爹。” 温玄:“……” 温白:“这就…说来话长了。” 江越心里顿时十分舒畅,蹲下身那扇子轻轻敲了敲温玘的脑袋:“真乖呢,改天干爹爹给你发压岁钱。” 温玄训斥道:“什么人就乱叫!谁教你的毛病?” 温玘怯怯地看了看温玄,张开小胳膊,有些讨好道:“爹爹抱。” 温玄眉头紧皱,没有抱小温玘,继续训斥道:“你刚刚跑哪儿了,知不知道大人们都很担心?” 温玘吓得连忙扑向一旁的温白身上,温白单膝蹲下接住他,温玘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温白的怀里,又悄悄抬头瞄一眼温玄,发现温玄还是一脸不耐烦,又将脸埋进了温白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拽住温白的衣襟,显得十分不安。 温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哄道:“好了,没事了,你爹也是担心你,别害怕,你爹就那样。” 许娴也蹲下轻轻哄着温玘:“姑姑带你去跟小朋友们玩,好不好?” 然后,两人就抱着温玘去和小孩们玩了。 江越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温玄,女娲在创造温玄的时候,是不是只给了他一副皮囊? 温玄冷若冰霜地扫了眼江越:“王爷还有何指教?” “幸好你夫人死的早,不然也得被你气死。”江越由衷道:“温玄,那是你亲儿子,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温玄淡定地理所当然:“你管得着?” 江越嘲讽道:“你这种人肯定老无所养!” “比某人老无所出强。”温玄不疾不徐道。 江越冷笑一声:“你咒本王绝后?” 温玄慢悠悠道:“王爷何必着急对号入座?” “你等着!”江越气愤地收起扇子,指着温玄道:“本王回府就去生,让你看看到底谁绝后!” “倒是不曾听说,王爷还会生孩子。”温玄唇角勾起一条讥诮的弧度。 “……”江越被气得七窍生烟:“本王跟别人生。” 温玄微微行礼:“那臣祝愿王爷早生贵子,早登极乐!” 江越狠狠地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开了。 又过几日,温府 江越一进门就大叫:“小白!小白!” 管家抱着温玘从后院走出来,连忙道:“王爷,王爷,二公子不在。” 江越一见温玘就两眼放光,冲上去把娃娃抱紧了自己怀里,往大堂里走去,敷衍管家道:“行,本王知道了,你去忙吧,本王等着。” 管家不放心地跟了几步,可江越一个劲儿地催他走,管家没办法偷偷去找温玄。 江越把温玘放到地上,贴心道:“等着啊,干爹给你发压岁钱。”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钱袋子系在了温玘的腰上,江越随便坐在地上,让温玘坐在他的腿上,调笑道:“玘儿啊,干爹现在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啊。” 温玘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越想了下,忿忿问道:“你爹…对你是不是不好啊?” 温玘立马失落了:“爹爹不喜欢我。” 江越心道,看出来了。 但是江越看温玘那么失落,就安慰道:“哪有父亲不喜欢自己儿子的?你爹…估计是害羞吧,对,就是害羞。” -- 第146页 温玘歪着头道:“为何害羞?” 江越心道,我哪里知道,摸了摸温玘的头,努力措辞道:“脸皮薄呗,你看他对你小叔叔也没啥好脸色,对吧?” 温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温玄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原本想出口打断他们的,可是忽然听见了温玘说他不喜欢他,就忍不住听了会儿,没有料到江越还帮他说了话。 温玄端正自己的态度,拱手道:“见过王爷。” 江越回身,看见了还算有礼貌的温玄,温玘想了想,从江越身上站起来,噔噔噔地跑到温玄身边,抱住他的腿,眨了眨眼睛,哄道:“爹爹莫羞。” 温玄:“……” 江越:“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玄胳膊抬了抬,最终还是放下了,让温玘站好,自己后退了一步,虽然还是训斥,但是语气也柔和了不少:“站有站相,愈发没规矩了。” 江越观察了温玄片刻,忍不住开口:“温玄,你抱过玘儿吗?” 温玄面不改色:“没有。” 江越心中有一个猜想,虽然有些不可能,但江越觉得就是,江越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该不会是不会抱孩子吧?” 温玄:“……” 温大人一心为公,自打温玘出生就把他给嬷嬷带了,某天忽然想起来的时候,温玘也一岁多了,温玄觉得带孩子太浪费时间,索性也就不怎么带温玘。 江越噗嗤笑了:“你真的不会抱孩子?” 温玘看江越笑,他也笑,小孩子笑起来是最可爱的,温玄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反而有些尴尬。 江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大方道:“本王教你。” 温玄不太愿意学,可是看到温玘一脸期待的笑脸,也于心不忍了,淡淡道:“嗯。” “你得先蹲下…对,先托住他的胳肢窝,对对,抱起来,腾出一只胳膊托住小孩子的屁股,对,这不就得了。”江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教学成果。 温玄抱着软绵绵的温玘,感觉有些奇妙。 江越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俩,油然而生出一股欣慰。 温玄扫了他一眼,问道:“王爷所来为何?” “本王找温白。”江越回答:“既然温白不在,那本王就交代给你了。”说着,就拿出一个盒子,随手打开给温玄看了下,是一些银票。 江越继续道:“你让温白把这些给我大侄子,听说他大过年地还在挣钱,挺辛苦的。” 温玄瞟了眼盒子,不冷不热道:“你大侄子现在比你有钱。” 啥生意都做,混的如鱼得水。 “啊?”江越不解。 温玄草草地把事情告诉了他,江越欣慰道:“不亏是我们家的人,就是有出息。” 也不看看人家是被整落魄的,温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道:“王爷慢走。” “……”江越无语,本王啥时候说要走了? 他充满不舍的眼睛看了眼温玘,温玘乖巧地冲他挥了挥手,也罢,江越原本就是给江季白送钱的,送完了自然得走了。 大雪连下了半个月,坊间传言,是因为御贤王去的冤枉,这才天降大雪,以示冤情。 江季白站在阁楼上,他呆滞地看着窗外,目之所及,一片银装素裹,冰粒夹杂着雨丝,竟是比天渊城还要多几分寒意。 门被“嘎吱”推开了,夏侯离溪哈着气从屋外走进来:“人约上了,今晚就能见上。” 江季白管好窗户,询问:“可清楚是哪里人?” “不清楚,身份保密的很好,不过你放心,我们身份也未出纰漏。”夏侯离溪道。 江季白深思:“到底是谁,屯了这么多的盐,手笔挺大。” “不止,他们还问我们,手下可有铁矿。”夏侯离溪浅笑:“年前你低价买那座铁矿时,我还在犹豫,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江季白无奈自嘲:“局势不稳,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我们这也算是国难财了。” 夏侯离溪默然片刻:“我回来的路上,街上一片缟素,未有张灯结彩的,想是…都在为老王爷哀悼。” 江季白心里有些欣慰:“也不枉父亲一生为江南尽心尽力。” 第82章 相见而不闻 晚上的宴席如约而至,夏侯离溪和江季白一同出席,看着满桌清素,江季白也知其中深意,心里少不得一番感慨。 门口进来一身材结实的中年人,江季白只看他一眼,便知这人武功不弱,且他走路昂首挺胸气宇轩扬,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盐…铁… 江季白略一思索,心中明白了大半。 盐铁价格本就高,更别说他们贩卖私盐私铁的,对方不惜高价也要同他们做这个买卖,想必是哪个地方的王侯,开始有反心了。 江季白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毛,眼看这天下就要狼烟四起了,他皇帝叔叔还在天渊城高枕无忧。 “孟兄,你可算来了。”夏侯离溪抱拳相迎,江季白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面。 孟庆爽朗地笑了:“夏侯贤弟。” 夏侯离溪笑着介绍:“这是我家公子,严疆。公子,这就是我同你说的孟兄。” 江季白含笑:“孟先生,久仰大名。” “哪里哪里~”孟庆笑着摆手:“在不足一月内替代封崎成为南北商路上的领头人物,没想到竟是个少年郎啊。” -- 第147页 江季白颔首微笑:“孟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再加上溪哥帮忙,这才讨着了便宜,生意是大家的,何谈领头不领头?互帮互助是最好。” 孟庆笑着打量江季白,这少年脸上戴着面具,叫人分不清这话里的真心实意有几分。 夏侯离溪解释:“孟兄,我家公子脸有烧伤,恐吓到人,这才戴了面具,并非对您不敬。” “诶。”孟庆摆手:“贤弟你这话就见外了,来,入座说。” 孟庆入席,不好意思道:“二位,对不住了,大过年的,只能招待你们这些。” 江季白摇了下头:“彭城百姓情深义重,在下深感敬佩。” 孟庆惊讶:“小兄弟知道全城为何缟素?” “是因为…御贤王?”江季白用试探性地语气问。 孟庆脸上一片肃穆,他沉声道:“虽说王爷犯下重罪,可王爷这些年为江南是真心实意付出过的,百姓不会视而不见。” 江季白沉默了。 孟庆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忙道:“看我,说到哪里去了,二位舟车劳顿,不妨在彭城多住几日,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江季白客气道:“这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看着雪势,过不了几天就可能封路了,家中还有些私事未处理,要拂了先生好意了。” 孟庆调侃:“忙着挣钱吗?年轻人,功利心不可太重。” 江季白无奈摆手:“先生说笑了。” 夏侯离溪笑道:“孟兄,我们家公子心上人还远在天渊呢。” 江季白:“……” 孟庆恍然大悟:“噢~也对,新婚燕尔的,如此说来,倒是我不对了,大过年的,让你们跑到这里。” 江季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侯离溪:“溪哥只会拿我做挡箭牌,明明是他急着回去相亲,也罢,兄长为上,这名头我替你背了。” 夏侯离溪:“……” 孟庆惊讶:“夏侯贤弟还未婚配?” “是啊,”江季白抢先开口,和颜悦色道:“过了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孟先生,你平日替我们多留意些。” 孟庆连连点头:“那是不小了。” 夏侯离溪哭笑不得。 三人做样子闲聊到深夜,次日,江季白和夏侯离溪带着一众随从离开。 待他们离开,孟庆来到另一处客栈,走进去,里面端坐着一女子。 孟庆行礼:“郡主。” 江允善回身,抬头问:“七百斤盐引到手了?” “嗯。” “甚好。”江允善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孟将军,辛苦了。” 孟庆摇头:“一切以大业为先,卑职心甘情愿。” 江允善绣眉微蹙:“这严疆是个什么来路?” “想必是假身份。”孟庆深思:“夏侯离溪倒是能查到,原先是封崎的人,善商贾,封崎被正法后,不知怎的便跟了这严疆。” 江允善摇头叹气:“想来封崎落马与二人脱不开干系。” 孟庆递出一张纸:“郡主,这是契书,您请过目。” 江允善接过来,她扫向纸面,蓦地一愣,她双手微颤,按桌而起:“这是谁写的!” 孟庆被吓了一跳,他回答:“是严疆亲手写的。” “严疆…严疆…”江允善难以置信地喃喃:“严疆…江衍…” 孟庆眼睛一瞪,错愕地看着那张契书:“您是说,他是…他就是世子?” 江允善急问:“他长什么样子?” 孟庆回忆:“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不过听声音和看身形,约摸着十七八岁。” “阿衍…”江允善喃喃,她转身出门:“备马!我要追过去。” 孟庆看了眼门外越发大的雪势,担忧道:“郡主,您在此等候,属下去把世子追回来。” “不行。”江允善立刻拒绝了:“阿衍不会信的,我得亲自去。” 江允善向来波澜不惊的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她以为…江季白会在天渊城过的生不如死,她也是存了让他历练一翻的心思,可她未料到…她的弟弟,哈哈哈…她的弟弟就是大名鼎鼎的严疆。 天不亡她御贤王府! 父亲,你看到了吗?江允善鼻头酸涩,阿衍没事,还撑起了御贤王府的根骨。 雪粒混杂着雨水打在脸上,江允善全然不顾,她骑着马奔跑在苍白的山路上,身后跟着孟庆一行人。 马的嘶鸣声响彻在山间,官道被封住了,前面驻守着士兵。 江允善略显焦急地驱马在原地踱了几步,孟庆过去询问,不久后便回来了。 “如何?”江允善询问。 孟庆无奈:“大雪封山,非朝廷官员,不得行此道,恐惊雪崩。” 江允善蹙眉:“可阿衍他们不也走了这条道吗?” 孟将军看起来更无奈了:“他们有朝廷文书,自然可以通行。” 江允善神色焦急:“那要等到何时?” “开春之后。” 江允善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开春…那就要再等一个多月… 阿衍知道她还活着吗? 江允善苦撑了几个月的毅力和耐心,在得知弟弟的消息后,忽然就有些松懈了。 “郡主,我们好歹知道了世子安然无恙。”孟庆安慰:“您不妨再等一等,总会见面的。” 入京的道路上,回荡着急促的马蹄声,江季白到达天渊城时,天都快亮了。 -- 第148页 早市刚起,江季白把马交给随从就要离开,夏侯离溪无语:“不休息一下?” “不了。”江季白跑的只剩一个身影。 “那早饭呢?”夏侯离溪扯着嗓子喊。 “我去温白那里吃。” 夏侯离溪微微翘起唇角,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屋了。 十几岁是个好年纪,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连夜赶路,奋不顾身的年纪。 夏侯打了个哈欠,他可不行,奔波十几日,他得去休息休息了。 江季白□□进了温府,轻车熟路地找到温白的院子。院里一片寂静,看来温白还没起来。 晨风微动,送来几缕梅花的香味,院里的梅花树已有些年头了,枝干漆黑粗壮,小小的金黄色梅花全然绽放,薄如蝉翼的透明花瓣在晨光的抚摸下,闪着轻柔的光泽。 “漂亮哥哥。” 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江季白低头,看见一粉妆玉琢的娃娃,他是认识的温玘的。 “玘儿。”江季白蹲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叫叔叔。” 温玘执着道:“漂亮哥哥。” 江季白失笑,温玘扑进他怀里,指着枝头的梅花:“哥哥,我想要那个。” 江季白抱住他,将他托到肩头,温玘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你喜欢花?”江季白把温玘抱在怀里问。 温玘心满意足地捏着花,认真道:“送给爹爹的。” 江季白的笑容有一丝僵硬,温玘这么讨人喜欢,为何就是温玄的儿子呢?真的是…除了遗传到他爹那张优秀的皮囊,温玘没一处像温玄的。 温白打着哈欠推开门,看清门外人后,他不由得一愣。 江季白身着白色的狐裘立于梅树下,眉目一片疏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逗玘儿开心。 冷季梅花,白璧无瑕。 一大一小,还真是赏心悦目。 “呦~大清早的,来我家拐孩子来了。”温白提高音调。 江季白回眸,眼睛带着笑意:“嗯,拐走了。” 温白笑着走了过来:“何时回来的?” “昨晚。” 温白忽然不知要说什么了,他看了江季白片刻,替他肩头的梅花残血,“你那眼睛红的,还昨晚?”温白调侃:“赶着来让我给你发压岁钱?” 江季白怔忡片刻,不自在道:“没休息好,谁赶着来了。” 温白了然一笑,从袖口摸出一个铜板:“喏,压岁钱。” “打发谁呢。”江季白抬起胳膊将他推开。 温白啧道:“啧啧,挣着钱了,瞧不上这一个铜板了。” 江季白无语:“…你敢给两个吗?” 温白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不忘逗温玘:“玘儿,你爹爹给你发压岁钱了吗?” “没有。”温玘乖乖地回答道:“没见着爹爹呢,爷爷给了,给了好多。” 温白不乐意了:“小叔叔给的少吗?” 温玘奶声奶气地哄道:“小叔叔给了好多好多呢。” 第83章 桃花运 温白笑着对温玘道:“玘儿,他钱多,你哄哄他,保准儿他给你发个大红包。” 温玘抱住江季白的脖子,乖顺叫道:“漂亮哥哥。” 江季白:“……” 温白笑着揶揄道:“江季白,来叫声叔叔。” 江季白瞥了温白一眼,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了温玘,哄道:“叫伯伯。” 温玘不愿意,执意叫道:“哥哥。” “哈哈哈哈…”温白笑的不亦乐乎。 江季白无奈,哥哥就哥哥吧。 两人带温玘玩了一天,直到晚上,温玄来叫温白,说是去皇宫里赴宴。 温玄看到江季白无所顾忌地出入温白的房间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温白道:“我不去,平日里皇宫的宴会我都没去。” 温玄淡淡道:“你以为我想带你?若不是皇上吩咐所有家眷都得去,我才懒得理你。” 温白:“……”这话就伤自尊了。 江季白心里思索着,他这个皇帝叔叔,绝不会做无用的事,难不成又在物色妃子? 温白叫了好几声江季白,江季白才反应过来:“什么?” 温白笑道:“想什么呢?都叫了你好几声,我是说,我要跟我哥去皇宫了,你呢?在家里等我?” 江季白摇了摇头:“我回去,有些账还没处理。”说着,就走到了门口。 温玄突然开口:“江衍。” 江季白顿足,回身:“温大人有何指教?” “因大雪连绵不断,坊间传闻御贤王含冤而死,陛下震怒,我约摸着是在…找你。”温玄沉吟:“崇安王府有人看着,你最好别去那里晃悠。” 江季白颔首致谢:“我知道了,多谢温大人提醒。” “我是看你跟温白走得太近,怕你连累到我们家。”温玄淡淡道。 温白嗔怪:“你看你,最后一句多扫兴,你就当一次贴心大哥怎么了?” 温玄瞪了他一眼,温白笑嘻嘻地住口了。 江季白撑伞离开:“我会留意。” 宴席到一半,温白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温玄看他坐没有坐相,随口提醒:“坐好。” 温白讨好地笑了笑,温玄就不管他了,直到一个认识的世家公子来叫他:“温白兄,来射彩啊。” -- 第149页 温白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也就随他去了。 射彩,是天渊城贵族的一种玩法,在夜间由几人从高处抛下花灯笼,剩下的人在远处拿着各自的箭去射,把灯笼用箭钉在墙上,钉的最多者为胜者。 最后,一整面墙上会挂满灯笼,风一吹,摇摇曳曳的煞是好看。也有箭会把灯笼射穿,火光也就灭了,因此难度不小,没有两下的少年一般是不敢上的。 少年们聚集在近处的城墙附近,挑选好了代表自己的箭,跃跃欲试地等着。 许慕看到了温白,他抬了抬弓箭,挑衅道:“温白,你可小心了,我射箭可厉害了。” 温白笑嘻嘻道:“那许公子可要手下留情了。” 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冲许慕叫道:“许公子你可别得意,温白兄打弹弓可准了。” 温白哈哈笑了笑:“一般一般,不过就…百发百中。” 许慕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 “许公子,你这话说的,”温白把弓搭在肩膀上,仰脸道:“我这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许慕继续甩脸道:“一会儿见高…” 下字还没有说出来,温白箭已离弦,一个灯笼已经被扔下来了,只落到半空中,就被温白的箭定在了墙上。 “好!”“好!” 四周传来阵阵喝彩。 许慕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白噗嗤笑了:“许公子,承让了。” 少年们的喝彩声引起了宴席上众人的目光。 温白身法灵敏,出箭果断,几乎百发百中,而且…还专射许慕瞄准的灯笼,许慕不乐意了:“温白,你什么意思?” 温白又是一箭,对许慕笑了笑:“许公子,好巧啊,咱俩的眼光一样。” “你故意的!”许慕孩子心性,把箭摔了。 温白撇了撇嘴,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对啊,我是有意的,你能怎么办?” 许慕窝窝囊囊地把箭捡了起来,跑的离温白很远,温白笑呵呵地追了过去。 “别追我!”许慕瞪着身后的温白。 温白无辜地笑道:“没有呀,许公子,我在赶你啊。” 温白兴高采烈道:“嘚儿驾,嘚儿驾!” 许慕快被气炸了:“你骂谁是马呢。” “哪有?”温白哈哈大笑:“明明是驴好吧?” 许慕:“……” 温白自然是故意的,你老子欺负江季白,我就欺负你。 温白一边逗许慕,一边射彩,少年动作干脆利落,箭无虚发,自然引人注目。 舒妃今天身体不适,陪坐在弘道帝身边的是六公主昌繁公主,昌繁公主年芳二八,弘道帝正有意给她挑选个如意郎君,昌繁公主看了会儿射彩,凑近弘道帝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弘道帝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往射彩处张望着。 看着那道活跃的身影,弘道帝眯了眯眼,笑道:“温爱卿,朕记得没错的话,那孩子是你弟弟吧?” 温玄起身,恭敬回答道:“回陛下,正是臣弟,温白。” “箭法不错。”弘道帝随口夸赞道。 温玄看了眼一脸红晕的昌繁公主,心中明白了几分,答道:“回陛下,臣弟不才,只会些箭法。” “那也很好了,瞧瞧许丞相家的公子,箭法还有待提高啊。”弘道帝由于许娴的事,对许家十分不满,有事没事就敲打许文远。 许文远连忙站起,慌忙道:“陛下教训的是。” 昌繁公主拉着弘道帝的衣袖,悄悄道:“父皇,你看嘛,温公子就是不错啊。” 弘道帝也觉得不错,面容俊俏,武艺也不错,就是出身不太好,怎么就是个庶子呢? 弘道帝哄道:“别闹,你再看看。” 昌繁就是看温白好,弘道帝被闹得无奈,同意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射彩结束后,弘道帝赏赐给温白许多彩头,温白不明不白地看向温玄,温玄冲他点了点头,温白就跪下谢恩了。 等重新坐回宴席,温玄讥诮:“恭喜了。” 温白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拿的彩头这件事,故作乖巧地对温玄笑了笑,直到弘道帝重新开口:“温公子可有婚配?” “……”温白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弘道帝:“回陛下,未…未曾。” “那可有合适的人家?” 温白下意识地看向温玄,温玄云淡风轻地夹了一筷子菜。 温白犹豫道:“臣年纪尚小,家中不急。” 弘道帝讳莫如深地嗯了声,温白吞了吞口水,悄悄抬头瞥了弘道帝一眼,看见了他身旁的正在偷偷打量自己的昌繁公主,昌繁触及他的目光,慌忙地避开了。 温白顿时心下了然,也明白了刚刚温玄那句恭喜了是什么意思。 温白心道,要死了,他可不想当驸马。 所谓驸马驸马,可不就是“缚马”嘛?供皇家驱使的马呀。 “听说温公子博学多识,刚好昌繁也略懂诗书,你们可以去切磋一下。”弘道帝道。 温白:“……” 博…博学多识?下意识地看向温玄,用眼神道,你说的? 温玄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我闲的? 但弘道帝都下令了,温白只好起身:“臣领命。”我垫子都没坐热呢。 不少世家公子都艳羡地看着温白,这昌繁公主可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啊。 -- 第150页 昌繁面颊虽红,仍落落大方道:“温公子请。” 温白干笑了两声,随昌繁离开了。 二人一路相顾无言,温白应付差事似的陪着昌繁瞎转,昌繁觉得有些尴尬,就开口道:“往日里,很少见到公子。” 温白道:“哦,家中长辈不怎么约束我,我散漫惯了。” 昌繁眼睛发亮:“真的?我也经常出宫玩。” 温白好奇:“公主也能出宫?” 昌繁吐了吐舌头,悄悄道:“我偷溜出去的。”昌繁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凑近温白道:“偷溜出去吃东西,珍味楼的八宝鸭最是不错。” “对对对!”温白连连点头:“还有莲花羹,十分鲜美。” 昌繁笑的很开心:“还有回味居的桃花酥。” “我最喜欢那里的绿豆糕。”温白也兴致勃勃道。 “张记的烧饼,” “西街的驴肉火烧!” 昌繁笑意吟吟地看向温白:“温公子,我们果然志趣相投。” 温白也笑:“对!我们果然适合当兄弟。” 昌繁:“……” 温白看昌繁脸色有些僵硬,赔笑道:“要不您看…姐妹也成。” 昌繁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白:“公子是知道昌繁的心意的吧?” 温白诚恳道:“公主地位尊贵,在下不敢高攀。” 昌繁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让父皇随便封你个官,还怕别人说不成?” 我怕呀~温白心道,我在家被我大哥管,要是娶了你,还要被你一家管,我闲的慌啊我! 温白扯了下嘴角:“在下惶恐。” “我可是公主。”昌繁扮了个鬼脸,凑近温白道:“我是公主,很多人都想娶我的。” 温白干笑道:“臣就是那剩下的很少人。” 昌繁奇怪道:“为何?我不漂亮吗?” 温白回答:“四周有些黑,臣看不清。” “……”昌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有意思。” “我对公主确实没意思。”温白看昌繁也是个明事理的,索性就明说了。 昌繁并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来日方长嘛温白。”昌繁一脸笑意:“日久生情。” 温白:“臣相信一见钟情。” 昌繁笑的直不起腰:“你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可别!你才有意思,被人拒绝了还这么开心,温白腹诽。 没聊几句,温白就借口拉肚子跑了。 第84章 人之常情 回去的路上,温玄不咸不淡地叫道:“驸马爷?” “大哥。”温白头疼道。 温玄冷嘲热讽道:“谁叫你强出风头的?” 温白悔的肠子都青了:“我不是要给江季白出气吗?” 温玄事不关己道:“结果就是把自己赔进去了,江衍约摸得感动死。” 温白想了想,点头道:“那是会。” 温玄:“……”没心没肺。 次日,江季白刚到达温府门口,就看见了昌繁的銮驾,心中暗暗奇怪,昌繁怎么来了。 江季白是昌繁的表哥,但是两人不怎么熟络,昌繁不满意父皇常常夸赞江季白,江季白嫌弃昌繁娇气,为了避免撞上,江季白就先离开了,直到下午才来。 “什…么?”江季白倏地站起:“你说昌繁看上你了?” 温白正窝在软榻上,被江季白吓得一缩,他嗔怪道:“你大惊小怪什么?” 江季白紧紧按着桌角,他眼神躲闪:“她…她怎会看上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温白从软榻上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道:“就不准人公主看上我了?我也算得上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吧。” 江季白垂首,散下的头发挡住了他大半个侧脸,他轻声:“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温白道:“我要是娶了她,不就等于给自己娶了一麻烦嘛?” 江季白半晌无语,他心中如山川崩裂,河海决堤,偏偏他做不到面不改色和波澜不惊。 “你不娶她…那要娶谁?”江季白定定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想听什么。 温白无所谓道:“随便啊,娶一个不怎么麻烦的呗,这事不急,我大哥会给我琢磨的。” “你就一定要娶吗?”江季白按下心中的千万情绪,他胸口飞快地跳着,极力装作平静的样子。 温白奇怪道:“娶妻生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嘛,难不成你不娶啊?” 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啊… 江季白背对着温白低嗤一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好一个…人之常情。 君为臣纲,人之常情; 兄友弟恭,人之常情; 娶妻生子,人之常情; 世间万千,大抵不过一句…人之常情。 为何心口堵的发涩?不是说出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吗?他曾痴心妄想按下心中的悸动,跟温白继续兄友弟恭下去,可他忘了,温白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温白跟他不一样,他孑然一身,自然没有束缚。可温白呢,他有家有牵挂。 所行之事,必人之常情。 他连想象温白要娶妻生子就受不了,更别说看着温白步入喜堂,同他人携手一生。 温白察觉到温白的不对劲:“诶…你怎么了?” “…对。”宽大的衣袖下,温白紧攥手心,他忍住心中的复杂情愫,一字一顿道:“你说的对。” -- 第151页 这声音很正常,正常的让温白觉得不正常。 温白去扳江季白的肩膀,他皱眉:“哎,你到底…” 江季白放低肩膀,温白的手落了空,江季白不想失态,他夺门而出:“我先走了。” “江季白!”温白慌得提上鞋子,赶紧去追。 他刚出门就撞上了温玄,温玄责怪:“你跑什么?” “我找江季白啊。”温白刚要出门,就被温玄拎住了:“陛下宣召你入宫赴宴。” 温白略显烦躁:“我不去!” “那你就是抗旨。” 温白不动了,江季白的反应让他很担心,但他又不能抗旨不尊。 温玄看他反应问:“你们闹矛盾了?” 温白莫名窝火,江季白神经兮兮的,到底怎么了也不说!还有宫里那位,他都说了不娶不娶,听不懂人话吗! 温白转身出门,温玄无语:“去哪儿?” “进宫。”温白语气生硬。 沐风阁 夏侯离溪坐在桌边,捏着一枚棋子放进棋盘,他余光瞥见一道白影,便招呼道:“回来了,我刚发现了一招绝妙的好棋,过来看。” 江季白站着不动,夏侯离溪奇怪地看过去,他刚要开口,就语塞了。 “你…”夏侯离溪站起来,他诧异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无措地站着,眼眶泛红,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溪哥,他说他会成亲。”江季白鼻翼微动,声音闷闷的。 夏侯离溪:“……”他未见过这样的江季白。 “温白吗?”夏侯离溪小心翼翼地问。 江季白低着头,夏侯离溪心道他这是默认了。 他又问:“和谁?” “不知道。”江季白闷声道。 “不知道?”夏侯离溪觉得奇怪:“那你如何得知他要成亲的?” 江季白抬眼,眸中尽显难过和慌乱:“他自己说的,他说…就算不娶公主,也会娶别人。” 夏侯离溪听的云里雾里的,他捏了捏眉心:“不是…怎么回事,你从头说。” 江季白失魂落魄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夏侯离溪抓住关键,问:“你喜欢他吗?” 江季白神色木然:“有什么用,总道是…他要娶妻生子。” “……” “江衍。”夏侯离溪由衷道:“你干脆改名叫江怂得了。” 江季白:“……” 夏侯离溪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拿捅自己的那股狠劲儿去跟人家表明心意?” 江季白收拢五指,眉心微动:“我是可以无所顾忌地告诉他我的想法,那之后呢?” 夏侯离溪语塞。 “他如此厌恶罗玉绯,他若得知我的想法,会不会…也讨厌我?”江季白略显急切地看着夏侯离溪:“溪哥,我不想这样。” 夏侯离溪沉吟:“这个…也确实。” 江季白又不说话了,夏侯离溪看他跟被人抛弃的猫似的,无奈安慰:“那人不还没成亲的吗?峰回路转,总有转机的。” “那个,咳…我有个法子可以帮他摆脱公主,顺便帮你试探一下他的心意,你要听一下吗?”夏侯离溪问。 江季白半信半疑:“什么?” 温白下了宴会后直接开到沐风阁,彼时,江季白正打算离开沐风阁。 “江季白!”温白没好气地叫道。 江季白原本已经迈出了屋子,闻言,竟下意识地后退。 夏侯离溪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记着我说的,过去。”说完,直接把门关上了。 江季白:“……” 温白三步两步走过去,皱眉问:“你刚刚怎么回事?” 江季白想糊弄过去:“什么?” “你莫名其妙地生气。”温白摊手,满脸无语:“你这脾气还分时间呢?我刚想说你才正常几天,今天可就又…莫名其妙,你有事就说,别别扭扭地跟小姑娘似的,你多大了?” 江季白不悦:“谁像小姑娘了?” “你啊。”温白使劲戳着江季白的肩膀。 “我不高兴我的,你娶你的。”江季白生硬道:“二者又不相干。” “你放屁!”温白劈头盖脸道:“你不高兴我能高兴吗?” 江季白:“……”他下意识地伸手,在碰到温白的衣角时堪堪忍住了。 “对不起。”他低声道。 温白原地趔趄了一下,他匪夷所思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何时跟他道过歉?这让他…怪不适应的。 江季白嘴唇开开合合,最终不情不愿道:“你就当我有病得了。” 相思病。 他这样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温白突然想。 温白想扇自己巴掌,江季白闹就让他闹好了,他也没人闹,自己同他计较干什么? “不是,我也没什么意思…”温白扶住江季白的胳膊:“我就是担心你。” 江季白胳膊一紧,他犹豫再三,下定决心般地开口:“你当真不喜欢昌繁?” 温白愣了下,怎么扯到昌繁了? “不喜欢。”温白如实道。 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我有个法子,能让她知难而退,你听不听?” “什么?” 江季白冲他招招手,温白凑了过去,江季白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温白。 -- 第152页 温白揉了揉耳朵,狐疑道:“她会信吗?” 江季白心情颇好道:“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你。” 温白一听高兴了,扑向了江季白,道:“季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江季白十分受用,转而又担忧道:“你会被认出来了吧?” “我戴个面具。”江季白道。 珍味楼雅间内 温白伸头看了看,怎么还没来?温白觉得江季白的想法十分有意思,心里忍不住跃跃欲试。 不一会儿,昌繁身着便服到了这里,冲温白招手道:“温公子。” 温白也抬起手:“这里。” 昌繁坐了过来,害羞道:“温公子约我前来,是有何事呀?莫不是想通了?” 温白痛心疾首道:“不,我想不通,永远也想不通了。” 昌繁:“你这是何意啊?” 温白难受道:“公主啊,温白一直不答应公主…其实是有难言之隐。” 昌繁欣喜道:“我就知道你有难言之隐?说来听听?我可以帮你啊。” 温白痛苦地抱住头:“你…帮不了我。” 昌繁不服气道:“谁说的,我可是公主!” 温白抬眼愧疚地看了昌繁一眼,小声道:“其实…在下有龙阳之好。” 昌繁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啊?” 温白继续苦着一张脸道:“我喜欢男人。” 昌繁张大了嘴巴,哈了一声,一脸茫然:“喜…喜欢男人?” 温白沉重地点了点头,昌繁不可思议道:“你骗人!” 温白抬手发誓道:“天地可鉴。”明鉴啊,我真的不喜欢你! 第85章 我是断袖 昌繁轻笑:“你想骗我也不用这样吧?就算你喜欢男人,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温白心道,可真精啊。 温白佯做不好意思道:“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昌繁抱臂斜眼:“我不信,除非你…” “这里!”温白柔情蜜意地冲昌繁身后招手,昌繁回身看。 门口走来一人,一袭月白色的袍衫,绣有流水暗纹的束腰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腰线,不似女子的柔若无骨,有一种坚韧的力量感,身姿端的是修长挺拔。他脸上带了个银质的蝴蝶面具,下巴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昌繁看呆了,不仅她,温白也着实吃了一惊,这招蜂引蝶的衣裳哪里来的? 江季白云淡风轻地走了过来,冲昌繁轻轻笑了下,昌繁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温白回身,搂住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季白,轻咳一声:“公主,这位就是在下的…的…”的什么?夫人?媳妇儿?好像都不对啊。 温白沉吟道:“在下的…的…心仪之人!” 温白愣是把自己的“心仪之人”搂出了一种好哥们儿的感觉,江季白无语,心道,白痴! 昌繁还沉浸在对方的绝美风姿之中不可自拔,温白心下奇怪,开口:“公主?” 昌繁立马反应过来了,连道:“哦,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温白回答道:“他不会说话,是…风尘中人,不过…我不在乎。” 昌繁匪夷所思:“青楼中也有男子?” 温白心道,我怎么知道?但还是答道:“有——” 说完,他有些心虚地瞟了江季白一眼。 江季白无语地挽住温白的胳膊,再拉住他的手,两人看起来亲密无比。 昌繁:“……”合着本公主横刀夺爱吗? 温白一脸忠贞无比:“今天向公主坦白,实属出于下策,还望公主理解,温白此生非…他不娶…只想和他在一起。” 昌繁表情丰富:“不是,就算他再好看也是男子啊,本公主看见好看姑娘也没想跟人家成亲啊。” 温白哭丧着脸:“在下也没法子啊,在下也想喜欢女子,可是在下做不到啊。” 昌繁还是将信将疑的,谁晓得你会不会找个男子来搪塞本公主呢。 温白语重心长道:“公主啊,何必为了在下一棵狗尾巴草,放弃了整片林子呢?” 昌繁心烦意乱地扶额:“走走走!” 温白和江季白相视一笑,就告辞了。 昌繁等他们下楼,也跟了上去,就不信!本公主偏要看看你耍什么把戏! 温白刚要跳起来庆祝,就被江季白拉住了:“她在跟着。” 温白吞了吞口水,没完没了了,温白悄声问道:“怎么办?” “…带你去个地方。”江季白将手心的汗全蹭在了温白的衣服上。 温白就和江季白手拉手往前走,昌繁不远不近地跟着。 等到了一个小巷子口,温白看见有不少男人进进出出的,不解地勾头看了眼,便闻见了一股子脂粉香,他诧异道:“这里是…青楼?” “是。”江季白道:“…也不是。” 江季白把温白拉近了些:“你再看看。” 温白又看仔细些,这些衣着暴露之人竟然都是男子?温白嘴巴微微张着,眨了眨眼睛。 江季白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温白又莫名其妙:“来这儿干什么?” “自然是给你的公主看看了。”江季白动了动脸上有些重的面具。 温白还是疑惑:“看什么?” 江季白余光瞥见了昌繁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心下一横,猛地扯住温白的胳膊往墙上一推,凑了过去,轻轻在温白脸颊上亲了下。 -- 第153页 温白瞥见温白单薄的衣衫,替他拢了拢衣领,随口道:“你亲我干什么?给公主看啊?” 江季白隐隐失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温白也凑上去亲了江季白一口。 不带感情的蜻蜓点水般的一点,江季白神色复杂。 温白悄声问道:“公主看见了吗?要不要我再亲你一下?” 江季白丧气地松开了温白,有气无力道:“用不着。”说着,就往巷子里走去,温白也跟了上去,兴致勃勃地问道:“哎,江季白,来这里的男人都有断袖之癖吗?” “不知道!” 温白觉得江季白又气不顺了。 等坐到了房间里,江季白才发觉出不对劲,自己也是给气昏了,才把温白带进来。江季白冷眼旁观地看着三五个男人对着温白大献殷勤,他自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没人敢靠近。 温白跟他们谈笑风生:“兄弟,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不冷啊?” 一个男人娇弱无力道:“公子可愿意给人家暖个手?” “恶不恶心?”温白十分直白道:“你冷自己加衣服,两个大男人拉着手像什么话。” 男人:“……” 又一个男人扑了上来,温白皱眉:“你肩膀都露出来了,又不是姑娘,还香肩半露啊?” 男人轻笑:“公子啊,都来到这里了,就不要端着了嘛。” 温白还没有开口,江季白就把脸上的面具解了下来,“啪”地摔到了桌子上,把几个男人吓得不轻。 温白也吓了一跳,他看着江季白:“你又闹什么脾气?” 江季白沉着脸不语:“手滑。” “呦,这位也是同行吧?”一个男子大胆靠过去,他羡慕地看着江季白的腰身:“竟是没见过?不知公子是哪家的?” 温白截住他伸向江季白的手,扬唇一笑,眼底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他不是。”温白笑得灿烂:“所以——不可以碰。” “……” 江季白冷冷清清地站起来:“走吧。” 温白纳了闷儿,不是你先进来的吗?现在跟谁强迫了你似的,罢了,哄着哄着~ 出去之后,昌繁已经走了,江季白明显脸色好了不少,心情平复下来的江季白才察觉一丝冷意,温白凑上来调侃:“呀呀呀,江季白,冷死了。” 江季白扯住温白的披风,道:“给我。” “才不!”温白拽住自己的披风,笑眯眯道:“谁叫你不穿厚些。” 江季白不由分说地开始抢,温白躲闪着:“哎,不带这样的。” “给我!” “你看你这人,哎,别扒拉…等下你白衣服脏了可别怨我。” “冷~温白。” “来啊。”温白张开双臂,把披风撑起来,冲温白张开怀抱,笑意盎然。 江季白不自觉地走近,刚一抬手就反应过来了,他心觉尴尬地后退了一下,不满道:“你把披风给我,我抱着你。” 话音刚落,温白的披风就扔了过来,砸了江季白一脸,温白带着笑音的话语也传了过来:“逗你玩儿呢。” 江季白心安理得地披上了,街市上还是很热闹,两人走着就又碰上了许娴,许娴穿的还是不伦不类的样子。 还是许娴先看到了温白他们:“温白。” 两人四处看了下,就看见了许娴,走了过去,许娴打量着江季白,由衷道:“季白兄,你今天可真是风姿绰约啊。” 江季白略显尴尬,温白调侃许娴道:“比不得许小姐惊为天人。” 许娴爽声大笑起来,温白看了看许娴提着大袋小袋,酸溜溜道:“你们寺庙还发钱啊?你这大堆小堆的。” 许娴得意洋洋道:“自然是本小姐的私房钱了。” 江季白疑问道:“你的私房钱不都给阿三了吗?” 许娴被噎了一下,不尴不尬道:“我可不得留点吗?” 温白和江季白同时打量了许娴手中东西的分量,用眼神问道:一点? 温白看见许娴身后的珠宝行开门了,讶异道:“今天就开门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把许娴和江季白拉了进去。 二人一头雾水,温白指着一个禁步对许娴道:“看看,是不是十分不错?” 许娴莫名其妙道:“哦,不错。” 温白又指着一块玉佩对江季白道:“看看,不错吧?” “不错啊,你买给我吗?”江季白翻了个白眼。 温白期待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半个月后好像是我的生辰,我多么希望有两个好朋友可以送我心仪的礼物啊。” 许娴摸了摸头:“啊,那啥,寺庙里还等我回去烧饭呢,不奉陪了啊。”说完,就逃之夭夭了。 江季白也兴致缺缺:“我有账没记完,来日方长。”说要就要走,温白扯住了江季白的袖子,笑骂道:“你们可真不够意思啊。” 江季白抱臂道:“我没钱。” “什么?”温白不服气地质问江季白:“你不是刚赚了一大笔吗?” “那是我的媳妇本儿。”江季白脱口而出:“你是我…”话音戛然而止,他忙改口:“就算你是我兄弟,也不能给、给给你。” 温白:“你说、说说不囫囵啊?” 江季白打断温白的玩笑,抬手握住他的手:“温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的。” -- 第154页 温白莫名其妙:“你受什么刺激了?” 江季白道:“我的意思是…” “你怎么开心怎么做。”温白笑着拍拍江季白的肩膀:“大不了,我跟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儿子!儿子! 万一要生了个闺女呢! 江季白突觉无力,温白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再说…他若觉得娶一女子,琴瑟和鸣,子孙满堂是幸福的,自己又如何忍心去破坏呢? 那就…试最后一下,他就自私一下。 第86章 冰灯,烟花,宝剑,和你。 半个月转眼就到,许娴絮絮叨叨地说着给温白买那个禁步花了多少多少钱,十分心疼。 温白感动的泪眼花花:“乘月,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许娴推开他,嫌弃道:“得了吧,今天咱们就恩断义绝吧,温白。” 温白死皮赖脸地凑了过去:“可别,咱们是好兄弟来着。” 然后,温白嘴角一变,忿忿地看向一边慢条斯理喝茶地江季白,不平道:“不像某人,小气包包炒辣椒吃。” 许娴瞪了瞪眼睛,讶异道:“季白兄没给你准备礼物?” 温白哼哼道:“说什么晚上再给,我看分明就是忘了。” 许娴一拍脑门儿,悔的肠子都青了:“我怎么就不说忘了呢,我就是太实在。” 温白:“…我告诉你,实在点儿好。” 许娴信誓旦旦:“不,并不好。” 江季白懒得理会两人,他自然给温白准备了大礼。 许娴送完礼物就回了寺里,江季白借口有事先离开了,只是告诉温白晚些时候,到城西湖边等他,他自然备有大礼。 临近湖边,愈发寒冷,温白坐在石头上裹了裹衣服,不停地检讨自己。 是舒服过头了吗?这种天气在湖边受冻!江季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湖面全结冰了,只有湖面上几只被冻住的野鸭子不停地“嘎嘎嘎”! 温白吸溜了下鼻涕,脸色愈发难看,直到看到了前面脸色比他还难看的江季白。 江季白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不由分说道:“你傻吗?在这儿吹冷风?” 温白也憋了一肚子气:“不是你让我在湖边等吗?我快冻死了,江季白,你想谋杀吗你?” 江季白不甘示弱:“活该,多走两步你腿会折吗?” 温白又蹦又跳的,大叫道:“你跟我说清了吗江季白?多说两句会变哑巴吗?啊?!” 江季白在自己布置的地方等死等活等睡着的,就是不见温白,怒气冲冲地回来找他,发现这厮哀怨地坐在石头上,气不打一处来。 看温白冻得不轻,江季白轻哼了声,缓缓张开了双臂,抬了抬下巴道:“抱吗?” 温白:“……”没脾气了。 温白顿时笑眯眯地抱住了江季白:“哎呀,真暖和,季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江季白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角,道:“走吧。” 温白松开江季白乐呵呵地跟着人家走了。 温白越走越惊异,湖上的栈道上挂了无数个琉璃灯笼,白雪暖灯,朱桥人影,天空此时也格外空阔,星辰万里,还有美人如玉…不不不,温白甩了甩脑袋,这是什么鬼念头。 江季白得意地看着周遭景致,也不枉他花费了一下午,信心十足地开口:“如何?” 温白毕竟不是少女,没这种情怀,不过也不忍伤害江季白,不是很真诚道:“特别漂亮,真的!” 江季白啧了一声:“一点也不真诚。” 温白嘿嘿笑了笑,犹豫了半天开口:“这…就是我的生辰贺礼?” 江季白斜了他一眼,感慨道:“我原来是想送你些黄白之物,但是…” “但是我气质出淤泥而不染,让你觉得送我一些黄白之物容易亵渎我,是吧?”温白抢着说话,十分自以为是。 “不是,我是怕你转眼就卖了。”江季白不给面子道。 温白:“……”咽了口唾沫,温白左右欣赏了下灯景,由衷道:“季白啊,其实我觉得你不必废这番功夫,这里不如城中心热闹,也不如城中心灯多,而且…也没城中心暖和。”最关键的是,我欣赏不来。 看江季白脸色又变了,温白连忙开口:“但是,我特别喜欢。” 江季白冷哼了声,温白左右看了看,有些期待道:“还有别的吗?” “你还想要什么?”江季白提高声调问道。 温白立马道:“这些就够了,我特别满意。” 温白心中不是很满意,心道你请我看灯去城中不就好了,可也得给江“小姐”些面子不是? 江季白轻笑了声,看向一侧的琉璃灯,温白也侧脸去看,越看越觉得奇怪,为何这灯在滴水? 温白下意识地抬头去触碰那盏琉璃灯,沾了一手冰水,温白看向江季白,略带些吃惊地问道:“这些灯是冰做的?” 江季白莞尔:“不多,穿插了十几盏。” 温白吃惊:“你在哪儿买的?” 江季白抱臂,冷哼道:“你能买到?” 温白反应过来了:“你自己做的啊。” 江季白清了下嗓子,没有否认。 温白恍然大悟,啧了一下,道:“我说呢,你也不能那么磕碜,就准备些灯,原是自己做的。” -- 第155页 江季白:“……” 温白凑近冰灯看了看,啧啧叹道:“江季白,你手艺不错啊。” 江季白静静等待着,直到一盏冰灯由于底座融化了,灯芯掉到了地面上,温白惋惜地叫道:“呀,化了!” 江季白不可察觉地笑了笑,接着第二盏,第三盏…冰灯一个一个地融化了,灯芯纷纷掉落在地上,温白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都化了啊。 接着,温白听到了“滋滋”的声音,寻声往地上看去。 第一个落到地上的灯芯很快就熄灭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灯芯落到地上,琉璃灯正下方的一条绳子被无数的火星给点燃了,迅速从头到尾地烧了起来,温白眼睛都不眨地注视着燃烧的越来越短的绳子,绳子燃烧完后,“噌——”一声。 在绳子的尽头窜起了一米多高的烟花,火光接着传递,一大圈烟花燃烧了起来,刚好把江季白和温白所处的栈桥围了起来,一层又一层,火光扩散开来。 火星像流星似的迸散开来,江季白温柔地看着由于吃惊张大了嘴巴的温白,在流光溢彩的火光照射下,温白的面色十分柔和。 最外层的烟花燃起来时,并没有像之前几层窜起一米多高,而是“嘣——”几声,朝空中发射过去,温白下意识地后退了步,江季白适时上前,轻轻握住了温白的肩膀,温白的后背贴着江季白的胸膛。 温白着急地抬头看去,无数的火光在空中扩散开来,时而像天女撒花,时而像火焰争锋,时而像彩蝶飞舞,美不胜收。 等最后一颗火星子消失的时候,温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江季白在耳边问:“好看吗?” 温白不假思索地点头:“好看。” 他下意识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的匣子,温白抬头就看见江季白笑看着他,右手托着那个匣子。 温白毫不客气地夺了过来:“给我的吧?我就知道,世子爷才不会小气。” 江季白:“……” 亏他还准备了一段含情脉脉的话。 “给你给你。”江季白把匣子推过去,一脸不高兴。 温白刚打开就被吸引住了,匣子里是一柄样式古朴典雅的剑,在剑柄上还系了那天自己指给江季白的玉佩,温白心下一暖,扑向了江季白,感动地快要涕泗横流:“季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出乎意料的,江季白并没有推开温白,反而很给面子的揽住了温白的肩膀:“你最近不是在学剑吗?” 温白松开江季白,把匣子撂到了江季白的怀里,把玩着那把剑,问:“对了,这把剑有名字吗?” “没有。”江季白如实道:“你给起一个吧。” 温白思索了片刻,略带些玩笑道:“这是你送的,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白,就叫霜柏,音同双白,两个白。如何?是不是文采斐然?” 江季白心下是满意,但面上还是不屑一顾:“凑合。” 温白不亦乐乎地玩着那把剑,江季白有话要说,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装作行云流水的样子嫌弃道:“你别玩了,一会儿掉湖里。” 温白笑道:“湖里结冰了,淹不死的。” 江季白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你过来,我有话说。” 温白收起剑,蹦跶了过来:“说什么?” 江季白看着靠近过来的温白,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对上温白探寻的目光,江季白干巴巴道:“你…我…今天晚上,你开心吗?” “我都快哭了好吧?江季白,我太感动了。”温白夸张道:“又是做灯,又是放烟花,又是送剑的,你对你媳妇儿都不会如此用心了,我真想抱着你的大腿哭一顿。” “你能不能真诚些?”江季白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温白一脸无辜地揽住了江季白的肩膀,凑近江季白,江季白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把头往后扬了下:“…干嘛?” “看我真诚的眼睛。”温白严肃道:“季白,你忍心怀疑我的真诚吗?” 江季白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欠呢。” 温白嘻嘻一笑,将自己整个瘫倒在江季白身上,无赖道:“欠你又不用还。” 江季白侧脸看了看温白,唇角又勾了起来:“哦?” 温白爽朗一笑,大声道:“不用还!” 江季白眼睛弯了弯,轻声道:“用!” 温白从江季白的胳膊上抬起头调笑道:“怎么还?” 江季白敛起笑容,一字一句道:“拿你自己来还。” 温白噗嗤笑了:“我爹不爱,哥不疼的,不值钱。” 江季白顺手将温白被风吹乱的头发拂到了耳后,轻声道:“这么巧,刚好…我也一个人。” 温白:“……” 第87章 转折 江季白为何这么…温柔?温白看向江季白,银装素裹中,后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青丝飘扬,于狐裘之中身姿挺直,温白心里嘀咕,怨不得罗玉绯会看上江季白了。 温白莫名地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眼光,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发觉不对了,自己为何要后退?自己就是像平常似的欣赏自己的好兄弟,这有什么可慌乱的? 江季白注意到了温白的不对劲,难道是不喜自己和他如此亲昵?江季白有几分失落地垂下了眼睑。 温白语气如常道:“对了,季白,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 第156页 说喜欢你啊江季白腹诽。 但他底气不足,不愿开口,忽然,灵光乍现,江季白想到用另一种法子试探温白的态度,他施施然开口:“没什么,那个,温白,你…那天看到我和罗玉绯在一起时,为何那么生气?” “他可有断袖之癖。”温白理直气壮道:“想来占了你不少便宜。” 江季白不动声色道:“你很讨厌…断袖?” “那倒不是。”温白如实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江季白心头稍微有些希冀:“那你为何如此讨厌他?” “他断袖还是断腿儿,我都管不着,但是他不能对你抱有不轨之心。”温白不痛快道:“想到这儿,我就手痒痒。” “为何不能对我抱有不轨之心?”江季白步步紧问。 “你傻吗?御贤王府可就你一个独苗苗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家不就断后了?”温白有理有据道。 江季白:“……”这他娘的用你操心! “你翻什么白眼啊江季白?我说的不对吗?我处处为你考虑,你还不识好歹,你还瞪我?!”温白絮絮叨叨。 “行了。”江季白打断他,淡淡道:“回去了。” 不排斥断袖就行。 温白不要脸道:“天这么晚了,我住你那里吧。” 江季白停住了脚步,回头打量了温白一番,还送上门了? 江季白意味深长道:“也行,不过温白,以后我那里可不能白住。” “怎么?还要我掏钱?”温白满不在乎道。 江季白云淡风轻道:“我不缺钱,不要你的钱,要别的。” 温白觉得好笑:“我可没什么宝贝给你。” “放心,我要的绝对是你有的。”江季白往前走着,没头没脑地甩了一句。 “这么奸诈啊,江季白?”温白跟了上去。 江季白侧脸,勾了勾唇角:“因为无奸不商啊,温白。” 温白突然好奇了,黏着江季白问东问西:“你要什么?” 江季白一路都没有说话,就算回答也很敷衍,温白察觉到了江季白的不对劲,分明是心里有事。 眼看都进了客栈了,江季白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江季白走在前面,刚一推开门,温白就拉住了他的胳膊,问道:“江季白,你被鬼上身了?脸色这么难看?” 江季白顿了下,忽地转身反拉住了温白,使劲一拽就把温白拽进了房间,右脚一抬,就把房门关上了。温白打了个趔趄,还没反省过来,就被江季白推到了墙上。 温白:“……” 江季白一手摁住了温白的肩头,一手紧紧拽住他的胳膊,而且不断地靠近,温白茫然,干吗来着? 江季白感觉到了温白的茫然,低低笑了声,温润且带磁性的笑声响在温白耳边,黑暗中温白看不清江季白的脸,原本没什么,可是江季白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温白也不自在了,却是一动也不动。 忽然,两人神色一凛,觉得身后劲风袭来,江季白带着温白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身后人的攻击。 接着,好几波攻击攻了上来,温白和江季白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埋伏进来这么多刺客,进门时还没有发现,说明武功不弱,两人与他们缠斗了会儿,发现这些刺客并没有取人性命之意,两人更疑惑了。 直到听到一声口哨,七八个刺客齐刷刷地后退了步,站成了一排,温白和江季白还保持些警备的状态,忽然,屋里的灯被点着了。 温白和江季白吃惊地嘴巴张得老大,两人不约而同道:“阿姐!” “郡主!” 只见桌子旁,江允善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身后站着那些刺客。 江允善穿戴着黑色的披风,满意地看着江季白:“不错,没人在你身边了,你倒是混的风生水起了。” 江季白往前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江允善:“阿姐吗?” 江允善笑道:“不然呢?” 江季白还处于一副难以置信的状态,江允善没理会他,看向温白:“温公子,我们姐弟二人重逢,有许多话要讲,你可否暂避一下?” 温白沉默片刻,道:“应该的。”然后,对江季白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季白恍恍惚惚的,他鼻头一酸,泪眼朦胧:“阿姐,你没事?” 江允善喉间一哽,她上前一步,抱住江季白,“阿姐没事,你受苦了。”江允善轻轻拍着江季白的后背。 阿衍又长高了。 江允善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江季白,江季白蹙眉:“你早就脱身了?” 那为何不来找他?她知道他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江允善一时语塞,她解释:“那时江南一片混乱,而且我已得知你从囹圄楼出来了,我这才去把江南先把那里的事给打点清楚了,日后你过去也好接手。” 江季白心中堵的发慌:“若是我殒命了吗?” 江允善:“……”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担心你。我担心你遭遇不测,而我却无能为力,我每日自暴自弃,但阿姐你在干什呢?”江季白目光如炬,他眉头紧蹙,似十分不解,满腔委屈无处诉说:“你好歹通知我一下,让我知道你很安全。” “阿衍!”江允善重重地叫道:“江南的事出不得差池。” -- 第157页 她不知道江季白有没有被人监视,贸然传信只会暴露他们,她不能留下半分蛛丝马迹。 江季白看着江允善,目光从委屈到平静:“所以,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孟庆。”江允善道:“他是父亲旧部。” 孟庆?江季白脑海中浮现一人,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江允善解释道:“你收拾一番,不日我们就出发去江南。” 江季白嗤道:“去那里躲着?我如今在这儿有身份有财产,我才不去。” 江允善厉声道:“荒唐!全军的人都在等你,你说不去就不去?” “全军?”江季白警觉起来:“什么全军?” “父亲的十万私兵。”江允善一字一句道。 江季白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十万?” 江允善颔首:“不错,弘道帝无良,天下必将大乱,江氏衰微,皇子们才智平庸,江衍,你觉得谁能扛起江氏大旗呢?” 江季白心跳微乱,他是有谋逆之心,但他觉得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却没料到,自己身后竟有十万兵马。 “父亲在江南素有美名,说到底,江南早就是我们的地盘了,我们只待时机。” 江允善据理分析道:“况且,天下定,百姓安,一直是父亲的夙愿,如今弘道帝为所欲为,我们不仅要报家仇,还要给天下一个太平。” 仇是要报的,这世道,也是要改的! “你是要一个傀儡,还是一个主君?”江季白突然开口。 江允善:“……” “我若去江南,必定会事必躬亲,我不会都听你的。你若只想要一个傀儡,那你不如趁早取而代之。”江季白盯着江允善:“我也不是,没了你就不行。” 江允善惊讶地看着江季白,觉得这臭小子真是长大了,她不曾知道江季白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这般杀伐果决的气势,是她御贤王府的人! 江允善微微俯身:“主君。” 她相信她的弟弟必成为名垂青史的帝王,而她,定拼尽全力将他送到那个位置。 江季白缓缓收紧手指。 江允善道:“这非久留之地,你收拾好后,就同我马上离开。” 江季白这才想起温白,他刚刚沉浸于与阿姐重逢的喜悦之中,竟然未注意到温白。 他今晚原本是要表白的啊。 只是一切太过突然,他若去了江南,温白会同他一起吗?说句不好听的,温白对温家来说,确实可有可无,那…他是不是可以把温白带走呢? 江季白一夜无眠,天还未亮就跑去了昭远公府,溜到了温白院子里,刚好看见温白简衣便服地带着剑正准备出门,江季白连忙叫道:“温白!” 温白关好门,回身就看到了江季白,江季白欲言又止的,温白打量着他,皱了皱眉,又推开门进屋去了。 江季白一脸莫名其妙,跟了上去,没走几步,温白就拿了件狐裘快步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地给江季白披上了,数落道:“大清早的,你不冷啊?” 江季白没注意自己的保暖,闻言也觉得有些凉,不由得把温白的狐裘给裹紧了,下意识问道:“你去哪?” “去常将军那里练剑。”温白打量着江季白,奇怪道:“倒是你,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 “有事。”江季白道:“我…我陪你走一段吧。” 温白摸不着头脑道:“行啊,只要你不嫌冷,哎,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是最爱懒床的吗?或者说,你姐太唠叨了,你受不了了?” “走吧。”江季白挪动了几步:“边走边说。” 温白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一会儿,江季白始终不吭声,眼看都快到常府了,温白忍不住了,开口道:“季白,你是不是有心事?” 第88章 跟我走 江季白淡淡道:“我阿姐来接我去江南。” 温白停住了脚步,他不自觉地拉住了江季白的胳膊,刚张嘴就发现自己竟然是要说挽留的话,可又一想,江南对江季白来说,确实比天渊城更自在安全。 温白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江南那里好啊…” 江季白反手拉住他:“你跟我一起去吗?” 温白:“……” 江季白略显着急:“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啊…”温白努力消化着江季白的话,皱眉:“可我大哥和爹都在这边。” 江季白收紧手指,低声道:“温白,我习惯有你再身边,我怕我在那边不适应,你陪我一起…” 末了,江季白晃了下温白的袖子:“好不好?” 一大清早的,脑袋本就不灵光,温白更是被江季白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他抓了抓头发:“那…我考虑考虑。” “好,我等你想清楚。”江季白缓缓松手:“多久我都等。” 温白:“……” 江允善起了大早,借客栈的厨房给江季白熬了香菇鸡丝粥,看时辰差不多了,就端起送去了江季白的房间。 刚推开门,就看见江季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屋里有些昏暗,愈发显出江季白的落寞。 江允善轻轻走了进来,将粥放下,问道:“一夜未睡?” 江季白道:“刚从外面回来。” 江允善推了推粥:“喝吧。” 江季白没有胃口,但还是接过了粥,本着不想让江允善操心的心情,拿勺子搅了搅。 -- 第158页 “事情办完了吗?”江允善平心静气得问道。 江季白无语:“哪有那么快,我名下的产业大多在这边,得好一番折腾。” 江允善微微一笑,她抬手摸了摸江季白的侧脸:“阿衍真是长大了。” 江季白不自在地躲开她的手,低头吃着粥。 江允善不以为意:“五天能办完吗?” “不够。”江季白抬眼道。 江允善面色凝重:“我等不了你太久,那边不能缺人,我明日先回去,给你留下人手,你尽快赶过来。” 江季白心里不舒服:“你就这么急?”好不容易重逢,阿姐都不担心他的吗? 江允善微笑:“因为阿衍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阿姐相信你。”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江季白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把夏侯离溪拉了过来:“阿姐,这位就是夏侯先生。” 江允善一眼就认出了他:“夏侯晔。” 夏侯离溪颔首微笑:“承蒙郡主还记得在下。” “你就是阿衍的随从?”江允善问。 江季白打断她:“阿姐,溪哥是我朋友,而非随从。” 江允善向来看不惯那些文人墨客,自以为是的清高,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她眸中一抹嘲色,淡淡道:“多谢先生对舍弟的照顾,来日必当重谢。” “郡主说笑了。”夏侯离溪不卑不亢道:“我是世子的人,就算封功行赏,也理应由世子来,而非郡主。” 江允善:“……”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从见到江季白时,她就有了这种感觉,而江季白身边人竟然也如此,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确实。既然是阿衍的人,理应由他自己管。”江允善目光锐利:“只是阿衍年纪轻,耳根子软,若身边人多说几句便要听,反而没了自己的主见,还望先生顾好自己分内之事,莫要多生是非。” 夏侯离溪颔首微笑:“郡主提醒的是。” 倒是个知进退的,江允善心道。 待江允善离开,夏侯离溪看着她的背影,玩笑道:“季白,你阿姐的野心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呢。” 江季白百无聊赖地搅动着粥:“她也是为了我。” “你真打算去江南?” 江季白顿了下,他思索道:“在那里行动比在天渊城方便。” 夏侯离溪斟酌着开口:“季白,你是我跟随的人,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也是要说的。” “溪哥你说。” “你阿姐在脱险后,第一时间并不是来找你。”夏侯离溪压低声音道:“你在她心里是什么位置,我觉得你需要仔细掂量。” 江季白淡淡一笑,他似乎是习以为常:“在她眼中,以前呢,我是世家典范,以后呢,就是御贤王府的希望。溪哥,这些我早就清楚了。唯有在江南立住脚跟,建立我们自己的威望,这才是我们三个共同的目标。其他的,阿姐怎么想…我已经不在乎了。” 夏侯离溪没料到江季白想的这么明白,他笑道:“你不该叫季白,该叫明白。” 江季白夜也笑,只是笑容里有几分慨然。 他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提点我这个,你可知一旦出错,就会背上挑拨离间的名声?” “我信我看中的人。”夏侯离溪举杯浅笑:“那自然要开诚布公,坦诚相对。” 江季白又道:“这次离开的仓促,都打点的怎么样了?” 夏侯离溪道:“天渊城消息来源广,我将慕云留下来了,之后我还要往西陵去,到了六月去江南跟你汇合。” “嗯。” 夏侯离溪又想起一桩事:“对了,温白公子如何?他知道你要走吗?” 说起这个,江季白面色凝重了几分:“我告诉他了,也想他跟我一起,他还在考虑。” “我赌他一定会跟你走。”夏侯离溪信誓旦旦。 江季白半信半疑:“为何?” “且不谈这个,你跟他说了吗?”夏侯离溪问。 江季白摇摇头:“昨晚我刚想说,阿姐就来了。” 夏侯离溪揶揄:“整整一晚上,你偏要等到郡主来才说,果然啊,江怂,字从心。” “……”江季白:“到了江南再说吧。” 夏侯离溪了然:“对,先将人拐走。”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夏侯离溪浅笑:“要走了,还真有些不舍得呢。” “哦?” 夏侯离溪作回忆状:“我刚刚过来的路上,偶遇一佳人,当真是…见之不忘。” 江季白惊讶地看着夏侯离溪:“你啊?” “对,我瞧着举止气度与十年前的我有些相像。”夏侯离溪兴致勃勃道。 江季白好奇:“哪家的姑娘?举止气度,该是诗书人家,我帮你问一下。” 夏侯离溪别有深意地瞥了江季白一眼,姑娘?谁说是姑娘了。 他回忆起刚刚惊鸿一瞥的年轻人,罢了,也不解释了,反正也要离开了。 “又跑神!”常文政一棍子敲到了温白的手上,温白“哎呦”一声,松开了手,霜柏掉落外地。 常文政随手捡了起来,夸赞道:“这剑不错啊!” 温白一把夺了过来,哼哼道:“那是。” “瞧你宝贝的。”常文政撇了撇嘴:“心上人送的?” -- 第159页 “才不是。”温白揉了揉被常文政打红的手背。 “那你这么珍视?”常文政狐疑道。 “值钱啊。”温白不假思索道。 “……”常文政。 温白哼着小曲儿,拿着桌子上的抹布仔细地擦着霜柏。 常文政纳闷道:“到底是谁送的?” “好朋友呗。”温白故意眼气常文政,得意地很欠扁。 常文政乐了下,道:“好朋友?有多好?” 温白停下了动作,认真想了下,回答道:“很好很好,大概就是…他全身上下我都看过。” 常文政:“……” 温白又补充道:“我全身上下他也看过。” 常文政:“……”哪家的姑娘啊?还不赶紧下聘礼? “小时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温白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 常文政语重心长道:“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反正你看过人家了,还不打算娶了人家?” “娶?”温白莫名其妙:“他是男的啊。” 常文政:“…男的?” 温白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常文政:“对啊,就江季白。” 常文政松了口气,不是姑娘就好,然后感叹道:“唉~这江小世子经历了家破人亡,就你一个朋友了,自然看的重些,你可别辜负了人家。”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呢? 温白连忙道:“才不会,我不会辜负…你这都什么说辞啊,什么辜负啊…” 常文政接着劝道:“你没事得多陪陪江小世子,多好的孩子啊,啧啧啧…” 温白认同地点点头:“对,人还有钱,还会挣钱,特大方。” 常文政:“……” “舅舅啊。”温白放慢动作,慢吞吞地问:“季白要离开天渊城,他想我跟他一起,你说我去不去?” 常文政不假思索道:“去呗,年轻人,多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温白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大哥说。” “晏清?”常文政嗤了声:“他才不屑地搭理你。” 温白点了点头:“也是。” 温白一拍胸脯:“那我就去了,我跟他去玩几天,玩够了就回来。” 常文政嗑着瓜子:“嗯嗯,不错,我再给你画个武功图谱,别偷懒。” 温白伸了个懒腰:“那是自然~” 大门被嘎吱地推开了,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父亲。” 常文政了过去:“修儒,你回来了。” 常修儒温润一笑:“小白也在。” “修儒表哥,又去买书了。”温白看着常修儒怀里的书卷。 “嗯,翰林院重新编撰的文集,有夏侯晔以前的丢失的文赋,便买来看看。”常修儒解释。 夏侯…温白心道,季白身边那个人也姓夏侯,但他并未多想。 看着人家父子和睦,温白就先离开了。 第89章 谁为鱼肉? 已是三月份,夜里还是凉,梅花落下后,海棠悄悄地来了。 温白看着满庭院的海棠花,未开的花苞挂在枝头,粉粉嫩嫩的,像是粉色的铃铛。 温白心痒难耐,抬手便撅了一枝,回去给他小侄子玩。 “溪哥若是看见,非要说你不可。”江季白笑道。 温白回身,粲然一笑:“嗐,不就一枝花嘛,嗯…给你。” 江季白微愣,历来折花相送的…不都是心上人吗? “你就当你摘的。”温□□明道:“反正他不会说你。” 江季白:“…自己拿。” 温白笑了:“我来是跟你说,我跟你过去玩一段时间。” 江季白惊讶道:“你这就想好了?” “你这话问的,跟我要不要娶你似的。”温白开玩笑:“又不是终身大事,考虑那么久干嘛?” 江季白攥紧手心,终身大事…他倒是巴不得。 温白亲热地搂住江季白:“对了,你几时动身?如今江南那边看花正是时节,咱们一边走一边玩,肯定特有意思。” “温白,我是要定居在临安的。”江季白认真道:“不是去玩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住在那里。 “我知道啊,我是去玩的呀。”温白如实道。 罢了,先将人拐去再说,江季白不欲解释,他道:“我阿姐明日走,我们十日后动身。” 温白一听,更高兴了:“啊?郡主不跟我们一起啊?”那他还不是怎么闹都行。 江季白看他开心,心情也愉悦了几分:“嗯。” 路过的江允善:“……” 那时,温白还不知道,他的命运,温家的命运,就在这几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几日后的郢国朝堂 弘道帝若有所思地看着朝堂上,因虞国出兵郢国的事而争辩的几派人。 陈邦上前,大义凛然道:“臣认为,此时派常将军出兵最为合适不过。恳请陛下,解除常将军的软禁,让陈将军带兵前往边境!” 许文远也上前一步,反驳道:“臣认为不妥,常将军禁闭尚未解除,若强行解除,国家律法何在?” “你这是置国家危机于不顾!”陈邦吹胡子瞪眼。 许文远反唇相讥:“不过是几座小县城罢了,陈太尉如此想要常将军出征,寓意何为?!” -- 第160页 满朝文武看着丞相和太尉争论不休。 弘道帝心中自有打算,他看热闹似的看着两人争辩,他自然不会让常文政赴往前线,常文政是把利刃,谁知道刀尖是对着自己还是虞国? 许文远说的对,不过是几座小县城罢了,无足轻重,弘道帝不动声色地嗤了声,虞国只能贪图些蝇头小利了。 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收回另一把利刃的机会,弘道帝看向了朝堂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温玄。 这些年,他也旁敲侧击过温玄,要他交出观影,可总被温玄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这孩子太精明,太出色,若是一般人还好,偏偏还是个国公世子。 不少人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他不得不防,既然不肯好好听话,那就别怪他采取一些手段了,用几座无足轻重的小县城来搞垮温家,这笔买卖划得来,弘道帝不动声色地盘算着。 几派人还在争辩着,弘道帝蓦地就开口了:“朕记得…温爱卿是先怀远将军的外孙,镇北将军的外甥吧?” 朝堂顿时以前沉静,温玄不卑不亢地出列回答道:“回陛下,是。” 弘道帝云淡风轻道:“朕寻思着,几座县城的确不值得镇北将军大动干戈,都说虎门无犬将,温爱卿不妨替常将军走一趟?” 温玄还未开口,四周就有窃窃私语起来了:“温大人可是刑部尚书啊…” “是啊是啊,那刑部怎么办?” 温玄淡淡道:“臣,领命。”还能拒绝不成? 弘道帝满意地捋了捋胡子,道:“传朕命令下去,自即日起,温玄由三品尚书升为二品定远将军,择日带兵动身陵岳。” 陵岳郡是郢国对虞国的接壤地,也是丢了几座县城的地区。 “谢陛下。”温玄伏身谢恩。 四周还是有些惊愕,许文远十分不满,几座县城多好收拾了,他原本还想扶持自己亲信呢,倒被温玄捡了个便宜。 弘道帝继续指点江山道:“崇安王江越为随行监军,一同前往。” 温玄:“……” 真真儿是坑人!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死对头啊。 弘道帝满意地眯着眼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江越来谢恩,沉声道:“崇安王呢?” “陛下。”有位官员怯怯道:“王爷身体有恙告假了。” 弘道帝心下奇怪,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呢,随口问道:“多久?” “三年了。”那个官员视死如归道。 弘道帝:“……”三年?还真是不求上进! 四周官员:“……”都三年了,今天才发现,崇安王殿下存在感是有多低啊。 弘道帝面上无波地对那个官员道:“你代为转达。” “臣领命!” 出乎弘道帝意外的是,江越很爽快的答应了,听完去通知江越的人的复命后,弘道帝派人把江越传召了过来。 江越风度翩翩地站在弘道帝面前,游刃有余地笑着:“皇兄有何吩咐?” 弘道帝心下奇怪:“朕还以为你会拒绝。” 江越端正态度,一脸严肃,侃侃道:“瞧皇兄说的,俗话说的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好像不太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也不太恰当,总而言之呢,能为皇兄分忧,臣弟自是万分荣幸。” 弘道帝挑眉问:“你可知谁和你一起?” “温玄温大人。”江越笑的人畜无害。 弘道帝琢磨道:“你们不是对头吗?” “事有轻重缓急嘛,皇兄这样做自然有皇兄的用意,但凭皇兄吩咐。”江越说的那是冠冕堂皇。 弘道帝被哄得心情不错,捋了捋胡子:“的确是有事交代你。” 江越顺其自然道:“皇兄吩咐。” 弘道帝道:“你要盯好温玄,别的事你不用操心。” 江越心思婉转:“哦,盯好温玄…皇兄是对他…有戒备了?” 弘道帝不动声色道:“话不可乱说,事不得不防。” 江越“刷”的收起扇子,义愤填膺道:“不满皇兄,我也怀疑。” “你?”弘道帝奇怪:“你为何怀疑?你连个早朝都不上,知道什么啊你。” 江越振振有词道:“看他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要是没有什么,为何如此嚣张!” 弘道帝心想,你不就是公报私仇嘛,随便敷衍了他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晚间 温玄满脸阴鸷地坐在大厅里,自己一个人想着些事情,直到余光瞥见了蹑手蹑脚从门口回来的温白,正好没有人撒气,温玄沉声道:“过来!” 正准备溜走的温白认命地站住了,立定回身粲然一笑:“大哥晚上好。” 温玄打量着温白,身上沾了些泥土,脸上还有些泥印子,手上也不干净,感觉到了温玄嫌弃的目光后,温白欲盖弥彰地咳了咳,双手连忙搓了搓,把那些泥土搓掉,嘿嘿笑了笑:“大哥还没休息?” “你被人打了?”温玄答非所问道。 温白埋首看了看自己,笑道:“那倒没有,今天从常府出来的早,就去报国寺帮乘月种了些菜,噢,我还带回来了些,放厨房了,明日让张嫂炒一些。” 温玄冷哼道:“最近少惹事。” 温白心道,自己也没惹事吧?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我要去陵岳了,你在天渊城给我安分些。”温玄想起来就闹心,语气不好道。 -- 第161页 “去陵岳?听说那里开打了,现在去不好吧?”温白贴心地给温玄分析道。 温玄气不打一处来:“平定战乱。” “噗嗤~”温白不厚道地笑了,他看到温玄刀子似的目光后,连忙收住了:“那叫战乱?几座县城,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总而言之,我不在,你少惹事,不准招惹许慕。”温玄黑着脸道。 “是是是。”温白应道,他心想,他能什么事,他马上就要出去玩了。 温白问:“你几时动身?” “后日。” 那倒是跟自己一天,温白作揖:“那我就祝大哥凯旋而归。” 等温玄何时回来,他就何时回来,省得温玄发现他跑了责罚他,温白盘算地很完美。 后日清晨,温白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他急匆匆地跑到沐风阁,江季白他们正在整顿车马。 “季白!”温白欢天喜地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江季白缓缓回身,看到温白后,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你来了。”他微微一笑。 温白拂着胸口道:“我可是偷跑出来的,我大哥近日心情不好。” 江季白一愣,他问:“你知道温大人要出征的事吗?” “知道,就是今日。”温白不以为意道:“我给他留了信的,哎,你说朝廷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几座县城罢了,还要我大哥去,杀鸡焉用宰牛刀?” 江季白看了温白片刻,缓缓道:“非也,谁为鱼肉,谁为刀俎?” 第90章 出征 谁为鱼肉?谁为刀俎? 温白一怔,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皇上是…故意的。 故意派温玄去。 此战若胜,那是应该; 此战若败,那就是温玄办事不利。 况且,就算温玄能胜,皇上希望温玄胜吗?他若只想敲打温家,大可在朝堂上给温玄降个一官半职,为何要将温玄派往陵岳?肯定不会很简单,指不定回来就给温玄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或者… 温玄能活着回来吗? 温白越想越心惊,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心里有些慌,温玄若出事了,玘儿怎么办?他爹怎么办?温家怎么办? 温白抬眼,江季白正静静地看着他,不必挑明,他明白,江季白是在问他,你还跟我走吗? 话说回来,大哥肯定猜到弘道帝的心思了,他一定会有所应对,况且京中还有舅舅,虽说舅舅与父亲不对付,不过看在温玄的面子上,舅舅不会不管温家的。 那他…应该可以送江季白的,那就将江季白送到江南,然后赶紧回来。 温白笑了下,他道:“我送你过去。” 江季白先是深色复杂,然后勉强地笑了下:“…好。” 弘正门 眼看快到时辰了,江越还不见踪影,温玄心中更加不满,这陛下都践完行了,那个草包王爷还不见踪影! 还有温白,那小子留下一封信就跟江季白跑了,真是男大不中留。 温大人的心情从一大早就不怎么好。 “出发!”时间一到,温玄没有等一刻,立马出发。 城外花开,沿路的海棠和桃花争相斗艳,和风卷花瓣,煞是好看。不过提出看花的人却没有什么心思。 温白注视着山下的人马,此次出征,温玄带了五万兵马,按理说也不少,可他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蓦地,温白勒住了缰绳,马停了下来,江季白似早有所料,正当温白不知如何开口时,他先开口了,他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好了,别勉强了,回去吧。” 温白:“……” 江季白带着笑意低头:“趁我还没反悔,回去吧。” 温白心绪万千,他为难道:“季白…我…” “我明白。”江季白认真看着温白:“我都明白,我也不想你有遗憾。” 温白如释负重,他调转马头,对江季白道:“季白,我会去找你的,等我大哥回来,我一定去找你。” “好。” 看着温白的身影消失在来时的路上,江季白才调转马头,对随行人选道:“走吧。” 我知你放心不下温家,也不忍看你失魂落魄,那我便等你来找我。 等出了城门,温玄才看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挡在了路中央,他皱眉,扫了身边的副将一眼,副将立刻会意,高声道:“何人在此?” 那马仆也不乐意地高声道:“放肆,见了王爷还不行礼?” “诶~,别高声喧哗,我们可是斯文人来着。”声音刚落,从马车里探出了一个面带笑意的脑袋:“温大人…哦不,温将军,好久不见啊。” 江越看清温玄的装束后,眯了眯眼,穿了铠甲的温玄,寒意更甚,这表情要是能杀人,自己估计就被温玄杀死了。 温玄牵着缰绳,身下的马在原地走了几步,依旧面色不善道:“此去山高路远,王爷当心身体才是。”可别死路上了。 江越笑的善解人意:“将军放心,本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温玄嘴上没说,心里却道,你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说什么监军,不就是皇上派来监视他的吗? 温玄淡淡道:“出发。” 江越盛情邀请道:“温将军,虽说阳春三月天,可是外头还是凉的,特别是陵岳那个地方,风沙很大,你还是和本王一同乘坐马车吧。” -- 第162页 温玄不咸不淡道:“臣皮糙肉厚的,用不着。” 江越眉眼弯弯,将胳膊搭在窗口,支着下巴,调笑道:“将军怎么睁眼说瞎话啊,本王看着大军中也就将军姿色惊为天人,这往战场上一搁,估计得迷的敌人人仰马翻的。” 离的近的几个士兵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温玄望着笑的促狭的江越,淡淡道:“是吗?尚可吧,毕竟王爷还安然无恙地坐着。” 潜台词,咱们是敌对关系。 江越难掩笑意:“将军离得近些嘛,本王再看清楚些估计就晕了。” 温玄面色无波,右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上:“王爷要是想晕,何必选择如此愚笨的法子呢?臣倒是可以给王爷一个痛快。” 江越:“……”是挺痛快,一下子就没命了,江越瞥了眼温玄呼之欲出的剑,识趣地退回了马车中。 温玄冷哼了声,再次道:“出发!” “大哥——” “大哥——” 近处的山郊传来熟悉的喊声,温玄寻声看过去,就看见了温白。 温白冲他不住地招手,还扯嗓子道:“大哥——我会顾好家的,你自己当心啊!” 温玄会心一笑,温白果然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他回来了。 “驾!”温玄驱马,带着大军往前走, 大军已经行走了大半个月,马车由于跟不上大军的行驶速度,江越就让他的小马仆带着马车回天渊城了。 让温玄吃惊的是,江越一路上竟然没有抱怨,而且跟士兵们还相处的挺好,还说帮他们回去介绍姑娘,温玄冷笑,他认识的姑娘有几个身家清白的。 温玄正在心里暗骂江越,江越又不识趣地凑了上来:“哎,温将军,我们还要多久到?” 温玄心不在焉道:“半个月吧,怎么?王爷想打道回府了?” 江越要完成弘道帝给他的任务,自然要每时每刻地跟着温玄,没话找话地说:“那不是,本王想着跟将军游山玩水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心里怪难受的。” 温玄闻言,头也没抬,淡漠道:“王爷不必如此。” “……”江越挑眉:“啊?” 温玄看向他,满眼不屑一顾:“是个人就能猜到是圣上让你来监视我的,既然监视,王爷不妨离臣远些,让臣有时间做坏事,这样王爷也能抓住臣的把柄了。” “是个人都能想到的事,我皇兄会如此蠢笨吗?”江越笑的开怀:“将军不妨将眼光放远些,指不定监视你的,另有其人呢?” 温玄淡淡道:“那你皇兄派个没用的废物来干吗?混淆视听?若是如此,大可随便派个皇子来,岂不是比你更能混淆视听?” 江越:“……”废物? 温玄锐利的眼神扫过江越,似乎是也不愿意与他废话,轻哼了声,将马骑得快了些。 江越不以为意,笑着追了上去:“别啊,将军,怎么说本王也是你儿子的干爹,你这样对本王,玘儿日后该多难过啊。” 温玄勾了勾唇角,看着江越,意味深长道:“是啊,王爷,你若是害了玘儿的亲爹,玘儿日后多难过啊。” 江越:“……”本王嘴不如人,甘拜下风,江越骑着马后退了几步。 温玄终于清静了些,养个儿子好处也挺多的。 半个月左右,江季白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临安城,稍作休整,江季白就见了镇守江南的孟庆将军,孟庆年龄看起来四十岁出头,明面上是陈邦陈太尉的学生,暗地里却是御贤王私兵的统领,由于当年御贤王对他有救命之恩,对御贤王忠心耿耿,江允善也是他带人救出的。 江季白看他从门口走开,就连忙迎了上去,离孟庆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弯腰行了一个晚辈礼:“孟将军,好久不见。” 孟庆吓得急忙扶住他:“世子,万万不可。” 江季白轻轻推开了他,坚持地行完了礼:“孟将军,季白并无他意,只是想感谢将军千里迢迢救出家姐。” 孟庆手足无措起来,他笨拙地比划着:“世子言重了,王爷生前对末将有再造之恩,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江季白淡淡一笑:“父亲生前于许多人都有再造之恩,将他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将军了。” “那群鳖孙子!”孟庆愤愤不平起来,想起了御贤王死后,许多趁火打劫的人来。 “树倒猢狲散。”江季白不以为意,释然道:“树再高大繁盛也总会倒的,倒不如做那浩瀚江流,所过之处,袭风卷地。” 孟庆自然听得出江季白的意思,只是有些惊异江小世子对他的坦诚。 江季白继续道:“孟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凶险异常,将军可愿继续跟随?” 孟庆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末将誓死追随。” 江季白仪态自然地扶起了他:“季白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要请教将军,将军不必客气。” 孟庆也就站了起来:“先前陛下派人来调查王爷私兵的事情,已经被我糊弄过去了,世子在这里安心住下即可。” “多谢孟将军。”江季白颔首谢道。 江季白把重要事情接手了过来,有江允善和孟庆的帮忙,打理的也得心应手,他还继续用严先生的身份与天渊城的权贵继续合作,夏侯离溪则将生意扩展到了西北,一切合情合理,又顺理成章。 -- 第163页 第91章 看见你就讨厌 两个月后,江南临安城 江季白虽然军中生活经验不足,但好在谦虚好学。他经常在孟将军操练士兵时和士兵一起训练,年纪又与许多士兵年纪相仿,少年们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找江季白说话。 江允善找过来时,江季白正在休息,好脾气地回答一些年纪较小的士兵的提问,四周还围了不少士兵,嘻嘻哈哈地一群人,看起来很开心,江季白的脸上多了些连江允善都不曾见过的笑容。 江允善:“阿衍。” 江季白循声望去,笑意还未淡去:“阿姐。” 围在周围的士兵看到江允善过来了,都明白她是找江季白有事,纷纷退下了,江允善也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江季白的身边,道:“我把你从天渊城带回来的盐引全都换成盐了。” “哦?”江季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疑惑道:“直接高价卖出去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江允善看江季白的帕子湿透了,就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了一条干净地递了过去:“当今圣上无德,有二心的可不止我们一家,那些镇守四方的世家都在蠢蠢欲动,自然要为了日后起事屯盐了,他们买盐引方便,兑换盐可不方便,我们在天渊城留有耳目,兑换盐自然方便些,再高价卖给那些世家,盈利比之前要多。” 江季白认真地听着,边听边点头:“阿姐想的周到。” “你知道上一批盐是谁高价收走的吗?”江允善用讲笑话的语气问道。 江季白努力琢磨着:“温家还是常家?”温氏是如今最有实力的世家了。 江允善笑着摇了摇头,道:“北墉的人。” “北墉...”江季白喃喃,随及灵光一闪,不敢相信道:“安定公拓跋嘉誉。” 江允善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江季白唏嘘不已,拓跋嘉誉还是个孩子,就有如此打算了,话说回来,温白对这小子还挺上心的吧,日后战场上碰见了,那要如何应对?江季白愁肠百转,叹了口气。 江允善继续道:“天渊城最近可热闹了。” 江季白道:“这我知道,虞国太子掌权,攻占了郢国几座县城。” 随及,江季白就觉得不对劲了,虞国太子季呈徵,谋略出众,素有美名,为何只攻下几座县城逼郢国出手呢? 虞国兵力不如郢国,江季白不认为季呈徵只是为了贪图些蝇头小利,一个连自己生父都能软禁的人,不至于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各国暗兵都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虞国暗兵送往常府的书信为何会落到弘道帝手中? 最大的可能就是故意的,故意强化弘道帝与常将军的矛盾,而弘道帝早就想削弱温家的势力,温玄这一去,收不收回那几座县城都是未知,若是弘道帝故意害他,温玄是根本回不去的,虞国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威胁。 江季白细思极恐,若是巧合还好,若这一切都在虞国太子的谋划中,那他可就太可怕了,先不说他为何如此了解郢国内部矛盾,光是如此心机,江季白都自愧不如。 “温玄是太子那边的人,若是一去不返,对我们也有好处。”江允善沉吟道。 “并没有。”江季白淡淡道:“阿姐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被人牵着走吗?皇上想削弱温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恰好虞国就给了个机会,不奇怪吗?” 江允善很聪明,一点就透,了然道:“虞国太子有鬼。” 江季白点了点头:“温玄和常文政是郢国不多的有能力抵御外敌的人,若是他们没了,日后郢国被攻陷,我们也少不了与虞国一番争斗,倒不如保下温玄,日后郢国与虞国鹬蚌相争,得利的还是我们,还能送温家一个人情,阿姐认为如何?” 世子爷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机比起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允善正在惊异江季白的成长速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江季白打断了思路:“阿姐,我们要立即派人去陵岳帮温玄,算起来,温玄估摸着到了,皇上不会很快动手,我们来得及。” 江允善下意识颔首:“听你的。” 江季白站了起来,往大营那边疾步走去,江允善速度不慢地跟了上去,目光审视着江季白:“我说,你就没有私心?” 江季白大方回答道:“有。” 江允善:“……”你倒是承认的爽快。 江季白用一种大公无私的语气道:“他是温白的哥哥。” 江允善:“……”你也不用解释的如此详尽。 两个月后,陵岳 温玄一行人到达时,已经是深夜了,陵岳郡守杨在石在城门口等着,看他们来了,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杨在石是一个看起来四旬左右,身体发福的中年人,小眼睛山羊胡。 温玄嫌弃地将眼睛挪开了,胖成这样,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杨在石把他们带去了临时郡守府,温玄脸色更黑了,原来的郡守府沦陷了,这随便找的郡守府比外面那些避难所好太多了,还真是住的心安理得。 杨在石不敢跟温玄搭话,只是行了个礼,就跟看起来好说话一些的崇安王搭上话了,江越笑意吟吟地听他说着。 “现在情况怎么样?”温玄打断杨在石没完没了的废话,言简意赅地问道。 杨在石吞吞吐吐地回答道:“虞国军队攻下乾县后就不再进攻了,属下盼了许久才把将军和王爷盼来啊。” -- 第164页 “我刚刚一路走来看郡守府的兵力不少,你就没有过反攻?”温玄讥诮道:“还是说郡守府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兵力镇守着,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杨在石:“……” 温玄睨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个废物。” 江越自是知道温玄嘴巴有多扎心的,索性在一旁看戏。 杨在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温玄继续问道:“灾民呢?” 杨在石连忙回答:“已经被属下安排好了,将军不必费心,只是这天色也晚了,将军和王爷和王爷奔波数日,不妨先歇下?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温玄也觉得有些累了,随口嗯了声。 杨在石又有些为难道:“只是王爷和将军来的匆忙,属下也没来得及准备,只收拾了一间房间,哦,床很大,够两个人睡下,就委屈将军和王爷......” 杨在石看着温玄刀子似的目光,说不下去了,没办法,陛下吩咐过,一定要王爷和将军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江越也猜得到皇上的心思,不就是让自己监视温玄吗?江越了然一笑,戏谑看着将要发作的温玄。 温玄并没有大发雷霆,善解人意地笑道:“我看杨大人气质不俗,想必是个读书人吧” 杨在石忐忑不安:“…略…略读。” 温玄继续道:“是个手不释卷的人吧?” 温玄态度过于温和,杨在石都以为这冷面将军是真的要和他聊天了,来了些兴致道:“对啊,属下随时都带着书呢。” “那有书房吧?” “有!”杨在石不假思索道,然后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道:“将军也喜欢看书?” 温玄边点头边回答:“本将军也是爱书之人。” “那将军是想住书......”杨在石还没有说完就被温玄打断了:“所以就劳烦大人在书房委屈几日了。” 杨在石一脸茫然,不是你想住书房吗? “怎么?”温玄挑眉,语气冷了下来:“难不成你想让王爷住书房?” 杨在石立马答道:“属下不敢!属下…属下这就去收拾…”说完,灰溜溜地跑出去给江越腾地方了。 江越:“……”为何我也被安排了。 “王爷不必客气,”温玄不咸不淡道:“杨大人那间房子大,臣就让给您了。” 江越:“……”你怎么知道他的房间大? 次日 江越醒来时,温玄早就出去了,因为要随时随地地监督温玄,江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倒是个一心为民的…” 走到灾民区时,温玄正好在给一个偏头痛的老人扎针,江越好奇地走了过去:“看不出你还会这个?” 温玄扫了他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施针,江越也不扫兴,转身去给灾民分发食物,施完针后,温玄打量着灾民,觉得不对劲。 温玄朝江越走过去,皱眉问道:“杨大人呢?” 江越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不知道,没起呢吧。” 温玄冷哼:“他倒是轻松。” “你太勤快了好吧,温将军!”江越揉了揉眼睛,指了指天空:“太阳都没出来呢,真是的,还得连累我和你一起…” “你可以不过来。”温玄淡淡道。 “本王不得监督…”江越顺口说漏嘴了,连忙住口了。 温玄简直都想一巴掌把江越打晕,看见他就闹心。 温玄猛地站了起来,江越瑟缩了一下,以为温玄要打他,结果,温玄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开了。 江越无语地看着温玄的背影,这是得多讨厌他啊,江越自认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那种男人见了想结拜,女人见了想结婚的那种人,唯独温玄,啧啧啧…江越撇了撇嘴,不就是之前有些过节吗?如此刻薄! 不过,温玄也算是个负责的人,江越看着温玄忙碌的身影,算了,他就是这德行。江越并不把温玄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转身就去帮温玄了。 第92章 陷阱 快到晌午时,杨在石在几个人的拥簇下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叫:“将军,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温玄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说!” “虞国军队停在了在我们城门五里外,这可如何是好啊?”杨在石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温玄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情,轻笑了声:“那正好啊。”然后,回身对副将道:“吩咐下去,准备进攻!” 杨在石又着急道:“万万不可啊,将军,被攻陷地还有好多百姓没出来呢。” 温玄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就想问了,为何灾民这么少?敢情是还有人没逃出来! 江越问道:“外面多少人?” 杨在石努力回想了下:“一万不足。” “哼,”温玄不屑一顾道:“螳臂当车。” 轻而易举的,温玄夺回了离自己最近乾县,让温玄奇怪的是,这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双方并没有很大的伤亡,就像是故意把自己引过来似的。 还没有仔细想来,就听见了前方传来嘈杂声,温玄探头看了看,好像是几个士兵与一个老妇人起了冲突,温玄下马,走了过去,道:“怎么回事?” 说着,温玄就喝止了几个士兵,几个士兵还没有出口解释,妇人就拿着一块石头愤怒地砸了过来,温玄躲闪不及,胳膊被砸了一下,六七十岁的老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温玄并没有感到很疼,只是有些诧异。 -- 第165页 妇人涕泗横流:“谁让你们回来的?谁让你们回来的?” 温玄不解,旁边的士兵解释道:“将军,这婆婆一看见我们就开始打我们,我们不还手,可她还是不依不饶。” 温玄难得温声:“婆婆,我们是郢国人,虞国人已经被赶跑了。” 妇人哭的语无伦次:“你们回来干什么!我们在这里活的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们在虞国大人的照应下活的好好的,你们回来干什么?” 温玄听她字里行间全都是对虞国的维护之意,不由得疑惑道:“您是…郢国人吗?” “我也想我不是!”她大叫道:“郢国的大官儿们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我儿子就是服徭役累死的,我老头子上个月又被太守逃跑时的阵势吓到了,要不是虞国大人,他现在就没命了,你们回来干什么?滚出去!” 温玄无言以对,他只会怼人,至于安慰人…没安慰过! 幸好江越也走了过来,温声哄道:“婆婆,我们是天渊城来的人,是给你们主持公道的,您先别那么激动。” 老妇人义愤填膺道:“天渊城!天渊城有什么用,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我们这里破败了十几年,也就上个月过了些舒坦日子,你们…你们…”她还没说完,就把自己气晕了,江越连忙扶住她,示意士兵将她带下去休息。 温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渊城的繁华并不是整个郢国的繁华。 江越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自己国家子民去称赞别国,肯定会有些没面子。 温玄终于知道了为何虞国要主动挑衅把他们引入城,一座失去民心的城… 这时,杨在石又大叫着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温玄眉头一皱,又如何不好了!! 杨在石脸色苍白,刚想说话,就不期然地放了个屁,“噗——” 温玄脸色铁青,江越优雅地捂住了鼻子:“杨大人,这事儿的确不太好,您要不先如厕?” 杨在石夹紧屁股,捂着肚子半点着脚尖,脸色被憋得通红,却坚持着把话说完:“将军,许多士兵都在闹肚子…哎呦…不知道为什么…哎呦我先去如厕。”说完,就跑了。 温玄抬腿往前面走去,看见前面乱哄哄的,士兵们都火急火燎地乱窜着,有几个没闹肚子的正举剑围着几个百姓,温玄厉声道:“怎么回事?” 一个士兵回答道:“将军,就是他们送来的水,很多人喝了都闹肚子了。” 江越走到一旁的水桶边,正打算舀些水来观察一下,就被杨在石吓得手一抖,杨在石身残志坚地边跑边叫:“大人——不好了——敌军卷土重来了——” 又不好了!温玄听到杨在石的声音就烦。 江越纳闷道:“陷阱?故意放我们进来,再下毒?” 几个士兵将怒气撒在了一旁的百姓身上,骂道:“卖国贼!” “对啊!好歹也是郢国人吧。” 几个百姓带着哭腔道:“大人们,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够了!”温玄低声喝止,看向一旁的杨在石:“敌军到哪里了?” 杨在石脸色蜡黄,捂住肚子道:“属下也没看清…不远了,将军,我们快撤吧…” 撤? 温玄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似的被耍的团团转,只是几座县城罢了,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主动让城?! 温玄走近水桶拿出自己的水囊舀了些,回身吩咐道:“关好城门,无事的人拿上弓箭上城墙。” “……”杨在石小心翼翼地开口:“将军,不撤退吗?” “我们这幅样子,想被人追着打吗?”温玄质问,还泄愤地来了句:“蠢货!” 杨在石:“……” 温玄对江越道:“劳烦王爷去把军医请来。” 江越点头就去了。 等吩咐传下去,温玄阴沉着脸问生产的副将道:“是所有喝了水的士兵都闹肚子吗?” 副将努力想了想:“属下也不清楚…” 温玄冷笑道:“七八个水桶,够军队喝吗?分明早就中毒了,还懂得挑起我们与百姓的矛盾,真是不错。” 副将面色惊愕:“之前就中毒了?那我们之间岂不是混进了奸细?” “说不准。”温玄思索着:“你们吃了什么一样的东西吗?” “早饭。”副将叫道,然后摇了摇头:“不对…我也吃了,就没事。” 温玄将水囊递给副将,吩咐道:“你去找个郎中,问问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副将下去了,不久就又回来了,水没有问题。 温玄走上了城楼,看着前面警惕拿着弓箭的士兵,又看向远方驻扎的虞国军队,几个时辰的功夫,兵力就增加了一半,望着这座破败的城,温玄明白,这几座城,怕是早就被弘道帝放弃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玄偏了偏脑袋看见了走过来的江越:“军医已经配了药了,休整几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温玄淡淡道:“别装了。” 江越顿了下,奇怪道:“什么?” 温玄讥诮:“我只是没想到为了杀我,皇上竟然能舍弃几座城还有城里的百姓,我是有多金贵啊。” 江越一怔,皱眉道:“你瞎说什么?” -- 第166页 “杨在石千方百计阻止我进攻,是怕我夺回城池,没有给我治罪的借口。他甚至不惜给士兵们下药,但他为了洗清嫌疑,并没有给全部的人下药,然后诬陷给送水的百姓,兵力溃散,我就没有向前进攻的筹码了。” “呵,就连虞军也适时的卷土重来了,要不是知道郢国虞国常年交恶,我都怀疑这是为除掉我双方精心设计的局了。” 温玄抱臂看着前方的烽火,继续道:“就算我不会死在战场上,回去王爷随便给个什么罪,简直是水到渠成。” 江越现在原地,有些愣怔,温玄说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皇兄为了除掉温玄,真的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吗?可是温玄这几日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他真的是一个…为民为国的人。 江越有些气闷,这些事他皇兄从未告诉他。懊恼自己的迟钝,江越底气不足道:“本王并不知道。” 温玄神情淡漠,站了起来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烽火,漫不经心道:“你也是棋子,知不知道有什么用?” 江越怒气冲冲地转身,准备去找杨在石,下阶梯时,不自在地看向身影落寞的温玄,清了清嗓子,别扭道:“本王不会诬陷你的。” 温玄看过来时,江越已经下去了。 江越一路走过,发现完好的士兵已经整理好了仪态,随时准备迎战,生病的已经送到空房子里休息了,这样看来,闹肚子的也不是很多,江越心中松了口气。 看到杨在石在收拾东西,江越毫不客气道:“杨大人!” 杨在石收好东西,讨好地笑道:“王爷,属下刚还打算去找你呢。” “药是不是你下的?”江越质问。 杨在石始料未及,没有说话,看他一脸心虚,江越缓缓点头:“是了。” 杨在石不安地搓了搓手:“王爷…属下也是有苦衷的…” “你们想削弱温玄的势力,可以!但是你抛弃城池,给自己的士兵下药,你还配是个官吗?”江越厉声道。 杨在石恐慌地看着江越,吞吞吐吐道:“王爷…对不住了…” 江越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觉得后脑勺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温玄在城楼上观察了一夜,天刚擦亮,就有士兵屁滚尿流地跑了过来,哆嗦道:“将军…将军,杨大人和王爷带着一大半军队跑了…” 温玄懵了下:“什么意思?” 第93章 大哥好惨 士兵哭丧着脸道:“他们把生病的士兵留下,和老百姓互换了衣裳跑了,如今城中只有生病的弟兄和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温玄差点没背过气去,敌军马上兵临城下,他们竟然跑了?能用的兵力只有城楼上这二十几个人,竟然真的不管了?温玄脸上出现了鲜少有的震惊。 他想过杨在石会翻脸,可没想过会翻的这么快啊?还有,江越不是说了不会诬陷他吗?哦对,他没说不会丢下他们,卑鄙无耻! 士兵焦急地询问道:“将军,怎么办啊?” 怎么办?温玄掩饰好眼中的茫然,沉声道:“莫慌,我来想办法。” 退兵吗?不可能,生病的士兵如今还在床上瘫着,走不了多远,也不奢望江越他们良心发现地会来增援,那就只有死守。 要死守吗? 温玄先是看了眼不远处的虞国军队,然后对一脸严肃的副将道:“将城门守死。” 副将道:“是!” 温玄精雕细刻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淡漠的凤眼扫视四周,眉峰若有若无地挑了下。 看似他只有两条路,一条死守乾县,大不了战死沙场,另一条不管不顾临阵脱逃,那整个温家就要跟他一起陪葬了,弘道帝倒也知道他以温家利益为重,认定了他会选第一条。 温玄轻嗤了声,为了郢国死在一座县城里? 弘道帝是哪里来的信心他会如此忠君爱国,温玄不怕死,就怕死的窝囊,就算他临阵脱逃回到天渊城,弘道帝真的能杀得了他吗?他手里有弘道帝想要的东西,而且,舅舅也不会坐视不理,在这里等死,呵,想得倒美! 温玄打定主意要走,脚步加快了些,神色也轻松了一点,他向来以利益为重,从不避讳承认自己的凉薄,他不想的事情没人逼得了,天下将要大乱,他想要保住的只有温家罢了。 正准备把命令通知下去,忽然温玄停住了脚步,面前街道上,很多穿着军服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他。 那些军服被百姓们穿的乱七八糟,有些滑稽,温玄却是笑不出来,暗骂了声,杨在石和江越带走的士兵连百姓的棉衣都换走了! 陵岳地处北边,虽然是五月了,这里还是湿冷,有些百姓的脸色被冻得铁青,此刻他们的脸上满是惴惴不安,是怕再次被丢下吗?无论何时,他们都只是作为棋子被使用或被丢弃…温玄的眸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温玄看到身旁妇人抱着一个一两岁左右的孩童,小孩子面色饥黄,嘴唇发青,温玄解开自己的披风缓缓蹲下,递给了老妇人,老妇人犹犹豫豫的,胆战心惊地不敢接。 温玄放缓语气道:“拿着吧。” 老妇人连连道谢,赶忙把孩子包住了,温玄揉了揉那孩子的头顶,问道:“他多大了?” 老妇人受宠若惊地回答:“四…四岁了…” 和玘儿差不多大,温玄若有所思,轻轻摸了摸孩子的瘦削的面颊,玘儿的脸圆的都没下巴,温玄淡淡问道:“他父母呢?” -- 第167页 “他爹服徭役了,至今未归…许是…不在了…”说到这里,老妇人难过地用袖子沾了沾眼角:“他母亲…走了…再也没回来…” 温玄看那孩子身体瑟缩的厉害,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然后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躲闪着目光的百姓,总是被丢下吗?温玄陷入了沉思。 副官布置好任务后,就找了过来,神色焦急:“将军,城门支撑不了太久,我们怎么办?” 温玄负手而立,神色自若,语气如常:“死守。” 打晕江越后,杨在石又给他灌了包蒙汗药,江越直到次日中午才醒来,揉了揉钝痛的脖子,江越勉强睁开了眼睛:“…呃。” 杨在石闻声,立马跑了过来:“王爷醒了?” 江越反应过来了,质问:“你敢打本王?” 杨在石急忙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实属无奈之举啊,是为了把王爷安全带走啊…” “带走?”江越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是哪儿?你把本王带哪儿了?” “回王爷的话,我们已经安全离开乾县了。”杨在石安抚道。 江越心很乱:“温…温玄呢?” “温将军在乾县奋勇杀敌。”杨在石滴水不漏地回答道。 江越胸口起伏的厉害,强压怒气道:“你当了逃兵?” 杨在石不敢随便回答,江越继续问道:“那天晚上的没生病的军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就是为了逃跑的?” 杨在石还是心虚地跪着,江越顾不得自己还有些头晕,下床就给了杨在石一脚,大骂道:“你个废物,你逃跑拉上本王干什么。” 杨在石打了个滚,颤抖道:“是…是陛下说把您安然无恙地带回去的。” 江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横眉冷竖,威胁道:“说!你还做了什么!为何敌军知道我们出状况后就迅速赶来了,是不是你通风报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杨在石瑟瑟缩缩道:“属下…属下只是听从陛下的安排啊,是陛下说借敌军之手除掉温玄的,属下…才…才通风报信的…” 江越把他重重地丢到了地上,咬牙切齿道:“迂腐!温玄若死了,郢国必将失去一条臂膀!为了杀他,你们连百姓也不顾了!你对得起你的官职吗?!还不快派兵支援温玄!” “王爷!”杨在石忍无可忍道:“温将军不一定死。” “什么?” “王爷可知观影?”杨在石无奈道:“皇上认为温玄手上有观影,若是真的,温将军不一定死。” “若没有呢?”江越反问:“只为了件捕风捉影的事,你们就要赶尽杀绝吗?本王告诉你,你不过是棋子,温玄身后牵连甚广,若他出事,太子,常将军,温家都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为了平息众怒,你就是个替死鬼罢了!” 杨在石忽然反应过来了,皇上根本是拿他当炮灰使啊。 “还不派兵?”江越随便披了个外衫,就准备带兵去增援了。 “王爷…”杨在石忽然害怕起来了:“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江越顿在了门口,过去一天一夜了… 江越沉声:“派兵!” 杨在石忽然跪下,痛哭流涕道:“王爷,皇命不可违啊,属下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派兵啊…” 江越一时沉默了,杨在石继续哭诉道:“大不了属下就做个替死鬼,可若属下派兵了,属下的一家老小就没命了啊。” “王爷,你看开些吧…” 江越冷冷地看向他,咧了咧嘴角:“袖手旁观,无情无义,本王做不到。”说完,就抬腿走了出去,一句话留给了杨在石:“陛下是不让你增援温玄,没有不让你救援本王。” 杨在石反应了会儿,恍然大悟,他可以打着救王爷的幌子增援江越,这崇安王并没有传言中那么草包啊,杨在石打算等江越离开一个时辰后再动身。 下药暗算,给敌军送信,丢下老弱残兵,皇兄怎么能这样?江越越想越气,心中对温玄更是愧疚,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到达时,乾县已经火光冲天了,看起来城门刚被撞破,江越咋舌,温玄竟然撑了这么久,他着急忙慌地混了进去,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虞国军队占了上风,街道上有许多郢国士兵的尸体,鲜血淋漓,奇怪的是没有见到百姓,江越看的揪心。 不远处的军旗摇摇欲坠,江越随手捡了把剑,飞檐走壁地站到了军旗的旁边,一把抓住使劲挥了挥,高声道:“援军一会儿就到!大家一定要撑住!” “王爷回来了…” “有援军…” “大家撑住…” 江越将军旗固定在城门后,躲开射过来的箭矢,一个空翻落到地上,一剑就把一个虞国士兵解决了,救下了温玄的副将,江越焦急问道:“曹副将,百姓呢?” 曹副将咳了几声:“…被…藏起来了…” 江越松了口气,曹副将没有预兆地跪落在地,咳了口血,江越急忙扶住他,安慰他:“撑住!” 曹副将推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艰难道:“王爷…快去救将军…快去…” “温玄?”江越心又揪住了:“他在哪?” “将军带兵引开了敌军主力,怕是凶多吉少…咳咳…王爷快去!”曹副将摇摇晃晃地指了个方向给江越,江越担忧地看着重伤的曹副将,曹副将一个劲儿推他,江越只好走了。 -- 第168页 找不到温玄,江越心里十分焦急,该不会是…不会的!温玄那么自命不凡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死在这里? 路上又解决了几个虞兵,江越忽然看到了温玄的战马倒在了血泊中,他越看越胆战心惊,下意识叫道:“温玄!” 江越继续找着,直到看见了草丛里熟悉的衣角,江越欣喜地走了过去,发现了半昏迷的温玄,温玄浑身伤痕累累,嘴角溢血,脸上也满是血迹,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 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剑,眉头紧皱。 第94章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温玄失血过多,被士兵藏在了草丛里,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感觉到有人靠近,不由得将剑握的更紧了。 江越刚碰上温玄,就觉得剑光一闪,接着被人扑倒了地上,脖颈处觉得一凉,江越一手揽住温玄的腰,一手捏住了他将要割破自己喉咙的手,低声喝止道:“是我!” 温玄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江越后,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并没有收手,冷冷道:“你来送死吗?” 感受到了温玄的敌意,江越也尴尬起来:“我是被人强行带走的…我这不一醒来就来救你了吗?” 温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松开了江越,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低声道:“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地上死的是郢国的士兵,一会儿就会轮到你的子民。” 江越自责道:“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话音未落,江越就又被温玄扑倒了地上,温玄眼眶泛红,额头青筋暴起,情绪失控道:“想杀我一道圣旨就好了!为何要搭上这么多命!” 江越皱眉推开他:“你冷静些,援军马上就来。” 温玄不依不饶地拿剑对着江越,冷漠道:“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吗?卑鄙,拙劣!” 脖子上传来钝痛,江越看着情绪起伏的温玄,叹气道:“杀了我,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温玄并没有松手,江越无奈道:“等安全了你再算账行不行?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温玄冷哼:“你皇兄迟早玩火自焚。” “但凡你收敛些,何以落到如此地步?”江越并不认同温玄。 “你们江家人自己蠢钝,还怪别人出色?”温玄阴鸷道。 “怀璧其罪你懂?”江越问道。 温玄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江越犹豫着开口:“我皇兄怀疑你…持有观影,这是真的?” “真的假的,反正不是你家的。”温玄毫不客气地呛道,不料过于激动,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抽了口气。 江越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其实,交出去就好了…” “做梦!”温玄:“温家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可能是别家的东西。” 江越有些恼火了,自己分明是在为他考虑,他倒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江越拉下了脸:“你…算了!” 激烈的打斗声传了过来,两人探头看去,看见了一大批士兵涌了过来,不是杨在石的军队,陌生的军服,士兵脸上还都带着面具,江越和温玄两人对视,眼里都有探究。 第三方军队与虞国军队缠斗着,江越狐疑地看向温玄:“你还留有后手?” 温玄有气无力地捂住伤口,语气仍是冷冰冰的:“那我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江越心道也是,继续看着双方军队厮杀,听到温玄微微的抽气声,江越转头看他,尽管温玄捂着自己的伤口,可还是有血不断渗出来,江越于心不忍道:“你…要不靠我身上?” “靠你身上我就不会流血了?”温玄忿忿不平地反问。 江越莫名有些尴尬:“本王不是怕你累吗?” “累不死!”温玄语气不善。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慢慢往这边走开,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温大人,王爷。”来人行礼道。 看他穿的和其他士兵明显不同,是个军官吧,温玄打量着,接着又来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温玄。 那军官松了口气:“幸好赶上了。” 温玄缓缓开口:“你们是…” “我们只是听从主子办事罢了。”那军官笑道:“大人不比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怎可一语盖过?”温玄站直了身子,蹙眉道:“还望阁下如实相告身份,日后温玄也好投桃报李。” 那军官还未开口,就跑来一个士兵禀报道:“援军来了。” 那军官沉吟道:“那我们也该走了。” 温玄欲言又止,军官又是笑道:“这次着实不便,下次吧,下次一定如实相告。” 温玄面上作罢,心里却道,这种事谁想下次啊。 等他们走远,江越看温玄一脸惆怅,忍不住提醒道:“江南那边的,你没看衣服料子吗?” “呵,自是不如王爷精通!”温玄不冷不热。 温玄重伤落败的事很快就传回了天渊城,弘道帝面上勃然大怒,暗地里心花怒放,他当即传召温玄回京,等候发落。 温玄伤势重,虽然给他备了马车,可路上还是颠的人难受,中途休息时,江越担忧地上车,想察看温玄的伤势,却见温玄安静地靠在马车一角,面带隐忍地合着双目。 想必很难受吧,不然为何连自己上来了都没有发现。 都这么难受了,还坐的这般端正,舒服吗?江越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的垫子,想给温玄靠在背后,这样也舒服些,不料刚凑近温玄,后者倏地睁开了眼睛,满是戒备:“你干吗?” -- 第169页 江越摇了摇手中的垫子:“给你垫上。” 温玄侧脸,又闭上了眼睛,嫌弃道:“用不着!” “我原是想着让你休养几日再出发,可那边催得紧,你伤势如何?”江越这几日已经能主动忽略掉温玄的冷嘲热讽,不冷不热和冷若冰霜。 “死不了!” 江越好笑地放下了垫子,盘腿将胳膊放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无语道:“温玄,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矛盾,可我这也刚救了你是吧?你就不能先把成见收一下?你看我都收了。” “滚。”温玄言简意赅地回答,眼睛都没睁一下。 “行,伤者为大。”江越点了点头,叹气道:“你该换药了吧?” 温玄:“你管不着。” 江越自顾自地拿过药箱的药,刚一打开药盖,就愣住了,江越看着明显满满一瓶的药膏,挑眉道:“你没用?” 温玄还是没睁眼,眉头却是蹙了起来,这次出征前后不过三个月,严格意义上只打了一仗,而且自己还受伤了,简直像个笑话。 江越看温玄如此不配合,有些不满地去扯他的衣服,温玄猛地睁开眼睛,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江越理所应当:“给你宽衣上药啊。” “滚!”温玄拍开他不安分的手。 江越疑惑道:“为何不上药?不上药你不痛吗?” “怕你下毒!”温玄彻底怒了:“不痛!滚!” “噗…”江越忍不住笑了:“我下毒?你是得癔症了吗?” 看温玄一脸愠怒的样子,江越无语地耸了耸肩,自认倒霉道:“好吧。” 就在温玄认为他终于要滚了的时候,只听江越一声闷哼,温玄下意识看了过去,又整什么幺蛾子? 只见江越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左手手臂上已经被划了一个口子,丢下匕首,江越沾了些药膏涂到了自己伤口上,抬头笑问:“这下相信我没下毒了吧?” “我怎么知道你下车后会不会自己弄解药?”温玄心道就你那个小口子能跟我一身窟窿比?还苦肉计,美人计都没用。 江越:“……”彻底被温玄的想法给打败了,江越试探道:“那…我在这儿多待会儿,让你亲眼看我毒发身亡?” 温玄冷若冰霜:“何必等待毒发身亡呢?王爷要是想死,直接拿匕首割了脖子得了。” 江越:“……”我不想死! 江越都以身试毒了,温玄还不领情,江越也不想跟他讲道理了,直接扑了过去:“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温玄一脸震惊,躲闪着:“你放肆!” “你把衣服脱了不就得了?” “…住手!” “哎呀,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别碰我!” “别乱动,我待会儿扯着你伤口了。” “滚!” “你伤口都裂了…别闹!” 守在车外的士兵:“……” 早年就听说,这崇安王曾在御花园非礼过昭远公世子,对世子觊觎良久,只是苦于世子武艺高强无法得手,这事竟然是真的?可是世子如今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啊,士兵们都为温玄捏了把汗。 温玄处处不配合,江越也好不容易给他上好了药,温玄快气吐血了,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这样扯过他衣服,温玄勃然大怒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弥补吗?你愧疚什么?又不是你做的!用不着你在这儿惺惺作态!” 江越坦然:“我是在弥补,替我皇兄弥补。” “呵!”温玄冷笑:“他知道吗?他在乎吗?你们江家有目光短浅的,骄奢淫逸的,绣花枕头的,唯一一个明事理的还死了,我算是看清了,你们家该完了…”话音未落,温玄就被江越捂住了嘴。 江越毫无办法地笑了下:“我算是知道了温白的口出无状是跟谁学的了,你不要命了吗?” “我要,你皇兄给吗?”温玄拍开他的手,忿忿道。 江越甩了甩被温玄拍痛的手,认真道:“你把他想要的给他,指不定他就放你一马了。” 温玄强势道:“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他?”温玄已经将对弘道帝的怨气毫无保留地发泄了出来。 “你的东西?”江越喃喃道,然后莞尔一笑:“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 温玄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嗤笑道:“你日后的夫人也是你皇兄的吗?” “……”江越一时无语,随即,满不在乎道:“他要我就给啊。” 温玄:“……”大度还是你大度。 第95章 定罪 江越轻轻笑了:“我父皇去世时我还很小,是皇兄把我带大的,于我而言,他是养我的人,所以,他要什么,只要我有,我就会给,就像你爹对你一样。” “可别。”温玄不冷不热道:“我爹可没教我招猫逗狗,眠花宿柳。” 江越:“……”还是你嘴巴厉害! 温玄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爹也没有杀我兄长,也没有对自己侄子痛下死手。” 提起御贤王,江越心里一下子又堵了起来,眉头不自觉地皱住了,哑口无言。 “你以为他真的对你好?”温玄冷嘲热讽的话一时停不下来:“当年学宫里,他只教你剑法,可并没有教你为人之道,持家之道,治国之道,后来得知你风流成性,索性放你去玩了,他处处防你,你却对他感恩戴德,笑话。” -- 第170页 “要我说,你这几年的荒唐作为也只是为了让你皇兄对你放心吧,你越纨绔,就越好像在对他说,看,皇兄,我没有想跟你争,当年剑法名震整个学宫的崇安王难道就真的是个草包?不过就是明哲保身罢了,殿下,不窝囊吗?”温玄素来喜欢打破别人的心理防线。 不料,江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仍旧面色自若:“窝囊,是很窝囊,可他是我唯一的皇兄了,当年先帝驾崩,皇子们一时都纷纷起兵,皇宫顿时成了修罗场。那时我还小,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是他庇佑,我哪能活到今天,他不想看我大放异彩,那我就窝窝囊囊,他不想看我立于朝堂,那我就流连街坊,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帮他弥补,虽然…好像都没什么用。” 温玄心绪难平,江越原本也可以少年意气风发于朝堂,却因为养育之恩硬生生地截断自己的前途,换成自己,铁定是做不到的,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蠢的人,温玄是见识到了。可弘道帝那种人,竟然也有人替他如此尽心尽力,他配吗? “你在替我不平吗?”江越看温玄一脸义愤填膺,笑出了声。 温玄立马面无表情:“你在做梦?” “知道吗?”江越放松地回忆道:“第一次见你是你在朝堂上,你状元及第那天,皇兄吩咐每个人都得到场,我睡不了懒觉,还埋怨了你一通,当时我看你和我皇兄对答如流,就觉得这小子锋芒毕露,对你没什么好感。”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御花园为了拒绝那个小宫女轻薄了你,当时你惊讶的表情可比现在友善多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小子长得真不错,直到你给了我一个过肩摔,哈…我算是对你印象差到了极点。” “你目中无人,随性恣肆,心智坚定,又能力极强,就像是…我想要成为的那种人,许是嫉妒吧,我总是给你使绊子,看你生气也挺有趣的,哈哈…跟你说这些我也没想到,哦对了,当时我真的不是真心诅咒你夫人的,就是随口一说…” 江越如释负重地出了口气,笑道:“事实上,我并不讨厌你,只是清楚你不喜欢我,只能选择这种相处方式,渐渐的,与你互怼竟成为了一种习惯,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为人处世的。” 温玄继续冷嘲热讽:“承受不起。” 好在江越已习以为常了,他从容地笑了笑:“那你休息,准备启程了,你把垫子垫在身后会舒服些,别太注意仪态了,那玩意儿也不能让你伤口快些好不是?好了,我下去了。” 其实,江小王爷正经起来还不错,有良心。温玄琢磨着,两人这是算和解了吗?忽然扯痛伤口,温玄嘶了声,眉头又拧起来了,心里又开始愤懑,和解个屁! 一番折腾,总算到了天渊城,温玄又由于伤口恶化神志不清昏迷了,就被江越送回府了。 温白和常文政自从得知温玄兵败受伤后,一直都忧心忡忡的,温白更是骂骂咧咧的,背地里把除了江季白之外的江家人骂了个遍。 走在街上,温白听到有人讨论温玄世子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有些想笑,心想要是温玄听见了估计得郁闷死。 但是,温白看见温玄昏迷着被人扶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当即就背起温玄往房间里去。 温白不安地搓着手,探头探脑地看着大夫忙活着,焦急地走来走去,江越被他晃得头晕,劝道:“小白啊,我本来就没怎么睡,你一晃我更晕了。” 温白停住脚步,抱臂审视着江越,带了些埋怨道:“我大哥怎么成这样了?” 江越尴尬地咳了咳,推脱道:“原本也是没这么严重的,谁让他自己不上药啊…” “自己不上药?”温白怔了怔。 江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对啊,估计就是怕去朝堂丢人,所以才找借口不去的,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才不是!”温白下意识地维护道,等说出口,自己都愣住了,温玄并不需要自己维护啊,但是温白知道,温玄只是怕一回来就见皇上,皇上一生气就把温家整个都办了。所以,才拖延时间来看形势,再想办法。 温白心情复杂地把目光投向温玄,记忆里,大哥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在江季白出事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心情…是看着重要的人受苦而自己无能为力… 江越也知道自己失言,安抚道:“你大哥…会没事的。” 温白抓了抓头发,点点头:“我知道。” 江越想起了那支奇怪的军队,寻思着开口:“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认识什么江南的军队?” 温白眉头微微一动,江南?江季白不是在那里吗,不过江越立场好像是偏向弘道帝那里的,还是先不说吧,温白故作疑惑道:“什么江南的?关我大哥什么事?” 江越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支军队的事还是少给人知道为妙,想到自己,江越打着哈哈道:“随口问问,没事。” “哦。” 两人各怀心思,江越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离开时,别扭了好半天,直到温白快不耐烦了,江越才开口:“给你哥说,本王会替他说话的。” “嗯。”温白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睛还往温玄那里看,随口道:“关键是您说的话没分量啊。” 江越:“……”温家人说话都如此刻薄吗? -- 第171页 温玄昏迷的也不安生,心头装的事儿太多,一想起来就心烦意乱的,明明意识还在,偏偏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睁也睁不开。 期间,父亲好像过来了一次,不知怎么的又把温白训斥了一顿,温白还是那副四两拨千斤的德行,然后,温白就一直留在这里,温玄听见了他好几次叹气,莫不是听错了吧?这小子会叹气? 好像玘儿也过来了一次,温白还郁闷地说着:“哎呀哥啊,我知道你也听不见,但我还是得说,玘儿这么小就没了娘,可不能再没爹了。” 温玄心里有些感动,接着温白就又补了句:“虽然有你没你都没差…” 温玄:“……”说句人话吧。 温玘糯糯地开口:“爹爹,我会背《三字经》了。” 温玄又想,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自己四岁时就把《论语》倒背如流了。 接着,温玘继续道:“我背给你听啊,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温玄被吵的脑仁瓜子疼,却又开不了口,就听温玘背了一个时辰的书。 朝堂 两拨人又开始争执不休,一部分认为温玄辜负圣意,应当收到严惩,另一部分认为温大人受到埋伏,身受重伤,应当从轻发落。 弘道帝心中早就有了定夺,仍然做做样子的听从大臣们讨论,温玄平日里在朝堂里清冷孤傲,言语犀利,得罪了不少人,此时落井下石的人有很多,终于,严惩的声音大过了赦免的声音。 正当弘道帝准备就坡下驴地严惩温玄时,朝堂上穿出了一道响亮而又坚定的声音:“温大人为国为民,此次差点命丧陵岳,臣认为,此精神可振奋民心,应当受到嘉奖!” 朝堂:“……”集体回身,看到了久不上朝的崇安王殿下身着朝服,从容不迫地看着弘道帝,都心下哗然,这都多久没见过小王爷如此人模人样了。 弘道帝:“……”该来时不来,不该来时跟个桩子似的。 弘道帝慢条斯理道:“哦?可是陵岳的几座县城的确是没有收回来。” “功过相抵。”江越粲然一笑:“就不奖不罚,可好?” “胡闹!”弘道帝训斥道:“你当国家律法是摆设?” “臣不敢。”江越微微伏身,声音仍是不疾不徐:“此次前往陵岳,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不全是温大人的责任,臣也有责任,杨太守…也有责任。” 听到杨在石的名字,弘道帝眉头抽了抽,的确,以江越爱胡闹的性子,没有揭穿杨在石和自己的心思,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弘道帝心里又起了另外一个念头,江越也许并没有那么草包,懂得避重就轻提醒自己。 “勇气是可嘉,但是不能抵消他的错。”弘道帝沉吟道。 江越沉默片刻,四周也一片沉静,朝堂上的焦点顿时变成了江越与弘道帝。 江越仍是恭敬的语气:“陛下待如何?” 弘道帝答非所问地看向许文远:“许爱卿认为呢?” 许文远出乎意料地被点名,捋着胡子思索着,陛下是肯定想把温家捶打的一蹶不振的,可碍于常将军与温家的势力也不能太过分,说到底,温家也就是温玄在撑着罢了,许文远试探着开口:“贬谪流放?” 弘道帝有些满意地眯了眯眼,江越沉着道:“罪不至此。” 弘道帝脸色黑了几分,江越也是,要么就不来,一来就给他添堵,之前他跟温玄不是死对头吗?原本还指望着江越给温玄添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下,不替温玄说话就不错了。 江越心道豁出去了,猛地跪下,声如洪钟道:“恳请陛下网开一面。” 第96章 王爷是个断袖 “你…”弘道帝被气的说不出来。 江越又道:“臣愿意与温大人一并承担。” “来人!”弘道帝冷声:“崇安王过于疲劳,意识错乱,需要回府休息。” 满朝文武顿时被弘道帝吓着了,都一语不发,江越不死心道:“皇兄!” “还不把他带下去!”弘道帝训斥道:“没朕吩咐不得出府,简直胡闹!” 江越欲言又止,果真没用吗?他隐忍地看着弘道帝,弘道帝也意义不明地看着他,最终,江越被人带下去了。 不出一日,崇安王朝堂之上为了昭远公世子大胆驳斥皇上的事就在天渊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跟随江越和温玄回来的士卒们,又把江越在马车上闹腾温玄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酒足饭饱的百姓们哗然,怨不得温大人一直昏迷在床,谁晓得这流氓王爷在车上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大人做了什么! 百姓们愤愤不平,许多姑娘更是泪眼婆娑,温大人,多完美的一个人啊,就被江小王爷给糟蹋了,不过这江小王爷也算是貌若潘安的人了,要不是喜欢拈花惹草些,和昭远公世子倒是配。 细细想来,这崇安王对昭远公世子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听说几年前崇安王还在御花园非礼过温世子呢,不过被温世子给拒绝了。 对了,温大人成亲那日,崇安王还恶毒地诅咒温大人的夫人了,说不定温夫人突然难产就是崇安王搞的鬼嘞,可怕…啧啧!多可怕! 还有,这么多年崇安王看似对温大人冷嘲热讽,其实是由爱生恨啊!终于,这位爱而不得的妒夫,在此次归来的马车上,对手无寸铁的温大人伸出了毒手… -- 第172页 天渊城不缺安逸,太过安逸的人呐,就缺些乐子,一时间,关于情深似海的王爷和抵死不从的世子的话本子在天渊城风靡一时,所有人都知道了王爷和世子可歌可泣的故事,只有两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听闻了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的弘道帝半天没缓过神儿来,嘴巴微微张着,手里还端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直到许文远跪的腿发麻,才斗胆叫道:“陛下…” 弘道帝回过神儿来,双目涣散,怀疑问道:“你是说…越儿喜欢温玄?” 许文远一脸严肃:“天渊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没错,许文远听闻此事后,二话不说地就跑到了皇宫来向弘道帝报告了。 弘道帝喃喃自语:“荒唐…荒唐啊…”弘道帝此时才觉得自己对江越疏于管教,虽然不想让他涉足朝堂,可也得培养好他的人品啊,弘道帝后悔不跌,这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皇室里出了个断袖? 许文远开口:“陛下,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弘道帝也不确定,如果他处罚了温玄,江越一个不愿意以死相逼,这可如何是好?虽然他对江越有防备之心,可江越的确是他疼着长大的,还是不舍得。可这次这么好的削弱温家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弘道帝心里咬牙切齿,江越怎么就断了袖呢!他断谁不好去断温玄,他这个没出息的,配得上人家温玄吗? 弘道帝深呼吸了一口气,夺门而出,去找江越。 崇安王府,江越百无聊赖地看着府上的美女载歌载舞,心里琢磨着如何救温玄,听到弘道帝来时,也没多大反应,估计就是来哄哄他吧,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种事儿在他成长过程中他皇兄可没少干,江越有气无力道:“参见皇上。” 弘道帝原本气势冲冲的,可看到江越垂头丧气的,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说不定就是江越一厢情愿来着,人家温玄毕竟成过亲。 弘道帝看着堂内跳舞的美女,沉吟道:“可好看?” 江越叹了口气:“都看腻了。” 弘道帝接着道:“朕给你再送些美人来?” 江越心道,看看,甜枣不就来了,不过他可不上当,江越恹恹道:“算了,都没意思。” 弘道帝脸沉了下来:“温玄有意思没?” “那个有。”江越不假思索道。 “荒唐!”弘道帝拍案而起,江越吓了一跳,干吗呢?发这么大火气!他说啥了? 弘道帝带着怒气,指着江越问道:“外面传的事你都知道了?” 江越这几天也从府上窃窃私语的下人口中,听到了什么他为温玄朝堂上反驳皇上的事,以为弘道帝说的是这个,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了:“知…知道了。” “真的假的?!”弘道帝知道自己问的多此一举,但还是得求证一下。 江越愈发茫然,不是当着你的面发生的吗?那他生什么气?江越也不开心了,估计皇兄是遇到什么事了,故意拿他当出气筒,江越不痛快道:“自然是真的!” “你个混账!”弘道帝拂袖把桌上的茶壶拍落在地,“啪”一声,弘道帝恨铁不成钢道:“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江越觉得弘道帝简直无理取闹,他不就替温玄说了句话?怎么还对不起列祖列宗了?难道顺着弘道帝就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他保温玄明明是为郢国考虑,为弘道帝赎罪罢了,弘道帝还吼他! 江越心里更加不满:“皇兄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 弘道帝有些被江越感动了,从小到大,江越从没有反抗过他,就为了个心里没有他的温玄,弘道帝不忍道:“值吗?” 江越诧异于弘道帝的变化,语气也软了些:“值!就当是为了我自己。” 还不是为了郢国,常文政一身顽疾,上战场不比从前,温玄是个很好的将领,虽然刻薄了些,但也算是顶梁之柱,不过江越知道弘道帝不爱听这些,就没说出口。 “你看这样好不好?”弘道帝商量道:“反正温玄心里没你,索性朕把他充入奴籍,你再从囹圄楼把他买回去,到时候他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江越:“温玄心里为何要有我?” 弘道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付出不求回报,江家真是出情种。 “人活一世,当及时行乐,喜欢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得到!”弘道帝教育他道:“虽然你有…龙阳之好…但是朕好歹是你兄长…这点主还是做的了的,对于男人,玩玩就好了,你还是得成家立业,当然,朕也知道,你不想他充入奴籍,可不这样,你如何得得到他?你自己想想看。” 江越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如遭雷劈!我!我会喜欢男人?!还是那个刻薄鬼?!江越刚要发作,后来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个救下温玄的契机。 弘道帝看着江越的脸色从如丧考妣到柔情似水,最后还痛苦地吐出来一句:“我就喜欢他铮铮傲骨,您要是把他充入奴籍,我还喜欢他什么呢?您等于是在我的心上挖了一块啊。” 弘道帝虽然不懂温玄被充入奴籍和他的铮铮傲骨有什么关系,可是看江越一脸痛不欲生,弘道帝觉得关系还是有些大的。 弘道帝满心郁闷,可又无可奈何,原本顺理成章就可以除掉温玄,可江越又给他闹了这么一出。 弘道帝最后说了句:“朕再考量考量。”然后,就憋屈地离开了。 -- 第173页 江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皇兄还是疼他的…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让皇兄错下去。 江越灵光一闪,他知道如何让温玄被赦免了,立即修书一封,派人给温玄送了去。 昭远公府 温白和常文政面面相觑。 “我觉得吧,这事儿还是先别跟我哥说。”温白甩了甩手中关于某两个人相爱相杀的话本子,惨不忍睹道。 常文政难以言喻地瞥了眼温白手中的话本子:“说的没错…” 这几天,温白和常文政也听说了不少某位王爷和某位世子风花雪月的故事,今儿个常文政又听说温玄醒了,就来探望,一路上听到的故事有好几个版本,不由得感叹群众力量的强大。 “这感情真挚的,我都信了。”温白翻着手中的话本子啧啧叹道。 常文政皱眉道:“真是世风日下,这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正说着,管家就把一封信送了进来,还意味深长地回复道:“是崇安王特地给温大人的。” 常文政:“……” 温白:“这都送起情书了哈…” “舅舅。” 身后传来温玄的声音,温白下意识地把信丢给常文政,常文政又光宽带地丢给温白,温白忙得把手背后,回身笑嘻嘻道:“大哥。” 温玄脸色仍然很苍白,青丝随便束在脑后,衣服穿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怀疑地看着温玄。 常文政连忙过去扶住他:“身子没好就别起来了。” 温玄躲开常文政的搀扶,如往常般站着:“你们在干什么?温白,你手里拿的什么?” 温白呵呵笑了下:“江小…崇安王给你的情…信…” 温玄拿了过来,行云流水地打开,温白不知不觉地凑近,想瞄几眼,不料温玄很快就看完了,随手丢开了,面色如常,如往常般不屑一顾。 “那个…”温白揉了揉鼻子,问道:“写什么啊哥?” “没什么,他约我见面,不用理会。”温玄说。 第97章 良苦用心 温白干笑了下:“见…见面?” 常文政装得很随意道:“就见面啊?” 温玄淡定颔首:“嗯,说是他有办法帮我了。” “……” “……” 温白跳了起来:“那你还不去?” 温玄不以为意:“他的话能信?” 温白沉吟道:“小王爷平日里虽然荒唐了些,可是我看他也是真心…一心为你…我们好,你不如去看看,我们暗地里保护你。” “保护?”温玄提高音调,面色疑惑。 对了,温玄还不知道呢,温白立马改口:“就是去…看看,就当散步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行吗?” 温玄一想也是,就点头应下了。 常文政把给温白带的补品放下,就要走了,他才不去呢,他一个大将军才没空陪小辈们胡闹,但也禁不住温白软磨硬泡,也跟过去看热闹了。 珍味楼 江越找了个靠窗的包厢,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等着温玄,心里又把自己的盘算想了遍,愈发觉得自己英明,得意地开始哼曲儿。 看到温玄走了过来,江越笑得生机盎然的,支着下巴,热情道:“你来了。” 温玄自顾自地走了过来:“什么事?“ “你的事。”江越笑意愈发明显:“本王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法子,呃…也不是很完美,不过,就目前来说,算不错了。”江越将一杯茶放到温玄跟前,上面浮了两三朵茉莉花。 “呦~”温玄慢吞吞地坐下,云淡风轻地开口:“您那绣花枕头的脑子还能想出办法?臣真是自愧不如。” 江越主动忽略掉温玄的讥诮,问道:“我们的事,你听说了吧?” 温玄顿了下,不明所以道:“什么事?” 江越“咦”了声,痞笑着“唰”地打开了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促狭道:“你不知道吗?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啊呀,别放心上嘛。” 温玄看他一副欠打的样子就来气:“我就昨晚才醒,王爷认为我知道些什么?有事就说,没空陪你胡闹。” “你真不知道?”江越纳闷儿,不可能吧,整个天渊城都传成这样了。 温玄站起来就要走,江越下意识地拉住了他,温玄眼睛里全是不耐烦,真的不知道,江越瞥向窗外,许文远他们已经正在上来了,来不及跟温玄解释了。 江越眉头微微皱了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温玄看向他,示意他放手,江越干巴巴道:“我…我可是…” 温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得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江越利索地站了起来,一手按住温玄没受伤的胳膊往旁边的柱子上推去,另一只手搂住了温玄的后背,替他减去了些撞击感,温玄蹙眉,有些没反应过来,先是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接着唇间一片温凉,温玄一怔,这种感觉…和几年前御花园里的那次一样。 温玄反应过来后,顿时恼羞成怒,他使劲推搡着江越,江越吻的不容置疑,感觉到了温玄的拒绝后,反而将温玄禁锢的更紧了。 对面房间的常文政和温白:“……” 霎时,两人如离弦的箭似的往江越和温玄的房间奔去。 温玄身上有伤,要不是早就把江越打趴下了,江越愈发肆无忌惮,两人纠缠间,温玄弄翻了旁边的屏风。 -- 第174页 外面的人:“……” 此时,恰好许文远带着自己的亲信经过,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温玄余光瞥见了众人惊愕的反应,心想自己全毁了,他一个怒气,回光返照似的,又给了江越一个过肩摔! 江越吃痛,心道要不要这么狠! 温玄面容阴鸷,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把江越杀了似的,事实上,温玄也拔出了剑,许文远这时冲了上来,护住了江越:“温大人,万万不可啊,这可是王爷啊。” 开玩笑,让陛下知道江越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了,他许家就等着被抄吧。 “江越!!”温玄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你简直无耻至极!” 江越看起来不以为意,半撑着身子,伸出右手拭去了嘴角被温玄咬破而流出的血迹,似笑非笑:“你现在才知道吗?” “哦哦…哦…哥!大哥!”温白穿过层层人群,拉住了将要暴走的温玄:“冷静啊冷静。” 常文政看见了许文远,不方便露面,场面有些混乱,许文远一面安排人遣散人群,一面警惕着温玄攻击江越,直到人渐渐散去,江越才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对许文远命令道:“你出去,本王有话对温玄说。” “……”许文远,您不要命了吗? 温玄闻言,又握紧了手中的剑,温白按住了他的手臂:“冷静啊大哥,你的事儿还没解决,先…别动手,没人…没人了再动手好吧?” “还不滚出去。”江越对许文远吼道,一身纨绔气:“想让本王砍了你?” 许文远无奈退了出去,江越又威胁道:“你要是敢偷听,本王现在就办了你。” 许文远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这草包样,刚刚要不是我护住了你,指不定现在就没命了,不过许文远对于江越如何哄温大人这种事并不感兴趣,索性带着人躲得远远的。 江越看向温白:“小白公子,也劳烦你暂避一下了。” “…您不要命了?”温白憋不住地开口。 江越忍不住笑了:“那就麻烦小白公子别走远了。” 温白不放心地看了眼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温玄,犹犹豫豫地离开了。 包厢里一时间就剩下了江越和温玄,温玄黑着一张脸看着江越。 江越啧了声,好笑道:“瞧把你气的,不就亲了下,还都是男人。” 话音刚落,温玄的剑刃已经卡到了江越的脖颈处,江越干笑着,用扇子轻轻把剑刃给拨开了:“行了,明日你就可以向皇兄请辞了。” “什么?”温玄难得地一头雾水。 江越吟吟笑道:“我非礼你之事明日就会传遍整个天渊城,你为受害者,这时向陛下请辞,他碍于流言,不得不放你走。” 温玄怔住了,什么意思? 江越接着道:“我记得你老家是桑海那边的吧?回去避避风头,好好休养。” 温玄有一肚子疑问,可江越已经抬腿走了,温白就在门外,自然也听见了江越的话,顿时明白了。 江越听闻了他和温玄的传言后,索性将错就错,在珍味楼大胆非礼温玄,坐实了他对温玄的有非分之想,而且还利用了许文远经常来珍味楼的事,给自己找了个靠谱的人证。 温玄趁机提出愿意领罪回老家反思,群众自然以为是温玄故意避开江越,而皇上碍于流言,不得不放温玄离开,就算之前皇上对温玄有再重的惩罚也只能放弃。 之前,就算温玄有回老家之意,弘道帝肯定会千般阻拦,而现在,皇室无礼在先,就算是为了补偿,弘道帝也得放人离开。 原本命悬一线的事,就被小王爷这样四两拨千斤地给糊弄了过去。 只是,江越的名声更臭了,以前还只是喜好拈花惹草,这下还多了个断袖之癖的美名。 温白都替江越头疼,感叹道:“小王爷太够意思了吧。” 温玄周身更冷了:“到底怎么回事?” 温白硬着头皮把这几日天渊城的传言说了遍,温玄聪明绝顶,自然也明白了江越用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透过窗外看向江越渐渐远去的背影,温玄心里百感交集,他…本可不必如此。 温玄自然没有辜负江越的心意,理所应当地向弘道帝提出了辞呈,弘道帝纵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了温玄的请求,却又要求温玄把温玘留在宫中读书,等温玘长大自然将他送回去。 温玄着急将温家带离是非之地,就不情愿地答应了,不过是为了牵制自己,弘道帝倒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弘道帝又秘密地在温玄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不得到观影,誓不罢休! 离开的前几天,温玄特地夜里翻进了崇安王府,不出所料,小王爷果然被软禁了。 温玄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江越的窗前,从窗边暗暗地跳了进去,江越正在百无聊赖地抄着《礼记》,突然觉得有动静,警惕地抬头,就觉得脖子一凉,不由得愣住了,江越一动不敢动,有刺客! 江越佯做冷静道:“这位壮士,你可知我是谁?” 脖子上的刀刃并没有移开,江越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要是劫财,府上的财物你随便挑,你要是劫色,我府上美女也不少。” “没兴趣。”温玄收起了兵器,淡淡道。 江越自然听出了是谁,侧脸幽怨地看了眼温玄,不满道:“好歹我也帮了你,你这样吓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 第175页 “为何帮我?”温玄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语气。 “喜欢你啊。”江越调侃道。 接着,温玄的匕首马上又要抽了出来,江越连忙后仰了下,笑道:“开个玩笑,你这人,可真经不起玩笑。” “说。”温玄道。 江越似笑非笑地转着笔:“我是觉得,你要是自己离开,日后出事了,我皇兄重新起用你,不用那么难堪。” 温玄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怅然,还有些小失落…还为你那个混蛋皇兄着想。 “当然,大人栋梁之才,本王虽然不才,但也辨是非,大人若是出事了,郢国就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就当是为了郢国。”江越难得正色道。 温玄有些不快:“你还真是为国为民。” 江越轻笑了声,又不正经起来,继续道:“最后一点嘛,算本王的私心,本王不想看你出事。” 温玄:“……” 第98章 危在旦夕 温玄第一次正式打量着江越,皇家人长相都是出色的,江越更不用说了,先帝老年才有江越,可想而知,江越的母妃很是受宠。 温玄记得幼时见过江越的母妃,那双桃花眼绚烂无比,和江越的很像。 现在想想,江越并没有那么绣花枕头,虽然旁人眼中,他不学无术,风流成性,不过现在温玄也知道了,这不过是为了让弘道帝放心而已,其实江越识大体,懂得避露锋芒。 即使弘道帝对他耍了些心思,不让他涉足朝堂,他却仍对弘道帝的养育之恩铭记于心,还暗暗为郢国担心。 温玄颔首,胸口发闷,这样的人,不会真的要在天渊城憋屈一生了吧。 江越又想起了温玘,抱歉道:“玘儿的事,我也没想到,不过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我信你。”温玄不假思索道。 “……”江越不敢置信,这是温大人会说的话吗?江越受宠若惊道:“你还是讽刺我两句不自量力我比较舒坦。” “对不起。”温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道:“之前对你多有误会。” “啊。”江越挠了挠头,毫不在意地笑道:“没事啊,毕竟我是真的非礼过你两次,你讨厌我也理所应当。” 温玄:“……” 江越继续笑着解释:“你昨天气的不轻啊,我是真的没想亲你的,原本想着跟你演一场戏,谁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也不配合,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温玄垂下眼睑,慢吞吞地问:“我该知道什么?” “就是我对你有…”江越话说一半,突然卡住了,觉得不对劲,组织着语言:“非分之想,当然,这是市井上传的,你可别放在心上,我可是喜欢美人来着…” 这美人也有男有女吧。 温玄淡淡回答:“我不会多想。” 江越看温玄没有要走的意思,指着桌上的礼记,笑道:“哎,你要不要帮我抄啊?” 温玄凑近看了眼,随口问道:“被罚的?” 江越点了点头。 “不要。”温玄面色无波道。 江越无语:“……”那您还杵这儿干吗?站我身后,我总觉得您随时会给我一刀! 江越换了个话题:“几时走?” 温玄道:“后日。” 江越一边抄字,一边嘴巴也不闲着,调侃道:“记得想我啊。” 半晌,没听见温玄的回答,回身瞧了瞧,人家早走了,江越失笑,真是不禁逗。 江南 转眼又到年底,江季白看着手中的账本,近来他又涉足了不少地区的买卖,天渊城那边的盐引生意也都交给了慕云,江季白看上了一座铁矿,已经高价买了下来,江允善也找到了江南地区著名的兵器铸造师徐氏后人,两人都同意先打造一批新的兵器。 徐晌,年过不惑,年轻时曾在宫中做过兵器技师,因为战场上一批兵器的事故,被赶出了皇宫,满身落魄地回到了江南,受人冷眼。 后来还是御贤王令他打造了一批弓箭,算是替他挽回了声誉,御贤王说可以帮他重回皇宫,可是徐晌不愿意,就留在了江南,江允善找到他,说明来意,徐晌欣然答应。 徐晌说过自己的师父曾经留在天渊城朋友那里一张□□图纸,当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材料,就把图纸搁置了。这几年,他将□□研究得很透彻,若是结合师父的□□图纸,定能打造出一批精良的□□。 江季白和江允善都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决定派人亲自去天渊城去取,事情还未商议成,慕云派的人就来了。 江季白认了出来,这是慕云身边的亲信,叫穆成恩的,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江季白奇怪,为何穆匀把亲信派来了。 穆成恩看见江季白后,急忙行礼:“见过世子。” “先生客气了。”江季白虚扶起他,直奔主题:“先生怎么来了?” “天渊城最近不安生。”穆成恩指了指放在门外的几个箱子:“我家主子说,这次收获颇丰,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就让属下来了。”穆成恩憨厚地笑了笑。 江季白余光瞥了下,数量不少,刚好可以作为打造新兵器的费用,江季白浅笑:“先生辛苦了。” “属下才不辛苦。”穆成恩擦了擦头上的汗,感叹道:“自从温家出事后,朝堂上的风气愈发不堪,城中戒备也越严了,约摸以后送货什么的,都会有属下来进行。 -- 第176页 江季白诧异道:“温家怎么了?” “哦!世子还不知道呢。”穆成恩有问必答道:“两个月前,温玄大人主动向朝廷请命回老家反省,因为崇安王非礼了温大人,皇上也不得不放他们走温大人走后,许丞相更加胡作非为了,最近又说什么修建行宫…” 温白后面的没听进去,也不关心崇安王为何非礼了温大人,只是很不解,一个月前温白的来信中并没有提及温家的事,只是说了些天渊城一些有趣的繁琐小事,不对啊,温家三个月前就去桑海了,温白为何一个月前还在天渊城? 温白迫切地打断穆成恩的话:“温白呢?” 温白?…是谁?穆成恩有些疑惑,后来想起来了,是温家的庶子吧,听说与世子的关系不错。 穆成恩如实道:“温公子啊,不知为何与温大人闹了很大的矛盾,温大人就把他赶出府了,好家伙!回桑海都没带他,早就听说温大人不待见自己的幼弟,没想到是真的,听说把他赶出府那日,门前围了好多人呢…” 江季白心下奇怪,旁人眼里,温玄确实不待见温白,但在江季白眼里,温玄对自己幼弟着实上心。其中有什么猫腻? “劳烦先生替我多留意些温白,”江季白道:“若有风吹草动,一定要告诉我。” “是。” 温白本说要来江南,可一再推迟,现下温家都回了桑海,他还留在天渊城干什么? 江季白心中有了考量,原本打算让别人去取徐先生的图纸,现在看来,还是年后他自己回去一趟吧。 桑海这边,温玄收到了弘道帝的传召,传他去西行宫霆灵一同过年。 温玄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可儿子在人家手中,也无可奈何。打点好家里上下,温玄起身去霆灵。 当初郢国开国皇帝江□□平定四方后,在东南西北四方设有行宫,方便出巡。天渊城位于郢国偏西南方,山川河流环绕,易守难攻,占尽天时地利。位于郢国中心的霆灵城就是西行宫的所在地。 江越助温玄离开后,弘道帝一直没理睬他,江越也不主动处霉头,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直到被传召陪同圣驾去往西行宫。 江越往年也经常陪同弘道帝一起去往各个行宫,他并未多想,以为是弘道帝想跟他和好来着,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弘道帝也没再提之前的事,一路上跟江越说说笑笑的。 江越略显不自在,皇兄似乎过于热情了。 直到江越回了寝殿,弘道帝还跟着,江越不明所以道:“皇兄,你还有事吗?” 弘道帝找了把椅子,轻轻坐下,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宫人,沉声道:“你们下去吧。” 宫人们行了个礼,就纷纷退下了,江越愈发感觉不对劲了,弘道帝不动声色地开口:“越儿,朕欣慰的是,从小到大,你一直很听话,从不让朕操心。” 江越暗暗咽了口唾沫,从容道:“这都是臣弟该做的。” 弘道帝啧了一声:“你也开始敷衍朕了。” “臣弟不敢。”江越急忙跪下。 弘道帝眼神渐渐冷了下去:“不敢?朕倒是希望你一直不敢下去,可是你…太让朕失望了。为何你就不能一直做你的闲散王爷,你知道,朕最讨厌聪明人了。” 江越喉咙发紧,还是跪着,眼睑低垂看着地面,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臣弟…只是希望皇兄不要自断臂膀。” “你那么聪明,更应该知道朕不希望你涉足朝堂,可你偏偏要为了一些让朕糟心的人鞠躬尽瘁。”弘道帝冷声道。 江越眼神坚定:“我不为任何人,只为郢国。” “朕也最讨厌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就跟江昀一样,一样的虚伪,说什么为国为民,明明就是为了朕的皇位。”弘道帝厉声道。 江越:“我不会肖想皇兄的东西。” “你不会?呵!江昀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可你看他,积攒声望,训练私兵,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揭竿而起,讨伐朕了?!”弘道帝情绪激动道:“你是不是也这样?你是不是恨朕不教你诗书道义,不教你兵法?” “从未。”江越淡淡道:“皇兄将我抚养长大,我从未想过忤逆皇兄,只是,皇兄不该…这般不明事理。” “放肆!”弘道帝勃然大怒:“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臣弟希望皇兄认清忠佞,莫要再做有损国体的事了。”江越拼死进谏,重重地磕了个头。 “呵!好!你们都是好人,唯朕一个千古罪人!”弘道帝忿忿道。 江越继续将头放到地上,并未抬起,弘道帝继续咬牙切齿道:“可是,你们斗得过朕吗?看看江昀的下场,越儿,你想步他的后尘吗?” “若是可以唤醒皇兄,臣弟万死不辞。”江越语气坚定。 第99章 囚 弘道帝微微闭上双眼,沉吟道:“朕的兄弟,想要朕的皇位,朕的儿子,也想要朕的皇位,朕的臣子,对这江山也虎视眈眈。” 江越微微抬眼,看见了弘道帝花白的鬓发,不忍道:“皇兄,累吗?累的话就放下吧。” 弘道帝猛地睁开双眼:“放下?如何放下?放下给谁?那是朕的皇位!” “我没说让你丢开皇位,只是敞开心扉,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江越解释道。 “住口!”弘道帝训斥道:“你知道什么?” -- 第177页 江越无语了,叹气道:“皇兄,你为何不听劝?” “你当朕真的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弘道帝嫌弃地看着江越。 江越百口莫辩,我有什么心思? 弘道帝冷言冷语:“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了温玄打的小算盘,你先是送他离开,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助他为帝了?” 江越张了张嘴,无力道:“臣弟不敢。” “你既然如此喜欢当挡箭牌,这一次,为朕当一次如何?”弘道帝漠然道:“就当是报答朕的养育之恩了。” 江越背后发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皇兄,你要做什么?” “你那么喜欢他,就让他以男宠的身份陪着你可好?”弘道帝近乎讽刺道:“朕已经召他来西行宫了,只要他来,就别想再出去了。” 江越呆在了原地,弘道帝是想把温玄以江越的名义囚禁在西行宫,崇安王名声原本就不好,做出这番荒唐之举,实属正常,皇兄怎可…怎可… “皇兄,你不能这样!”江越直起了身子,忿忿道:“你这样无异于自断臂膀,再说…常将军,你忘了常将军吗?” “朝中只有他温常两家吗!”弘道帝反唇相讥:“你要是朕,会容忍一只猛虎潜伏在身边吗?你们怪朕荒唐,怪朕疑神疑鬼,可曾为朕考虑过?!” “不行!这不能…”江越慌了,摇着头道:“我…我从未喜欢过温玄,他不能是男宠,不能…这不行…皇兄,不行!” “你喜不喜欢又有何妨?”弘道帝冷漠道:“你那么喜欢做挡箭牌,再做一次又何妨?” 江越狼狈地站了起来:“皇兄!你不能对温玄这样,他一身铮铮傲骨,你这样做,比杀了他还过分!” 弘道帝锐利地扫了江越一眼:“朕意已决。” 江越不可置信地看着弘道帝,这人…明明之前还跟自己在谈笑风生。 弘道帝走了几步,对门口道:“来人,看紧王爷,没朕命令,王爷不准跨出房门一步!” 说完,弘道帝就径直走出了门,走到门口时,又忽地转身,对江越柔声笑道:“放心,越儿,回天渊城时,朕不会把你留下的,毕竟你是朕唯一的兄弟了,这么大的地方,就留给温家的那小子好了。” 说完,弘道帝面色冷漠地命人关上了门。 身旁的暗卫低声道:“陛下,温玄已经到达了霆灵城。” “嗯,朕知道了。”弘道帝沉声吩咐道。 温玄从踏入西行宫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对劲了,长长的宫道,只有跟着自己的宫人和自己,并没有见到其他人,难不成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温玄受制于人不便多问,况且他也感受到了几十股浑厚的内力在四周徘徊,看来有不少高手,不能硬来,玘儿还在他们手里,温玄忍气吞声地往前走着。 突然,从城墙上跳下来一个白色身影,利落地单膝落地,温玄征了下,四周宫人一片喧哗,温玄定睛一看,是江越。 江越迅速地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拉着温玄就走,宫人们乱成一团,从墙上忽然跳下来许多侍卫,江越手执长剑,拉着温玄就往宫门口奔走,温玄一头雾水,他一边挡着攻击,一边抽空问道:“你干什么?” 江越一手挽着剑花,沉声道:“走,这是陷阱。” 温玄心里一惊,皇上是疯了吗?这么快就对他动手了,不怕舆论吗?怕是真的丧心病狂了。 温玄松开江越的手,摇头:“我不能走,玘儿还在天渊城。” 江越看着冲上来的侍卫,往外推了把温玄,认真道:“走吧,玘儿我拿命护着,我只有一个要求,日后郢国有难,你必须也拿命护着郢国。” 温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如此在意郢国,为何不取而代之?” 江越不可思议温玄的这番言论,终是一笑了之:“我清楚我几斤几两。” 温玄并没有挪动脚步,拔出腰间的佩剑,坦然地看着攻击上来的侍卫:“我会为天下安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不是为郢国。” 江越苦涩地笑了下:“那你更要走了,大人麒麟之才,不必在此虚度时光。” 谈话间,侍卫们已经攻击了上来,江越闯了进去,当年剑术第一可不是给人随便叫的,没几招就把几个大内侍卫打趴下了,但江越又不能真的伤了人,显得有些吃力,忽然抬头,看见了温玄也在帮他对付着大内侍卫,怒火攻心:“你怎么还不走!” 温玄淡淡反问:“我没偷没抢,为何要走?” “我皇兄要把你关在这里!”江越不顾一切地叫道:“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温玄皱了下眉,果然,弘道帝还是不能放过他。 江越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那几个侍卫压制的死死的,侍卫首领冷漠道:“王爷,您偷跑出来圣上已经知道了,莫让属下为难,请跟我们回去吧。” 江越抬头不甘地看着侍卫首领,一语不发。 温玄冷哼一声,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到让在场所有的侍卫都暗暗地吃了一惊,温玄拿剑指着侍卫首领道:“他不想跟你们回去。”那两个黑影也拿剑指着他们几十个人。 侍卫首领正在惊叹,江越趁机一个扫荡腿,束缚住他的两三个侍卫被拌倒了,江越背手拿剑刺伤了身旁的几个侍卫,侍卫首领刚反应过来了,温玄身边的两个黑影已经闯入了侍卫群里,撂倒了几个人。 -- 第178页 温玄趁机来到江越身边,江越抽空道:“快走!再晚来不及了…”话音刚落,江越就被侍卫首领一个侧踢,手中的剑应声而落,霎时,江越就又被人给牵制住了。 侍卫首领冷漠道:“圣上吩咐,只要将王爷活着带回去就行了。” 温玄:“……” 江越:“……” 什么意思? 剑光一闪, “啊——” 江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宫道里,他右手腕鲜血淋漓,钻心的疼在右手腕处蔓延开来,就好像手要断了,整个袖口满是血迹。 江越匍匐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筋被挑了,皇兄竟然如此狠心吗? 温玄惊呆在了原地,侍卫首领把剑比在江越的脖颈处,冷声道:“温大人,您还是跟属下走吧,不然属下也不能保证王爷的左手会不会和右手一样。” “走!”江越出垂头看着地面,低吼道:“走啊!” 温玄心里百感交集,终是扔了剑,身边的两个黑影顿时匿了身影,江越气急道:“你找死吗?” 温玄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越:“你真以为你皇兄舍不得杀你?他连你的手都能狠心废了,要了你的脑袋不还是一句话的事?你若没命了,谁拿命护着我儿子?” 说完,他略过江越,不小心绊了一下,摔在了江越的身上。 江越感觉靴子里被温玄扔进一个东西,就听温玄在耳边道:“告诉温白,护全温家。” 弘道帝为防江越坏事,便把他提前送回了天渊城,软禁在府邸之中。 江南 “什么?!”江允善不可思议道:“你要回天渊城?” “嗯,我去拿图纸。”江季白云淡风轻道。 “交给别人做就好了,一来一去很费神,况且,这里大小事都是你做主的。”江允善疑虑道。 江季白看起来很不安,眼睛四下转来转去的,眉毛微微拧着,一手还抓着自己的行李:“我必须回去一趟。” 江允善发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江季白不痛快地把行李丢到了桌上,带了些情绪道:“温白一个人在天渊城,我得回去看看。” “怎么?你还想陪他几天?还是几个月?几年?”江允善态度冷了下来:“他又不是小孩子,况且他说让你回去了?” “反正要拿图纸,我顺道看看他,最多一个月,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江季白坐立不安。 “是去看看他,再顺道拿图纸吧。”江允善冷漠道。 江季白:“年初事情少,等过了这段时间便又忙了,我不会耽搁的。” 江允善支着下巴,目光里满是审视:“你…经常因为温白失去理智,从小就是!” 江季白不自然地攥紧了衣襟,江允善继续问道:“他有那么重要吗?” “有!”江季白看着地面,一字一句道:“很重要。” 江允善不屑一顾:“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江季白无语,情深是真,兄弟可不一定。 江允善妥协了:“那你早去早回。” 第10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季白一路行色匆匆,回到天渊城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温白,就连常府也空无一人,他一时慌了。 江季白蓦地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许姑娘给忘了,江季白出发去报国寺了。 看到许娴时,许娴正在往菜地里浇水,江季白叫了他一声:“许姑娘。” 许娴抬身,愣了下:“季白兄?” 江季白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许娴也放下水壶,朝他走了过去:“季白兄,你怎的回来了?我听温白说,你不是在江南看姑娘吗?” 江季白无语,净会胡扯。 江季白开门见山道:“许姑娘,你知道温白去哪儿了吗?” “温白啊。”许娴挠了挠头:“知道啊,两天前我们才见过。” 江季白松了口气,欣慰道:“他在哪儿?” 许娴算了算时辰,道:“这会儿他估计都不在天渊城了,可真是不巧,刚好你回来。” 江季白顾不上跟她解释些什么,追问:“他去哪了了?” “韶关。”许娴道。 “啊?”江季白一头雾水:“他去韶关做什么?” “啊呀!”许娴不想他一直追问,索性一下子全都说了出来:“温家搬回桑海后,温白留在常府学武艺。” “常将军你知道吧?就是常文政,年前被皇上贬回了岭南老家,刚好路过韶关,韶关匪患不断,皇上就让常将军顺带去清理一下,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我前个儿手头紧,回家准备偷些东西出来卖,你猜我听到什么了,我爹啊,跟他的一群狐朋狗友给常将军设了个陷阱,具体啥陷阱吧,我也没听清,我寻思着,这常将军与温白关系不错,就告诉了温白。” “温白原本打算回桑海,可他听我说后不放心,非要自己跑一趟。我就说让他给温玄大人送个信儿,他实在担心常将军,又说温玄大人远在桑海,太不方便,就自己跑去了。” 江季白攥了攥拳头,又是许文远! 许娴理解地叹气:“季白兄,你想骂就骂吧,要不是看他是我爹,我也早就骂了。” “他是蠢的吗?若这真的是许丞相的阴谋,他一个人不是去送死吗?”江季白还顾得上许娴的面子,没直呼许文远的名字。 -- 第179页 许娴一听,好像没错啊,顿时结巴起来了:“那…那怎么办?” 江季白深思熟虑了一下:“我来想办法,对了,许姑娘,这件事你不要再向别人提起。” 许娴小鸡啄米状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温白也说了。” 江季白心里一笑,还能想起来嘱咐许娴这个,温白也没有那么不着调。 江季白思来想去,先给江允善写了封信,韶关在江南的东南方,江季白让江允善带部分兵力潜到韶关,若常将军真的遇难,他也可以出手相助,送个人情。 之后,他听说崇安王因在行宫得罪了皇上,被软禁了起来,江季白直觉不对劲,就派人去打听。 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说江越确实被软禁了,但已经在前天夜里偷偷溜走了,他溜走的方向是…韶关。 又是韶关。 江季白心中疑虑,带着十几个随从即刻启程,前往韶关。 韶关 常文政包围山上的土匪后,准备晾他们几天。 忙活了几天,正好可以歇歇,他刚坐稳,就听到士兵禀报说,抓了个可疑人。 常文政心里纳闷,难道是山上来投降的,就听见了熟悉的叫嚷声。 “你抓疼我了!” “我自己会走!” “都说了我不是土匪,你们将军呢?” 常文政一脸汗颜,这祖宗怎么来了?常文政疾步走了出去,看见几个壮汉提着温白走了过来。 温白看起来十分狼狈,鞋子泥迹斑斑的,衣服上也尽是灰尘,疲惫的脸上顶了一双熊猫眼,还夹杂着一些不耐烦。 常文政急忙让那几个人松开温白,温白闹心地拍着身上的灰尘,常文政纳闷儿地看着他:“不是,你不是回桑海了吗?不认路吗?” 温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一言难尽,叹了口气,仰脸问:“有饭吗?” 常文政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了,对那几个士兵道:“快!快!备些饭菜。” 温白忽然想起来了,冲门外叫道:“还有我的马,也好几天没吃了。” 常文政听着温白有气无力的叫声,担心别人听不见,声如洪钟地叫道:“还有他的马!” 温白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常文政左右打量着他:“你怎么跟个要饭的似的?” 温白平静地开口:“你到这儿用了几天?” 常文政思量着:“二十来天吧。” 温白吼得十分没有气势:“我用了半个月,累死了!” “好好好…”常文政安抚着暴躁的温白:“你别嚷嚷了,歇着吧,饭一会儿就好。” 温白摆了摆手:“死不了,对了舅舅,你没事吧?” 常文政纳闷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温白警惕道:“剿匪可还顺利?” 常文政点头:“挺顺利的。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就等他们弹尽粮绝了。” 温白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舅舅,朝廷几年都灭不了的山匪,你几天就压制住了,不觉得奇怪吗?” 常文政闻言,怔住了,他这几天一直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听温白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了,正好饭菜也端了上来,温白顿时两眼放光。 常文政扶起他:“边吃边说。” 温白刚要去撕个鸡腿,就被常文政一筷子把手给敲了回来,温白“哎呦”一声,就把手缩了回来,常文政把一碗汤推了过来:“先喝汤。” 温白只得接过,边吃边把自己为何前来说了一遍,最后满足地打了个嗝,道:“之前,皇上为了削弱我哥整了那么大一幺蛾子,这次一定不简单,我已经给我哥送了信,这几日你一定得小心为上。” 常文政捋了捋胡子:“难为你了。” “这有什么。”温白笑:“我权当游山玩水了,幸好来的及。” 常文政面色沉重道:“你且休息一晚,明日让人护送你先回城内太守府,你表哥舅母都在那里。” “我不。”温白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两个人遇事可以商量些,再说了,我原本就是为此事前来,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你在这儿有什么用?”常文政皱眉道。 温白淡定道:“活跃气氛。” 常文政忍不住笑了:“你别闹了,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教了我那么久,就是让我当缩头乌龟的?”温白挑眉反问。 常文政道:“那也不是让你当莽夫的。” 温白迅速瞥了常文政一眼,将脸扭向一边,无赖道:“小爷又不是你的兵,不用听你的。” 常文政苦笑:“这里可没天渊城那么舒坦。” 温白贫嘴道:“总比我来的路上舒坦。” 江季白带着十几个随从在路旁的一家饭馆用饭,慕云栓好马后进了饭馆,江季白刚从柜台回来,慕云道:“公子,我打听过了,这里离韶关还有三四天的路程。” “温白比我们早出发,又一个人,比我们利索,想必已经到了。”江季白思索道。 慕云给江季白倒了杯茶,安抚道:“韶关并没有传来消息,应该是还没事,公子莫心急。” 江季白重舒一口气,他担忧地看着晴空,自言自语道:“这天变得比我想象的快。” 慕云拿过一个信筒,递给江季白:“郡主来信了,她们也马上抵达韶关。” -- 第180页 江季白攥紧信筒。 但愿常将军无事,韶关无事,温白平安。 常家军在山下蹲了三天了,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温白都怀疑是许文远有贼心没贼胆,放弃了他的计划。 韶关太守催着让常文政攻山,常文政无奈之下只得上山了,临走时让温白在山下老实待着,温白闲着无聊,就去找一些看守的士兵聊天去了,没多久,就又和人家打成一片了。 可是温白恍恍惚惚地看见山下有黑影,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就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有一批黑压压的部队,温白摇着身边的侍卫:“兄弟…那是不是有人啊?是援军吗?” 侍卫探脑一看,惊了:“山匪!” “山匪?”温白大吃一惊:“他们不…不是在山上吗?”温白匪夷所思地抬头看了看那座山头,侍卫连忙去通报副将。 温白打量着那群正在靠近的人,没理由这么多人可以悄无声息的下山,是原本就在山下?还是…山上有密道。温白一下子就慌了,那舅舅会在山上遇到什么? 温白往营帐那里跑去,许多人都跑去防守了,没人理会他,温白牵着马独自上山了,刚到达山顶,就碰见了一身盔甲的常文政,常文政步履匆匆,看见匆忙赶来的温白愣了下:“你怎么上来了?” “山匪把山给围住了。”温白冷静道:“这应该是个空寨子吧?” 常文政颔首:“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山上应该有密道。”温白推测。 常文政沉声道:“已经被封死了。” 第101章 中计 常文政之前包围整座山时,山上确实是有人的,一开始上来时,常文政以为他们都躲起来了,后来搜寻一番,才发现并没有,也想到了密道,可找到时发现,密道早就被封了。 “这些山匪训练有素,根本就不像普通的流寇。”温白看着四周的操练场,下结论道:“怕是陷阱。” 温白又问:“舅舅,你带了多少人?” “吴太守说山匪只有两百多人,是前朝余孽,我只带了三百人。”常文政皱眉道。 “不止。”温白背后发凉:“我刚刚看下去,山下至少有五百人。” “难道是…吴太守说错了?” 常文政一生戎马,战场上有许多至交好友,都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为人光明磊落。关于人心的复杂,常文政了解的还不如从小生活在温家夹缝中的温白。 “舅舅。”温白抹了一把脸:“你怎么还不清楚呢?吴太守在此地和那帮土匪纠缠那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对方的人数?而且,他最近一直催你攻山,这不奇怪吗?他怕也是许文远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常文政否认道:“不不,老吴与我是老交情了。” “舅舅,”温白郑重其事道:“世道变了,人心不古,之前你说杜如晦大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可是后来呢?他也是贪赃枉法时人中的一员。” 常文政沉默了,温白看他有些落寞,也于心不忍,故作轻松道:“世道虽然在变,倒是有些东西也没变。” “什么?”常文政郁闷道。 温白笑眯眯道:“舅舅的拳拳爱国之心啊。” 常文政被逗乐了:“你这小子!” 温白紧接着道:“为那些人黯然伤神不值当,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常文政重新振奋了精神,接着,他紧张道:“你舅母和表哥还在太守府。” “吴太守不敢动他们。”温白安慰常文政道:“他要真有那个底气,直接就了结您了,犯不着把您诓骗到这里。” 温白叹气:“但愿大哥能及时赶过来…奇怪,桑海距离韶关比天渊城近,为何大哥还没有消息?” “晏清心思玲珑,想必整在赶来的路上。”常文政道。 也是,担心也无用。 温白看了看常文政带领的一二百个人,心里盘算着,山下还有近百个人,忍不住问道:“密道可以重新弄开吗?” 常文政摇了摇头:“被硫磺封死了。” “还备有硫磺?”温白道:“还真不是普通土匪。” 常文政笑着打趣:“你小子行啊,遇事挺镇定。” 温白嘿嘿一笑:“那不是因为您在这儿吗?” “数你会说,我看这事了结之后,你也别去桑海了,跟我去岭南吧。”常文政笑骂着拍了温白一巴掌。 温白扮了个鬼脸:“那不成,我还要去找江季白呢,这都快一年了,我说去找他也没去。” 常文政斟酌着问:“江世子真的只是做生意?” 温白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常文政看了温白一下,不再多问。 他吩咐下去:“派五十个人去寻找其他的出口,剩下的按兵不动,保持警惕。” “是!” 温白和常文政刚要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一队士兵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常文政驻足,温白想要上前看清一些,就被常文政用胳膊揽住了:“当心!” 温白眼神儿好,道:“是李副将。” 常文政放松了警惕,李副将带着三十几个人奔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常文政跟前:“将军…属下该死!拦不住敌人…只剩下这么多弟兄了…” 常文政托住他的手,沉重道:“是我大意了,起来吧。” -- 第181页 李副将缓缓站了起来,还没有站直,就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常文政的胸口,在场的士兵一片哗然。 温白愣住了,他愕然地长着嘴巴,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常文政身体抖动了一下,他失声:“舅舅…” 常文政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副将,抬脚把他踢飞了,自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温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急忙扶住常文政,哆嗦道:“舅舅!你流血了…”然后,温白冲四周嘶喊道:“军医呢?快叫军医啊——”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常文政脸色憋的通红,他死死地抓着温白的胳膊,避免让自己倒下去,指着一脸痛苦的李副将:“你…要杀我?” 李副将举着那把匕首,有些恍惚,即使被刺了,常将军也没有想杀了他,只是把他踢开。 李副将痛不欲生道:“将军,属下实在是有苦衷啊…属下对不起您!”说完,就用那把匕首自尽了。 常文政虽然满心疑惑,但抵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昏厥了过去,只听到了温白语无伦次的呼唤,还有周遭士兵的惊叹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士兵们把常文政扶进了寨子里,正好军医也过来了,温白焦心地看着军医面色凝重地给常文政包扎诊治,末了,温白焦急地问道:“大夫,我舅舅他怎么样了?” 军医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温白道:“二公子,老朽就不与你说废话了,将军他伤及心肺,怕是有性命之虞。” 温白傻了:“性命…之虞?” 军医沉重地点了点头,温白半天没缓过神儿来,他连连摇头:“不是的…大夫,我舅舅他一生戎马,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军医无奈地叹气:“二公子,您先照看好将军吧。” 直到军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温白才勉强回过神,他拉住军医,声音沙哑道:“大夫,要是有人问起,还麻烦大夫说将军…未伤及要害,修养几日就好…” 军医边退下边道:“二公子放心,老朽都懂。” 温白等人一走,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为何会这样?他来这里不就是要阻止这件事的吗?为何…为何会这样?温白一拳砸在了自己头上。 他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自责之中,季白家破人亡时,他无能为力;大哥被人算计丢了半条命,他无能为力;就连他提前知道舅舅有难,却还是…无能为力。 他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常文政,心里不住地祈祷温玄快些来,大哥一定有办法的。有大哥在,一切都会好。 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温白缓过神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扶着桌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去开了门。 是常文政身边的另一个副将,出于刚刚李副将的阴影,温白挡在了门口,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莫将军啊,有事吗?” “公子,将军怎么样了?”莫副将担忧地问道。 温白扯了个谎:“还…还好,需要注意…” “公子啊,你就别忽悠在下了,在下跟了将军二十年,那一刀如何,在下清楚的很,只是…我也没想到…李俞竟然是这样的人…”边说着,莫副将恼火又难过地擦了擦嘴眼角。 温白也没心情瞒下去了,莫副将是长者,温白拜托道:“莫将军,军心那边还是靠你来安抚了。” “公子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莫副将为难道:“只是,寨中的口粮不足一天了,这可如何是好?” 温白被问住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办?温白无措问道:“可能搬救兵吗?” 莫将军苦笑道:“公子,常家军只有五百人,二百人已经提前前往岭南了,就算是返回来也来不及了,剩下的三百人已经折损了部分,我们哪里找援军呢?” 温白怀着希冀道:“太守府呢?太守府总有兵力吧?” “没有圣上兵符传召,不得移动兵源。”莫将军无奈道。 温白再一次愣住了,真完了? 莫将军看温白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也不忍让他操心了,只是嘱咐他照顾好常将军,自己就去布局了,温白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双手握拳懊恼地捶到了门框上,没停多久,就迅速地收回了手,蹦跶着甩了甩手,疼!真他娘的疼! 温白沉重地走到了常文政的床边,又撅起嘴给自己吹了吹手,懊悔地看着昏迷的常文政,真是的,自己早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啊,自己上山就用了一刻,李副将紧追其后,他还带着兵,怎么可能那么快,分明就是把山腰拱手相让,估计不少弟兄也被他坑了,真没用!温白使劲捶了锤自己的脑袋。 “你是嫌自己太聪明了吗?”耳边传来常文政虚弱的声音。 温白急忙抬头,欣喜道:“你醒了?” 常文政挣扎着想坐起来,温白给他垫了个被子,常文政眯着眼一脸舒坦地靠着,温白也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常文政鼻子里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老子竟然折在了这里。” 温白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安慰常文政没事吗?那多苍白了,像常文政这种人,怕是早就将生死看淡了。 温白闷声闷气道:“你好歹撑着见你老婆孩子最后一面啊。” -- 第182页 第102章 将军走好 “臭小子!”常文政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温白双手不安分地绞着,显得有些烦躁:“本来是为了提醒你提防些,可是你还是…” 常文政淡淡一笑:“死的明白和死的糊涂还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温白闷闷不乐:“还不都是死了。” “那可不是。”常文政调侃道:“好歹我知道了是谁想害我,到了阴间也可以诅咒他。” 温白被逗笑了,又觉得自己的笑很不合时宜,他看常文政虚弱成这样了,又叹了口气。 常文政笑看着他,道:“你知道吗?一开始温索瑜那个老王八蛋接你回温家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 “怕温玄失宠?”温白也跟他搭:“瞎操心。” “温玄那个性子,根本没人欺负得了。”常文政想起自己亲外甥那一脸的不可一世,笑着摇了摇头。 温白点头,幽怨道:“都是他欺负别人。” 常文政失笑,道:“不过他是真的在意你。” 温白扯了扯嘴角:“血浓于水,我都知道。” 常文政又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常文政摸摸索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写着“常”字的令牌,递给了温白,嘱咐道:“要是我撑不住了,你日后出去了,就把这个给修儒。” 温白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常文政接着道:“我常说战场凶险,不让他从军,我知道他心里是怨我的,就像我当年怨我阿爹一样,不过修儒听话,不跟我似的偷偷跑去参军,也苦了他了,熟读兵书多年,却不得施展抱负。” “若我死了,你就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块令牌是可以指使剩下的常家军,真是可笑…想当年我十万铁骑征战南北,如今就只给修儒剩下了二百人,呵…” 温白颔首,低落道:“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我要是现在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常文政翻了个白眼。 温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这样说,我有点怕。” “刚刚不怕?”常文政失笑问。 温白:“你活着就不怕了。” “可是从始至终,你的处境都没有变化。”常文政语重心长道:“温白,人大多时候,都是败给了心中的恐惧。” 温白:“我还是怕。” 常文政回忆道:“我刚上战场时也怕,后来,怕着怕着就不怕了,习惯了。” 温白胡乱嗯了声。 常文政洒脱道:“现在才是交代后事,挺好了,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到边关,随便哪里,我得陪着我的弟兄们。” 温白嘴上没说,心里却道,你现在这样就是被你给坑的。弟兄啊,还是不要太多的好,一两个就行。 温白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啦!”常文政费力地直起了身子:“趁着敌人在休整,我们开始攻击吧,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你不要命了?”温白拉住常文政低吼道。 常文政铁骨铮铮道:“我戎马一生,你让我死在这里?” 温白眼光复杂地看着他,最终松开了手。 适夜,月上枝头,只有山脚下的几簇火光噼里啪啦地烧着,山中寂静地有些不同寻常,直到一阵嘶吼声划破了夜空。 山上的常家军不顾一切地冲去了山匪营地,山匪没想到他们会自寻死路,措手不及,按照事先安排,温白带了一路人烧了不少营帐,许多山匪未穿戴整齐就嚎叫着冲了出来,双方开始厮杀。 温白避开重重人群,开始寻找常文政,他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突然冒出了一个黑影拦住了温白的身影,温白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霜柏。 黑影缠了过来,温白没跟他打几个回合,就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正准备抽身时,黑影突然一个翻滚落到了地上,在他面前,有一根箭,常文政沉声道:“温白,过来!” 温白才发觉常文政手里握着弓箭过来了,黑影顿了下,就逃走了,温白发现地上有东西,就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个令牌,背面雕着鹰面,温白把它递给常文政:“是什么?” 常文政左右翻看了下,沉吟道:“虞国人。” 温白觉得匪夷所思:“虞国人?” 常文政双手紧紧捏住了那块令牌,仿佛要把它捏碎,淡淡道:“先前晏清在边关时,那里的太守也为了除掉晏清,暗地里勾结了虞国军队。” 常文政突然笑了起来,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哈哈哈哈…” 温白慌乱道:“舅舅…“ 常文政擦了擦笑出来的泪:“陛下啊陛下,你这招借刀杀人着实漂亮啊…” 温白明了,虞军千里迢迢来这里,只是为了埋伏这五百人吗?他们就没有想过如何撤退吗?种种迹象,只能表明,有人在借刀杀人。 是许文远吗?温白恍惚地想,还是说…是那个皇位上的人? 可他温家何错之有? 他大哥何错之有? 他舅舅何错之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温白心中的担忧无限扩大,舅舅这里尚且如此,那大哥那里呢? 常文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温白慌忙地拉住了他:“舅舅…” -- 第183页 常文政顿了下,他威严地瞪了温白一眼。 温白看着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坚决要求:“我们退吧…先退了,之后再想办法。” 四周弥漫着血腥味和烧焦味,常文政云淡风轻地转身,他胸口已被鲜血浸湿,鲜血还在不断地从胸口涌出,温白手忙脚乱地按在他的胸口,两人脑门上均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常文政眼睛里满是温白从未见过的桀骜不驯,他丢开了弓箭,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剑,玩笑似的问温白:“温白,你见过老子大开杀戒吗?今日给你掌掌眼。” 说完,他缓缓拉开了温白的满是血迹的手:“你找机会突围出去。” “你说什么胡话!”温白蓦地吼道:“你想让我当缩头乌龟吗?” “哈哈哈哈…”常文政仰天大笑起来,豪气冲天道:“好小子!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温白握紧剑柄,两人一起冲入敌军中,温白虽然略显生涩,但杀伐果决之意已然出现,常文政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心里很是得意,他没看错人。 常文政虽然身负重伤,却仍然所向披靡,倏地,一个趔趄,常文政跌落在地,一柄剑直直地刺入了常文政的身体中,温白失声叫道:“舅舅——” 温白想过去常文政身边,但被人纠缠着,他心烦意乱,防不胜防地被人刺中了肩头,温白一个后踢,把那人踢翻,一剑封喉。 常文政想要站起来,可失血过多,终是站不起来,更多的剑刃刺向了常文政。 “不要——” “舅舅——” “舅舅!” 温白疯了似的砍着人,血花四溅,他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对方的血,可终归是敌人太多,温白怎么跑都跑不过去。 他浑身是血,表情狰狞,第一次上战场,温白就明白了什么叫生死无常。 常文政半跪着,吐出了一大口血,摇摇欲坠地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胸口鲜血喷涌不断,他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通红,眼睛鼓鼓的,仿佛要崩裂出来,他喉咙里冒出了低低的笑声。 四五个人警惕地围着常文政,常文政笑闭,微微闭上了眼睛,几个人面面相觑,突然,常文政猛地站了起来,持剑一个利索地转身,“唰——” 五个人捂着脖子应声而落,脖子处的动脉喷涌着鲜血,几个人抽搐着,挣扎着,仿佛脱了水的鱼在地上扑腾着。 常文政解决了几个人后,将剑插入了地里,摇摇晃晃地靠在了剑上,勉强睁开被鲜血糊住的眼睛,看了看四周惨死的弟兄们,他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仰天长叹: “老夫死不足惜!然,郢国将亡矣——” 语罢,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在温白眼中,四周一切被放的缓慢,常文政就像是一棵大树,从根部被砍断,缓缓落到地上,惊起一地尘埃… “啊——” 温白崩溃般地大叫,他狠狠地将剑刺入敌人身体里,直到对方不动,温白才松开手。 他连忙奔向常文政,看到常文政了无生机的面庞,温白泪水骤然滑落,他无力地跪下,颤抖着双手去触碰常文政。 温白哭的涕泗横流,偶尔流出几声哽咽,语无伦次道:“舅舅你、你看看我…舅舅,舅母…和表哥还在等你…” 温白抱着常文政的遗体,哭的声嘶力竭,他胸口大恸,觉得一切是假的,可这切切实实的锥心之痛,怎么会是假的? 莫将军找了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后,他重重地跪下了,泪水涌出:“将军!” 温白手足无措地哭着,莫将军不忍心地劝道:“二公子,我们还是先回山上吧,已经有兄弟突围出去了,敌人很快就再来了。” 温白哽咽着和莫将军一人一边地架着常文政的尸体,带着剩下的弟兄回到了山上。 回到山上后,将士们知道常文政牺牲了,群情激奋,都要冲下山与那群土匪决一死战,被莫将军安抚住了。 温白止住了哭泣,乖乖地守在常文政身边,拿着那块鹰面令牌,失神地打量着。 莫将军走了过来,商量道:“公子,你要休息下吗?” “我不累。”温白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现在是六伏天,尸体要快些火化才行,这也是舅…将军的意思。” 莫将军点头:“我去安排,不过二公子还是该休息一下,还不知要等几天。” 温白理解地点了点头:“辛苦莫将军了。” 熊熊火光之中,常文政面色安详地睡在里面,和火色融合在了一起。 他结束了他干戈动荡的一生,火光将百十个将士的脸映的通红,他们同时弯腰作辑,声音响彻云天:“将军一路走好!” 温白心中感慨,生活在如此重情重义的环境里,怪不得舅舅心地如此纯粹,走的如此磊落。 温白眼睛通红,在心里默念:“舅舅,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节,将军走好 第103章 以身为饵 又过了一天一夜,山上基本已经山穷水尽了,去城里搬救兵最快也得三天,万一山下敌人再进攻,那不真完蛋了。 温白轻轻叹了口气,几个副将还在讨论着应对的计划,温白也插不上话,两天没合眼了,还是没有丝毫倦意,温白只是觉得有些恍惚,舅舅就这么没了吗?敲了敲手侧的骨灰盒,温白才肯定,是没了。 -- 第184页 不知发生了什么,外面嘈杂了起来,温白刚想站起来看看,莫将军就进来了,神色焦急道:“二公子,好像救兵来了。” 温白狐疑:“什么?” “应是没错,山下都打起来了。”莫将军道:“我们准备突围,公子你收拾一下。” 温白抱起常文政的骨灰盒,他心中燃起希望,边走边说:“肯定是大哥,大哥来了!” 温白一走出去,就听见了扑面而来的厮杀声,温白和剩余不足百人潜入山腰,他发现这突然出现的军队很是眼生,不是温家的。 在天渊城里也没见过这样的戎装,那这军队哪里冒出来的? 温白一肚子疑问,他随着常家军前进着,常家军和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达成了某种默契,那支神秘的军队主攻,常家军从侧面包抄。 一时间,那些山匪也被搅懵了,常家军大多都伤痕累累的,再加上没有好好饮食休息,那支军队示意常家军先突围出去,温白略一思索,也只能这样了。 温白正打算寻个机会冲出去时,他一个眼尖,我去!温白猛地停住了脚步,那个穿绿衣服的不是江季白吗? 这么说,这军队是他的?那温白可不愿意走了,温白眼睛看着江季白那边,顺手拉住了莫将军:“莫将军,莫将军。” 莫将军担忧回身:“二公子何事?” 温白二话不说地把常文政的骨灰盒塞到了他手里,言简意赅道:“你们先走。” “二公子!”莫将军不明所以地抱着盒子:“你这是?” 温白拍了拍莫将军的肩膀,安慰道:“我没事,你们先走吧。”说完,往江季白的方向跑去。 江季白两天前就到达了韶关城,他打听清楚温白不在太守府,就判断温白直接来找常文政了。 江季白本想带着十几个人去找温白,刚到山脚,就发现了数量众多的山匪们围山。 江季白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恰好江允善次日也带了三百兵力潜入了韶关,江季白带领三百兵力冲上山,打的山匪一个措手不及。 温白跑近了,叫道:“季白。” 江季白抽空回身,他看着伤痕累累的温白,半晌无语,一年未见,再见…却是如此狼狈。 他微一蹙眉,挥手砍下一人的肩膀,对温白道:“过来。” 温白与他背对背站着,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江季白。 “你怎么来了?” 江季白啧了一声:“你确定要这时候问?” 一个士兵过来禀报:“世子,山匪突然增加了。” 温白忽然想起前面不远处是断崖,顿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 江季白疑惑道:“什么?” “跟我来。”温白抽身往前面走,江季白示意人跟上,最后,一行人来到了山的背面,温白看向江季白的人,人数不少,接着,他就看见了江允善一脸不悦地坐在一群士兵中间。 温白颔首:“郡主。” 江允善敷衍地“嗯”了声,江季白打断他们,问温白:“你刚刚说,有什么办法?” “我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几天前常家军驻守的位置,十分隐蔽,不易被发现,再往北去一点,有个断崖,只要将敌人引过去,我们可以从后面偷袭,不过…” 温白迟疑了下,他看向江季白:“你们目测敌人还有多少?” 江季白刚想回答,就被江允善语气不善地抢先了:“不足四百。” 温白颔首:“胜算不小。” 温白看了看外面,暂时一片风平浪静,抬头又看江季白:“你怎…你们怎么来了?” “常将军遇难,于情于理,我们理应来搭救。”江允善淡淡道。 温白惨淡地笑了下,有些不客气道:“是来送人情的吧。” 江允善不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白低头,他单手拂脸,声音低沉:“可惜了你们的人情,他领不了了。” 江季白愕然:“常将军他…” 温白:“…不在了。” 江允善和江季白俱是一怔,江季白将手搭在温白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温白的肩膀。 江允善福身颔首,低声道:“节哀。” 郢国北有常文政,南有御贤王,中有太尉陈邦,如今双翼已折,亡国…是迟早的事。 江季白将士兵都分散去休息,不顾江允善的黑脸,跟温白坐在了一起。 他拿来药包,给温白的肩膀涂着药,温白抬手制止他:“罢了,没必要。” “有。”江季白强硬地拽着温白的手腕。 温白强颜欢笑:“一年未见,你怎生变得婆婆妈妈的?” “来的路上,我忍不住去想你会如何。”江季白低头处理着温白的伤口:“还好,这不是最坏的。” 温白不语,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为何不告诉我?”江季白收起药包,抬眼看向温白:“温家迁回桑海,你一人留在天渊城。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不了你什么…” “季白。”温白抬手拍了下江季白的胳膊:“我挺好的,我是觉得自己会去找你的,到时再说也一样。” 江季白满含希望:“那这次事了,你同我回去吗?” 温白叹气:“季白,舅舅去世,常家需要人帮忙,而且,我大哥一直没有音信,我很担心他…” -- 第185页 “我也很担心你,你知道吗?”江季白突然道。 温白:“……” 他顿了下,笑道:“我当然知道。” 江季白定睛看着温白:“等出去了,我有话对你说。” 温白笑道:“你现在说吧,反正现在也没事。” 江季白低低一笑,淡淡道:“现在?不能。” “为何?” “怕你受宠若惊地晕倒。” “受宠若惊?你是打算送我一座金山吗?”温白抹了一把脸,笑叹:“不错,嘴皮子快赶上我了。” “山匪过来了。”放哨的士兵悄声道。 温白猛地站了起来,江季白莫名其妙道:“你干吗?” 温白朝外面走去,轻松道:“不是说了吗?得有人把他们引向断崖。” 江季白几步跟上,抓住了温白,厉声道:“谁让你去了?” “有谁比我更熟悉这里的地形?”温白反问。 江允善没有想到温白会主动当诱饵,一时失语。 江季白死死抓着温白,也无法说出一句话,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快想办法! 温白一下一下地掰开江季白的手指,沉声道:“江衍,他们杀了我舅舅,此仇不共戴天。你手刃过你的仇人,那你应该明白,放手!” 眼看山匪要过来了,江季白还抓着温白,江允善焦急低语道:“阿衍!” 温白直接推开江季白,转身就走:“等我回来。” 回来个屁啊! 这么多人追着他一个,温白显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啊,江季白想都不想地跟了上去,江允善气地直跺脚:“阿衍,回来!” 温白好不容易将山匪引到了断崖处,四周地势崎岖,山体中有不少溶洞,温白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崖底,就被人拉住了:“你不要命了!” 温白听着熟悉的强调,气的差点吐血,质问江季白:“你跟过来干什么!” “废话!”江季白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你一个人找死吗?你分明就不信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为了送常将军一个人情?只是想去拉拢他?我承认,我是有这样的心思,但在我心里,你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温白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季白,怎么就牵扯出这么多? 温白看傻子似的:“你在瞎想什么?” 江季白揪住温白的领子道:“你就是不信我!依你的性子,这种情况肯定会拉个人跟你一起送死,现在孤身一人,你充什么英雄好汉?有谁给你封候拜将吗?” 温白知道了江季白的心结,无奈地握住了他揪住自己领子的手,不甘示弱地吼道:“你一口一个死的,谁说我找死了?那不是有躲的地方吗?瞎啊!” 江季白半信半疑地看了旁边不远处的溶洞,果真是,江季白自知理亏地缓缓松了手,却仍理直气壮地哼了声。 温白皱眉整理着衣襟上褶子,似是自言自语道:“再说了,就算是找死,我怎会让你陪我一起。” 江季白闻言,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温白,几度要将心意说出来。 温白整理完衣服,一抬眼就看见了江季白复杂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似的看向江季白:“你又怎么了?” 江季白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我们先躲起来。” 两人藏身于一个一人多大小的洞里,温白先进去,背靠在了墙上,江季白怀疑地打量了下这个溶洞,也就勉强挤进来了,四目相对,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眼神无处安放。 第104章 吻 山匪追过来了,他们四周巡视了下,并没有发现人影,一个粗狂的声音命令道:“搜!” 江季白和温白心都提了起来,温白担心江季白的身子露出去,他伸出双手搂住江季白的腰,往自己方向贴了贴。 江季白:“……” 温白紧张地看着溶洞外面,江季白配合地凑近温白,将头放在了他的颈窝里,双手也轻轻地搭在温白腰侧,将身体与温白贴的更紧了。 温白:“……” 他能感受到从江季白身上传来的温热,江季白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铺天卷地地浮现在脑海里,温白不住地暗骂自己。 洞外的搜罗还在继续,有一两个山匪走了过来,两人的呼吸都凝重起来了,直到一声:“杀——”划破夜空,江季白松了口气,看样子是阿姐他们来了。 山匪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他们忙地开始招架,不料地理位置不占优势,江允善带的军队势如破竹,不少山匪被打下了断崖。 温白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他忽然想起自己与江季白贴的十分近,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江季白捉摸不透温白的心思,不住地试探。 江季白佯做无意,双唇擦过温白的耳畔,温白打了个激灵,迅速将脑袋挪开,一低头,温白发现江季白干净的绿袍上沾了不少自己身上的泥污,想起江季白爱干净,温白轻轻动了下身子,不自在道:“诶…” 声音轻轻的,一下子就拨动了江季白的心弦,江季白心中的情感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却因为温白似有似无地抵制而又显得小心翼翼。 江季白始终将头放在温白的颈窝里,克制般地放轻了呼吸,起来吧,又不甘心,不起来吧,又没有理由。 温白感受到了江季白的挣扎纠结,担心他出事,侧脸皱眉道:“季白,你怎么了?” -- 第186页 还主动把脸凑过来? 江季白攥紧了拳头,沙哑着声音道:“你…” 温白担忧道:“生病了?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别问了!” 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攥着的手指。 江季白轻轻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温白,外面厮杀声依旧,江季白脑袋发涨,耳朵里一片嗡嗡嗡和自己的心跳声。 天地失色,他眼里只有温白。 江季白神差鬼使用右手抬起温白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吻了上去。 温白从头到脚仿佛被雷电击住了似的,一阵电流流过身体,全身都麻了起来,只有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好像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似的。 江季白的吻有些急迫,从而显得毫无章法,感受到温白没有抗拒的意思,江季白轻轻松开捏着温白下巴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划过温白的脸颊伸向后面,扣住了温白的后脑勺,略一用力,加深了两个人的吻。 温白完全懵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双眼微微闭着,轻颤的睫毛出卖了江季白的紧张与不安,他恍惚地想,江季白的睫毛可真长… 无意识的,他扶住了江季白的腰。 江季白发现了他细微的动作,心中一喜,身体更亲密地贴向温白。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传入耳朵,温白回过神,娘嘞!他们在干什么?人家外面在浴血奋战,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温白当机立断地推开江季白,抬手蹭了下唇角,他错愕道:“江季白!你…” 江季白眼睛里尽是茫然错乱,他小心翼翼地后退了步,不料头撞上了上面的石头,江季白捂着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哼,懊恼地低下了头。 温白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紧紧靠着墙壁,拉开与江季白上半身的距离,局促地看着窘迫的江季白。 江季白眼睛一闭,声如蚊蚋:“我喜欢你。” 温白听见了,他背靠着石壁,干笑了一声:“我…我们是好兄弟…” “不是!”江季白心一横,他凑近温白,两人抵额相对,他道:“不是对兄弟的喜欢,是对…是想跟你过一辈子的喜欢。” 温白猝不及防:“你…”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你跟我回江南?”江季白轻声道:“温白,你感觉不到吗?我喜欢你。” “外面有人。”温白冷静地推开江季白:“先出去。” “温白…”江季白开口想解释些什么,就被温白打断了:“出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颤抖的手指出卖了温白的不知所措。 外面江允善他们已经在收尾了,温白猴子似的窜了出去,他一边匆匆地走着,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差点撞上牵着马走过来的江允善,江允善躲了下,不满道:“你当心。” 温白立马停住脚步:“郡主。” “阿衍呢?”江允善立马紧张了起来:“你们没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温白连声道,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急忙解释道:“不…不…没在一起,还没有在一起…” 江允善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神经似的看着温白:“你没事吧?” 温白懊恼自己解释不清,余光刚好瞥见了江季白走了过来,他夺过江允善手里的缰绳,指了指江季白的方向:“江季白在那里。”说完,快速地翻上马,落荒而逃。 江允善刚想开口说,那是我的马,温白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儿了,江允善纳闷儿,这是撞见鬼了,顺口对走过来的江季白道:“他怎么了?” 江季白低声道:“我喜欢他。” 江允善动作一顿,江季白重复道:“我喜欢他。” 江允善错愕不已,她看了看温白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江季白:“他…你们,你疯了?” 江季白刚要追温白,江允善拽住了他:“你荒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江季白攥紧掌心:“我知道。” 江允善稳住心绪,对江季白道:“你不能下山,刚刚有人传报,常家军的援军来了,你现在下山,无疑于将我们暴露给朝廷!” “我会小心。” “江衍!”江允善目光锐利:“我不管你喜欢谁,但若要是因为那个人坏了我们的事,我绝不放过他。” 江季白动作一顿,回头冷声:“你敢!” 江允善:“……” 两人陷入了无声的对峙,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你俩别争了,温白已经被人接下山了。” “溪哥。”江季白眼睛一亮。 夏侯离溪分开两人,对江季白道:“我都听到了,你太胡闹了,该说时不说,不该说时倒说了。” 江允善冷冷地看着夏侯离溪:“你来干什么?” 夏侯离溪示意四周:“我从西陵过来的,看见了季白留下的记号,便跟了过来,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 江季白忙问:“溪哥,温白怎么样?” “他被人接到后就晕了,应该是太累了,你也不要太任性,他应是没事,为今之计,是要先将我们的人藏好。”夏侯离溪安慰江季白。 温白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刚想坐起来,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醒了?” “表哥…”温白坐了起来,常修儒满脸倦色地坐在他床边,松了口气:“烧退了。” -- 第187页 温白心中复杂道:“表哥,舅舅他…” “我已经知道了。”常修儒声音低沉:“父亲已被回岭南了,母亲也被我安置了回去。” 温白奇怪:“那你怎么不回去?” “小白。”常修儒凑近温白,低声道:“晏清出事了。” 温白如遭雷击,他呆坐在床上,喉间干涩:“我大哥…怎么了?” 常修儒把一个令牌和纸条交给温白:“三天前我遇到了崇安王,他把这些交给我之后,就被押送回了天渊城。” 温白看着手里的令牌,是温家的家主令。温白指尖冰凉,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护好温家。 是温玄的字迹。 温白脑海一片空白,他攥紧了这两个东西,声音沙哑:“我大哥呢?我大哥在哪儿?” “王爷没说,如今玘儿在天渊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常修儒不忍道:“小白,你要振作,晏清把家主令给你,定是对你寄予厚望。” 温白不明白,事情为何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故作镇定,从袖子里翻出了另一块令牌,道:“表哥,这是舅舅留给你的。” 常修儒轻轻接过令牌:“有劳了。” “舅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温白开口问道。 “李副将的家人之前被虞国人抓住了,李副将不得已听命虞人,再加上已经以死谢罪,京中并未再追究,草草慰问了声。”常修儒自嘲道。 温白心觉不对劲,李副将家在天渊城,家人如何会被虞国人给俘虏?而且,李副将为了自己的家人才杀的常文政,为何在杀了常文政之后不确定一下家人的安全就自刎了呢?是确定家人一定会安全吗?就这么信任虞国人吗?还是另有隐情? 常修儒自幼聪颖,温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可是在现场的确查出了很多虞国字样的令牌,令人无法反驳。 “呵…”温白用手捂住脸,哑然:“这都他娘的什么事,一团糟的。” “小白。”常修儒轻声道:“你…还好吧?” 温白低声道:“表哥,舅舅有话留给你。” 闻言,常修儒一怔,牵强笑道:“是吗?父亲说了什么?” “舅舅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知道了。”常修儒沉吟道:“我会如他所愿。” 第105章 身不由己 温白想起另一茬儿:“江季白呢?是他们救了我们,他们还好吧?” 闻言,常修儒沉重地摇了摇头。 温白顿时急了:“到底怎么了?” “吴太守非说他们是剩余的山匪,从别处调来打大量兵力,已经派人开始围剿了,怕是已经猜知道了江世子的身份。”常修儒无奈道:“我人微言轻,而且常家军只剩下不足二百,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温白气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常家军浴血奋战时,吴太守他不管不顾,此时他倒是负责!” 常修儒扶着温白,嗤道:“京中传来的命令,谁敢违背?” “这简直…简直…”温白身体摇摇欲坠,蓦地,他脸色涨得通红,“咳…”一口黑紫色的血被他吐了出来。 “小白。”常修儒惊叫一声,把温白搀扶到了床边,他担忧道:“你怎么样?” 温白心中愤慨不已,他没由来地觉得委屈,可能让他诉说委屈的人都不在了。 他低声问:“吴太守有多少兵力?” “五千。” 江季白他们不足五百,力量悬殊,江季白他们必输无疑! 不行,温白站了起来,“我知道山中有别的路,我去找江季白,他不能死…”温白突然站起来,眼前蓦地一黑。 常修儒于心不忍道:“小白,你身体太虚弱了。” 温白摇着头:“表哥,江季白不能出事,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能…有事。” 常修儒稳住心神,对温白道:“你先冷静下来,我有一个法子。” 温白扶着桌角站稳,常修儒道:“如今需要兵力,我把仅剩的常家军派过去支援,你混在其中,寻机会告诉江世子。” “好…好…”温白连连点头,常修儒注意到,他指尖在颤抖。 “小白。”常修儒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温家如今只有你一人还能扛事,姑父在桑海,玘儿也在天渊城,晏清下落不明,你一定要撑住。” 这满天石头砸下来,砸的温白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接着。 “我知道。” 后山 江允善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下的明火。 吴通这个蠢货!给朝廷如此卖命,他以为他能升官加爵,殊不知得罪了温家与常家,朝廷定会把他推出去平息众怒。 “阿姐,走。”江季白拿好□□,对江允善道。 江季白带领着人马悄悄行驶在夜色里,他们需要通过一道防线,才能进入密道。 路走到一半,半山腰处明火突起,无数支带着火星的利箭宛若雨下,御贤军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他们火速褪下身上的一半盔甲,大大小小的盔甲组合成一面面的盾牌,挡住了飞流而下的箭雨。 江季白推了把江允善:“阿姐快走。” 江季白一行人并没有反攻,令人疑惑的是,他们不往山下逃,而是往山上跑,山下的首领心道他们是吓傻了,派人紧追不舍。 -- 第188页 登上了一个矮坡,江允善对江季白道:“阿衍,就这里了。” 江季白点了下头,拿出了火折子,他把火折子丢入早就铺好的茅草上,茅草被点燃,迅速地燃烧起来,不断地向坡底蔓延。 江季白所处之地为山的阳坡,此时正值四五月份,天气转热,夜晚吹山风,在风势的推波助澜下,火势不断扩大。 谷底的士兵看见这扑面而来的火龙,一时奔走四散。首领大叫道:“都给我追!这点火怕什么,剿灭山匪我重重有赏!” 江季白镇定地看着山下,命令:“加大火势,准备弓箭。” 火箭一来一往地划破了夜空,首领福大人透过火光看着山坡上的那个身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值得太守这般上心,他轻嗤一声,挽弓搭箭,在燃烧的噼啪声中,瞄准了江季白的身影。 忽然,他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动作一滞,脸朝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而他的后脑勺,赫然插/着一支箭。 不远处,温白缓缓放下弓箭,满山火光把他苍白的脸色映得鲜活了些,却掩饰不住他眼底的倦意。 主帅遇难,则军心大乱,他趁乱射死福大人,扰乱军心,江季白…该是可以离开的吧… 他站在那里,任周围人声喧闹,惨叫不已,他透过火光,想去寻找一个身影,不料人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御贤军眼看就要处于劣势,忽然,对方军队传来惊呼:“福大人死了!” “福大人被偷袭了!” “谁?谁射的?” “有奸细——” 不知是否是苍天眷顾,山顶刮起一阵劲风,谷底的火势更大了,对方军队惨叫连连。 趁着对方军队乱成一锅粥,江季白沉声命令:“撤!” 转身之际,火光之中,他瞥见了一个人影,那人手执弓箭站在嘈杂的人群里,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温白…”江季白心有预感,刚刚那箭是温白射的。 没有犹豫,他对江允善道:“你们先走。”说完,他飞快跑下山,身影消失在火光夜色里。 江允善猝不及防:“阿衍!” 剩下的御贤军面面相觑,世子是怎么回事? 温白冷眼旁观着福大人被带下去,他站在一片混乱之中,心里恨不得火势再大些,将这群人全都烧死! “温白!” 江季白突然出现,温白着实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江季白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他焦急地走上前,对温白道:“跟我走。” 温白抽回自己的手腕,他推着江季白,皱眉道:“你在闹什么?一会儿援军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江季白反身拽着温白,着急道:“温白,跟我回江南,天渊城如今只是一盘散沙,你跟我走,江南虽说不大,但在那里,你不用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温白沉默了,他心头苦涩,偏偏还要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季白:“你什么意思?” 江季白愣住了:“什么?” 温白粗暴地收回自己的手,他怨怼地看着江季白:“你把我当什么?你带我去江南又要干什么?” “我…”江季白一时语塞,他眸光闪烁不定:“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如今四下都不安定,我只是希望你…” “江季白,”温白打断江季白:“你要我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 江季白:“……” 温白眼眶泛红,揪住江季白的领子,低吼:“我把你当兄弟,你呢?!” “你先跟我走,这件事以后再说。”江季白固执地拉着温白的手腕。 温白一字一顿地问:“你要我像深闺女子一般,安然无恙地呆在你身边,是吗?我不。” 江季白急切道:“我是希望你安然无恙,可我从未把你当成…” “我只把你当兄弟,江季白,我们…” 温白攥紧掌心,声音清晰:“只能是兄弟,你如今撕破了这层纸,那我们便什么也做不成了,你回你的临安,我回去我的天渊城。” 江季白蹙眉,他似是不敢相信,固执道:“可在山洞里,你明明有回应,你有…” 你有感觉的。 “你不要再提山洞的事了。”温白冷声道:“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如今我们扯平,你快些走,别白费我的好意。” 扯平?江季白被重重一击,他跟温白…何时谈过扯平?温白这幅不讲道理的样子,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江季白低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你告诉我,温白,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为何还不明白?!” 温白忍无可忍,他吼道:“你如今坐拥江南,已然是乱臣贼子,你留下只会拖累我,你让我跟你走?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吗?江季白,我就是个胸无大志,贪图安逸的人,你不要再缠着我了,行不行!” “不行!”江季白上前一步,他胸口起伏不定,眼中血丝密布:“你便是这样看我的?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我从囹圄楼救出来?为何要在我自暴自弃时陪在我身边?为何…要…” 江季白说不下去了,他垂眸,一滴泪砸在了温白的手背上,温白觉得胸口钝疼。 “为何要对我那么好?”江季白哽咽,他再次抬眸,狠狠拽着温白的衣襟:“我欠你的还不清!扯不平!温白…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 第189页 他手上用力,扯过温白的领子,狠狠地咬了上去。你说扯平就扯平吗?江季白不甘地噙住温白的双唇,泄愤般地辗转摩擦。 山洞中,温白明明有回应…他委屈地想。 江季白眼睛微闭,睫毛上挂着泪珠,眉间一抹凄色,他这幅样子被温白收入眼底,温白心中又酸又涩。 他紧紧拽着江季白的衣襟,只停留了一瞬,便粗暴地将江季白扯开:“江季白!你够了!” 温白的话湮没在喉间,江季白无措地站着,泪流满面:“你…为何要说这些?你好好说不行吗?” 江季白抽了抽鼻子,他眉眼水光潋滟,堪堪一副美人垂泪。 他央求似的看着温白,低声:“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但你能不能…先跟我离开?你也看到了,郢国将要大乱,你多次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儿,就当我还你的…等到了江南,你想去哪儿都行,成吗?” 季白啊… 温白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我如今已是身不由己,你有大事要做,我这样…只是耽误你… 对不起… 对不起啊… 温白觉得有把钝刀在自己心口上缓缓刺入,他开口:“我不想,再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兄弟们,张嘴接刀 第106章 逢祸 不想再见到你。 江季白如遭雷劈,他红着眸子,死死地盯着温白:“你说…什么?” 温白攥紧手心,他狠狠地闭上眼睛:“我说,我不想再看见你!” “季白。”夏侯离溪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江季白转身,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溪哥,”江季白语无伦次:“你过来…你帮我问问他,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夏侯离溪看着江季白,心中略微不忍,情之一字,果真伤人。 他沉吟:“温公子…” “你也知道?”温白打断夏侯离溪的话,质问:“你知道他对我…有别的心思?” 夏侯离溪点了下头:“我知道。” 温白冷笑一声:“你们把我当什么?” 夏侯离溪无奈道:“温公子,季白只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并告诉了你,你…我觉得你并非没有…” “你带他走吧。”温白淡淡道。 江季白对温白吼道:“我不走!”说完,他回身对夏侯离溪道:“溪哥,你先回去,我等…”他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了下去。 温白缓缓放下自己敲晕江季白的手,他把江季白抱在怀里,看了半晌,他对夏侯离溪道:“夏侯兄,你带他走吧。” 夏侯离溪觉得心中堵塞,明明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为何要闹到这个地步? 他问:“温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温白抬手,缓缓擦去江季白脸上的泪痕,良久他道:“没有,我没有苦衷。” 夏侯离溪:“他是真的喜欢你,他在心中纠结了很久,他真的…很在意你。” “别说了,夏侯兄。”温白把江季白送到夏侯离溪身边:“快走吧,援军真的要来了。” 夏侯离溪接住江季白:“那你呢?” “我?”温白笑了笑,他挠挠头:“我继续在天渊城混日子呗。” “为何不愿与我们同去江南?你在那里也可以混。” 温白笑容渐渐消失:“夏侯兄,很多事没有原因,我就是不愿意去。” 夏侯离溪无奈地点了下头:“那你保重。” 夏侯离溪背好江季白,正欲离开,温白突然伸手拉住了夏侯离溪的胳膊:“夏侯兄!” 夏侯离溪顿足,温白紧盯着江季白,他启唇:“照顾好他。” “唉~”夏侯离溪轻轻叹气,带着江季白离开了。 温白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何尝不想跟江季白离开? 可大哥下落不明,桑海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玘儿也…不知如何,他有许多事要做,江季白当然会为了他留下来,可御贤军身份说不定已经暴露了,他如何忍心让江季白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他跟江季白,互相太过了解,他只能…把话说狠,这才能逼走江季白,可江季白呢…他骄傲的世子爷,低三下四地问他…求他… 温白鼻头一酸,咽下了喉间的堵塞。 事后,常修儒要回岭南置办常文政的丧事,他告诉温白,等岭南安置好,他就去桑海帮温白,二人一起商量温玄的事。 温白自己先回去桑海,却没料到半途中,他失去了意识。 温玄被关了一个月,期间有不少人过来质问他观影的事,温玄咬紧牙关不松口,最后,不少人都对他束手无策。 “嘎吱”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温玄坐在躺椅里假寐,他以为是送饭的侍女,所以并未睁眼。 但四周太安静了,他缓缓睁眼,看见一袭明黄色的衣袂就飘。 温玄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弘道帝和蔼地扶起了他:“爱卿快快请起。” 温玄面上无波:“谢陛下。” “看不出来,越儿倒是对爱卿一往情深呢。”弘道帝以一副长辈的姿态对温玄调侃道。 温玄从容不迫道:“还要谢王爷厚爱。” 弘道帝了解温玄的性子,泰山崩于眼前而面色不变,夸赞道:“晏清,朕是看着你长大的,同辈之中,就属你最出类拔萃。” -- 第190页 “臣愧不敢当。”温玄徐徐道。 弘道帝神色和蔼,叹气道:“就是有些不听话,你要是如越儿那般听话就好了,可惜了,现在越儿也为了你愈发不听话了。” “哦?”温玄缓缓开口:“王爷当真是为了微臣吗?” 弘道帝笑的处变不惊:“不是吗?越儿都为了你被废了右手了,爱卿此番言论,可真是让越儿寒心呢。” “陛下此举才是让王爷寒心。”温玄跪着,语气如常。 弘道帝不怒反笑:“爱卿还真是处变不惊啊。” “陛下谬赞。” 弘道帝深呼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弘道帝转到温玄身后,徐徐道:“朕知道你一身傲骨不怕死,所以也没打算让你死,毕竟朕是长辈,也不可与你们小辈过多计较!” “朕最宠越儿,你知道吧?他喜欢的人,朕是千方百计也要为他得到的,不如你就在这里陪着他如何?” “呵!放心,朕不会昭告四方的,毕竟有辱皇家尊严,只不过日后有人问起,朕也有个说法罢了,也算保住了些爱卿的颜面。” 温玄了然,以江越做挡箭牌来困住自己,皇上倒也真的会物尽其用。 弘道帝注意到了温玄脸色的变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能忍也不可能一直面不改色,弘道帝心情大好,愉悦道:“不过朕瞧着你的意思,倒也不是对越儿全然无意,不如这样,你把朕想要的东西给朕,朕就把江越赏给你。” 闻言,温玄一脸怒意地抬头,瞪着弘道帝,他这是什么意思,江越一心一意为他,他把江越当什么了,一件随手可用来交换的东西? “啊哈哈哈哈…”弘道帝爽朗地笑了:“怎么?嫌少?也是,越儿现在也使不了剑了,当真是废物一个了,晏清这般人杰,怕是看不上的,不过有个东西,不知晏清看不看得上呢?” 温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弘道帝挥手,进来一队官兵,他们围着温玄,一行人往外面走去。 温白伤痕累累地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双手被捆在身后,发丝黏在脸侧,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着,呼吸很是沉重。 温白四周站了不少人,正中间的是就是内侍监总管连谌公公。 温白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动了动身子,不由得发出一阵闷哼,接着他又挺了挺身子,将身子使劲直了起来,然后脱力般地靠在了墙上,轻轻松了口气。 温白直视着连谌,发出一阵轻笑:“公公二话不说就把我毒打一顿,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 连谌嫌弃地掩住口鼻,闻惯了胭脂水粉味道的他,一点也不喜欢这血腥味,连谌不耐烦道:“咱家再问一遍,观影在哪里?二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家劝你识相点!” “什么观影看影的,麻烦公公说清楚些。”温白脑袋抵在墙上,笑得气若游丝。 “不识抬举!”连谌黑着一张脸。 温玄和弘道帝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地牢后门处,看见温白遍体鳞伤,温玄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弘道帝很开心看他情绪起伏,悠悠地警告道:“不要声张。” 温玄不语,弘道帝称赞道:“那是你弟弟吧?听说你十分不待见他,不如朕帮你处理了如何?” 温玄死死地瞪着弘道帝,弘道帝满意地笑了,这泰山不就崩了? 连谌质问:“温玄告诉过你什么?” 温白深呼吸一口气,笑道:“你说哪方面?” “观影!”连谌不耐烦道。 温白纯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啊…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连谌混到今天地位,自然精明的很,一鞭子抽到了温白的腿上,怒道:“糊弄谁呢!” 温白疼的蜷回右腿,嗔怪道:“疼啊。” “疼还不说实话?!”连谌怒道。 “公公莫恼。”温白哄道:“您让我再想想,指不定我就想起了那什么观影看影的了。” 连谌冷哼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审视着温白,温白也真的摆出了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半晌,温白慢悠悠地开口:“我常在市井之间厮混,观影不知道是啥,倒是晓得些观人之术。” 温白顿了下,打量着连谌的脸色,继续道:“我看公公一脸菜色…” 温白看连谌又举起了鞭子,急忙改口道:“我看公公一脸阴郁,怕是心中郁结已久,有心病吧。” 连谌征了下,温白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接道:“不过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有什么好郁结的?我斗胆估摸着…是与圣上有关吧…” 说到这里,连谌的脸色已然大变,温白放肆地笑道:“也是呢,再厉害的刀也只是把工具,一把随时可以被主人丢弃的工具,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连谌又尖又细的嗓音让人听起来尤为难受,他大吼一声,随手捞过一旁的烙铁,发了疯似的往温白胸口戳去,温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107章 迷梦 温白抽着冷气,看清了烙铁上的印记,这个印记,他在江季白的身上也看到过,原来那时江季白受的伤都是这个阉人弄的。 一直冷静的温白突然怒火攻心,他冷下脸,轻笑道:“恼羞成怒了吗?公公,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圣上不在重用你了,你该如何呢?你说说你,也没个儿子什么的替你收尸,怕最后也是暴尸荒野,无人问津,听着也怪凄惨的。” -- 第191页 弘道帝兴趣盎然地看着温白,对温玄道:“你弟弟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出了连谌的破绽。” 温玄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汗,眼眶通红,关节握的咔吱咔吱响,杀人的目光看向连谌。 “都说了让你住口!”连谌气的一脚把温白踢飞了一米多远,温白吐出一口闷血,翻了个身,他释然地仰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都说男子汉肚量大,阉人就是阉人…” “没肚量。” 连谌又是几鞭子甩了过去,弘道帝啧了一声:“你弟弟一心求死,对你果真忠心耿耿,你就舍得?” 温玄杀人的心都有了,要是这里只有他和弘道帝,他早就宰了这老头了,温玄冷静道:“我给。” 弘道帝怀疑自己听错了,笑道:“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给,放了他。”温玄深呼吸一口气,淡淡道。 弘道帝噗嗤笑了:“早这么识大体不就好了?”然后,摆了摆手,对身边人道:“告诉连谌,别叫他把人打死了。” 温玄看着有人进去给连谌说了些什么,连谌不甘心地住手了,温白一脸遗憾地看向连谌,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给他治。”温玄语气冰冷道。 弘道帝冷哼道:“你这是得寸进尺了?” “他这样离死也不远了吧。”温玄一字一句道:“他若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弘道帝被温玄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激怒了:“放肆!你不想活了吗?” “臣一心求死,请陛下恩准。”温玄不卑不亢。 弘道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古怪地笑了声:“行,我给他治。” 温白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浑身如火烧了般难受,他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他使劲咬着嘴唇,只感到丝丝痛意,眼睛还是睁不开,要死了吗? 温白在心里苦笑,想不到上次见江季白竟然是永别了,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思念江季白,死前再也见不到了吗? 真是不甘心啊。 要是死前可以满足自己一个愿望,他想陪陪江季白,他想给江季白道歉,他想告诉他,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胡扯的。 他愿意跟他…回江南。 他是愿意的啊。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灌进了耳朵里。 忽然,他脸上一凉,仿佛置身于冰水之中,温白使劲咳嗽起来,一下子醒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接着,温白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住脸,温白抬眼看过去,对上了连谌带着蔑视的眸子,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他就被侍卫强迫着张开了嘴,一碗药汁被灌进了自己嘴里。 一杯灌下去,温白被呛的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温白迷迷糊糊间看见了一个侍卫还端着三四杯,温白咳嗽完后,连连摆手,有气无力道:“别…别灌了,我自己喝。” “呦!二公子倒是痛快,不怕是毒药?”连谌阴阳怪气道。 “死也得死的舒服些不是?”温白照样似笑非笑。 连谌冷哼一声,不容置疑道:“接着灌!” 温白:“……”娘的! 温白被灌了四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汁后,就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恍惚间,他仿佛躺在一张床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江季白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温白嘟嘟囔囔道:“季白,你怎么在这儿?” 温白半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不解道:“不对,我怎么在这儿?这是…” 这可是御贤王府江季白的房间啊,自己从小到大在这里蹭了很多次床,自然不会认错,难道是在做梦?温白抬起右手咬了自己一口,嘶…好像有些痛,难道不是在做梦?那就是刚刚是在做梦了? 现实中,御贤王府没事,昭远公府也没事,舅舅也没事,温白悄悄松了口气。 江季白好像刚洗完澡,穿着里衣就走了过来,发丝微湿,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温白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那次拒绝昌繁公主时,江季白那一身打扮,令人过目不忘。 温白甩了甩头,丢开脑子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江季白笑道:“江季白,我刚刚做了个梦…” 还没有说完,温白就被江季白捏住了下巴,温白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还没有回过神,就觉得双唇一软,被江季白吻住了。 接着,江季白欺身过来,单膝跪坐在温白身侧,一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还捏着温白的下巴。 江季白散开的头发挡住了温白两边的视线,温白呆若木鸡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微闭着双眼,倒没有上次的紧张,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鼻间充斥着江季白头发上的皂角清香,弄的温白也心烦意乱的,温白不自觉地抬手搂住了江季白的腰。 江季白轻轻抬头,松开了温白,温白有些尴尬,正想说些什么,江季白就在他耳边带了些委屈的语气道:“为何推开我?” 温白道:“…我这次也想推开你来着。” 奈何鬼迷心窍!!罪过罪过! 江季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就起身了,朝门外走去,温白着急道:“你去哪儿?别走啊。”说着,温白急忙下床去追。 一出门,眼前白雾一片,温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动不了了? 白雾逐渐散去,温白眼前清晰了起来,这里是…昭远公府?对了,这是自己的院子。 -- 第192页 前面那个小孩子那么眼熟呢?这不就是自己小时候吗? 府上看着像是在办丧事,四五岁的温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少仆人过来开始巴结,也是,老爷在夫人丧事期间就把小少爷接了回来,这是得多重视啊。 温白对谁都笑,一点也不认生,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冷着一张脸过来了,仆人见状,纷纷行礼道:“见过少爷。” 小温玄训斥道:“都不用干活的吗?嫌活儿太少了!” 仆人们纷纷散开了,只留下陪温玄过来的温叔,温玄看着一脸傻乐的温白,啧了一声,刻薄道:“莫不是傻的吧?看着一脸蠢样儿。” 温叔知道小温玄不满意在自己母亲丧事期间,父亲就把这私生子了回来,只得哄着:“小少爷年纪还小,不太懂事。” 温玄脸沉下来了:“谁承认他是小少爷了?” 温叔:“……” 温玄摆了摆手,烦躁道:“看见他就闹心,走!” 温白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招人烦了,还开心地晃着腿儿,冲温玄招了招手,友好道:“再见,再见。” 温玄:“……”看来真是个傻的。 后来,府上的仆人发现,老爷真的是对这私生子不太上心,只是接回来,然后就不管了,再说了大少爷对这私生子也不待见的紧,仆人们也对温白冷脸以对。 一开始,他们还会按照主人的礼仪给温白准备衣食,后来索性连饮食也懒得管了,温白整天跟个野孩子似的窜来窜去,还乐呵呵地跟猫狗抢吃的。 直到有天温叔嘴闲跟温玄提了一句温白的近况,温玄原本正在温习功课,听到这之后,脸又沉下来了:“仆人如此,府里的风气可想而知了。” 说着,温玄带着温叔就去了温白的院子里,温白浑身脏兮兮的坐在台阶上,宝贝似的举着半块同样脏兮兮的饼子,温玄居高临下地现在温白面前,皱眉道:“哎,不能吃了啊。” 温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冲温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半儿,递给温玄道:“喏,给你吃。” 忽然,温白又看见了温玄身后的温叔,认真想了想,又把自己的饼子掰了一半,递给了温叔,乐呵呵道:“吃吧。” 温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直到温玄糟心地开口:“拿着吧。” 然后,温玄制止了温白要把饼子往嘴里送的动作,嫌弃道:“跟我来。” 温白听话地跟温玄走了,走着走着,温白忽然兴奋起来了,又蹦又跳的,温玄纳闷儿:“发病了?” 温白指着前面的一条狼狗,举着自己手里的饼子,得意洋洋道:“我抢的!” 温叔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这孩子,可怜儿见的。 “啊。”温玄没头没脑地开口:“这么厉害啊。” 温白又乐呵呵地笑了。 一路上,许多仆人见温玄冷着一张脸领着温白走着,以为温玄讨厌温白,也都做出一副嫌弃温白的样子,温白看见个脸熟的就冲人家打招呼,也都被人家嫌弃地避开了。 温玄哼道:“你看不出她们都讨厌你吗?” 温白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似的,应了一声。 温玄逗弄心陡起,对温白趾高气扬道:“我也讨厌你。” 温白咧开嘴笑了:“我阿娘也讨厌我。”所以,这很正常的吧。 温玄:“……” 温叔擦了擦眼角,可怜的孩子,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 温叔把温白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又给他换了身温玄四五岁时的衣服,和温玄一起把温白带到了厨房,命人给他做吃的。 第108章 中毒 原本温索瑜是打算把温白送回桑海老家,可族老不愿意承认温白是温家人,那温白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最后温玄举重若轻地嗤道:“我堂堂温家,难道容忍不下一个孩子?” 四两拨千斤,温白的名字算是添在了温家族谱上。 温白经常去练武堂看温玄练武,第一次被温玄发现时,温白吓得心突突直跳,他清楚温玄讨厌他,那温玄以后不会在这里再练武了吧,温白有些失望,那温玄还要费劲找别的地方,早知道自己就不偷看了。 第二日,怀着一些希望去练武堂,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温白喜出望外,猫着腰偷偷观摩着,温玄的身法也在温白来后,若有若无地慢了下来,刚好对上温白偷学的速度。 而且,从那天起,练武堂的是桌上总是会摆着两三道小点心,小时候,温白不明白,温玄不吃就离开了,那多浪费了,那就只好自己吃了,不知道何时,温白渐渐明白了,那是某人给自己留的。 温白不自觉地笑了,意识里还有着温玄利落收剑的样子,眼前似乎也出现了温玄的身影,温白又笑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这个不就是温玄吗? 温白猛地坐了起来,抓住温玄的胳膊,不料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还不忘紧张温玄道:“大哥,你没事吧?” 温玄翻了个白眼:“担心你自个儿吧。”说着,轻轻扶好他,让他靠在墙上。 温白隐忍地皱着眉,虽然还是浑身疼,不过已经感觉好多了。 “我们没多少时间,现在我说你听着。”温玄轻轻捏了捏温白的肩膀:“一会儿他们会放你走,你就直接赶路回桑海,不要着急回来救我,我已把家主令给你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温家的家主。你一定要保住温家,拿下桑海。” -- 第193页 温白愕然。 温玄继续:“还有,你伤势恢复的不错,我不知道他们给你服用的是什么药,回去之后还得找人给你诊治一番,记住了吗?” 温白紧紧拽着温玄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慌张:“那你呢?你?” “我不会有事的。”温玄静静道,他抬手拂去温白脸旁的碎发:“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 温白泪水夺眶而出,他忙别开脸,咬紧下唇道:“大哥,舅舅…没了。” 温玄动作一滞,脸色变得惨白。 他道:“今日我们所受之辱,他日…必全数归还。” 温玄思索片刻,忽然道:“你也可以离开。” 温白回头,怔怔地看着他。 温玄目光沉静:“远离是非,这些原本就与你无关,反而却连累了你。” 温白低声笑了下,他半带嘲讽半带无奈道:“温晏清。” 温玄蹙眉,臭小子! “你这人有时很讨厌。”温白道:“自以为是,自命不凡。” “我要如何是我自己事!”他突然抱住温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着,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会救你。” “嗯。”温玄一愣,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信你。” “我会护好温家!” “嗯。”温玄语气平静:“我信。” “我会救出玘儿!” “嗯,我信。” 不久,进来一队人,他们把温白从头到尾的检查了遍,就把他送走了。 温玄看着温白不甘心地出去,再看着房门缓缓关上,无奈苦笑,再出去不知道要何时了。 弘道帝没有立刻去找温玄,而是等温白走了三天后才去了温玄屋子里,一如往常的语气:“人也走远了,现在可以把东西交出来了吧?” 温玄从袖袋里掏出了观影令,随手撂在了桌子上,不屑一顾道:“也就这么个东西,值得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弘道帝瞥了一眼观影令,一旁的连谌急忙会意,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递给弘道帝,弘道帝接了过来,仔细把玩着:“你没有骗朕?” “臣何德何能?”温玄语气平平。 “呵!”弘道帝右手一松,观影令“啪嗒”掉在了地上,弘道帝随手抽过一旁侍卫的利剑,剑光一闪,观影令顿时成了两半。 温玄见状,目光一紧,警惕又不解地看向弘道帝,弘道帝面色和蔼:“朕说过,你的秉性朕了解,你怎会把观影令心甘情愿地交给朕呢?谁晓得你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得不到的东西,毁掉就好了。” 温玄一语不发,眸色沉静地盯着弘道帝,弘道帝满眼自负:“你听着,没人斗得过朕,朕会一个一个把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揪出来!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江山是朕的江山!” 温玄看着魔怔的弘道帝,心里一阵嗤笑,面色无波地掀开衣摆,席地而坐。 弘道帝最是见不得温玄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冷笑一声:“你是把希望寄托在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身上了吗?” 温玄一脸不耐烦,还没废话完吗? 弘道帝慢条斯理道:“他?呵,你好歹安然无恙,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温玄立马站了起来,想要去揪弘道帝的衣领,弘道帝后退一步,顿时有五六个暗卫压制住了怒气冲冲的温玄,温玄怒道:“你说话不做数,你枉为人君!” “朕是说放了他。”弘道帝饶有兴趣地看着温玄失态的样子:“不过他要是自杀什么的,可怨不得朕了。真是的,早知道你如此在乎他,朕就应该把他关起来,一点一点地折磨了。” 温玄挣扎着,通红着双眼质问:“你做了什么?” “洛逖这种东西,爱卿比朕清楚吧?”弘道帝笑着凑近温玄,低声道:“不然,你以为温白的伤势为何会痊愈的如此之快?” 温玄被人钳制的死死的,跪在地上,还不断挣扎着:“卑鄙无耻!” “放肆!”一旁的连谌高声叫道,一巴掌甩在了温玄的脸上,本来还想再甩一巴掌,就被弘道帝制止了:“诶,不碍事,让他骂,他也就能骂了。” 温玄啐了一口血,恨恨地看着弘道帝,弘道帝笑的开怀:“刚刚不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吗?你斗得过朕吗,温晏清?” 说完,弘道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带着人离开了:“朕明日回京,会派重兵把守这里,晏清,你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 温玄趴在地上,暗暗攥紧了拳头。 温玄缓缓地坐了起来,泄愤般地把断成两截的观影令一脚踢飞,再轻轻地靠在墙上,微微闭上了双眼,什么观影令,都是幌子罢了,且等着,来日方长。 常修儒一脸沉思地看着手上的书信,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温白,心情有些沉重,从在半路上接到温白后,温白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大夫也说了他服用了大量的洛逖,温玄下落不明,难不成真的如信上所说? 常修儒不可思议地又把手中的信重新看了遍,这封信是从温白身上发现的,上面写着崇安王看上了昭远公世子,要把他留在身边,此事事关皇家和昭远公府的颜面,让他们不要声张。常修儒一头雾水,又不知道向谁询问。 常修儒已经命人去寻找洛逖的解药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 第194页 温白的闷哼声打断了常修儒的深思,常修儒急忙移到床边,打量着温白,温白缓缓睁开了眼睛,光有些刺眼,温白又忙得闭上了眼睛。 常修儒注意到了,就往温白的脸前坐了坐,又帮他把帐子拉住了一半,感受到光没那么刺眼,温白又皱眉睁开了眼睛,眼前先是模糊一片,接着出现了一个人影,温白沙哑着喉咙叫道:“表哥…” 常修儒又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慢慢扶起了温白,把水递给了他,温声道:“身体可还难受?” 温白慢吞吞地抿了口水,难受地扶着额头,回答道:“头疼。” 常修儒心下一惊,怕不是洛逖发作了吧?刚想再追问几句,就被温白抢先开了口:“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常修儒安抚性得拍了拍温白的背,道:“我来到桑海后并未发现你,在这儿呆了几天后收到一封信,说是你回来了,我出城后便发现了你的马车。”说着,常修儒就把那封信递给了温白,温白急忙接过,开始从头看。 常修儒接着道:“我不知道写封信是真是假,左右看不到晏清,你又伤得严重,只好把你先带回来了。” 温白看着那封信,握着信的力度不住的加大,常修儒不确定地开口:“阿白,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温白无力地放下双手,情绪低落道:“真假参半。”说着,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常修儒,常修儒十分唏嘘,却又无可奈何。 常修儒看温白脸色苍白,不想他费神了,皱眉问道:“阿白,你可知自己的身体?” 温白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势,道:“恢复的挺好,比一开始好多了。” “你的外伤是痊愈的很快,但是你…中毒了,你知道吗?”常修儒担忧道。 温白愣了下,随即释然了,笑道:“洛逖吧?我就说呢,伤势怎么可能痊愈的那么快?” 常修儒安慰道:“你别着急,我已经拜托人去找我师父了。” 常修儒自幼身体孱弱,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年,常文政不信邪,拉来了一个江湖神医,神医在将军府上住了几年,直到常修儒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并且平安度过了十岁才重新逍遥江湖,常修儒舍不得他,也跟着他离开了,直到十五岁才重新回到将军府。 “嗯。”温白点了点头,不放心地问道:“表兄,父亲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吗?” 常修儒无奈苦笑道:“可别说了,温家如今…一言难尽。” 第109章 大闹温家 温玄失去消息的两个月里,温索瑜被诊断出疯病,然后被温家人关在了屋子里,其他人便开始争起爵位来,如今温家上下,一片乌烟瘴气。 常修儒为了让温白静养,直接住在了客栈。 温白嘲道:“他们倒是有这闲情雅致。” 常修儒无奈道:“我本想想去看看姑父,可温家族老不让我进门。” 温白耳边响起温玄的声音: “护好温家,拿下桑海。” “我所说的温家,不是只有长老们,而是温家先祖留下的清名,是祖父征战沙场的荣誉。他们虽然去了,可留下的根骨,我们必须守住。” “一群枯株朽木,何须挂在心上。”温白沉声道。 常修儒:“你要如何做?” 他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少年,无论何时,他一直都是笑的,甚至笑得有些欠打,仿佛世上没什么事能打扰到他。可此刻,他从温白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温玄的影子。 “表哥,”温白下床,他穿好衣服,对常修儒道:“我现在回温家,你去一趟郡守府。” 温府 桑海温氏为百年世家,常年聚住在一起,整个温家坐落在一处矮山上,温白敲开门,一股古朴而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待人通传,温白径直走进去,温府的大管家温利大声嚷嚷着:“哎哎哎,你谁啊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温白瞥了他一眼,四旬左右的年纪,生的白白胖胖的,“族老他们呢?”温白直接问。 温利颐指气使道:“你谁啊你!” “温白。” “谁管你温白温黑…”温利哑然,他难以置信道:“你是那个…庶子?” 温白微微挑眉:“我是庶子,那你是什么?” 温利:“……” 温白靠近他,“府里没教下人规矩吗?”温白步步紧逼:“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亏你们还自诩书香世家子…” “二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声,温白回身,看见了昭远公府的管家,温叔。 温白面色一暖:“温叔。” 温叔老泪纵横,他扑通一下跪在温白面前,“二公子,老奴求求你去看看老爷吧,老爷…老爷…”温叔泣不成声。 温叔袖口和衣襟边上全是污渍,冬日刚过,温叔的脸上和手背上满是皴裂,温白忙扶住他:“温叔你快起来,怎么回事?” 温叔紧紧拉着温白的手,哽咽:“他们不是人…他们对我们…” “住口!”温利凑过来,骂道:“休得胡言乱语!” 许是心中愤懑多日无处宣泄,而温利的声音太尖锐,温白心火陡起,他转身,甩手就是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温利被扇倒在地,他错愕地捂着脸,张着嘴巴不发一语。 四下一片寂静,奴仆们均愣在了原地,就连温叔也吃惊地看着温白,二公子素来与人为善,何时这般失态过? -- 第195页 温白面无表情地扫视四周,他扶好温叔,温声道:“温叔,你接着说。” 温叔擦了擦眼泪,“自从公子失去消息后,老爷就被这群人诬陷有疯病,还把他关进了柴房里,说…说一个疯子,不配做温家之主,还让…让老爷把家主令交出去,说不教就不放…老爷出去。” 温白对温利示意:“带路。” 温利脸上赫然一个紫红手印,他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温白活动了下手腕,他蓦地一笑,温利打了个寒颤:“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 “何人在此放肆!” 昏暗的大堂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叔脸色顿时变了,温白将他护在身后,直视着前方。 随着一股沉香味飘来,大堂里出现了几个人,两三个老者,还有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温骅。 温骅看见温白脸都青了,他搀扶着一个老者,嚷嚷道:“太公,就是他,他就是温白!就是他打我,他跟温玄狼狈为奸,目无尊卑,还辱骂族老!说您是…老不死的!” 温太公年近百岁,闻言,他瞪了温骅一眼,温骅指着温白道:“都是他说的!” 温太公看向温白,温白恭恭敬敬地作揖:“不孝子孙温白,拜见各位长老。” “温骅所说,可是真?”温太公慢吞吞道,他的声音像是冬日将要折断的枝杈。 温白勾唇:“哪一句?” 其他人瞪大眼睛:“你!你…你说的是什么话!” “人话。”温白处变不惊:“不然还能是鬼话?虽说你们是到了该去见鬼的年纪了,但好好活着也不错,长老何必咒骂自己?” “放肆!” 温白眼神锐利:“随意囚禁国公,你们置国家王法于何处?难道这不算放肆吗!” 温骅被他气的大叫:“温玄生死不明,温索瑜有疯病,他们配为国公?!如今我才是国公!” 温白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近:“你可有奏请陛下?他可传来圣旨了?” 温骅哑然。 温白噗嗤笑了:“既然没有,你做哪门子的国公?” 温太公幽幽开口:“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你来干什么?莫非也想争这爵位?” “不敢。”温白站在离温骅一步远的地方,含笑:“我今日来,只是想认祖归宗。” 温骅大叫:“你做梦!你已经被剔除温家族谱了,温家从此没你这个人!” 温太公咳了两声:“骅儿,大吵大闹,你成何体统?” 温骅连忙闭嘴了。 温太公浑浊的眼睛看着温白:“温家非你容身之地。” 温白摊了摊手:“成啊,那我爹呢?我总得把他带走吧。” 温太公:“你与温家无关,自然也与他无关了。” “我要见他。”温白只声道。 温太公皱眉:“你听懂吗?” “我很喜欢说话。”温白突然道,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太公:“但如今,与你们多说一句,我都觉得是白费口舌!” 话音刚落,温白便劫持住了离他最近的温骅,温骅惊叫:“太公救我——” 温太公显然没有料到,他额头的褶子动了动:“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要见我爹。”温白不耐烦道。 温骅哭天抢地道:“太公救我啊~” 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温太公发话:“温利,带路。” 到了柴房门口,温叔忙去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哭喊道:“老爷——” 温白一巴掌砍晕温骅,将他扔进了柴房,温太公怒道:“你还想干什么!” “你恼什么?”温白反问:“柴房不是人住的吗?” 温太公被噎住了:“…不肖子孙!” “可别,我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担当不起您这一声。” 温白走进屋里,他侧眸看向温太公:“老太爷,你若不想他出事,最好别叫人,我这人是个混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温太公胸口不断起伏,旁边的后辈忙扶住了他。 温白进屋后,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温索瑜,他瞳孔一震,温索瑜衣着破烂,满身伤痕,想他半生尊荣,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温叔在一旁哀痛不已,温白立在原地半晌无语。 温索瑜对他不上心,他对温索瑜同样也无感,但此时看温索瑜如此落魄,温白还是心里一酸,他揉了揉鼻子,走过去:“爹。” 温索瑜面前放着一个破烂的瓷碗,碗里是一些残羹冷炙,他双目无神,面对着墙角,口中念念有词。 “爹。”温白又唤一声。 听到这声呼唤,温索瑜缓缓转身,他看到温白后,眼睛蓦地一亮,他猛地抓住温白的胳膊:“晏清!晏清啊,你回来了啊。” 温白握住温索瑜的手,笑了下:“嗯,我来接您出去。” 温索瑜慈爱地看着温白:“回来了…晏清回来了,他们都说你死了,爹不信…爹不信的。” 温白眼眶泛红,他抽了抽鼻子,扶起温索瑜:“爹,我带你离开这儿。” “玘儿呢?”温索瑜朝他身后看:“你弟弟呢?他们没来吗?”他眼睛里出现惊恐:“他们不会死了吧?” 温白:“没有,他们都在外面,等着您出去呢。” “好,好!”温索瑜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念叨:“我要抱抱玘儿,但…但我身上有点脏,你说、晏清你说,玘儿会不会嫌弃我?” -- 第196页 温白转过头,将眼泪憋了回去,他回脸,粲然一笑:“怎么会,玘儿那么乖,他不会嫌弃您的。” 温索瑜又问:“温白呢?你跟他说说,别让他跟江家人老在一块,给人看见不好。” 温白点头:“好,我跟他说。” 三人一出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一排家丁,温索瑜看见温家族老时,脸色顿时大变,他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要往柴房跑,温白紧紧拽着他。 温白逼视着温太公,一字一顿道:“敢问太公,这就是您所谓的积善行德之家吗!” 温太公脸色晦暗不明,有人斥责:“温白!你敢对太公这样说话?” “温家如今谁当家?”温白问。 “咳咳…是温玄没错,可他不知所踪。” 温白又问:“那该听谁的?” “自然听家主的,家主若是不在,那便听老太爷的。” “好。”温白颔首,他从袖口掏出一块精致的令牌,眼神凌厉:“那便是要听我的了?” 第110章 拿下桑海 众人愕然。 温白手持家主令,面色无波:“温玄大病,出海疗伤,他走时把家主令给了我。” 温家族老们均一脸猝不及防,“不过既然你们将我剔除了族谱,从此以后,桑海温氏与你们再无干系,你们尽快搬走。”温白淡淡道。 族老:“什么叫我们与桑海温氏再无关系,要走也是你走,凭什么我们走!” “就凭家主令是圣上所赐。” 温白的话掷地有声:“家主令是昭远公府的标志,是昭远公府家主的身份象征。当年祖父征战南北,为温家赢来了荣誉,天家这才把桑海赐给温氏做封地。昭远公府在,则桑海温氏在,你们既然不认昭远公府的家主令,我自然也没必要认你们是桑海温氏的人。” 温太公气得直咳嗽:“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是吗?那太公不妨进京上书,问问陛下谁才是昭远公,谁才是昭远公世子!”温白步步紧逼:“只可惜,您的身体,能撑到天渊城吗?就算撑到了,陛下肯见你吗?” 温白一声轻笑,眼神戏谑: “温家没了温玄,算个什么东西。” 温太公直接翻了白眼,四下一片惊慌,叫大夫的叫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 有人怒道:“那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温玄不在,温家就轮到得到你做主了?你个娼妓之子!” “其一,我不是东西,我是混账。”温白坦然自若。 那人呆呆地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 “其二,我做不做温家的主与你无关,你已经不再是桑海温氏的人了。” “……” “其三,我确实为娼妓之子。”温白蹲下,他直视着这位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声音清晰:“但娼妓也比你一个酒囊饭袋强,好歹她们自食其力,你呢?没了温家,你算什么?” 那人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发一语。 前厅传来动静,不一会儿,只见两队士兵走了过来,为首的人故作镇定地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了温索瑜身上,他恭敬地俯身:“下官见过国公。” 温索瑜吓了一跳,忙躲在温叔身后。 邵方明注意到了温白手里的家主令,主动开口:“是二公子吧?温大人有时吩咐过,见您如他。” 温白心中一阵苦涩,原来…大哥都料到了。 “大人如何称呼?”温白作揖。 “下官邵方明,是桑海的太守。”邵方明不明所以道:“二公子,国公如何成了这幅样子?” 温白面色一冷,道:“邵大人,您说,有人故意陷害国公,这是何罪?” 邵方明略一思索道:“以下犯上,杖责二百。” 温家人一听,腿都软了。这二百杖下去肯定死透了。 “他…他疯了,不能做国公!”温骅醒来一段时间了,他一直装睡,听闻此言后,慌得跑了出来。 邵方明不卑不亢:“温少爷,爵位世袭自有圣上定夺,您私下对国公如此不敬,实属不该。” 温骅腿一软,叫道:“那温白呢!难不成他来做家主?” “自然不是。”温白主动道:“兄长为温家家主,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是如今他不在桑海,但既然他把家主令留给了我,我会暂代家主,替大哥整顿好温家。” “你配吗——”温骅声嘶力竭道。 温白淡淡瞥他一眼:“你不再是桑海温氏的人,我配不配,与你无关。” 温太公渐渐好转了过来,他定定地看着温白,虚弱道:“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温晏清带出来的人!” 温白莞尔:“您放心,虽说您辱没了温家的门楣,但我可做不到翻脸无情,我定会为您寻一处洞天福地,让您养老送终。” 邵方明沉思片刻,语重心长道:“温老太爷,您看这样如何,您就认了二公子暂代家主的身份。二公子呢,也退一步,老太爷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一来呢,出去住也不习惯;二来,则会被人戳温氏的脊梁骨,你们看如何?” 温太公陷入了沉思,温白冷哼:“旁人爱戳便戳,我不在乎那个。” 温太公手下一紧,他沉吟:“好,老朽认了。” 温白悄悄松了口气,他故作不屑一顾,邵方明又道:“二公子,您还要在桑海长主呢,就当给下官和面子,行吗?” -- 第197页 温白缓缓点了下头:“好,我虽与他们无情,但日后诸事还要仰仗邵大人,我给您这个面子。” 温氏一群人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温白转身,看向他们,他们心里又是一慌。“从此温府分为东西两部分,你们住在西边,我住在东边,眼不见心不烦。”温白道。 温太公求之不得。 等温家事情平息,温白安顿好温索瑜,这才去大厅招待邵方明,常修儒也在。 温白深深作了一揖:“邵大人,今日之事,温白感激不尽。” 邵方明连忙扶起温白:“二公子客气了,你们的事我都听修儒讲过了,只是我一直忙于沿海倭患,未曾留意到温家的异常,竟让国公受了委屈。” 温白道:“大人不必自责,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呢。” 邵方明叹息不止:“可惜了温大人,倭患未平,他便已身陷囹圄。” 温白眼底一暗,他道:“邵大人,兄长未做完的事我会替他做,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二公子客气了,方才公子舌战群人,从容不迫,下官深感佩服,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公子。” 温白苦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不过是口舌之快罢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种策略。”常修儒扶住温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白,你莫要妄自菲薄。” 温白胸口忽地一痛,他闷哼一声,扶住了桌子。常修儒紧张道:“小白,你怎么样?” “是…伤口。”温白强按下心头的不适,镇定道:“邵大人,你当才说的倭患,是什么情况?” 沿海地区多有倭患,桑海远离天渊城,倭患更是严重,温玄未到来之前,桑海地方官员为了避免损失,甚至暗中向倭寇进献财宝。 温玄到来后,先是罢免了一群酒囊饭袋,又整顿军队,与倭寇硬碰硬,倭寇一度不敢靠近海岸,只是倭患还未平息,温玄就被弘道帝叫去了霆灵。 邵方明头痛道:“如今,那群贼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温大人不在桑海,多次进攻海防,得亏将士们拼死守住,只是如今军饷不够,朝廷不肯拨款,我也不知能收到何时。” 温白直接道:“邵大人,除非我们战死海上,否则朝廷是不会搭理我们的。” 邵方明半晌回不过神,温白注视着地图上的海岸线,道:“倭患没有必要除尽。” “公子的意思是?” ”以退为进,软硬皆施。”温白看向常修儒,常修儒了然,只有邵方明还是一头雾水。 温白道:“邵大人,你派人给倭寇头子传信,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继续上供财宝,只要他们不靠近海岸。” “啊?” “如此来往几次,他们必定放松警惕,届时让人埋伏在箱子里,里应外合,放火围剿,还怕他们再嚣张?”温白沉思。 邵方明为难道:“此计不行,倭寇数量庞大,有好几艘船,珠宝箱子只会被放在一艘船上,那其他船怎么办?定会有船逃跑,然后通风报信。” 温白狡黠地笑了:“谁说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啊?” “他们贪财,我们缺钱,倒是可以合作。”温白道。 邵方明大惊:“合作?” 温白颔首:“嗯,只需找到倭寇头子的船,将他的船弄来就行,毕竟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他们老大,啥都好商量。” 邵方明还是觉得不妥:“与倭寇合作?” 温白认真道:“邵大人,我知你拳拳爱国之心,但朝廷已然不可信,我们身在桑海,自当以桑海的利益为先。” “公子…说的是。” 交谈完毕之后,邵方明便离开了,他一离开,温白便瘫在了桌子上,他额角不住地渗出冷汗,常修儒大惊失色:“小白。” 温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脸色苍白地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常修儒见状,急忙蹲下来,替他把了脉,温白的脉搏十分怪异,常修儒觉得肯定是洛逖发作了。 温白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他娘的!” 常修儒一时也手足无措,温白想拿头撞墙来着,被常修儒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常修儒抱着温白的腰,安抚道:“冷静些,小白。” 温白双眼通红,他挣扎着推开常修儒,自己扶着墙,又顺着墙坐了下来,痛苦道:“表哥,你给我几巴掌吧。” 常修儒无奈地看着他,师父要明天才到,不知道温白能不能坚持过去。 温白呼吸急促,右手使劲抓着墙,墙上出现了五道血痕,温白仰脸狠狠地撞了撞墙,用理智道:“表哥,你先…出去。” 常修儒怎么能放心出去,温白见他不走,挣扎着过来把他推了出去,被推出去的常修儒撞上了过来探望的温叔。 温叔:“二公子,你怎么了?” 温白顺着门又蜷缩到了地上,疼得根本不想说话,他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撞,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打碎声。 第111章 从少年到无赖 温叔被吓了一跳,他无措地看向常修儒:“常公子,二公子他怎么了?” 常修儒被温白交代过,不要说他中毒之事,只好哄道:“是伤口复发了,温叔,您去歇着吧,照顾好姑父。” 温叔被常修儒哄下去了,常修儒立马出府,亲自去接他师父。 -- 第198页 温白的屋里一阵狼藉,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手里握着一片花瓶的碎片,左手早已鲜血淋漓,温白努力使自己保持些理智,别慌别慌,冷静… 冷静冷静,温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找些事来做,对!给江季白写信,还未曾向他解释,他那么小心眼的人,定还在生气。 温白趴在案几上,冷汗打湿了衣襟,他右手执笔,左手紧紧攥着陶瓷碎片,脸色难看,额角抽搐着,一笔一笔的,字写的跟鬼画符似的。 “江季白,我上次说的话不是真心的。” “知道吗?温家现在我主事,厉害吧?” “江季白,我哥被关了…” 一句一句的,杂乱无章,温白也不清楚自己在写什么,只知道脑子里都是江季白,他怕再也见不到江季白了,他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脊椎被从后脑勺抽了出去,他意识渐渐模糊,最终疼晕在了案几上。 常修儒扛着自己师父进府时,还在庆幸幸好师父瘦,不然他可扛不动。 常修儒的师父人称鹊老,师承扶苏谷,是个医术诡谲的老头,很多郎中都认为他医术离经叛道,不屑与他为伍,老头也乐的一人逍遥自在。 “修儒啊,师父跟你说,得多吃点,瞅你肩膀硌得我肚子疼。”鹊老埋怨道。 常修儒温声道:“实在是情况紧急,委屈师父了。” 鹊老对自己的乖徒弟向来是没有脾气的,理解道:“不是说有人快死了吗?快走快走。” “……”常修儒:“不是快死了。” 鹊老一脸严肃给床上的温白扎着针,常修儒整理着一片狼藉的屋子,瞥见了案几上的信,常修儒就细心地收了起来。 收拾完屋子,常修儒踱了过来:“师父,怎么样?” 鹊老捻着自己的胡子,道:“这小子忍耐力也是惊人,这是生生地把自己疼晕的啊。” 常修儒满怀希冀道:“可有得治?” “你师父我是谁?就没我治不好的病。”鹊老洋洋得意道。 常修儒松了口气:“这就好…” “只是,为师需要时间。”鹊老一本正经道。 常修儒:“……” 鹊老道:“不知你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撑住啊。” “那不还是没得治吗?”常修儒无力扶额。 “啧!”鹊老不满道:“是需要时间。”鹊老又给温白扎了几针。 常修儒叹气:“这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看小白送命。” 鹊老来了兴致,打量着温白道:“哦?他就是你父亲生前见的最后一人?” 常修儒点头:“是父亲的徒弟。” 鹊老给温白扎完了针,道:“这套针法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只是有点不好,被压制的疼痛会集中在月底发作一次,那种痛苦,非常人所能忍,不过忍过去也就好了。” 常修儒不甘心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为师会想办法。”鹊老沉吟道:“为师打算去百越之地游历一番,那里有很多怪诞的医术,说不定就有治好洛逖的法子。” “蛮夷之地,太危险了。”常修儒担忧道。 “啧,为师仗剑天涯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鹊老嗔怪道:“那里离你老家也近,为师还可以去蹭个饭啥的,顺便给你母亲看看身体。” 常修儒的母亲柳氏是鹊老的师姐,鹊老痴迷医术,与草木为伴,乐的清闲自在,柳氏大他十岁,常常为他操心,给他说过好几次亲事,不过鹊老都跑了,后来年纪大了,柳氏也不念叨此事了。 鹊老打了个哈欠道:“你要记得每隔五日给他扎一次针,月底的疼他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把他敲晕过去,可别敲死了!千万不能,千万千万不能再服用洛逖,否则发作的次数一定会增多,且有性命之虞。” 常修儒郑重其事道:“我记下了。” 事情如温白所愿地进展着,待所有事情都办理妥当,就等货船今晚出发了。, 温白单腿蜷着坐在窗前,他悠悠地看着远方的船只,常修儒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他问:“在看什么?” “你说江南的水色与这海色可有区别?”温白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 “自然不同。”常修儒把药碗放下,道:“水色婉约,海色壮阔。” 温白抬头:“我给江季白写了信,他还没有回信。” “天高路远的,谁知道信能不能送的到。”常修儒安慰道:“你们竹马之谊,世子若收到信,定会回你的。” 温白颔首:“也是。”说完,他又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面。 常修儒失笑道:“在担心? “不。”温白严肃道:“我在害怕。” 常修儒噗嗤笑了:“怕什么?” “怕死啊。”温白懒洋洋道。 常修儒笑问:“那我跟你换,我上船,你在外面等我信号?” “不行。”温白一脸认真:“舅舅就你一个儿子,死了就绝后了。” “小白啊。”常修儒感叹道:“你也别怪你哥总打你,你说话就是挺欠的。” 温白忍不住笑了,搂住常修儒赔笑:“表哥莫恼,我就是轻松下气氛。” 常修儒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药递给了他,温白一饮而尽。 海上一战,不出所料,赢得十分漂亮,温白不仅烧了人家的船,还把人家首领的五六个夫人全都掳走了,其中两个还怀着孩子。 -- 第199页 瞭望台上,温白拿着一只西洋镜,往远处观摩着,远处几只货船正缓缓驶来。 货船停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片刻功夫,几艘小船从货船来划了过来。 常修儒立在温白身侧,与温白相视一笑。 等倭寇的使者到达岸边,便被士兵们押着过来了,温白趴在栅栏上,往下看着那三个使者。 使者开口:“见过温大人。” “你是郢国人?”温白问。 使者恭敬开口:“在下是东瀛人,奉我家主君的命令来与您谈判。” “那你人话说的蛮好的嘛。”温白呲牙笑着,他脸上胡渣未刮,衣服不修边幅地穿着,倒是比使者更有匪气。 使者:“……” 他无语道:“敢问大人,如何才肯归还我家几位夫人?” “让你家老大来。”温白道。 “不可能。” 温白啪地收起西洋镜,他百无聊赖道:“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使者忍气吞声:“我家夫人身怀六甲…” “那敢情好啊。”温白抚掌笑道:“我向来嫌女人麻烦,这下不用成亲便能有儿子,真是天佑我也。” 使者:“什么…意思?” “回去告诉你老大,他儿子以后就是我儿子,他老婆…呃,还是他老婆。”温白无赖道。 使者无语,温白敛色,道:“我再说的委婉些,我并非要追究责任,这里有一个两全之策,他若有兴趣,那他便来,他若无兴趣…我倒是对他儿子感兴趣。” 倭人头领屈辱而来,与温白相谈甚欢。 温白提出双方之间正常贸易,桑海提供各种珍奇货物,东瀛人将货物畅销别处,获得的钱财,双方五五分。 温白又一阵天花乱坠的忽悠,跟人家首领拜了把子,还给人家未出世的孩子起了名字,当了人家孩子的干爹,把好端端的一个匪窝整成了运送双方货物的商队。 温白并未对外透露温玄的消息,多数人以为坐镇桑海的还是温玄,清楚温玄性子的人疑惑,嫉恶如仇的温晏清,为何能与倭寇和平相处起来了。 江南 江季白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田,眉间一抹愁色。 江允善走了过来,问:“怎么?温白还没给你回信?” 江季白面无表情:“信都写了三四封了,我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了,他还是不理我。” 江允善心下鄙视,不痛快道:“真是事情不够你忙的,” 江季白道:“我没耽搁事。” 江允善白了他一眼,心道,人家都是女色误国,到他这儿成了男色误事。 江季白先把温白事放在了一边,道:“还有,新的□□已经制造出来了,我得带人去山里试试效果,大概需要一两个月。” “你放心去,这里我照看着。”江允善道。 江季白摇头:“我不去,我还有别的事。” 江允善挑眉:“怎么?还想去找温白?” 江季瞥了江允善一眼,道:“我打算向东西方的水路上设置暗哨,对外说是修建水路即可,掐断天渊城与江南以南的联系,等郢国大乱时,这里的百姓也可以少遭些罪,况且这里物产丰饶,基本上可以维持自给自足,到时候,郢国和虞国争执起来,我们也能作壁上观。” 江允善不仅暗叹江季白的远见,心里腹诽,这不扯上温白,不还是挺精明的一个人吗? 江允善离开稻田,回到府里,走进房间,将刚收到的信放在了一个匣子里,匣子里已经放了两三封信,信封上隐约可见:江衍收。 第112章 人在光阴似箭留 无论是桑海,还是临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个势力蠢蠢欲动。 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一晃四年过去了,少年长成了青年,有人仍然是端正清雅的君子,有人却成了油盐不进的无赖。 郢国势弱,虞国逐渐强大,弘道帝不顾被虞国吞噬的领土,大肆压制朝中忠臣,郢国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弘道帝病重后,朝中动荡不已,太子江承煜自温家被削弱后,被弘道帝疏远,在朝势力堪忧。 三皇子江承均任性顽劣,却仗着母妃陈贵妃和舅舅陈太尉位高权重,在朝中的呼声最高,二皇子江承胤体弱多病,听闻朝中变故,直接削发为僧了,四皇子江承珏则失足落水而死,皇室一片混乱。 弘道二十二年,三皇子江承均带兵包围皇宫,弘道帝含恨而终,只留下一道遗诏: 后世为皇者,不得擅动崇安王,违者不得善终。 弘道帝前半生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郢国一片歌舞升平,后半生猜疑心陡起,贪图享乐,残害忠臣,无论如何,弘道帝都结束了自己饱受争议的一生。 江承均继位,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己,许文远跟陈太尉素来不和,被罢了官闲置在家,前太子江承煜被迫逃离出京,直奔桑海。 陈贵妃嫉妒拓拔嘉柔已久,直接赐了一杯毒酒,拓拔嘉柔冤死宫中,消息传到北墉城,安定公拓拔嘉誉即刻举兵而起,自封齐王,直接进军天渊城。 虞国太子季呈徵听闻郢国内乱,也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 拓拔嘉誉称王后不久,桑海温氏以太子为首,以诛叛逆,正朝纲之名,将桑海划出郢国的管辖范围,带兵向天渊城发起进攻。 -- 第200页 江南那边,江季白在听闻郢国大乱后,更是死死地把住了水路,严加防守,保证江南地区百姓的安居乐业,并且在外围设立粥棚,救济许多逃难的灾民,还派士兵时刻保护灾民的安危。 和出兵天渊城的几股势力不同,江季白不动声色地经营着自己的生计,不出半年,江季白的美名传便了郢国的大小角落。 坊间有云:“太平盛世陷,南方自有闲,心怀济世心,江家世子愿。” 虽然没有出兵,江季白的风头丝毫不逊于连攻下了几座城的拓拔氏。 三月底,桑海温氏温白率领不足五千兵力与郢国三万兵力在问月关周旋五日,最终利用险峻地势大败郢军,打开了四方通往天渊城的重要通道,温白一战成名。 很多人不免疑惑,近年来温家主事的一直都是温白,那温玄呢? 随之而来的是许多流言蜚语,很多人猜测温玄到底哪里去了,反叛势力中不缺从朝中来的人,关于温玄的事也有人捕风捉影地听说了,温玄被留在了崇安王身边做了男宠。 “真的,温大人容貌可谓一绝,崇安王早就对他有觊觎之心,先帝宠爱小王爷,就把温玄当男宠送给小王爷了。” “可不是嘛,哎呦呦,可惜了。” “温大人真有那么好看?” “娘嘞,那可是天人之姿。” “不过尔尔。”有声音突然道,这声音十分轻佻。 有人不乐意了:“你见过温大人吗你?” “荣幸,他正是在下的兄长。” 四下一片沉默,片刻后,几人迅速回身,一个青年将领闲闲地立在他们身后,看样子来了有段时间了。 这将领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如此不修边幅,得亏他有张优越的脸,才显得不邋遢,反倒有几分落拓不羁的潇洒来,但还是看着不正经。 “温将军!”有人舌头打结:“我们…我们就是闲的,您…不是有意…” 温白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接着说,我听着甚是有趣。” 那人愣了一下,温白催促:“说啊。” 那人犹豫着开口:“然后…温大人…” “你还真说啊!”温白蓦地吼道。 几人吓得一哆嗦,温白扑哧笑了,他摆了摆手:“开个玩笑,你们哪家的?这么不惊吓,能上战场吗?” 几人哆嗦道:“谨遵将军教诲。” 温白想了想:“是得锻炼你们的胆子,这样吧,你们站在这儿,把温玄的故事大声讲一百遍。” 几人无语:“……” 温白啧了一声,关切道:“哎呦~嫌少啊?那就两百遍吧。” “啊?” “还嫌少?那就…” “不少了不少了…” 温白淡淡笑了下:“两百遍,有些费嗓子,嗓子不舒服就闭嘴。” “…是。” 温白转身走了,常修儒从一旁跟上,他失笑:“你何必呢?” 温白笑道:“闲的慌~”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由得握紧了霜柏剑,喃喃道:“问月关拿下了,离西行宫也就不远了。” 常修儒颔首:“嗯,如今天渊城北面有拓拔嘉誉主攻,西面有虞军虎视眈眈,我们离天渊城还有一段距离,皇上是不会注意到我们的,眼下正是救下晏清的大好时机。” 常修儒道:“出行了几个月,将士们都需要休整一番,问月关这里位置不错,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些日子。” “嗯。”温白揉了揉肩膀,笑道:“我也是腰酸背痛的。” 常修儒担忧道:“你的身体…” “不碍事。”温白摇了摇头,无所谓道:“都这么多年了,早习惯了。” 常修儒只得作罢,继续道:“几方势力也都汇聚到了问月关,接下去的仗可不好打了,各方都有意向联合,准备一起商讨。” “攻下天渊城后,再一拍而散是吧?”温白觉得好笑。 常修儒也无奈地笑了笑,温白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商讨?” “还有些人没来,估计还要等个三四日。”常修儒计算着。 “刚好。”温白往床上一瘫,笑道:“我也能好好歇歇了。” “你可歇不得。”常修儒晃了晃手中的册子:“不少人都递来了拜贴,都是日后要合作的,于情于理,我们也该结交一下,还有诚业侯,也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他与我父亲素有交集,东来的城池数他老人家攻下的最多,我们应拜访一下。” 温白仔细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我们初出茅庐,是该打点好这些关系。” 温白琢磨了一会儿,对思想跑偏的常修儒道:“不能让老人家等太久,就明晚吧,今天已经太晚了。” 常修儒反应过来了,点头:“好。” 常修儒看到温白仪容,忍不住道:“你把胡子刮一下,头发整理一下,衣服也换一下。” 温白伸了个懒腰,调侃:“又不是相亲,不用这么正式。” “那你好歹把胡子刮一下吧,你这胡子拉碴的,别人都以为你比我大。”常修儒无语。 “大了好啊。”温白翘起腿,懒洋洋道:“年纪大可震三军,有威严!再说,胡子刮了还会长,何必多此一举?” 常修儒哭笑不得:“你不刮它也长啊。” 温白一本正经道:“表哥,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观察过,胡子长到一定长度后就不长了。” -- 第201页 “你这是什么歪理。”常修儒感慨。他有时都替温白累,可有些事必须得温白来做,更让常修儒心酸的是,温白这么多年一句抱怨也没有,一直都是他行他上,他不行想办法也要上。 温白看常修儒跑神了,以为他是累了,调笑道:“等救出我大哥,表哥你也可以回岭南些日子,好好歇歇,前年你成亲不久就过来帮我了,现在都一年多了,我约摸嫂嫂在偷偷叨叨我呢。” 常修儒叹气:“你嫂嫂也知道你不容易,前些日子还来信问我你需不需要棉衣了,一月份的写的信,到这里都快四月了,我们都脱了棉衣了。” 温白佯做不悦道:“表哥还有信可以收,我这信都写了这么多封了,还一封都没有收到呢。” 常修儒不知道他与江季白的弯弯绕绕,只当是江季白不回信是在划清立场,毕竟温氏扶持的是太子。 常修儒不忍看温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劝道:“你也得早些看清形势。” 温白低头浅笑:“我知道。” 次日,温白喝的晕晕乎乎的被常修儒扶着从诚业侯那里回来,温白嘟囔:“老爷子酒量可真好。” 常修儒扶着他,提醒他脚下的石头,温声道:“还不是你酒量太差。” 温白傻笑了会儿,整个人都靠在常修儒身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常修儒看他脚步摇摇晃晃的,询问道:“我去命人拿轿子?” 温白哈哈大笑:“老子可没那么虚!老子要走回去,直线走回去~” 这都耍起酒疯了,常修儒无语。 温白絮叨:“你看见诚业侯世子了吗?那熊样儿,长得跟地鼠似的,还挤兑你,我迟早要揍他!” “好好好,先回去。” “我、我发现老子优秀,儿子就是屎,你看诚业侯…是不是?你看老子是屎,儿子就优秀,你看我大哥,你再看看我,多优秀啊是不是,表哥。” “是——” “这话也不对,表哥啊——我没骂你,舅舅很优秀,你也优秀!你最优秀!” “……” 常修儒看前面有些嘈杂,伸长着脖子看了看,温白揉了揉眼睛,警惕道:“有人偷袭吗?” “不是。”常修儒回答道:“好像有人到了。” 温白使劲睁了睁眼:“是吗?那我们绕道,被人看见,又会过来巴结咱们…” 温白看清了大门口的人后愣住了。 门口的人看到他也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俱是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叹别 唐 罗邺 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 第113章 胆怯 江季白没有显得有多惊讶,他淡淡瞥了温白一眼,反看温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吃得酒也醒了一半儿。 江季白堵在大门口,负责搬东西的人进不来,江允善也注意到了温白,真是冤家,一来就见上。 江允善推了江季白一下:“别堵在门口。” 江季白往前走了几步,常修儒认得江季白,扶着温白,微微行了个礼,温声道:“季白世子,好久不见。” 江季白目光扫过常修儒扶着温白的手,也回了个礼:“修儒兄,别来无恙。” 温白还没有回过神来,常修儒轻轻捏了捏温白的小臂,提醒道:“小白,是江世子。” 听到常修儒叫温白昵称,江季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温白去桑海了也不说一声,让自己傻乎乎的往天渊城寄了那么多信,要不是问月关一战太出名,他都不知道温白一直在桑海,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对于当年的事就那么介怀吗? “江季白…” “温将军,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开口,温白又一次愣住了,江季白叫他什么? 江季白佯做不在意的样子,面无表情:“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说完,他走向了不远处的江允善,江允善提着的心算是放了回去。 温白处于震惊之中,指着江季白问常修儒:“他…他叫我温公子?” 常修儒左右为难,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温白破口就骂:“我去你…” 剩下的话湮没在喉间,许久,温白低笑一声:“也是,早该生分了。” 这么多年,江季白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抱着那点幻想,每当他洛逖发作时,给江季白写信已经成了习惯。 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不仅有对兄长的承诺,还有江季白,只要想着自己做的事和江季白差不多,身上的痛都能减轻几分。 有时候想想江季白没回信也许不错,这样他也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江季白是太忙了,可刚刚…江季白把这份一厢情愿亲手打碎了,如此生疏。 温白心中苦涩,是他奢望了。 两三日,两人都没有交集,两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不少人拜访,但是两人却没有见面,不少人猜测是不是两人不对付。 诚业侯爱招揽天下英才,有事没事就会设宴,这日温白收到邀请,他刚要出门,忽然犹豫了一下,他抬头问常修儒:“那个…江季白不去吧?” “世子和郡主待旁人都是若即若离的,之前有好几家邀请他们,他们都未曾去,这次…想是也不会去。”常修儒道。 温白歪嘴笑了下,他随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半嘲半感慨道:“也是,人家根基厚名望高,自然不稀得来这专为结交而来的宴会。” -- 第202页 常修儒听出一股酸意,他愈发好奇,当年在韶关,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江季白端坐在宴席间,看着宾座上的来来往往,诚业侯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前几日借口说自己风寒不便赴宴,这要是再推辞,未免有些端架子。 有人前来敬酒,江季白都彬彬有礼地回应了。 诚业侯正在招呼客人,忽然瞥见了门口,大笑着迎了过去:“纾寒啊,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怕了呢,如何?上次酒喝的可尽兴?” 纾寒?这是温白的字。江季白耳朵支棱着,轻轻晃着自己的酒杯,有人趁机:“季白世子,请。” 江季白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那边温白爽朗笑道:“晚辈酒量不如伯父,甘拜下风。” 他眼角瞥见了青色的身影,娘嘞,那不是江季白那吗?不是不来的吗?不是清高吗?那还给人喝那么高兴? 江季白暗中打量着温白,温白却是目不斜视地从江季白身边经过,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江季白暗戳戳地气了,看都不看一下,以为我稀得看你吗?胡子拉碴的,谁高兴看! 诚业侯乐呵呵地举着酒杯道:“诛暴郢的主力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各位都是胆识过人,是少年英雄,老夫敬各位一杯。” 众人都豪爽笑道:“侯爷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该是我们敬您才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开了,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江季白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和谁过多亲近,也不和谁过多疏远,又有不少人称赞,江世子真是君子如玉。 温白听到了,差点把酒喷出来,那些人要是知道江季白心里是如何看他们的,看他们还君不君子,如不如玉了! 诚业侯对温白道:“跟我来。” 温白原本歪在桌沿,闻言,他直起身子,随诚业侯穿过人群,直奔…江季白? 温白顿足:“侯爷…您是去?” “我近几日听说你与季白世子似忽不和,你们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意气当头也是自然。”诚业侯贴心道:“但如今战火连天,大家更应合作起来,我知你们都抹不开面子,这样,我来给你们搭个线。” 还搭个线?温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诚业侯,心道我跟江季白不比跟你熟啊? “我不去。”温白转身,背对着诚业侯,懒洋洋道:“江衍世子眼界高,想是看不上我一个粗人。” 诚业侯道:“哪里的话,你看,那边那么多人,你看他跟谁端架子了?他就是家教好,整个人站在那儿,自然有一股清雅之风,这才显得不太平易近人。” 温白用眼角看过去,江季白正微笑着给人回礼:“您说的是,江南多丝织,如今战事紧张军备欠缺,若能尽绵薄之力,季白求之不得。” 江季白说话的那个人是迁阳太守,他趁四方乱时也领兵反了,在西部的名声还挺大,但听说迁阳穷乡僻壤,军费时常不足,温白悠悠地看着迁阳太守,又看了看江季白。 迁阳太守是会找人,谁不知道江南富庶,江季白巴不得四处扔人情呢。 “季白贤侄。”诚业侯从后面叫江季白。 江季白面色无波,他手持酒杯,从容不迫地回身:“侯爷…” 当看到诚业侯身后的人时,他心中一乱,酒杯蓦地脱手,他正不知所措地低头看时,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酒杯,只是杯中佳酿全洒在了这人手上,酒香四溢,江季白觉得…有些上头。 温白不以为意地把酒杯搁在桌上,他调笑:“季白世子这么不惊吓?” 江季白心中懊恼,他掩去眸中情绪,抬头坦然地看向温白:“近日安置军队,未曾休息好。”说完他看向诚业侯:“世叔莫怪。” 诚业侯笑道:“虽说你们年轻,但还是得注意身体啊,来,坐吧。” 温白索然无味地坐下,他一只脚架在长板凳上,胳膊肘搭着膝盖,一只手流利地转着筷子。 诚业侯乐呵呵道:“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御贤王世子,江…” “我知道,江衍世子嘛。”温白抱拳:“久仰大名!” 诚业侯满意地看着温白:“这是…” “我们认识。”江季白神色并无异样。 诚业侯:“……” 温白略有好奇:“……”江季白会如何说? 诚业侯笑道:“是了,你们都曾住在天渊城,有交际也是应该。” 江季白:“嗯。” 诚业侯:“……”就没话了?这江世子平日说话不是挺温文尔雅,滔滔不绝的?怎么现在如此惜话? 诚业侯独子罗佩走到江季白身边,道:“江衍世子,久仰大名。” 江季白回礼:“岂敢?侯爷和世子接连攻下东部三座城池,是季白久仰才对。” 罗佩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依世子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诚业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罗佩把傲慢的神色收起些许。 “不是我们,”江季白抿了口酒,淡淡笑道:“是你们。” 罗佩怔了一下,江季白浅笑:“江南安分守己,并不想掺和这场争斗。” 四周静了下来,罗佩面带不悦道:“季白莫非忘了御贤王是如何惨死的?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 第203页 “父亲一生为了子民,季白自当承起遗志。”江季白有条不紊道:“只是报仇并非乱斗,眼下各位热血沸腾,但多少都心存戒备,说句直接的,也就是各怀鬼胎,这也是为何诸位不如北部拓拔氏一般势如破竹。因为诸位就像一盘散沙,毫无凝聚之力,就算暂时取得了优势,内部早晚会分崩离析,我为一方统帅,自然不能拿手下万千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江季白一番话,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他们的弊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的弊端。 “我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并非人人逞凶斗狠,画地为王。”江季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是阅不尽的云淡风轻:“在下虽不才,却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和人胡搅蛮缠。” 四周安静的有些尴尬,江季白却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酒。 “好!”一声喝彩陡然响起,把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第114章 妄自菲薄 温白笑看着江季白,高声道:“好一句想要百姓安居乐业,江衍世子此番言论对我等如同醍醐灌顶,温白佩服。” “咳咳…咳…”江季白被酒呛住了,他早就做好了冷场的准备,没料到还有人给他热场,还是…温白。 温白眼底戏谑,从刚刚的手抖到现在的被呛住,江季白啊,你果然不如表面那样的云淡风轻。 不少人也都反应过来了,纷纷称是,江季白确实敢说,诚业侯也露出了欣赏的目光,道:“季白一针见血,我等惭愧。” 罗佩面色不满,还想说些什么,被诚业侯一眼瞪退下了。 “侯爷言重了。”江季白举起了酒杯。 该有礼的时候滴水不漏,维护原则时寸步不让,温白低头浅笑,世子爷一直是这样。 诚业侯道:“若我们齐心协力,江南可愿加入?” 江季白微笑,从容不迫道:“若一心为民,大家自然都是一条线上的。”绝口不提合作,避免自己做无谓的承诺。 应付了一会儿,江季白下意识地去看温白,却发现后者正在数花生,从一个盘子数到另一个盘子里。江季白不动声色地往嘴里送了颗花生。 诚业侯踢了罗佩一脚,斥道:“还不快赔礼道歉。” 罗佩不情不愿地拱手:“我说话有欠妥当,季白莫要往心里去。” 江季白微笑:“罗兄言重了。” 温白嗤地一笑,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自语:“谁稀得搭理你。” 江季白又是一个不稳,温白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罗佩不满:“温白,你说谁?” 温白佯做茫然:“啊?我说什么了?” 罗佩:“……” 诚业侯心知温白的秉性,也知自己儿子的德行,并没有往心里去,他笑着对江季白道:“我膝下独子,不免娇惯了些,季白,你不要跟他计较。” 江季白真心道:“父母庇佑,无忧无虑,也是种福气。” 诚业侯就喜欢跟江季白说话,他捋着胡子满意道:“正巧说来,我还有一女,年方二八,对了,纾寒也见过的,是吧?” 温白明白了,这诚业侯是想跟江南联姻啊。江家根基深厚,江南又为富庶之地,更巧的是世子和郡主均未婚配,自然有不少人眼巴巴地看着。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江季白端坐在案几后面。 话说江南的风水真是养人,江季白少时的稚气完全褪去,一袭青衫,衬得他身如松竹,面如冠玉。 不像自己,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跟棵歪脖子树似的, 温白重重地丢下一个花生壳,漫不经心道:“嗯,有幸见过。” 果然,诚业侯开口了:“季白贤侄可有婚配?” 江季白应付自如:“未曾,不过此事自有家姐张罗。” “噢。”诚业侯点了点头,回头看温白:“纾寒贤侄呢?” 温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嘲:“我一个粗人,哪有佳人能看上我。” “巧了么不是?上次小女与贤侄有一面之缘,而且对贤侄颇有好感,不知贤侄意下如何?”诚业侯笑着问温白。 温白动作一顿,懒洋洋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试探着开口:“我…我?” 敢情你闺女不喜欢松竹,喜欢歪脖子树啊? 诚业侯乐呵呵地点头:“是啊,小女一直说,纾寒意气风发,言谈幽默,十分平易近人。” 江季白直接将面前的花生推开,拿过一盏清茶,饮了一口。 诚业侯语重心长道:“你看季白贤侄有允善郡主帮他张罗,而纾寒你呢,家中无人照料,若多一个女主人,也能给你操持着。季白贤侄,你说呢?” 他说?他不想说。 江季白垂下眼帘,缓缓道:“若是…两厢情愿,那自然是珠联璧合。” 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当年在韶关那般丢人,这时他不该再意气用事,虽然有违本心… 温白猛地看向江季白,他胸口本就悬着一块石头,江季白此言一出,这石头切切实实地压下来,将他心口堵的严严实实。 “侯爷,战场之上,生死无常,岂敢唐突佳人?”温白懒悠悠地站起来,笑得随意:“我与罗兄情同兄弟,自然把小姐当成我亲妹子,您放心,日后谁敢欺负她,我第一个出头。” 罗佩:“……”情同兄弟…吗? -- 第204页 诚业侯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他是真看好温白,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强人所难,于是,他善解人意道:“纾寒言重了,这事若成了,咱们亲上加亲。若不成,也不影响咱们的情意。” 温白爽朗地笑了,他抱拳:“那侯爷,你们继续喝,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好,好。” 江季白直觉温白在生气,可他反复咀嚼着自己说过的话,觉得自己说的挺中肯,既不亲近,也不疏离,那温白是怎么了?莫非是在生诚业侯的气? 世子爷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可唯独跟温白有关的事,他就束手无策了。 当年温白的话历历在耳,他很在意,也…很介怀。 温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看江季白刻意跟他划清界限就胸口发堵。 果然时移世易,人心不古,江季白这个小白眼狼!当年自己在天渊城那样护着他,他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就算当年在韶关有误会,他不是也写信解释了。可江季白呢?他从没回过一封! “我去你大爷的!”温白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刚出门就撞上了一人。 “抱歉。”那人道。 温白顿足,他扭脸:“夏侯兄?” 夏侯离溪抬头,眼前的胡茬男子有些眼熟…他迟疑道:“您是?” 温白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大咧咧道:“我!温白。” 夏侯离溪猛地瞪大眼睛:“温…温温…” “白!温白。”温白笑道。 夏侯离溪错愕地看着温白,当年的玉面小郎君怎么成了…这幅落拓不羁的样子? “啊,温公子。”夏侯离溪汗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温白不满:“我这样子真的很不堪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说?” 夏侯离溪斟酌道:“实在是与你以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那是,我又没有阿姐替我操持家中。”温白阴阳怪气道:“要想整洁一些,还得娶个女主人。” 夏侯离溪不解:“啊?” 温白摆摆手,“你找江季…江世子吧,他就在里面,我先告辞了。”温白说完就走。 夏侯离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看了看热闹的大堂,心道莫非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他在层层人群里找到了避开人群的江季白。 夏侯离溪碰了下江季白:“哎。” 江季白回身,看见是夏侯离溪,他略微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这离西陵不远,我来凑个热闹。”夏侯离溪道。 江季白恹恹地应了一声,夏侯离溪啧道:“你能别跟个怨妇似的吗?” “我没有。”江季白颇为怨念看了眼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 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江季白回身,忙给他倒了杯热茶。 江季白皱眉:“这边还是冷,依我看,你还是先回临安养着吧。” “我这是早年落水落下的病根儿,你还让我去水多的地方?”夏侯离溪脸色有些苍白:“再说,江南此时正多桃花雪,比这边也强不了多少。” 江季白道:“我们走吧,宴席也快散了。” 夏侯离溪跟着他,笑道:“我东来的路上,听到不少有趣的事,你想听听吗?” 江季白皱眉:“战火不断,生民离散,哪有什么有趣的事?” 夏侯离溪啧道:“老气横秋~是温家的事,听吗?” 江季白动作微顿,问:“什么?” 夏侯离溪跟在他身侧,笑道:“说是温家有双煞。” “老大是个冷面阎王,老二呢是个无赖泼皮。”夏侯离溪顿了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脸上稍带笑意:“我知道,温白南下的军饷是打劫了十几个土匪窝得来的。” “可不止,这小子把温家那群老古董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还跟倭人做生意。”夏侯离溪感慨道:“北齐起兵时,桑海那位太子殿下踌躇不前,不敢发兵,你知道怎么着吗?” 江季白等待他的下文。 “温白直接发兵,先斩后奏,那位殿下势单力孤,只得忍气吞声。”夏侯离溪道:“不过也就是听着委屈,温白打下的地方,不还是他江承煜的。” 江季白思索:“他并非是为了江承煜,我近日听说温玄被先帝囚禁起来了,就是不知关在哪里。” 夏侯离溪低声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给崇安王…” 江季白打断他:“我小皇叔不是那样的人。” 夏侯离溪悻悻然地闭嘴了,倏地,他又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温白当年不跟你回江南,是因为温玄的缘故?” “想过啊。”眼前梨树花开正好,江季白坐在树下,“我想过他可能是为了不拖累我,可也只是想想。溪哥,有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那时那样说,我岂敢再自作多情?” “我后来也想,就算他跟我回了江南,之后也是会走的。他是风啊,你不想要他时,他不住地吹你,你想要要他时,他就吹走了,他会在我燥热困顿时给我几缕避暑风,我一旦好了,他就走了。” “溪哥,我留不住他的。” 青丝被风掀起,几瓣梨花悠悠地落下,停在了江季白的发梢。 这给孩子妄自菲薄成啥样了,夏侯离溪无奈地看了眼江季白,他转移话题:“当年在天渊城,可没看出温小公子如此善战好斗,真是变了。” -- 第205页 夏侯离溪笑道:“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 江季白心想,温白变了,也没变;他没变,却也变了。 第115章 妄自菲薄 夏侯离溪一摸腰间,道:“坏了,我书掉了,我回去找找,你在这儿附近等我。” “嗯。” 江季白合上眼睛,打算小憩片刻,忽然,他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简直影响心情,他不悦地皱眉,打算换个地方。 江季白刚站起来,就看见了吐得一塌糊涂的温白,恰巧温白拿帕子擦过嘴,转身看了过来。 所以说,命运挺无聊的,你想见一人时,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不想见时,抬眼就能看到。 江季白扶着梨树,一副刚睡醒的又很吃惊的样子,温白这四年来第一次生出了想去刮个胡子的冲动。 两人相顾无言,都不愿转身离去,那样多少有些逃避的姿态。 江季白留意到梨花旁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茶盏,他顺手倒了一杯,往温白的方向推了一下。 温白:“……”这么含蓄? 那他是给这个面子?还是…给这个面子? 温白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江季白悠悠道:“脏水。” 温白被呛了:“咳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瞪着江季白。 江季白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梨花:“开个玩笑。”末了,他故意问:“可以开吧?” 温白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明明人多时还能调侃他,怎么单独相处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江季白心中忐忑,玩笑也不能开了? 温白不说话,他也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桑海的风挺大…” 温白笑了,他抹掉下巴上的水渍:“是想说我被风吹的皮糙肉厚了是吧?” 江季白松了一口气,温白调侃:“也是,桑海哪能有江南养人啊,我看你们家的小兵,个个儿都白白胖胖的。” “温家军如今风头正盛。” “御贤军也不遑多让。” 客套完毕,又是无言。 温白往江季白走近一步,他微妙地发现,江季白身子后倾了下,他似乎在抗拒他的靠近,温白只得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诶,他们在那儿。” 幸好夏侯离溪的声音传过来,打破了这场尴尬。 江季白和温白看过去,还看见了夏侯离溪身边的常修儒。 常修儒颔首微笑:“季白世子。” “常公子。”江季白点头。 常修儒对温白笑道:“我担心你又喝醉,便想着过来接你,没想到你已经走了。” 温白哈哈笑道:“全吐干净了,没醉!”他看了看夏侯离溪:“你们为何在一起?” 夏侯离溪晃了晃手里的书卷,道:“我的书被修儒捡到了,我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常修儒微笑:“是。” 夏侯离溪看了看江季白,又看了看温白,他心里盘算着开口:“季白,我们回去吧。” 江季白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温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看江季白就要转身,他突然开口:“江季白!” 江季白手指收紧,他顿足停下,询问般地看向温白。 温白挠挠头,佯做随意道:“当年在韶关,我说的话非我本意,你…咳,不要介怀。” 江季白眉心一动,似乎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沉声:“你说哪一句?” 温白:“……” 江季白抬眸,目光如炬:“你当时说了很多,你说哪一句?” “呃…”温白语塞,他巴不得忘掉自己说的话,哪里还记得哪一句?他只记得,江季白哭的怪惨的,如此推测,他约摸说了很过分的话。 罢了,敢说敢当,江季白既然要怨,那就让他怨吧。 温白无奈道:“…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什么也没说,这是什么意思! 江季白心中愤懑,他刚要开口,就被夏侯离溪制止了。 “行了,留些体面,来日方长。”夏侯离溪悄声提醒。 江季白缓缓闭嘴,是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何必再作茧自缚? “我知道。”江季白低声道:“当年是我冲动,都是…误会,你莫要放在心上。” 夏侯离溪:“……”不是,他不是让江季白跟温白划清界限的意思啊。 江季白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温白猝不及防,温白没明白,什么叫…都是误会? 江季白微微颔首:“告辞…” 看着二人离去,常修儒一头雾水,他忍不住问:“你们当年到底怎么了?” 温白扶额,吐出一口气:“当年他让我跟他回江南,我没有答应,还说了很伤人的话。” 常修儒皱眉:“说清就好了呀。” 有些事说得清,有些事说不清。 “当年他说…他喜欢我。”温白语气悠悠,听不出半分情绪。 常修儒:“……” 温白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自嘲一笑:“谁他娘的记得我当年秃噜了什么。” “等等,你说的喜欢是…” “他亲了我。”温白:“就这种喜欢。” “……”常修儒努力理解着温白的话:“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温白:“我想着是先道歉,不过现在看来,人家早就不在乎了,都是误会,呵!好一个误会!” -- 第206页 常修儒道:“我的意思是,你对他…” 温白愣了愣,他打着哈哈:“哈,我?我就是不想他耿耿于怀罢了…” 常修儒正欲再问些什么,温白已经转移话题了:“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霆灵附近的地图。” 回去的路上,夏侯离溪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跟他划清界限了?” 江季白不满:“不是你说留些体面?” “我的意思是让你先闭嘴。”夏侯离溪无奈道:“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你再耿耿于怀又有什么用?总道是你放不下他,那就慢慢来,你这脾气,平日挺精明的,怎么遇到了这事倒不明白了。” “溪哥,算了。”江季白觉得再深究下去,只能是作茧自缚,他认真道:“他连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就连道歉也说的勉勉强强的,我何必再勉强?” 夏侯离溪不甘心,江季白有多深情就有多无奈,他是看在眼里的,他道:“你放的下吗?” “四年了。”江季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不下又如何?人常道死灰复燃,破镜重圆,可你我都知道,死灰岂能复燃,破镜岂能重圆?” 夏侯离溪:“……” 这直接从怨妇变弃妇了。 江季白又道:“你跟常修儒认识?” “噢,这个啊,刚认识的。”夏侯离溪道。 江季白怀疑:“刚认识?那你叫人家叫的那么熟络?” “你记得吗?当年在天渊城,我说看见一佳人,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夏侯离溪笑道。 江季白略微有些印象:“昂…不会是常公子吧?” “就是他。”夏侯离溪感慨:“要么说这就是缘分呢,他捡到了我的书,十分欣赏我的文章,说有夏侯晔之风,哈哈哈,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夏侯晔。” “你没告诉他?” “诶~”夏侯离溪一摆手:“我已与过去一刀两断,世上再无夏侯晔,只有商人夏侯离溪。” 江季白琢磨着夏侯离溪的遣词,他皱眉:“你叫人家…佳人?你不会…” “想什么呢。”夏侯离溪白了江季白一眼:“自己站的歪,看谁都影子斜是吧?” 夏侯离溪感慨:“诗家眼中,一切美的东西都可称之为佳人,比如说…”他狡黠一笑:“你去跟温白撒个娇,看他应不应你?”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夏侯离溪乐的直不起腰,他擦擦眼角的眼泪,笑道:“季白啊,你就该多笑笑,你想啊,谁会喜欢苦大仇深的人啊?” “夏侯先生可真是会教。” 清冷的女声响起,夏侯离溪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夏侯离溪敛笑:“见过郡主。” 江允善瞥了眼夏侯离溪:“先生不是在西陵吗?跑这儿作甚?” “他来帮我。”江季白替夏侯离溪道。 江允善心中不满,为何阿衍每每都向着外人? “你回去歇吧。”她道。 江季白和夏侯离溪一起越过江允善,江允善忽然挡住了夏侯离溪:“你站住。” 夏侯离溪:“……” 江允善仰脸,不容置疑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江季白:“阿姐,溪哥真的是…” “我不曾打扰你与他谈话,你也不要打扰我和他,可以吗?”江允善直接打断江季白对夏侯离溪的维护。 江季白:“……” 夏侯离溪笑了笑:“季白你先下去,郡主不会…为难我的。” 待江季白离开,江允善嫌弃地离夏侯离溪远了些,她直截了当道:“夏侯先生,我不希望你在阿衍跟前再提起温白。” “我也希望您别再左右季白的想法。”夏侯离溪不甘示弱。 江允善眼神凌厉:“当年的事你也清楚,阿衍好不容易恢复,你还怂恿他去接触温白,你是想让他再受一次伤害吗?” “那你可知他的真实想法?”夏侯离溪嘲道:“我等凡人,心中牵挂甚多,不如郡主,从始至终,心中只有大业。” 江允善:“你还没资格指教我。” 夏侯离溪转身就走:“您自以为…师,谁敢指教您呐。” “夏侯离溪!”江允善怒道:“你别以为江衍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夏侯离溪蹙眉,他顿足,淡淡道:“就算他不护着我,你也动不了我。” 江允善冷冷道:“挡我路者,我绝不放过。” 夏侯离溪嗤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下并无兴致去挡您的路。” 第116章 分歧 问月关的议事厅是之前的太守府,各方势力分布四周,有要紧的事能随时商量,各方统帅出现在四周也是经常。 随着最后一个将领进入,议事厅的房门关上了。 有个小兵啧叹:“哎,刚刚那个是温白将军吗?” “可不咋的,你还别说,这胡子一刮衣裳一换,确实不一样哈。” “他大哥当年是天渊城世家公子榜第一,他自然不会差。” “啧啧啧,他之前那副邋遢样子,如今为何就想开了?” “哈哈哈哈哈…我听说他跟江世子不对付,约摸是看江世子风度翩翩的样子,眼红了吧。” “男人之间的攀比心啊,要我说,一点也不比女人弱。” 几人在外面一通嘀咕,屋里面也不安生。 温白今日换了身白色常服,银冠束着高马尾,脸庞干净,他随意坐在那里,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 第207页 一看就是细心打理过的。 不少人频频看去,这温将军与往常有些不同啊。 温白原是很享受被众人瞩目,可时间一长就烦了,他不胜其扰,直接回看过去,倒是把那些人看得不自在了,他心里嗤道,跟老子比脸皮,老子看的你脱皮! 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持续到世子爷到来之际。 “江世子。” “世子来了。” 江季白一惯的装束,乌发半束,广袖青袍,他一一回礼,然后坐了下来。 温白不动声色地放下翘着的腿。 两人谁也没看谁。 关于战争的形势,在场之人各抒己见,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强攻,一派主张迂回。 诚业侯沉吟:“依老夫看,西京地势崎岖,强攻似不可取。” 温白不以为然:“若采取迂回战术,该如何深入敌后?还不如趁朝廷援兵未至,凝成一股力直接攻占西京。” “可以深入敌后。”江季白突然开口,他指尖扫过地图上一处河流:“这条护城河通往城内,我早年去过西京,这水道连接西行宫的镜湖,可以派兵从水道入,埋伏在行宫里,届时里应外合。” 温白觉得不妥:“如今才三月,正值春汛,河水冰冷刺骨,如何下得去?” 江季白看了他一眼:“所以要等,等春汛过去。” “等?”温白反驳:“如今形势大好,应一鼓作气攻下西京,而不是等什么春汛过去。” “城中形势不明,冒进只会增加牺牲的人数。”江季白皱眉,并无退让之意。 “江世子,这春汛一波接着一波,谁知它何时会停?再说一句,你怎知这春汛不会连着夏汛?一昧的等待,这仗还打不打了?”温白嘲道:“你是在江南安逸久了,想着老天爷会站在你这一边吗?” 江季白眸色暗了暗:“冒进是行军大忌,温白…温将军,你不能因为自己轻松拿下问月关,就觉得拿下西京也易如反掌!” 温白冷笑:“轻松?世子这不就抬举我了,我麾下将士浴血奋战,损失无数才夺下问月关,哪里比得过世子爷您在坐拥江南来的轻松!” “你若执意强攻,还会损失更多的兵马!” “那你就一直等着吗?等着老天爷把西京送到你手上!” “我说的是时机…” “可你也看见了,时机不对!” 两人你来我往,冷嘲热讽,在场之人均不敢出声阻止,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诚业侯开口了:“贤侄贤侄,二位贤侄,都是为了攻下西京,何至于争吵至此?” 温白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子:“世子爷细心谨慎,怕是也商量不到一起去。” 言下之意,江季白胆小怕事。 江季白冷言相向:“说的也是,温将军勇气可嘉,常人不可及。” 言下之意,温白有勇无谋。 “你有话直说,阴阳怪气作甚!”温白直接开怼。 江季白眼带怒意:“是谁先阴阳怪气的?” “我是在夸你呐。” “我也没有骂你。” 俩人越吵越孩子气,诚业侯强行把两人拉开,无语道:“罢了罢了,今日便商量到这儿吧,走了走了,纾寒你这脾气…快走吧。” 有人劝江季白:“世子,温将军脾气直,你莫要放在心上。” 温白怒气冲冲地离开,江季白也面色不善地回去了。 门口的士兵议论纷纷。 “是吧,吵的声音那么大,俩人真是对头。” 御贤军:“你看见我们世子那神色了么?啧啧啧,君子哪能吵的过无赖啊。” 温家军的几个小兵不满:“说谁呢!啊?说谁无赖呢?我们家将军明明有勇有谋!” “哼,将自己地盘上的土匪劫了个遍,还跑去打劫别人家的劫匪,也不知道是谁!” “怎么了怎么了?!他们放着土匪不收拾,我们行侠仗义顺带收拾了怎么了?!” “说得好听是收拾,那虏获的钱财呢?” 温家军理直气壮:“自然充公了,不然给你们啊?咋的自己地盘上没土匪啊?” 御贤军的小兵语塞,他们明白了,何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们咬牙切齿:“欺人太甚!”吵吵嚷嚷地一拥而上。 温家军没带怕的,直接迎了上去,几团小兵打的不可开交,场面闹哄哄的,其他家的士兵咋舌,这下子,御贤军和温家军真成对头了。 温白简直莫名其妙,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明明有商有量的事!江季白生气地想着,他疾步走着,心中闷火直烧。 他刚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下人撞上了,下人急忙跪下:“世子赎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你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江季白心中有火,特别是看到这人如此冒失,他下意识想到某人,语气自然不好。 下人哭丧着脸:“世子,您快去看看夏侯先生吧,他…他快不行了。” 江季白眼睛蓦地瞪大,他心中一慌:“溪哥…他、他怎么了?”说完,他迅速往夏侯离溪的房间走去。 下人忙跟上,他擦了擦眼泪:“先生从中午起就咳嗽不止,原本以为喝了药就会没事,可他情况越来越严重,都咯出血来了。” “去请大夫了吗?”江季白皱眉问。 -- 第208页 “请了,大夫也一筹莫展,说只能静观其变…” 江季白仿佛被巨石击中:“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过,但时间都不长。” 江季白远远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 “咳…咳咳…” 江季白推开门,直奔床头:“溪哥。” 夏侯离溪被两个婢女扶着,他脸色因为咳嗽涨得紫红,苍白的唇色染着血迹,地上的帕子上尽是血迹。 江季白忙扶住夏侯离溪,对婢女道:“药呢?再去煎来。” 夏侯离溪虚弱地摆了摆手:“别折腾了…咳咳…” “怎么回事?”江季白担忧道:“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 他责问下人:“不是让你们照看好先生的吗?” 婢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先生此次犯病突然,我们…也没有料到…” “他之前接触过什么吗?”江季白紧追不舍地问,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发病? “没有…”婢女瑟缩道:“但…前几日…先生与郡主吵过。” “阿…姐?”江季白喃喃,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夏侯离溪虚弱地摇了摇头:“不过吵几句,咳!咳咳,我…咳…气量还不至于那般小。” 江季白看着满地血迹,心惊不已,夏侯离溪渐渐停下了咳嗽,但脸色白的跟白纸似的。 他靠在床头,无力地笑了下:“看来这次,我…在劫难逃了。” 这么多年,江季白坐镇江南,生意场上一直是夏侯离溪帮他打理,夏侯离溪虽说追随了江季白,但从不给江季白压力,夏侯离溪懂江季白,而江季白也早就将夏侯当成了兄长。 夏侯离溪的旧疾是在近两年才复发的,一开始并没有如此严重,可经年累月的,一次比一次严重,江季白遍访名医名药,可夏侯的病并不见好转。说到底,打着名医幌子的大夫不少,可有真材实料的又有几个。 “溪哥,天渊未曾攻下。”江季白低声道。 夏侯离溪叹气:“人生苦短,生死有…”还未说完,他再次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季白焦急不已:“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快啊!” 江季白轻轻拍着夏侯离溪的背,“溪哥,你坚持住,已经去叫大夫了。”江季白不住地往门口看。 “没…用咳咳咳…”夏侯离溪无力地靠在床头,闭了闭眼睛:“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季白…剩下的路,我恐怕陪不了你了。”夏侯离溪气若游丝,他虚弱道:“生意上的事,你交给慕云就行…咳,别理会你阿姐,你想做什么…就做,莫要留下遗憾…” 江季白心中难过,他惨淡地扯了下嘴角:“我允诺你的还没给你,溪哥,你不是想步入仕途,一展宏图的吗?我们一起攻进天渊。溪哥,我们当初说好的…” 夏侯离溪呼吸越来越微弱,他费劲地扬了扬唇角:“我怕是…看不…到了” 他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身子一歪,身体没了支撑。 江季白瞳孔一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溪哥!” 第117章 苦涩 夏侯离溪不省人事,江季白心急如焚,正好大夫赶了过来,江季白一把拽过他:“大夫,你快看看,溪哥一直是你在看的,你…快看看…” 大夫脑门上一层冷汗,他给夏侯离溪把了把脉,无奈道:“世子,夏侯先生旧疾突发,且来势汹汹,在下…暂时想不到办法。” 江季白看了眼气息微弱的夏侯离溪,满眼焦急:“想不到?大夫,我拜托你,你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医者父母心,你再想想办法。” 大夫撷去冷汗,眉头紧皱:“世子恕罪,属下确实一筹莫展了。” 江季白眼前一黑,跌在了椅子上。 一筹…莫展… 大夫无奈道:“先生肺部湿寒,寻常的法子都试过了,但对他作用都不大,除非…” “除非什么?”江季白燃起一点希望。 “除非怪医在此,先生方可有救。” 怪医鹊老。 江季白再次陷入了绝望。鹊老行踪不定,四年前江季白与他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夏侯离溪并无病状,之后夏侯离溪发病,江季白也派人找过鹊老,可毫无音信。 他喃喃:“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迟疑道:“世子,属下听说鹊老有一徒弟。” “徒弟?” “就是温将军的军师,常文政将军的独子,常公子。”大夫犹犹豫豫道:“可不知他医术如何。” 如不如何,总要试一试。 江季白立刻站起,他边走边道:“我现在去找常公子,你看好夏侯先生。” 大夫欲言又止地看着江季白背影,听说世子与温将军关系不好,人家肯把人借给他吗? 书房 温白愤愤不平地咬了口苹果,对常修儒道:“你说他什么意思?几年不见,胆子变的跟鹌鹑似的。” 常修儒觉得好笑,他捣着药杵,道:“世子为人谨慎,面面俱到。倒是你,这次为何这么坚定地要强攻?”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温白耸了耸肩膀:“我是想着问月关一战过去不久,将士们血还热着,干脆一鼓作气拿下西京,嗐~不知是说他谨慎,还是想的太多。” -- 第209页 常修儒往药臼里小心地丢了两把草药:“你是看西京在即,着急救出晏清吧。” “……”温白语塞片刻:“我是有此想法,但你不得不承认,眼下只有强攻最合适,再说…几方势力都在此,又不是兵力不足。” “此事需得好好商量,你莫要着急。”常修儒安慰道:“西京迟早拿下。” 温白又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是啊,等着!等到夏天,再等过秋天,我看干脆也别打仗了,各回各家得了。” 常修儒抿嘴一笑,他停下动作,笑看这温白:“小白,你不会是因为…江世子没跟你站一边才气的吧?” “表…表哥,你说什么。”温白忙打断他:“我会如此不知轻重吗?” 常修儒温和地调侃:“你今日为何变了装束?” “不是你让我换的吗?”温白继续装傻:“瞧你,我不换你说,换了你还说,哈,哈哈,哈哈哈,好笑。” 常修儒笑着摇了摇头:“温家军跟御贤军打了一架,你不去看看吗?” “嗐,就当练手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过两招没什么不好的。”温白看得挺开。 常修儒随口数落道:“你说你,人家平时对你客客气气的,反倒是你,说话带着刺,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温白语塞,他细细反思起来,他说话带刺吗?好像是有点,可他一看江季白那副不远不近的态度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江季白爱生气,但从不在人前甩脸色,但刚刚他显而易见地动怒了,难不成…自己说话真太难听了? 温白认真反思着,常修儒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江世子回去时虎着脸,怕是气得不轻。” 温白:“……” 他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个,表哥,我去看看那群打架的崽子如何了,你…你忙。” 常修儒暗笑,是打算去哄人的吧。 温白云淡风轻地出门,他刚走出远门,就看见了急匆匆的江季白,他一愣,脱口而出:“季白?” 他还没道歉,江季白倒是赶着来给他道歉了,温白心中窃喜。 “修儒兄在吗?”江季白着急地问。 温白:“啊?” 江季白心急如焚,他不住地往院子里看:“我找修儒兄,他在吗?” 温白看他一片慌乱,下意识也慌了,他往回走:“表哥在屋里,表哥——” 常修儒从书房出来:“怎么…” “修儒兄。”江季白已经跑到了他跟前,略显急迫:“你懂医术吗?” 常修儒愣了愣,回答道:“略懂。” 江季白俯身作揖:“修儒兄,溪哥突然发病,大夫一筹莫展,他说你是鹊老的徒弟,可能有办法治溪哥,请你跟我过去看一下,可以吗?” 一路跑着过来,江季白衣衫微乱,发带斜斜地搭在颈间,他眉头紧蹙,眼底满是不安。 “当然。”常修儒从容不迫地回身:“我拿下东西,世子稍待片刻。” 常修儒回屋了,江季白暂得片刻休息,他这才想起院中的温白,他不自在地看过去,刚好温白也在看他。 或者说,温白一直在看他。 “放心吧。”温白自然而然地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安慰道:“表哥医术得鹊老亲传,会没事的。” “……”江季白心中一动,他神色复杂深邃地看着温白。 以前,温白也拍过他的肩膀,那是他也告诉他,会没事的。 发觉江季白神色有异,温白佯做自然地缩回了手,他问:“是夏侯兄出事了?” 江季白点了下头。 温白面不改色地想,何时这么亲密了,溪哥…啧,也没听江季白叫过他白哥。 常修儒很快地收拾好东西,随江季白去了夏侯离溪的住处,温白自然也跟着。 常修儒在房里为夏侯离溪诊治,房外站着两个尴尬的人。 江季白站在走廊的另一侧,背对着温白。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温白,夏侯离溪的事已经让他很心累了,可他一想他跟温白的以后,就觉得更心累。 温白抱臂靠在柱子上,他看着江季白的背影,没由来地觉得落寞,“江季白。”温白开口。 江季白垂下眼睫:“嗯。” “刚才在议事厅,我说话太冲了,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对…” “无妨,意见相左,难免会有冲突。”江季白打断温白的冲突,回答的滴水不漏。 温白笑了声:“对我也这么客气?” “……” “你明明在生气。” 江季白火气又上来了:“是,所以你拆穿我在生气,是为了什么?是证明我有多虚伪,还是证明你有多了解我?” “……” 江季白攥紧掌心,他突然不想装了,背对着温白,他微微闭上眼睛:“温白,我不明白你。明明维持原状就好了,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 撩拨我?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江季白住口,他疲惫道:“罢了,我不想说了。” “对不起。”温白低声道:“我为我当年在韶关说过的所有话,向你道歉。” 江季白无奈地笑了下:“你自己说过什么,怕是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正如他了解江季白,江季白也同样了解他。 -- 第210页 “你道歉又如何呢。”江季白缓缓回身,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道不道歉,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 时隔四年,再次听到这四个字,温白心中多少有些叹息。“对不起。”温白仿佛只会说这三个字,或者说,他除了这三个字,他真的不知道还说什么。 “对不起,季白。”他道:“当年让你那么伤心,对不起…” 江季白沉默了,良久他道:“没关系。” 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那就没关系吧。 温白一怔,江季白继续道:“都…过去了,当年我也有不对。” 他知温白只把他当兄弟,却还泥足深陷…呵呵~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温白想说的不是这些,想听的也不是这些,他觉得自己一片混乱。 这时,房门开了,常修儒走了出来,他松了口气:“夏侯公子的病已经稳住了。” 江季白面露喜色,拔腿就往屋里跑。 温白:“……” 他要是快死了,江季白会跑这么快吗?这种想法挺没意思的,温白甩甩脑袋,跟着进屋了。 确实,寻常法子救不了夏侯离溪,此刻的夏侯离溪满身银针,仿佛是一只刺猬。 幸好他醒了,江季白小心唤道:“溪哥,你感觉如何?” 夏侯离溪勉强笑了笑:“感觉我挺扎人的。” 还能开玩笑,江季白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温白点头打招呼:“夏侯兄。” 夏侯离溪眨眼示意:“温公子,修儒,多谢你们。” 温白摊摊手,笑道:“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多亏了表哥。” 夏侯离溪有气无力地调侃:“你左右哄着我们家世子,可是帮了大忙了。” 温白:“……” 江季白:“……” 常修儒失笑,他贴心地转移话题:“对了,夏侯兄肺部虚寒,平日不能吹风,需得在屋里养着。” 江季白皱眉看着夏侯离溪:“定是你从西陵来的路上吹了风。” 常修儒对江季白道:“那世子,你随我去开药吧。” 江季白点头:“好。” 温白清了清嗓子,对夏侯离溪道:“那夏侯兄,你先养着,我改日再来…” 夏侯离溪一个劲儿地给温白使眼色,温白不明白,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常修儒和江季白已经出去了。 “还有事吗?”温白挠挠头问。 夏侯离溪眸色沉静:“温公子,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第118章 甜吗 江季白拿着药方抓了药,等回来时已是天黑,他去看夏侯离溪,却发现夏侯离溪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他心中犯嘀咕,该不会是扎针扎出毛病来了吧?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惊讶地发现温白坐在他门口,台阶上还放着几坛酒。 夏侯离溪跟温白说了很多,温白不得不在意。 “温白。”江季白远远地停住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温白悠悠地往嘴里倒了口酒:“没事就不能来了?”末了,似是觉得自己这话没分寸,他补充道:“溪…夏侯兄无事,庆祝一下。” 江季白犹豫着走了过来:“那我替他多谢你了。” 温白猛地抬头:“你这么紧张他,是因为他的病与你有关?” “当然不是,溪哥这是旧疾,他染病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江季白顺口解释。 温白轻笑一声:“当年你们感情有这么好吗?” 江季白垂下眼睫,他站着,温白坐着,从上往下看,温白的表情一览无遗,他道:“你这样问,我会误会。” 温白:“……”要你他妈的多嘴! 他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 温白掩饰性地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轻易不与人交心,我就是好奇。” 江季白看他一眼,不疾不徐道:“溪哥帮我很多,也理解我,他生病我自然紧张,他不会像阿姐那般时刻提醒我我的责任,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他若有事,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怕我能说话的都走了,留下的又都是说不上话的。” 温白心中一颤,他扬起脖子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拎起一坛酒扔给江季白,江季白轻松地接住了,他看向温白,温白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过来坐。 江季白没有过去坐,他靠在一旁的树上,拔开酒塞,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是梅子酒,甜后一点涩。 温白看他不过来,就站了起来,他脚步有些踉跄,幸好及时抓住了树枝。 “当年我大哥不知所踪,温家上下一片烂摊子,所以我才没跟你走的。”温白道。 江季白颔首:“我猜到了。” 温白头靠在树干上,深吸一口凉气道:“江季白,当年在天渊城,你瞒着我向封崎复仇,是怕连累我,对吗?” 江季白不明白温白想说什么。 温白自问自答:“是了,我不跟你回江南,也是怕连累你。” 江季白:“我知道。” 温白缓缓摇了摇头:“你因为怕连累我瞒过我很多事,同样,我因为怕连累你也瞒了你不少事。” 江季白蹙眉,他不明白温白想说什么,却又似乎知道温白说的什么意思。 -- 第211页 “我们打着为对方着想的幌子相互隐瞒。”温白眼角带了一丝醉意,“瞒着瞒着…隔阂就有了,江季白,我们太在乎对方,以至于都不坦诚,”温白按了按眉心:“这也说明,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啊。” 虽然料想到温白要说什么,可江季白还是胸口一痛,他启唇,似乎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 是啊,正如温白说的那样。 江季白与温白拉开距离,坐到台阶上,怅然地喝了一口酒,他抬肘碰翻了几坛酒,却发现它们都是空瓶,想来是被温白喝了。 江季白心中难过,可又无可奈何。他心知与温白不可能,但这事由温白自己说出来却又是一回事。 他满心怅然,低着头闷闷地喝着酒,难过到极点,他竟有些自暴自弃的念头。 算了就算了吧,不是早就想好算了吗? 也罢,总能忘记的,他还有下一个四年,四年四年地忘,总能忘掉的。 温白想起四年前的江季白,那时他拒绝他后,他哭的很厉害,温白脑子很乱,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夏侯兄说你这四年来过得很…不好。” 江季白晃着酒瓶嗤道:“大家都一样,你在桑海不也挺不容易的。” 温白微微前倾,低声问:“苦吗?” 苦吗? 江季白想起北上途中遇到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流离失所,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的儿女情长实在微不足道。 他心中轻叹,道:“生民何辜?众生皆苦。” 温白盯着江季白,他突然俯身,在江季白的唇角蜻蜓点水地一吻,“甜吗?”他轻声问。 江季白脑子一片空白:“……”他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温白。 温白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十分惹人心疼,不消多想,他抚上江季白的侧脸,重新吻了上去。 夏侯离溪的话历历在耳: “他当年回到江南后,白天与常人无异,每到夜晚便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月。” “他给你写信道歉解释,可你从未回过,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写了三年,直到后来听说你早就不在天渊城了。” “与你分离的第一年,他回过天渊城,可到处都找不到你,他以为你在躲他,就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在回去的途中,他被人出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礼貌,他又大病一场,差点没命。” 温白轻柔地蹭着江季白的双唇,江季白眼睛里满是茫然,他不明白,温白不是拒绝他了吗?那他…是在干吗? 想起手边的空酒瓶,江季白了然,温白喝醉了。 夏侯离溪说:“温公子,我并非替他博取你的同情,我是觉得,这些事你应该知道,况且我能看出来,你对季白…并非全然无情。” “你当年得知他使美人计混到封崎身边时,为何那么生气?” “你得知是我把季白带到封崎那边时,为何会愤怒?” “还有他回江南初始,你也是答应他要去的。” “我是旁人,看到的不多,但我所看到的,并非是简单的兄弟之情。” “你是否…对江季白早就有了心思?” 最后一句话把温白的脑袋一下子轰懵了。 温白泄愤般地咬住了江季白的下唇,江季白吃痛后倾,温白紧贴了过去,他右腿膝盖跪在台阶上,左腿支着身子,双手捉着江季白的肩膀。 他急不可耐地撬开江季白的齿关,亦如江季白之前在山洞对他做过的那样。 是!他是对江季白早就心怀不轨了! 当年知道江季白要成亲时,他对江季白那似有似无的试探… 温白呼吸急促,他粗暴地把江季白按在地上,唇齿纠缠,温白心火烧的更旺了。 得知罗玉绯对江季白心怀歹念,他那无法控制的暴虐… 在江季白中了合欢散时,他宁愿自己给江季白解决,也不愿别人碰江季白… 他不愿看江季白对封崎附小做低,他不想看江季白对旁人过分关心! 温白右手滑到江季白的腰间,他对江季白的衣饰简直不能再熟悉,他轻车熟路地扯开江季白的腰带。 江季白猛地惊醒,他按住温白的手,挣扎着开口:“温白!” 温白不答,寻着江季白的唇角又吻了上去,江季白侧脸,声音沙哑:“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白…”温白的声音同样沙哑,他气息微喘,不断地磨蹭着江季白的双唇。 江季白瞳孔一震,温白知道他是谁!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温白,温白眼眶发红,眸中一片渴望。 江季白:“……” 他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是死灰复燃,破镜重圆。 温白放任着自己的渴望,那些年被他压制在心底的渴望,一经放出,便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 当年江季白家破人亡,正是孤苦伶仃之际,他不敢对江季白生出丁点非分之想,他怕冒犯到他。 虽然会对江季白生出异样感觉,可他自欺欺人,他拒绝…拒绝去想这异样的背后。 十七岁生辰那晚,他隐约感觉到了江季白的不对劲,可江允善来了,这事不了了之。 此后重重…他亦不敢多想深想。 从屋外到屋内,两个身影在床上暧昧地纠缠,温白并不温柔,江季白微微皱眉,他隐约可知温白想做什么。他犹豫了一瞬,并非纠结上下,而是他不清楚温白是否清醒,但温白刚才切实喊了他的名字。 -- 第212页 “季白…”温白呢喃:“你为何不给我回信?我也…给你写信了…你一封都没有给我…” 江季白一怔,他直觉事情没那么艰难,他眼下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领口大敞,昏暗的环境中,胸膛隐约可见点点痕迹,江季白缓缓抬手,搂住了温白的脖子。 若是温白想,他没什么不肯的。 四周充斥着江季白的味道,温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放任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他这些年,过得也很苦… 当年拒绝江季白,他有多心如刀割… 无数个夜里,他都能梦到江季白,然后被他刻意忘记… 当洛逖发作时,无人知道他有多想念江季白… 洛逖! 温白猛地清醒了,他还中着毒,怎么能…他在干什么?他竟然对江季白上下其手到这个地步?他是白痴吗?江季白竟然也由着他…温白心头一片复杂。 他想给自己几个耳刮子,可眼下这情况,他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他灵光一闪,对了,他喝酒了,那他可以装醉,直接醉过去,明日就说自己不清醒,江季白大方得很,不会追究他的,况且…温白偷瞄了身下人一眼,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样想着,他就真的往江季白脖颈里一倒,没了动静。 江季白:“……”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挪开温白。他平复着呼吸,按了按眉心,确实冲动了。 不过,至少…温白心里是有他的。 第119章 自作自受 院子里传来啁啾鸟鸣,温白皱眉,扯过杯子蒙住了脑袋,气流涌动,一股熟悉且安心的味道萦绕在鼻间,温白心下奇怪,为何这被子上会有江季白的味道。 他蓦地一惊,睁开了眼睛,反应激烈地坐了起来。 这里只一床被子,经温白一扯,江季白大半个身子裸露在外面,他衣襟凌乱不堪,胸膛上青红交错… 温白:“……” 坏了! 昨晚本想趁江季白睡着后就离开,可他娘的…他娘的竟给睡过去了! 温白懊恼地看着江季白身上的痕迹,一巴掌轻轻地落在了自己脸上,他望天无语,都什么事儿啊! 他昨晚原本是想替江季白解开心结,叫他放下执念的,可自己做了什么?酒后乱…温白闭了闭眼睛,他睁开一只眼偷偷打量着下江季白,觉得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娘的,真他妈好看。 明明从小看到大,该说也腻了,为何会越看越好看? 温白兰花指拈起被子,轻轻地盖在江季白身上,下床打算离开。 突然,胳膊被人轻轻拽住了,温白心头一紧,他后悔无比,醒了就该走的,还看什么看,这不就把人看醒了! “温白。”江季白语气如常,像是那些年无数次唤温白那样。 温白只得回身,他干笑道:“你醒了啊,呃,那个…要不你再睡会儿?” 江季白撑起身子,他静静地看着温白:“你什么意思?” 温白:“我不是怕你困么…” “我不是说这个。” “……” 温白很快地编好了借口:“我错把你当成…”我府上服侍的侍女了。 他忽然想起昨晚江季白那无助,但又不得不妥协的神色,一瞬间,他犹豫了。 温白颔首,低声道:“我醉酒不清醒…抱歉。” “嗯。”江季白应了一声。 温白愕然,嗯?!这是什么意思? 江季白坐起,他拢好自己的衣衫,温白看他将无数暧昧盖住,转而去看他的脸,他有些不明白江季白。 “温白,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江季白道。 温白心知自己昨晚一定胡言乱语了,他尴尬地笑道:“呃…天高路远的,想是丢在路上了,你不用介怀。” “不会丢的。”说话间,江季白已经整理完毕。 世子爷清雅端正,任谁也想象不到他那衣冠楚楚之下藏着多少引人遐想的痕迹…只有温白知道。 于是他喉结没出息地滚动了一下。 江季白穿上干净的外衫,“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回身,眸色清亮。他大概知道温白的信在哪里了。 温白压根儿就没听他在说的什么,他早就不知心猿意马到哪里去了,他恍惚地想,若是昨晚他没把持住,现在两人会是什么样子。 “你怎么了?”江季白看温白心不在焉的,以为他又在盘算怎么打发自己,于是他道:“那你先回去吧。” 不给你打发我的机会。 温白:“……” 赶我?江季白在赶我?难道你不该趁机要求我对你负责吗? 呸,想什么呢,他可负不了责。 温白灰溜溜地离开了。 江季白穿戴整齐,直接去找了江允善。 江允善刚给佛龛上好香,她回身就看见了江季白,她道:“干吗?” 江季白直截了当道:“你有事瞒着我吗?” 江允善抬眼,“怎么?夏侯离溪的病赖到我这儿来了?”她冷哼:“他还真是会挑拨离间。” 江季白语气不善道:“溪哥未说是你。” 江允善淡淡道:“那你一脑门官司是为何?” “温白的信。” 江允善身子一滞,江季白质问:“是你截下了对吧?” -- 第213页 江允善坦然自若:“是又如何。” 江季白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窝火:“阿姐,你过分了!” 江允善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你好。” “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却还…罢了,”江季白没好气道:“给我。” 江允善凉凉道:“战事在即,你还有心思儿情儿女情长?” 江季白:“你不明白,我也不想跟你解释。” 江允善脸色更难看了:“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你要御贤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江季白不以为意道:“我凭的是本事,旁人言辞,与我何关?” 江允善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荒唐!我本以为你那时是年轻气盛,想着你会迷途知返,谁想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迷途?”江季白不为所动:“与你不一样的路,便是迷途吗?”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江允善拂袖把案几上的书简扫落在地。 “你不想成亲,我喜欢温白,在外人看来,都为礼法所不容,既然如此,我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指责谁。”江季白淡淡道。 “你是在一厢情愿,温白对你可有半分心思?” 别说半分,只要有一点,江季白就会牢牢抓住。 他道:“阿姐,我不想同你吵,我有四年想不开,若此事没个了结,我会继续想不开,你若把我当弟弟,就把信给我。” “……” 温白收拾好了七八个包裹,常修儒一进门就看他在往包裹里塞东西,他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温白头也不抬地回答:“收拾东西,回桑海。” “……”常修儒:“你在开玩笑?” 温白麻利地捆着包:“没开玩笑,表哥你快去收拾。” “你不打西京了?” 温白顿住了。 “你不救晏清了?” “……” 常修儒语气温和:“小白,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逃避不是办法。” “表哥,”温白坐在地上,他一手抱臂,一手扶额:“你说,要是有个男人趁着喝醉啃了你一口…几口,还对你上下其手的,你还愿意跟他做朋友吗?” 常修儒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为何要啃别人?” 温白无语,常修儒是书生,自然听不懂他这浑话,反正也不是外人,左右他也没人说。 温白直接道:“就是亲,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常修儒思索片刻,惊讶道:“难道江世子对你…那样了?” 温白闹心道:“那倒没有。” 常修儒松了口气:“也是,世子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混账的人。” 温白:“是我对他。” “……” 常修儒复杂道:“江世子…” 温白懊悔道:“没错,是他,是…是我混账。” 常修儒无语,他对温白道:“我是说,江世子来了。” 温白猛地抬头,看见了窗边的江季白,江季白抱着一个木匣子,在窗口观望。 温白哑然:“你、你怎么过来了?” “腿是我的,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江季白看着满的行李,有些不痛快。 温白知道他的心思,忙道:“嗐,这些是我要拿出去救济灾民的,是吧表哥?” “是。”常修儒微笑道:“我这就拿下去分给灾民。” “…好。”温白笑容里有一丝苦涩。 走到窗口时,常修儒对江季白微微一笑道:“世子,你们聊。” 江季白颔首示意,常修儒出了门,温白心想,造孽啊。 他看江季白纹丝不动地站在窗边,于是道:“进来吧。” 江季白不高兴,他想起一个捉弄温白的法子。 他直接坐到窗沿上,抬手打开盒子,翻着手中的信,悠哉悠哉地念道:“江季白,你在江南可好?我来了桑海,桑海这里可好玩了,下次你来带你赶海…” “这里的海味儿我吃不惯,不过菜式挺精致的,我猜想你一定喜欢。” “府里来了个先生,也喜好穿绿袍,跟你一样矫情,端着个架子,不过许是看你惯了,我觉得他穿绿袍不如你好…” 江季白语调懒洋洋的,温白听出来了,这不是自己写给江季白的信吗? 温白跳了起来,冲了过去:“别念了!” 江季白从窗沿上灵敏地跳了下去,笑着念道:“今儿天气挺好的,你那里怎么样?你为何不给我回信?还在气吗?我是有苦衷的。” 温白觉得尴尬,这都是一开始去桑海时写的,都是一些无聊小事,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何要写,太尴尬了,温白一边抓住江季白,一边道:“有意思吗你,别闹了。” 江季白一边躲闪着,一边嘴巴也不闲着,温白左右抓不到他,正准备放弃时,江季白突然停住了,温白连忙拽住了他,得意笑道:“哈哈哈,这下跑不掉了吧。” 江季白继续盯着手中的信,放缓声音念道:“江季白,其实…我大哥出事了。” 温白愣了愣,他脸颊发烫,一把夺过了江季白手中一沓子信,转身往书桌旁走去,轻松道:“嘲笑人也不带这样的,江季白,愈发出息了,啊?” 江季白站在原地,看着举止有些慌乱,脸色故作轻松的温白,一语不发。 -- 第214页 温白把手中的信随手撂在了桌子上,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江季白有反应,就故作凶狠道:“哎,问你话呢。” 江季白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沉吟道:“温白,我不知道你给我写了这么多信。” “……” 江季白自责道:“我阿姐把你给我写的信都扣下了,我也是今天才拿到的,我…不知道你去了桑海,也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温白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原来是没收到信,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生气呢,嗐~吓了我这么久。” 江季白走了过来,坐到温白身边,懊恼道:“我以为你在天渊城,给你写了好多信,你也没回信,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温白噗嗤笑了:“俩傻子。” “你才是傻子!”江季白。 温白手贱地去挑人家下巴:“我本来就没你聪明啊。” 江季白不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白。 温白:“……”他想剁自己的手。 第120章 他给寸,他进尺 “你吃了什么?”温白镇定道:“一嘴的饭渣子。” 江季白啧了一声,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手。 温白扑哧笑了。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伸手想去拿案几上的信,却被温白拍开了,温白似笑非笑道:“干吗?” 江季白理所应当:“我还没看,看看不行吗?” 温白把信推远了些,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不就得了,信里都是废话来着…” 没等温白把话说完,江季白脸色就沉了下去,温白看他一脑门儿官司,认命得把信推到了他面前,无奈道:“看吧看吧看吧,你那脸黑的…” 江季白拿过信,安静地看了下去。 “江季白,我跟倭人做成了生意,厉害吧?” “修儒表兄说,现在救我大哥还不是时候。” “温家那群老头总是挤兑我,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撂挑子没几天,他们就来求我了。” “这几个月来可好?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事需要处理,我都要晕了,不过想想江南比桑海还大,你肯定比我还辛苦吧。” “听南来的商人说江南现在一片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的,你真是不错啊。” “江季白,这里发生海啸了,许多百姓遭了难,我心里挺难受的,若是我大哥在这里,一定比我做的好,可我都快一年没我大哥的消息了。” …… 江季白看着看着就觉得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似的,一封一封地看完,难受地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温白那几年得是有多难啊。 江季白与自己生着气,一声不吭地压了压信,把被温白弄皱的地方压平。 温白看他情绪低落,就逗他开心道:“哎,我说,你真给我写了信?” 江季白比了个五寸左右的距离:“绝对有这么厚了,反正比你写得多,字也比你好。” “呦!”温白乐道:“那日后回了天渊城我可得好好瞧瞧。” 半晌,江季白才开口:“很难吧?” “哈!”温白扯了扯嘴角,笑看着江季白:“老子是谁啊,内能舌战老头,外能降服倭寇,你是没看见老…我有多意气风发,不愧是老常教出来的人啊。” “常公子一直陪着你?”江季白压信的力度重了几分。 温白似笑非笑:“吆~夏侯兄不也一直陪着你?” 江季白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没有言语。 温白后悔自己多嘴,他觉得气氛变很奇怪,明明才四月份,为何觉得后背的空气如此燥热。 江季白阴沉着一张俊脸,借着压信的由头把信锤的咚咚响,仿佛这就是温白的脸。 温白制止了他,夺过了那一叠信,笑道:“既然你看过了,就扔了吧。” 江季白愣了下,脱口而出:“不许扔。” “啊呀,你留着也没用了是吧?”温白把信往自己身后藏,这么丢人的东西才不想被江季白拿着时时嘲笑呢。 江季白扑身去抢,道:“不行,你写给我了,就是我的。” 温白往后仰了仰,把信换到了左手,江季白扑向他的左边,忽然,江季白心生一计,他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唇角,不去理会信封,偏了下身子,扑到了温白身上。 温白刚想站起来,就被江季白扑了个满怀,他还以为江季白摔倒了,急忙扶住江季白的肩膀,担忧道:“小心!” 江季白趴在他胸口,轻轻动了动,发出了一声闷哼,温白将脸凑近,怀疑道:“你真摔到了?” 江季白忽然抬头,温白就对上了一双温凉如水的眸子,世子爷得逞般地笑了。 温白松开江季白,不露痕迹地移开眼睛,笑道:“使诈呀,嗯?” 江季白抬了抬身子,往上凑近温白,温白刚想起身,就发现江季白趁机跪坐在了自己身侧,他虚伏在自己身上,双手还握着自己的肩膀,正眸光流转地俯视着自己。 温白一时大意,竟被压制死了,他故作镇定:“起来。” 江季白当然不会起来,他伏身凑近温白耳畔道:“你昨晚是什么意思?” 温白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昨晚的场景,他脸颊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啊?呃…” “你不讨厌的,是不是?”江季白好听的声音带了些蛊惑的味道,唇畔还不停地蹭着温白的耳朵。 -- 第215页 温白呼吸都放缓了,他何止不讨厌,可他…他不能… 江季白左手顺着温白的胳膊往上摸,最后握住了温白的手腕,另一只手还按着温白的肩膀,轻轻抬了些头,直视着温白的眼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再亲近一点是吧?” 温白霎时方寸大乱,是吧?是吧? 江季白不再靠近,也没有退开,他就那样温和地看着温白。 温白心神恍惚,理智和感情不断地挣扎。 温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江季白抢先开了口:“不知道的话…我们试一下,好不好?” 试试?温白茫然了下,看向江季白,后者笑得开怀。江季白直接伸手摸上了温白的脸,凑近压低声音道:“你昨晚没做下去,是不知道男人之间是如何的吗?” 温白:“……”真想让你看看老子知不知道! 江季白看温白无语的样子,忍不住低低一笑。江季白声音原本是属于清朗无暇的,此刻他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稍带了些磁性。 温白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下心房,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没有拒绝江季白。 江季白原以为自己是要被温白掀翻的,可温白却是无措了起来,江季白心中雀跃,也许,他在温白心里的地位,比他想的要高一点? 既然你自己不推开,那就别怪人耍流氓,江季白如是想着,就缓缓凑近了温白,渐渐的,两人呼吸声都错乱了。 好死不死,门被嘎吱推开了。 温白:“……” 江季白:“……” 门口的常修儒:“……”他看到了什么?! 天地良心,他只是怕江世子掐死温白才过来解围的,可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江季白略显慌乱地坐起来,故作镇定道:“修…修儒兄。” 常修儒尴尬道:“我…我来给小白针…针灸…” 温白看着脸比纸薄的两人,觉得好笑。 他给江季白台阶:“表哥,江季白在拿信。”说着,温白把手里的递给了江季白。 江季白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他一语不发地坐着,低头整理着信。 常修儒:“哦…” 江季白抬头问道:“温白怎么了?为何要针灸?” 常修儒刚要回答,就被温白打断了,温白笑道:“打完仗之后放松放松,常年打仗的人不都是筋骨不好。” 江季白寒暄了两句,心情不错地离开了这个尴尬之地。 屋里一阵沉默,许久,常修儒才迟疑着开口:“阿白,你和…和江世子…” “表哥,”温白若有所思道:“我…我好像对江季白有非分之想。” 常修儒早年跟鹊老行走江湖时早听说过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些事,也亲眼目睹不少,因此接受的很快,他道:“江世子很好。” 温白笑了一声,略有些得意:“岂止是挺好?” 常修儒琢磨着他的语气,看来断袖断了也不是两天了。 常修儒随口道:“你没告诉他你的病情?” 温白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他不自然道:“我…还不想他知道…” “瞒着总归不太好。” “可是,”温白不安地皱了皱眉头:“要是我治不好了呢?” 想到这里,温白就后悔刚刚纵容着江季白了,若是自己真的治不好,还招惹人家作甚! 常修儒愣住了,他整理好针灸,略显苍白的安慰道:“不会的。” 江季白满面春风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江允善刚好在院子里喝茶,顺便等他,看江季白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江允善满心鄙夷,讥诮道:“怎么?这么快就抱得…男人归了?” 江季白有心气江允善:“快了。”说完,哼着小曲儿进了房间。 江允善:“……”温白这么快就被这小子勾搭上了? 江允善满腹疑问,该不会两人以前就好上了吧,不然怎么会如此迅速?就知道!温白以前经常睡在阿衍那里,分明就是存心勾引,居心不良!江允善被自己的想法气的攥紧了茶杯,真是家门不幸! 夏侯离溪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江季白打算把他送回江南。 江允善心情颇好,祸害能少一个是一个! 她大发慈悲地来送行,不冷不热道:“先生走好,仔细路上别发病,省得到时候阿衍再来怨我。” 听着跟悼词似的,夏侯离溪皮笑肉不笑:“郡主嘱咐的是,要不您同我一块上路?我瞧着世子也不太希望您留下来。” 江允善冷哼:“我就算回去,也不会同你一起。”说完,她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江季白把裹得跟粽子似的夏侯离溪送到马车上,他道:“别理她。” 夏侯离溪看了眼江允善的背影,略微有些感慨:“郡主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己见,听不进去人话。” 江季白无奈:“可她不觉得。” “也是,”夏侯离溪捏了捏江季白的肩膀:“郡主虽说固执,但有些话也不无道理,你也得往心里去。” “我知道。” 夏侯离溪左右看了看,嗔怪道:“小白呢?也不说来送送我。”他好歹也是月老来着。 江季白也左右看了看:“我派人去通知了,想是有事吧。” “不等啦。”夏侯离溪摆摆手:“保重。” “保重。” -- 第216页 第121章 岂敢误君 温白蜷缩在床上,额前碎发已被冷汗浸湿,他嘴唇发白,双手紧紧地攥着床沿,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常修儒在床边焦躁地走来走去:“小白,你再忍忍,我已经通知了师父了,唉~你就不该…” “表哥,”温白抽着冷气打断了常修儒,扯出了一个笑脸:“你别叨叨我了,听说…夏侯兄今日离开,你…代我去送一下吧。” 常修儒无奈皱眉:“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砰!”这时,门被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停了几秒,门又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两人俱是一怔,常修儒先反应过来,如常道:“哪位?” “我。”江季白在门外道:“修儒兄,我是季白。” 温白顿时慌了,他怎么来了?不是在送夏侯离溪吗? 温白朝常修儒使劲摇着头,压低声音道:“别、别让他进来。” 常修儒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走到门边从容地开了门,走出去,又把门关上了。 常修儒温和地笑道:“江世子,这么晚了,有事吗?” 江季白抬了抬手中抱着的一盆兰草,道:“我来送花。”然后,看了看紧闭的门,奇怪道:“你们在干什么?” “针灸。”常修儒抬起手中拿着的针灸包,笑道:“怕被人打扰就把门锁上了,未曾料到世子会来。” 江季白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抬了抬手里的兰草,解释道:“哦,我刚好从临安带来了几盆兰草,前几天见温白这里了无生机的,给他送来一盆,他人呢?” 常修儒沉着冷静道:“小白睡下了。” 江季白了然地点了下头,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兰草放下,常修儒松了口气,终于要走了,谁知江季白又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推房门。 常修儒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慌乱之余,针灸包从手中滑落在地。 被拦住的江季白面无波澜,他随意地瞥了眼地上的针灸包。 常修儒略显尴尬,道:“世子,季白睡…不,小白睡了。”嘴一瓢,差点把小白说成季白。 “我知道。”江季白轻飘飘道:“我不能进吗?” 常修儒难得地被问住了,你…该进吗? 江季白和温白以前互相进出对方房间,从来不敲门,都是直截了当地闯进去,就算对方在睡觉,也是千方百计地把对方搅弄醒。 常修儒也想到了这一点,冷静道:“世子,小白近些年来较为操劳,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入睡很是困难,今天难得睡得早了些,世子您明日再来?” 江季白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针灸包,递给了常修儒,颔首道:“嗯,是我思虑不周,修儒兄莫要计较。” 常修儒接过针灸包,暗地里松了口气:“多谢。” “告辞。”江季白就转身离开了。 常修儒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重新推门走进去。 温白抬起苍白的脸,艰难开口:“他…走了?” 常修儒沉重地点了点头。 温白忍疼忍得辛苦,闻此,终于在床上挣扎起来,动作过大,一下子从床上跌落下来,常修儒急忙去搀扶他,温白伸手制止了他。 常修儒虚扶着他,低头发现温白的眼眶红了,他嘴唇紧紧抿着,攥着拳头,指甲没入了掌心。 常修儒满心无奈:“小白…” 温白吸了口凉气,惨淡一笑:“别告诉他。” “我觉得江世子是真的关心你,你不用瞒着他。”常修儒道。 温白抬头,红了的眼眶在苍白的脸上异常明显,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想被他看见我这幅样子。” 这幅狼狈的样子。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痛意袭来,温白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不知为何,四年以来从没有感到委屈的温白心里涌出一阵酸涩,随之,他一拳头砸在了床沿上,再无力地任由拳头再滑落,手背和指节上渗出血珠。 常修儒又气又无奈:“可你不是喜欢江世子吗?为何要瞒着他?” 温白摇了摇头:“不能说。” 常修儒知道,江季白重情重义,若是当下温白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了,日后温白因洛逖殒命,痛苦的只会是江季白了。 想到江季白,温白眉头舒展了些,他稳当道:“季白身有家仇,志是国安,身后是整个江南,他如今正势如破竹,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他一片坦途,我这样的…哪能耽误他。” 说到这里,温白又重复了一句:“不能。” 常修儒心里难受,温白身上背的东西太多,更让人心涩的时温白还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 常修儒坚定道:“会好的,师父会治好你的。” “表哥,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希望。”温白疼的有些脱力,将头轻轻靠在床沿上。 一声长叹:“而希望之所以被称为希望,是因为它很渺茫啊。”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寂,窗口闪过了一个人影。 次日,鹊老如约而至,给温白把了把脉,鹊老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我说怎么回事把我一封信叫了来!你是不是又服用洛逖了!是不是!你就说你是不是!是的对吧!你瞒不过我!你个小王八蛋!” -- 第217页 温白道:“没打算瞒您。” 鹊老对自己的徒弟叫道:“不是说了让你看住他吗?不要命了吗?” 常修儒心虚:“情况紧急…” “有人命急吗?”鹊老高声道。 “三月底我洛逖发作,问月关又必须拿下,耽搁不得,就服用了一包。”温白老实交代,然后赔笑道:“老鹊,就一包,我也没法子啊。” 鹊老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质问温白,他像个受气包似的坐到了椅子上,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得听话不是?你不听话我医术再好都没用,记得我给你说的我们村儿以前那谁不?明明普通的胃病,不让喝酒偏偏喝酒,一喝就材坏了,两腿儿一蹬就没了,留下弱儿寡母,你说说,可惜不可惜?” 温白点头称是:“可惜。”鹊老的这段经历,几乎每次给温白看病都会说一遍,常修儒则是从小听到大,每次还得装作是第一次听。 鹊老看温白一脸乖顺地坐在椅子上,满意地捻了捻胡子:“乖~这才对嘛。” 鹊老拿起笔,道:“我给你开些凉性的药,你先吃着,等下次洛逖发作时,我得仔细瞧瞧。”说完,他行云流水地写了一张方子。 写完之后,常修儒要去抓药,鹊老制止了他,说自己带来了不少好的药材,让常修儒带着方子去配,常修儒不知道在哪里,鹊老只好陪他去。 温白起身送他们两个,刚好看见江季白进入院子,江季白原本想给温白打个招呼,却看见了鹊老,缓步上前,温和道:“鹊前辈,好久不见。” 鹊老停止与常修儒的说笑,讶异道:“季白?你也在这里啊。” 温白和常修儒也愣住了,他们怎么认识? 江季白点头:“是啊,鹊前辈何时来的?” 鹊老道:“瞧着你这样子,与修儒和纾寒是认识的吧?” 江季白看了温白一眼,点头笑道:“嗯,认识。” 鹊老感慨道:“这天下也真是小!一别三年,你还好吧?你姐姐还好吧?” “家姐和我一切安好。”江季白温和道:“前辈呢?您之前说要找一个方子,可还顺利?” “有条不紊!有条不紊!”鹊老凑近江季白耳边神秘兮兮道。 江季白正欲说些什么,就被温白打断了:“等等,老鹊,你们认识?” 鹊老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满意道:“之前我路过江南,刚好季白…” 没等鹊老说完,江季白就不慌不忙地打断了:“鹊前辈之前路过江南,帮了我一个大忙,对了,温白怎么和您认识的?” 鹊老心思通透,自然知道了江季白不希望自己的事被说出来,也就坡下驴,顺着他把话题扯开,就开口:“哦,这臭小子…” 温白急忙打断道:“四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还是老鹊妙手回春,给我治好的。” 鹊老:“……”你们倒是让我把话说完。 奇怪的是,江季白并没有追问温白可疑的打断,就对鹊老笑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常修儒怕鹊老说漏什么,就拉着他去配药了,剩下了温白和江季白。 温白看着两人走远,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对江季白道:“进来吧。”说着,他先抬腿往屋里走。 江季白跟了过去,坐在了案几旁边,他看见温白案几上摆着自己昨天送上的兰草,随口道:“这兰草还是放外头比较好,多晒晒太阳。” 温白轻轻捋了捋兰草的一片叶子,笑道:“昨夜风大,就搬进来了。” 江季白看似无意道:“哦?你昨晚不是睡得挺早吗?” 温白故作镇定道:“也就是清晨时,天还未亮。” 江季白顺着他道:“起的越来越早了。” 以前跟温白睡一起,温白也总是起的很早,夏天还好,温白一起,江季白独占一张床,凉快的很,一到冬天,温白总是把被窝弄的拔凉,搞得江季白也没心思睡。 温白伸了个懒腰:“责任重大。” 第122章 世子难猜 江季白瞥见了他右手上的伤,伸手想要去探看:“手怎么了?” 温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江季白的手略显尴尬地停在了离温白的手不远处,没有再靠近,识趣地收了回来,面无波澜。 温白回答道:“搬草时不小心碰到的。” “碰的有些轻。”江季白不咸不淡道:“也没碰残什么的,真是可惜。” “去你的!”温白笑骂道,说着就用手肘去怼江季白,江季白却身子往后恍了一下躲开了,然后继续面无波澜。 温白:“……”江季白有些不对劲, 温白奇怪道:“你怎么了?” 江季白抬眼:“什么?” “你不对劲啊,江季白。”温白摸着下巴,匪夷所思道。 江季白慢悠悠道:“如何不对劲?” 温白:“有点…不正常。”今天江季白真是恪守礼仪的紧,正襟危坐着,还真像个正人君子。 江季白斜眼看了他一眼:“不是挺好的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温白竟不知道如何去接,原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可江季白平静的让他觉得开个玩笑都没心情。 是啊,不是挺好的吗?江季白这个样子,没有逾矩之举,不是他所希望的吗?原本他还苦恼着如何拉开与江季白的距离,这下,江季白自己拉开了,也挺好。 -- 第218页 江季白主动开口,跟他交流了一下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后,然后就离开了。 温白看他离开,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不由得落寞起来了,伸手抚摸着桌子上的兰草叶子,从未有过的念头涌上心头: 要是,兄长无事,他身体如常,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温家次子,他会不会心无负担的跟江季白在一起? 温白自嘲地笑了,怪他娘的矫情。 江季白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鹊老的院子里,刚进门就看见了鹊老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一本医书,江季白抱拳道:“鹊前辈。” 鹊老回头:“哦?季白来了,有事吗?” “嗯,”江季白抬腿走来:“我有一兄长,他早年落水,在肺部落下了病根儿,不巧的是他昨日刚走,您能不能帮忙写个方子?” 鹊老:“这事儿我听修儒说了,症状也大概了解了,等我晚些给你写一张方子。” 江季白举起手里提的两壶酒摇了摇,笑道:“这是谢礼。” 鹊老立马跳了起来,过来迎接江季白:“哎呀呀,还是你小子懂我。”说着,抢过一壶罗浮春,拔开塞子使劲嗅了嗅,心满意足道:“都几年没喝过这宝贝了。” 江季白继续笑道:“前辈尝尝,看味道正不正宗?” 鹊老着急忙慌地嘬了一小口,满足地感慨了声:“地道!正宗!妙啊!” 江季白打量了一下鹊老的院子,道:“是吗?前辈想喝随时来找我,我那里还有不少。” 鹊老纳闷儿道:“你出门在外,带那么多酒干吗?” “临安特产,拿来送人。”江季白随口道。 鹊老美滋滋地喝着酒。 江季白佯做无意地问道:“前辈,之前你说有个很重要的病人,是温白吧?” 鹊老顿了下,江季白继续询问:“你这几年一直研究的方子,就是为了他吗?” 之前常修儒嘱咐过鹊老不要让他多跟江季白交流温白的情况,鹊老以为两人是对头,不能给对方知道过多的消息,随口道:“他没告诉你吗?” “我要是知道就不来问您了。”江季白慢条斯理地开口,拿起了晾台上的一株草药把玩着。 “别动,贵!”鹊老夺回了自己的草药,宝贝似的放回晾台上,江季白一笑了之。 鹊老没想过江季白是个喜欢打听对头弱点的人,对他有些不满,语气有些生硬道:“人家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知道,你就不要打听了,换做是你,你也不希望人家知道你有眼疾不是?” 江季白毫不在意鹊老语气的转变,道:“他要是想知道,我自然如实相告,可他做贼心虚,怕是也没心思问。” “没问是人家纾寒正派。”鹊老旁敲侧击道:“对手之间有竞争可以,但是总不能拿弱点来攻击人家不是?” 江季白明白了鹊老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谁告诉你我们是对手的?” 鹊老愣住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 鹊老顺口道:“那是什么?” 江季白怀念地笑了,温柔了眉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曾是过命的好兄弟。” “曾是?”鹊老奇怪道:“那现在呢?” 江季白思索了下,如实道:“现在?还没有关系。” 鹊老冷哼道:“可不是嘛,虽然现在各方势力齐心协力的,日后等天渊城被攻陷,不还是得各自为政,互相为敌吗?现在把情意断了,省的日后为难。” 江季白淡淡道:“我没想过与他为敌。” 鹊老追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江季白思索片刻:“我会真心待他,但我怕他不要。 鹊老怀疑自己听错了:“……”啥意思? 江季白替鹊老把并不整齐的草药顺手摆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怕是不会要。” 鹊老晕晕乎乎地“哦”了声。 江季白抱拳道:“既然前辈不愿意如实相告,季白就不为难您了,还望前辈莫要把我来找您之事告诉温白,季白在这里谢过,告辞。” 直到江季白走远了,鹊老还没缓过来,鹊老想了一会儿,喝了口罗浮春压了压惊,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晚些时候,温白来到了议事堂,发现人数少了大半,诚业侯的脸色很难看,温白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这条路程离天渊城还有些距离,而不久前传来消息,拓跋氏势如猛虎,离天渊城越来越近,想必不少人都前去投奔了。 温白笑道:“侯爷。” 诚业侯看温白来了,忍不住道:“一群鼠辈。” 温白劝道:“侯爷别生气,走了也好,省的军心不稳。” 诚业侯一想也是,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开始与几方将领商讨起攻克霆灵城的事,越靠近天渊城,地势越是险峻,霆灵城更是如此。 经过打听,他们得知,驻守霆灵城的将领是陈太尉的得意门生,由于前几日江季白和温白的争吵,他们把双方的意见中和了一下。 不等春汛,也不强攻。 他们需要从不同的方向来包抄。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兵分三路,第一路是由诚业侯父子和一些其他并不瞩目的势力从后面包抄,只是路程较远。 第二条是直接通向霆灵城的一条峡谷,地势崎岖不平,若是过去了,就等于攻克了半个霆灵城,只是这里凶险异常,温白不假思索道:“我来。” -- 第219页 “不行!”常修儒当机立断道:“你身体不行,不易上阵。” 诚业侯刚想开口,就被温白抢先了:“这里的地形没有人比我熟悉。” 常修儒分寸不让:“我比你熟。” “不行!”温白拒绝的很快:“表哥你从未打过仗,这不是儿戏吗?” “你现在也在拿你身体当儿戏!”常修儒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在战场上你…病发了,刀剑无眼,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比我合适。”温白皱眉,攥紧了椅子扶手,道:“况且,你也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要亲自救出大哥,他答应过大哥的。 “我们两个谁去都一样。”常修儒显得异常强硬:“你不合适。” 温白激动起来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事了,常家怎么办?!我如何对舅舅交代?” “那你呢?”常修儒不甘示弱道:“你若出事了,我又如何对晏清交代?” “不一样!”温白拍案而起,怒道:“我原本就没多少日子了,只要能救出我哥,一切都值得。” “荒谬!”常修儒难得地大发雷霆:“且不说你的想法,你要是出事了,想要晏清良心不安一辈子吗?” 温白哑然,四周一片安静。 一直插不上话的诚业侯看他们两个不吵了,弱弱道:“那个,二位贤侄莫吵,这里有人了。” 两人同时抬头:“谁?” 诚业侯道:“季白贤侄。” “江季白?”温白大吃一惊道:“他瞎掺和什么?江南安平和乐,他打过仗吗他!就算打过,霆灵地势陡峭,与江南不同,他没有任何经验。” 诚业侯沉吟道:“几天前季白亲自来找我说的,我也同他说过其中的利害,可他执意如此,他还拿走了这里的地形图,这几日一直在研究。” 怪不得,怪不得近日江季白问了他这么多四周形势的事,原来是早有所谋,他是白痴吗?打仗岂是儿戏! 诚业侯继续道:“不过纾寒你莫要担心,季白贤侄非池中之物,想是可以担得下。这最后一条路虽然偏远些,胜在安全,纾寒贤侄身体不适,就由修儒贤侄领军也是可以的…” 温白没有等诚业侯说完,就夺门而出了,身后常修儒给一脸茫然的诚业侯解释着什么,温白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想尽快找到江季白。 第123章 那是说不清的疼 月色当空,一人脚步匆匆,江季白肯定知道了,温白心绪难平。 江季白正拿笔画着一些重要的地方,门忽然被大力地推开了,江季白执笔不稳,画错了一些。 他不满抬头,看见是温白,眉头就舒展了些,但仍不悦道:“不会敲门吗?” 温白几步走到江季白的面前,刚好看见了江季白面前的地势图,脸色更难看了。 江季白斜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呛道:“干吗?一脑门儿官司,我欠你钱了?” 温白质问道:“你为何要出兵?” 江季白顿了下,重新低头看着地形图,随口道:“出风头。” “放屁!”温白大声吼道。 江季白不咸不淡道:“出去放。” 温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拳头打在了江季白的案几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江季白皱眉:“下次别往木头上砸,等下我送你个铁的。”江季白熟悉温白的秉性,先败败他的火再说。 温白:“……” 两人一时无语,江季白就静静地看着温白,温白皱着眉也看着他,半晌,温白发出了一声长叹,道:“你知道了?” 江季白明知故问道:“知道什么?” “我的身体情况。” “没多少。” “知道多少?” “你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 又是一阵沉默,江季白看着缓和下来的温白,问道:“气可撒完了?” 温白心里自责起来,低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多了。”江季白:“你说哪件事?” “你有病吧。”温白忍不住低声骂道。 “你才有病!”江季白反击道。 温白一想,确实是自己有病。 温白一低头,看见了案几上的地形图,刚刚熄灭的火又窜了上来,强忍怒气道:“你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 江季白静静地看着他:“你想多了,我是在为自己考虑,霆灵若是被攻下来,从江南通向天渊城的路也近些,日后起兵也方便,还能增加江南的威望。” “那么多城池通往天渊城,你为何不选别的?”温白质问。 “你傻吗?”江季白嗤道:“攻击别的城池我要一人谋划,如今这么多人一起筹谋,胜算自然大些。” “行!”温白点头:“那你走别的道,那条道是我的。” “凭什么?”江季白冷笑道:“你当我不如你?” 温白毫不客气道:“你上过战场吗你!” 江季白沉声道:“温白,我掌管江南全军时,你还在天渊城风花雪月!” “这能一样吗?”温白急切道:“你可知战场上有多凶险?一不留心你就会没命。” “那你呢?”江季白平静道:“你不怕没命?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 第220页 温白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满目讥诮:“对吧?等救出了温玄你就打算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我没说错吧。” 温白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江季白根本不知道洛逖发作起来有多生不如死。 要不是因为大哥,他才不想遭这份罪。 “你想得美。”江季白抬眸道:“温白,你要想死就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温白低头轻笑一声:“所以,你还是为了我。” 江季白冷哼:“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送温玄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日后战场上也好相见。” “你我兄弟一场,你会不清楚我哥的性子?”温白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吗?” “够了!就当是我为了你,那又如何?”江季白忍无可忍,他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你管得着吗?温白!你是我的谁吗?” “我…”温白张口无言,是你兄弟…这样的话,温白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第三次沉默。 江季白看温白一脸落寞,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叹了口气,重新坐下,看着温白,认真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到底怎么样?” 温白没料到江季白话头转的那么快,仍是没好气道:“怎么?” “你以前总嚷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江季白平静开口:“现在,别人对你好上一点,你都会觉得不安。” 温白愣住了:“……”有吗? 他并不想在江季白面前示弱,轻笑:“你以为人情那么好还吗?” “你当初在天渊城救我时,也想着让我还你人情吗?”江季白死死地盯着温白。 怎么会?温白下意识地看向江季白,江季白继续道:“如果是,这一次,你全当我还你人情。” “我不是!”温白听到江季白这样说,脾气忽然就压不住了:“我没想你还我人情!我…” 温白眼眶一热,喉咙就哽住了,心头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他从未想过让江季白还他什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是以后,他对江季白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温白低头缓了缓情绪,攥紧了衣角,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救你不是,不是为了让你还我…” 话还没有说完,温白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捂住了脸,迅速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罢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跟你无话可说。” 江季白更是恼火:“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温白不理会他,继续往外走,江季白几步上前,使劲拉住了温白的胳膊,赫然而怒:“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跟我无话可说?!” 温白使劲甩开他,吼道:“就是不想看见你,不想再跟你扯淡!” 江季白后退了几步,他眼底划过一丝受伤:“你…” 温白踉跄着往外走去,疼!浑身都疼!像这样,活着干什么!一阵眩晕感袭来,温白无意识地向下栽去,却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江季白慌了:“温白?你怎么了?”他早该发现温白的不对劲。 “不用你管!”温白使劲去推江季白,却是没有推动。 江季白死死拽着他,问道:“你犯病了?” 温白下意识地怼道:“你才犯病了!” 江季白:“……” 他心急如焚道:“我带你去找鹊前辈。” 温白还挣扎着,他逞能道:“我自己…会去…”抽了口凉气:“…你一边儿去!” “你能不能别闹了!”江季白火气又被点燃了:“你连站都站不稳,爬着去吗?” “与你何干!你是我的谁啊!?”温白恼怒道。 江季白跟他说不通,直接揽着他的腰,强行往鹊老院子里带去,鹊老大老远地就听见了两个人的争吵,出来看时,吓了一大跳,他和江季白把温白弄进了屋里。 鹊老不停地安抚着温白:“别激动,别激动,生气伤身。”他往里间去找针灸。 江季白焦急地追问:“他怎么样了?” 温白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桌子顿时翻了,茶壶杯盏碎了一地,温白趴在地上,江季白赶忙去扶他,更加心急如焚:“怎么这么严重?” 温白咬着牙,又推了江季白一下,迅速低下头,隐忍道:“走!” 江季白:“……” 温白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起滚来:“走啊!别看了!” 江季白心如刀割,伸手去制止温白,低声道:“别怕…” 伸出去的手被温白一巴掌拍了下去,温白异常激动道:“我叫你别看了!走吧,江季白,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被你看到这样子,我够难受了,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江季白泪水骤然滑落,他离温白一步远地半跪着,伸出去的手落寞地停在空中,又无力地落了下去:“…我…我…” 我很担心你。 我不想走。 我能替你疼吗? 我不想看你这样… 温白蜷缩起来,他将胳膊搭在眼睛上,挡住了喷涌而出的泪水:“走!” 江季白缓缓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鹊老刚好拿着针灸出来,拦住了想离开的江季白,紧迫道:“哎别走啊,帮我打个下手。” 江季白左右为难,下意识地看向温白,温白忍住哭腔,沉声道:“让他走!” -- 第221页 鹊老有脾气了:“你如今得被人按着才能施针,别任性…” “让他走!”温白抬起胳膊,强撑起身子,红着一双眼睛:“我不会乱动,我忍得住!” 江季白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抬腿快速地走了出去:“我去叫修儒兄来。” 鹊老心疼又无奈地看着温白:“你何苦呢?” 温白攥紧手心,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想最后留给他的是我这幅样子。” 鹊老急忙道:“呸呸呸!什么最后,你得相信我,我一世英名,可不会毁在你身上!” 指甲一点一点地没入手心,温白终于忍无可忍,他崩溃道:“可是我受不了了!老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特别想去死,立刻就去死!” “我知道,我都知道。”鹊老轻声哄着温白,也是鼻子一酸,温白再也怎么坚强,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这样的病痛有人一生都不会经历。 常修儒匆忙地赶来了,他和鹊老开始忙活起来。 第124章 观影 江季白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人影,温白的声音还会偶尔传出来。 江季白听得心绪难平,他将指节握的嘎吱嘎吱响,想到温白刚刚苍白的脸色,痛苦的眉眼,撕心裂肺的叫喊,江季白心如刀割。 他木然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屋里已经平静了一会儿了,房门被“嘎吱”地推开了,常修儒疲惫地走了出去,江季白急忙迎了过去:“修儒兄。” 常修儒讶异道:“季白?你还没走?” 江季白沉重地摇了摇头,问道:“温白如何了?” 常修儒叹了口气:“稳住了。” 江季白稍稍松了口气,追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常修儒欲言又止,江季白急得一脑门汗,仪态全无地抓着常修儒的袖子,央求道:“修儒兄,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真的…”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常修儒无奈地叹气:“好吧。” 于是,常修儒从四年前说起,温玄被困,温白被强灌洛逖,回到温家后,温白成为温家的众矢之的,他临危授命担起温家,多次出海作战身陷危险。 温索瑜重病,温白被温家不轨之人逼着出海寻药九死一生,回来以后,整顿温家,肃清温家军内蛀虫。 也就是近一年来,日子才好过些,本想好好调理下身体,不料圣上突然去世,太子前来投奔,温白又想利用这个时机救出温玄。 问月关一战,为了不耽误进程,温白又服下洛逖缓解疼痛,之后,洛逖发作就频繁起来了,还有就是,温白这几年洛逖发作时,总会给一人写信。 江季白心头的滋味难以言喻,怪不得…怪不得温白信上的字那样难看,那样的前言不搭后语。 江季白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疼的有些喘不过气。 常修儒看江季白脸色难看,伸手扶了他一把。 江季白艰难地笑了笑:“修儒兄,这些年,幸好有你陪着温白。” 常修儒摇了摇头,如实道:“小白一直以来都很乐观,像是没有什么能把他击垮,直到再次遇见你。” 江季白愣了愣。 常修儒继续道:“他会叹气了,会不安了,会自怨自艾了,会害怕了。” “季白。”常修儒郑重其事道:“他也很在乎你。” 江季白喃喃道:“我知道。”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江季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院子里,发现江允善坐在桌子旁等他,看他回来了,摇了摇昏昏欲睡的脑袋:“我听下人说,你跟温白吵起来了?” 江季白敷衍道:“嗯。” “怎么?你替人家出兵,人家不领情?”江允善不满道,她虽然知道出兵霆灵城对江南好处颇多,但还是不满其中的确有温白的原因。 江季白猛地抬头看向江允善:“你能不能别总对温白这幅语气?” 江允善不悦道:“在温白那里碰壁了,回来就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 江允善注意到他的眼睛通红,疑惑道:“你哭了?” 江季白抬眼直视着江允善:“阿姐,你知道温白这么多年来过得什么日子吗?” 江允善:“我怎么知道。” “如履薄冰。”江季白回答道。 江允善秀眉微蹙:“你想说什么?” 江季白抽了抽鼻子:“我在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而这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阿姐,是你扣留了温白的信!” 江允善等了江季白那么久,江季白回来就是埋怨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就算把信给你又怎么样?你还能抛下江南去找他不成?” “当初我们家破人亡,是温白倾尽一切救我出来的!”江季白低吼道:“没有他,我早就死在了囹圄楼,还谈什么江南不江南的!” “孟将军他们那时去救你了。”江允善情绪也很激动:“根本就用不着温白。” “可是温白不知道!”江季白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温白陪着我,那时候,阿姐呢?孟将军呢?阿姐以为我真的不清楚吗?那时阿姐心里只有大业,至于我,不过是阿姐心中大业的一颗棋子罢了,是吧?” “从小到大,阿姐事事比我优秀,连阿爹有事都只与你商量,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你们从未对我寄予过厚望,阿爹死后,阿姐心里更多的是仇恨,那时,对于阿姐来说,我不过是你的责任。” -- 第222页 “其实,没有我,阿姐也会做的很好,不过后来我做的不错,才得到了阿姐的青睐。可是,阿姐,我心里不只有抱负,你懂那种自己所在意的人被毁了的心痛吗?” “对于你来说,只要复了仇,完成了抱负,就不负此生了,可对于我来说不是!” “你问过我,温白算什么东西,是,确实,没了温白,我照样可以统领全军,攻下天渊城。” “可是我不会再开心了。” 江季白一字一句说着话,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砸:“你把我当做复仇的希望,当做一方将领,你可曾把我当过弟弟?你可懂我真的想要什么?!” 江允善踉跄了下,坐在了椅子上,她不由得双目泪光闪动,阿衍什么都知道,江允善苍白地开口:“我…” 江季白抹了把脸,往屋里走去:“我会如阿姐所愿,是因为阿姐的抱负也是我的抱负,除此之外,我和温白的事,阿姐莫要再掺和!” “阿衍…”江允善失了方寸,冲江季白背影焦急叫道:“阿姐…阿姐不是故意的,是阿姐疏忽了…” 江季白身影顿了下,没有回头,径直回了房间。 身后江允善眼神追寻着江季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欲言又止地半张着嘴,终是闭嘴了,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了下去。 温白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了,三路军队上午就出发了,鹊老不许温白出去乱跑,说自己已经把药研制出来了,温白只当他是玩笑,趁他不备骑马跑走了。 温白骑马飞速地往第三条路的方向追赶,终于在日落西山之际赶上了,常修儒正在勘察四周地势的时候,就听见下属禀告说温白来了。 常修儒又气又急,看见温白疾步走过来了,常修儒厉声道:“谁叫你来的?师父知道吗?” 温白应付道:“知道知道…对了,天黑发兵是吗?” 常修儒把他往外推,催促道:“你别操心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你要是洛逖发作,没人顾得上你。” 温白躲闪着常修儒,往里面走:“哪有那么频繁,再说了,哪有士兵在前线冲,主帅却休息的道理?” 常修儒看他一身盔甲,收拾的十分利索,就知道他铁定了心不会走了,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温白冲常修儒笑了笑:“表哥,我不会莽撞的。” 常修儒不再劝他,他下定决心护好温白,温白接着问:“你们怎么部署的?” “季白率领的御贤军为主攻,诚业侯他们从后面包抄,等敌军主力被吸引走,我们等到天黑,直接攻向城门就好了。”常修儒有条不紊道。 温白手心起了一层薄汗:“他们可有传来消息。” “地形复杂,消息不好传。”常修儒了解温白的心思:“不过我观察过,江世子率领的御贤军军纪肃然,□□佩剑皆为上乘,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等到月上枝头,温家军所向披靡的到达了城门前,却发现敌军数量并没有减少,双方军队厮杀在了一起。 城门前一片空旷,温家军在温白的带领下,擅长在崎岖地势作战,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不利,而且,敌军的数量明显多过温白。 温白骑着马,在火光之中砍杀着敌人,抽空看了眼远方,他心急如焚,难道是江季白那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常修儒骑马奔了过来,白净的脸上沾了些血迹,皱眉道:“小白,敌人太多了,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温白看了看过来的路已经被敌军堵上了,沉声道:“撤不了了。” 忽然前方一阵高呼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举着御贤军的旗子涌了过来,温白喜出望外道:“是江季白!”说着,就骑马往前跑了几步,杀了几个拦路的敌方士兵。 温白往那边看去,温家军和御贤军开始对敌军形成夹击之势。 只是,温白左右都看不见江季白,御贤军势如破竹,为何看不见一军统帅? 双方交战正激烈,突然,敌军高喊一声:“援军来了——” 温白,常修儒不约而同地往城门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时敌军要是再来援军,双方可就真的是混战了。 只见城门缓缓打开,先是从里面骑马飞驰出了十几个身穿黑色紧身护甲,脸前带着半张黑色面具的骑兵,常修儒奇怪道:“这不是敌军。” 温白完全愣住了,他喃喃道:“是观影。”他翻过祖父的卷宗,观影身配黑甲面具,各司其职,所过之处,无一敌人幸免。 常修儒愣住了,两人紧紧盯住城门口,都说观影军只有四十人,可这出来的都有百来人了吧,出来的观影军都加入了温家军的队伍。 敌军见状,军心大乱,前有御贤军,后有温家军和观影军,胜负几乎可以预料到了。 常修儒和温白不敢跑神儿,更加卖力杀敌,温白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温白看见了身边挪过来了一个观影军的骑兵,他骑马凑过去,焦急问道:“温玄呢?你们是他派来的,对不对?” 第125章 姐阻哥拦 骑兵戒备地看着温白,温白看他这样便不再追问了,御贤军中看不见江季白,观影军中又看不见温玄,急死人了。 好不容易等温家军和御贤军汇合了,温白急切地问道:“你们主帅呢?” -- 第223页 副将回答:“世子受伤了,已经送回了后方。” 温白心下一凛,受伤了? 失了神的温白根本没有注意有敌军靠近,伴随着一阵疾速的风啸声,一支箭从温白脸侧飞过,射向了温白背后已经举起刀的士兵,温白猛地回身,身后敌人已经被一箭穿心。 温白心里咯噔一下,他蓦地抬头,往更远处看去,忽然间,他热泪盈眶。 观影军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纵马奔驰,弓如满月,箭无虚发,即便只穿了身简单黑衣,却也是挡不住的杀伐果决。 温白含着眼泪地笑了,紧绷的弦缓缓松开了。温玄带人正飞驰过来。温白松了口气,他嘴角笑意不减,身体却跌落了下去。 温玄赶在温白着地前,扯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上了马,温白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温玄心下一紧,心中感慨,这崽子硬朗许多,不过眉宇间带着病容,他顺手拉住温白战马的缰绳,丢给了身后的士兵。 温玄收拾好心情,常修儒赶了过来:“晏清!” 温玄对他微微一笑,常修儒感慨良多。 温玄把温白交给常修儒,放下弓箭,举起了腰间佩剑,身后观影军一片肃然,眼前敌人士气大跌。 温玄沉声道:“全军听令,给我杀——” 霆灵城一战,霆灵城驻军将领顾延岳反水,联合温玄先夺了郡守的权,安置好百姓,将不能为己所用的郢军推上了战场。 观影军配合前来的温家军和御贤军将战场上的郢军一网打尽,诚业侯军队则断了郢军的支援,霆灵城被攻陷,温玄洗刷了被囚禁四年的耻辱。 进攻霆灵城时,御贤军曾被困在峡谷,遭到伏击,主帅江季白率部分士兵冲上峡谷之巅,打乱敌人节奏,争斗之中,崖壁坍塌,几千人落入峡谷之中,敌军损失更甚。 其余御贤军这才得以脱险,及时到达了霆灵城,但江季白和攀上崖顶的士兵受了重伤,被留在了原地。 御贤军在没有主帅的情况下,军心毫不动摇,训练有素地跟温家军完成了配合,攻下霆灵城,一时名声大噪。 江季白虽然没有参与这次主战场,却未被人小觑,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的将领,江衍世子也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与世无争。 各路军队进入霆灵城,打算好好休整一番。 鹊老过来查看了下温白的情况,温玄忍不住开口问:“怎么样?” 鹊老收回搭在温白手腕上的脉搏,道:“目前来看,这药还是有效的,纾寒情况也好些了。” 一旁的常修儒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些。 温玄沉吟道:“什么是目前?” 鹊老如实回答:“洛逖属于热性毒,我所配置的药属于寒性,若把握不好分量,两种药性在他体内同时发作,苦不堪言,我本想着找到一味温性的药来调和一下,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如果不是纾寒这次确实有生命危险,我也不愿意把这个半成品拿出来,也罢,先保住命,至于药的事,我再想办法。” “麻烦您了。”温玄微微颔首。 鹊老低头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子,继续道:“这没什么,医者父母心。还有,他之前情绪过于大起大落,若真的想安心养病,还是少操劳些的好。” 温玄送鹊老出门:“我知道了,您慢走。” 温玄送走了鹊老后,就轻轻关上了温白的房门,和常修儒来到了院子里,避免说话声打扰到温白。 常修儒安抚温玄道:“师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温玄长长叹了一口气,对常修儒道:“我知道,只是颇为感慨,四年就过去了。” 常修儒十分感慨,温玄调笑道:“你都成亲了,还未曾道贺。” 常修儒略显不好意思,道:“莫要说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让姑父放心了,回头回桑海看看有没有好姑娘。” 温玄抬头看了看月亮,有些晃眼,眯了眯眼睛,脑海中一个人一晃而过,温玄不紧不慢道:“不急,等先温白好起来,把玘儿也接回来后再说。” 常修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地开口:“你之前可有发现小白…喜欢季白?” 温玄瞳孔一震,回头看向常修儒,什么! 常修儒语气轻松道:“我倒是觉得两人十分合适。” 温玄皱眉:“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 “你不会对这事很抵触吧?”常修儒担忧道。 “不是。”温玄接受的很快,他道:“温白这些年并不容易,他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这都是他的事,只是…江衍身份特殊。” 常修儒不由得笑了,玩笑道:“你怕他吃亏?” 温玄回忆起温白和江季白之前的相处,带了些嫌弃道:“别人的亏他倒吃不了,就是江衍的亏,我看他吃的还挺乐在其中的。” 常修儒失笑:“小白对江世子确实不一样。” 温玄沉思道:“江衍心思缜密,身边还有一个江允善,日后定会前途无量。温白如今也享有盛名,为人称道,若是两人真的有些什么,免不得被人说三道四,特别是江衍,若是日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身上的弱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吃苦的还是他们。”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你敲打一番便罢,至于要如何,就交给他们自己好了。”常修儒觉得温玄的担忧有些多余。 -- 第224页 温玄点了点头:“嗯。” “还有,”常修儒细心嘱咐道:“我们最近琐事缠身,江世子自从受伤以来,我们还未曾探望。” 温玄道:“我明日便去。” 次日,江允善手肘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她已经守了江季白好几天了,看江季白从奄奄一息到如今呼吸绵长,她的心心从嗓子眼儿掉回了肚子里,疲倦之意袭来。 江季白睁开眼时,就看见了江允善一脸憔悴地闭着眼睛,张了张发干的嘴唇:“阿姐…” 江允善一个激灵地坐直了,惊喜地看向江季白:“阿衍,你醒了?” 江允善急忙去给江季白倒水,江季白觉得身体好像被困住了,微微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包扎地有些惨不忍睹,特别是右腿,还被夹了个铁板,基本上能自由活动地只有一条右胳膊。 江季白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钻心的疼痛袭来,江季白闷哼了声,江允善急忙端着水走了过来:“别乱动!你可浑身都是伤。” 江允善小心翼翼地把江季白扶了起来,让他轻轻靠在被子上,江季白安稳地喝着水,江允善眼眶突然红了,连忙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江季白无语地看着江允善:“阿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如何对阿爹阿娘交代…”江允善哽咽着,她都忍了好几天了。 “我不是没事了吗?”江季白用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摇了摇江允善,道:“你别担心。” 江允善立刻抬起头,训斥道:“没事?你知不知道自己肋骨断了几根?知不知道你的左胳膊脱臼了?知不知道你昏了几天?” 江季白不满道:“我想的吗?你就别念叨了。” 江季白好不容易醒,江允善也不想难为他,没好气地问道:“饿吗?” 江季白突然问道:“温白呢?他怎么样了?” 江允善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火冒三丈道:“死了!” “什么?!”江季白激动地想要跳起来,忽视了自身的身体状况,一下子掉落下床。 江允善眼神慌乱,刚想伸手去扶,就见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把江季白扶住了,江允善松了口气般地顺着胳膊往上看去,对上了温玄一双怨怼的眸子:“你弟才死了!” 被扶好的江季白:“……” 江季白下意识地拉住了温玄的胳膊,着急道:“温大人,温白怎么样了?” “不幸的很。”温玄道。 江季白又要跳起来,温玄早有预料地按住了他,温玄脸色不善地看着江允善,道:“舍弟没死成,比令弟恢复的还要好些。” “呵!”江允善拂袖冷笑道:“不也是在床上躺了几天吗?” “好歹没断胳膊断腿儿的。”温玄不咸不淡道。 “……”江允善说不出话来。 温玄轻哼了声,指了指带过来的几个箱子:“听闻江衍世子受伤了,前几日较忙,没来的及探望,这是小小心意,还望江衍世子早日康复。” “多谢温大人。”江季白道,然后,艰难地侧脸对江允善道:“阿姐,我饿了。” 江允善巴不得赶紧走,衣角带风地离开了。 江允善一离开,江季白就满脸焦急道:“温大人,温白他…” “他很好。”温玄打断了江季白的话:“恢复的不错,只是还在昏睡,估计这一两日就会醒。” 江季白重重地松了口气:“这就好。” 温玄观察着江季白的脸色,开口:“江世子,我就直话直说了,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和温白。” 江季白下意识地抬眸,心里有些烦躁,一醒来就听这些吗?江季白如蔫儿的茄子似的,道:“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温玄挑眉:“看你这样子,想必也想过自己的以后吧。” 江季白眉心一动,是想过。 第126章 世子委屈 温玄继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希望江世子能想清楚,不要因一时冲动做了后悔终身的决定。” “我没有冲动!”江季白压抑着烦躁道。 温玄双手交叉,问道:“是吗?,江世子也没见过哪个皇帝将领是个断袖吧?江世子若执意与温白在一起,那这江山…怎么办?你不要了?” “那便不要了!” 江季白心浮气躁地甩了甩头发,有些意气用事地开口。 温玄:“……” 江季白听到自己的回答,自己都愣了,他懊恼自己的冲突,闷声道:“需得从长计议…” 温玄被江季白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不由得“噗嗤”笑了,江季白尴尬地将脸扭向了一侧。 “且不说这个。”温玄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带了些认真道:“你我都了解温白的性情,看似没心没肺,实则重情重义,为了报答温家的养育之恩,他可以拿命护着温家,你和他一起长大,多次帮衬过他,你应该清楚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什么意思?”江季白不悦道。 “若他对你的在乎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种,而是出于迁就呢?”温玄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为了报恩可以做到哪一步,你该是知道。不然,为何四年前他没有明确对你的感情,四年后却蓦然转变?我希望江世子可以看清温白对你是哪种感情,免得日后为难。” -- 第225页 温玄说的有道理,江季白心里一阵酸涩,失落道:“我不会趁人之危,温大人放心,若温白无意,在下绝不会为难。” 温玄随便关心了几句江季白,江季白不上心地回复了几句,温玄看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就告辞了。 温玄刚回到院子里,就听见了温白和常修儒的交谈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了屋子,温白刚把饭碗放下,听到了动静,他向门口看去,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大哥。” 温玄远远看着他,温白变了。 他缓缓走了过来:“醒了?” “嗯。” 温玄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常修儒笑着站了起来,道:“你们聊,我去看看小白的药熬好没有。”说完,就离开了。 温白看温玄闲着,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笑道:“过来坐。” 温玄坐了过去:“这些年,苦了你了。” 温白释然地笑了笑:“提这个做什么?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哄。” 温玄又道:“日后你不必太过操劳,先把身体养好,凡事有我。” 温白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乐道:“我也这样想。” 温玄又看他不惯起来:“出息!你是想去跟江衍双宿双飞吧?” 闻言,温白立马坐了起来,紧张道:“刚刚修儒表哥说你去看江季白了,他怎么样?” “半身不遂。”温玄轻飘飘道。 温白慌了:“残、残了?” 温玄不紧不慢道:“暂时的。” “那你咒他干吗?”温白不痛快道, “……”温玄瞥了温白一眼,还长脾气了。 他严肃地看着温白:“你喜欢他?” 温白迟疑了一下,懒洋洋道:“我如今这样子,配吗?” 都为江季白考虑到如此地步了,看来还真是放到了心上,温玄心道着男大不中留。 “鹊老正在找最后一味药,你还能死了不成?”温玄不以为意道。 温白道:“那要找不到呢?” “那你就去死。”温玄淡淡道:“怎么?怕江衍守寡?” 温白捂脸无奈道:“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温玄又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 温白低头不语。 温玄看他犹豫的样子,以为他也搞不清自己的感情,提醒温白道:“你对江季白是迁就还是真的喜欢,你自己拎清。” 温白脱口而出:“不喜欢为何要迁就?” 温玄哑口无言,道:“那你从小到大那么迁就他…敢情是早就…”看上人家了? 温白:“……”是吗? 温白在清醒的状态下回忆,他从小就格外粘着江季白,不要脸地粘着人家混吃混住。江季白小时候对他也很粘,后来被君子壳子一套,江季白便不太主动粘人了。 但他对自己的主动靠近并不反感,虽说他总是一脸嫌弃,但每次还是任由自己靠在身上,偶尔,温白把江季白惹毛了,江季白也会不顾仪态地把温白揍一顿。 江季白年少成名,不少人眼红,暗地里给江季白造一些无中生有的谣言,温白若是听见了,定会暗戳戳地把那人整一顿,似乎——维护江季白成了一种习惯,江季白不好只有自己可以说,别人不行! 原来是自己忽视了某种感情的生根发芽吗? 若是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他早就喜欢江季白了。 “傻了?”温玄猛地开口,打断了温白的遐思。 温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温玄,坦然道:“我们是互相迁就的。” 话里的意思是,我们是互相喜欢的。 温玄:“……” 温白一掀被子,开始找衣服,道:“我要去找江季白。” 温玄默默道:“你不怕耽误他了?” 温白正在拿衣服的手一顿,想了下,又轻车熟路地拿出了一套衣服,道:“怕。” 温玄忽然就捉摸不透温白的心思了。 温白闭了闭眼睛,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道:“所以我得珍惜这让我担惊受怕的人。” 温玄的话萦绕在江季白心头,江季白愈发闹心,身体还不能乱动,真是身心俱疲。 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江季白以为是温玄还没有离开,语气不善道:“温大人还不走吗?” “温大人?这称呼不错。” 江季白听到这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瞥见了床头的温白,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温白打量着江季白的伤势,皱眉道:“这么严重。” 江季白又闭上了眼睛:“不用你瞎操心。” “……”温白心想,肯定是自己之前对江季白态度太差,江季白还在生气。 温白哄道:“之前是我的错,我不该朝你大吼大叫,但是,那种情况,我那副样子,就是不想给你看…” 江季白原本没想起之前的事,被温白一提,心里多少又有些委屈,他用灵活的右手拽过一旁的被子,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看温白。 温白:“……” 他清了清嗓子,悻悻然道:“你看你,你也不想你受伤的样子给我看见不是?你多少体谅一下嘛。” 话音刚落,江季白猛地把被子掀开,直勾勾地看着温白。 温白不明所以:“干吗?” 江季白淡漠道:“看够了吧?” -- 第226页 “嗯?” 江季白又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温白哭笑不得,这是把受伤的样子给自己看了。 江季白在被子里闷闷道:“看完了就出去。” “我不出去。”温白道。 江季白蒙着被子,一句话也不回答。 温白扯了扯被子,江季白拽紧了被子,奈何一只胳膊拉不过温白两只胳膊,最终被子被温白抢走。 江季白刚要发火,温白就先开口了:“那不然你说怎么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季白静静地看了温白一眼,道:“我不用你做什么,你也用不着报答我。” 温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都出动送上门了,江季白说不要就不要,莫非在战场上把脑子打坏了? 温白疑惑地拉开江季白脑袋上的被子,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脑子坏了?” 江季白伸出右手,迅速把温白的手给拍开了,警惕地看着他。 温白莫名其妙地揉了揉右手,道:“干吗?” 江季白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突然道:“你记不记得你十五岁生辰那天带我去春江花月夜?” 温白想了下,点头道:“记得,怎么了?” “当时花月夜的花魁你可还记得?”江季白继续问。 那个花魁啊,温白自然记得,道:“哦,是那个后来被广成伯纳了小妾的那个,是不是?” “对!”江季白阴阳怪气道:“就是你说娶妻当如此的那个,听说她被广成伯娶走后,你还骂了广成伯一个时辰的那个。” 温白尴了个尬,摸了摸鼻子道:“你不也说人家长得好看吗?” 江季白一想也是,那个花魁确实漂亮,年少一见,确实眼前一亮,令人心驰神往,所以,这就可以理解为这是温白第一个动心的人了。 江季白问道:“你对她和对我的感觉一样吗?” “那怎么能一样!”温白迅速道:“她是女人,你是男人,怎么能比啊?” 果然,就知道,温白对自己没有动心,江季白心里一沉,继续问道:“对于别人的救命之恩,你如何报答?” 温白一头雾水,江季白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但也不能不回答,可江季白脸色并不是很好,难道是自己刚刚的回答他不满意?温白试探性地回答:“以…以命还命?” 江季白一听,没好气道:“那他救你干吗?” 温白灵光一闪,自信满满:“以身相许!” 江季白幽幽问道:“那你要是不喜欢他呢?” “那也以身相许。”温白抬手捏住世子爷的下巴,轻佻道:“话本子里不都写了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什么的…” 江季白翻了个身,背对着温白,果然,温白对自己果然只是迁就,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心悦一个人。 第127章 追夫 温白看江季白的反应,又疑惑了,为何不高兴了? 温白不敢乱碰他,扯了扯他的衣服:“江季白,你这都什么问题啊,你在想什么?” “我困了。”江季白淡淡道。 “屁嘞,你都睡了几天了。”温白反驳道。 江季白还是不理人,温白坐在他床头叽叽喳喳了半天,江季白偶尔回他一两句,温白蹬鼻子上脸也要躺床上,江季白高贵冷艳地给了一个字:“滚。” “滚床上?”温白耍贱地问:“那你往里面去去,呀,你动不了,别客气,我来抱你。” 江季白冷静了下,对温白语重心长道:“你不用这样的。” 温白莫名其妙:“……”哪…哪样? 最后温白被江允善赶走了,江季白没有阻止。 温白跟江季白相处了几天,觉得江季白愈发不对劲了,以往江季白生气,怎么让温白不爽就怎么怼温白,可这次,江季白没有刻意疏远他,但也没有主动亲近。 温白心里慌了下,自己那天对江季白发火,肯定伤着江季白的心了,自己伤的人,怎么着也得哄好不是? 温白不顾江允善的白眼和温玄的嫌弃,见天呆在江季白身边,每次两人谈话结束,江季白总会说一句:“你不用这样。” 等温白追问,江季白就又一句话不说了,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江季白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绷带都去了,也能自由活动了,只是双腿长时间没有走动,有些乏。 温白的洛逖最近也没有发作,一切似乎都在渐渐好起来,除了—— 江季白对温白的态度。 江允善看着心里愈发高兴,阿衍终于清醒了,不再围着那温家小子转了。 温玄心里纳闷儿,之前江衍不是说了喜欢温白吗?怎么温白主动贴上去了,江季白理都不想理了?温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让人家江世子耿耿于怀。 常修儒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人家自己的事情让人家自己解决。 霆灵城一战,并没有伤及百姓,尽管这霆灵城换了主人,但百姓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顾延岳是太尉陈邦的得意门生,年龄三十,性情阴郁,让人难以捉摸,原本在朝中做官做的风生水起的,可不知犯了什么罪,就被贬到了霆灵城当守军,好在也是个一心为了百姓的,后来郢国越来越不作为,顾延岳心生不满,温玄看准顾延岳的心思主动拉拢。 -- 第227页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交谈以后一拍即合,顾延岳找地方给温玄暗地训练观影军,温玄帮顾延岳在几方将领中迅速崛起,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最后拿下了霆灵城。 顾延岳知道最近各路军队都忙完了,就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宴会气氛融洽,温白始终盯着不远处的江季白,一旁的温玄纳闷儿道:“你不去找他?” 温白啧道:“我都怀疑江季白打仗把脑子打傻了,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 温玄奇怪:“哦?是吗?那天我跟他交谈,觉得他对你挺上心的。” “我醒的那天?”温白问。 温玄抿了一口酒,点头:“对啊。” “你跟他说什么了?”温白紧张地问,肯定是温玄说什么了,不然就算江季白生自己的气,也早就该被哄好了,何至于现在连打自己都懒得打了。 温玄不以为意:“没说什么,就跟你说的差不多。”温玄就把自己那天给江季白说的话跟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温白气急败坏:“他肯定以为我对他好是因为愧疚了。” 温玄云淡风轻道:“你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你说的轻松。”温白回怼。 温玄慢吞吞道:“呦,长脾气了。” 温白郁闷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找江季白解释,就被温玄拉住了:“你现在去?” “不然呢?” 温玄朝江季白那里扬了扬下巴,温白看过去,刚好看见顾延岳正在跟江季白攀谈,顾延岳敬酒,江季白从容饮下,还回敬了一杯。 温白觉得匪夷所思,江季白从来不会对他不熟悉的人敬酒,但为何就偏偏敬了顾延岳酒? 温白仔细打量顾延岳,五官深邃,面容坚毅,谈吐之中自然有一股浩然之气,他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江季白不会变心吧? 温白看向温玄,怒道:“你找人撬我的墙角?” 温玄一愣,看了看顾延岳和江季白交谈甚欢,顿时了然,怼道:“想什么呢!人家顾将军有相好的。” 温玄又道:“江允善今晚出城了。” 温白忿忿地盯着与江季白相谈甚欢的那人,不痛快:“她关我什么事!” 温玄淡淡道:“你把江衍灌醉,他不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届时生米煮成熟饭,一切水到渠成。” “……” 温玄瞥了他一眼,激道:“怎么,不敢?” 温白古怪地看着温玄:“你为何知道这么多?这三年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温玄语塞,温白的关注点怎么在这儿? 温玄略显窘迫,他瞪了温白一眼,道:“别废话什么?江衍都要被人扶走了,还不快去!” 温白往那边一看,果然,江季白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处,温白撇下温玄,朝江季白奔了过去,温玄暗地里松了口气。 温白几步追上了江季白,江季白正一人走着,听到了温白的喊声就回身了。 温白看江季白的眼神有些躲闪,刚刚被温玄一提醒,温白看江季白就有些心猿意马了。他 掩饰性地问道:“一个人啊?” 江季白白了他一眼:“你瞎吗?”不一个人难道两个人? 熟悉的语气,温白自然了不少,笑问:“怎么不找个人送你?” 这些年,经常有人送些美女什么的给江季白,江季白一般不敢喝醉,就算喝醉了也是江允善陪在身边。 江季白随口道:“不需要,挺近的。” 温白看他态度冷漠,扯了扯他的衣袖:“还在生气?” “你要我说几遍?我没生气,没生气。”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江季白有些烦躁。 “你在耿耿于怀我大哥的话?”温白笑问。 “我没…”江季白刚要随口道没有,忽然反应过来温白的话的意思,就不说话了。 温白忍不住笑了,江季白推了他一下,不满:“笑什么笑!” “我不喜欢那个花魁。”温白突然道。 江季白有些上头,他眯了眯眼没反应过来,什么花魁?哪里来的花魁? 温白温柔地看着江季白,和声道:“你之前问我对你们的感觉是否一样,那自然不一样了。” 江季白脑子有些晕,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努力想了想,明白了:“哦,那个花魁啊…” 江季白忽然反应过来了,抬眼看着一脸笑意的温白,温白说不喜欢那个花魁,对他们的感觉不一样。 “嗯。”他莫名其妙地应了句。 “啧!”温白推了江季白一下:“就这反应?” 江季白原本就头晕,被温白不轻不重地推了下,朝后面打了个趔趄,摔到了地上,摔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温白连忙蹲下去扶他:“醉了?” “你推什么!”江季白埋怨,他报复性地推了温白一下,温白也坐到了地上。 温白觉得江季白醉的不轻,可有些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 他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蹲到江季白面前道:“江季白,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愧疚,报恩什么的。” “只是因为你是江季白,一看到你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对你好了。” “没有别的,不是因为我感觉欠了你什么的,我巴不得欠你呢,反正也不用还。” “不过你还欠着我呢,记不记得?五年前天渊城是我把你从囹圄楼救出来的,你之前不是说要还吗?” -- 第228页 “人家不都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 “那你就把你还给我好了。” 温白笑看着江季白:“行不行?” 江季白酒劲上来了,温白说的话都没怎么听清,什么欠不欠,还不还的。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服领子,江季白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呜呜啦啦一大堆,快把我扶起来,困死了。” 温白:“……”敢情我声情并茂半天,你都没听清是吧? 温白把江季白扶起来,背了起来。不满地嘟囔着:“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人话都听不懂,明天还得再说一遍,这情绪是说来就来了吗?你个白痴。” 江季白抬了抬头,闭着眼睛恶狠狠道:“你白痴,你听不懂人话!” 温白无语了,骂你的话倒是听的清。 温白背着江季白走在空旷的小路上,月色正好,海棠花也拥拥簇簇的,良辰美景,奈何背上背了一个醉鬼! 温白暗暗腹诽。 温白猛地大叫道:“江季白!” 江季白被惊的动了一下,在温白背上微微抬了抬头,含糊不清道:“嗯?” “你喜欢谁啊?”温白故意问道。 江季白没有动,温白也不指望他回答,就是走的太无聊了才捉弄江季白的。 许久,江季白梦呓般地在温白耳边道:“温白。” 温白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笑得合不拢嘴。 第128章 重逢 鹊老一大早就来到了温白的院子里,却只看见常修儒和温玄,二人正在下棋。 鹊老把药箱放到了石桌上,好奇道:“纾寒呢?” 温玄头也不抬一下,道:“江衍那里。” 鹊老感叹道:“感情真好,一大早就去找。” 常修儒将一个棋子放好,抬头笑道:“师父,小白昨晚没有回来。” 鹊老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这不好吧,季白身体刚好,温白不是打点去占人家便宜的吗?” 话音刚落,温玄的一个棋子就丢了过去,鹊老一闪,闪开了。 他看着那颗棋子在一旁的桃树上砸出了一个坑,不满道:“晏清,你干什么?当老夫还年轻吗?” “知道自己老,还说话不正经?”温玄薄唇轻启,满是不悦。 “不是吗?”鹊老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错话:“我早就听说江世子单相思多年,未曾想到是纾寒啊。” 鹊老条分缕析道:“江世子啊,看起来是对人举止有度,处事滴水不漏的,实际上啊,心思可最是缜密,纾寒定会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不会。”温玄慢悠悠道:“江衍不会算计温白。” “哦?”鹊老反问:“如何说?” 温玄慢条斯理道:“他们对彼此都是最为了解的。”顿了一下,温玄嫌弃道:“况且,江衍不用拿捏温白,那小子就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了。” 这话倒是真的,温白在没有明确自己心意时,就对江季白迁就的很,这下明确了,还不得百依百顺? “呦,都在呢?”温白恹恹地走了进来,发现三人均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脸上有花儿啊?” 温玄直截了当道:“如何?” 一提这个温白就更蔫儿了,他百无聊赖地坐下,趴在桌子上,道:“别提了,没意思。” “是不是你把他拿下了?”鹊老兴致勃勃道。 “他醉成那样,能做什么?”温白没精打采地换了条胳膊,继续趴着,嘴里不住地嘟囔:“我倒是情愿他做些什么…” 鹊老摸着下巴,奇怪道:“那你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温白感慨:“我昨儿晚跟他说了很多话,可他醉的连话都听不清。” 常修儒不以为意地笑了:“那你等他醒了再说一遍。” “我也是这样想的,”温白继续道:“所以我就睡在他那儿,打算第二日早些再告诉他,可是他三更半夜酒醒了,自己抱着被子打了地铺,我今天早上才发现。” 温玄道:“竟然没有把你踢下床,他还真是有教养。” 温白不满地看了温玄一眼,鹊老迫不及待道:“然后呢?” 温白清了清嗓子:“我自然是下床和他睡一起啊,可江季白把我推开了,你们知不知道?嘿嘿嘿,他把我推开了,脾气还挺大~我正积攒着情绪准备深情告白一番,江允善就回来了,然后我啊,就被赶出来了。” 温玄安慰道:“还有机会。”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温白抓了抓头发:“要不是你乱说话,我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人家之前对你投怀送抱,你怎么不应下呢?”温玄冷哼。 “……”温白无法反驳,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太闲了就去军营里看看。”温玄敲了敲他的脑壳,道:“好歹也是温家军的主帅。” 温白心不在焉:“你不是说让我安心养病吗?” 温玄恨铁不成钢道:“我也没让你往江衍那儿跑,像什么话!倒贴也没见你这样的,去营里随便帮些忙也好。” 温白理所应当道:“我现在得拿下江季白,没空去营里帮忙。再说了,不是有你和表兄吗?” 常修儒笑了,自从温玄回来后,温白可是真的放松了,这样也好,绷了太久的弦也该松松了。 温玄慢悠悠道:“你当江衍跟你一样?御贤军主帅仅他一人,他当然要时不时地呆在军营里,你现在要是去找他,肯定会被郡主赶出来,你要是顶个一官半职的去找他,还能搪塞一下江允善,见面也方便些,你觉得呢?” -- 第229页 温白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我定会去营里为兄长分忧。” 鹊老:“……”变脸比翻书还快! “爹爹~” 一声熟悉的童音从门口传来,四个人一起回头,看见了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童,温玄和温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 温玄完全呆在了原地,温白叫道:“玘儿!” 温玘松开拉他过来的士兵的手,乐呵呵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快乐地叫道:“爹爹,我好想念你啊~”话音刚落,就扑进了温白的怀里。 温白:“……” 温玄:“……” 温白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玘儿,你爹在那边。” 温玄低头看温玘,温玘看了看温白,又看了看温玄,转头抱住了温玄的腿:“爹爹,我好想念你啊~” 温玄缓缓蹲下,打量着温玘,温玘乐呵呵的样子,和温白小时候倒是像,但那双乌黑发亮的凤眼可真是随了自己。 “你受苦了。”温玄心里有些自责,这么多年了,玘儿在天渊城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温玘甩了甩温玄腰间的穗子,爱不释手地玩着,心不在焉道:“不苦啊,义父每天都给我买回味居的梨糖膏,就是这几日没吃了…不过义父说回去了还会给我买的。” 小孩子总喜欢自言自语,温玄把穗子拽下来递给了温玘,往门口看去,没有江越,只有一个士兵,温玄开口:“你怎么找到玘儿的?” 士兵老实道:“是小少爷自己站在大门外高呼,他是温大人的儿子,我们就出来看,小少爷自己站在门外,兄弟中有人在天渊城见过小少爷,就给带过来了。” 温玄低头问:“玘儿,谁带你过来的?” 温玘使劲够着鹊老的胡子,回答:“义父带我来的。” “你义父呢?” 温玘停止了蹦跶,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挠了挠头道:“走了吧,他告诉我要大叫后就走了。” 温白也问:“他让你大叫什么?” 温玘又思索了番,高呼道:“我乃温玄的宝贝儿子,叫他速速来见我!” 温玄:“……”不像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白和鹊老大笑了起来,常修儒也忍俊不禁,温玘见他们笑了,自己也乐呵呵地笑了,一旁的侍卫脸都憋红了,刚刚他已经尽力不提起这句话了。 温玄面色不善的夺门而出,江越来过,可他又走了,他为何不见自己?如今天渊城风起云涌,他势单力薄的,又能去哪儿呢?温玄骑着马就飞奔了出去,应该走不远的。 温玄骑马跑了五六里路,还是没有看见江越,走的这么干脆吗?玘儿看起来娇生惯养的,估计也没受什么苦,看来江越也真是当自己的儿子在养的。 温玄心里怅然若失,这么多年了,他还好吗? 温玄失魂落魄地骑马回去,刚走到院子门口,就愣住了。 院子里的桃树下,蹲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是温玘,大的是…江越,两个人欢声笑语地说些什么。 江越穿了一件没有过多纹饰的月白色长袍,乌发也只用了一条白色发带束起了一半,以前身上的纨绔气烟消云散了不少,只是那笑着时微微挑起的眼尾,还是有些轻佻。 温玄脱口而出:“王爷。” 江越回身,脸上还带着笑意:“温大人。” 温玘乖乖地叫道:“爹爹!” 温玄难得无措地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走了吗?” “啊?什么走了?”江越眨巴了下眼睛:“我把玘儿放在你们门口,就去找我大侄子了,现在才安置好,就过来了。”说完,江越还宠溺地捏了捏温玘的小脸。 温玘正玩着泥巴,发觉江越捏了他之后,笑嘻嘻地往江越怀里撞,把泥巴糊了自己和江越一身,江越没有丝毫威严的训斥道:“啊呀呀呀,又弄身上了不是?你这衣裳今天才换上。” 温玄心里有些复杂,准确的说,有些许泛酸,但也不知道酸在哪里。 温玄径直朝江越走了过去,一手提起了温玘,对着一旁的侍卫面无表情道:“带小少爷下去洗洗。” 侍卫就把温玘抱了起来,江越朝温玘扮了个鬼脸:“遇到克星了吧?” 温玘也朝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遇到克星了吧。”然后,就被人抱走了。 江越好玩地笑了笑,温玄看他还在地上坐着,就伸出了手,江越拉住了温玄的手,被轻轻拉了起来,然后,低头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 温玄见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条黑色的方帕递了过去,江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点脏,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 温玄执意地举着帕子,道:“无妨。” 江越只好接了过来,细心地擦着身上的泥星点子,突然,温玄开口:“送玘儿时,为何不来见我?” 江越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了,笑道:“我行李带的多,原本想先去我大侄子那里安顿下来再带玘儿过来,但是一想,你多年未见玘儿,想来也是思念的紧,就把他先送过来了。” “再说了,”江越讪讪一笑,半开玩笑道:“你被关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我的原因,我怕你一见我就把我灭口了。” 温玄仍是淡淡的语气:“不会。” 第129章 比试 -- 第230页 “那就好。”江越仍是低着头擦着衣服上的泥星点。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两人俱是一愣,江越先笑了,温玄脸上也带了些淡淡的笑意。 温玄等江越笑完,询问道:“你怎么突然离开天渊城了?” “原本我皇兄驾崩后,我就有这个打算了,但也无地可去,路途颠簸,我担心玘儿年纪太小受不了,就想着缓缓,直到小白破了问月关,恰巧我大侄子也在这里,之后你们又拿下了霆灵城,我才动身前来,刚好你们可以团聚,我也能投奔我大侄子。”江越叙述着自己的经历。 “江承均肯放过你?”温玄疑惑道。 “他才没空理我呢。”江越爽朗地笑道:“前有虞国季呈徵,后有齐国拓拔嘉誉,况且,我皇兄说过…” 说到这里,江越突然住口了,说什么?说他皇兄吩咐过不准人动他,可温玄未必想听,毕竟困了温玄三年的人也是弘道帝。 江越岔开话题,继续笑着说:“告诉你啊,我走的时候带走了半个国库,刚好我大侄子博施济众用得着,准把江承均那个熊孩子气死。” 温玄静静地听他说着,等到江越也觉得说不下去时,温玄才开口:“你的手,用不了剑了吗?” 江越身形一滞,无所谓地活动了下右手腕,笑的不以为意:“我可是尊贵的王爷,动刀动枪的可不适合我,呦?你不会还在自责吧?” 温玄瞥了他一眼,别开了脸。 “还真是啊。”江越挠了挠头,笑得无奈:“我被废了一臂,你被困了三年,算扯平。” “扯平?”温玄歪头有些诧异。 “对!”江越看了眼旁边的石桌上还放了壶茶,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倒了两杯茶,递给了温玄,弯了弯眉眼:“喝了这杯茶,我们就一笑泯恩仇!” 温玄迟疑地接过了那杯茶,他刚想开口说什么,江越就把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江越苦着一张脸,皱眉看了看杯子里的茶水,问:“这是什么茶?味道这么苦?” 温玄解释道:“鹊老泡给温白调理身子的,是有些清苦。” “你不早说?”江越。 “我刚想说。”温玄无辜道,说完,他摇了摇杯中黑乎乎的茶水,也一饮而尽。 “喂!你,你还喝啊?”江越吃惊地看着温玄。 温玄对着他空了空杯底,面色自若:“不是你说的吗?喝了这杯茶,一笑泯恩仇。” “这么实诚?”江越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温玄:“你还是温玄吗你?” 温玄挑了挑眉稍,道:“实在是与你争执没什么成就感。” 江越一下子被噎住了,悻悻道:“言辞犀利如旧啊,温大人。” 温玄没有再噎他,问道:“那你这阵子就住这里了?” “嗯,之后我大侄子回江南,我就跟他一起回去。”江越道。 “那他可不会一时半会儿回江南。”温玄盘算着,都到这种地步了,江季白肯定会一鼓作气,随各方势力一同攻入天渊城。 江越满不在乎道:“那也没事儿,反正霆灵城也有吃有喝的。” 温玄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带着些轻松的口吻道:“你东西都置办好了?” “我大侄子都给我安排好了,就是还有一张床,我寻思着,这睡的东西不能太将就,我房里那张床太硬了,我这身娇肉贵的,可睡不惯,我打算明日拽着我大侄子去城里买张好些的床。”江越得意地盘算着。 温玄一边嫌弃江越矫情,一边道:“那你大侄子怕是没空。” “为何?”江越不明所以地看向温玄:“他敬爱的皇叔千里迢迢来投奔他,他不该聊表心意吗?” “敬不敬爱先不说,你大侄子每日要操劳军务,还要应付温白,你觉得他有空?”温玄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道。 江越啧啧叹道:“这小白公子也太黏人了吧?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嗯…那只好我自己去了。” “我陪你去。”温玄淡淡道。 “你?”江越浑身拒绝:“不…不麻烦了。” 温玄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也该给玘儿买些东西,你也可以帮我参考下。” “好——吧。”江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温白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在军营里晃悠,看见熟人就打个招呼,他轻车熟路地往隔壁御贤军军营里走去。 刚刚迈进大门,就听见一阵喝彩,温白凑过去看,看见江季白跟几个士兵在切磋武功。 江季白是一身深蓝色短打,头发不像往常般似的半束半披,而是高高束了起来,用一根蓝色发带绑了起来,显得随意又干脆,和平常样子倒是不太一样。 温白琢磨着,往常总是衣冠楚楚的,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这模样倒是怪稀罕人的。 江季白身体刚好不久,显然不适合长时间切磋,眼看江季白被一个士兵打的后退了几步,温白一个敏捷的空翻,落到了江季白身后,顺手揽住了他的后背。 江季白回头,温白对他狡黠一笑,江季白心有灵犀地点头,两人一起冲入几个士兵中,配合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四周传来喝彩,直到两人把几个士兵都掀翻在地。 士兵笑着讨饶:“不打了,不打了,世子与温公子配合默契,我们不是对手。” -- 第231页 “对啊,世子还好,温公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温白吹了吹自己额前的碎发,理直气壮地笑道:“谁叫你们欺负江季白来着。” 士兵叫苦不迭:“我们哪有,是世子让我们不遗余力的。” 温白刚要反击,就觉脸侧厉风忽起,温白本能躲开,就看见江季白从自己身前掠过,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 温白又笑了:“翻脸不认人么?季白,我们可刚刚打完配合。” 江季白又踢了过来:“少废话!” 闻此,温白又是一笑,与江季白老实地切磋了起来,终是江季白落后了一些,被温白一个出其不意的扫腿绊倒了,然后又被温白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江季白淡淡一笑,收起了剑。 四周又是一阵意义不明的喝彩。 温白笑得促狭:“你不行啊,要不我天天过来陪你练?” 一旁士兵递过来手帕,江季白朝温白扬扬下巴,士兵会意,把手帕递给温白。 江季白嫌弃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可省省吧,要不是我刚痊愈,你就等着被揍吧。” 温白先给自己擦了擦,听闻江季白这样说,一步上前,用自己用过的帕子胡乱地给江季白擦着:“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这么输不起。” 四周一阵哄笑。 江季白拍开他的手,不甘示弱道:“也不知道谁跟小媳妇儿似的,发了病扭扭捏捏的怕别人看,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那不是…”温白一时无语,忽然,灵光一闪,调笑道:“我那不是…怕色衰而爱驰吗?” 四周起哄声更大了,俩人不是死对头吗?这打仗打下来,感情这么好了,果然!军营是培养兄弟情的最佳场所。 江季白习惯了似的不以为意:“你有色吗?” “那可不,”温白得意道:“简直是国色天香,秀色可餐,姿色卓绝,哎,你们说是不是啊?” 士兵们起哄:“是!” “文采见长。”江季白无力吐槽。 温白扶额,故作苦恼道:“那是自然,不能丢你的人。” 江季白终于被气笑了,他往一旁的营帐里走去,温白哼着小曲儿跟上了。 江季白走到门口时,抬眼后看:“你跟来干什么?” “我跟你交流一下领军心得。”温白一本正经道。 江季白顿了下,无奈摇了摇头,走了进去,温白看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缠了上去:“哎,你还在生气啊?” 江季白坐下,把桌上的信件整理好,看着温白目光幽幽道:“对,我在生气,哄不好,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温白坐在他对面,解释道:“我大哥说的话都不对,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愧疚报答什么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信。”江季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温白,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先想明白。” 顿了下,江季白哼道:“省的你大哥说我趁人之危。” 温白一巴掌拍在脸上:“你这不还是不信吗?” 江季白不疾不徐道:“你先别管我信不信,先搞明白自己再说。” “我明白啊。”温白按住江季白整理东西的手,认真道:“我…” 声音戛然而止,温白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动口又不如动手,他伸手摸上江季白的脸,又觉得动手不如动口,于是他凑了过去。 还没靠近,江季白就抽出了手:“你别没个正形,这是军营。”他继续整理着东西:“就说你不明白,先管好你自个儿吧。” 温白蔫蔫儿地趴在案几上,一脸郁闷:“还不信?嗐,算了,我自作自受,怪我说不明白,我但凡有点文采,定给你写个表啊章啊什么的,感动死你。” 江季白:“你挡我光了,起来。” 温白一本正经道:“是我不够亮吗?” 第130章 不速之客 温玄坐在店家准备的椅子上,看江越跟个行家似的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一张睡起来不知道怎么样,反正是看起来够浮夸的床,用江越的话来说,他就剩钱了。 中间掌柜还兴趣盎然地问了一句:“大人,您与王爷的关系还不错啊?” 温玄随口答道:“凑和。” 掌柜笑的意味深长,温大人与崇安王的话本子他也看过,上面说温大人挺不乐意的,可现在看,明明挺乐意的啊。 江越去前面结账时,掌柜捧着一个盒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温玄礼貌颔首,掌柜把盒子递给了他:“大人,这是咱们店里白送的。” 温玄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也就没有接,推辞道:“客气了,不用。” “大人,都是您和顾大人未雨绸缪,我们霆灵城才免于战乱,这是我们的心意,你就拿着吧。”老板把盒子往温玄手中塞。 温玄只好接过,老板催促着温玄打开看看,温玄打开后,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尊长着一双兔耳朵的的人偶,温玄没见过这样子的人偶,脸上不免疑惑,掌柜连忙解释:“噢,这是兔儿神,可以摆放在床头。” 温玄不知道兔儿神是什么神,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点头道:“多谢,很精致。” 掌柜听见夸奖,笑的眼睛都睁不猜了,补充道:“送给您和王爷的。” -- 第232页 温玄心道,这一个东西该怎么分?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收下了,掌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温玄打量了两眼盒子里的兔儿神,丑是真丑!还是给江越吧。 江越刚好从里面出来了,温玄把盒子理所应当地递给了他:“老板送的。” 江越自觉地接了过来,顺口:“什么?” “什么神来着…兔子神还是什么玩意儿?放床头的。”温玄不上心地说道。 江越掀开看了一眼:“这么丑?” 温玄原本就等的不耐烦了,跨步离开:“快走吧,天都黑透了。” 江越随手把盒子抱在了怀里,指挥家仆搬床,温玄就先出去了。 刚一出门,就碰上了顾延岳一行人,顾延岳打招呼道:“晏清。” 温玄往不远处看就看见了顾延岳,还有几个面熟的大人,温玄颔首:“延岳。” 顾延岳大步走了过来,面带笑意地瞥了眼温玄身后的铺子,随口道:“来买东西?” 温玄点了点头,开口:“你是…” “哦。”顾延岳朝身后几个颇具醉态的大人努了努下巴,又指了指前方的酒楼,道:“我们刚吃完饭。” 温玄对那几个大人礼貌示意,几个大人也都微微一笑。 正在寒暄着,江越就走了出来,他朝温玄喊着:“你走慢些,我不认路。” 众人:“……”不少人之前在天渊城都见过江越。 顾延岳最先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王爷!” 江越笑了笑:“噢,顾将军,你也在啊。” 几个喝醉的人开始胡言乱语。 “崇安王和温大人…他们在一起啊?” “不是说崇安王困了温大人三年吗?” “温大人这般心高气傲的人还会跟崇安王有交集吗?” “该不会是崇安王缠着温大人吧?” 江越听见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顿时反应过来了,对啊,他跟温玄还有很多闲话。 江越显得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却撞上了搬着床走出来的仆人,手中的盒子掉落在地。 “哐当”一声,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一个兔儿神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顾延岳眼神先变了,那几个喝醉了的大人也都静了下,其中不乏有见过世面的,直接叫出:“兔…兔儿神?” 温玄弯腰将兔儿神拾了起来,看向几个人:“对,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有个大人吞吞吐吐地看了兔儿爷一眼,问:“那这兔儿爷是?” “买床送的。”温玄直接道。 买床?! 众人又吃了个大惊,温玄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顾延岳先咳嗽了起来,不顾几个窃窃私语的大人,拉住温玄低声道:“晏清,你可知这兔儿爷是干吗的?” 温玄看了几个人的反应,也能推测出些什么,试探性地开口:“求姻缘的?” “差不多。”顾延岳不好意思道:“不过是求男子和男子之间的姻缘的。” 温玄:“……”娘的! 江越:“……”这下误会深了,又是买床,又是兔儿神的。 几个人的眼神愈发古怪,江越怕给温玄带来闲言碎语,扯了个借口道:“我…我和温大人恰巧…” 温玄打断他道:“王爷初来乍到,我陪他添些物什儿,有问题吗?” 说着,还把兔儿爷重新塞回了江越手中,江越并不是很想接,但身后的仆人又抬着床,只能他自己拿着。 气氛有些僵硬,顾延岳连忙拉着几人准备离开:“那个,晏清,我们就像回去了。” “大人们走好。”温玄像模像样地送别。 等人走远,江越一把把盒子抛给了温玄:“你…你退了吧你。” “你不要吗?”温玄云淡风轻地接了过来:“那给温白和江衍好了。” “给他们干吗?”江越诧异道。 温玄暧昧地看了他一眼,江越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啊?” “还没。”温玄淡淡道。 江越松了口气,就说嘛,温玄就喜欢开玩笑。 温玄接着道:“不过快了。” 江越:“…真的?你没开玩笑?” “好笑吗?”温玄挑了挑眉稍。 “不好笑。”江越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我开它干吗?”温玄白了江越一眼。 江越还是久久不能释怀,他一脸震惊地跟在温玄身后,连温玄停住了都没有发现,温玄一回身,就被江越撞了个满怀,两人距离极近,温玄又闻到了之前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江越连忙道歉:“噢,对不住。” 温玄眸光流转,猜不出心思地看着江越:“无妨,有事问你。” “你问。”江越点头。 温玄面无表情地问:“你刚刚为何不直接说你与我一起来的?” 江越莫名其妙道:“自然是怕别人说闲话啊。” “你怕什么?”温玄突然逼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反正在外人看来,你又不吃亏。” “……”江越一想也是,解释道:“你如今风头正盛,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了?”温玄语气淡淡道。 江越看向温玄,温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江越浑身不自在:“我是不希望…我给你带来麻烦,毕竟我们刚刚扯平。” -- 第233页 温玄突然笑了,江越愣住了,不明白温玄为何发笑,温玄眉梢都染了些笑意,整张脸柔和了不少。 他慢条斯理道:“江越,有些事扯得平,有些事很难再扯平了。” 江越皱了皱眉:“啊?” 温玄脸上笑意未淡,摆了摆手,朝前走去。 “我说,温玄。”江越又跟了上去,嘱咐道:“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吧,给别人看见又要大做文章了。” “凭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温玄不屑一顾道,又歪头看向江越,揶揄道:“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江越无语:“我能有什么鬼!” “谁知道呢。”温玄道:“反正旁人眼中都是你觊觎我许久。” 江越无力扶额:“啊,是!温大人风姿卓然,在下痴心妄想。” 温玄又是一阵轻笑,江越无语地跟着。 等到了门口时,二人发现温玘站在那里,温玘发现二人后,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扑进了江越的怀里。 江越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数落道:“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又不吃菜,我告诉你,你多少吃点儿…” 温玘撅了撅小嘴,捂住了江越的嘴巴:“我晓得了。” 江越把他手拿开,一脸无奈:“行了,跟你爹回去吧,我还得回去一阵收拾呢。” 温玄把温玘接了过来,随口问:“不再坐会儿?” “我得在睡觉之前把床安置好。”江越说着就离开了:“就不坐了。” 等江越走远,温玄才抱着温玘进院子,温玄意味深长地问道:“玘儿,你喜欢义父吗?” “喜欢!” 江季白下定决心由此攻入天渊城,便下令让孟将军将其余的军队从江南带到霆灵城,时间紧促起来,大小事情也多,江季白愈发地忙。 眼下孟将军也到了霆灵城,而且,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季白安置好孟将军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不久后,一个红衣小姑娘便追了出来:“阿衍!” “阿衍!阿衍啊!” 江季白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红衣小姑娘不依不饶,几步跑了过来,她秀眉微蹙,瞪大杏眼,撅着小嘴道:“干嘛啊!等等我嘛——” 江季白无语地回身,红衣女子见他停下了,顿时笑颜如花地抱住了江季白:“阿衍,刚刚你都不等我的。” 江季白使劲把她的手掰开,教育道:“羽姑娘,孟将军没告诉你吗?男女授受不亲。” 孟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他才管不着我呢!” “姑娘你也长大了,别总让你哥为你操心,军营里的事都忙不过来,还得操心你。”江季白语重心长道。 “你还说呢!”孟羽拿袖子轻轻柔柔地甩了下江季白,一双大眼睛扑闪着:“人家都长大了,你什么时候娶人家啊?” “我何时说过要娶你?”江季白匪夷所思道。 第131章 哄人不易 孟羽答非所问道:“你知道吗?我从郡主那里知道你身受重伤时,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嗯,是没事了,我阿姐喜欢把事情往严重处说。”江季白眼神温柔了几分:“不过,这里不比临安,环境是苦了些,你还是回去的好,省的孟将军分心。” 孟羽使劲摇了摇头,又抓住了江季白的胳膊:“不嘛,除非你娶我,要不我不会走的。” 江季白再一次掰开她的手,一脸警惕:“我可没说过要娶你。” “可是郡主说了的,说我就是江家的媳妇儿!”孟羽不服气地仰脸道。 江季白随口道:“那你让她娶你好了。” 孟羽一听乐了:“阿衍,你这话让郡主听见又要骂你了。” 江季白严肃道:“唉,羽姑娘,说真的,我不会娶你。” 孟羽不服气道:“我哪里不好!” “年纪太小了。”江季白不假思索道。 “我?我还小啊?我都十六了。”孟羽撇嘴道:“难不成你还想找个比你大的?” “不用,与我差不多大就行。” 孟羽被气笑了:“你都二十有二了吧?寻常女子这样的年纪,孩子都有了,你说什么傻话呢?我知道,你是怕自己战死沙场耽误我,我不怕啊,阿衍,你死了我会好好照看江家的。” “诶诶诶!”江季白皱眉打断她的自我遐想:“羽姑娘,口下留德。” 孟羽深情款款道:“所以啊,你现在不娶我也行,我会等你的,一直等,等到你不怕耽误我。” “我有喜欢的人。”江季白慢悠悠道。 “你不必为了骗我而扯谎。”孟羽认真道。 “我没扯谎。”江季白比了比孟羽的身高:“他啊,与我青梅竹马,身高比你高,相貌啊,也比你好看,所以,你别再等我了。” 孟羽一听不乐意了:“什么人?” “心上人。”江季白微微笑了。 他留下惊呆的孟羽转身走了:“姑娘你呢,乖乖回临安,大好儿郎任你挑选,我心有所属,不会再想旁人。” “啊——”孟羽捂着耳朵赌气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江季白悠哉悠哉的声音飘了过来:“姑娘好自为之吧。” 江允善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眉道:“怎么了吗?这么吵?” “郡主姐姐!”孟羽气鼓鼓的转身,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允善,指着江季白离开的方向道:“阿衍说他不会娶我。” -- 第234页 江允善沉吟道:“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孟羽抽了抽鼻子,不服气道:“定是有人勾引阿衍!” “呃…”江允善无言以对。 “郡主姐姐,你知不知道这里哪个姑娘个子高高的,样貌…嗯…比我好看,而且,年纪与阿衍差不多大的?”孟羽追问道。 “姑…姑娘?”江允善疑惑道。 孟羽使劲点了点头,哼道:“我就不信她比我喜欢阿衍。” 江允善叹气道:“阿羽,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别想着阿衍了,回头姐姐给你找个比阿衍还好的。” “不嘛!”孟羽急得都快跳起来了:“我就要阿衍!” 江允善无语地离开了。 江季白打算给孟将军接风洗尘,摆脱孟羽后,他亲力亲为地布置好了酒席。 此时,已月上中天,江季白看时间充裕,就打算回房间换身衣服。 走到一处院落时,江季白看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鬼鬼祟祟的。 他加快脚步,看清草丛里的人后,江季白低声唤道:“温白!你鬼头鬼脑的干什么呢?” 温白显然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来,回头看清是江季白后,温白松了口气,冲江季白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季白,过来过来!” “干吗?”江季白一边嫌弃着,一边挪了过去,顺势蹲在了温白身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建筑物,怀疑道:“这是诚业侯的居所吧?” 温白眼睛还往里面看着,点头:“没错。” 江季白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就不轻不重地推了温白一下,道:“你看鬼啊?” 温白打了个趔趄,拉住了江季白,道:“他们进屋了,刚刚可精彩了。” “能有多精彩啊,无非就是父慈子孝,为国为民什么的。”江季白耸了耸肩膀。 “唉,你知不知道诚业侯世子有隐疾啊?”温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季白。 江季白略显讶异:“倒是…不曾听说。” “唉,为这事儿,诚业侯父子都麻烦鹊先生好久了。”温白揽住江季白的肩膀,神秘莫测道。 江季白随口问:“鹊先生告诉你的?” “才不是呢。”温白笑的欠扁,指了指屋里:“我自己偷听到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江季白无语道。 温白无奈道:“最近我大哥找诚业侯商量事情,发现他们父子总是心事重重的,而且也不愿意多说,如今晓得了,诚业侯世子是独子,若是这隐疾治不好,是影响子嗣的,怨不得诚业侯干什么都没精神了。” 江季白从容地站了起来,呛道:“你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你大哥脸可就丢大了。” 温白也站了起来,离江季白极近地笑道:“我怕什么,偷听这种事,世子爷与我以前不是常干的吗?” 江季白正在拍尘土的手停住了,面色柔和了几分,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陷入了回忆。 江季白年少成名,理应一心向学,可总是架不住温白软磨硬泡地邀请他出去玩。 江季白怕功课落下,被同龄人给比下去,于是和温白两个跟夜猫子似的躲在人家屋顶,偷听人家功课做了多少,然后再比他们多做一点。 就是这一点,总让江季白受到夫子的嘉奖,久而久之,这天渊城各个世家的逸闻趣事,二人总是知道些。 毕竟,谁也想不到矜贵如江小世子会偷听别人的墙角是吧? 江季白思来想去,无论外人眼中自己如何完美,在温白眼中,自己似乎都乏善可陈,因为自己不好的一面温白都见过。 两人继续走着,温白嘴巴聒噪个不停。 “哎,你知道吗?”温白又八卦地搂住江季白,悄声道:“顾将军也喜欢男人,他和他心上人都在一起好久了。” 江季白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他的心上人是柳秦筠。” “是叫这个名字来着。”温白点头,然后发觉不对劲了:“你怎么知道?” “柳秦筠是七年前殿试的榜眼,仅次于你哥,一篇《天渊赋》,名动整个天渊城。”江季白赞叹道。 温白挠了挠头:“是吗?” “当那然!”江季白两眼放光:“前几天宴会我就看到他了,只是不知为何他跟在顾将军身侧,也不是很熟就没有多问…” “所以你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喝顾将军敬的酒的?”温白后知后觉,泛酸道。 江季白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继续道:“宋夫子说过,温玄的文章笔风凌冽,如寒冬松柏;这柳大人的文章就是涓涓细流,润物细无声,没有高下之分。” “当年柳大人在名声大噪时就辞了官,学宫里的好多人都很惋惜,被你这么一说,他应是早就与顾将军相识,离开天渊城也是为了顾将军,当真是有情有义。” “江季白,你…” 温白刚开口,就又被江季白打断了:“温白,你大哥与顾延岳是不是很熟?那就是与柳大人也很熟了?我不能直接前去拜访,显得很唐突,你去给我引荐一下。” “江季白!”温白不满地叫道。 “啊。”江季白莫名其妙地应道。 温白挑了下眉梢:“人家可是名草有主了!” 江季白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温白的脑袋:“有毛病吧你!想什么呢!” -- 第235页 温白揉了揉脑袋,嘟囔道:“他们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听我大哥说,人家两人经历了重重磨难,才终成眷属的,况且二人情比金坚,你省省吧。” 江季白一脚踢了过去,温白灵敏地躲开了,江季白瞪着眼道:“没完没了了还?” 温白笑嘻嘻地又凑了过来:“谁叫你当着我的面不停地夸别的——男人的。” 江季白毫不客气道:“你委屈个什么劲儿。”该委屈的是我。 温白再一次挂到了江季白的身上,诉苦道:“顾将军倒是苦尽甘来了,看看我,江季白啊江季白,你什么时候才会气消啊。” 江季白费力地拖着他进了屋门,推了推他:“起来,我还有事,没工夫陪你闹。” 温白不依不饶:“你都几天没陪我玩了,你这种忙法儿可不好,身体要累坏的。” “你都没事情干的吗?”江季白怀疑道。 温白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大哥说让我先养好身子和抱得美人…世子归。” 江季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他挂在自己身上,开始挑衣服。 温白陪他看着,他眼神略过一件浅绿色的衣服,就把它扯了出来,递给江季白:“穿这个吧,我喜欢看你穿这个颜色的。” 江季白粗手粗脚地夺了过来,还不忘呛道:“你懂什么。”但还是利索地开始换衣服。 “口是心非。”温白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温白托着腮看着江季白从容不迫地换着衣裳,道:“讲真的,季白,你打算吊我多久?” “没吊你。”江季白随口道。 温白撇了撇嘴:“那你可知我的心意?” 江季白动作停顿了下,道:“是你不知道。” “我如何不知道?我都这样明显了,倒是你,跟个小孩儿似的,手里拿着颗糖,不说吃也不说扔。”温白越想越气闷。 第132章 霸王硬上弓 “温白。”江季白系好腰带,轻飘飘道:“七岁时,你总被一条狗追,你说你讨厌它,后来他死了,你大哭一场。” “十二岁,学堂里的夫子总是责罚你,后来他告老还乡,哭的最凶的也是你。” “十五岁,你看上了花月夜的花魁,她被人娶走后,你痛不欲生,三天没到,你就又看上了另一个女子。” 温白尴尬地挠了挠头:“提这些做什么,谁小时候没做过傻事?你…你不也偷听人家墙角,看人家美女吗?我…我还没质问你…你呢!” 江季白不理会他,继续道:“你说你很讨厌温家,可这些年为了温家兢兢业业,几经生死。你一直这样,从小到大都搞不清自己的感情,你说你在意我,可不是任何在意都是两情相悦。” “或许,你的在意跟我的不一样,我不想你后悔,也不想自己失望,所以,你还是自己想清楚的好。”说完,江季白就准备离开。 温白着急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不悦道:“你觉得我会蠢到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你蠢吗江季白!我好歹这么大个人了,你这么替我着想,当初亲我时怎么不见你你有这么多想法!等我想明白了,你却跟个小姑娘似的,别别扭扭,不理人!” 江季白觉得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他甩开温白的手,继续往门口走,不上心道:“我几时不理你了?” “现在!”温白使劲地拽着他的手腕,一脸固执。 江季白无奈地去掰他的手:“都说了我有事,这件事我们过后再谈。” “不行!你都搁我几天了?欲擒故纵都不带你这样的!”温白不依不饶地拉着他:“我现在告诉你,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 “好——”江季白心系宴会,心不在焉道:“清楚清楚,你先松开我。” 江季白刚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温白就猛地松手了,并且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桌子上,“砰——”地一声,江季白都没顾上开门,急忙回身看。 温白扶着桌角,脸色很难看,显得很压抑,江季白顿时慌了,急忙走了过来:“温白,你怎么了?” 温白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毛,低语道:“难受…” “难受?”江季白摸了摸他的脑门,手足无措道:“可是洛逖又发作了?” 温白顺势倒在江季白的怀里:“不知道…胸口疼…” 江季白心急如焚,道:“我带你去见鹊先生。” 温白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被江季白给托住了,温白道:“没…没力气…”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江季白被吓得不轻,他刚要夺门而出,就被温白扯住了袖子,江季白疑惑地回身,温白似笑非笑:“你不是有事吗?” “我能不管你吗?!”江季白拽了拽自己的袖子:“行了,你先乖乖坐着。” “别去了。”温白轻声道:“离我近些。” 江季白依言靠近了一点,仍有些不满道:“你不是不想让我看你这幅样子吗?” 温白忍不住一阵轻笑,江季白发觉出不对劲,这小子不会是装的吧? 温白猛地站了起来,按着江季白的肩膀往后扑去,他想,老子还真就霸王硬上弓了! 温热的呼吸迎面扑来,江季白心下一紧,温白吻上他,二人摔向地面,温白腾出一只手垫在了江季白的后脑勺。 一阵激烈的撞击,二人跌落外地,江季白只觉得牙齿磕的嘴唇疼,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温白就是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蹬鼻子上脸的轻咬江季白的唇畔。 -- 第236页 江季白本就对他有意,温白这样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拒绝,江季白伸出右手,没入温白乌黑的密发里,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主动回应。 温白暗笑,这会儿倒是不立贞节牌坊了。 温白少年时春/宫画本看过不少,虽说都是男女之事,但是接个吻都一样吧。 这样想着,他试探性地微微张唇,犹犹豫豫地想去舔江季白的唇缝,却被江季白长驱直入地闯了进来。 温白:“……”这么…会的吗? 温白不甘示弱,重新吻回去。起伏的呼吸声在昏暗中漂浮,丝丝牵绊,不消一会儿,两人都微微开始喘气了。 温白缓缓抬头,刚好也看见江季白略微泛红的脸颊,温白再一次伏身,凑到江季白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总说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可身体总不会骗人的,江季白,嗯?” 温白跨坐在江季白的身上,他身体有什么变化江季白自然也感觉得到。 江季白动了下身子,他用胳膊肘撑着地,掩饰性地摸了摸下巴:“你…” 温白被他尴尬的样子逗乐了,都说绿衣配美人,温白俯视着他家世子爷,像是在习风飒飒的竹林里,忽地抬头,望见了一轮皎月。 温白不要脸地把江季白又压回地上,凑近人家耳畔,低语道:“嘘~季白,你听我说。” 江季白垂眸:“…嗯。” 温白轻轻拈起江季白的一缕头发,不紧不慢地把玩着,轻轻道:“我阿娘姿色卓然,即使没有我父亲,她也可以依靠别人获取荣华富贵,但她却等了我爹一生,这该是喜欢吧。” “那时我就觉得喜欢一个人和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两回事,我幼时希望自己以后找一个不相识的女子过一生,她待我好,我也待她好,无关喜欢。” “可是这种念头随着时间渐渐被我自己淡忘了,因为出现了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我总是无暇顾及其他,总是惹他生气,再把他逗开心,看他开心,我也会开心,把他惹生气,我还是会开心,我喜欢跟他一起打打闹闹,我喜欢看他情绪因为我有变化。” “尽管当时我也不知道这种念头代表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这就是你个矫情鬼所谓的在乎吧,所以啊——” 温白松开江季白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脸侧,目光如炬地直视着江季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江季白,在很早之前。” “我看不得你与罗玉芙结亲,看不得罗玉绯打你主意,看不得你对封崎隐忍不发,看不得你与旁人过分亲近。” 闻言,江季白蓦地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差点失态,温白伸出手,拇指轻轻划过江季白的眼角,笑吟吟道:“之前我因中毒和矫情,让你伤心了这么多年,是我不好。” 江季白眸光流转:“你所言…可是真心?” 温白举手发誓:“我发誓,这毒若是解了,下半辈子便是你的;若是解不了…” “不许说!”江季白蹙眉,抬手捂住温白的嘴。 温白眸带笑意,他握住江季白的手,郑重道:“若是解不了,剩下的日子,也是你的。” 江季白按住温白的头吻了过去,温白乐得配合,手也不老实地在江季白腰部流连,满心地想入非非。 江季白任他胡闹,完全将自己还有宴会的事抛在脑后,体会了把什么叫色令智昏。 他恍惚地想起,自己还要去宴会,于是侧脸,声音沙哑:“我还有事,你先…” 还没说完,温白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江季白忙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还得去宴会!” “有郡主在,你迟一些也无妨。”温白无赖地笑道,他在江季白耳边呢喃:“江季白,我们还有一些陈年旧账未算。” 江季白呼吸微促:“…什么?” “且不说你当年借着兄弟的名头占过我几次便宜…” 江季白脸发热,他有气无力地瞪看着温白一眼:“我几时…占过?” “你从小到大抱着我睡过多少回?”温白一本正经地问。 江季白:“那时还未…” 温白接着问:“还有从前为了拒绝公主,你假扮我心上人。” “……” “还有在韶关,你不管不顾地吻过来。” “……” 江季白心虚,其实还有一次,是他跟夏侯离溪交心那晚,他喝醉了,温白也醉了。 温白轻笑一声,暧昧地蹭着江季白的脸颊:“还有一次,我一直未给你说,怕伤你自尊。不过如今,咱俩抱也抱过了,亲也亲了,告诉你也无妨。” “你曾被罗玉绯带到春江花月夜。” 江季白心跳加速,他道:“我后来遇到罗姑娘。听她说了,是你和许姑娘救了我。” “吆~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问我?”温白无赖地问。 江季白瞪了温白一眼:“……”那时的情况,他怎么问! 温白低低一笑,道:“那时啊,你身中合欢散。” 江季白猛然瞪大眼睛,这他倒是不知道。 “对我上下其手,我也不知是药的事,还是你…早就对我心怀不轨,借机占便宜。”温白说的自己饱受委屈。 江季白无语:“什么占便宜?我什么都不记得,哪…哪会想这些。” “是么,不记得了?”温白抚摸着江季白的腰身,笑得神采飞扬:“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 第237页 江季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温热的爪子从自己衣缝里伸了进去,他隔着衣服握住温白的手,隐忍道:“温白,别!你不用…这样。” “我乐意。”温白挣脱江季白的束缚,继续往下,他蹭了蹭江季白,在江季白耳边道:“世子爷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也帮帮我?” 江季白轻叹,他自然能感觉到温白的身体反应不比自己冷静多少,他搂住温白,主动吻了上去,“嗯。” 第133章 王爷喝醉 江季白到达时,宴会已经开始一大半了,他随口扯了个谎,还好众人不是很在意。因为大家忙着看美人跳舞,江季白疑惑,这些舞女都是哪里来的? 怀着疑惑,江季白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不远处被莺莺燕燕簇拥着的江越,顿时了然。 “小皇叔。”江季白蹙眉走了过去:“这是给孟将军接风洗尘的宴会,你来胡闹什么?” 江越不以为意,张嘴吃了一个舞女喂过来的葡萄:“这你就不懂了吧,都是大老爷们儿,平日里枕戈待旦的,遇到个机会,还不许人家放松放松了?你放心,就是寻常的舞女,都不留下过夜的,你看看,孟将军看的多开心。” 江季白看向孟将军,果然,一大群大老爷们看的兴致勃勃的,江季白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主儿,虽然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但看大家都其乐融融的,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我看就是你自己想玩儿!”江季白坐在江越身边,看他一脸享受,忍不住鄙夷道。 江越瞥了眼江季白,意味深长道:“你是自己玩够了,还不许旁人玩了。” 江季白皱眉:“我何时玩了?” 江越抬身,他伸手整了整江季白的领口,调笑:“你这胭脂色儿真是不错。” 什么…江季白茫然一瞬,然后立刻明白了,他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心里暗骂温白,哪里不能咬偏往哪儿咬。 江越笑了起来,调侃:“好了,不好意思什么,小皇叔又不是别人。” 江季白不与他争执,随口唠起家常来:“你最近和温玄关系不错。” “啊,还行吧,估计关了四年把这小子的棱角都磨平了不少,现在说话啊,也没过去那么讨人厌了。”江越感慨道:“人啊,还是得吃点苦头才能长大。” 江季白觉得不对劲,昨天还看见温玄把一个大老爷们儿骂哭了,今天又见他把那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沈家公子糟挤了一顿,丝毫看不出有“长大”的迹象。 “他倒是对你另眼相待。”江季白慢条斯理地开口。 江越笑道:“我把玘儿养的这般好,他感激也在所难免啊。” “小皇叔,过去也不知道你喜欢孩子。”江季白思索道:“你也快三十了,人都说三十而立,你却连个媳妇儿都还没有,想来也怪凄惨的,以前为了不让陛下疑心你不成婚,如今你自由了,也该想想自己的婚事了,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也不用天天瞧着人家儿子眼馋。” “你说的什么话!”江越推开身边几个殷勤的美人,不满道:“什么叫我就快三十了?我今年才二十有七,年轻着呢!再说了…要是有了自己的儿子,玘儿指不定得多难过呢。” “你这话说的,”江季白道:“跟你是玘儿的亲娘似的。” “去你的!”江越伸腿想去踢江季白,被江季白忍笑躲开了:“开个玩笑,小皇叔。” 江越哼了声就做罢了。 江季白也是替江越操碎了心:“小皇叔,我听修儒兄说,温玄最近在相亲呢,看来是有人想攀扯他来着,你可别等着人家都娶了第二个夫人了,你还没个着落。” 江越不屑一顾道:“我才不会为了一只鸟放弃整个林子。”说着,重新揽住身边的美人,笑的顾盼生辉的:“要与众同乐嘛,对不对?” “对!” 几个美人争先恐后地逗江越开心。 江季白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起身往孟将军那里去了。 江越正在玩乐间,就听见了一个女子叫道:“王爷。” 江越抬眼看,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孟羽,笑道:“是羽姑娘啊,有事吗?” 孟羽扭扭捏捏地看了看江越身边的美人,不好意思道:“王爷,孟羽有事想问问你,但是,其他人不可以听见哦。” 倒是直率的可爱,江越笑了笑,对身边的美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美人们就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江越笑眯眯道:“羽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孟羽往江季白的方向瞥了眼,发现他正在跟自己哥哥交谈甚欢,回头对江越道:“我刚刚看王爷跟阿衍交谈十分愉快,你们…挺熟的吧?” “羽姑娘。”江越失笑道:“我可是他皇叔啊,他出生后,第二个抱他的人可是我。” 孟羽看起来很高兴:“那阿衍从小到大的事你都了解了?” “嗯,他小时候倒是经常缠着我来着,后来就不怎么搭理我了,我还难受了好一段时间呢。”江越看起来并不难受。 “那王爷可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孟羽身子往前面探了探,略显迫切道。 江越吃了一惊:“啊?” 孟羽看他不清楚,急忙比划道:“就是个子高高的,样貌嘛,该是不错,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王爷知道吗?” -- 第238页 江越一头雾水:“这种人在天渊城不少啊,姑娘说仔细些。” “啊呀!”孟羽有些烦躁道:“就是江衍喜欢的女子,他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江越懵了,有这号人吗? 孟羽催促道:“王爷到底知不知道?”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季白喜欢女子的?”江越愈发茫然起来。 孟羽不情不愿道:“他自己说的,说他的青梅竹马,高高的,美美的,什么嘛!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没成亲,肯定姿色平平。” “那这事儿本王不清楚。”江越如实道:“我皇兄在世时,给季白介绍了不少女子,没听说过他对哪位女子动心来着,他感情上的事一般不和我说。” “那和谁说?”孟羽苦恼地问。 江越随口道:“温白吧。” 孟羽听说过温白,少年英雄,自然会被豆蔻年华的少女津津乐道。 孟羽来了些兴趣:“就是那个把倭寇收拾的服服帖帖,又破了问月关的那个?” 江越点了点头:“是他。” “他跟阿衍很熟吗?”孟羽又问。 江越意味深长道:“那可是太熟了。” 孟羽叹了口气:“好吧,多谢王爷,那我改天去问问。” “羽姑娘。”江越叫道,孟羽回身,江越继续道:“人别把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孟羽脸上有丝动容,但还是道了个谢就走了。 江越喝得酩酊大醉,闹腾着不肯去休息。 “说、说了…每天都要见的!” “玘儿不见我睡、嗝~睡不着的…” “…别别…别动我,没…没醉…” “本王要再干三碗~哈哈哈哈…” 江季白耐心道:“这么晚了,玘儿定是睡了。” “谁说的!”江越立马不高兴了:“你嫉妒我有儿子!” “啊,是,我嫉妒你,嫉妒你没脑子!”江季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江越痴痴地笑了:“我要去见玘儿…哈哈哈…” 江季白还要招待别人,无暇顾及江越,对侍从道:“你们扶着王爷四处转转,累了他就会休息了。” 于是,江越就被扶下去了。 江越挣扎着要往温玄那里去,侍卫无奈地扶着他,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到达了温玄的房门前。 温玄沐浴完,刚刚披好衣服,蓦地听见了门外吵吵嚷嚷的。 “别…别拽本王!” “王爷啊,温大人都睡了。” “睡个屁啊!天还亮…亮着呢!” “王爷啊,这是灯笼。” “玘儿啊,玘儿,义父来啦!” “王爷,别闹了…” “大、大胆!” 温玄听出是江越的声音,草草穿好衣就推门出去了,看见院外江越一脸醉态的被一个侍卫扶着,侍卫满脸委屈,江越理直气壮。 温玄负手走了过来,眼神一直放在江越身上:“怎么了?” 侍卫哭丧着脸道:“大人,把您吵醒了,是王爷非要过来看小少爷的,属下也没办法。” 温玄挑了挑眉梢,江越还不停地扑腾着,忽然,江越看向温玄像是狗看见了骨头似的,猛地扑了上去。 温玄不期然地打了个趔趄,但还是扶好了江越,皱眉道:“当心。” 江越完全倚在了温玄怀里,抬头看了看温玄,茫然又无措道:“玘儿?你长大了?怎么跟你那刻薄爹长得一模一样?” 温玄:“……” 侍卫:“……” 江越嗤嗤一笑,捏住了温玄的下巴,温柔道:“不过也好,倒也出落得标致。” 侍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抬眼看了看两人,又连忙低下头。 温玄动作利索地拍开江越的手,对侍卫道:“你下去吧,我来照顾他。” 侍卫愣住了,温大人说啥?但他直觉留在这里不好,迷迷糊糊地离开了。 温玄把江越扶进了院子,江越靠在温玄的身上,不停地嘟囔着玘儿。 温玄揽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嘱托道:“嘘~别吵。”说着,就推开了偏房的门。 温玄半拖着江越,蹑手蹑脚地往床边走去。 玘儿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而又绵长的呼吸,小手拽着被角,一只小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温玄一手搂着江越,身子往前倾了倾,艰难地用另一只手替温玘掖了掖被角。 江越咧嘴一笑,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温玄捂住了嘴巴,不解地眨巴着眼睛看向了温玄,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温玄凑近江越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会吵醒他的。” 温热的吐息搅得江越一阵心痒,受了蛊惑般地点了点头。 第134章 被非礼 温玄轻声道:“我们别吵他了。” 江越被温玄的吐息搔痒了耳朵,他缩了缩脖子,没有回复,温玄就半扶半抱着带他离开了温玘的房间。 温玄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江越带进了自己屋里,他将江越放在床上,悄悄松了口气,人瞧着挺单薄,可真是不轻。 温玄下意识坐近,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江越,温玄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自己生的好看,却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 江越与自己恰恰相反,生就一副风流的眉眼,还沾了些纨绔气,即使醉了,也是眉目多情。想到这里,温玄不轻不重地踢了下江越垂下床的脚,江越难受地闭着双眼,眉头皱了皱。 -- 第239页 “放肆!何人对本王无礼?” 温玄腹诽,都醉成这样了,还端着架子?温玄起身找了条湿毛巾,准备给江越擦擦脸。 江越不停地乱动:“大胆,敢摸本王的脸?” “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治你的罪?” “别动。”温玄忍无可忍地捏住了江越的下颚,江越显然吃了一惊,半睁着惺忪眼睛去看温玄。 温玄趁着空当儿,利索地把他的脸给擦好了。 “本王知道了。”江越突然落寞地开口。 温玄把湿毛巾放到了桌子上,随口道:“你知道什么了?” “皇兄不在了。”江越幽幽道。 闻言,温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江越,江越神色落寞,弘道帝对他做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按理说,江越该是恨他的,可弘道帝的最后的遗旨却是保全江越的命。 江越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无力地靠在墙上,嘟囔着:“你们就放肆吧,反正无人再给本王撑腰了。” 温玄犹豫了一下,就将手轻轻搭在江越的手上,道:“有。” 江越不依不饶道:“没有!” 温玄凑近江越的脸,神色认真道:“有。” 江越努力睁开眼,看见了温玄近在咫尺的脸。 面目如古雕刻画,明明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眉宇之间却是染了几分温情,令人心神荡漾,江越下意识就抚摸上了温玄的脸庞,看的痴了。 温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江越,想看他干什么。 蓦地,江越嘻嘻一笑,倾身扑倒了温玄,虚伏在温玄身上,他轻佻地捏起温玄的下巴,笑道:“美人,从何处来啊?” 温玄不动声色,任江越轻薄,江越乐了:“呦,还是个冰美人?” 温玄终是不想再跟他闹了,捉住江越不安分的手,淡淡道:“你安分些。” 江越轻松地摆脱了温玄的束缚,行云流水般地褪开了温玄本就随便披在身上的衣衫,伏身埋头轻吻。 温玄打了个激灵,恍惚间,又是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温玄往旁边挪了下,离江越的脸远了些,他捏住了江越的肩膀,皱眉道:“江越!” 江越锲而不舍地又缠了过来,他流连在温玄锁骨四周,诱哄道:“美人,别怕,从了本王,本王会对你好的。” 温玄呼吸骤然一紧,江越似乎对如何撩火精通的很,感受到温玄的变化后,他低低一笑,握住了温玄的手腕,轻轻扣在床上,随心所欲地非礼着人家。 温玄呼吸急促,他赶忙制止江越,将江越推开些许。 温玄难得狼狈地别开脸,沉声道:“江越,你看可清楚了,我是谁?” 江越略显强硬地转过温玄的脸,打量了片刻,忽地笑了,满目风流道:“晏清~” 温玄又是一愣。 江越忽地凑前,不容置疑地吻住了温玄的唇瓣,温温凉凉的,吻起来很是舒服,江越享受地把温玄重新按回床上。 温玄彻底懵了,江越认得自己,那他为何还要这样? 不知为何,他没有再次推拒,温玄任着江越上下其手,他恍惚地想要调换一下自己与江越位置,不料江越突然埋首在温玄颈窝里不动了。 温玄:“……” 温玄不敢置信地张口:“江越!” “江泊言?!” 温玄火气噌得一下子窜了上来,他给自己撩了一身火,自己却睡着了?温玄气闷地推开他,江越的脑袋又撞上了床角,发出一阵闷哼,就又不吱声了。 温玄调理了下自己的呼吸,强忍着把他踹下床的想法,气鼓鼓地转过身睡了。 次日,江越迷迷糊糊地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床边坐了一个小人儿,正自娱自乐地玩着,江越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玘儿,你怎么在这儿?” 温玘看江越醒了,很高兴地爬上了床:“义父你睡醒了,我爹爹让我在这儿看着你的。” 江越抱住了扑过来的玘儿,疑惑道:“你爹?” 温玘乖巧地点了点头:“对啊,你昨天都没来看我,我受不住困就睡了,我爹爹说你昨天来过了,不过喝醉了,我爹爹还说让我守着你,不要闹你。” 江越愈发茫然了:“等等等等…让我缓缓…” 江越仔细思索了下,昨天兴致高多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之后呢?记不起来了,江越熟知自己一喝醉救就胡闹的德行,而且醒来之后什么也记不得,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四处打量了下,问温玘:“这是你房间?” 温玘在床上爬来爬去,欢快道:“我爹爹的。” 江越:“……”那自己昨晚…是于温玄待在一起了?温玄没有趁机杀了他,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啊! “你爹呢?”江越心虚地问道。 温玘跳下床,玩着自己刚刚在玩的木头,道:“军营去了。” 江越松了口气,不在就好,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惹恼温玄。 江越有些忐忑,整理好衣衫,江越拍了拍温玘的脑袋,道:“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温玘匪夷所思地抬头:“义父啊,我刚吃过午饭。” 江越:“……”这是醉了多久啊。 温玘眼睛咕噜噜一转,笑呵呵道:“义父,我陪你去吃吧。” 江越毫不留情地揭穿温玘道:“你是想逃功课吧你?” -- 第240页 温玘撒起娇来:“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嘛,你昨天都没来看我。” “我爹爹好凶,给我布置了好多课业…” “我昨天马步没扎稳,我爹罚我站了一个时辰。” “义父,我不要跟我爹住一起嘛,我要跟你住。” 温玘一边说,一边晃着江越的胳膊,把江越晃得头发昏,江越语重心长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你跟你爹好不容易才团聚,你这话多伤他的心?” 温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可爹爹昨天才说我资质愚钝,看见就闹心。” 江越:”……”所以两父子是相互嫌弃吗? 江越揉了揉温玘的头发:“你乖乖上课,回头我给你爹说说,让你来我这边住两天。” “好吧~”温玘不情不愿道。 江越给他整理了下衣裳,笑的宠溺:“行了,别使性子了,被你爹看见又要叨叨你,走吧,我送你去先生那里。” 两人手牵手出门了。 温白刚从鹊老那里扎完针出来,正活动着肩膀,就听见了一清脆的女声:“阁下可是温白公子?” 温白保持着揉肩膀的动作回身,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裙的妙龄女子,顿时笑颜如花:“姑娘有事?” 孟羽被温白的笑容晃了眼,呆愣了片刻,温白耐心地等着。 孟羽不自觉地红了脸:“温…温公子好。” “姑娘好。”温白拍了拍衣服,笑道。 孟羽突然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神色清明了不少,问道:“我听崇安王说,公子与阿衍是好友?” 阿衍?叫的这般亲昵?温白惯常笑着:“姑娘是?” 孟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连忙道:“小女子叫孟羽,是阿衍未过门的妻子?” 温白神色一变,脱口而出:“妻子?你开什么玩笑!” 孟羽不好意思道:“你也可以叫我…嫂子,对了,你比阿衍大还是小啊?叫弟妹也成。” 温白上下打量着孟羽,江季白从未与他说过什么妻子,难不成又是江允善给江季白找的? 温白稳重了几分,沉声道:“所以,你来是?” “哦。”孟羽从自己的自我遐想中醒来,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知道阿衍心悦的那名女子吗?” 温白哑然,不知道。 江季白啥时候有心悦的女子了? 孟羽皱了皱眉头,为难道:“我与阿衍感情颇为不顺,他拒绝了我多次。” 温白好笑地挑了挑眉梢,那你是个屁嘞他的妻子?正主儿都没认。 孟羽继续道:“我怀疑有个狐狸精勾引他!” 温白扬了扬眉毛:“……” 孟羽愤愤然道:“阿衍之前对我都是爱答不理的,这次他都明确拒绝我了!你说气不气?” “那是得生气。” “对啊!”孟羽气鼓鼓道:“他还说他心悦他的青梅竹马,什么个子比我高,长得比我漂亮,都与他同岁来着,那么老了还没有嫁出去,你说他青梅竹马是不是有毛病?” 温白了然,附和道:“哦,你说他青梅竹马啊?” “你认识啊?”孟羽惊喜问。 “对啊,认识!”温白云淡风轻地笑道:“他打小儿就爱缠着江季白,还与他一同洗过澡,睡过觉来着。” “不知检点!”孟羽气的咬牙切齿的。 第135章 纾寒 温白夸张地叹气道:“你可还别说,江季白挺乐在其中的,在天渊城时,为了他,江季白都推了好几门亲事,你说说江季白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呢?” 孟羽气的脸色通红:“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嘘~”温白神色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孟羽莫名其妙,温白虚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角落里,松了一口气,道:“小声些。” “怎、怎么了?”孟羽也担心地看了看四周。 “江季白他相好儿啊,心眼儿比针尖尖都小,脾气特别差,要是知道你骂他,非得揍你!”温白半真半假道。 孟羽打了个哆嗦,怀疑道:“真…真的?” 温白重重地点了点头,叹气道:“岂止啊,他从小打架斗殴,各种惹是生非!”顿了下,温白又补充道:“每次都是江季白给他善后。” 孟羽神色茫然:“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孟羽急得快哭了:“那我怎么嫁给阿衍啊?阿衍不喜欢我,郡主也不管我了,我哥也不睬我。” “我有个法子。”温白轻轻拍了拍孟羽的肩膀,神秘兮兮道。 孟羽杏目泪水盈盈:“什么法子?” “你移情别恋不就得了?”温白语气轻松道:“我大哥你知道吧?就是温玄,天渊城所有未婚女子的梦中情人儿,长得赛潘安,羞宋玉的,他最近在相亲来着,要不要我帮你制造个偶遇?” “你当我如此随便吗?!”孟羽生气地拍开温白的手,语气坚定道:“我心里只有阿衍!” 温白语重心长道:“他心里没你啊。” 孟羽捂着脸哭着跑了。 温白看她跑远,暗暗发笑,往江季白的院子里走去。 江季白坐在梨树下的案几旁,神色认真地翻着手中的卷轴,温白心笑,他倒是自在,自己刚刚帮他摆平一起桃花债。 江季白穿了件平常的白色长袍,清矜气少了些,平添了几分温润。 -- 第241页 温白不由得想起来之前在天渊城江季白为了帮他摆脱公主的纠缠,假扮自己相好的事,江季白那副打扮可真好看,只是当时自己愚钝,没有会意。 温白大步朝江季白走过去,江季白头都没抬道:“来了。” 温白懒散地坐在江季白身边,将胳膊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侧看着江季白,笑问:“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江季白抬眼,揶揄道:“鬼啊?” “去你的!”温白不轻不重地用胳膊撞了下江季白,还顺势靠在了人家身上,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遇见世子妃了。” 江季白茫然了几秒,然后就反应过来了:“你遇见孟羽了?” “你可真不够意思,都不知道跟我介绍下嫂子。”温白半真半假地抱怨。 江季白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道:“别瞎说,那是孟将军的妹妹,平日爱胡闹了些,你不用搭理。” “人家对你可是情深一片。”温白两只胳膊搭在江季白的肩膀上,吹着江季白耳边额前的乌发,调侃道:“我都感动了。” “这就感动了?”江季白玩笑道。 “啊。”温白佯做受伤地靠在江季白身上,叹气道:“我在桑海浴血奋战,你在江南拈花惹草。” “是啊。”江季白浅笑:“岂止拈花惹草,我还有一座花园。” 温白觉得新奇:“你还会种花?” 江季白看了温白一眼,淡淡道:“是你说要来,给你种的。” 温白嗜甜,尤其爱吃各种花糕,那江季白种了这么多花,用处就不言而喻了。 温白会心一笑,抬起江季白的下巴就轻啄了一下,笑道:“小美人儿,真可心儿。” “啧。”江季白拍开他的手:“你怎么跟我小皇叔似的,张口美人,闭口美人的,轻浮。” “我家的,我想怎么轻浮就怎么轻浮!”温白无赖道。 江季白狐疑:“…你不会是为了占我便宜,才跟我在一起的吧?” “我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占你便宜?”温白靠在江季白肩膀上,笑眯眯道:“还不是稀罕你嘛。” 江季白侧了下肩膀,温白失去支撑,往后扬去,躺进了江季白的怀里,江季白轻轻搂住温白,眉眼温柔:“你最好记得。” 温白心神一晃,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季白,江季白发梢沾了片花瓣,他抬手便拈去了,满眼笑意,道:“季白,你可知我的字为何叫纾寒?” 江季白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是因为你母亲叫你小寒吗?话说回来,她为何叫你小寒?” 温白躺在江季白的怀里,显得十分惬意,道:“我阿娘说我爹寒了他的心,糟蹋了她一辈子,所以叫我小寒。” “所以你希望能够缓解她的寒冷,所以叫纾寒?”江季白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 “非也。”温白抬手拨弄着江季白的头发,嗤地笑了:“我阿娘都死了,还缓解个屁的寒冷啊?” 江季白不想再猜,他正准备敷衍温白几句,温白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般,提前开口道:“记得你十五岁取字,我问你叫什么,你说季白,我还以为是记白,是记住我的意思,把我给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后来才知道是季节的季。” 江季白想着当时温白的确感动地抱住了自己,说着那句“记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时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白也笑了,继续说道:“后来,你说是叫季白,因为你出生的季节是冬天,出生那日大雪纷飞,天地一片雪白,所以才叫季白。” 听到这里,江季白也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开口道:“所以说,你的字的意思是…” 缓解…我的寒冷? 温白抬起双手,捧住江季白的脸,笑眯眯道:“季白,你出生的季节一片寒冷,往后,我给你温暖,好不好?” 四目相对,说不尽的温情,江季白下意识地抓住温白的手,安静缱绻。 “哎呦呦呦!非礼勿视啊!” 门口传来江越大惊小怪的声音,江季白和温白朝门口看了过去,温白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抱怨道:“王爷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江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江季白皱眉质问道:“小皇叔,你昨晚去哪儿了?不会住在哪个舞女那里了吧?你能不能检点些?” 江越坐在两人对面,云淡风轻道:“把你给急的,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怎么想我的啊你!” “那你住哪儿了?”江季白怀疑道。 江越不以为意道:“我昨晚去看玘儿,后来喝醉了,就住在温玄那儿了。” 江季白:“……” 温白:“…睡床上了?” “不然呢?”江越翻了个白眼道:“本王这么尊贵的人,会睡地上吗?” “那你跟我大哥同床共枕了?”温白怀疑地开口。 “那不知道。”江越大大咧咧地摇了摇头:“醒来就没见着他。” 江季白审视着江越,狐疑道:“小皇叔,你该不会真的对温大人图谋不轨吧,我这几日总是听见你们的风言风语,什么你缠着人家去买床了什么的。” “住口!”江越不满道:“简直胡扯,本王喜欢的是美人!” 温白挠了挠头,纳闷儿道:“我大哥…也不是丑人。” 江越自觉失言,改口道:“美女,我喜欢美女。” -- 第242页 江季白一副不相信江越的样子,温白感叹道:“哎,王爷啊,你可真是赚了,我都没睡过我大哥的床呢。” “瞧你这话说的。”江越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没睡过我大侄子的床啊。” 温白呵呵一笑,搂住江季白,笑道:“那你是没机会了。” 江越:“……”闪瞎我算了! 江季白坐直,方便温白靠的舒服些,他开口:“你该去谢谢温大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酒品有多差吧。” “行了行了。”江越心不在焉道:“挑个空子,我会去的。” 霆灵城最大的酒楼是露华楼,虽不及天渊城的珍味楼,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城里的一些大人物的聚会也就挑在了这里。 霆灵城被攻下来后,原先城里一些被策反的世家高官,纷纷开始争取霆灵城的领导权,众人心照不宣地聚会在露华楼,各怀鬼胎地敬酒寒暄。 顾延岳和温玄也在其中,温玄身后有温家,效命于太子,自然不屑于争夺一个小小的城池,不过事情与顾延岳有关,他不能置身事外。 宴会上欢歌笑语的,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温玄如往常般不屑一顾:“之前被策反时,一个比一个如丧考妣,害怕殃及自身,现下安生了,就开始揭竿起义为国为民了,呵!” 顾延岳观摩了下四下的情况,一笑了之:“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我是替你不值。”温玄声音提高了些:“当初推你出去做替死鬼,如今又开始说什么城中之事要好好商量,谁知道怀的又是什么鬼胎!” 四周的喧闹声低了一瞬间,又像是掩饰般地又迅速喧哗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似的。 温玄冷哼一声,顾延岳对众人的态度不以为意,又给温玄斟满了一杯酒,笑道:“江衍世子送来的罗浮春,江南名酒,你快尝尝。” 温玄慢悠悠地摇着杯中清酒,语气不明道:“哦?江衍在笼络你?” “这你可真猜错了。”顾延岳略微感叹道:“说起来,我也是沾了秦筠的光,江衍世子听说秦筠是江南人,就送了罗浮春过来。” 温玄好奇道:“江衍与秦筠相识?” “算不上认识,秦筠曾是宋先生的学生,要算起来,算是江衍世子的师兄,江衍世子颇为喜欢秦筠的文章。”顾延岳解释道。 温玄思索了番,点头道:“那小子的政见确实与秦筠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延岳略显惊异道:“晏清,你与江衍世子很熟?” 第136章 王爷发怒 “他自幼与温白交好,我多少了解些他的秉性。”温玄如实相告。 他心道,被我们家猪拱的白菜。 顾延岳兴致骤起道:“晏清不妨说说?” 温玄似乎是看穿了顾延岳的心思,尽力说的详细些:“他年少成名,外人看来他总是彬彬有礼,处事滴水不漏。不过到底是少年心性,素来喜欢陪温白胡闹。” “御贤王府被抄之后,他能认清自己的处境,利用现有条件混的风生水起,但之后他如何,温白也没跟我提过。江南崛起看起来是近年的事,不过想来江衍也付出了不少,总而言之,不容小觑。” “我前几日看过江衍世子与手下士兵的相处,张弛有度,行事作风也十分光明磊落的。”顾延岳回想着赞叹道。 “你这是给自己备后路了?”温玄浅浅一笑,调侃道。 顾延岳释然地笑了笑:“霆灵城就是一滩浑水,我不想多蹚,若是江衍世子不嫌弃,我倒是有意为他效命。” 温玄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舍我而去了?” “晏清,我们之间不说外话。”顾延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若你自立,我定当舍命追随,可你效命的是太子,我之前在京中与太子有过几面之缘,他耳根子软,太过依赖皇后,不适合那个位置。” 温玄深吸了一口气,叹气道:“于公,他是太子,于私,他是我表亲,我没有不帮扶的道理。” “那他若是没能力呢?”顾延岳追问:“他若日后坐不稳这天下,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玄捏了捏眉心,一时无语,顾延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太子为人如何,温玄也心里清楚,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顾延岳拍了拍温玄的肩膀,道:“你总要思量清楚。” 温玄苦笑了下:“我也怨不得你有投靠江衍之意了,我这里也是一滩浑水。” 顾延岳轻轻勾了勾唇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这样,哪里都是浑水罢了。” “不说这些了。”温玄拿起酒杯,左右看了看:“咦?今日秦筠没来?” “他惯不喜欢这种场合。”顾延岳无奈地笑了。 温玄低头一笑,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你们感情倒是好,无论何时,总可以相互帮扶。” “羡慕了?”一提到柳秦筠,顾延岳笑意更浓了。 温玄处之泰然地抿了口酒:“并没有。” 顾延岳又思虑道:“话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你背着那样的名声,不好谈婚论嫁,如今你自由了,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温玄嘴角一抽,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延岳又皱眉道:“还有,最近总能听见你与崇安王的风言风语,你该是避讳些。” -- 第243页 “闲言碎语,不必理会。”温玄淡淡道。 顾延岳不这么认为,提醒道:“人言可畏。” 温玄低头,漫不经心地摇着杯中酒:“这不是避讳就能解决的,在有心之人眼中,我不就是被江越困了几年吗?这没什么好说的。” 顾延岳叹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道:“这事儿也是可以解决的,你抓紧时间给自己找个夫人,关于你和崇安王的谣言不就不攻而破了?” 温玄也染了些醉意:“哪有那么容易啊?” “我可是听说最近找你递拜贴的名门贵女不少,就没个中意的?”顾延岳打探道。 温玄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道:“都是攀附巴结之辈,不必理会。” “你啊——”顾延岳无奈地缓缓摇了摇头,顿了下,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放不下亡妻吧?” 温玄噗嗤笑了,顾延岳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的,紧张道:“是真的?看不出你这么痴情啊?” “延岳。”温玄估计是真的醉了,眉眼不似平日凌厉,带了些懒洋洋的尾音道:“我心里可能有人了。” 顾延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温玄眯眼看着顾延岳满脸震惊,好笑地摇了摇头。 顾延岳还想追问几句,温玄推了推他,道:“人都快走光了。” 顾延岳这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懊恼自己太大惊小怪了,温玄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自己应该替他高兴才对,抬头时,温玄已经走到门口了。 两人一起从三楼往下,走到二楼时听见了一阵吵闹声,顾延岳和温玄也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继续下着楼,只是忽然,温玄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笑声,猛地停住了脚步,顾延岳奇怪道:“怎么了?” 温玄蓦地转身,朝二楼隔间走去,发现这里围了不少人,温玄又走近几步,果然,江越在里面。 隔间里一片剑拔弩张,江越被簇拥在许多美人之中,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诚业侯世子罗佩。 罗佩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喝了酒,暴跳如雷地看着江越:“你还不还?!” 江越举止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笑得开怀:“何谈还啊?在下并未欠着小侯爷吧?” 罗佩粗声粗气地指着江越怀中的一个美人道:“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平白无故地抢了去,什么意思?” 江越随意搂着怀中的美人,不以为然道:“这事儿吧,无关眼珠子或者嘴皮子,要看银子,谁给的多不就是谁的了?” 江越本来无意与罗佩纠缠,想着他来讨要自己就送他个顺水人情,不料罗佩一上来就开始咆哮,江越就不想让了。 温玄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江越周围围了那么多美人,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 顾延岳也追了过来,刚想发问,就看见了正中间怒气冲冲的诚业侯世子和浑身风流的江越,心下了然。 “你身为王爷,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真是不知所为!”罗佩骂道。 “呵,”江越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身为小侯爷,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罗佩被倒打一耙,火气更加忘了:“你早就声名狼藉了,我不过是偶尔放松,自然比不得你不务正业!” 江越轻松地挑了挑眉毛,不予置否。 四周一片窃窃私语,全都是关于江越的风流韵事的,温玄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还扯到他身上了。 罗佩看江越不理会他,正要开口怒骂,忽然听见了人群中提了一句温玄什么的,罗佩冷笑一声,骂道:“死断袖!” 顾延岳,温玄,江越俱是一怔,顾延岳把温玄往外面拉了拉,低声提醒道:“不要理会。” 江越眸色一暗,脸上还带着笑意:“你说什么?” 罗佩不屑一顾地啐了口,道:“你还真以为自己那点破事儿被藏的很好吗?你与温玄的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明明是断袖,还与女人纠缠不清,你恶不恶心啊?” 江越不怒反笑:“我与温大人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你觊觎温玄容貌,将他困在你身边四年,还要我说的更难听吗?”罗佩厌恶地看着江越。 江越轻轻抬起怀中美人的下巴,柔情地看着怀中美人,语气淡淡道:“你说这话就好笑了,明眼人都知道我是近些日子才到霆灵城,你又说我与温大人在一起四年,简直是满口胡诌。” “你才是巧言令色!”罗佩看着四周的群众,激动道:“明明就是你强迫温玄留在你身边,你们两个有什么你自己清楚!” 说完,罗佩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觉得出了口恶气,霆灵城一战,让江衍和温家出尽了风头,这样把温家还有江家一同拉下水,对他们罗家好处可多了。 “没有。” 人群之外传来一沉稳清冽的男声,四下静了片刻,温玄拨开人群,朝隔间走去,罗佩愣了愣,温玄就走到了眼前,眸色沉静,吐出一句话:“他没有强迫我。” 许是温玄气场太强,罗佩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很难看:“……”所以,你是自愿的? 江越不可思议地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离那些美人的怀抱远了些,又把怀中的美人推开了些。 罗佩不甘心地冷笑道:“那就是你们自愿苟合了。啊!!” -- 第244页 话音刚落,温玄就扭住罗佩的手腕,抬脚朝他膝盖一踢,罗佩惨叫着半跪于地,整套动作行云水流,一气呵成。 温玄脚踩在罗佩的背上,睨着眼睛轻飘飘道:“你看见了?” 罗佩抽着冷气,仍不知悔改道:“还需要被看见吗?怕是这天下都传遍了…啊啊——” 温玄加重了脚上的力度,罗佩痛的哇哇大叫:“你敢如此对我!温玄,你算什么东西!纵然你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你是崇安王男宠的事实!” 四周一片哗然,江越也没有料到罗佩会如此破罐子破摔地说了出来,完完全全地傻了。 “嘎达”一声,罗佩的右胳膊被温玄捏脱臼了,罗佩脸色惨白,嚎道:“啊——疼!疼疼疼!” 温玄将他随便丢在地上,重重地补了一脚,凉凉道:“知道疼嘴巴就放干净点!” 罗佩捂着胳膊在地上打着滚,还嘴贱道:“温玄,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要不是我父亲配合你弟弟打下霆灵城,你现在也还是个男宠,被人压在床上的下贱货!” “住口!”江越将一个白玉酒壶不由分说地冲罗佩砸了过去,罗佩被砸中了脑袋,又是一阵惨叫,不仅脑袋痛,酒水还流进了眼睛里,更加难受了,他惨叫不断。 江越横眉冷目,一脸愠怒地盯着地上的罗佩:“你真当本王不敢动你!你别忘了,如今的天下还姓江,不姓罗!” 崇安王给众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风流满目的闲散王爷,虽然无所事事,但脾气还是好的,如今大发雷霆的样子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第137章 连累 温玄讶异了一瞬,然后低头对罗佩沉声道:“你父亲德高望重,受人尊敬,谁知你如此不知长进!今天,我就替你父亲好好教训你一番。” 说完,温玄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把罗佩揍了个鼻青脸肿,顾延岳适时地走了过来,制止了还有下一步动作的温玄,对两个脸熟的官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半死不活的罗佩抬下去。 顾延岳看了看四周一脸看戏的人,举重若轻道:“小侯爷喝了酒,胡言乱语来着,温大人替他醒了醒酒,好了,没事了,诸位继续。” 四周人不舍地挪动着脚步,还没看到温大人跟王爷独自相处呢。 温玄忽然抬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视了一圈,四周人顿时作鸟兽散。 温玄将目光挪到江越身上,江越早就换成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周围那些美人都与他无关,温玄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拂袖而去。 “温…”江越张了张嘴,想对温玄说句抱歉,可是想到自己也没错啊,犹豫着闭嘴了,看温玄转过楼梯,没了身影。 江越心想,无论如何,温玄都是因为自己名声受到了影响,道个歉也不亏,刚想追上去,就被顾延岳拦下了。 江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顾将军?” 顾延岳道:“四下不少人,王爷还是避下嫌吧。” 江越才反应过来,周围不少看笑话的人,自己此时追出去,两人又要被说闲话了,江越自责地挠了挠头:“是本王疏忽了。” 顾延岳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江越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总是无意给温玄带来麻烦。 江越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深夜回府时,已经什么都抛到脑后了,自在地哼着曲儿推开房门,就看见江季白在等他,桌子上还放了碗醒酒汤。 江越愣了下,然后喜笑颜开道:“哎呀,大侄子,还是你贴心。”说着,就端起桌子上的醒酒汤咕咚咕咚地开始喝。 江季白皱眉道:“小皇叔,我都听说了。” 江越手一抖:“……”那岂不是又闹得人尽皆知? 江季白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义愤填膺道:“这罗佩平日里无所作为也就罢了,还到处惹是生非,这次还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不行!我明日定要去诚业侯那里替你讨个说法。” “唉~”江越看了口气,愁眉苦脸道:“你还是想想如何替温玄讨说法吧,我倒是没什么,你没见当时温玄的眼神儿,整个一冰刀子。” 江季白道:“温玄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用不着咱们操心,我刚看那罗佩被打的真是惨,这么看,温玄以前罚温白跪祠堂,可算是温柔的了。” 江越端着脸苦巴巴道:“总不能老这样拖累他啊。” “你怕他哪天忍不住把你揍了?”江季白推测道:“哎,小皇叔,还真有这可能,温玄发起怒来,估计温白也拉不住,要不我给你备一辆马车,你先回临安?” 江越打了个哆嗦,满脸难以言喻,无语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忍不住乐了:“逗你的,小皇叔,你也太紧张了。” 江越苦恼地趴在桌子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放心。”江季白安慰性地拍了拍江越,道:“温玄什么场面儿没见过?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心上的,你自己不也说了,他对你另眼相看来着,况且,你又替他养了儿子这么久,对吧?赶明儿你去随便赔个礼不就得了。” 江越觉得江季白说的很有道理,一下子就释然了,道:“大侄子,你所言甚是有理。” 江季白看江越没了心结,也就放心了,道:“那你好好休息,没事儿别到处乱跑。” -- 第245页 “哎!”江越收敛起不正经,叫住江季白道:“大侄子,你慢着,我有话对你说。” 江季白重新坐了下来:“怎么?你又想买新衣服了?” “啧!”江越不轻不重地拍了江季白一下:“我问你,你与温白,可算是定了?” 江季白始料未及,没想到江越问这个,脱口而出道:“你不都看见了?” 江越食指敲着桌面,神色严肃道:“倘若日后你真的坐上那个位子,温白怎么办?” 江季白心思晃了一下。 江越继续道:“允善似乎也懒得管你这事儿了,但我是你唯一的长辈,你也看到了,我与温玄之间子虚乌有,就被大多数人侧目而视,你和温白真情实意,若是被人知道了,难道不会对你的道路有所影响?” 江季白眉心动了动,用力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道:“这些我都明白。” “我并非是反对你们,只是不希望你们因为一时的年轻气盛而日后无法收手。”江越心有不忍道。 “我懂,小皇叔,我都懂。”江季白隐隐皱眉,自我放弃道:“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温白喜欢别人,做不到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之前的生命中,温白占了一大半,我想不到日后没了他的日子。” 江越体会不到江季白的心情,只是猜测也许江季白也在时时刻刻地担惊受怕,不由得替江季白感到心酸。 江季白略显疲态,却是语气坚定道:“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想出法子的,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法子。” 江越很自责,江季白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打理着江南大小事务,又操持着整个御贤军,已经很辛苦了,却不曾想放弃过与温白的感情,自己搁这儿瞎操什么心! “季白,”江越不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当我没说这话,你别太辛苦了。” 江季白眉头这才舒展了些,江越打趣道:“真是不知道温白那小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换来你对他死心塌地。” 江季白清浅一笑,眉梢带了几分暖意:“是我做了什么好事吧。” 江越一觉睡到晌午,慢悠悠地起了床,带着赔礼去了温玄的院子里。 刚好温玄在考察温玘功课,温玘战战兢兢地站在温玄跟前,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一篇《中庸》背的磕磕绊绊的:“喜怒哀乐之未发…嗯…谓之…嗯…谓之中…嗯…嗯…” 温玄脸色并不好看,刚巧江越就进来了,温玘像是看见了救星般的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温玄抬眼瞥了眼江越,道:“继续背。” “谓之中…嗯…嗯嗯…”温玘冥思苦想,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江越朝温玄走了过去,路过温玘时,悄声道:“发而皆中节。” 温玘连忙道:“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嗯…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背完,温玘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温玄不咸不淡道:“可算是背完了,这一段话你背了五六天,可真是出息。” 温玘嘟了嘟嘴,委屈唧唧道:“我不懂意思嘛。” “先生给你讲解时,你自己跑神儿,没懂怪谁?”温玄训斥道:“玩儿性那么大。” 温玘聋拉着脑袋,江越看不下去了,试着解围道:“玘儿年纪小,有玩儿性也正常。” 温玘眼睛一亮,冲江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温玄皱眉看着温玘,却是对江越道:“他三岁时就能背下《三字经》,如今连《中庸》的开段都背的这般磕磕绊绊,这像话吗?” 江越语塞,温玘无辜眨了眨眼睛:“我记不住嘛。” 温玄对温玘道:“不许撒娇!” 温玘气鼓鼓道:“你总是这样不讲道理,我记不住就是记不住,我不想背嘛,你高兴背就你自己背好了!” “放肆!”温玄沉声道:“这就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 “爹爹你太不讲道理了。”温玘踮起脚尖叉着腰,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温玄。 “哎,好了好了。”江越站在两人中间,调节道:“别吵了。” 江越揉了揉温玘的头,道:“你也是,你爹说你不得了?他不讲道理你也不讲道理?义父跟你说过什么来着,还记得吗?” 温玘小声嘟囔道:“咱们是斯文人。” “对。”江越又给温玘顺了顺毛。 温玄一脸不痛快,江越也转身数落到温玄道:“你也是,玘儿还是个孩子,也别太死板教条了。” 温玄犯不着跟自己儿子过不去,瞥了一眼温玘,就不理会站着的两人,转过身子看着手中的书。 江越给温玘使了个眼色,温玘会意,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温玄跟前抱住温玄的胳膊,撒娇道:“爹爹,玘儿知道错了,你莫恼呢。” 温玄眉心跳了跳,揪着温玘的后脖领子:“下去,看看你像什么话!” “不嘛不嘛。”温玘一屁股坐下,抱着温玄的大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软软糯糯道:“我会好好念书,不贪玩了,爹爹,你不要气了。” 温玘一边说,还一边用脸蹭着温玄的衣服,乖乖道:“别气了嘛。” 温玄把温玘拎了起来,皱眉道:“你跟谁学的毛病?” 温玘没轻没重地抱住了温玄的胳膊,砸的温玄往后扬了下,温玘笑嘻嘻道:“玘儿疼爹爹,自然要哄着爹爹了。” -- 第246页 温玄把他拽了下来,无奈道:“行了,别闹了。” 温玘拍了拍衣服,乖乖地站着行了个礼,道:“那玘儿告辞。” “嗯。”温玄整理了下被温玘扑腾乱的衣服。 温玘头也没回地屁颠屁颠的跑了。 第138章 大哥气了 江越终于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温玄,想不到你竟然栽到自己儿子身上!” 温玄不满地瞪了江越一眼,凉凉道:“跟你学了一身毛病。” “天地良心,我可是把他教的很好的。”江越忍笑,举手发誓道:“有些东西,的确是你儿子无师自通。” 温玄冷哼一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江越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身边,瞥了眼,悠悠道:“哎,你书拿反了。” 温玄“啪”地一声合上了书,不悦地瞪了眼江越,站了起来朝书架走去,把手中的书放了上去,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书,最后抽出了自己想要的那本,随便翻了翻。 江越扭头,看见他在翻书,没话找话道:“你书还挺多的,借我几本呗。” 温玄抬眼看他,目光里满是质疑,就差说出来,你一胸无点墨的王爷,看什么书啊! 江越被他看的心虚,利索地站了起来,走了过来:“怎么样?借不借?” “不借。”温玄口齿清晰道。 江越啧了声:“这么小气?” 温玄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道:“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到底想说什么?” “赔礼啊。”江越指了指不远处的礼物,陪笑道:“你被人诟病,总道是有我的原因。” “不赖你。”温玄合上书,放了回去,又拿出了一本。 江越打量着温玄的脸色,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忽然,他瞥见了温玄被温玘扑腾乱的领口处,锁骨上似乎有些淡红的痕迹。 江越纯属是无意识地抬手就去翻温玄的领子,温玄不明所以,任他的手伸了过来。 江越轻轻扯了扯温玄的领口,果然,锁骨处有一些痕迹,江越促狭一笑,暧昧道:“听说你最近在相亲,如此看来,可是有着落了?” 温玄按住江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目光沉炽:“没有。” “那你这是…”江越理解地痞笑道:“哦,我懂,都是男人们,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温玄的脸色更难看了,江越似乎找到了补偿温玄名誉的最佳方法,没有收回的手直接搂住了温玄的脖子,暧昧道:“我听说旖旎阁来了批新的美人,怎么样?来不来?我请客。” “江越!” 温玄把江越一下子按到了书架上,书架抖动了下,几本书掉落在地,温玄刚刚手里的书也掉落在两人脚边。 温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意,江越茫然了一瞬,又说错什么了。 “不去算了,发那么大火干什么?”江越不解道,他有些害怕温玄揍他。 温玄沉默不语,眉头一直皱着,他看不清江越的心思。 江越还不知死活地又把温玄的领口扯开了些,嘴贱道:“可你这也不像蚊子叮的啊?这天气哪里来的蚊子,还是说…”江越顿了下,朝屋里看了看,笑着打趣:“你在金屋藏娇?” “这么想知道?”温玄眸光流转,不明所以地笑了声。 江越愣了下,后背有些发凉:“也…也不想得很。” “晚了!” 温玄目光如炬,腾出按着江越的右手,扯开江越的领口,朝着白皙的脖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江越:“!!!!” 脑子里仿佛五雷轰顶,轰隆隆—— 江越激动地推开温玄,往后退了退,语无伦次道:“你、你什么毛病!” 温玄欺身,凑近江越,问道:“你当真不记得你喝醉的事?” “我…我喝醉?噢,你说那晚啊,我、我做什么了?”江越手足无措道。 温玄一字一句道:“你轻薄我。” “我…”江越大惊失色,随及一想,自己酒品那么差,喝醉了看见一天仙儿似的人离自己那么近,不轻薄就不是他了! 所以说,温玄脖子上的痕迹真的是自己留下的?这么一说,自己好像还真有点印象了,的确是…轻薄了温玄,按照温玄的性格,当时没有杀了自己,可真是得感激老天爷。 江越讪笑道:“我那个,酒品差,你别往心里去。” “几次了?”温玄不冷不热地问道。 江越愈发窘迫,试探性地开口:“三次…” 温玄脸色不见好转,江越立马又道:“我都可以解释。” “哦?你如何解释?”温玄来了些兴致,挑眉问道。 江越理直气壮道:“从前在御花园,为了摆脱那小宫女,我不得不亲你,是无可奈何,呃…在珍味楼,是为了救你,算是情非得已,前天晚上…我喝醉了,把你当成了美人,算情不自禁,都是…都是意外!” 温玄神色不自觉地轻松了下来,悦耳的声音道: “第一次是无可奈何。” “第二次是情非得已。” “第三次是情不自禁。” “那第四次呢?” “胡说!”江越较真地辩解道:“我何时轻薄过你第四次?” “第四次,是你情我愿。” 温玄在江越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江越瞳孔骤然放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温玄捏住了下巴,堵住了双唇。 -- 第247页 江越满眼不可思议,望着温玄近在咫尺的脸,顿时心跳如鼓,一时竟然忘了呼吸。 温玄双唇柔软炙热,和之前三次很不一样,江越如是想着,蓦地,江越反应过来,双颊烧了起来,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 天呐! 天呐!! 天呐!!! 江越抗拒地后退,又撞上了书架,几本书又是簌簌落地,温玄不肯罢休,步步紧逼,连吻都带了些攻击性,感觉到江越的抗拒后,轻哼一声,报复似的咬了江越一下。 江越:“……”感觉唇角被咬破了,你他妈亲就亲,干吗还咬人? 江越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温玄,温玄被推开了几步,温玄微微皱了皱眉头,唇角还沾了些江越的血,温玄从容不迫地抬手拭去了。 江越狼狈地靠着书架,意外地觉得温玄擦拭嘴角的动作有些性感,脑袋又恍惚了一下,果然,美人做什么都好看… 温玄不满地看他:“你干吗?” 我去!江越吞了吞口水,这么理直气壮的吗?江越推开温玄,逃也似的夺门而出了。 江越心里一团乱麻,下台阶时还差点扑倒,幸亏旁边有人扶住了他,温白笑嘻嘻道:“王爷,好巧啊。” 江越松了口气,抬头道谢:“多…多谢…” “王爷啊。”温白奇怪地凑前,指了指江越的唇角:“你嘴角怎么破了?” 江越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语无伦次道:“对、对啊,怎么破了…” 温白往屋里瞄了一眼,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该不会我大哥揍你了吧?” 江越反应激烈道:“没有!我和他没什么!” “你们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温白同情道:“不过,我大哥再怎么着也不能揍你啊,揍你又没成就感。” 江越:“……”跌跌撞撞地又跑了,跑到门口时,又被绊了一跤。 温白都跟着吓了一跳,喊着嘱咐道:“王爷当心!” 看江越逃命似的离开了,温白更纳闷儿了,这得是被打的多惨啊。 温白挠了挠头,进屋了:“大哥,你们…” 看清书架旁一片狼藉,温玄负手而立,唇角似乎也沾了些血,温白神情变化多端,这得打的有多激烈啊。 温白不忍道:“哥,王爷也不是有意的,昨天那事儿还是得怪罗佩,你有气也不能对王爷发啊,你看你把他揍得神志不清的,一会儿江季白又该来找我讨说法了。” 温玄心情不好地走了过来:“闭嘴!” 温白撇了撇嘴:“就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哪个姑娘受得了你。”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温玄丝毫不放在心上道。 “嘻嘻嘻…” 温白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心情愉悦道:“我才不用姑娘受得了呢,反正江季白受得了。” 温玄端水的手抖了下,嫌弃道:“你来干什么?” “哦。”温白想起正事,立刻站了起来,往书架那里走去,道:“我来拿大雁关的地形图。” 温白在书架上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就往地上散落的书里找了找,还是没有,温白低着头继续找着:“哎,你瞧见没有?我记得我放在这里了。” 温玄好整以暇地看他忙活了一会儿,微微侧脸慢悠悠道:“瞧见了。” 温白抬头:“哪里?” “被修儒拿走了看了。”温玄道。 温白:“……”那你不早说! 温白一脸无语,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刚想抱怨几句,就被温玄打断了:“对了,你一会儿不是要扎针吗?我跟你一起去,顺便问问你的情况。” 温白点点头:“我扎针很慢的,你要是不嫌无聊的话。” “我问完就走,不等你。” “……” 江越慌慌张张地跑着,还心有余悸地往身后瞄着,一进大堂就看见了几个将领从里面出来,他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扇子,想用扇子挡住嘴角,却什么也没有摸着,只好装作摸鼻子的样子。 几个将领看见了江越,纷纷给江越打招呼:“王爷好啊。” “你们好你们好,”江越干笑了几声,边说边往屋里走。 赶巧江季白从屋里出来送人,江越没看路,差点就撞了上去,江季白后退了一步,提醒道:“小皇叔,看路。” 江越往后瞄了几眼,几个将领都走远了,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把手放下了,有气无力道:“抱歉啊。” 江家人脸都白净,受个伤什么的很清楚就看出来了,江季白疑惑道:“你怎么嘴角青了?还流血了?” 江越拍开江季白伸过来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敷衍道:“没事没事。” 第139章 喜欢我的人有很多 江季白这才想起来,刚刚江越不是去给温玄赔礼道歉了,江季白看江越衣裳也有些凌乱,就明白了,江季白问道:“他打你了对吧?” 江越含糊不清道:“没有…” “什么没有!”江季白不悦道:“嘴角都成那样了,难不成是你自己磕的?你这么本事恰巧磕到嘴角?可不就是他打的吗!欺人太甚!我非得去找他!” 江越苦口婆心地劝道:“真的没事,你可别去找他。” “小皇叔,你不必怕他,这人就是给温家那群老头子惯的,你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我断不能让你受委屈。”江季白义愤填膺道。 -- 第248页 江越有苦说不出:“我没怕他,真的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磕到床角了…”江越还没说完,就看见江季白眼神狐疑地将手伸向自己的领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江越白皙的脖颈上有一点暧昧的粉红色,江季白一脸难以言喻地给江越扯了扯衣领:“小皇叔,你好歹注意些。” 江越“啪”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差点忘了,刚刚温玄那个不要脸的亲过那里,那自己一路回来,不会被人给看见了吧? 江越眼神儿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在江季白眼里,江越这是心虚了。 江季白用看纨绔的眼神将江越上下打量了个遍道:“你是不是想要轻薄谁,结果被人誓死反抗地推开,结果就磕伤了嘴角?” 江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江季白,这可能吗?崇安王到哪里不是被前拥后簇的,用得着自己去轻薄人吗? 江越刚想反驳,结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啊,这都被你猜到了,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比起被江季白知道自己被温玄轻薄了,江越更愿意自己看起来像是轻薄的人。 江季白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小皇叔,这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不能…不能强人所难。” “第四次,就是你情我愿。” 温玄的声音不期然地出现在江越脑海里,江越抖了下,窘迫地看向江季白:“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江季白看他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也就不提了,道:“我这会儿没事,带你去鹊先生那里拿着涂抹的药吧,你这娇生惯养的。” 江越:“……” 沉默了片刻,江越果断道:“我不去!” “你嘴角都流血了,若是日后留疤了,不是上赶着被人知道你被人踹下床的事?”江季白道。 江越:“……”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江季白好说歹说才把江越拖去了鹊先生的药庐,不过鹊先生不在,只有常修儒在晒草药,看见江越和江季白之后,打了个招呼:“王爷,世子。” 江季白道:“修儒兄,鹊前辈不在吗?” “他出去了,晚些才回来,你们怎么了吗?”常修儒关切问道。 江季白使劲拽开江越拿手帕遮掩嘴角的手,道:“我小皇叔,嘴角磕着了。” “哦?”常修儒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江越不自在地挪开了些脸。 江季白使劲推了他一下:“别动!” 常修儒笑道:“不碍事,不过王爷皮肤白,看起来就严重了些,我拿些药膏来吧。” 江季白也笑了笑:“麻烦你了,修儒兄。” “世子客气了。”常修儒转身回屋,半晌回来,递给江越,刚打算交代用法,就听见一声响亮的: “季白!” 江季白刚要告辞,就听见了温白兴高采烈的声音,他刚回身,就被人扑了个满怀:“你怎的在这儿?生病了?” 江季白指了指一旁的江越:“不是我,是他。” 温白这才注意到江越别别扭扭地拿手帕遮掩着嘴角,顿时了然,忽然凑近江越,仔细打量着江越道:“王爷没事吧?你和我哥是怎么回事啊?他真的打你了?” 江季白解释道:“不是因为温大人。” 温白直截了当地怀疑道:“怎么会?王爷明明是嘴角流血的从我哥屋里跑出来的。” 江越:“……” 江季白怀疑的目光重新看向江越,正在这时,一旁看戏的常修儒冲门口温声道:“晏清,你来了。” 江越:“……”下意识地把嘴角捂得更紧了。 “嗯。”温玄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江越,对常修儒道:“温白针灸的时间到了。” 常修儒指了指一旁的针灸包,笑道:“正在准备呢。” 江季白看向温白:“你又要扎针了。” 温白点点头:“对。”然后,温白灵光一闪,对江季白道:“诶,你要不要看我扎针?” 江季白很想看看温白是如何被施针的,但又怕影响常修儒,有些犹豫道:“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温白冲常修儒灿烂地笑道:“是不是啊,表哥?” 常修儒无奈地笑了:“自然是可以。” 江越如临大敌,他们三个都进去了,那自己不就和温玄在一起了?江越刚想挽留江季白,只听江季白没有丝毫犹豫道:“好。” 江越:“……”说什么来着?见色忘义就是这种。 温白迫不及待地拉着江季白进屋,还不忘冲常修儒招呼道:“快啊,表哥。” 常修儒温温和和地笑了笑,拿着针灸包准备进屋,还不忘对江越道:“王爷稍等片刻,我过会儿告诉你这药膏要怎么用。” 江越被掐断了逃跑的念头,常修儒也对温玄道:“稍等片刻。” 温玄点了点头。 常修儒进屋时,就看见江季白端坐在床边,温白已经脱了上衣,享受地趴在江季白的腿上。 江季白眉头皱了皱,刚想问些什么,刚好看见常修儒进来了,就先闭嘴了。他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温白背上的疤痕,温白打了个激灵,猛地翻身,仰面捉住了江季白的手。 温白面带笑意,道:“干嘛!” 江季白拍开温白的手,用眼神示意温白道:“趴好,修儒兄来了。” -- 第249页 温白不情不愿地翻身,嘟囔着:“想非礼我就直说…” 江季白哭笑不得,他胡乱揉了揉温白的头发,常修儒也笑了,年轻人,打情骂俏可以的。 温白的背被扎的像个刺猬,江季白神色不忍,低声问道:“疼吗?” 温白如实地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些麻。” 江季白担忧道:“修儒兄,温白体内的洛逖怎么样了?” 常修儒捻动着银针,道:“洛逖是被压制住了,但压制洛逖的解药也是种毒药,长时间服用对身体并不好,所以以针灸为辅,减少食用解药的次数,等师父找温性的药物将它们中和一下,这解药才算真正完成。” 江季白缓缓点了点头:“那并不好找吧?” “嗯。”常修儒不想骗人:“师父会尽力的。” 江季白垂下眼睑,神色有些黯淡:“那要多久?” 常修儒道:“说不准。” “那要是…”江季白略显着急地还想追问些什么,放在床沿的右手忽地被温白的左手握住了。 江季白埋首不安地看向温白,温白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放心吧,鹊前辈说能治就是能治的。” 江季白不发一语,神色认真地看常修儒把银针尽数扎在了温白的背上。 常修儒站了起来,又重新检查了番温白的背,道:“需得等上一会儿。” 门外 江越正襟危坐着,一直按着手帕的手都没从嘴角拿下来过,他不时地瞄几眼温玄,温玄看起来还是清清冷冷的,情绪没有多大的变化,江越松了口气。 直到温玄抬腿往石桌这里走来,江越反应激烈叫道:“你干吗!” 温玄莫名其妙地回道:“站累了,坐会儿,不行吗?” 江越看了看院里,的确只有自己这里有几张石凳,江越掩饰性地咳了咳:“…咳咳,行。” 温玄边走边道:“很严重吗?都来拿药了。” “咳…不严重得很。”江越忽然想起江季白说过自己“娇生惯养”,又补充了一句:“我大侄子非要我来的!” 温玄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他可知你如何伤的?” “你敢!”江越反应激烈地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温玄,你敢说!” “呵!”温玄不以为意道:“我说这些干什么。” 江越心有余悸地看着他,道:“咱们可是扯平了来着,我轻薄…喝醉了非礼了你,你也非礼了回来。” “啧,”温玄右手支着下巴,不满地盯着他,道:“你烦不烦?总说扯平扯不平的。” 江越不痛快道:“省的你日后讹我。” 温玄脸上笼罩了一层浅浅的笑意:“你可知昨天我为何生气?” “被人误会了呗。”江越强迫自己不去看温玄好看的眉眼。 “没错。”温玄声音很平和:“旁人总说我们关系匪浅,可是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温玄的话模棱两可的,江越愣了片刻,温玄将手伸了过来,江越反应过来时,温玄的手已经到了脸前。 温玄轻轻扯下江越的捂着嘴角的手帕,看着江越嘴角的那点淤青:“总觉得该占的便宜没有占。” “温玄,”江越目瞪口呆:“你该不会是瞧上本王了吧?” 温玄顺势抬了抬江越的下巴,他手上还挂着江越的那条手帕,柔软的布料时不时地碰着江越下巴,气氛有些暧昧。温玄觉得闹心,他眼皮微垂,看不出情绪地问:“你觉得呢?” 江越心道,我哪敢觉得。没由来的,心头有丝怅然,他缓缓道:“别犯浑了。” 温玄抬头,江越蓦地一笑,懒洋洋道:“我就是一滩烂泥,你跟我搅和一块干什么?” 第140章 双白最配 温玄不语,半晌才道:“就算搅和不得…也分清了。” 他敛起半分迷茫,正色道:“再说,旁人看来,可是你仰慕我。” 江越悻悻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角:“…可没有。” 闻言,温玄抬眼看向江越:“……” 不说话呢…江越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温玄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江越慢悠悠地挪开了眼。 温玄不是个糊里糊涂的人。他想这样做,那自然要知道自己为何想。 正在这时,房门被“嘎吱”推开了,常修儒走了出来,抱歉道:“王爷,久等了。” “还好还好。”江越客气道,的确是久等了。 常修儒打开石桌上的药膏,正准备交代江越,忽然发觉不对劲,对着药膏轻轻嗅了嗅,对温玄道:“晏清,你帮我去右边房子里的药柜那里帮我拿下芦荟膏。” 温玄颔首就去了,常修儒不好意思地对江越道:“先前那瓶用完了,这是新调制的,忘了兑芦荟膏。” “哦,那没事。”江越新奇地看向常修儒,道:“想不到常公子对医术还有研究。” “久病成医。”常修儒笑道。 江越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似的,往温玄的方向看了看,发展他还没来,凑近常修儒悄声道:“常公子,在下有一事想问。” “王爷请讲。”常修儒爽快道。 江越将手挡在脸侧,悄悄问道:“常公子,你说这断袖是不是会传染?” 常修儒一下子被问住了,茫然了几秒道:“…倒是不曾听说。” -- 第250页 江越略显失望:“没听说啊。” “…不过,在下认为,这又不是病,自然不会传染吧。”常修儒措辞道:“难不成王爷…” “不不不!”江越急忙否认道:“我就问问,随便问问。” “问什么?”温玄拿着芦荟膏走了过来。 “没什么!”江越抢先道。 温玄眉梢挑了挑,没有追问。 常修儒把药膏调好之后,江越抓着药膏就想逃跑,谁知又被常修儒叫住了:“王爷且慢,还要等些时辰再加珍珠粉。” 江越:“……”你故意的吧。 江越无奈重新坐下了。 屋里 “腿麻了吗?”温白关切道,微微抬了抬身子。 江季白轻轻按住他:“没有,你不要乱动,一身的针,可别出毛病了。” “那不会。”温白调整了下姿势,舒服道:“我早就习惯了。” “你腹部的烙印怎么回事?”江季白想起刚刚温白脱衣服时,大小不一的伤疤,不自觉地攥了攥拳头。 温白闭眼道:“哦,当年在霆灵城,他们用我威胁我大哥时,就用烙铁烫我,疼死了,不过我又一想你好像也被烫过,就舒坦了不少。” “是连谌对吧?”江季白忿忿道。 江季白打量着温白,匀称的肌肉上总有几条碍眼的伤疤,不痛快道:“都是那个他打的?” “没有吧。”温白微微抬身看了看自己,思索着道:“有些是近年的。” 江季白想要伸手去碰碰,但温白的背上都是银针,江季白闷闷道:“打倭寇伤的?” “怎么会,”温白得意洋洋道:“我打倭寇从不受伤,可厉害了,沿海都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哎呦!” 温白动作过大,扯动了后背,疼的龇牙咧嘴的,江季白赶忙把他重新按回腿上:“安生会儿吧你,所以说,你那些伤是怎么弄的?” “啊,都是洛逖发作时,我受不了自己弄伤的。”温白将脸放在江季白的腿上,伸手抱住了江季白的腰。 江季白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轻轻握住了温白环在腰侧的手,江季白突然道:“对不起…”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温白噗嗤笑了,继续无赖道:“可疼了呢江季白,我肚子上还有,一会儿也给你看看。” 江季白道:“我刚刚看到了。” “不行!”温白道:“你得再看看,这样你才会更心疼,才会更怜惜我。” 江季白:“……” 温白抬头,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又灿若桃花,带了些狡黠道:“你看不出来吗?江季白,我在博取你的同情。” 江季白忍不住笑了:“你傻的吗?” 温白一本正经道:“这样你的心里就只有我了。” 江季白笑意不减,捋了捋温白的头发:“怎么办?那我也卖个惨,让你怜惜怜惜我?” “你不用卖。”温白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已经够惨了。” “那你心不心疼?” “不心疼你…” “行呗,那是看厌了。”温白调侃。 “哎你别打断我,”江季白笑道:“我还没说完。” “那你说。” “嗯…不说了。” 温白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你这人,还记仇啊。” 半晌,头顶传来江季白清晰又舒缓的声音:“温白,我只想跟你共度余生,只有你一个。” 温白把江季白腰又搂紧了几分,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常修儒再进来时,温白已经睡熟了,江季白抱歉地笑了笑,常修儒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过来帮温白把针都拔了,然后就又出去了。 温白还没有要醒的迹象,江季白也不忍叫醒他,可是下午还要去军营里分发新的□□,江季白有些犹豫,恰好,温玄和江越也进来了。 江越是要叫江季白赶紧走,温玄是来看温白,但是两人走到门口时,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温白闲适地趴在江季白腿上,胳膊虚虚地环着江季白,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着,呼吸绵长。 江季白身子半倾,正伸手帮温白把白色的深衣盖到背上,动作十分轻柔,看见他们进来后,轻轻“嘘”了声,眉眼里说不尽的岁月静好。 两人这样的相处十分自然,没有像其他恋人般腻歪,却也是出奇的相配,像是溪水里的鹅卵石,安静缱绻,经历了时光的打磨,散发着天然的美好,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挑剔如温玄,心里也感到了一丝温暖与释然,两人是真的合适。 江越放轻了手脚,轻声道:“睡着了?” 江季白点点头,有些为难道:“我过会儿还要去军营。” “他这样缠着你,你也没法动吧。”江越调侃。 江季白耸了耸肩,苦笑道:“可是都说好了,今天新的□□要送过来的。” 江越沉思了会儿,道:“我看你也别去了,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你就陪他在这里休息吧,我替你去分发□□。” 江季白狐疑道:“小皇叔,你会吗?可不单单是分发下去就行了,有很多事。” “啊?”江越始料未及。 温玄道:“我跟他去吧。” “不行!”江越突然提高声量。 江季白急忙捂住温白的耳朵,不满地看着江越,压低声音道:“小皇叔!你声音小点不会吗?” -- 第251页 江越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温玄。 江季白心道,这温玄也是挺有人情味儿的,就点点头:“劳烦温大人了。” 温玄暗笑,江越还想说什么,就被温玄拖走了。 江季白感觉出两人的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索性不去想了。 江季白如释负重,替温白拉了拉衣角,将手放在温白的手背上,往后靠了靠,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 四周突然安静了,感觉到江季白不再动了,温白暗暗地把眼睛打开一条缝,看了看迅速进入梦乡的江季白,这得是累了多久啊,温白咋舌。 江季白睡得一脸安静恬淡,温白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把江季白放平,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躺在了江季白的身边,将手搭在了江季白的腰侧。 好好睡一觉吧,季白,温白再次入睡前如实想着,然后打了个哈欠,往江季白的颈窝里凑了凑,再次入睡了。 江越忙活了两三个时辰,这分发□□听着挺简单,可摊上这么个十万人的军队,也是繁琐的很,这么无聊的事,真不知道大侄子是怎么做下来的,还做了三四年,江越咋舌,自己可做不到。 正这样想着,江越瞥了眼一旁聚精会神捯饬着□□的温玄,心里有些许不满,不是说来帮忙的吗?看见了□□就跟狗看见了骨头似的眼露精光,没见过世面儿? 江越懒洋洋地坐在校场搭的椅子上,寻思着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自己好去花天酒地。 “王爷王爷!”几个十五六岁的士兵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世子呢?世子怎么没来?” 都是稚气未脱的脸,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心,江越打趣道:“你们世子啊,在哄媳妇儿呢。” 四周炸开了锅:“世子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 “是孟姑娘吗?她好像从临安过来了。” “不是吧,世子对孟姑娘一直不冷不热的。” “王爷王爷,是谁啊?” 江越慢吞吞地抬眼,一脸讳莫如深。 几个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 蓦地,前面传来一阵喝彩。 “好!” “温大人好厉害!” “太厉害了!” 江越寻声看去,只见温玄右手上固定了一个弩机,他左手微托着弩机,背挺如松,目光锐利地盯着百米开外的靶子,“啾——”一声,又正中靶心。 又是一阵喝彩声,温玄停下来,目光中不乏赞赏地看了看右手上的□□,道:“是个好东西。” “温大人,你来干吗呀?”有个小兵大着胆子问道。 温玄将□□递给一旁的士兵,道:“我陪王爷一起来的。” 第141章 开撩 四下安静,都是血气方刚,好奇心正旺的少年,关于江越和温玄的闲话也听过不少,想起哄又不太敢在温玄跟前造次,少年们都互相挤眉弄眼起来。 空气中飘着丝丝缕缕的尴尬,江越不乐意地冲他们叫道:“没事儿干了是吧?赶紧试试顺不顺手,真当本王有时间跟你们在这儿耗着啊,快些快些!” “王爷,你会□□吗?”有个少年举着手里的□□,好奇问道。 江越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拿扇子敲了下那个少年的头,胡侃道:“本王玩这个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那王爷露一手呗!” “对啊,露一手!” 四周又喧闹起来了,江越猝不及防,这他哪会?江越故作镇定道:“这能随便给你们看?” “温大人都表演了啊。” “是啊,王爷露一手嘛!” “莫非王爷不如温大人?” 江越最不怕地就是激将法,就坡下驴道:“没错,本王原就不如他,若是在温大人面前丢了人,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御贤军不如温家军呢。” “不会的,两军越闹越亲,之前世子同温将军也吵呢。” “王爷就是怕丢人!” 江越无奈地挠挠头,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把□□,江越叹了口气,还没完没了了是吧,罢了,那就随便射一箭好了。 江越固定好□□,一脸无所谓地举起了□□,刚刚瞄准好不远处的靶心,右手开始抖动了起来。 江越右手被废后,一直不能拿的起重物,可这个□□也没多重啊,难不成自己弱到连个□□都举不起来?江越少有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他不服气地盯着不远处的靶心,努力控制着右手,右手却抖得愈发厉害。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声,江越虽然听不清,却敏锐地感到了别人的质疑,他对自己有些恼火,后背微微发热,江越固执地举着□□。 突然,江越觉得后背贴上了一个胸膛,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就听温玄在耳边道:“别动。” 话音刚落,温玄站在江越身后,从后面托住了江越右手,他左手拉起江越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移到弩机旁,耐心道:“可以用左手托一下,别着急,目视前方,放缓呼吸…” 江越照温玄所说,将注意力放到前面的靶心上,右手被温玄轻轻托着,也没有那么吃力了,江越放缓呼吸,他忽然发现,温玄似乎和他的呼吸是一致的,是故意迁就他吗?江越方寸大乱。 “别分心。”温玄冷静的声音轻道。 江越努力敛回心神,等他觉得四周都万籁俱寂时,温玄沉着道:“好了。” -- 第252页 江越按动扳机,“啾——” 正中靶心。 江越松了口气,小兵们又开始溜须拍马起来:“王爷和温大人好厉害!” “真是闪瞎我们的眼了!” “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江越拉开和温玄的距离,悻悻然道:“你们可闭嘴吧。” 小兵们早就看穿了江越不精通这个,怕惹恼他,嘴甜道:“术业有专攻嘛,听世子说,王爷剑术最是不错,有空给我们指点指点,我们上战场一定所向披靡。” 江越哭笑不得:“我看你们上战场都能不用兵器了。” “啊?” “你们的唇枪舌剑够厉害了。”江越打心眼里佩服,不知道在外人看来很是内敛的大侄子,怎么就带出了这些家伙。 小兵们以为自己被夸奖了,十分高兴地道:“哪里哪里,王爷也很厉害,世子说过您当年凭着花言巧语哄遍了天渊城的姑娘,还说让您给我们找媳妇儿呢!“ “那我可真是…”江越无力扶额:“任重而道远啊。” 一旁的温玄又“啾啾——”地发出了几支箭,待人散开,温玄看向江越的手腕:“还会疼吗?” “疼什么啊疼,都多少年了。”江越嘟囔着,往一旁走去,他刚刚站好,就被人拍了下肩膀:“王爷!” 江越低头,看见了孟羽,点头道:“孟姑娘,有事吗?” 孟羽眼巴巴地往温玄那里瞧着,一脸花痴相:“那个就是温玄温大人吗?世家公子第一的那个?” 其实,孟羽已经观察了好一会了,这温大人不仅长得惊为天人,仪表气度更是不凡,简直就是宛若谪仙。 江越随口道:“嗯。” 孟羽眼睛都不眨一下,兴奋地跳了跳,痴痴道:“天呐,我的天呐…” 江越好笑,这姑娘说变心就变心啊。 孟羽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太俊了,啧啧啧,真是太俊了。” 江越往那边看了眼,温玄正在纠正一个小兵的姿势,点头附和道:“嗯,是挺俊。” 孟羽小心翼翼地打听:“王爷,你跟温大人很熟吗?” 江越调侃道:“怎么?要我当红娘?你不是非我大侄子不嫁的吗?” “我也没得选啊。”孟羽花痴地看着温玄,嘟囔道:“阿衍不喜欢我,温白跟他走得近,估计也不待见我,前几天我又看见了那个常公子,谁知人家早就成亲了,王爷你吧,太花心了,谁知苍天待我不薄,给我送来了个温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不错,有出息的都被你考虑过了。”江越无语道。 “听说温大人早年丧妻,至今未娶对吧?”孟羽打听到。 江越点头:“是这样。” “那我机会挺大。”孟羽美滋滋道。 江越如实道:“不一定。” “为什么?”孟羽不服气道。 江越笑眯眯道:“我跟温玄的事你没听说过?” “就是关于你们的那些闲言碎语啊?”孟羽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都是旁人嫉妒温家和御贤军的势力胡言乱语的,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江越笑了:“你倒是清楚。” “哎哎,王爷。”孟羽急忙收回目光,拉住江越的袖子,紧张道:“温大人看过来了,好像是在看我。” 江越往那边看了看,对上了温玄不太友善的目光,江越:“……”明明是看我的。 孟羽又迅速抬眼看了下,更紧张了,不安地摇着江越的袖子:“王爷,那个…那个温大人过来了,我该怎么办?他要是约我了怎么办?我答应不答应啊?答应了显得轻浮,不答应了又有些故作清高…哎呀,怎么办啊王爷?” 江越冷静地安慰:“别慌…”不一定是来找你的。 孟羽眼睛盯着鞋尖,还紧紧地拽着江越的袖子,随着温玄走近愈拽愈紧。 温玄眉头微蹙,走了过来,瞥了眼孟羽拽着江越的手,对江越冷哼道:“死性不改。” 说着,温玄拉着江越的另一条胳膊就离开了,剩下孟羽一人在阳光下凌乱。 “干、干什么!”江越甩开温玄的手,不满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温玄反唇相讥:“你也知道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江越反应过来了,温玄是在说他刚刚和孟羽拉拉扯扯吗? 江越下意识地解释道:“她是在问我…”忽然,江越止住了话头,本王凭什么要解释! 江越扇着扇子:“本王乐意。” 温玄知道江越是风月场老手,甜言蜜语花言巧语对这人基本无用,而且自己也不愿意说,他直接道:“江越,我好像是有些瞧上你了。” 江越:“……”好像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点? 江越拿扇子挠了挠自己的头:“你不会被你弟弟耳濡目染了吧?那可别了,你弟弟都是断袖了,你再一断,温家谁来传宗接代?” “玘儿不是人吗?”温玄看傻子似的看着江越:“还是说,温家没别人了?” 江越随口道:“那本王还得传宗接代。” “江家人死绝了?用你传宗接代?”温玄惯常的毒舌。 江越:“……”你家就是没别人,到我家就是死绝了,话也太不中听了。 江越狐疑道:“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再说了,我风流成性,一无是处的,你喜欢我什么?” -- 第253页 “我怎么知道?”温玄稍有些不痛快,他道:“我瞎吧。” “……”江越,难道你不应该夸夸我? 江越一本正经道:“本王眠花宿柳这么多年,喜欢的可一直是女人,本王可不喜欢男…” 江越在看到温玄略显认真的眸子时,江越一时没了底气,勉强说完:“…男人。” 温玄挑眉:“你心虚什么?” 江越风月已久,对于这个问题早就司空见惯,不过以往都是自己来问别人的。 江越笑的轻佻:“大人姿色无双,本王被晃了眼,不行吗?” “不行。”温玄并不吃他这一套。 江越好笑:“……” 温玄突然开口:“江泊言,我没说笑,当年温家危在旦夕,只你肯出手相救,这与我而言,意义不同。” “你这是心怀感激。”江越别开脸。 “许是有。”温玄直视江越,又道:“可我对你的亲近并不反感。” 他走近一步,目光有些困惑:“你硬要我说个理由,我也说不清,我不会乱来,我会给你个理由。” “现下我只想问,你待我如何?”温玄看着江越:“你若无意,我绝不纠缠。” 第142章 比试 江越眼神越来越飘,没过多久,他败下阵来,“刷”地打开折扇,挡在自己的脸前,他讪讪道:“谁不喜欢看好看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你想一直看吗?” 江越:“……” 江越轻轻挪开些扇子,就看见了温玄清凉的眼眸中有几分固执:“我们试试,江越。” 温大人的要求敢拒绝吗?当然不敢。 江越色迷心窍,他自是喜欢好看的皮囊。 清了清嗓子,他道:“咳咳,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出了什么事,你可别赖我。” “不会。” 就这样,崇安王被温大人三言两语勾的没了魂魄,从以往战战兢兢不敢跟人家走的过近,到现在光明正大的占便宜,反正是温玄说试试的。 但是江越并不理解温玄所说的试试是指什么,他只当是跟他与普通美人相处差不多,遇见了可以搞搞小暧昧,平日里依旧我行我素,反正他不会为了一只鸟放弃整座林子。 况且,江越不认为温玄就是喜欢他,自己当年多少是因为他才被废了右手,又帮他带了儿子,温玄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会轻易表露感激,知道自己喜欢美人,所以才借喜欢来还自己恩情也说不定,不过也没关系,两人各取所需,什么时候腻了,再分开就是了。 近来休整,江季白怕手下的士兵手生,就搭了个台子让他们互相切磋,也好生些乐子。原本打的挺兴致勃勃,可互相都是战友,路数都彼此熟悉,很快就没乐趣了,直到温玄和温白带了温家军过来,两军互相切磋,气氛才又热络了起来。 温家军被温玄手下的观影军魔鬼训练了一些时日,都比较生猛,御贤军一时落了下风。 江季白观摩着台上那个士兵,看手下的小兵都垂头丧气了,江季白无奈地笑了笑,一个空翻落到了台子上,点头道:“请指教。” 那个士兵愣了一下,急忙道:“世子,这…似有不妥。” 江季白微笑:“战场上无身份之别,你只管来,我们就当切磋了。” 士兵只好抱拳道:“属下失礼了!”说着,就打了过来,江季白微侧身,捏住了他的臂肘,高抬腿踢向那人的手,那人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江季白手下的小兵闹哄哄道:“世子,打他!” “唉呀妈呀!世子太厉害了!” “英姿飒爽!” 最终,江季白制服了那人,然后迅速放开,礼貌一笑:“承让。” 那人无所谓地揉了揉肩膀,爽朗笑道:“世子好生厉害,属下自愧不如。” 接着,又上了几个人,也都被江季白撂趴下了,御贤军一时得意洋洋,开始叫嚣起来:“我们家世子!人帅武功高!” “还有文化!” “还会做生意!” 都是些刚参军不久的少年,此行被孟将军从江南带了过来,都还没有真正厮杀过,带着些孩童的天真。 江季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他们,自己也曾如他们般不经世事,眉眼开朗。 “我来!” 江季白刚回神,就看见一个黑影利落地翻上了太子,江季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温白。 温白手里拿着霜柏剑,眨了眨眼睛,道:“江季白,我们还没有好好切磋过呢,上次你伤势未愈,算我讨了个便宜,今天我们好好比比。” 江季白眼神往下一扫,一个士兵会意的把江季白的剑给拿了过来,江季白也抬起了手中的剑,道:“这么想丢人?” “不一定哦,江季白。”温白瞥了眼江季白手中的剑,青翠剑鞘纹路繁琐,还镶嵌着红玛瑙,剑柄上挂着温白当年送的护身符穗子。 温白目光一柔,故意磕碜道:“知道你有钱,但你也不用把剑捯饬的这么花里胡哨的吧。” 江季白啧了一声:“废话这么多,还打不打了?” “打打打!”温白摆好架势,笑道:“那…世子爷手下留情啊。” 江季白猝不及防地刺了过去:“刚刚谁那么胸有成竹的?” 温白用剑挡了一下,莞尔:“那不得架势做足吗?” -- 第254页 两人你来我往,一点杀气不见,就好像是在帮对方喂招,台下的人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都散开,各玩各的了。 江越也看了好一会儿,温玄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温白,温白长进很大,底子稳当,动作干净,江季白也不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 “哎!”江越用胳膊肘怼了温玄一下,调侃道:“你不上去露一手?” “我跟他们有什么可比的?”温玄皱眉道。 “你就架子端着吧。”江越笑的促狭,他大胆地搂住温玄的肩膀,还将脸放在了温玄的肩膀上,轻轻吹了下温玄耳边的碎发。 我滴乖乖!温白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吓得打了个趔趄,江季白计上心来,往旁边一闪,推了下温白的后背,温白就摔了个狗吃屎:“哎呦,娘嘞!” 江季白不厚道地笑了:“哈哈哈哈…” “你,”温白扶着地坐起来,笑着摇头:“你趁人之危。” 江季白懒洋洋地蹲在温白跟前,幸灾乐祸道:“兵不厌诈,不晓得吗?” 温白使劲推了下江季白,江季白没蹲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慌得他赶忙四下看了看,太失态了。 温白得意洋洋道:“兵不厌诈嘛,我晓得!” 江季白扑了过来:“心里没点数吗?这么多人看着!” 温白不服气地翻了个身,半压着江季白,道:“你不也没数吗?” 两个人不用招式地扭打成一团。 “江季白,别打我脸!” “谁叫你拽我衣裳!” “你别挠我痒痒!” “打个架你怎么这么事儿!” 经过的士兵都假装没看见,太丢人了,两军统帅跟小孩子打架似的,太丢面儿了。 两个人打着打着就不打了,爬起来继续慢条斯理地比划着剑法,温白教江季白如何帅气地收剑,江季白又教温白如何优雅地挽剑花。 耍了会儿剑,温白贱兮兮地推江季白一下,江季白再怼回去,温白再把江季白的发带扯开,江季白毫不客气地把他鞋子拽下来扔的老远,两人不时地再争执几句,很快又会笑意盈盈地打成一团。 温玄无语地瞥了眼两人孩子气的相处方式,正想跟江越说些什么,回身就发现江越不见了,温玄不满地用眼睛寻找着江越,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发现了江越正满面春风的跟一个姑娘聊着什么。 这姑娘怎么这样眼熟,温玄想了想,这不就是前几日在校场跟江越说话的那个姑娘吗? 温玄不悦地抬腿走了过去,道:“你在这儿干吗?” 孟羽被吓了一跳,看清温玄后,满脸羞红,结结巴巴道:“温、温大人,我…我是…我叫孟羽…”说完,孟羽求救似的看向江越,江越好笑地看向她。 殊不知,两人这幅样子在温玄眼中正是郎情妾意意正浓。 温玄冷声道:“王爷真是处处惹桃花。” 孟羽愣了下,自己刚刚看到江越和温玄在一起,就悄悄把江越叫过来向他打听温玄的情况,不料温大人自己过来了。 孟羽急忙道:“不是,我与王爷没有什么的,我…我…” “原来是王爷对人家死缠烂。”温玄不冷不热道。 江越尴尬地挠了挠鼻子:“不是…” 孟羽心里愈发羞怯,温大人这般生气,看来对自己果真有意,那崇安王还说温玄不喜欢她,骗子!哼! 思及这里,孟羽心花怒放,“哎呀”一声,捂着脸跑了。 江越和温玄一脸莫名其妙。 江越无奈地拉了拉温玄的袖子,道:“她是找你的,她可是爱慕你来着。” “她爱慕我找你干吗?”温玄质问道。 江越也纳闷儿,随口道:“许是本王平易近人。” “搔首弄姿是真。”温玄毫不客气道。 江越看温玄一脸阴郁,不由得笑了,凑近挑了挑温玄的下巴,道:“晏清,吃醋啊?你这幅样子跟春江花月夜那些歌女,为了本王争风吃醋的样子一模一样。” 温玄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不满道:“你说谁是歌女?” 江越又粘了上去,笑得温柔多情:“对,温大人身份尊贵,歌女怎么能跟你比呢?温大人可是独一无二。” 温玄正闹心,推了他一下,不耐道:“别把你哄女人那套拿过来!” 江越不依不饶,二话不说就把温玄推到了树上,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吻了过去。 便宜不占白不占。 温玄把他推开,皱眉道:“你别…”还没说完,江越又吻了过来。 两人身影隐藏在树后,没有人察觉,温玄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任由江越非礼,江越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极尽所能地非礼着温大人。 直到被一个人给粗暴地推开,江越茫然了一瞬,就看见了一脸震惊的江季白和一脸不平的温白。 温白护在温玄身前,质问道:“小王爷,你敢轻薄我大哥!” 江越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温白抢话了,温白忿忿不平道:“大庭广众的,你跟我大哥原本就不清不楚,这样肆无忌惮,可就真的解释不清了。你!你该…不会真的对我哥抱有非分之想吧?” 江越无力扶额,温玄伸手把温白推向了一边,淡淡道:“行了,别吵。” 他看了眼江越,故意道:“叫大嫂。” -- 第255页 温白:“……”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江季白头脑一片凌乱。 江越啧了一声,推了把江季白,挑眉道:“还不叫皇婶儿?” 江季白略显吃力地开口:“什么?” 江越不容置疑地点头,江季白和温白皆是满脸错愕。 温玄还在生江越拈花惹草的气,拎过温白就走了:“不想说了,回去吧。” 江越笑眯眯地看温玄离开,等温玄走远了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江季白这才反应过来,惊愕道:“小皇叔,你认真的?” “都是成年人,自有分寸。”江越不以为意,模棱两可。 第143章 别扭 江季白继续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江越想了想,道:“没多久,四五天。” “那你昨晚还把姑娘带回府?”江季白用看败类的眼神看着他:“温大人知道吗?” “我玩儿我的,再说了,我也不拘着他。”江越理所应当道:“不行吗?” “我为何那么想抽你?”江季白挽了挽袖子。 江越一脸笑意道:“季白,你我生在帝王家,旁人对感情有期待,你我可最是清楚,我跟温玄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江季白不屑一顾道:“人家图你什么?图你生性风流,拈花惹草,朝三暮四?你图人家还差不多。” 江越笑了下:“是,我是没什么好被人图的。他图个心安,我图个新鲜,总道是要…一拍两散的。” 江季白听出几分惆怅,他道:“你若是认真的,就好好待人家,这几年大家都不容易,好好的吧,小皇叔。” “你好好的,皇叔我就心安了。”江越道:“至于我嘛,从小到大混惯了,我也知道不对,但我就是改不了。” 江季白道:“温玄这个性子,若是他主动的,你玩性儿还是收着吧,省得玩火自焚。” “哎呀大侄子,你还年轻,等你到了皇叔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感情什么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江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可喜欢的人毕竟是实实在在的。”江季白平和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江越。 江越愣了下,哼了声抬腿就走:“能耐了啊。” 江季白懒洋洋地冲他叫道:“小皇叔,悠着点儿,我可不给你收尸。 江越闻言,回身扮了个鬼脸,潇洒风流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温白絮絮叨叨个不停。 “话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也对,要是小王爷心里没你,干嘛给你带孩子。” “啧啧啧,原本我还以为你是被强迫的,不过想想,你要是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你,现在看来是你情我愿天作之合了。” “咦?你们不会早就看对眼儿了吧?看来当年那些话本子并不是空穴来风。” 温玄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正在思索的温白一下子撞上了他:“嗯?怎么了?你干吗停?” 温玄没好气道:“闭嘴!” 温白看他心情不好,好奇地凑近道:“你这是又怎么了?一脑门儿官司的。” “我问你。”温玄硬邦邦地开口。 温白听到他这番苦恼的语气愣了下,有趣地扬了扬眉毛:“你问。” 温玄忿忿道:“要是江季白总喜欢去逛青楼,你该怎么办?” 温白想了想,回答:“去逛青楼的都是我,江季白一般都是被我拉去的。” 温玄:“……” 温白笑道:“不过他要是想去,我会陪他去,毕竟他这么累,去听个曲儿看场舞什么的也行,还可以放松一下。” 温玄继续问道:“不只是听曲看舞什么的,若他拈花惹草呢?” “那不会。”温白语气如常道:“他只喜欢我。” 温玄:“……” 温白乐道:“我也只喜欢他。” 温玄更闹心了,转身便走。 温玄噗嗤一笑,追了上去:“哎,大哥,你别走那么快啊,是不是小王爷拈花惹草,惹你不高兴了?” 温玄冷哼一声,不发一语,继续疾步走着。 “那你告诉他。”温白跑了两步,跟上了温玄。 温玄目视前方,语气不好道:“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嗯?”温白懵了下,这是什么说法,温白道:“人得互相沟通吧。” “你跟江季白也因为这种事沟通?”温玄反问。 温白下意识地回答:“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温玄冷言冷语:“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还用沟通吗?” 温玄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性格别扭。 温白哑口无言,说来也是,温玄和江越,一个天才,一个废柴,哪容易磨合?得耗些日子。 温玄这几日跟谁都爱搭不理的,训练士兵时更是严厉得紧,士兵们都悄悄跟温白抱怨,温白也没办法,只好去求助顾延岳,他与温玄的关系不错,让他跟温玄聊聊。 顾延岳是个直性子,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心情不太好?” 温白无语了,温玄剜了他一眼,温白就借故出去了。 温玄看顾延岳还关心地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还好,不值一提。” 顾延岳温和着一双眸子,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温玄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听说,秦筠与你未在一起时,经常在天渊城拈花…流连于风月之地?” -- 第256页 顾延岳失笑,点了点头:“嗯,他之前确是喜欢拈花惹草。” “那后来呢?”温玄奇怪道:“秦筠如今挺正经的。” 顾延岳沉思了一会儿,似是被触及了心中温柔的回忆,语气也要温柔了不少:“他千里迢迢追我到霆灵城后,心就收了不少。” “你们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温玄道。 顾延岳笑了笑:“我来讲给你听。” 当年柳秦筠高中榜眼,不少人有意结交,柳秦筠性子温和有礼,又是个爱交朋友的,也不在乎什么虚名,便经常往烟花柳巷之地里跑。 当时,在珍味楼吃完饭,柳秦筠醉意朦胧之际,恰好看见了楼下的顾延岳收拾了一个小混混的场景。 青年坚韧如松,柳秦筠满脸笑意,随手拿起花瓶里的花,朝着顾延岳丢了下去,顾延岳被砸得莫名其妙,抬头向上看。 这一看,柳秦筠当即笑道:“公子,交个朋友啊。” 顾延岳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也认得柳秦筠,不过看他酒气冲天的样子,认为他跟一般的纨绔没什么两样,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柳秦筠没有计较他的失礼,次日亲自登门拜访,顾延岳象征性地敷衍了几句,柳秦筠开门见山地表达了爱意,顾延岳把他当成神经病赶了出去。 柳秦筠丝毫不气馁,日日写情诗往顾延岳府里送,顾延岳十分困扰,把他约了出来,直接表明自己不喜欢男人,柳秦筠还是死缠烂打,青楼也不去了,应酬也不陪了,除了上朝就是粘着顾延岳。 后来,顾延岳因为替一个被贬的大人辩护,被贬到了霆灵城做一个小小的守军,没有料到柳秦筠竟是辞了官一路跟到了霆灵城,顾延岳心里有些动容,在霆灵城天天受气,也是还好有柳秦筠一直安慰。 顾延岳说过让他不必跟着自己浪费光阴,柳秦筠反笑:“把光阴浪费在你身上,我高兴。” 顾延岳就沦陷了,沦陷的彻彻底底。 柳秦筠秉性温和,顾延岳性子直,柳秦筠一直在他身边提醒着他,顾延岳很快就混了个不小的官,温玄和顾延岳的合作,也是柳秦筠搭的线。 说到这里,顾延岳心里不住的感慨,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会碰见柳秦筠。 温玄心里觉得自己更加凄惨了,顾延岳先反应过来了:“晏清,你这样不高兴,可是因为你的心上人?” 温玄顿了下,别扭道:“…什么心上人?” 顾延岳好笑:“我听温白说了,你们闹别扭来着。” 温玄猛地抬头,问道:“温白告诉你了?” “嗯。”顾延岳如实道:“他说你有心上人了,但也没说是谁,让我自己问你。” 顾延岳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温玄十之八九不愿意,顾延岳以为温玄性子清冷孤傲,两人若是闹矛盾定是温玄的错,又是苦口婆心地开解了一番,温玄好像更不开心了,为何人家的心上人都那么善解人意的。 顾延岳和温玄关于时事交谈了一会儿,眼看到了晌午,顾延岳就打算告辞了,温玄起身送他。 顾延岳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了窗边的兰草,他猛地停住脚步,下意识地开口道:“晏清,这株兰草你从何处得来的?” 兰草?温玄寻着顾延岳的眼神看了过去,哦,那盆青草啊。 温玄如实道:“不是我的,是温白的。” 顾延岳走过去,爱不释手地打量了片刻,温玄道:“你喜欢?那我问问温白能不能送给你。” “不是我。”顾延岳柔声道:“是秦筠,他爱侍弄花草。” 温玄打量着那其貌不扬的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呦!顾大哥,大哥,你们站这儿干什么?”温白吊儿郎当地晃了回来。 “你,过来。”温玄冲他招了招手,温白就乐呵呵地过去了:“干吗啊?” 温玄指了指那盆兰草,道:“延岳看上了你那盆草。” 温白这才注意到两人围着的是江季白送给自己的那盆兰草,他抱歉道:“顾大哥,这株草,啊不…是兰草,对在下有特别意义,实在是不能送人。” 顾延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我逾矩了,这株素冠荷鼎极为珍贵,想来纾寒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得到的,纾寒不必放在心上。” 温玄和温白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茫然,两人对花草都是一窍不通,温白纳闷地挠了挠头:“荷花?这不草吗这?” 顾延岳没有料到温白的反应,哑然失笑,解释道:“素冠荷鼎,是兰草中极为珍贵的一种,开花时堪堪要比昙花还美上几分。” 温白看着那株其貌不扬的草,瞠目结舌:“真的?那很值钱吧?” 顾延岳忍笑道:“嗯,堪比两座酒楼。” “我去!”温白彻底惊呆,温玄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就一株草吗? 顾延岳看着这两兄弟,一个一脸震惊,一个一脸狐疑,笑了出来:“纾寒买这株兰草时没人告诉你吗?” “不是我买的。”温白眼睛还是盯着那盆兰草,道:“别人送的。” 温白觉得这种说法不太好,笑着补充:“心上人送的。” 顾延岳愣了下,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 第144章 渣渣王爷 顾延岳回去时,刚好看见柳秦筠跟江季白笑着说些什么。 -- 第257页 江季白看见了门外的顾延岳,起身颔首道:“顾将军。” 顾延岳回礼:“江世子。” “将军,季白叨扰了。”江季白礼仪恰到好处。 顾延岳看向一旁的柳秦筠,后者神色怡然,面带笑意,顾延岳道:“世子哪里的话,延岳至今还没有拜访世子,是延岳失礼。” 江季白担心顾延岳以为自己是来笼络他的,和声道:“是我自己串个门,我钦佩柳师兄已久,早有拜访之心,顾将军不必在意。” 说话滴水不漏,顾延岳也猜出了江季白的心思,心中对江季白的好感也多了几分,也笑道:“世子客气。” 顾延岳看屋里多了几盆兰草,还都是比较珍贵的兰草,奇怪地看向柳秦筠:“你何时弄来的兰草?” 柳秦筠温声道:“季白送的。” 顾延岳看向江季白,江季白道:“从临安带过来的,听闻柳师兄也是江南人,就送来了几盆。” 顾延岳心下觉得不对劲,柳秦筠看他面色古怪,笑骂道:“你发什么呆啊?” “哦,我是觉得今日与兰草有缘。”顾延岳自觉失礼,笑道:“我刚刚从晏清那里回来,看见纾寒的窗边也有一株兰草,可真是巧。” 江季白刚刚饮了一口茶,闻言放下茶杯,语气如常道:“温白的那株也是我送的。” 柳秦筠笑着点了点头:“怪不得。” 顾延岳头顶仿佛五雷轰顶,温白的话适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心上人送的。” 顾延岳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侃侃而谈的江季白,要说这江世子,品貌是没话说,温白若是真的喜欢他,那江小世子呢?也心悦温白吗? 顾延岳一语不发,江季白以为他生病了,也不好再叨扰下去,借故离开了。 柳秦筠送他回来,纳闷地看向顾延岳:“你怎么了?” “没怎么。”顾延岳摇了摇头。 柳秦筠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头,道:“季白都发现你不对劲了,还没事?” 顾延岳捉住柳秦筠捣乱的手,感慨道:“我是震惊。” “哦?” “纾寒喜欢江衍世子。” 柳秦筠讶异了一下,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道:“季白和纾寒有竹马之谊,也难怪。” 顾延岳忍不住道:“那…江衍世子对…嗯…纾寒呢?” “多少有些喜欢吧。”柳秦筠思考着回答:“不然也不会送兰草了。” “江衍世子身份特殊,日后若是为君,这如何是好?”顾延岳有些怔忡,微微叹息。 柳秦筠笑意盈盈,凑近顾延岳,笑道:“人家自己都不急,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顾延岳轻轻揽住柳秦筠,笑了笑:“秦筠说的对。” 夜已深,温玄正欲上床歇息,房门就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了,温玄慌得披上外衫,刚要大声呵斥,就看见了江越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温玄为人讲究挑剔,再亲近的人进屋也必须得敲门,看江越这样大摇大摆的样子,按捺不住怒火道:“不会敲门吗你!” 江越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风流地挑了挑眉梢,问:“你干坏事时会提前说吗?” 闻言,温玄难得地被噎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越暗笑,几步走到了温玄的身侧,温玄皱眉看了他一眼,江越左手轻轻搭在温玄的右肩上,手指轻轻一挑,温玄披在身上的外衫就悄无声息地落地了。 江越将脸缓缓放在温玄肩膀上,笑道:“这几日可是在闹脾气?都不来找我的。” 还说没肖想过他,温玄心里腹诽,都直接贴过来了,温玄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酒气,酒壮怂人胆,还真是! 温玄肩膀故意放低了下,江越的脑袋落空了下,他抬头笑道:“淘气。” “江越,我说过。”温玄挪开了些,沉静的眸子盯着江越道:“别拿你哄女人那一套来糊弄我。” “是吗?不过我只会这样哄人,不如你教教我?”江越没有理会温玄语气里的严肃,继续调笑道。 温玄不喜他的油腔滑调,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觉得拿这样的江越很没办法,他惯会说着深情的话,之后继续我行我素。 江越趁他分神儿,推了他一下,温玄始料未及,一阵眩晕倒在了床上,正要发火,就觉得江越压了过来。 温玄带着些质问的眼神看向江越,江越却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眼里春水荡漾:“晏清,可是你说试试的,我原本可没打算招惹你。” “都说了试试了,不做点什么我觉得吃亏。”江越促狭地笑道,温玄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温玄知道这都是江越的花言巧语。 想到这里,温玄毫不客气地推开江越,道:“那你吃亏吧。” “……” “嘿!你这人…”江越略显头疼,花月夜里的花魁都没这么难搞,温玄这人,都答应他了,还端着一副架子。 就不信了! 江越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按住温玄用力地吻了上去,酒香混合着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温玄大吃一惊,并没有推开他。 江越满意地笑了,对本王无意的美人本王都搞过,何况一个本就对本王有意的美人! 两人衣物摩擦间,温玄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脂粉香,他猛地反应过来了,又仔细嗅了嗅,果然是女子的香料味道。 -- 第258页 温玄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一下子把江越掀下了床,冷声道:“下去!” 江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不是正意乱情迷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江越迷糊道:“你干吗?” “你来之前在干什么?”温玄凉着一双眼眸,质问道。 江越明白了,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道:“我还能干什么?看了会儿歌舞,喝了些酒。” “江越!”温玄强忍住怒火,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试试?” 江越轻轻一笑,随意地坐在地上,不疾不徐道:“大家都是男人,志趣各不相同,我不知你图我什么,反正我是觊觎你的容貌,两厢有意,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温玄冷笑道:“那我与那些歌女有什么不同?” 江越想了想,认真道:“自然不同,你是男的,她们是女的。” 温玄:“……” 江越又是嗤笑:“温玄,你该不会真打算同一个男人共度余生吧?” “我一生浪荡,无才无德,仅有些是非之心,当年也用尽了。” “你所在意的江越,是当年为你奋不顾身的江越?还是原原本本的江越?”江越闲闲地看着温玄。 “实话实说,我这一生,不会对一个人死心塌地,也不求有人对我一往情深。” 温玄死死地盯着江越,江越不以为意道:“温大人,你是聪明人,我们不同于季白跟小白,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关系最轻松。” “什么关系?”温玄心平气和地问。 江越桃花眼轻佻一眯,笑吟吟道:“别太认真的关系,简言之,床上关系。” “滚!” 适夜,温白刚要入睡,忽然听见一声巨大的开门声,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某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哎呦!” 温白一下子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门口,打开屋门,就看见江越狼狈地捂着屁股,一脸怨念地坐在地上,温白呆了下,就又听见一声重重地关门声。 “砰!” 剩下的就是江越的□□声。 温白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走了出去,他讶异道:“王爷,你这是…”说着,缓缓指了指温玄的房间,又指了指江越,憋出一句道:“你这是被我大哥丢出来了?” 江越脾气再好,这次也真的生气了,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温玄这个刻薄鬼,虐待狂!真当本王好欺负不成!” 江越苦着一张脸,温白不忍道:“我大哥也下手太重了,上次给你揍得嘴角淤青,这次更是把你直接丢出来了。” 顿了下,温白忍不住道:“话说回来,王爷啊,你怎么着我大哥了?” “我能怎么着他!”江越抑郁不平道:“他问我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就说是床上关系。” 温白:“……”真是敢说! 温白问:“所以说,你今晚就是来睡我大哥的?” “不然呢?”江越理所应当道。 温白按动了关节,叹气:“要不是看在江季白的面子上,我一拳就上去了。” “不是,你…”江越百口莫辩道:“好歹我说的是实话。” “王爷。”温白正色:“我大哥生性凉薄。” “你想说什么?”江越问。 “凉薄之人,一旦动情,很难收拾。”温白轻轻一笑:“我只有这么个大哥,幼时若非他护着我,我也长不大。他本是鲲鹏,却被耽搁这么多年,若王爷心里有他,可否认真一些?” 江越一顿,心中有些感动。 温白突然凑近江越闻了闻,不悦道:“不是王爷,你身上一股子脂粉香,哎呦!” 温白大惊小怪道:“你这领口还有胭脂印儿啊,啧啧,我大哥把你扔出来都是轻的。” 江越皱眉,呼扇了几下自己的衣襟,使劲嗅了嗅,嘟囔着:“哪有味儿啊?你跟你大哥就是瞎讲究。” 温白抱臂玩笑地看着他:“哪有您讲究啊,江季白说你小时候挑剔挑的鞋底都得绣花儿。” “什么都往外说!这…这大侄子真是…”江越悻悻然地走了。 温白无语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温玄早就熄灯的房间,耸了耸肩膀,回屋了。 第145章 紧张 这几天温玄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江越拈花惹草,温白的解药迟迟研究不出来,就连温玘那个小王八蛋也给他添堵,先生都告了好几次状了。 温玄还记得先生走时,给他嘱咐的话:“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是要有个娘亲温言细语的教着才好,晏清你也独身好几年了,该是为自己想想了。” 温玄静静地思考着先生的话,的确,玘儿的性子太跳脱了。 此刻,温玘跪在墙角,头顶顶了一本书,拿眼睛觑着温玄,想了想,大声叫道:“爹爹!我知道错了!” 温玄斜了他一眼:“然后下次还敢是吗?” 温玘:“……” 温玄深呼一口气,火速认错,下次还敢,这点跟温白一模一样。 温玘抽了抽鼻子,眨巴着眼睛道:“不敢了,不敢了,爹爹大人有大量嘛~嗯~” “将你小叔叔和你那混账义父的坏毛病学了个透。”温玄轻斥道。 温玘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道:“孩儿的容貌不是随了爹爹的吗?” “花言巧语。”温玄虽是教训的语气,但温和了不少。 -- 第259页 温玘得意洋洋道:“是甜言蜜语,义父说,女孩子就爱听这个。” “不许跟他学!”温玄又呵斥道。 温玘抖了两下,嘟囔道:“我才没跟义父学呢,他那个花心大萝卜!” 温玄挑眉:“你还知道花心大萝卜?” “爹爹也真是太孤陋寡闻了。”温玘嫌弃道:“花心大萝卜就是指那些喜欢拈花惹草,见异思迁,朝秦暮楚,风流成性…” “停停停!”温玄打断温玘的滔滔不绝,呵斥道:“记这些倒是清楚,平日里背个诗文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温玘抖了一下,他偷偷瞄了眼温玄,不情不愿地嘟囔:“义父不就这样嘛…” 看看看看!都教成什么样了!温玄用看屎的眼神看着温玘。 “再让我知道你跟着江越鬼混,我打断你的腿。”温玄严词厉色道。 “啊呀,爹爹~”温玘头一低,头上的书本就掉在了地上,温玘一边把它重新放到头上,一遍宽慰道:“义父没有带过我鬼混啦,之前在天渊城,他给我安排的课业比你给我安排的还多呢。” “哦?”温玄始料未及,略显讶异。 “对啊,义父老是说,小温玘啊,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啊,你可不能给他丢人啊,唠唠叨叨一大堆。”温玘声情并茂地学着江越的语气。 温玄绷不住笑了,这小子学得还挺像。 温玘看提到江越温玄神情有所松动,就把话头继续往自己义父身上引:“还有,义父喝醉后总说对不住爹爹,对了,义父还画过爹爹呢。” 温玄心里有些动容:“他画过我?” “嗯。”温玘小鸡啄米状地点头:“他怕我把你给忘了,就画了个你陪着我。这幅画我还带过来了呢,我去找找。”说完,温玘跑去了里屋。 温玄失笑,心里泛起点点温情,江越似乎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无情。 温玘抱着一卷画跑了过来,利索地爬到了温玄的腿上,把画展开来,迫不及待地搂着温玄的脖子,道:“爹爹,你快看,是不是很像?” 温玄揽住温玘防止他掉下去,凑前看了看,的确是很像。 画中人负手立于小径上,玄衣黑发,眉目清冷,这是自己在御花园第一次被江越非礼时的那个地方,温玄指尖掠过画中自己衣服上的纹路,连这样的细节都还记得。 温玘乐呵呵道:“义父还说我随了爹爹的好样貌,说爹爹是他见过长得最标致的人,哦,也是脾气最差的人。” 温玄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问温玘道:“没听说过他还会画画。” “哎,熟能生巧罢了。”温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温玄有些不解,温玘小心翼翼地收着画,好心地给自己亲爹解释道:“义父画过好多美女姐姐。” 温玄:“……”个不知廉耻的! “不过那些画都送人了,只留下个爹爹的画,对了,义父还会看着爹爹的画像喝酒,神情有些…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的遗像呢!”温玘接着道。 温玄:“……”果真毒舌是遗传。 温玄轻叹口气,道:“行了,今日不罚你了,回头好好跟先生道个歉。” “爹爹最好了!”温玘激动地抱住温玄的脖子,狠狠地亲了口,然后跑了。 很久之前,义父就告诉他,你爹爹性子清冷,你要多亲近。 门外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江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扇子随手丢在了桌子上,真是的,出来吃个饭怎么就下雨了,一会儿还要去看歌舞呢。 突然,江越的目光被不远处坐着的女子给吸引住了,完全出于欣赏的心思,那女子双十左右的年纪,藕色衣裙,眉目恬淡,宛若清水出芙蓉。 那女子身旁侍女模样的人似乎在抱怨天气,女子温声宽慰着她。 “什么鬼天气!刚刚还是艳阳天呢!”侍女不满地道。 女子轻笑:“在岭南这样的天气你还少见?好了,知道你累了,等下到了地方,明日准你休息一天。” 侍女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夫人。” 女子温和地笑了笑,侍女又苦恼道:“也不知小厮传个信儿要多久,这都半个时辰了。” “军中事务繁忙,我们来此已是打扰,断不可再抱怨了。”女子认真对侍女道。 侍女仰慕地看着女子,道:“也就姑娘贤良淑德。” 女子笑着看了她一眼,就安静地等着了。 这女子说话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江越从她说话声中推断,应该是军营里某个大人的女眷。 江越又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外,雨还在下,谁能来给他送把伞啊。 正这样想着,门口探进来一把伞,接着走进来一个人,江越眼睛蓦地瞪大了,温玄! 温玄换下了惯常穿的广袖玄衣,穿了件月白色的窄袖轻袍,单手持伞走了进来,下衣摆溅上了雨水,颜色略深。 活该湿!谁让他穿那么件衣裳招摇过市的,江越如实想着。 不过,温玄怎么来了?是来接自己的吗?知道前几日晾着自己不应该了?江越心里美滋滋的,刚想冲温玄打个招呼,就看见温玄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江越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江越眼神古怪地追随着温玄,只见温玄把手中的雨伞递给身后的小厮,走到了那个穿藕色衣裙的女子桌前,略带担心道:“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 第260页 女子起身行了个礼:“玄哥。” 玄哥?! 江越吃了一个大惊,叫得这么亲密,关系不一般! 温玄先坐了下来:“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 女子摇了摇头:“还好,只是又麻烦你了。” “都是自家人,谈不上麻不麻烦的。”温玄闻言道:“舅母身体可好?” “嗯,母亲身子向来康健,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听说你出来了,一直催着我过来瞧瞧你们。”女子笑说:“我哪里敢随意走动啊?也是等她身子完全好了才赶过来。” “劳烦舅母记挂了。”温玄脸上一片温情,道:“修儒随他师父出门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女子关切道:“还是因为小白吗?他现在如何了?” “一时也说不清,回去再详细给你说。”温玄道。 “也好。”女子点头。 “清言,你来了也能帮我照看些玘儿。”温玄轻松道。 孟清言惊喜道:“玘儿也过来了?” “嗯。”温玄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皱眉道:“现在性子有些调皮。” “孩子嘛,不调皮就不正常了,原本我还担心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呢,现在好了,带孩子我最是擅长,我弟弟和妹妹都是我带大的。”孟清言笑道。 温玄颔首笑了:“那敢情好了。” 江越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这女子叫清言?温玄字晏清?这两人不会商量好了吧? 温玄递给孟清言一把伞,道:“外面有马车,我们先回去。” “好。”孟清言盈盈笑道。 有马车! 江越眼睛蓦地瞪大,看温玄他们在走到了门口,他急忙挪了过去,装作一副偶遇的样子:“咦?温晏清,这么巧啊!” 温玄回身,看见了笑眯眯的江越,又往他身后看了两眼,没有人。 “王爷也来吃饭。”温玄随口道。 “啊。”江越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孟清言,道:“这位是…” 孟清言微微福身:“见过…” 温玄迅速挡住了孟清言,打断道:“不必理会他。” 孟清言有些尴尬,江越瞥了眼温玄,这么护着? 温玄对孟清言道:“你先上车吧。” 孟清言担心地看了看温玄,玄哥貌似跟这位王爷关系不好,孟清言想了想,还是嘱咐道:“玄哥,莫要惹事。” 温玄点了点头,江越又是心里一阵异样,还挺亲密的。 等孟清言出去了,江越阴阳怪气道:“这么护着?” “你懂个屁!”温玄道,说着就递给了江越一把伞,这家伙一看就没带伞。 江越没有接,继续往门外看着,打听道:“话说回来,那位美人是谁啊?” 温玄拿着伞一下子抽到了江越的腿上,伞上的水渍把江越衣服弄湿了一片,江越叫道:“你干吗!” 温玄冷声道:“你要敢打她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46章 欲擒故纵 “嘁!”江越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渍,道:“瞧你紧张的!不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闻言,温玄顿了顿,他瞥了眼江越,好巧不巧看到了一丝幽怨,没有解释,温玄把手中的伞塞给了江越,嘱咐道:“快回去吧。” 江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情绪转化的可真够快的。 江越蹬鼻子上脸道:“我不要,你不是有马车吗?我要坐马车。” “女子不能与外男同乘。”温玄对江越道。 江越脱口而出:“那你呢?” 温玄悠哉悠哉道:“我们一家的。” 什么!江越愣了下,温玄挑了挑眉就要出去,刚走到门口,温玄就停住了脚步,回身莞尔一笑道:“我仔细想了想,王爷前些日子说的关系未尝不可,这样我们都轻松,不是吗?玩玩就好,不必认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江越先是愣了下,倒是没有料到温玄的反应,他无所谓地轻笑了声,打着伞出了门。 江越刚把温玄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就被诚业侯世子罗佩缠住了,罗佩说奉他爹之命来给江越道歉,江越说不必了,可是罗佩非不依,说什么都要请江越去青楼。 江越就不乐意了:“本王看起来像是流连烟花之地的人吗?” 罗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王爷不是吗?” 江越不想跟他玩,打发他道:“你去找温玄去,你把他惹得也不轻。” “我不敢。”罗佩脊背发凉道:“我怕他再把我打得半身不遂。” “那本王也不去,这里的青楼着实无聊,没有花月夜的大,姑娘们也没有花月夜里的标致,本王才不去。”江越端着脸道。 “诶,王爷!”罗佩热情地搂住江越道:“不去青楼,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合你意。” 江越耸开他的手:“得了吧,你能知道什么好地方啊,你爹管你那样严!” 罗佩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道:“哎,可别说,这地方我可是为了给王爷赔罪专门找的,天渊城可是极少的。” 江越动心了,专门?天渊城还极少? 于是,两个人哥俩好的出发了,当江越抬头看着牌匾上“玉面阁”时才了然,原来这么大栋楼里,全都是小倌儿,江越以前在天渊城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不过都是在一些犄角旮旯里,毕竟男子干这事实在上不得台面。 -- 第261页 罗佩得意道:“越兄,如何啊?” 江越看着门口故作媚态的男子,觉得有些不适应,刷地打开扇子半掩面,对罗佩道:“略显做作。” “越兄,并不都是这样的,各式性子的都有。”罗佩笑着解释。 江越古怪地看着罗佩:“看不出你还有这癖好。” “越兄此言差矣啊。”罗佩急忙解释:“我这可是专门为你寻的。” 江越心里不满,道:“本王看起来像断袖吗?” “…呃,不是吗?”罗佩想着江越与温玄的话本子,怀疑道。 “罢了,既然来了,长长见识也好。”江越边说边往里进。 刚一进去,两人就傻眼了,不远处的楼梯上下来了三个人,温玄,顾延岳和柳秦筠。 三个人神色严肃地说着些什么,来往的小倌路过他们时,都是低头行礼,对他们三个都很尊敬,江越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想要夺门而出。 罗佩却不知死活地开口了:“温大人!” 这罗佩就有理了,先前醉酒得罪了温玄,正不知道如何弥补,恰好在这里碰上,一起玩乐容易联络感情,想到这里,罗佩还兴高采烈地冲温玄挥了挥手。 温玄寻声看了过来,连带着顾延岳和柳秦筠也看了过来。 江越莫名觉得尴尬,温玄回身对顾延岳和柳秦筠说了些什么,他们二人就对这里淡淡一笑,然后上楼了,温玄这才走了过来。 “这么巧啊,二位也过来玩?”温玄漫不经心地问道。 罗佩热情道:“对啊,温大人,真是好巧呢,不过…”罗佩左右看了看,不解道:“今天人有点少吧。”客人倒是不少,就是小倌儿们少。 温玄好心地解释道:“嗯,今个儿十五,不少人都歇了。” “看不出啊,晏清兄,你对这里颇为熟悉啊。”罗佩暧昧道。 “岂敢与小侯爷称兄道弟,小侯爷不用客气,称呼在下为温大人就好。”温玄轻飘飘道。 罗佩窘迫地挠了挠头,这温大人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温玄照样是白天的打扮,月色长袍,面若冠玉,江越不由得多偷看了两眼。 罗佩寻个借口离开了,江越与温玄大眼瞪小眼地站着,江越刚要开口,温玄跟故意似的先开口了:“需要在下为王爷引荐一下这里的头牌吗?” 江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略带吃惊道:“你对这里很熟吗?” “比你熟,好歹我在这里呆了四年。”温玄道。 “不是,你、你怎么能自甘堕落呢你?你、你你、你可是国家栋梁啊。”江越还讶异,有些结巴道。 温玄不屑一顾道:“谁规定的国家栋梁不能来这里?再说了,你这国家的四条腿儿都快被人给卸光了,还栋梁呢,真是不敢恭维。” 江越凑近拉住温玄就往外走,苦口婆心道:“你这样被人看到了可不好,好歹是温家军的门面。” 温玄甩开江越的手:“呵,王爷只准自己玩儿,不许别人玩,纵使你我有些关系,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江越被噎住了,突然道:“本王可、可不是自愿来的,是那谁,罗佩拖着本王来的…” “哦。”温玄淡淡道。 江越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前几天他身上沾了些脂粉香,温玄都怒不可遏了,这是怎么了? 江越轻笑一声:“温玄,你不会在跟本王玩欲擒故纵吧?” 温玄头都没抬一下,随手揽住一个经过的小倌,笑看着江越,大方承认道:“是,不知王爷上当了没啊?” 温玄笑的顾盼生辉,江越顿时三魂没了七魄,觉得温玄怀里那身啤纱衣的小倌愈发刺眼,自我催眠道一个大男人穿的如此不成体统,真是伤风败俗! 温玄这是□□裸的挑衅啊,江越自然不肯服输,咽了咽将要流出的口水,嘴硬道:“这种手段本王见得多了。” 温玄推开怀里的小倌儿,对他道:“好好伺候王爷。”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走了。 走了!! 江越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玄的背影,被温玄推过来的小倌见机腻到了江越的怀里,娇嗔道:“爷~奴家来伺候…” “你你你,走开!”江越不耐烦地推开凑过来的人:“你一个大男人,奴什么家!好好说话不会啊?学什么女人啊!”江越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那小倌生的秀气,柔柔弱弱的,很多官人们都喜欢,没料到碰见个这么人,一时愣住了。 江越嫌弃地拍了拍袖子,仔细打量了下身边泫然欲泣的小倌,嗤道:“温晏清什么眼神儿啊!” 小倌:“……” 温玄怎能如此糊涂,一世英名不要了吗?哦,好像他也没啥英明了,都被自己败光了,那自己不比这些小倌们强吗?温玄看起来对这里很熟,看来经常来!还说自己拈花惹草,他自己不也经常寻花问柳?!江越忿忿地想着,装的跟自己是个情圣似的! 又过去了几日,温玄给孟清言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孟清言没有架子,不仅平易近人,而且厨艺也不错,他们伙食改善了不少。 连温玘也喜欢黏着孟清言,江越觉得怅然若失的,本来温玘每日不见他必闹,如今都三日了,江越每次去找温玘,温玘都在和别人“母慈子孝”!这小兔崽子,好歹自己养了他三年呢。 -- 第262页 还有就是温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对江越的胡作非为也视若无睹,并且,还在不停地相亲。 江越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下棋的温白和江季白。 两个人跟孩子似的,一颗棋子争来争去的,棋盘都快掀翻了,最后江季白不情不愿地让了温白一个棋子。 “哎,小白。”江越佯做无意地叫道。 温白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敷衍地“嗯”了声。 “你哥最近在相亲啊?” “最近?”温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棋盘,随口道:“有段时日了。” “都有谁?” “不许悔棋!”江季白猛地叫道,拍了下温白准备悔棋的手。 温白没有听见江越的询问,冲江季白赖皮道:“啊呀,季白啊,你再让我一次,就一次。” 江季白不情不愿地松手了:“你都赖皮多少次了。” 温白嘿嘿笑了笑,江越又提高音量道:“都有谁啊?” “什么都有谁?”温白茫然了下,然后反应过来了,道:“哦,相亲啊…好多人,嗯…不过我哥眼界高,都看不上…哎哎,季白,再让我一次,好嘛…最后一次了,咦?王爷,你和我哥就这样吹了?哎,我就知道,你俩铁定得吹。” “谁说吹了!”江越动了动身子,使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你没看他今天早上看我还是含情脉脉的吗?” “呵。”江季白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放下一颗棋子,道:“还含情脉脉,人家那分明是视若无睹。” “不会说话别说话。”江越斜了眼江季白,然后起身,把太师椅拉到温白旁边,重新躺下,又问:“你哥和那个女子怎么样?” 第147章 吃味 “哪个女子?” “就是那个举手投足很大家闺秀那个。” “…有吗?我没见过,来见我哥的女子都跟妖精似的,哪有什么大家闺秀。” “有!你再想想。”江越抬起身子,晃了晃温白的胳膊。 “哎呀,王爷,你扰得我都输了。”温白无奈地看着棋盘,自己输了个彻底,江季白冲他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温白看向江越,问道:“什么女子啊?莫不是王爷瞧上了?你和我大哥在搞什么?既然都在一起了,为什么一个照样拈花惹草,一个相亲不断啊?” 江越忽略过温白的问题,努力思索着:“就是那个叫什么言的,什么清言的。” “你说清言嫂嫂?”温白试探着问。 “啊。”江越听到嫂嫂,心里有些异样,问:“她跟你哥私定终身了?” “我呸!“温白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王爷,话不可乱讲啊!清言嫂嫂跟我哥可是一清二白,你别瞎说!” 江越:“……”你不都叫嫂嫂了,还谈何一清二白? 江季白明白了,对江越解释道:“清言姑娘是修儒兄的夫人。” 江越惊呆了:“啊?那、那她为何看起来跟温玄挺亲近的?” 温白道:“清言嫂嫂,修儒表哥还有我哥,他们是从小的玩伴,不过后来我哥去了天渊城,修儒表哥跟鹊先生云游去了,清言嫂嫂留在了岭南老家。” “哦哦哦哦。”温白指着江越的鼻子,笑眯眯地促狭道:“王爷,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温玄那天并没有解释他跟孟清言的关系,那就是故意让自己误会的,江越心想,然后气定神闲道:“少胡说了,是温玄在欲擒故纵罢了。” “当人家跟你一样闲吗?”江季白收起棋盘,道:“刚刚听说人家在相亲,紧张抖腿的也不知道是谁,还说人家欲擒故纵呢。” 江越看了下自己的腿,啧道:“本王哪有抖腿!” “我说你了吗?”江季白轻飘飘道。 “你我之间的亲情就如此淡薄吗?”江越故作伤心想要倒在江季白身上,还没靠近江季白,就被温白给截胡了。 温白笑嘻嘻地挡在江季白前面,玩笑道:“王爷,不要随便占季白便宜,我会吃醋。” 江越无语,半晌,又问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喜欢男人?” 温白顿了下,抬头纳闷道:“王爷,你在怀疑自己是男是女吗?” 江越茫然地看着他,啥意思? 温白毫不客气道:“我大哥要是不喜欢男人能看上你?” 江越撇了撇嘴:“你们家嘴贱果真是遗传的,还把我大侄子给带坏了。” “你大侄子那是无师自通!”温白道。 江越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嗯…经常去玉面阁,就是有很多…男人的地方,哎呀,你不知道吧?本王可别教坏小孩子。” “知道知道,就是小倌倌儿嘛,我和季白在天渊城时也去过。”温白奇道:“啊?你说什么?我大哥去…去那种地方,你看错了吧,我大哥姿态端的那么高,怎么可能自降身价去那种地方。” 自降身价?!江越更是无语,那自己倒是干了很多自降身价的事。 江季白啧了一声,对温白道:“他自己在吃味儿找茬儿,你理他做什么?” “笑话!”江越激动地站了起来,拿扇子的手颤抖着指着江季白和温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温白和江季白不约而同地抬头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道:“哦,笑话。” -- 第263页 “哼!”江越忿忿地拂袖离开。 温白冲他叫道:“哎,王爷,今晚我们会在议事堂商讨大雁关的事。” 江越边走边想,与本王何关? 接着,温白就笑着说了下一句:“我大哥也回去哦。” 江越加快了脚步,笑话!以为本王会去吗?天大的笑话! 门外的雨声不断,议事堂的众人似乎遇到了难题,将要攻打的大雁关地势较高,易守难攻,强攻虽然也有胜算,但损失也大,江季白提出从内部打破,可是如何混进去又是一个难题,离天渊城越近守城越戒备。 而且大雁关郡守莫历宸曾是当今圣上江承均的侍读,二人感情深厚,莫历宸更是将皇家暗卫带了来。 皇家暗卫足以与观影军相媲美,甚至比观影军更适合在暗处活动,光是最近,温玄温白和江季白都发觉出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暗卫被发现之后逃脱的速度极快,被抓住之后也是迅速自尽,温玄也加强了戒备,白日黑夜都有人不断巡逻。 诚业侯捋着胡子沉吟道:“温大人的观影军不能潜入大雁城内吗?” “不是不能,而是没有必要。”温玄道:“观影是战场上的利刃,况且,大雁城里有多少暗卫我们都不清楚,观影要是被发现了,太过打草惊蛇。” 江季白道:“那便只有强攻了,大雁关地势高,届时我们得多加小心。” “等等。” 温白在一旁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攻打大雁关是在两个月后吗?” 温玄点头:“嗯,等三伏天过去,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温白不自觉地看向江季白,后才看向众人:“我知道东瀛国的忍术,身法诡谲,如同鬼魅,刚好我认识东瀛国的一位能人,若是两个月后才开战,我可以修书一封请他过来帮忙,照他的身手,混进去该是轻而易举。” 温玄有些迟疑道:“不会觉得冒昧吗?” “不会。”温白肯定地摇摇头:“他是商人,这些年与桑海一直有生意往来,况且帮了我们,日后天下安定,他能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那自是最好不过。”温玄道。 众人又商讨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雨声小了不少,才纷纷离开。 温玄刚想详细问温白说的那个能人的事,就见温白和江季白并肩走了出去。 江季白侧脸看着温白:“之前在临安时听说温家家主与倭人做成了生意,就是你吧?” 温白笑道:“我放他们进来做生意,他们替我整治海防,划算得很。” 江季白调笑道:“若是你大哥,估计早就将他们一锅端了。” 温白也偷笑:“可不是嘛,得亏是我。” “说你胖你就喘。”江季白说着就去掐温白的脸,温白往后躲了一下,顺势抓住了江季白的手,也就一直握在了手里。 温白道:“等他来,我介绍你们认识,酒井兄可有意思了,一大把年纪了非要跟我称兄道弟,对了,我还是他小儿子干爹呢。” “酒井?这姓倒是闻所未闻。”江季白奇道。 温白笑道:“他们的姓都是这样,五花八门的。” 看两人言笑晏晏地说着话,温玄也不方便去打扰,故意落后了几步。 江越看着天上的雨越来越小,不由得暗骂了几声,他右手举着一把伞,左手里还拿着一把伞,看着议事堂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整理了下仪态,对着熟悉的人点头微笑,有人问起,他就晃晃手中的伞,道貌岸然道:“本王来给本王大侄子送伞。” 温白和江季白同时看到了江越,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江季白打趣道:“小皇叔,幸好你来得早,要不雨就停了。” “去你的!”江越将手中的伞塞进江季白的手机:“给你送伞还不乐意?” “哦?你是给我送的吗?”江季白故意问道。 “你是我亲大侄子,本王不疼你疼谁啊?”江越花言巧语道。 刚好,温玄也走了出来,江越清了清嗓子,冲温玄道:“咦?温大人,没带伞啊?本王将就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温大人!” 温玄跟前疾步走来了一个穿着粉色罗衫的女子,埋首道:“…呃,你没带伞吧?我这儿有一把,你、你先拿去用吧。” 江季白和温白看好戏似的看着他们三人,江越眉头皱了皱,这谁啊?这么没眼色? 温玄看她只有一把伞,推辞道:“多谢姑娘好意,姑娘还是自己用的好。” “…呃?没有没有!”粉衣丽人急忙摇了摇头:“我可以与父亲用一把的。” 这姑娘说话语无伦次的,被温玄一看,更加紧张了,手足无措地四处看着,直到走过来一个五旬左右的男人,姑娘才吐了吐舌头。 方庆平对温玄道:“温大人收下吧,算是小女的一点心意。” 温玄自然认得方庆平,是霆灵城的一个文官,颔首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敢问令爱芳名?” 方庆平乐呵呵道:“小女单字一个茹,方茹。” “方茹姑娘,多谢。”温玄淡淡道。 方茹害羞道:“不、不客气。” “温大人,下官寒舍就在不远处,温大人可有雅兴过来喝杯茶?”方庆平邀请道。 温玄道:“改日吧,今日我还有要事。” -- 第264页 方庆平还是乐呵呵的样子:“那下官恭候大人了。” 温玄微微一笑,方茹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扶着方庆平走了。 等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江越忍不住开口:“还看呢?都走远了。” 温玄扫了他一眼,江越打量着方茹远去的背影道:“一股子风尘气。” 第148章 旁敲侧击 温玄扫了他一眼,江越轻笑道:“不信啊?你瞧瞧她,虽说对你很是扭捏,可是脸呢?红都没红一下,这种人啊,本王见得多了,八成是在勾引你。” 温玄随口道:“我自是没有王爷清楚。”顿了下,温玄又道:“刚刚你叫我想说什么?” 江越凑前一步,抽出温玄手里的伞,啧了一声:“伞上还画红豆呢,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别扭不别扭?”说着,随手把那把伞扔了。 温玄愣了下,江越晃了晃自己打着的这把伞,笑道:“一起走啊,温大人。” 温玄这才注意到,江越手里的伞就是自己之前给他的那把,温玄道:“不必了。” 江越顿住了,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你还在生气?你不是同意我们如今的关系了吗?” 温玄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雨停了!” 江越这才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讪讪地将伞给收起来了,温玄略过他,往前走去。 “哎,你去哪儿?”江越一边收伞一边问道。 “去喝茶。” 江越:“……” 江越回身对看了半天戏的温白和江季白道:“都跟他说了那女的不是好东西,他非不听,什么毛病啊这是。”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你干吗说人家风尘气?指不定是人家脸皮厚才不会脸红的呢?”江季白提醒道。 江越翻了个白眼:“你见得姑娘多还是我见的多?” “难道只准你拈花惹草,就不许我大哥跟姑娘喝杯茶吗?”温白也幸灾乐祸道。 “不是,我…我这几天都没有去青楼。”江越苍白地辩解道,知道温玄不高兴了,他已经收敛了些… 好吧,是因为他受不了温玄的冷落才收敛的。 近日,温玄与方茹走得很近,孟羽伤心失意在这里遇不到好的儿郎,就回临安去了。 江越心里愈发不平,上次温玄不是说了,两个人还是有些关系的,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什么便宜也没占着,连个人影儿都难瞧见。 江越忿忿不平地去看温玘,顺便再看看温玄在不在。 一进远门,就看见了孟清言在喂温玘吃点心,温玘乖乖地坐在孟清言怀里,孟清言轻声细语地交代道:“下一次可不准再把午饭偷偷倒了,不吃午饭对身体不好,你还在长身体,知道了吗?” 温玘撒娇道:“可是午饭好难吃,一点也比不上我在天渊城吃的。” “玘儿,你从天渊城过来时一路上见到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吧?”孟清言循循善诱道。 温玘思索着点了点头,孟清言又道:“他们很多都无父无母,吃饱都是难事,也不能像你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温玘眨了眨眼睛,孟清言没有直接批评他做的不对,而是告诉他现实,让他自己判断。 过了会儿,温玘闷闷道:“婶婶,我错了,我下次不倒饭了,也不再乱要东西吃了。” “玘儿好乖。”孟清言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道:“是不能浪费食物,不过玘儿要是想吃什么可以告诉婶婶,婶婶给你做。” “婶婶不是说很多人都不能挑三拣四吗?”温玘仰起脸问道。 “可是婶婶喜欢玘儿,就忍不住想对玘儿好了。”孟清言忍笑道:“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对自己在意的人好,这也是一个理儿,玘儿明白了吗?” 温玘抱住了孟清言,笑嘻嘻道:“我懂。” 江越越看孟清言越觉得舒服,情不自禁打招呼道:“常夫人,玘儿。” 温玘猛地跳了起来,惊喜道:“义父来啦!” 孟清言对江越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常夫人不必客气。”江越笑道:“上次见面有些误会,与夫人没有说上几句话,是本王失礼了。” “王爷哪里的话。”孟清言举止有礼:“当时清言不认识王爷,是清言失礼才对。” 江越哈哈一笑,道:“行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孟清言不安道:“玄哥没与王爷闹矛盾吧?” “……”温玄一时无语。 孟清言又解释道:“王爷,玄哥平日脾气是古怪了些,因为他责任大,什么事都放心里,不往外说,希望王爷不要跟他计较。” 江越还没有开口,就被温玘打断了,温玘幸灾乐祸道:“义父才不敢计较呢,义父每次见到爹爹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江越:“……” “……”孟清言干笑道:“小孩子,不会说话…” 江越咳了咳:“嗯,童言无忌。” 温玘偷笑,继续吃着点心。 江越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咦?温玄呢?” “他跟方姑娘出去了。”孟清言又给温玘擦了擦嘴角。 “自己儿子都不管了。”江越不冷不热道。 孟清言笑着解释:“王爷别这样说,玄哥也不容易,嫂子去了那么多年,我虽然能照顾着些玘儿,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也帮不了他多少,我跟修儒都希望有个贴心人照料玄哥。” -- 第265页 江越:“……” 孟清言看着温玘问道:“玘儿喜欢方茹姑姑吗?” “喜欢!”温玘兴高采烈道:“昨天方茹姑姑还给我带了蜜糖呢。” 江越差点气岔气,脱口而出:“那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肯定是义父啊。”温玘立马表明立场道:“我最喜欢义父了。” 江越稍微心里平衡了些,温玘又道:“要不义父做爹爹的贴心人吧。” 江越:“……” “……”孟清言又干笑道:“童言无忌…呵呵…”差点忘了,这崇安王可是跟玄哥有很多流言蜚语呢。 “小孩子别乱说话!”江越恶狠狠地警告道。 温玘学着大人感慨道:“不过义父太花心了。” “小孩子懂什么!我、我这叫风流不羁!” “吁~可爹爹说了,我要是跟你学就打断我的腿呢!” “哼!学我怎么了?!处事豁达,心胸宽广,学我怎么了!” 温玘美滋滋地拉着孟清言的手道:“我以后要找个像婶婶一样的媳妇儿,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孟清言被逗笑了,弯腰刮了一下温玘的小鼻子,笑道:“就你嘴甜。” 温玘瞥了眼江越,噘嘴道:“才不要像义父一样呢,花心大萝卜?” 江越拍案怒道:“你个小兔崽子!”说着,就要去捞温玘,温玘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口中叫道:“我说错了吗?” “目无尊长,今个儿我就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江越又去捉他。 温玘乐的哈哈大笑,躲得更起兴了,孟清言也忍不住掩唇偷笑。 “爹爹!”温玘突然叫道。 江越忿忿道:“你叫阿娘也没用!” 温玘冲向江越的身后,江越一头雾水地回身,刚好看见温玄走进来。 温玘重重地扑向温玄怀里,温玄轻松地接住他,抱了起来。 江越刚想跟他打声招呼,就看见方茹紧跟着温玄也进来了,顿时不语了。 温玄轻声数落道:“惹你义父生气了?” 温玘抱着温玄的脖子,摇了摇头,笑嘻嘻道:“我跟义父闹着玩儿呢。” 温玄把他放了下来,看了江越一眼,江越也不能不理,敷衍道:“温大人好,本王来看玘儿的。” 温玄道:“我知道。” 江越心道,你知道个屁! 方茹施施然行了一礼:“小女子见过王爷。” 江越随便地点了点头,不去看她。 孟清言对他们笑了笑,方茹施礼道:“常夫人好。” 孟清言回礼:“方小姐不用客气。” 温玄对方茹道:“我去换身衣裳,你等我会儿。” 方茹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等温玄进屋了,江越想开口问他们去哪里,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急得抓耳挠腮的。 温玘扑进了方茹的怀里,扬起笑脸道:“茹姑姑,你和我爹爹要去哪里啊?” 方茹轻轻揉了揉温玘的脑袋,柔声道:“我们去吃饭,玘儿想去吗?” 温玘摇了摇头,古灵精怪道:“还是不用了吧,大人们有大人们要办的事呢。” 方茹被逗乐了,点了点温玘的眉心,笑道:“人小鬼大!” 孟清言不好意思道:“方姑娘,玘儿素来口无遮拦,你多担待。” 方茹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小孩子嘛。” 说话间,温玄走了出来,换了身黑底鎏金纹的常服,对方茹道:“我们走吧。” “你们去哪里吃饭?”江越佯做无意地问道。 温玄含笑:“怎么?你也想去?” 江越轻笑一声,道:“想多了吧你,我是怕你们没地方去,给你们推荐个地方罢了。” “不劳王爷费心。”温玄轻飘飘道,带着方茹就出门了。 江越靠着桌子嗤道:“温玄什么眼神儿啊,这种女人也就放在风月场合适合,若真的娶回家,指不定得给别人养多少儿子呢。” 孟清言有些尴尬,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温玘,忍不住提醒道:“王爷,玘儿也在呢。” “这有什么,”江越蹲下身,抱住温玘语重心长道:“记住了,以后找媳妇儿可别找这种的!” 孟清言疑惑道:“王爷似乎对方姑娘有些偏见。” “本王就事论事罢了。”江越“唰”地打开扇子,轻蔑地瞥了眼方茹和温玄离开的方向,问道:“还大家闺秀呢,常夫人,你们大家闺秀会熏这么艳俗味道的香吗?” 孟清言轻轻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味道是有些重了。” “所以说嘛。”江越振振有词道:“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清言:“……” 江越收起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心,道:“不早了,本王就不叨扰了,告辞。” 孟清言走了几步去送他:“王爷慢走。” 第149章 圈套 江越离温玄和方茹十几步远,远远地看着两人言笑晏晏,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这温玄不是冰块脸吗?这会儿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突然,方茹撞上了一个人,江越眯了眯眼,看清了那两个人是顾延岳和柳秦筠,顾延岳手里提了一个木桶,还被撞倒了,方茹抱歉地把木桶扶好递给他,顾延岳和柳秦筠随便跟温玄扯了几句,温玄就带着方茹离开了。 -- 第266页 正面碰上两人,江越多少得打些招呼:“顾将军,柳大人,好巧啊。” 两人齐声道:“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江越利索地扶起两人,好奇地看了眼顾延岳手边的木桶:“这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哦。”顾延岳掀开盖子,江越吓得后退了一步:“娘呀!” 顾延岳解释道:“我和秦筠随便打的野味,两个人吃不完,晏清这里人多,就想着给他送来些,王爷需要吗?” 桶里是一些死掉的兔子野鸡什么的,乍一看,鲜血淋漓的,难怪会吓着江越了。 江越自觉失态地摆了摆手:“哦哦,不用不用。” 柳秦筠好奇道:“王爷,你可知刚刚晏清身边的那女子是谁吗?” 想到这里就生气,江越忿忿道:“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儿!” 柳秦筠和顾延岳相视一笑,晏清终于开窍了。 江越随口接了句:“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女子!” 柳秦筠:“……” 顾延岳:“……” 顾延岳上心地问道:“不知是哪家千金?” 江越随口道:“方庆平的闺女吧。” 柳秦筠皱眉:“方茹?” “是叫这个名儿。”江越点头。 “不会吧。”柳秦筠看向顾延岳,奇道:“我之前在天渊城见过方茹姑娘,她…不长这样啊。” 顾延岳:“……” 江越:“…啊?” 柳秦筠思索片刻,肯定道:“对,她绝对不长这样儿。” “那、那…”江越不敢相信地指了指温玄离开的方向:“那她是谁?” 顾延岳和柳秦筠均是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江越顿时急了:“温玄不会有危险吧?我就说了,那女的不是好东西,温玄偏不听。” “王爷莫急。”顾延岳安慰道:“我们现在去找小白问问情况,晏清心思活络,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几人脚步匆匆地走去温白屋里,江越一边走一边数落道:“他心思活络?哼,顾将军是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色令智昏吧。” 顾延岳:“……”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吃味儿啊。 柳秦筠微微一笑。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温白也脚步匆匆地出来了,江越高声叫道:“小白!” 温白寻声看了过来:“王爷?顾大哥,柳大哥?” 江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拉住温白,急吼吼道:“快快快!你大哥有危险,快去救他。” 柳秦筠:“……” 顾延岳:“……” 温白一听也急了:“大哥?我大哥怎么了!” “好了好了!”柳秦筠分开两人,略带一丝无语地对江越道:“王爷,晏清不一定有危险,你先别急。” 柳秦筠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温白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大哥要我酉时左右带兵包围千金楼呢。” 看三人俱是不解,温白解释道:“我哥肯定是早就发现方茹不对劲了,先前不动声色引蛇出洞,现在让我带兵去包围千金楼,来个瓮中捉鳖,方茹肯定是条大鱼。” 江越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蛇啊鳖啊鱼的!” 温白拍了拍江越的肩膀,安慰道:“总而言之,嫂子别担心!” 嫂子! 顾延岳和柳秦筠又同时瞪大了双眼。 江越道:“我去你的!” 温白咳了咳,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道:“我们早就怀疑霆灵城有奸细了,趁此机会,我们得顺藤摸瓜摸清他们的底细。” 顾延岳点头:“这个晏清倒是同我们说过。” “嗯,顾大哥,我现在要带兵去千金楼,你和柳大哥去把方庆平给抓起来。”温白看了看天色,嘱咐道。 顾延岳和柳秦筠点了点头,随手把木桶放下,就准备去了。 江越突然开口:“那个,小白,本王跟你一起去吧。” 温白愣了愣,莞尔:“好啊。” 突然,一个士兵闯了进来:“温白将军,不好了,前方传来急报——” 方茹给温玄盛了碗冬瓜蛤蜊汤,盈盈笑道:“温大哥,你尝尝,听说他们家的羹汤最是不错。” 温玄不动声色地把汤推了过去,微笑道:“方姑娘先请,在下要是怠慢了你,如何与方大人交代?” 方茹轻轻接了过来,娇羞地抿了抿嘴:“温大哥太客气了。”说着,就拿起汤匙舀了小小一口,点头称赞道:“温大哥,你快尝啊,真的不错。” 温玄眼看她又要给自己盛,随口道:“不劳驾了,我吃不惯海味儿。” 方茹动作停住了,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看温玄:“…方茹不知,怪我,事先没打听清楚温大哥的喜好,那温大哥,你吃别的菜。” 温玄心道,演技倒是高。 温玄漫不经心地提道:“方姑娘会武功吗?” 方茹动作停了停,抬头茫然道:“啊?” “我教你吧,可以防身。”温玄右手不停地转着一根筷子,淡淡道。 方茹喜不胜收:“好啊,那太好了。” 话音刚落,温玄手中的筷子刷地飞了出去,直取方茹右眼,方茹来不及思考,手撑着桌子一跃,闪了过去。 方茹迟迟未回过神来,温玄在一旁拍了拍手:“好功夫。” -- 第267页 方茹反应过来了,垂手轻笑道:“温大人就不怕伤错了人?” “你演技很好,可惜掩盖不了身体的本能。”温玄不咸不淡道。 方茹秀眉微蹙:“哦?愿闻其详。” “我同你在一起时,你警觉性很高,稍有风吹草动你就警觉起来。” “前几日,玘儿打翻了罐蜜糖,你伸手就接住了,还未撒一点,功夫不错。” “再有就是刚刚,寻常女子见到血淋淋的东西都会被吓到,方姑娘竟然还帮延岳把东西收拾好,方姑娘这个大家闺秀当的,可真是与众不同呢。” “破绽这么多,你们暗卫都这么没用吗?”温玄不咸不淡道。 方茹神色有些懊恼:“你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何还随我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温玄又拿了根筷子转起来,压低声音慢条斯理道。 “温大人太过自以为是了吧。”方茹不屑一顾道。 温玄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你要是现在跑还能跑得了,不过——你的同伴可就跑不了了。” 方茹神色微异,温玄继续道:“楼里藏了不少你们的人吧。” 方茹不自觉地戒备起来:“你,怎么知道?” “不然呢,凭你?也杀得了我?”温玄轻飘飘道。 方茹凌空飞起,道:“那就试试。” 温玄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菜肴被震了起来,温玄再朝桌子一踢,汤汤水水向方茹飞了过去,方茹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 千金楼里的人吃惊地看着两人,生在战乱年间,自然有预感危险发生的直觉,楼里的人顿时鸟走兽散了。 温玄似笑非笑地揽着她,方茹瞪大了眼睛,无措张了张嘴,脸上一片震惊,从未见过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 “你!”方茹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你欺人太甚!” “笑话!你要杀我,我难不成站着让你们杀?”温玄冷言冷语:“你们暗卫都这么没脑子吗?” 方茹看着自己一身汤汤水水,怒道:“还不出来!要等到几时!” 顿时,四周出现了十几个皇家暗卫,温玄立马警觉起来,温玄估摸着温白快来了,好心提醒道:“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兴许本官还会饶你们…” 话音未落,温玄就感到手脚无力,他心叫不好。 方茹咯咯笑道:“温大人很奇怪吧,为何手脚开始无力?明明没有食用任何不对劲的食物对吧?” 温玄抬头怒视她,思绪迅速运转起来,良久方道:“你用的香料?” “大人好生聪明。”方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温玄背靠柱子站着,斜睨着众人。 方茹假情假意地安慰道:“温大人放心,这毒不会致命,只是会阻碍你真气运转,劝您别动真气,不然会越来越无力的哦。” 温玄深呼吸一口气,是自己大意了,但愿温白能及时赶来。 “大人在等援军吗?”方茹嗤笑道。 温玄瞳孔蓦地方大,暗觉不妙,方茹继续笑道:“他们不会来了。” 温白匆匆赶到军营,军营里一片肃穆,江季白穿戴好盔甲,来回吩咐着什么。 “季白。”温白加快脚步跑到了江季白身边,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莫历宸在耍什么把戏,”江季白递给温白一封信,沉声道:“莫历宸送来信件,说让我们好好待在城墙这里,不然就放箭,还用自己城民的性命做威胁,他疯了吗?” 今日申时将尽,前方的哨兵突然禀告大雁关有异动,江季白忙去看,发现大雁关城门口数以万计的百姓,面对着霆灵城,他们身后的城墙上,布满了弓箭手,城门口呜咽声一片,江季白顿时惊呆了,忙得召集部队,命他们等候在霆灵城城门,整军待发。 温白扫了眼手中的信,突然明白了:“他们是要我大哥。” 江季白不知道温玄的事,问道:“你大哥怎么了?” 温白不甘地捶了下木桩:“娘的,我们都被下套了。” 第150章 以人换人 温白神色紧绷,目光深沉道:“近日与我哥相亲的那女的应该是奸细,我大哥假意中计跟她去了千金楼,实则让我暗地带兵去包围千金楼。” 这么一说,江季白就明白了,不可置信道:“所以他们就以百姓为威胁,牵制你去千金楼。” 温白沉默了,按道理说是这样的,江季白百思不得其解道:“他们为何要针对你大哥?” “温家效忠的是太子,江承均继位名不正言不顺,首要的就是除去太子,要除去太子就要整垮温家,我身中洛逖,早晚会死…哎呦!”温白被江季白掐了下脸。 江季白不满道:“不许说。” 温白纵容地笑了笑:“好,反正就是江承均不屑于整我,而且,我大哥手里有观影,之前糊弄弘道帝的观影令没了,但是霆灵城一战那么大动静,想必江承均也知道了。所以,他想抓住我哥,得到观影,等我也…咳咳,如果我也有事了,温家就垮了,太子顺其自然也就倒了。” 江季白冷声道:“太子之后怕是就轮到我了。” 温白苦中作乐地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对了,顾将军,”江季白急中生智:“让他带人去救温大人。” “来不及了!” 门口传来江越的声音,江季白和温白看了过去,江季白奇怪道:“小皇叔。” -- 第268页 “如何来不及了?”温白着急地追问道。 江越沉声道:“我刚从顾将军那里过来,方庆平不知从何处得知顾将军和柳公子的关系,散播到了霆灵城的大小官员那里,他们那里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脱身。” 江季白怒极反笑:“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温白怒不可遏,拂袖准备出门:“我就是要去救我大哥了,怎么着了吧!难不成他们还有千里眼!” “当心!” 江季白将温白扑开,一根箭擦着温白的头发飞到了木桩上,江季白迅速回身,举起手中□□,“啾——”一声,不知何处掉下来了一个中箭的黑衣人,围过来士兵把他给压下去了。 江越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奸细!” 江季白戒备地看了看四周,对温白认真道:“温白,你不要冲动,我们四周不知道有多少暗卫,我们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城外百姓的命!” 温白稍微冷静了下,江季白沉着问温白:“你大哥身边没有观影吗?” “他为了引出暗卫,自然不会带人在身边。”温白道。 “观影令呢?” “我未曾问过。” “没有观影令就发动不了观影。”江季白难得叹气道:“…温大人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去。”江越突然发声道:“我带兵去救温玄。” “王爷?”温白惊道。 江季白也皱眉:“小皇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未曾闹着玩。”江越故作轻松道:“大侄子,我也该为你分些忧。” 江季白和温白心中不约而同道,分明就是担心温玄。 江季白还在迟疑:“千金楼那边,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 江越又道:“大侄子,本王耍剑那会儿,你连《论语》都没背全呢。别担心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千金楼 温玄头昏眼花强撑着,他身上血迹斑斑,哪怕是四年前被囚禁时也未曾如此狼狈! 温玄一个踉跄,勉强躲过了方茹的一个攻击,方茹逼问道:“观影在哪里?” 温玄冷哼:“江承均想要?他老子都不配!他算什么!” 方茹目光如箭:“温大人,你要是把观影带来,就不会如此狼狈了,但你要是把他们带来了,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哈哈哈哈…” 方茹尖声笑道:“你真是成也观影,败也观影!” 温玄有些担心温白,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玄冷声问道:“你们对温白做了什么?” “你那个短命弟弟吗?”方茹冷笑:“放心,我们没空理会一个将死之人!” 想到温白是如何中的洛逖,一切都是因为皇室! 温玄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向一张桌子,两个暗卫被桌子掀起的气浪给掀翻了,方茹讶异地看向温玄,还有力气反抗。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用自己的城民威胁人家弟弟,不让人家弟弟来救人家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凭空出现。 温玄也诧异地转头,江越? 方茹脸色难看:“你怎么进来的?” 江越拿扇着指了指门外,好笑道:“走门啊,看来你们警觉性一般。” 方茹他们只注意防止温玄逃掉,并没有注意是否有人进来。 温玄明白了,为了抓到自己,甚至不顾城民性命,莫历宸如此丧心病狂吗!温玄气得吐血,跪倒在地,眉头紧蹙,突然笑了:“我何德何能?值得莫大人如此算计!” “知道自己无德无能就把观影交出来!”方茹恶狠狠道。 看到温玄吐血,江越心顿时揪了起来,对方茹笑道:“你就不怕本王带了千军万马来?” 方茹迟疑了一下,立马揭穿道:“你若带了千军万马,会有人通知的。” “所以啊,你想想,为何无人通知呢?”江越缓缓朝温玄走了过去,暗卫都蓄势待发地看着江越,以免他有所行动。 方茹握紧了手中的剑,江越一边扶起温玄,一边佯做镇定道:“你那位小兄弟,已经被本王大侄子给策反了。” “不可能!十三不可能当叛徒!”方茹咬牙切齿道。 江越笑了:“他叫十三?你是不是叫十四啊?” “住口!”方茹扔过来一根飞镖,擦过江越脸侧,“砰”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江越浅笑:“我可没骗你。”江越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方庆平不可能平白无故知道顾延岳和柳秦筠的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身边也有暗卫。 江越又道:“连带着顾将军身边的小兄弟也弃暗投明了,你猜猜,你这几个人中,有几个是被策反了的?” 方茹不确定地看了看身边的十几个暗卫,那些暗卫自己也相互左右地打量着。 “还有方大人,也将你的底细和盘托出。”江越托着温玄的腰,低声对他道:“再坚持会儿。” 方茹嗤笑:“王爷,玩笑开大了吧?难不成方庆平不要他妻女了?” “方大人幡然醒悟,懂得民心所向。”江越笑的模棱两可的:“再说了,本王许他千金美人,妻女还会再有的。” “你…”方茹刚要开口,就被江越打断了:“你原来是风尘中人吧?” 方茹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这段不堪的过往…方茹恶狠狠道:“你听谁说的?” -- 第269页 “自然是你那几个暗卫小兄弟了。”江越不以为然道。 “不可能!”方茹叫道:“他们不会知道!”每个暗卫的底细,只有自己的主子才知道。 江越耸了耸肩膀:“那本王就没话说了。”他扶着温玄往墙边站了站,靠在墙上面。 有时候迷惑人心,真假参半的事实比真正的事实更有用。 “不如姑娘你也弃暗投明,你这等身手,定能有一番作为。”江越邀请道。 几个暗卫开始古怪地看着方茹,方茹拿剑指着江越,恶言恶语道:“少说废话!束手就擒的是你们才对,说什么千军万马,若真的有,你会在这里跟我们耍嘴皮子?” 江越噗嗤笑了:“姑娘好生聪明。”看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江越道:“姑娘对皇上可真是忠心呢,本王都要吃醋了。” “放屁!”方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谁为了他!要不是…”方茹及时闭嘴了。 江越心里顿时有了个猜测,眸光一闪,接着道:“要不是为了莫历宸,对吧?” 几个暗卫不敢相信地看向方茹,对于暗卫而言,喜欢人是不被允许的。 方茹心里“咯噔”一下,方寸大乱:“胡说…说!” 江越趁机高声叫道:“放箭!” 蓦地,各个窗口忽然打开,箭如雨下,江越拉着温玄贴着墙快速地朝门口跑去。 方茹这才反应过来,叫道:“拦住他们!” 江越一半身子护着温玄,一边观察着凌空而来的暗卫,温玄突然道:“你别管我了,告诉温白…” “不听不听!”江越打断他的话,快速道:“要告诉温白什么你自己告诉!本王又不是鹦鹉,学不了舌。” 温玄虚弱道:“别闹…我真的…跑不动了。” 江越看见地上有一把剑,踢了起来握在手里,身后掌风袭来,江越一个回身,拿剑去挡,他出剑势头很足,却因右手始终无力被打了一个踉跄,右手虎口被震裂了,鲜血汩汩直流。 温玄抽出自己的手,夺过江越手里的剑,强撑着打退了一个暗卫,温玄侧脸沉声道:“右手不想要了吗?快走!” 江越眉头动了动,没去管自己的右手,拉着温玄继续跑,还不忘调侃:“一只手换一颗心,很值啊。” 温玄:“……” 暗卫穷追不舍,还得提防着箭雨,两个人好不容易快跑到了门口,温玄脱力差点摔倒,不巧一个暗卫追了上来,扯住了温玄的肩膀。 江越后退一步,踢了那个暗卫一下,暗卫后退了几步,又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好几个暗卫避过箭雨都过来了。 江越心中焦急万分,离门口还有几步远,根本跑不过去,江越灵光一闪,使劲推撞了温玄一下,温玄猝不及防,身体飞了出去,耳边还有江越的温柔的笑音:“可要来救我啊。” 温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身体已经落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温玄难以置信地大叫道:“江越——” 房门“哐”地被关上了,温玄匍匐在地爬不起来,眼眶泛红,满脸震惊。 几个侍卫立马围了过来:“大人!” “大人!你没事吧?” “大人…” 温玄抓住他们的衣襟叫道:“江越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救他啊!” “快啊!”温玄急切地催促道。 “大人!”一个侍卫无奈道:“我们只有十个人…” “多的人根本带不出来…” “王爷说,救到您就直接走…” 温玄急火攻心,再加上伤势惨重,咯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四周一切声音都渐渐消失了,温玄彻底晕过去时还在想,江越那个王八蛋! 第151章 乌合之众 令江季白和温白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大雁关的守军从城墙上向百姓射箭,百姓哭喊着朝霆灵城的方向跑过来,等百姓跑远,大雁关守军鱼贯而出,追着百姓射箭。 江季白和温白一同披甲上阵,带领了五万士兵去救助百姓。 马蹄声中夹杂着惨叫声和呼救声,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声,有些人被推搡在地,还未被射中,就已经被踩死。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洪水猛兽,每个人都想着的是往前不住地奔跑,而忽视了身边的求救声,血迹蜿蜒,触目惊心。 江季白感受到了一种比战场还要惨烈的揪心,他一边吩咐下属去安顿好跑过来的百姓,一边对温白道:“我带兵去包围他们,你安顿好到达的百姓。” 温白突然拉住了江季白,眉目间尽是担忧,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温白也知道,自己若是跟江季白去了,万一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是会连累江季白的,但又不想让江季白独自去。 江季白将手覆在温白的手背上,从容地笑道:“等我回来。” 温白只能迟疑着送来了,嘱咐道:“当心些,别恋战。” “嗯。”江季白带着大部分的士兵前方去了,温白负责将百姓安顿好,大约过去了一刻,温白瞥见了霆灵城里鱼贯而出的观影军,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看来大哥已经被救出来了。 观影军随着江季白去的方向离开,温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百姓进城。 御贤军和观影军同郢国军队在大雁关前方的荒野上展开激战,最终郢国军队不敌,退回大雁城内。 江季白回来的路上,看到被乱箭射死的人,还有被踩踏致死的妇孺,心情十分低落。他们被踩得肢体分离,虽然在战场上也会有这样的惨状,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与披甲戴胄的将士相比?郢国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让人寒心。 -- 第270页 江季白脑海里不断出现着刚刚的惨状,到达城门时,他眼前忽地一黑,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士兵们连忙围了过来:“世子!” “世子没事吧?” 江季白心道是眼疾又犯了,安抚四下道:“没事,我没事,你们快去歇着吧。” 江季白并没有说自己看不见了,只是说自己太累了,让侍从把自己扶到一旁,稍作休息。 江季白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慢慢地倒出来一粒药丸,丢到嘴里迅速咽了下去,将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半晌,江季白听到了温白焦急的声音:“季白!季白!” 江季白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温白着急的脸,能看见了。手上传来温白掌心的温度,江季白暗暗松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温白的手,幸好服药及时。 温白摸了摸江季白的额头:“你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从马上摔下来了。” 江季白道:“太累了。” “你又大晚上不睡觉是不是!”温白劈头盖脸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江家人都死得早!都是累死的你知不知道?看看你爷爷,再看看你太爷爷!你也想英年早逝吗?要是你刚刚在战场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江季白下意识地回怼道:“行了,别叨叨了你。” “还嫌我叨叨!”温白不痛快地掐了下江季白的腰。 “哎呦!”江季白闪了一下,报复地去咯吱温白:“你欠收拾吗?” 温白笑着去躲,两个人闹作一团,温白最后靠在了江季白的身上,两个人都比较疲惫,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季白突然开口,低声道:“温白,我心里难受。” 温白握了握他的手,道:“我知道,季白,看着百姓惨死而无能为力是挺难受的,不过我们总会还天下太平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生。” 江季白无奈地笑了,长叹道:“一生啊。” 温白弯了弯眉眼,眼睛里满是笑意地注视着江季白:“多久我都会陪着你,一年,两年,二十年,一辈子。” 江季白瞬时动容,不由得握紧了温白的手,温白回握,报之一笑。 “你歇好了吗?”温白轻声问道:“去看看我大哥和王爷吧。” 江季白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往温玄那里走去。 温玄整个人阴沉沉地坐在床头,常修儒刚给他包扎好。 常修儒原本和鹊老在城外寻找药材,听说城内生变,就连忙赶了回来,刚好温玄被人抬了回来,鹊老连忙给温玄施诊,温玄挣扎着把观影军给放了出去。 “大哥!”温白连忙跑了过去,他没有想过温玄会伤得这么严重,温白担忧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怎么样?”温玄抬头问道。 温白道:“我没事。” “那就好。” 江季白觉得不妙,忐忑地问:“温大人,我小皇叔呢?” “他为了护住我,被抓走了…”温玄情绪低落道。 四周陷入了沉默,江季白傻眼儿了,江越原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这下被抓了回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可他又不能责备温玄。 温玄垂着眼睑道:“这次是我自以为是了,若是我事先安排好观影,也许就不会…到如此地步了。” 温白轻轻拍了拍温玄,轻声安慰道:“一定有办法救出王爷的。”说完,又看了看江季白。 江季白犹豫了片刻,“嗯”了声。 这时进来了一个人,说议事堂那里由于顾延岳和柳秦筠的事已经快闹翻了。 温白差点没气晕:“他们还真有脸闹到现在!” 温玄问:“什么事?” 温白就把前因后果说了遍,江季白说要去跟江允善说一下情况,再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议事堂见,就离开了。 温玄挣扎着起来,穿好了衣服,和温白一同往议事堂去。 议事堂 原霆灵城的几个大官坐在高堂上,神色紧绷地打量着站在堂下的顾延岳,四周也围了好些人,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比较疲惫,来此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顾延岳神色坦然地注视着堂上的几个人,周遭窃窃私语声不断,没过多久,江季白和江允善也赶了过来,将身影匿在人群里。 只听见一个老大人为难道:“顾将军,没想到你和柳大人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你可得给众人一个交代。” 顾延岳脊背挺直,神色一黯,声音没有温度道:“都几个时辰了!还交代?我为何要给众人交代?” 另一个大人吹胡子瞪眼道:“你们的丑事很光彩吗?不需要交代吗?霆灵城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我们如何放心?” 顾延岳神色自若,不发一语。 四周蓦地静了下来,丑事?柳秦筠和顾延岳?难道他们二人是断袖? 众人皆是愕然,顾将军一身浩然之气竟然有这毛病?不少人之前还用美女贿赂过他,这下知道原因了,敢情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咳咳…”老大人清了清嗓子:“看在你为霆灵城做了很大的贡献份上,只要你迷途知返,我们就可以既往不咎。” 顾延岳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目光锐利起来:“我与秦筠两情相悦,断然不会分开的。” “不知廉耻!”那个大人脸色通红的拍了下桌子。 -- 第271页 “廉耻?”门外传来温润悦耳的声音。 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一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款款而至,男子面容俊秀,头发半束,浑身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顾延岳身边,对顾延岳浅浅一笑,然后看向堂上的大人,温和道:“敢问大人,何为廉耻?” 顾延岳急了,靠近柳秦筠,着急道:“不是不让你来吗?” 柳秦筠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老大人一时语塞,何为廉耻?这怎么说?这不是常识吗? 半晌,柳秦筠看他们没有回答,挑眉一笑:“大人也不知何为廉耻?何故质问我与阿岳?” 老大人的尊严被挑衅了,怒斥道:“巧言令色!” “非也!”柳秦筠不卑不亢道:“就事论事罢了,在下只是不明白,我与阿岳的私事,如何就影响到了霆灵城的声誉?” “人品如此,何以治军?”老大人不依不饶道。 “笑话!” 温玄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进来,接着,温玄和温白就走了进来,温玄沉着脸:“今日大家都忙于作战,唯你们龟缩于此,揪着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放,还觉得自己明是非,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顾延岳和柳秦筠眼睛一亮:”晏清,你没事吧?” 温玄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几个霆灵城的大人看到了眼神跟冰渣子似的温玄,不痛快道:“这是我们霆灵城的私事,你瞎掺和什么?” “霆灵城被攻下来,温家军功不可没,如今讨论霆灵城的归属问题,在下自然要给些建议。”温玄冷言冷语。 “怎么!”老大人怒不可遏:“你们都想分一杯羹?!” 温白噗嗤笑了,嗔怪道:“瞧大人说的,我们有一锅粥,要你这一杯羹做什么?” 老大人脸色又黑了几分,江季白忍笑,看了温白一眼,温白也看了过来,冲他吐了吐舌头。 第152章 生逢乱世,真情不易 “霆灵城的官印还在老夫这里,无论如何,是断不能交给顾延岳了!”老大人语气坚定。 温玄不屑一顾道:“您别忘了,当时安置好百姓,保护好官府,支援援军的人可都是顾将军!” 老大人声如洪钟道:“那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名将的丰功伟绩会被一些劣迹给抹杀?纵然他功绩再多,日后也会被一个断袖之癖给抹杀的干干净净!你让老夫把霆灵城交到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人手里吗?” 几人俱是神色微异,四下一片安静,老大人说得没错,纵然不公,可这就是世道。 人群中的江季白眉头微微蹙了蹙,身旁的江允善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终是什么都没说。 江季白思索片刻,冲身边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听完就小跑到了顾延岳身边,低声对顾延岳和柳秦筠说了些什么。 最后,顾延岳满眼震惊地抬头看向了江季白,江季白报之以微笑,柳秦筠对江季白感激地笑了笑,顾延岳沉思了半晌,冲江季白点了头。 江季白缓缓走了出去,径直走到顾延岳身边,颔首平和道:“季白久闻将军大名,霆灵城一战,也见识到了将军的领军才干。” 不少人心道,你都受伤晕了,见识个屁啊,也不知道江世子想整什么幺蛾子! 顿了下,江季白继续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将军不嫌弃,御贤军愿意向将军敞开大门,诚挚邀请将军前来。” 众人了然,江世子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挖墙脚了,顾延岳的才干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个前榜眼郎柳秦筠,可真不亏! “世子言重了。”顾延岳抱拳道:“顾某愿效忠世子。” 江季白抬头看向几个呆若木鸡的大人,依旧彬彬有礼:“季白谢过几位大人割爱。” 几人完全没有答应过来,怎么刚刚罢免顾延岳,顾延岳就被江世子捞走了,那不是多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一个大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世子你可想清楚了,他可是断袖!” 江季白淡淡道:“生逢乱世,真情不易,为何要拘泥于世俗礼节?如今战况危机,当唯才是举。” 无人反驳,四周的人渐渐散开了,江季白礼貌颔首,就带人先离开了。 江允善脸色很难看,先离开了。江季白清楚她的心思,阿姐就是怕有一日自己与温白的事被人知道了,自己众叛亲离罢了。 “世子。”顾延岳一直在等江季白开口,可江季白似乎有心事,一路不语,顾延岳就只好自己开口了:“在下有一事不明。” 江季白回过神,道:“将军请问。” “为何帮我们?” 江季白勾唇一笑,道:“将军不是早就生了投靠之意吗?”江季白回忆起那天宴会,顾延岳主动敬酒,还有这几日顾延岳总来观摩自己练兵。 顾延岳由衷道:“原来世子早就知道了。” 江季白呼了一口气,打趣道:“你也没有很认真的瞒。” 顾延岳讪讪地挠了挠头,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的柳秦筠,柳秦筠轻轻拉住他的手,对江季白温和地笑道:“无论如何,还是该感谢世子。” “客气了。”江季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钦佩两位的为人罢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承认自己所爱,本就很有勇气。 -- 第272页 “今日我们没有帮上忙,着实有愧,世子又何吩咐,只管说。”顾延岳略显自责道。 江季白安慰道:“我都听说了,当时的情况,二位也无能为力,况且,这都是别人事先安排好的,怨不得二位。” 顾延岳又说:“对了,方庆平自尽了,他是诚业侯那边的人,诚业侯知道事情后就去找他,就发现他死去多时,尸体应该会送到晏清那里。” 江季白觉得很烦闷,许是太累了,又或者是刚刚在议事堂听的那番话,就借口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温玄和温白各怀心事,没有搭话。 温白琢磨着刚刚那位老大人的话,断袖之癖…丰功伟绩…毁于一旦…若是江季白日后为人君,因为自己落了个千古骂名,自己如何舍得? 可是如果江季白不坐那个位子呢?毕竟温家背后还有个血统纯正的太子,若是江季白放下一切… 算了算了,温白摇了摇头,纵使现在温家效忠的是太子,可平心而论,江季白确实比太子适合的多,温白心里有些拧巴。 温玄叫了温白好几声,最后无奈地拍了他一巴掌:“叫你呢!” 温白:“啊?哦,什么啊?” “我说,你是不是在想刚刚那个老顽固说的话?”温玄理了理衣袖。 “嗯。”温白点头:“在想。” 温玄带这些探寻的目光看向温白:“你待如何?” 若是以往,温玄定会幸灾乐祸地嘲笑温白一番,可这次竟然是询问的语气,让温白有些匪夷所思,思索片刻,温白道:“顺其自然吧。” “若是江衍负了你呢?”温玄沉吟道。 温白抓了抓头发,释然地笑道:“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所谓的。”仔细思索了下,温白认真道:“况且,江季白不会的。” “大哥刚刚为何不邀请顾将军加入我们呢?”温白奇怪。 温玄身影顿了顿,温白急忙去扶住他,温玄沉吟道:“我问过,可他不愿。” 温白清楚顾延岳的心思,温白看温玄心情沉重,知道他是在担心江越,主动开口道:“大哥,当年的观影令不是被你毁了吗?” 温玄淡淡道:“观影必须服从温家家主之命,这是死命令,至于观影令,也只是限于温家人使用罢了。” 温白恍然:“怪不得。” 温玄沉吟道:“是我疏忽了,过几日我把观影令给你。” 温白摆手:“那玩意儿烫手,我不要。” “当是替我分担了。”温玄道:“观影在两个人手里,总比一个人好。” 温白看他满面愁容,问:“在担心王爷?” 温玄没有吭声,温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 案几旁,一个身影清瘦的男人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他的前面跪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一名黑衣女子,她刚刚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就算知道被绑回来的不是温玄,案前的男人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黑衣女子黑色面纱下的双唇不满地抿了抿,大人在给陛下写信时,总是太过专心致志,仿佛别的什么事也入不了他的眼。 男子终于写完了,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满意地从头至尾又看了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信装进了信封,随手招来一个暗卫,轻声细语道:“送回宫里去。” 仔细看来,这男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寻常官服,相貌平平,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却在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种事不关己的随意,令人心生好奇。 “莫大人。”黑衣女子轻声道:“这次是属下失职,请大人降罪。” 莫历宸埋头整理着案几,随口道:“我们赔上了民心,你们还是没有将温玄绑回来,这次损失大了。” 黑衣女子紧紧咬着下唇不语。 莫历宸端着下巴想了会儿,草草地扫了眼跪下的众人,轻描淡写地提到:“你们也损失了不少人。” 黑衣女子急忙道:“不,还有些继续埋伏在霆灵城内。” “十一啊。”莫历宸嘴角带了些笑意:“你该不会还以为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吧?” 十一如坠冰窖,是啊,温玄一回去肯定会肃清霆灵城内部,他们这些暗卫虽然彼此不相识,可天长日久下来,总会多些惺惺相惜之情,而且她为女子,不少兄弟都颇为照顾她,一想到他们可能凶多吉少,十一鼻头一酸,几滴泪砸了下来,慌得她急忙擦干。 莫历宸看她眉目间皆是难过,安慰道:“是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早晚的问题。” “方庆平自尽了。”十一继续禀告道:“要把他的妻女处理了吗?” 莫历宸不上心道:“无论如何,我们当初答应过人家事后放了人家的妻女,你把她们放了吧。” “可是我们任务失败了!”十一不甘心道。 “所以呢?杀了他的妻女任务就又能完成了吗?”莫历宸好笑地问道。 十一哑口无言。 莫历宸莞尔一笑,对十一道:“怎么说也是个姑娘,整日里别总是喊打喊杀的。” 十一面纱下的脸蓦地红了,莫历宸继续道:“随后把她们放了吧。” 十一声如蚊蚋地嗯了声。 莫历宸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桌面,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刚刚你说,你们把崇安王给掳来了?” -- 第273页 十一点了点头,愤愤不平道:“都是他坏事。” 莫历宸停止敲打桌面,似是自言自语道:“听说崇安王与昭远公世子关系匪浅呐…” “大人是道听途说了。”十一主动开口道。 莫历宸看了过去:“哦?” 十一慌得又避开眼神,继续道:“先前属下埋伏霆灵城时,亲眼看见江越拈花惹草,出入青楼,温玄对他也是冷眼以对的。” “十一,这你可就错了。”莫历宸不认为这样,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对十一道:“若二人真的势如水火,王爷为何要拼命救下温世子呢?” “这…”十一为难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第153章 莫历宸 莫历宸思考片刻,对十一道:“你去送个信给霆灵城,告诉江世子和温世子,若想王爷无恙,就让他们按兵不动。” 十一疑惑了:“…大人,温玄杀伐果决,想必不会受威胁吧?” “不一定。”莫历宸道:“况且,还有江世子呢,听说他与崇安王感情十分深厚,他不会不管王爷的。” “可是…”十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莫历宸打断了。 莫历宸温和着眸子,漫不经心道:“十一你今日话好像格外多。” “属下…知错。” “嗯,下去吧。”莫历宸摆了摆手对地上的暗卫一起说道。 十一低声道:“属下会去领罚。”暗卫任务失败,自然是要受罚的。 “不必了。”莫历宸头也未抬道:“此地不是天渊城,不兴天渊城那一套,你们去歇着吧。” 几个暗卫都有些惊喜的抬头看着莫历宸,十一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可看莫历宸有些不耐烦地样子,就轻声道:“多谢大人。”然后就退下了。 江越不知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回忆了下自己的经历,在千金楼时,自己关上门后,就被打晕了。 江越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心想自己这是被饿醒的,也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忽然,江越闻到了一股香味,江越以为自己饿处幻觉了,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 “王爷醒了?” 江越吓得跳了起来:“啊!”怎、怎么后面还有个人呢? 莫历宸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江越,抱歉道:“见过王爷。” 江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发现自己右手已经被包扎好了,不满道:“你不会吱一声吗?吓死人了!” 莫历宸道歉:“对不住。” 江越这才反应过来,犹豫开口:“莫…大人?” “下官莫历宸,不敢在王爷面前妄称大人。”莫历宸语气如常道。 江越仔细回想了下,对眼前人模糊的印象大概就是他经常跟着江承均。 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江越也同他胡诌:“啊,不敢不敢,在下如今不过也是个阶下囚罢了。” 莫历宸淡淡一笑,并不想去纠结这些文字游戏,开门见山道:“王爷你昏了七日。”顿了下,莫历宸看了眼江越的右手,打趣道:“您的伤都快好了呢。” 这么久了?江越凝思,不知道霆灵城那边怎么样了,莫历宸提这个干吗?有什么阴谋吗?江越立马警觉起来。 莫历宸往旁边挪了一下,笑道:“所以,王爷饿了吧?” “……”江越神情变化莫测,这是什么意思? 莫历宸指着桌子上的食盒,道:“下官备了些食物,王爷可以食用。” 江越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食物,都是一些清粥小菜,忍不住问道:“这是最后一顿饭吗?” 江越心境十分凄凉,哀怨道:“那你就给本王吃这个?” 莫历宸愣了下,随机反应过来,他忍不住笑道:“王爷多虑了,这不是最后一顿饭,只是王爷久未进食,不易食荤腥,吃些清淡的好。” 江越早已饥肠辘辘,大步走过去,仪态良好地快速进食,一边吃一边问道:“莫大人,你应该也知道本王离开天渊城时卷走了半个国库,为何你还如此礼遇本王?本王那皇帝侄子不会如此吩咐你吧?” “不瞒王爷,陛下的确是让下官向您讨要那些钱财,再把您给杀了泄愤。”莫历宸语气平静道。 “噗——咳咳咳…”江越顿时被呛着了。 莫历宸贴心地给江越倒了杯水,安抚道:“王爷慢些,陛下不懂事,下官自然不会如此对待王爷。” 江越不解道:“为何?你不是江承均的人吗?” “王爷,不可直呼陛下名讳。”莫历宸提醒道,然后缓缓道:“下官钦佩王爷的为人罢了。” “咳咳咳…”不出所料,江越又被呛着了,莫历宸茫然地看着他。 江越一边咳一边道:“莫大人…咳咳!你、咳咳咳…是唯一一个…钦佩本王的人…咳咳…” 他终于缓过来了,玩笑道:“本王不学无术,无才无德,你钦佩本王什么?” 莫历宸看起来倒是平静的很:“是人都有优缺点的,王爷不必妄自菲薄。” 本王看起来像是妄自菲薄的人吗?江越自我怀疑地眨了眨眼睛。 “王爷与温玄世子的故事家喻户晓,下官很是羡慕。”莫历宸真心实意道。 “……”江越庆幸自己没有再吃东西,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历宸接着道:“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王爷不惜困了他四年,这份孤注一掷的魄力,在下佩服的紧。” -- 第274页 江越沉默了半晌,道:“那都是瞎传的,我们两个目前为止还清清白白。” 莫历宸看起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莫历宸不解问道:“那王爷为何牺牲自己救温世子呢?” 江越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最终心虚道:“…城中人手不够。” 莫历宸了然地笑了:“王爷可有真心悦爱之人?” 江越无语地看着他。 莫历宸又问:“或者有谁把王爷当做心悦之人?” 江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追溯起来温玄似乎并不是这几个月才对他有点什么。 四年前去桑海之前温玄对他的态度就改观了不少,后来温玄来到霆灵城,他本有机会逃出去,可就是在自己被废右手之后,温玄就放弃了抵抗。 四年后,二人再次相见,温玄对他一直好言好语地招待着,陪他去买床,不去解释他们的关系,甚至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撩拨,这么想来,温玄的确是喜欢上他了吧。 那自己呢?少时御花园初见温玄,的确惊为天人,非礼过人家之后,江越还暗自庆幸,不过被温玄一个过肩摔摔得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之后他与温玄针锋相对,是不是他对人家早就包藏祸心了?不然自己为何总是犯贱的去招惹人家? 朝堂上维护温玄,自毁名声帮温玄离开天渊城,甚至为了帮温玄被废了右手,江越都是没有怨言的,自己总说是为了郢国,可偌大的郢国又不是只有温玄一个英才,他也是有私心的,不想看温玄出事罢了。 近些天,看温玄与那些相亲女子走的那么近,自己的确是吃味儿的,那温玄看自己与那些舞女亲近,心中肯定也不是滋味。这么一想,江越心里不住的后悔,同时也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原来他和温玄是两情相悦的啊。 “有的。”江越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我有心悦之人,恰巧,他眼瞎也瞧上了我。” “虽然下官不知道是谁,不过下官还是要恭喜王爷。”莫历宸真心道。 “你也不错啊,你那位暗卫小美人长得还不错。”江越觉得人家都恭喜自己了,自己也得恭喜恭喜人家。 莫历宸不明所以:“谁?” “就是先前那个叫方茹的。”江越提醒道。 莫历宸反应过来了:“您说十一啊。” “十一?”江越奇道:“这名字太随便了吧,之前还有个叫十三的。” “暗卫没有名字。”莫历宸淡淡道:“我与她没有关系。” 江越不信道:“我提起你时,那丫头方寸大乱,真没有关系?” 莫历宸道:“当真,王爷不要乱说,再说了,我心仪之人…是不喜欢我的。” 江越道:“你与江承均不是关系好吗?喜欢谁让他赐给你不就好了?” 莫历宸沉默片刻,方道:“不可…” 江越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不对劲,脱口而出道:“你将本王掳来,就是与本王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 莫历宸不以为意地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餐盘,随口道:“闲来无事罢了,对了,王爷还想吃什么?晚些让人给您送来。” 江越道:“江承均没让你好吃好喝地招待我吧?” 莫历宸淡淡笑了笑:“我自有考量,陛下心思单纯,不能全听他的。” “心思单纯?!”江越冷笑道:“心思单纯会让你以全城百姓性命为威胁去抓温玄?” 莫历宸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语气:“所以说陛下心性简单,不懂得周旋。” 江越觉得简直贻笑大方,皱眉道:“他如此做法,你就不会劝着些吗?” “陛下被惯坏了,贵妃娘娘和陈太尉的话都不听,何况我的?我能做的只有顺着他罢了。” 莫历宸似乎把江承均当成了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似的,既维护又纵容。 “那你就不分事情的对错吗?”江越想起城门前那战战兢兢的百姓,愤然道:“你未免也太是非不分了!” “王爷。”莫历宸突然抬头看向江越,眼眸中不见一丝波澜,淡定道:“在我眼中,只有陛下的事和其他的事,至于事情对错…与我无关。” 江越瞪大了眼睛,被莫历宸的话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人…真是的…不可理喻。 更加不可理喻的是,莫历宸竟然将办公的桌子搬到了江越牢房的外面,有事没事的总跟江越唠两句,江越百思不得其解。 “莫大人,你说你不杀我,为何要关着我?”费解了好几天的江越忍不住开口问道。 莫历宸从书本里抬起头,讶异道:“我还以为王爷知道呢。” “……”江越,是本王愚笨了。 莫历宸好心地解释道:“拿您牵制温世子和江世子啊。” 江越半信半疑地问道:“牵制住了?” 莫历宸点头:“自然,霆灵城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大动静。” 江越心中滋味复杂多变,他既不希望拖累温玄和江季白,又不想死,烦闷涌上心头:“那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我看王爷挺郁闷,陪王爷说说话。”莫历宸道。 第154章 破城 江越蹙眉打量着莫历宸:“你这个人是真的很怪。” 江越说出心中疑惑:“之前在天渊城时,听说你强抢民女,仗势欺人,可我看着,你也不像这种人啊。” -- 第275页 莫历宸笑的温文尔雅:“王爷,人不可相貌。” “是江承均吧。”江越直截了当道:“这小子平日里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我在花月夜里碰见过他好几次,他强迫你给他担骂名的吧?” “陛下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一提起江承均,莫历宸眉眼都是温柔:“我都是自愿的。” “嗯?” “陛下身份尊贵,不能遭人诟病。” “所以你就替他?” “心甘情愿罢了。” “哪怕他弑父杀君,将这天下搞得民不聊生,也由你替他?”江越情绪激动道。 莫历宸觉得奇怪:“王爷,天下民不聊生不是由来已久了吗?怎么你说的好像是陛下的不是了?” 江越差点没气晕:“那弑父杀君呢!” “先帝残害忠良,是非不分,荒淫无度,陛下这么做难道不是替□□道吗?”莫历宸从容不迫道。 江越被说的哑口无言,竟然无从反驳。 “你们都以为陛下喜好杀戮吗?”莫历宸略带不平道:“没有人喜好杀戮,若不是那些乱臣贼子步步紧逼,他也不愿杀戮。” 江越简直无语了:“谁叫他不作为,贪图安逸,只顾自己享乐,大肆修建行宫,招揽美人,郢国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贪图享乐有错吗?”莫历宸也觉得奇怪:“是人谁不贪图享乐?王爷不也是吗?” 江越据理力争:“我那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呢?那么爱享乐做什么皇帝!” “陛下一生所愿自由自在,可贵妃娘娘和陈太尉总是强迫他做自己不愿的事,陛下觉得只有自己坐到这个位子才能真正的自由自在。”莫历宸缓声道。 江越脱口而出道:“那他现在自由了吗?” 莫历宸无奈笑道:“除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就好了。” 江越:“……” 许久,江越才迟疑着开口:“为何你这般维护于他?” “陛下待我有恩。”莫历宸淡淡道。 江越心中一个念头迅速闪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指着莫历宸道:“你不会喜欢…”江承均吧。 也对,江承均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挺乖顺,弘道帝在世时,众多皇子也特别偏爱他,就算江越在花月夜见过他几次,也未曾向弘道帝告过状,可见这小子的确讨人欢心。 莫历宸坦然地看了江越一眼,并不言语,江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莫历宸语气平静道:“王爷知道二十年前的莫家全门被抄斩的事吗?” 这个江越略有耳闻,二十年前,台州太守莫治安贪赃枉法,台州有诸多冤假错案,有百姓不顾艰难险阻到达京师,状告莫治安,震惊整个天渊城,弘道帝大怒,莫家上下是十几口人全都因此获罪。 江越看向莫历宸:“…你是,莫家的人?” 莫历宸点头,微微闭眼缅怀道:“也是莫家唯一被豁免的人,那年我十岁,被遣送去囹圄楼的路上碰见了四岁的陛下,陛下抱着我不撒手硬要我陪他玩,贵妃娘娘就将这件事瞒下了。” 江越也心中感慨万千:“怪不得你对那小子那么…特别。” 莫历宸浅笑:“从此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别的事了,只有陛下的事。” 江越还是不能接受,匪夷所思道:“不是,你这也…太…太…荒唐了吧,就因为他救了你一次…你也不能…是非不分啊…” 莫历宸不以为然地笑了:“王爷经历过黑暗吗?” 江越想了下,迟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弘道帝始终对他存留情分。 莫历宸坦然无畏道:“当你身处黑暗时,突然看见一束光,你并不会去纠结它是月光还是日光,你唯一的想法就是抓紧它,因为他是绝望中唯一的光。” 江越突然道:“你没劝过他回归正途吗?” 莫历宸迟疑着摇了摇头:“他怕是不会听,而且若我劝了,我怕他再也不理我。” 江越是真的无语了,席地而坐,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莫历宸见状也不去烦他,自顾自地写着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暗卫跑了进来,低声道:“大人,温家军和御贤军的驻营已经被我们的人给烧了,埋伏在逃难百姓中的弟兄们已经在霆灵城内制造了动乱,我们可以进攻了。” “好!”莫历宸少见的眼露精光:“召集士兵,攻下霆灵城,成败在此一举。” “什么!”江越抓住栅栏,紧张道:“霆灵城怎么了?” 莫历宸放下纸笔,对江越施了个退礼:“待攻下霆灵城就放了王爷,到时候王爷去留随意。” “等等!”江越叫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莫历宸难得玩心突起,悠悠道:“王爷想知道吗?” 江越一脸愠怒。 莫历宸爽朗地笑了出来:“王爷别急,不过就是江世子好心收留的难民中混有我们的人罢了,现在霆灵城一片鸡飞狗跳,王爷还是老实呆在这里好了。” “你卑鄙!”江越重重地捶了下栅栏,咬牙切齿道。 闻言,莫历宸停住了脚步,侧身轻笑道:“不是有做坏事才会付出代价,做好事…同样要付出代价!”语罢,匆匆离开了。 江越急得抓心挠肺,霆灵城到底怎么样了。 江越在牢里急得上蹿下跳的,从天窗外面还能听见军队厮杀的声音,甚至还能嗅见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江越也不是没想过从天窗翻出去,可天窗太高太小,根本无计可施。 -- 第276页 江越垂头丧气地后退了几步,突然撞上了什么人,江越反应激烈地转身,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你谁啊?”这装扮也不像是观影。 紧接着,又有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江越被惊得后退了几步,扶着桌角,看着黑衣人,明明是男子的身形,却比一般男子要矮些。 领头的黑衣人用一种很古怪的口音问道:“是崇安王殿下吗?” “啊,你们是…”江越谨慎问。 “是温白君让我们来救您的,请随我们走吧。”黑衣人毕恭毕敬道。 温白君?江越迟疑着开口:“是温白吗?” 黑衣人使劲一点头:“正是。” 江越着急道:“那我们快走吧。” “嗨!”几个黑衣人齐刷刷道,一同点头。 江越:“……”一惊一乍的。 还没有反应过来,江越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人大力地拽着,眼前一花,一个刀影闪过,坚不可摧的牢门就被破开了,江越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被人拽着出了大牢。 等到了院子里,江越狠狠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其间一个黑衣人朝天空放了一个信号弹,然后,拽着江越继续跑,其余的人保护在江越四周。 江越好奇道:“你们不是观影军吧?” “回殿下的话,我们是东瀛国的人,我们主子和温白君是至交好友,是温白君请我们主子来帮忙的。”还是那个黑衣人。 江越突然想起莫历宸的话,着急道:“对了,霆灵城里面没乱套吧?” 黑衣人道:“一切都好。” 江越奇怪道:“可是我听说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江世子有先见之明,隔离了那群难民,又吩咐人放出假的消息,趁大雁关主力在战场上,小白君让我们来救您。”黑衣人解释道。 “季白真是好样的!”江越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奇怪道:“他们怎么不说话?” “回殿下的话,他们都听不懂,我随主子经常来往于郢国,所以对于这里的话还算听得懂。”黑衣人耐心地解释道。 江越心道,除了口音外,这话说的全是不错了。 几个黑衣忍者带着江越去破坏大雁关的防守,江越看他们的武功,不由得暗暗称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些忍者身法变化自如,类似于话本子里的缩骨功,而且刀法奇快,江越还未看清,他们就已经结束了。 城外,随着信号弹的发出,两城之间的战场上,形势迅速发生逆转,原本不堪一击的霆灵城军队由防守转为进攻,而且,又从城里涌出大批军队,杀的大雁关一方的郢军措手不及。 江衍,温白,温玄,诚业侯亲率大军与二十万郢军开始正面厮杀,势如破竹,郢军节节后退。 江衍带军走山路,绕到大雁关城门前,伺机埋伏出逃的郢军,诚业侯一方带军去截断郢军,断开他们的联络,温家军留在原战场上同剩余郢军厮杀。 城里城外,火光冲天,马蹄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整片天际通红,伐郢军队的士气锐不可当,直取大雁关! 十一和十几个暗卫带着重伤的莫历宸逃回大雁城内,碰巧遇见了准备出城的江越一行人。 十一想劫持江越,为莫历宸争取一线生机,可惜还没有靠近江越,就被一个忍者打倒了。 十几个暗卫严阵以待,七八个忍者围在江越身边,与他们怒目相对。 第155章 二十万军队 江越突然开口:“莫大人,投降吧,我们军队一会儿就会占领大雁关,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为江承均做的够多了。” 莫历宸挣扎着站了起来,纵使身受重伤,他的眼神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清高:“是我失策,如今败北,也无话可说。” 一个暗卫突然出现:“大人,李将军已经带着剩余五万人马从前门出城逃了,我们也快走吧,城外的士兵还能再撑一会儿。” “我情何以堪?”莫历宸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道。 十一重新站了起来,央求道:“大人,我们快走吧,属下一定可以将您安全送回去的。” “累了。”莫历宸平静道。 另一个暗卫着急道:“可是陛下说过,要将您安然无恙的带回去的。” “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莫历宸淡淡道:“你们都走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当自己已经死了,省的陛下迁怒你们。” “属下誓死保护大人!”十几个暗卫齐刷刷地跪下。 莫历宸不期然地抽出十一腰间的佩剑,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走!” 十几个暗卫眼里都是惊骇之色。 十一泪水簌簌落下,颤抖着嘴唇道:“大…大人…” “走吧。”莫历宸寻常语气:“别再因为别人而活了。” 暗卫们都犹犹豫豫地离开了,十一也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江越不忍道:“莫大人,你把剑放下吧,有话好好说。” 莫历宸仰面看着天空的火光道:“王爷,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江越:“……”他有些无奈。 莫历宸侧脸对江越笑道:“所以,若是有一日你们攻下了天渊城,留他一命可好?” 江越为难地看着他:“莫大人,这个我做不了主啊,世事难料,不过我可以向季白还有温玄求个情。” -- 第277页 莫历宸感激一笑:“有劳王爷了。” 江越苦口婆心道:“你先把剑放下吧,有事好商量,别想不开,你难道不想再见承均吗?” 似乎是提及了心头的柔软,莫历宸神色松动了下,继而又握紧了手中的剑,无力地笑了:“可望…而不可及,罢啦…” 江越知道他说的是江承均,但也不知如何安慰。 莫历宸朝一间失火的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你想啊,他会对你笑,对你好,就是不理会…你的心意,且不说他,我也会累的啊…” “莫大人!”江越失声叫道,几个忍者朝那边跑去,彼时有一个更快的身影已经冲了过去,尖叫道:“大人——”十一也冲进了火光中。 莫历宸迈进火光,抬起胳膊朝几根房梁迅速一挥,房梁应声而断,整间屋子迅速坍塌。 “轰——”一声,莫历宸和十一的身影早已淹没在坍塌的房屋中,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江越愣在了原地,心中百感交集,久久不能平息,他突然很想温玄,两情相悦是多么幸运,自己以前还不知道珍惜,真是混账。 “殿下。”黑衣忍者小声道:“节哀…” 一夜激战,大雁关被占领,等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温家军进入了大雁关内。 温白带领着部分军队去支援江季白,温玄一边处理着城内的事宜,一边焦急地寻找着江越的身影,尽管从收到信号弹的那一刻就知道江越可能已经安全了,可是自己很担心。 “温玄——” 前方是几个黑衣忍者还有江越。 温玄松了口气,朝江越大步走去,江越离开黑衣忍者的保护圈朝温玄跑来,给了温玄一个大大的拥抱。 温玄没有料到,愣住了:“你…” 江越紧紧地抱着温玄的腰,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愧疚道:“我没事,我很好,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好,我混账,我该死,真的对不起。” 温玄不可思议地忽闪了两下睫毛,难以置信地叫道:“江越?” 江越不好意思松开他,打量了温玄片刻,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要不要紧?”说着,就拍拍温玄那里,捏捏温玄这里。 温玄将他推开:“你有病吧你!” 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道歉,然后又这么…腻歪。 江越认真道:“不是,我是真的意识到…” “行了。”温玄把他往侍卫那里一塞,皱眉道:“城中余孽未清,也不安全的很,你先呆在这里,我还要去找温白。” “温白?” “嗯。”温玄不悦道:“刚刚他趁我没注意就去支援江季白了,我得去找他,你自己先藏好。” 江越急切地拉住温玄道:“那、那之后我有话同你说…” 温玄看了他一眼,道:“好。” 江季白在大雁城前门外截获了出逃的五万士兵,经过一番厮杀,郢军将领李将军率剩余士兵直接投降。 郢军溃败,大肆涌入力量薄弱的诚业侯那里,诚业侯不胜敌力,向江季白请求支援,江季白命人守好城门,带着兵力转战诚业侯那里,凭着良好的军备,御贤军不仅救下了诚业侯剩余军队,并且迅速包围了余下的郢军。 至此,大获全胜! 太阳从云海里缓缓升起,江季白安排将士们就地休息,突然,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诚业侯率剩余的一万多人的军队于所有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向江季白表明归顺之意。 饶是江季白也吃了一惊:“侯…侯爷。” 诚业侯单膝下跪于江季白面前,身后一万多的士兵也齐刷刷地跪在地面,诚业侯沉声道:“世子才德兼备,素有仁心,当是天命所归,老夫诚意归顺,望世子接纳!” 江季白俯身握住诚业侯的手,想要把他扶起来,真心诚意道:“侯爷不必如此,此番支援是季白应该的,想必换了季白困在此处,侯爷也会不遗余力地前来支援。” 诚业侯还是跪着,情绪激昂道:“不是任何人都会像世子一样光明磊落。”言下之意,要是你被困在这里,我不会救你。 江季白:“……” “世子赤子之心,定会还天下一片河清海晏,老夫自觉德才不足,愿跟随明主共创盛世。”诚业侯声如洪钟道。 打仗时候都没慌一下的江季白,心跳却有些加快了,他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无措,一时沉默。 刚刚投降的郢军将领李将军见状,深思熟虑后,也带着不足五万的军队,一同跪拜在江季白跟前,江季白瞳孔又是一震。 李将军声音沉稳道:“世子有勇有谋,我等之前虽为郢国效劳,但有改过自新之心,愿随明主,共创盛世,还望世子…不计前嫌。” 身后的军队齐声道:“愿随明主,共创盛世!” “愿随明主,共创盛世!!” “愿随明主,共创盛世!!!” 声势浩天,不仅诚业侯的军队和刚刚投降的郢军在呐喊,御贤军见自家世子被如此拥护爱戴,一时激情澎湃,也随大军吼道:“愿随明主,共创盛世!!” 加上御贤军原来的人数,约摸二十万人在空旷的平地上共同跪拜于江季白,一声大过一声: “愿随明主,共创盛世!” 声音之大,惊走了栖息的鸟儿,江季白环顾四周,他故作镇定,实则掌心不断冒汗,后背一片灼热。明明这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事情,可为何竟有些不安? -- 第278页 对了,温白呢?温白,江季白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温白,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脑门上开始沁出一层薄汗,只要应下来,自己就有更多的筹码攻入天渊城了,答应就好了。 可是看不见温白,四周声音震耳欲聋,江季白心跳愈发地快了。 直到听见一声:“季白。” 声音很微弱,但是江季白还是捕捉到了,寻声望去,江季白看见温白站在树下,经过一夜奋战,温□□神看起来不是很好,但笑容依然灿烂,带着希冀的笑容看着自己。 江季白蓦地就平静了,他举手示意大家停下来,高声道:“承蒙各位厚爱,江某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同诸位一起,还天下太平!”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新的口号又开始喊开,江季白目光坚定望向众人,举手投足俱是从容不迫。 温白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江季白,不舍的眨一下眼睛。 “心中什么滋味儿?”温玄终于找到了温白,一过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心中颇为震撼。 “得意。”温白不假思索道:“众人仰慕的江衍世子只喜欢我,可得意死我了。” 温玄沉吟道:“他一旦走到这一步就该身不由己了。” 温白不解地看向温玄,温玄继续道:“他不能再只是江季白了,他是二十万军队的统帅,很多事不能再任意妄为,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你不就想说我们的感情,在众人的压力下不堪一击吗?”温白毫不在乎道。 温玄慢条斯理道:“你怎么办?” 温白坦然地看向温玄:“若那里是崇安王,你怎么办?” 第156章 被女子追 温玄沉默了,温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久,温玄道:“江越不会那么有出息。” 温白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他哥。 温玄难得地勾了勾唇角,打量着江季白道:“不过江衍倒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当时霆灵城乱成,他还能处变不惊,迅速隔离难民。又准确猜出莫历宸的计划,将计就计,给郢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埋伏在前城门,最后致命一击,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众望所归。” 温白忍不住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啊。” 温玄皱眉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若他终为天下君,你要如何?留在宫里,还是在朝堂为官?” “我不甘心囿于一地,也不喜朝堂勾心斗角的氛围。”温白带着笑意注视着江季白。 温玄迟疑道:“那你是要…离开?” “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会活到那时候呢?”温白调笑道:“你可不要忘了,我身中剧毒啊。” 温玄竟忘了这茬儿。 温白定定地看着江季白道:“所以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只要江季白现在需要我,我就会陪在他身边,哪怕我两腿儿一蹬,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别瞎说。”温玄心中烦闷又起。 温白淡淡一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温玄紧张道:“洛逖又发作了?” “倒没有。”温白无所谓地笑了笑,忽然,他眉头一皱,脸憋的通红,他连忙抓住温玄,温玄慌得扶住他。 温白背对着江季白,拿袖子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温玄连忙给他顺顺背,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怎么样?” 温白闭了闭眼睛,他抬起袖子,上面沾了些殷红的血迹,温玄看的心惊动魄,抓住温白的袖子道:“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两种不同的毒性在体内冲撞的结果。”温白甩了甩袖子,避重就轻道。 “你这样多久了!为何不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鹊老头!”温玄拉着温白就要走。 “哎哎哎!哥。”温白扯住了温玄,劝道:“老鹊也不容易,人家为了我的病没日没夜的钻研,一大把年纪了每天爬上爬下的采药,他已经很急了,别再催他了。” 温玄神色复杂地看着温白,温白打哈哈笑道:“我就偶尔咳几下血,人家女孩子每月还流那么多血呢,难不成我连姑娘都不如?” “滚!”温玄皱眉道:“不许胡言乱语!” 温白耸了耸肩膀,玩笑道:“行了,你怎么不是担心我跟江季白不能长久,就是担心我会立刻死掉?” 温玄突然抬手轻轻抱住了温白,他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轻声道:“不会有事的。” 温白愣了下,温玄很少有如此温情的时候,温白会心一笑:“那是自然。” 温玄松开温白,往江季白那边看了看,道:“他还要好一会儿,我们先回去吧。” 温白又看了眼江季白,点头:“好。” 大雁城刚刚被攻打下来,温玄和江季白忙着把各自的军队给安排好,温白又把各个军官的家属从霆灵城护送到了大雁城,城里的人口店铺什么的也要重新登记。 各有各的忙,江越想去找温玄道歉,几次三番的也没见着人,想着过几天还有庆功宴,总会见到,索性就去帮江季白去安置城民了。 江越来到了难民区,帮忙分发衣物,但江越自幼生在皇城,只会享福,不会干活。江允善觉得他手脚不利索,就打发他去四处转转,江越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就识趣地离开了。 -- 第279页 江越在难民区转着,这里不仅有学堂,还有给女子授课的地方,女子也要听课?听什么?难不成也听《四书五经》?江越从后门闪了进去。 “为妇之道,当谨遵三从四德…” 刚刚坐稳,江越就听见了这样一通说辞,他伸长脖子往前面看了看,就看见了一个中年妇女站在最前面,义正言辞地说着:“他们大老爷们儿上阵杀敌,我们就更要替他们操持好家里…” 江越轻声对前面的一个少妇打听道:“姑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少妇看他衣着不凡,羞红着脸道:“公子,奴家已经不是姑娘了。” “哦哦,失礼了。”江越笑着抱拳道。 少妇才道:“那位是个将军夫人呢,在教授我们为妇之道。” 江越愣了下:“为妇之道?” 少妇抿嘴笑道:“就是夫妻相处之道,这个将军夫人与自己夫君成婚十年,她夫君从未纳过小妾。” 江越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中年妇女,心道,这虎虎生威的架势,她夫君也得敢啊。 夫妻相处之道?那夫夫呢?没什么差别吧?不都是两个人过一辈子吗?江越想着,既然都打算与温玄在一起了,那自己听听也无妨。 中年妇女说的脸红脖子粗,江越一开始听着倒也没什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中年妇女如是说:“因此,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夫君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 江越纳了闷儿,脱口而出道:“不对的事情也照做吗?” 此言一出,不少女子都看了过来,何时进来了男子。 中年女子不满地看着江越,道:“夫君决定的事自然都是对的。” 江越觉得匪夷所思,嗤笑道:“如此委曲求全,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你一个男子,懂什么?!”中年女装斜了他一眼。 “我是男子,自然有发言权了。”江越站起来,坐在桌子上,笑道:“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不卑不亢的互相欣赏,才不是你说的这样的委曲求全。” 中年女子反驳不出话来,气道:“你…你简直胡搅蛮缠,你…你读过《女则》吗你!” 江越百无聊赖地抽出腰间折扇,“刷”地打开,慢悠悠地扇着:“我是男子,读什么《女则》。” 江越刻意耍帅,不少女子都羞答答地盯着他看。 江越继续笑道:“像我,我就不喜欢委曲求全的,要是家中夫人如此无趣,我定要纳好几房小妾的。” “啪!”中年女子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姐妹们,我们的夫君都是被这样的人给带坏的!今天我们就替□□道,打他!” 女子们对江越的说辞略显不满,被中年女子一提醒,各个都开始义愤填膺起来了,拿起手边的笤帚簸箕啥的,朝江越涌了过来。 江越吓了一跳,连忙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拿扇子指着众人道:“本…我…我是在教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男人都爱往青楼里跑?就是人家会的花样比你们多,你们还在这里三从四德女则男则!等到夫君被人抢走了,就后悔吧你们!” “冲啊——姐妹们,打死他!” “打死他!” “这个登徒子!” 于是,尊贵的崇安王殿下就被一通女眷追着打,真是在青楼里他身边也没围过这么多女子! “放肆!知道本王是谁吗?” “姐姐们,别、别追了…” 江季白刚安顿好难民,路过这里,就看见江越迎面朝他跑来,小皇叔也太热情了。 江季白笑着对江越打了声招呼:“小皇叔,你来…” 话还没说完,江越就从他面前跑了过去,江季白颇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这小皇叔,怎么不理人呢?旁边还有部下呢,这多没面子。 “冲啊——” “打啊——” 接着,迎面跑过来一群女眷,江季白没见过这阵仗,愣住了,幸好属下拉了他一下,不至于他被浩浩汤汤的娘子军们给撞到。 江季白茫然了两秒,指着那群人对自己属下道:“她、她们是去追我小…追崇安王了吗?” 下属们迟疑了一下,重新看了看那群人,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江季白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江泊言脑袋被门缝挤了吗?这都是有夫之妇他也敢勾搭!” 江越跑的气虚喘喘的,就看见了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叫道:“温玄!温玄温玄!” 温玄抬眸看了过来,看见他不免诧异,江越怎么在这里? 江越看见温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料脚下踩到了一块石头,打了个趔趄,向温玄扑去。 温玄心下一紧,急忙闪了一步。 “哎呦!”江越不出所料地落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温玄松了口气,幸好躲开了,不然江越这么大个子砸过来,自己非得摔一跤不可,四周这么多人呢。 温玄走过去,好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你!”江越不满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质问道:“你为何不接着我?” “你反正是要摔的,我又没必要跟你一块儿摔。”温玄理所应当道。 江越气鼓鼓的,亏自己想了他这么多天! “嗯?”温玄朝他伸出了手,一脸笑意。 江越也看晃了眼,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被拉了起来。 -- 第280页 “冲啊——” “打啊——” 江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听见这一声声的呐喊,一个哆嗦地躲到了温玄的身后。 温玄不明所以地寻声看去,就看见一群女眷涌了过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温大人!”中年女子拿着笤帚气虚喘喘道:“您认识这个无赖吗?” “无赖?”温玄狐疑地看了眼身后的江越,江越陪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第157章 山头都不要了 “小皇叔!” 接着,江季白也跑了过来,他顾不上喘气,二话不说抽出江越腰间的扇子,一扇子拍到了江越的头上,气愤道:“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她们都是军中家属,你怎么能这样?你想大家怎么说我们!” 江越愣住了,大侄子什么意思? 温玄却是听明白了,刚刚那大婶儿说江越是什么无赖,敢情是江越在勾搭人家有夫之妇! 江越反应过来了,他立刻抓狂了:“我去大侄子!你别乱说,她们都是有夫之妇,我不要脸的吗!” “不是有夫之妇就行了吗?”温玄冷声问道。 江越清楚温玄这是又生气了,急忙解释道:“不行,当然也不行,你听我说,都是误会…” 中年妇女恶狠狠地告状道:“温大人,江世子,是这位公子出言不逊的。” “是。”江越态度良好地承认道:“是有些口角之争…” “你真的没调戏人家?”江季白不放心地询问。 江越看温玄脸色更黑了,冲江季白毫不客气道:“你可闭嘴吧,大侄子!” 江季白看他的确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对那群女眷道了个歉就把人遣散了。 江越继续对温玄道:“你听我解释哈…” “温大人。”江季白叫道。 江越彻底没脾气了,对江季白没好气道:“没完没了了你是吧?” “谁理你啊。”江季白对江越翻了个白眼,继续问温玄道:“温白呢?” 温玄慢条斯理道:“东瀛忍者的主人到了,温白在招待。” 江季白微微蹙眉:“都到了四五天了吧,都是温白陪着?” “人家指名道姓地要温白君。”温玄唯恐天下不乱道:“哦,对了,来人叫酒井川野,是温白义兄的儿子,算起来得管温白叫声干爹,同你们也差不多大。” 江季白眉头皱的更深了:“…乱来。” “还有,”温玄好心提醒道:“我瞧着那人模样也周正。” 江季白清楚温玄在调侃他,粲然一笑道:“可入得了温大人的眼?” “自然入得了。”温玄顺口道。 “哦。”江季白意味深长地看了江越一眼:“入得了啊,那自然好,省的温大人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越心中警觉,扯过温玄质问道:“不是,你…你看上那东瀛小子了?” “……”温玄才反应过来,被江季白耍了,想找江季白算账,江季白已经走老远了。 “说啊!”江越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急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们家这破辈分还不够乱吗?你真喜欢小白的干儿子?” 温玄被吵的头疼,沉声道:“我不喜欢。” 江越松了口气,这才拍了拍胸脯,道:“可把我给累坏了…” 温玄看向他,这穿的人模人样的,也不像是来干活的,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帮忙。”江越回答道。 “呵,”温玄冷笑了一声,往前走去:“添乱吧你!” 江越去拉他,不服气道:“温玄,你能不能对你的救命恩人语气好一点?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你被人关了那么久好不好?” 温玄停住脚步,道:“也是我们家温白请人救你出来的。” 江越一想,还真是,无奈道:“…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玄轻笑一声,迈开步子,江越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温玄一边看着沿途情况,一遍问他:“你还有事?” “温玄。”江越加快了两步,与温玄并肩,看着他道:“本王决定以后不再拈花惹草了。” 温玄敷衍地看了他一眼:“哦。” “你那什么眼神儿?你不信我?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不好?”江越忿忿道。 温玄乜斜了他一眼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可能为了一只鸟放弃整片林子吗?” 江越蹙眉,停下了脚步,温玄还有事,没工夫同他掰扯,他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江越拽住了手腕,然后往一旁的巷子里闪去。 温玄刚刚站稳,江越就凑了过来,按住了温玄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温玄:“为了大名鼎鼎的温玄世子,别说整片林子了,放弃整座山头都行!” “……”温玄狐疑地看着他。 江越整个人都贴到了温玄身上,耍流氓地轻捏住了温玄的下巴。 “我承认,我之前是个混账,可晏清,我在烂泥里呆久了,我不敢…上来。” “我怕你如镜花水月,更怕自己…配不上你的喜欢。” “说到底,也是我不愿打破安逸的现状,为你变得更好。”江越自嘲道。 温玄蹙眉:“我几时要求你变得更好了?” 江越调侃:“是吗?那你还不准本王拈花惹草?” -- 第281页 “啧。”温玄推开江越:“你这人…我同你没什么…” 江越按着温玄,打断他:“不会了,两情相悦,何其幸运。” 温玄难以置信地看着江越,这话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江越含笑:“我再混账最后一回,讨个原谅。” “本王觊觎大人良久,不知大人可否纡尊降贵,与本王共度一生啊?” 温玄不发一语,江越就神差鬼使地把脸凑了过去,还没有碰到温玄,就被温玄推开了,温玄批评他道:“光天化日的。” 江越正在兴头上,被推开了十分不高兴:“那你给个准话啊。” 温玄原都打算出去了,闻言就停下了脚步,回身扶住江越的肩膀,侧脸朝江越的唇上迅速地轻吻了一下,就迅速离开了,他回过身整理了下衣服,慢条斯理地对江越道:“准。”然后就走了出去。 江越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看温玄快走远了,才匆匆出了巷子,跟了上去:“哎,你去哪儿?我、我跟你一起去。” 江季白从鹊老那里拿了药出门时,就看见了温白从大门口走来,两人对视一笑,江季白打趣道:“呦,可算见到了,大忙人。” 温白两三步跨了过来:“嗐~咱俩到底谁更忙啊。” 江季白将温白翻着的领子翻出来,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温白的耳垂,浅笑道:“大雁关刚刚拿下,军中事务繁多。” 温白一把搂住江季白,笑道:“你尽管忙,毕竟不能因色误事。” 江季白怼了温白一胳膊肘:“你才因色误事。” 温白佯做痛状,笑道:“好了,不闹你了。” 温白看见江季白手里拿的药,立刻关切道:“你生病了吗?给我看看…”说着,就去检查江季白的身上。 江季白好笑地制止了他的动作,指着自己的眼睛:“我有眼…” “温白君!” 从门外走来了一个年轻男子,面相柔和,走的不疾不徐,语气捎带些抱怨:“你走的太快了。” 江季白的话被打断了,温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个人,于是拉着江季白走到年轻男子跟前,介绍道:“季白,这是我义兄的儿子,酒井川野,你叫他川野就好。” 江季白客气道:“久仰。” 酒井川野也客气地笑了:“季白君吧,经常听小白君提起你,我还以为是年纪稍长的…没想到季白君如此年轻有为,请多关照。” “川野公子客气。”江季白道。 温白拉住江季白的手,继续问道:“刚刚你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季白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药:“无事,这药是安神的。” “你又整宿不睡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温白刚要数落,江季白忙打断他:“温白,你来这儿干什么?” “是我。”酒井川野主动道:“是我水土不服,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温白君陪我来看看。” 自己没腿吗?还让人陪着,江季白腹诽,他道:“那是得好好看看…对了,在下还有事,不打扰了。” “哎,季白…”温白没拉住江季白,冲他叫道:“你别不听,记着休息!” “知道了——”江季白拉长声调,边走边道。 庆功宴开在晚上,宴会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多日的疲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江季白让手下去放松了,自己端着酒杯坐在位子上注视着宴会上的一切。 酒井川野给温玄献了几个东瀛美人,江越如临大敌,好在温玄给婉拒了。 酒井川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让那几个美人退下了,又跟温玄寒暄了几句,就径直朝江季白走了过来,江季白只好地站了起来。 酒井川野举起酒杯笑道:“季白君,我敬你一杯。” 江季白端起了酒杯,道:“哪里的话,是我敬川野公子才是,中午走的匆忙,还未曾向公子道谢,这次家叔化险为夷,多亏公子相助。”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井川野豪爽道:“欸!季白君不必客气,我听小白君说了你们的关系,都是自己人。” 江季白一愣:“他告诉你了?” “嗯。”酒井川野含笑点头:“季白君不必在意其他人眼光,我们国主也爱好娈妾美人,为人君,这没什么。” “……”江季白蹙眉,酒井川野的话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他日后定为人君,二层就是他把温白当成了以色事主的男宠。 江季白语气生硬道:“我并非人君…” “季白君不必谦虚。”酒井川野挑眉,一脸了然:“我从桑海南下,自然见过温白君效忠的郢国太子,为人是不错,可惜太过优柔寡断,为君,不行。再观北部的拓跋氏一族,虽然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可惜残忍嗜杀,所过之处,民不聊生。虞国太子倒是不错,可距离天渊城太远,无天时地利。” “我这几日观摩过季白君为人处世,可谓滴水不漏,而且季白君麾下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季白君美名在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季白君,你是不二人选。” 第158章 当今局势 江季白继续道:“此次东瀛前来郢国,就是与江南结交的吧?” “哦?”酒井川野故意道。 “东瀛至郢国,少则一个月,多则一个半月,温白信寄出去不过七日左右,阁下便送了人过来,能不能这样理解,阁下原本就是来结交御贤军的,恰好温白写信求助,你们便顺水推舟,帮了我们一把。” -- 第282页 江季白随意地摇了摇酒壶,给酒井川野又倒了一杯酒,继续道:“再或者,阁下早就察觉了我与温白的关系,今日是故意引温白前去药庐同我见面,想让我看你与温白关系交好,这样,你与御贤军结交,自然顺当不少。” 酒井川野放声笑了起来,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赞赏道:“季白君果然聪明!我们国主的确想跟您结交。” “怎么个结交法?”江季白不动声色道。 酒井川野道:“我们国主愿献上二百位忍者和兵器若干,助季白君夺得皇位,事后,希望季白君全面打开沿海商路,同我们进行更深入的贸易,东瀛对郢国,愿永世交好。” 江季白轻笑道:“沿海商路都接往天渊城,自郢□□建立郢国初始,就下令只留下桑海,东海,南海三条商路,其余商路皆封闭,避免其他国家趁虚而入。且不说在下如今对阁下的要求无能为力,就算是日后有能力了,这要求万万是不能应下的,但阁下的好意,季白心领了。” 酒井川野略微有些遗憾道:“无妨,季白君磊落,我很佩服。” “还有,”江季白认真道:“温白同我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酒井川野疑惑了:“啊?你日后若为人君,不打算将温白君收入后宫?不打算给他一个名分吗?” 江季白一时语塞,解释道:“世事无常,能者有很多,最后谁能得到那个位子,谁也说不准…而且…” 江季白想了想,又道:“我没资格给温白名分什么的,与我而言,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分,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他的身份,若非要说的话,他是我想度过一生的人。” 酒井川野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才疏学浅,季白君的话,我…不太懂。” 江季白理解地笑了笑:“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讲什么,总而言之,还是得多谢川野公子。” “哦。”酒井川野礼貌笑道:“既然季白君无心与我们合作,那我明日就走了,不过还是希望季白君能好好考虑一下。” “后会有期。”江季白颔首道。 “……”酒井川野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这么着急赶人走? 宴会已过大半,江季白没看见温白的人影,也就不在宴会上待了。 看看天色还不晚,江季白就拐道去了顾霆岳那里,打算把次日的任务跟他说一下。 江季白来到顾霆岳的院子里,看见顾霆岳的房屋门半开着,以为顾霆岳不在,忘了关门,就想上前把门关紧。 江季白的手刚碰上门环,就听见了屋里有动静,好奇心使然,江季白抬头,接着就惊呆了,他愣在了原地。 屋里,顾霆岳背半靠着墙,衣衫半敞,柳秦筠正扶着他的腰,两个人在接吻,满屋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江季白尴尬了,他下意识退了一步,手擦过门环,叮了一声,江季白更尴尬了,柳秦筠发觉,警惕回头问道:“谁!?” “啊…我…是、是我,江季白。”江季白背对着门口,无奈道:“我…没想到你们已经休息了,对不住,打、打扰了。” 顾延岳慌得推开了柳秦筠,整理了下衣服,他埋怨地看了柳秦筠一眼,低声道:“…你没关门?” 柳秦筠轻笑了声,无辜道:“一时忘了。” 顾延岳对门口道:“世子,呃…有事吗?”顾延岳说着就要过来。 “没事没事,顾大人留步!留步!”江季白连忙道:“不打紧的事儿,明日再说,那个,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房门还开着,就把脸扭到了一旁,伸手把房门关上了,不自在地嘱咐道:“二位,也当注意些才是…” 柳秦筠低声笑了笑:“劳烦世子了…” 江季白关好门之后,赶紧离开了。 天爷啊。 江季白还没有回过神来,没想到柳秦筠和顾延岳竟然是…这样的,顾将军看着如此气概的一个人,竟然是…呃… 江季白心中的惊讶久久不能平复。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倒是真没错。 忽然,江季白被人拍了下背,扭头就看见了温白,温白笑骂道:“想谁呢,连叫你那么多声。” 江季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哦,你在这儿。” “刚刚我去宴会上找你,怎么就离开了?”温白问。 江季白还想着顾延岳和柳秦筠的事,回答地颇为敷衍:“我去找顾大人有事。” 温白不满的掐了一下江季白的脸,埋怨道:“干嘛!爱答不理的。” 江季白“嘶~”了一声,拍开了温白的手,回过了神,道:“温白。” 温白哭笑不得,江季白责怪道:“刚刚宴会上你去哪儿了?” 温白搂住江季白,扬着嘴角道:“川野明天走,我去给他打点了下。” 江季白用胳膊肘怼开温白:“你是他爹啊,这么尽心尽力!” 温白腻了上去,道:“是干爹来着,可不得照看着,对吧?他干娘。” “滚。”江季白瞪了他一眼。 温白嘻嘻笑了起来:“你刚刚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呃…”江季白瞥了眼顾延岳院子的方向,欲言又止:“我告诉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出去胡说。” “你说呀。”温白笑意浅浅。 “连你哥都不许说!”江季白警惕道。 -- 第283页 温白道:“好好好,你快说。” 江季白凑近温白耳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温白的眼睛越瞪越圆,嘴巴也越长越大。 江季白说完,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白,温白脱口而出:“顾大哥在下面…唔!”话还没说完,江季白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温白的嘴巴。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你要死吗?声音这么大。” 温白拍拍胸脯,一本正经道:“我惊吓啊!” 江季白点头:“别说你了,我都被吓了一跳,你说…对吧?怎么看顾大人也不是…对吧?怎么是…对吧?” 温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没等到温白的回答,道:“你可别出去乱说…” “江季白。”温白突然悠悠道。 江季白嗯了一声,温白就靠了过来。 温白搂住江季白的腰,悠悠道:“你总看人家干什么?我不够你看的吗? 江季白唇角轻扬,他侧身,抬起温白的下巴轻啄了一下。 温白抿了抿嘴唇,低头笑了,他把江季白按到身侧的树上,转了转眼球,无赖地对江季白道:“哎,江季白,正值月黑风高呢,要不要做点坏事?” 江季白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抚温白的脸侧,刚要吻过去,就听见了一阵喧闹的说话声,但是两人背光站在树后面,江季白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温白打断了他:“哎,有人。” “你怕什么?”江季白揪住温白的衣领往跟前一拉,眼睛里满是调侃的笑意:“是你说要做坏事的,嗯?” 温白没有理会江季白的挑逗,竖起耳朵一听,道:“真的有人,是王爷,还有…孟将军?是孟将军吗?你快听听。” 江季白百无聊赖地靠在树上听了听,还真是孟将军和小皇叔,听声音,两个人似乎有些争执。 江季白从树后走了出来,温白也跟了出来,刚一出来,就看见江越托着醉了的温玄和孟将军走了过来。 孟将军皱眉看着江越,还跟他说些什么,江越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不耐烦地提高了音调:“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孟将军,你跟着本王作甚!” 孟将军看见了江季白,仿佛看见了救星般地跑了过来:“世子,您快劝劝王爷吧。” 江越托着温玄走了过来,温白冲他打了个招呼:“王爷,晚上好。” 江越冲他点了点头:“晚上好。” “你背着我哥干什么?”温白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温玄,狐疑地打量着江越。 孟将军忿忿道:“王爷想把温大人带到自己屋里休息,简直荒谬!” 江越啧了一声,丝毫不退让地看向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继续扶着温玄,趾高气扬地走了。 温白不以为意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抱臂道:“哦,没事啊,王爷不一定占的了我大哥的便宜。”就那么点酒,温玄会醉?装吧就! 江季白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 这是谁占谁便宜的事吗! 孟将军严肃道:“世子,王爷跟温大人的关系原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现在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我们已经有了个顾大人…外面议论的人已经不少了,现在若是王爷再闹出些什么,御贤军的面子往哪里搁?” 江季白这才反应过来孟将军担心的是这个,他语气平平:“孟将军觉得顾大人和小皇叔错了吗?” “无关对错。”孟将军沉吟道:“但是毁誉在人,如今御贤军风头大盛,少不得会有以此大做文章的人。” 孟将军看的清楚透彻,江季白又何尝不知?只是…他自己也是其中人啊。 第159章 王爷得逞 孟将军看江季白沉默了,对一旁的温白道:“你说是吧?温将军,您与世子关系好,温大人也是您兄长,可别任由王爷胡闹。” 温白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孟将军又对江季白道:“世子,此事您必须重视。” 江季白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道:“天色已晚,孟将军不回去休息吗?” 孟将军无奈地告辞了。 只剩下了江季白和温白。 两人沉默了一阵,温白先道:“也晚了,早些回去休息。” “温白。”江季白叫道。 温白没有回身,继续走着,江季白心平气和道:“温白,我看不见。” 温白停住了脚步,回头狐疑地看着江季白:“什么?”开什么玩笑! 江季白虚虚地抬起右手,对着温白声音的方向,平静道:“我看不见。” 温白两三步跨了过来,拉住了江季白的胳膊,紧张道:“什么看不见了?怎么就看不见了?你怎么回事?” 江季白顺着胳膊摸向了温白的手,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抚,答非所问道:“古往今来,你见过有瞎子当上皇帝的吗?” 温白皱眉看着温白没有焦距的眼睛:“什么?” “所以啊,阻碍我的事情有很多。”江季白语气轻柔:“你不是。” 温白不由得攥紧了江季白的胳膊,江季白轻松地笑了笑:“陪我去找鹊先生吧,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他睡没睡。” 温白蹲下了身:“我背你。” 江季白毫不客气地趴在了温白的背上,温白问:“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江季白一语带过。 -- 第284页 温白蹙眉:“是…当年去天渊找我时,留下的毛病吗?” 江季白无奈道:“果然,我就说你怎么开窍了,溪哥早就把我那些荒唐事告诉你了。” “不荒唐。”温白低声道:“就算没有夏侯提醒,我也会知道自己的心意。” “那估计得好久吧。”江季白玩笑,他趴在温白的背上,打了个哈欠:“起码得把天渊打下来了。 “季白,你是不是很累?”温白突然问。 江季白又打了个哈欠,道:“几天没休息好,是挺累的。” 温白呼了口气,无奈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季白就当没听见,直接趴在温白的背上睡了。 江越好不容易把温玄弄到了床上,又贴心地给人擦了擦脸,然后撑着下巴坐在床沿盯着温玄。 江越轻轻捏住温玄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心想,自己要是做点什么不算趁人之危吧?反正温玄也承认他们两个的关系了。 刚好趁温玄手无缚鸡之力,自己为所欲为! 江越这样想着,就将手探近了温玄的领口,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扯开了人家的衣服,江越半撑着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玄,另一只手划过温玄的胸膛,爱不释手地按了按,心里有些羡慕,温玄的身材可真是不错。 正这样想着,江越感到手腕一紧,一阵晕眩,自己跟温玄的位置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江越抬眼,看见了温玄正醉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江越心蓦由地慌了一下:“你醒了?” 温玄反问:“你干什么?”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自己半开半合的衣领。 江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是本王的人,难道没有做好让本王为所欲为的准备吗?” 温玄挑起半边眉毛,问:“你打算如何?” 江越“啧”了一声,欠身搂住了温玄,不轻不重地一个吻落在温玄的唇上,然后道:“不停地问来问去的,就这样。” 温玄点头,笑的一本正经:“哦,这样啊,可以。” 说着,温玄就去解江越的腰带,江越按住了他的手,狐疑道:“温玄,你没醉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温玄答非所问,继续弯着一双眉眼看着江越。 他娘的!温玄怎么这么好看!江越一动不动地盯着温玄的脸,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温玄了然地笑了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江越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后缩了下身子,忐忑地问道:“你、你不会想睡我吧?” 温玄不解地抬眸,理所当然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江越不服气道:“你讲讲道理,你可是成过亲的人,怎么说也该我睡你!” 温玄收回了手,皱眉道:“好,讲道理,我之前可没那么多烂桃花。” 江越心虚了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之前在霆灵城,你不是还去了那什么玉面楼的,还说没有烂桃花?” “那是秦筠的产业,这些年观影就藏在那里面,那天去是我跟延岳商量事情的,恰巧碰上你拈花惹草罢了!”温玄不痛快道。 温玄蹙眉盯着江越,江越不去直视他,就这样,两个人撑着身子,沉默着。 江越不时地瞄两眼温玄,他心虚地从温玄不满的神色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可别说,长得好看怎么都好看,江越□□熏心,认命地往床上一躺,道:“行了行了,拉着个脸给谁看呢,也就本王惯的你,你…随便吧,想做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江越就觉得身上一沉,眼前的光就被一张俊颜给挡住了,温玄轻轻吻了吻江越的唇角,抬头轻声道:“江越,等天下安定,跟我回桑海吧。” 江越笑道:“行啊。” 温玄有些意外:“你…不考虑一下?”他以为,以江越爱玩的性子,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去的。 “本王为了你连整座山头都不要了,考虑什么啊考虑!不考虑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江越干脆道。 温玄抚上江越的脸侧,问:“你被救回来之后,变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吗?” “只是觉得,温大人太好了,本王啊,不会像喜欢晏清似的再喜欢别人了。”江越真情实意道:“恰巧,你心里也有我,我可不想错过这个大便宜。” 温玄眸光闪动,脸色动容,江越伸手捻起了一绺温玄的秀发,握在手里把玩着,道:“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账,不过你也有错,你什么都不说,我还得猜你的心思,算了,不说这些了,总而言之,我不会再去找别人了,你也…能不能以后只跟我在一起?” “求之不得。” 温玄低声在江越耳边道,然后缓缓靠近江越,江越莞尔,主动凑了前去。 直到施完针,江季白也没有醒,温白担忧地问鹊老:“他怎么还不醒?” 鹊老翻了个白眼:“你累个四五天,看你醒不醒!” 温白看向鹊老:“他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没告诉你?”鹊老反问。 温白皱眉:“他说的语焉不详的,什么老毛病什么的。” “他之前在天渊被人追杀,从马上摔了下来,摔了脑袋,有过一段时间的失明,后来是我路过临安,给他调养了一阵子,才得以恢复。” 鹊老捋着胡子道:“不过这眼疾最忌操劳,他这起早贪黑的忙着,难怪会复发。” -- 第285页 “可以根治吗?”温白紧张地看着鹊老。 鹊老冷哼道:“原本少些操劳,再调理一番,也是可以根治的,可这小子心思重,思虑的事情太多,郁结于心,与操劳何异?” 温白心里闪过一阵心疼,江季白如今身为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军中各项事务都需要他来操持,他不能出一丝差错,若是日后江季白完成抱负,也可能因为断袖之癖而受人诟病,更有可能会因此,一切都化为乌有。 顾延岳和柳秦筠称为众矢之的时,江季白接受他们,内心又何尝不忐忑?他也并不是多惜才,他只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温白,他的选择。 江季白处处为自己考虑,将心比心,温白自然也不舍得他为难。 “比起担心他,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儿吧。”鹊老忍不住提醒温白道:“我听你大哥说,你最近总咯血?” “啊。”温白心不在焉地应道:“不碍事。” 鹊老忽然就发脾气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说不碍事!不碍事还找老夫干吗!” “你声音小点儿,”温白不满地对鹊老道:“吵到他了。” “哼!”鹊老甩手出去了。 温白犹豫了一下,然后跟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鹊老走过去摆弄草药,温白跟在他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鹊老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呃…”温白道:“你一大把年纪了,别折腾了。” 鹊老没好气道:“滚犊子!” “我是说…”温白皱眉,一股脑把话说了出来:“我要是治不好,你就不用再浪费精力了!” 鹊老难以置信地看向温白:“你这是自我放弃了?” 温白不答,反问道:“我还有多长时间?” 鹊老严肃地盯着温白:“你可以对你自己没信心,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温白略显烦躁道:“我没有质疑你的医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什么就叫没必要了?你活着也没碍着谁,怎么就没必要了?”鹊老质问。 “我碍着江季白了!”温白突然吼道。 鹊老责怪:“你声音小点儿,他睡着呢!” 温白防备地看了眼紧关的屋门,他揉揉头发,平静了下情绪,道:“就算江季白再怎么宽慰我,我也知道…我会妨碍他,那天大堂内,沈大人说历代明君没有哪个是断袖的,所言没错,季白如今离他的抱负很近,我不能只顾自己,让他操劳军务的同时还要忧虑我们的事。” 鹊老皱眉道:“所以你想我怎么说?告诉他你治不了了,然后你陪他最后一段时间,等到大业已成,他当皇帝你去死?” 温白:“……”这么直白? “哐——”房门突然开了。 江季白神色漠然地站在门后。 第160章 北部虎狼 温白呆住了:“季…季白,你醒了?”听到没有啊? 江季白信步走了出来,温白无措道:“…你刚醒吗?” “我全听到了。”江季白语气平平:“你这么舍己为人,我若没听到,不就亏了吗?” “不是,”温白赔笑,摆手道:“我和鹊先生是在商量…” “商量你怎么死吗?”江季白打断温白的话,波澜不惊道。 鹊老迅速地跑回了屋里,关上了门,然后在门上戳个洞,偷偷观察着两人。 温白看了江季白半晌,下定决心道:“好吧,虽然这话很矫情,但我还是得说,江季白,我不想成为你完成抱负的阻碍。” “你何德何能!”江季白激动道:“我定江南,攻天渊,众望所归,这些难道会因为你而改变吗?你当他们瞎的吗!” “我收纳难民,安抚百姓,顺应民心,若仅仅因为你,我成为各方势力的众矢之的,你当民意是摆设吗!?” 温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道:“你别激动,是我思虑不周…” “你不就怕我思虑过多吗?”江季白压抑着怒气道:“分开就好了,温白,你不就这意思吗?” 温白无奈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不是这意思!那你为何想去死?”江季白忽地转身,他死死地揪着温白的领子,满脸怒气的质问。 温白掰开江季白的手,皱眉道:“我没想去死…只是说要是治不好的话…” “够了!”江季白不依不饶地把温白推搡到了一旁的桃树上,温白重重地撞了一下那株胳膊粗的桃树,惊飞了两只正在歇息的鸟儿,叶子也掉下了几片。 江季白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对我没信心,是不是!?” 温白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只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如果因为我,你遭人诟病,我于心何忍?” 江季白眼眶泛红,他松开温白,后退了两步,咬牙切齿道:“所有人,温白!所有人都能质疑我们的感情,只有你不行!” 说完,江季白就转身走了。 温白无力地靠在桃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温白才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离开了鹊老的院子。 温白坐在门前撑着脑袋眼皮犯困,可脑袋却清醒的狠,他暗自惆怅与江季白的矛盾。 直到太阳缓缓升起,温白才看见温玄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温白半死不活道:“恭喜,终于抱的王爷归。” -- 第286页 温玄挑了挑眉,算是做了回应,然后就坐到了温白身边,温白却忽然来了兴致,他将胳膊搭在温玄的肩膀上,道:“哎!我早就怀疑你们有奸情了,你们是不是在天渊城时就好上了,我说呢…嫂子死了那么多年,你也不说娶别人,敢情是早就瞧上了王爷啊,啧啧啧,你这下,辈分比我高出一截儿。” 温玄拐着他的脖子,皱眉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哎大哥!皇婶儿!我错了,错了。”温白笑着求饶。 温玄像模像样地朝他背上拍了两下,训斥道:“你太闲了是吧?” 温白深呼吸了一口气,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温玄啧了一声:“听江越说,你昨晚和江季白在一起?怎么样?” “我们一宿都没睡。”温白自我调侃。 温玄神色变化莫测,这么能折腾? 温白绷不住了,噗嗤笑了,他用胳膊轻轻怼了温玄一下:“想什么呢,大哥,你都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守得云开见月明,芙蓉帐暖度春宵?” “你是不是最近欠削?”温玄在又要动手。 温白急忙按住温玄的手,卖惨道:“别打我了,大哥,江季白不理我了。” “你嘴这么欠!他早晚得不理你。”温玄毫不客气道,然后问:“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也不是矛盾。”温白挠了挠头,苦恼道:“他说要跟我分开。” 温玄冷哼道:“知道你耽误他前途,就把你甩了?” 温白不满道:“你不准说他!” “…吃里扒外!”温玄端着下巴,评价道:“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温白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温白就被温玄一脚踢翻在地,温白叫道:“大哥!你踢我干吗!” “你不是想死吗?踢死你啊。”温玄冷着一张脸道。 温白气鼓鼓道:“我没想死!我只是…只是…”温白忽然没了底气。 温白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只是说,要是治不好的话…” “你给我听着!”温玄蓦地上前,拎着温白的领子道:“你若再敢提什么死不死的,我现在就让你风光大葬!” 温白无力地笑了笑,推开了温玄:“我知道。” 温玄拍拍手,坐了回去,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跟江季白分开了?” 温白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我不想跟他分开的。” “我也不想看他日后妻妾成群。” “…也不想看他子孙满堂。” “呦,可别!”温玄讥诮道:“你都去死了,人家妻妾成群你估计都看不到,还说什么子孙满堂!” 温白没有反抗,就在地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玄踢了踢他的脚,道:“说明白些,江季白是要当皇帝的人,无论你治不治的好,我都不相信他能跟你走到最后,江允善也不相信,江越也半信半疑。但是江季白自己相信,他相信你也相信,你说出那番话来,不是寒他的心吗?” 温白胸口抽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温玄,温玄拍了拍他的头,装作漫不经心道:“我是不相信你们,但我祝福你…们。” 温白看不出情绪似的“嗯”了一声。 天渊城内,郢帝江承均听闻莫历宸兵败,并身死大雁关,大发雷霆,欲调三十万郢军前往大雁关。 太尉陈邦以郢国北部兵力空虚,拓拔氏盘踞北部,随时可能攻入天渊城为由,劝诫江承均不能将兵力全数调往大雁关。江承均不听不顾,将陈邦革职查办,陈太后为父亲陈太尉求情,江承均又将陈太后囚禁在后宫。 江承均命陈邦之子陈卓尔带兵即刻前往大雁关剿灭乱党,命令一下,举国震惊。 潼关 一座清冷的院子里,正襟危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头紧皱地盯着桌上的沙盘,冥思苦想着什么。 “主公!” 一个青年将军走了进来,朝少年施礼。 拓拔嘉誉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青年将军,开口道:“独孤将军,有事?” 独孤纶蹙眉道:“属下不解,如今天渊城兵力空虚,主公为何不趁虚而入?” 拓拔嘉誉轻轻一笑,似是十分无奈:“为这事啊?想来你多日不理我,也是为此了。” “属下不敢,只是军中事务繁忙。”独孤纶面无表情。 拓拔嘉誉示意独孤纶去看桌上的山海沙盘,微笑着道:“阿纶你瞧。” 独孤纶走近了两步,看着桌上的沙盘,他道:“天渊城北部地势平坦,先前我们兵力悬殊,不易妄动,如今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对。”拓拔嘉誉点头。 独孤纶语气里稍微不满:“那主公为何犹豫?” “我让阿纶瞧的是天渊城东部。”拓拔嘉誉指了指大雁关的所在地,继续道:“大雁关距宣城仅隔了一条落月河,进了宣城,那就离天渊城不远了。若我们此时发动进攻,且不说那三十万郢军会不会打道回府,御贤军和温家军若是也紧随其后,我们只有十万人,这几十万兵力加起来,阿纶,你觉得我们有胜算吗?” 独孤纶沉默了,拓拔嘉誉继续道:“而且,虞国人也在虎视眈眈,我可不想称为众矢之的。” “那主公打算如何?”独孤纶不解道。 “按兵不动。”拓拔嘉誉淡淡道:“任郢军跟御贤军和温家军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 第287页 “江季白口碑甚嘉,他会不会像策反大雁关的军队那样策反剩余的郢军?”独孤纶担忧道。 拓拔嘉誉浅笑:“陈卓尔的父亲还在江承均手里,他不会不管他父亲。再者,如今御贤军锐不可当,但温家军背后的人是太子江承煜,看着风头正盛的江季白和跟江季白走的那么近的温家军,你猜江承煜会如何想?” 拓拔嘉誉深深吐出一口气,道:“所以啊,看似御贤军和温家军占尽便宜,可由于效忠的人不同,二者的隔阂还是存在的。” “郢军,御贤军,温家军。”独孤纶思索道:“可真是一滩浑水,那我们就坐视不理吗?” “非也。”拓拔嘉誉挑了挑眉毛,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魄,他道:“我们要做的是让浑水更浑,独孤将军,你去桑海,放出消息,说温家军有意投靠江季白,还有…顺便向太子殿下传递一下我们的友好之意。” “属下领命。”独孤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主公远见,属下自愧不如。” 拓拔嘉誉的脸上还是一层浅浅的笑意:“将军是宝刀,锋利即可。” 独孤纶抱拳道:“主公谬赞。” “阿纶。”拓拔嘉誉突然道:“若是当初在齐国宫内,阿姐没有回来救我,而是随你逃出宫去,你们两个的孩子现在肯定都不小了。” 独孤纶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啊。”拓拔嘉誉笑了起来:“阿姐心中,还是我比较重要的。” 独孤纶心一沉,脸色陡变,拓拔嘉誉觉得好玩,半开玩笑道:“我会替阿姐报仇,血洗郢国王宫,让江氏子弟给她陪葬,在此之前,阿纶可要好好辅佐我呀。” 独孤纶莫名地从拓拔嘉誉的脸上看出一层狠厉,觉得更不自在了,只得道:“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拖把小白兔长成了大灰狼 第161章 合作 不出十日,部分郢军已西渡落月河,包围了大雁关西门,他们在落月河沿侧安营扎寨,按兵不动。 御贤军和温家军的几个主帅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一群人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江季白只是听着,温玄也没有发言,温白心不在焉地说几句,不时地看着江季白。 直到一个观影走了进来,温玄站起来,走了过去,观影跟他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温玄走回来道:“郢军正在落月河东侧修建堤坝,他们又把持着落月河西侧不让人靠近,如今快至七月,梅雨一来,大雁关地势低平,遭殃的是我们。” “那怎么办?强攻吗?”有人道。 江季白摇头道:“我们刚上过战场,粮草兵器还没有补给到位,郢军人数远超过我们,且有备而来,我们胜算渺茫。” 顾延岳迟疑问道:“那就坐以待毙吗?” 四下一阵沉默,眼下的确没什么办法,温玄就叫人各自回去了,只剩下了温白,江季白和顾延岳几人。 温玄转头看江季白:“你有法子了?” “没法子,只能强攻。”江季白道。 顾延岳不解道:“世子刚刚为何不说?” 江季白如实道:“不知道有没有奸细。” “你自己也说了,毫无胜算。”温白皱眉道。 江季白叹气道:“那也得把郢军先赶过河啊,不然等梅雨一到,我们只会更遭殃。” “世子,我可以带军前去。”顾延岳道。 江季白摆了摆手:“我带军去…” 没等江季白把话说完,温白就抢先道:“我跟你一起。” 江季白淡淡道:“用不着。” 温白还要争辩什么,就被温玄按住了肩膀,温玄示意他闭嘴,对江季白道:“你继续。” 江季白继续道:“我会带军先破坏郢军在落月河东侧的防线,到时候还需要借温大人的观影一用。” 温玄点头道:“好说。” 江季白继续道:“敌人有备而来,防线被破坏,他们肯定会迅速反应过来,这就需要顾将军迅速带兵占领落月河沿侧,温大人坐守城内,预防变化。” “我呢?”温白着急道。 江季白不咸不淡道:“你去接应粮草。” “凭什么!”温白气不打一出来:“你怎么不去接应粮草?” 温玄差点笑出声,他安抚地拍了拍温白的肩膀,道:“粮草事关我们军队的生死存亡,交给你,我们放心。” “少忽悠人了!”温白抖落温玄的手,不痛快道:“你们不就是怕我病发吗?之前没你们的时候,我照样从桑海打到霆灵城,现在…你们…你们竟然让我押运粮草,瞧不起谁呢!” 温玄凑近温白耳边道:“这也是江季白对你的保护,他为什么这样?不就是因为在意你吗?你们正在闹矛盾,你不得顺着他点儿?” 温白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可是江季白从始至终都没个正眼给他。 等会议结束,温白还没靠近江季白,江季白就被江允善拉走了,江允善在场,不好解释什么,温白只得作罢。 江季白正在等温白过来哄他,就被江允善拉走了,他略微有些不满:“阿姐,你干吗?” “有人找。”江允善白了他一眼。 江季白莫名其妙道:“谁啊?”总不会是郢军吧。 “虞国人。”江允善言简意赅道。 -- 第288页 江季白脚步顿了下:“什么?” 江允善拉着他:“总之,赶快回去。” 刚一进门,江季白就看见了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冲他施了个礼:“见过江衍世子。” “阁下不必多礼。”江季白虚扶了下那位老者,客气道:“阁下如何称呼?” “老朽姓王。”王响道。 王响,虞国丞相,太子季呈徵的老师,季呈徵囚禁虞帝,独揽大权,全是他暗中操持,江季白自然晓得。 他从善如流道:“原来是王老,季白不知,有失远迎。” “世子客气了,老朽突然拜访,莫要打扰到世子才好。”王响还是说着场面话,不入主题,等待江季白先开口。 江季白不急不躁,笑道:“久闻王老大名,如今一见,是季白之幸。”你不提,我也不提。 王响欣赏地看着江季白:“世子玲珑心思,想必已经猜出老朽所来为何了吧?” “先生身份尊贵,劳您大驾的事,季白也猜出了一二。”江季白不紧不慢道:“只是如今,御贤军被困在大雁关,帮不了贵国多少,贵国还是想要合作吗?” “世子不必谦虚,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世子尽占,眼下只是一时之困,老朽猜测,世子应该是有了应对之计了吧?”王响眯眼打量着江季白。 江季白笑了笑:“狗急跳墙罢了,算不得应对之策。” 王响继续打量着江季白,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偏偏能沉得住气,怪不得有如此成就。 “我们诚意合作,看中的就是世子的为人,不然世子认为为何我们不去找温家军而是来找御贤军?”王响循循善诱道:“温家军后面那位不如世子。” 江季白沉吟:“先生打算如何合作?” “御贤军如今是蛟龙困于浅滩,我们愿助世子脱离困境。”王响道:“之后合力攻入天渊城,诛暴郢,还天下太平。” “再之后呢?”江季白认真问道:“一山不容二虎,我们再来个龙争虎斗,鱼死网破?” 王响爽声笑了起来,他捋着胡子,大胆又欣赏地看着江季白:“敢问世子,为何举兵造反?” 江季白思索了下道:“初为家仇,再为百姓,为社稷,为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世子与我们太子一定谈得来。”王响目露慈光:“我们太子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两个心怀天下的人,会再生事端吗?” “这…”江季白不好说,他又不认识虞国太子。 王响站了起来,微笑道:“世子好好想想吧,前有郢军三十万,北还有拓拔军队十万,若想攻入天渊城,我们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我们会让世子看到我们的诚意的,先告辞了。” 江季白行了个晚辈礼:“先生慢走。” 等王响一离开,江允善就进来了,江季白道:“你都听见了?” 江允善颔首,问:“你打算如何?” “能合作再好不过,不过,我并不了解那个虞国太子,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并不好建立。”江季白分析道。 江允善看着江季白,道:“听你的,你是御贤军的统帅。” 第二天,温白一大早就去了接应粮车,这一来一去得两天左右。 江季白和温玄策划了一天,找出了落月河畔兵力看似最薄弱的地方,经过一番部署,次日凌晨发动了突袭。 江季白原打算将河畔的郢军赶走,郢军肯定会有一段反应时间,趁这段时间让顾延岳带军占领河畔。 可是江季白刚把郢军赶走,就觉得不对劲了,未免也太简单了,顾延岳已经带兵冲了过来,可是他看到对面没有反应,就警惕了起来:“世子,不对劲。” “嗯。”江季白来回看了看,眉头紧皱:“先撤!” “河畔不要了?”顾延岳莫名其妙道。 “你看这河流。”江季白牵着马缰绳道:“明明有风,水流却不急,上流应该有埋伏。” 顾延岳一看,还真是,于是高声道:“全军听令,撤!” “来不及了!”江季白猛地抬身,拿剑去挡射过来的箭雨:“准备防御!” 御贤军中一片惨叫,江季白没有受伤,想来是观影军在暗中保护他。 “顾将军!”江季白按着马背跳到了顾延岳的身后,给他砍飞了一只箭。 顾延岳的马中了好几箭,倒下了,江季白的马也不知道被人流带去了哪里,郢军从上游开来的船上冲了下来,双方陷入了混战。 顾延岳和江季白背靠背互相防御着,江季白懊恼:“是我大意了,我以为他们只会等梅雨来淹了我们,没想到还有埋伏。” “世子,我带军去冲散他们队形。”顾延岳忿忿道。 “顾将军,不可孤军犯险,我们以防御为主,观影应该回去通风报信了,温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带援军赶来。”江季白拽住了顾延岳。 江季白的情绪并没有被局势所左右,而是很冷静地客观地分析了情况。 顾延岳缓缓道:“属下领命。” 江季白渐渐觉得体力不支,顾延岳突然拉住江季白的袖子,吃惊道:“世子,看下游!” 江季白看了过去,只见下流逆流划上来几十艘船,江季白先是一阵心悸,上流的人还打不过来,下流还来? 忽然,江季白就发觉出不对劲了,船上的旗帜是鹰首,虞国人?江季白心思迅速活络起来,之前王响说,会让他看到他们的诚意,难道这就是? -- 第289页 果然不出所料,大批的虞国军队快速地从船上整齐有序地下来,加入了反抗郢军的军队中,形势开始逆转,江季白不敢稍有懈怠,高声叫道:“挺住!有援军!” 话音刚落,一柄长刀劈面而来,江季白急忙后退,打了个趔趄,刚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背影把那持长刀的人一脚踢飞。 江季白看了过去,那人转过身,淡淡一笑,江季白面露惊讶:“…是你。” 季呈徵点头:“江世子,好久不见。” 第162章 季呈徵 由于虞国军队的帮忙,御贤军占领了落月河畔,温玄随后赶来也加固了防守。 江季白应季呈徵的要求,开始商量双方合作的事,温玄则去找人忙关于修建堤坝的事。 江季白郑重地施了个礼,对季呈徵道:“此次多亏太子相助,季白不胜感激。” 季呈徵回礼:“世子不必客气,大家都是熟人。” 江季白示意季呈徵坐下,略微迟疑了一下,道:“只是未曾想过阿三兄你竟然是…” 虞国太子。 “当时我在天渊城,多亏你们和乘月的照顾。”季呈徵由衷道。 “季兄当年是有意潜入天渊城的?”江季白好奇问道。 季呈徵摇头道:“当年我于虞国境内遇难,被侍卫拼死救下辗转到了天渊城,后来就遇到了你们。不过确实,当年我在天渊城得到的情报,对我之后的谋划大有帮助。” 江季白一想,当年的确是在季呈徵离开后,虞国的每一步计划都是有针对性的对付郢国,使郢国君臣离心,又在边境收买人心,季呈徵实力不容小觑。 季呈徵道:“我们诚意合作,世子不妨给个准话。” “太子殿下实力雄厚,与您合作,季白自然求之不得。”江季白道:“只是不知,如何个合作法?” “我们可以助御贤军击退郢军,一起攻入天渊城。”季呈徵盯着江季白,道:“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昭告四方,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江季白低低地笑了声:“合作?太子殿下,你我均为统帅,应是知道,乱世之中,口说无凭。” “所以,我想求娶令姐。”季呈徵认真道。 “什么!”江季白大吃一惊:“你要娶我姐?” 季呈徵缓缓点头:“只有结为姻亲,才能让我们息息相关,这样我们双方也会有所顾忌,不是吗?” 江季白诧异道:“你…你不是喜欢许姑娘吗?你娶了我姐,日后如何对她?” “喜欢和成亲是两回事。”季呈徵面无表情道:“我如今不是许一三,而是虞国的太子,万事以虞国利益为重。” “不行。”江季白语气淡淡:“我只有一个姐姐,我不会把她当成棋子。” 季呈徵似是早有所料:“那也好办,我有一个堂妹,年方二八,容貌姣好,与世子十分相配。” 江季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我都没见过你堂妹。” “世子。”季呈徵平静道:“喜欢对于皇室中人来说,奢侈得很,特别是像你我这样的统帅,更是该知道,军队的利益高于一切。” 江季白沉吟道:“一切条件都可以谈,但是令妹的婚姻大事,还望殿下斟酌。” “作为朋友,我自然信得过世子的为人。但是作为一军统帅,我有必要为我们的合作增添信任,因为谁也不知道日后世子是否会遵守诺言,我需要筹码。”季呈徵丝毫不退让。 江季白哑口无言,合作等于联姻? “世子,再说明白些,我们只是需要给外人看到我们的关系,至于您与我堂妹的婚礼,完全可以等我们攻下天渊城之后再说,到时候,在不影响我堂妹声誉的情况下,您想如何都行。”季呈徵努力说服江季白道。 江季白陷入了思考。 温白风风火火地把粮草押运了回来,就听说江季白那里出了变故,他连忙往江季白那里赶,就被温玄叫住了:“别急,有贵人相助,他没事。” 温白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欸?哪个贵人啊?” “虞国太子,季呈徵。”温玄缓缓道:“那人你估计也熟。” 温白只注意到了虞国太子这几个字,脸色大变:“虞国人?就是他们当年害了舅舅的。” 温玄沉吟道:“他们貌似是与江季白谈合作的。” “合作?”温白扯了扯嘴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连他们都看出来江季白是众望所归了。” 温白跑进了房间里,温玄纳闷儿,这是哭去了? 没一会儿,温白就跑出来了,温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温白伸出手,手里有一块鹰首令牌,温白道:“这是当年虞国人佩戴的令牌,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温玄神色复杂地看着温白:“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吗?” “…我看着他死的,忘不了!”温白盯着手里的令牌道:“我要弄明白。” “我同你一起去找季呈徵。”温玄说着,就站了起来。 温白连忙制止了他:“别啊,大哥,你是一军统帅,说到底,温家军还是要与御贤军保持些距离的,这要是传到太子耳朵了,不太好。” 温玄一想也是,对温白道:“那你当心。” 温白换了身衣服就去了江季白那里。进出江季白的地方,温白并没有随手敲门的习惯,甫一开门,温白就听见了江季白的声音。 -- 第290页 “好,我会对外宣称将迎娶令妹。” 温白听到这句话,额角猛地一抽,同时,听到开门声的季呈徵和江季白也看了过来,温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该敲门的,但是自己被江季白的一句话搅得有些心神动荡,以至于愣在了原地,无所表示。 江季白先是诧异了一句:“温白?你押运粮食这么快?” 温白晕头晕脑地回应道:“嗯,挺快。” 说着,温白就走了过来,他捉住江季白的肩膀,左右查看了番,问道:“你没事吧?听说你中了埋伏,没受伤吧?” “没有。”江季白回答道:“多亏太子相助。”江季白顺势介绍道。 季呈徵对温白道:“温公子,好久不见。” 听见熟悉的声音,温白才把视线从江季白身上移开,看向季呈徵,惊诧道:“阿三!你怎么在这里?” 季呈徵对他笑了笑,朝一旁的江季白挑了挑眉。 江季白解释道:“阿三就是虞国太子。” 温白心思翻转,要是阿三就是季呈徵的话,当年天渊城的那些关系他肯定清楚,那舅舅的死与他可有关系?江季白看着神色复杂的温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白斟酌道:“阿三兄,我有一事不明,已困扰了我很多年。” 季呈徵理解道:“温公子请说。” 温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季呈徵,季呈徵抬眼看了下,并没有接温白手里的令牌,他不知道温白什么意思。 “三年前韶关的那场混战,是你们发动的吗?”温白直截了当地问。 季呈徵重新看向温白手里的令牌,并且接了过来:“当年我向常将军送信的确是故意让弘道帝发现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心生嫌隙,不过弘道帝对常将军早就离心了,常将军被贬回南岭老家,我已经达到目的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季呈徵说完从自己腰间拽下来一块令牌,连同温白原先那块一同递给了温白,继续道:“况且深入郢国内部,只为了杀一个弘道帝早就不相信的人,这种事情未免太吃力不讨好。” 温白接了过来,发现季呈徵那块令牌的鹰首对着左边,而自己身上这块对着右边,这说明,有人故意打着虞国人的名号暗杀常文征,除了当年的弘道帝,温白想不出别人。 温白抱歉道:“是我唐突了,对不住,阿…太子殿下。” 季呈徵理解地笑了笑:“就事论事罢了,小白公子,近来可好?” “挺好的。”温白道:“对了,我当年离开天渊城时,乘月也挺好的,她在寺里比在许府自在多了。” 季呈徵微微垂眸,怀念道:“我也很多年没见她了。” 温白心不在焉,舅舅的死自然与先帝分不开关系,可是毫无证据,还有…江季白刚刚说的娶谁?季呈徵的妹妹?虞国公主吗?他们联姻了吗?也对,江季白是众望所归,虞国也蓄势待发,两方若合作,定当无懈可击。 可是江季白就要娶别人了啊! 虽然之前自己有考虑过江季白可能会娶别人,但是…亲耳听江季白说出来…温白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 两人这就算完了? 吵了一场就完了? 温白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该走了吧,人家双方谈军务关自己什么事? 但是!他并不想走,江季白要娶谁?什么时候娶?打不打算要孩子?他们两个要怎么办? 江季白将温白坐立难安的样子全看在了眼里,继续与季呈徵之间的话题道:“太子殿下,有一事我需要提前与您声明。” 季呈徵了然道:“世子但说无妨。” “我与令妹的婚约只是一纸契约,只是为了昭告四方我们合作罢了,至于之后,无论我们是否攻入天渊城,我都不会真的娶她,我会想出个两全的法子,定然不会损坏令妹的名誉。”江季白眼神清亮,神色认真道。 温白闻言一怔,睫毛微颤,他不自觉地想去抓江季白的手,忽然想到还有人在,只是指尖碰了下江季白的手背,就马上收手了。不期然地,江季白在温白的手离开的那一刹,反手握住了温白的手。 温白忍不住抬眼去看江季白,江季白仍是目光坦然地看着季呈徵,微笑道:“还有,作为朋友,我想告诉你一下,我们在一起了。”说着,江季白就举起了他跟温白握在一起的手,顺带着晃了两下。 第163章 你来?我来?还是你来 季呈徵平静道:“哦,那挺好。” 江季白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天色已晚,屋子已经给您布置好了,您早些休息,剩下的事我们明日再谈?” “好,二位慢走。”季呈徵把他们两人送出了门,等重新坐回来时,心下大骇。 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了? 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在一起了吗? 季呈徵满脸愕然,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两个人一出来,江季白就松开了温白的手,自顾自地走着路,温白手上一空,下意识地叫了声:“季白。” 江季白加快了脚步,将温白甩开了几步远,温白停住了脚步,摸不清江季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想见自己吗?还是要自己哄啊? 温白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去追早已经不见踪影的江季白。 管他呢!江季白刚刚都那样说了,他就不要脸地去耍个赖,哄个人,又不会掉块肉! -- 第291页 温白还是没有敲门的自觉,直接推开了江季白的房门,刚好看见江季白换好衣服,果然在等着自己,门都没锁!温白腹诽。 江季白目光咄咄逼人道:“你有事?明日再说吧,我累了。” “你还在生气啊。”温白讪讪地刮了刮自己鼻子,顺势关上门,走向江季白。 江季白坐在床沿,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可气的。” 温白又叫道:“季白啊。” 江季白头都不抬一下,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你书拿倒了。”温白提醒他。 江季白动作顿了下,猛地抬头瞪向温白,眼睛里又羞又恼:“关你屁事!” 说着,江季白就将手中的书砸向温白的肚子,温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然后嘿嘿一笑将书抛地老远,凑近江季白道:“你别看书了,书哪有我好看?” 江季白没好气道:“我不想看你。” 江季白刚刚换下盔甲,只穿了件白色的长衫,脸该是刚洗过,鬓发还湿了几缕,暧昧地贴在脸侧。 温白脑海里兀自闪过江季白当年扮作他心上人拒绝昌繁时的样子,当时自己怎么就不开窍!不知道占些便宜! 温白毫不犹豫地抬手,捏住江季白的下巴,弯腰就吻了过去,江季白愣了愣,还能不能好好的冷战了? 江季白不悦地推开温白,蹭了蹭自己的嘴角:“你少糊弄人。” “我错了。”温白又粘了过去,坐在江季白身边,半挂在他身上,好言好语道:“季白,我知道错了嘛,是我不好,我不对,我嘴巴欠,你就别气了,好不好?” 江季白皱眉不语,温白搂住他的腰,下巴在江季白的肩膀处蹭来蹭去的:“季白啊,季白,我都知道错了,要不你罚我?” 江季白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回脸问道:“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信你,其实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担心你太过操劳…”温白耸拉着眉眼道。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江季白转过身,与温白面对面坐着,皱眉道:“我不喜欢你总动不动的提死,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今天,有什么事可以一起面对,我心里只有你,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定然不会负你,你担心我过于操劳,但是操劳我们的事,我心甘情愿。” 温白心里一阵暖意,低声道:“季白。” “同你在一起,我从未后悔,谋划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也乐在其中,你总提什么死不死的,我会慌的…温白。”江季白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道:“我会觉得你并不是特别想跟我一起…” “江季白,你这样我就真的…唉…”温白蓦地抱住了江季白,他紧紧地搂住江季白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江季白也抱住了他,单手轻轻拍了拍温白的背,道:“以后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了,也不许质疑我了。” “不死了不死了,谁敢要我死,我就揍谁!”温白笑道:“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就算你日后当皇帝了,我也要在你宫里当皇后,谁敢勾引你,我就赐谁一丈红!哈哈哈哈哈,你听说过男皇后吗?” 江季白身体僵了下,让温白入后宫?他怎么舍得? 温白察觉到了江季白的不对劲,松开了江季白,严肃地开口:“怎么?你不愿意我给你当皇后啊?”本就是随口调侃的,江季白这一脸老大不情愿的! “不愿意。”江季白直接道。 “嘁!”温白不满地抬起胳膊怼了下江季白:“瞧你脸黑的,不愿意拉倒,我还真能给你当皇后啊!” 江季白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想你为了我困于一地,等到天下平定,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哼!”温白拍开他的手,哼哼笑道:“将我打发的远远儿的,你好立后封妃,广开后宫,是不是?” “你烦不烦?”江季白笑骂道:“与我而言,你不是一个名分就能确定的,你生性自由散漫,我的意思是,日后我若不忙,你想去哪儿我们都一起去,我若忙,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无论你何时回来,我一定在。” 温白自然知道江季白是这个意思,但就是想到江季白日后可能三宫六院,他就心里不舒服,他哼道:“我才哪儿也不去,省的有人勾引你!” “你在吃味儿?”江季白好笑地挑了挑眉毛。 “对啊,”温白半靠在江季白身上,抱着手臂,心绪不平道:“我就是在吃味,江季白,一想到你可能要跟别人这样那样,老子就快气死了。” “你还是不安吗?”江季白意义不明地问道。 温白理直气壮:“这说明我在乎你!” 江季白浅浅一笑,一只手朝温白伸了过去,温白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脸,没有动,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谁知江季白的手略过温白的脸,直接地扣住温白的后脖颈,吻住了温白的双唇。 温白微闭双眼,不由得一笑,美人投怀送抱,他还能拒绝不成? 可是很快,温白就觉得不对劲了,江季白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倾向,温白有些喘不过气,不过他还是搂着江季白,江季白极具挑逗性地对温白上下其手,很快,温白就反应过来江季白想干什么了。 天地良心,他可没想到这一茬儿,不过江季白都主动了,他当然不能逊色。 -- 第292页 温白往后挪了挪,眼神略显隐忍,他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季白,你想…”话还没说完,温白就又被江季白堵住了双唇。 江季白的手轻车熟路地解开了温白的腰带,摸上了温白的腰,温白不甘示弱,抬手就把江季白的衣衫扯得乱七八糟。 接着,江季白搂着温白的腰倒在了身后的床上,温白原本还想跟他较量一下,可他忽然想到江季白这些年的不容易,又觉得心疼。 罢了,随他吧。温白认命地想着,江季白想做什么就做吧,他早就将一颗心给了他了。 谁知江季白只是抱着温白,并没有交换两人的位置,甚至引导着温白的手正确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温白半压在江季白身上,看着身下人隐忍的眉眼,温白猛然瞪大眼睛,顿时了然,江季白这是让他…来? 温白心中仿佛被一团月光塞满了,还鼓鼓囊囊的,他低声道:“季白,你这是…” 江季白伸手搂住了温白的脖子,隐忍沙哑的嗓音带了几分磁性:“温白,我给不了你太多的承诺,太虚了,我能给你什么…便给你什么,这是我当下唯一能给你的。” 温白心中百感交集,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遇见了江季白,江季白怎么这么…这么窝心? 温白亲了亲江季白的脸,轻声道:“季白,你想来吗?” “你不会这会儿给我来什么谦让的美德吧?”江季白忍得挺辛苦,叹气道。 温白调笑地看了看江季白的身下:“貌似你比较急。” “去!”江季白的脸更红了,他啧了一声,侧脸:“你是傻的吗?” 温白忍不住笑出声来,江季白明明很想自己来,却忍得这样辛苦,温白将脸埋在温白的脖颈出,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江季白愈发尴尬,马上就要恼羞成怒时,温白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江季白反应激烈地缩了下,温白凑到他耳边调笑道:“季白,我怎样都可以的,你可…别憋坏了。” 江季白不说话,只是盯着温白。 温白侧脸,轻咬着江季白的耳垂,暧昧道:“还忍吗?” “温白…我可是让过你了。”江季白用残存的理智挣扎道。 温白满眼笑意,故意挑逗:“来吗?季白哥哥~” 江季白翻身重新吻住了他。 次日,江季白没有像往常那样起个大早,而是抱着温白睡了个自然醒。 江季白和温白面对面睡着,温白呼吸一起一伏,睡得很熟,江季白看着温白,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愉悦,他轻轻碰了碰温白的眼睫毛,温白还是没有动。 江季白微微往前欠身,打算轻轻亲一下温白的双唇,谁知道刚刚碰上,江季白就被温白猛地搂住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绵长一吻结束,江季白抬起身子,满眼情愫地看着温白,温白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开口:“世子,大清早就轻薄我,居心何在啊?” “居心不良。”江季白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 第164章 太子来了 温白轻轻笑了笑,抱住江季白躺下,温白动了动身子,觉得有些不舒服,江季白也发觉了,扶住他的肩膀,紧张道:“不舒服吗?” 温白眸光清澈,咧开嘴巴笑,他故作正常:“还好,哄我家世子爷高兴嘛,我怎么都开心。” 一大清早就表白,江世子很吃这一套。 江季白心里甜滋滋的,他道:“你先穿我的衣服吧,你再歇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我不睡,你帮我穿衣服。”温白笑嘻嘻道。 江季白顺势下床,往自己衣柜里翻了翻,问:“你想穿哪件?” “穿你经常穿的那件。”温白不假思索道:“就那套青灰色的,腰带上有水纹那件。” 江季白拿出了两套衣服,一套先自己穿好,另一套拿到了床边帮温白穿。 温白不依了:“你脱了脱了,你帮我穿,我帮你穿。”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闲啊?不理会他,还是帮他套衣服。 温白拽了下江季白的头发:“礼尚往来,懂不懂啊?” 江季白头皮一痛,掐住了温白的脸:“你一天不翻腾就皮痒是吧?” 温白不甘示弱地也掐住了他的脸:“不让我给你穿,你还想让谁给你穿,嗯?!” 俩人打闹了会儿,还是江季白给温白穿好了衣服,就一同去吃早餐了。 温白哼着小曲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看见了温玄神色肃然地坐在案几后面沉思着什么,温白冲他咧嘴一笑:“大哥,干吗呢?” 温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要来了。” 温白以为是季呈徵,道:“是啊,昨天就来了,哎你知道吗?虞国太子是我旧识,就是那个乘月…诶…就许娴你知道吧,许丞相他家姑娘,就许娴身边经常跟的那个小跟班,当年人家就潜入我们天渊城了…” 温玄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道:“不是他,是江承煜!” “太子?”温白愣了愣:“他来了?” “快了,马上过霆灵城,我也是昨晚才收到的消息。”温玄沉声道。 温白神色微异:“都快到了他才通知我们吗?” 温玄看了他一眼,讳莫如深。 “太子这是怀疑我们了?”温白虽是疑问,但是语气较为肯定。 -- 第293页 温玄不置可否:“江季白如日中天,我们又与御贤军走的近,换成是谁,都会心有疑虑的。”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他?”温白抿嘴问道:“他与江季白根本斗不了,就算我们全意辅佐他,温家军五万,再加上观影,也根本不可能跟江季白的二十万大军对抗。” 温玄不以为意道:“到时候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我们的任务是攻入天渊城,可别忘了,落月河对面,还有三十万郢军呢。” “太子来是何意啊?”温白忍不住推测道:“难不成是来看你的?不能够啊,你早就出来了,他要是为了慰问你,不觉得太晚了吗?那是来看江季白的?那他们见面尴不尴尬啊…” “你腿怎么了?”温玄注意到温白一直不坐下来,而且姿势奇怪地站着,不时地换腿。 “啊?!”温白被打断了,随口道:“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温白目光闪烁不定,温玄又想他一夜未归,心下了然,意义不明道:“出息!” 温白又换了个姿势站着,翻了个白眼道:“是没你出息!” 温玄淡淡道:“成了,你去歇着吧。” 当天下午,季呈徵与江季白商量好诸事,就先行离开了,不过离开了也好,省的到时候撞上江承煜,两个太子殿下,俩人尴尬。 月上中天,江季白刚从议事厅出来,就看见了温白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半躺在议事厅外的台阶上,嘴里还噙着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听见门声响,温白立马回头,冲江季白扯嘴一笑:“你忙完啦?” 江季白看温白脸蛋上好几个蚊子包,伸手替他按了按,江季白指尖微凉,按在蚊子包上很舒服,温白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去?”江季白放下手。 温白“呸”了一声,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笑道:“没来多久,我怕扰到你才没进去。” 江季白故作吃惊:“你何时竟怕打扰到我了?” 温白嘻嘻一笑,搂住了江季白,无赖道:“我不是怕你因色误事吗?” “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江季白将他的头发揉的很乱。 四周传来的蛐蛐儿的叫声,两人原本安静地走着,温白突然就笑了。 江季白用胳膊轻轻撞了下温白一下,道:“笑什么?”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斗蛐蛐儿?”温白歪头问道。 江季白脸上也浮上一层笑意:“怎么不记得?你的蛐蛐儿赢不过我的蛐蛐儿,你就抱来一只公鸡把我的蛐蛐儿给吃了。” “事后你还揍了我一顿呢!”温白翻旧账道。 江季白轻哼:“谁让你欠!” 温白笑道:“你现在还舍得揍我吗?” 江季白顺势扯了扯温白的脸蛋,不以为意道:“怎么不舍得?” 温白笑出了声,他大咧咧地靠在江季白身上。 “对了,过几日太子要来。”温白道。 江季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江承煜?” 温白点点头:“你打算见他吗?” “那自然要见啊,于情于理,他还是太子,礼节得在。”江季白深思熟虑道。 温白笑问:“江季白,你为什么不策反我啊?这样我就带着五万温家军归顺你了。” “谁要你的军队啊!”江季白翻了个白眼:“我只要你的人。” 温白心里又是一暖,右手扣住了江季白的左手。 次日中午,江承煜就在侍卫的保护下到达了城内,温玄,温白,和江越都等在一旁。 江承煜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温玄等人齐弯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江承煜走快了几步,虚扶了温玄一下,道:“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江承煜轻扶着温玄的手,感慨道:“晏清,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温玄颔首道:“托殿下的福,一切还顺利。” 江承煜看向温白,笑道:“纾寒,辛苦你了。” 温白回礼:“都是臣该做的。” 江承煜最后才看向江越,抱歉道:“皇叔,当初承煜离开时自顾不暇,如今看到皇叔无事,承煜算是放心了。” 江越笑了笑:“看到殿下平安,我也放心了。” 江承煜环视了一周,关切地询问道:“季白也在这里吧?为何看不见他?” 温白连忙道:“梅雨将至,落月河需要修建堤坝,他在督工,晚些会来拜访您。” “无妨,堤坝要紧。”江承煜理解道。 温白注意到了江承煜身后的青年,虽是侍卫打扮,但是器宇不凡,很是脸生。 温白忍不住道:“殿下,这位是?” 江承煜顺着温白往身后看了看,示意那人上前,温声介绍道:“这是杜纶先生,是我新请的门客。” 杜纶应声道:“见过各位大人。” 温白打量着杜纶道:“我瞧着先生眼生的紧,先生不是桑海人吧?” 杜纶拱手道:“属下是方川人,方川沦陷于拓跋氏,听说太子在桑海,属下特意来此。” 温玄好像还打算盘问些什么,江承煜就先开口了:“杜先生博学多识,承煜受益良多。” “属下不敢,殿下过誉了。”杜纶连忙道。 温白看温玄脸上略显不悦,打圆场道:“太阳真大,先进屋子吧。” -- 第294页 几人连忙进屋了,江越寻个由头就退下了,江承煜跟温白了解目前的情况,温玄将情况说的很清楚,眼下攻入天渊城指日可待,不过江承煜登上帝位却是希望渺茫,江承煜却丝毫不提皇位的事情,只是告诉温玄全力辅佐江季白。 温白心里纳闷,当初江承煜狼狈地逃到桑海时,心中对帝位的执念人尽皆知,若非如此,自己也没理由发兵。 两人谈话接近尾声,江季白就来拜访了。 江承煜连忙起身,扶住了将要弯腰行礼的江季白:“季白不必多礼。” “谢殿下。”江季白并没有多推辞。 江承煜原本想让江季白坐在自己身边,不过江季白有意无意地坐在了温白旁边,江承煜也没有在意。 两人坐下后,江承煜先道:“当年伯父落难,我也劝过父皇,不过没有帮上忙,我一直良心难安。” 江季白心中还是很介怀御贤王府遭难的事,不愿意多提,随口道:“都过去了,殿下不必介怀。” 江承煜理解地笑了笑:“是啊,都过去了,当年京中季白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成了一方统帅,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江季白拱手道:“殿下言重了。” “不会,我听说季白与虞国合作了?”江承煜关切道。 江季白也没有打算隐瞒,点头道:“嗯,郢军太多,为今之计,只有如此。” 江承煜斟酌了会儿,认真道:“若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季白只管开口。” 江季白笑的温文尔雅:“殿下客气了,御贤军和温家军是友军,自当互帮互助。” 怎么这么多废话?温白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瞥了眼同样百无聊赖的温玄,江季白没有多留,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江季白就离开了。 第165章 还人情 让温白和温玄奇怪的是,从始至终,江承煜未对江季白有一句拉拢之意。 等江季白走了,江承煜才看向温玄,沉声道:“晏清,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殿下请说。”温玄道。 江承煜将脸转向窗户的一侧,盯着窗外的某处道:“我想要你代我前去拓拔氏所在的潼关,向他们表达合作之意。” 温白猛地站了起来,江承煜看了过去,温白才觉自己失态,不发一语地坐下了。 “眼下御贤军打算与郢军正面较量,殿下确定我们要临阵退缩前往北部?”温玄不动声色地询问。 “我希望你带观影去,纾寒和温家军留在这里同御贤军一起御敌。”江承煜平静道。 温玄突然道:“殿下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江承煜捏了捏眉心,略显头痛道:“晏清,季白已经跟虞国合作了,我不能不有所准备,我们势单力薄,只能请拓跋氏与我们合作。” 他生来就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岂能放下? “若是齐国人不肯,兄长孤军深入,岂不危险?”温白身体前倾,语气焦急。 江承煜极力说服道:“拓拔嘉誉能从北墉一路打到潼关,说明他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他应是知道与我们合作,就更有把握攻入天渊城内。” 温白皱眉道:“他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攻入天渊城,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况且,潼关距此地路途遥远,万一兄长未至,拓跋氏就已经攻入天渊城,兄长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不会!”江承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沉声道。 温白不甘示弱:“好,就算他们不会,我们与他们顺利合作,若拓跋氏攻入天渊城后,矢口否认与我们的合作,殿下打算如何?” “我说了他们不会!”江承煜猛地站起来,激动道。 温白一字一句道:“殿下怎知不会?!” “温白!”江承煜负手而立,脸色冷了下来:“你为何频频与我作对?” 温白心有不甘,沉住气道:“臣就事论事罢了。” “听人说,你与江季白素来交好,难不成你如此阻止我,是为了成全江季白?”江承煜冷漠又警惕地看着温白。 “臣绝非此意。”温白坦然地看向江承煜:“只是担心兄长安危。” 江承煜愈发闹心,忿忿道:“难不成我会害晏清?” “殿下为何不亲自前去?”温白胸中堵了一口气,不管不顾道。 江承煜始料未及,他眼睛瞪得老大,反驳不出一句话。 “住口!”温玄也站了起来,呵斥温白道:“不得无礼。” 温玄看着被气得不轻的江承煜,缓缓道:“臣会如殿下所愿。” “大哥!”温白几步跨向温玄,眼睛里满是不解:“你明知道…” “够了!”温玄打断他:“我意已决。” 江承煜没有料到温玄答应的如此爽快,他惊喜地语无伦次:”晏清,你真的愿意?” “臣领命。”温玄拱手,然后缓缓抬身,垂着的眼睑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此去无论结果如何,臣就当对殿下仁至义尽。” 温白:“……” 江承煜明显滞了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答道:“当然!” “温白,我们走,莫要扰到殿下休息。”温玄一边走,一边对温白道。 温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走了离江承煜有一段距离,温白语气不好道:“太子不对劲。” -- 第295页 “我知道。”温玄淡淡道。 温白猛地揪住他袖子:“那你还答应!” “就当补偿了。”温玄轻轻拍了拍温白的肩膀。 补偿?温白头低了下去,赌气道:“什么补偿!” “当初你是真心为了他起兵造反的吗?”温玄说话不疾不徐的。 温白眉头隐隐抽动,不轻不重地甩了下袖子,答非所问道:“老子反都反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是为了救我对吧?”温玄语气温和:“你打着太子的名号造反,这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温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当初明知太子孤苦无依,毫无胜算,自己还义无反顾地造反,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总得还他个人情。”温玄道。 温白赌气道:“那也是我欠的。” “我们欠的。”温玄不疾不徐道:“谁还都一样。” 温白说出自己的忧心:“殿下很不对劲,我担心路上会有突发状况。”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温玄乜斜了温白一眼:“倒是你,你不是一直想上战场吗?给温家军做好表率,等我回来。” “我明白。”温白垂首道。 温玄交代道:“修儒昨天跟鹊老往北去找药材了,清言近几日准备回南岭,我打算让她把玘儿带走,你…跟江季白先别走太近。” 温白点点头:“嗯,我明白。” 温玄捏了捏温白的肩膀,道:“行了,去休息吧。” 温玄一回到房间就看见江越在打包行李,纳闷道:“你干吗?” “收拾收拾,不是这几日打算启程的吗?”江越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地道。 温玄揉了揉眉心,道:“你都听见了?” “小白跟承煜吵的那样凶,不听见也难。”江越嘿嘿道。 温玄为难道:“你…当真要随我去?要知道,我心里也没多少底。” “听说拓跋氏多美人,我自然要去瞧瞧。”江越眨了一下右眼,调笑道。 温玄低低笑了声:“是吗?那我也要去仔细瞧瞧。” 江越笑了声,越过行礼,站到温玄面前,勾了下人家的下巴,轻佻道:“你自己就是美人,何必瞧别人?来来来,让本王好好瞧瞧。” 温玄:“……” 温玄和江越踏上了去潼关的近道,温白留在了大雁关,同江季白,江承煜一同商量破敌之计。 江季白同季呈徵约好了,为了避免引起郢军的注意,他会从大雁关上游渡河,再暗地里转移到郢军城门口,主动发起进攻,季呈徵会从郢军后面的偷袭,两人一前一后给郢军形成夹击之势。 最近已经开始下小雨了,江季白担心过几天雨势太大,对行军不利,就打算这几天进攻。 江季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之后,询问各个将领的意见,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御贤军的人,他们自然没什么意见,少部分就是以江承煜为首的温家军的人,这番询问,各位都心知肚明,是江季白在问江承煜的意见,给足了江承煜面子,不少人都暗暗赞叹,江世子行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江承煜缓缓开口:“江世子心思缜密,计划再是妥当不过。” “殿下谬赞,届时还要劳驾温家军相助。”江季白自然得卖江承煜一个面子。 “求之不得。”江承煜微笑,然后,目光移向桌上的地图道:“不过——” 江承煜话音一转,目光不移,继续道:“江世子掌兵二十万,在下掌兵区区五万,想必是帮不上世子什么大忙。” 一旁的温白神色一凛,看向江承煜,难不成他要看着御贤军自攻自打?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江承煜不会这么没脑子吧。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江季白难得疑惑,不解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看过这里的地势图,郢军所在的西南方地势低平,往北去有一条小道直通落月河中游,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里的堤坝毁坏,洪水一来,下游郢军临时筑成的大坝必然不堪重负,这样一来,郢军收到重创,世子攻城也容易些。”江承煜指着地图上的地点,眼睛放光道。 江季白沉思片刻,问道:“太子的意思是你们想去毁坏中游的堤坝?” “正是。”江承煜点头。 温白看了看地图,觉得江承煜的法子除了危险些,也有可取之处,若是真的利用洪水重创郢军,江季白也能省些不少事,他刚想发表些自己的想法,就被江季白抢先了。 江季白觉得不妥:“这几日雨势渐大,大雁关中游的堤坝坚硬无比,不易毁坏,若是洪水提前到来,你们还没有撤退,后果不堪设想,太子三思才是。” “我已有妥当处理之法。”江承煜对于江季白的反对略显不悦:“这样一来,世子也可以减少些伤亡不是吗?” 话虽如此,江季白还是觉得太过冒险,眉心动了动,道:“其实不必如此,御贤军和温家军二十多万,虞国也出兵十万帮助我们,无论如何,郢军都不在话下,犯不着冒险。” 江承煜脸一沉,冷冷清清道:“世子莫不是怕被我们抢了风头?” “……” 四下一片沉静。 江季白被气笑了:“太子可知洪水有多厉害?” 江承煜被噎住了。 -- 第296页 江季白语气平静道:“这几年江南水患频发,洪水过处,民生凋敝,在天灾面前,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季白只是希望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若是太子执意如此,在下定然不会置喙。” 江承煜本就失言,在江季白深明大义的反衬下,他更是失了风度,那索性就失到底,江承煜不满道:“我自有定夺!” 江承煜攥紧了掌心,沉声道:“毁坏堤坝的事就交给温白和杜纶了。” 温白被忽然提名,刚想应下,就被江季白又打断了,江季白反应很激烈地站了起来:“不行!” 江承煜不解地看向他,御贤军的许多将领都知道世子与温小公子交好,反倒不以为意。 江承煜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以为江季白在挑衅他,心中恼火,冷笑道:“江世子连我手下的人都要管?!” 第166章 陨江 温白才反应过来,他站了起来,挡在了江季白面前,对江承煜拱手道:“臣领命!” 江季白悻悻然地坐下了,顾延岳低声宽慰道:“世子,温将军心里定然有数。” 会议结束,温白避嫌,没有跟江季白一起走,但晚些时候,温白□□去找江季白,可是江季白房间漆黑一片,温白略一思索,就出去了。 果然,江季白站在城门上,眉头紧皱着看向不远处的落月河,斜雨密集地打在江季白身上发间。 温白举着一把伞靠近了,江季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顺势就靠在了温白身上,温白笑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里。” “你聪明呗。”江季白侧脸看他,似怪非怪道。 温白与江季白并肩站着,看着前方的落月河,道:“这里能把落月河中游一览无遗。” 江季白靠在城墙上,温白拉了他一把:“哎,墙上湿。” 江季白满不在乎地继续靠着:“衣服早就湿了,回去也是要换的。” 温白抿嘴笑了,满目风流地看着江季白,愉悦道:“那我给你换。” 江季白翻了个白眼:“不避嫌了?” “不了不了,”温白连连摇头,笑眯眯道:“哄我们家季白开心最重要。” 江季白忧心忡忡道:“行了,别贫了。” 温白知道江季白忧心的地方,主动开口道:“其实,江承煜的法子,虽然有冒险的地方,但若处理得当,也会省事很多。” 江季白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不语。 温白指着不远处的落月河,继续兴致勃勃道:“到时候,你先率军渡过上游潜伏在那里,等我带军毁了堤坝,给郢军重创,你再发动进攻,岂不是省事很多?” “你可知人为何要将洪水猛兽放一起来说?”江季白突然问。 温白:“……” “因为危险,我不想你涉险的。”江季白抬手捏了捏温白的脸,皱眉道:“原本就可能打赢的仗,江承煜非要冒险,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温白目光清亮地注视着江季白:“我明白危险,可是要是能帮上大忙,我也会很开心的。” 江季白的手滑向温白的下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也只是轻轻挠了挠温白的下巴,没有说话。 温白捉住他的手,然后轻轻握在手里,道:“况且,之前起兵救我大哥,我用的就是太子的名号,无论如何,总得还他一个人情。” 江季白叹气:“罢了,你心里有数便好。” “我知道。”温白浅笑,单手搂住了江季白:“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不会逞强,我还要留着性命同你过日子。” 江季白愣了下,眼角染上了笑意,也搂住了温白:“这次结束后,我有事对你说。” “什么?”温白一脸期盼。 “……” “说啊!” “不是说了结束后吗!” “那你现在说什么说!” “嘴是我的,你管得着吗!” 温白凑前,亲上了世子爷得理不饶人的嘴巴,江季白愣了愣,随及搂住了温白的腰,温白丢掉雨伞,蹭着江季白的下巴,轻笑:“你的嘴巴呀?我当然管得着。” 江季白揽住温白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城墙上。温白衣服被雨水打湿,湿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避开江季白的双唇,拉住江季白的手:“…慢着,等回你屋里。” 江季白犹豫了下:“可江承煜在。”不是要避嫌的吗? 温白轻轻一笑,“无妨,我明日起早些就好。”他俯身,咬住江季白的耳朵:“所以啊,江季白,你不可太过孟——浪。” 江季白握紧温白的手,报复性地在他耳边吹气:“我明日亲自送你回去。” 不久,上游地区阴雨不断,落月河的水位涨高了不少,江季白觉得时机已至,趁着天黑,带着一部分军队率先开始渡河,之后,温白和杜纶也带着温家军靠近落月河中游。 等士兵们全都上船之后,江季白才抬脚准备上去,谁知眼前一晃心一慌,他差点栽进水里,幸好被顾延岳给拉住了,顾延岳担忧道:“世子?” 江季白缓了下,待恢复如常,他对顾延岳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心,顾延岳紧跟着上了船。 顾延岳斟酌道:“世子有心事?” 江季白点头:“我总觉得江承煜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顾延岳了然,理解地笑道:“世子众望所归,太子心里定然是不平衡的,自然希望在此事上出些风头。” -- 第297页 江季白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安慰自己道:“估计吧。” 雨势渐大,温白他们正如火如荼地干着,身上的盔甲战袍湿了个透。 “这样不行!”温白对杜纶道。 杜纶看向他:“大人何意?” 温白丢掉手中的工具,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眉头紧皱道:“雨要再下下去,水位定要再涨高,堤坝就更不好再毁坏了。” 杜纶一脸茫然:“那要如何?” 温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江承煜说他博学多才,真的假的? 温白道:“我带人去河流中央,你留意四周动静。” “是。” 温白带领大部份队伍将绳子一头拴在身上,另一头拴在四周树上,游到河中央去破坏河中间的堤坝。 在水中活动有阻力,不一会儿,大家都有些精疲力竭,温白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心道,江季白他们估计已经渡过河了。 堤坝中间已经有了个缺口,水流不断涌进来,阻力更大了,有人提醒道:“大人,水位又涨高了。” 天空翻动着闷雷声,温白抬头去看,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像是一条银龙在黑夜里游动,温白被晃得眼前一花,接着就是一声响彻的“轰隆”声,仿佛山体炸裂在耳边,接着,大雨如同根根利箭砸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四周一片惊呼声,水流更急了。 温白觉得干不下去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道:“撤——” 于是,大家往岸上游去,温白听到一阵翻涌声,下意识地看向堤坝的缺口处,从缺口处猛地涌出大量洪水,温白没想到洪水这么快,拽进身上的绳子,扯着嗓子叫道:“大家抓紧身上的…” 一个浪头打了下来,温白被拍进了水里,剩下的话被淹进了水里,在水里,温白咬紧牙关屏住气,他听见了四周的惨叫声,拼命地游了上去,高声道:“抓紧绳子!往绳子那边游…” 话音刚落,温白又被水浪给拍进了水里,他皱着眉头,顺着绳子往岸上游,突然,他觉得右腿剧烈一痛,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右腿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砸伤了,若是没有水的阻力,他的右腿就废了。 温白觉得不对劲,哪里来的石头?等再次浮到了水面上,温白的眼睛被水冲的酸涩,他勉强瞪大眼睛看了看,有缺口的堤坝已经被洪水冲崩了,碎石土块随着水流涌了过来。 温白大骇,这样一来,大家可能没被淹死,就被砸死了!温白声嘶力竭地朝岸上喊:“杜纶——快拉绳子!” “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温白下意识地去看,只看见一个士兵被洪水冲走了。 冲走了?怎么可能?身上都拴着绳子啊,温白方寸大乱,接着,耳边惨叫声不断,许多士兵都随着洪水被冲走了。 温白不顾自己被呛了几口水,朝岸上看去,暴雨中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但温白还是看出了杜纶带着自己的一队人拿着刀在…砍断绳子?! 温白愤怒大过恐惧,刚好一个士兵被冲到他身边,他死死地拽住那个士兵,士兵惊恐地拉着温白的手,慌乱道:“将军…将军!救救我…救救我啊!” 温白额头青筋暴起,他拽着士兵,吃力道:“拽紧!” 士兵绝望道:“大人…咳咳!你…你别管我了,再这样下去…你也…咳咳…噗…你也会死的!”他一边说一遍被呛了好几口水。 话音刚落,那人就松开了温白的手,温白瞳孔骤缩,那人不到片刻就被洪水冲向了远方,然后湮没在洪水间。 怒火燃烧着温白的心,温白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耳边惨叫声不断,温白顾不得迎面而来的洪水,冲岸边叫道:“杜纶——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岸上的身影顿了顿,似乎是看了过来,挑衅似的冲温白摊了摊手。 温白明白了,杜纶和江承煜是早有预谋!怪不得江承煜非要杜纶带着亲卫过来,他根本就不是想攻打郢军,他的目标是自己,将温玄支走,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理掉自己。 只是,江承煜为何要这样做?害了温家军,江承煜自己便没有后盾了,温白想不透,也没有力气再想了。 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拍了过来,温白最终被打进了水里,水流涌进鼻腔,不能呼吸了,耳边的惨叫声渐渐远了起来。 温白意识一片混沌,大哥还没有回来…江承煜会害他吗?不过大哥那么聪明,不会上当的。 还有鹊老和表哥,这下他死了,他们也不用麻烦地再为他配解药了。 玘儿呢?他上次说给他刻个兔子来着,这下也要食言了。 还有他那个没出息的爹,罢了,他身体好着呢。 还有…江季白,自己死了,江季白该有多难过啊,他会不会为自己殉情呢?还是别了。 他还没有跟江季白去过江南呢,他还没有看到江季白当皇帝呢,对了,江季白还说要告诉他一件事,这下也不能知道了,就应该早些告诉他嘛。 温白想着些乱七八糟的,最终没了意识。 第167章 滔天怒意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洪水过去了,中游的河面归于平静,杜纶带着一队人静默地站着,一切如主公所愿。 一个侍卫走到前来,恭敬道:“杜大人,我们回去向太子复命吗?” “你们先回去。”独孤纶摇了摇头,对他道:“我还有事。” -- 第298页 “是!” 独孤纶看了眼暗红的天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一截绳子,顺着绳子看向水里,该回潼关了。 江季白并没有等来江承煜所谓的能把郢军重创的洪水,也许是郢军知道自己地势所处不利早做了准备,不过江季白原本就没多指望这洪水,在季呈徵的配合之下,他们厮杀了一天一夜,将郢军打的落荒而逃。 江季白与季呈徵草草打了个照面,就去各自清点自己的伤患了。 此战是继霆灵城大捷之后,声势规模十分庞大的一次战役,重创郢军主力,直接奠定了江季白和季呈徵为当世领军翘楚的地位。 “报——” 江季白刚将自己胳膊上的剑伤处理完毕,就看见不远处一匹战马奔驰而来。 江季白右眼不自觉地跳了下,他稍显不耐地揉了揉右眼,对着下马的士兵问道:“怎么了?” “报世子,”那人面色稍显不忍,道:“河那边传来消息,昨天夜里,温家军被太子暗算,全军葬身落月河!” 葬身…全军… 江季白双腿一软差点晕过去,顾延岳扶住他,低声道:“世子!” 江季白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觉得如此心累,他难以置信道:“你说谁…谁葬身了?” 探子求救似的看向顾延岳,顾延岳心知这估计是真的了,心里也不住的难受,他对江季白道:“世子,您当心身体。” 江季白猛地推开顾延岳,三步并作两步地骑上了探子的马,发了疯似的往回赶! 他早该料到的!江承煜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他应该制止温白的!江季白眼眶发热,脑袋发晕,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会?温白那么猴精儿的一个人怎么会死?毒都没把他毒死,他肯定藏在了哪里,暗戳戳地在笑话自己呢,等自己去给他报了仇,报了仇,他就会出来了!对杀了江承煜,他就会出来了! 江季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江承煜。 江季白特地从中游过河,可是河面一片平静,只有丝丝细雨落至河面,然后漾开些细微的涟漪。 江季白眼底冒火,身上的铠甲被雨水冲刷的锃亮,在江季白走动间,发出些“叮里哐当”的声音,下了船后,江季白一边解铠甲,一边往大雁城内走。 没走几步,江季白就听见了江允善的声音:“阿衍!” 江季白木着一张脸,看向了不远处的江允善,江允善满脸担忧,打着一把伞匆匆地走了过来,江季白一声不吭,将铠甲塞进江允善的怀里,大步朝城内走去。 江允善心中警铃大作,她慌张地看向江季白,阿衍这是气疯了。 江季白黑色的长袍在雨水的冲刷下,颜色愈发深,此刻他腰身紧束,背影单薄,但他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走得急促又沉重,再加上他浑身紧绷着,仿佛一头隐忍又蓄势待发的狮子,只要看见猎物,就能毫不犹豫地撕碎它! 江允善打了个冷颤,紧跟了上去,她尽量跟上江季白的步伐,故作镇定道:“阿衍,你先跟阿姐回去,我们先商量商量怎么办,你听阿姐说,毕竟温白已经…” 江季白突然停住脚步,漠然地看向江允善:“江承煜在城内?” 江允善想了想,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对,没错,但是你先别冲动,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阿衍!阿衍!” 江季白加快了步伐,江允善将怀中的铠甲和雨伞塞给了身边的人,追着江季白跑了过去:“阿衍,你就听阿姐的话…” 江允善在江季白耳边说了一路,江季白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脑袋里嗡嗡响,他能清楚地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有力,一声比一声愤怒! 江允善显然已经无措起来,她在收到温白身亡的消息后就料到了江季白的反应,只是,她没有料到江季白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竟是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 江允善感到无力,雨水将她端庄的妆发打的狼狈,但她还是跟着江季白,一遍又一遍地劝着他。 江季白一脚踹开了江承煜的房门,江承煜身边守着几个人,蓄势待发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率先迈进房门,将江允善关在了门外,浑身戾气地朝江承煜等人走去。 门外的江允善只能听见屋内的打斗声,她使劲拍着门,着急地大叫:“阿衍!阿衍!你怎么样?你别冲动…阿衍…” 江允善颓丧地顺着房门坐到了地上,满脸泪水:“你别这样,阿衍,你开开门,阿姐很担心你啊。” 屋内打斗声愈发激烈,江允善不顾仪态,声嘶力竭地捶打着门:“阿衍,你不能杀江承煜啊,不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江允善抹了一把泪,看见柳秦筠带了一队人走了过来,江允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她又哽咽了一下,指着门道:“柳大人,你快…快把门打开,阿衍在里面…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话没说完,江允善就把脸埋进了手心里,无助地哭了起来。 柳秦筠疾步迈了过来,他一边示意手下的士兵把门撞开,一边安慰江允善道:“郡主莫慌,我相信世子是有分寸的。” “不会了。”江允善声音从手心传来,带着很重的鼻音:“柳大人,温白是他的底线,这一次,阿衍是真的…”江允善说不下去了。 柳秦筠手下的人办事很快,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江允善跑进屋子里,江季白浑身伤痕累累,正跟人缠斗着,太子近卫,武功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 -- 第299页 江承煜站在屋里深处,看见他们闯了进来,神色愕然,但故作镇定地后退了几步。 江允善大叫道:“阿衍!” 柳秦筠看向那几个太子近卫,对身后的侍卫道:“去帮世子!” 江允善突然抓住了柳秦筠:“不!不能,不能让阿衍靠近江承煜!” 柳秦筠神色清明,反问:“那郡主要眼睁睁地看着世子被打伤吗?” 江允善慌乱了起来,几个近卫被缠住了,柳秦筠也前去帮忙,江季白丢下那几个近卫,朝江承煜走去,江承煜想要后退,奈何后面就是墙,江承煜呼吸急促起来,慌乱地看了几眼被缠住的近卫。 江允善扑了过来,她衣裙满是泥污,头发散乱,她紧紧地拉着江季白的胳膊,强忍着泪水道:“阿衍,你不能…不能杀了他啊…” 江季白不予理会,对江承煜步步紧逼,手里提了把不知从哪个近卫手机夺来的长剑,沿着剑刃,地上丢下了一滩血迹,仔细看来,那竟是从江季白的胳膊上流出来的。 江允善被江季白留在身后,她声音里满是绝望,大喊道:“阿衍,你不能杀了他啊!!” 江允善强忍着想要嚎啕大哭的情绪,上前几步,扯过江季白的身子,指着江承煜,哭喊道:“江季白!我们走到今天输不起了!你要杀了江承煜替温白报仇,知不知道自己会背上什么名声?你要外人如何看待我们?如何看待御贤军!” 温白身子停了停,江允善紧紧抓着江季白的胳膊,泪水肆流:“我们干干净净地走到今天,你非要因为温白而将我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吗!” 江季白没有理会她,朝江承煜走去,剑尖划过地面的声音,在江承煜听来,仿佛是厉鬼索命,他的心脏吊到了嗓子眼儿。 江允善觉得头疼欲裂,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绝望过,哪怕是父亲没了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如此绝望。 江允善突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她拉着江季白衣角,生平头一次在自己亲弟弟面前示弱,她连连摇头,杏目满含泪水,脸上尽是无望和悲凉:“阿衍…就当阿姐求你了,你不能…真的不能啊…” 江季白举起了剑,江承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剑光一闪,江允善尖叫道:“阿衍,不要啊——” “唰——”是剑没入实物的声音。 四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里,缠斗的双方不打了,江允善也不哭了,都怔怔地看着江季白和江承煜。 江承煜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脸侧脑后插了一柄剑,江季白的那柄剑堪堪地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 江季白眼睛里布满血丝,他问:“为何杀温白?” 江承煜愣了两秒,接着就攥紧了拳头,冷笑道:“你为何不杀我?” 江季白拎起他的领子,指节咯咯直响:“我有一千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两人陷入了僵持。 柳秦筠待手下人制止住了太子近卫后,连忙走到江允善身边,扶起了她。 江承煜早已知道自己受到了拓跋氏的诓骗,他们离间自己与温家军,就是为了看到如今的内讧吧,但是江承煜也有自己的尊严,他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被人诓骗,他道:“温家军早被你收买了,我现在不将他们除去,等他们将来除掉我吗?” “他们要除掉你何须等到今日?!”江季白一拳头将江承煜砸到了地上。 第168章 痛不欲生 “阿衍!”江允善怕江季白再冲动,急忙上来拉住他,柳秦筠也赶忙上来拖住了他:“世子冷静!” “咯咯咯…”江承煜轻轻擦去唇角的血迹,自嘲道:“自然是因为他们欠了我的情啊,你以为当时温白凭什么发兵,如果没有我给他做这个幌子,他敢反吗!如今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哈哈哈哈…想的倒美!” 江允善也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如果没有温家的收留,你早死在了天渊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到底是谁!”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用这种口气同我讲话!”江承煜从地上爬起来,早已没了昔日的华贵气度,指着江允善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贼!御贤王死的当真不冤,生出你们这两个逆贼!” “你…你…”饶是江允善再巧舌如簧,此刻也被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承煜正在得意,就被江季白又一脚踢翻了,江承煜吃痛,半天没缓过来,江季白蹲下,将膝盖死死地抵在江承煜的胸口,冰冷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任何人听清:“听着,我不杀你。我会留着你,你自己去跟温玄解释,你敢见他吗?” 闻言,江承煜神色大变,之前拓跋氏说会替他解决掉温玄,不知是真是假。 江季白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江允善跟柳秦筠交代了几句,就去追江季白了。 江季白一路狂奔到了落月河,他喘息粗气站在河畔,看着平静的河面,他实在想象不出是多大的洪水能把温白带走,江季白觉得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他失神地看着水面,喃喃道:“温白…” “温白…” 江季白突然跳进了河里,随后而来的江允善吓了一跳,大叫道:“阿衍!” 江季白时而浮在水面上,时而潜入水底,像一条黑色的鱼儿穿梭在水里。 “咳咳咳!”江季白从水底探出头,觉得心里难过,自己被呛了几口水都觉得难受,温白岂不是更难受,这样想着,江季白重新钻进了水里。 -- 第300页 江允善想跟他说让他上来,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江季白原本就奋战了一天一夜,现在又折腾了半天,身体实在不堪重负地倒下了,江允善下水将他捞了上来,轻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哄道:“歇会儿再找行吗?” “阿姐。”江季白喉咙一哽,眼睛一热,将胳膊搭在了眼睛上,道:“温白只是被水冲走了对不对?他没有死是不是?” 江允善心头难过:“嗯…嗯。” “他都说了,他想跟我一起过日子的,他不会食言的是不是?” 江允善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花,抽了下鼻子,连连点头:“嗯。” “我得去找他啊。”江季白无力地仰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阴雨不断的天空:“可是我不能让大家跟我一起找…” 我不信他死了,所以我要去找。 可是滔滔洪水之下,人如何有生还的可能?他不能连累大家同他一块找。 “阿姐跟你一起找。”江允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你睡醒了,阿姐同你一起找。” 江季白终究太累了,昏睡了过去,江允善托人将他带了回去,江季白身上伤口大大小小,好多都被河水泡的发白,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季白走了后,顾延岳将整个军队整理完毕,又去跟季呈徵说明了情况,然后才回大雁关,回来之后,又听柳秦筠讲了江季白回来之后的事,觉得十分唏嘘。 江季白伤口多,又泡了水,半夜里就发了高烧,一般的郎中都束手无策,鹊老和常修儒又不在城内,江允善急得团团转,幸好季呈徵带着虞国宫廷御医赶了过来,才将江季白的病情稳定住。 江季白郁结在心,一直未醒。 温玄和江越带着观影军火速地赶了回来,江越去看江季白,温玄直接去找江承煜算账。 不过几日,江承煜在担惊受怕中寝食难安,瘦了一大圈,他看见温玄黑风煞气地走了过来,连连后退,眼神躲闪道:“晏…晏清…” 温玄直接把一把短刀丢在了江承煜的脚边,眉目寒冽:“殿下,自己上路体面些。” “不,不不不,晏清你,你不能杀了我。”江承煜连连摇头,眼睛里满是惊恐:“我母后是你姑姑,亲姑姑,我、我是你堂兄,你…你不能杀我…” “两条人命!”温玄突然吼道:“两条人命!你如何还我!” “两条?”江承煜脸上显出几丝茫然。 “我舅舅!常文政!”温玄揪住江承煜的领子,目眦欲裂:“是你们母子向先帝进言如何除去我舅舅的是不是?冒充虞国军队,你们坐享其成,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晏清…晏清,你要理解我们啊。”江承煜语无伦次起来,他解释道:“当时父皇早就想除去常将军了,温家被贬,我和母后在宫中不得待见,我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啊,晏清!” 温玄眸色变幻不定,江承煜继续央求道:“晏清,常将军的事都是我母后一人所为,你别杀我,我不起兵了,我也不要温家军了,我母亲是你亲姑姑,我…我是你堂兄…” “亲姑姑就可以杀我亲舅舅!你就可以杀我亲弟弟吗!”温玄一拳砸在了江承煜的眼角,额头青筋暴起,狠厉地质问道:“你算什么东西!” 江承煜被这一句话砸晕了,你算什么东西! 他脸色冷了下来:“温晏清,你什么意思?你从来都没看得起我对吗?!” 温玄承认的干脆利落:“你倒是干些让我看得起的事。” 江承煜目光怨毒:“我就知道,我虽长你两岁,可你从小到大处处压我一等!连父皇都对你颇为忌惮,母后也对你赞誉有加,你凭什么!温晏清,你凭什么!” “就连温白那个私生子也为了救你利用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 温玄一脚踹在了江承煜的胸口,使劲地踩着,厉声道:“你再出言不逊,我便叫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承煜放声大笑起来:“你当我怕死吗?哈哈哈…” “你可知为何我回来的如此快?”温玄打断他道。 江承煜戒备地看向他,温玄继续道:“我途中遇到了拓跋氏的人,他们告诉了我当年我舅舅惨死的真相,又告诉我,你买通他们想要杀我!” “放屁!”江承煜言辞粗俗道:“分明是他们过来告诉我说可以替我夺回帝位,又告诉我说你们想要叛变,要我除之而后快!” 温玄目光厌恶又悲悯地看向他:“殿下,你也只配被别人利用!” 江承煜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还不懂吗?”温玄道:“你被拓跋氏利用了!你一生最怕被别人看不起,可你有被别人看得起的资格吗!” “你住口!”江承煜尖叫道。 温玄住口了,也动手了。 据那天的守卫回忆,屋里不断传来惊天巨响,最后温玄大人施施然走出,留下了太子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 温玄最后冷声道:“殿下若不上路,臣会考虑亲自送您上路,这会比您亲自上路痛苦百倍。” 江季白睡了好久,久到梦里他把他与温白的一声都回忆了遍。 “江衍哥哥,你给我带绿豆糕了吗?” “江衍哥哥,我大哥又骂我了。” -- 第301页 “衍哥,骑马去啊,昨日我大哥刚送了我一匹——劣马!” “衍哥,你文章给我瞧瞧呗!” “衍哥,你知道吗?昨天陈卓尔长痔疮才没来学堂!” “江季白,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江季白,日后我赔你个媳妇儿!” “季白,我陪着你。” “我叫你别看了!走吧,江季白,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被你看到这样子,我够自行惭秽了,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江季白,我喜欢你。” “因为你出生的季节是冬天,出生那日大雪纷飞,天地一片雪白,所以才叫季白。” “季白,你出生的季节一片寒冷,往后,我给你温暖好不好?” “江季白…” “江季白!” “季白!!” “江季白。” “温白!”江季白猛然惊醒,坐了起来,他不安地喘着气,抬眼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屋里,余晖洒进屋里,映红了窗台前的那盆素冠荷鼎,江季白觉得心里酸涩无比。 “温白…” 一声低语,两行清泪。 突然,门“嘎吱——”一声,江季白连忙去擦眼泪。 江越原本以为江季白没醒,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直接撞见了人家正在拭泪,江越略显尴尬站在了原地:“季白,可以进来吗?” “小皇叔。”江季白擦了擦脸。 江越走了过来:“我刚听允善说你还没醒,也没给你带吃的,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我不饿。”江季白觉得自己的眼泪越擦越多。 江越看得难受,他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无奈道:“事已至此,季白,你要保重身子啊。” 第169章 心如死灰 “小皇叔,温白…不在了。”江季白自暴自弃地任眼泪淌着:“我当时都察觉到江承煜不对劲了,我还…” “大侄子,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江越严肃道:“我跟温玄都觉得江承煜不对劲了,可我们也都由着他,照你这样说,温白是我们几个害的吗?” 江季白觉得心口仿佛缺了一块,他自责地无以复加,眼泪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小皇叔…为什么…为什么每每当我觉得很好的时候,总要出变故…总要出…” “是江承煜!”江越用另一只手轻轻盖在了江季白的膝盖上:“季白,我们都很痛心,可你要振作,你姐姐需要你,御贤军也需要你,我想,小白也不愿看你这个样子。” 江季白不说话,江越觉得他得好好想想,就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屋外余晖落尽,屋里漆黑一片,江季白将自己融入这黑暗中,忽然想起,自己从囹圄楼出来的那一晚,也是这样的黑,只是,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不见了。 江越跟江允善嘱咐了几句,就回去看温玄了,毕竟温玄受到的打击一点都不比季白少啊。 听见门响,温玄头也没抬一下,将身子往里面转了转,江越走了过去,看见温玄眼眶泛红,讶异道:“你哭…” 温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江越改口道:“你眼睛出汗了?” 温玄哭笑不得,江越坐在他对面,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我啥也看不见,你想干啥都行,我就陪着你。” 不一会儿,江越就感觉到了手上传来回握的力度,他听见温玄道:“若是去潼关的是温白,会不会…” “啧!”江越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跟我大侄子说一样的胡话?” 江越继续道:“这事无关你,也无关我大侄子,是江承煜,人心难防,这道理你该比我懂啊,晏清。” 许久,温玄传来一声“嗯”。 江越捏了捏他的手,商量道:“晏清啊,出了这件事我们心里都不好受,你明日见了我大侄子,能不能别奚落他?” “我知道。”温玄淡淡道。 温玄知道温白在江季白心中的地位,小时候,江季白为了替温白出气多次惹怒他,再长大一些,江季白更是跟着温白胡作非为,上房揭瓦的,后来入了学堂,江季白也自知不能干那么掉价的事,可温白有什么事,江季白还是帮他兜着。 一路至今,两人可谓用情至深,这种情深不是什么耳鬓厮磨,也不是什么轰轰烈烈,而是一种我一个眼神你就懂的默契,更是无论如何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会安心的恬淡,也是我打你一下你拍我一下的调皮捣蛋,没有什么海誓山盟… 只是有你,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温玄觉得心里已经很难过了,可他觉得江季白应该比他更难过。 御贤军和温家军沿着落月河打捞着溺水而亡的士兵,只是当时洪水太大,许多人都被冲去了落月河尽头的南海中,残留在落月河中的尸体实在寥寥无几。 江季白指挥着人把一个个的尸体抬回城内,每抬回一个尸体他都心颤一下,发现不是温白后也会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后难过和不安也会迅速占领心头。 “江世子!” 前方驶来一艘船,上面站着季呈徵,待船停稳之后,他匆匆下船,江季白迎了上去,施了一礼:“呈徵兄,多谢你此番相助,季白感激不尽!” 不过几日,江季白竟然消瘦如此,季呈徵心里叹气,他理解地扶起了江季白:“季白不必多礼,且不说我们是朋友,我们还是友军,这是应该的。” -- 第302页 江季白淡淡笑了下,继续将目光投向落月河,季呈徵也扫视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可有温公子的消息?” 江季白缓缓摇了摇头:“…还没有。” 季呈徵问道:“要不要加派些人手?” 江季白沉默了一会儿,回脸看向季呈徵,神色清明:“多谢呈徵兄好意,只是你我都清楚,希望渺茫,不必再费时费力了。” 季呈徵惊讶于江季白的通透,他之前听顾延岳说江季白为了温白要死要活的,可是眼下看来,他指点山河的气度依旧,脸上看不出悲伤,倒是比以前更严谨肃穆了几分。 “等落月河的尸体清理完毕,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江季白略显抱歉道:“耽误了不少日子,还望呈徵兄莫怪。” “不会。”季呈徵安慰他道:“季白要注意身体才是。” 江季白想起之前的战事,问道:“对了,呈徵兄,之前被我们击败的郢军怎么样了?” “我正在派人乘胜追击,不过他们的将领很会领兵,摆脱了我们好几回。”季呈徵想起这件烦心事,皱了皱眉:“他们的将领是陈卓尔,我记得当年他也是个纨绔子弟吧?” 江季白想起了当年的陈卓尔,不过想象不出他打仗的样子,只能回忆起他玩世不恭的态度,舒了口气,道:“士别三日。” 季呈徵也连连点头:“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江季白抬眼扫了圈天空,天气已经放晴,出现了久违的阳光,他道:“世易时移。” 温白觉得胸口闷疼,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耳边惨叫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浪涛声,还有这种强烈的窒息感,快要喘不上气了… 温白猛地睁开了眼睛,推开了蒙在脸上的被子,他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反应过来,温白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死了没死啊? 他迟疑着下床,环视了一圈屋内,布置地极其雅致,地府长这样?温白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床头的熏香,“咚”一声,香炉掉在了地上,砸的温白的右脚生疼。 “我去!”温白抱着脚跳了跳,看来是没死,话本子上不是说了?死人又不会疼。 那这是哪儿?江季白呢? 似乎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有人推开了房门,温白适时地看了过去。 只见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看见温白醒了,似乎十分高兴:“温白哥哥,你醒了?” “阿誉?!”温白吃惊地看着来人。 拓拔嘉誉弯了弯唇角:“嗯。” 温白连忙站了起来,走向他:“你长大了啊?也长高了。” 拓拔嘉誉好笑道:“哥哥,我们近四年未见,我要是没长大,那才奇怪吧。” 温白新奇地打量着他:“不错不错,就是有些瘦。”温白拍了拍他的胸脯。 拓拔嘉誉莞尔:“哥哥也消瘦许多。” “你怎么在这儿?”温白问他。 “哥哥这话问反了。”拓拔嘉誉示意温白坐到椅子上,道:“这里是潼关,我让人把你带回这里的。” 潼关?那不是他兄长该来的地方吗?温白心生疑惑:“我大哥呢?他在吗?” 拓拔嘉誉摇了摇头,如实道:“他不在。” 温白觉得一肚子疑惑,拓拔嘉誉给自己倒了杯茶,撑着下巴笑看着温白:“哥哥想问什么就问吧。” 温白觉得无从问起,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正好,又一个人进门了,恭敬道:“主公,已经发现郢…” “杜纶!”温白反应激烈地跳了起来:“我杀了你!”说着,温白就打算冲过去。 拓拔嘉誉连忙拽住他,对独孤纶道:“你先出去。” 独孤纶反应迅速地离开了。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温白歇斯底里地冲独孤纶叫着,还一边挣脱着拓拔嘉誉的禁锢:“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他杀了我多少兄弟!” “独孤将军并没有动手,一切都是江承煜所为,我们只是顺水推舟。”拓拔嘉誉对温白一字一句道:“而且,也是独孤将军救了你,哥哥打算恩将仇报吗?” 温白蓦地停止挣扎,看向拓拔嘉誉,全明白了:“是你们!是你们鼓动江承煜动手的。” “哥哥你同御贤军走的那样近,江承煜动手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我们只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拓拔嘉誉云淡风轻道:“江承煜早就对你们生了嫌隙,我们一向他表明支持之意,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除去你们了。” 你们?指的是他和他哥,还有温家军。 温白心慌了下:“那…那我那哥…” “江承煜的确是拜托我们除掉温大人。”拓拔嘉誉玩味儿地勾了勾唇角:“不过,我为何要听他的?” 那就是他大哥没事了,不过,温白有些捉摸不透拓拔嘉誉,按理说,除掉他和他大哥,拓拔嘉誉就少了个对手,那拓拔嘉誉为何放过他和他大哥? 温白也就直接问了:“为何不杀我?” “哥哥。”拓拔嘉誉奇怪地看着他,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问:“你帮过我,我怎么会杀你?” 温白也很费解:“那你大费周折地布置这个局,图什么?” 拓拔嘉誉直截了当道:“我想让江承煜死!” 温白:“…那你让你手下直接杀了他不就好了?” -- 第303页 拓拔嘉誉轻笑,往后靠了靠,懒洋洋地看着温白:“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温白皱眉,质问道:“那你为何要设计温家军?” “哥哥你误会了,我与温家军没什么深仇大恨,没想要害他们。”拓拔嘉誉抱歉地笑了笑:“我一开始只想害你。” 温白:“……” 第170章 少年心计 “哥哥,你想啊,你要是死了,江衍世子还不得发疯?那他肯定会杀了江承煜啊。”拓拔嘉誉微笑道。 看来他与江季白的事拓拔嘉誉已经知道了,阿誉竟然还懂得利用他和江季白的关系,温白觉得心力交瘁:“阿誉,你为何要让江季白杀了江承煜?” “哥哥不觉得看他们江家人杀江家人很有意思吗?”拓拔嘉誉一脸愉悦。 “……”温白无语,许久才道:“江季白不会杀江承煜的。”他的江季白,不会被情绪左右,走到今天,季白不能任何一个污点,更别说杀太子这种罔顾人伦的事了,他一定不会的。 “还真让哥哥给猜对了。”拓拔嘉誉遗憾道。 温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江承煜没死成,你的谋划白费了。” “也不算。”拓拔嘉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温大人来的途中我已派人告诉他江承煜的真面目,得知你惨死后,温大人可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已经得到消息,江承煜自尽了,估计与令兄脱不开关系。” 温白觉得眼前少年城府深得可怕,他先造成自己死了的假象,刺激江季白去杀江承煜,又留了二手,若是江季白不会杀江承煜,还有他哥,他哥杀伐果决,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果知道他死了,江承煜的结果可想而知。 心里如此深沉,身上早就没了当年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的影子,温白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忍:“阿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江家人全都去死。”拓拔嘉誉平静道。 温白愕然,拓拔嘉誉神色突然变得阴郁,沉声道:“哥哥可知,我姐姐如何死的?” 温白不知道。 “剜眼,割舌,断指…”拓拔嘉誉不断摩擦着左手,语气沉重道:“受不了,然后就死了。” 拓拔嘉誉将左手举到脸前,只见他左手的半截小拇指没了,其余部分缠着绷带,他低声道:“我试过,特别疼。” “阿誉…”温白莫名地有些心疼,想要安慰他几句。 拓拔嘉誉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猛地放下手,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白无所适从地看着他。 拓拔嘉誉又突然止住笑声,神色可怖地看着温白,声音狠厉道:“所以!从那一刻我就发誓!我要江家所有人给我阿姐陪葬!我要杀了所有江家人!!” 江家人?那不是也有江季白吗?还有小王爷?温白苦恼起来。 拓拔嘉誉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对温白笑了笑,一扫之前的阴霾,道:“哥哥莫慌,我只杀天渊城里的江家人,冤有头债有主,我向来恩怨分明。” 温白觉得他魔怔了,根本劝不动,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拓拔嘉誉低声笑了:“哥哥是觉得我残忍嗜杀吗?” “倒没有。”温白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是你,没资格评判你,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拓拔嘉誉微微怔忡,垂下了眼睑:“没什么好可惜的,谁欺我我就杀谁,公平得很!” 温白转移话题道:“我可以走了吗?” 拓拔嘉誉回过神来:“现在?还不行!” 温白心中疑惑,江承煜都死了,他还扣着自己干什么? 拓拔嘉誉平静地解释道:“你身上有洛逖的余毒,近几日一直在服药,待到余毒肃清完毕,还需几日。” 温白奇怪道:“你怎知道我中了洛逖?” 拓拔嘉誉觉得好笑:“洛逖本就是产自齐国,我是王室中人,自然知道解毒之法。” 温白心里感慨万千,阿誉虽说睚眦必报,可也有恩必报,却听拓拔嘉誉苍凉地笑道:“看来哥哥近些年也不好过。” 温白一愣,抬手轻轻按了按拓拔嘉誉的肩膀,道:“世道多艰,众生皆苦,自己得放过自己。” 拓拔嘉誉扫了眼温白的手,坦然地看着他:“我看不开,也放不下。” 温白一时无语,拓拔嘉誉站了起来,温白的手滑了下去,拓拔嘉誉语气平平道:“等哥哥体内余毒清理干净,去留随意。” 拓拔嘉誉站了起来,打算出去,到了门口,他又转身问:“哥哥是打算之后去找江季白吗?” 温白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什么,就点了点头。 拓拔嘉誉微微抬头看着阴晴不定的天空,漠然地提醒道:“江世子能力卓然,一直为人称道,素有嘉名,与虞国太子季呈徵都是众望所归。最终天下之争也可能是他们二人的角逐,二人实力谋略不分伯仲,但是,江季白与哥哥的事,可能成为他输给季呈徵的一点。” 拓拔嘉誉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幽幽道:“天下与你,哥哥你猜,江世子会如何选?” “江季白想要的并非是天下,而是天下安。”温白脸上毫无纠结,坦然道:“无论他怎样选,我都会陪在他身边。” 拓拔嘉誉看不清神色地笑了声,继续走了出去。 -- 第304页 温白听他只提了江季白和季呈徵,不免觉得奇怪:“你不想要这天下吗?” “哥哥以为我稀罕这天下?”拓拔嘉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天下安如何?天下乱又如何?与我何干?从始至终,我不过想安安稳稳的,是这世道负我,那我便…” 后面的话温白没有听清,拓拔嘉誉就走远了。 之后的几日,拓拔嘉誉很少来找温白,等到体内余毒清理干净,拓拔嘉誉就放温白走了。 城池上,拓拔嘉誉目光淡淡地看着温白离开,独孤纶站在拓拔嘉誉身边,忍不住问:“主公为何放他走?” 拓拔嘉誉莫名道:“我留他干吗?” 独孤纶不自在道:“我以为主公大费周章把温公子弄回来,又替他解毒,是想要留下他。” “当年天渊城中他对我和我姐姐多次相助,还人情罢了。”拓拔嘉誉不甚在意道。 独孤纶目光柔和了几分:“主公心善。” “心善?”拓拔嘉誉觉得好笑,侧脸轻佻地看着独孤纶:“阿纶是说我吗?我一路从北墉杀到潼关,阿纶说我心善?” 独孤纶看着少年笑得肆意的脸,心中莫名的钝疼,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英俊的脸上染了些黯淡的情绪。 拓拔嘉誉看他这样,无趣地耸了耸肩膀,靠在城池上,百无聊赖道:“你前几日不是说发现了陈卓尔带领的郢军的踪迹?” “是。” “…噢。“拓拔嘉誉眯了眯眼:“那将军去准备吧。” 独孤纶不解道:“准备…什么?” “瞧你,阿纶,记性又不好了。”拓拔嘉誉猛地凑前,独孤纶心中打了个激灵,刚想后退,就被拓拔嘉誉轻扯住了衣领,独孤纶故作镇定地看向拓拔嘉誉,拓拔嘉誉一脸玩味儿:“你不是想攻城吗?就依你,我们立刻攻打天渊城。” 独孤纶没法行礼,只得随口应道:“…是。” 拓拔嘉誉还没要放手的意思,弯着眸子盯着独孤纶,他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独孤纶的脸,俊逸又不失英武,带着北方人特有的野性,难怪当初阿姐瞧得上。 拓拔嘉誉轻笑道:“将军,我是不是与阿姐长得很像?” 独孤纶突然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拓拔嘉誉揪住自己领子的手,神色清明道:“主公是主公,公主是公主,并不一样。” “…呵,这话有意思。”拓拔嘉誉垂下手,留恋地摩擦着指尖残留的余温,语气恢复如常道:“占领天渊城后,你给陈卓尔带话,告诉他,若能归顺,我保他父子平安,若不归顺,让他等着替他爹收尸!” “属下遵命!”独孤纶弯腰行礼。 拓拔嘉誉也不说让他起身,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独孤纶也耐心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嘉誉意义不明地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孤纶待他走远,缓缓直起身子,注视着拓拔嘉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大雁城内,鹊老和常修儒回城后也知道温白不在了的消息,鹊老拿着配好的解药怅然若失,当日就不辞而别,留书一封说红尘多事,他心力交瘁,云游四方去了,但是把解药留给了常修儒,让他造福四方。 温玄把常文政当年惨死的真相告诉了常修儒,常修儒心里释然了些,却又因为温白的死而难过不已。 大雁城里的事仍不疾不徐地进行着,天渊城就再前方,每一个人都知道,胜利未至,诸事都还不能松懈。 可是现实并没有给江季白等人多少准备的机会,拓拔嘉誉率军攻占天渊城,掘皇陵挖出弘道帝的尸体鞭尸三日,最后丢入铜炉之中挫骨扬灰。 拓拔嘉誉将王室中人折磨致死,割下头颅挂在城门口,又将他们的尸体绑在市井中暴晒,他又放火烧了大半的郢王宫,诸多金楼玉阙化为断壁残垣,整个天渊城弥漫着一股烧焦味和血腥味,昔日繁华之地仿佛化为修罗地狱。 江季白和季呈徵接到消息后,对于拓拔嘉誉的残暴均震惊不已,立刻决定即可讨伐天渊城。 季呈徵打算沿着虞国防线攻入天渊城,江季白则决定过了落月河直接攻入天渊城,二人约定,谁先入关即为王,之后分道扬镳,各赴各的战场。 过了河后,江季白让大军先走,自己骑马在落月河前站了一会儿,目光中包含着许多东西,半晌,决然回身,去追大部队,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同样落在后面的温玄。 江季白看出他是在等自己,不解道:“温大人?” 温玄利索地丢给他一个东西,江季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看着手里的东西,是霜柏剑,江季白垂下眼睑,腾出另一只手,摩擦着剑鞘。 温玄看着他道:“士兵们从落月河里打捞上来的,给你了。” 江季白握剑抱拳,神色端正:“多谢。” 温玄牵了下缰绳,驱马往前走,边走边道:“江衍,你好好的,这是温白最大的心愿。” 江季白突然笑了下,似是缅怀,道:“他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温玄动作顿了下,几不可闻地“嗯”了声,策马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拓拔嘉誉 第171章 攻城 拓拔嘉誉收编了陈卓尔十几万的郢军,他将独孤纶派往前线去对抗江季白和季呈徵,独孤纶原本就是齐国武将世家,从北墉到潼关,都是他在冲锋陷阵,此人用兵如神,江季白一行人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滞留在了天渊城东部的丽阳。 -- 第305页 关键时刻,季呈徵集中兵力攻打天渊城西部的洛河,独孤纶只得将精力集中在虞国身上,江季白等人才得以喘息,趁着眼前兵力薄弱,江季白趁势终于攻下了丽阳,之后,季呈徵也不与独孤纶死扛,主动退兵休整。 拓拔嘉誉较之江承均,更为喜怒无常,天渊城一片人心惶惶。前太尉陈邦不忍百姓受苦,以死相逼陈卓尔另择明主,陈卓尔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待,则近带着十几万郢军投靠季呈徵,之后,陈邦跳下城池,免除了儿子的后顾之忧。 形势迅速发生逆转,季呈徵兵力增强,势如破竹地进攻天渊城,独孤纶势单力薄,只好撤回天渊城内。 江季白夺下丽阳,之后一马平川,横扫拓拔军队,照这样下去,江季白很可能比季呈徵更早地攻入天渊城。 离天渊城越近,江季白的心情反而越平静,行军也缓了不少,刚好可以给前段时间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得以休整的机会。 不远处就是济安寺,恰巧温玄外公的忌辰又是这几日,反正军队在休整,一行人就来到了济安寺烧香祈福。 温玄带着江越去给自己外公烧香了,江允善跪在佛堂前不知道在求些什么,江季白自己一个人在院里转悠,浴血奋战了很久,身上带了很多肃杀气,这寺庙环境清幽,刚好可以安抚人略显不安的心灵。 江允善信佛,之前也爱礼佛,还总带着江季白,天渊城报国寺的香火太重,过于热闹,江南寺庙环境又太重雅致,少了几分淳朴,反倒是济安寺,清幽与祥和并重,江季白感到了些久违的心安。 江季白忽然想到几年前,御贤王府遭灾时,温白就被温玄带来了这座寺庙,只是不知温白当时住的哪座院子,哪间屋子,江季白胡乱走着,遇到一个院子就揣摩温白在这里住过没有,挺无聊的事江季白却琢磨出几分乐趣来。 不远处有卖护身符的摊子,江季白才想自己身上也佩戴了个白玉菩提子雕刻的莲花平安符,是温白多年前送给自己的生辰贺礼。 江季白看着那摊子,仿佛看到了温白站在摊子前精挑细选,把摊主问的烦躁的样子,有他些想哭地咧开嘴角笑了,抬腿走了过去。 摊主见来人了,招呼道:“公子,买一个吧,我这里姻缘符,求子符,平安符啥都有。” 江季白将他的摊子扫视了一圈,拿起了一个质地和自己的平安符差不多的白玉菩提子雕刻,不过被雕刻的不是个莲花,而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莲蓬。 摊主笑道:“公子,你眼光可真好,这白玉菩提子可有些年头了,被盘得可好了,您瞧瞧这色泽多通透,不瞒你说,被盘得这么好的白玉菩提多年前也有一个,被雕成了一顿朵莲花,不过被人买走了,这个是个莲蓬,也挺好看的。” 江季白心下一动,拿出自己身上的平安符给摊主看:“您看,是这个吗?” 摊主惊讶地大叫:“对对对!就是这个,呀!这么多年了还能见着,可真是不容易,这色泽比以前更透亮了,想必施主经常把玩吧?” 江季白脸前浮起了很温柔的笑意:“对,因为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吁!”摊主旁边的椅子上忽然坐起了一个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注视着江季白。 江季白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吓得打了个激灵,摊主哈哈大笑起来:“皆圆大师,你吓到人家孩子啦!” 皆圆眯着眼打量着江季白,江季白双手合十,颔首道:“大师好。” 皆圆大师新奇地看着江季白,问道:“这位小友,可能认识温白施主?” 江季白眼睛不解地眨了两下,问道:“大师也认识温白?” “几年前认识的,温白小友可是个妙人。”皆圆大师摇头晃脑地回忆道:“许久未见了,听说他起义了,他可还好?” 江季白沉默了,皆圆看他神色黯然,有些后悔自己话说错了,刚想找个话搪塞过去,就听江季白低落道:“他…不在了。” 皆圆目瞪口呆,良久才回过神来,叹气道:“世事无常啊。” 皆圆看向江季白手中的莲花平安符,有些怀念道:“老衲还记得当时温白小友挑选这护身符时极为用心,还跟老衲打趣说是送给他思慕的人的,唉~” 思慕的人?江季白拇指划过莲花的花身,温白当时可曾想过,这句话后来竟成了真。 江季白看向皆圆,坦率道:“他所言不错。” 皆圆大师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吃惊,对江季白微微一笑:“逝者已矣,小友节哀。” 江季白也回之一笑,拿起那个莲蓬平安符,对那摊主道:“老板,这个平安符我要了,多少钱?” 付完钱后,皆圆看他气度非凡,问道:“小友既是温白小友的故友,不知如何称呼?” 江季白行了个晚辈礼,道:“晚辈江衍,字季白。” 摊主惊叫道:“江衍世子!”那可是尊真的活菩萨啊! 皆圆有些始料未及,江季白对那摊主笑了笑,摊主说什么也要把钱退给江季白,江季白说什么也不肯:“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您若执意不收,就当做香油钱吧。” 摊主只好作罢,江季白收好平安符,刚准备告辞,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大师会做法事吗?温白的身体没有找到,战事匆忙,也没给他做个衣冠冢,大师既然与他是故交,我想请大师做场法事好好送他走。” -- 第306页 皆圆大师立刻点头:“这是应该的,于情于理老衲都该帮忙。” 江季白感激地笑了笑:“我们边走变商量吧,还要告知温大人一声。” 皆圆大师问道:“可是温玄大人?他也来了?” “嗯。”江季白点头:“他正带我小皇叔在看常将军的牌位。” “啊?”皆圆不明白,温玄为何带江季白小皇叔看常将军的牌位? 江季白神色如常地解释道:“算是见长辈吧,毕竟温玄大人的父亲远在桑海。” “……”皆圆心中更不解了:“为何要见长辈?” 江季白才反应过来了,耐心地解释道:“温玄大人和我小皇叔是一对。” 皆圆:“……” 找到温玄后,温玄也同意江季白的想法,由皆圆大师给温白做了场法事,这样又折腾了两天,他们才回到军营中,继续往天渊城的方向去。 季呈徵和江季白两军对天渊城形成夹击之势,特别是虞国军队,在陈卓尔带军加入之后,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江季白率大军进攻到沁云山附近时却停下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望着近在咫尺的天渊城,江季白却下令让军队驻扎休息,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将士们都热血澎湃地希望一鼓作气攻入天渊城,助江世子为王,可是没有料到江季白会有如此命令,不免觉得失望,就拜托江允善去劝说江世子。 江允善正对江季白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他这是打算把天下拱手相让了? 江允善是在山顶找到江季白的,看到江季白那一刻江允善心中的不满全都消失了。 江季白背对着江允善,安静地盘腿坐着,将视线投向天空,天际的朝霞渐渐散去,金黄的晨光从镀了一层金边的云后边渗透开来,懒懒洋洋地洒向大地,山顶,河流,还有不远处的天渊城。 江允善忽然想到,阿衍小时候是个比温白还要调皮不听话的小孩儿,是什么时候起阿衍开始乖顺起来,乖顺地让她以为阿衍本就如此,阿衍对温白的处处迁就其实也有对自己天性的缅怀吧。 江允善默默地看着江季白,江季白的身上也被洒了一层光,他不似平常处理军务时那般正襟危坐,也不似与人交谈时那样腰板挺直,只是随意地坐着,不像是江衍世子,也不是一军统帅,只是江季白。 江允善第一次猜想,除去父亲和自己对阿衍的期望,阿衍想要做个什么人呢? 江允善走了几步,山顶上的凉风簌簌,已至深秋,早上已有冷意,江允善把一件披风搭在了江季白身上,嘱托道:“小心着凉。” 江季白抬头冲江允善一笑:“谢阿姐。” “一宿未睡?”江允善低眼瞧他。 江季白舒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天渊城,道:“这里看得见天渊城。“ 江允善也看了过去,淡淡道:“季呈徵估计这几日会攻城。” “嗯。”江季白点头,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许久,江允善才“嗯”了一声。 总道是天下将要平定,父亲的遗愿也会完成,江允善在一片凉风习习中,心中释然大半。 她低头去看江季白,江季白脸上无悲无喜,忽然,江允善目光一紧,她瞥见了江季白乌发间掺杂了几根白发,于是就按住了江季白,江季白侧身看她,有些疑惑道:“阿姐?” 江允善低声道:“你生白发了。” 江季白明显愣了下,随即恢复平静,笑了笑:“太累了吧,之后要好好歇歇才补得回来。” 江允善叹了口气:“我先下山了,你别呆太久,记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江季白应下了。 第172章 阶下囚 拓拔嘉誉将江氏子弟赶尽杀绝后,不理世事,任由手下士兵胡作非为,他们在天渊城内烧杀抢掠。 独孤纶屡次劝谏,拓拔嘉誉不听,闭门谁也不见,独孤纶万般无奈之下,为了减少伤亡,只好打开城门迎虞国军队入城,自此,季呈徵一统天下的基础已经基本形成。 季呈徵进城之后,先派兵围住了皇宫,将拓拔嘉誉软禁了起来,制服了胡作非为的拓拔士兵。他安抚民心,提供百姓所需,命手下的士兵帮百姓修葺房屋,搭建粥棚,季呈徵入城三天,天渊城气象焕然一新,又恢复了以前的祥和,仿佛之前的惨状只是一场噩梦。 季呈徵先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不知如何面对拓拔嘉誉,很久之前,出使齐国见到这个不受宠的小皇子正在被人欺负,自己顺手帮了他一下,那时的拓拔嘉誉是个人人可欺,但心地善良的孩子。 四年前在天渊城重逢,两人境遇均是不如意,不过那时拓拔嘉誉虽然生活不如意,却心志坚定,心地仍旧善良,季呈徵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人唾骂的拓跋氏残暴统帅与自己记忆中那孩子联系在一起。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季呈徵在第四天打算去见见拓拔嘉誉。 拓拔嘉誉对于自己的境况如何并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报了仇,心愿已了。 季呈徵见到他时,他正懒懒地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假寐,季呈徵都有些不忍心打断他了,终究是先开口了:“阿誉…” 拓拔嘉誉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冷肃,看清来人后,眸光闪了几下,眼中柔和了几分:“好久不见,呈徵哥哥。” -- 第307页 季呈徵唇瓣翕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拓拔嘉誉动了动身子,坐正了身子,调侃道:“想不到我们再次的见面竟是你将为天下主,我将为阶下囚。” 季呈徵还在心中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拓拔嘉誉却自顾自地说开了:“我还以为先到达的是江衍呢。” 季呈徵心中明白是江衍故意落后的,也知道他为了什么,心中对他不仅多了几分肃然。 拓拔嘉誉看季呈徵脸色微变,抱歉笑道:“呈徵哥哥,我不是说你不如他,只是江衍离天渊城比较近。“ “阿誉。”季呈徵皱眉道:“你为何…要这样?” 拓拔嘉誉笑看着季呈徵,眸中带了几分锐利:“…呵,我不该报仇吗?” 季呈徵:“……” “当初郢国人也是这样对待我族人,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错?”拓拔嘉誉质问。 “那你为何放任手下荼毒百姓!”季呈徵提高了声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拓拔嘉誉:“你看过城中的惨状吗?” “那不关我的事。”拓拔嘉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大仇得报,什么都不想管了,我手下那么多,他们要杀人我也不能一个一个地拦着,我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咚!” 季呈徵气的给拓拔嘉誉一拳,拓拔嘉誉被砸得唇角流血,仍是漠然地看着季呈徵。 季呈徵情绪微微激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来指责我!”拓拔继续推开他,皱眉道:“废话少说,要杀便杀。” “你这样不怕独孤将军寒心吗?”季呈徵突然问。 “独孤纶?”拓拔嘉誉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道:“呵,他也是个自以为是的,当初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姐姐会跟他走,最后还不是做了阶下囚?他跟我回北墉全力辅佐我,又自以为是地以为我要推翻暴郢,光复齐国,最后竟然还来指责我,哼!” 季呈徵问:“你可知他为何给我开城门?” “与我何干?”拓拔嘉誉翻了翻眼皮:“无非是怕跟着我遭报应,趁机向你投诚,好活命罢了…” “他开门的条件是要我留你一命。”季呈徵听不下去拓拔嘉誉的胡搅蛮缠,打断他道。 拓拔嘉誉顿了下,瞥了眼季呈徵,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你是因为背负着血海深仇,才被仇恨蒙住了眼睛,而且年纪小不懂事,所以你的过失他愿意承担。”季呈徵低声道。 拓拔嘉誉猛地一甩袖子,厉声道:“谁要他多管闲事!” “他还说了很多。”季呈徵并不理会拓拔嘉誉突如其来的脾气,继续道:“他说今天的局面他也有责任,如果他知道你并不想光复齐国,他是不会跟着你从北墉打到这里的,虽然他也不想,但他的确无形中在助纣为虐。” “他说你自幼备受冷落,之后国破家亡,虽然很聪明,但是很多人情世故还是不懂,所以才酿成大祸,他本该也劝着些你,奈何身份悬殊,你心门紧闭,他又不善言辞,很多东西他没告诉你是他的过失。” “千言万语,他希望我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季呈徵真情实意道:“阿誉,独孤将军是真的关心你。” 拓拔嘉誉低着头,攥着拳头,不发一语。 “你好好想想吧。”季呈徵原本想去摸他的头,不过想了想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辜负了独孤将军的好意。” 季呈徵刚要走,就听见拓拔嘉誉猛然开口:“他人呢?” “我总要给百姓个交代。”季呈徵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愿意替你顶罪,你说他人呢?” 拓拔嘉誉瞪大双眼,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死了?” “嗯,他在城门前自刎了,都没有给我考虑的机会,不然你以为你为何能安然无恙到现在?”季呈徵停下脚步看他。 拓拔嘉誉故意装出来的圆滑老练荡然无存,像一个受惊了的小兽,无措道:“我让他别管我了的…他凭什么…” 季呈徵不理会他的茫然疑惑,让人关好门就离开了。 一个眼睛都不眨就能亲手手刃仇人的人,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如此惊慌无措吗?那这个人该是很重要。 之后江季白和温玄一行人也进城了,城中已经被季呈徵整治地井然有序,回到阔别已久的天渊城,站在大街上,一行人心中都颇为感慨。 由于城中诸多事还没有处理完,季呈徵就暂时封闭了进入天渊城的入口,等登基过后再重开,避免再生事端。 登基之前,季呈徵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他去了报国寺。 身着素衣的许娴地给床上的许文远喂着稀粥,许文远瘦骨嶙峋的,看起来病入膏肓的样子,眼睛却还十分有神,鼓鼓地瞪着许娴。 许娴拿手帕随便给许文远擦了擦嘴角,道:“不吃了?” 许文远又瞪了眼许娴,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娴呛他道:“哎呀,您现在也就能在我跟前摆个谱儿,要不是我当初怕您惨死家中回去看了眼,你早就为国捐躯了。” 许是提到了许文远的伤心事,许文远悲愤地瞪了许娴一眼。 许娴翻了个白眼,叉腰道:“还不许说了是不是?你老婆儿子跟人跑的时候怎么不带上你啊!许慕那狗玩意儿长那样儿,我早说过他不是你的种,你还把他当成个宝贝疙瘩,你被砸瘫了时他怎么不来救你啊?还不是得靠我?” -- 第308页 许文远有苦说不出,干脆闭上了眼睛,许娴乐了:“嘿!你现在吵不过我了吧!你不爱听是吧?嘿嘿,那我偏要说,你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到头来,你那便宜儿子还不睬你!” 许文远气的胡子一颤一颤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刮着许娴。 许娴心道,能生气就好,省的心里没个指望两腿儿一蹬挂了! 许娴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许文远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许娴赶紧闭嘴了,许文远也放轻了故意,许娴朝外头问道:“谁啊?” 一个声音道:“许姑娘,有人找。” 许娴在城中可没啥朋友,她打量着许文远,悄声地审问道:“不会是你仇人吧?” 许文远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茫然。 许娴舔了舔嘴巴,又扯着嗓子问道:“谁找啊?” 外头的声音道:“好像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许娴脸色大变,吃惊地看着许文远,道:“他们不会知道你是前朝奸臣要来抓你吧?” 许文远脸色也变了,害怕地瞥了瞥窗外,许娴鬼头鬼脑地往外面探头看了看,站了起来:“我去瞧瞧去。” 许娴拿过一旁的床单给许文远盖好,“嘘”了一声,嘱咐道:“爹啊,你可别出声儿。” 许文远赶忙眨了几下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许娴虽然还是不放心,但还是出去了。 许娴跟着一个小和尚来到了后院,小和尚让她在这里等着就离开了。 许娴不顾形象地靠着树,甩着腰间的穗子百无聊赖地等着。 季呈徵一看见她,就温柔了眉眼:“乘月。” 许娴转身,眼睛瞪得比她爹还大,吃惊道:“阿三?” 季呈徵加快了脚步,他几步走到许娴面前,继续笑看着她。 许娴含情脉脉地看着季呈徵,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表情,夸张地柔声道:“你真的回来了?” 季呈徵:“……”能正常些吗? 第173章 情深一场,余生无恙 许娴迅速地恢复如常,他扯起季呈徵的披风看了看,纳闷儿道:“阿三啊,好久不见,话说回来,你怎么穿成这样啊?你怎么就成了朝廷中人啊?莫不是当年你离开后去参军了?” 季呈徵轻轻拉住她的手,道:“说来话长,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许娴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使劲拍了拍季呈徵的肩膀:“你不错嘛,身体结实了不少。” “大胆!”旁边的侍卫道:“不许对殿下无礼!” 殿下?许娴茫然地看了看季呈徵,季呈徵对侍卫道:“无妨,你们下去吧。” 许娴狐疑地指着那远去的侍卫:“他叫你殿下?那你是…” “乘月,还没有告诉你,我真名叫季呈徵。”季呈徵笑道。 “我去!”许娴目瞪口呆地后退了步:“虞国太子季呈徵?” 季呈徵好笑地点了点头:“你不必介怀,我们同以前那样相处就是。” 许娴问:“你当年留在天渊城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如果不是,好小子!演技可真不错。 “我当年确实失忆了。”季呈徵和许娴坐在树下把当年的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许娴听后,唏嘘不已:“那你老子比我们家老头子还不是东西,许老头好歹没想过杀我。” 季呈徵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道:“乘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离开时说过什么?” 许娴就怕他提这一茬儿,心虚地挠了挠头:“你是说娶我的事吗?” 季呈徵笑着点了点头:“你待如何?” 许娴当年是真的喜欢季呈徵的,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原本就不太把喜欢放在心上,对季呈徵的感觉也淡了许多,当年,她说会等季呈徵也是当时哄季呈徵,想让季呈徵走的开心些。 许娴神色为难地看着季呈徵,季呈徵耐心地等着,道:“我两日后登基,缺一个皇后。” 季呈徵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但是许娴自知自己何德何能当皇后,况且,让她当皇后还不如继续住在庙里,乐得清闲。 许娴还是不想敷衍季呈徵,如实道:“殿下,…啊呀,算了,还是叫阿三吧,我不想当皇后的。” 季呈徵愣了下,但是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安慰道:“没关系,是太快了,你再想想也好。” 许娴玩着手,略显不自在道:“而且…我不想嫁人的。” “……”季呈徵不解地看着她。 许娴还想说些什么,季呈徵迅速地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我还有事未处理,你再想些日子,我不强迫你…” “阿三!”许娴叫他,她不喜欢事情拖拖拉拉的,直接说清楚就得了。 季呈徵一边走一边道:“那个,季白也回来了,温白遇难,他很难过,你同温白交好,可以陪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 季呈徵根本不给许娴说话的机会,许娴苦笑了声:“我会去的。” 季呈徵又道:“新朝将建,以前的指令就算废除了,你可以不用一直住在庙里了。” “谢谢。”许娴看着他的背影道。 “还有,”季呈徵想了想,转过身犹豫了半晌,还是转回了身:“…也没什么了。” 还有,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 -- 第309页 许娴虽然看季呈徵这样也很难过,但她也不能因为舍不得季呈徵难过就跟季呈徵在一起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季呈徵一直是阿三,说不定她就答应了,和谁过一辈子不是一辈子啊,但是吧,她真的不想入宫为妃,真心不想,一点也不想。 许娴去看了江季白,并且把她跟季呈徵的事告诉了江季白,江季白听她说了半天的废话,最后问:“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了?” 许娴趴在桌子上,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苦恼道:“没那么喜欢了吧。” 江季白道:“呈徵兄是个不错的人,你再考虑考虑。” “无关他的为人。”许娴立马直起身子,道:“就是吧,哎呀,这怎么跟你说,哎,他有儿子你知不知道?” “听说了,一直没见过。”江季白如实道:“不过他夫人我前两天进宫才见过,是虞国丞相王响之女,为人挺和气,你是不喜欢他有其他女人?” “也不是。”许娴托着下巴:“我是不喜欢有东西束着我,皇宫那地儿你也清楚,规矩多,就算日后阿三对我再好,可有些东西不是只他对我好就行的,我不能为了他就放弃一切啊。” 江季白琢磨出些味道,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 “是吧,就是这意思,况且,我还得照顾许老头。”许娴不好意思道:“季白兄,你就别跟我爹计较了,他活不了几天了。” 许文远也是当年害得御贤王府灭门的主凶之一,不过江季白也犯不着跟一个半身不遂的人计较了,道:“都过去了。” 许娴安慰江季白道:“季白兄,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你得带着温白的那份好好过下去。” 江季白淡淡一笑:“我知道。” “对了,”许娴好奇道:“外头都说你要娶阿三的妹妹了,传的有些不好听,真的假的?” 江季白捏了捏眉心,道:“假的——”顿了下,江季白无奈道:“不知道怎么传开的,当时只是为了合作罢了。” 许娴幸灾乐祸道:“指不定就是人家郡主自己传的。” 江季白怀疑道:“不会吧?” “你不是说了前两天才进过宫吗?指不定她在暗处偷偷瞧上了你,索性把消息传开了。” 江季白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许娴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大口,翻着白眼道:“你可别不信,女人都是这样,心眼儿可多了,尤其是宫中的女人。” 许娴吧唧吧唧把口中的苹果咽了下去,继续道:“所以啊,我就跟朵小白花儿,心眼儿哪能耍得过她们啊。” 江季白忍不住笑了笑:“无妨,反正你打得过她们。” “诶,这话我爱听。”许娴笑了笑,然后严肃道:“不过你还是去跟阿三说清楚去,省的到时候再说不清,要是那公主不依,你就说你要给温白守寡。” 江季白:“……” 不过许娴说的也有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的好。 江季白去找了季呈徵,跟他说了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季呈徵万分抱歉地告诉他,此事的确是他妹妹云旎郡主所为,不过此事牵扯到了云旎的名声,季呈徵也不知如何是好,江季白万分无语,还真让许娴说对了。 看着季呈徵为难的样子,江季白毫不客气地直接道:“我不会娶你妹的,当初就说好了。” “我知道。”季呈徵苦恼道:“可是眼下你若直接拒绝她,岂不是对云旎的名声有损,当初你说是让她退婚,可她现在对你一见钟情,让她提出,谈何容易?” 江季白无所谓道:“反正我不会娶她。” 季呈徵:“……” 季呈徵看江季白真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无奈劝道:“我是觉得季白你最好亲自跟她讲清楚,云旎是我皇叔独女,虽然娇宠了些,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嗯。”江季白漫不经心地看着御花园应道。 季呈徵发现自从占领天渊城后,江季白就懒散了起来,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每天看看书泡泡茶,为人处世也是一切从简,就好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 季呈徵忍不住道:“其实季白你可以与云旎相处一下,她性格活泼…” 江季白正在地掐了几朵茉莉花,打算带回去泡水喝,听出季呈徵话里的意思后,略有些嫌弃地打断他道:“你自己感情都没个准儿,还操心别人。” 末了,江季白又补充一句:“反正我不会娶她。” 季呈徵:“……” 季呈徵登基为帝,国号改虞为周,世称周国,定都天渊城,跟随季呈徵和江季白的将士也都得到了封赏,举国欢庆,大开城门欢迎四方来客,天渊城气氛欢腾,天下动乱多年也终将迎来河清海晏。 封赏结束后,江季白邀请云旎跟他去御花园走走,云旎求之不得,就跟江季白离开了宴席。 江季白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下希望郡主向陛下提出退婚。” 云旎原本羞红了脸,期待着江季白会跟自己说什么,可没有料到江季白直接开口就是这个。 云旎不安地搓动着衣角,问道:“王爷,是云旎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封赏大会上,江季白承袭了其父原先的爵位,封地江南。 “不是。”江季白面无表情道:“当初陛下不是告诉郡主说我们的婚事只是交易吗?天下平定后不作数的。” -- 第310页 “话虽如此,可是…”云旎觉得难以启齿,可江季白态度坚决,她只好最后一搏道:“可是云旎真的…很仰慕王爷,之前云旎就经常听到王爷美名,前几日一见,云旎很喜欢王爷,我们可以试…” “郡主,实不相瞒,”江季白打断云旎的话,眼睛却放在御花园的花花草草上,道:“我有心上人。” “我知道,我听皇兄说了,可是她不是…不在了吗?”云旎只知道江季白有心上人,但是不知道是男是女:“王爷,我不在乎你心里有谁,我只想陪着你。” 江季白眸色幽深,第一次抬眼看向云旎:“可我只想让他陪着。” 云旎:“……” 江季白重新挪开目光:“郡主,你该找一个把你放在眼中的人,而不是一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你的人。” 第174章 故人归 云旎不由得攥紧了衣角,深呼一口气,问道:“若我不呢?” “随你。”江季白满不在乎道:“你皇兄虽然怕耽误你名声,但我若执意不娶,他也不能逼我。”总道是他欠我一个人情。 云旎没有想到江季白坦率地近乎冷漠,顿时哑然。 江季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加快了脚步走过去:“郡主心里该有个衡量,你主动去跟陛下说,大家都体面些。” 云旎看他疾步不知走向哪里,连忙跟了上去,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不考虑下吗?你又不会有损失,我们就先试一下嘛。” 江季白像是没听见她在说话似的,自顾自地走着,然后忽然停了,云旎也连忙停住脚步:“怎么了吗?” 江季白笑了下,云旎愣住了,王爷的眼睛里仿佛有光,眸色温柔地看着…两个台阶? “那里,”江季白指了指那两个台阶,缅怀地笑着:“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好看。” 云旎心知他说的是他心上人,也好奇江季白的心上人是什么人,问道:“然后呢?” 江季白比了个五六岁孩童的身高,笑道:“他当时才六岁,我给他吃了一盘绿豆糕,他就跟我做朋友了。” “哦。”云旎心里苦涩,一盘绿豆糕就被收买了? 江季白又走了两步,指着竹林里的一条小道:“还有那里,这原先没有路的,可那时他总带我逃课,就踩出了一条道儿来。” 一朵雪花飘到了江季白的头发上,云旎叫道:“王爷,下雪了。” 江季白抬头,果然,空中飘了几朵雪花,江季白继续往前走着,云旎提醒道:“王爷,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吧。”江季白头也没有回地走着。 云旎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跟了上去:“一个人闷,我陪王爷说话。” 结果就是,云旎跟着江季白几乎走遍了御花园的每个角落,听江季白说了一路他跟他心上人的故事,云旎听得心里窝气,手也冻得发红,不住地搓手。 江季白最后停在了几棵腊梅树前,碗口粗的腊梅树已经结出了些指甲盖儿大小的花骨朵,江季白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花骨朵,云旎知道他又要说了,果不其然! 江季白道:“他院子里的腊梅树就是我在这儿给他挖的。” 云旎神色恹恹:“王爷绕了一大圈就是就是为了告诉我她在你心中多么重要,我没机会是吧?” “是。”江季白坦率地承认。 云旎:“……” “对我来说,即使他不在了,我守着和他的回忆我也可以过一辈子,我不想被其他人打扰。”江季白注视着梅树道:“只要能随时随地地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我就很满足了。” 云旎沉默了。 江季白合上眼睛,缓缓仰起脸,雪花落到脸上,凉凉的,江季白耳边似乎听到了温白叫自己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我现在仿佛还能听见他在叫我。” “江季白!” 江季白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喃喃道:“真的很清晰…” “那个…”云旎左右看了看,害怕道:“我好像也听见了…” “江季白!” “季白季白!江季白!!” 江季白猛然回神,他难以置信地回身,只见一个人朝自己大步地奔来。 江季白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跑来的人,下意识自喃道:“温白…”是温白吗? 温白一边跑一边跳,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冲江季白不住地招手:“季白,是我!这里这里!” 江季白还是盯着前方,仿佛自己要是动了温白就会消失似的,江季白声音都变了,头也不回一下地问云旎道:“前面是不是有人?” 云旎看见一个俊俏的黑衣青年正在跑过来,点头道:“对。” 话音刚落,温白就又叫道:“江季白,你傻不拉几杵那儿干吗!”接着,又气喘吁吁地接着跑过来,他原本想靠近江季白再叫他的,可一看见他的身影,温白就忍不住叫出来了。 江季白觉得周遭万物失色,眼中似乎只剩下前方的那抹黑影,他恍惚地也往前跑去,却觉得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就好像是在梦中似的,双腿好像灌了铅,想跑也跑不快,永远也跑不到终点,江季白忽然起了一身冷汗,这该不会是梦吧? 管他呢!梦也好现实也罢,只要能见到温白…只要能见到他! -- 第311页 江季白鼻头一酸,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哽得生疼,眼眶发热,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只能看得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跑来。 快要靠近江季白时,温白才想起来自己的衣裳多日未换,也好几天没洗澡了,连忙冲着跑过来的江季白摇手道:“等…等一…” 话还没说完,温白就被江季白狠狠地抱住了,温白忍不住“哎呦”一声,骨头要碎了。 江季白死死地抱着温白,将脸放在他的肩膀上,紧紧地闭着眼睛想要关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料泪水还是汩汩流了出来,江季白将它们蹭在温白的衣服上,他哽咽道:“是你吗?” 温白释然地笑了,他一手抱住江季白的腰,一手轻轻捋了捋江季白的背,温声道:“是我,季白,我回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温白从拓拔嘉誉那里离开后,南下回了大雁关,但是却发现江季白他们早就离开一个月了,他只得在后面追赶,一路上许多地方流民遍地,根本没有驿站,温白的马也撑不了几天,中途他就改为步行了。 原本江季白比他就早走了一个月,他这更赶不上了,幸好江季白在接近天渊城时放慢了进度,温白没日没夜地赶着,才差不多赶上。 温白行军两个多月,温白追了一个多月,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时,季呈徵又下命令封城,他到达了天渊城却进不来,只得等在城门外,这又等了半个月。 他在城门外听了好多江季白的八卦,什么江季白跟虞国郡主两情相悦了,又什么江季白跟郡主在珍味楼吃饭当众示爱了,温白气得上去跟人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好不容易进城了,他直奔皇宫,又听见守卫说御贤王要跟云旎郡主今日成婚,江季白不会是以为他死了打算随便找个人混日子的吧? 温白气得连忙请人去通报,侍卫半信半疑地去了,温白等来了持着怀疑态度的温玄。 温白激动地跑上去,给他呆滞的大哥一个热情的拥抱:“大哥,我想死你了!” 温玄晕晕乎乎地看着温白,温白着急地问他:“大哥,江季白呢?” 温玄还是没回过神:“…哦,御花园里,和云旎…” 温白话没听完就跑了,还真跟云旎在一起!他倒要瞧瞧这什么云泥污泥的是何方神圣! 许久之后,温玄才反应过来,温白没死!?刚刚那是温白?! 温玄低头看自己身上被某人抱过之后,留下的尘土和泥印儿,脸又黑了下来。 江季白猛地松开温白,他捉着温白的双肩,眼泪都来不及擦地看着他,带着哭腔道:“你没死啊?” 温白笑着摇了摇头,江季白一拳头砸在了温白的肩膀上,温白被打的一个趔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江季白揪住了领子。 某人鼻涕眼泪一大把:“你…你凭什么没死啊!你知不知…知道,知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接受…才接受你他娘的死了,你现在又没死!你逗我玩儿呢!你说不死就不死了,啊?!!” “那你是希望我死了还是活着啊?”温白任他胡闹,宠溺地调笑道。 “你闭嘴!”江季白吼道,继续揪着温白的领子,哭得委屈又冒火:“我怕你淹死了做水鬼…我还…还给你办了场法事…我亲手给你扎了衣冠冢,我都答应去济安寺当和尚了…皆圆大师都答应收我做入室弟子了…” “噗嗤”一声,温白忍不住笑了。 “你还笑!都是因为你!”江季白气的把鼻涕眼泪糊了温白一身,温白笑着安抚他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江季白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突然地微微弯腰,低头将头抵在温白的胸口,不甘地哽咽道:“太丢人了…可是,温白,我知道你死了后,我真的…真的差点活不下去,我真的想跟你一起走的,可是我不能啊,我是御贤王世子,我…我还是御贤军统帅…我那时真的…我真他娘的快崩溃了…” 温白听得心疼,这段时间江季白肯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轻轻抱住了江季白:“对不起季白,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间的鼻头泛酸,温白抱江季白的力度又重了几分,正在温情间,江季白忽然抬头将温白推开了,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子,不满道:“你几天没洗澡了!一身味儿。” 温白的眼泪被江季白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也没好气道:“你还有脸说我,我为了追上你不舍昼夜地赶路,还洗澡?能洗脸都不错了!” 江季白收住鼻涕和眼泪,肆无忌惮地看着温白,刚哭过的眼睛亮亮的,他上前一步伸手就又抱住了温白。 “……”温白没脾气了,调笑道:“不嫌我脏了?” 江季白声音闷闷的:“我是觉得不真实。” “那你咬我一下?”温白笑话他道。 江季白如实道:“你有些脏。” “……”温白。 温白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就是那什么泥吧,怎么这么没眼色呢,没见他跟江季白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吗? 云旎完全被眼前的一幕给整懵了,愣在了原地。 温白拍了拍江季白,提醒道:“季白,那个就是云旎郡主吧?” 闻言,江季白才反应过来,拉着温白看都不看云旎一下地跑了。 云旎孤独地站在雪中,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 第312页 第175章 大结局(上)天涯归来仍少年 温白不知道江季白拉着他急匆匆地要干什么,不过看江季白神色焦急又认真,他也不想问了,反正只要跟江季白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江季白直接把温白拉到了宴会上,宴会上顿时一片安静。 温白冲大家亲热地招手:“兄弟们,我回来了…哎!” 温白被江季白猛地拉到了季呈徵的跟前,季呈徵也是一脸懵,这是温白? 江季白行礼道:“见过陛下。” 温白才反应过来,对了,要行礼的,也有模有样道:“见过陛下。” 季呈徵下意识道:“请起…” “陛下。”江季白直视着季呈徵,道:“我不能娶郡主!” …… 安静,四周更安静了。 温白诧异地看着江季白,大庭广众一下退婚,怕是会对郡主名誉有损吧。 季呈徵略显无奈,温白回来的莫名其妙,江季白此时冲动的态度更是莫名其妙。 刚巧,温玄也从宫门口回来了,江越小声告诉他:“你弟没死。” “我知道。”温玄云淡风轻道,于是,早就震惊过的温大人在一群还处在震惊中的人中,显得格外遗世独立。 江季白继续道:“我身体不好,有隐疾,怕是会耽误郡主,还请陛下收回婚约。” …… 饶是镇定如温玄,也同众人再一次震惊了,这话要是穿出去,御贤王的名声就…难说了,虽然说他一声成就斐然,可是毕竟身体不好,这… 怪不得一直未娶妻…几个八卦的大人在心里琢磨着。 江季白紧紧地拉着温白的手,坦然地看着季呈徵。 季呈徵出了一背的冷汗,故作镇定道:“爱卿想的周到,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于是大笔一挥,就免去了江季白与云旎的婚事。 温白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才回到宴会上,江季白没有跟着他,愣愣地坐在位子上,他觉得自己一天都晕晕乎乎的,很不真切,可一回头就看见温白冲自己笑,江季白就又觉得真切了。 温白被一大群人围着,夸张地描述着自己的经历:“我掉进水里之后…你们猜怎么着?一道光射了下来,我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呦!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啊?”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瞧见了一个绝色的美人!”温白拍着大腿侃侃而谈:“她说她是九天玄女,特地来渡化我成仙儿的,那哪能啊?我放心不下你们啊,是不是?我就给婉拒了,啧啧啧,多好的机会啊!” “后来啊,她就带着其他丧生的弟兄回九天去了。我被她细心诊治了一番,毒也解了,伤也好了!”温白“砰砰砰”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骄傲道:“追了你们一个多月,气儿都不喘的!” 江季白忍了又忍,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拆台道:“人家仙女儿怎么不把你直接送过来?还要你亲自追?” “哈哈哈哈…” “哈哈…” 周遭传来善意地哄笑。 “我也请了,可人家不愿意啊。”温白摇头叹气道。 江季白嗤笑道:“你们不是关系好吗?又要渡化你成仙的,又给你治病的,” “可不是嘛!”温白靠在江季白身上,笑眯眯道:“她还对我芳心暗许…啊不,是明许来着,不过我给拒绝了,所以她才没送我。” 江越打趣道:“仙女气量都这么小吗?” “不不不。”温白搂住江季白,对众人得意道:“她是怕见到我心上人,自行惭秽罢了。” 知道的人但笑不语,不知道的人以为小白公子在开玩笑,毕竟小白公子是个没正形儿的。 还有人起哄道:“小白公子的心上人是谁啊?” 温白认出那人是江季白的手下,冲他办了个鬼脸,笑道:“我心上人就是你们家季白世子呀,哦对了,现在是御贤王了。” “嘁!”许多人都不信,一哂而过。 宴会的最后,温白大方地张开双臂,热情道:“来来来,许久未见,给大家一个拥抱。” 顾延岳和柳秦筠一起向温白表达了祝福之意,江越也装模作样地跟温白抱了下,调侃道:“回来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呀!王爷,”温白故作大惊小怪道:“你也会吐象牙啊?” 毫无疑问,江越一扇子扣到了温白的头上。 最后轮到了温玄,温白笑眯眯地看着他,作势要抱他,温玄想起上个拥抱,下意识地躲了下,温白十分无辜道:“大哥,我洗过澡的!” “臭小子!”温玄低声骂了句,直接拽过温白抱了抱,顺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下次再敢离开那么久,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温白笑道:“那可不敢了。” 与众人告完别,温白同江季白一起走回去,温白没有说话,江季白也没有说话。 江季白不时地捏着温白的手心,温白手心痒痒的,他笑道:“干吗呢?” 江季白斜了他一眼:“不可以捏吗?” “当然可以。”温白叹气道:“我整个人都是王爷的,王爷想干嘛就干嘛!” 江季白的五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握,问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有仙女儿救了我吗?”温白贫嘴道。 -- 第313页 江季白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吗?” “我没当你傻,你本来就傻!”温白笑道。 “找打吧你!”江季白一巴掌呼了上去,温白连忙往旁边一跳,闪开了,还冲江季白得意道:“身手更利索了吧?” 江季白无奈地笑了,罢了,今天心情好,不同他计较了,想到这里,江季白冲温白抬起手,笑道:“过来。” 温白屁颠颠地过去拉住了江季白的手,回去的路上,温白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江季白,江季白也唏嘘不已。 江季白问:“拓拔嘉誉被陛下软禁起来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不了。”温白伸手接住了一两朵雪花,慢悠悠道:“他如今估计是不想见任何人的,过些日子再说吧” 江季白道:“也好。” “你那天说战后有事告诉我,是什么?”温白眨了眨眼睛,笑问道。 江季白装傻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装吧你就,”温白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江季白,得意道:“你不说我也猜出来了。” “到底谁装啊?”江季白也拍了他一下,不甘示弱道:“我不说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温白提高音调。 江季白哼道:“你知道吃饱不饥。” 温白轻轻拉住他,江季白回头,温白莞尔一笑:“我知道的,季白,你那时就决定不要帝位了是不是?从你跟呈徵兄合作开始,我就猜到了。” “现在是陛下。”江季白替温白拂落头发上的雪花,提醒道。 温白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季白,叹气道:“江季白,你对我这么好,想要我怎么还啊?” 江季白瞥了他一下,嘲笑道:“你?!你能还我什么啊?还不是我…” 江季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白堵住了嘴巴,温白拽着江季白的领子,缠绵了一会儿,温白才放开江季白,吧砸吧砸着嘴巴,坏笑道:“我用自己还。” 江季白好笑地问:“一辈子吗?” “不止呢。”温白哄起江季白来得心应手:“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 “得得得!”江季白及时地打断了温白。 两人一路闹腾地回去了。 次日,温白又去见了许娴,与许娴又是扯天扯地地一顿夸夸其谈。 “温白啊,那仙女儿有多美啊?” “天呐,倾国倾城,如花似玉!” “有季白兄好看吗?” “你这话说的,不及我家季白分毫!” “你就扯吧你!” 温白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儿,翘着二郎腿,对许娴道:“陛下还给你留着个皇后位子呢,多稀罕人啊,你不考虑考虑?” “你喜欢你怎么不去?”许娴没好气的反问。 “我家季白不爱当皇帝,要不然我就是了。”温白柔情蜜意地看了眼一旁的江季白。 江季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又在瞎说什么啊…” 许娴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季白兄,这里就我们三个。” 两人又胡扯了会儿,许娴猛地跳了起来:“呀!呀呀呀!” 温白也慌了下:“怎么了?” “我爹该吃药了!”许娴道:“你们先坐着,我进去给我爹喂个药。” 许娴进去时,许文远已经咽气了,她将许文远的药撂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心中莫名地怅然。 “温白!”许娴冲外面叫道。 “怎么了?”温白在外面扯着嗓子问。 许娴平静道:“搭把手儿,我爹好像死了。” 温白:“……” 江季白:“……” 又是一顿忙活,在温白和江季白的帮助下,许娴将许文远给火化了。 这天下午,许娴抱着许文远的骨灰盒坐在树下,江季白和温白走了过来,温白道:“处理完了。” “谢谢你们啊。”许娴靠在树上,半眯眼睛道:“那老不死的突然死了,我还怪不习惯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温白坐在他身边。 许娴手指敲打着骨灰盒,想了想道:“先把老头子的骨灰送回乡吧。” “那…你和呈…陛下呢?” 许娴深深舒了口气:“我会一直记得他,就和记住你们一样。” 温白看了眼江季白,江季白示意他别说了。 许娴靠在靠在树上,懒洋洋道:“温白,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喜欢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 似乎是说过,温白挠了挠头:“之后呢,把你爹的骨灰送回去之后呢?” “我打算行走江湖!”许娴豪情壮志道。 温白:“…你还有私房钱吗?” “没有!”许娴气势十足道。 第176章 大结局(二)如当年 “许姑娘。”住持方丈走过来了,江季白和温白均合掌行礼道:“方丈。” 住持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许娴翘着二郎腿,对住持笑了笑:“住持老头儿,干吗呀?” 住持早就习惯了许娴的没大没小,递给了她一张契书:“这张契书是许大人拜托老衲在他过世后转交给你的。” “我爹?”许娴狐疑地接了过来,抽了抽鼻子道:“可别是什么欠条儿啥的。” 是一张房契文书,城外挺好的一处宅子,宅子的主人是许娴,许娴冲温白扬了扬手中的契书:“可不是来钱了吗?我家老头儿,估计是看我照顾他这么久感动了,就给了我一处宅子,季白兄,你来帮我看看这个地段值多少钱。” -- 第314页 江季白接了过来,看了一遍,对许娴迟疑道:“这是…四年前的落款。” 四年前?许娴猛地把文书抓了过来深色复杂地看着,江季白继续道:“看日子是你来报国寺不久后,值不少钱。” 许娴重新把契书看了一遍,心中百感交集,许文远是在她进入报国寺给她置办的房产吗? “阿弥陀福…”住持感慨了一句,就离开了。 许娴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许文远一直对她恶狠狠的,她心里倒还好受些,猛地整了这一出儿,真的是… 许娴舔了舔嘴巴,故作不在乎道:“算他还有良心。” 许娴还是走了,走水路先回老家湘西了。 温白和江季白看她越漂越远,许久之后,季呈徵才走了出来,温白问:“你不追一下?” “我早就料到她不会留下的。”季呈徵沉重道:“也罢,她自在便好。” 江季白安慰性地拍了拍季呈徵的肩膀。 季呈徵问他:“听说温大人近几日要回桑海?” 温白抢着回答道:“没错,我大哥他们下午打算回桑海。” 季呈徵诧异道:“这么快?” “陛下,天下初定,一切都百废待兴,哪里都需要打理的。”江季白微笑道。 季呈徵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会越来越好的。”说完,也看了温白一眼。 温白也笑着点了点头。 下午,送走温玄和江越后,温白和江季白都感叹着:“都成告别了。” 江季白踏上回味居的台阶,回头对温白纳闷儿道:“不过你大哥走那么急干吗?” “想赶回家过年,我爹也好几年没见着他了。”温白急忙窜到屋檐下,蹦了几下抖落身上的雪。 江季白伸手帮他拍打了几下:“你爹能接受你大哥跟我小皇叔的事吗?” “你姐都能接受我们,我爹他凭什么不能接受我。”温白拉着江季白往里面走着,调笑道:“再说,王爷身后有御贤王府撑着,我爹那个胆子才不敢说什么。” 江季白觉得也是,温白冲老板笑道:“老板好啊!” “呦!温白公子。”正在记账的老板一抬头乐了:“还有江世…王爷呢!” “好久不加,好久不见!”温白歪着趴在桌子上冲老板笑:“老板,我可想念你做的绿豆糕了。” “有有有!”老板乐呵呵道:“管饱!你们去坐吧,老位置怎么样?还是绿豆糕,芙蓉酥和绿茶吗?” 温白笑嘻嘻道:“对啊对,老板记性可真好!” 江季白拉着他过去坐,还不忘道谢道:“叨扰了,多谢您。” 老板摆了摆手:“客气客气~” 还是那个窗边,窗外的树下照样坐着几个说闲话的人,温白一腿蜷着,另一条腿支着,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后,言笑晏晏地又跟江季白说些什么,江季白微笑看着他,偶尔横眉冷竖地跟他拌两句嘴。 “夏侯不是想当官吗?不来了?”温白把一杯热茶摆在江季白面前。 江季白笑道:“江南是温柔乡,生死场上走一遭,溪哥该是明白他想要什么。” “溪哥?嗯…江季白,叫声温哥来听听。”温白笑看着他。 江季白抿了口茶:“你幼不幼稚?” “哈,当然幼稚,所以才要你哄嘛,来,叫声听听。”温白托腮看着他。 江季白有求必应,他清了清嗓子:“小弟弟。” “成。”温白笑道:“你今晚就独守空闺吧,爷不召你伺候了。” 江季白扶额,懒懒道:“纾寒哥哥——我错了。”他声音清雅温润,刻意压低,又添了几分蛊惑。 温白忍俊不禁,他满意道:“连续召你一个月,不!一辈子!” 老板走过来时抱了个箱子,“咚”地一声就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温白吓了一跳,抬头看是老板,又看了看桌子上不小的箱子,顿时笑了:“哎呀,老板,虽然说咱们交情不错,但你也不用整个盒子来装点心吧,怪不好意思的。” “想多了您嘞!”老板点了点箱子,道:“当年你离开后,有人一直送信,我就帮你存起来了,要说这人可真是有耐心,每月一封,一送三年呢。” 闻言,江季白和温白神色俱是一怔,两人不约而同地去抓箱子,把老板吓得立马松手了。 “我的!”江季白皱眉看着温白,神色还有些许不自在。 “给我的。”温白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理直气壮道:“你没听老板说嘛?” 老板了然地笑了笑离开了。 两人僵持了半晌,终是江季白先松手了:“罢了罢了,你随便看看得了。” “那不成,这可是你给我写的情书来着,我得好好瞧瞧!”温白宝贝似的打开盒子,两眼放光地盯着厚厚的一摞信,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从哪一封开始好呢?最下面一封好了!” “温白,你生气了吗?我那天…”温白正声情并茂地念着,江季白身子越过桌子捂住了他的嘴:“你要些脸吧,都是人。” 温白推开他:“我就要念。” 江季白迅速抱住箱子,威胁道:“那我不给你看了。” “别嘛~”温白求饶,他拍了拍自己的嘴:“那我不念了,你快点给我。” 江季白不情不愿地把箱子放下了:“不许念!” -- 第315页 “呃,知道知道…”温白敷衍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往下看着。 温白面带着笑意看着信,还不时地戏谑地看江季白几眼。 江季白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若无其事道:“我都忘了我写过什么了…” “那我念给你听?” “你敢!” “嗯~我就念~”温白贱兮兮地笑。 从窗外看去,窗边坐着的两个青年正在打打闹闹,桌前散乱着许多信封,还有半碟被打翻的绿豆糕,原本清雅出尘的青衫公子此时仪态全无,越过桌子去收拾那一脸桃花相儿的黑衣公子,黑衣公子一边笑着护着怀中的箱子,一边腾出一只手往嘴里送着半块绿豆糕,嬉笑打闹,一如当年。 两人打闹间,一阵凉风吹过,信纸被掀飞了一张,温白和江季白不约而同地抬头,却恰好看清了纸上的两行字: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温白伸手就够住了,他冲江季白摇了摇,笑道:“好了,我就在这儿,这下不用怀疑啦。”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完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老铁们不离不弃,相随至今,抱拳! 这本小说是20年完成的,我21年再看,写的像粑粑,后来大动干戈,从原先的四十万字到现在的五十六万字,也是满满的小骄傲呢。 下面是三章拓拔嘉誉和独孤纶的番外,是两年前的文笔和思路,可看可不看,我没咋改,总得有些青春年少的影子,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懒。别的番外没有准备,有些疲惫~扶额一思索,就不准备了。 还有就是,谢谢你们的陪伴,我知道自己写的是冷题材,你们愿意看,我就愿意写,你们不愿意看,我就要写!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文图个开心,写文也图个尽兴。 你们有的评论真的很有意思,多笋呐~笑死我了。 咳咳,瞪大你们的眼睛哈!打个广告: 这本小说结束是周国建立,接下来的两本都是以周国为背景。 《执子辩黑白》 面冷心热·白莲花×年下直球·睁眼瞎 《匪报,永以为好》 看热闹不嫌事大·神医美人攻×自带惹事属性·可盐可甜·年下杀手受 感兴趣的支持一下,不感兴趣的…谢谢本文的支持,比六~ 第177章 番外 病娇王爷×忠犬将军(一) 烟火爆竹声接连不断地传入宫殿中,再听仔细些,还能听到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拓拔嘉誉安静地坐在案几后面,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门被打开了,身着龙袍的季呈徵屏退下人,独自走了进来。 拓拔嘉誉抬眼瞥了下,迅速勾起唇角,笑道:“还未曾向陛下道喜。” 季呈徵不以为意,提了提手中的食盒,道:“阿誉,到元宵节了,我来看看你。” “宫中那么多如花美眷等着陛下光临,陛下过年和元宵节都待在我这里,是为何意啊?”拓拔嘉誉放下书,托着下巴戏谑地看着季呈徵。 “阿誉,大家都离开了,只剩下我们俩了。”季呈徵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拓拔嘉誉讥诮地笑了笑:“与我何关呢?他们留下又不是为我留下,离开也不是因为我离开,呈徵哥哥,你也太多愁善感了些。” 季呈徵放下手中的食盒,耐心道:“我是说,我身边人不少,但是朋友走了也很难过,你只剩自己了,不寂寞吗?” “所以你来陪我消遣寂寞?”拓拔嘉誉不屑一顾道:“劳您费心了,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习惯了。” “习惯?不能吧。”季呈徵给自己拓拔嘉誉倒了杯茶,看似无意道:“人都是需要陪的,哪怕有人在自己身边站着不说话,那也是好的。” 拓拔嘉誉心中出现一个人影,莫名地烦躁了起来:“陛下的事很少吗?还有空开解我一个阶下囚?” “受人之托,自然要守其信用。”季呈徵淡淡道:“况且你应该知道,我没把你当成阶下囚。” “独孤纶?”拓拔嘉誉提高声调问道。 “是。”季呈徵点头。 拓拔嘉誉冷笑:“他叫你关着我?“ “他希望我开解开解你,让你别那么偏激。”季呈徵心平气和道。 拓拔嘉誉呼出一口气,皱眉问道:“你几时放了我?” 季呈徵抬头笑了笑:“等你不想出去的时候。” 闻言,拓拔嘉誉毫无预兆地一挥袖子,桌上的杯盘“哗啦”一声掉落地上,摔得粉碎,拓拔嘉誉看到满地狼藉,心中的怒气才稍稍缓解了些,胸口仍是愤懑不平地起伏着。 季呈徵平静地看着他,又瞥了眼满地狼藉:“你这些年对他也是这般喜怒无常?” “他人呢!”拓拔嘉誉双拳“砰”地一声砸到了桌子上,极力隐忍着怒气:“独孤纶在哪儿!” 季呈徵看着拓拔嘉誉的手,桌子上有许多杯盘碎片,拓拔嘉誉的手砸在碎片中,流出一滩血迹,顺着茶迹蜿蜒开来。 季呈徵还是不疾不徐的语调:“不是告诉你他死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拓拔嘉誉放肆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踉跄着站了起来:“呈徵哥哥,陛下,我了解你,你不会杀他的…” -- 第316页 季呈徵也猛地站了起来,上前按住拓拔嘉誉的肩膀,拓拔嘉誉后背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发出吃痛声。 季呈徵皱眉看着他:“曾经我也以为我了解你,可你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拓拔嘉誉使劲推开季呈徵,狠狠瞪着他:“你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季呈徵的衣服上被拓拔嘉誉手上的血迹染了两坨红,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一会儿会有御医来给你包扎伤口。” “呈徵哥哥!”拓拔嘉誉认真地叫道。 季呈徵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身。 拓拔嘉誉心平气和地问道:“他人呢?” 季呈徵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拓拔嘉誉又问了一遍:“独孤纶人呢?” 半晌,季呈徵才道:“他不想见你。”说完,就离开了。 拓拔嘉誉站在空旷的大殿中,抬起手随便看了看自己的伤口,缓缓坐在地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没死…就好…” 季呈徵没有料到拓拔嘉誉会逃跑,而且哪里也找不到,万般无奈之下,季呈徵只好告诉了独孤纶,独孤纶原本正在安心养伤,听了季呈徵一五一十的叙述之后,才叹气道:“给陛下添麻烦了,我去找他吧。” 独孤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掖庭,走到拓拔嘉誉和拓拔嘉柔住过的房门前,独孤纶犹豫着敲开门,没有人回应。 独孤纶径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里面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独孤纶沉声叫道:“殿下。” 独孤纶心中叹气,继续走了进去,然后在屋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推开了一扇木门,后面是有一小片竹林,拓拔嘉誉坐在里面冲他笑,但是看清他右胳膊挂在胸前时,脸色顿时变了:“你胳膊怎么了?” “不碍事。”独孤纶走到了他跟前。 “不碍事你吊着干吗?”拓拔嘉誉反问。 独孤纶看他双手侧面有明显的伤痕,想必这就是季呈徵说的伤口了,独孤纶用左手从怀里掏出药瓶递给他。 拓拔嘉誉也不接,只是看着他,独孤纶琢磨不清拓拔嘉誉的意思,他是不想上药还是想要他为他上药?于是就一直举着药瓶。 拓拔嘉誉低声笑了下,别开脸看向一片萧瑟的竹林:“记得吗?以前你和我姐姐见面就是在这里。” “殿下说这个干吗?”独孤纶半蹲下打开药瓶,开始帮拓拔嘉誉上药。 拓拔嘉誉老老实实地坐着:“那时你还是想带她走的吧?” 独孤纶摇了摇头:“走不了,没提过。” 拓拔嘉誉猛地收回手,一下子打翻独孤纶手中的药瓶,捏住了独孤纶的下巴,认真道:“你恨我吗?” 独孤纶站了起来,挣脱了拓拔嘉誉的手,道:“殿下想多了。” “是你想少了。”拓拔嘉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迹,道:“进屋吧,外头冷。” 说完,不给独孤纶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进屋了,独孤纶只好跟了上去。 进屋后,拓拔嘉誉站在桌边,问:“这几日你在哪儿?” 独孤纶如实道:“在城内养伤。” “为什么骗我说你死了?”拓拔嘉誉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独孤纶语塞。 拓拔嘉誉莫名其妙地笑了声:“想让我欠你的情?” 独孤纶矢口否认:“不是。” “那是什么?”拓拔嘉誉逼问道。 独孤纶又不说话了,拓拔嘉誉情绪激烈地走近了几步,双手拽着他的衣襟,红着一双眸子:“我在问你,为什么!” 独孤纶用左手使劲推开他,不过没有推动,独孤纶皱眉,声音里带了些怒气:“你都这样了,还没闹够吗?” 拓拔嘉誉觉得快要把独孤纶的衣服抓破了,但还是没有松手:“你不想见我,是不是!” 独孤纶挣脱不了他,索性就放弃了,无视了拓拔嘉誉的质问。 “我问你是不是!”拓拔嘉誉暴躁道。 “那你想见我吗?”独孤纶淡漠的眸子看向拓拔嘉誉躁动的眼睛。 拓拔嘉誉一时失言,是啊,他想见独孤纶吗? 独孤纶低低一笑,拓拔嘉誉很少见他笑,猛然一看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独孤纶漠然道:“眼不见为净。” 闻言,拓拔嘉誉使劲将独孤纶往后推去,独孤纶始料未及,后退了两步又被台阶给拌了下,打了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床上。 独孤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眼前漆黑一片,他的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散去,只看见一个人影压了过来,接着唇瓣就被人狠狠地咬住了,霎时,独孤纶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唇上传来痛意,独孤纶才反应过来,慌得去推拓拔嘉誉,拓拔嘉誉理智全无,察觉到独孤纶的反抗之意后,心中怒气尤甚。 拓拔嘉誉按紧独孤纶的肩膀,抬脸看向独孤纶,目光中满是侵略性,声音狠厉又委屈:“独孤纶,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我不行?!”说完,都没给独孤纶说话的机会,径直又吻了上去。 独孤纶脑子里本就一片空白,刚想呵斥拓拔嘉誉,还没有开口就又被人吻住了。 拓拔嘉誉宛若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猎物,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拓拔嘉誉心里难过又愤怒,他什么都没有了,连独孤纶都不想见他了吗?果然,拓拔嘉誉心中委屈,这么多年拓拔嘉誉待在他身边就是因为姐姐的嘱托,他就如此喜欢…姐姐吗? -- 第317页 拓拔嘉誉内心酸涩无比,他虽不喜独孤纶对姐姐的痴情,却又不得不庆幸独孤纶幸好心中有姐姐,这样才呆在自己身边这些年。 对独孤纶的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六岁时,由于拓拔嘉柔去参加宴会了,拓拔嘉誉被二皇子捉弄放到了树上,树下放了好几只狼狗。 拓拔嘉誉吓得紧紧抱着树干,叫也不敢叫,二皇子乐的哈哈大笑,玩够了后就直接离开了,拓拔嘉誉在树上呆了好久,最后都困了,直到自己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醒:“哎,你要掉下来了。” 拓拔嘉誉睁开惺忪的睡眼,还不忘警惕地抱着树干,往树下看去,狼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树下只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独孤纶好奇地打量着拓拔嘉誉,问道:“你是哪家小孩儿?在上面午睡吗?” 拓拔嘉誉不敢吭声,警惕地看着他。 独孤纶觉得这孩子好玩,笑道:“快吃晚饭了,当心你娘瞧不见你打你屁股呢!” “我没有娘了。”拓拔嘉誉小声道。 独孤纶自觉失言,抱歉道:“对不住啊,不过那也是要吃晚饭的。” 拓拔嘉誉小心翼翼道:“我…我下不去…” “哈哈哈哈哈…”独孤纶放声笑了起来:“那你是如何上去的啊?哈哈哈…” 拓拔嘉誉愣头愣脑地看着他,不懂他在笑什么。 独孤纶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举起了手,咧了咧嘴角:“你跳下来,我接着你啊。” 拓拔嘉誉摇了摇头:“你接不住我的。” 独孤纶似乎是觉得这小孩儿太磨叽了,抬起腿对着大腿粗的杏树就是一脚,杏树剧烈地摆动了起来,拓拔嘉誉吓得松手去制止他,谁知一松手就被摇了下来,拓拔嘉誉还没有惊叫出声,就已经在一个怀里了。 独孤纶将他放在地上,神气地扬了扬眉毛:“看吧,没让你摔着吧。” 拓拔嘉誉后退了几步,小声道:“谢谢你。” “快回家吧。”独孤纶揉了揉拓拔嘉誉的头顶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拓拔嘉誉心中除了姐姐,还住了一个能接住自己的英雄。 拓拔嘉柔及笄那一年,拓拔嘉誉刚满十一岁,那天刚巧齐军与郢军交战大胜,军队班师回朝,一面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成年,一面又是军队大捷,双喜临门,齐帝龙心大悦,举国同庆。 拓拔嘉誉正在专心致志地夹菜,拓拔嘉柔扯了扯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地笑着问:“阿誉,你瞧那人好看吗?” 拓拔嘉誉顺着拓拔嘉柔的目光看了过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起来眼熟的很,拓拔嘉誉想了想,才想起他就是几年前树下那个接住自己的人,拓拔嘉誉无心吃菜了,托着腮怔怔地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后来他听说了,这少年是独孤家的独子,首次上战场就取得了傲人的成绩,再加上长相尤为出色,成了京中小姐口口相传的人物。 拓拔嘉誉从此多了个爱好,他喜欢去城门口趴着,看那人上朝下朝,与人谈笑风生,那是拓拔嘉誉一直想要成为的样子。 偶然的一天,拓拔嘉誉被拓拔嘉柔带出宫玩,一家食肆里,拓拔嘉誉又看见了独孤纶,独孤纶迎了过来,与拓拔嘉柔交谈了几句,拓拔嘉柔拉了拉拓拔嘉誉,笑着对独孤纶道:“这是我弟弟。” 独孤纶面色无异,恭敬有礼道:“见过四殿下。” 看来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拓拔嘉誉有些失望,但仍冲他笑了笑:“哥哥好。” 之后,独孤纶经常与拓拔嘉柔见面,拓拔嘉柔怕人欺负拓拔嘉誉,总带着他。 拓拔嘉誉看两人一起散步,写诗,钓鱼,骑马,他觉得独孤纶很可能会做他姐夫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齐帝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他想把拓拔嘉柔送去郢国和亲,拓拔嘉柔不愿意,恳请齐帝准自己带发修行。 之后,拓拔嘉柔主动减少了与独孤纶的联系,独孤纶也被派去驻守边境,二人联系渐渐就断了。 第178章 番外(二)病娇×忠犬 直到郢国军队踏入齐国皇宫,皇室中人尽被屠杀,拓拔嘉誉漫无目的地逃跑着。 独孤纶千里迢迢从边关赶了回来要带拓拔嘉柔离开,快到宫门时,两人被发现了,连忙躲进了草丛中,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拓拔嘉柔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姐姐——” 然后,拓拔嘉柔和独孤纶身边的脚步声就停住了,一个士兵道:“在那边!追!” 接着就是人离开的声音。 拓拔嘉柔反应激烈地站了起来:“是阿誉,是他把官兵引走了。”说着,就要去追。 独孤纶猛地把她拉住了,眉头紧蹙:“公主,那是龙潭虎穴。” “谢谢你来救我。”拓拔嘉柔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坚定道:“但我不能不管我弟弟,对不起,你…自己走吧。” 二人被掳后,弘道帝觊觎拓拔嘉柔美色,拓拔嘉柔不从,二人被发配到掖庭。 独孤纶甘愿被俘虏,跟拓拔余氏一起留在宫里,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偶尔也会来探看他们姐弟二人,只是脸上很少再出现笑容。 有一天,拓拔嘉誉在被人欺负时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笑容温暖明朗,拓拔嘉誉在昏过去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当年树下的那个少年。 -- 第318页 后来,拓拔嘉誉知道救下他的那人叫温白,但是拓拔嘉誉不敢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一次和温白见面时,温白送了他好多吃的,他兴高采烈地带回去想跟姐姐一块吃,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独孤纶从里面沉着一张脸走出来了。 路过拓拔嘉誉时,独孤纶仍礼数周到地叫了声:“四殿下。”然后,就径直走开了。 “那个!”拓拔嘉誉才反应过来,急忙回身叫道,却不知道称呼独孤纶什么的好,一时语塞。 独孤纶转身,用眼神询问他干什么。 拓拔嘉誉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他,腼腆地问道:“你吃吗?” 独孤纶嘴角漾出一抹笑,却是摆了摆手:“谢殿下好意。”说完就离开了。 拓拔嘉誉看他笑了,心情也好了些许,怀着愉悦的心情拓拔嘉誉踏入了屋。 拓拔嘉柔坐在椅子上,心情看上去有些低落,拓拔嘉誉连忙把食物拿了过去:“姐姐,你看,我们有东西吃了。” 拓拔嘉柔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拓拔嘉誉的脑袋,问道:“哪里来的?” “那天那个哥哥给的。”拓拔嘉誉乖巧道。 然后,拓拔嘉誉提醒道:“姐姐,独孤公子刚刚出去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 拓拔嘉柔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没过多久,拓拔嘉柔忽然一夜未归,第二天拓拔嘉柔被封妃的消息就传入了掖庭中,拓拔嘉誉很震惊,也知道了那天独孤纶为何心情不好,姐姐早就打算委身弘道帝了。 拓拔嘉誉被领到了拓拔嘉柔的寝宫中,拓拔嘉柔正在梳洗,命人先给拓拔嘉誉换衣服,拓拔嘉誉将绫罗绸缎丢了一地,冷着一张脸道:“我不要!” 宫人们束手无策,只得等着拓拔嘉柔,拓拔嘉柔没一会儿就来了,拓拔嘉柔未施粉黛就已经很美了,经过一番梳洗,美的好似天上的仙女。 她屏退了下人,看着一脸抗拒的拓拔嘉誉,捡起地上的一件华服,走近拓拔嘉誉给他比量着:“不合适吗?不应该啊,你的尺寸我知道,难不成又长了?” 拓拔嘉誉后退一步,漠然问道:“为什么?” 拓拔嘉柔还是打量着手中的衣服,递给拓拔嘉誉笑道:“穿上给姐姐看看。” “我不!”拓拔嘉誉又后退一步。 “阿誉!”拓拔嘉柔脸色微变,她再次走近拓拔嘉誉,将手中的衣服狠厉地按在他身上,继续道:“这是你应得的,为什么不?” 她声音里带了些不容置疑,语调却还是如往常般温柔,却让拓拔嘉誉不寒而栗。 拓拔嘉誉低下头:“是因为我对吗?因为我没用,经常被别人打。” “因为姐姐也受不了了。”拓拔嘉柔苦笑着在他眼前摊开双手,昔日细腻的双手如今变得粗糙了许多:“这样对我们都好,族人们可以得到善待,我们也不用吃苦了。” “可是姐姐…”拓拔嘉誉哽咽了。 拓拔嘉柔搂住他,安慰道:“没关系,阿誉,你是姐姐的希望,总有一日,姐姐会送你离开这里。” “我不走。”拓拔嘉誉抱着拓拔嘉柔泣不成声。 “你得走。”拓拔嘉柔轻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姐姐要亲眼看你率领拓拔铁骑踏入天渊城,然后,接姐姐回家,好吗?” “好…” 在拓拔嘉柔的软磨硬泡下,弘道帝果然答应让拓拔嘉誉带领旧部返回齐国故都北墉城,临走的时候,拓拔嘉柔给了拓拔嘉誉一封信,让他转交给独孤纶。 拓拔嘉誉照做了,独孤纶看后,就把信给撕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对拓拔嘉誉道:“属下会好好辅佐殿下。” 拓拔嘉誉猜测姐姐定是让独孤纶好好照顾自己,一时有些尴尬,有种拖累了别人的感觉。 拓拔嘉誉初到北墉,许多事尚不清楚,而且当地太守并不给他们好脸色,过得很艰难,但是拓拔嘉誉一直咬牙坚持着,好脾气地安抚着族人,独孤纶也跟着他跑前跑后的。 直到有一天,拓拔嘉誉练武回来,看见他的两个亲信在聊天,就想过去打声招呼,刚刚靠近,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嘁!说什么为了拓拔,他们明明就是这想享福罢了。” “唉~姐姐以色事主,弟弟一无是处,这姐弟俩也真是够了。” “瞧他那没用样子,太守明显不想理他,他还笑脸相迎的,还每天对我们乐呵呵的,稍微哄两句就对你掏心掏肺的,整个一傻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在宫中他就最不受宠,如今,还是这幅德行!” “真当我们族人待见他啊,大家要不是看在独孤大人的面子上,谁理他啊!” 拓拔嘉誉突然笑了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正讨论的兴致勃勃的两个人大惊失色,回身看到拓拔嘉誉后,互相使了个眼色,佯做无事道:“见过殿下。” 拓拔嘉誉手起剑落,伴随着两声惨叫,两只手应声而落,拓拔嘉誉脸上一片冷漠地看着捂着两只手惨叫的两个人,语调温和:“你们在说什么呢?” 两个人脸色惨白,捂住自己的伤口,不住地求饶:“殿下…小的错了,还望殿下开恩…” “我算哪门子殿下!”拓拔嘉誉抬起胳膊拿剑尖对着二人,自嘲地笑了笑。 “殿下饶命啊…” -- 第319页 “殿下饶命!” 两个人不住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拓拔嘉誉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俩,不发一语。 听见惨叫声赶来的独孤纶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拓拔嘉誉随意地站着,手中拖了把长剑,剑上还有缕缕血迹,地上有两只断手,跪着的两个人仿佛是跪在了血泊中,满脸惊恐。 拓拔嘉誉抬头看见了独孤纶,冲他笑了笑:“独孤大人来的正好。” 独孤纶吃惊地无法言喻,喃喃道:“殿下…” “独孤大人,你说,背后随意议论主子,其罪该如何?”拓拔嘉誉戏谑地看着独孤纶,问道。 地上的一个人朝独孤纶爬去:“大人…大人救命啊…” 独孤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场面有些混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拓拔嘉誉笑道:“杀了吧,一了百了。” 只见拓拔嘉誉几步走到快要爬到独孤纶身边的那人的后面,毫不迟疑地捅穿了那人的后心,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最后倒了下去。 拓拔嘉誉冷冷地看着倒下的那人,将剑又狠狠地往那人身体里又扎了几寸,直到那人咽气,拓拔嘉誉猛地把剑□□,莹白的脸上沾了不少溅出来的血迹,让拓拔嘉誉的脸看起来略显妖冶。 场面一片沉静,独孤纶完全是愣住了,拓拔嘉誉完全颠覆了他对他的想想,另一个人则是给吓傻了。 直到拓拔嘉誉将手中的剑丢到地上,“当”一声,另外两个人才反应过来,独孤纶仍是不知该说什么的没有开口。 另一个人对着拓拔嘉誉一阵猛磕头:“殿下,小的真的错了…错了…” 拓拔嘉誉莞尔一笑,他轻轻蹲下,动作并不轻柔地掐住那人的下颚,道:“我不杀你,记得将我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别再惹我不高兴,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小人告退…”那人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独孤纶这才缓缓开口:“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高兴,杀两个人,不可以吗?”拓拔嘉誉挑衅问道。 独孤纶自然而然地接道:“当然不可以,你随意…” “独孤纶!”拓拔嘉誉打断他,冷声道:“别忘了,我是主子!” 独孤纶知道他在气头上,并没有争辩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拓拔嘉誉惨淡地笑了笑:“独孤纶,你们齐国人和郢国人真是一样讨厌!” 独孤纶:“…殿下。” “别再叫我殿下。”拓拔嘉誉步伐沉重地往屋里走去:“告诉所有人,别再叫我殿下,否则,我听见一个杀一个,我不是哪里的殿下!” 自从这件事后,拓拔嘉誉仿佛跟变了个人似的,所有人对他都是战战兢兢的,只有独孤纶待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拓拔嘉誉会经常跟独孤纶切磋,出手狠辣,逼得独孤纶每次都全力以赴,但他对自己更狠,每次都把自己累的精疲力竭。 独孤纶看拓拔嘉誉满身伤痕的样子,皱眉问道:“主公为何如此拼命?” “因为我不信任何人。”拓拔嘉誉淡淡道。 “主公不必如此。”独孤纶给拓拔嘉誉处理着伤口:“我会随时保护主公的。” 拓拔嘉誉轻笑:“那要是你想杀我呢?” 独孤纶似乎是听到了好玩的事情,几不可见地笑了笑:“我不会的。” 拓拔嘉誉定定地看着他,独孤纶一直帮他处理着伤口,拓拔嘉誉突然问:“他们都怕我,你不怕我吗?” “不怕,你打不过我。”独孤纶半开玩笑道。 拓拔嘉誉又笑了笑:“也是。” 短短的时间内,拓拔嘉誉迅速地成长了起来,但心性也愈发捉摸不定,往往上一秒还在跟独孤纶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冷言冷语地出口讽刺,独孤纶一般不跟他计较,可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往往让拓拔嘉誉更恼火。 三年悄然而过,弘道帝驾崩,京中传来拓拔嘉柔的死讯,拓拔嘉誉怒不可遏,直接率军揭竿而起,直闯天渊城。 听闻拓拔嘉柔的死讯,独孤纶也很难过,虽然反应没有很激烈,但拓拔嘉誉是能感觉到的,独孤纶很难过,拓拔嘉誉心里莫名地出现了些复杂的情绪,他将这莫名而来的情愫转化为愤怒,攻陷了郢国好几座城池,名声开始传开。 他派往四处的眼线一直给他传递着消息,他了解许多情报,比如说季呈徵想要跟江季白合作,或者说江季白和温白是一对,这对他报仇价值很大。 只是偶尔思索起温白和江季白的关系,拓拔嘉誉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人,然后再狠狠地把这念头给压下去。 几番周折,终于占领了天渊城,拓拔嘉誉大开杀戒,独孤纶阻止他,谁知道拓拔嘉誉根本不见他,还把他派出去对抗季呈徵和江季白。 终究,独孤纶明白了,拓拔嘉誉根本无心天下,他只是单纯地报复而已,他回去劝拓拔嘉誉,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拓拔嘉誉什么也听不进去,无奈之下,独孤纶只好打开城门。 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这些年的相处历历在目,拓拔嘉誉内心酸涩地想,为什么他不行?独孤纶不想见他了,不想再见他了,他手上更是没轻没重地撕扯着独孤纶的衣服。 独孤纶对拓拔嘉誉毫无办法,最后索性不反抗了,任拓拔嘉誉为所欲为。 -- 第320页 第179章 番外(三)病娇×忠犬 拓拔嘉誉原本跟头野兽似的强取豪夺,不知怎么的,许是独孤纶的脸色太苍白了,拓拔嘉誉幡然惊醒,呆滞了片刻,他在干什么? 拓拔嘉誉猛然后退,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独孤纶已经昏迷了,身上惨不忍睹,而且右胳膊的纱布被鲜血染的通红,床上更是东一块,右一块的血迹。 拓拔嘉誉慌了,赶紧挪了过来,轻轻拍了拍独孤纶的脸,颤抖着声音叫道:“阿纶…独孤纶…” 拓拔嘉誉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地看着独孤纶,心中懊悔地无以复加,独孤纶会不会死啊? 这样的念头让拓拔嘉誉惊恐不已,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跑出去找季呈徵。 太医给独孤纶诊治的时候,季呈徵也过来了,独孤纶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季呈徵只得暗暗叹气。 拓拔嘉誉来找他时,哭成了个泪人,呜呜啦啦地说了半天他才听懂,他赶紧带着太医匆匆赶来,拓拔嘉誉站在门口默默流泪,也不知道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季呈徵也不知该安慰他好还是先训斥他一顿的好。 忙活了一天,独孤纶的情况算是稳定了,等太医走后,季呈徵才走去门口,拓拔嘉誉坐在门口,聋拉着脑袋看不出情绪。 季呈徵开口:“独孤将军没事了,你放心吧。” 拓拔嘉誉“嗯”了声,还是垂着头。 “你喜欢他吗?”季呈徵也坐在了他旁边的台阶上。 拓拔嘉誉将指甲掐进了手心里,几不可闻地又“嗯”了声。 季呈徵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拓拔嘉誉低声开口:“呈徵哥哥,我怎么办?” 季呈徵道:“总道是你不对在先,先道个歉再说吧。” 道歉?拓拔嘉誉挣扎地皱了皱眉头,季呈徵知道他是这几年唯我独尊惯了,没有道歉的这个意识。 拓拔嘉誉心中残存的暴虐与理智挣扎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季呈徵又陪他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拓拔嘉誉犹犹豫豫地进了屋,又磨磨蹭蹭地挪到了独孤纶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碰了碰独孤纶的睫毛,原本想坐在他床沿,但又怕惊醒独孤纶,只好站着了。 拓拔嘉誉看着独孤纶虚弱地躺在床上,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开始慢慢审视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错了吗?拓拔嘉誉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这个十八岁少年,坚定了许多年,心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情绪。 独孤纶闷哼了声,拓拔嘉誉回过神来,竟然有一瞬间想要落荒而逃,他该如何面对独孤纶?拓拔嘉誉后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拓拔嘉誉想了想,往床头后面缩了缩,尽量不让独孤纶看见。 独孤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不见一人,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他捏了捏眉心,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要…要喝水吗?” 虽然声音紧张得几乎变了声,但是独孤纶还是立马就听出了这是拓拔嘉誉的声音,那他人呢? 独孤纶侧脸看见了自己斜后方有抹熟悉的衣角,估计是真的渴了,独孤纶道:“嗯。” 拓拔嘉誉心中大喜,他还以为独孤纶不会再理他了,他跑得有些慌张,差点被绊倒,倒水的时候,失手还打碎了一个水杯。 听到这一阵动静,独孤纶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拓拔嘉誉故作镇定地回来,将水拿在手里半天,才憋出一个字:“给。” 独孤纶挣扎着坐起来,无奈使不上力气,拓拔嘉誉犹犹豫豫地伸手,然后又缩了回去,不知道该不该帮忙,手足无措地看着独孤纶。 独孤纶挣扎了两下,还是使不上劲,他无奈道:“殿下可以扶我一下吗?” 拓拔嘉誉求之不得,急忙上前,先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将他扶了起来,又在背后垫了很多垫子,才默默退开。 独孤纶拿过水杯喝水,没有开口说话。 拓拔嘉誉抿了抿嘴,想起季呈徵要他道歉的事,可是他…拓拔嘉誉又偷偷瞄了独孤纶一眼,他还就真的没给独孤纶道过歉,以前独孤纶对他的无理取闹向来是听之任之的。 “阿纶…”拓拔嘉誉闷闷不乐地开口:“对不起,以后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再做那事了。” 闻言,独孤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拓拔嘉誉连忙替他拍了拍背,独孤纶无语地扫了拓拔嘉誉一眼,他怎么什么都说呢? 拓拔嘉誉想了想,还是坐在了床沿,补了一句:“我只有你了,你别不理我。” 独孤纶忍不住道:“我几时不理你了?” “昨晚…你不是才说过眼不见为净吗?”拓拔嘉誉神色郁郁道。 独孤纶轻轻呼了口气:“我觉得是殿下不想见我。”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拓拔嘉誉道。 “少年时初次见到殿下,殿下就一直躲在公主后面不肯靠近我,后来公主经常带你出来玩,你也对我避之不及,之后被抓到郢国后,我与公主见面,殿下也总躲得远远的。” 拓拔嘉誉张了几次嘴,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棵树下,但还是没说出口,他聋拉着脑袋听独孤纶说。 独孤纶继续道:“再之后回了北墉,殿下还是对我躲躲闪闪的,我觉得殿下也许是真的很讨厌我吧,我也就尽量减少和殿下的见面。” -- 第321页 “殿下的变化是在杀了人之后,我也了解了殿下杀人的原因,好几次我都想劝殿下别那么偏激,可殿下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知道殿下讨厌我,被自己讨厌的人说教谁都会不高兴的,殿下你总是不高兴,我又如何忍心再去惹你不高兴。” 几番话将拓拔嘉誉说的眼泪珠子直掉,独孤纶过于沉溺在回忆中,一时没注意到拓拔嘉誉早已泪水涟涟,直到拓拔嘉誉抑制不住地哽咽出声,独孤纶才注意到了他。 看到脸上一塌糊涂的拓拔嘉誉,独孤纶也震惊不已:“殿下?” “我不讨厌你!”拓拔嘉誉扑了上去,将脸埋在独孤纶的胸口,双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攥着独孤纶的袖子,带着哭腔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呜…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你可不可以教我?呜呜…” “我也有许多不懂…”独孤纶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拓拔嘉誉心一下子拔凉,觉得人生顿时无望了。 “我们可以一起摸索,殿下。”独孤纶继续道,并且轻轻地揽住了拓拔嘉誉的腰。 拓拔嘉誉:“!!!!” 拓拔嘉誉猛地抬头,一下子撞上了独孤纶的下巴,“咚”一声,独孤纶吃痛道:“殿下…” 拓拔嘉誉紧紧抓着独孤纶的肩膀,瞪大一双眼睛道:“你是说…你不会不见我了是吧?” “……”独孤纶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显了,其实,昨晚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得了他,只是他不忍心。 拓拔嘉誉走到今天他是看着的,这个少年的坚韧,倔强,敏感…他都看在眼里,得知公主死了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很难过,可看着拓拔嘉誉为了报仇什么也不过,他更难过,几年来心照不宣陪伴产生的情感早就超过了年少时的情窦初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拓拔嘉誉对他也怀有同样的感情。 独孤纶叹了口气,倾身凑前对着拓拔嘉誉半张的嘴唇轻轻一啄,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殿下是这个意思吧?” 拓拔嘉誉呆呆地看着独孤纶,觉得自己多少年的苦难仿佛只是为了换独孤纶的一个吻,这一刻,他觉得过往曾经,皆已不重要。 拓拔嘉誉涨红了脸:“你…你不讨厌我吗?” 独孤纶微笑问道:“殿下为何这样觉得?” 拓拔嘉誉神色黯淡:“因为我,你和姐姐当年才没有逃出宫,也是因为我,你才不得不留在北墉那么多年…又是因为我,你如今才躺倒这里…” 独孤纶无语地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拓拔嘉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当年殿下是为了替公主和我引开官兵才被抓的,至于留在北墉,…是我心甘情愿的。” “…嗯?”拓拔嘉誉别扭道:“不是姐姐要你留下照顾我吗?” 独孤纶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了,道:“当年公主给我的信中,是要我离开的。” 拓拔嘉誉眨了眨眼睛:“什么离开?” “她说,拓拔家欠了我很多,让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再把时间放在你们身上了。”独孤纶努力回忆道。 拓拔嘉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化成两行簌簌而下的眼泪。 “但是殿下当时…还比较小,我不太忍心,于是就决定等殿下能独当一面了再做打算。” 独孤纶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后来我发现,每次吃饭桌子上都是我爱吃的菜,也会有新衣服定时出现在我房间内,兵器每次都擦得很干净,生病了郎中总是会及时出现,即使后来殿下心性大变,这些也是没有变过的。” 拓拔嘉誉做这些向来都是暗地里做的,他也没有做这些就是对独孤纶好的意识,只是觉得自己想做才做,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就是在不断伤害独孤纶。 独孤纶看着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觉得好玩,随手捏了两下:“再后来,我就没有想过要走了。” “对不起…”拓拔嘉誉闷闷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 “好。”独孤纶唇角漾开一团笑意。 拓拔嘉誉忽然晃了眼,怔怔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我姐姐带的。” “哦?” 没关系,独孤纶,余生很长,我慢慢说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