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宇宙第一可爱》 第1页 [现代情感] 《全宇宙第一可爱》作者:竹枳【完结】 文案: |青梅竹马|真香现场| 整个大院都知道,钟可可从小就喜欢姜遇桥。 白衬衫下,少年气质清隽,身姿修长,就连那张淡漠的脸也极为俊朗。 少女的喜欢真挚且热烈,满心欢喜围着他转。可惜转了那么多年,姜遇桥始终冷冷淡淡,更在朋友调侃时不耐烦地否认:“就是一个小朋友。” 大学刚毕业,姜遇桥就被别的女生“泡到”。 钟可可伤心过度,一脚从楼上踩空,啪叽——失忆了。 据说那天,钟父钟母高兴得在家门口连放三串鞭炮,庆祝女儿结束单恋。 等姜遇桥再见她时,钟可可已经变了副模样。少女无视他的存在,纠结地摘着花瓣,“我是选隔壁的机车帅哥呢,还是大三的温柔学长?” 姜遇桥:“……” - 失忆后,钟可可桃花朵朵开,身后追求者一大把,她决定从中挑一个做男朋友。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姜遇桥一身森冷之气将人从酒吧拖到校外巷口,“你才多大,就谈男朋友?” 钟可可理直气壮,“我都上大学了,凭什么不行。” “凭什么?” 男人掐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人死死困在怀中,“就凭我看着你长大。” 钟可可脸颊一热。 姜遇桥眼眸炙热又深沉,嗓音低哑发涩—— “就凭你说你这辈子只喜欢我。” 【天才医生vs小钢炮】 少女心事|单向治愈|男神翻身变忠犬 *男主没有过女朋友 *1V1 双c he 甜文 一句话简介: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 立意:忠诚是人生的本色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可可,姜遇桥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脸皮厚得要命 全宇宙第一可爱 文/竹枳 2021.01.11 有些人,湮灭在人潮,经历着各自的苦难,是因为还相信注定的相遇。 而你,就是我的注定。 ——摘自可可豆的暗恋微博 雨水稀稀落落打在洁净的窗子上,发出不规律的啪嗒声。 窗外,甬道旁的树木被洗刷得绿得近乎嫩出水来。 凉风簌簌,繁茂生长的树叶随之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天空是那种灰拉拉的蓝色,清清冷冷,却讨厌不起来。 时钟指向四点,老师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粉笔摩擦着磨砂玻璃,化作细小的笔灰在空中漂浮。 这是高三12班再普通不过的一节数学课。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讲,只有坐在第五排中间的钟可可埋头不知在干什么。 小姑娘梳着及耳的半丸子头,刘海细碎干净,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轻颤,天然冷白的皮肤细滑如瓷,虽然看不清正脸,却不难从轮廓上看出天生丽质。 她的一只胳膊曲着,像是遮盖着什么,另一只手握着白色的笔,速度极快地抖动着。 不清楚情况的人,还以为她在认真做笔记。 可事实是,她手里拿的是apple pencil,胳膊底下垫的是ipad。 钟可可重新画完人物的下半张脸,又从桌肚拿出手机看了眼聊天记录,结果发现单主又蹦出来好几行要求—— 【鼻子再高一点】 【眼睛有点儿小,可以把卧蚕画得再明显点儿】 【头发能不能减淡?我想要个亚麻】 【腮红,腮红现在太红了,像唱戏的】 【我想加个蝴蝶结,就像那种吸血鬼公爵似的】 看到这里,钟可可神情憋闷。 总共才一百五的单子,从草稿到上色,已经改了八次,再这么下去,还不如重新画了呢。 她有些生气。 还有种“老子不干了现在就骂回去”的冲动。 然而还未等把怼人的话打出来,一支粉笔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砸在她头上。 很轻的“啪”一声。 混着钟可可一声小小的“啊呀”。 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全班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发现是钟可可,周遭顿时响起几声窃笑。 钟可可捂着被砸疼的额头,皱着小脸儿看向台上的老师。 不是第一次发现她上课开小差,老师脸色黑到极致,“画几天了大画家,还有完没完?” 这话如和尚撞钟,她脑子“嗡”一声。 身边的笑声更加明显。 钟可可下意识用书本盖住桌上的ipad,站起身,脸红得像水蜜桃。 对于这种成绩稀巴烂,到高三了还不知道好好学习的学生,老师已经没什么耐性,有那时间废话,还不如多讲两道题。 重新拿起粉笔,老师转过身对着黑板,看都没看她一眼,“出去站着,下课之前不许进来。” 钟可可:“……” 钟可可揉了揉鼻子,不情愿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 半小时后,铃声打响。 喧闹的班级如热水开了锅,到处都是窸窣嘈杂的说话声。 作为12班的熟客,刚下课,周明月就叼着棒棒来找钟可可。 小姑娘悻悻地趴在桌上,像是霜打的茄子。 漂亮的眼睛低垂,却依旧阻挡不住里的剔透清澈,细雨过后,淡薄日暮落在身上,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成绯金色。 -- 第2页 周明月走过去,“怎么了?” 听到是周明月,钟可可掀起眼皮。 像个没骨头的橡皮人,她懒洋洋坐起身,“上课画画被逮到了。” 周明月瞪大眼:“我靠,你还画啊,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 钟可可有些尴尬地避开她的目光。 “我当然是不想画。” “这不是没凑够钱给遇桥哥买生日礼物。” “……” “你整天就知道遇桥哥。”周明月推了她脑袋一把,半晌道,“算了,陪我去小卖铺,我请你吃可爱多。” 钟可可再度趴在桌上,“不去,没心情。” 像是想起什么,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里唯一置顶的对话框。 她和姜遇桥的对话还停留在她那里,而姜遇桥发的最后一条,则是一天前的那句【在忙,一会儿说。】 “别看啦,你的遇桥哥不会回你的!”周明月坐在她前桌的椅子上,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忙着呢。” 钟可可:“……” 满脸写着“你怎么可以对你爹这样说话”。 周明月耸肩,“你说你辛辛苦苦,又是吃泡面又是接单,他连你的微信都懒得回,有意思吗!” “有意思,”钟可可梗着脖子反驳,“可有意思。”。 周明月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钟可可不想理她,从桌肚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香草味儿的,又甜又腻。 “他就是太忙了,”也不知道是给周明月解释,还是给自己解释,钟可可瓮声瓮气,“医学研究生都这样。”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开始没底气。 周明月咬着棒棒糖,欲言又止。 在喜欢姜遇桥这事儿上,她始终觉得,钟可可没戏。 但没戏不是因为她不漂亮。 相反,她很漂亮,娇俏灵气又可爱,笑起来还有罕见的猫咪纹,很多男生都追过她,但问题是,姜遇桥对谈恋爱这事,并不感兴趣。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优秀的,智商过人,读书跳级,走哪儿都有一群女生递情书,而今他更是因为过分优越的外形,和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湛气质,被榕城医科大封为“神仙肉”。 性格也和气质一样,清冷淡泊,沉稳自持,长这么大,周明月就没见过他多看哪个异性一眼。 气人的是,他越这样,招惹的桃花就越多,就像那女妖精见了唐僧似的,谁都想试一试,哪还轮得到钟可可。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对好姐妹说的。 本想转移话题,谁知钟可可叹了口气,又委屈巴巴地嘟囔,“哎,好想我遇桥哥。” “你说研究生是不是真的很忙啊,忙到没时间回微信。” “……” 周明月简直不想理她。 刚想损她两句,就见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卓亦凡拎着一包零食走进教室。 似乎是听见两人的对话,卓亦凡瞥了二人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趾高气昂地回到座位。 周明月踢了钟可可一脚。 钟可可懒得在意,“我都习惯了。” “她在班里天天用这种眼神儿看我,老师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她笑得最开心了。” 周明月很不喜欢卓亦凡,皱眉,“那你就这么忍着?” “我忍个屁,”钟可可把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塞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现在连单主都搞不定,哪有心思搭理她。” “……” “不说了,上厕所去。” - 钟可可去厕所时已经快到上课时间,厕所里没人,位置任她挑选。 说来也巧,她刚选了一个靠门的位置进去,就听见隔壁位置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像是在打电话,“哎,你都不知道,她今天那样儿可笑死我了。” 不知道隔壁还有人,卓亦凡并没有控制音量,“上课偷偷画画,被老师逮到,当着全班面批评……我看她无所谓得很啊,毕竟脸皮厚。” 思绪空白了一瞬。 钟可可辨认出这是卓亦凡的声音。 其实没什么意外,两人关系一直不好,今天她出了洋相,卓亦凡一定会在背后嘲笑,只不过钟可可没想到,这个嘲笑的时机这么巧妙。 说不上什么心情,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听着卓亦凡变本加厉的讽刺:“刚我还听到呢,她在那哭嚎,说遇桥哥不理她。” “换我我也不理她。” “脸皮厚得要命,跟个舔狗似的。” 犹如掷地有声的重击,这句“舔狗”狠狠锤在钟可可脑门儿上。 心跳停顿了一下。 她仿佛听见自己气血上涌的声音。 心头也仿佛燃了一把火,烧得她暴躁又羞恼。要命的是,在这一瞬,钟可可的脑中居然浮现出姜遇桥的脸。 别人是这么看自己的。 那他呢。 鼻尖莫名泛酸,钟可可五指收拢,卓亦凡还在阴阳怪气—— “就遇桥哥那条件,能看上她就怪了。” “整天围绕人家转,你看遇桥哥给过她一个眼神吗。” “……” 浑身上下的躁动的因子在这一瞬全部被激活,钟可可觉得自己仅存的那点儿理智被清空了。 完全不记得要上厕所这事儿,钟可可很大声地推开门,走到水池旁,拎起两个拖布杆儿,而后绕回来,堵在卓亦凡的厕所门上。 -- 第3页 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好像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卓亦凡察觉时已经晚了。 听到声响,她打电话的声音停下,又惊又恼,“谁在外面?!” 钟可可想说“你爹我”,但没说。 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非常平静的,踩上凳子,把一盆不知干了什么的脏水,对准卓亦凡的位置,精准无误地泼下去。 “哗”的一声。 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卓亦凡爆发出一声比指甲划玻璃还要难听的尖叫声,“钟可可,我操.你.妈!” - 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 钟可可并没有因为报复了卓亦凡而产生巨大的快感,反倒是在放学后被留在了办公室。 当然,她也一战成名。 往常都是小打小闹,这回是真的收拾了卓亦凡。 毕竟卓亦凡在年级里挺招人烦。 但她呢,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这会儿老师们都下了班。 只剩下她和班主任刘明德,大眼儿瞪小眼儿。 刘明德喝了口水,唾沫横飞—— “我本来不想找你家长的。” “但你今天干出这事儿我忍不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一闹,带来多坏影响。” “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卓亦凡从小就认识,怎么就能水火不容到这地步?” 钟可可身穿宽大蓝白校服,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鼻尖儿发红。 与她的待遇相反,卓亦凡已经被家长接走了。 碍于双方家长认识,卓父并没有为难钟可可,反倒是和老师多交流了一些卓亦凡的成绩。家长老师都在,卓亦凡也不能拿钟可可怎么样。 至于钟可可,她没敢看手机,她觉得,钟母一定在微信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想到这,她更难受了。 “你还知道难受,”刘明德怒其不争,“你看你今天惹了多少事儿,数学课上还画画,你以为我不知道?!” 钟可可抖了抖唇角。 刘明德看了看表,不耐烦,“你家长还有多久能到?都过了快一小时了。” 听到这话,钟可可抬起泛着水雾的双眸,“我妈在外地出差,今天来的话估计还挺晚的,你没问她吗?” 刘明德被噎到,更气了,“出差也得给我来!我今天就是等到黑天也得等!” 钟可可被他凶得抖了一下,瘪瘪嘴,像个可怜巴巴的小朋友。 她吸了吸鼻子,“那不然我打个电话催一催。” 刘明德顿了下,无奈点头。 得到应允,钟可可这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看到一条微信消息挂在屏幕上。 遇桥哥:【又在学校惹事了?】 时间在半小时前。 看到这条消息,钟可可呼吸一滞,清澈的眼底渗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还未等她反应,一道熟悉的,磁性又清润,带着冷感的嗓音落入耳畔,打破所有—— “您好。” 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 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明德。 他偏头,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眨眼间,就看到门外那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米色休闲长裤包裹着又直又长的两条腿,窄腰直角肩,身上的淡蓝色衬衣熨烫妥帖,一尘不染,微敞的领口下,挺翘的锁骨若隐若现。 有那么一瞬间,刘明德以为是哪个模特走错地方,反映好几秒,才开口,“你……哪位?” 钟可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才对上那张可以称得上清俊绝伦的脸。 姜遇桥一手握着白色透明雨伞,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露出一截线条明晰的小臂。 空气瞬间凝固。 钟可可傻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肤色白皙,唇色淡,不爱笑。 明明是清俊至极的长相,却生了一副桃花眼。两种感觉混在一起,竟碰撞出一种别样的冷欲感,在这暗色的光影中,犹如一道朗月清风,狠狠击在心上。 下一秒,那双狭长清澈,内勾外翘的眼眸撇来,深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遇桥薄唇微掀,嗓音平稳低淡,“我是钟可可的家长。” 第2章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窗外,夕阳西下。 蔷薇粉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办公室。 姜遇桥坐在办公桌对面,清隽的身形浸于浮光暗影中,半明半暗。 没想到来的家长会这么年轻,刘明德看了好几眼,才确认似地问,“你真是钟可可的哥哥?” 印象中,钟可可是独生女。 也没听说过她家里有这么个神仙般的人物。 “邻居家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解释,声线清润动听,“叔叔阿姨赶不回来,所以让我过来。” 作为大院里年纪最小最受宠的孩子,钟可可从小胡作非为不知天高地厚,除了钟母,唯一能治得了她的就是比她大五岁的姜遇桥。 姜遇桥性格清冷内敛,礼貌疏离,不像院子里的其他人,见钟可可漂亮可爱就过分包容,反倒是行事做派像个小家长,总能管制她。 也正是因为这,钟母才拜托他。 -- 第4页 刘明德问钟可可,“是这样吗?” 刚一抬眼,就撞见那个平日里机灵捣蛋的小姑娘,分外安静地站在那儿。她背着手,紧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坐姿端正雅致的姜遇桥。 男人的头发是天然的黑色,打理得干净有型,脖颈修长白皙,姿态从容,从背影就带着某种特定光环,将人牢牢吸引住。 太久没见。 钟可可根本克制不住对他的关注,以至于她完全没把刘明德的话听进去。 沉默片刻。 刘明德眉头一皱,啧了声。 姜遇桥侧目,看向钟可可。 他的眼眸是偏灰的褐色,深邃又清透,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带着温度,有些灼人。 钟可可下意识僵直脊背。 姜遇桥不知道她在神游什么,微微蹙眉,语气沉着得像个真的长辈,“老师在问你话。” “……” 钟可可这才回过神,啊了声。 目光从对方弧度诱人的喉结上移开,她抬起头,对上刘明德的视线,干巴巴地回答,“是真的。” “他是我哥哥。” 姜遇桥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刘明德这才收起疑心,“既然这样,我就有话直说。” 然而还未开口,钟可可就见缝插针般喊了一嗓子,“等下!” 下一秒,她拽住姜遇桥的袖子。 薄薄的亚麻布料,柔软轻薄,似乎还带着他的专属体温。被这力道牵着,男人垂下眸,撇了一眼捏着他衣角,白如葱玉,指尖泛粉的手指。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像是撒着娇,“遇桥哥,我肚子疼。” 在一旁看着她表演的刘明德:“……” 姜遇桥回过头,眉眼素淡地望着她,“很疼?” 钟可可把眼睛挤得泪眼汪汪的,跟小时候惹祸后装可怜一模一样,“很疼,疼一下午了。” 说话间,她还捂住自己的小腹,像是拼命在暗示着什么,更期待他能说点儿什么,把自己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去。 但没用。 从小到大,姜遇桥见过她无数次表演,早就习以为常,他甚至云淡风轻地拿起纸杯,喝了口水。 倒是刘明德有些当真,“要不你先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毕竟小姑娘嘛。 来个大姨妈疼很正常。 听到这话,钟可可眼睛跟灯泡似的一亮。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话头就被姜遇桥无情截住,“不用。” 男人放下纸杯,那张清心寡欲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反正都疼了一下午。” 狭长的桃花眼深深望了眼钟可可,那眼神,像是在警告,“她忍得住。” - 刚刚还沉浸在见到姜遇桥喜悦中的钟可可,在刘明德声情并茂的控诉中,生无可恋。 早就对她的表现不满,刘明德像是刹不住车似的,从她的学习成绩一路说到逃课间操,连她上课偷吃个零食都不放过。 大约说了半小时。 口干舌燥的刘明德终于做了总结式发言,“反正这孩子,得好好管教,都这个时候了,再不管能考上什么好大学!” “至于和卓亦凡的事儿,我也觉得应该让这俩孩子离得越远越好,”刘明德喝了口水,“那孩子也真是的,总喜欢在背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姜遇桥起身,礼貌点头,“我会好好跟她父母转达的。” 总算是结束。 站在躲在姜遇桥身后的钟可可喘了口气。 谁料姜遇桥突然转过身,“老师刚刚说的,记住了没。” 像是上课开小差突然被揪起来回答一般,钟可可愣住。 刚满160的身高在187面前显得娇小又可爱,加上那副水汪汪又无辜的大眼睛,姜遇桥神情里有一瞬间的柔软,但很快又恢复成沉静的严肃,“如果还有下次,来的可就不是我了。” 傻子也懂这话的意思。 钟可可从善如流地点头,“知道了。” 从教学楼出来,外面下起了细细的太阳雨。 钟可可跟在姜遇桥身后,琢磨着说点什么,谁知对方突然转过身停下,因为惯性,钟可可猛地撞在他脖颈挂着的白金戒指上。 鼻尖吃痛。 钟可可“啊”一声。 下一秒就闻到他身上干净而清新的淡柑橘青草香。 好闻到想让人一闻再闻。 然而还未等她再扑上去,姜遇桥就拎着她的书包带,把她从怀里扯出去。 不大不小的透明雨伞遮住一小方天地,姜遇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浮动,“带伞了没?” 钟可可近距离盯着他好看的脸,揉着鼻子,想了一秒,“没有。” 榕城是个雨季居多的城市,这个季节,每个人都会常备雨伞,她自然也不例外,但这会儿难得和姜遇桥相处,她不想让雨伞把二人距离拉开。 好在她平时性子就迷糊,姜遇桥并没有察觉到她在撒谎,而是抬起头,看了眼这把弱不禁风的小伞。 “算了。” 他把伞朝钟可可的方向挪了挪,“过来点。” 心情顿时晴转多云。 眼底也涌起一丝阴谋得逞的笑。 钟可可几乎没有犹豫,两只手抱住姜遇桥垂着的胳膊,像只树袋熊——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姿势。 -- 第5页 隔着校服外套,少女发育完好的起伏,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感受到什么,姜遇桥哽住。 他敛着眉,刚要抽出手臂,就看到钟可可宽大的袖口下,小臂上那道浅褐色的伤疤。 五年了。 看起来依旧清晰。 喉间涌起一股涩意,姜遇桥忍着把她拎开的冲动,低声命令,“松手。” 好不容易逮到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钟可可才不,她铁了心似的,又开始耍赖,“不是你说的,过来点儿吗。” 姜遇桥差点被她气笑,“我让你过来,没让你抱着我胳膊。” 说话间,他作势将手臂往外抽。 钟可可不撒手,“可是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啊。” “……” 姜遇桥声色严肃起来,“你不小了,钟可可。” 很快就要十八岁。 是个大姑娘了。 钟可可嘴角紧绷,不说话。 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甚至,在这一瞬间,她很想抱住他。 她真的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可以,明明小的时候都可以,可以对他撒泼耍赖,可以在他的床上打滚儿,也可以挂在他腿上打瞌睡。 好像突然有什么一夜之间改变。 那个虽然一惯冷脸,却对她有很多很多耐心的哥哥,把她推开了。 钟可可咽下这份懊恼,默默松开桎梏他手臂的手,“不抱就不抱。” 力道卸下,姜遇桥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 他垂着鸦羽般浓密的眼睫,看了钟可可好几秒,无声抬起修长的五指,落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姜遇桥嗓音低柔,像在威逼利诱,“再耍赖,就不带你去了。” 本以为对方会在校门口和她分别,钟可可惊诧地抬起头,“去哪?” 姜遇桥:“你远航哥家新开的火锅店。” - 吃饭的地点在市中心。 到那儿时,钟可可才知道,这是姜遇桥的生日局。 因为要准备毕业和SCI论文,姜遇桥没什么时间出来,好哥们儿付远航刚好借着这次机会,把朋友叫出来,给他提前过。 来的都是熟人,都是两人的哥们,只有一个女生,钟可可从未见过,她穿着一件高领白衫,扎着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明快又精神。 不知是出于女生间的心电感应,还是别的什么,钟可可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她。 同样,女生看到钟可可时,也明显地一愣。 跟着,她问姜遇桥,“这就是你们说的可可?” 听到这话,钟可可表情一顿。 姜遇桥替她拉开椅子,表情很淡地应了声,向她介绍,“这是昭昭,你远航哥的朋友。”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是付远航的朋友。 不是他的朋友。 昭昭笑了笑。 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尴尬。 不知为何。 钟可可的心随着这句话安全落下。 没多久,服务生们就端着点好的食材过来上桌。 大家对钟可可都熟悉,所以没怎么寒暄,就着小菜七嘴八舌地聊。 只有姜遇桥,话很少。 男人清清冷冷坐在那儿,仿佛和周遭隔了一道天然屏障,都是大家跟他搭话,他才淡淡应声,偶尔再低头回个信息。 钟可可在一旁静静偷瞄。 确实是微信界面没错,打字速度也挺快,但回复的对象是谁,看不太清,反正就是,他不是不用微信,而是懒得回她。 这么一想,钟可可胃里拱起一股火。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姜遇桥为什么不回她时,话题忽然落到她身上。 坐在对面的寸头叫大斌,嘴比较欠,开口就问,“哎,可妹,你在学校惹了啥事儿找家长啊?我听航子说,你把同学打了?” 钟可可正喝着饮料,差点儿没喷出来。 昭昭见状,打了大斌一下,“你屁话怎么那么多?” 大斌:“啊,我就关心关心。” 这是实话。 但钟可可的确很尴尬。 要是这一桌都是熟人,她也就撸起袖子和他们吹逼了,但问题是桌上坐了个长得还不错看起来还对姜遇桥有那么点儿意思的昭昭。 钟可可说不上为什么。 特别特别不爽。 比看到卓亦凡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还要不爽。 在这种情绪驱使下,她决定装一回小软妹,可还没等她开始表演,一旁回完导师信息的姜遇桥倏地抬起头,语气寡淡地对着大斌道,“你很闲?” “……” 莫名其妙被两个人怼,大斌像是被鸡蛋噎住,“不是,我真的就是关心一下。” 姜遇桥神色冷淡,把手机放到一旁,没说话。 昭昭见气氛不对,主动打破尴尬,“别听他的。” 下一秒,她面向姜遇桥,笑了笑,“我还想问你呢,你们大院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 钟可可一愣,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节奏。 刚好姜遇桥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 小姑娘皮肤白皙,带着天然的红晕,眼睛很大,睫毛浓密纤长,懵懵懂懂望着你的时候,像是一只讨奶的小猫。 顿了两秒,姜遇桥收回过分停留的目光,眼神质疑,“好看吗?” -- 第6页 “……” 钟可可反应过来,秀眉倒蹙,“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 “你是觉得我不好看?” 姜遇桥压了下唇角,“成绩差就不好看。” “……” 钟可可气得想吐血。 二人说话的间隙,昭昭笑容慢慢收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喝了口冰可乐。 被付远航介绍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姜遇桥有这样的表情——别样的闲情逸致,像是在花心思逗一只小猫。 就在这时,叼着烟的付远航走了进来,“你们几个嚷嚷什么呢,老子在走廊都能听见。” 付远航也是大院孩子之一,人高马大性格豪爽,从小就把钟可可当亲妹妹宠,见她来了,掐了把她的脸,转头对姜遇桥道,“你俩真是够墨迹。” 钟可可被呛得直咳嗽,暴躁地拍开他的手,“别掐我!” 姜遇桥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拉开右边的椅子,对付远航命令,“把烟掐掉。”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 付远航拍了她脑袋一下,老老实实把烟掐了,在姜遇桥身边坐下。 三人的关系,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有坐在一旁的昭昭时不时地盯着他们看。 直到最后一车食材送上来,她终于忍不住,玩笑似的开口,“遇桥,你对可可真好。” 细尖的嗓音穿过层层叠叠的说话声,直达耳膜。 姜遇桥缓缓撩起眼波。 昭昭笑意耐人寻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让在座的每个人听到。 话落的瞬间,整个热闹的包间就这么突兀地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对菜单的钟可可愕然抬头,一种说不出来的,既震惊又期待的滋味像巧克力一样在胸腔里融化。 转头,她刚好迎上男人漆深的目光。 然而只有短暂的0.5s。 像被触碰到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区,姜遇桥握着杯壁,瘦长挺直的指节微微收紧,“没有的事。” 清润好听的声线像是搀了冰块的水,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别胡说八道。” 第3章 乱看什么 突然涌现的喜悦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钟可可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味,那点儿美好的泡泡,就被姜遇桥无情戳破。 场面一时静默无言。 包间内流淌着一种成年人默契的尴尬。 付远航察觉出不对劲,用玻璃杯磕了下桌子,对着昭昭那边,语调带笑,“都他妈说什么呢,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今天可是来喝酒的!” 见地主发话,那几个男生瞬间接茬,不过几秒,包间就再次响起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倒酒的倒酒,下菜的下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就连挑起话题的昭昭,都笑着和大斌斗起了嘴。 只有钟可可。 低着头,沉默。 与她同样处在这种安静氛围中的,还有姜遇桥。他捞了一大勺羊肉,放到白净的瓷碗中,推到钟可可面前。 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被情绪影响,钟可可眼底泛起潮湿的雾气。 像是堵气似的,她把瓷碗推开。 姜遇桥靠在椅子里,保持着极大的耐心,盯着她看。 两个人像是较着劲似的,谁也不说话。 大约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钟可可才不大舒服地揉了揉眼睛,看了姜遇桥一眼。 姜遇桥深褐色的眸光很淡,抱着双臂,好看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又耍什么。” 钟可可把碗扯回来。 她不想说话,反正说了他也不懂。 姜遇桥确实不懂。 他向来懒得琢磨别人心思,但奇怪的是,到了钟可可这儿,他总有些探究的欲望。 想看看她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钟可可把羊肉放到酱料碗里,吃了一大口,鲜香的酱汁在口中弥漫,她嗓音发涩,“所以你要谈恋爱了吗?” “什么?” “你和那个昭昭,”钟可可垂眸看着碗里的羊肉,声音压低,“你在解释。” 姜遇桥顿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话里的逻辑。 似乎觉得荒唐,他难得笑了下,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钟可可筷子停住。 “没准备谈,”姜遇桥又推过来一碗煮好的香菜,语气不咸不淡,“好好吃饭。” - 这顿火锅吃得食不知味。 钟可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表情吃完这顿饭的。 散伙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不少,只有要开车的付远航滴酒未沾。挨个把顺路的都送回去后,他才载着二人回到大院。 这会儿已经十点了。 付远航要停车,让姜遇桥带着钟可可先回去。 夜色漆深。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那棵被伐掉的榕树桩,来到钟可可家门口,一幢独门独户的小洋楼。 这个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钟可可家里亮着灯。 不用想,就知道是爷爷留的。 姜遇桥朝那头扬了扬下巴,“上去吧,爷爷在等你。” 钟可可家里一共四口人,除了爸爸妈妈,还有生活在一起的爷爷。工作原因,钟父钟母经常出差,白天留在家里的,就只有上了年纪的爷爷一人。 -- 第7页 早年姜遇桥的外公没离世时,两个人还能经常在一块下象棋,但现在,就只能在院子里浇浇花逗逗鸟。 也是在外公去世后,姜遇桥才开始住宿舍。 偶尔有需要,才回一次家。 钟可可莫名想到那间空荡荡的房子,仰头看他,“遇桥哥。” 姜遇桥低头,嗓音夹带着微醺后的柔和,“嗯?” 钟可可眨着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看爷爷。” 小姑娘清澈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分外赤诚,如同年年岁岁间,她每一次稚嫩的抚慰。 姜遇桥心间有块暗不见光的地方,微微塌陷。 但他还是拒绝了,“太晚了。” 尽管猜到他会这么说,钟可可还是有些失望,她垂着小脑袋,踢着地面上的石子,喃喃道,“可是爷爷很久都没见到你了,很惦记的。” “……” “学业虽然忙,但也不能不回来啊。” 怕她再说下去,就要上升到没良心的地步,姜遇桥无奈地抬起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没说不去,明天。” 听到这话,钟可可立刻扬起笑脸,“真的吗?那我明早叫你过来吃早饭!” 姜遇桥点头,“上去吧。” 被他一催,钟可可再度垮下脸,“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姜遇桥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稍微喝了些,头有点痛,本想早点回去洗个澡休息,但见她这样,只能耐着性子问,“你想怎么样。” 他这一问。 钟可可张了张嘴,反而词穷。 其实也不想怎样,就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多看看他。 没忍住,钟可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想让你多回我微信,不要我发十条,你才回我一条,这样我很没面子,像个舔狗。” 听到“舔狗”,姜遇桥眉心微蹙,“什么狗?” 提到这俩字,钟可可就来气,“是舔狗,卑微的舔狗,卓亦凡就是用这两个字羞辱我,我才用脏水泼她的。” 倒是没听过这个解释,姜遇桥哭笑不得,“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你才惹事的?” 钟可可想了想,觉得这个锅甩得好。 她点点头,“对啊,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也不是第一次见她耍赖,姜遇桥看了眼手机,长话短说,“多回你信息可以。” 钟可可眉梢一喜,像只捡到果子的小松鼠。 谁知下一秒,姜遇桥便恢复那副水波不兴的模样,“但条件是,这学期的期中考和期末考,你都要考进前三百。” “……” 钟可可瞪着眼睛,“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就算她成绩最好的那段时间,也才三百多名,让她考进前三百,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 姜遇桥神色并没有缓和,“钟可可,你高三了。” 这话和语气就像个预警,原本还想撒泼耍赖的钟可可瞬间安静下来,表情称不上好看。 姜遇桥盯着她的模样,微微俯下身,与她视线相平,“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钟可可垂着头,静静听着。 感觉耳畔和双颊火烧火燎的。 一半是因为姜遇桥的声线太过磁性,另一半,是因为羞愧。 “如果现在努力,还来得及,我不要求你考上什么名校,但最起码冲个一本,还是有希望的。”姜遇桥把所有耐心都拿了出来,“也不要和卓亦凡产生无用的矛盾,或者把有限的时间花费在我身上。” “这是你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 “所有人都得避让。” 其实这些话,在学校的时候,姜遇桥就想对她说,但顾虑到她的面子,就一直没说,而当下,是最好的时机。 他希望她能认识到高考有多重要。 不希望结束那天,她再后悔。 钟可可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也确实意识到,自己有多不着调。 安静了几秒,她乖巧点头,“我知道了,遇桥哥。” 姜遇桥直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天冷了,回去吧。” 钟可可没再逗留,转身朝大门走去。 却在开门的前一秒,转过身,朝前方的那道身影喊了一声,“遇桥哥。” 走到榕树下的男人停下脚步。 院子里,路灯昏暗,光线凉薄,却依旧掩盖不住他清隽挺拔的身形。 钟可可心跳速度加快,拳头微拢,“我会考到前三百的。” 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她往前走了两步,提高音量,“不会让你失望的。” - 那天晚上,钟可可第一次乖乖喝了爷爷煮的热牛奶,在十一点前爬上床。 临睡前,她给周明月发了条信息:【从明天开始,你爹我要好好学习,目标是考进前三百!】 周明月:【……】 周明月:【乖儿子,别做梦。】 如果是平常,钟可可一定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但现在不一样,她要养精蓄锐。 可能是热牛奶的作用,这一晚她睡眠出奇的好,还做了个美梦,梦里,她上了大学,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和姜遇桥手拉手走在草坪上,俨然一对甜蜜的情侣。 然而,就在两个人马上要接吻的时候,她被桌上的闹铃吵醒。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 第8页 老爷子推门进来,“可可啊,该起床了。” 钟可可这人性格其实挺好的,就是起床气特重,往常的周末她都是睡到中午,这么早被叫醒,她有些不爽,蒙着被子在床上赖叽。 老爷子走过来,给她窗台上的百合浇水,“再不起来,你遇桥哥等会儿就走了。” 在被子里蛄蛹的钟可可一愣,猛地掀开被子,“走?” “你以为人家是你,”老爷子忍着笑意,“人家要回学校搞学术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钟可可瞬间睡意全无,连滚带爬起来洗漱,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冲出家门,刚来到他家门口,就看到防盗门半开着,里面还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礼貌疏淡的说话声—— “麻烦您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选材料我可以帮忙,也会帮您劝她。” “行,我看看时间。” 听到他的声音,钟可可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想都没想,就自来熟地拉开门,走进去。 屋内的摆设还是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又清爽明亮。 钟可可背着手在客厅内逡巡一圈儿,刚一转头,就看见下半身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的姜遇桥从卧室出来。 男人宽肩窄腰,配着比例极好的骨骼和肌肉,看起来清瘦却性感有力。 日光透过明净的窗子洒在他身上,晃得本就白得过分的皮肤更为柔滑细腻。 未干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至胸间,柔韧的腹肌上,几道弧度流畅的马甲线交错着隐入浴巾之中。 空气中,沐浴露的尾调扩散,四周仿佛浮动着的荷尔蒙的味道。 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震住,钟可可以一个非常僵硬的姿势在懵在原地。 心跳加速。 带着灼烧感的红晕从耳根下蔓延。 就在这时,挂断电话的姜遇桥抬起头,一眼就对上钟可可的视线。 似乎没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握着手机修长白皙的五指僵住。 “……” 姜遇桥反应过来。 体表温度以猝不及防的速度飙升。 倒是沉浸在大好春色中的钟可可,双颊潮红,目光直白又期待。 见她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姜遇桥心头涌起一股烦躁,扯过旁边的外套,“啪”一下丢在她头上,嗓音沙冷,带着威慑—— “乱看什么。” “出去。” 第4章 会考到前三百的 按道理说,被人这么不留余地地轰出门,钟可可应该觉得难堪。 可直到她神游着回到卧室,那股从血液里迸发出的激动感都没有消退,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想起姜遇桥那纹.丝.不.挂,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也太欲了。 而且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 “……” 被内心的潜台词羞耻到,钟可可把头埋在被子里,像个小傻子在床上来回扑腾。 忽然就想起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姜遇桥的上半身赤.裸的模样。 那会儿是在医院。 钟可可包扎好伤口,坐在医务室角落小声啜泣,一抬头,就看到姜遇桥坐在白色帘内,骨骼单薄又清瘦白皙的后背。 后背被碎玻璃扎伤,伤口不深,往外渗着薄血。 最深的那条,是在手臂,几乎和钟可可一个位置。 钟可可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姜遇桥重新穿好衣服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看着眼前瘦高的少年,她想要牵他的手,但还没碰到,就被姜遇桥躲开。 那是他第一次,不让钟可可碰。 也是从那时起,他们不再像儿时一样拉手,更不会拥抱。 …… 手机响了一声。 打断回忆的思绪。 钟可可思绪空白了一瞬,扭头一看,发现是周明月的信息,【啥安排啊,剧本杀走起不?】 往常周天,俩人都会撒丫子疯,有时候还会组一下大型活动,比如打麻将。 但现在不同,钟可可决定洗心革面,另一方面,姜遇桥在,她哪还有心思剧本杀。 钟可可捞起手机,用语音回复:【不走,你爹我还要欣赏美色。】 周明月简直被她吓到,【什么美色?不带上我?!】 钟可可唇角翘起,对着听筒得意洋洋,【当然不能带上你,毕竟那是我遇桥哥的胸——】 后面的字还没吐出来,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钟可可一转头,就看见穿着黑色卫衣的姜遇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湿气,发丝软软垂下,柔和了轮廓,但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冷淡。 钟可可差点没把舌头咬断。 似是听到她的聊天内容,姜遇桥神色恍过一丝不自然。 但只是一瞬。 下一秒,姜遇桥便恢复平时的清冷,语气不咸不淡,“出来吃饭。” - 因为早上的遭遇,这顿饭吃得有点儿尴尬。 钟可可鼓着腮帮子吃着小笼包,一句话都不说,全程都是姜遇桥在跟爷爷聊天。 很久没见,老爷子有一肚子的话,从他毕业工作的事,一路说到姜遇桥的妈妈。 十三岁那年,姜遇桥来到大院和外公陆亭山一起生活,跟着一起安顿下来的,还有患了精神病的陆美华。 -- 第9页 陆亭山把陆美华安顿在本市最好的医院,每个月带着姜遇桥去看望一次,后来陆亭山去世,就变成姜遇桥独自去看她。 开始一个月一次,后来三个月一次。 到现在。 变成半年一次。 其实无论对于谁来说,这种见面都是一种折磨,只要一见面,他们就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压抑的,难以释怀的过去。 “我前阵子去看她,状态还不错,”老爷子盛了碗汤,“你不用担心,不想去也不用逼着自己去。” 闻言,钟可可抬起头,看向姜遇桥那张清俊平和的脸。 薄薄的窄双眼皮垂下,露出一道浅浅的褶。 神情清冷无波。 唯有握着杯把的手腕,青筋微突。 从小到大,他都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搅乱他的心神,但钟可可知道,他只是比同龄人都能忍耐。 老爷子叹了口气,“人生就这短短数十载,有的事情,能放下,就尽早放下。” 知道老人家的苦心,姜遇桥笑了笑,“谢谢爷爷,我知道。” 钟可可听着,握着筷子的手一松,突然有点儿装不下去,“不然以后我陪你去。” 闻言,姜遇桥对上她的目光。 清晨的阳光正好,晃得钟可可皮肤有种透明的质感,那双澄澈真诚的眼,也仿佛落了明亮的光晖。 早就打好盘算,她眨着眼说,“我现在还有假期,只要是周末我都能去,我可以陪阿姨聊天,看剧,做游戏,她见到我,一定会很开心。” 越说,她眼角越弯。 好像在她眼里,这世上没什么烦恼能真的称得上烦恼。 姜遇桥看着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老爷子却听不下去,“开什么玩笑,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想点儿正事。” 钟可可被吼得一哽。 老爷子脾气有点儿上来,“别以为遇桥在这替你兜着,我就不知道你在学校干了什么,你妈都打电话告诉我了。” “你说你,两代长辈都是知识分子,怎么到你这,就把成绩混成这样,早知道就听你妈的,让你去补习班。” 原本钟可可很怕补习班,但这会儿姜遇桥在,她的智商瞬间达到峰值。 “补课可以,但不去补习班。”钟可可理直气壮,“有遇桥哥在,我才不要上补习班找那种混干饭的老师。” 说完,她讨好似的冲姜遇桥一笑。 眼下的两处浮起几道可爱的猫咪纹,活脱脱的一只谄媚的小猫。 “……” 姜遇桥压平唇角,撇开头,喝了口汤。 “别人混干饭,你遇桥哥就活该被你折磨?”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拒绝,“而且人家忙着学业,哪有功夫给你这个学渣补课。” 闻言,姜遇桥终于忍不住,拳头抵在鼻尖下方,卷着不明显的笑意咳了两声。 “……” 被两人前后夹击。 钟可可毛都要炸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不要面子的吗! 钟可可气得不行,扔下筷子不吃了。 见她那副受气包的模样,姜遇桥替她挽回一丝颜面,“其实现在也不适合补课,最重要的是跟着老师整理和复习。” 老爷子认真地听着。 钟可可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姜遇桥视线落在她身上,“而且爷爷说的对,我确实很忙,今天我就要回学校弄论文。”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我也不是没给你补过课,效果并不好。” 听到这话,钟可可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 姜遇桥的确是给她补过课的。 在她十岁的时候。 那会儿的她比现在玩心还重,即便是姜遇桥在她身边,她也无法静下心来听课,姜遇桥试了几次,觉得烦,就没再给她补。 当时钟可可乐得屁颠屁颠的。 别提多高兴。 回忆起这一段自己埋下的祸根,钟可可表情更难看了。 隔了几秒,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不是,那不是我小吗,”越说,她声音越低,“说不定现在好多了呢……” 似是觉得这话十分有趣。 姜遇桥嘴角荡起一抹极为明显的谑笑。 就这么盯着她,直到她圆润的耳垂因为羞赧变粉。 姜遇桥靠在椅子里,以一个松散又漫不经意的姿态望着她,“你确定,现在我给你补课,你就会好好听?” 钟可可应声抬头。 下一秒,就跌入那双仿佛挑染了春风般漆深的眼眸。 仿佛一瞬间被棉花团堵住了喉咙,一个字,哪怕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去。 在这一刻,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断加快。 再放大。 就这样对视了两秒,钟可可肩头一松,败下阵来。 答案当然是不能。 因为只要姜遇桥在她眼前一秒,她的神志和心,就有一秒在躁动和叫嚣。 - 当天下午,姜遇桥回了学校。 钟可可本想去送,但被老爷子拦住,让她必须好好在家学习。 钟可可撒泼耍赖没用,只能眼巴巴看着姜遇桥上了付远航的大G。上车时,姜遇桥刚巧在接电话,似乎在说很重要的内容,他眉头微皱,偶尔点头应声。 -- 第10页 清俊的侧脸在车窗里影影绰绰。 钟可可饱含期待地望着,期望他能转过来看自己,哪怕只有一眼都好。 然而直到车子发动,他都没有转过头,就好像她的存在,根本不值得关注。 钟可可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 游魂似地回到卧室,她在桌上难过地趴了一会儿,而后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打开昵称叫作“可可豆”的微博。 是她的小号,专门用来发跟姜遇桥有关的心事。 这一刻,这个账号,似乎成了她唯一能够纾解憋闷的小天地。半分钟后,她发了一条微博,配图是一张空白的卷子—— 【会考到前三百的。 也会让你的眼里只有我。】 …… 两天过后,周一来临。 钟可可在校门口买了个牛肉汉堡,叼着豆浆进了班级,一打眼就看到几个相熟的男生在她座位周围逼逼赖赖,话音卷着脏话,似乎在聊游戏。 几个人说得正欢,一扭头,就看见双手插袋,嘴里叼着豆浆,神情吊儿郎当的钟可可。 和她玩得最好的吴立昂站起来,“呦,我大哥来了!” 钟可可白他一眼,把书包摘下来,“你们几个一大早就在我这逼逼,男厕所没坑了还是怎么。” “这话你说的我可就伤心了,”吴立昂背着手,贱兮兮地站她旁边,“我们哥几个可是特意提前过来帮你搬东西的。” “搬东西?”钟可可眉头一皱,“搬什么东西。” “当然是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吴立昂有些纳闷儿,“你不知道吗,老师把你的窜到倒数第二排了。” 钟可可:“……” 钟可可确实不知道。 按照那天的对话,她以为刘明德会把卓亦凡弄走,结果被弄走的人是她。 不过也不奇怪,卓亦凡家庭背景硬,柿子肯定挑软的捏。 而且倒数第二排也没什么不好,都是些没什么心眼儿整天知道傻乐的男生,钟可可一过去,就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这么一闹,等着看笑话的卓亦凡反而更气。 隔着老远,钟可可就看到她在瞪自己。 不过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毕竟卓亦凡脑子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 但这种无所谓的状态,只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因为要上课间操,钟可可一下课就去厕所排号。趁着这个时间,她拿出手机,无聊地刷微博。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熟悉聒噪的女声,“同学,咱俩能换个位置吗,我跟我朋友说个话。” 钟可可循声一望,就看见卓亦凡和身后的女生换了个位置,站到钟可可前面的前面。 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她前面的是隔壁班跟卓亦凡关系不错的一个人。 两个人挨在一起,像是两个居委会大妈,眉飞色舞地热络起来。 钟可可懒得注意她们,低下头,继续冲浪,完全没注意到卓亦凡的眼神明显地朝她瞥来。 一边若有似无地注意着,卓亦凡一边对那个女生说,“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下周不能陪你去游乐园了,家里给我安排了补课。” “啊?这样啊。”女生显然惋惜,“我还挺期待呢。” “没办法,”卓亦凡故作惋惜,“给我补课的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哥哥,人家论文都不做,过来教我,你说我能拒绝么。” “这么好,哪个哥哥啊。” 听到这话,钟可可身形一僵。 手指突兀地停在手机上方。 见状,卓亦凡得意一笑,故意提高音量,“还能有哪个哥哥,当然是我之前就跟你提过的榕大高材生姜遇桥啦。” 第5章 从小就这么牛逼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知道有些话从某些人嘴里说出来别有用心,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当真。 郁闷了两节课,钟可可没忍住,在午休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明月。 下课铃刚一打响,周明月就来12班找钟可可。 不想在食堂看见卓亦凡那张烦人的脸,两个人去了校外那家味道不错的老破小面馆。因为下雨,学生们没怎么出来,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面,只坐了她俩一桌。 听完钟可可的详细复述,周明月帮她分析,“会不会是卓亦凡胡编乱造,故意气你的?” 钟可可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回答,“不知道。” “……” 周明月白她一眼,“那你凭什么说卓亦凡说的是真的,她那人满嘴跑火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以钟可可对卓亦凡的了解,凡是涉及到姜遇桥的事儿,她不太会撒谎。 “你在这瞎寻思也没用,”周明月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盛了点儿小菜,“还不如找个人问清楚。” 钟可可鼓着腮帮子吐了口郁气,“我问远航哥了。” 周明月坐回来,“他咋说。” “他说,”钟可可郁闷,“让我亲自去问遇桥哥。” 周明月:“……” 恰巧这时老板端着两碗面送上来,周明月饿了半天,掰开筷子就开始吃。 钟可可却烦得就差用头撞桌子,“我其实就是生气,我求他的时候,他说忙没时间,结果转头就给卓亦凡补课。” -- 第11页 丝丝缕缕的憋闷感顺着血管往上涌,钟可可拍了下桌子,“我跟他这么多年交情连个卓亦凡都比不过吗?!” 周明月差点把面吐出来,“你要吓死我啊祖宗。” 钟可可抖了抖唇,看起来已经要哭了。 见她这副快活不起的模样,周明有闭着眼睛瞎出主意,“这样吧,你听我的。” 钟可可抬眸。 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周明月胳膊一挥,“吃完饭你就给姜遇桥打电话,亲口问他,他要不接,你就去他学校堵他!” 还以为她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主意,钟可可:“……” …… 虽然周明月的提议直白又无脑,但细想一下,钟可可好像还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特别是在她信息也发了,电话也打了,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 钟可可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疯,还不如去一趟姜遇桥的学校,反正从小到大,她都这么不着调。 打定主意,她找周明月借了二百块钱,一放学就去商场买了那块她早就钟意的腕表。 咖色表带配着复古秀气的银色表盘,斯文俊秀,是她为姜遇桥准备了几个月的生日礼物。 虽然有点小贵。 但值得。 拎着购物袋从商场出去,钟可可心情雀跃起来,想到等会儿要见姜遇桥,还回家换了身衣服,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那双白色小靴子。 确定自己比平时好看很多,她才兴冲冲地出了家门。 榕城医科大学离大院不远。 坐十几分钟的车就能到。 钟可可对这里并不陌生。 再加上研究生宿舍本就经常出现女生,没人拦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203宿舍门口。 这会儿宿舍门大敞四开,有两个男生正背对背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 钟可可敲了敲门。 戴着黑色耳机的男生不耐烦转过头,“谁啊。” 被这么一吼,钟可可有些紧绷,“你好,请问姜遇桥在吗。” 她的声线本就清透,此刻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撒娇,乍一听,简直能酥到人骨子里。 两个男生转过头,在看到钟可可的第一眼,不约而同地愣住。 小姑娘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梳着不算太短的妹妹头,身着婴儿粉卫衣,配着白色小裙子,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可爱,又有种难以掩盖的机灵。 虽然有很多女生来宿舍找过姜遇桥,但像她这么漂亮灵气的,还是第一次见。 刘希顿时摘下耳机,语气都跟着和善,“你是?” 钟可可拎着礼物袋,想了一秒,回答道,“我是姜遇桥的妹妹。” - 都是母胎solo的选手,谁也没比谁高尚。 听说是姜遇桥的妹妹,刘希和张凯立刻变了副面孔,热情招呼钟可可进来。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 面积不大,上床下桌,靠门左边的位置,就是姜遇桥的。 无论是床上还是桌面,都保持着洁净和素淡,就连桌面上的书本都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和其他人杂乱无章的地盘相比,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钟可可上下扫视了几眼,抿着唇坐在姜遇桥的椅子上。 刘希听说钟可可联系不上他,给她倒了杯水解释,“他这会儿应该在实验室搞细胞,导师啊同学什么的都在,不方便接电话也正常。”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姜遇桥在学校里的事,钟可可问,“那他平时都这么忙吗?” “当然了。”张凯接话,“他研三,和我们这种研一的闲人不一样,导师对他要求也比别人高,动不动就让他出SCI论文,有时候还去临床,我们平时也不常见到他。” “而且桥哥也要毕业了,”刘希说,“接下来的事儿肯定更多,估计答辩以后就要准备考博了。” 钟可可若有所悟地点头。 说到这个,张凯突然来劲,搬个小板凳坐到二人跟前,“我听说桥哥上次那篇论文IF又超过8了,也太牛了,我要能有个1.5的,都要烧高香。” 刘希赞同,“那是啊,不然怎么是全校榜样呢。” “哎,大神就是大神,”张凯羡慕得不行,“就这条件,就算他毕业以后不读博那些医院也是随他挑。” 钟可可歪着小脑袋,云里雾里地听着。 虽然听太不懂,但也能感觉出他们是在夸姜遇桥厉害。 像是想到什么,刘希转过头问钟可可,“哎,妹妹,你哥从小就这么牛逼吗?” 钟可可愣了一下,点头,“他从小就是全校第一,初中和高中也都跳了级。” 正是因为这,姜遇桥现在也才二十三岁,跟刘希和张凯差不多大。 不知为何,钟可可心底竟升起一丝骄傲。 刘希突然八卦,“那他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么招女生喜欢。” 张凯听着,猛地一拍大腿,“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就前两天那大二的小学妹,过来主动找我,我他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找我问桥哥微信。” “你别说,前两天还有个妹子追到咱宿舍来堵他,结果没堵到。” “真的假的好看不?” 两人你来我往,聊得火热。 钟可可像是被一巴掌打懵了似的,心里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憋闷感,“有这么多人喜欢遇桥哥吗?” -- 第12页 她知道姜遇桥很招女生喜欢。 但没想到会招到这种地步,居然跑来宿舍堵。 “这不是很正常吗,”刘希雪上加霜,“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他啊,长得帅,个子高,学习还好,而且那一身禁欲清冷的气质,啧,绝了,反正别说我们学校,就是外校的都有慕名来追他的。” 张凯附和,“我记得是个外校的校花,开着宝马来接他,但桥哥看都没看那女的一眼,转身就走了。听说就是因为那次,桥哥才正式封神的。” 说到这,他掏出手机,“学校贴吧里都有他的专属楼呢,整的跟明星似的。” 说着,张凯把手机递给钟可可。 如果说之前只是会心一击。 那么现在,这些话简直是双倍暴击。 钟可可僵硬地接过手机,果然看到一个名为【榕大医学院之光姜遇桥舔颜专属楼2.0】的标题,挂在在帖子上方。 往下一拉,还真的都是姜遇桥被偷拍的照片。 张凯凑过来,刚要逼逼,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冷无绪的男声,“你们俩在瞎说什么。” 心脏像是倏地被绳子勒紧,钟可可一抬头,对上那道无论何时都清明自持的目光。 姜遇桥穿着一件白色针织衫,浅色长裤,走进来。 眉宇间缱绻着一丝不满,他随手把书本背包放在桌上,跟着看向钟可可,目光里蕴藏着明显的沉郁和威压,像是冬日里化不开的冰雪。 感知到他的情绪,钟可可有些心虚地把张凯的手机放在桌上。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头顶就响起凉凉的说话声—— “谁让你过来的。” - 来之前,钟可可已经做好了被他骂的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她还是没由来地心慌。 姜遇桥这人虽然看起来高冷,但脾气挺好,轻易不会因为什么动怒,可同样,要是真的生气,也比一般人要难搞。 刘希和张凯深知情况不妙,迅速找了个借口离开。 整个宿舍,就只剩他们俩。 钟可可垂着又长又密的睫毛,抱着购物袋老实巴交地坐在那儿。 姜遇桥双臂环抱,长腿撑地倚在桌边,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静静等待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 钟可可放弃挣扎,抬起头,“因为你不接电话。” “我在实验室,不能随便出去接电话。”姜遇桥不动声色地回答,“至于你发的信息,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了。” 钟可可突然觉得委屈,“那你还不回我?” 姜遇桥眉头一挑,“这就是你大老远来找我的理由?” “……” 钟可可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对于一个高三生来说,一晚上可以做很多题,背很多单词,她的确不该这么随便浪费。 但是,她也真的想知道,补课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像是一个急于得到答案的小朋友,被情绪控制的那一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么一想,钟可可愈发委屈。 甚至还发出小小的抽噎声。 姜遇桥听见,怔了怔。 察觉到刚刚语气重了,他稍稍平复情绪,语气温和许多,“我没答应补课,也不会给任何人补课。” 听到这个答案,钟可可神情一晃。 从低落中抬起头,她有些惊喜又有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卓亦凡说的是假的?” 姜遇桥没说话。 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那表情,仿佛在说她是个傻瓜。 像一只被灌满氢气的气球,整个人飘飘悠悠的,钟可可终于开心起来,“我就说,她是故意气我的。” 见她这副傻乐呵的模样,姜遇桥有一瞬间的心软,甚至,还萌生出想要揉一揉她头发的冲动。 但他不能。 最起码现在这个阶段,不能。 姜遇桥收回松动的心神,刚要问她饿不饿,就见小姑娘献宝似的从购物袋里拿出那个深蓝色的方盒子,“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姜遇桥敛下眉。 下一秒,钟可可朝他举起盒子。 小姑娘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眼下的猫咪纹清晰可见,“遇桥哥,生日快乐。” 第6章 就是一个小朋友 这天是姜遇桥二十四岁生日,但他没有告诉身边的人。 项目组里的同学和现在的舍友都很热情,如果要过,一定会耽误很多时间。再者,之前像模像样地庆祝过,没必要再来一次,所以他潜意识并没把这天回事。 也没想到钟可可会专门过来跟自己说生日快乐。 修长白皙的手接过方盒子,姜遇桥若有所思地垂眸,钟可可抱着空袋子嘀嘀咕咕—— “其实就是没有卓亦凡,我今天也想来的。” “这个礼物,我准备了一个月呢。” “看在它的面子,你能不能别骂我了。” “……” 姜遇桥喉间一涩。 他抬眸,对上钟可可清澈又真诚的眼。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再一次如细丝般缠绕在心上,但他很清楚,那不是讨厌。 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姜遇桥像是被折服一般,淡色唇瓣荡起一抹极为无奈的笑。 刚巧这时,钟可可肚子咕噜一声。 -- 第13页 姜遇桥眉峰一抬,“饿了?” 钟可可有些不自在地摸了下脖子,“嗯。” - 这个时间点儿,是食堂最火爆的时刻,以他们俩的速度,过去基本上抢不到什么,还不如就近去校外的便利店吃点儿东西。 听到这个提议,钟可可很开心地答应。 跟在姜遇桥身后,她连蹦带跳的,“其实也不用吃什么,就是垫一口,爷爷今晚要给我烧排骨,我要留肚子的。” 夜风微凉,空气里浮动着雨季独有的湿气。 还有少女身上熟悉的淡奶香。 像是婴儿身上残留的那种味道,又像是很甜的大白兔被稀释了一样。 姜遇桥本不想说话,但莫名的,还是应了声,“早点回去也好,省得爷爷担心。” 不知不觉走了一段路,两人来到校外那家便利店。 钟可可直奔糖果区。 姜遇桥点了份关东煮,拿了一盒奶酪布丁和一包湿巾,见钟可可抱着一大包巧克力在柜台结账,又替她刷了码。 两人一前一后,在长桌前坐下。 同样是高脚凳。 姜遇桥长腿撑地,游刃有余,钟可可却费好半天劲才爬上去。 好不容易坐稳。 钟可可看到桌上是她爱吃的东西,刚要伸手去拿,就被旁边低眉拆湿巾的姜遇桥制止,“先擦手。” “……” 钟可可哦了声,乖乖接过姜遇桥递来的湿巾。 趁她擦手的功夫,姜遇桥替她把奶酪布丁打开。 男人神情清冷又专注。 但又有种别样的温柔和性感。 钟可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精致俊秀的侧颜,和喉结明显的凸起,心跳加速,不由得在想,如果能做他的女朋友,该会有多幸福。 直到姜遇桥把布丁推到她面前,“发什么呆?” “……” 钟可可回过神:“没发呆。” 她随手拿起一串脆骨丸塞在嘴里,耳垂发热。 姜遇桥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看了眼时间,“吃完就回去吧,等会儿我还要回实验室一趟。” 听到这话,钟可可咬着丸子含糊不清,“你不吃点东西吗?” “不吃了,没胃口。”姜遇桥声音很淡,神态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你回宿舍,”钟可可像是反应过来,“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吗?” 姜遇桥看着她。 钟可可把丸子咽下去,“但因为我来了,你没办法休息。” 见她此刻模样稚气又可爱,姜遇桥笑了笑,“没有,就是回去换身衣服。” 说到这,他低眉看了眼手机里的日历,“这个月29号,是不是。” 钟可可愣了下,“什么?” 姜遇桥:“你生日。” 男人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可对钟可可而言,却像是一记重击。 姜遇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于别人的生日,从来都不记得,就连自己的生日也经常忘记。每年都是她主动提醒,姜遇桥才知道,她的生日快到了。 她没想过姜遇桥会主动提。 “还有一段时间,”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手机,姜遇桥有点随意,“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前告诉我。” 很奇怪。 明明是很值得开心的事,钟可可却开心不起来。 她把这个理由归为“偿还”。 因为她来学校找他,给他送礼物说生日快乐,所以姜遇桥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回礼。 这么一想。 她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顿了好几秒,才道,“我不想要什么礼物。” 姜遇桥侧过头,“嗯?” 钟可可老老实实说出愿望,“我想生日那天你能回来陪我。” 依旧是清澈如泉的眼眸,带着少女独有的纯粹感,让人不忍心打破。没想到她的愿望是这个,姜遇桥毫无防备地愣了一秒,但很快就恢复清明。 姜遇桥垂着眼,在椅背上靠了靠,“这个要看情况。” 这么淳朴的要求都要看情况,钟可可顿时有些恼,“这就是你的诚意啊。” 姜遇桥神情素淡,“说送你生日礼物,又没说满足愿望。” “……” 那点儿仅存的好心情像是被抽干的泳池水一样,瞬间消失。 钟可可连奶酪布丁都没心情吃,闷闷地栽在椅子里,“就不应该对你有期待。” 注意到她失落的小表情,姜遇桥心软了一下,话音不自觉卷着笑,“说了看情况,又没说不答应。” 听到这话,钟可可眼底又燃起了小小的希望。 “看课题安排吧,”姜遇桥想了想,“如果能避开,我尽量避开。” - 吃完东西。 姜遇桥带钟可可来到公交站。 这个路段没有那么拥挤,等车的人也不多,小小的公交站牌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钟可可面对姜遇桥天生话痨,想着马上又要和他分开,就铆足了劲儿说,“你放心,我今晚回去就好好做题,而且不骗你,我今天也有好好听课。” “还有,我也不接单了,太耽误时间了,也赚不到什么钱,反正现在礼物都买到了,我也不用赚了。” “噢,对了,你给我买的巧克力有点多,你要不要留一些,”说着,钟可可从帆布包里抓了一大把香草味的巧克力,递给姜遇桥。 -- 第14页 看到她小小的手掌那么努力地抓着那些巧克力,姜遇桥眉头一皱。 明明也是个快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了。 怎么手还是那么小。 仿佛一用力捏就能碎了似的。 不知怎的,他的神思突然停在了这个地方。 “遇桥哥?”钟可可打破他的思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你要不要嘛,我吃不完的。”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撞,姜遇桥喉结一滚,错开她的目光,“你留着吧,我不爱吃甜的。” “噢。” 钟可可悻悻地把巧克力重新揣进帆布包。 姜遇桥莫名松了口气。 随后拿起手机,想搜一搜46路公交到底还有多久能来。 正当他点开app查看。 钟可可突然凑过来,仰头看他,“遇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手指在半空中停住,姜遇桥没忍住,垂下眸看她,“怎么。” 钟可可含着刚塞在嘴里的香草巧克力,吐息间带着香甜丝滑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要老实回答我。” 姜遇桥:“?” 钟可可把巧克力吞掉,双手下意识扶着他的胳膊,“我和卓亦凡在你心里,谁比较重要?” 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姜遇桥眉心一跳。 钟可可却像是很在意,扯着他的胳膊晃悠,“你说嘛,告诉我。” “……” 姜遇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他来到大院之前,钟可可和卓亦凡就不对付;在他来到大院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更是变得水火不容。 好在卓亦凡初中的时候就搬了家。 但其实,姜遇桥也不清楚她们两个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懂钟可可为什么总把自己和卓亦凡比在一个位置上。 在他的眼里,卓亦凡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曾经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家妹妹,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而钟可可不一样。 虽然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她烦,但姜遇桥承认,她对自己来说很特别,也很重要。 只是那份重要随着年岁,变得有些模糊。 即便聪明如他,也有些迷茫。 面对这个问题,姜遇桥心念微动,一种异样的,复杂的感觉,在心头弥漫。 答案其实清晰明了。 但他却说不出口。 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也怕这一开口,就引燃什么。 安静好几秒,他下意识避开话题,“钟可可,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仿佛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钟可可:“……” 偏巧这时,46路公交慢慢在公交牌前停下。 姜遇桥抬头看了眼,将手臂抽回来,淡声开口,“车来了,你该走了。” - 把钟可可走上车后,姜遇桥回了宿舍。 张凯和刘希吃完饭回来,正准备开黑,看到姜遇桥进来,喊了一嗓子,“桥哥,一起打游戏吗?” “你们玩吧。” 姜遇桥淡声应着,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咖啡,拉开转椅坐下。 刚按下台灯,视线就落在那个方方正正的蓝盒子上,顿了一秒,姜遇桥扯开上面的蝴蝶结,打开。 果然是手表。 还是他平时喜欢戴的那个牌子。 他把那块棕色的表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透明的包装膜没有拆,却还是能感觉到它的质感。 如果没记错,这块表应该最少三千。 姜遇桥很难想象,钟可可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是怎么攒的。 就在这时,过来拿可乐的张凯问,“哎,桥哥,你妹呢?” 姜遇桥神色一滞,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钟可可。 还没等他回答,那边的刘希也搭话,“桥哥,她是你亲妹吗。” 姜遇桥把表放回去:“不是。” 话音落下,张凯立刻呼嚎一声,“我说的对吧,操,你还不信我,咱俩说桥哥那些桃花的时候,小姑娘脑瓜顶都要冒烟了,而且桥哥也明显在乎的不行,给钱给钱!” 察觉出话里不对劲,姜遇桥神色一敛,“别胡说八道。” 暗压着某种情绪,他顿了顿,“就是一个小朋友。” “屁的小朋友。”张凯大咧咧的嚷嚷,“我们可都看出来了,她看你那眼神儿,爱意都要冒出来了,你就装吧你。” 姜遇桥:“……” 刘希在一旁笑得也暧昧,“对啊桥哥,这钱我都认了,但小妹妹喜欢你,你不能不认啊!” 两人没什么恶意。 无非就是觉得钟可可不错,忍不住打趣。 却不知这话触碰到姜遇桥的雷区。 特别是那句“喜欢”。 原本没什么情绪的人,瞬间变了脸。 姜遇桥把书本撂下,眼峰像是一把冷刀子,凌厉地扫向二人,“你们两个吃饱了撑的?” 第7章 钟可可,你是傻瓜吗? 同寝差不多一年,这还是张凯和刘希第一次看到姜遇桥发火。 无论何时都礼貌疏淡的一个人,动起怒来的威慑力却不容小觑。察觉到这个玩笑大概也许真的不好笑,张凯和刘希尴尬地对视一眼,同时闭上嘴。 恰巧这时,姜遇桥手机响了。 像是在静默的湖面中划过一道清晰的水痕,僵硬的气氛应声而破。 -- 第15页 看到来电人,姜遇桥收回心神。 无心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口舌,他拿起手机快步走进阳台,关上门。 手臂搭在栏杆上,姜遇桥神情略显紧绷,按下接听键,下一秒,听筒那头传来一道带着力量感的男声,“喂,是我,郑良。” 握着栏杆的手指收紧,姜遇桥喉咙发干,嗓音像是含着沙,“我知道。” 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郑良松垮地笑了下,“别紧张,就是来跟你说点儿不重要的线索。” 听到“线索”,向来沉静素淡的眉目,微不可查地蹙了一瞬。 清晰的喉结随着吞咽,在细白的脖颈间滚了滚,姜遇桥侧过身,任晚风拂面,轻抒一口气,“他回童安了?” 静默一瞬。 郑良嗯了声,“应该是,但不确定。” 姜遇桥垂着薄薄的眼帘,冷调的暮色下,那张白皙无暇的脸俊美又冰冷,凛得不似人类。 “就是我手下的人,发现墓园那边有了点儿动静,”郑良语气吊儿郎当的,“怀疑是他回来扫墓。” “至于别的,没发现。” “那家伙反侦察能力太高了,你也知道,跑了这么多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 这话像在解释,也像在安慰。 早就料到这样,姜遇桥并没有过多反应,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郑良劝慰的声音落在耳边,“这么多年了。” 笑了笑,男人半开玩笑道,“不过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童安,这地儿真挺好,你来了还能找你喝酒。” 听到这句,姜遇桥终于笑了。 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钟可可那张无辜又可爱的脸,还有老爷子前两天对他说的话—— “可可对你的依恋很深,我知道,但现在不是时候。” “你们两个大了,不像以前。” “遇桥,你是个好孩子,很多事她不懂,但你懂。” “爷爷就这么一个孙女,我希望她未来能轻松。” “……” 仿佛一根软刺扎在心口,姜遇桥的嗓子好像突然被堵住。 直到耳边传来郑良的话,“其实当医生也挺好,不用非得当博士搞什么研究,你自个儿想想,我这边还有点儿事,不跟你说了。” 思绪被拉回神,姜遇桥抿了抿唇,回了声“好”。 - 钟可可回到家时,爷爷已经做好了红烧排骨。 但因为姜遇桥,她连最爱的菜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半碗饭,便抱着那袋巧克力回了卧室,平躺在床上。 她安静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心里翻来覆去都是公交站下的那一幕。 其实她没打算问出最后那个问题的。 但在那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那么问了。 钟可可把当时的行为归吝于盲目自信,而这种自信,大抵源于儿时相伴过的底气。 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刺眼。 钟可可翻了个身,思绪不自觉陷入那段没有任何人分享过的,只属于他们俩回忆。 在来到大院之前,姜遇桥不叫姜遇桥,他叫姜默,沉默寡言的默。 人如其名,十三岁的小少年自闭且孤僻,一张俊秀漂亮的小脸上,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不会回应。 大院里所有小朋友都说,姜遇桥是个怪胎。 但钟可可却不这样觉得。 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得不得了。 那会儿大院的那棵参天大树还没被伐掉,十三岁的小少年在夏日午后,拿着一本外国名著,躲在那里认真翻阅。 日光被枝叶剪碎,落成一地细碎又斑驳的光影,闷热的风拂过脸颊,干净的白衬衫随风微颤。 很奇怪。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画面。 却没有人愿意靠近。 后来,钟可可才从爷爷口中得知姜遇桥家里的事。 姜遇桥的父亲是律师,母亲是老师,他有个弟弟,叫姜莱。原本是很幸福的家庭,直到他的父亲为了钱,打了一场“女学生被性侵”的官司。 被告是当地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原告则是普通人家,那个女学生的父亲,还是姜遇桥的数学老师。 看起来很朴实的一个人。 很爱自己的女儿。 当他得知对方律师是自己学生的父亲时,他还亲自带着礼物去上门拜访。 姜远表面和气,背地里却早已做好给姜遇桥转校的准备。 不出意外,姜远赢了这场官司。 因为证据不足,和对方辩护律师的能力问题,那个富二代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倒是女学生被扣上了“婊.子,拜金女,贱”等侮辱性的词汇。 没多久,女学生就跳楼了。 数学老师好几天都没来上课。 然而那时,小小的姜遇桥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忽然有一天,身边的人都开始孤立他,欺负他,再后来,就有许多记者和陌生人,围在他们家的别墅门口,拿着各式各样的相机,疯狂拍照。 原本应该上学的一天,就这样被堵在了家中。 妈妈抱着小儿子姜莱掩面哭泣,爸爸则在家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打着电话。 姜遇桥在那一刻,才渐渐明白学校里的同学骂他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父亲,为了利益,把别人害死了。 -- 第16页 无言的恐惧占据了他单薄的躯体。 姜遇桥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排斥。 “那后来呢。”小小的钟可可似懂非懂,想让爷爷继续讲下去。 但老爷子没有,他只是爱怜地摸了摸钟可可的头,告诉她,姜遇桥是很好的孩子,你不可以孤立他。 钟可可当然不会孤立他。 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干净的哥哥,他不会说脏话,也不会流臭臭的汗,她想跟他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孤立他。 小孩子的喜欢是纯粹的。 钟可可不记得自己用什么方法粘上姜遇桥,只记得某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趴在床边,手作喇叭状,对藏在被子里的姜遇桥道,“遇桥哥哥,别哭啦,我这里有好多巧克力,你要一起吃吗?” 就这么翻来覆去地重复。 姜遇桥终于听烦了,一把掀开被子,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 钟可可被他瞪着,却还是呲着小白牙对他说,“要吃吗,香草味儿的。” 就是从那天起,钟可可才知道,姜遇桥不是哑巴。 虽然有些沙哑,但他的声音还是像清泉一样好听。 他说,“钟可可,你是傻瓜吗?” 那冷淡又厌烦的模样,和现在相差无几。 每次钟可可想起来,都在想,那个时候的她是不是真的那么烦。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从未想过。 那个阴郁自闭,眼神里充满戾气的少年,被她年复一年地烦着,就这么长成英俊挺拔的模样。 他是所有女生的美梦。 也是钟可可无可替代的参天大树。 …… 记忆像是丝线一般被拉扯回来。 钟可可一抬眼,就看见手机来了新的消息,是钟父的。 她随手点开,发现钟父转了两千块钱给她,【宝贝,最近工程比较大,我跟你妈妈暂时没办法回来,就提前给你发生日红包,让你开心一下。】 钟父和钟母都是考古学家。 有时候一出差就是半年,钟可可早已习惯,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倒因此想到她送姜遇桥的那块手表,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 这么想着,她不受控制地点开姜遇桥的微信。 界面还停留在她质问的那一刻,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复,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突然不那么想发了。 可不发,她又很好奇。 好歹也是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她还是想得到一些反馈的。 就这么纠结了好半天,钟可可一咬牙,随便打了三个字过去,【喜欢吗】 本着爱回不回不回拉倒的心态,她迅速把手机丢在一边,却没想到不过一秒,对话框里就弹出一条语音信息。 “……” 居然回复这么快。 钟可可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点开。 下一秒,姜遇桥沉静又磁性的嗓音,像是带着蛊惑般顺着听筒传了出来—— 【谢谢可可,我很喜欢,但以后不要再这么破费】 听到这句话,钟可可先是深吸一口气,继而脑袋扎在被子里,发出类似土拨鼠一样,“啊啊”的叫声。 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一句,我很喜欢。 - 生日礼物一送出手,钟可可仿佛完成某种仪式,心突然静了。 也没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倒是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一连几天,她上课都没有溜号,老师留的作业也都按时写。 但基础打得不好,作业完成度并不高。 倒是她的宿敌卓亦凡,自打上次被找家长后,每次小测验分数都水涨船高。 不过,卓亦凡并没有在钟可可面前炫耀,一是因为钟可可身边围绕着一群看她不顺眼的小弟,另一方面则是她之前在钟可可面前吹的牛逼翻车了。 按照以往的尿性,钟可可早就找机会嘲讽了,但眼下,她脑子里就只有期中考那件事。 姜遇桥答应过她的。 只要期中考到前三百,他就会好好回她微信。而除了上次感谢她生日礼物的那条语音后,姜遇桥再都没有回复过她。 钟可可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激将法,另一边又免不了为考试焦虑。 她想问姜遇桥复习方法,但又莫名执拗着不愿开口,担心他不回复自己,又担心他小看自己。 那种酸涩又复杂的情绪,搞得她周末根本无心复习。 思前想后,只能给周明月发信息,【我学不下去了,带着作业陪我去星巴克吧,顺便再买俩复习资料。】 周明月:【?你确定不是为了出去玩吗?】 钟可可:【玩个屁的玩老子要急死了。】 周明月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钟可可懒得跟她解释,随便收拾了一下拎着帆布包出了家门。 半小时后,俩人在凯越一楼的星巴克相聚。 本来想在那儿学习的,但一看都是人,也没有什么舒服的地方,二人就绕了个弯儿上了三楼,打算去书店找个位置。 结果半路遇见了吴立昂。 吴立昂正要过去和朋友吃牛排,看见二人,惊喜得像是捡了钱,“哎呦,这不我大哥吗!” 钟可可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就看见高高瘦瘦的吴立昂站在自己面前。 -- 第17页 周明月也很惊讶,“卧槽,这什么缘分,出来写个作业也能碰上。” 吴立昂嘿嘿一笑,“那是啊,和我老大缘分多深呢。” 说话的期间,他一直注视着钟可可。 钟可可:“你也来学习?” 吴立昂眉头一跳,“学习?来这儿?我疯了?” 钟可可懒得废话,拉着周明月就走。 吴立昂二话不说赶忙上去拉二人,“学习学习。” 钟可可脸色这才好了点儿,“怎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啊。” 吴立昂挠了挠后脑勺,“那不能,但我可以请你们吃个饭。” 周明月正好没吃饭,眼睛都放光,“行啊。” 钟可可看向周明月,一脸“你认真的吗”。 “不吃白不吃啊。”周明月理所当然地拉着钟可可,“吃完了再学习才有劲嘛。” “对啊,”吴立昂看着钟可可,笑得像要开花,“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就这样,钟可可被二人带到四楼的西餐厅,而原本约好和朋友一起吃的吴立昂则因为钟可可,干脆地放了朋友的鸽子。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家很贵的西餐厅是吴立昂叔叔开的。 趁着吴立昂去给两个人点特制沙冰的功夫,周明月神色暧昧地看向钟可可,“吴立昂对你不错啊。” 钟可可低头看着英语单词。 随口应了声,“啊,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周明月撇了撇嘴,“我看明摆着就是喜欢你。” 听到这话,钟可可表情变了,“别放屁。” 周明月瞪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吴立昂看你的眼神儿都放光你不知道啊。” “……” 钟可可啼笑皆非,“你在胡扯什么,我跟他就是朋友。” 周明月才不相信这个说辞,“其实他条件真不错,个子高,长得也还行,家里还有钱,据说学习成绩也是中上游。” 忽然想到什么,她眉毛一抬,“不然等会你有不会的地方问问他。” 钟可可没好气儿地剜她一眼,刚想说“你清醒清醒”,可话还没说出来,视线就在前方不远处定格。 隔着两排餐桌,靠窗的位置。 卓亦凡正在低头认真地填写着菜单,而她的对面,坐着白衬衫圆领T,看起来纤尘不染的姜遇桥。 浸泡在阳光之下,男人眉目浅淡,气质清冷如松。 似乎听到卓亦凡说了什么,他很轻地笑了笑,跟着,修长白皙的五指拿起旁边的水杯,很浅地抿了一口。 喉结涌动。 划出一道性感的弧线。 钟可可怔怔地望着他,听见胸口里有什么破碎掉。 “要我说啊,你们趁着这个机会相处相处,说不定你就来电了,说不定你就因为他,放弃姜遇——” 后面的“桥”字还没说出来,周明月发现钟可可的表情不知何时凝固住。 感受到某种死亡气息。 周明月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 看见眼前的一幕,她心口重重一跳,“我操……” 第8章 为什么一下都不响 你不可以对别的女孩子笑。 ——摘自可可豆的暗恋微博 视线像是烙铁一样,牢牢在斜前方四十五度处烫住。 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仿佛文艺片静默却绵长的电影画面,缓缓在钟可可眼前播放。她的视力称不上好,但在这一刻,竟出奇地清晰。 她看见穿着小黑裙的卓亦凡鼓着做作的腮帮子,对着姜遇桥撒娇。 姜遇桥神情闪过蜻蜓点水般的温和,跟着垂下眸看手机,简短地说了什么。 庆幸的是,他没再笑。 周明月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可可?你还好吧……” 不好。 一丁点儿都不好。 她最喜欢的人,在和她最讨厌的女生吃饭,还有说有笑。换做别人,钟可可不知道,但此刻的她,已经被眼前这一切冲击得快要原地炸掉。 说不清心里到底哪种滋味居多。 只觉得苦涩涩的。 又凉,又酸楚。 有那么一瞬间,钟可可想逃,但这种想法很快被骨子里的冲动代替,她举起水杯喝了口水,而后站起身,脚步轻飘飘地朝姜遇桥的方向迈步。 “我靠,你要干啥?”周明月慌了,想要拽她,但没拽住。 钟可可脚步极快,从头到尾不到十秒钟,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出现在二人面前。 像是感受到什么,姜遇桥侧过眸。 光影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之上,带着清辉的瞳仁因意外短暂地怔住。 钟可可眼眶发红,神情执拗地盯着他。 像在控诉,也像在质问。 这个时候,卓亦凡正喋喋不休地跟姜遇桥说话,“你都不知道,我们老师可烦了,每次都留那么多作业,我都做不完,然后他第二天还要抓我们提问——” 话音到这里停住。 卓亦凡转头一撇,对上钟可可冷如冰霜的脸,嗓门瞬间拔高,“钟可可?你怎么在这?!” 钟可可没搭理她,专注地看着姜遇桥。 姜遇桥没有躲闪。 那双被光影渲染得近乎茶色的眸子,因为她的出现,闪烁着波动的光。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难过,失望,和愤怒。这三种情感,就像一场急剧而来的龙卷风。 -- 第18页 姜遇桥第一次产生想要解释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开口,钟可可像一个演完了戏就应该退幕的人,动作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那边的周明月看到钟可可气冲冲地往外走,拎着东西跟了上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朝这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姜遇桥:“……” 卓亦凡简直惊讶,“就这么走了?” 姜遇桥下颚线紧绷。 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偏偏卓亦凡不知好歹地火上浇油,“真是的,哪儿哪儿都有她,我爸找你吃个饭都能碰上,你说她是不是跟踪——” 后面的“你”还没说出来,卓亦凡一抬头,就对上姜遇桥眼寒如潭的目光。 明明没说一个字。 可那眼神,却带着高贵疏离的不怒自威。 莫名被这个眼神噎到,卓亦凡尴尬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姜遇桥面色冷凝。 脑中只有钟可可哭鼻子的模样。 迟疑了几秒,他拿起桌上那打崭新的习题册,起身欲走。 卓亦凡眼睛瞪大,“遇桥哥,你干嘛?” “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一位身穿灰黑色西装,看起来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迎面阔步走来,嗓音里带着长辈的歉疚,“不好意思啊遇桥,我来晚了。” 姜遇桥猝不及防地顿住。 卓亦凡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嗓子,“爸!” - 钟可可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直到离开凯悦广场,她都没能忘掉卓亦凡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和姜遇桥无论何时都平静得像是湖水一般的面庞。 这一刻,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仿佛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 周明月和吴立昂一前一后地追上来,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不是,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 周明月干脆蹲在地上,“我他妈也纳闷儿,平时八百米都跑不完的人。” 钟可可本来想哭的。 但看到这两个人,眼泪莫名其妙就收住了。 其实她这人挺矛盾的。 在外,她是个挺干脆不拘小节的人,为人直爽仗义,帮朋友出头的时候做派就像个小霸王,只有在面对姜遇桥时,她才能会像个真正的小姑娘,柔软细腻,会哭鼻子也会撒娇。 就像刚才,她真的是很努力的在憋,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钟可可揉了下鼻子,“对不起啊吴立昂,这饭我吃不了了。” 过来的时候,吴立昂了解到情况,他并不意外,“没事儿啊,这能算什么事儿,我还能逼你对着苍蝇吃饭吗。” “这个比方打得好。”周明月站起身。 “不过这个时间了,也该吃点儿东西了,”吴立昂拿出手机搜了搜,“这样,我带你们吃别的去,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听到“赔罪”二字,钟可可惨淡地笑了下,声音不大,“你赔什么罪,要赔也是他赔。” 吴立昂笑容僵了一秒。 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那你吃不吃嘛。” “吃,”钟可可早就没了复习的心思,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你请我俩吃饭,我请你们唱歌。” …… 之所以在饭后又加了一局,完全是因为心里难受。 钟可可不想一整晚睁眼闭眼都是姜遇桥,就干脆拽着周明月和吴立昂一起在外面晃荡。 三人先是吃了顿烧烤,跟着又去了KTV。 说是钟可可请客,但吴立昂一进门就结了账。当然,钟可可并不知道,她从头到尾想的就只有手机他妈的为什么还不响。 为什么!一下!都不响! 周明月上完厕所进来,见钟可可窝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呲牙,一屁股坐到她身旁,“你都看多少遍了,还看,再看眼睛都瞎了。” “谁看了。”钟可可立马把手机收起来,狡辩,“我就是看看时间。” 周明月哼了一声。 钟可可尴尬地四处巡视一眼,“吴立昂呢。” “点零食套餐去了。”周明月低头刷朋友圈,“哎,你别说,你这朋友人真不错,但就是有一点,没少谈对象。” 刚刚一顿饭,周明月已经快把他家底刨出来了。 不过有没有谈过都跟钟可可无关。 她心里只有姜遇桥,哪怕她现在对他的怨气都能点煤气罐炸整条街了,她也还是在想着他。 想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是不是已经跟卓亦凡吃完饭了。 她甚至已经不那么在意两个人为什么在一块吃饭,而是在意,他为什么不来问自己,难道她刚刚生气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就那么不值得被关心一下吗。 想到这,那股酸涩难熬的情绪再度涌上来,钟可可死气沉沉地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上。 没一会儿,吴立昂进来,周明月开始点歌。 偌大的包房里变得喧闹。 钟可可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手机屏幕。 然而三首歌过去,手机屏幕都没有亮起。如履薄冰的自尊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碎,钟可可觉得自己像个一厢情愿又可笑的傻逼。 鼻腔涌起一股浓烈的酸涩,她忍无可忍地关了机。 - 像是切断某种不必要的联系。 -- 第19页 钟可可全情投入地唱了五首歌,又喝了两罐冰啤酒,才从KTV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八点了。 晚风拂面,流光闪烁,整个城市被霓虹坠着沉入夜色。 吴立昂不放心,打车把二人分别送回去。车子抵达钟可可大院门口时,他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别难过了,不值得。” 钟可可那点儿酒劲被夜风吹散,她双手插袋,看起来很随意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嗯,知道啦。” 吴立昂很担心地看着她。 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出租车一走,路灯下,小姑娘那张白皙稚嫩的小脸,再也伪装不住地垮下来。 钟可可异常疲惫地蹲下身,头埋在双臂间,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小动物,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手机打开。 但她忍住了。 她不想再失望一次。 …… 整理好所有情绪,钟可可才回到家。 这个时候,爷爷正坐在电视机前看八点档伦理剧。钟可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像往常一样,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爷爷,我回来啦。” 老爷子把电视剧声音调小了些,老花镜后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她,“干嘛去了,这么晚回家。” 钟可可在门口坐下,眼睛都不眨地撒谎,“跟周明月去复习功课了。” 老爷子没说话,喝了口茶。 钟可可抿了抿唇,把外套脱下。 趁着换鞋的期间,她抬手摸了摸眼角,确定没有眼泪干涸的痕迹,才稍稍安心。 生怕被他看出蛛丝马迹,她连上楼的路线都刻意偏离了一些,“爷爷,我有些累了,我先上去洗澡。” “等等。” 钟可可脚底一个打滑,“啊?” 老爷子侧过身看她,“你下午,真的只是去复习功课了?” 被这么一问,钟可可有些懵。 她顿了下,缓缓点头,“是啊。” 然而,随着话音落下。 她从老爷子脸上清晰地辨认出自己大概也许好像已经被看穿了。 果不其然,老爷子哼了声,“那遇桥今天怎么过来跟我说,他在餐厅碰到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钟可可心跳倏地踩空。 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原地,她磕磕巴巴地问,“遇、遇桥哥来过?!” “何止来过,”老爷子放下茶杯,状似不经地瞥向桌上三本厚厚的学习资料,掷地有声,“他还说你心不静,应该多留在家做题。” “……” 袍茉 “别成天往外跑跟男孩子混在一起。” 第9章 是不是早恋了 姜遇桥,我讨厌死你了! ——摘自可可豆的暗恋微博 钟可可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把三本资料往门口的垃圾桶一丢,重重关上门,像是在释放着压抑的愤怒。 楼下的老爷子见她突然发火,顿时有些不满,“你还有理了,回来这么晚,而且你遇桥哥说不对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鬼混!” 如果是平常,这话还有些威慑力,但现在,钟可可就像一点就能着的小钢炮,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 姜遇桥手机没有坏,人也没有在大马路上被车撞,他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她生没生气。 也不在乎她跑出去会不会出事。 只会云淡风轻地跑来家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维持着一个好哥哥的模样,给她送学习资料。 最让钟可可受不了的是,他说自己跟别的男生鬼混。 可他呢,他不也在和别的女生单独吃饭? 想到那一幕,钟可可胸腔里的熊熊怒火和委屈心酸混在一起,像是冰与火在体内交织,她脱力般地蹲在地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明明知道她讨厌卓亦凡。 他明明知道的。 就这么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床上那三本学习资料,黄的绿的紫的,横七竖八地栽在那儿,像是一种无声嘲讽。 钟可可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秒,站起身,把那它们从垃圾桶里捡起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她走到书桌前,一边用手腕擦着眼泪,一边打开其中封皮最好看的那本。 偏巧这时,手机响了。 像是恰到好处的求和,姜遇桥的名字在屏幕上来回闪烁。 心脏倏地被无形的绳索勒紧。 钟可可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像是刹那间所有委屈都找到了出口,哭得更凶了。 偏偏她之前瞎设置的铃声刺耳得要命,就这么响了好半天,钟可可终于忍无可忍,把电话挂断。 城市的另一边,捏着手机的付远航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姜遇桥,“我操,事儿大了,她真挂你电话。” 姜遇桥仰着头,略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安静了好半天,才在昏黄的光线下睁开那双深邃清透的眼。 仿佛早就预料到,他哑着嗓子嗯了声,“随她。” - 麻木而单调的周末过去,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这座城市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钟可可因此得了一场很重的感冒。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影响了她的发挥。 原本语文应该能答得挺好,但因为感冒药药力过强,她在考试时睡了过去,结果当然是没考好。 -- 第20页 明明是最擅长的科目,反倒成了拉低平均分的那个,不过其他科目倒是有了明显的进步。 办公室里,刘明德把提前预知的成绩告诉钟可可,很中肯地评价了一番,“我听老师们最近反应,说你表现不错,这个语文呢,也是意外,下次好好努力就行。” 钟可可重感冒还没完全好,瘦小的身子在吴立昂肥大的外套里晃了晃,“那我这次能进前三百吗?” “三百?”刘明德有些好笑,“你这次能进四百就烧高香了!” 钟可可愣了下。 有些失望地蹭了蹭鼻子。 “三百没那么好进,但你这次也进步很多了,”刘明德安慰她,“下次好好努力,多考几次就进了。” 钟可可蔫巴巴地点头,转身回了班级。 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劲儿,她一回到座位就趴在桌上。 吴立昂见状,立刻凑过来,“大哥,还发烧呢?” 听到这话,钟可可闷在帽子里瓮声瓮气,“你大哥我洪福齐天,死不了。” 吴立昂被她逗笑,关切地问,“那放学后的密室逃脱,你还去吗?不行就别去了吧,我送你回家。” 考试之前,班长就开始组局,说等期中考试结束大家晚上就出去玩一次,钟可可本不想去的,但被周围的人硬拉着,只能凑了个数。 但现在,她还真不能去。 钟可可从桌上爬起来,“不用,晚上有人来接我。” 吴立昂试探着问,“就你那个遇桥哥?” 听到这个名字,钟可可拿着水杯的手莫名一抖,面色有些难看,“提他干什么。” 吴立昂挠挠头,“我以为你俩和好了。” 她抓了把绿色的药,塞在嘴里,吴立昂帮她把桌上的水拧开。钟可可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清了清嗓子,“好个屁!” 说起这事儿她就来气。 距离上次她挂断电话,已经过了整整五天,这五天,姜遇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钟可可真的很生气。 时至今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因为什么闹这么大情绪,单单想起这个人,就觉得憋屈。 但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她还是隐隐约约地期待,姜遇桥能主动找她,他不用说什么好听的话,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叫她的名字,她就可以原谅他。 - 放学的时候,难得没有下雨。 钟可可随着人流往校门口走,吴立昂在身后和几个男生不远不近地跟着,看起来莫名有种暧昧的氛围。 只是身处这种氛围之中的钟可可毫无察觉。 她不大舒服,肚子还有点难受。 走到校门口,吴立昂忍不住问钟可可,“真不用我送你回去?” “我哥来接我吃饭。” “噢,”吴立昂问,“也是你们大院的吗。” “嗯,”钟可可点头,像是想起什么,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谢谢你啊。” 吴立昂把衣服接回来,“那你要在这等着吗?他啥时候来?” 钟可可看了眼付远航发给她的信息,“他说他快到了。” 说来也巧,她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就响起一声短促的鸣笛声。钟可可抬起眼,一秒就看到那辆骚包的黑色大G停在路边。 坐在驾驶位的付远航按下车窗,探出头,朝她笑着喊了一声,“可可,上车。” 钟可可把衣服塞进吴立昂怀里,随口道,“我先走了,再见。” 吴立昂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朝大G走去。 近距离看到付远航,小姑娘苍白的小脸儿这才有点儿气色,“你怎么又穿这个外套啊,一点儿也不好看。” “你这小丫头,”付远航咬着烟笑了下,“从来不知道夸我。” “别老抽烟,会臭。” 丢下这句,钟可可绕过车头,想要坐副驾驶,然而下一秒,她的脚步猝不及防地停住。 眼下,穿着深色外套的姜遇桥正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姿态悠然地听着电话。 即便多日未见,她也能在空气和烟草中迅速辨别出他身上清晰的柑橘香。 钟可可心一哽。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 姜遇桥看了她一眼,掐掉烟,对着电话道,“这个方案你可以试试,但不保证结果,我的建议就这些。” 没再多说什么。 他把电话挂断,而后侧过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钟可可抬起头,对上姜遇桥的目光。 男人眼眸狭长深邃,清澈有神,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蛊惑,偏偏身上又带着一股盎然的君子之态,中和了眉眼间的魅气。 短暂晕眩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不适,不过几秒,她就开始血脉上涌,耳根发烫。 钟可可别开目光,下意识往前走。 谁知姜遇桥伸出修长的手臂,修长白皙的手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细小的胳膊。 手掌的力度压在肌肤。 耳畔,男人清冷的嗓音夹带着一丝隐约的宠溺和无奈,姜遇桥轻笑,“这么多天了,还生气呢?” - 鉴于钟可可感冒没好,付远航打消吃烤肉的计划,去就近的商场吃杭帮菜。 停好车上楼时,钟可可忽然提起那家餐厅里没有无糖可乐,“你们先上去吧,我去趟超市。” -- 第21页 也不等二人回答,她转身就走。 付远航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怎么了,奇奇怪怪的,一路上红着脸不说话。” 姜遇桥眉头微皱,“她生病了?” 付远航啊了声,“说是重感冒,稍微好了些。” 姜遇桥脸色沉了沉,“你去点菜,我去看看。” “噢。” 钟可可来到负一楼时,姜遇桥刚好追上来。小姑娘半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渗着汗。姜遇桥快步走上前,“怎么了?” 钟可可咬着唇摇头,“就是感冒。” 姜遇桥敛着眉,低声问,“经期到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钟可可有些尴尬地别过头,“没有。” 她的时间一直不太准,自己也不确定,所以想先去买包卫生巾换上。 姜遇桥看着她明显还没消气的模样,压了下唇角,“我跟你一起。” “……” 稍微缓和后,那股来自腹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钟可可跟着姜遇桥亦步亦趋地进了超市。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日化区。 钟可可过去拿了卫生棉和纸巾,姜遇桥则站在原地耐心地等。 回来时,姜遇桥细心地问,“还需要别的什么?” 钟可可把卫生棉藏在外套的口袋里,小声道,“想喝无糖可乐。” 姜遇桥点了点头,“那边。” 来到饮料区,姜遇桥拿了两瓶钟可可最爱喝的乳茶放到车筐内,忽然开口,“今天送你出来的男同学,就是那天接我电话的人吧。” “……” 钟可可思绪停顿了一秒,侧过头,“什么?” 姜遇桥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像是酝酿了很久,“可可,你是不是早恋了。” 第10章 人家喜欢的是你 虽然是疑问句,但这话显然没有疑问的意思,倒像既定的事实,说出来也只是用来告诫。 就像长辈对小辈。 钟可可脑子麻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遇桥,“早恋?” 惊愕落在对方深灰色的眼眸中,化成了明晃晃的心虚和尴尬。 像是佐证了什么。 姜遇桥别开目光,随手把货架上的奶茶扭正,状似不经地质问,“难道不是吗。” “……” 钟可可觉得自己灵魂脱节了。 她甚至忘掉自己的腹部还在疼,“我和谁早恋,吴立昂?” 听到这个名字,姜遇桥眉心轻蹙。 那种久违的,熟悉的,说不清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类似钟可可六年级时,被男同桌硬拉手的那次。 那天她把那个男生摁在沙堆里揍了一顿,然后跑回家抱着姜遇桥的脖子,哭得声带直震,难过得好像自己初吻没了一样。 十七岁的姜遇桥开始觉得好笑。 但渐渐的,竟然真的生出那种自家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不爽。 所以,那天他第一次给钟可可打电话,却听到是个男生的声音时,毫不犹豫地挂断。 但钟可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反应过来,她呆呆地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姜遇桥嗓音带着浅浅气息:“你走后没多久。” 那天她前脚刚走,吴立昂后脚就回来,姜遇桥虽然在和卓信成聊学业上的事,但还是注意到他给周明月打了电话。 听语气,三人好像很亲密。 后来,他又看到他们在楼下说话,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神明亮地笑了一下。还是卓亦凡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 不过这些细节姜遇桥不想说。 没什么可说。 至于钟可可,她早就懵了。 十来天的怨气就像被胀满的气球,而姜遇桥的话,就是那根针,轻飘飘地把它扎破。她想起吃烧烤的时候,她和周明月上完厕所回来,吴立昂脸上的不自然。 他不光接了姜遇桥的电话。 他还没告诉她。 手指渐渐收拢,钟可可憋闷的情绪被另外一种代替,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委屈。 姜遇桥不想纠结下去,抬眸看向远处一排排零食,又恢复成往常那副平静温和的模样,“还想买什么,可以告诉我。” 很明显的终止话题。 他的一贯作风。 他这个人,好像从来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头脑聪明,大多时候,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得到完美的推理结果。 这也是钟可可最无语的地方。 仅凭只言片语,就给别人判了死刑。 她气得发懵,完全忘记此刻应该解释什么,随口回怼,“那你为什么不再打一个?” 姜遇桥眸光一滞。 他顿了顿,淡淡道,“我没打吗?” “……” 钟可可这才想起她那天挂断电话的事情,但这并不能平复她的怒气。 反倒因为被将了军,神色更为憋闷。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两个人静静凝视着,谁也没有上前。 像是彼此对峙着,呕着气,直到姜遇桥的手机响了起来。男人垂下眼帘,往前稍微走了一米,接起。 他一走,闷疼的腹部便开始卯足了劲儿地作妖,钟可可无力地靠在货架上,鼻尖渗出了汗。 接完电话的期间,姜遇桥不自觉看向她。 -- 第22页 钟可可身子往下弓,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遇桥哥,我感觉我要死了。” “……” 握着电话的手僵住。 姜遇桥察觉到不对,边听电话边过去,直到他看到钟可可一直用手捂着的地方。 根本不是什么经期。 而是急性阑尾炎。 - 这顿饭终究没有吃成。 听到钟可可出事,付远航飞奔下楼,开车把她送到医院。 进手术室之前,小姑娘眼泪晕在姜遇桥的袖子上,让他久违地心慌。直到手术室外的灯亮起,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姜遇桥长腿撑地,发颓地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五官立体,脖颈修长,模样清俊又安静,引来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付远航靠在墙上,冲他扬了扬下巴,“走啊,抽根烟去。” 姜遇桥揉了揉后颈,“在这儿说吧。” 不愧是多年兄弟。 付远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旁边坐下。 斟酌了一番,付远航开口,“你跟可可,咋回事儿?” 姜遇桥面色无波无澜,眼神像是失了焦,隔了几秒,略微茫然道,“不知道。” 被人表白,是常有的事。 但被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表白,是第一次。 到现在,姜遇桥还能想起小姑娘疼得脸色煞白,靠在他怀里掉眼泪的模样。明明难受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揪着他的衣领断断续续,哪怕付远航就在前面开车,都不在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因为我看见你和卓亦凡在一起。” “你连信息都不愿意回我,却和她单独出去吃饭。” “你明知道我很讨厌她的,你还对她笑。” “你还说我早恋。” “我没有早恋,我也不喜欢吴立昂。” “我喜欢的人是你。” “一直都是你。” …… 细细软软的哭腔卷进耳膜。 所有的,若有似无的猜想,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姜遇桥第一次产生这种发慌的情绪,他想说,我没有和卓亦凡单独吃饭,也没有对她笑,我笑因为她提起你。 但这些解释的话,莫名被什么东西硬堵着,那一刻,他喉咙干涩至极,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而说完这些,钟可可没再吭声,她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神志不清地睡着。 车内空气随之安静。 小姑娘体温颇高。 贴在姜遇桥身上,又湿又热,惹得他胸口处跟着发烧,却没有松开过她一秒。 回想起这一幕,付远航哑着嗓子低笑,“你有什么不知道,人家喜欢的是你。” 闻言,姜遇桥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下。 “喜欢你”这三个字仿佛带着魔力。 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那些他自以为是的,小姑娘没长开的单纯依恋,是错的。 她没把他当哥哥。 沉默了会儿。 付远航烟瘾上来,搓了搓裤子,“可可是你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人又漂亮,没什么可挑的,再等半年,她高中毕业,你俩就能——” “能什么?” 姜遇桥眉峰蹙起,眼风夹带着藏不住的凛意和微恼。 付远航喉头一紧。 别开头,把那几个字咽了回去。 姜遇桥面色沉郁地站起身,嗓音低淡,“我去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 听说钟可可因为急性阑尾炎手术住院,许琳一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 已是后半夜,老爷子被付远航送回去,只有姜遇桥在医院陪护。 这会儿钟可可已经睡着。 姜遇桥怕打扰到她,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等着。 “遇桥,可可还好吧。” 刚走到病房门口,许琳就有些焦急地问。 姜遇桥见到她,站起身,“没事的阿姨,可可手术做得很顺利,现在已经休息了。” 听到这话,许琳明显松了口气。 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姜遇桥想了想,“您先坐着,我去给您买瓶水。” “不用,”许琳赶忙拉住他,“我不渴。” 姜遇桥回过身,看到女人脸上掠过一丝难掩的尴尬。 似乎预料到什么,姜遇桥没动,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一副在等许琳开口的样子。 静默片刻。 许琳视线掠过姜遇桥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黑绳,嗓音轻柔地询问,“遇桥,阿姨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 钟可可在第二天自然醒。 因为是全麻,又输了一晚上的液,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做了一场极为复杂又沉重的梦。 睁开的第一眼,她就看见许琳站在床边。 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许琳被工作累得瘦了许多,眉宇间对钟可可的疼爱却一丝不减。 钟可可扫视四周。 并没有看到想看的人影。 但最亲的人在,她脸上的心不在焉一闪而过,转眼就被明朗取代。 钟可可裂开嘴,笑了下,“妈,你回来啦。” 许琳拉着她的手,“嗯,妈妈回来陪你。” 在病房里说了会儿话。 钟可可被许琳搀扶着在走廊溜达,很快,就排了气。 而后,钟可可回到病房吃早饭。 -- 第23页 很清淡的流食,没什么滋味。 吃完饭,她重新躺在床上,忍不住对在旁边叠衣服的许琳道,“妈,我手机呢,在你那吗?” 许琳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手机。” 钟可可被这话噎到。 许琳并不是什么温柔的贤妻良母,因为职业关系,身上反倒带着一种类似老师的气质。 钟可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垂着睫毛想了几秒。 她软着嗓音,尽量乖巧道,“我就是想回个信息,怕周明月着急。” 许琳叠完最后一件衣服,眼皮都不抬一下,“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几天你就老实在这里养病,顺便复习功课。” 钟可可:“……” - 许琳回了趟家。 没一会儿,付远航就带着爷爷和那堆该死的学习资料过来看她。 钟可可本来没精打采的,一见到付远航,立刻来了精神。 不过爷爷在这,她有些话不好问。 老爷子见她没事,放下心,嘱咐了两句,没多久就走了,付远航倒是没事儿,留下来陪她。 这会儿输完液,钟可可躺在床上。 付远航把学习资料递给她,“来吧,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 钟可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刚打开习题册的扉页,就注意到他手上的手机。 “远航哥,”她有些讨好地看着他,“能借我手机用一用吗?” 付远航挑眉,“借你给姜遇桥打电话啊。” 毫不留情地被拆穿,钟可可眼神一讪。 付远航弯着唇看她,那眼神,好像把什么都看透了似的。 钟可可被他看得耷眉燥眼,鼓着腮帮子把书打开,满脸写着“不借拉倒”。 付远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你什么好呢。” 钟可可翻书的手一僵。 丝丝缕缕的憋闷压制不住地往外涌,她瞬间就红了脸。 其实早上一醒,她就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当时因为发烧和疼痛,她神志不大清醒,但做了什么,她心里有数。 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她是怕姜遇桥随着年月在她的世界不着痕迹地消失。 他会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子。 告白是阻止这一切唯一的选择。 钟可可用书挡住付远航的视线,嗓音发涩,“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让遇桥哥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不想永远都当他的妹妹。 ——也想让他看看我。 空气安静下来。 钟可可把头埋得更深了些,直到那头再度开口,“那他知道以后呢,你想过吗?” “……” 钟可可放下书,迎上他的目光。 付远航脸色发愁,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 在他为难的神情中,钟可可一颗心渐渐凉了,她扯了下嘴角,不死心地问,“他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吗?”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付远航绷着唇,好半天才回答,“别等了。” “……” “他跟导师去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了。” 第11章 不知有多好 这个消息。 仿佛平地里的一颗惊雷。 多亏腹部的伤口,钟可可才没有从床上弹起。 她只是茫然又呆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心情却像坐了坏掉的跳楼机,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 付远航盯着她的模样,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本来这话,他不想说,就算说,也得婉转点儿,可话从口出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变了味儿。 导致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哄。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安静着,直到钟可可从“无人之境”回过神。 “所以,”她努力让声音轻快些,“他这是拒绝我了吗?” 付远航张了张嘴,表情比便秘还要难看,“没有吧,他没说这事儿。” 钟可可闻言,乌黑的眼睛转过来看他,“那他对我说什么了。” 付远航:“……” 付远航像是放弃挣扎般,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 …… 付远航走的时候,把备用手机留了下来。 反正平时也不怎么用,就想着留下给小姑娘解闷儿,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钟可可需要这个沟通工具。 当个传话筒可他妈太难了。 有啥事儿还不如让他俩自己沟通,抱着这种甩锅的心情,付远航还算轻松地离开医院。 然而钟可可并没有给姜遇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她什么都没做。 姜遇桥也确实没有出现。 仿佛没有任何形式的告别,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生活中。 接下来的几天,钟可可都睡不好。 偶尔半夜起来喝水,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想起那天她抱着姜遇桥,说的那些胡话,也想起她从手术室出来后,迷迷糊糊地喊着他的名字,硬拉着他的手,像是小时候各种撒泼耍赖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好像没有挽回的余地。 就这么熬了几天,钟可可瘦了五斤。 出院前的那个夜晚,她趴在窗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用付远航的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 第24页 可可豆:【原来,人是在某个特定时刻忽然长大的。】 有些人和事。 并不会因为撒泼耍赖就可以得偿所愿。 - 经历了复查和拆线,钟可可终于出院。许琳的项目还没有结束,把她照顾妥当后又再度飞走了。 当天,钟可可亲自送她去了机场,而后才被付远航送回学校。 路上好几次,付远航都欲言又止,倒是钟可可塞着耳机听着音乐,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和周明月发信息。 周明月:【卧槽,儿子你终于要回来了,可想死爸爸了。】 钟可可:【白眼/JPG】 钟可可:【整点儿实际的。】 周明月:【吴立昂说请咱俩吃饭。嘚瑟/JPG】 看到这个名字,钟可可愣了一下。 凑巧付远航看了她一眼,“发什么呆呢。” “没发呆,”钟可可抓了下头顶的呆毛,“就是在想,学校里肯定好多作业等着我呢。” 随口聊了几句。 车停到福林一中门口。 钟可可推开车门刚要下去,就被付远航叫住,“对了,有个事儿忘了问你。” 钟可可啊了声,回头看他,“什么事儿。” 付远航扬了扬下巴,“这周六你生日,忘了?” “……” 钟可可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 原本她还挺期待十八岁生日的,但因为中间横生的枝节,全给忘了……也不完全是因为忘了,而是觉得没意义。 想见的人不在。 那个生日好像也没什么好过的。 思及此,钟可可咧开嘴,勉强地笑了下,半开玩笑道,“怎么,你想给我过啊。” “你要是想,我就给你过。”付远航笑意洋洋,“主要是想问问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好提前准备。” 钟可可噗嗤一声笑了,“我要的可多呢,你还都能给我买?” 付远航啧了声,“那你看,疼你嘛。” 这话说得钟可可心里暖洋洋的,她吸了吸鼻子,在原地蹦了两下,“那我想到了告诉你。” 钟可可走后,付远航没着急离开。 他悠闲地靠在驾驶位上,给姜遇桥发了张照片,是刚刚他顺手偷拍的,小姑娘背着粉色书包进校门的背影。 很快,手机就震了。 姜遇桥:【她状态怎么样。】 付远航叼着烟两手打字:【活蹦乱跳,有说有笑,不知有多好】 姜遇桥:【……】 付远航:【怎么,想看人家为你伤心流泪啊】 姜遇桥:【别犯病,说正事。】 付远航吐了口烟,笑了:【正事儿就是屁都没打听出来,她说想到了告诉我。】 得到这个回复,站在三教实验室窗边,穿着白大褂,挺拔如松的姜遇桥眉头一皱。 密不可闻地轻抒一口气。 他转过身,笔直修长的腿略微倾斜,靠在窗台上,引得旁边几个研一的学妹眼巴巴地偷看。 几秒后,手机再度震动。 付远航:【要我说,你就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付远航:【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付远航:【你他妈还真打算搞什么能克己会忍耐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啊】 看着这三条信息,姜遇桥:“……” - 周明月刚下课就来找钟可可。 两人叼着棒棒糖,站在走廊靠窗的位置,吹着舒服的小风。这阵子钟可可没用手机,所以周明月到此刻才知道那天的来龙去脉,“我操,吴立昂内逼居然偷接你电话还不告诉你?也太贱了吧!” 钟可可云淡风轻地刷着微博。 “你现在怎么想的,打不打算找吴立昂算账?”周明月把棒棒糖咬碎,“还有,你和姜遇桥真就这么算了?” 听到后者的名字,钟可可神色这才有了变化。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扯了扯嘴角,“那就算了呗。” “……” 周明月狠狠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他妈放屁”。 钟可可无所谓地耸肩,转头朝窗外看了眼风景,“吴立昂说了,我生日请客赔罪,米其林水准的餐厅外加本市最贵的KTV。” 顿了下,她侧头对周明月笑,“能多叫人就多叫人。” 听到这话,周明月噗嗤一乐,抬手推了下她的脑门,“鸡贼。”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上课铃打响,两个人挥别各自进了班级。 钟可可刚回到座位,就看到椅子上放了一大袋子的零食,什么薯片果冻巧克力,好像把超市里能买的都买了一遍。 她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斜后方吴立昂愣愣地注视着她。 发现她在看自己,男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钟可可收回目光,把那袋子零食挪到桌下,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这周六你安排吧。】 并不是真的想要他赔罪。 她只是单纯的,想过个浮夸又不同以往的生日,让自己轻松一点儿。 - 为了表达诚意,吴立昂果真把生日安排在本市最贵的餐厅,请了班上一些颇为顺眼的同学。 不止如此,他还给钟可可订了一个三层蛋糕。大家围在一起,又是给她送礼物又是唱生日歌,还有人专门录视频发朋友圈。 -- 第25页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钟父钟母虽然没办法陪她,但都发了红包,老爷子也说等她晚上回来吃长寿面。 钟可可一一收下祝福。 而后,接到了付远航的电话,付远航问她今天生日怎么过,她稀松平常地把这事说了出去。 付远航操了声,“都他妈安排完了啊,而且你怎么还搭理那小子。” 钟可可吃着蛋糕上的水果,“为什么不能搭理他,他又没对我不好。” “……” 看了身边人一眼,付远航哑口无言。 安静几秒,他无奈道,“你们晚上去哪儿嗨,我过去给你送礼物。” …… 这顿饭吃到晚上七点,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转移阵地,来到吴立昂订好的KTV包房。 都是高三生,平时压力大。 这会儿逮到机会放松,别提多热闹。 钟可可懒得和他们凑合,一进来就拉着周明月坐在角落。吴立昂在外面安排着,这边唱了好几首,他才回来。 相比饭局。 KTV的自由度高出很多。 包间里灯一关,爱坐哪儿坐哪儿,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吴立昂才敢坐在钟可可身边。 钟可可正咬着一块儿西瓜,就这黑不溜秋的光线,看着他。 吴立昂紧张地握着双拳,低声跟她道歉,“对不起可可,真的对不起。”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 可此刻除了这句话,他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钟可可,自然得很,“别说了,都过去了。” 吴立昂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还生我气吗。” 钟可可听后,弯了弯唇,“生气有什么用吗?” 又不是他,让姜遇桥远离的自己。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思及此,钟可可自嘲地笑了笑。 吴立昂见状,有些犹豫道,“可可,你是不是最近都不太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起来像在装。” 钟可可:“……” 仿佛被说中心事,她别开视线,好在光线不足,吴立昂看不太清她的脸色。 就在这时,手机再度响起。 像是在尴尬异常的时刻得到解救,钟可可立刻接起。 付远航的嗓音顺着电流落在耳边,“我到了,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钟可可眉头舒展,也不管身边人要说什么,擦着他的裤子起身离开。 推开包间的一瞬,走廊里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伴着各个包厢内鬼哭狼嚎的歌声,钟可可提高嗓门对着电话问,“远航哥,我出来了,你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 她清晰地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和听筒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就在包间门口,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钟可可眉梢一扬,下意识抬起头,却不曾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衬衫,领口微敞,灰黑色休闲西裤下,踩着一双黑色牛津鞋。明明是简单至极的搭配,却把清隽挺拔的身材和清冷的气质勾勒得一清二楚。 偏偏他还慵懒地靠在墙上,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神态从容地和对面的男人说话,时而一笑,举手投足的魅力仿佛从韩剧里走出来一般。 没想到姜遇桥会来,钟可可愣在原地。 恰巧这时,男人抬起头。 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挂在唇边,姜遇桥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身上。 就这一眼。 他身上充满冷欲感的荷尔蒙气息,带着蛊惑一般,扑面而来。 第12章 金妮理论 大约停顿了几秒。 付远航在一片璀璨的灯光中转过身,看到钟可可,眼神一亮,“哎呦,这不是我们小寿星吗。” 钟可可手指蜷了蜷,下意识看着脚上的小皮靴。 今天她打扮得很漂亮,新裙子和新鞋,出门前还化了淡淡的妆,甚至还喷了香水,可即便这样,也没办法阻止她的紧张。 好像灵魂出窍一样。 她忽然在想,她的香水味,会不会不招人喜欢。 直到付远航过来拉着她走过去,“傻站着干嘛啊,不会认人,不会说话啦。” 钟可可就这么一路低着头,被拽到那双黑色牛津鞋面前。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柑橘香时,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注意到她的情绪,付远航和姜遇桥交换了个眼神,“你们聊,我出去看看车。” 姜遇桥点头,走到前面的垃圾桶,把烟捻灭。 回来时,钟可可终于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姜遇桥此刻站的极近,近到仿佛她稍稍踮起脚尖,往前一倾,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被这个想法吓到,钟可可心口一跳。 往后退了半步。 相比她的慌乱,姜遇桥淡定如常,他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垂着,清澈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向来淡漠的俊脸居然有了点忍俊不禁的意思。 小姑娘穿着一件凹字领的小黑裙,头上扎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没有平时被肥大校服包裹的素气和随意,像个精致可爱的小公主。 半响,姜遇桥弯唇一笑,“我们可可长大了。” “……” 被他的语气和眼神烫得发慌,钟可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遍,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 第26页 看出她的局促,姜遇桥把装着礼物的袋子递给她,“生日礼物,我和你远航哥的。” 视线落在那个粉色的袋子上,钟可可抿了抿唇。 “谢谢。” 她抬手接过来,不小心擦过男人微凉细腻的指尖,心跳乱了一拍。 姜遇桥插着口袋,状似随意地挑起话题,“这段时间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还行。” 钟可可分外乖巧,本想告诉他这次考试进步了,但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又暗了下去。 姜遇桥把她每个微表情都尽收眼底,“三百五也挺好,努努力,下次就能进前三百。” “……” 钟可可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的。” 姜遇桥笑了下,没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钟可可脑中顿时产生一种诡异的想法,但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化开,手机忽然响起,是周明月的电话。 姜遇桥用余光瞥到,眸光微敛,“礼物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钟可可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这么快?” “嗯,要回实验室,”姜遇桥温和地看着她,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话里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那,遇桥哥再见。” 姜遇桥漂亮的眼尾微挑着,嗓音温润动听,“再见。” 随着这句浅淡的结尾,钟可可迅速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包房走去,一步都不敢停顿,也不敢回头看。 她怕回过头,看到男人从容离开的身影,那刚刚铸造好的心防轻而易举地破开。 然而她不知道,直到她进去,姜遇桥才收回深沉的目光,转身离去。 - 从KTV离开,付远航拉着姜遇桥去吃烧烤。 两人坐在不大不小的店面里,付远航起开一瓶啤酒,“还他妈实验室,你就知道实验室,你跟那群细胞一起过得了。” 姜遇桥颀长的双腿交叠,松散地靠在椅子里,拖长气息笑得分外迷人,“我跟你过。” “可别,”付远航给他倒了杯酒,腔调带笑,“我怕到时候可可拿我当仇人。” 姜遇桥笑容微敛。 付远航把外套脱掉挂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哎,我他妈的,就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姜遇桥没说话,举杯抿了口酒。 神情并不算好看。 其实他知道付远航硬拉着他来吃烧烤为什么,他可以找个借口不去的,但莫名的,又有些逃脱不开。 这时,服务生把烤好的三十个牛肉串送上来,付远航随手拿起一串,用纸巾擦了擦签子尖儿,“说句实话,从小到大,我都特羡慕你。” 姜遇桥放下杯子,缓缓撩起眼波。 付远航大咧咧地吃了口,语气随意,“你人长得好看,又聪明,整天有无数个小姑娘围着,是个男生都嫉妒,但我不一样,我嫉妒得不是这个,我嫉妒是你和可可。” 像是猜到他会把话题引到可可身上,姜遇桥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靠,摸出根烟,在手中把玩。 以前他的烟瘾很淡。 但最近,莫名重了起来。 忽然想到钟可可刚刚闻到烟味的神情,姜遇桥犹豫几秒,没有点燃。 把烟扔到一边,男人往后仰了仰,笑道,“嫉妒我和她什么,嫉妒大夏天的我给她洗床单,还是大冬天的我被她硬拉着去江边放烟火。” 付远航用夹着烟的手点了他一下,眼神满是挤兑,“你就装吧你,你和她一起长大这些年,你不快乐?” 姜遇桥目光有些空。 “我不是看不起你姜遇桥,当初要是没可可,”付远航眼眶有些红,“你到现在还他妈走不出来,你也不想想,是谁在下雨天,披着个小雨衣,咣咣砸你门,害怕你出事儿,她死皮不要脸地赖在你床上不走,硬拉着你的手安慰你。” 话说到这,付远航声音发涩,他别开头,十分不爷们儿地抹了下眼。 姜遇桥目光死死盯着桌上的啤酒,看着里面的白色气泡一个接一个往上涌。 “我很早以前就喜欢可可。”付远航收了收情绪,笑道,“但我知道她跟我不可能,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你,就算她那天没有告白,我也知道她喜欢你。” 在他坦白的话中,姜遇桥眸色渐暗。 付远航弹了下烟灰,笑,“你知道吧,我希望可可能得偿所愿。” 空气骤然安静。 两人像被泡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真空缸里。 就这么沉默着。 直到第二盘烤串上来,姜遇桥才淡笑开口,“我又何尝不想,但她如果所愿的是我——” 付远航抬起头。 这一瞬,姜遇桥脑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有小时候那些阴暗绝望的,也有长大后那些明亮璀璨的,但最清晰的,始终是许琳在医院的那一幕,她拉着姜遇桥的手,诚恳对他说,“阿姨知道你丢不掉那些枷锁,阿姨只希望你不要拖累可可。” 这场因病而生的告白,就像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一根手指。 从老爷子亲眼看到钟可可从手术室出来,拉着他的手不撒开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注定要打破。 在付远航迷茫的目光中,他收回神,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只是还没长大。” -- 第27页 “……” 手指无意识收拢,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姜遇桥笑了笑,“长大了,自然就不喜欢我了。” - 这场生日会并没有持续很久,钟可可就被爷爷叫回了家。 不想让爷爷看出她心情不好,囫囵吞枣地吃完长寿面,她就拎着一大袋子礼物回到房间。然而在这一大堆东西里,她关心的只有姜遇桥给她的粉色袋子。 像是拿着什么传世珍宝,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两个礼物盒子。 一个粉色的,一个丝绒红色的。 钟可可最先拿过丝绒红的,刚一打开,里面就弹出了一张卡片,付远航的字清晰可见——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是唐代诗人孟郊的《登科后》。 没想到他粗里粗气的,还会背诗,钟可可抿嘴一乐,把卡片放到一边,这才注意到礼物,是一块手表。 和她给姜遇桥买的那块,极为相似的,女款手表。 反应过来什么,钟可可整个心像是被柠檬汁泡过,带着沉甸甸的酸涩。 吸了吸鼻子,她拿出那个粉色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条极为秀气精致的项链,还有一张小卡片,是姜遇桥的笔迹,字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有力—— “可可,生日快乐。” “天天快乐。” 很奇怪。 明明是异常简单的祝福,却像是带着力量,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钟可可忽然就想起,走廊上那纷乱嘈杂的一刻,姜遇桥如清风明月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模样。 她以为他被自己吓到。 也以为他不会再出现。 甚至已经做好忘掉这个人的打算。 但事实上。 他还是信守承诺,过来跟她说生日快乐。 钟可可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觉得憋闷了好多天的眼泪,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在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酸涩与无奈。 卑微的是。 无论难过多少次,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她就还是会热烈且执着地喜欢。 - 短暂的周末过后。 难熬的周一再次来临。 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 那场KTV略显尴尬的碰面,成了她和姜遇桥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沟通。 而后,两人没有发过信息。 也没有打过电话。 成年人的拒绝无声无息,钟可可都明白,只是这种难捱的心情,确实让她有些消沉和难过。短短几天,她就变了个人,不光上课认真听课,下课也会留在教室做题。 她觉得沉浸在题海里,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因为可以忘掉很多烦恼。 但渐渐的,她才发现,班上的同学,并不都是那么勤奋,特别是她前桌的两个女生,上课下课的逼逼,不是说什么男明星,就是说校篮球队的男生。 最近好像是其中一个告白失败了,整天哭哭啼啼。 钟可可牙根儿直痒痒。 好几次上课,她都想踹前面小姑娘凳子告诫她,但一想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没好意思伸脚。 这会儿是下课。 两个小姐妹更是说得欢脱。 钟可可正琢磨着一道物理大题,怎么做都不会,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想着反正也没事儿,就正好听听这俩人说啥。 从桌肚里掏出零食,她拖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听,从这女生怎么告白到怎么被拒绝,再到她现在怎么被吊着,那是津津有味恨不得给人家拍手叫好。 直到负责排忧解难的微胖女生提出一个高端建议—— “你知道什么叫金妮理论吗。” “不知道,啥意思。” “……” 钟可可下意识竖起耳朵。 微胖女生一脸高深莫测,“这个理论也是我结合身边的例子,总结出来的,特好用。” 前桌女生急得不行,“啊呀,你别卖关子了,我没看过哈利波特,不懂。” 微胖女生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看她,“哈利波特你都没看过。” 说着,她神秘兮兮地从桌肚里拿出一本哈利波特五,递给她,“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女生更是一头雾水。 然而身后的钟可可却像是被什么点播了似的,眼底亮起一簇光。 作为资深哈迷,她对哈利波特的爱情故事可太熟悉了。 作为哈利的官配,金妮在前几部并没有什么感情线,是在第五部 的时候,哈利发现金妮的迷人之处,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才喜欢上她的。 而金妮在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暗恋哈利,还是赫敏的鼓励,她才变得迷人又自信。 所谓金妮理论,难道就是—— “哎呀,你真是笨死了!” 微胖女生提高音量,“就是让你投其所好,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整天跟人家表白说多喜欢人家,你就把自己变优秀,反过来吸引他,让他围着你转,懂不懂?!” 说罢,她又忍无可忍地推了一下前桌女生的脑门,“懂不懂啊!!” “……” 钟可可心一哽。 -- 第28页 仿佛被拍了那一巴掌的人是她。 第13章 你看了她十七次 为了琢磨“金妮理论”,钟可可当天晚上翻箱倒柜把一整套哈利波特找出来,一整晚都趴在床上看。 就连第二天下课,她都还在看。 周明月来找她,见她对着《哈利波特五》走火入魔,一巴掌拍到她脑门儿上,“钟可可,你想啥呢,这时候还看小说!” “我靠,”钟可可捂着脑门,“你小点儿声。” 周明月坐在她对面,“哎呀,这会儿老师不在。” 钟可可这才喘了口气。 她把书放到桌肚,装模作样道,“我这不是在偷懒,是在研究理论。” 周明月挑眉,一脸“我看你好像能研究出个屎”。 “……”钟可可白了她一眼,“我真的在研究。” “研究啥。” “金妮理论。” “啥玩意儿?” “……” 在钟可可耐心的解释下,周明月终于明白了这个狗屁理论的主旨,“那照你这么说,这就是玄学。” “什么玄学。”钟可可啃着苹果。 周明月满脸不服,“这不就是告诉你,专注提升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至于人家喜不喜欢你,看命呗。” “……” 钟可可竟然无话可说。 “不过你也不用被我这话影响,”眼看要上课,周明月起身,“我觉得这理论适合你。” 话被她兜回来。 钟可可也是没想到。 周明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乖儿子,好好研究,回头你俩结婚了记得给爹磕头。” “……” 反应一秒,钟可可:“滚!” - 虽然被周明月吐槽,但钟可可还是决定实施“金妮理论”,就像那个女生说的,投其所好,把自己变得优秀。 至于她的“哈利”会不会喜欢她。 交给老天来定。 明白这个道理,往后的一段时间,钟可可都异常用功。 偶尔的闲暇时间,她也不会浪费在玩乐上,而是一个人跑到天台,重温哈利波特。榕城的冬天泛着阴冷,冷风把少女的小脸儿吹得通红,她却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当她读到哈利因为金妮和别的男孩子约会而吃醋时,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那段时光,成为钟可可心里一段美好又安静的秘密。 也陪伴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想念姜遇桥的日子。 她知道,姜遇桥不是哈利,她也不是金妮。 没有人能复刻书里的故事。 但能从中得到一点慰藉,也很好。 没多久,双旦来临。 整个福林一中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只有高三气氛紧张。 学生们个个像是泡在玻璃罐里的机械小人,除了背书做题,眼里再无其他。然而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钟可可收到姜遇桥的信息。 事实上,她已经不太玩手机了,除了接打电话,都不太用,一方面是因为学习,另一方面,她在强制自己戒掉对姜遇桥的渴望。 就算他的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钟可可也能从他身边的人那儿探知到他的消息。哪怕只是付远航发的照片里,一截白皙的手腕,她也能一秒认出,那是姜遇桥的。 最重要的是,她在憋着一口气。 钟可可想在姜遇桥的世界里消失一段时间,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但这种略带矫情的坚持,很快就被这条信息打破。 钟可可盯着屏幕上的字,眼眶突然红了。 姜遇桥:【最近怎么样?】 钟可可跑到走廊靠窗的位置上,发红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挺好的,你呢?】 对话僵硬得像是刚认识。 那头“对方正在输入”了几秒,回道,【我也很好。】 有一瞬间,钟可可想问,哪里好,但犹豫了下,还是把话咽回去。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改变,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心无城府一片赤诚对待他的样子。 就在这莫名难过一瞬,姜遇桥再度发来信息:【听远航说你最近学习很累,我买了一箱零食,回家记得收。】 指尖一顿。 钟可可:【谢谢遇桥哥。】 像是终于缓和过来,姜遇桥又道:【快期末考了?】 钟可可:【嗯,快了。】 姜遇桥:【加油。】 钟可可:【好的。】 话停在这里,界面安静下来。 钟可可觉得对话应该是结束了,就揣着手机往教室走,谁知进教室的前一刻,手机再次震动。 钟可可顿住,拿出手机一看—— 姜遇桥:【去学习吧,过年见。】 - 元旦过后。 钟可可像是着魔一般,整天都沉浸在题海中,就连以前每个月例行一次的理发,都懒得去。 周明月觉得她疯了,钟可可却无所谓地把头发扎起。 虽然她也渴望变得迷人且漂亮。 但面对高考,她根本没心思。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努力,她就会离心里的那个人越来越远。 姜遇桥那么优秀。 只要一想到,他去当博士,认识更多优秀的女生,见更广阔的世界,那种压迫感就压得钟可可喘不过气。 她不想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 第29页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期末考,钟可可成绩异常漂亮。 福林一中虽然算不上省重点,但在本市也属于不错的学校,前二百就可以考个不错的大学,钟可可刚好卡在边缘,201。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进步了一百来名,老爷子高兴得不行,当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钟父钟母,二人欣慰,给钟可可发了个大红包。 就连姜遇桥都给钟可可发信息:【考得不错,恭喜可可。】 这个时候已经放了寒假,小姑娘难得清闲地窝在窗台上吃葡萄,阳光有些晃眼,照得她浑身上下毛茸茸的,钟可可吐了个葡萄皮,也学他一本正经地回信息:【谢谢遇桥哥关心。】 礼貌疏离,有分寸。 像在反击。 虽然但是,钟可可还是扬起一抹开心的笑。 - 为了过年给姜遇桥留个新印象。 钟可可拉着周明月一起去做头发,这时她才发现,头发已经垂到了蝴蝶骨。 在TONY老师建议下,她做了个简单的烫发,头发丝滑柔顺,发尾自然地垂着,显得她柔软又恬静,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快忘了从前毛毛躁躁的自己。 一时兴起,她还发了张自拍。 漂亮的新面貌立马迎来五十多个赞,这其中,就包括姜遇桥。 钟可可看到,心顿时跳乱一拍。 心底仿佛有什么细枝嫩芽破土而出,随风摇摆,鲜活盎然。 周明月正在烫发,刷手机看到,立刻呦呵一声,捏着嗓子逗她,“这是‘金妮理论’生效了吗,你的遇桥哥都给你点赞了耶!” 被她这么一说,钟可可脸色微红,抿着唇瞪她,“烫你的头吧。” 周明月朝她吐了吐舌头。 钟可可没忍住,噗嗤一笑,“真丑。” …… 寒假的日子过得飞快。 很快就迎来了新年。 今年的榕城比较特别,一向多雨的城市,居然下了雪。 春节前夕,大院里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三五个人聚在江边玩,钟可可也在其中,直到下午付远航喊她回去烤串。 付远航向来喜欢张罗,特别是过年。 买一堆新鲜的食材,在院子里搭个小摊子,边烤边吃,热闹得很。 很久都没这样,钟可可还有些想念。 回到大院,她第一个冲到付远航家,却不曾想,刚推开门就被前方那道白色人影吸引住视线。 那人穿着白色工装羽绒服,卡其色休闲裤和同色系的靴子,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钟可可,在她喊出“远航哥”时,一声奶里奶气的猫叫从他怀中传来。 “……” 下一秒,男人转过身。 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钟可可心跳停了一拍。 像是等待着这一刻,姜遇桥淡勾着唇,清澈如泉的眼神绵长地望着她,蓬松的日光落在他和奶猫身上,也照得她心中一片明亮。 - 钟可可没想到姜遇桥会突然回来。 整个晚饭,她都保持一种不大自然的状态,看着从外地回来的其他几个孩子,和他们热热闹闹地说话。 大家边吃边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原本坐在对角的姜遇桥,不知怎么,忽然坐到钟可可旁边。 钟可可咬着串愣住,看到男人伸长手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拿起旁边的热水壶,朝面前的小碗倒了点热水。 闻到香气,藏在他帽子里的小猫有些着急地乱叫。 紧绷的神绪被打断,钟可可这才注意到那只小小的蓝金渐层。 看起来只有一个多月那么大,身上的毛还炸着,因为模样太过可爱,钟可可有些没移开眼。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姜遇桥吹了口热气,嗓音温和,“它很可爱吧。” 钟可可恍然一秒,点头,“可爱。” 顿了下,她问,“你怎么会带只猫回来?” 印象中,姜遇桥并不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又用汤匙搅了搅,姜遇桥才把小猫接到怀里,低着好看的眉目,举止温柔地喂着奶,“学弟家的猫,不想要了,我先照顾一段时间。” “噢。” 钟可可诚心道,“那你好好照顾,别亏待了小猫。” 听到这话,姜遇桥手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向钟可可。 钟可可丝毫没有察觉到目光里的情绪,表情无辜地啃着牛肉串。 …… 晚饭过后,有人从家里拿着一堆呲花和孔明灯下来,嚷嚷着去江边玩儿。钟可可都有些困了,被人硬拉着,这才来了点精神。 付远航本来给她留位置的,谁知刚收拾好东西,钟可可就跟着那几个人走了。 到最后,只有付远航和姜遇桥两个人上了大G。 活脱脱一副被孤立的模样。 付远航哭笑不得,“你说你这是什么人缘儿,另外几个男孩不待见你就算了,可可都不搭理你。” 姜遇桥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冷淡,安静了几秒,嗤笑道,“她躲我呢。” “……” 付远航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 - 就因为这句话,付远航到江边,一直盯着钟可可看。 小姑娘喝了点儿酒,没什么精神还被硬拉着,一脑门子官司帮那几个人点呲花。付远航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一转头,就看到姜遇桥插着口袋眉目阴郁地盯着她看。 -- 第30页 付远航不是一般的爽。 俩人并排站在江边,俨然一对儿老干部,沉默片刻,姜遇桥看着不远处举着呲花来回画圈的钟可可,开口,“她人缘一直这么好吗?” “啊,不止人缘好,异性缘也好。”付远航听出点儿什么,笑得鸡贼,“而且你没发现吗,她变好看了。” 姜遇桥转过头看他,想起上午钟可可浸泡在阳光里的那一幕。 干净,漂亮,纯粹。 付远航吊儿郎当的,“头发长长了,个子也高了点儿,人也瘦了,那大眼睛,跟玻璃球似的,最主要的是,人成熟了,没以前能扑腾。” 话到这里停下,付远航眼神暧昧,“不然也不会让某个人一直盯着。” 这话明显在挤兑。 姜遇桥微压了下唇,直视前方那群在火光下闹腾的小屁孩,“无聊。” 难得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神色,付远航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呲着一口白牙,“十七次。” “……” 姜遇桥皱着眉,一帧帧转过头,“什么。” “刚吃烧烤的时候,”付远航嘴角一扬,“你看了她十七次。” 第14章 后面盯着你看的,是不是姜遇…… 江边的夜晚格外的冷。 钟可可裹着白色毛绒外套,笨拙地拿着两个小呲花晃悠半天,没一会儿脸就吹得脸通红。看向一直给他拍照的周野,她不耐烦道,“还没拍好啊。” “可以了可以了。” 周野看着取景器里的拿着烟火,笑着自然的小姑娘,忍不住赞叹,“这张好。” 说着,他拿给钟可可看。 钟可可瞥了一眼,心不在焉地插着口袋,“咱们什么时候走。” 周野低头摆弄着单反,“放完孔明灯再回去。” 钟可可百无聊赖地踢着江边的小石头。 好歹是一个土堆子玩出来的情谊,周野看出点儿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和姜遇桥怎么了,吵架了?” “……” 钟可可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没有,谁吵架了。” 周野不依不饶,“那怎么感觉你在刻意躲着他?” 被这么一问,钟可可瞬间不爽,抬脚冲他屁股踹去,但没踹到,“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周野嬉皮笑脸的,“这不是关心你吗。” 钟可可刚想骂他,付远航和姜遇桥就一前一后走过来。 “从小你俩就掐,到现在还掐。”付远航嗓音带笑,看向周野,“咱大院儿可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你能不能少逗她。” 钟可可哼哼,“就是。” 余光注意到旁边身姿清瘦俊朗的姜遇桥轻轻笑了下。 男人身上仿佛带着天然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为了缓解这种局促感,钟可可补充了句,“再惹我小心把你的秘密捅出去。” 周野脸色一变,“靠,你别坑我。” 钟可可冲他吐了吐舌头,转头就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表演痕迹。 付远航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转头果然看到姜遇桥看似平静的面色透着一股郁气。 …… 其实钟可可不想躲的。 但说不清为什么,只要姜遇桥一过来,她就浑身上下紧绷,生怕自己稍微不小心,暴露内心的小情绪。 好在呲花很快用光,大家开始放孔明灯。 钟可可没玩儿过这玩意,蹲在原地有些无从下手,谁知下一秒,一道熟悉清润的嗓音落在头顶,“先把愿望写下来。” “……” 钟可可眨巴着眼抬头,看到男人精致又瘦削的下巴。 姜遇桥垂眸蹲下来,拎起孔明灯,“你的愿望。” 钟可可愣了一下,还带许愿的啊。 姜遇桥见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勾唇一笑,“没有?” “有吧。” 钟可可慢吞吞的,“考个好大学?” 姜遇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就这个?” 话里好像卷着若有似无的其他意味。 钟可可克制住心里的胡思乱想,点头,“就这个。” 姜遇桥嗯了声,咬着笔帽,在上面写了一行潇洒的大字——“希望可可考上理想的大学”。 这一刻,两人离得很近。 钟可可能清晰闻到他身上干净纯粹的柑橘香。 “那你的愿望呢?”她问。 姜遇桥扣上笔帽,瞥开眼浅笑,“这就是我的愿望。” 钟可可:“……” 姜遇桥把笔递给她,“换你了。” - 放飞孔明灯比想象中麻烦一些,主要是点火,两个人研究半天,才成功把它放飞。 橘色的灯罩带着中心一点明亮的火光,逐渐成为夜空中神秘又浪漫的点缀,钟可可仰着头情不自禁地笑,“好漂亮。” 姜遇桥侧眸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才道,“其实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钟可可转过头,“我帮忙?” 姜遇桥双手插袋,吐息间带着清浅的雾气,“那只小猫,你看到了吧。” “嗯。” “我年后估计很忙,没时间照顾。” “……” “你能不能帮我养?” 钟可可:“……” 没时间你他妈还养? “没说一直让你养。”姜遇桥从她眼中看出无语,从容地解释,“就是帮忙照顾一段时间,之后我会回来接它。” -- 第31页 “是宿舍不让养吗?” 姜遇桥神绪一顿,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算是吧。” 钟可可抿着唇,心里有些痒痒。 其实小时候,她家里养过一只流浪猫,但没多久它就跑了,她难过了很久,后来也一直没再养。 直到这几年,她在网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养猫,才再度有了念头。之前在付远航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她就说过,想要一只圆脸小猫。 不过当时付远航看起来有些为难,再加上是活物,钟可可就觉得算了。 但现在,有只这么可爱的小猫送到跟前—— 钟可可有些顶不住诱惑,“我能照顾它的时间不多,大多数得我爷爷来管。” 姜遇桥眉头舒展,克制着唇边的弧度,“没关系。” 钟可可咬了下唇,小肚鸡肠道,“你以后要带走,所以每个月得按时给生活费。” 倒是没想到这,姜遇桥眉峰微抬,没忍住笑出声。 “……” 钟可可立刻解释,表情委屈得不行,“我一个月就一千块,养小猫根本不够。” 像是故意给她敲竹杠的机会,姜遇桥稍稍抬眉,似笑非笑,“那你觉得我应该给多少?” 他认真思索了下:“两千,够不够?” 钟可可一怔,两只眼睛瞬间变成星星状。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欢呼,姜遇桥的音调忽然降下来,像是谈判那样,“但条件是,你得及时跟我汇报它的情况。” - “他真这么干了?” “嗯。” “那也太明显了,这不明摆着勾引你吗!” “……” 就知道周明月会这么说,钟可可不理她,垂眸认真啃着甜筒上的巧克力皮,“你都不知道那只猫有多难带,能吃能拉还粘人,我每天要给他捡三遍屎,我一回家,它就跟在我身后喵喵叫,我写作业的时候它也往我怀里钻。” “这要是被他养,还不得被他舍友一屁股坐死。” “不过它还挺乖的,”钟可可脸上散发着母爱的光辉,“现在我都习惯跟着它一块睡了。” 周明月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感觉像在看古早偶像剧里的傻白甜,“也就是你,会相信他真的养不了这只猫。” 钟可可拿眼睛横她,“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周明月把甜筒皮扔进垃圾箱,揣着兜靠在她对面的墙上,“我的意思就是,姜遇桥这逼在搞迂回战术,他后悔了,想泡你。” 钟可可:“……” 周明月:“搞不好这猫都是他买的,你信不信!” 倒是没想过这一点,钟可可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这男人,就是这个贱样,”周明月摇头晃脑的,“你还小,不懂!” …… 因为周明月的话,自习课上,钟可可心不在焉。 下学期一开始,高三就要上晚自习,这会儿八点多,教室明亮安静,大家都在埋头认真做题,只有她一个人用笔尖反复在草稿纸上乱画。 她承认,那些话让她心乱了。 也确实觉得,姜遇桥这一段时间的举动,多少有些反常。 过完年不到初二,姜遇桥就走了,说是学校那边有急事,刚好钟父钟母回来,在家陪了钟可可一阵子。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那只叫“都可以”的猫留在了钟可可身边,也确实像约定的那样,他给她打了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两千块。 其实养猫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 但钟可可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下,毕竟养也是要花费精力的,而且她也在姜遇桥的要求下,每周汇报一下小猫的近况。 所以假期那段时间,每周的周末,两个人都会视频,钟可可给姜遇桥看猫,两个人也会顺势聊聊天。 她这才知道,姜遇桥去了临床。 住宿的地方也换了。 同样,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有些改变,不像以前都是钟可可在说,现在姜遇桥也会主动说一些身边的事。 偶尔也会是钟可可低头做卷子,小猫在旁边趴着,姜遇桥在视频那头同样安静地工作。 如果不是周明月提醒。 钟可可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 说不定真的就是他说的那样,他没办法养那只猫。 但的确,从姜遇桥主动发消息开始,一切都在悄然改变,好像中间那段不好的被剪裁掉,两人再次靠近,只不过这次靠近,不再是那么纯粹。 钟可可没谈过恋爱,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莫名地有些心慌。 刚巧这时,周野给她发来信息,打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一张照片。 是除夕前夜,在江边拍的,照片里,她拿着两束烟火,对着镜头笑着自然且明亮。 周野:【好看吧,我刚修的,嘿嘿。】 钟可可眼前一亮,被自己甜到。 她保存下来,抿唇一笑:【好看,谢谢姐妹。】 周野:【靠你他妈的再这么惹我,我不跟你说了】 钟可可:【我错了/JPG】 钟可可:【你要跟我说啥小秘密啊小宝贝?】 等了好半天,周野终于回复,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和刚才那张类似,只不过光圈虚化得不好,后面的人物景色都被清晰地拍了进去。 周野:【后面盯着你看的,是不是姜遇桥。】 -- 第32页 “……” 钟可可心神一晃,点开。 照片中,男人侧着身,冷白的皮肤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看似在听付远航说话,可实际上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方向,莫名的暧昧多情。 周野:【我就记得我没看错,我给你拍照的时候,那家伙一直在往这边看。】 第15章 像是认定了似的 整整一节自习课,钟可可都在盯着那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放大缩小。 再放大,再缩小。 乐此不疲。 照片中,男人五官立体,轮廓清晰,明亮而干净的眉眼微微撇着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温柔地注视。 是从未有过的目光。 最起码,钟可可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不像在看妹妹。 倒像是……在注意感兴趣的女生。 只要一想到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钟可可就有种坐立不安地亢奋,甚至还有种,想要下楼跑两圈儿的冲动,但碍于在自习课上,她只能装模作样地趴在桌上,双颊发烫。 所以,姜遇桥喜欢她吗? 会吗? 想到这,钟可可哼唧一声,把头埋在手臂下。 可就算这是真的,她也不会怎样,姜遇桥也不会怎样,因为钟可可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高考。 只有考到好大学,她才可以配得上站在山顶的他。 …… 像是打了鸡血,往后的日子,钟可可每天都很激进地渡过。 她没有问姜遇桥那张照片的事,姜遇桥也没说过什么,两个人像是保持着某种契约精神,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在固定的时间视频聊天。 偶尔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 她会莫名的,从姜遇桥眼中看出一种细腻的,从前不曾有的温柔。 这种感觉就像一种暗暗的鼓励,接下来的两个月,钟可可像是开了挂一般成绩稳步上升。 高考前的一次测验,她更是考到了全校第89。 这个时候的榕城已经很热了。 钟可可穿着夏季的校服,拎着成绩单就往家跑,一进门就打开手机,想要马上把喜悦分享给姜遇桥。 更想向他证明——你看,可可也很厉害,也可以考到很好的大学。 抱着这种雀跃的心情,钟可可深呼吸了半天,而后,才在两人从不联系的时间,破天荒地给姜遇桥打电话。 然而在这一刻,她根本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安静又乖巧地等待。 电话就这么响着。 都可以“喵”一声跳到少女的腿上。 傍晚的微风卷着闷热吹来,晚霞将天空染成绯红色。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而安宁。 直到电话接通,一个陌生的,带着明显南方绵软口音的女声顺着电流传来,“喂”了一声。 原本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的钟可可神色一滞。 那头轻声询问,“是可可妹妹吗?” 钟可可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哪位?” 女生嗓音温柔,“我是他朋友。” 遽然间,空气安静下来。 女生倏然一笑,“遇桥哥现在在医院,他把手机落在家里了,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听到这话,钟可可:“……” - 两人没有多说什么。 保持着还算好的语气,钟可可把电话挂断,然后有些呆愣地靠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眨了眨眼。 女生云淡风轻的语调,和隐藏在那后面若有若无的从容与招摇,清晰地回荡在脑中。 她说她是姜遇桥的朋友。 可到底是怎样的朋友,才能在这个时间呆在他家里,还能替他接电话? 钟可可莫名有些心慌。 还有种自己的专属宝贝,被别人霸占了的憋屈。 顿了几秒,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付远航打电话。 这些朋友里,付远航和姜遇桥的关系最好,如果姜遇桥有什么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可偏偏,付远航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钟可可这才想起来,付远航奶奶生病了,他在外地照顾着呢。 “……” 有些懊恼地挂断电话,钟可可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 说到底,她心里还保留一丝的希望,她觉得,说不定就是她在多想,姜遇桥那种不近女色的人,不会这么随便谈恋爱的。 但另一边,她又有些担心,担心真有情况。 这种坐立不安的情绪像是小火正反两面煎熬着她,让钟可可无比难受。 其实她知道,最直接的办法,是亲口问姜遇桥。 但事实是,她不敢。 因为她怕打电话给姜遇桥,听到的是他歉疚的嗓音——是的,我有女朋友了。 想到这,钟可可有些承受不住地红了眼眶,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是上次在宿舍加了微信的刘希。 像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钟可可立刻找到他的微信,迅速发了条信息:【哥哥你好,我是姜遇桥的妹妹,钟可可。】 信息发送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钟可可坐立不安,在椅子里左摇右晃,等了好半天,那边才回复:【噢,是可可啊,记得记得,怎么了?】 -- 第33页 看到消息,钟可可眼神终于亮了。 带着一种类似缺氧的感觉,她继续打字:【我想问你一件事。】 刘希:【嗯?】 钟可可:【我哥他,是有女朋友了吗?】 消息一经发送,那头就安静下来。 钟可可直愣愣地盯着界面,紧张到手心渗出了汗,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此刻比等待成绩发布还难熬。 好在没多久,刘希回复:【女朋友?他谈女朋友了吗?】 看到这,钟可可有一瞬间的松懈,然而还没等松一口气,那边又发来一条,【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主要是他现在人在外地,我也不大清楚】 看到这话。 钟可可脑子“嗡”一声:【外地?什么外地?】 刘希似乎很纳闷儿:【你不知道吗?】 钟可可:【?】 刘希也没想那么多,把知道的都告诉她:【桥哥去了童安市第一医院规培了,年后就去了。】 “……” 钟可可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克制着几乎要垮掉的情绪,她仿佛在用另一个灵魂发问:【他不是打算读博吗?】 刘希:【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年后突然决定要去当医生的,也没说为什么,导师怎么挽留都没用,他好像认定了那里似的。】 突然决定。 像是认定了似的。 这些字眼,犹如一记铁锤,朝着钟可可致命之处重重敲去,以至于这一瞬间,她的脑子是懵的。 就这样沉默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钟可可终于回过神,手心发凉地敲着字:【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 为了庆祝钟可可考到学年前一百,爷爷特意去菜市场买了螃蟹和牛肉,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然而小姑娘面对最爱吃的菜,却没有一丝高兴,反倒像生了病似的没精打采。 爷爷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眉,“可可?” “……” “可可?” 钟可可这才听到,坐直身子。 爷爷把米饭推到她面前,“想什么呢,吃饭了。” “嗯。” 钟可可乖巧接过碗筷。 老爷子看出不对劲,忍不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钟可可捏着筷子,下意识摇头,“没有,可能是有点儿中暑。” “这才几月,就中暑。”老爷子顺势朝窗外看了眼,“不过确实,最近气温不低,等明天,爷爷帮你煮点绿豆汤带到学校去。” 钟可可低眉应着。 忽然就想起以前一到夏天,姜遇桥就会给她带上退热贴。 但今年。 不会有了。 思及此,她鼻尖酸涩得厉害,忍不住发问,“爷爷,你知道遇桥哥去童安了吗。” 正思索着怎么给钟可可降暑的老爷子神色一顿,不可思议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花镜,“去哪里?童安?” 听到这个语气,钟可可心里那股钝痛感略微减轻了些。 老爷子皱着眉,似是不解,“他去那里干什么?” 钟可可把牛肉塞到嘴里,撒谎,“不知道。” 一顿晚饭吃得魂不守舍。 和爷爷一起收拾完碗筷,钟可可就回了卧室。 好不容易休息的一天,她本应该待在家里复习功课,但此刻,她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心思全在童安这个地方。 刚巧周明月的老家在这,钟可可便问了她几句,比如那边温度如何,来回要多少钱。 周明月没那么傻,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 钟可可跳出微信去打开12306。 直到火车票定完,她才回来告诉周明月:【我去童安一趟。】 周明月一下就懵了:【你去那儿干嘛。】 钟可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发了一条语音,【我告诉我爷爷今晚在你家住,如果有事,记得帮我兜住。】 周明月:【……】 …… 这个决定做得很突然。 钟可可也是脑子一热,才买的火车票。 周明月刚知道这事儿时相当反对,但当她听完来龙去脉后,态度软下来,“算了,我不劝你了,劝也劝不住。” “毕竟不管是好是坏,你心里能有数。” 钟可可这时候已经前往火车站。 已是傍晚,闷热的风卷着花草的香气,拂面而来,小姑娘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神情近乎颓丧。 安静了会儿,她才开口,“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周明月跟她上火,“屁,怎么会没事。” 闻言,钟可可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怎么会没事。 明明难受到呼吸都困难,难受到只有去见姜遇桥一面,她才可以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其实在出来之前,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她要搞明白一切,比如,那个女人是谁,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如果是的话,那她算什么。这么多天,那些陪伴又是什么。 再比如,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城市,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脑中交织。 但归根究底,最让她难过的是,姜遇桥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城市。 -- 第34页 好像在他眼里,她从始至终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孩,他的未来规划,没有任何一丝属于她的位置,也不会因为她,有任何的改变。 - 抵达童安时,已是深夜。 钟可可一出火车站就打车前往医院的公寓楼。 这个地址是刘希给她的,也是刘希帮她打听到,现在的姜遇桥在这家医院的普外科做住院医师。原本钟可可是想直接去医院的,但也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决定先来这里。 可能心里最着急得到的答案,还是有关那个女生。 钟可可甚至抱着某种侥幸。 如果她不是姜遇桥的女朋友,她或许可以在质问他的时候,收敛一些火气,毕竟他没有喜欢的人,那她就暂时还有一丝希望。 但事实总比预想要残酷得多。 当钟可可来到姜遇桥公寓门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设想,如果开门的人是那个女生,她该怎么办,该如何说话,甚至如何微笑。 她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浑身上下的稚气未脱,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处理这种事。 但她还是横冲直撞地来了。 这么一想,钟可可莫名有些紧张,甚至还想打退堂鼓。 然而,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面前的防盗门突然打开。 一个穿着睡裙,看起来没有比钟可可大多少的长发女生出现在门口。她的眉宇间带着一股典型江南女子的气质,完全一副,姜遇桥会喜欢的模样。 钟可可猝不及防地怔住。 女生把垃圾袋放在门口,有些防备地看着她,“你找谁。” 听到这个声音。 钟可可的小心脏像是被拴上一块玄铁似得猛地向下坠。 是电话里的声音。 也就是这一刻,她清楚知道,有些答案已经尘埃落定。 根本无需再问。 被屋里折射出来的白色光线刺得眨了下眼,钟可可慌忙垂下头,无法克制般,眼眶瞬间湿润。 女生懵了,“小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钟可可声音带着难掩的心酸,连忙解释,“我找错了,抱歉。” 第16章 遇桥哥,再见 钟可可步履沉重地从公寓楼出来。 已是深夜,街道上有些空旷,只有几家空落落的便利店亮着灯。她本想去买点东西吃,但走到一半,忽然忍不住,蹲下身来。 小姑娘身形单薄,双臂环抱着双膝,身后的两块蝴蝶骨明显地突出来。 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像洪水一般往外涌,随着压抑的哭声,整个人小幅度地轻颤。 原来姜遇桥身边真的有了女生。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不顾一切来到这边,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而那些她自以为是的,姜遇桥在默默喜欢她,完全是她的自作多情,还有那张周野发给她的照片,也只是姜遇桥的随意的一瞥。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杂念。 他还是把她当成从小一起长大,会傻乎乎粘着他的小妹妹。 就只是小妹妹。 可她却没法怪他,因为那些希望本不都是他给的。 是真相亲手将这一切碾碎。 想到这,糟糕的情绪像是化开的棉花糖一样蔓延开来,更像被硬塞了一口浓稠的汤药,苦涩的滋味在肚子里缓缓弥漫,经久不散。 直到付远航的电话打来。 钟可可一边掉眼泪,一边拿出手机。 湿哒哒的水珠噼里啪啦地砸在界面上,她用手抹了好几遍,却怎么都擦不干。 无意间触碰到接通键,付远航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可可,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这个声音,钟可可下意识咬住唇,以此来收住那些无能的啜泣声。 顿了好几秒,她才小声地应着,“打了。” 付远航听出她的不对劲,“你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那些眼泪又有些收不住,钟可可哽咽着否认,“没有。” “骗鬼呢?”付远航气笑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快说,别让我担心。” “没事,”钟可可红着眼撒谎,“就是考试没考好。” 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的确像是一副因为考试发挥失常而郁闷的样子。 “……” 付远航叹了口气,“我他妈还以为什么事儿,考不好就考不好呗。” 钟可可没说话。 付远航继续安慰,“你就是这样,但凡干什么事儿都容易全身心投入,其实这样不好,你应该多抽离出来,考不好咱就下次再考,学累了,咱就休息休息,最重要的是别逼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 听着男人碎碎叨叨的说话声,钟可可剧烈波动的情绪渐渐缓和,只是眼泪,却还是无声无息地往下淌。 过了好一会儿。 钟可可终于平静下来,“我知道了,远航哥。” “行,”付远航长舒一口气,“那你早点儿睡,我也要去看看奶奶。” “好的,”钟可可揉了揉发麻的腿站起身,“远航哥再见。” - 整理好心情,钟可可订了最近的一趟火车回榕城。 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是遵从自己的心,选择去一趟医院。她知道自己很卑微,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姜遇桥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他现在作为医生的模样。 -- 第35页 在外面稍微吃了点东西,又找地方洗了把脸,她才来到普外科的护士站。此刻已是后半夜,住院处有些清冷,只有一个小护士坐在前台低头发微信。 钟可可走过去,礼貌询问,“您好,请问姜遇桥姜医生在吗?” 护士抬头看她一眼,“你是?” 钟可可抿了抿唇,“我是姜医生的妹妹。” 似乎早就习惯有人来找,护士朝后方的办公室瞥了眼,“他在里头休息呢。” 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钟可可心口一紧。 对护士道了个谢。 其实在来之前,她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但当她真正走进办公室,看到看到穿着绿色刷手衣,靠在椅子里睡着的男人时,心神还是应激得如同起伏不定的心电图。 姜遇桥长腿撑地,双臂环抱,姿态带着一股少见的恣意。似乎太过疲累,他睡得很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翳,随着清浅的呼吸轻颤。 钟可可稍稍一吸气,就能闻到的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 这种久违的真实感,让心跳不知不觉加快。 就着冷调的灯光,钟可可往前挪了两步,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红了眼眶。 这么多天没见,姜遇桥的头发短了,也瘦了,不知是不是疲惫的原因,他的皮肤过分得白。 恰巧这时一阵凉风吹过。 钟可可这才发现屋内有些凉。 环视了一下四周,她看到一旁薄薄的毯子,拿起来,小心地盖在他身上。 又怕它掉了,还认真地掖了掖。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才发现,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还是会因为他而产生尖锐的疼痛。 这一场从八岁就开始的一见钟情,它横亘了十年时光,变成一场晦涩难捱的单恋。 也许就像付远航说的。 她的确不该全身心投入,特别是,喜欢姜遇桥这件注定无结果的事。 他那么优秀。 那么迷人。 却永远不会属于她。 他是她永远爬不上的高峰,也是她遥不可及的山巅。 但那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任何错。 ——他只是不喜欢我。 随着脑海里的这个声音落地,钟可可带着一腔孤勇的悲壮感,抛开一切道德观,俯下身,用柔软又湿润的唇瓣,轻轻地碰了碰姜遇桥冰凉的耳垂。 下一刻,微颤又易碎的气音落在空气中—— “遇桥哥。” “再见。” - 第二天一大早,钟可可回到榕城。 这个季节正是这个城市最明媚的时候,刚出火车站,清早的阳光就把炽热的温度洒到她身上。 这里没有童安的清冷与陌生,让钟可可的心情稍稍有了归属感,只是一夜未睡,又没吃什么东西,她整个人病恹恹的,不太舒服。 又因为来不及,她没回家,直接打车去了学校。 距离上早课还有段时间,钟可可刚到教室,就拿着洗漱用品去楼上的女厕收拾。 这会儿学生还没来上课,厕所空荡荡。 钟可可有气无力地站在镜子前,这才看到这一晚她把自己熬成了什么样。 原本白嫩的皮肤有些浮肿,多层褶皱的双眼皮也因为哭了很久,变成一条宽的,就连嘴巴,因为熬夜变得毫无血色。 活脱脱一副为爱要死要活的模样。 钟可可闭了闭眼。 顿时有些鄙视自己。 偏偏这时,隔间内传出卓亦凡的抱怨声—— “哎,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总不回我信息啊!” “我给他发好久了,隔三差五就发一次,但他什么都不回我。” “以前也不至于这样啊,上次吃饭还好好的呢。” “靠……他不会真的和钟可可在一块儿了吧!” 忽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刷牙的钟可可猛地呛住,咳得她脑子发昏。 卓亦凡听见动静,这才发现外面有人,她气恼地推开门,果然看到钟可可在外面。 “你怎么在这儿?!” 钟可可吸了吸鼻子,瘦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懒得搭理卓亦凡,擦了擦嘴转身就走,谁知那家伙不依不饶。 “我跟你说话呢!”卓亦凡像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追上钟可可,“你是不是在偷听我打电话。” “……” 钟可可突然很烦。 折腾这一晚,又哭了那么久,能站在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也没力气和卓亦凡吵架,只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睡一会。 但卓亦凡这人吧,就像屎壳郎。 你越是不理她越甩不掉。 深知这一点,钟可可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嗓音微哑,“你嗓门大到一楼都能听到,还用得着偷听?” “……” 卓亦凡一时语塞。 钟可可浅白她一眼,继续往前走,结果没想到,她刚走到楼梯拐角,卓亦凡就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再度追上来,“我告诉你,你不用得意,遇桥哥就是这阵子心情不好才不理我的,他就算给你寄东西也不代表什么!” “而且他就算不理我,他也只把你当妹妹,你不用——”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钟可可停在卓亦凡面前。 没了往日里的吊儿郎当和嬉皮笑脸,钟可可神情苍白又冷漠,“你说的没错,他是把我当妹妹。” -- 第36页 卓亦凡愣住。 钟可可冷声一笑,“他也最多把你当妹妹。” 卓亦凡动了动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钟可可疲惫地笑了下,“就是想告诉你,遇桥哥有女朋友了,不用折腾了。” “……” 卓亦凡睁大眼,愤愤道,“你放屁,她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这一次,钟可可真的不想理她。 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再走几步感觉就要晕倒,只想下楼买个饭团。 哪料卓亦凡情急之下追上来,“你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话的期间,她不小心踩到钟可可的鞋带。 偏偏钟可可另一只脚还在往台阶下迈。 巨大的惯性和速度扯着她往下走,可另一只脚完全没有跟上来。 直到开始失重,钟可可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拽住身边任何一个支撑点。 倒是卓亦凡见她身子往前倾,瞬间尖叫起来,她想要拽住钟可可,但因为距离不够,没拽住。 于是,在这毫无防备的一瞬间。 钟可可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呼声,一脚踩空,顺着楼梯“啪叽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第17章 钟可可失忆了。 昨夜下了一场雨。 窗外未开.苞的花被硕大的雨滴打散, 随着沁凉的冷风,不知不觉吹到值班室的窗缝。 正是早上七点。 户外的蝉鸣和鸟叫混着清新的空气,为这个阴郁的早晨涂上一抹生气。 这是普外再平凡不过的一天。 姜遇桥躺在值班室的床上, 被冷空气吹得眼睫轻颤,从薄毯中清醒。 最近童安不太平, 横生各种意外事故,科室人手不够,他不得不连轴转。就像昨天, 他刚跟完一台手术,回办公室休息没多久,又被叫醒跟了第二台。 还是科里的吴主任见姜遇桥有些体力透支, 让他回值班室休息。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姜遇桥看了眼墙上的表, 意识到快到查房时间,掀开被子,坐起身。 修长的双腿弯曲撑地, 清瘦有力的手肘压在双膝之上, 延伸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因为熬夜,他的皮肤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狭长的桃花眼下也挂着一抹淡淡的乌青。 姜遇桥闭眼,揉着眉心缓神。 同期规培生沈晓阳就在这时拎着早餐推门进来, “当当当当,我亲爱的姜医生,早上好啊!” 姜遇桥瞥见是他,起身把白大褂穿上。 他个子高,腿又长,身材比例极好, 即便是这种刚醒无任何修饰的状态下,身上也散发着清冷又俊雅的魅力。 沈晓阳连连称叹,“这要是让外面的小护士看到我们姜医生睡醒就这么帅,医院岂不是要变天了。” 姜遇桥浅白他一眼,拉开门,“洗漱去。” 从盥洗室出来,两人一齐往外走,这个时间,住院处开始热闹,刚一拐弯,他就被护士长拦住,“小姜,你可算来了,你朋友在办公室等你好半天了。” 姜遇桥稍稍抬眉,“朋友?” “对,就你之前带到医院检查的那个,”护士长眼神暧昧,“快去吧,人家给你带了早餐。” 姜遇桥:“……” 这才想起昨天曲心随给办公室打电话,说他的手机落在她那。 然而姜遇桥昨晚熬得晕头转向,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到现在,他脑中想的也不是手机,而是昨夜梦里的片段——一个小姑娘在他耳边说话,湿漉漉的浅吻落在他耳畔。 思及此,姜遇桥不经意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股清晰异样的触感再度涌上心头……虽然看不到,但他总觉得那个小姑娘神似钟可可。 末了。 男人勾起唇自嘲一笑。 小姑娘现在应该在上早读。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真是累疯了,他才会做这种恬不知耻的梦。 …… 回到办公室时,刚好七点半。 姜遇桥刚进来,就看到曲心随坐在他的位置上。 看到姜遇桥,女生笑得含苞待放,“遇桥哥早上好。” 听到女生甜软的嗓音,沈晓阳抛了一个戏谑的眼神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走开。 “……” 姜遇桥无动于衷地走到座位前,狭长深邃的眼微垂,嗓音寡淡,“手机放桌上就行,早餐你留着自己吃。” 曲心随神色微变,站起身,“可这早餐是给你买的。” 姜遇桥拉开椅子坐下,随手翻开笔记本,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身体。” 曲心随闻言,唇角委屈地抖了抖,“遇桥哥,我只是怕你吃不好。” “我吃得很好。” 姜遇桥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声音依旧冷淡,像是在刻意拉开距离,“回去吧,别吹了风。” 话音落下的一瞬,男人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像是一个大夫在耐心提醒他的患者。 曲心随心里有些难受,却还是拎起早餐,点头,“好。” - 曲心随的离开,很快就在护士站引起波动。 在大家眼里,这个刚做完流产的小姑娘,跟姜遇桥关系不一般,她不光住在姜遇桥的公寓,还时不时来住院处找他。 -- 第37页 哪怕姜遇桥对她没什么特别,也止不住大家的暧昧发散。 刚巧手头没什么事,几个小护士闲聊起来—— “刚那个曲什么走的时候好像哭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女的每次来不都这样吗,一副柳若扶风的样子。” “而且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男神会和这种人在一块儿吧。” “我们觉不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确实跟姜遇桥走得很近,搞不好她肚子里那个真是……” “呸呸呸,你别乱说。” “哎,我刚听玲姐说,昨晚上又有个小姑娘大半夜的找桥哥。” “又有一个?” “不会是之前过来看胃病的那个女高中生吧?她之前哭着喊着要追姜遇桥,把家里人气坏了。” 话音刚落,查完房的医生和护士们走了过来,玲姐老远就听见她们几个在那碎叨,“你们几个又在那闲扯什么。” 说话的功夫,姜遇桥跟吴主任走来。 几人原本嬉皮笑脸的,看见吴主任立刻收敛。吴主任没说什么,进了办公室,倒是姜遇桥突然被其中一个叫住,“男神,我们刚刚在说你。” 听到这话,翻着病历本的姜遇桥顿住,狭长的眼微敛,“什么。” 小护士被他淡撇着,蓦地红了脸,“就是,我们刚刚在说,昨晚又有一个小姑娘来找你”顿了顿,她斗着胆子问,“那小姑娘是不是上次那个女高中生啊?”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 玲姐颜色一变,“陈诺,你又在发什么疯,还不好好工作。” 陈诺鼓起腮帮子,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姜遇桥目似审思,语气疑惑,“昨晚有人来找我?” 说到这,玲姐眼底也泛起疑惑,“你不知道吗?” “……” “就昨晚十二点多,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来找你,呆了没多久就走了,我以为你知道。” 语落的瞬间。 姜遇桥眉心一跳,“她长什么样?” 玲姐皱眉“呀”一声,“这我还真没注意到。” “……” 逮到不忙的功夫,姜遇桥第一时间给付远航打电话。 付远航一如既往地欠扁,“哎呦,这个点儿找我你是想我了?” “……” “别乱扯,”姜遇桥唇瓣微掀,“我是想问你,我来童安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可可。” 没想到他劈头盖脸问这个,付远航愣了下,大着嗓门子反驳,“你他妈疯了?我跟可可说这个干什么!” 沉默下来。 姜遇桥紧绷的肩头稍稍松懈。 既然不是可可,那么来找他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之前缠着他的叛逆少女,想到这,姜遇桥竟然有种隐约的失落。 甚至在想,那个落在耳垂的吻,也只是一个不真切的错觉。 付远航察觉出不对劲,抬高音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姜遇桥眸光微顿,气息平稳许多,“昨天有个小姑娘来找过我,我以为是可可。” “……” 付远航无瘠薄语,“你喝多了吧?可可昨晚上跟我聊了好久的电话找个屁的你。” 他这一说,立马换姜遇桥无语。 “而且什么他妈叫有个小姑娘去找你,”付远航跟个喇叭似的,“你在那边又开始祸国殃民了?” 这话堵得姜遇桥语塞,甚至有些烦躁,“没有。” 停顿一秒,他反而气笑,“我倒是想问你,干嘛跟可可聊那么久电话。” 他都没有,聊那么久。 似是听出他话里的醋意,付远航笑得分外开心,“我要告诉你是她先给我打电话的,你是不是更生气。” 姜遇桥:“……” 瞬间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 但想了想,还是转了个弯问,“她找你说什么。” 付远航啊了声,正经许多,“就是聊天吧,她给我打的时候我没接到,我给她回打回去的时候正在那儿哭鼻子呢。” “哭?” 姜遇桥手指微蜷了下,“为什么哭。” “考试没考好呗,还能为什么。” “然后我就鼓励她,鼓励了好半天。” “后来她就好了。” 短短几句话,仿佛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在心底翻涌。 姜遇桥胸腔那口郁气渐渐消散,哼笑一声,“行,我知道了。” 付远航:“你知道个——” 姜遇桥毫不犹豫挂断。 但莫名的,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担心起钟可可的情况。 距离高考只有半个多月,考不好的话,确实会对她造成打击。 姜遇桥思忖了下,点开微信,破例在规定时间之外,发了条信息过去—— 【考不好是一时的,不重要,只要你高考全力发挥,对得起自己就可以,别担心,哥哥相信你。】 像是想到什么,姜遇桥微压了下唇,到底还是没克制住地又发了一条:【等考完,我和远航带你去旅行】 …… 同一时间,榕城市第一医院。 班主任刘明德带着卓亦凡前脚刚走,后脚许琳和钟爱山风风火火来到病房外。 这会儿老爷子一个人坐在走廊,等检查结果,看到这对不称职的父母,他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别过头去。 刚巧有护士出来,两人立刻围上去,询问情况。 -- 第38页 护士态度平和,“按目前情况来看,病人的伤不是很严重,就是普通的摔伤,外加低血糖,但还要等一等脑部的检查结果,我们才好做下一步判断。” 钟爱山神色紧张,“那我女儿现在怎么样?还在昏迷吗?” “是的,要再等等。” “为了病人的健康着想,现在不建议你们进去。” 钟爱山点头,转身拍了拍许琳的肩膀,安慰,“没事的,别担心。” 许琳眼眶红红的,不看他。 钟爱神色尴尬了一瞬,走到老爷子身边,“爸,您累了吧,不行就先回去。” 许琳反应过来跟着道,“是啊爸,我和老钟在,您就——” “就什么,”老爷子对他们俩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 被老爷子一吼,两个中年人立刻露出心虚之色,特别是钟爱山。 这一年,他们都没怎么和钟可可团聚,名义上说是为了两个人手里的项目,但真实原因,是两个人在闹离婚。 怕影响钟可可高考,才一直在瞒着。 许琳还在隔壁市租了房子,准备钟可可高考结束就把她接走,至于钟爱山这边,也确实是没日没夜地忙系里的项目。 某种程度上来讲,两个人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老爷子很早就劝他们别这么草率,可他们就是不听,想到这,老爷子止不住来气,“你说你们,但凡有一个在家照顾可可,她也不会叛逆到一个人去童安找遇桥。” “她去童安找遇桥?”许琳惊讶。 钟爱山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 老爷子横他一眼,这才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当时钟可可出事,卓亦凡哭着去找班主任,结果碰到周明月,周明月得知情况后立刻打了120,跟着又联系老爷子。 可能被吓到,周明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跟老爷子道歉,说不应该帮钟可可瞒他。 老爷子这才知道,钟可可前一晚独自去了童安找姜遇桥。 得知前因后果,许琳面色不大好看,钟爱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病服的女生探出头,“你们是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家属吗?” 三人抬起头。 女生好心道:“她好像醒了。” - 像是做了一场疲惫的梦。 钟可可在苍白和迷茫中渐渐恢复意识。 扎着吊针的那只手微微颤了下,她睁开眼,看到一片清冷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还有白色的被单。 鼻尖萦绕着发涩的消毒水味,思绪停顿半拍,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钟可可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却因为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嘶”一声,栽了回去。 对床的女生见状,踩着拖鞋出去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推开,四五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个穿着白大褂。 钟可可还没搞清楚状况,许琳就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医生她怎么样。” 钟爱山扶着老爷子神色紧张地站在床边。 看到这个架势,钟可可蹙了蹙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涌上心头,但她实在没力气,只能迷迷糊糊地任由医生检查。 末了,医生道,“没什么大问题。” 老爷子这才长舒一口气,许琳和钟爱山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只有钟可可,一脸茫然。 “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检查结果,”医生低头在病历本上划着,“建议留院观察。” “好的。”钟爱山点头致谢,“麻烦您了医生。” 医生没说什么,抬脚就走。 见他要离开,钟可可的茫然忽然变成心慌,她声音急促道,“等等。” 医生脚步一顿。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钟可可身上。 小姑娘面色苍白,怯生生地看了看身旁关切她的三个人,顿了几秒,语气艰涩道,“我…我有问题。”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意外地看着她。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钟可可咽了咽嗓,用自己都有些不信的语气,可怜巴巴对医生道,“医生,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 钟可可失忆了。 据医生说,是因为摔倒后撞击到脑部,形成血块压迫神经导致,这个问题暂时无法治愈,只能等病人自我修复。 但具体能不能恢复,不确定。 确定这件事后,一家三口都陷入无声的沉默。特别是许琳和钟爱山,两人因为自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有老爷子在想对策。 斟酌一番,他叹了口气,“失个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别搞得那么丧气。” 钟爱山嗯了声,“就是担心高考,不知道失忆会不会影响到她答题。” 许琳抬起头,“不然给她找个补课老师吧,在医院这段期间,尽量让她恢复,总不能因此耽误她的未来。” 老爷子同意她的说法,“但你们两个最近也需要多关心她。” “那是当然,”许琳点头,有些别扭地看向钟爱山,“离婚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钟爱山也正有此意。 下午的时候,付远航赶了过来。 听说钟可可失忆,他开始还不信,直到他亲眼看到病房里的钟可可。 -- 第39页 因为摔伤,小姑娘虚弱地躺在床上挂着吊针,见到他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满满的陌生。 稍稍一交谈,就能察觉到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付远航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钟可可见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仿佛要哭,也跟着不舒服,“你别这个表情啊,我又不是只忘了你,我谁都不记得的。” 被她一劝,付远航反而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他还是跟钟可可说了会儿话,小姑娘看起来心情挺好,也很乐观,并没有因为失去记忆而焦虑,反倒多了种洒脱和平静。 这种感觉,让付远航五味杂陈。 从病房出来,他第一时间想把这件事告诉姜遇桥,谁知洗水果回来的许琳把他叫到一边。 “阿姨,怎么了。” 许琳温和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付远航:“……” 突然想起姜遇桥就是因为许琳的话,才决定暂时远离钟可可。 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琳单刀直入,“可可失忆这事,你没告诉遇桥吧。” 付远航愣了一下,“没有。” 许琳微微点头,“没有就好。” “……” “你别告诉他。” 女人的命令平静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完美地诠释出什么叫做母亲的威严,“我不希望姜遇桥知道这件事。” 付远航就猜到这样,头皮麻了一瞬,忍不住为兄弟说话,“可是,遇桥他很关心可可,没必要瞒着吧。” “有必要。” 许琳斩钉截铁,目光与他直视,“遇桥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可可影响太深,如果不是因为他,可可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话带了几分不容忽视的薄怒。 说得付远航惭愧地垂下头。 他觉得这事儿也怪他,如果他不miss那个电话,或者问出什么异样,事情也不至于会闹成现在这样。 本来他想问姜遇桥,把前因后果搞清楚,但现在她们一个不让姜遇桥知道,一个又什么都不记得,这他妈的,就很难搞。 付远航挠了挠头,郁闷得不行。 “你也不用替遇桥说什么,”许琳声音冷静了许多,“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打算让可可跟他有什么,他是优秀,可那又怎样呢,他会为了可可放弃抓那个人吗?” 听到这话,付远航震惊地抬起头,“阿姨,你……” 许琳闭了闭眼,“我都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 像被一根针扎漏了气,付远航突然无话可说。 倒是许琳,莫名有些激动,“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也一样心疼他喜欢他,但这不代表我会同意我女儿跟他一起蹚那趟浑水,我就这一个女儿!如果他真的喜欢可可,那就拿出诚意,让我知道他可以为了可可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但要是做不到,”许琳胸膛微微起伏,“让可可就这么忘了他也挺好!” 说完这些,许琳连寒暄都懒得做,转头就进了病房。 留下付远航一个人懵逼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姜遇桥回了信息给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付远航目光在聊天框里停顿了几秒,低骂了一声,把那些话删掉,转而打了另外一句:【没事,就是他妈想你了。】 姜遇桥:【……滚吧】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日子像是指尖握不住的细沙飞速流逝。 姜遇桥连着值了五天班,终于迎来休息日。 依旧是周天。 掐着时间,姜遇桥从医院回到暂住地——郑良两室一厅的公寓。 自打曲心随来投靠他,他就搬来郑良这,刚巧两人都是早起贪黑不着家的主儿,住在一起异常和谐。 姜遇桥来不及休息,一进门就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未吹干。 顶着疲惫的困意,他拎着一罐可乐,靠坐在沙发上。 郑良刚从卧室出来,就看到眼前的一幕——五官立体的男人穿着一件米白色居家服,脖颈上挂着一条灰色的毛巾,黑色短发垂着,有水珠顺着脖颈滴到锁骨,透着一股勾人的性感。 当事人却浑然未觉,低眸专注地看着手机。 郑良在心底感叹了一下姜遇桥这令人羡慕的美色,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可乐,不太正经地坐在他身边,“怎么,又要视频了了?” 没想到他这个时间点还在家,姜遇桥扬眉,“你今天不用去警局?” “今天休息。” 郑良说着话,打开TIMI。 蓦地,又想起什么,欠儿欠儿地问,“哎,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啊。” 姜遇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 郑良:“……” “不是,”郑良笑了两声,“凭啥你跟小妹妹聊视频,我就要让位置,又不是裸.聊。” 姜遇桥:“……” 拿着可乐起身就朝卧室走去。 郑良瞥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垂,戏笑了声,“我说,生气归生气,别忘了今晚做红烧排骨!” 然而对方根本懒得理他。 回应他的只有清脆又冷漠的关门声。 …… 刚好下午四点。 -- 第40页 还算明朗的阳光顺着落地窗照进来,将卧室渲染得有些温馨。 已经到了约定时间,姜遇桥靠坐椅子里,按亮手机,无视各个群和七七八八的未读消息,给钟可可打视频电话。 往常这个时间,她很快就会接通,可这一次不知怎么,姜遇桥打了很久,对方都毫无反应。 猜对方或许有事,他没有再打,想发条微信询问,却忽然撇见几天前他发给钟可可的两条微信,都没收到回应。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姜遇桥抬手,揉了下眉骨。 可能她最近比较忙。 或者心情不好。 再或者学校禁用手机。 姜遇桥在心里默默找着理由,往后一靠,点开微博。 是他注册没多久的小号。 只关注了一个人。 一点开,就能看到很久之前的那条微博,一张蓝金渐层猫的照片,上面还带着清晰的水印——可可豆的暗恋日记。 这是他在几个月之前发现的。 当时他刚被钟可可告白没多久,整个人处于封闭且混乱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再加上许琳的话,他几乎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消失在钟可可的视线里。 那段日子钟可可很伤心。 但他也没有好过多少。 除了每天的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他几乎没去任何地方,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内,好像就能减轻某些心理负担。 然而事实是,有些情感一旦被捅破,就再也回不到当初。 姜遇桥还是没忍住,回头翻看了一下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他很好奇,钟可可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然后,就在她发来的一张图片里找到了痕迹。 是一张学校的风景照,只不过她当时有些马虎地发了带微博水印那张。 姜遇桥在微博搜到了那个ID。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一点开相册,就知道这是钟可可,也确实如他所想,这里所有有关的心事与点滴,全都围绕着他。 也就是那一刻,姜遇桥才知道,钟可可并不是处于青春期的一时兴起,她对他的喜欢,比想象中还要深。 因为这个微博,后来的事情也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姜遇桥一闲下来,就会打开她的微博看上一眼,没多久,他就看到钟可可发的那条——“原来,人是在某个特定时刻忽然长大的”。 在那一刻。 姜遇桥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再然后,就是钟可可的生日,他像个不逾矩的邻家哥哥,去看她,主动发信息关心,买东西送给她。 甚至,还买了那只蓝金渐层的小猫。 这只猫,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而是他在学弟家的猫舍早早预定的,因为不想等太久,小猫刚满月,就被他带来送给钟可可。 只因为小姑娘在微博里说过,很想要一只圆脸猫,姜遇桥就毫不犹豫地买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本能的,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哪怕他知道,可可的家人根本不喜欢他,但心里的那点,自私的,扩张的欲望,就是顽固地滋生个不停。 因为这只猫,他和钟可可保持了某种固定的联系,然而这种固定的联系,却在前几天,微妙地断了。 钟可可至今没有回复。 现在,她也没有按时和他视频通话。 姜遇桥不知不觉仰起头,盯着墙上的时钟从四点零五走到十分。直到耐心在这短短五分钟内被消磨掉,他再度给钟可可发了条信息。 姜遇桥:【今天不视频?】 不知为何,当他发完,心情反倒轻松许多。 刚好看到桌上的可乐空了,姜遇桥起身想去再拿一罐,谁知手机就在这时震了震。 姜遇桥眸光一撇,一秒就看到屏幕上,钟可可发来的微信,并不是他预期中,可爱又活泼的语气,而是异常冰冷生硬的一句—— 钟可可:【要高考,暂时别联系。】 看到这里,颀长的身影在门口堪堪顿住。 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姜遇桥黑眸里的光瞬间被扑灭,只剩下冰冷的茫然和无措。 第18章 行啊姜遇桥,喜欢小妹妹…… 因为那条冷冰冰的信息。 当天晚上, 姜遇桥破天荒答应和沈晓阳他们聚餐,四个人两箱啤酒,就着凉不凉热不热的烤串进了肚。 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姜遇桥向来是个自律且克制的人, 即便已经一身酒气,也还是洗完澡, 才回到卧室。 这会儿郑良不在。 整个家安静得只剩下时针走动的声音。 可能是太过疲惫,姜遇桥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来了困意, 跟着,他就做了个从小到大做过很多次的噩梦。 这是他在童安第一次做这个梦。 梦里,他回到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父母不在,家里只剩他和八岁的姜莱。因为不喜欢和这个被家人过份保护的自闭症弟弟待在一起, 年仅十三岁的他选择一个人在卧室里写作业。 老师留的作业很多,姜遇桥塞着耳机,写得很认真。 直到一声雷鸣震在窗边, 他被光亮晃得手抖了一下, 这才发现,家里好像安静得过分。 门外没有姜莱玩儿玩具的声音,也没有电视里动画片的聒噪。 -- 第41页 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姜遇桥有些纳闷,打开房门。 只见刚刚还开着灯的客厅漆黑一片, 整个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弟弟却不见踪影。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那个微微弓着背,身形不算高大的男人,男人转过头,在一片电闪雷鸣中, 对上他惊恐的眼。 姜遇桥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男人手里拿着泛着冷光的凶器,有鲜红的液体从上面滑落,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然而就在这绝望恐惧的一瞬间,画面骤然一变。 眼前的家像是幕布一样被撤去,转眼间就来到大院,那空旷又清冷的卧室,同样漆黑的房间,窗外电闪雷鸣。 小小的姜遇桥缩在被子里,咬紧牙关,打着寒噤。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被子传递进来,“哥哥,哥哥?” 小少年额头渗着冷汗。 脸色近乎惨白。 他没有力气回答,也没有力气掀开被子。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奶里奶气的发声源擅自钻了进来,跟着,柔软的小手从背面搂住他的腰。 因为手太短,她根本没办法把人全部抱在怀里。 只是尽量安抚着姜遇桥:“哥哥没事的,可可在呢。” 这句稚嫩安慰声,在那一瞬间,仿佛真的带有魔力,姜遇桥心率渐渐平稳下来,这时,他身后的小姑娘已经陷入沉睡。 他慢慢翻过身,掀开被子,看到清凉单薄的月光下,钟可可稚嫩又团呼的小脸蛋。 那么柔软又美好。 纯洁不可侵犯。 姜遇桥抬了抬手,想去摸她的脸,可不知为何,沉睡中的小姑娘突然开始流血,大片大片的血,晕在她白色的睡裙上,晕到整张床都是。 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急促。 下一秒,姜遇桥骤然惊醒。 像是被人从深渊里拉回来,睁开眼的一瞬,他看到的不是凉薄的夜色,而是灯火明亮的卧室。 郑良正站在门口,半张着嘴,有些讶异地盯着他看,“遇桥,你没事儿吧。” 姜遇桥这才慢慢坐起身。 身后冷汗湿了一背。 “我没事。”开口时,他的嗓音近乎嘶哑,可面色却依旧平静而冷淡,仿佛刚刚在睡梦中不安而惊醒的人不是他。 起身下床。 他喝了口水,眸光倦怠地看向门口的郑良,“这么晚了,有事吗。” 郑良拿着纸盒子,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蹭了蹭鼻尖,他才尴尬道,“没什么,就想给你送个快递。” 说话间,他把包裹放到姜遇桥桌上,“你走之前到的,好像是个玩偶的。” 姜遇桥捏着茶杯的手一顿。 见状,郑良也不好继续打扰,随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转眼间,卧室再度安静下来。 姜遇桥伫立在原地,脑子放空了几秒,走过去,把快递拆开。 是最近很红的小羊玩偶其中的一只。 这一套,一共十二只,每一只都很难买,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等了几个月才凑齐这一套。 姜遇桥拿着那只穿着汉服的小羊玩偶,清冷的眸光渐渐有了些许温度。 沉默几秒,他吞掉一整晚的郁气,低声叹了口气。 算了。 就这样吧。 只要小姑娘平安开心。 他都可以。 - 在医院住了几天,确定没事,钟可可才回家。 为了庆祝她出院,钟爱山当天弄了两排吹好的气球代替鞭炮,在楼下噼里啪啦地放,虽然有点老土,但也确实让钟可可觉得喜气很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钟可可没再回学校,而是安心在家静养,许琳特意雇了一个家教帮她复习,是个文质彬彬的大三男生,讲课很细致。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的时候,学校放了一天假,周明月二话不说带礼物来看她。 刚开始,周明月有些担心。 怕两个人会很尴尬,但没想到,钟可可很快便跟她熟络起来。 正是上午,气温颇高。 钟可可从冰箱里拿出冰柠檬汁和西瓜招待周明月,周明月则像个小播报员似的絮叨学校里的情况—— “知道你受伤了,你们班上的同学都很惦记你。” “特别是吴立昂 ,要不是不方便,他都跟着来了。” “哦,对了,还有卓亦凡,那家伙烦死了,每天过来问我你的情况,我听说因为这事儿,她在班上还被孤立了,大家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要是让大家知道你失忆了,估计会更针对她吧。” 钟可可估摸着卓亦凡应该是把她推下楼的人,忍不住好奇,“这个卓亦凡以前跟我有仇吗?” “何止有仇啊,”周明月义愤填膺,“她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要不是她道歉那么诚恳,我真怀疑你当时被她故意推下楼去的。” 钟可可挠了挠鼻子。 怎么都回想不起和这个人有关的事。 事实上,失忆对她还是有打击的,这种感觉就像一夜之间去了一个新环境,无论谁在她眼里都是陌生的。 她又不能把这种感觉表现出来,因为她怕身边的人伤心。 但这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 第42页 想了想,钟可可问,“那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总要有个原因吧?” “原因就是因为你和她喜欢——” 周明月心直口快,可话没说完,就想起之前许琳特意嘱咐过她的,不要在钟可可面前提姜遇桥这件事。 像被打了一巴掌,周明月胆战心惊地闭上嘴。 钟可可:“嗯?” “……” 周明月尴尬地笑笑,胡乱撒谎,“因为你和她喜欢同一个爱豆。” 钟可可有些好笑,“就这个?” 周明月撒谎不打草稿,“就这啊,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 行吧。 就当她说的是真的。 钟可可懒得去探究,拿出新手机,“我还没有你微信呢。” 周明月愣了一秒。 钟可可把手机递过去,“我手机丢了,但我想不起来那些旧的账号密码,只能申请一个新的。” “说起来还挺烦的,我什么都要重新搞。” “……” 周明月将信将疑接过手机,总感觉怪怪的,从楼上摔下来手机也能丢?这也太玄幻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钟可可起身去开门。 是个脸熟的快递小哥,他把包裹递给钟可可,“又是那个谁寄给你的快递。” 钟可可笑容一消。 把包裹接过来,有些出神地回到客厅,像是想到什么,她问周明月,“你认识一个叫姜遇桥的人吗?” 完全没想到这个名字还能从她口里说出来,周明月慢吞吞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谁?” “姜遇桥。” 钟可可眯了眯眼,读着盒子上的小字,“生姜的姜,遇见的遇,桥梁的桥。” “……” “这人最近总是给我寄快递。” …… 为了证明她没说谎。 钟可可拉着周明月去了二楼,她把最近收到的东西展示给周明月看,其中一半是零食,另一半则是漫画和一整套网红小羊玩偶。 周明月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 网红小羊哎,巨他妈难买,姜遇桥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那个生冷不近的冰块吗?! 在她一脑门子问时,钟可可把猫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拉回神,“我给他打过电话,但他不接。” 周明月:“……” 能接就怪了。 这男人可是出了名的不接陌生人的电话,因为追他的人实在太多,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告诉钟可可的。 但钟可可却早就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猫腻,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问,“所以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 - 在钟可可的“严刑逼供”下,周明月还是招了。 出于替姐妹不值,她理直气壮地歪曲事实,“这个姜遇桥呢,是卓亦凡喜欢的男生,然后他对你有意思,就是因为这样,卓亦凡才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钟可可若有所悟地点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喜欢他吗?” 眼看话题要拐到真相上,周明月很夸张地耸肩,“当然不喜欢!” 钟可可蹙眉。 为了让她信服,周明月又开始编,“你不止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他为了讨你欢心,才一次次地买礼物给你。” “而且,”周明月想了一下,“你之前为了不让他骚扰你,还把他拉黑了。” 钟可可感叹:“我挺狠啊。” 周明月:“……” 她重重叹了口气,“现在重点不是你狠不狠,而是这个姜遇桥,你必须远离他,不要给他打电话,也不要再接他的礼物,明白吗?” 钟可可有些理解不了,“就因为我不喜欢他吗,那他也太可怜了吧?” 周明月无语地看着她。 她痛定思痛,再度坚强地抬起头,“算了,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 钟可可:“?” 周明月拿出杀手锏,“其实姜遇桥不是好人。” “他撩完卓亦凡,又去追你,不光如此,他还在外面有一群莺莺燕燕。”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不靠谱又花心的渣男。” 闻言,钟可可默了。 隔了几秒。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你把这些都带走吧,我不想要了。” - 随着一场暴雨的侵袭,童安正式步入夏天。 虽然比不上榕城的闷热,但气温也不低,直到晚上,都还能感受到空气里的燥意。 又是一个平常的夜班。 凌晨的诊室,男人神情肃淡,手法精准细致,没多久,就把郑良肩头的伤口处理得干干净净。 郑良稍稍动了动裹着纱布的那头,咧嘴一笑,“行啊,小姜,这才没多久,你就能独当一面了。” 面对他的夸奖,姜遇桥没什么情绪,默默把工具收拾起来,淡声道,“你要是饿,办公室里有面包。” 郑良穿上外套,拒绝,“我受了伤,你就让我吃这个。” 姜遇桥摘下手套,没说话。 郑良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走,请你吃外卖。” 这会儿没什么病人。 姜遇桥带着他回了办公室。 碍于身上的伤,郑良能点的东西非常有限,到最后也只是点了一些素淡的饭菜还有炒面。 -- 第43页 没多久,外卖就送到了。 郑良把餐盒平铺在桌上。 姜遇桥忙了一天,根本没什么胃口,或者说,这阵子,他都没什么胃口,但他又不想让郑良一个人坐在那儿,就扯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郑良这阵在办案,忙得有上顿没下顿,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他可不管那么多,轮着筷子就开吃。 怕他噎到,姜遇桥从桌下拿了瓶果汁。 郑良道了声谢,瞥了眼,乐了,“还樱桃味儿果汁,你怎么喝这么娘们儿的东西。” 姜遇桥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道,“曲心随留的。” 这阵子,她一直锲而不舍地来医院看姜遇桥,无论姜遇桥怎么冷淡,她都不在意,想起她,姜遇桥就有些头疼。 郑良听到这个名字,筷子一顿,“你不提我还忘了。” 他转过身,看着姜遇桥,“你还记不记她刚来投奔你那阵,跟你说的,怀疑曲庆周回来骚扰她。” 姜遇桥眉头微挑,“有他消息了?” “没有,”郑良摆手,“但是我前阵子调了曲心随家附近的监控,曲庆周的影子没看到,倒是看到曲心随和一个男的纠缠,那个男的还打了她一巴掌。” “后来我又让人问了那边的邻居,邻居说那房子是她男朋友的,没人骚扰她,倒是他们俩经常吵架影响别人睡不着。” 姜遇桥缓慢眨了下眼,看起来毫不在意,“你想说什么。” 郑良有些饱了,往后一靠,“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姑娘没你看着这么单纯,又有前男友又撒谎的,你别陷进去。” 姜遇桥哽了一下,荒唐地看着他,“陷进去?” 郑良:“啊。” 姜遇桥无语嗤笑:“我什么时候陷进去了?” “你他妈还没陷进去啊。”郑良都快站起来了,“你说你,自打上次,你多久没有笑模样了?你是真不知道你冷着脸的样子有多吓人吗?我他妈快受够了。” 被他机关枪似的扫射,姜遇桥瞬间语塞。 转念一想,他最近这段时间,的确心情不大好,用沈晓阳的话来说,就是一脸天寒地冻,话少得像是挤牙膏。 然而这一切跟曲心随无关。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下,姜遇桥敛着好看的眉眼,“你猜错人了。” 郑良一愣。 姜遇桥撇开目光,不自然地压平唇角,“是另外一个。” “我操,”郑良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他认真地看着姜遇桥,“不是曲心随是谁?” 姜遇桥眼底闪过一丝极为少见的局促,顿了两秒,轻声道,“家里那边的妹妹。” 自打收到那条微信,他好段时间都没有联系钟可可,只是把那套玩偶寄了过去,又顺便买了些别的东西给她,一方面是那句话的确让他不好受,另一方面,高考临近,他确实不该再打扰她。 只是人真的很奇怪。 以前钟可可缠着他给他发信息,他不回,现在不联系了,他却反倒不适应,不知不觉的,心情才变得沉闷。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郑良止不住笑,“行啊姜遇桥,喜欢小妹妹啊。” “……” “这妹妹多大?” “十八。” “有点儿小啊。” “……” 姜遇桥莫名有些烦躁,狭长的眼发凉地瞥了他一眼。 郑良嬉皮笑脸:“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姜遇桥沉下一口气,也不知怎么,居然没走。 其实他手头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应该在这废话,但莫名的,他又想让郑良问些什么。 看出他的心思,郑良靠在椅子里摇头晃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小妹妹,才心浮气躁了这么多天?” 姜遇桥目光直视着塑料瓶上的水汽,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吧,我也不知道。” 郑良:“你喜欢她?” 面对他的质问,姜遇桥神色瞬间紧绷。 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里,让他整个人沉浸在郁闷中。 就这么安静几秒,姜遇桥嗓音低哑发沉,“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但她并没有把我当哥哥。” “然后呢。” “她和我告白了。” “这多好啊。”郑良有些纳闷,“你在纠结什么,纠结应不应该喜欢她?” “算是吧。” 姜遇桥闭了闭眼,清透的眼眸里涌动着压抑的波涛。 静默片刻,他不疾不徐道,“从小我就看着她长大,我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发育,也知道她什么时候初潮,知道她所有的小习惯也几乎知道她所有的小秘密,我宠着她护着她,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更像她的家长。” “就因为这样。” “一想到以后我大概会进入她的身体,我就会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郑良并没有因为这话产生不正经的想法,反而安静下来。 姜遇桥目光焦点微微涣散,嗓音发涩,“你大概不会明白这种滋味,有很多东西束缚着你,生离死别伦理纲常,没有一样我能有信心战胜。” “可即便这样,”男人胸膛微微起伏,语气满满的自嘲,“我还是忍不住靠近她。” 虽然他话不多,又很模糊,但郑良大概能懂,沉默了下,他语气认真道,“我觉得吧,你没必要多想。” -- 第44页 姜遇桥稍稍抬眉。 郑良笑了笑,“有些枷锁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你觉得它有就有,觉得没有就没有,但有一点——” 男人难得正经地笑了笑,“别做懦夫。” 姜遇桥目光笔直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男人,他姿态随意,可句句都饱含深意,“凶手,咱们会抓到,你也会好好活着,有喜欢的人,就用力去喜欢,别像我一样,后悔一辈子。” - 郑良没多久就走了。 最近住院处这边比较平静,姜遇桥没呆了一会儿,就回到值班室休息。 伴着窗外的蝉鸣声和凉薄的月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在童安的夜晚如此平静,而这份平静并不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而是因为郑良说的那些话。 还有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来的钟可可漂亮白嫩的小脸。 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还有一天,她就要高考了。 莫名的,姜遇桥开始替她紧张。 他不担心她考不好。 只是担心她会因为考不好而哭鼻子。 如果真的哭的话—— 姜遇桥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就只能再请几天假留下来陪她。 想到这,姜遇桥忽然没了睡意,从旁边摸到手机下了床。 他打开灯,先是喝了口水,而后坐下来点进订票软件,他开始犹豫,是在她高考前回去,还是等她考完以后再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还未等他排算好,医护群里突然蹦出一条@。 跟着,沈晓阳的信息叮咚一声弹出来:【男神!!!你快去看群!!那群女的都疯了!!】 这突如其来的架势,让姜遇桥眉心一跳,带着某种不好的预感,他点开群聊。 此刻群里正飞速刷屏,全都是那些眼熟的小护士,她们整齐划一地复制着一句话,【男神不是我的了,好难过呜呜呜。】 姜遇桥有些不明所以。 刚想发个问号表示疑问,谁知下一秒,一个人就丢了张照片进来:【我他妈找到高清角度了!!!!】 姜遇桥顿了一下,下意识点开—— 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翻拍监控的照片,照片里,小姑娘正闭着眼亲吻着躺在椅子里睡着的姜遇桥,这个角度,能异常清晰地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正脸。 并不是之前纠缠他的女高中生。 而是五官精致,即便这个角度也能感觉到她天生丽质的钟可可。 原来真的是她。 她来过。 反应过来的一瞬。 姜遇桥的心脏像是坐上速度极快的跳楼机,猛地下坠。 第19章 一看就快活不起了 凌晨六点。 天光大亮, 湛蓝色的天空挂着几团洁白蓬松的云朵。 姜遇桥穿着白大褂,站在走廊靠窗的位置,神色森冷阴鸷。 偶有路过的小护士看到他挺拔清瘦的身影, 和那张清隽俊美的脸,都忍不住撇来花痴暧昧的视线。 然而当事人视若无睹, 一遍遍给付远航打电话。 终于,在第二十遍的时候,付远航接了。 似乎没睡醒, 男人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十分不爽道,“你他妈有病啊姜遇桥, 给我打电话催命呢!老子晨.勃都要给你吓没了!” 如果是平时,姜遇桥还会解释, 但此刻,他脑中就只有钟可可这一件事。 “你去看微信,”男人嗓音沉冷。 付远航听他语气不对, 炸起来的毛这才顺下来, “你等着,我去看。” 姜遇桥抿着唇,下颚线条凌厉异常。 大概过了半分钟。 付远航:“我操。” “……” “不是,这丫头什么时候去的啊?你俩咋还还亲上了我他妈的……” 闻言, 姜遇桥眉头紧锁。 原本他以为,付远航骗了自己,但现在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目光虚浮地看向窗外明媚的风景,姜遇桥嗓音低淡,“昨晚同事发给我, 我才知道。”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老天的安排。 如果不是别人一直放在办公室的贵重物品丢了,去调监控,他大概也永远都不会知道,钟可可在十几天前找过他。 不止找他…… 姜遇桥想到小姑娘照片里那明显哭过的模样,无法克制的不安的钝痛,像慢性.毒.药一样持续拉扯着他的神经。 他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件事。 他觉得钟可可之所以不再和他联系,就是跟这件事有关,但因为马上就要高考,姜遇桥不能打扰她,只能生生憋着。 就这么熬了一晚上。 等到天亮,他这才给付远航打电话。 姜遇桥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透露我来童安这件事。” “真的没有!”付远航被他这副又冷又煞的模样吓到,慌忙解释,“我还能骗你吗,我告诉她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我现在早就放弃她了啊!” 姜遇桥气息微沉。 付远航的人品他相信,他确实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但姜遇桥还是咬定,这件事绝对跟他在童安有关。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曲心随。 与此同时,付远航也像是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哎,不对。” 姜遇桥眼神一跳。 -- 第45页 付远航:“我没说不代表别人没说啊,你身边的人不也知道你去童安这事儿了吗。”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 付远航焦急地喂了两声,结果下一秒,就听那头干脆挂断电话。 - 没有任何迟疑。 吴主任一来,姜遇桥就过去请假。 从未见过这个向来沉着冷静的后生有这么焦灼的一面,吴主任非常通情达理地给了假。 很快,姜遇桥就去了机场。 趁着候机的功夫,他给张凯和刘希分别打个电话。刘希还没跟他聊几句,就把钟可可找过他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她给我发信息,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感觉小姑娘好像挺紧张的,就实话实说不知道,这么的,才顺嘴把你去童安这事儿带了出来。” “桥哥,你俩不会因此闹矛盾了吧。” 姜遇桥胸腔燃气一股无名怒火,声线凉薄至极,“你说呢。” 刘希:“……” 没再说什么,两人结束电话。 时至此刻,姜遇桥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应该就是钟可可从哪里得知他可能有女朋友,想问付远航,但付远航没接,她只能去问刘希。 因为这,她才知道自己去童安的这件事。 至于她是怎么怀疑他有女朋友的,姜遇桥沉思了几秒,把答案落到曲心随头上。 就像郑良说的那样,她确实不是单纯的性子。 从她用怀孕打胎这件事来投奔自己开始,他就应该警惕,但他没有。 想到这,姜遇桥长舒一口气。 也是时候把几年前欠她的人情全部还清。 不然他真的怕。 哪天她伤害到钟可可。 …… 抵达榕城机场,已经是三小时后的事了。 姜遇桥从机场一出来就打车回大院,路上他收到郑良和沈晓阳的信息,两个人大概都知道点儿,说了些让他放宽心的话,他一条都没回。 事实上,姜遇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焦躁,懊恼,甚至后悔。 他更不敢想当时钟可可知道这件事后是怎样的心情。 只要想到小姑娘一个人坐火车,一个人来到医院,一个人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姜遇桥心就一抽一抽,仿佛数千只蚂蚁在他心头啃食般难受。 心烦气躁下,姜遇桥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按下车窗抽烟。 司机看他一眼,笑着搭话,“小伙子,跟女朋友吵架啦。” 姜遇桥眼帘一垂。 神色再度黯然了两分。 沉默几秒,修长的手指弹了下烟灰,男人嗓音低沉发涩,鬼使神差道,“嗯,吵架了。” 顿了顿,他无奈一笑,“您怎么知道。” “嗨。”司机用过来人的口吻,耸了耸肩,“一眼就能看出来。” “……” “失恋的人啊,都一个样儿。” 姜遇桥被他逗笑,“什么样?” 司机爽朗一笑,“就那种一看就快活不起了的样儿呗。” 听到话,姜遇桥噎住。 没过几秒,他低笑出声,声音发涩,“您说得对。” - 估摸着这个时间钟可可应该在学校,姜遇桥没着急回去,而是前往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新鲜食材和生活用品。 随后,才回到大院。 这会儿,大院里没什么人,但老爷子应该会在。 想着很久没见老人家,姜遇桥打算回去换身衣服再带着水果去见他,然而就在路过钟可可家门口时,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姜遇桥停下步子,朝着那栋小洋房深望了一眼,赫然发现一楼的窗帘没了。 不止如此,透过窗子一看,就连里面的陈设也一扫而空,除了一些不太新的家具留下,其余全都不见,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倒像是,人去楼空搬了家。 姜遇桥太阳穴猛跳了下。 明明被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他却完全不觉得热,反倒是从心底涌出无限凉意,冰得他说不出话。 刚巧这时,付远航默契十足地打电话过来。 姜遇桥眼帘垂着,僵了几秒才麻木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一通,付远航就开始骂骂咧咧,“妈的,你可终于在服务区了!打死老子了。” 然而姜遇桥只有冷淡的一句,“可可是不是搬家了。” “……” 付远航沉默下来。 隔了几秒他才开口,“你回大院儿了啊。” 姜遇桥捏着电话,看着明净的玻璃窗里倒映着自己执拗僵硬的身影,感觉心口破开一个洞。 他没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付远航解释。 “其实我早上就在想着告不告诉你,但我不敢,我答应过许阿姨了,但后来一想,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这性子今天也得找回去,我就想,还不如主动都跟你说了。” 听到“都”这个字,姜遇桥冷声嗤笑,“付远航,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 “……” 付远航莫名头皮麻了一下,斟酌了几秒,开口道,“我可以都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你现在不能急。” 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姜遇桥沉下一口气,继而恢复沉静的嗓音,“好,你说。” -- 第46页 随着话音落下。 付远航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半个月前,可可从楼上摔来了。” 姜遇桥心口一滞。 谁知更扎心的话还在后面—— 付远航用一种大不了一起死的语气道,“然后她失忆了。” …… 付远航是在半个钟头以后到的。 姜遇桥手肘搭载车窗上,神色疲惫倦冷地靠坐在副驾驶,听对方把前因后果复述给他听。 半根烟燃灭。 付远航终于说到小姑娘失忆,“一开始我以为她在撒谎,但是后来去见了她几次发现没有,她是真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伯父伯母也因为这事儿,没再闹离婚,搬到新房子去,说是为了给她一个新环境。” 听到这话,姜遇桥手指微蜷了下。 心里很明白这个“新环境”的意思。 钟可可好不容易忘了自己。 许琳巴不得她永远不要再想起,又怎么会继续住在这。让付远航对他隐瞒,也不过是怕他第一时间回来,对钟可可造成影响。 姜遇桥低敛着眉,自嘲轻笑。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人避之不及到这种地步。 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告诉他,他跟钟可可不应该有什么。 付远航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眉间沉郁的姜遇桥,“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可可现在状态挺好的,而且她马上就要高考了,等高考结束,我找时间约你们俩见一面——” “就今天吧。” 姜遇桥打断他,眼神往窗外飘了飘,“她不认得我,什么时候见都一样。” - 下午一点半。 福林一中。 阳光充沛,微风和煦,嫩绿的柳枝随风摆动。 高三十二班的教室里,老师正认真讲着高考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轻松解压的小妙招,台下的学生们认真听着,偶尔发出愉悦的笑声。 很快,短暂的半个多小时过去,老师一挥手,让大家自由活动,等待集体拍毕业照。 因为是周日。 高一高二放假,整个校园只剩下备考的高三生。 老师刚一宣布解散,同学们便欢欢喜喜地下楼,找朋友拍照或者叙旧。 只有钟可可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 她什么都不记得,周遭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以至于此刻,她有种莫名的尴尬和不安。 偏偏周明月今天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没办法陪她。 就在这时,两瓶冰橙汁放到她桌上,“喝点水吧,不然该中暑了。” 钟可可抬起头,看到穿着白T牛仔裤的吴立昂。 少年眉眼清秀,看她的时候带着一丝莫名的羞涩,钟可可恍了下神,想起他就是周明月说的,喜欢她的男生。 钟可可坐起身,拿起一瓶,“谢谢。” 吴立昂笑了笑,“不然咱们下去待会儿吧,我看同学们都在呢。” 反正待着也没事,钟可可便起身跟着吴立昂出去。 谁知刚出班级,就被几个女生围上。 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热情洋溢的不行,拉着钟可可就开始自我介绍,什么我是你前桌,我是你上学期的同桌,咱俩关系可好了,王者还是一个战队的。 钟可可一问,这才知道她失忆的事同学们都知道了。 说是怕她回来怕生,老师在刚才特意跟大家嘱咐的。 刚开始大家也不信,但见钟可可回来对大家一点熟悉的气息都没有,才当了真。 钟可可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自然而然地和这个女生混在一起,吴立昂平时也是嬉皮笑脸的主儿,很容易就和女生们打成一团。 于是,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聊聊天,拍拍照,期间还有不少外班的男生过来凑热闹。 都是奔着钟可可来的。 几个人铆足了劲儿地献殷勤,不光求合照,还找她加了微信,吴立昂十分不爽,可也没办法赶走他们。 就这样,一伙人吹着温热的夏季风,嬉嬉闹闹,享受着高考前难得的放松时刻,没多久,老师就招呼大家过去拍毕业照。 姜遇桥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依旧是那身整洁不染的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西裤,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 他单手插袋,另一只手夹着半截烟,安静地站在道旁的柳树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偶有风拂过,撩拨着他额前细碎的发,和洁白的衬衫领口,趁得那副老天赏赐的皮囊更为禁欲勾人。 刚一出现,就引来过路女生纷纷朝他投来惊艳赞叹的目光。 然而他却视若无睹,目光深远地落在前方不远处,站在人群中第二排,正数第三个的少女身上。 似乎站的位置不对,后面男生捅了捅她的肩膀,钟可可回头笑了下,洁白的衬衫衣角和低马尾擦过男生的T恤,朝左边挪了挪。 就这一眼的功夫,烟燃到指尖,滚热的火星猝不及防挨到皮肤,烫得姜遇桥眉头一皱。 男人收回视线,黑眸幽深漆暗。 顿了顿,他低眉,把烟捻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再度抬起头时,毕业照已经拍好。 人群刚散开,就有一个外班的女生捧着一束花,拎着一个八寸蛋糕朝钟可可走去。 钟可可原本还在和同学说话,听见有人叫她,猝然回头,面前的女生似乎跟她本就认识,语气并不生疏地说了句话。 -- 第47页 说话间,女生朝身后方不远处的男人指了指。 钟可可有些纳闷儿地接过来,顺着她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树下身姿颀长清瘦的姜遇桥。 如同插画中的惊鸿一瞥。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身上清隽卓绝的气质,丝毫没有减淡。 跟着,视线相接。 姜遇桥唇线绷直,连带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目光,也变得绵长又专注,仿佛带着灼灼热度。 然而沐浴在明烈日光下的钟可可,却被光线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望着少女俏丽的身影。 姜遇桥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钟可可,是鲜活的,也是真实的。 直到两个女生说了什么。 钟可可终于把花和蛋糕接过来,走向他。 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穿着白衬衣和深蓝色百褶裙,衣服掖在裙子里,露出纤瘦的腰肢,已经长得很长的低马尾温柔地垂着,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她变瘦了也变高了。 就像一朵已经到了花期的茉莉,随便散发出来的香气,都带着勾人的味道。 姜遇桥伫立在原地,不知是被阳光晃到,还是被她白衬衫折射的光线刺得短暂失了神,只是眨眼的一瞬间,钟可可便来到他跟前。 这一刻,两人距离不过一米。 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必须仰起头,才能对上姜遇桥的视线。 面对这张熟悉又生动的面孔,姜遇桥脊背微僵,握着手机的手臂脉络清晰突现,英俊清冷的脸,却仍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静默。 唯有那双深邃的黑眸,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然而钟可可只是茫然又生涩地望着他,仿佛望着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她并不懂眼前的男人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只是有些懵懂地张了张莹润的唇,小心翼翼道,“请问,你是送的我花和蛋糕的人吗?” 那语气和神态,就像一根刺,狠狠刺入神经,迫使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钟可可真的,不记得他。 也不再喜欢他。 咽下喉间翻涌的涩意,姜遇桥僵持着那副清明自持的模样,故作平静地应声—— “嗯,是我送的。” 第20章 是我离不开可可 即便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 钟可可心中的讶然还是没有减退。 她低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认真在花束里面翻了下,想要确定有没有卡片之类的东西。姜遇桥这才发现, 她小臂上那道和自己位置近乎相同的伤疤,又淡了一些。 黑瞳像是被刺到, 姜遇桥别开眼,抬手帮她拖了一下蛋糕,嗓音低淡, “我没有放卡片。” “……” 钟可可停下动作,抬眸啊了声,“我就是想确定一下, 你有没有搞错。” 万一送错了岂不是很尴尬。 “没搞错。” 姜遇桥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姑娘那双纯粹剔透的眼,克制着想要抬手碰一碰她睫毛的冲动, 平声道,“是送你的,钟可可。” 蓦地被那把磁性清润的好嗓念了一声, 钟可可一哽, 仿佛被电到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廓绕了一圈儿。 她低下眼,不经意地挠了下耳朵。 说句实话,自打她失忆, 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不是那种用华丽的辞藻能修饰出来的好看,而是那种难以形容的,非常直观的,能把人瞬间征服的,由内而外的脱俗与俊美。 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她微微红了耳垂。 心底涌起一股不自在, 钟可可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盯着男人衬衫上的一颗扣子,语气生硬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漆深的眸底闪过一丝犹豫,姜遇桥保持着平稳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回答得自然些。 “付远航告诉我的。” 钟可可这才若有所悟地睁大眼,“远航哥?你和他认识?” 从未想过有一天,从小到大扯着自己袖子长大的小姑娘能问出这样生分的话,姜遇桥唇边荡起一抹颓然的笑。 蓦地应声,“嗯,我和他是好朋友。” “这样啊。”钟可可点头。 顿了顿,她又问,“那这些东西是他让你送过来的吗?” 思绪空了一瞬。 姜遇桥缓慢地点头,“算是吧。” 钟可可被光线晃得眯起眼,“什么叫算是?” 闻言,姜遇桥插着口袋俯下身,背弓着,与她的视线相平。 就像曾经无数次谆谆教导时的模样,男人语气松软,“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他一起送的。” 可能是距离太近。 钟可可的第一反应不是回答,而是往后踉跄着退了一小步。 莫名有些害羞,她嗓音干巴巴道,“不用,你说话不用这么近,我听得见的。” “……” 姜遇桥直起身,眼睑低垂,淡樱色的唇瓣微微抿成一条线。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太过直白,钟可可尴尬地抓了抓头,刚巧这时,班上的同学喊了她一声,“老班说要和各科老师再拍一张,快回来啊钟可可!” 钟可可转头应了声。 回头,就对上男人内勾外翘,深邃狭长的桃花眼,不知是不是看错,她总觉得这双异常漂亮的眼睛有些发红。 鬼使神差的,她指了指男人眼尾的地方,“哥哥,你是隐形眼镜发炎了吗?” -- 第48页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姜遇桥神思一顿。 失神了一瞬,他哑然失笑,“可能是吧,等会我看看。” 钟可可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不认识的人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忍不住嘱咐,“那你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么漂亮的眼睛,别弄坏了。” 姜遇桥近乎宠溺地看着她,嗯了声,“好,哥哥去看看。” 钟可可这才露出会心的微笑,“那我回去啦!” 说话间,她冲姜遇桥摆了摆手,“记得帮我谢谢远航哥!” “好的。” 姜遇桥单手插袋站在树下,目光深远地注视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直到她变成一小点儿,融入到那团人群中,他这才想起,那句话忘了说。 思及此。 男人淡弯了下唇,对着空气低声轻语,“可可,毕业快乐。” - 毕业照拍完已经四点多了。 许琳早早开着车来到校园门口接钟可可。 出来的时候,钟可可左手一个蛋糕,右手一捧桔梗花,胳膊间还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信封,许琳见状,立马下车去接。 两个人倒腾了好一会儿,才坐到车上。 “这都是什么啊?”许琳有些纳闷儿地问。 钟可可这一下午都被晒蔫儿了,赶忙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就是别人送的,那些信封是情书,蛋糕和花是远航哥送我的。”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她下意识把姜遇桥隐藏起来。 不过就算要说,她也不知道姜遇桥的名字,形容起来也只会是远航哥的帅哥朋友,没什么好说的。 许琳打眼一看,乐了,“我闺女的这魅力还不小呢。” 钟可可呲牙一乐,“那当然了。” “不过你得谢谢你远航哥,又是给你送花,又是给你送蛋糕,”说话间,许琳把那束花拿过来,“呦,送得还是桔梗啊。” 闻言,钟可可一愣。 她向来不懂花,就是觉得这一大束,又香又漂亮,和同学拿着轮流拍了好多张照片。 此刻听到这是桔梗,突然灵机一闪。 钟可可问,“妈,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啊。” 许琳发动车子,“哎,你这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你上网搜搜。” 钟可可点了点头,拿出手机。 很快,她就在百度上搜出结果——白色桔梗花的花语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永恒的爱,另一种,是无望的爱。 看到这个答案。 钟可可眉心一跳。 不知为何,脑中莫名蹦出男人那张看起来清隽至极脸,耳根瞬间一热。 许琳调转方向盘,打了个弯,“搜到没,什么意思?” 钟可可被拉回神,眼神发虚。 她低下头,把界面退了出去,“好像是什么友谊万岁。” - 看完钟可可后,姜遇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去了趟慈恩精神病院。 距离上一次看陆美华,已经过了小半年。 作为这家私人精神病院的VIP患者,陆美华的生活条件一直很好,每天都有固定的护士照看和看护,无论哪方便都是最好的待遇。 因为已经在这家医院住了很多年,院长跟姜遇桥也分外熟悉,两个人在后院长廊上边散步,边聊着陆美华的病情。 “你母亲最近的状态都不错,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平时跟着医院里的小伙伴也很聊得来,一般都是下下棋,画个画,还是很滋润的。” 姜遇桥嗯了声,“这就好。” 其实这一年,陆美华的情况都很好,只要他不正面出现在她面前。 还是主治医师提出来的,不要让姜遇桥正面接触陆美华。 院长看出他心情不是很好,稍稍宽慰了下,“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你母亲的病,是当年那件事刺激到的,她见到你自然会想起那些事,并不是不想见到你。” “等再过几年,她状态彻底好了,你们就可以母子团聚了。” 姜遇桥目光看着前方不远处,坐在藤椅里沐浴在阳光中笑意盈盈的陆美华。 始终没有说话。 …… 在医院又呆了一会儿。 姜遇桥才回到大院。 天已经黑了,但气温却没有降下来,呼吸间还是潮湿闷热的感觉。 本来想去洗澡的,谁知刚进去,童安那边的同事又因为替班的各个事项马不停蹄地找他。 两人一来一回地打了好半天电话,他才去洗了个凉水澡。 却不知这一冷一热,反倒激出病。 晚饭几乎没吃。 他便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遇桥毫无知觉地沉浸在睡梦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生了病。 他做了一个很模糊的梦,梦中只有钟可可。 小姑娘保持着他最后见到的模样,低马尾,细碎的八字刘海,白衬衣小裙子还有一截裹着纤细脚踝的白色短袜。 她抱着那束纯洁的白色桔梗花。 清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她在阳光下对着他动人地笑。 就这么迷迷糊糊在沙发上躺了一天一夜。 直到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是楼下的阿婆。 在大院里住了几十年,和陆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 第49页 之所以上楼来敲门,也是因为付远航打电话给她,说联系不上姜遇桥,让她上来帮忙看看他在不在。 然而那天晚上阿婆是亲眼见到姜遇桥上楼的,这会儿生怕他出了事儿,便急火火地敲门。 果不其然。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跟着,防盗门打开。 面色惨败的姜遇桥站在门口,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打透,仿佛一条濒死的鱼,目光虚浮地看着阿婆。 阿婆见状,拍了下大腿,立刻大叫,“老头子快过来帮忙!楼上的娃娃病得快不行了!” - 其实没有病得很严重。 只是简单的热伤风。 姜遇桥在睡觉之前就察觉到了,但他没当回事,觉得休息一晚就能好,但没想到,阿婆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病到需要打一针的程度。 本着就近原则。 姜遇桥扛着虚弱的身体换了身衣服,去了社区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没什么人,小护士很快就帮他扎上针。 一共三瓶药。 要打将近三个小时。 为了让他呼吸更顺畅些,小护士特意把他挪到走廊靠窗的位置,还不忘帮他倒了杯水。 打到第二瓶的时候。 姜遇桥体力已经恢复了很多,也终于有精力看一看手机,微信里依旧拥挤着各个人的未读消息,只是没有一条,属于钟可可。 烦躁的情绪上涌,姜遇桥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 没多久,付远航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此刻,姜遇桥正靠坐在走廊的座位上。 男人两条笔直的长腿随意撑地,打着吊针的手臂搭在扶手上,另一只随意地搭在腿上。 他双眼闭合,头向后仰,贴在墙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走廊暖白色的灯光洒下来,把他精致的五官渲染得更为立体深邃,也让为他平添了一抹难得的恣意和慵懒。 付远航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因为是跑上来的,男人这会儿还喘着气。 姜遇桥听见动静,狭长的眼微睁,瞥到是他,淡淡勾起唇,“来了啊。” 那语气。 随意的好像俩人约了顿饭。 付远航本就气不打一出来,听他的声音,更是气得操了声,“你他妈嗓子怎么跟刮了痧似的。” 姜遇桥动了动脖子,清晰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起伏,有气无力地啊了声,带着笑腔道,“死不了。” “你少贫,都什么时候了。” 付远航瞧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眉头皱着关心,“吃东西了吗。” 姜遇桥半阖着眼,疲惫摇头。 付远航挠了下眉毛,开始摆弄手机,“天太热了,点外卖吧,你想喝点儿什么?” 姜遇桥哼笑一声,“我这样还能喝什么。” “……” 付远航看了眼他苍白到没有血色的俊脸,心想也是。 随便在外卖APP里点了几下,付远航下好单,顺口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他昨天临时去了外地,到那边本想问姜遇桥和钟可可见面的事儿,谁知电话怎么打都不通,他怕姜遇桥出事,这才麻烦阿婆上来看。 也亏得他问了问。 不然姜遇桥觉得,自己还真可能死在家里。 想到这,他抬起手,表扬似的拍了拍付远航的肩膀。 付远航被他给弄愣了,“你有毛病吧,拍孙子呢?”顿了顿,他又道,“我是真想给你拍张照,发出去,让那群小女生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sui样儿。” 姜遇桥不急也不恼,就这么勾着唇,一副静等着他骂的模样,“你拍。” 刚巧这时,刚刚扎针的小护士有些忸怩地走过来,把一个红润的苹果递到他跟前,“我这儿没什么吃的,就有一个苹果。” 说话间的语气。 明显的少女怀春。 付远航愣住,目光落到姜遇桥脸上。 也就是这不到一秒的功夫,男人瞬间收敛起笑意,眉目浅淡地拒绝,“我苹果过敏,谢谢。” “……” 察觉出对方的态度,小护士红着脸,拿着苹果转身就走。 “这借口找的,”付远航白他一眼,“你他妈怎么到哪儿都能勾引姑娘。” 姜遇桥不服地耸了耸肩,“我没勾引,也拒绝了,你看见的。” 付远航哼了两声,低头刷了刷手机,顺势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听到这话,姜遇桥看向手腕上那块棕色表带的石英表,丧失水分的唇瓣微动,“还行。” 莫名的,他想到这一天一夜昏睡的样子,感觉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过对他来说,刚被叫醒时的滋味才是最难受的。 约莫傍晚六七点的光景,传闻最容易让人抑郁的时间。 窗外晚霞铺满天,屋内昏暗无光,他一个人在沙发上醒来,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死了的。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 反正所有至亲都离开了他。 弟弟,妈妈,爷爷,还有那个比死了还要陌生的父亲。 现在,轮到钟可可。 他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一道光,拼尽全力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如今也被他亲手熄灭。 -- 第50页 就这么睁着眼,仿佛马上要在暮色中沉沦。 直到他无意间看到手腕上的那块表——钟可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舍不得,之前一直没有戴。 也就是这个瞬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他奄奄一息的心脏,狠狠捏了一下。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只剩少女那张生动又可爱的脸。 他忽然开始害怕死亡。 跟着就起身,给阿婆开了门。 不过这些感受,姜遇桥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只是故作轻松地说,“就是有点饿。” “我给你点了粥和蒸饺,等会就到,”付远航低头看了眼手机,跟着抬起头看他,不太敞亮地问,“对了,我还想问呢,你和可可,下午那一面见得怎么样?” 姜遇桥眼角微颤了下。 没说话。 见状,付远航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状似不经地追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男人目光虚浮地注视地面上白炽灯反射下来的着微弱光晕,眯了眯眼。 彼时,狭窄的走廊静默无声。 窗外夜色温柔又静谧,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 安静片刻。 姜遇桥失笑,嗓音低哑疲倦,“没什么想法,”舔了下干涩的唇,他又道,“就是忽然明白一件事。” 付远航侧过头,“什么。” 像是解开某种枷锁,姜遇桥头向后靠了靠,笑意里带着一抹溃败的酸涩,“我一直以为,我跟可可之间,是可可离不开我。 “但今天我才知道。” “是我离不开可可。” 第21章 会尽快想办法 紧张的高考历时两天, 在一场凉爽的倾盆大雨后完美落幕。 最后一科铃声打响。 各个考场的学生们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从考场出来。 走廊瞬间变得熙熙攘攘,钟可可拎着工具袋,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粉糯糯的小脸洋溢着一种名叫“老子彻底成人了”的喜悦,快乐地在人群中穿梭。 刚一出校门。 她就在层层叠叠的家长中间找到许琳。 太过高兴, 钟可可上来就给许琳一个大大的拥抱,撞得许琳往后退了两步,呵呵地笑, “怎么,你这是考好了?” 钟可可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不知道,还行吧。” 自打意外摔伤, 许琳和钟爱山对她的溺爱程度直线上升,在考试之前就跟她说,无论考成什么样都行, 也不会逼着她复读。 可能因为这, 钟可可反倒发挥的好。 她喝完水,四处看了眼,“老钟呢?” 许琳把她的工具袋放在背包里,“他去调车了, 这边人太多,没有停车位,咱们等一等。” 钟可可“噢”了声,跟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一看,是两个男生的信息。 都是钟可可在失忆以后认识的。 一个是住在她隔壁爱玩机车的帅哥, 一个是给她补课的那个大三男生。 这段时间,钟可可跟他俩混得挺熟。 机车帅哥经常端着水果上楼找她聊天,偶尔带她打把游戏放松,而给她补课的大三学长则铆足了劲儿地给她提高成绩。 俩人这一正一负,反倒让钟可可高考前的这段时光快乐起来。 就连这会儿,两个人也像较劲儿似的,捏准时间一起给她发信息,问她考得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空,钟可可刚要按顺序回复,突然收到付远航的信息。 付远航:【妹妹,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钟可可瞬间把两个男生的嘘寒问暖抛到脑后,抿着唇回复他:【挺好的,比我平时做测验的水平高一些。】 付远航:【不错啊,今晚有啥打算,要不要来哥的火锅店吃饭?吃完了带你去唱歌?】 钟可可想了想,抬头问许琳,“妈,远航哥问我晚上要不要去他的火锅店吃饭。” 许琳正在低头回复信息,“别了吧,这么热的天儿,吃什么火锅,而且你爷爷现在已经在福满楼等咱们仨了。” 钟可可低垂着纤长的眼睫,鼓了下腮帮子。 许琳向来强势,既然她不同意,钟可可即便想去也没法儿去。 反正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她便回道:【不了远航哥,我家今晚去福满楼吃。】 似乎觉得不好,她像模像样地邀请:【要不然你也过来?】 此话一出。 那边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翻来覆去了好半天,付远航才憋出一句话,【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吃,等哪天你有空,再来哥哥的火锅店。】 钟可可:【好的。可爱/JPG】 刚发完这条,钟爱山开着黑色的宝马停在街道对面,许琳收到信息,叫钟可可过去。 钟可可这才收起手机,跟上去。 就在她横穿马路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一抹身影。 虽然只是一瞬,但钟可可还是能清晰描绘出轮廓——淡蓝色的衬衫,白裤白鞋,清瘦且高,不动声色地站在斜对角那颗繁茂葱郁的榕树下,周身散发着清冷俊逸的气质。 这个身影,不由分说地和前两天见到的男人重合。 钟可可站在车前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朝那颗榕树望去。 然而刚才的身影就像是恍惚间的一个错觉,此刻那颗大榕树下,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 第51页 许琳就在这时喊她,“愣着干嘛,快上车。” “……” 钟可可这才收回神,乖乖拉开车门坐上去。 没一会儿,车子就驶入主路。 钟可可眼神望着窗外,莫名发空,不禁在想,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明明她还看到那个人抬手抽了一口烟呢? 越想越疑惑,钟可可按下车窗。 雨后清凉的风一秒涌进,温柔拂面,就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再度朝那颗榕树望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榕树就只是一颗榕树。 …… 直到那辆黑色宝马消失在街角。 姜遇桥才从榕树后的礼品屋里走出来,深邃的目光望着钟可可离开的方向,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看了眼刚才因为急于躲避而被烟头烫到的掌心。 微微发红,泛着涔涔的疼。 姜遇桥微轻蹙着眉,下一秒,兜里地手机震了震。 付远航发来消息:【哎,没戏了,她今晚要去福满楼吃饭,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早就料到是这样,姜遇桥回了句没事。 付远航:【那你接下来啥打算?是回去,还是在这边再待两天?】 姜遇桥顿了顿,骨骼分明的手开始敲字:【医院那边着急让我回去。】 付远航:【噢,那你啥时候走?用不用我送你?】 姜遇桥:【不用,我今晚就走。】 静默了几秒,他忽然想到什么,再度敲了行字过去:【我走的这阵子,可可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付远航:【行,你放心有我在,这回保准她飞不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俩这关系可咋整,离得那么远,现在连个微信都没混上】 盯着屏幕,姜遇桥眸色漆深如墨,眼底蔓延出复杂幽深的情绪。 半晌,他唇线拉直,敲字回复:【我会尽快想办法。】 - 回到童安时已是深夜。 迈入六月,天气彻底升温,即便是晚上,风里也带着夏季独有的燥热。 这个时候,曲心随正窝公寓的在沙发里吃草莓。 正换着电视节目,突然收到姜遇桥的信息。 姜遇桥:【我要回去一趟,你在家吗?】 第一次收到姜遇桥主动发来的信息,曲心随多少有些意外,把草莓放下,顿时笑容满满:【在的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了没?】 信息刚一发送,那边便安静下来。 曲心随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姜遇桥一个字的回复,不由得有些悻悻。 但这并没有打消她的积极性,半晌过去,她依旧欢欢喜喜地踩着拖鞋去卧室换衣服。 想到今晚是难得的单独见面,曲心随哼着歌,从柜子里拿出那条前男友最爱的真丝睡裙,把头发拆下来,又补了个妆。 确定自己看起来柔弱可人,她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密码锁开锁的声音。 曲心随刚出卧室,就看到开门进来的姜遇桥。 男人手扶黑色的行李箱,立于门口,身姿挺拔修长,气质清冷如山泉皎月。 无意撇到女人身上的打扮,姜遇桥眼神一滞。 曲心随抿着唇,柔声问,“你回来了呀,要不要我帮你煮个面。” 姜遇桥收回近乎冷淡的目光,看都没看她一眼,将行李箱带进来,“啪”一声关上门。 曲心随试探着问,“你今天回来,是干嘛呀?” 姜遇桥没理她,绕过去,径直走进卧室。 捕捉到他身上的淡柑橘香,曲心随心跳乱了一拍,几乎出于本能地跟上去,谁知下一秒,姜遇桥手肘一带,毫不留情把门扣上。 “啪”的一声。 明摆着不让她靠近。 曲心随:“……” 没多久,姜遇桥重新拖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 此刻,白炽灯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映得男人眉眼分外清雅,曲心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你要走了吗。” 感受到这抹毫无遮掩的目光,姜遇桥狭长的桃花眼不含任何温度地掀起,像是锋利的冰刃般朝她扫来。 安静片刻,男人开口,“我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拿衣服,还有一些话想说。” 闻言,曲心随抬起头,感受到一丝不妙。 顿了顿,她人畜无害道,“有什么事你就说,没关系的遇桥哥。” 然而这声做作的“遇桥哥”反倒起了反作用。 姜遇桥神色明显的不耐,冷着腔调,完全不留情面,“我不是你哥。” 曲心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姜遇桥周身散发着凉薄的气息,气势凌然地看着她,“我从来,都不是你哥。” 这话如同无声无息的打脸。 女人脸腾地红了。 “我今天只是想问你,”男人一字一句,像是锤子故意在曲心随心上来回碾,“你打算在我面前装多久?” 曲心随眼神空了一秒。 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装?我装什么了?” 姜遇桥神色淡得没有任何情绪,“你觉得呢。” 曲心随面色茫然,“是因为我总去医院找你给你造成麻烦了还是——” 姜遇桥薄唇微掀,“你心里清楚。” -- 第52页 话里的意味昭然若揭。 反应两秒,曲心随表情变了变,“她……跟你说了?” 姜遇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曲心随慌忙解释,“对不起,我不应该擅自接你电话,我那天只是提醒她,说你在医院——” “为什么不告诉我。”姜遇桥面无表情地打断,“别说你忘了。” 曲心随张了张嘴,被堵得哑口无言。 似是觉得这么问下去没意思。 姜遇桥垂着眼,搓了下掌心上烫红的地方,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冰冷,“我回来的时候,去保卫科调了监控,半个多月前,她来找过我。” 曲心随听得头皮发炸,找个借口随口甩锅,“是有人找过你,但我也不知道她是钟可可啊!” 话音落下。 空气凝滞。 姜遇桥眸光冷凝,仿佛在看一个笑话,“我从没告诉过你,来找我的是钟可可。” “……” 这话犹如火辣辣的耳光,啪一下把曲心随打懵了。 的确,姜遇桥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一次钟可可的名字,就连通讯录备注,写的都是“那小孩”。 “那小孩”来电话了。 “那小孩”给他发信息了。 偶尔还有日历提醒——别忘了今晚早点回去,跟“那小孩”视频。 近乎宠溺的语气,曲心随简直嫉妒得发疯。 就是那天,姜遇桥回来拿东西,不小心把手机落下,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输了一个日期,没想到真的解锁了。 那一刻,她像是贪婪的窥探者,毫不犹豫地闯进姜遇桥最私密的空间。 她知道他有一个微博小号,只关注可可豆的暗恋微博,也知道他手机里存着她的很多照片,还有他的手机壁纸,也是他翻拍高中毕业时,他搂着钟可可的合照,十八岁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半蹲着,揽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姑娘,两人贴得很近,笑得很甜。 就是那一年,曲心随认识了姜遇桥。 因为她是曲庆周的侄女,因为她愿意帮忙寻找这个男人的线索,她才能认识这个站在云端的完美少年,也跟着认识了跟在他后面,像个年糕一样粘人的钟可可。 然而直到现在。 为他提供线索,仍旧是她唯一的,能够接触他的方式。 但曲庆周那样高智商的人,蛛丝马迹岂能说找就能找,无奈之下,她只能撒谎,说曲庆周回来骚扰过她,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选择了欺骗。 并且想要的越来越多。 但同样,曲心随并非刀枪不入。 面对决心拆穿她的姜遇桥,她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解释。 姜遇桥也不想听她解释。 只是念在五年前,曲心随真的给过他一条曲庆周的真实消息,他才不想在这一刻落井下石。 思及此,姜遇桥收回冰冷的视线,留给她最后一丝颜面,“这个公寓你还可以再住半个月,我也只给你半个月,以后,也不要来医院找我。” 说罢。 他拎起行李箱,朝门口走去。 曲心随:“……” 曲心随气血上涌,快步上前,神情带着难得的倔强,“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姜遇桥脚步停下。 曲心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女孩,出身也不好,还怀孕打胎,但我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我喜欢你的心是纯粹的,你不能这么看低我。” 听到这话,姜遇桥漆黑的瞳仁翻涌起烦躁的情绪。 他从未看低过任何人。 他只是恶心这种低劣的手段和欺骗。 回过身,姜遇桥想让她认清自己对她没意思的事实,谁知视线刚一下落,就看到曲心随蹲下身抱着臂弯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露出胸前大片的风景。 然而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故意为之的谄媚。 目光根本没在那个位置停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曲心随,神色睥睨冰冷,“你就一定要我把话说绝。” 曲心随抬眸,满脸泪痕地望着他。 “别费心了,我对你完全没有兴趣。”姜遇桥嗓音低冷到近乎残忍,眼底漆黑的眸光尽是蔑视,“就算你脱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硬。” 话音落下。 曲心随露出一抹如梦初醒的神态,她悠悠站起身,“你……” 姜遇桥收回坦荡又平静的目光,转身就走。 曲心随直接被他无波无澜的模样气笑。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若无其事又理直气壮地往别人心口扎刀子? 这一刻,她理智全无,近乎恼怒地朝推开门的姜遇桥吼,“那谁能让你硬,钟可可吗?!” 刹那间,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在走廊回荡。 像是带着让人恼怒的嘲讽,故意戳着男人劲瘦傲然的脊背,也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想要拼命把男人骨子里的阴暗挖出来自惭形秽。 说你看啊。 你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妹妹,想的不也是那些龌龊事儿? 这些,姜遇桥又怎么会不懂。 他比任何人都懂。 握着行李杆的手微微收紧,姜遇桥停下,转过身。 这个瞬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羞恼的情绪,倒像是什么压制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破土而出,眨眼间,那个克制又固步自封,被压抑在心底真正的姜遇桥,获得了自由。 -- 第53页 沉默片刻。 男人清润的嗓音响起,透着一股冷漠的凌厉,“你是哪来的自信。” “……” “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第22章 谁不去谁孙子 随着高考结束。 六月的榕城彻底沦为火炉。 但这并不影响刚考完的高三生放浪形骸, 毕竟这是大家人生中唯一一次漫长又恣意的暑假。 钟可可自然也不例外。 说来也怪,高考之前,她每天都觉得了无生趣, 恨不得立马放假,可高考之后, 她反倒觉得每天都睡不够。 主要是班上的同学太能浪,考试刚过去没多久,大家就已经开始琢磨谢师宴和散伙饭在哪里吃。 另一边她又被周明月拉进四五个小分队, 什么麻将团,游乐场团,密室团。就这么又是打麻将的各种场子混了好几天, 把她混得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参加完谢师宴,钟可可又被家里人拖去付远航的火锅店。 钟付两家关系向来好, 付家家长老早就嚷嚷让她们家来火锅店吃饭,更别说付远航私下里总叫钟可可过来。 好不容易逮到四口人都有时间,当天中午他们就去了。 钟家四口一进门, 付远航的父母就上来迎接。钟可可跟长辈们打了个招呼, 转头就跑到后厨找付远航。 这会儿付远航正在忙活,见她来了,顿时有些惊喜。 男人当即放下手头的事,带着钟可可去一楼的自助奶茶区, 给她弄了杯抹茶芝士。 钟可可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 清凉的冰沙混着绵糯的奶盖,简直香浓到心坎儿里。 看着小姑娘一脸惊喜的模样,付远航得意一笑,“好喝不?” 钟可可点头,发出由衷赞叹,“你这比外面的都好喝哎。” “那是, ”付远航懒洋洋地靠在台子上,“也不看谁的生意。” 说话间,他状似不经地摆弄着手机,趁钟可可没注意,偷拍了一张她的照片——小姑娘穿着一条嫩芽绿裙子,露出两只白得跟藕似得胳膊,手里捧着一杯绿色的奶茶,双眸清澈剔透眸子,笑容甜甜的,像只吃到糖的小兔子。 都是姜遇桥嘱咐的。 要他多拍一些钟可可的照片发给他,顺便帮他关注一些她的生活状况。毕竟现在两人分隔两地,姜遇桥放心不下。 为此,付远航找他要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本。 姜遇桥毫不犹豫就给他买了。 既然收了东西,就得办人事儿。 怕当事人发现,付远航迅速把照片发出去,风平浪静后,才换了个姿势聊天,“看你前几天吃吃喝喝的,也没好意思问你。” 钟可可叼着吸管抬眸。 付远航笑得一脸欠扁,“考得怎么样啊。” 钟可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把剩下的半杯奶茶放到一边,哼了两声,“不怎么样啊,五百九而已。” 付远航眼神一愣,“多少?” 钟可可拖长音调,“五百九。” “我操,”付远航乐了,“不错啊,这能上一本吧。” “能啊,”钟可可点头,“差不多能在一本里挑个还不错的吧,不过也不一定就是这个数,估分嘛,万一我记错答案了。” “那也差不了多少。” 付远航好歹也是高考过来的,“我估摸着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左右一点儿。”男人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这一跤没把你摔傻,挺好。” 钟可可白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摔傻。” 付远航被她傲娇的小模样逗笑,心想你这一摔是没把自己摔傻,可是摔掉了某个人的半条命。 到现在,他还经常想起姜遇桥那天一个人打吊针的模样,从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居然也有那么颓丧的一天。 想着想着,付远航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他把话题引了过去,“有没有想好去哪个地方上大学。” 钟可可正低头看群里的信息,随口道,“还没呢,主要是我没想好。” “那怎么能没想好呢,这祖国的大好河山,”付远航觑了她一眼,话锋急转,“我觉得童安就不错。” 钟可可敲字的手停下,“这个地方好耳熟。” “当然耳熟了,”付远航循循善诱,“我好哥们儿就那地方的,那里好山好水好大学,还有我好哥们那种极品帅哥。” 钟可可狐疑地看着他,“你说的是上次给我送花的那个吗?” 付远航愣了一秒,“是啊,就是他!” 钟可可杏眼微睁,像被挑起了注意力,“他是童安的啊。” “他不是童安的,他是这儿的,但在童安上班。” 钟可可若有所思地点头。 忌讳着许琳,付远航不好说太多,就含含糊糊道,“反正童安挺好的,那边的大学也都是全国有名的,你去了那边,我朋友还能照顾你。” 钟可可眨了眨眼,神情有些琢磨不透。 付远航还想忽悠两句,谁知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周明月的电话。 钟可可刚一接起,就听见电话那头周明月杀猪般的嚎叫声—— “宝贝大儿!爸爸失恋了!!!!” - 为了照顾周明月的情绪。 付远航带着钟可可和周明月单开了一桌。 -- 第54页 三个人坐在靠墙的位置,咕咚咕咚吃着火锅,周明月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渣男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这个渣男是她高三时候的同桌,俩人当时早恋,谁都没告诉,原本想着毕业就考一个地方的大学,结果她昨天就看到那男的约了别的妹子。 周明月上去就踹了他一脚,然后说分手。 跟着就来找钟可可哭。 她边哭边骂,钟可可负责给她递纸巾,俩人一唱一和的,简直看呆付远航。 末了,周明月还来了一句,“可可,你记住,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可不能随便跟那两个人谈恋爱。” 听到这话,付远航筷子一顿,“等会儿,可可跟谁谈恋爱?” 周明月扭过哭成猪头的脸看他,“怎么,你不知道吗?” 付远航不可思议地看向钟可可,“你谈恋爱了?” 钟可可正低头咬芝士丸子,嗓音含含糊糊的,“别听她瞎说,我没谈恋爱。” “没谈?”周明月讶异,“那我前两天去你家,那傻子怎么说谈了。” 闻言,钟可可噗嗤一声,差点噎到,“私底下说人是傻子就算了,在外面能不能别说。” “反正那傻子又听不到,”周明月努嘴,“怎么,你现在都护着人家了!” 钟可可白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付远航不耐烦地大嗓门,“你们俩能不能别傻子来傻子去的,傻子到底是谁。” …… 在付远航锲而不舍地追问下,钟可可不得不向他解释。 说白了,就是是她最近同时被两个男生追,一个是机车帅哥,也就是周明月口中的傻子,因为他人傻钱多,看起来不大聪明。 另一个则是大三学长,在周明月眼里算个正常人,就是太穷了。 这两个人在钟可可高考之前同时看上她,又在高考后同时表白,奇葩的是,两人还知道彼此的存在,并且谁也不打算退让,扬言公平竞争。 不过这个扬言,也只是机车帅哥单方面的,那个大三学长是个不动声色的角色,不管怎样,都风雨不误地对钟可可示好。 周明月估摸着,这俩人应该会有一个成为钟可可未来的男朋友。 听完这一切,付远航半张着嘴,愣了好半天。 半晌,他收回神,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钟可可,“你这是玩儿真的?” 钟可可咬着一颗青菜,略微有些迟疑,“我不可以谈恋爱吗。” 一口气就这么噎在嗓子眼儿。 付远航:“……” 心浮气躁了两秒,他拿起手机,给姜遇桥发信息:【别他妈做手术了,你老婆要没了!!!】 与此同时。 童安市第一人民医院。 姜遇桥刚做完一台手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吴主任叫走。说是最近院里有个重要的手术要做,在选主刀和一助。 主刀是吴主任,一助他私心想要姜遇桥。 虽然资历浅,但他无疑是最值得期待的。 但这个事儿表面上不能就这么定,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别说规培生,就是有资历的医生都愿意上,所以按照院长那边的意思,过几天会有个几个手术留给姜遇桥表现。 吴主任特别器重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几天你就挨点累,院长那边也会多注意你,总得来说,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知道吴主任想培养他的苦心,姜遇桥稍稍迟疑了下,点头。 “谢谢吴老师,我明白。” 简单聊了下最近的工作情况,又做了一些汇报,姜遇桥回到办公室。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付远航给他发来的信息。 打开的第一眼,姜遇桥就看到那张偷拍钟可可的照片,小姑娘笑容稚气甜美,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唇角卷起一抹会心的笑,姜遇桥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下一秒,就看到付远航后面发的一堆—— 【完了完了姜遇桥你完了】 【这次连我也无力回天了】 【他妈的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姜遇桥你这个逼能不能回我一下?跟你说话可太累了!】 …… 察觉到不对劲,姜遇桥眉头轻蹙,直到他滑到最后一条—— 付远航:【别他妈做手术了,你老婆要没了!!!】 “……” 姜遇桥面色骤然沉下,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这个时候,钟可可和周明月已经吃完饭走了。 店里客人不多,付远航一个人在收银台嗑瓜子刷B站,看到姜遇桥找他,顿时把瓜子扔到一边,“操了,你还知道回我电话。” 姜遇桥声音低沉冷凝,带着一股隐约的急躁,“你发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顿了两秒,付远航不怀好意一笑,“当然是字面意思。” “别废话,”心口涌起一股不耐,姜遇桥冷着声,“可可到底怎么了。 见他这么紧张,付远航故意拿腔拿调,“她没怎么,是你被插了个队。” “……” “你未来的老婆钟可可,”付远航提高音量,“现在要先和别的男生处个对象。” 话音刚落,手肘不知何故碰到一旁的热水杯。 水杯倒在桌上,咣的一声。 根本来不及闪避,滚烫的热水就透过裤子的布料,烫到皮肤上。 -- 第55页 这动静引得旁边的沈晓阳立刻向这边看。 刚一抬眸,他就看到眸光漆深的姜遇桥不为所动地捏着电话,整张俊脸阴沉得如同挂了霜。 气氛霎时沉默下来。 即便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沈晓阳也能感受到姜遇桥身上冰冷阴鸷的气息。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清冷温润的男人这样。 沈晓阳终究没敢说话,悄咪咪地拿过条干净的毛巾,站起身,帮姜遇桥把桌上的水擦干。 注意到他的动作。 姜遇桥眼底情绪一晃,微微敛眉将刚刚的失态压下去,而后才发现被泼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 低眉一看,就连裤子也湿透了。 但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管。 这一刻,心神仿佛被某种力量生拉硬扯,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付远航的话上。 也是这一刻。 姜遇桥好像突然明白,当初可可误会他有女朋友时,是怎样的滋味。 就这样安静几秒。 意识到这家伙好像真的动了火,付远航不敢再捉弄,赶忙打着哈哈圆场,“哎呀行了,骗你的,事情没这么严重。” 姜遇桥:“……” 松一口气的同时,胸腔又升上来一股莫名的燥意,“付远航——” “别生气别生气,”付远航感觉他马上就要骂人,立刻把前因后果告诉他,“没多大事儿,就是这丫头最近被两个人追,她在犹豫要跟哪个处。” “……” 姜遇桥愣了一秒,嗓音压着明显的薄怒,“付远航,这就是你说的没那么严重?” 付远航“哎呀”了好几声,“你听我说完嘛。” 姜遇桥唇线绷直,扯了下紧绷的领口,走到靠窗的位置。 平息了几秒,付远航才把单独跟钟可可谈心的事儿告诉他。 那会儿刚吃完火锅,周明月打算拉着钟可可去看电影,却被被付远航拦下。 付远航一本正经把钟可可带到楼上的单间,两个人针对搞对象这事儿,好好谈了谈,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旁敲侧击一下她的态度,再品一品他们两个谁的希望更大。 本来付远航都抱着最坏的结果,谁知说着说着,他竟然发现,钟可可好像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谈恋爱。 十八岁的小姑娘天真无暇,对爱情这种事儿抱着一种好奇的态度,非常认真地对付远航表达着内心的想法。 “我身边的女生都谈过好多个了,我还一次都没有呢。” “而且就是谈个恋爱,又不是结婚,大不了就分手呗。” “最主要的是,暑假这么长,不干点儿什么,好像对不起它。” “……” 听完这套说辞,付远航整个人都麻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个曾经整天围在姜遇桥屁股后的小姑娘,在失忆后对感情的态度是这样。 跟闹玩儿一样。 就好像别人都有LV,她也得买一个。 付远航有些不能理解,但同时又有些庆幸,要真是这样的话,就说明她根本不喜欢那俩人。 想明白这点,付远航给钟可可出了个招——让她同时把俩人约出来,带给自己看看。 钟可可开始是不愿意的。 凭什么自己搞个对象,就非得带给他看。 但再聪明的人,也禁不住付远航忽悠。 他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钟可可,说什么这才是检验一个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时机,还有什么男人看男人才是最准的。 钟可可思来想去,也觉得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毕竟二选一还挺烦的。 就这样,两人约定好,周末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去游乐园,付远航请客。 说到这里,付远航丢过来一个链接,一边嗑瓜子一边跟他解释,“我跟你说,这是笔额外支出,我都没要你打工费。” 听到微信提示音,姜遇桥被拉回神。 跳出通话点开一看,发现是星海乐园的购票链接,一张179,四个人就是716。 反应过来,姜遇桥简直被他气笑。 顿了下,男人嗓音冷淡又讥诮,“我让你去了?” 付远航一哽,“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可是为你打探敌情去了,就凭哥们这嘴皮子,三下五除二给他们搅合黄了。” 玩笑归玩笑。 姜遇桥也知道,付远航没诓他。 但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稍微沉思几秒,姜遇桥抽出纸巾擦着腿上湿了的地方,嗓音沉沉,“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那边似乎极为惊讶。 愣了好几秒,付远航呐呐道,“你自己去?你不是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回来吗?” 把湿成纸团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姜遇桥又抽了一张,神思有一瞬间的停顿,像是下定决心般,语气坚定,“回不去也得回。” “……” “不然等着她跟别人跑?” - 当天下午,钟可可看完电影后没多久就回了家。 家里人不在,她洗了个澡,切了几块西瓜和芒果窝在沙发上啃,一边琢磨着付远航的计划要怎么实行。 其实一开始,钟可可真的觉得他在扯淡。 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喜欢自己,毕竟有桔梗花的前车之鉴。 但仔细品了品,她又觉得不是。 -- 第56页 总感觉这男人有什么别的阴谋,她又猜不出来。 不过付远航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就像他说的,选男朋友,还是要多一双慧眼,四个人出来玩,也不尴尬。 打定主意,钟可可把三人拉进一个群。 她觉得做人要坦荡。 也不想干那种让人下不来台的事,还不如搞成一个小型团建。 这么一想,她随便编了条微信扔进群里,【周日我哥想请你们一起去星海乐园,你们想去就去,不想去就退群。】 不到一秒,付远航冒头,发了一长串的省略号。 钟可可啃着西瓜,爽得一对白嫩的脚丫直晃。 没过多久,大三学长出现了:【周日吗?我看看时间?没有兼职的话我就去。】 钟可可:【ok】 小群热闹起来,机车帅哥也跟着出现:【?还有这好事儿?退毛线群不退。】 钟可可扑哧一声,差点没呛到。 把西瓜皮放下,她擦了下手飞快打字:【那就这么定啦,周日上午九点,谁不来谁孙子】 大三学长:【……】 机车帅哥:【放心吧。】 …… 为了迎接周末的游乐园约会,钟可可特意去理发店弄了下头发,还去商场买了几条裙子。 这次她没买可爱风,而是买了当下很流行的,又纯又欲风。 就是那种掐着很明显的腰线,露出一大片锁骨或者后背的衣服,但下摆又是蓬松的,所以看起来很清纯。 为了这两身衣服,她还节食了两天。 好在周日天气不错。 天空湛蓝如洗,阳几朵洁白的云高高挂在天边,阳光明媚充沛。 钟可可如愿穿上新买的白色裙子,配着一双白袜白皮鞋,磨磨蹭蹭地出门,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机车帅哥这会儿刚醒,在群里跟个大喇叭似的发语音说立刻过去;大三学长那边则说学校那边有点儿事,处理好了马上就来。 两个人都觉得钟可可应该和付远航碰了头,但实际上,付远航还在梦里不省人事。 钟可可给他打了几遍电话,都打不通,瞬间烧起一股火。 这三个人,两个说要追她,一个说要帮他出主意,结果呢,都放她鸽子。 付远航也就算了。 但是另外两个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对她的喜欢吗?! 钟可可置气地在地上踢了几个石子,抬头看了眼越来越火辣的太阳。 算了。 在外面晒着也不是办法。 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 钟可可用手机搜了搜,找了个距离这里不足一公里的茶餐厅。 这个时候,付远航才回信息:【我快到了,你现在在哪儿?】 钟可可正想着点什么早茶,看到这条信息,撅起嘴,【你还知道来啊!】 顿了顿,她发了张餐厅地点截图过去。 隔了几秒,付远航:【早上没吃饭?】 这会儿钟可可已经在菜单上划了一堆有的没的,把笔还给侍应生后,她才慢悠悠地回信息:【对啊,早上出来的急没吃饭。】 付远航几乎秒回:【那给你买份热牛奶带过去。】 钟可可刚想回不用,却不知为何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今天的付远航说话风格怎么不对味?平时也不见他这么细腻温柔啊? 指尖犹豫了两秒,她回:【远航哥,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付远航:【……】 钟可可:【怎么感觉都不像你了。】 这条信息过后,那边没再回复。 钟可可也没当回事儿。 没一会儿,侍应生把菜单上的东西送上来,都是餐厅有名的港式早茶,又因为在星海乐园附近,价格比市区内的店要贵上一半。 钟可可瞥了眼,被上面的358骇了一下。 她下意识点开微信钱包,结果发现,里面只有二百块。 钟可可咽了咽嗓。 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点都点了,也不能退回去,她有些发愁地挠了挠头,想起马上要来的付远航。 付远航肯定是有钱的。 也一定会帮她付,但问题是人家凭什么还要再花钱。 倒是那两个人磨磨唧唧,她才会在这里等。 这么一想,钟可可忽然觉得这顿饭钱应该那两个人出。 于是,她拍了张照,发到群里,【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为了等你们只能先来这边点早茶了,等你们来了一起吃】 机车帅哥人很豪爽:【我这路上有点儿堵车,可可你先吃哈,多少钱我给你掏。】 也许是被对方激到,一向勤工俭学的大三学长也冒了头,【是我的原因,这顿饭我来请,可可,回头多少钱告诉我。】 机车帅哥:【哎,这怎么能让你请呢?你又没钱!】 大三学长:【不用你费心,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显较劲。 钟可可还是觉得不太开心。 倒不是真的想让两个人给她花钱,她就是觉得差了点儿意思,她是真的挺想谈一场恋爱的,但现在的情况,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真像付远航说的那样,谈恋爱还是要找真心喜欢的。 可什么是真心喜欢? -- 第57页 她以前有真心喜欢过谁吗? 钟可可拖着下巴沉思,脑中不知为何想起只见过一面的姜遇桥,事实上,她已经不止一次想到那个男人了,甚至有一次,她还梦到了他。 梦里他保持着那次见面的模样,眉眼清俊柔和,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含了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但转念一想,钟可可又觉得,要是人家以前真的和她很熟,那天肯定早说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连名字都不知道。 钟可可像个拨浪鼓似的晃了晃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这会儿,群里的两个男生已经幼稚到阴阳怪气互相贬低。 钟可可百无聊赖地围观了会儿,忽然更分辨不出他们谁更适合做她的初恋男友,看起来好像都行,又好像都不行。 思索间,她余光一撇,看到桌上的淡蓝色花瓶里,插着一只白玫瑰。 白玫瑰看起来很新鲜,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或许是闲的。 或许是真的想试试玄学。 钟可可鬼使神差地把那只真花抽出来,学了个只要电视剧里傻白甜女主才会做的降智举动—— 一边揪着花瓣,一边对着玫瑰花嘟囔,“所以我是选隔壁的机车帅哥呢,还是大三的温柔学长?” 大概太过专注,导致她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朝她阔步走来,身姿清瘦挺拔的身影。 听到她口中的碎碎念,男人身形顿了一秒。 眼底碾过极深的情绪。 直到她准备揪下第五瓣时,那道磁性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掷地有声的威压,“钟可可。” “……” 钟可可闻声抬头。 下一秒就看到男人那张带着天然冷欲感的俊脸。 并不像上一次那样如沐春风,这一刻的姜遇桥眉眼沉郁,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把两杯甜品世家的燕麦牛奶放到桌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钟可可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 不是付远航吗? 怎么是他?!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姜遇桥没有给出解释,反倒是垂下眼,深不见底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那只白玫瑰。 半晌。 他稍扬下颚,意有所指般沉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第23章 见到是我很失望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钟可可茫然又无措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突然明白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 这就叫做社会性死亡!!! 要是别人看到她这个傻逼举动也就算了。 偏偏是这个男人。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脑袋插进花瓶里当花摆的冲动,对着男人扯了下唇角, “怎、怎么是你啊?” 说话间,她把白玫瑰迅速扔到一旁, 摆出一副我跟这朵花不熟且绝对没有一丝一毫不正当关系的模样,故作轻松道,“我……远航哥呢?” 姜遇桥从玫瑰上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小姑娘因为窘迫而白里透粉的脸上。 定格两秒。 男人眉头稍微舒展,看不出喜怒,“你还记得我。” 钟可可啊了声, 随口道,“你长成这样, 别人很难不记得你吧。” 姜遇桥:“……” 神情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他嗓音低淡地解释,“付远航临时有事, 所以让我过来帮忙。” 钟可可就猜是这样, 并没什么意外。 只是说不上为什么。 她总感觉眼前的男人不太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知道。 本能地挺直脊背,钟可可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质问,“那刚刚回我信息的人是谁?也是你吗?” 小姑娘声线甜软稚嫩,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的, 配着身上那件有些小性感的一字领连衣裙,看起来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小大人。 但也异常的漂亮。 这种穿着和打扮,是姜遇桥从未见过的,甚至让他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 视线在她雪白圆润的肩膀上停留不到一秒,姜遇桥喉结微动,状似不经地错开视线, “是我用他的手机给你发的。” “……” 怪不得她觉得今天的付远航格外的细致温柔。 原来被上身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俩兄弟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登彼此微信账号了吗? 盯着她的模样,姜遇桥薄唇微抿,笑意带着探究,“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 被他这么直白地问,钟可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尴尬地摸了下脖子。 失望倒不至于。 就是有点儿没想到。 正当她腹诽着,忽然瞥见一截白皙的手腕。 骨节分明的手将其中一杯燕麦牛奶放到她跟前,姜遇桥温声道,“趁热喝,不然凉了。” 钟可可听话地摸了摸。 的确有些热,像是刚买没多久,不过据她所知,这附近可没有牛奶世家,但如果是从市中心打车过来的话……那得多少钱啊。 想到这些,钟可可抬眸望向姜遇桥,“这钱,是算远航哥的,还是算你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姜遇桥挑了下眉。 钟可可在心里嘀咕。 -- 第58页 要是付远航她还好意思,但换成姜遇桥,她就不太好意思喝,毕竟俩人根本不熟,是要还回去的。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姜遇桥眼睑稍抬,“付远航有这么慷慨吗?” “……” 钟可可摇头,那确实没有。 姜遇桥指尖轻敲桌面,像是打着什么主意,眉眼舒展,“你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把答案告诉我。” “……”钟可可有些发懵,“什么答案。” 姜遇桥眼眸一弯,柔和了身上的那股冷欲感,像在故意揶揄,“就你刚刚的二选一。” 说话间,姜遇桥把旁边的那朵白玫瑰拿过来,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翳,像是在数着到底被摘掉了多少瓣。 反应过来。 钟可可的双颊噌地一热。 “我就是开玩笑的,”她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把花抢过来,扔进垃圾桶,像个斗败的小孔雀,气急败坏地为自己辩解,“我谁都不选。” 姜遇桥神色一滞。 随着她的话渐渐露出一抹不动声色的愉悦。 暗自抒了口气,他靠在椅子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眼底笑意更深。 此刻玻璃窗外阳光正好。 落在男人身上,为他镀了一层天然柔和的光圈,让本就清俊的身姿更为耀眼夺目。 看样子,像是忽然又高兴了。 但又不知在高兴什么。 钟可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这男人还真是奇怪。 不过她现在的要做的不是和这个奇怪的男人聊天,而是搞清楚付远航这个王八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这,钟可可愤愤地抓起手机,推开凳子站起身,对着姜遇桥道,“那什么,哥哥你先吃,我去个洗手间。” 姜遇桥没说话。 默默注视着小姑娘气势汹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了几下。 姜遇桥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划开屏幕。 沈晓阳:【吴主任的一助你真放弃了啊?】 手机屏幕折射着窗外的光线,刺得姜遇桥半眯着眼,他漫不经心地敲字回复:【嗯,放弃了。】 沈晓阳:【为什么啊?这么好的事儿?】 沈晓阳:【还有,我听说你又请假了?是为了那个监控里的小妹妹?】 连夜坐飞机过来,脖子有些僵。 姜遇桥抬手揉了揉,懒得回复上一句,简单打了个“是”。 沈晓阳:【……】 沈晓阳:【你俩不会已经谈上了吧?】 姜遇桥:【没有。】 沈晓阳:【那你这是正在追?】 姜遇桥神思一顿,【嗯,顺便来跟她讨个东西。】 沈晓阳:【什么东西?】 姜遇桥没有回复。 抬手把另外一杯燕麦牛奶拿起来,抿了一口,香醇的牛奶混着麦芽的香气,甘甜温醇,是钟可可曾经最爱的味道。 - 接到钟可可电话的时候,付远航刚刚睡醒,刚一张嘴,就被小姑娘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远航哥你怎么回事儿啊?” “你撺的局你不来,让你朋友来?还不告诉我!” “你还把你微信给你朋友。” “亏我这么信任你,你就没想过我尴不尴尬吗?” 付远航自知理亏,等她吼完了才慢悠悠开口,“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喝了口水,稍微精神些,“是我今天真的有事儿,过不去。” 钟可可气呼呼地插着腰,脸色潮红。 余光瞥向镜子,蓦地发现一边的布料下滑的厉害,赶忙又往上提了提。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而是觉得局促又别扭。 要是知道今天来的人是姜遇桥,她才不会傻逼兮兮地揪花瓣,还穿成这样……刚刚男人看她那眼神,就跟家长见到自家孩子早恋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对他有种天然的惧怕。 那种惧怕不是害怕,而是生理和心理混合在一起的,类似于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看轻的想法。 正因为这,她才各自不自在。 想了想,她自暴自弃道,“不然我让那俩人也别来算了,我回家吃西瓜去。” 付远航一听立马急了,“别啊!三个男生陪着你去游乐园,条件都还不错,你居然想回家吃西瓜,疯了吗?” 这话把钟可可结结实实地噎住。 好像的确是有那么点儿道理……这男人的脸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放心,他人特好,比我眼光可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谁行谁不行,”付远航语气跟献宝似的,“而且我也是有私心的,你看那两个条件也就那样,但你哥我这朋友可不一样。” 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 钟可可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 果不其然,付远航循循善诱,“先不说别的,他身高就碾压另外那俩,更别说人家这长相和学历,还是当医生的,越来越吃香,以后有得赚呢。” 钟可可被他堵的一句话说不住。 体温倒是节节攀升。 她莫名想到之前总梦到姜遇桥这件事,心头涌起一抹奇异的羞怯感。 这种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像是蛰伏在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稍不留心就要冲破牢笼。 -- 第59页 潜意识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禁锢着她。 告诉她不可以。 她不应该和这个男人接近。 这个时候,付远航还在逼逼,“反正你就多接触看看嘛,就算不喜欢,也当认识个新朋友,而且多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被他说得有些烦,钟可可毫不留情打断他,“行了,别说了。” 付远航一噎。 “你睡觉去吧,”钟可可声音不大自然,“我要回去了。”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 回到餐厅时,桌上的菜品刚刚上齐。 钟可可甩着还没干的手腕,佯装轻松地回到座位上,看了眼面前男人纹丝未动的碗筷,“你不饿吗?怎么不吃?” 姜遇桥轻牵了下唇,低眉倒了杯热水,“我不饿,等你一起吃。” 钟可可刚拿起筷子,碗里就多了一只虾皇饺。 姜遇桥收回公筷,放到一边。 清澈的眉眼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愫,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好一阵子没见,小姑娘好像又清瘦了些,圆脸褪去稚嫩,露出漂亮的尖下巴,再往下,是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光看一眼就足以勾住男人那根神经的锁骨。 忽然想到等会还要有两个男生过来,姜遇桥唇角笑意收了收,“我听远航说,你考了五百九,听起来不错。” 钟可可低头咬着虾皇饺,“还行吧,不是很好,但上一本应该是够了。” 姜遇桥状似不经地问,“想好去哪个地方了没?” 最近问她这个问题的人很多,钟可可微微皱眉,目光在他脸上飘了飘,“没有呢,最近家里人都在帮忙看。” 姜遇桥举杯抿了口热水,“你觉得童安怎么样。” “……” 钟可可忽然想起付远航的话,耳尖一热,“我没去过童安,不知道。” 姜遇桥眸色敛住。 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溢出丝丝涩意和酸楚。 沉默半晌。 姜遇桥再度拿起公筷,帮她挑了一小碗炒粉,推到她跟前,语气稀松平常,“童安还不错,很适合生活。” 钟可可闻言,缓缓抬起眸,对上他的视线。 面前的男人落在明媚的光影里,立体的五官半明半暗,深灰色的眸子也被晃成剔透的茶色。 姜遇桥神情内敛又温润,专注的眼神像是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在她心间挠痒痒,“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 被他看得耳根发热。 钟可可不自在地别开脸,轻轻“嗯”了声。 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挑起新的话题,就这样保持着某种平和,静默无言地吃着饭。 偶尔,姜遇桥会帮她夹一下够不到的菜。 但多数情况下,钟可可都是垂着眼专注且认真地咀嚼。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看起来也很有食欲,哪怕一句话不说,就这样看着,姜遇桥也有种不可多得的平静和满足。 本就应该这样的。 只是因为他一时的自作聪明,搞砸了一切。 忽然,桌上的手机响起,打破宁静。 姜遇桥视线一撇,赫然看见钟可可手机上浮现的四个字,“大三学长”。 然而还未等小姑娘接起来,身后就响起一高一低两道男嗓,叫着钟可可的名字,躁动得像是夏日里令人烦躁的热浪,蛄蛹着涌来。 姜遇桥眉头一皱,稍微侧眸,就看到两个男生走到桌前。 其中高一点的,长得还不错,一身潮牌,缺点是看起来咋咋呼呼不太聪明;另外一个看起来不到一米七五的男生,面庞清秀,卡着一个斯文的眼镜,确实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看到二人,钟可可眼神先是一亮,继而想到什么,脸色瞬间一沉,她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九点,已经过了整整一小时。 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迟到成这样吧。 要不是有姜遇桥,她早就走了。 还会在这傻掰掰等着他们? 想到这,钟可可没好气地白了二人一眼。 看一眼都嫌多。 见她生气,机车帅哥虚虚一笑,“实在对不住啊可可,我昨晚上在我朋友家打牌来着,那边实在远,又堵车。” 大三学长倒是淡定许多,先是瞥了眼姜遇桥,才面向钟可可,“我那边的事情有点麻烦,所以来晚了,并不是故意迟到。” 钟可可本想说点儿什么。 但忽然想到也不是单独约会,没必要强行约束人家,就干脆咽下这口不爽,佯装平和道,“没关系的,我们也刚开始吃,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吧。” 大三学长稍稍松懈,拉开姜遇桥身旁的椅子。 机车帅哥刚要坐下,忽然想起付钱这回事儿,“哎,我去结个账。” 听到这话,大三学长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听旁边的坐姿松散雅致的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不用。” 二人一起回头。 看向坐在窗边,穿着熨烫工整的浅灰色衬衫,面容清俊至极的姜遇桥。 姜遇桥平静地与二人对望,“我来的时候已经付过了。” 话音落下。袍茉 二人神色不约而同的滞住。 眼前的男人,像是一道存在感极强,又极为耀眼的光。 -- 第60页 单看的时候,并不觉得冲击力有那么强,但一旦和另外两个人融入一个画面,那种气质和外形上的碾压,就显得另外两个人无比的平凡。 如同现在,三人站在一起的一幕。 这一刻,钟可可非常清晰地理会了付远航之前话里的那句“你哥我这朋友可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的。 光是外在,就已经和那些人不是一个世界。 不知为何,钟可可神色突然黯了些。 心中那个叫嚣的小兽也跟着安静下来,它乖乖地缩在角落,蜷成一团,作出自卫的模样。 偏巧这时,姜遇桥深邃的目光,倏地转望过来。 连带着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还是机车帅哥先开的口,“可可,这位……就是你哥哥吗?” 钟可可应声抬眸,动了动唇。 还没开口,就听面前男人淡声打断:“不是。” 与此同时,如有形质的目光落在钟可可身上,那双向来清冷无绪的眸子里,是比夏日阳光还要灼人的温度。 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姜遇桥语气带着毫不遮掩的锐气—— “我和你们一样。” 第24章 你喜欢的,是哪个 姜遇桥这人, 从小到大都是清冷内敛的性子。 很多事不喜欢随口说,也不喜欢胡说,但凡他愿意说出来的话, 和表露出来的情绪,都会带着真切和笃定的味道。 宛如此刻。 浮动在空气中的躁动因子因为这句话, 瞬间凝固。 姜遇桥面色从容地迎着两个男生难以置信的目光,没有一丁点儿遮掩,仿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 钟可可没那么容易被追走。 这个时候,钟可可才渐渐回过神,懵逼地看着姜遇桥, “什么一样。”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小姑娘眉头微蹙, 双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开什么玩笑,我才跟你见过两次……都不熟。” “谁说我跟你只见过两次。” 姜遇桥平静地与她对望, 坦荡的模样反倒像把答案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 钟可可:“……” 见状, 两个男生表情变了又变。 完全辨别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姜遇桥倒是也没再开口。 还是那副清明稳重的模样,从容地拿起水杯,眸光浅淡, 轻抿了一口。 - 这顿早茶吃完,已经将近十一点。 因为人多,后面又点了几样。 但这次不是姜遇桥付的钱,而是两个男生一起付的。 钟可可也不知道具体还差多少钱,只是靠在椅子上,摸着吃得饱饱的小肚子, 等着两个男生结账。 这个时候,姜遇桥正站在玻璃窗外不远处接电话,他习惯性地单手插口袋,略微低头,宽阔的背微弓,性感薄唇始终勾着淡淡的弧度。 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男人随着说话上下涌动的喉结。 钟可可听周明月说过。 当初她喜欢上渣男,就是因为那人的喉结性感。 按这个道理,钟可可猜,眼前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疯狂喜欢。 这样一来,男人的那句“和你们一样”,就变得更没有信服力,钟可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也没觉得自己魅力大到,能让这种打眼一看就不是池中物的角色喜欢。 只是觉得付远航还挺够意思的,找个这么帅的给自己撑场面。 搞不好那句话,都是他按照付远航的意思,故意刺激那两个人。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结完账的大三学长就来到钟可可跟前,面色歉疚地跟她说,学校那边有事,临时叫他回去。 钟可可哽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后面的机车帅哥也跟上来,俩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说出的话大同小异,只不过机车帅哥看起来更诚恳一点。 都到这个地步了,再不明白就真脑子有泡。 钟可可眼神空了空,点点头,“你们走吧,别耽搁了。” 等二人离开。 外面接完电话的姜遇桥才回来。 他一打眼,就看到没什么情绪的钟可可靠在椅子里摆弄手机,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姜遇桥走过去,扬声轻问,“怎么?” 钟可可抬眸望他,平静道,“他们俩走了。” 姜遇桥挑了下眉。 四处望了望,果然没再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他忽然有些好笑。早知道这一顿饭就能把人劝退,他也不用心烦气躁一晚上。 见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钟可可抬腿踢了下他的裤脚。 不轻不重的。 像是小猫在挠痒痒。 向来有洁癖的男人低眉看了眼裤脚上浅浅的鞋印,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钟可可瞪他,“人都被你气走了。” 姜遇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唇角笑意未散。 半晌。 他在钟可可身旁坐下,两条长腿自然交叠,“你这是难过了?” “谁难过了,”钟可可浅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走就走呗,谁稀罕。” 姜遇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低柔,“那就是生气了?” 钟可可板着脸,“没有。” 姜遇桥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钟可可的手机再度震了起来。 是机车帅哥的微信,【对不起啊可可,让你失望了。】 -- 第61页 钟可可绷着小脸,心想我他妈的才不是失望,而是觉得没面子。 不过她是不会说实话的,只是装模作样地回复:【没事。】 发完,她便把手机摔到一边。 顿了顿,钟可可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姜遇桥,却发现这男人眸色漆深,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她瘪了瘪嘴,神情有些憋闷,“他们都走了,你不走吗?” 姜遇桥目光怔了一秒,眼底情绪一晃而过,“我为什么要走。” 钟可可奇异地看着他,“你的目的达到了,不就可以走了?” “我的目的?”姜遇桥轻笑一声,“我什么目的,把这两个人赶走?” 钟可可睇着他,眼神里满是谴责,好像在说都怪你,把老娘美好的初恋都给搞黄了。 第一次见到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还是为了两个男生,姜遇桥眼底顿时浮上一抹暗淡。 隔了几秒,他撩起眼波,淡声开口,“这两个人都不行。” 钟可可表情愣愣的,“为什么。” 姜遇桥微微偏头,神情坦荡,“那个给你补课的,跟我一所大学,比我低了几个年级。” “……” 钟可可意外地看着他。 姜遇桥思索了一下,眉眼微敛,“我记得两年前,他跟一个有家室的女老板在一起,女老板的老公闹到学校,那阵子学校论坛里都是他的照片。” 姜遇桥盯着她的模样,“他应该也认出了我是谁。” 话说到这,答案不言而喻。 钟可可神情近乎石化,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至于另外一个为什么走,”姜遇桥垂眸想了下,“不太清楚,但我觉得,他更倾向于和那个大三学长较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沉默了两三秒。 钟可可肩膀一松,败下阵来。 见她这样,姜遇桥忽然说不出话。 按理说障碍解除,他应该高兴,但看到小姑娘这幅样子,他又开心不起来。 不过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他和钟可可之间横亘着很多事情,他一一跨越过来,还需要很多时间。 思及此,姜遇桥拿出手机,点开订票软件,“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游乐园吧。” 钟可可眼神一跳,这才想起门票这回事,“不然你退了吧。” 姜遇桥神情一滞,“为什么退?” 钟可可啊了声,支支吾吾的,“现在都这个点儿了。” 姜遇桥抬腕看了下表,“如果我们现在进去,还可以玩很久。” “不玩了吧,”钟可可蔫蔫巴巴的,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听付远航的话,“我有点儿累了。” 姜遇桥眸光一敛。 在来之前,他很认真地做了功课,知道这里面哪些项目女孩子最喜欢,也知道哪些项目最刺激,甚至知道里面哪里适合拍照,哪里有卖漂亮的冰淇淋和棉花糖。 然而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钟可可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玩心极重的小朋友,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办法再吸引住她的目光。 如同眼前的他自己。 对于钟可可来说,不再具备任何的吸引力。 就这么安静了几秒。 直到把那种苦涩的滋味咽下去,姜遇桥才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 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掌心,钟可可僵住,掀起眼帘,对上男人漆深剔透的目光。 姜遇桥垂着眼,语气轻柔,“那我送你回去。” - 因为起来的太早。 钟可可刚坐上回市区的大巴就开始犯困。 姜遇桥看她实在没什么精神,趁着车还没开,就下去买了个草莓冰淇淋杯上来,刚一回到她身边,小姑娘就睁开了眼。 姜遇桥扬眉,“不睡了?” 钟可可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声音奶呼呼的,“不睡了,有点吵。” 蓦地看到他手上有点夸张的冰淇淋杯。 透明的塑料杯里塞着满满的冰淇淋和各式各样的干果棉花糖,最顶端的位置,插着两支塑料小勺。 她有些惊讶,“你刚刚下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姜遇桥把甜筒递给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睡着了的,”钟可可咬了一口上面的棉花糖,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融化,“但睡的不实,能感觉到你在身边。” “你一走,我就醒了。” 眼看融化的冰淇淋要滴到她手上,姜遇桥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似笑非笑,“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钟可可舔着冰淇淋球,专注又认真地说,“你一走我就没安全感了,所以才醒的。” 听到这话,姜遇桥握着纸巾的手一僵。 钟可可瞥见,抬手接过来,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啊,我忘了。” 她把冰淇淋调了个个儿,把那块没舔到的地方对着姜遇桥,“这边我没动,哥哥,你要不要吃一点?” 说话间,她把冰淇淋上插着的小勺子摘下来,递给他。 姜遇桥低眉,看着她那只不足他三分之二的小手,心口有什么东西硌得他难受,“不用,你吃吧。” 钟可可哦了声,索性用那只小勺子吃。 姜遇桥就这样靠在座位上,眸光温润,静静地看着她。 -- 第62页 小时候钟可可就这样。 但凡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件事都是拿过来跟他分。 像是过年整盒的曲奇饼干,大白兔奶糖,还有巧克力排,有时候就连班上多发的一瓶冰豆奶,她都会拿回来留给他喝。 明明她自己都吃不够。 可还是乐此不疲。 有一次大院的长辈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钟可可就义正言辞地叉着小腰说,因为遇桥哥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她要代替他们,给他多一点关爱。 八九岁的小女孩稚气未脱的模样瞬间把大家逗笑,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哄,跟钟老爷子说,你家这小姑娘啊,看来是要留不住。 当时的姜遇桥正在楼上写作业。 听到楼下嘈杂的说笑声,直接关上了窗。 那时的他,只当钟可可无聊。 怎么都没想到,小姑娘对他的承诺,竟然比成年人还要忠贞,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发觉男人的状态有些低沉,钟可可停下动作,有些纳闷地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了?” 姜遇桥收回陷入回忆的心神,抬起头,“没事。” 钟可可咬着勺子,不放心地看着他,“真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她总觉得这男人心情飘忽不定,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遇桥被她的模样逗笑,“真的。”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轻声开口,“倒是想问你。” 钟可可嗯了声,“什么?” 姜遇桥稍稍侧眸,窗外明媚的光亮落在他漂亮的眼眸中,“你刚才,是不是生我气了。” “生你的气?”钟可可闻言,蹙了蹙眉。 “那两个人因为我,把你丢下。”握着手机的指尖轻敲着屏幕,姜遇桥敛眉沉思,“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去游乐园。” 没想到他会这么想,钟可可愣了一秒,摇头,“没有啊。” 姜遇桥眉头一挑,颇为意外地看着她,“我把你的好事搅成这样,你一点也不生气?” 钟可可挖了一勺白色的冰淇淋,塞在嘴里,“刚开始有一点吧,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两个人。” 姜遇桥眼神微变,静静听着。 钟可可眨了眨眼,斟酌一番,“就是觉得,男生怎么都这样啊,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喜欢我,结果被你一刺激,两个人说逃就逃。” “不过可能一开始也是我想的不周到吧,本来这种情况就容易尴尬,”越说,钟可可越懊恼,低眉悻悻道,“本来我还想,四个人一起玩应该挺热闹的。” 姜遇桥盯着她小扇子般的睫毛,喉结微动,“不用四个人,就算两个人,也会很开心。” “我知道啊,”钟可可语气明显的无所谓,“可是票也已经退了,而且我也累了想回家睡觉。” 说着,她自顾自地靠在玻璃车窗上,看起来有些疲累,像是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巴终于坐满人。 几秒后,车子启动。 姜遇桥默默注视着她可爱精致的侧脸,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胸口仿佛压着一口郁气,他眼神空茫茫的,没有焦点,像是在沉思。 沉吟许久。 男人音质低润,带着暗不见光的酸涩,低声询问,“所以那两个人中,你喜欢的,是哪个。” 话音落下。 姜遇桥转头看向钟可可,却发现此时的小姑娘早已头靠玻璃睡了过去,她的手里,还捧着那个融化的冰淇淋杯。 “……” 眼底浮上一抹淡淡的自嘲,姜遇桥唇角弯出一丝苦笑。 突然发现和她深入交流,变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微不可查地低叹了口气,怕冰淇淋撒到她的裙子上,姜遇桥动作很轻地拨了下她温热细腻的手指,把冰淇淋杯拿过来。 忽然又担心等会儿路上颠簸,她磕到头,于是他又抬起左手,试图把她的头摆正,谁知就在凑近的那一刻,钟可可忽然调转方向,往右一倾,刚巧躺在他的臂弯里。 感受到她的温软。 姜遇桥上半.身不可控制地一僵。 像是吸入了某种麻.痹神经的气体,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钟可可在睡梦中,出自本能地揽住他的腰。 姜遇桥侧过眸,下唇蹭过她白皙光洁的额头。 专属她的香甜味道沁入鼻尖。 二十多年来。 第一次。 他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宛如鼓点般强烈的心跳声,而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也像是奔流不息的洪水,冲破所有禁锢,叫嚣着往外涌。 手臂下意识往回收,落在小姑娘细腻又柔滑的发丝上。 在这一刻,姜遇桥突然意识到,那些曾经禁锢着他的,虚妄的生离死别和鬼扯的伦理纲常,通通不重要。 这世界瞬息万变。 重要的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第25章 我的名字叫姜遇桥 星海乐园到市中心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钟可可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一路随着平缓和颠簸,睡到了终点站。 还是姜遇桥轻轻在她耳边叫了声,她才从浅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第一时间就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柑橘香,混了点儿阳光的味道。 钟可可吸了吸鼻子, 一抬眼,对上斜方向45°角,侧眸看过来的姜遇桥,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眼底清澈又干净。 -- 第63页 无论哪个角度,他的脸都一样的精致好看。 仿佛被老天亲手镌刻过一般。 察觉到自己正枕在他的肩膀上, 钟可可像是触电般,几乎弹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 刚想说话,却忽然感觉嘴角有些湿润,好像是流了点儿口水。 反应过来的一瞬, 钟可可立刻瞥向姜遇桥的肩头, 确认上面没有口水的痕迹,她才松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姜遇桥都保持一个姿势,静静看着, 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来来回回的,唇角隐隐上扬。 蓦地,他缓声道,“要纸巾吗?” 钟可可正用手背擦着嘴角,听到这话, 脸毫无预兆地红了。 只要一想到她那极其滑稽的睡相,被这男人看了一路,钟可可就尴尬到恨不得连夜离开这个城市。 姜遇桥看出她在害羞,眼底笑意更深。 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将带着香气的纸巾抽出来,他默不作声,直接覆在她的淡粉色的唇瓣上。 这个过于亲密的行为只发生了不到一秒。 钟可可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姜遇桥就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只有一点点。”男人嗓音磁性悦耳,莫名的撩人,“但你每次都擦不到。” 随着他的吐字。 钟可可把头不自在地往下垂了又垂,小声嘟囔了一句,“谢谢。” 跟着,她又装作很自然的,在包里翻东西的模样,却不知道她那红得仿佛发了烧的耳朵,已经出卖了她。 好在摸到一只润唇膏。 钟可可像是终于有事做,清了清嗓子,刻意转过头望向窗外,装模作样地开始涂。 此刻已是正午。 炙热的阳光劈头盖脸地洒进来,落在小姑娘白嫩的肌肤上,显得她整个人更为瓷白剔透。 姜遇桥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第一次发现,钟可可的漂亮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固有认知。 原来,他只是觉得她是个好看的小朋友。 但现在,她确确实实称得上漂亮,是举手投足间,会对雄性生物产生巨大吸引力的那种漂亮。 姜遇桥从来没体会过种滋味。 只觉得她发丝下若隐若现的半个纤瘦圆润的肩膀,比外面刺眼的阳光还要晃眼。 喉间仿佛起了一股火。 姜遇桥敛着眉,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克制地闭了闭眼。 就在这时。 大巴车缓缓在站前停下,前方的列车员开始吆喝到站了快下车。 听到声音,钟可可把唇膏扔进包里,下意识扯了下姜遇桥的袖子,“哥哥,该下车了。” 姜遇桥睁开眼,嗓音发沉地嗯了声,站起身。 钟可可这才发现,他手里一直握着那杯已经化成奶昔的冰淇淋,白皙的掌心甚至已经硌出了微微发红的痕迹。 反应过来什么。 钟可可心神一空。 原来这个男人,一路上都在照顾她。 - 大巴终点站的位置离钟可可的家很近。 大约走一段路就能到。 姜遇桥本想带她去吃个午饭,但见小姑娘没什么精神头,怕天气太热她中暑,就干脆陪着她回去。 她的新家是市中心这边很贵的一个楼盘。 设施和绿化都很好。 钟可可路上都在想,这么热的天,要不要请他回去喝杯冰沙,但话到嘴边怎么都没好意思开口,就见姜遇桥在小区大门外停下,“你在这等我一下。” 钟可可微微愣神,哎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道修长的身影转身朝右手边的便利店阔步走去。 大概过了几分钟,姜遇桥拎着一塑料袋的东西回到她面前。 两个人站在阴影里,一高一矮,离得很近。 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的淡柑橘香,小姑娘下意识低头,看向那个塑料袋,好像有两盒寿司,还有牛奶,奶酪棒巧克力什么的,反正看起来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钟可可有些纳闷儿地抬起头,对上姜遇桥清朗的眉目。 姜遇桥轻握起她的手腕,掌心的薄茧擦着她娇.嫩的皮肤,把那一塑料袋的东西挂在她的手上,很快又松开。 姜遇桥:“本来想带你去吃饭的,但天气太热了。” 钟可可一到夏天就容易中暑。 每年他都会买好多退热贴给她,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这家便利店的退热贴没剩几个。 钟可可看了看他,又看了下手腕上挂着的那袋子东西。 感觉心头热热的,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面色茫然地站在那儿,隔了好几秒才抬头,“哥哥,你要不要上去喝杯饮料啊。”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眸,指尖蜷了蜷,“天气这么热,或者我再去给你拿把伞?” 倒是没想过她会邀请自己。 姜遇桥颇为意外。 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第一反应,是想上去的,至少和她多待一会儿,但忽然想起这个时间,老爷子应该在家…… 姜遇桥眼神凝滞了一秒,唇角往下压了压,“下次吧。” 就猜到他会这样说,钟可可想了想,“那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姜遇桥淡勾着唇,点头。 那双狭长深邃的桃花眸绵长又温软地看着她,一刻都不愿意挪开。 -- 第64页 钟可可眨眨眼,“那我先回去啦。” 姜遇桥:“嗯。” 钟可可收回视线,转头朝大门走去,结果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 这会儿姜遇桥依旧站在那,纹丝未动地看着她。 发现她有话要说,眉梢稍稍扬起。 钟可可快步回来,仰头看他,“对了,都这么久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到这话,姜遇桥笑容微滞,连带着刚刚发着光的眼神也黯淡了些。 如果不是小姑娘提醒。 他也几乎快忘了,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用这个名字面对她。 也许,钟可可早就在别人耳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更或者,他已经被许琳划进禁区。 不过,这不重要。 不管那些人如何阻拦,又说了什么,他都不会再退却。 咬定这一点,姜遇桥唇角微抿。 薄薄的眼帘低垂,他对上钟可可的视线,嗓音低淡清润,“我的名字叫姜遇桥。” “生姜的姜,遇见的遇,桥梁的桥。” 话音落下。 钟可可唇边笑意一僵。 - 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 钟可可顶着热得人发慌的太阳,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十七楼。 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 钟可可面色低落,耷拉着嘴角,走到门边开始输入密码。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跟着一道熟悉又聒噪的嗓音在钟可可身后响起,“可可,你终于回来了!” 输入密码的手顿住,钟可可一回头,就看到机车帅哥站在自己面前。 机车帅哥笑得傻兮兮的,眼神里是明显的讨好。 钟可可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厌烦。 又想起今天被他放鸽子的事,连带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难看。 她想说你怎么在这里,但想了想,人家就住对门。 只能把话咽回去。 因为刚才的事,钟可可心里发堵的厉害,这会儿更是没心情应付他,转头解开门锁拉开门。 机车帅哥看出她生气,立马跟了上去。 钟可可见他作势要进来,瞬间起了火,“你干嘛?” 机车帅哥被她吼得一愣,“没干嘛啊,就我给你点了好吃的,我想进去跟你说说话。” 说个屁的话。 钟可可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想理你吗?” 机车帅哥:“……” 钟可可冲他翻了个白眼,刚想关门,就听他道,“可可,我后悔了,你能再给我个机会?” 本来钟可可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的。 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人家也不喜欢他,要放弃了,还有什么好交流的呢,而且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之前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居然觉得这俩人可以列入选择名单。 明明吴立昂都要比他们靠谱。 想着,钟可可轻哂一声,“给你什么机会。” 机车帅哥生怕她关上门,干脆卡在那里,像只滑稽的猴子,“就,我今天的事儿,做的太不对了,我不应该提前走,把你那个人留在那。” 钟可可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等着他把话说完。 机车帅哥见状,赶忙解释,“本来我今天没想走的,但我一看到你那个哥哥,我就有点儿傻眼,不瞒你说,你这个哥哥他长得……长得也太好看了。” 钟可可眉头一跳。 怎么突然夸起姜遇桥了。 她气鼓鼓地别开脸,脸上的不耐烦不止一点点。 “不瞒你说,我当时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都傻了,”机车帅哥趁热打铁,“我就想,这种颜值的都追你,那还有戏吗?我想着,不然就回头看看情况,万一你喜欢我这类型的呢,结果梦做一半儿,林秋楠走了。” 林秋楠就是大三学长。 钟可可听到这个名字,火气更旺,“他走你就走,你是想跟他谈恋爱还是跟我。” “当然是跟你啊,”男生嗓门拔高,“但是,你看,跟我竞争了这么久的人都走了,我不更没底吗,而且你不知道——” 钟可可眼皮一掀,“不知道什么。” “咱们吃饭的时候,你不有一会儿出去接电话了吗,就剩我们三个单独坐在那。”机车帅哥语速慢下来,“是林秋楠先问的,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男生神色看起来有点儿丧,“他说是。” 钟可可:“……” 第26章 不想见他 和机车帅哥在门口聊了差不多十分钟。 钟可可终于把人赶走。 这会儿爷爷不在, 钟父钟母去上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钟可可去洗了个澡,而后换了身舒服的睡衣, 像只海洋乐园表演累了的海豹一样,趴在床上。 就这么双眼放空了好久。 她没忍住, 给周明月打了个电话。 其实按照这姑娘最近的尿性,她不应该打的,一打她就哭, 但钟可可想了一圈儿,也确实没有谁能听她这方面的倾诉。 思来想去,就只能找她。 然而周明月比她想象中坚强许多, 这才失恋三四天,她就已经开始快乐搓麻了, 电话刚一打通,钟可可就听到那边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周明月一边专注地打牌,一边问她怎么了。 -- 第65页 钟可可想了想, 还是觉得算了。 随便扯了几句, 她把电话挂断,然后翻了个身。 卧室里十分安静。 只有墙上的钟表和工作的空调发出微弱的声响。 钟可可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眨眼,就能想起这一上午发生的一切。 从开始, 到结束,一幕幕像是电影一样在她脑中播放。然而从头到尾,最让她情绪波动的,不是那两个男生,而是姜遇桥。 原来他就是那个在高考前给她寄了很多快递的人。 也是她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打不通的人。 虽然过去了很久,她还是记得周明月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姜遇桥是个渣男,玩弄别人感情,让她不要搭理他。 当时的钟可可没有别的途径求证,就这样相信了。 也没想过有一天,能真的遇见他。 甚至,在那一刻,姜遇桥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她都是不可置信的。 印象中的这个人,应该是油腔滑调,洋洋自得的,可能小有姿色,但看起来不会有多么的出类拔萃。 最起码,完全不可能是这幅样子。 矜持自重,清明得体,虽然性子清清冷冷的,但对她的言行举止中,总透着一股近乎宠溺的温柔,就好像两个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关系。 就好像。 他等待这一场见面,已经很久很久。 像被一团缠绕的丝线裹得紧紧的,钟可可烦闷地在床上打滚。 所以到底周明月说的是不是真的,姜遇桥曾经真的脚踩好几条船,和卓亦凡暧昧不清又来追她?可是他那样的外形条件……根本就是手指都不用勾,女生就会前仆后继吧。 还是说,这只是他表面装出来的样子? 钟可可想不通。 她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什么都记不起来,偏偏还有两个小儿在她脑海里吵架,一个穿白衣服的说,你不要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嘛,姜遇桥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周明月说的那样。 穿着黑衣服的非常不屑,反驳道,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说不定他就是趁着你失忆,努力表现,想要趁虚而入。 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让。 钟可可烦得简直要爆炸,干脆懒得再想,一头扎在枕头上。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姜遇桥刚坐上付远航的车。 两个人之前就约好,今天一起去墓园那边看陆亭山,只是没想到,这场游乐园之行,这么早就结束。 付远航把空调开到最大,一边把冰水递给姜遇桥,“哎呀,很正常,天气热嘛。” 男人冷清的目光朝他手上一撇,把那瓶冒着凉气的水接过来。 修长干净的手指拧开瓶盖,姜遇桥稍扬了下脖颈,随着喉结翻涌,冰凉的水顺着食道流下来,把胃里的火气浇灭不少。 付远航拿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而且你今天不是挺成功的把那俩人给弄走了吗,这已经是首战告捷的程度了,至于可可怎么看待你,那以后都是能改变的。” 姜遇桥没说话,把那半瓶水随手一放,整个人透出来的气场冰冷又沉默,完全不似刚刚面对钟可可时的模样。 见他这样,付远航不太敢多逼逼。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会儿,姜遇桥忽然开口,“后天我就要回去了。” 付远航侧头撇他一眼,“你们吴主任又催你啊。” 姜遇桥微抒了口气,“他还是想让我回去当一助。” “还真挺器重你,”付远航转了个弯,上了高架桥,“照这培养模式,你规培期一结束,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姜遇桥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模样,低头看到科室群里的消息,“所以你到底打听出来了没,可可选择童安的几率有多大。” “她没跟你透露一点儿吗?”付远航纳闷儿地问。 “没有。” “……” 付远航一哽,心想这美男计也不管用了?这丫头现在已经进化成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了吗? 想了想,他忍不住问,“那你俩今天都聊什么了。” 此话一出,姜遇桥回信息的手一顿。 眸光凝滞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今天的确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没聊。 光顾着盯着小姑娘。 生怕她渴了饿了,晒了累了。 然而让他郁闷的不是这个,而是临走前,钟可可听到他是姜遇桥时,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到底是个心机稚嫩的小姑娘。 就算很努力地压着心里的惊讶,可看着他时,那夹生和瞬间疏离的眼神,还是骗不了他。 姜遇桥猜,应该已经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一些他不好的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男人抬手揉了下眉心,信息也懒得回,往后一靠,半晌,他沉沉地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出来再见我一面。” 最起码,面对面,把话说明白一点。 付远航第一次见到什么时候都无所不能的姜遇桥问出这种问题,短暂地愣了一秒后,他爆发出一声类似鸭子嘎嘎的笑声,“你在求我哪!” “……” 姜遇桥侧着半个身子,冷睨着他。 但这场景又难免有些好笑,他没忍住,轻声嗤笑,“是啊,求你。” -- 第66页 说话间,姜遇桥拿起手机,不急不缓地发了个红包给他。 手机叮咚一声。 付远航赶忙点开一看,脸上瞬间洋溢起幸福又快乐的笑,“哎,你说你这,规培生一个月工资也没几块钱,给这么大包我怎么好意思呢。” 姜遇桥冷剐他一眼,“少装。” 付远航嘿嘿地笑。 既然收钱就得办事儿,付远航趁着堵车的功夫,拿出手机捅咕。 过了几分钟,他一拍大腿,“有办法了。” 姜遇桥眉眼微抬。 付远航冲他晃了晃不知道跟谁的微信聊天界面,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赵腿子家的狗死了,他最近伤心欲绝食不下咽,我觉得作为好兄弟,应该邀请他回家里一聚。” “……” 姜遇桥没耐心地睇着他,“说重点。” 付远航开心一笑,“重点就是明天下午,我叫了一堆狐朋狗友来我家吃饭,顺便叫钟可可带着她那大胖猫过来,安慰安慰赵腿子。” 赵腿子是付远航的发小之一,跟姜遇桥也认识。 倒是没想过会被他硬扯出这么个逻辑。 姜遇桥眉心跳了跳。 跟着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大胖猫,就是当初自己送给钟可可的小奶猫。 没想到,他虽然被驱逐出境,那只猫却过得好好的。 姜遇桥垂着眼,没头没尾地笑了声。 蓦地抬起眼,问付远航,“你确定可可会去?” 这会儿路通了,付远航重新踩上油门,“那当然了,赵腿子当初可帮过可可呢。” 姜遇桥眉梢抬起,“帮她什么。” 付远航嘿嘿一乐,冲他比了个咔嚓的手势,“还能帮啥,当然是帮大胖猫结扎呀!” 姜遇桥:“……” - 大概是早晨起来的太早,加上折腾了一上午。 钟可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七点多。 醒来的时候,卧室里黑漆漆的。 只有手肘旁的手机亮着光。 钟可可揉着眼睛坐起身,一边打开灯,一边拿起手机。 原本在猫房里睡觉的都可以听见动静,也蹬蹬蹬跑过来,跳到床上,压着她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屋外的爷爷见钟可可醒了,也推门进来,“可可啊,吃饭了。” 钟可可咕哝一声,抱着猫下了床。 晚餐是丰盛的四菜一汤。 爷孙俩坐在开放式厨房里,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新闻声,一边吃着饭。 老爷子见她睡得脸上都有印子,忍不住笑,“你这是起来的多早,把你困成这样。” 钟可可边盛汤,边打哈欠,“是挺早的,现在还没睡醒。” 老爷子给她夹了个菜,“那你今天游乐园玩的怎么样。” 钟可可抿了口,“不怎么样,人都走了。” 老爷子有点不相信,“好不容易把你约出去,就走了,这是干什么?” 提起这个钟可可就郁闷,但也还是说了实话,“因为他们两个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老爷子呦呵一声,显然不相信。 钟可可鼻尖哼了声,不想再深说,却又突然想起姜遇桥。 她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性格,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问出来,“爷爷,我能跟你打听一个人吗?” 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看手机,听到这话,瞥她一眼,“你打听吧,我看看是谁。” 钟可可老实巴交的,“姜遇桥。” 老爷子动作一顿,“谁?” 钟可可重复,“姜遇桥,生姜的姜,遇见的遇——” 后面的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那孩子回来看你了?” “……” 钟可可表情一僵,“爷爷,你认识他啊。” 老爷子神态像是卡带了一般,隔了两秒,才慢吞吞地开口,“何止认识,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钟可可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没想到。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姜遇桥是不是也像付远航一样,也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哥哥。 像是想到什么,老爷子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见面的?” “今天,远航哥让他过来的。” 垂眼扒拉一下碗里的白米,钟可可瓮声瓮气的,也不知道在不满意什么,“就是因为他,那两个男生不敢追我了。” 听到这话,老爷子陷入沉思。 许琳让所有人对钟可可瞒着姜遇桥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虽然是为了孩子好。 但他也的确觉得对不起姜遇桥。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可可喜欢他,缠着他,那孩子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不应该把全部责任都揽住他一个人身上。 到现在,就连搬家了,也没告诉他。 本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到现在就连钟家也躲着他,换做别人,一定非常难受。 偏偏最近又快到了陆亭山的忌日。 这么一来,老爷子更是愧疚。 见爷爷沉默不语,钟可可有些纳闷儿地看着他,“怎么了,爷爷,你不舒服吗?” “没事儿,”老爷子笑笑,沉默了几秒,他问,“你想跟我打听他什么?” 钟可可想了想,还没想好怎么说,就被肘边的电话打断,她低眉,看到付远航在给她打电话,便随手接了起来,“喂,远航哥。” -- 第67页 付远航那边乐呵呵的,“喂可可,你可终于接我电话了。” 钟可可皱了皱眉,这才想起刚刚的未接来电,“怎么了?” “啊没啥大事儿,”付远航单刀直入,“就是想让你明天下午来我家玩儿,那谁,你腿子哥家的狗死了,难过着呢,我就想给他窜个局。” “……” 钟可可的第一反应是荒唐。 别说失忆后她跟赵腿子只见过一次,人家一个好好的宠物医生,家里五六条狗,怎么就能说死就死,还告什么安慰局,搞不好,又是付远航又在跟她耍花招。 钟可可想笑又不敢笑,装作很冷静的样子,“他狗死了?哪只狗?他家那么多狗。” 付远航卡了下壳,“嗨,哪只狗死了不也都是死了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忍心看你腿子哥难受吗,人好歹帮你给大胖猫绝育了。” 见他说的像那么回事儿,钟可可认真思索了下,“那去你家都干什么啊,都有谁。” “就是吃饭啊,玩儿,还能干什么,”付远航瞥了眼副驾驶上安静听着的姜遇桥,“不然我给你弄台麻将机,怎么样。” 至于都有谁。 付远航对上姜遇桥的目光,看见男人幅度很轻地摇了下头。 他转头,对着那头的钟可可道,“就我那几个狐朋狗友呗,你都见过,他们也挺想你的,这不你毕业了,想见见你呢。” 钟可可知道他这人说话没个准,没全信,只是说了句我问问家里人,便挂了电话。 短短的五分钟。 两个人的每个字,姜遇桥都听得一清二楚。 付远航没料到钟可可这次有戒备,非常尴尬地挠了挠眉心,“哎呀,我这是没唬住。” 姜遇桥眉眼淡淡地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搭在车窗外,奶白色的烟雾顺着指尖的半根烟缕缕飘向夜空中。 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拧了下。 闷闷的疼。 半晌,他弹了下烟灰,黑眸里光影闪烁,扬唇失笑,“跟你没关系。” 跟唬没唬住也没关系。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钟可可不想见他。 第27章 你轻点儿 电话挂断后。 餐桌上突然沉默下来。 钟可可闷头吃着一只鸡翅, 一边时不时按亮手机看一眼,像是一直在记挂着什么似的。 老爷子见她吃饭都不专心,忍不住训叨, “你要么就好好吃饭,要么就给你远航哥打电话, 告诉他你想去。” 钟可可被这话一噎,有些尴尬,“爷爷。” 老爷子瞥了她一眼, 叹了口气,“你不是想跟我打听姜遇桥吗,怎么不打听了。” 没想到老爷子是这个态度。 钟可可啊了声, 垂下头,“打听啊, 你说呗。” 不知道为什么。 猜到她跟姜遇桥之前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瓜葛,她就有种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跟上午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而产生的抗拒类似。 好像潜意识在告诉她。 你不应该知道。 但话已经问出口, 她也不打算收回, 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她抬起眸看向老爷子,谁知老爷子语调忽然转了个弯儿,“我不告诉你。” “……” 钟可可愣了。 老爷子吃完了, 拿起旁边的手帕纸擦了擦嘴,站起身,“你想问,明天去你远航哥那儿自己问去,我一个六七十岁的人了,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儿。” 说着话, 他拿着报纸信步闲庭地朝沙发走去,顺便丢了一句—— “别忘了洗碗。” “……” - 思前想后了一夜。 钟可可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好奇的欲望。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来势汹汹的大姨妈,给付远航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下午她去,但条件是付远航得过来接她。 付远航一听,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欢快地答应。 就这样,两个人约好下午两点,在小区门口见面。 因为起来得早,又突然来了大姨妈,钟可可没什么精神,转头又睡了个回笼觉。 结果就做了个又深又久的梦,梦里她的自我意识变得极淡,像是陷入某种潜意识中。 梦里,她还没毕业,穿着简单的蓝白校服,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那个人身形高瘦挺拔,虽然看不清正脸,却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清冷端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无论她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头看过她。 直到她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个人才在前方停下,宛如施舍般看了她一眼。 然而就只是看了一眼。 他没有回来扶她,而是转过身,跟着一个突然出现的女生,手拉手离开。 梦中,那种酸楚又难过的心情格外逼真,像是一涌一涌的浪,压得钟可可喘不过气。 等她被付远航的电话声吵醒时,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这会儿正是下午一点半。 烈日当头,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到处浮动着燥热的气息。 付远航把大G停在楼下,给钟可可打电话。 钟可可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神。 意识到刚才让她哭的只是那个毫无逻辑的梦,这才吸了吸鼻子,接通电话。 可能是在梦里哭过的原因,她声音软趴趴的,带着委屈,“喂,远航哥。” -- 第68页 为了方便身边的某个人听清楚,付远航开的是公放。 怎么都没想到小姑娘是这个语调,像是让谁欺负了似的。 付远航眉头一跳,看向副驾驶上黑瞳漆深,神情仿佛凝滞住的姜遇桥,“你这是咋了?哭了?” “没有,”电话那头,钟可可鼻音很重,“就是做了个梦。” 姜遇桥闻言,视线越过车窗,望向小区内一重重鳞次栉比的高楼,也不知道她住的是哪一幢。 挂断电话。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钟可可穿着一件崭新的黄色连衣裙下楼,刚一出小区,就看到那辆风骚的黑色大G。 坐在驾驶位上的付远航冲她摆了摆手。 钟可可习惯性拉开后车门坐上去,付远航这才发现,小姑娘今天化了妆。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更精致了,睫毛也卷翘得像是太阳花。 见付远航盯着她看,钟可可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什么,还不开车?!” “不着急,”付远航笑眯眯地转过头,揶揄她,“你今天打扮这么好看,是想引起谁的注意啊?” “……” 有被阴阳到。 钟可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非得想引起谁的注意吗,我自己开心不行?” 付远航笑了声,“行行行,我们可可开心就行。” 钟可可轻哼一声,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对了,今天具体都有谁啊。” 也就是刚刚,她才想到,自己好像不能确定这场聚会有没有姜遇桥。 倒不是奔着他来的。 只是心里有些问题想要弄明白。 付远航挑了下眉,故意道,“你想有谁啊?” 钟可可瘪了瘪嘴,倒也没藏着,“就昨天那个哥哥,他在不在。” 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上道,付远航侧过头看她,刚想说当然在,但话从口出的前一秒,他心思一动。 付远航装模作样地看着她,“你说姜遇桥啊。” 钟可可抬眸。 付远航扬声:“他走了啊!” “……” 眼底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情绪,钟可可说不上什么滋味,喃喃道,“他今天不来吗?” 付远航绷着唇角,装得不行,“来什么啊,昨天就走了,你以为谁都跟我似的,这么闲啊。” 钟可可垂下眼。 盯着裙子上的波点,腮帮子下意识鼓起来,没说话。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姜遇桥没在而懊恼,还是因为没办把事情搞清楚而懊恼,加上来大姨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付远航见她认真了,刚想告诉她实话,也就是这个时候,左侧的车门忽然打开。 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浪涌了进来,钟可可下意识抬头一撇,一眼就看到穿着宽松白T,米色长裤的姜遇桥。 无论穿着什么。 都改变不了他身上那股天然的清冷和干净。 两个人似乎都没料到会在这一刻相见,脸上同时闪过讶异的神色。 不同的是,姜遇桥神情很快便恢复自然,清湛的眼底浮现出一摸若有似无的笑意,连唇瓣也翘起不明显的弧度。 钟可可面色茫然地对上他清亮的双眸,心跳踩空了一拍,跟着就注意到他手上那三杯冰奶茶。 不知怎的,她第一反应以为姜遇桥要在她身边坐下。 耳根莫名发热。 钟可可说不上自己是因为排斥,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直接把左边的灰色箱子朝外边挪了挪,语气有点儿强硬,“坐不下的。” 姜遇桥淡唇轻抿,拎着袋子的指尖蜷了蜷。 钟可可理直气壮的,“你看,这儿有个箱子,你再挤进来就很热。” 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便低下头,小声道,“前面舒服,你去前面。” 眼见气氛有点儿尴尬,付远航咳嗽了一声,“内个可可啊——” 姜遇桥稍微弯了下腰,把钟可可说的那个灰色箱子打开,下一秒,就变成一个装着冰镇可乐的小冰箱,丝丝冷气冒出来,带来一阵清爽。 空气静默下来。 钟可可:“……” 未出口的后半截话咽在了喉咙里,付远航转了过去。 姜遇桥低眉把其中两杯奶茶放进小冰箱,把另一杯芝士葡萄递给钟可可,“你要是现在不想喝,就放进去。” 男人语调不冷不热。 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钟可可尴尬到近乎窒息。 顿了两秒,机械地接过姜遇桥手中的葡萄奶盖。 冰冰凉凉的,带着一点儿水汽。 姜遇桥本想说点儿什么。 但莫名的,喉咙像是起了一股火,什么的话都说不出。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穿着鹅黄连衣裙,头微垂,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像是有小情绪似的,腮帮子鼓鼓的,盯着手里那杯奶茶。 姜遇桥薄唇紧抿,收回眼底带着暖调的笑意,随手把车门关上。 -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 付远航偶尔和姜遇桥搭句话,但多数时间男人都是沉默的。 钟可可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只是捧着那杯冰凉凉的葡萄奶盖,闷在那里,像是生气了似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 第69页 可能是因为付远航耍她,也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一幕太尴尬,如果再细揪一点的话,还有点儿上升到姜遇桥本人。 就算她刚刚那个举动有些让人下不来台,他也没必要冷着脸吧!还跟别人说喜欢自己,哪里喜欢了!! 钟可可越想越不是滋味,连自己来了大姨妈都忘了,一口口把奶茶喝得一干二净。 等到了付远航家的停车场,她才惊觉,今天是她第一天,也就是流量最猛的时候。 钟可可摸了摸小腹,暂时还没感觉到不舒服。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儿药,这个时候,姜遇桥打开车门叫她,“可可,我们到了。” 钟可可这才抬头,瞥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地方。 付远航家也是刚搬的,是三环新开的一个楼盘,有点儿偏,设施建设的也不是很好,就这停车场,也破布呲烂的,看起来还有点儿阴森。 据说,周围荒到最近的超市都在两公里外。 钟可可本来没觉得怎样,到这一刻,才开始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这要是两个人看她不顺眼,把她丢在这,她估计都找不到家。 姜遇桥见她抱着双臂,一副害怕样子,眉头思索了一瞬,抬起修长的手臂,“要我扶你吗?” 钟可可眼神一愣。 姜遇桥嗓音平和:“这地方没装修好,有些黑。” 随着他的话音,钟可可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是一只过分白皙又修长的手,指节挺直瘦长,指尖圆润干净,完完全全是当下女生们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原本钟可可应该拒绝的。 可不知为什么,盯着盯着,手就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见她起身,姜遇桥握住她纤细易折的手腕。 男人掌心温热,贴在少女柔软细腻仿佛一触即化的皮肤上,也不知道谁的汗,微微有些湿润。 被他这样牵着,钟可可像是踩在云朵一般,飘飘忽忽从车上下来。 昏暗的光线中。 姜遇桥内敛又灼热的视线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刚巧钟可可也抬起黑亮的眸,懵懂地看着他。 明明是清纯至极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勾人,看得姜遇桥喉咙一紧,腹间仿佛起了一股火,连带手间的力道也跟着收紧。 钟可可低眉,看向两个人拉在一起极为暧昧的手,心跳忽然很快。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把手抽出来,但话到嘴边,也只是咕哝了一句,“你轻点儿。” 姜遇桥眼波一荡,吐出来的字又磁又哑,“什么?” 钟可可抿了抿唇,看着干净的鞋尖,“你捏得太紧了。” “……” “疼。” - 三人回到家中时,饭菜差不多准备好了。 知道钟可可今天过来。 姜遇桥一早就揪着付远航去买菜,菜单也完全她的口味来的。 负责做饭的人是大斌。 虽然他平时看着傻里傻气的,但是做菜特别好吃,姜遇桥给他塞了个红包,他便高高兴兴地忙活了一上午。 至于那些狐朋狗友,除了聚在一起打扑克打麻将,一点儿好事儿都没干。 付远航一开门,就听到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钟可可这会儿跟在姜遇桥身后,一下子就闻到屋里扑面而来的烟味儿,盖住男人身上好闻的柑橘香,又烈又呛。 她没憋住,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 姜遇桥眉头皱了皱,挡在钟可可面前,对付远航道,“你让他们把烟都掐了。” 付远航也被呛得一脑门子官司,赶忙点头进屋,把空气净化器打开。 等烟味儿散多了,姜遇桥才带着钟可可进门。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付远航的新家,是个一百多平米的两居室,装修很简单,客厅也很大。 那几个男生一见到钟可可来了,立马热情冲她打招呼。 钟可可认不太全,就干脆一一笑着摆手。 刚一回头,就见到死了狗的赵腿子。 赵腿子本来正嘻嘻哈哈地和大斌吹牛逼呢,看到钟可可眼巴巴地看自己,愣了一秒后,顿时哇哇大哭,“啊~~~!!可可啊,我的狗死了!!!!” 哀嚎间,他朝钟可可张开手臂,摆出一副求抱抱的姿势。 钟可可还来不及躲,身前就横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姜遇桥比赵腿子高出半个头,一手扣住他的脑门儿,另一只手把钟可可护在身后,嗓音低淡又威严,“说话就说话,别抱人家。” 付远航的这些朋友里,赵腿子最怕的就是姜遇桥,见他这个语调,立马闭上了嘴。 转头就搂住端菜的大斌,“呜呜呜大斌啊,我的狗死了~~!!” 大斌一手端着菜,一手嫌弃地拍着他的后背,“你给我滚哪,滚!” 钟可可被这俩人唱二人转似的逗得忍不住笑,转眼就对上姜遇桥的目光……笑容不由自主地收敛,她脸上再度出现那种我跟你不大熟的模样。 似乎已经对她这种态度免疫,姜遇桥垂下眼,轻声问,“饿了没?” 这次钟可可没躲开他的目光,眨了眨眼,乖巧点头。 姜遇桥扬起下巴,朝沙发那边撇了撇,“那边有零食,你先去那边等着,等菜好了我再叫你。” -- 第70页 …… 大约半个小时后,十二道菜终于上齐。 那边打麻将的四个人搬着凳子过来,和这边的四个人围成一桌。 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位置,钟可可一过来,就坐在长桌中央,她的左手边是付远航的位置,右边是空的。 但扫了一圈儿后不难发现,那个位置是姜遇桥的。 没一会儿,他从厨房端出处一盘切好的水果拼餐,回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钟可可刚巧和他的视线碰上,只是不到一秒,视线便移开了。 姜遇桥默不作声地坐下,大家也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 桌上一半儿人钟可可都不熟,她也不想插话,就这么乖乖地坐在那儿,认真地吃着菜,吃着吃着,她发现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每样都很对她的胃口。 钟可可舔了舔嘴边的酱汁,抬头看向旁边靠在椅子里姜遇桥。 那只前不久牵过她的修长大手虚握着一听啤酒,他神色安静地听着那几个大男生吹比,时不时露出一点淡薄的笑意。 稍微一呼吸,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在空气中萦绕。 大斌正说到最近有个妹子撩他,大家嘻嘻哈哈地笑,姜遇桥却忽然注意到什么,抬起公筷,夹了一只油焖虾。 刚要放到钟可可碗里,就对上小姑娘直愣愣的视线。 钟可可:“……” 原来是你一直把我当猪喂。 姜遇桥唇角勾了下,把那只最大个儿的虾放到她前面的瓷碗里,语气很轻,像是在跟她咬耳朵,“那几个胃口很好,怕你抢不到。” 距离太近,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上,热得钟可可心尖儿一颤。 她动了动唇,没说什么,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腿子和大斌开始唱二人转,对准钟可可就开始问题三联—— “可可啊,听说你高考考得不错。” “打算报哪个大学啊想好了吗?” “哎,我听你远航哥说最近有两个男生追你,怎么样,追到没?” 此话一出,桌上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在这一刻,没人再关心哪个眼睛瞎了的女的撩大斌,所有人都在着饭桌上唯一的小姑娘怎么回答。 钟可可被他们盯得太阳穴紧绷。 抬起目光下意识向身边人求助,谁知竟不由自主地对上姜遇桥的目光。然而向来护着她的姜遇桥,此刻也略显探究地垂眼看她。 男人眸光温热,像是在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钟可可喉头一哽,转头看向付远航。 付远航大咧咧地给她倒了杯可乐,“你说你们,来来回回就问这点儿破事儿,我替她回答,那俩男生狗屁不是,都不要了。” 赵腿子一抬眸,“真的假的?俩人一个都不行?” 钟可可挠了下耳朵,点头,“嗯,不太合适。” 见状,赵腿子和付远航对视一眼,赶忙接上,“哎,没事儿,恋爱不急,你才多大,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你看我们姜大帅哥,现在不也单着呢吗。” 姜遇桥指尖微顿,默不作声地抿了口啤酒。 赵腿子没事儿找事儿,笑眯眯地看他,“对了,我还想问你呢桥子,人都着急搞对象,你咋不急?” 钟可可的视线随着话落不经意落在他清隽俊美的侧脸上,小腿微动,无意中擦着他裤腿轻薄的布料。 温热光滑的触感隐隐约约地透来。 姜遇桥侧眸,瞥向钟可可。 视线再次相碰。 清晰性感的喉结上下浮动,姜遇桥轻启薄唇,嗓音低淡却带着发烫温度,“谁说我不急。” 钟可可耳根一热。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微垂,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深沉又专注—— “我都要急疯了。” 第28章 我是喜欢你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 无疑成了这场聚会的爆点。 特别是这句话, 从一向对情爱之事无动于衷的姜遇桥口中说出来,杀伤力简直max。 还没等钟可可反应,整个饭桌就已经炸了, 付远航跟赵腿子跟一对儿被点着的炮仗,立刻脚踩着凳子站起身, 狠狠击了个掌,大斌则在一旁助兴似的“嘣”一声起开一瓶啤酒。 全场八个人。 只剩钟可可和姜遇桥两个人还稳在椅子上。 钟可可脸红得像是过了水的虾,想说点儿什么, 又感觉好像理不直气不壮,毕竟人家又没点名道姓。 至于姜遇桥,他神态安然地坐在那儿, 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对刚刚的行为表示解释或者否认的态度。 倒是见钟可可脸色潮红,他皱了皱眉, 扬声道,“差不多得了。” 见两人气氛有些微妙,这些人这才消停下来。 不过几分钟, 就恢复成刚刚其乐融融的模样, 好像刚刚只是一场闹剧,开心过了就没了。 钟可可呆呆地坐在那儿。 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心口麻麻的。 这种感觉,比那两个男生对她表白的时候冲击力还要强, 但也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懊恼。 可是,她又懊恼什么。 那些人闹的是姜遇桥,又不是她。 他急着谈恋爱。 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钟可可在心里对自己骂了句有病,下意识举起冰可乐,一饮而尽。 -- 第71页 也就是这个时候,付远航把话题拉了回来, “被你们一闹,我都忘了。” 他转头难得认真地看着可可,“说真的,你到底对报考这事儿什么想法啊,对哥哥们就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脸上的温热退了下来,钟可可轻轻晃着空空的玻璃杯,吞吐了声,“我真的没想好。” 这个问题,付远航问过她很多次,她不是不想说,而是这件事她本来就在犹豫不决。 一方面,是距离出成绩的日子还有几天,另一方面,是因为家里也在为这件事争论。 许琳的意思是希望钟可可留在本地,这样家里人也放心,老爷子的态度则是希望尊重可可自己的想法,至于她自己,这阵子玩得比较疯,还没开始好好琢磨。 偏偏她又是那种懒到极致的性格,一想起报志愿这事儿就头疼。 姜遇桥就在这时开了口,“有喜欢的专业吗?” 男人声线清朗,宛如夏日里凉爽的西瓜汁。 钟可可稍稍抬眸,微微动了下唇,语调有些敷衍,“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赵腿子在对面接话,“这一桌人里头,就数你遇桥哥厉害,人家七百多分的大学霸,”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哎,不如你也学医算了,你前面有这个榜样,也不怕以后毕业迷茫嘛。” 旁边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生也跟着点头,“这个真是,当医生可真铁饭碗啊,何况还有桥子这种学神帮忙,我现在后悔我怎么就没去学医呢。” “不如学护理,护理也挺好,当个高护。” “别瞎指挥,咱们可可从小被宠着长大,宁当医生也不当护士啊,护士多苦啊,不行不行。” “医生也苦。”姜遇桥嗓音淡淡,“但也确实是一条稳定的路。” 说话间,姜遇桥看向钟可可,“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想选择什么样的专业。” 话题到他嘴里,忽然多出了一股严肃的味道。 钟可可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姜遇桥对她好归好,骨子里还是藏着一种类似于长辈的威严,他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听。 钟可可不大喜欢这种感觉。 到现在,她连和他的关系都没搞清,才不想听他的话。 她低头,装作吃菜的模样,没有应声。 姜遇桥敛着眉目,唇边卷起一抹不明显的苦笑。 刚巧别人插话进来,饭局上的话题也跟着扭转过去,几秒钟的功夫,大家的关注点又变成了赵腿子新领养的狗。 在一群喧闹中,两个人就这么格格不入地安静着。 姜遇桥一听啤酒下胃,到底没忍住,借着微醺的酒意,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想留在本市……童安是个好去处。” 钟可可听见,稍稍侧头,对上男人那双眼微发红的眼睛,就像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样。 当时的钟可可以为是他的隐形眼镜不舒服。 可到这一刻,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她才发现,姜遇桥的眼眸天生清亮迷人,并不是什么隐形眼镜的功劳。 心头那股说不明白的滋味像是可乐气泡一样翻涌。 钟可可别开视线,“再说吧。” 姜遇桥:“……” - 这顿饭一直吃到三点多。 几个男生喝得有些高,又开始嚷嚷着打麻将。 本来钟可可想参与的,但几杯冰可乐下肚,她扛不住开始腹痛,想到好一会儿没有换卫生巾,她拎着包就去了洗手间。 刚一脱下安全裤,就发现上面红了一大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觉得小腹更疼了。 抬手就去翻包,想要拿两片新的卫生绵换上,结果翻了翻,怎么都没找到。 钟可可愣了愣,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然而除了一些化妆品,钥匙和零钱,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她记得出门前带了的啊。 难道落在付远航车上了? 钟可可脑子短路了一瞬,跟着有些发慌。 流量太大,现在的这个卫生棉肯定是挺不住了,她必须赶紧弄一个,不然漏到外面,被一群男生看到,就很丢人了。 想着,钟可可用纸巾迅速弄了弄,面色紧绷地走出来。 此刻,麻将机那边坐满了人,付远航就是其中之一,另一边,大斌,赵腿子,还有姜遇桥在收拾桌上的残局。 大斌和赵腿子负责收拾垃圾。 姜遇桥则负责洗涮。 男人身姿清瘦颀长,动作利落干净,来回两三趟就把碗筷放到水池里,余光捕捉到什么,一抬眼,就看到钟可可搓着手心,局促地站在客厅中间。 她时不时地朝付远航那边看,但又一副不好过去的模样。 姜遇桥眸光一滞,把水龙头关上,对钟可可低声道,“可可,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钟可可双颊“噌”地红了,不由自主地走到男人跟前,像是一个迷路的小朋友在寻求帮助。 察觉出不对,姜遇桥深灰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蓦地蹦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男人声音刻意压低。 除了他们俩,谁也听不到。 钟可可先是惊了一下,跟着脸色燥红地点点头。 -- 第72页 姜遇桥:“……” 钟可可的生理期向来不准,有的时候是二十几天来一次,有的时候是四十天,所以他没办法推断。如果早知道日子到了,他也不会给她买冰奶茶。 姜遇桥喉间勾起一股火,眸色沉沉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钟可可垂着头,小声道,“今天早上。” 听到这话,姜遇桥脸色更难看了。 今天早上她就知道自己生理期到了,结果还喝那么冰的饮料?喝完那一杯也就算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喝冰可乐。 姜遇桥压着火气,把手套摘下放在一边,“知道还喝那么多?” 钟可可没想到他会生气,更是不敢看他,“我忘了。” 好一个忘了。 姜遇桥都被她气笑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姜遇桥敛了敛神,“所以你现在需要什么?卫生棉吗?” 钟可可手指搅着,老实巴交地跟他解释,“我记得我带了的,但是我刚刚去厕所,发现没有,我怀疑落在远航哥车上了。” 姜遇桥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那你现在难不难受?” 跟他说了实话,钟可可莫名有了安全感,她点点头,“难受。” 心里打好盘算,姜遇桥语气温润地命令,“我现在去找付远航拿钥匙,去车上帮你找,你去他的卧室,好好躺着。” 顿了顿,他又补充,“别再胡乱喝饮料。” - 姜遇桥走后,钟可可乖乖地跑到付远航的卧室。 怕把血弄到床单上,她还特意找了个东西垫上,而后,才稍微放松地在枕头上躺下,明明门外响着哗啦哗啦的噪音,她却觉得内心异常的平静。 就连腹部也没有那么疼痛难忍了。 想来想去,她发觉这一切好像要归功姜遇桥。 他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让她安心的力量,无论眼前的情况有多窘迫,好像有他在,就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钟可可突然更好奇,他们两个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关系。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单纯相信周明月的一面之词,甚至总觉得周明月对她隐瞒了什么。 可她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钟可可想不通。 她也不打算为难自己。 毕竟都搞成这个惨样儿了,她还有啥心思想别的。 钟可可叹了口气,像只被水煮了的螃蟹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生怕来个尴尬的侧漏,好在姜遇桥没多久就回来了。 听到开门声,钟可可坐起身。 没几秒,卧室的门就被推开,姜遇桥把黑色的袋子递给她。 钟可可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包崭新的卫生棉,还有一盒布洛芬。 “……” 她简直不可思议,“你怎么去买了?” “车上没有。” 姜遇桥随手关上门,从桌上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钟可可,“把药吃了。” 钟可可机械地接过来,这才发现,男人冷白的皮肤渗着细微的汗,看起来像是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的模样。 见她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姜遇桥挑了下眉,轻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被他这个笑容电了一下,钟可可迅速收回神。 把那片布洛芬吞下去,她红着脸,从姜遇桥身边擦过,飞速去了洗手间。 姜遇桥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身影。 忍不住弯起唇。 …… 在厕所飞速解决问题,钟可可并没有马上出来。 她蜷着腿,坐在马桶盖上,认真地给一个最近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发微信。这位姐号称12班情史最丰富的女生,有事儿没事儿专门帮同学分析情感路上的疑难杂症。 钟可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她斟酌来斟酌去,最后发了一条比较隐晦的信息:【菲姐,有件事儿想问你,你说一个男的,长得很帅,对你也很好,然后还在你姨妈期的时候,帮你买卫生棉,那他是渣男的几率有多大?】 郑菲菲这会儿刚好在,回复得很快:【你搞对象了?】 钟可可:【没有。】 郑菲菲:【那你是?】 钟可可哽了一下,慢吞吞打字:【可能要被搞。】 郑菲菲:【操,别搞黄色。】 钟可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好像被追了。】 郑菲菲吓了一跳,当即打电话过来,“微信说不方便,还是打电话痛快,跟我说说,怎么个被追?” 钟可可抓了抓头发,感觉有些说不清,“你别问那么多了,你就回答我那个问题就行。” 郑菲菲见她挺着急的,也没藏着掖着,“买卫生棉这事儿,一般渣男是干不出来的,因为他们要面子,毕竟这事儿对于一般男的来说还挺抹不开的。” 钟可可想了想,“那不一般呢?” 郑菲菲啧了声,“不一般可就惨了,就说明那男的身经百战,肯定处过不少女的,不过按这个标准来讲,他的年龄也不会小。” “多少算不小。” “三十以上吧。” “……” 那还真没有。 钟可可想了下姜遇桥的年纪,觉得他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而且听那几个男生说的,好像姜遇桥没谈过什么恋爱。 -- 第73页 如果是这样的话,周明月的话就站不住脚了。 隔了几秒,她又问,“那如果你说的两种都不占,那是什么类型的渣男?” 似乎觉得这话过于好笑,郑菲菲噗嗤一声笑了,“可可,这男的是看起来多花心,才会让你咬定他就是个渣男?” “……” “他就不能真心喜欢你?” 钟可可突然没话了。 不过这通电话,不能让她完全放下戒心,她还是决定找姜遇桥好好谈谈。 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她。 总这样,她觉得特别没安全感。 对着镜子深吸几口气,钟可可拉开洗手间的门,这个时间付远航还沉浸在麻将里,她四处扫了扫,才看见阳台上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透明玻璃门后,男人自姿态散地靠在栏杆上,一边接着电话,一只手夹着半根烟,模样带着几分恣意慵懒。 钟可可盯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注意到那边,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刚走到玻璃门前,姜遇桥就注意到她的身影,神色晃了一瞬,跟着对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掐掉烟,挂断。 钟可可背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敛着秀气的眉眼。 下一秒,玻璃门拉开。 姜遇桥站在她跟前。 两个人像是保持着某种默契,隔了好几秒,才不约而同地开口—— “怎么了?” “有空吗?” 似乎没想到小姑娘开口说的是这个,姜遇桥愣了一秒,清冷的眉目露出隐约的笑意,“有空。” 钟可可缓缓抬起眸,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 模样乖得要命。 姜遇桥心里燥起一把火,往后退了半步,“你找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钟可可抿了抿唇,走进来。 男人修长的胳膊绕过她,把后面的玻璃门关上,不算大的半开放空间安安静静的,只剩他们俩。 姜遇桥扶着玻璃门的手没有松开。 钟可可站在原地,没有动。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极近,类似壁咚的姿势,气氛暧昧地对望。 直到小姑娘软着嗓子,轻声开了口,“哥哥。” 嗓音像是含了蜜。 又甜又撩。 沉浸在她铺天盖地的奶甜味气息中,姜遇桥下颚线绷紧,喉结缓慢滑动。 钟可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发誓,她只是想单纯地问个问题,却不知道此刻的神态,在男人眼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天然蛊惑。 姜遇桥眼底漆深如墨,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愫,垂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心跳速度不正常。 克制着那种强烈的,想要俯身吻下去的冲动,姜遇桥呼吸微微收紧,哑着嗓子“嗯”了声。 下一秒,钟可可垂下眼帘,咬了下唇,“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遇桥抢了先,“没错。” 钟可可:“……” 男人垂着鸦羽般的眼睫,抬手又轻又克制地碰了一下她的脸,“我是喜欢你。” 第29章 确实是赌输了 因为格局的原因, 阳台外面是一片空旷而遥远的山地,郁郁葱葱的颜色,与湛蓝的天空相接。 日光不算强烈, 偶尔吹过一阵夹着热气的风,带起男人身上宽大的白色T恤, 干净的皂角味混着清新的柑橘香,还有横在眼前,男人冷白的皮肤, 和劲瘦高大的身材,拼成钟可可这短暂的十八年中,最记忆犹新的一次表白。 被男人冰冷的指尖碰过的地方遽然间着了火, 这一刻,钟可可心跳奇快, 局促得根本不知作何反应。 天知道那句话的后半截是“你是不是之前就和我认识”,而非对方理解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就是再自恋,也不会问出那种话啊。 最糟糕的是, 这种走向一旦被对方带偏, 她准备半天的问题也跟着卡了壳,完全不知该怎么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钟可可抬起眼,尾音带着轻颤, “你喝多了吗?” 似乎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姜遇桥后退两步,背抵在墙上,给两人让出一块可以喘息的空间。 半晌,姜遇桥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浓稠又复杂, “你觉得呢?” 皮球又被踢回来了。 钟可可摸了摸脖子,看起来有些懊恼,“我怎么知道。” 姜遇桥声音很轻地笑了下,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吓到你了?” 钟可可抿着唇,“没有。” 姜遇桥没说话,又长又密的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光和情绪。 其实他没想这么早把话说出来。 总觉得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说这种话为时过早,但另一方面,只要他一想到明天又要回到童安,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又开始作祟。 反正最坏也就这样,还不如赌一把。 不过看现在小姑娘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赌输了。 记忆不在了。 喜欢也就没了。 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空气凝固了几秒。 还是他开的口,“所以你过来找我,是想问什么?” 话题终于被转移,钟可可莫名松了口气,但同时,她的问题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谁在刚见过几次的情况下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的。 -- 第74页 想到这,钟可可突然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大痛快的感觉。 扯了扯嘴角,她嗓音干脆,“我就是想问你,你之前和我……是什么关系。” 姜遇桥缓缓撩起眼波,“身边的人没告诉你吗?” “你说远航哥吗?”钟可可眨了眨眼,“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只是单纯表示你是他的好朋友。” “除了他以外呢?” “周明月?”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眼底情绪晃了一下,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都说了什么。” 钟可可神情有些为难,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我高考之前你给我送礼物的时候,周明月来我家,我问她认不认识你,她说认识。” 姜遇桥眼神暗淡下来,淡色的唇瓣一张一翕。 “她说……”钟可可语速慢下来,玻璃珠似的眼睛澄亮亮的,小心翼翼地觑着他,“她说你是个渣男。” “……” “说你跟卓亦凡有一腿,还在外面脚踏两条船。” 气氛在这一秒钟沉默。 姜遇桥的脸色从默然转为惊讶,最终停顿在啼笑皆非。 男人俊秀英挺的眉拧着,眼神近乎荒唐,“我跟卓亦凡?我跟她什么时候有过?” 钟可可无辜地瘪着嘴,好像在说我怎么知道。 “还脚踏两条船,”姜遇桥被气笑,舔了舔唇,“我连你一个都搞不明白。” 听到这话,钟可可明显地哽了一下。 像是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和一种隐隐约约说不出来的爽快。 你当然搞不明白我。 谁都别想搞明白。 姜遇桥注意到她略微沾沾自喜的小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宠溺。 蓦地,他微微俯下身,与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视线相平。 突如其来的凑近。 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惹得钟可可下意识绷直脊背。 嘴里刚要蹦出干巴巴的“你干嘛”几个字,下一秒就被姜遇桥打断,“她还说什么了。”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在她耳边不着痕迹地勾引,迫使钟可可不得不对上他那双深邃迷人又清澈的眼。 “她还说……” 钟可可咽了咽嗓,“你一直单方面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 说完,就连她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有些别扭地低下眼。 如果是以前没见过姜遇桥,她还是会相信这句话的,但当她亲眼所见之后…… 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年轻女孩,会抵抗住他的喜欢吧。 思及此,钟可可缓慢抬起眼,自我援场,“不过我没当真,她的话也不一定——” 姜遇桥扬声打断,“这点她没说错。” “……” 钟可可微微睁大双眼。 姜遇桥直起身,眼底蕴藏着平和又温柔的情意,“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钟可可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彼时阳光正好,明媚的光亮落在男人沉静如海的眼眸里,深灰色的瞳仁变成剔透的浅褐色,姜遇桥嗓音低柔,“总有一天。 “……”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 这场为了安慰赵腿子丧狗之痛的聚会持续到晚上九点。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走的时候,该打车的打车,该找代驾的代驾。 只有姜遇桥和付远航还清醒着,不过两人也喝了些,谁都不能开车,就只能一起打车送钟可可回家。 钟可可这会儿肚子又开始难受,迷迷糊糊地靠在后座,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偏偏这路上总是颠簸,钟可可摇摇晃晃的,睡着睡着总是被惊醒。 姜遇桥嘱咐司机师傅开慢点,趁着她再度睡着的功夫,把她拉到自己这边,特意放低肩膀让她靠着。 怕她再度被惊醒,姜遇桥还特意虚拢着她的侧身。 就这么坚持了一会儿。 把司机师傅都看笑了,“哎,小伙子,你对你女朋友还真是好啊。” 听到这话,正跟新认识的姑娘发微信的付远航好事儿地回头看,只见睡得十分香甜的钟可可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姜遇桥的肩膀上,一只细白的小胳膊还明目张胆地横在男人的细腰上。 姜遇桥低垂着眼帘看着钟可可,一向清冷的眼里多了许多温度。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倒是付远航笑着接茬,“那是啊,宝贝着呢。” 司机师傅跟着笑。 没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低声问姜遇桥,“哎,忘了问了,你俩今天聊咋样。” 打麻将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俩人在玻璃门后面,肉眼可见的暧昧,后来不知道姜遇桥说了什么,钟可可面色酡红地拉开门出来。 当时大家都在戏笑,说俩人说不定今晚就成了,但看后来大家一起打游戏时候的态度,感觉小姑娘又有点刻意避开。 姜遇桥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会儿趁钟可可睡着了,付远航终于有机会问。 遇桥稍微换了下姿势,语气平淡,“没太细聊,就是大致告诉她我现在的心思。” “呦呵,”付远航贱兮兮一笑,“那她怎么说。” 姜遇桥神思淡淡,望向窗外流光易逝的街景,“没怎么说。” -- 第75页 “……” 付远航默了。 这问题问的,还不如不问。 付远航也懒得再说,回头继续跟姑娘聊天,谁知姜遇桥反而开了口,“我没告诉她她过去喜欢我,如果她问起,你也别跟她说。” 付远航指尖一顿,回头,“什么意思,你没实话实说?” 夜色下,男人五官立体精致,深邃的眉眼浸泡在浮光暗昧中,清俊又利落。 沉思了几秒,他嗯了声,“没有。” “……”付远航不明白,“为什么啊?你要是告诉她过去多么多么喜欢你,这不有利于你们俩发展吗?” “不会。”姜遇桥声音果决,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底扫荡出一抹阴影,“这么说只会让她远离我。” 付远航想了下,好像也有道理。 “而且这么多年,她难过的次数已经很多了。”姜遇桥握住她的肩膀,单薄的布料下,小姑娘肌肤白皙又柔嫩。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钟可可温热的头顶,“我不想让她再难过。” …… 钟可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是一睁开眼,就已经躺在自己温馨舒适的床上。 此刻天光大亮,窗帘透过一片温柔的日光。 正是早上九点。 脑子混沌一片,像是断片儿了似的,钟可可躺在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晚在在付远航家玩了小半天。 开始都挺正常的。 好像是从她跟姜遇桥单独谈完后,才开始跟着疯。 又是打麻将,又是唱歌打游戏,期间还跟着喝了几瓶酒,反正等到快结束的时候,她就已经困得不行了,后来到车上,干脆睡了过去。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钟可可下意识去摸手机,刚巧手机突然响了。 她有些发懵地接起来,下一秒就听到周明月激动的声音,“儿子,高考成绩出了!你去看了没??多少分?” 听到“高考成绩”,钟可可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猛地坐起身,“今天几号啊,这么早就出了?” “25号了都,”周明月无语,“你这过的都是啥日子,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记得。” 被她这么一说,钟可可赶忙翻身下来开电脑。 虽说之前估分估得还挺好,但不代表她就真的考那么多分,也没心思和周明月聊,她挂断电话,赶忙登上网站,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 大概等了几秒钟,分数终于出来了。 不多不少,刚好六百。 比她估的还要多出十分。 钟可可还没等酝酿好接受现实打击的情绪,就看到眼前的意外之喜,整个人对着电脑僵了好几秒,才慢慢缓过神。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发信息。 然而刚一点开微信,她就看到列表里无数个红点点,都是关心她的亲朋好友,想知道她具体考了多少分,她看得眼花缭乱的,居然不知道先回谁好。 直到她看见通讯录的按钮上,多出一个红点,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这是姜遇桥。 只要想到他,钟可可就能想起昨天在阳台上,姜遇桥把她困在玻璃门上,摸了一下她的脸,说喜欢她。 当时她不觉得怎么样。 但事后回忆起来,竟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切感。 就像现在,她原本觉得自己最多也就五百九十分,但事实上,考了六百分。 这种意外之喜,和表白这件事互相冲撞,混合出一种别样的,迫不及待的情绪。也就是这一刻,钟可可突然发现,她想告诉成绩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姜遇桥。 好像心底有一个压抑着的自己,在拼命命令她一样。 这么想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通讯录的红点点开,下一秒,新的界面出现一条好友申请,昵称是姜,头像是一只蓝金渐层的小奶猫。 钟可可抿了抿唇,点击通过,跟着便跳转到两人的聊天界面。 她不知道姜遇桥此刻在哪儿,在做什么,只是出自本能的冲动和倾诉欲,在聊天框里打了两个字:【六百。】 几乎是同一时间。 那头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就这样翻来覆去好几次,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来。 钟可可犹豫了下,按下接听键,刚要开口,就听到姜遇桥磁性清润的嗓音,犹如涓涓细流一般,顺着听筒传来,“可可。” 钟可可呼吸一滞,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这样安静了几秒,像是酝酿好一般,姜遇桥忽然开口,“六百分的话,要不要来童安看看学校?” 第30章 只要你开口 经历了昨天的表白。 男人的意图已经没有任何遮掩的余地。 无论是语气, 还是谈论这件事的态度,都透着一股明晃晃的目的,那就是我希望你能来这里上学。 马上要登机的缘故, 姜遇桥没有说太多,只是在挂电话前, 着重地强调了下,可以来童安这边玩几天,哪怕当作散心也好。 钟可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简单应付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这个时候,班级群里已经炸成一团, 大家纷纷在说着彼此的成绩,钟可可拄着下巴发了几秒的呆, 这次才开始一一回复。 从远在外地工作的许琳和钟爱山,一直到和她关系还算可以的同班同学,几乎每个人, 她都告诉了分数。 -- 第76页 大家无一例外都很惊讶。 毕竟她之前摔伤过, 能考五百九就已经超常发挥,六百的话,就已经是老天开眼。 得知这个消息,最激动的当然是许琳, 虽然她回不来,但也还是第一时间给钟可可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里,她和钟爱山面朝黄土地朝天,这是两人闹离婚后,第一次做一个项目,光是两个人靠在一起跟钟可可视频的模样, 就已经比之前亲密太多。 许琳高兴得简直快哭了,一个劲儿地夸钟可可厉害,钟爱山更是承诺给钟可可换新手机和电脑。 一家三口聊了会儿,老爷子回来了。 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在钟爱山那边得知这个消息,买菜的时候笑得都合不拢嘴,甚至还拉了个钟可可爱吃的菜单,要给她做八菜一汤来庆祝。 相比大家的激动和喜庆,钟可可倒是淡定得多。 也不是不高兴。 而是相比高兴,她脑子里有了别的分散注意力的事。 姜遇桥的提议,宛如一道魔咒,在脑海中深深扎根,有那么一瞬间,钟可可居然真的想去童安看看,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看看姜遇桥作为医生,又是什么样。 这会儿老爷子去厨房摘菜。 她窝在沙发里,叼着一瓶酸奶,给周明月发信息:【你考多少分?】 周明月那边正在四处social,立刻秒回,【628,还行吧儿子。】 钟可可发自内心地称赞:【很好啊,有不少选择了。】 周明月:【好还是你好,你这分数都逆天了,现在我们班群里都在羡慕你,说你浑浑噩噩两年半,就最后一学期冲刺一下,摔了个脑袋,都能考成这模样,可把别人给气坏了。】 钟可可笑了下。 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表情淡下来。 原来她高中浑浑噩噩那么久吗? 那周明月之前怎么说她只知道学习不想谈恋爱…… 钟可可刚想质问她,周明月又兴奋道,【我刚听别人说,卓亦凡高考五百七,在家哭得要死要活的,据说家里还想让她复读,没想到吧,让她之前瞎嘚瑟,活该!】 看到这个名字,钟可可敛了下眉。 失忆后,她跟卓亦凡几乎没有交集,就连拍毕业照,卓亦凡也离得远远的,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她不知道卓亦凡高考失利跟班上的同学孤立有没有关系,只是忽然想起昨天姜遇桥那啼笑皆非又无奈的模样。 很奇怪,明明他都没怎么解释,可说出来的每一句,都能给她一种信服的感觉。 相比之下,周明月的话反而不那么可信。 斟酌了下,钟可可问:【你之前说的,卓亦凡喜欢姜遇桥,是怎么个喜欢,是在一起过,还是暧昧?】 似乎没想到她把话题引到这,周明月过了好久才回复:【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上一次钟可可问她关于姜遇桥的事,还是一个多月以前。 钟可可:【你别管那么多,告诉我就是了。】 顿了顿,她补充:【别骗我,说实话。】 周明月:【……】 过了好几分钟,周明月才慢吞吞地回复:【是卓亦凡单方面喜欢他,两个人没在一起过,也没暧昧过。】 钟可可喝光最后一口酸奶,看到周明月又发来一条,【不过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毕竟我跟他俩都不熟,只是有一次,我在餐厅看到他们俩单独吃饭。】 “……” 钟可可把酸奶盒下意识捏瘪。 周明月实话实说:【当时你也在,你还挺生气的,你走了,姜遇桥也没出来追问。】 - 成绩公布后,家里人总算吃下定心丸。 当天晚上,许琳就给钟可可打电话,让她不要光顾着玩,赶紧去看看想报考哪所学校。 比起外地,她还是更想钟可可留在本地。 隔天,钟可可刚吃过午饭,就带着ipad去了郑菲菲约定好的咖啡厅,和几个女生一起琢磨报考哪所学校。 郑菲菲成绩没有钟可可好,选择性也没那么多,反正报考哪里都一样,还不如选一所自己喜欢的大学。 这种想法让钟可可羡慕得够呛。 虽然许琳不在,但她的念叨声时时萦绕在耳畔,钟可可甚至都不敢看外地的学校。 郑菲菲惊讶,“你不会真的打算呆在本地让家长操控你一辈子吧。” 钟可可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琳对她的控制欲一直很强,她不知道失忆以前是什么样,反正失忆以后,管她管得很严。 也因为这,钟可可几乎没怎么回复姜遇桥的微信。 从他回童安到现在,问了钟可可几次,也发给她一些例如童安各个大学的排名和介绍。 但钟可可都没怎么看。 她就是觉得这滋味很奇怪。 自打那次表白,她就处在一种懵懂的状态里,又旁敲侧击地听完周明月的话,她更是不敢确定,曾经的自己对待姜遇桥是怎样的态度。 加上报考这件烦心事儿,还有许琳给她施加的压力,让她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郑菲菲没心没肺地安慰她,“你想那么多干嘛呢,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总不能一辈子听家里的,你要真是觉得闷,不如跟我们几个出去散散心,最近momony要开演唱会了,我们几个正在抢票呢。” -- 第77页 听到momony,钟可可暗淡的眼神瞬间亮起。 这是个国内新兴起的女子摇滚乐队,因为上了某个音乐节目一炮而红,钟可可也是最近才喜欢上她们的,完全没想到她们现在已经红到可以开演唱会的程度。 郑菲菲刷新着手机界面,挑眉问她,“怎么,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 “可以啊,”钟可可点头,“你们帮我抢一张,我给你们钱。” 对面许丽华听到这话噗嗤一乐,“可可,你也太天真了,这又不是电影票,不是说买就买的。” 钟可可从没看过演唱会,对这些不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几个都不一定能抢到,”郑菲菲耸肩,“你都不知道现在她们有多火,而且最近也就在童安有几场,全国粉丝都在抢。” 钟可可注意力落在“童安”两个字上,一瞬间的失神。 这也太巧了吧。 正当她愣神见,几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开始了开始了!同志们快点快点!!” 钟可可处在她们中间,迷之尴尬,茫然地看着她们不停地刷新手机,然后叹气,然后又刷新,又叹气。 就这么来回几次,许丽华都要哭了,“不会抢不到了吧!” 李晴气得直接开骂,“这他妈什么破网速啊无语。” 最淡定的是郑菲菲,她大姐大似的往后一靠,“没关系啦,这场不行,下场再来咯。” 说话间,她拍了拍钟可可的肩膀,“下次跟我们一起啊。” 钟可可喝了口果汁,欲言又止的,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她们只在童安开吗?” “暂时是这样,”郑菲菲跟她解释,“本来不打算开的,说是突然有投资方看好她们,第一次就选在了主唱的家乡。” 像是想到什么,郑菲菲挑眉,“你有没有童安的亲戚,我听说这次的门票,童安线下很好买。” “对啊,我初中同学就是童安的,说买就买到了,”李晴插话,“不过我和那人不熟,不然就托他帮忙了。” “哎,我亲戚都是本地的。”许丽华满脸郁闷。 郑菲菲也是随口提的,大家意兴阑珊地靠在座位里刷着手机,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却忽然听见钟可可小声道,“有倒是有……” 三个女生瞬间惊了,一齐看向钟可可,那眼神如饥似渴。 钟可可被看得有些慌,刚想说你们当我放屁,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郑菲菲揽着肩膀控制住,“那你还不快帮帮我们,正好一起买四张票,咱们四个一起。” “对呀对呀。”另外两人也很激动。 钟可可:“……” 钟可可挣脱开,神色有些为难,“人家很忙的,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我买到,而且我和他的关系,也有点儿尴尬。” 说话间,她不自然地摸了摸发红的耳垂。 这个动作很快就引起郑菲菲的注意,她眼神暧昧地看着钟可可,“你说的,不会是你之前问我的那个渣男吧。” 钟可可耳边红晕直接烧到脸上。 郑菲菲一拍手,“还真让我说中了啊。” 钟可可低眉喝了口饮料。 郑菲菲凑过来,笑嘻嘻道,“就凭咱俩这关系,这忙你得帮。” “你说得简单,”钟可可满脸无语,“这阵子他给我发信息,我都没回,你让我怎么求他。” “没回怎么了,”郑菲菲理直气壮的,“他喜欢你就要做好被冷落的准备,你要是不好意思,手机给我,我替你说。” 钟可可被她气笑,“你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那怎么了,”郑菲菲摇头晃脑的,“为了偶像无耻是应该的,难道你不想去参加演唱会吗?” 这话倒是卡到钟可可命门儿。 她确实很想去看momony的演唱会。 趁她犹豫,郑菲菲一把夺过钟可可的手机,“哎呀,你就别墨迹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要是因为你冷落他几天就不帮你忙,这人也完全不用搭理了。”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钟可可揉了揉眉心,居然还觉得挺有道理。 郑菲菲来真的,“密码。” 钟可可闭了闭眼,把手机解锁,调出姜遇桥的电话。 另外两个人兴冲冲地等着郑菲菲这个情场高手的骚操作,钟可可却从这一刻开始尴尬到想躲到桌子底下。 她真的猜不到姜遇桥会是什么反应。 但又有种莫名的期待。 然而电话还没拨过去,郑菲菲就“卧槽”一声。 钟可可抬眉,“怎么了?” 郑菲菲举起手机,在另外两个人眼前晃了一圈儿,“这样的大帅比,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钟可可?” 两个人伸长脖子去看,看到后也震惊了,“我去,这个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钟可可疑惑了一瞬,这才想起之前她随手用那天聚会的照片,给姜遇桥添加了个头像。 这个习惯是她失忆以后养成的。 通讯录里的每个人都有照片,因为她很怕哪天记忆再出错,她再把别人给忘了。 郑菲菲连啧两声,对着手机上比手指头盖大不了多少的头像望洋兴叹,“钟可可,我要是你,我天天给他打电话,我不光打电话,我还给他打视频,我还要穿得巨性感那种——” 话没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钟可可打断,“你打电话就打电话,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 第78页 郑菲菲噗嗤一乐,不打算逗她,“那我真打了啊。” 钟可可眼一闭,“打吧。” 郑菲菲扬唇,立马拨了过去。 为了缓解莫名其妙的紧张,钟可可垂眸认真吃着草莓慕斯,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盘算,姜遇桥接电话的几率。 按理说,这个时间医生都挺忙的,他应该没时间接。 钟可可想着,如果他真的不接,她等会就把电话抢过来,省得郑菲菲再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这个想法刚一落地,那边电话就通了。 钟可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极为磁性低沉的嗓音,顺着听筒传播到空气里—— “喂,可可?” 另外两个女生听见,立马露出花痴又震惊的神色,用气音小声道,“这声音好苏啊啊啊!” 钟可可手腕一僵,转头看向憋笑的郑菲菲。 你他妈开的是公放? 郑菲菲眨了眨眼,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是可可,我是可可的朋友。” 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姜遇桥安静了几秒,“可可呢。” 察觉到男人的声线冷下来,钟可可下意识僵直脊背。 郑菲菲意味深长,“可可啊……她去厕所了。” “……” 姜遇桥嗓音淡淡,带着明显的疏离,“有事吗?” 郑菲菲看着面色酡红的钟可可,唇角笑意更深,“是这样的,我和可可还有几个朋友,最近想去童安看演唱会,但是一直抢不到票,就想着你在那边能不能帮忙买几张?” 话音落下。 那头安静下来。 说不上来为什么,钟可可总感觉姜遇桥生气了。 这男人虽然什么时候都不动声色的,但很奇妙,她就是能体会到他每一秒的情绪波动,哪怕隔着电话。 安静了好几秒。 就在钟可可觉得姜遇桥很可能会拒绝时,男人忽然开口,“她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 “……” 郑菲菲尴尬地看向钟可可,一时间卡了壳。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又看向僵坐在那儿的钟可可。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终于绷不住,把电话拿回来,关闭公放,“因为我不好意思。” 听到声音变成那个熟悉又甜脆的声音,姜遇桥眸光一暗。 前方不远处,有小护士在催促,“姜医生,刘医生催你过去一趟。” 姜遇桥抬头瞥了眼,轻轻点头,可电话却依旧没有掐断。 他转过身站在窗边,浸泡在下午三点温暖的阳光里,嗓音又涩又轻,“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钟可可:“……” 他果然生气了。 但也用不着说这种嘲讽的话吧,好像她平时多厚脸皮似的。 握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渗出了汗,钟可可抿了抿唇,刚想解释,谁知下一秒,就听见男人笑意低淡,带着微微的自嘲—— “只要你开口,想要什么我都给。” “别说是门票。” 第31章 就当我求你 钟可可在天黑之前回了家。 夕阳即将没入地平线, 落地窗外是一片绯色的天空,云朵像是鱼鳞一般整齐有序地排着,由深至浅蔓延着消失在天际。 老爷子正坐在阳台的藤椅里看书, 都可以乖乖地趴在旁边,毛茸茸又胖乎乎。 钟可可换好鞋进来, 把ipad朝沙发上一丢,四仰八叉地躺上去,都可以发觉小主人回来了, 一团影子嗖地一下跳到沙发上。 老爷子擦了擦眼镜,“学校看得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 钟可可抱起猫, 看起来不大高兴。 老爷子见她不说话,走进来, “怎么了?你妈又给你打电话了?” 钟可可点了点头。 回来的路上,许琳又问她学校看得怎么样,顺便又推荐几个她觉得不错的专业, 那些专业钟可可一个都不喜欢。 “你妈就那性格, ”老爷子坐下,“强势惯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爷爷给你撑腰。” 安静地撸了会儿猫,钟可可朝老爷子那边凑了凑,“爷爷,你觉得童安怎么样?” 老爷子扬起眉毛,“你喜欢童安?” “没喜欢,”钟可可干巴巴的, “就是远航哥他们总说那边好那边好,想让我过去看看,说多了我就好奇了。” 老爷子哼笑,“是远航哥说的,还是遇桥哥说的。” “……” 钟可可有些不自在,“都说了。” 原本她对于姜遇桥的邀请,是没什么想法的,直到下午那通电话,姜遇桥毫不犹豫就答应……钟可可承认,她心软了。 既然已经决定去童安看演唱会,也就不介意提前去几天看看那边的大学,反正榕城呆腻了,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老爷子见她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扶了扶眼镜,“有什么你就说,别跟我支支吾吾的。” “……” “不就是想去童安吗,想去就去呗。” 没想到老爷子态度这么宽容,钟可可唇角翘起,眼睛亮晶晶的,“您同意啦。” 老爷子横她一眼,“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反正那边看着你的人是遇桥。” 钟可可闻言,脸颊微微发热。 有种早恋被家长知道了家长还挺支持的既视感。 -- 第79页 像是想起什么,老爷子又问,“决定哪天走了吗?” “也就这阵子吧,等姜……等遇桥哥把票买好了我就去。” 为了让老爷子放心,钟可可补充道,“其实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我还有几个朋友,我们四个人在那边看完演唱会就回来。” 老爷子点头,起身往厨房那边走,从上面柜子里拿出几盒比较珍贵的点心,“这是前阵子,你邱爷爷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你帮我给遇桥带过去。” 钟可可有些惊讶地过去,发现那几盒点心她都没吃过,“爷爷……你怎么把好东西留给别人啊。” “什么别人。”老爷子瞪她一眼,“我说了,那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把东西装起来,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那孩子不容易,你对人家稍微好点儿。” “……” 钟可可刚想反驳我怎么对他不好了,可下一秒,肚子里的话就被好奇心顶得烟消云散,“他很不容易吗?” “他看起来像是很容易?” 钟可可敛着杏眼,想了想,“他是医生,还是个学霸,长得也好,人品应该也不错,大家都喜欢他,把他当成榜样,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容易的?” 哪像她,不是烦恼这个就是烦恼那个。 好不容易考了六百分,还被许琳逼着选不喜欢的专业。 老爷子哼了声,“这叫老天赏饭,并不代表他就过得容易。” 钟可可被勾起好奇心,“那你说他怎么不容易。” 其实这些,从前的钟可可比谁都清楚。 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 老爷子顿了下,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你有爸爸妈妈,有爷爷,但他没有,他只有一个住在精神病院,一见到他就会发病的妈妈。” 唇边翘着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弧度,钟可可神情一凛。 “其实也不算是真的没有爸,只是他爸再婚了,又生了个儿子,大家各过个的。” 老爷子语气很淡。 像是在描述着很平常的别人的家长里短。 钟可可安静地听着,突然很难受。 那种奇异的酸涩熟悉又陌生,一漾一漾地冲击着她的鼻腔。她很难想象,看起来那么天之骄子的一个人,家庭背景是这样。 钟可可表情称不上好看,“那他爸爸是不要他了吗?” 老爷子想了想,“也不算,是他自己恨他父亲,他父亲想认他的。” “但是……”老爷子叹了口气,“反正都是解不开的心结,你要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钟可可“……” 又是这句话。 怎么什么都要亲口问他。 -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七点。 姜遇桥匆匆换下衣服,根本来不及吃饭,就给郑良打电话,那边接得很快,像是在饭店,很吵。 郑良刚“喂”了声,就听姜遇桥问,“票买到了吗?”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透露出来的情绪却是关切的。 下午的时候,姜遇桥就给郑良打了电话,知道他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就拜托他帮自己去体育馆那边买几张momony演唱会的票。 这点儿小忙,郑良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就让手下的几个小警.察去买,但比较尴尬的是,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票都卖光了,只有少数的几个黄牛在那儿,结果还是眼熟的,人家还没开口,黄牛就吓跑了。 郑良说这事儿的时候别提多尴尬,知道姜遇桥是帮喜欢的小姑娘买的,赶忙安抚,“没事儿啊你放心,我这几天让他们多去盯着,总能买到。” 猜到会是这样,姜遇桥缓慢抒了口气,“不用麻烦。” 郑良好心地问,“不然我帮你打听一下身边有没有朋友能搞到。” “不用。”姜遇桥下颚线微微收紧,心里有了主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电话挂断。 姜遇桥回到办公室。 从抽屉里翻出那张烫金名片,干净整洁的指尖在上面碾了碾,半晌,他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没几分钟,电话通了。 听筒那头响起低沉的男嗓,带着粗哑的笑意,对姜遇桥说了什么。 姜遇桥瞳眸沉郁,安静地听了会儿,薄唇轻启,“这个月月底,我可以见你一面。” “但你要帮我个忙。” “最近有场演唱会,是你投资的吧。” “我要几张票。 …… 钟可可在第二天晚上,收到姜遇桥发来的信息。 是四张演唱会门票的照片,最后一场,时间在五天后。 后面跟了一条语音消息。 可能是晚上的缘故,男人嗓音低哑,顺着电流传递过来,带着莫名的暧昧,“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钟可可抿了抿唇,反手拍了一张收拾一半的行李箱,发给他,【我已经开始收拾了。】 姜遇桥:【好。】 过了没几分钟,他又发来一张截图,是张前往童安的机票订单,就在两天后。 姜遇桥:【可以吗?】 钟可可:“……” 简直被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惊到。 不过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想着凭空省下来的几百块钱,钟可可开开心心地打字,【那我去订酒店。】 -- 第80页 姜遇桥秒回:【不用。】 钟可可:【?】 姜遇桥:【你什么都不用管,我来帮你安排。】 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钟可可也不好再推辞,另一方面,她也确实好奇,姜遇桥要在这两天内怎么表现。 转眼间,两天过去。 周二晚上,付远航送她去了机场。 陪着她在候机室待了会儿,直到登机,付远航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她几句,要她注意安全什么的。 榕城距离童安不算远。 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旅程。 在飞机起飞之前,钟可可收到姜遇桥发来的消息,告诉她自己会准时在出口接她,钟可可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空姐催促关了机。 没多久,飞机起飞。 舷窗外,缀着星星点点光亮的夜色越来越浓。 钟可可唇角不经意地翘着,心情格外的好。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飞机终于落地。 钟可可顺着人流,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拎着爷爷拖她带给姜遇桥的礼物,刚从出口出来,就看到站在人群中极为醒目的姜遇桥。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习惯性地双手插袋,姿态随意地站在那儿,目光却认真地在人流中穿梭。 没几秒,他就注意到到人流中显得有些娇小的钟可可,冷淡的唇角瞬间扬起笑。 钟可可见到他也很高兴,在原地蹦了两下,忽然就看到一个女生凑到他身边,面容羞涩地拿着手机,像是在找他要微信。 似乎没想到,姜遇桥笑容凝滞在嘴边。 他眼神疏离地瞥了眼女生的手机,薄唇微动,像是毫不留情地说了什么。 女生脸色一讪,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刚巧钟可可距离不远,看到了整个过程。学着姜遇桥刚刚的唇形,她好奇地低声念了一遍,下一秒,她就听见自己轻如羽毛的声音—— “抱歉,我是来接我女朋友的。” 钟可可:“……” 谁是他女朋友。 耳根微微泛红,钟可可慢着步子走出来。 姜遇桥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走上前,第一时间接过她的行李箱和那一大袋东西。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牛仔热裤,和白色的镂空花朵衬衫,看起来乖巧又清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 姜遇桥盯着她的模样,“怎么?不舒服吗?” 钟可可咽下刚刚产生的某种情绪,舌头稍微打了个结,“没有,没不舒服。” 姜遇桥嗯了声,“我们走吧。” 同样是夏天,童安的夜晚和榕城是不一样的。 榕城更潮湿更热,童安则干燥许多,就连空气里夹杂的味道都不大一样。 钟可可乖乖跟在姜遇桥身后,看到他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一辆白色的车上,还没上车,就见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男人。 是郑良。 他知道姜遇桥今晚要去接喜欢的姑娘,立马嚷嚷开车过来接送。 这会儿见到钟可可,他更是热情得不行,“哎呦,这就是可可小朋友吗?” 很久没被人这么叫过,钟可可愣了愣,看见眼前胡子拉碴的陌生男人,下意识朝姜遇桥那边躲了躲。 姜遇桥把后备箱的门关上,一只手虚拢着她,轻啧了声,“郑警官,你能不能正经点儿,什么小朋友。” 听到警官二字,钟可可睁大眼。 郑良舔了下唇,“十八岁的小孩儿在我三十八岁的人面前可不就是小朋友。” 姜遇桥浅白他一眼,回头对钟可可温声道,“别理他,这人就这样。” 钟可可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点头,“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叔叔。” “哥哥。” 钟可可:“……” 姜遇桥都被郑良气笑了,低声爆了句粗,“你他妈少占我便宜。” - 直到到了郑良的公寓,钟可可才知道姜遇桥所说的安排是什么。 他没有给她订酒店,而是让她这两天住在郑良这里。 三个人刚进家门,郑良就去接了个电话,姜遇桥把她的行李带到自己的卧室去,一转头,就看到小姑娘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次卧没开灯,只有客厅传来并不敞亮的光。 钟可可有些不安地拽着姜遇桥的T恤,白皙稚嫩的小圆脸半明半暗,仰头望着他,“遇桥哥,你真的要把我留在这吗?” 听见动静,姜遇桥转过身,毫无防备地撞进她那双剔透清澈的眸子。 眼下,二人距离很近,光线暧昧不明。 小姑娘嗓音绵软,带着可怜巴巴的味道,像是小奶猫的手抓在他心上乱挠。 姜遇桥不太能形容出这一刻的感受。 只要一想到朝思暮念的人,此刻正站在他的房间,夜里还要睡他的床,腹下便慢慢升了温。 “谁说我要让你和陌生人住的。”男人垂下眼,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角又白又小的手,喉结滚了滚,“只有我和你,没有郑良。” 听到这个答案,钟可可没想到似的,张了张嘴。 就在这时,郑良过来一巴掌把灯拍开,“哎,你们怎么不开灯啊——” 白炽灯的光亮骤然洒下。 钟可可手下意识一抖,像是干什么坏事儿被抓到似的,立马松开姜遇桥的衣角,往后退了退。 -- 第81页 看着小姑娘发红的小脸,郑良愣了愣,“啊……我是不是影响你们了……” 姜遇桥脸色瞬间沉下来。 二话不说,当即拖着男人毫不留情地离开。 - 郑良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为了感谢他让出卧室,还有专门开车来接钟可可,姜遇桥把老爷子给他带的几盒昂贵的点心分给他一半。 这会儿,钟可可困到极致,刚洗完澡就睡下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姜遇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那几盒未拆封的糕点,还有一封淡黄色的信纸。 那是老爷子写给他的。 老一辈的人,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 姜遇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打开。 其实也没有几行字,老爷子只是很简单地表达了一下对他这段时间的歉疚,特别是因为可可失忆,举家搬迁这件事。 老爷子只是想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惦记着他的。 而且,现在可可已经高考完,他不会再阻拦什么。 但同时,他也希望,姜遇桥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好好生活。 读完信,姜遇桥把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 忽然就想到十年前,他第一次来到大院,老爷子拉着年仅八岁的钟可可,热情为两个人介绍,他说,“可可,这就是遇桥哥,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小小的钟可可又好奇又兴奋地看着他,想都不想就去拉他的手。 热乎乎又软糯糯的触感,捏得姜遇桥肩膀下意识一缩,那双哭得发肿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他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只知道,在看到钟可可那双漂亮的眼睛时,动荡不安的心神一下便安静了。 当时的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但当他失去过一次后,才终于参透,这是老天爷弥补给他的恩赐。 这个世界对他并不是充满恶意。 他也并非一无所有。 最珍贵的东西,老天爷早在他十三岁那年,就弥补给了他。 - 钟可可这一觉睡得难得踏实。 如果不是被郑菲菲的电话吵醒,她恐怕还能再睡。 随手把电话接起来,她嗯嗯啊啊地应付着郑菲菲的各种八卦问题,比如姜遇桥带她去了哪里,在那边安不安全,还有两个人单独相处感觉怎么样。 前面几个问题钟可可都挺敷衍的。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钟可可在柔软的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回答,“感觉就是……他的被子好香啊。” 说话间,她的唇畔不由自主浮上一抹笑。 郑菲菲先是安静了一秒,继而发出一声爆笑,“看不出来啊钟可可,你也是看着纯情内心骚动啊。” 钟可可翻了个白眼儿,“我夸他被子香怎么就骚动了。” 郑菲菲连啧了几声,毫不留情地吐槽,“你就装吧你,那么个大帅哥,我就不信你不心动。” 钟可可用指尖卷着自己的发丝,没说话。 郑菲菲忽然正经起来,“不过童安那边的学校确实不错,我身边好几个同学都想考那边,你这几天好好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别想太多,还是未来比较重要。” 钟可可:“嗯,我今天就去好好看看。” …… 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两个人就要去看学校。 只不过因为郑菲菲的电话,钟可可出门前特意化了个淡妆,她的五官属于明艳又可爱的类型,稍微加一点颜色,就显得特别俏丽。 姜遇桥也是在上电梯的时候才发现的。 冷白的光芒下,小姑娘皮肤剔透无暇,一张小圆脸十分吸引人,引得20层上来的几个男生眼睛直放光。 其中一个刚要跟她搭话,姜遇桥就把钟可可拽到身后,男人眼眸清冷,下颚线紧绷,神情带着极为少见的不好惹。 因为身高压制的缘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个男生,嗓音凉得像是含着冰,“看够了吗?” 两个男生被这么明目张胆地质问,瞬间就反应过来,仓皇收回目光。 钟可可见状,有些难为情地默然着。 余光瞥见姜遇桥神色不大好看,也没敢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跟着他来到地下停车场。 郑良为了方便两个人去看学校,特意把车留了下来。 钟可可刚坐上副驾驶,姜遇桥就欺身过来。 突然的靠近,惹得钟可可神色一僵,上半身像是瘫痪了似的,卡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姜遇桥低垂着眉眼,认真地帮她扣上安全带。 一呼一吸间,到处都是他身上的柑橘香。 钟可可心跳微微加速,一秒就对上男人清澈见底的目光,姜遇桥薄唇微抿,像是想说什么,又不能说,最终,他也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出发。” 钟可可感受着这股温柔的力道。 怔怔出了好久的神。 …… 事实证明,身边人说的没错,童安确实是一个汇聚了很多好大学的城市。 从城东的理工大学,到城西的科技大学,再到市中地带的师范和交通,各式各样加起来,差不多有六所。 姜遇桥按照最省时的路线,带着钟可可一路从城东逛到城西。 -- 第82页 每到一所大学,姜遇桥就会带她进去逛一逛,顺便跟她讲一讲学校里比较好的,合适她的专业。 差不多到十二点,钟可可有些累,姜遇桥就带着她去商场吃饭。 可能是一直待在一起的缘故,钟可可卸下防备,话也多了起来,“其实我也在犹豫,我应该选什么专业,我妈一直让我选个有前途的,可是她说的那些,我听着都头疼。” 姜遇桥把烤好的肉剪碎,放到她碗里,“反正距离报考还有一小段时间,你可以再想想。” 钟可可叹了口气,“就怕我还没想出来,我妈已经按头帮我报了。” 她扒拉着碗里的猪五花,耷眉噪眼的,“不过留在榕城,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回家就回家,省得折腾。” 话音落下。 姜遇桥眸光一沉,夹着肉片的手顿住。 半晌,他眸光漆深地看向漫不经心的钟可可,“可是我会难过。” 男人音质沉缓,夹在店内的流行音乐中,有些听不真切,钟可可咬着一块地瓜片,纳闷儿地抬起头,“什么?” 姜遇桥唇线拉直。 拿起旁边装着饮料的杯子,眼底的情绪很淡,“没什么。” 午饭吃完。 姜遇桥带着钟可可再度启程。 路上,两人买了冰奶茶,边走边喝,比起上午的简单介绍,下午的姜遇桥明显更为用心,不光带她逛了主校区,还带她看了周边很多的娱乐场所。 一个交通大学完整地逛下来,嗓子都哑了。 钟可可见他比自己还要着急的模样,自作主张地买了两瓶冰水,拉着姜遇桥回到车上。 可能有些中暑,男人额头渗着汗,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 钟可可见情况有些严重,立刻把冰水放到他手上,另一边,拿出纸巾给他擦汗。姜遇桥安静地靠在驾驶位上,一只手握着冰水,另一只手握住钟可可给他擦着额头的手。 男人手心宽大温热,薄茧贴着她细腻的皮肤,激得她下意识轻颤。 眨眼间,就对上姜遇桥那既深邃又勾人的双眸,因为不舒服,他的脸色有些疲倦,看着她的时候,居然有种可怜的味道。 钟可可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忽然就想起爷爷跟她说的,他家里的情况。 没有什么亲人,家里只有他自己。 爸爸有了新的家庭,妈妈住在精神病院不能认。 想到这些,她没有抽回手,任由姜遇桥得寸进尺地把她的手包在宽厚的掌心里,肌肤相碰的瞬间,有电流酥酥麻麻地往上爬。 钟可可心跳变得很快。 她红着脸,下一秒就对上男人直白又灼热的目光,“可可,就当我求你。” “……” 钟可可半张着唇。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温柔摩挲,姜遇桥盯着她的模样,嗓音发烫又磨人,“能不能留在童安。” 第32章 我不想被你丢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 姜遇桥用这种眼神看她。 渴望又期许。 像是赤.裸.裸地跟她要一个明确的回应。 钟可可承认,这一刻她心率异常地快,毕竟长成这个样子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更别说这男人还明目张胆地握着她的手。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轻而易举地答应。 且不提报志愿这种事需要多么慎重, 光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她都没有搞清。 虽然他打了直球,认认真真地说喜欢她, 但钟可可潜意识里,还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种感觉看不见摸不到,也不会时时出现, 却总能在一些关键的时刻,不着痕迹地冒出来, 扰乱她的心神。 就像现在。 钟可可只是犹豫了一瞬间。 接着便是无声的沉默。 姜遇桥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从期待变成了落空。 说不清是他松开了力道,还是钟可可故意把手抽回来, 两个人从原来十分暧昧的姿势, 变为泾渭分明的状态。 空气仿若凝固。 男人修白的五指握着那瓶冰水,眉宇间情绪不明,轻轻别开脸。 钟可可垂眸不自在地搅着手指,在脑中搜肠刮肚般想着怎么破解尴尬, 恰巧这时,姜遇桥的手机响了。 原厂设置的铃声像是划破空气的一道冰刃,瞬间让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重回生气。 钟可可看见姜遇桥微拧着眉,把电话接起来。 那边似乎很着急,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男人眸色愈发深沉。 大约过了一分钟, 姜遇桥沉着应声,“我这就回去。” …… 两人开车回了医院。 因为事发突然,姜遇桥只能带着钟可可过来。 说市一环那边临时出了事故,送来几个急诊病人,有两个医生刚好休假,人手不够,只能把姜遇桥叫回来。 为了让钟可可不那么无聊,姜遇桥把她带到办公室,“冰箱里有酸奶,柜子里有自热米饭,如果你饿了,就先吃一口,实在不行,就点外卖。” 姜遇桥扯过一张便签纸,在上面随手写了两行字,贴到电脑上,“这个是地址和wifi密码。” 跟着,他又从旁边桌上拿过一个ipad,放到她面前,“无聊的话你可以玩一玩,不需要密码。” 钟可可有些应接不暇,但也还是乖乖在他的位置上坐下。 -- 第83页 他的桌面和他人一样,干净整洁一丝不苟,轻轻一嗅,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钟可可愣着神,忽然感受到一只大手扣在她的头顶,宠溺地揉了揉,“如果还有别的事,等会可以问沈晓阳。” 姜遇桥朝对桌扬了扬下巴,“我同事,做完手术就回来了。” 钟可可收回视线,轻声嘟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没事的。” 姜遇桥看着格外乖巧的小姑娘,气息稍沉,“没把你当三岁小孩儿。” 钟可可抬起眸,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目光。 姜遇桥勾起唇,似乎在解释,“就怕刚刚说得你不开心,你转头丢下我就走。”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正经,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我不想被你丢下。” “……” 钟可可眉心跳了下,垂下眼睫,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发现,这男人最近越来越能撩了,一点儿也不符合他外表清冷禁欲的模样。 好在姜遇桥那边急,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转眼间,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她一人。 钟可可刚开始还呆得挺开心的,回回信息,戴着耳机刷下综艺,结果不到半小时,她就有些待不住了。 也不怪姜遇桥安排,是有够无聊的。 想着,钟可可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屋内角落处摆着一盆绿色的盆栽,视线在上面定格两秒,脑中鬼使神差地晃过一抹诡异的熟悉感。 就好像,她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一幕似的。 不止是这个盆栽,整个办公室,都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钟可可愣了愣神。 忽然,门后响起一道男声,“哎,这里是医生办公室,不可以随便进——” 钟可可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刷手衣,个子不高的男医生走进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医生睁大双眼,“哎?” 钟可可:“……” 干嘛。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男医生快步走到她跟前,惊奇地看着她,“你是那个谁吧!” 钟可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沈晓阳上下打量她两眼,“桥哥的女朋友。” “……” 钟可可喉间一哽,差点被口水呛到,“我不是……” “哎呀,别不好意思,”沈晓阳嘿嘿一乐,往后退了一步,整体看了看,心想这颜值,确实秒杀医院里的那些花痴小护士。 钟可可被他打量得不自在,微微有些恼,“你是谁啊。” 沈晓阳这才发现忘了自我介绍,“哦,我就是那个沈晓阳,桥哥让我早点回来照顾你。” “……” “哦。” 钟可可绷着表情回到姜遇桥的座位上。 沈晓阳本就是天生的自来熟,这会儿见到男神的女朋友来了,更是热情得要命,赶忙从抽屉里拿了一堆零食出来,放到钟可可面前,“吃吧。”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刚刚钟可可还有些不想搭理他,见他这么热情,只能硬挤出笑,“我不饿,谢谢。” “就放这儿吧,”沈晓阳拆开一条牛肉干,坐在姜遇桥桌边,对着她逼逼,“桥哥嘱咐过我了,要我回来给你解闷儿。” 钟可可干巴巴笑了两声。 心想我谢谢你。 要是没有你,我还能安静呆会儿。 沈晓阳自然看不透她在想什么,随便找了个话题就和她聊了起来。钟可可也不是内向的性子,他问,她也就答了。 听到她这次来,是为了看大学,沈晓阳有些惊讶,“你多大啊。” 钟可可老实回答,“十八,还有几个月就十九了。” 话音刚落。 沈晓阳瞪大双眼。 虽然钟可可打眼一看就很嫩,但他真没想到她刚成年,毕竟姜遇桥年龄在那儿……而且他也从没透露过女朋友刚高考完。 像是完全不能消化的样子,沈晓阳叼着牛肉干在脑子里反刍,“照这么说,你上次来找他的时候,马上就要高考了。” 钟可可原本以为他觉得自己的长相和年龄不符,刚要怼他,谁知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思绪空白了一瞬。 钟可可拧着眉,“你说什么?我上次来找他?” 沈晓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啊,不是你吗,五月的时候……” 这话太过不可思议。 钟可可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呆坐在那儿。 沈晓阳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跟着纳闷儿,以为自己认错了,赶忙拿出手机翻照片,可怎么看,他都觉得照片中垂着眼帘的小姑娘,就是钟可可。 见小姑娘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他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不是你吗……还是我认错了?” 钟可可闻言,垂眸看了过去。 下一秒,就看见那张翻拍照片中,一个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女生,垂着眸轻轻吻着姜遇桥的耳垂。 不是她又是谁。 - 姜遇桥从手术室出来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接下来还有一台手术。 时间安排在晚上七点。 本来今天是他的休息日,想着可以带着钟可可多出去逛一逛,没想到临时出了这样的事。 -- 第84页 不过医生这行本就这样,他们这种的,更是要临时等待调派。 姜遇桥没什么好说的。 只能第一时间去办公室找钟可可,让她先回家休息。 可当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不在。 这会儿沈晓阳又去忙了,屋里只剩下一个实习女医生在吃泡面,看到姜遇桥进来,立马收起狼吞虎咽的模样,笑得比花还灿烂,“姜医生,你忙完啦。” 姜遇桥充耳未闻,来到办公桌前,扫了一眼。 桌面上摆着一堆零食,和喝了一半的酸奶。 其余没有任何改变。 心口莫名沉甸甸的,姜遇桥敛着眉,问女实习生,“刚刚坐在这儿的小姑娘,你看到了吗?” “小姑娘?”女实习生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回来的时候你那儿就没人。” “……” 姜遇桥蹙着眉,“沈晓阳呢?” 女实习生啊了下,“他去看病人了,这会儿应该在忙。” 听到这个答案,姜遇桥薄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又被活生生堵了回去。 想着钟可可也许只是出去上了个厕所,或者接电话。他稍稍放宽心,在座位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顺便把桌上的零食收了收——他实在看不得乱。 期间女医生过来搭话,姜遇桥心不在焉地应着,然而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第二台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钟可可都没回来。 姜遇桥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钟可可应该已经走了。 可既然走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心底那抹不安像是病毒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扩散,姜遇桥眉头深锁,拿起手机,给钟可可打电话。 但打了很多次。 钟可可都没接。 姜遇桥不明所以地怔了会儿,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定没有哪里能把她惹毛后,再度拨过去。 这个时候,小护士过来叫他,“姜医生,手术快开始了,那边叫我过来催你。” 听到催促,姜遇桥气息沉沉。 又烦又燥的情绪积压在心口,仿佛只要稍微不对,就能爆炸。 不小心对上他阴霾至极的眼神,小护士立刻禁声。 今天这两台手术,本就是姜遇桥顶替其他人的,他有情绪也是应该,更别说一口气连做两台。 没再敢说什么,小护士转头就溜。 也就是这个时候,电话接通。 脑海中紧绷的弦像是被无形的手拨乱,姜遇桥压着一口气,语气尽量不急不躁,“可可,你在哪儿。” 然而那头安安静静的。 像是根本没人在听。 姜遇桥眼睫轻颤,喉头不安地滚了滚,“能听见我说话吗?” 大约过了两三秒,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能。” 听到她的声音,姜遇桥肩头微微松懈。 他换了只手握着手机,“你回家了,还是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男人嗓音磁性又耐心,无论何时,都像一个沉稳自持的长辈。 钟可可想,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可自拔的,一次又一次为他心动,殊不知,他这样的温柔,可能只是单纯源于从小到大相伴长大的本能。 这种本能。 在失去她一次后,全部被激发出来。 浅尝辄止的时候,确实很容易上瘾,但当她清醒过来以后,才发现,后面的滋味苦涩又难捱。 似乎发觉到她的不对劲,姜遇桥声音又沉又急,“可可?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 听到这句话。 钟可可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就这样崩了。 像是第一次来童安时一样,她蹲在四下无人的马路边,眼泪控制不住成串儿地往下掉,“你先回答我。” “……” “你在问过去的钟可可,还是现在的钟可可。” 第33章 自作自受 与电视剧和小说中描述的不同。 失忆是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创伤和刺激, 但恢复记忆,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 像是体内埋下很多看不见的炸.弹,看起来相安无事, 可一旦在某个地方被引燃,四肢百骸都会被炸穿。 钟可可形容不出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的感觉。 只知道, 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像是潮水一样翻涌着袭来,一幕幕的碎片在脑中走马灯似的播放轮换。 更像是做了一个异常逼真的梦。 梦境和现实交织, 迅速接轨,所有曾经丢失的记忆在顷刻间全部追溯回来。 意识回神时,钟可可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沈晓阳的脸。 沈晓阳吃惊地望着她, 问她为什么忽然哭了。钟可可下意识摸了摸脸,发现脸上已经湿了一片。 她没办法告诉沈晓阳自己为什么哭。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是那个喜欢了姜遇桥十年,却不得不放弃,从楼梯上狼狈摔下来的钟可可;还是那个被他拉着手求着留在童安, 仓皇无措的钟可可。 抑或两者都不是。 她变成了第三个人。 沈晓阳递来纸, 让她擦眼泪,一边询问她到底怎么了。钟可可经历短暂的茫然后,什么都没说,她头很痛, 需要静一静。 刚巧有护士来叫沈晓阳,沈晓阳虽然不放心她,但也不得不去看病人。 -- 第85页 就这样,办公室里再度安静下来。 钟可可呆坐了一会儿,像是脱力般垂眸趴在桌上,宛如一个刚刚靠岸, 趴在沙滩上喘息的人,默默梳理着脑中的一切。 她把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和失忆后这短暂的两个月的记忆融合在一起,而后才明白这段时间身边人各种不自然是因为什么。 周明月说姜遇桥是渣男。 许琳说她的手机找不到了。 付远航还有其他人说童安是个好地方。 姜遇桥说,周明月说的没错,过去是他喜欢自己。 每个人都在用心地欺骗着她,保护着她,生怕她再受到任何刺激,或是把过去的不愉快想起来。 但对于钟可可来说。 这却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活在一个被编织好的梦里是那么的可笑,她宁愿知道自己狼狈又卑微地爱过一个人,也不愿意处在那种虚假和自我感觉良好的幻影里,被人哄诱欺瞒着,再度喜欢上那个让她难过了十年的人。 …… 整理好心情。 钟可可没多久就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默不作声地回到郑良的公寓。 索性她带的行李不多,只有小小的一箱,很容易就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她临时买了最近的航班,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却不曾想,走着走着,竟再度来到医院附近。 钟可可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她从医生公寓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像是脱水的萝卜,无助地蹲在路边。 付远航给她打电话,乐呵呵地劝她。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息那种溺水般的窒息。 到现在,钟可可已经不太能切身体会到当初的那种天要塌了的心情,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难过。 姜遇桥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 钟可可本不想接,但姜遇桥一直在打,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曾经,她每天都在给他发信息的那段时间,那时的她期期艾艾,但他却一条都不回。 可现在,两个人仿佛角色互换。 钟可可忽然觉得很好笑。 但这种好笑,很快就被眼泪替代,她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姜遇桥的声音很紧绷,就像在努力攥紧什么,直到他听到钟可可说的那句话——“你在问过去的钟可可,还是现在的钟可可。”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稀薄又沉默。 男人声线沉了下来,嗓音艰涩,“可可——” “怎么办,遇桥哥,”钟可可擦掉那些不争气的眼泪,笑了笑,“我都想起来了。” 想起曾经可笑又可怜的自己。 还有那些你在我面前闪闪发亮,我却永远触碰不到你的心酸过去。 - 第二台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刚一结束,大家就嚷嚷着饿得不行,说要集体点个外卖。 几个想要吃宵夜的小护士听见,也跟着凑合过来,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姜医生想吃什么。 主刀医生是个女的,听到这话立刻调侃,“你这眼里就只有姜医生。” 小护士脸色一红,低着头嘿嘿一笑。 刚巧拿着病历本的陈诺走过来,阴阳怪气地一笑,“别姜医生姜医生的,人家都有主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几个人立刻来了精神,尤其那几个平时就爱花痴姜遇桥的小护士,纷纷问陈诺怎么回事。 陈诺也是刚刚从别人那儿听说的,“姜医生今天女朋友来了,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年纪也挺小的,姜医生今天就是带她出去兜风,被临时叫回来的。” 嚷嚷给姜遇桥点外卖的小护士手一僵。 陈诺看她就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笑道,“外卖呢你也不用惦记给人家点了,我过来的时候,刚巧看见姜医生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说到这,陈诺冲几个人凑了凑,压低声音,“.听沈晓阳说,好像是惹女朋友生气了,着急出去追呢。” …… 姜遇桥一出医院就上了出租车。 郑良的公寓离这儿不远,不到十分钟,他就下了车,几乎是一刻也不停歇地回到家。 这个时候,钟可可已经走了好一阵。 卧室空荡又安静,好像她根本没有来过。 姜遇桥站在门口。 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他脸色阴霾至极,第一件事就是给钟可可打电话。 然而得到的回应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喉间瞬间烧起一股猛火,随着吞咽,泛着疼。 握着手机的五指下意识发力到指节发白,姜遇桥绷着唇角,点开钟可可的微信。 两个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 钟可可说完那句我都想起来后,便挂断电话,姜遇桥被催着去做手术,只能给她发信息安抚,让她在家里等着他,等他做完手术,第一时间去找她。 原本他以为,钟可可会等的。 毕竟她还叫自己遇桥哥。 最起码不是厌恶。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 更何况,他还欺骗了她。 无法言说的恐慌比上一次来得还要迅猛,姜遇桥用最快速度,做出判断,直接给付远航打电话。 -- 第86页 付远航正在和新交往的女朋友腻歪。 好半天才接电话,当他听了来龙去脉,得知钟可可不见了的时候,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我操,你他妈怎么整的啊,她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看不住?” 姜遇桥也火了,“她是个大活人我能绑着她?” 这一吼,付远航反倒冷静下来。 都是一起长大的妹妹,他的疼爱不比姜遇桥少。 付远航喘了口气,“你先别着急,她都那么大了丢不了,我估计要么是回家了,要么是在童安找了个酒店住。” 姜遇桥沉着声,“等会我就和郑良出去找,你去她家帮我看看。”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找到她,帮我多注意一下她的情绪,如果她很不想提到我,”姜遇桥声音明显哽了下,“那就别提。” 听到这话,付远航默了。 半晌,他无奈一笑,“行吧兄弟。” - 晚上十点半。 榕城市庆平机场。 钟可可红着眼眶,刚从出口出来,就看到在外围等着她的周明月。 周明月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从童安独自飞回来的人。 也知道她恢复了记忆。 其实刚接到钟可可电话的时候,周明月是非常生气的。 钟可可去童安见姜遇桥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以为,她要和郑菲菲她们去看演唱会。 结果到今晚上她才知道,丫是跟姜遇桥风流快活去了。 听她这么说,钟可可有些难堪,赖赖唧唧的,“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上了最后一通大巴,周明月掐了掐她肉乎乎的脸蛋,“我看见你我就来气。” 钟可可耷拉着嘴角,安静地躺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两人沉默了会儿,周明月顶了顶肩膀,语气有些心疼,“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 钟可可闻言,憋回去的湿意又往外冒了冒。 她坐起身,吸了吸鼻子,“我说不难受,你信吗。” 周明月摇头,“不信。” 钟可可垂着湿乎乎的睫毛,没说话。 没一会儿,大巴车就启动了。 这个时间,车上没什么人,周明月安静了会儿,问她,“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打算去童安上大学吗?” 钟可可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早就没电了,又把手机塞了回去,“不去了。”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一开始就没想去,只是想去那边玩一玩。” 周明月嗯了声,很知心地听着。 这么多年好朋友,她知道现在钟可可需要的是什么,不只是安慰,她现在也需要倾诉。 静默须臾。 钟可可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答应他去,那个时候我也分不清我对他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的磁场,就像有魔力一样。” 那段时间,周明月不在身边。 她也不敢去问。 没有人给她分析,也没有人帮忙出主意。 她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哦,这个男人好帅,他说喜欢我。 是有点得意的吧。 从姜遇桥出现游乐园的时候,她就得意了,那会儿她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但心底已经有了潜意识,有个声音沾沾自喜地对她说,你看,你的魅力多大,这么优秀的男人都喜欢你。 然而现在回头看来。 这一切是那么的可笑。 即便姜遇桥打了直球,她还是没法相信这个男人现在是喜欢自己的。 毕竟那十年,他都没有给过她回应。 要是喜欢,早就喜欢了。 又何必等到她什么都不记得。 即便现在姜遇桥对她在意,她也只认为,那是出于愧疚的应激反应。 周明月看着她的模样,也跟着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失忆后又恢复记忆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觉得,最让人难受的应该是被欺骗吧,如果是我,我也会生气。” 这话说到了钟可可心坎儿里。 她泪眼巴巴地看着她。 周明月眨了眨眼,“不过我也骗了你,你不会也生我的气吧。” 钟可可都被她逗笑了,“我才不生你的气呢,只有你让我远离他。”说到这,她神情懊恼,“但我还是被他的美色吸引了。” 从姜遇桥出现在她毕业那天开始。 那个白衣清隽的身影,死死扎在她的脑海里。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周明月问。 钟可可怔了怔,诚实又羞愧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到现在,她的脑子都是乱的,她没办法判断出姜遇桥的真实心意,也判断不出来自己对他的感情。 更多的是停留在失忆前的伤心难过,还有恢复记忆后的难堪和生气。 周明月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揽着她的肩膀,“嗨,没事的,正常,毕竟你喜欢他十年,能坚持十年的喜欢,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 “现在冷着他也很好,就应该这样,让他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拿捏。” 钟可可点头。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再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周明月冲她抛了个贱兮兮的媚眼儿,“过两天,我哥的酒吧要组织一场联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 第87页 钟可可闻言,稍稍抬眉,刚要说话,周明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付远航。 周明月和钟可可对视一眼,把电话接起,下一秒就听到男人有些讨好的声音,“明月在吗明月?” “……” 周明月yue了一声,“干嘛,有屁快放!” 付远航嬉皮笑脸的,丝毫不气,“我就是问问你,可可跟你联系过没有,我给她打电话,她关机。” 周明月瞬间反应过来。 她猜是姜遇桥找不到钟可可,让付远航过来问。 周明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钟可可,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在啊,怎么了。” 一听这话,付远航立马大喘气,“在就好,我还以为她失踪了。” 钟可可离得近,付远航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把电话从周明月手里接过来,声音软糯糯的,“远航哥,我没事。” 付远航听到她的声音,简直都要哭了,“哎呦喂,祖宗,你说你这突然失踪闹哪出,你都把哥急坏了,不光是我,你遇桥哥也快疯了,现在估计跟郑良满童安跑着找你呢。” “……” 钟可可眼神一暗,心也跟着紧巴起来,“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想到人很好的郑良,她突然很内疚,“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吧,我没事,不用找我了。” 顿了顿,她悠悠道,“对不起啊,远航哥,让你跟我担心了。” 听到这话,原本急得跟着了火的男人瞬间心软。 付远航啧了声,到底没忍住,“可可啊,哥不是想来责备你,哥就是想跟你说,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没必要置气,你说你万一出点事儿什么事,你遇桥哥……还不得把童安翻个底朝天。” 听到姜遇桥的名字。 钟可可喉间一哽,一股说不清的苦涩滋味四下蔓延。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周明月坐不住了,她把电话抢了过来,提高音量对着付远航吼,“你少在这打感情牌,什么疯了死了的,你当是琼瑶剧男主啊!” 突如其来被这么一吼。 付远航:“……” 周明月满肚子的气,也不管车上还有谁,火力全开,“我告诉你付远航,姜遇桥能有今天也是他自己作的,可可喜欢他十年,他但凡长个心也不会至于闹到这个地步,现在这后果都是他自作自受!少在这道德绑架!” 付远航被她劈头盖脸地骂,简直懵逼,“哎,明月,你咋,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这不是存心——” “我存心怎么了,我就是存心!” 周明月就差指名道姓地骂,“付远航,你现在就给我转告姜遇桥,明天我就带钟可可去联谊,我就不信了,这全中国是没帅哥了还是怎么!我们家可可非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第34章 她得跟我走 当天晚上。 钟可可跟着周明月回了家。 本来她不想去的, 但周明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又怕这俩男人大晚上又给她灌迷魂汤,好说歹说才把钟可可带回去。 好在这几天周明月的父母出门旅行, 家里没有其他人。 两人回到家,分别洗了个热水澡, 像小时候一样,爬到一张床上呆着。 周明月这个社交达人忙着四处social,钟可可随手扯过一条充电线充电, 没一会儿,手机开机,成堆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往外挤。 有付远航的, 也有姜遇桥的。 付远航的都是未接来电,姜遇桥的有未接来电也有未读消息。 钟可可本不想看。 但指尖一挨到屏幕, 她还是没忍住,点了进去。 两个人刚加几天的微信聊天记录还不足两页,一眼扫去, 几乎都是姜遇桥发来的白色气泡。 这个并不善于辞令的人, 字里行间都是罕见的紧张和迫切。 这让她想起曾经的微信账号。 翻不完的聊天记录里,几乎都是她密密麻麻的消息,多数时候,姜遇桥都是不回的。 那时候, 钟可可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 她对自己说,姜遇桥很忙,她的信息他可能第一时间看不到。 虽然偶尔也会难过,但她就是戒不掉,还是想把身边的一切和他分享。 最记忆犹新的,还是那天晚上,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成串的小夜灯在半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姜遇桥对她说,如果你考到前300,我就会回你信息。 她不知道,当时的姜遇桥是怎样的心理,或许是想让她好好学习,或者是真的懒得应付,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但无论是哪种解释,现在的钟可可都清晰地明白,在当时姜遇桥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连得到回复,都需要条件的小姑娘。 她天真,她幼稚。 她把姜遇桥说的话奉为圣旨。 她的世界满心满眼的只有他,但姜遇桥广袤无垠的世界里,却从没有她的位置。 这一切像是一场带着彩色的梦,在脑中鲜活地滚过。 钟可可眼眶微微发热,指尖在屏幕上方轻轻颤抖,终究没有回复其中任何一条,她直接把姜遇桥拖进黑名单里。 - 因为睡得晚,又有些失眠,第二天钟可可睡到下午才醒。 周明月也没好到哪里。 要不是她表哥打来电话,提醒她晚上的联谊,她还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 第88页 又在床上赖叽一会儿,两人才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 联谊的地点在榕城理工大学院内的一个小酒吧,是周明月表哥开的,价格低,场子热,受众面就是附近的大学生,刚好适合刚毕业的高中生来见见世面。 钟可可以为周明月昨天是在故意说狠话,没想到是真的。 “怎么,你不敢去?”周明月卷着头发笑嘻嘻地问,“还是你睡了一晚上,又觉得世上只有桥哥哥好?” “……” 钟可可被她恶心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拿起抱枕就朝她丢去,“放屁呢,谁不敢去了。” 说着她就起身打开行李箱,拿出那件本该去演唱会时穿的红色吊带连衣裙,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往身上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周明月甚为满意地冲她比了个赞。 几个小时后,精心打扮好的两个人来到名叫“俏”的酒吧。 正是傍晚七点。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理工大学和后街相连的地段儿热闹非凡。 两个人刚一进去,就见到周明月的表哥李浩出来迎接。这会儿还没开始,只有两三个歌手在不大的台上热场。 为了能让俩人等会挑到合心意的人,李浩非常贴心地把她们俩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 周明月看起来像是老熟客,屁股还没坐稳,就颠颠跑到后厨去搞零食。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一餐盘东西出来,放到钟可可面前,“我跟你说,我这哥真是猴精,就这破零食,就这破饮料,七七八八凑个套餐卖一百,你能信吗?” 钟可可扫了眼,果然是打眼一看就很劣质的膨化食品,只不过餐碟精致了点。 她见怪不怪,“这不很正常吗,那些人来这边也不是为了吃零食的。” “这倒也是,”周明月咬着米果点头,“反正大家来这里不是为了泡妞就是钓凯子。” 说话间,一伙学生气十足的人走了进来,吸引住周明月的目光,周明月立刻推了钟可可一把,“哎,你看那个男生怎么样。” 周明月指的是穿得很潮的男生,钟可可转过头。第一眼注意到却是穿着白衬衫黑色牛仔裤的。 心口不经意间紧缩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钟可可以为那是姜遇桥,但这种感觉只是微微一闪,当那个男生转过脸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差距感让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不记得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大意是说,人这一生中只会喜欢同一类型的人。 曾经的她对这话很无感,但现在,她却能体会到其中无奈的滋味。 在白色衬衫注意到她的一瞬间,钟可可回过头,举起带着淡淡酒精味道的百利甜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丝滑的触感顺着喉咙流入食道。 钟可可皱了皱眉。 周明月收回花痴的目光,刚要说话,就看到眼前那个向来只会甜甜笑着的小姑娘,眼底荡漾浅浅的苦涩。 好像在某个不经意间,独自长大了一样。 随着天黑。 场子渐渐热了起来。 舞台上的驻唱歌手唱着当下流行的抒情歌,台下十几个卡座都坐满了人。 钟可可和周明月这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是老板亲属的关系,这桌的帅哥比较多。 其中就包括周明月一眼看上的潮牌帅哥,两个人有点儿看对眼,活动还没开始,俩人就在这暧昧不明的光线下调起了情。 剩下的两个男生明显有些怯,眼睛隔三差五地往钟可可身上瞟,却始终没一个人敢凑上去说话。 此时,钟可可正低头回复郑菲菲的微信。 浮动的光影下,明红色的连衣裙像是暗夜里的玫瑰,衬得肌肤瓷白如雪,一头自然黑的波浪卷发遮住背后大片细腻光滑的肌肤,蝴蝶骨若隐若现。 虽然面庞有些稚气未脱,但和穿着打扮相结合,竟然透出一股极为和谐的纯欲感,再加上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馋得人移不开眼,又不敢贸然上去搭讪。 刚开始,只有这两个男生注意到钟可可,没一会儿,隔壁桌的几个男生也注意到了。 周明月到哪儿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个,当即拽着钟可可咬耳朵,“你信不信,等会击鼓传花,肯定落到你头上。” 击鼓传花是这场联谊的第一轮。 花球落到谁手里,谁就要跟着主持人上台做自我介绍,还要留下自己的微信号。 目的就是给大家一个介绍自己的机会,好让更多人看到。 钟可可没来过这种场合,自然不懂,周明月就给她挤眉弄眼地解释,“我跟你说,这桌这两个,还有隔壁桌那几个都对你有意思,有一个最不要脸还找我哥说悄悄话。” 钟可可刚要开口,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撇头过去,看到付远航的名字。 为什么不是姜遇桥的名字呢,因为她昨晚上半夜失眠,起来上厕所的功夫把他的电话也拉黑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怕姜遇桥找她,还是怕姜遇桥不找。 但在此刻,付远航的名字就相当姜遇桥。 钟可可太熟悉这俩人狼狈为奸的气质,转头就把手机摁了,问周明月,“跟你哥说什么?” 周明月被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晃了下,转而对上小姑娘明显绷着情绪却故作轻松的脸,慢吞吞道,“还能说什么,就让花尽可能落在你头上,让你上去自我介绍呗。” -- 第89页 话音刚落。 钟可可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次震得比上次急得多,连绵不绝不死不休的架势。 钟可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笑。 赶着说话的功夫,她抬手就把电话毫不留情地摁灭,带着笑腔道,“那就介绍呗。” - 事实证明。 周明月猜得没错。 击鼓传花这事儿就是有猫腻。 不过等着被开刀的人不止钟可可一个,还有角落那桌的一个玩嘻哈的帅比,据说个子很高,家里也有钱。 很多女生就等着花落在他头上呢。 不过游戏也有游戏的规矩,必须按顺序传,也不知道是击鼓的人太找不准时机,还是那些长得好看的不想上去,玩了好几轮,钟可可都是差一点被逮到,有几个男生明显都急了。 周明月在旁边嘎嘎直乐,拿胳膊肘怼钟可可,“你看那几个男生失望的,刚我还听有人喊怎么又是个丑的,笑死我了。” 钟可可听了也忍不住乐,开玩笑道不行自己下次就传慢一点。 谁知这话一语成谶。 就在最后一轮,花传到周明月的时候,钟可可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付远航,是一串陌生号码。 钟可可第一时间就想到姜遇桥。 说不上为什么,她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很多彼此之间的第六感都有点玄妙。 也就是怔住的功夫,花球落到钟可可这里。 不到一秒的时间,嘈杂的鼓点瞬间停住,跟着头顶的光柱亮起,周遭响起一阵欢呼。 钟可可还未反应过来,主持人就拿着麦克风走到她身边,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清晰地听见周围男生的口哨声。 主持人笑眯眯地看着钟可可,颇有喜剧人的气质,“哎,终于逮到你了,再不逮到你鼓手今天手都得敲断。” 话音一落。 众人顿时发出热闹的笑声。 就连旁边的周明月也跟着起哄,说上去上去,钟可可原来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这玩意儿真的落在自己头上,头皮瞬间发麻。 还未等她拒绝,主持人就催她,“来吧小美女,台下多少人都等着呢。” 此话一出,场内的气氛更为热烈,男的期待她上去自我介绍,女的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好看。 眼见当下有种逼上梁山的架势,钟可可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想着不然就上去胡说一通,慢吞吞地站起身。 哪知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捏住她纤细易碎的手腕。 跟着,清冷熟悉的柑橘香穿过层层叠叠的音浪,钻入鼻腔。 钟可可脊背一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拽着往后倾,下一秒就撞到一个柔韧坚.挺的胸膛。 钟可可震惊至极。 仰头直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姜遇桥。 像是匆匆赶来的模样。 男人胸膛微微起伏,清晰性感的喉结因吞咽上下浮动。清冷俊美的面庞里,第一次透出强势和蛮横。 周围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整个夜场瞬间安静下来。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姜遇桥一身森冷之气,死死捏着钟可可的手腕,垂着发红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不上去。” 主持人闻言怔住。 钟可可大脑一片空白,还来不及反应来,就听姜遇桥嗓音又磁又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她得跟我走。 第35章 姜遇桥,我长大了 钟可可是被姜遇桥拖出来的。 酒吧后身和夜市长街的交界处, 有一条稍显破旧却韵味十足的后巷,路灯歪歪斜斜地立在墙根儿,几团暧昧的暖光洒下, 将暗夜里这不大的一方天地照亮。 光柱下,细小的飞虫恣意飞舞。 巷子之外, 是喧闹又鲜活的市井余味。 身姿清俊瘦高的姜遇桥立于混沌不清的夜色中,一手撑着身后粗糙的墙面,一手捏着她单薄的肩膀, 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下,凛冽又逼人。 据说,这是理工大学最出名的情侣约会圣地, 有很多女孩子在这个地方献出了初吻。 想到这,钟可可神情不由自主地紧绷, 伸出两只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手,按在男人滚.热坚.硬的胸膛上,用力往外推。 姜遇桥冷俊的眉眼绷着, 似乎与她较着劲, 如冷松一般傲然挺立,纹丝未动。 仿佛在用行动证明,他没有亲过来的意思,但也不会放开她。 钟可可被他这样的态度激得更恼, 目光瞥向他那只撑在墙面上的胳膊——男人小臂修长肌肉线条流畅,暗淡的光线下,似乎还能看青色血管的流向。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咬上去,宛如一只气急无处发泄的小兽。 姜遇桥也没躲,就这么纵容她咬着。 小姑娘牙齿整齐又坚.硬,虽然不够锋利, 但下颚很用力,不过几秒,姜遇桥就疼得蹙起眉,跟着就感觉到大滴大滴湿润又滚烫的液体,砸到他的皮肤上。 火热的。 烫到他心里。 这是钟可可第一次咬他。 凶得像只牙没长齐的小狼狗。 姜遇桥却一点儿都舍不得推开,就这么咬紧牙关硬挺着,直到钟可可咬够了,顶着一张哭红的脸,靠在墙上怨气满满地看着他。 -- 第90页 姜遇桥轻敛着眉瞧了眼。 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儿,深得渗出了血丝,上面还沾着她的眼泪和口水。 姜遇桥没有丝毫嫌弃的模样,只是缓慢地掀起桃花眼,眼皮上压出一条清晰的褶,气得发笑,“咬够了?” 钟可可没吭声。 姜遇桥把另一只胳膊递过去,“要不要这只也来一次?” “……” 钟可可侧过头,鼓着气避开他的视线。 大概是一腔怒火都发泄出去,这会儿两个人都冷静许多。 姜遇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黑色衬衫外套脱下来,披在钟可可身上。 事实上,从他进酒吧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这么做了。 他不明白现在的设计师都是怎么想的。 明明是一条裙子,肩带却细得跟绳子似的,一扯就能断,前胸后背的布料又紧又少,稍微不注意,就能让人看走大片春光。 姜遇桥从来没有起过那么大的火。 更别说当时主持人还催她上去自我介绍。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钟可可强行带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她好好谈一谈,殊不知这反倒激怒了钟可可。 钟可可不明白这男人乱七八糟的举动,只是出于本能地反抗,胡乱把衣服往下扯。 直到姜遇桥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白的。” 钟可可拽着他的衬衫,神情一愣,“什么?” 姜遇桥寒星般的眸子闪烁了下,情绪不明地反问她,“你说什么。” 像被按下定身穴,钟可可僵了两秒,二话不说把衬衫套在身上。 耳尖微微泛粉。 钟可可尴尬到一个字都不想说。 偏偏姜遇桥垂着眼帘质问她,“这衣服谁给你买的,以后别穿了。” 钟可可一口气堵上来,置气地看着他,憋了半天,也只是怼了一句,“你少管我。” 说话间,钟可可抬脚欲走。 姜遇桥长臂一横,直接把人拽了回来,重新抵在墙上。 这一次,他离得更近,一条长腿明目张胆地横在钟可可双腿之间,眼底冷意更甚,“我少管你?我从小到大管你管得还少吗?” 钟可可被他压制着,却不服气,“我让你管了吗。” “对,你没让我管,”姜遇桥冷笑,“是我贱得慌,非要大晚上过来坏你好事。” 这话听着莫名刺耳,钟可可气得提高音量,“你瞎说什么,这只是普通的联谊!” 姜遇桥被她单纯的模样气得牙根直痒,“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钟可可哽了下。 “你以为那些男生都是什么好人?”姜遇桥毫不留情地拆穿,“就真的只是来简简单单来参加一场联谊?你信不信,等活动结束,有多少男男女女借着醉酒出去开房。” 这些事,钟可可不懂。 活了二十多年的姜遇桥再清楚不过。 虽然他没做过,但他知道那些爱混酒吧的男生都是什么德行,光是他身边就有不少女生妄想着和酒吧认识的炮友转正。 被他这么一说,钟可可耳朵热得跟冒了火似的,她本想借这件事反激姜遇桥,谁知对方比她懂得多。 钟可可说不清这会儿是生气还是懊恼,思维混乱之下,开始顺嘴胡扯,“我就是想找个男朋友,根本没想那么多!” 没想到她是认真的,姜遇桥理智瞬间全无,“你才多大,就谈男朋友?” 钟可可理直气壮,“我都上大学了,凭什么不行。” 战火在这一刻烧到极致。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 姜遇桥眼神一空,眼底瞬间结了冰。 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沉入心底,坠着他整个人无助地向下落,倏忽间,他上前一步,掐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人死死困在怀中。 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钟可可周身一僵。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只要稍稍一低头就能亲上来的男人,听到他一字一顿地逼问,“凭什么?” “……” “就凭我看着你长大。” 钟可可脸颊一热。 姜遇桥眼眸炙热又深沉,嗓音低哑发涩,“就凭你说你这辈子只喜欢我。” 这两句话,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直穿耳膜。 钟可可心速飙得极快,她不敢相信,那个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清心寡欲,对男欢女爱毫无欲望的男人,居然在此刻,仿佛失控了一般做出这样的举动。 空气在这一刻沉默。 钟可可眼睫抖了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你看了我的微博。” “……” 姜遇桥喉结一动,诚实地回答,“看了。” “什么时候。” “你告白之后。” “怎么发现的。” “你发给我照片的微博水印。” 听到这个答案,钟可可有些失神地垂下眼。 突然发现,自己像一颗圆葱,被姜遇桥从头到尾剥得毫无秘密可言。 那个从几年前就开始用的微博,就像她私密的日记本,她把自己所有对于姜遇桥暗恋的心事都记录在上面,谁看到都无所谓,只有姜遇桥,她不想让他看见。 可偏偏,他还是看见了。 而且他一定从头翻到尾,不然怎么会看到几年前她发的那条稚气未脱的——“这辈子除了姜遇桥,我谁也不喜欢。” -- 第91页 无地自容的羞耻感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钟可可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抬眼的瞬间,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有意思吗,姜遇桥?”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根本没料到小姑娘会是这个反应,姜遇桥怔住,刚要开口解释,捏着她细腰的手就被钟可可大力扯开,跟着双手猛地往后把他推后了半步。 这个强烈的反抗动作,像是清晰的耳光,狠狠刮在姜遇桥脸上,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钟可可,向来惊人的记忆力居然让他忘记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 整个寂静的巷子,只有钟可可比刀尖还锐利的说话声,“我跟你告白后,你就看到了我的微博,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你还是选择那样对我。” 姜遇桥从没见过钟可可这样,像是瞬间变了个人,那个阳光可爱的小姑娘不见了,只剩下脆弱易碎又锋利的一面。 然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姜遇桥下颚线绷直,眸光在漆深似海的眼底里摇摇欲坠,两条手臂垂在身侧的,明明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却莫名多出一股颓然和无力。 他走上前,想要去拉钟可可。 却被她一手甩开。 钟可可冷笑,“我手术醒来,想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但你没有出现,你去哪了,你是怕了,还是讨厌,讨厌我像个哈巴狗似的粘着你。” “不是,”姜遇桥词汇匮乏到极致,“我当时没有选择。” 钟可可显然已经不愿意听他的解释了,所有的心酸难过在这一刻像是决了堤,她贴在墙上,无助地摇头,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淌,“不过是看看我而已,你需要什么选择。” 这句话像是击穿心脏的子.弹。 姜遇桥很明显地感受到一阵缺氧。 是啊。 不过是看她一眼。 和她说说话。 又能怎么样。 在他失神的瞬间,钟可可的控诉还在继续,像是决心在这一刻把所有伤口都摊开给他看,“但这并不是真的让我对你死心的原因,真正让我死心的原因,是因为你去童安,没有告诉我。” 钟可可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甚至还有些狼狈,“我可以不在乎你为什么表达出不喜欢我,却还是要保持每周和我的联系,我也可以容忍你和别的女生有暧昧,但我无法原谅你去那边做医生,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对我,只字未提。” 姜遇桥彻底僵在那。 神情惨淡。 他下意识摇头,眼眸中水光闪烁,像是十分惧怕失去什么,“不是对你只字未提,我是怕影响你,可可,我不能——” “你已经影响到我了,”钟可可眼神满是荒谬,“从你出现那年开始,我就已经偏离了我原本的人生轨道。” “我喜欢你十年。” “因为喜欢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但事实是,我无论多努力,都无法成为你人生规划的一部分。” 如果之前的话像是耳光。 那么这些话就犹如一次次钝击。 姜遇桥努力保持着冷静,上前扶住她抖动的肩膀,“可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我只想等你高考完再跟你说,”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钟可可,腔调里带着轻颤,低哑发涩,“我不想影响你考试,我也没有跟任何女生有过暧昧,我喜欢的人是你。” 说话间,姜遇桥呼吸变得又沉又缓。 他把钟可可拉进怀里,瞳仁漆深,嗓音沙得厉害,“一直都是你。” 但这并不能阻止钟可可的眼泪在他的袖子上晕开。 钟可可没有反抗,她疲惫地靠在姜遇桥的怀里,感受着男人这一刻的心跳,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光了一般,声音很轻很轻,“那又怎样。” 姜遇桥喉间一哽。 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钟可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姜遇桥,我长大了。” “……” “我再也不是那个你只要勾勾手指就回来爱你的小姑娘。” 第36章 他却开始病入膏肓 单恋就像一场久治难愈的感冒。 看起来不痛不痒,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难熬。 ——摘自可可豆的暗恋微博。 那天晚上,是钟可可先走的。 如同这十年来,姜遇桥每次在她眼前离开时的模样。 没有多余的话。 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身后的男人会不会像她一样, 产生那种强烈的,惆怅又空落的滋味, 只是在脑中反复默念,钟可可,不许回头。 你已经输给他十年, 不能在这一刻又输。 庆幸的是,直到她重新回到酒吧,坐在周明月跟前, 她的脸色都维持着一种看起来很平静的模样,如果不了解她的人, 还以为刚刚她只是出去透了一口气。 然而只有周明月知道。 这都是假象。 也许她心里那个真正脆弱又纤细的钟可可,早已溃不成军。 酒吧的相亲联谊终究只是一场闹剧。 如同姜遇桥所说的一样,大多数都是借着醉酒去开房的人, 剩下的想要真正来追钟可可的, 也都被她明确冷了回去。 周明月倒是真想和那那个嘻哈帅哥发生点儿什么,但喝了三杯鸡尾酒的钟可可太不让人放心,她只能带着她回家。 -- 第92页 小姑娘喝完酒不说话也不撒酒疯,洗漱完乖乖回到床上睡觉。 周明月见她这副不声不响的模样, 第一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问了半天,都是徒劳,钟可可什么都不肯说,她侧身安静地躺着,装作一副很困的模样, “我好累明月,让我睡一觉。” 往后的几天。 日子也平静如常。 钟可可把票给郑菲菲后,便回到了自己家。 而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出门。 夏季燥热绵长。 她拒绝了所有社交活动,一个人在家里清清静静。 像是要把高中三年没睡够的觉补回来一样,钟可可睡眠时间肉眼可见地增长。 醒来以后,多数都是打打游戏追追剧,逗逗猫,日子过得也不错。就这么不知不觉,报考截止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许琳特意回来帮她挑选,但好说歹说,钟可可都没有想留在本地的意思。 哪怕周明月已经报了本地的大学。 为此,母女两人还吵了一架。 许琳发了很大的火,但即便这样,钟可可还是毅然决然地报了一个二线城市的大学。 并不是多好的大学。 专业也并不出彩。 只是因为那个城市冬天有很漂亮的雪,夏天的时候,还可以去海边吹风。 那个地方叫做颐夏。 钟可可从来没有去过,却着了魔想去的地方。 最终,母女这场战役还是以顺从当事人的意愿为结束。 八月底,钟可可收到了颐夏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许琳和钟爱山从外地回来,为她办了一个小型的升学宴。 来的都是非常近的亲戚,还有大院里关系不错的邻居,地点选在一家自助海鲜,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钟可可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和付远航见面。 好一段时间没有碰面,付远航发现小姑娘好像又长高了,巴掌大的娃娃脸缩水了一圈儿,显得眼睛更大,五官更好看,身上的气质也不像以前那么跳脱,举手投足间反倒有种小大人的架势。 倒是付远航瘦了些也黑了些,大概是谈了恋爱的缘故,整个人有种难得的忧愁。 两个人坐在一起,钟可可一边啃着螃蟹,一边开导他,“女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很需要安全感的,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对她耐心一点嘛。” 付远航笑着舔了舔唇,“你这没谈过的,说得还挺像回事儿。” “没吃过猪肉又不是没见过猪跑,”钟可可擦着手指,见怪不怪,“你这谈了一两次的人,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付远航乐呵着,点头随口道,“是啊,你比我懂女生。” 钟可可拿起一根烤串开始吃,专注得来不及说话。 付远航侧头看她,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哥给你的红包,收到了吧。” 钟可可以为他担心自己的红包被许琳吞了,点点头,“收到了,我妈都给我了,放心吧,” “哎,不是这个意思,”付远航斟酌着措辞,“就是这红包啊,有点儿大。” 钟可可捏着竹签子的手一滞。 付远航干笑了两声,“这小一万里头,得有一半儿吧,是你遇桥哥给的。” 距离上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思绪空白了一瞬,钟可可啊了声,下意识扯了扯唇角,“这么多啊。”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付远航顿了顿,硬着头皮开口,“嗯,他不让我跟你说。” 钟可可垂下浓密的眼睫,盯着饮料杯里的咕噜咕噜的气泡,嗓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那你帮我谢谢他。” “……”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付远航还是堵得慌,他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可可,不瞒你说,他最近挺不好的。” 钟可可安静地垂着眸。 没有表情,也不说话。 付远航深吸一口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絮叨,“前阵子他跟着医院下乡支援去了,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回来瘦了一大圈不说,一个休息日都没有,那吴主任生怕他跑了往死了锻炼他,然后就前几天,大半夜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人累倒了,现在还在家修养呢。” 听到“累倒了”这几个字。 钟可可手指不可控制地轻轻抖了下,刚巧付远航看过来,目光相接的一瞬,她微微别开视线。 付远航也不想在绕弯子,“其实上次你俩谈完,我就应该找你单独聊聊的,但没办法,我奶奶去世了,赶得巧。” 这件事钟可可之前就听说了。 也第一时间发信息慰问过。 但因为在异地,她没办法过去,付远航也没什么心情,两个人就只是简单地在微信上说了几句。 现在回忆起来,钟可可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只是过了短短的一段时间,身边的一切都悄然改变,无论是付远航还是她,都被生活反复碾压得不得不再次长大。 见小姑娘有些惆怅,付远航笑了下,“没事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早就做好准备的,现在都已经释然了,”顿了顿,他话语里有些故作老成的刻意,“就是担心我们可可。” 钟可可抿了抿唇。 付远航沉默了半晌,问出憋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话,“你们俩真没可能了?” -- 第93页 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 钟可可低垂着的眼帘眨了眨,眸光很淡。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这么长时间,她都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知道她不想提,身边的人也就没再问。 但付远航不一样,他今天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不瞒你说,我之前问他,他也不跟我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俩那天晚上咋说的。” 那天晚上,付远航开车到酒吧附近来接他,本以为会把两个人一起接回去,甚至还期盼着看这俩人冰释前嫌手拉着手的画面,结果看到的就只有颓丧至极的姜遇桥。 通过简单的询问,付远航知道俩人彻底闹崩了,但具体原因,姜遇桥不肯说,之后,两人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喝酒。 姜遇桥从小到大都是闷葫芦的性子。 只要他不想说,无论别人怎么问,他都不会说。 付远航试了几次,干脆不问,就这么陪着他一瓶又一瓶地喝。 再后来,奶奶就去世了。 姜遇桥跟他回去呆了两天,而后才回到童安。 因为两个人当初的状态都不好,付远航也就没问,直到钟可可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付远航也回到榕城。 这次来,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帮俩人梳理关系,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受不了这俩人闹成这样。 但事实是,钟可可还是让他失望了,“凭什么他不说我就要说呢。” “……” 付远航一哽。 钟可可笑着看向付远航,话里有话,“如果你真想知道,还不如去好好问他。” - 这场小型升学宴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该打车的打车,该叫代驾的代驾。 付远航没喝酒,就提出送钟可可和老爷子回去,车抵达楼下的时候,他把钟可可叫住,想要单独和她说几句。 “我明天要去童安,”付远航开门见山,“他病得挺严重的,身边也没什么人照顾,我去看看。” 比起之前的试探。 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姜遇桥现在什么情况。 钟可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什么病。” 付远航:“重感冒说是,外加最近操劳过度,需要好好养养。” 闻言,钟可可点点头,“那你好好照顾一下他,”形容不出来的淡淡的酸涩情绪往外渗,她嗓音有些哑,“他……身边也没什么人。” “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他。”付远航真诚地问。 “……” 钟可可抬起头,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不忍,但也还是明确地拒绝,“我很快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付远航晃了一下神儿,这才反应过来,“对啊,马上开学了。” 钟可可嗯了声,“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罢,也不等付远航应声,转头就往小区内走。 忽然,身后响起付远航的说话声,“可可。” 钟可可脚步一刹。 付远航:“真的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钟可可拳头下意识收紧。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抬脚快步朝小区内走去。 - 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钟可可过去把空调调低了点,而后才回到卧室。 都可以听到她声音,赶忙跑了过来,一人一猫躺在昏暗的房间里,空气静默无声。 钟可可望着天花板上的鹅绒吊灯,不可控制地想起付远航的那些话,还有一个月前,她和姜遇桥在巷子里的情景。 那天晚上,姜遇桥死死抱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撒手。 钟可可有一瞬间已经心软了,直到她看到姜遇桥脖子上挂着银戒黑色吊绳。那是他从小戴到大的东西,小的时候,钟可可以为那是他妈妈的东西,因为那个戒指明显是个婚戒。 可后来,她才知道,不是的。 那是凶手留下来的。 那个凶手在行凶的时候不小心弄掉,姜遇桥一直死死攥在手里。 这么多年,凶手都没有落网。 姜遇桥也一直抱有执念,他想要抓住那个人,为弟弟也好,为妈妈也罢,去童安,也是为了离那个人的线索更近一点,因为童安是那个人的老家。 当时那个凶手留下来的话,是要让姜远的所有孩子都给他女儿陪葬,正因为这,姜遇桥才改了名字,甚至来到陆亭山这边生活。 所有的人都在保护他,想让他与过去的一切割离,但姜遇桥一直都没有放弃,弟弟的死是他心里无法解开的心结,许琳之所以阻拦他们两个,也是因为这。 小的时候,钟可可并不觉得这会怎样。 可长大后,她才慢慢发觉,这件事从根本上就不是一件小事。 他可以义无反顾地追线索。 甚至与凶手正面对峙。 那她呢。 万一他出事,她要怎么办? 那一刻,钟可可脱口而出,也就是这句话,彻底让二人之间再无可能。 钟可可明白,她根本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过去的一切。 那时的她被伤心和愤怒灌满。 根本无暇想到其他。 等这两种情绪平静下来,她却忽然意识到,其实她难过的,不是他不愿意放弃过去,而是因为,他因为那些过去,就这么放开了她。 -- 第94页 - 付远航是在第二天上午到达童安的。 到那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姜遇桥。 事实上,姜遇桥的情况比付远航口中要严重得多,当时他做了十个小时的手术,滴水未进,本想下楼取个东西,谁知就在那时晕了过去,从楼上摔了下来。 在那一刻,他想的不是怎样自保。 而是忽然想起钟可可当初从楼上摔下来的事。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就连受伤的位置都差不多,只不过钟可可失了忆,姜遇桥只是昏睡了几天。 这事儿把付远航吓坏了。 好在没多久,姜遇桥就醒了,医生的意思是,他这段时间太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正因为这样,姜遇桥才意外得到了几天安心的假期。 也就是这样格外平静的几天,姜遇桥想了很多很多。 他渐渐明白,原来伤心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是无法被忙碌或者是别的事情掩盖的,有时候消沉到极致,就连时间也难以治愈。 姜遇桥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居然天真到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和钟可可永远不联系。 意识到这件事,姜遇桥把原来的手机开了机,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钟可可的朋友圈,然而现实是他依旧是被拉黑的状态,什么都看不见。 有些事,一旦打破,就刹不住车。 姜遇桥又去偷看了她的微博。 时隔一个月,她只更新了一条—— 【单恋就像一场久治难愈的感冒。 看起来不痛不痒,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难熬。】 所以,她应该已经痊愈了。 但他却开始病入膏肓。 因为这样的一条微博,姜遇桥整个人再度陷入消沉的情绪,即便每天都打针,他的低烧也没有退,付远航知道这情况,当即和他好好谈了谈。 于是,这才有了两人那小一万的红包。 付远航抵达医院的时候,同科室的沈晓阳正在姜遇桥旁边认真地嘱咐,让他回去修养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一直低烧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头上还贴着一块不算小的纱布,漫不经心地穿着外套,一边听着他的絮叨。 见付远航来了,姜遇桥扬起一抹笑,冲沈晓阳抬了抬下巴,“不说了,我朋友来接我了。” 说话间,付远航进来和沈晓阳打了个招呼。 跟着他帮姜遇桥拎着一些东西,二人来到车上。 付远航这阵子没什么事,打算在童安好好待一阵,家里的长辈听说姜遇桥受伤了,赶忙让他带了好多补品过来。 姜遇桥刚一上车,就看到后座堆了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东西。 男人轻笑了下,“我就是摔了下,不至于。” “哎,可别,”付远航煞有介事,“你他妈可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有多吓人。” 姜遇桥姿态懒散地靠在驾驶位上,漫不经心地系上安全带,“昏迷也不是因为摔得。” “对对对,不是因为摔的,是因为累得。” 付远航还想说什么,蓦地看到姜遇桥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和头上的伤,叹了口气,“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去哪儿吃饭。” 姜遇桥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 也许是住院住久了的缘故,他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反倒是有些闷,想出去转转。 付远航一听,乐了,“也是啊,你住了都快一周了,是得好好出去转转。” 说话间,他拿起手机,搜了搜,“不过这个时间点儿,也没有什么酒吧开门,不然咱俩去商场逛?” “去寺庙吧。” 倏忽间,半阖着眼的男人嗓音淡淡,像是不经意间说出一个早就酝酿许久的主意。 付远航手指一顿,有些意外地抬眉,“你这主意不错啊。” 姜遇桥被日光晃得闭上眼,清润的音质中荡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童安的清叶寺,据说很灵。” 付远航“嗯?”了声。 向来唯物主义的姜遇桥缓缓睁开桃花眼,目光放空地看向前方明媚葱郁的街景,薄唇轻启,“我想去拜一拜。” 第37章 好久不见 清叶寺是童安市历史最为悠久的名刹, 每到夏季,就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来求签,其中最灵验的, 就是姻缘。 姜遇桥也是被科里的陈医生介绍的。 陈医生信佛,每年都会过来上香, 跟寺庙里的主持关系也不错,知道姜遇桥最近心事重,就让他来这里拜拜。 还告诉他, 自己的婚事就是在这边求来的。 这事儿如果放在几年前,姜遇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现在, 他会觉得,世间万物本就玄之又玄, 心怀绮愿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是周一,又是午休时间的缘故。 清叶寺的游客并没多少。 付远航把车停在半山腰,两个人踩着青石台阶上去, 随着指引, 来到佛堂。 佛堂内只有少数几个刚拜完佛的游客,姜遇桥和付远航依照礼节,依次取香点燃,而后面向佛像, 恭敬站立,心中默念了所求之事后,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上。 这个时候,负责引路的小沙弥进入殿中,待二人完成跪拜,将二人带到后院的紫苑堂。 也是陈医生提前打点好的, 安排主持与姜遇桥见上一面。 -- 第95页 付远航没什么所求,也就没进去。 姜遇桥独自在殿内等了会儿,一位身披紫黄相间的僧袍,面容慈祥的主持从后堂出来。 姜遇桥朝主持微微颔首,主持指引他在隔桌的藤椅上坐下,略带赞许地点头,“陈医生说得没错,确实是一表人才。” 从没来过寺庙,姜遇桥手臂搭在双膝,姿态略显拘谨地笑了笑,“主持过誉了。” 主持微笑着摇头,“只是年纪轻轻,思虑过重,再这么下去劳神伤身。” 姜遇桥抿着薄唇,倾耳细听。 “不过若是你能想开,也不会和我有这一面之缘,”主持转着佛珠,又问,“你想求什么。” 姜遇桥盯着前方佛相前的香火,眸光闪动,“我想求一人。” 主持碾着佛珠,“心上人?” 姜遇桥回过头,对上主持清明温和的眼眸,“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姑娘,我跟她之间经历了很多,我把她弄丢了。” 这种事主持并不少见,从容一笑,“丢了就去找回来,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难。” 姜遇桥敛着眉眼,双膝上的手微拢。 主持微微拂袖,话里若有似无地点播,“最重要的不是她能不能回来,而是你的心结能不能解开,解开心结,一切也自然迎刃而解。” 闻言,姜遇桥缓缓撩起眼波,眼底的浓雾渐渐散开。 主持抬手,指尖触碰到他脖颈下方,衬衫布料下的那枚银质戒指,“缘分天注定,别让不好的过去,阻碍你美好将来。” …… 从紫苑堂出来。 两个人迈着青石台阶回到半山腰的车上。 付远航一个人在外头顶着烈日等了好半天,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开到最大,起开一瓶冰可乐。 姜遇桥接过他递过来的冰水,仰头喝了半瓶。付远航刚喘过气儿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刚刚主持怎么给他解惑。 毕竟这男人的状态比刚上山的时候,好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姜遇桥闷着嗓子笑了声,把水随意一搁,“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稍微点播了我一下。” 付远航皱着脸,满脸的不相信,随即就看到男人清晰的腕骨上,套着一根颜色明亮的红绳。 他指着它,“你这什么玩意儿。” 姜遇桥抬了抬手,语气十分自然,“主持送我的。” 付远航:“……” 下意识就抬起手去揪。 姜遇桥轻啧一声,嫌弃地把他的手扯开,“这不是你能碰的。” “操。”付远航都被他气笑了,指着男人那张清隽俊美的脸,“我他妈就是看在可可的面子上不打你。” 听到“可可”二字。 姜遇桥那张平静淡薄的脸上,荡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付远航才他妈懒得管他那红绳什么材质,脚踩油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想好没有啊,中午到底吃什么。” 姜遇桥垂眸看着手机,随口道,“随便找个离医院近的吧。” 车子发动。 付远航一边调转方向盘一边看他,“离医院近?干嘛,你吃完还要回去上班?你变态啊!” 姜遇桥勾唇笑了下,“不上班。” 就是回去写个辞职报告。 - 随着雨季最后一场暴雨。 榕城正式迈入九月。 钟可可终于要离开家乡前往颐夏。 因为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过去,许琳和钟爱山跟着她一起上了飞机,然后在飞机上又例行公事地吵了一架。 钟可可不想让二人的战火愈演愈烈,就这么一路乖巧地鹌鹑着,直到在来到学校,在宿舍办理入住。 有一说一,虽然颐夏是个二线城市,但这里的绿化建设真的很不错,夏季没有榕城那么热,也没有别的北方城市那样干燥,呼吸间还能闻到清新湿润的海洋味道,就连一向挑剔的许琳都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最主要的是,颐夏传媒大学地理位置优越,处在市一环的中心地带,学校建设的也很好。 宿舍都是四人间,有独立卫浴和阳台,空调也都是早就安置好了。 见钟可可的大学不错,许琳这才放下心,趁着开学之前,陪着她在颐夏玩了两天,两人才回去。 虽然从小到大,钟可可经常面临与二人分别,但这一次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她真的感觉自己长大了。 也要开始独立面对一个人的生活。 好在,开学后的没几天,她很快就交到了好朋友,一个是隔壁班的女生付滢,一个是同宿舍的女生许新雅。 付滢性格安静又温柔,很好相处,许新雅性子比较欢脱,能和钟可可疯到一起去。 经过钟可可的介绍,付滢很快也跟许新雅熟了起来,在同样陌生的环境下,三人很快就催生出铁三角一般的友谊。 整整一个月的军训,三个人都像亲姐妹似的黏在一起。 搞得周明月都有些嫉妒。 嚷嚷着等有空就过来找钟可可玩。 钟可可笑着说这边帅哥很多,可以给她介绍一下,也就是这句很随意的玩笑话,周明月突然跟她问起姜遇桥。 周明月:【这段时间他跟你有联系吗?】 这会儿钟可可正在宿舍里洗衣服。 刚放了一盆清水,就看到这条消息。 -- 第96页 钟可可神色微微凝滞住,擦了擦手,慢吞吞回复,【我把他拉黑了,你知道的。】 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号码都是。 任谁看来都是完全不想联系的态度。 倒是没想过姜遇桥能说断就断,周明月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也不想再问下去,就安慰钟可可:【没事的,你们大学帅哥那么多,随便挑一个都比那个老男人好。】 看到这话。 钟可可靠在瓷砖墙面上淡淡一笑:【他也不老吧,才24。】 周明月:【你看看,你还替他说话。】 钟可可:【……】 钟可可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结束,谁知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尖叫,“钟可可,你在干什么?!” 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吼,钟可可差点没把手机摔到地上。 刚一转头,就看到水池里的水冒了出来。 她赶忙过去把水龙头拧紧。 这时候,叫她的齐雪满脸嫌弃地走过来,盯着微微有些湿的地面,用非常讨人嫌的声音道,“你就不能小心点儿吗,都好几次了,这得多少水费啊。” 钟可可理亏在先。 默不作声地把水盆拿出来,用拖布把地面擦干净。 齐雪却没有走的意思,像个包租婆似的在她旁边碎叨,“你说你前阵子就忘拧水龙头,把许新雅的毯子泡了,今天又来,还有上次,你直接去上课,结果都泡到楼下。” “那是张悦。” 钟可可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把302泡了的是张悦,不是我,而且我也多交了水费的,没有占你便宜。” 齐雪被她怼了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这都是有安全隐患的。” 钟可可把衣服拧干,搭在晾衣架上,“我知道,谢谢提醒。” 说完,她毫不犹豫“啪”地把门关上。 齐雪碰了一鼻子灰,顿时气得跳脚,“嗳,你有没有眼力见儿啊,我想上厕所呢。” …… 许新雅和张悦晚上才从图书馆回来。 两人一进门,就感受到宿舍里死一般沉闷的气氛。 钟可可坐在书桌前,默不作声地用数位板画画,齐雪坐在床上,对着电脑咔咔敲字,那力度,好像要把谁脑仁儿敲碎了似的。 她和齐雪关系不好这事儿。 整个八班都知道。 两人学号挨着,几乎是从一开学就挨在一起,无论是干什么,齐雪后面跟的永远是钟可可,按理说,俩人也应该关系不错,但偏偏星座不和。 换句话说,就是脾气十分不和。 齐雪那人家庭条件一般,爱斤斤计较,而钟可可从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在社交方面神经又比较粗,很容易就得罪了她。 偏偏前阵子,齐雪喜欢上的一个男生来追钟可可。 钟可可烦得要命,跟付滢吃饭的时候随口就吐槽了一句,“看上他我得多瞎。” 当时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齐雪就坐在她身后。 也就是从那以后,两个人开始明面上不对付,齐雪心思弯弯绕绕的,总能找各种理由找茬,钟可可性子比以前都收敛了许多,但有时候上来火气,也免不了怼她。 处在同一宿舍。 许新雅自然站在钟可可这儿,张悦谁都不想得罪,经常在中间做和事老。 就这么吵吵嚷嚷地住了一个多月,两人关系愈演愈烈。 许新雅见钟可可板着个脸,坐到她身边儿,低声问,“你又把她咋了?” 钟可可看她一眼,嗓音非常低地回答,“我不让她上厕所,把她憋到了。” 许新雅没忍住噗嗤一声。 齐雪顿时瞪大双眼,刚要开口,就被张悦按着坐下,“行了行了,都几点了,等会儿熄灯了。” 听到这话,齐雪这才消停下来。 虽然在宿舍是这个泼辣样,但在老师面前,她可是铆足了劲儿装乖,想到奖学金,她磨了磨后槽牙,忍下来。 半晌,她命令似的说了一句,“今晚上十点半,谁要再不睡觉敲电脑,就给我出去睡!” 闻言,钟可可和许新雅对视一眼,各自翻了个不服气的白眼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的手机响了。 是付滢的电话。 钟可可接起来的第一秒,就听见付滢非常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可可,我出事了。” - 根本没心思管即将到来的查寝,钟可可和许新雅二话不说就冲出学校。 两个人一个负责打车,一个负责给导员打电话,就这么忙忙叨叨的,两个人来到颐夏市二院。 这会儿,付滢正躺在十楼的病房里,一个人输着液。 原本她刚打完工,坐公交回学校,没想到路上突然阑尾炎发作,还是好心的路人把她送到医院。 那个时候她疼得神志不清,直接被推到手术室,麻药退了清醒过来才知道,医药费都是好心的医生垫付的。 钟可可有过急性阑尾炎的经历,非常能感同身受,她攥着付滢的手,温声安慰她,“没事的,这个手术养几天就好了,学校那边我们也帮你请假了,今天晚上我们也会留在这照顾你。” 许新雅听到,也跟着点头,“对,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付滢心里暖暖的。 -- 第97页 许新雅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跟钟可可说了声,便偷偷出去买水果。 她前脚刚走,后脚付滢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家里条件不好,学费和生活费都要靠自己打工,想到这会儿还欠着医生的医药费,她抿了抿唇,小声地求钟可可,“可可,你那有没有一万块钱,可不可以先借我,把那个好心医生的钱还给他……等我病好了,我就打工还你,可能有点慢……” 钟可可被她哭得有些慌,当即拿出纸笨拙地往她脸上抹,“你别哭啊,不就是一万块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借你。” 说话间,钟可可拿出手机,看了看账户里的钱,还有好几万,瞬间放下心,“我这有好多呢,你也不用急着还我,养好身体咬紧。” 付滢唇瓣咬得发白。 用力地点头。 “那位医生在哪儿呢?”钟可可站起来,“我去把钱转给他。” 付滢想了想,“好像回办公室了,不然你问问护士呢?” 钟可可点头,“行,我去问,你别着急上火了,等会儿我就回来。” 说完,她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刚巧有个小护士走过来,钟可可拦上去,礼貌地问,“您好,请问刚刚给屋里小姑娘垫手术费的医生在哪儿啊。” 小护士本就是去看付滢的情况,听到这话啊了一声,“你说姜医生啊,他在隔壁病房呢。” 钟可可闻言,也没多想,抬脚就朝隔壁走去。 刚巧病房的门没关,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低沉磁性,仿佛清冽的泉水一般好听的男嗓—— “这里疼吗?” “这里呢?” “抬起胳膊我看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抬起眸,一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白大褂,身姿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病人身边,举着他的胳膊。 在暖色光线的浸泡下,男人五官立体精致,短发干净利落,随着说话清晰的喉结上下浮动,即便是侧着脸,也能感觉他眉宇间的英挺俊秀。 钟可可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整个人懵逼地贴着门,滑稽地站在那里。 似是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下一秒,姜遇桥转过头,与她的视线相对。 大概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男人神色明显地晃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平静淡薄的模样。 在这空白的几秒钟。 他放下病患的胳膊,站直身子。 在钟可可仿佛已经凝固了视线里,姜遇桥轻轻勾了勾唇角。 好久不见。 我的小朋友。 第38章 我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姜遇桥从童安市第一医院离职这事儿, 在当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别说第一医院,就是二三院那边都知道,这么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普外没留住。 童安并不算什么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 医疗水准也没有那么高。 对于很多刚毕业的医学生来说,算是个还可以的选择, 也有不少人想要挤破头进去,但对于还没毕业就被不少医院盯上的姜遇桥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个好选择。 事实上, 在姜遇桥早些年的人生规划中,并没有想过去临床。 陆亭山是个传统的学究,对自家孙子的期望也很高, 他觉得姜遇桥的头脑更适合去做学术搞研究。 那会儿姜遇桥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着老爷子高兴, 他就按部就班地去做。毕竟陆亭山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本能地想要多顺着他一些。 大学毕业就直接保研。 研究生毕业直接考博。 这是陆亭山一直为他规划好的路线,直到几年前老爷子去世, 姜遇桥当时正在实验室里赶项目, 得知消息后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人已经没了。 突发性脑溢血。 他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姜遇桥忽然不想再搞什么研究,他觉得如果那一刻, 他就在医院,是不是就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但他从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过任何人,包括钟可可。 就像他这些年都没有放弃过追查曲庆周一样,姜遇桥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独自消化的事情,他并不觉得这需要和别人分享。 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读博的时候, 郑良那边有了消息,说曲庆周好像回来过,另一边,曲心随也在机缘巧合下撒了谎。 好像冥冥注定中,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这一切。 姜遇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去了童安市第一人民医院。 因为是院长亲自点名要的,当时有好多同期的规培生看不上他,就连有些资历的医生都不爱给他好眼色。 但姜遇桥从不在乎。 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只是想等着曲庆周,曲庆周的女儿和妻子都葬在这里,他没理由一直都不回来。 也就是抱着这个听起来有些执拗的想法,姜遇桥在童安留了下来,但这世上的一切,并不会如他料想中一样运转。 曲庆周的像是在人海中湮灭一般,再都没有出现过。 而一直守着他的钟可可,却因此出了事。 姜遇桥原本以为,在钟可可失忆的期间,只要耐心努力,一切就可以回到以前的模样,两个人最好能生活在一个地方,如果不可以,那就确定关系。 -- 第98页 但事情却始终朝着更坏的方向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展,像是老天爷故意惩罚他,最后变成彻底割裂的状态。 钟可可和他摊牌的那天,生平第一次指责他。 她说他很自私。 凭什么他想,她就要跟着他走。 还说万一他出事,她要怎么办。 之前笃定好的想法,被这两句话毫不留情地引爆,原本构建好的信念在这一刻坍塌。 回到童安,姜遇桥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但无论是下乡支援,还是连轴转地做手术,他的苦闷都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那些日子,他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八岁的姜莱站在血泊中无声无息地望着他,转过头,同样八岁的钟可可牵着他的手,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直到他从楼上摔下来。 沉睡了好几天。 醒来的那一刻,也是黄昏,如同他在榕城病倒的那个晚上,姜遇桥脑子里空荡荡的,却唯独浮现出钟可可的脸。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梦到过姜莱。 他也终于明白,梦里姜莱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向他求救,抑或是让他留在回忆里,更像在告诉他,你要好好活着。 为了我。 也为了妈妈。 吴主任是在当天就得到姜遇桥要辞职的消息。 两个人单独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 科室里的其他人都跟着莫名紧张,有的小护士甚至还听到了吴主任发火的声音。 但无论是软还是硬,姜遇桥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颐夏。 这个消息刚一传出来,众人私底下立刻展开热烈的讨论,有人说姜遇桥不知好歹,吴主任和院长那么器重他他都不领情;有的说是吴主任对他太苛刻了,那么多的手术都压在他身上,肯定吃不消;还有人猜,是院里给的条件不好,姜遇桥的水平显然已经超过普通助手,可工资却实在少得可怜,但无论怎么讨论,都没有改变姜遇桥离开的事实。 按照规矩,姜遇桥起码要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但院长得知情况后,也不想再为难他。 就这样,没多久他就来到颐夏,并顺利来到颐夏市二院工作。 为了离钟可可近一点,他在传媒大学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本想再稳定一段时间,找个机会去见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 相比之下,更为意外的人是钟可可。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像被浆糊糊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运转,只是凭借本能地捏着外套的一角,眼睁睁看着姜遇桥朝她走来。 白大褂下,男人身穿剪裁精致的黑衣黑裤,衬衫的扣子扣到领口最上方,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随着布料的剪裁,精瘦的腰线隐入深色系的皮带之中,将清越的身姿凸显到极致。 两个月未见。 姜遇桥的头发剪短了许多,气质更为禁欲清冷,唯独看向她时,眉眼低垂又专注,眸光中分明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像在克制。 又像在暗潮涌动。 对于钟可可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 她从未幻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个城市与姜遇桥重逢,事实上,从姜遇桥那天撒开抱着她的手的一刻,她就已经认定,两个人的故事已经结束。 姜遇桥那样处在山巅的天之骄子。 不会为了她来到半山腰。 那场她从八岁就开始做的美梦,也许早就应该画上休止符。 抱着这样的想法,钟可可日复一日地过着崭新的生活,也试图在每个思绪空白下来的瞬间,努力擦掉脑海里关于他的身影。 却怎么都没想到。 姜遇桥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面前。 甚至,他还抬起手,像是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想要揉她的头。 钟可可眉心一跳,第一时间避开。 姜遇桥的手就这样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望着眼前小姑娘紧绷的粉唇,还有别开的视线,姜遇桥喉结滚了滚,将手习惯性地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状似不经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依旧是熟悉的语气。 还有那该死的好闻的柑橘香。 钟可可微微吐出一口气,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抬头与他对视,“我还想问你。” 说话间,她的视线落到姜遇桥胸前的名牌,上面清晰地印着两行字—— 【颐夏市第二人民医院姜遇桥】 不是做梦。 姜遇桥的确是姜遇桥。 她确实在颐夏遇见了他。 似乎猜到她会这么问,姜遇桥轻扬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敛了敛眉,所答非所问,“刚刚那个叫付滢的女生,是你朋友?” 钟可可下意识就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嗯,我大学同学。”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到姜遇桥的目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要我来找你,把钱还给你。” 付滢的医药费包含了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 当时姜遇桥见她比较无助,没想太多,就替她垫付了。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反倒促成他和钟可可的偶遇。 姜遇桥眼底蕴含着清浅的笑意,双手插袋,悠闲地倚在另一撇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钟可可,“好啊,你还。” -- 第99页 “……” 钟可可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低头打开微信,“多少钱。” “九千七百六十八块五毛二。” “……” 钟可可手一顿,有些嫌弃又无语地看着他,“五毛二你也记得这么清楚。” 姜遇桥挑眉,“这是医院的钱。” 钟可可:“……” 行吧。 她也不差这块八毛的,低头把付款界面点开,嗓音干脆,“你的收款码,亮一下。” 视线随着她举起的手机晃了晃,最终停在她那只柔软细白的手上,姜遇桥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无动于衷地鬼扯,“我没带手机。” 这话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听得钟可可粉唇微张。 没带手机? 他在开什么玩笑。 钟可可简直被逗笑,用荒谬眼神看着姜遇桥,“你没带手机我怎么把钱给你,难不成你让我大晚上去找提款机吗?” “那倒不用,”姜遇桥语气随意,深邃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她,“我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话语间。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钟可可刚要开口,就看到他那清晰的腕骨上,依旧戴着她送给他的那块复古石英表,而表带之下,似乎还有一根明红色的细绳。 姜遇桥神色一如既往地沉稳清明,像是公事公办一样,“我马上还有一个小手术。” 钟可可小包子脸板着,不那么友好地与他四目相对。 脑仁儿飞速运转,正想着这男人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招,倏忽间,姜遇桥就俯过身来。 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因为空间太窄,钟可可甚至都来不及躲,就被迫与弓着背的姜遇桥视线相平。 男人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微弯,双眸透着一抹极为少见的狡黠,像是只对她,才会有的模样。 在这不过两掌之间的距离下,钟可可清晰地看到男人那双乌黑剔透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慌张的脸。 心间仿佛滚过热浪。 钟可可双颊不由自主地升温,抬起手刚要抵住姜遇桥的胸膛,就听见男人清润低磁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果你等不及,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 “直接给我转账。” 第39章 厚脸皮发挥到极致 钟可可根本没想到, 简简单单还个钱,竟然能扯到黑名单。 关键这男人还理直气壮。 就好像欠钱的人是他,自己不把他拉出来就不还钱了一样。 凭什么啊。 你要我拉回来就拉回来, 我不要面子的吗? 钟可可翻了个不大明显的白眼儿,把反抗精神发挥到极致, “我看你是不着急收钱。” 姜遇桥缓缓站直身子,“你是不想给?” 钟可可被他拿话刚了一下,秀眉倒蹙, “怎么叫我不想给,明明是你不带手机。” 姜遇桥气息拖长轻笑了声,语气带着淡淡的谴责, “我都说了,你只要把我拉出来, 转账就行,”话到这里,有意无意地停顿, 男人目光扫到钟可可俏丽的脸上, “还是你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见我一次。” “……” 钟可可懵了。 姜遇桥眸光淡淡地望着她,将付远航教给他的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线本就磁性。 被这个调子一染, 就更显得性.感勾人。 钟可可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野路子打得眼冒金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恰好这时,老天派来许新雅来解救她。 许新雅在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刚要回病房,就看到站在门口气氛暧昧的两个人,许新雅面色惊异, 抬手指了指钟可可,又指了指姜遇桥,刚要开口询问,就被钟可可瞬间拉住了手。 钟可可一秒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拉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碎碎念,“你终于回来了,我跟付滢等你好一会儿了!” “啊?” “啊什么啊,快走!” “……” 姜遇桥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人倒腾着小碎步消失在隔壁病房,扬起唇,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 许新雅是在回到病房后,才知道自己大半夜出去买东西都是徒劳。 付滢的住院费是一口气交完的,其中也包含着伙食费,不过最主要的是她这个情况短时间内是不能吃什么的。 钟可可舒舒服服地靠坐在陪床椅上,随手扯过一袋薯片,对许新雅道,“乖,儿子,大不了咱们父子俩晚上吃。” 许新雅转头质问,“我还没问你呢,刚那帅哥医生是谁。” 听到这话,钟可可撕包装袋的力道一滑,里面的零食差点漏到地上。 付滢眼睛亮起来,“什么帅哥医生?是姜医生吗?” 许新雅目光变得疑惑,“你认识他?” “是特别高特别帅的吗,如果是他,就是帮我垫医药费的那个,”付滢慢声解释,“可可是帮我还医药费去了。” 许新雅闻言,将信将疑地看向钟可可,钟可可转了转眼珠,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一副既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把薯片咬得嘎嘣嘎嘣响。 这一个多月来,两个人吃喝用度几乎都在一起,许新雅可太了解她,当即扯过椅子坐在她旁边,“就还个医药费,用脸贴脸站着吗?” -- 第100页 没想到她连这一幕都看见,钟可可当即被薯片噎得哽了下。 付滢有些意外地睁大双眼。 钟可可把薯片袋扔到许新雅怀里,“你说话能不能别夸张,怎么脸对脸了,门口就那么大点儿地方。” 解释的时候,钟可可耳垂微微泛粉,眼神也有些刻意躲避。 许新雅阴阳怪气地笑,“啧,前男友。” 钟可可:“……” 付滢直着脖子,只恨自己不能从床上坐起来。 这会儿病房里就只有付滢这一床,许新雅也不用压低音量,干脆把话摊开来问,“钟可可,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就因为他,拒绝我表弟?” 许新雅的表弟张博洋也是传媒大学的。 只不过专业不同。 因为是亲戚,刚入校那几天,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就这么两个人认识了,简单相处了没几天,性子内向的张博洋就跟许新雅说喜欢上了钟可可。 许新雅是北方人,性子十分忠肝义胆,当即就拍胸脯跟表弟许下这门婚事,谁知嚷嚷着想谈恋爱的钟可可反而拒绝。 钟可可给出的理由是,张博洋看起来太内向了,虽然小有姿色,但不是适合她,再说中间还有个许新雅,她会担心影响两个人的友情。 她这么说,许新雅也就这么信了。 跟着也有别人过来追钟可可,但也毫无例外都被她拒绝。 只有张博洋没放弃,一直温水煮青蛙地追着,因为中间夹着许新雅,钟可可不好拒绝得太直白,就索性任由他去。 许新雅甚至以为张博洋都有戏了,谁知中途杀出来个前男友。 这前男友要是一般配置也就算了,偏偏是个ssssssssr。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看了一眼,许新雅还是能清楚认知这男人的条件有多优越,先不说那一米八几的身高,还有那精瘦诱人的细腰,光那一身禁欲清冷的气质,就是把传媒大学挖地三尺也找不出来一个。 更别说他的正脸。 五官精致立体,就像老天按着黄金比例一点点雕琢的,已经不是简单用帅气就可以形容的。 如果钟可可的前男友是她。 那她挑剔来挑剔去,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被许新雅如同x光的眼神上下扫描着,钟可可沉默半晌,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不是前男友,我拒绝你表弟也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 “我和你表弟不适合。” “那你和那个姜医生呢?” 钟可可垂着眸,指尖蜷缩了下,“我和他是过去的事了。” 躺在床上的付滢忍不住阻止,“新雅,可可不想说就别问了。” 许新雅原本只是凑热闹,没意识到不小心越了界,瞬间清醒过来,她吐了吐舌头,“好好,我不八卦了。” 随意扯了个别的话题,这件事儿就这么打着哈哈过去。 钟可可也没有表现得苦大仇深,还是像之前那样和两人嬉嬉笑笑,只是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魂游一次,心思飘忽到病房之外,猜想姜遇桥在干什么。 几次下来,钟可可觉得自己都要精分了。 只能拿出从宿舍带出来ipad画画。 自打上大学后,她又干起了“老本行”,在画画软件上接单,画人设头像,她的要价不贵,一般是三到五百,基本上一开单,就有很多人抢着约。 她也是觉得应该把画画的技能捡起来,才开了五单。 现在她手头已经画到第四张,单主是个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的人,钟可可也是跟她废了好多口舌,才跟她说明白什么叫文字设。 原本钟可可以为,这又是个难缠的主,没想到对方听到文字设要加钱后,非常阔绰地给她又打了三百,还跟她说,想怎么画都可以,相信她。 钟可可哪见过这种神仙单主。 当即下定决心好好画。 为了让单主满意,她这段时间经常主动找对方沟通,但奇怪的是,对方好像对于她画成什么样并不那么在乎,反倒是东扯西扯,总是把话题聊到生活上去。 不过每次的聊天内容也不是很多。 那个单主好像很忙的样子。 想着反正晚上在这陪床也没什么事做,钟可可就把图拿出来继续画,付滢则和许新雅凑在一起追剧,三个人待在一起倒是其乐融融。 直到半个小时后,对床来了病人。 许新雅见状,赶忙给手机插上耳机,钟可可也顺势看了眼。 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有个陪床的女儿,刚做完手术被送过来,后面跟着两个护士,护士把老人安置好,跟着又说了些嘱咐的话,老人却只在意一件事,“刚刚给我做手术的小姜医生呢?” 给她打吊针的小护士声音温和,“姜医生去别的病房了,要等会儿才能过来,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老太太皱起脸,“我就是想跟小姜医生说说话。” 听到小姜医生,钟可可下意识停住画笔。 许新雅看了看老太太,又看向她。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女儿开口,“护士,您别听她的,她没什么需要,她就是看上小姜医生,觉得人家好,想给我介绍。” 老太太嗔怪似的看她一眼,“介绍怎么了,谁让你不搞对象的,都多大了。” -- 第101页 女儿一听,顿时翻了个白眼,“妈,你现实点好不好,那小姜医生那条件,凭什么就看上你女儿我啊。” 护士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乐,“姜医生年轻有为,确实有许多人给他介绍对象。” 老太太赞许般点头。 护士帮她调整好滴速,直起身,“但是啊,姜医生有女朋友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 钟可可画的睫毛的那一笔直接歪到起飞。 这下就连闭目养神的付滢都忍不住抬起脖子,关注着眼前气氛诡异的一幕。 许新雅怕她牵扯到伤口,赶忙把她按回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样关切地望着钟可可。 眼前,小姑娘安静地坐在那儿,头微垂,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不声不响地盯着手里的ipad,脸上的表情说不出什么滋味,眼神空洞的就像橱窗里漂亮的瓷娃娃。 后面老人又碎叨了什么。 钟可可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没画完的小萝莉。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滋味,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心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当初推开他的人是自己,可难过了这么久的人,也还是自己。 这两个月来。 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粉饰太平。 可姜遇桥呢。 大概就只是云淡风轻地过着新生活,随便挑个女生谈恋爱。 美滋滋得很。 想到这,钟可可把画笔塞到皮套里,往床上一丢,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嗓,打断老太太和女人的谈话,“刘阿姨,您叫我。” 几乎不用任何分辨。 钟可可就听出这个人是姜遇桥。 许新雅看到姜遇桥进来,立马瞪大眼睛坐直身子,顺便抬脚踢了钟可可一下。 然而钟可可只是背对着那边,身子直挺挺地坐在那,像是把自己静音了一般。 姜遇桥进来的第一秒,视线就若有似无地朝钟可可那边撇去,只见暖调的光线下,小姑娘单薄的身子被陪床椅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小截雪白纤细的小腿,在椅子下方露出来。 颐夏是典型的北方。 天气比不了榕城,十月多如果还光腿,是会被冻出病的。 姜遇桥目光沉了沉。 心口再度溢出那股从小到大就爱为她操心的情绪。 隔了几秒,他才转头看向老太太。 不似平时待人接物的礼貌疏离,对待病患,姜遇桥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他微弓着背,面带笑容,耐心道,“怎么了,是伤口不舒服吗。” 老太太见到他就跟牵牛花开了似的,笑得别提多喜庆,“哎呀,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叫你过来说说话,顺便想跟你介绍介绍我女儿。” 女人听到这话,无语得不行,“妈,你有完没完,人家护士刚刚不都说了,姜医生有女朋友,你介绍什么啊。” 姜遇桥闻言,笑容凝滞在嘴边。 他微微站直身子,视线明目张胆地朝钟可可那边撇去。 许新雅看到,再度踢了钟可可一脚,冲她挤眉弄眼。 钟可可憋着一股劲儿,硬挺挺地坐着,揪着自己的裙角不说话。 耳边,老太太和女儿的争论还在继续,老太太说又不是让两人立刻谈恋爱,加个微信也没什么,女人却表示这就是明目张胆地撬墙角,而且姜医生也不一定愿意。 话题说到这里。 姜遇桥终于开口,“刘阿姨,加微信就不必了。” 老太太没想到姜遇桥会这么直白地拒绝,脸色顿时垮下来。 姜遇桥笑了笑,“您女儿说的对,我确实不愿意,如果您身体不适,可以叫我,但如果是别的事,就免了。” 说罢,他也没管老太太失望的神色,拿起病历本朝付滢的床位走去。 见他过来,许新雅顿时坐直身子,付滢也下意识抬起脖子,姜遇桥见状赶忙让她躺下,“尽量不要乱动,别牵动伤口。” 付滢乖乖老实下来。 姜遇桥帮她看了看伤口,“没什么事,好好休养。” 付滢这会儿渴得嗓子干,嗓音沙沙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喝水啊,好难受。” 姜遇桥在病历本上书写着,嗓音温和,“坚持三天,后面就可以吃流食了,注意这几天好好休息,身体养好了才是本钱。” 付滢听着,点了点头。 许新雅却一直注意着姜遇桥。 之前那一眼看得有些模糊,到这会儿,她才看清姜遇桥真实长相有多帅。 妈的。 和他一比,瞎子才选张博洋。 许新雅憋着嗷嗷叫的冲动,下意识又去踢钟可可,想让她说句话。钟可可被踢的一双小白袜都沾满了她的脚印,气得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直勾勾地瞪着她威胁她消停点儿。 两人正眼神交锋着。 姜遇桥的视线倏然瞥了过来。 男人眼眸深邃,深灰色的瞳仁仿佛缀了光,就这么盯着钟可可秀气的侧脸看了几秒,忽然开口,“钟可可。” “……”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钟可可身上。 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柑橘香,钟可可一帧帧抬头,一秒就对上姜遇桥平静清隽的脸。 像是从小大到大,他无数次呼唤她那样,男人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威压—— -- 第102页 “你跟我出来一趟。” 第40章 被我那个小目标听到了…… 钟可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较什么劲。 好像心里始终压了口气, 她不大想面对姜遇桥,但又总忍不住被他的讯息所影响。 她很难把这种心情描述出来。 只能尽量理智地判断,那就是, 姜遇桥现在和她生活在一个城市,不管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她都免不了在未来的四年内,和他或多或少地接触。 不管她愿不愿意面对。 她都无法抹灭过去相伴成长的那十年,他还是她的遇桥哥这个事实。 想到这, 钟可可闭了闭眼,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一只脚刚迈出病房,就看到身姿修长的男人长腿撑地, 姿态懒散地倚靠在墙上。 他的双手习惯性地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嘴里叼了根棒棒糖。见钟可可出来, 姜遇桥眼波撩起,舌尖把糖球从左边抵到右边。 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荔枝味儿的, 递给钟可可。 钟可可面无表情看着男人白皙宽大的掌心, 张口拒绝,“不要。” 小姑娘表情倔强。 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抗拒。 姜遇桥敛了敛眉,把手收回来,在开口说话前, 把棒棒糖咬碎,将细细的杆儿丢在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钟可可站在原地。 姜遇桥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漆黑又纯粹的眼与她直白地四目相对。 钟可可被他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抢先开了口,“找我什么事。” 姜遇桥面色很平静,“快十一点了, 还不走?” “宿舍早就熄灯了。”钟可可错开目光,“本来也没打算回去。” 姜遇桥轻点了下头,朝病房里那个看起来不大结实的陪护椅看了看,“这家医院条件没有那么好,你晚上睡在那儿可能不舒服。” 被他这么一说,钟可可这才想到,今晚她要睡在那个硬邦邦的折叠椅上。不过也不一定睡在那,许新雅和她说好了的,实在不行两个人就挤在一张床上。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姜遇桥好心提醒,“而且后半夜也有可能来急诊病人,到时候就没办法用那张床了。” 话到这里。 钟可可才明白过来他叫自己出来的目的。 她脸色犯难地看了眼屋里正舒舒服服躺着追剧的许新雅,“那你们这有好点儿的陪护床吗?” 姜遇桥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钟可可:“……” 姜遇桥低垂着细密的长睫,看着她浓密的发顶,嗓音温和又耐心,“但你可以去值班室睡。” 听到这话,钟可可略显诧异地抬起头,“值班室?你们医生用的?” “上级医生今天请了假,科里只有我值夜班。”说话间,姜遇桥微微俯下身,眸光定定地望着小姑娘,“你可以去那里睡,我保证不让别人打扰你。” 他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地靠近。 钟可可像是产生了应激反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鞋跟抵在墙上。 见她冷冰冰的表情变成小慌张,姜遇桥勾起唇角,直起身。 钟可可瞬间有些懊恼。 两个人相伴了十年,对彼此的微表情都再熟悉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正被姜遇桥清楚地洞悉着。 钟可可不喜欢这种感受。 她捏着裙角,毫不犹豫地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用。” 姜遇桥并不意外她会拒绝,依旧淡淡提醒,“你起床气那么重,明天早上哭鼻子怎么办。” 钟可可下定了决心不接受他的好意,干干脆脆地回答,“哭鼻子也和你无关。” 说完这话,她抬脚欲走。 哪知姜遇桥在身后叫住了她,“我的话还没说完。” 钟可可心里有个声音很大声地告诉她别听别听快进去,可脚步却沉得像是灌了铅,根本挪不动步。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头面对时,那道如清泉般磁性动听的男嗓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我没有女朋友。” “……” 钟可可不由自主地侧过身,神情是明显的怔愣。 姜遇桥坦荡地看着她,目光像是黑夜中明亮的灯塔,“是那个小护士不了解情况。” 话音落下。 空气中划过一道难以言喻的尴尬。 钟可可绷着唇角,用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表情,看向姜遇桥。 男人漆深的眸色压了压,不急不缓地解释,“当时好多人给我介绍女朋友,我嫌麻烦,就说自己有了目标,没想到这事儿传出去,变成了我有女朋友。” 钟可可下意识攥紧拳头。 心里想说你爱有就有,跟我说干什么。 谁知下一秒,姜遇桥忽然轻笑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本来挺无所谓的,只是没想到——” 钟可可缓缓抬起眼。 姜遇桥桃花眼微弯,笑得清澈且温柔,“被我那个小目标听到了。” - 付滢的手术做得不错。 据主刀医生说,只要在医院好好休养,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因为学业的缘故,钟可可和许新雅没办法每天都来陪她,而经历过第一天晚上痛不欲生的陪床后,付滢也不让她们两个过来。 那天晚上,钟可可到底没有接受姜遇桥的帮助,固执地选择睡硬邦邦的陪护椅,好在急诊那边没有病人,钟可可后半夜还能和许新雅挤一挤。 -- 第103页 可即便两个人再瘦,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也是十分难受的。 钟可可根本没怎么睡着,半夜还起了两次夜。 最尴尬的是,早上不到八点,医生和护士们就过来查房,钟可可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姜遇桥跟着主任医师进来询问情况。 据许新雅后来回忆。 当时的钟可可脸色难看得就差从窗户跳出去。 后来查完房,姜遇桥又来了一次。 这次他不是来看病情,而是默不作声地留了三份早餐,其中鸳鸯奶茶配芝士牛肉汉堡,是专属钟可可的。 钟可可洗漱回来,看到这份热乎乎的早餐,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本来她不想吃。 直到看见早餐袋贴着的便签,是姜遇桥手写的,一勾一划都带着熟悉的笔锋和力道—— “别和自己的身体较劲。” “趁热吃。” 因为这场突然的相遇,钟可可在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怎么去医院。 她一方面在刻意避开。 另一方便,是她每次想去,都有些事儿把她拦住。 最近导员那边在搞入党的事儿,其中备选人员里就有她和齐雪。两个人平时就较劲儿,这么大的事儿更是谁也不愿意松口。 钟可可也不是非要入党,就是看不上齐雪那洋洋得意的样儿,特别是她最近还谈了个男朋友。 这会儿钟可可正在宿舍埋头写入党申请,张悦一边看动漫,一边跟她闲聊,“听她说,长得特别特别帅,还是个医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说还是打什么游戏认识的呢。” “你说好不好笑,她平时嫌弃咱们玩游戏吵,其实自己玩得比谁都开心。” “……” 不知为何,钟可可突然想起姜遇桥。 思绪短暂空白了一瞬,她停下敲字的手,再度回想起那天晚上,和姜遇桥面对面的两次。 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还是那样清冷温和,对她富有极大的耐心。 只是,她一直没问,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工作上她不可知的变动,还是……为了他口中的小目标。 想到这三个字,钟可可抬手不经意地摸了摸耳垂,那股坐立不安又心浮气躁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恰巧这时,上完选修课的许新雅给钟可可打电话,“喂,可可,我现在要去帮付滢送点儿东西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已经两天没去看付滢。 钟可可心里也惦记,顿时没了写入党申请的心思,她扣上电脑站起身,“你等我收拾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听说付滢已经可以吃一些流质食物,两个人特意买了热乎乎的鸡蛋汤,还带了一点新鲜水果。 不过短短的两三天,病房就已经住满了人。 钟可可和许新雅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陪护椅上,和付滢聊着天。付滢也在入党名额里面,但迫于伤口,她只能躺在床上用手机写。 因为不是一个系的,她和钟可可并没有竞争关系,反倒是担心钟可可的入党名额。 付滢对齐雪那人有了解,忍不住多说两句,“她那人心术不正,你们俩性子直,尽量别和她起冲突,而且这次入党名额,可可也慎重一点,别让她背后使什么招数抢去。” 钟可可正在给她削苹果,笑了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试试吧。” “你也别太云淡风轻,齐雪那人,”许新雅啧了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对付滢道,“你都不知道,她最近谈了个网恋对象,逢人就吹,说什么长得巨帅,还是个医生。” 付滢一听,顿时乐了,“她这说得怎么这么像姜医生啊。” “可算了吧,”许新雅瞥了钟可可一眼,“就她那长相,找的估计是个网络骗子,完全不可信。” 付滢点头,“嗯,有道理。” 钟可可低垂着眼认真地削苹果,没搭话。 谁知隔壁床打吊针的女生听到付滢提到姜遇桥,犹豫了一会儿,软糯糯地凑过来搭话,“哎,同学,你认识姜医生吗?” 听到这话,三人同时抬头。 女生长得肉乎乎的,像个可爱的小包子,说起姜遇桥的时候,眼里像是放着光,“你们知道,姜医生这两天为什么没来吗?” 许新雅下意识看向钟可可。 钟可可眼神有些懵。 付滢虽然整天在这里,但也不知道这些医生的工作怎么安排的,礼貌地摇了摇头,“可能是休假了?” 话音刚落。 进来换药的小护士走了过来,接上话茬,“姜医生生病请假了。” 钟可可削着苹果的手一抖,下意识开口,“生的什么病。” 护士换上药,转过头瞥了钟可可一眼,不咸不淡道,“那谁知道。” 钟可可:“……” 护士拿起换掉的药瓶,看了几个人一眼,“可能人气太高,被累到了吧。” 丢下这话。 小护士匆匆离开。 许新雅反应过来她在这指桑骂槐,顿时气得站起来,“哎,这人什么态度啊,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 隔壁女生点头,“就是,说的是什么话啊,好像姜医生是她的一样。” 付滢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安慰,“这护士平时就这样,别想太多。” -- 第104页 说着,她看向眼神空茫茫的钟可可,“你没事吧?” 钟可可闻言,这才渐渐回神。 “没事,”她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干净的餐盒里,递给付滢,“吃吧。” …… 下午的课在一点半。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钟可可和许新雅同付滢道了别,打算回学校。 两个人还没吃饭。 想着时间还算充裕,许新雅提议不如在附近找个餐厅吃完再回去。 刚出病房,许新雅就开始在app上搜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美食,钟可可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她在此刻,想的的确是姜遇桥生病的事。 印象中,姜遇桥很少生病,她最近听说的一次,还是付远航跟她说的那次。 不过话说回来,当医生好像真的很累,像他这样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就更是累上加累,说不定这次生病,他就是累到了。 想到这,钟可可突然萌生出想给付远航打电话的想法。 她不由自助地拿起手机,还没解锁,就忽然听到走廊前方响起一道惊喜的女声,“姜医生,你怎么来了?不是生病了么?” 钟可可脚步随之一顿。 许新雅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 她抬头,顺着钟可可的目光望去,下一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身穿熨烫妥帖的天蓝色衬衫,藏蓝色西裤,身形清瘦挺拔的姜遇桥。 男人脸色白得过分,跟护士说话时候神色明显有些倦冷,直到他看到眼前停住的钟可可,狭长深邃的桃花眼顿时浮现出一股冰雪消融的暖意。 也不管身边的护士说了什么。 姜遇桥拎着外套走到钟可可面前,眸光专注地看着她,嗓音微沙,“看完同学了?” 像是被人从梦境中拉了回来,钟可可神色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是啊。” 本以为赶不上见她一面,谁知逮了个正着,姜遇桥心情好好地淡勾着唇,“那正好。” 钟可可:“?” 姜遇桥稍稍抬眉:“一起吃个午饭。” 第41章 为了你 姜遇桥是从付滢那边知道, 钟可可今天来了医院。 两天前,他加了付滢的微信。 钟可可不论是电话还是微信都是拉黑的状态,他需要从付滢那里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 碍于之前的恩情, 付滢没好意思拒绝,但也只保证告诉他这几天钟可可什么时候来, 别的事,她一概不管。 姜遇桥没有那么多要求,他只想多跟钟可可见上一面。 哪怕是打个照面。 经历了这么多事, 要想把两人的关系缓和到以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姜遇桥早就做好慢慢熬的准备,如今也只是能尽量往前走一步就多往前走一步。 至于别的事, 他不敢多想。 他现在只希望他的小朋友能够快快乐乐的,他也会在她大学这四年, 牢牢地守着她,保护她。 钟可可自然不知道他怎么想,只是在他提出吃饭要求的时候, 本能地想要拒绝。 说到底, 心里还是压着那口气。 姜遇桥说往东,她偏要往西。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变量。 那就是许新雅。 许新雅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呀”,还没等钟可可说话, 她就自来熟地和姜遇桥搭上了茬,“我刚好查到一个附近新开的网红西餐,我们正想去呢。” 姜遇桥始终是那副拿捏得当的平和,看不出任何的企图心,对许新雅点了点头,“那就去那家。” 钟可可:“……” 拒绝的话像是被棉花团堵在喉咙里, 钟可可一言不发地鼓了鼓腮帮子。 不就是吃个饭。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吃穷他。 抱着这个想法,钟可可顺从地跟着许新雅下了楼,姜遇桥去停车位那边调车,几分钟后,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二人跟前。 这车对于钟可可不陌生,她记得付远航在没买大G的时候,就经常开雷克萨斯,但显然,那台比眼前这台差远了。 许新雅比钟可可懂得多一些,一眼就认出这车得一百来万,看这光滑崭新车身,搞不好刚买没多久。 虽然比不上那些鬼扯的霸总小说动不动开什么宾利还有迈巴赫,对于一个三次元的医生来说,这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此,许新雅非常满意。 刚上车,就给钟可可发微信,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 钟可可就坐在她旁边,看到这条消息,当即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什么有钱人,怎么可能买这么贵的车。】 许新雅:【不能吧?难道这车是他租的?这么新的车能租到吗?】 钟可可对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懂,很随意地回复:【也可能是他从朋友那儿借的。】 之前他偶尔开付远航的车。 去童安的那次,他开的也郑良的车,搞不好这次也是从哪个朋友那儿借的。 虽然从小到大,姜遇桥看起来都不缺钱,但钟可可并不觉得他富到能买得起一百多万的车。 而且,她曾经喜欢他,跟他有没有钱无关。 就算他现在物质条件真的好,钟可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原谅他。 思及此,钟可可莫名涌起一股傲娇的小心情。 -- 第105页 她收起手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瞥了眼驾驶位上专心开车的男人的侧影。 日光打在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腕骨清晰突出,骨节线条漂亮,修长手臂线条之上,是清瘦但宽阔的直角肩,还是那样的清俊挺拔,从小到大都未改变。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遇桥的视线透过后视镜,像是带了烙人的温度,毫无防备地落到她的眼睛里。 钟可可心一哽,迅速移开眼。 却不知道,姜遇桥看过来多少次,才和她对上了这一眼。 - 网红餐厅并非徒有虚名。 中午的客流量确实不错,再加上附近有大学城,又很平价,来吃饭的学生党特别多。 好在许新雅提前预约了位置。 三个人在靠窗的一个小四人桌前坐下,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点单。 钟可可原本有点儿饿的,但这会儿坐在姜遇桥面前,愣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许新雅问了好几次她想吃什么,她都说随便。 姜遇桥喝了几口冰水润嗓子,跟着接过菜单,“芝士焗扇贝,奶油菌菇意面,提拉米苏,还有这个西米露。” 男人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带着一点儿感冒后的沙哑,却掷地有声地砸到钟可可心上。 这几样,毫无疑问,都是她曾经爱吃的。 她记得她十三岁的时候,大院附近的商场也开了一家类似的西餐厅,只要姜遇桥一有空,钟可可就会磨着他带自己吃。 那时候姜遇桥的零花钱也不多,为了让她多吃点儿,有时候会把付远航叫过来结账。 当时的钟可可对钱没什么概念。 等到现在,她自己也开始赚钱的时候,才明白当时的姜遇桥对她有多纵容。 想到过去种种,钟可可抿着唇,对上姜遇桥早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男人眉眼清湛温和,耐心地问,“还有需要别的吗?” 钟可可摇了摇头,“够了。” 姜遇桥嗯了声,抬手把菜单归还给服务生,说了句谢谢。也就是这个关卡,钟可可才注意到他侧过头时,后脑勺露出的一道不那么明显的伤疤。 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那块的头发比别的地方要短一点,像是曾经刻意剃掉一样,就连伤疤都还泛着淡淡的红。 钟可可垂下眸,有些失神地看着餐桌上的白色纸巾。 好在这间餐厅上菜很快。 有了食物,桌上的尴尬和不自然很快就被抵消,再加上许新雅这个能说会道的,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期间姜遇桥也偶尔跟钟可可说上了几句话。 都是在问她在学校的事情。 他问,钟可可就回答。 规规矩矩,毫无感情色彩。 互动的模样倒真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妹妹。 然而曾经的钟可可并不是这样,曾经的她和姜遇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许新雅一样,快乐得像个小太阳,再无聊的鸡毛蒜皮,她也会一直对他说个不停。 那时候,姜遇桥是有些烦的。 但现在—— 姜遇桥捏着杯壁,长睫敛着。 突然格外怀念钟可可喜欢拽着他胳膊,像只小尾巴粘着他的那段时光。 …… 没多久,三人吃完,姜遇桥开车送她们回学校。 车刚停到校门口,许新雅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可可,我一哥们儿找我,我就不等你先过去了,等会你回宿舍记得帮我拿书占位置哈!” 钟可可哎一声,还没说话,许新雅就“啪”一声关上车门,她冲二人摆了摆手,眨眼间就只剩钟可可一个人坐在后车座上。 “……” 突如其来沉默气氛搞得钟可可头皮紧绷。 刚一抬头,她就对上姜遇桥似笑非笑的视线,男人淡色的唇瓣微挑,修长的指节点了点方向盘,颇为赞许道,“你这朋友还挺聪明。” 是啊。 是挺聪明。 我们系出了名的红娘呢。 钟可可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拎起帆布包推门下去,关上车门的时候,姜遇桥从另外一边下来,拦住她的去路,“我送你进去。” “……” 钟可可紧了紧捏着帆布包的手指,唇瓣严丝密合,刚要蹦出一个“不”字,脑中就忽然闪现出男人后脑勺上的疤。 白色的圆头帆布鞋在原地碾了两下,钟可可听见自己声音紧巴巴的,“你脑袋后面,那个,怎么回事。” 说话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姜遇桥眉峰微抬,“你看见了?” 钟可可点头。 姜遇桥抬手摸了下,笑得很随意,“很明显吗?” 钟可可想说没有,但转念一想,这么说很容易让他觉得自己在偷偷关注他,于是她眨了眨眼,改口道,“是有点儿。” 为了证明她没在说谎,她还刻意强调了下,“就……你后面有点儿秃,所以就显得很明显。” 从来没被人说过“秃”,姜遇桥神色明显滞了一下。 见小姑娘格外认真的模样,姜遇桥舔了舔唇,略微自嘲地点头轻笑,“可能是吧。” 钟可可心虚地挠了下鼻尖,也不知怎么想的,继续火上浇油,“不过现在秃头很正常,特别是男生,我们班就有好几个,也不耽误找对象。” 姜遇桥刚开始还真有点儿信了。 -- 第106页 但凭她对钟可可的了解,她越解释,就越能证明她在胡扯。 不过他还挺愿意听她胡扯的。 毕竟这几天加起来,她跟他说的话可能都比不上这几句。 姜遇桥像是被勾起了兴致,桃花眼微挑,“那你介意男朋友秃头吗?” “……” 怎么问题还扯到她身上了。 难道他不应该着急这头秃了怎么办吗? 钟可可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当然介意了,谁会喜欢自己男朋友是秃子呢。” 姜遇桥拖长音调嗯了声,故作正经道,“那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秃头怎么治,争取不让我们可可嫌弃。” 这话说得钟可可耳根一热。 忽然发觉自己跟他谈话特别没效率,明明心里有一堆问题,却总是说着说着就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钟可可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慢吞吞的,干脆一闭眼,催促道,“你别扯乱七八糟的,到底怎么弄的。” 倒是有了点儿过去钟可可的影子。 姜遇桥单手插袋,“从楼上摔的。” 钟可可喉咙一哽,“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阵子吧,做手术时间太长,低血糖从楼上摔下来。”姜遇桥漫不经心地笑,“当时住了一段时间院,你远航哥过来看的我。” 付远航…… 钟可可瞳孔微缩,忽然想起升学宴后,付远航让她跟自己一起去看他,所以就是那个时候,他从楼上摔下来的吗? 见她神色不大好看,姜遇桥敛起笑意,“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没事。” 钟可可唇线紧绷。 姜遇桥眼眸低垂,盯着她的模样:“还别的什么想问的?” 静默片刻。 钟可可缓缓抬起头,看着不知不觉走到她面前,男人过分英俊的脸,“你为什么来颐夏?” 这个问题,她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问了。 可姜遇桥像是刻意避开似的,轻轻松松就把话题绕开。 他越是这样,钟可可越想知道。 事实上,姜遇桥自己都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一方面,他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太过直白,让她有压力,吓跑她。 但这个问题总要有答案的。 钟可可也一定会问。 三番两次的逃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告诉她。 思及此,姜遇桥剔透的黑眸坦荡地看着她,音质轻淡,“你想听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 “……” 怎么还搞出选项了。 见钟可可神思荒谬,姜遇桥发自内心地轻声一笑,“官方的解释,是工作变动。” “非官方呢?”钟可可接话。 “非官方就是,”姜遇桥长睫随着眸光扫下来,语意压低,带着暗暗的哑,“为了你。” 第42章 可爱/JPG 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英语。 钟可可拎着她和许新雅的书, 几乎是踩着上课铃来到教室,她匆匆忙忙在许新雅身旁坐下,脸上还蔓延着可疑的红晕。 许新雅盯着她左右看了几眼, 连啧了两声,“咱们宿舍离教室也不远啊, 至于把你跑成这样吗?” 钟可可知道她在挤兑自己,板着小圆脸没说话。 许新雅最喜欢逗她了,撞了撞她的肩膀, “和你的遇桥哥哥都谈了什么?” 钟可可转头瞪她,刚要开口,英语老师就走了进来。 英语课是小班授课, 一个屋子也就四十来人,钟可可不好搞得太明显, 就用唇语说了句“闭嘴”。 许新雅哼了声,转头把英语书打开。 很快,上课铃打响。 英语课正式开始。 钟可可英语不错, 听课向来很认真, 但今天不知怎的,就像着了魔似的,怎么都听不进去,眼睛明明都快钻到书里了, 脑子却完全跟不上。 偏偏这会儿,许新雅还偷偷给她发信息。 手机嗡嗡地震。 许新雅:【有一说一,姜医生真不错。】 许新雅:【有颜,有车,还是医生,前途无量。】 许新雅:【最主要是对你真的挺好的。】 钟可可本不想回的。 但想了想, 还是没忍住,【你现在看到他对我好,他不喜欢我的时候你又知道?】 许新雅:【不喜欢你?】 许新雅:【你俩到底咋回事】 视线在界面上停顿了几秒钟,钟可可没有回复,把手机屏幕熄灭,放到一边。 曾经,她是那个为了姜遇桥可以连课都不听,上课偷偷画画的小女生,但现在,她只想好好听完一节英语课。 虽然那段失忆的时光并不那么美好。 可最起码,还是教会了她如何做自己。 就算姜遇桥是为了她来到颐夏,也不代表她要再度变成那个满脑子只有姜遇桥的钟可可。 …… 下课铃刚一打响,许新雅就从座位上活了过来。 她英语向来不好,每次听课都觉得很煎熬,基本上一节课都再魂游天外,还要时不时担心老师的提问。 所以她英语课每次都坐在钟可可身边,让钟可可给她小声打小抄。 钟可可原本以为她会追问她和姜遇桥的事,谁知许新雅的金鱼记忆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想着后面没课,她提出一起去图书馆自习,钟可可想到手头的入党申请还没写完,就答应了。 -- 第107页 不过在此之前两个人要先回趟宿舍拿电脑。 结果刚回到宿舍,许新雅就炸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护肤品又少了,香水的位置也被动了。 许新雅气得不行,把钟可可叫过来,指着手里澳尔滨的护肤水,“我刚买才没几天,你看,都到这儿了!之前她偷吃你零食也就算了,现在她都嚣张到敢碰护肤品了?” 这个她指的就是齐雪。 许新雅一直认为宿舍里大家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减少,就是她做的。 最明显的就是那次,付远航给钟可可快递过来的一堆零食,那会儿钟可可和齐雪的关系还没那么僵,她很大方地把东西分给大家吃。 其中齐雪分得最多。 有一次吃不够还来要,许新雅看不下去就怼了她几句。 后来齐雪就没再开过口。 但钟可可的零食却肉眼可见地减少。 许新雅当时就怀疑,是齐雪偷偷干的,没多久,张悦也发现自己的生活用品总是用得特别快。 三个人私底下讨论过这事儿。 许新雅觉得应该跟齐雪正面把话说开了,可张悦却觉得这样不好,三个人家庭条件都不错,也不在乎这点小东西,大不了以后就把东西放好不让她碰就是了。 这事儿要放在从前,第一个炸的肯定是钟可可。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大家要在一起生活四年,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羊毛没被薅到许新雅头上,许新雅也不好说什么,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她刚买的护肤水被用了。 许新雅脾气挺冲的。 当场就撸起袖子要出去找齐雪。 钟可可把她拦下来,顺手把宿舍的门关上,“你现在找她有什么用啊,你有证据吗?” 许新雅脸憋得通红,“就是她,不是她还有谁,你一套lamer,张悦一套鱼子酱,谁看得上我这小破澳尔滨啊,也就她一个。” 钟可可脸色也不好看。 虽然她也觉得就是齐雪,但这事儿不是能一时半会儿就计较清楚的。 齐雪就是咬死不承认,谁也没办法。 想到这,钟可可蹙了蹙眉,“不然你在群里说一下,再买个锁把东西放柜子里。” 许新雅看向她。 钟可可稍作沉吟,“这样的话,齐雪应该会收敛。” - 传媒大学的超市里有个小型的电子设备店,钟可可带着许新雅去了那里。在店里老板的推荐下,许新雅买了个性价比适中的电子锁。 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为了让许新雅心情好点,钟可可带她去隔壁奶茶屋买了两杯葡萄奶盖,坐下来边喝边聊天。 许新雅显然还在生闷气,“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钟可可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还要和她在一起生活四年,这未来的日子可怎么熬。” “大不了就撕逼。” 许新雅气鼓鼓地摆弄着电子锁,“我弟在这,我还怕她不成。” 话是这么说。 但钟可可还是希望生活能平静。 她真的受够了走到哪里都有个眼中钉肉中刺,就像当初的卓亦凡。 思及此,她忽然想起姜遇桥跟她说的那句“为了你”。 虽然这一下午,她都表现得很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越平静,就代表她越不平静。 也不知道是想转移许新雅的注意力,还是忍不住想要倾诉,钟可可思忖了几秒,缓缓开口,“其实闹太僵也没什么好的,我高中的时候就和一个女生一直不对付,吵吵闹闹好几年,最后我还被她害得从楼上摔下去。” 许新雅听到这话,惊诧地抬起头,“我操,因为点儿什么啊,这么缺德。” “因为我跟她喜欢同一个人。” “……” “那个人就是姜遇桥。”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许新雅愣住,瞬间脑补出一场精彩绝伦的三角恋,“姜遇桥喜欢她?不喜欢你?” 钟可可摇头,“他那时候谁都不喜欢。” 钟可可盯着沙冰之上的白色奶盖,“我跟你说这些,一方面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没必要闹太僵,自己会吃亏,另一方面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把伤口揭给许新雅看,“我并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很轻易地就能得到男生的喜欢,最起码,在我过去的十八年里,我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人的喜欢。”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聪明如许新雅还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过去单恋姜遇桥,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单恋两个字像是软刺一样扎在心里。 钟可可垂下眼眸。 许新雅瞬间从她的表情里明白她为什么面对姜遇桥时是那样的反应。 像是有些期许又有些抗拒。 又像怕被看透,而拼命掩饰。 “但是可可,”许新雅忽然很心疼她,“他现在是喜欢你的。” “我不知道,”钟可可抖了抖黑长的眼睫,酸涩又甜蜜的滋味在胸腔里弥漫,“我觉得我感受得还不够强烈,而且我现在也没办法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那就不忘。” 许新雅拉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这些事情不是你需要去想的,如果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他会自己想办法,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抵消。” -- 第108页 许新雅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今天付滢跟我说,她和姜遇桥加了微信。” 钟可可意外地抬起眼睫。 许新雅:“就是她告诉姜遇桥你在医院,他才急匆匆赶过来,装成偶遇跟你见一面。” …… 钟可可并没有因为一两句劝慰的话就能放下心结,但许新雅的话,也确实影响到了她。 可能是白天折腾得有些累,回到宿舍不到九点,她就爬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她听见许新雅和齐雪拌了几句嘴,就在两个人要吵起来的时候,张悦回来拉架。 再过没多久,宿舍就熄了灯。 像是睡够了似的,钟可可在后半夜醒来,不大的屋子内,被黑夜和月光笼罩着,她顺手拿起手机看时间,第一眼就看到付远航一连串的信息—— 【可可,最近怎么样啊?大学生活还如意不?】 【我听说你军训结束了,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打算去看看你】 【你最近有空吗?】 混沌的思绪被这几条信息彻底叫醒,钟可可随手回复:【你来呗,我请你吃饭,什么时候都行。】 等信息发完,她才发现已经凌晨三点了。 这个时间,付远航早就进入梦乡。 但钟可可一醒,就不容易睡着。 有些口渴,她拿着手机下床倒了杯水喝,也不知道是被夜晚的磁场影响,还是被付远航的信息搅乱,她忽然就想起了姜遇桥。 像是长在她心口的一块软肉。 总是能牵扯到她心脏里最敏感的神经。 钟可可把水杯放下,不由自主地点开微信黑名单,把姜遇桥拖了出来。 她记得自己还欠他小一万块钱没给。 听说刚工作的医生不怎么赚钱,而且他为了让自己更有面子,搞不好还真的花钱租了那么贵的车。 再加上来这边的房租什么的。 大大小小也不少钱。 钟可可越想越不是滋味,就想着赶紧把钱给他,但她实在想不起来那天他说的到底是多少钱,就干脆打了一万块钱过去。 没想到她前脚刚转账,下一秒姜遇桥就发过来一个问号。 “……” 钟可可神经瞬间一紧,莫名有种被抓包了感觉。 不是,这都几点了,他不睡觉吗?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她刚在心里吐槽完这句话,姜遇桥就发来同样的信息:【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没等钟可可回复,姜遇桥:【小朋友不早点睡觉对身体不好。】 钟可可唇角抖了抖:【你不也一样。】 发完这句,她快速爬回床上,刚躺下就看到新的消息。 姜遇桥:【我不一样,我是医生要值班的。】 后面跟了一张医院走廊的照片。 不知为何,钟可可忽然心情不错。 她瘪了瘪嘴,慢吞吞地回复,【所以你才头秃。】 这个时候,姜遇桥刚回到值班室。 之前的几条都是他趁着查房的间隙回的,等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唇角早就翘了起来。 他没想过钟可可会在这个时间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更没想过钟可可会主动给他发消息,而且看样子,小姑娘还愿意跟他聊一聊,哪怕她还故意说他头秃。 上午跟钟可可分别后,姜遇桥不放心,专门找别的男医生帮忙看了眼。 男医生告诉他,他健康得很。 一点儿也不秃。 姜遇桥当时不觉得怎样,但过后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他明明知道钟可可喜欢顺嘴胡说八道,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真的秃了。 倒不是怕自己秃了不好看。 而是怕钟可可嫌弃。 想到这,姜遇桥勾唇一笑,故意没话找话:【是啊,这可怎么办。】 钟可可:【你去问问别的医生。】 姜遇桥:【问了,说情况不大好。】 钟可可:【……】 姜遇桥:【可爱/JPG】 钟可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差点被被这个表情包从床上撅起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 他被付远航顶号了?居然还会发可爱猫猫头? 这还是她认识的冰冷无情的高岭之花姜遇桥吗??? 鉴于曾经姜遇桥就用付远航的微信号给她发过信息,钟可可此刻十分怀疑付远航就躺在姜遇桥的床上替他瞎撩。 钟可可捂着胸口坐起身,靠在墙上,快速地发信息过去:【是你吗付远航?】 姜遇桥:【。】 钟可可盯着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然而输入框里的“是你你就眨眨眼”还没发出去,那头就发来了一条很短的语音。 钟可可把手机音量调低,贴着耳朵去听语音。 下一秒,就听到姜遇桥酥到至极的男嗓,压着微微的不爽,顺着听筒在她耳边萦绕—— 姜遇桥:【不是每个会发可爱猫猫头的人都是付远航。】 第43章 帮你出出力 钟可可:“……”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姜遇桥用这个语气说话, 虽然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磁性,但又难免有些幼稚。 听得她耳根子都有些痒。 钟可可揪了下耳垂,克制住砰砰跳的心脏, 抿了抿唇:【还真是你啊。】 -- 第109页 姜遇桥:【很失望?】 钟可可:【有点儿。】 看着这三个字,姜遇桥身子往后一仰, 懒懒靠在椅子里,对着手机密不可闻地低笑一声,还没想好应该回什么, 新的消息便滑了出来。 钟可可:【时间不早,我要睡觉了。】 姜遇桥盯着屏幕上方的三点半,眼皮翕动, 虽然他很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结束这场气氛不错的对话,但时间确实不早了。 思及此, 他垂眸,指尖在输入框默默敲打了一串字,大意是嘱咐她早点睡觉好好休息的话, 然而就在信息刚发出的瞬间, 界面弹出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红色感叹号的上面是一串浅灰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姜遇桥:“……” - 因为睡得太晚,钟可可第二天是被许新雅应拽起来的。 两个人迷迷糊糊地上了一上午课, 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钟可可才听她说昨天晚上她真的差点和齐雪吵起来。 就因为许新雅昨天在群里说了一嘴东西被用的事,齐雪回来就摆脸子。两个人互相看着不顺眼,一言不合就开始掐,还是张悦回来把两人拉住。 钟可可听了,心里不太好受。 总觉得是她乱出主意, 才让许新雅两次三番地不痛快。 对此许新雅倒是不在意,“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怪那个贱人,”像是有了主意般,她耸了耸肩,“反正她别逼我,她逼我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有种她就和我耗。” 午饭过后,两人去了医院看付滢。 付滢的状态不错,据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听许新雅说了宿舍这件事,她也劝两人不要冲动,大不了过阵子找导员换宿舍。 许新雅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是表面应付着,心里明显还有其他主意。 走的时候,付滢拽住钟可可,“你好好劝劝许新雅,让她别冲动,咱们学校纪律抓得严,万一打起来记过。” 被她一说,钟可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付滢面色犹豫了下,“欠你那一万块钱,等我出院了能打工就慢慢还给你。” “……” 钟可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着什么急啊,我又不缺钱,你慢慢还,不要有压力。” 付滢听后,感激地看着她。 像是想到什么,她忽然道,“哦对了,姜医生这会儿好像是去做手术了。”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钟可可神色一滞。 想到凌晨三点,两个人气氛暧昧地发微信,钟可可表情不大自然地摸了摸脖子,轻声咕哝,“他爱干嘛干嘛。” 付滢没说话,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 往后的两天,日子过得很平静。 齐雪没再找茬,而是专心地和她的网恋对象谈恋爱,许新雅也没再提怎么报复这件事,四个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钟可可才能在宿舍难得安心地画画。 是之前那个单主的。 本来都消失了好几天,结果突然就冒出来,问她画得怎么样。 钟可可这阵子事儿多,早就把画扔在脑后,被人家一催,就赶忙解释,承诺在月底之前一定给她,结果这个奇妙的单主反而说自己不着急,让她慢慢画。 话虽这么说。 钟可可也不敢由着性子懒下去,盘算着接下来的几天也都多花时间把画画完,谁知付远航突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颐夏。 这会儿正是下午四点。 处在北方的颐夏已经有了天黑的迹象。 钟可可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往转椅上一靠,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来之前付远航大晚上的信息,“你来之前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啊。” 付远航“嗨”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需要你接,给你打什么电话。” 他那边声音听着很嘈杂,应该是在外面。 钟可可看了眼时间,刚要开口问他今晚什么安排,就听对方道,“可可,你今晚有空吗?有空的话陪哥出来吃个饭。” “有啊,”钟可可下意识道,“我还正想问你呢,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主要就是看看你,”话到这里,付远航停顿了下,“我把你遇桥哥叫上了,你不介意吧。” 钟可可:“……” 半晌,她反应过来,带着气音轻笑,“我介意有用吗。” - 吃饭的地点是学校附近商场里新开的餐厅。 钟可可选的,她坚持要请客。 毕竟付远航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作为东道主要好好招待。因为离得近,她是最先到的,在付远航来之前,她就看了一遍菜单。 没多久,付远航就到了。 是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姜遇桥。 两个多月未见,付远航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些,状态也好了些,他把手里拎着的两大袋子特产放在沙发长椅上,乐呵呵地在钟可可面前坐下。 钟可可眼底的情绪一晃而过,自然而然地扬起笑脸,“远航哥,你变帅了。” 付远航最喜欢听她无脑夸,笑得嘴巴要裂到后脑勺了,“大院里的孩子就属你嘴甜。” 简单寒暄了几句。 付远航把服务生叫过来点单。 两个人分别划完自己想吃的菜后,钟可可捏着铅笔的手指紧了紧,“就这些吗?” -- 第110页 付远航喝了口大麦茶,“这都八个了不够吃?” 钟可可一哽。 心想也是。 默默把菜单还给侍应生。 付远航低头回了两条信息,像是终于想起还少了一个人似的,抬头看向钟可可,“哦,对了,刚我问遇桥了,他那边临时有个手术,可能来不了。” 钟可可正吹着杯子里的热水,听到这话,眼帘一垂,“来不了就来不了呗。” 付远航觑着她的小表情,唇角扬起促狭的笑,像是故意般清了清嗓子,“哎,他这工作啊,太忙了,干什么没个准时准点的,我就说他不行别干了,像我一样干个买卖不也挺好。” 钟可可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水,“你家里有钱,他家里又没有,万一赔了怎么办。” “这倒也是,”付远航翘着二郎腿,懒趴趴靠在椅背上,“之前都赔了十好几万了。” 听到这话,钟可可面色一怔,“赔什么?” “赔钱啊。” “赔什么钱,他又没做生意。” 付远航咧嘴一乐,“谁说他做生意赔钱,他就不能干点儿别的赔钱?” 这话把钟可可说得云里雾里,她把杯子放在桌上,“那你倒是说说,他干什么能赔钱。” 眼见小姑娘上套,付远航优哉游哉地挠了挠耳朵,刚要开口,就收到姜遇桥的信息:【路上堵车,等会就到,着急你就带着可可先吃。】 付远航舔了下唇,快速敲了一行字:【不用着急,正好趁这功夫我帮你出出力。】 姜遇桥:【别跟可可胡说八道。】 付远航:【哎呀你放心吧,我坑谁都不能坑你啊。】 姜遇桥:【……】 见付远航只顾着发信息不说话,钟可可小脾气上来踢他一脚,“你能不能等会再跟你对象发微信?” “不发了不发了,”付远航把手机放到一边,“咱俩继续聊。” 钟可可浅白他一眼。 付远航酝酿了一下,表情正经许多,“你刚问我他干什么赔钱,听这话他是显然没跟你说。” 钟可可眉梢微抬,显然有些意外,“说什么?” 付远航也不卖关子,“他从童安来颐夏这事儿,跟你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 钟可可面色有些别扭,“就说工作需要,还有为了我,就过来了。” 付远航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但你知道这背后他都经历了什么吗?” “……” 钟可可唇角紧绷着,抬起眸。 “他当时去童安医院,是被院长钦点的,上来直接和医院签了合同,人家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把他培养成自家的主刀,结果——”付远航啪一拍手,“你遇桥哥撂挑子不干了。” “……” “当时我就劝他,我说你别冲动别冲动,但他脾气上来谁的话都不听,当时从寺庙回来就回去辞职了,这事儿在那医院闹挺大,不少人都在背后骂他,说他怎么怎么白眼狼,这么培养他他说走就走。”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要走就得赔钱,什么这费用那费用,再加上违约金,七七八八加起来,十二三万。” 钟可可被这个数字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么多?” “对啊,就这么多,”付远航耸肩,“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医院说进就进说走就走?开玩笑。” 钟可可与这方面完全不搭噶,所以根本不知道姜遇桥辞了职还要赔钱。 她真的单纯地以为,他想走就可以走。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姜遇桥为了来颐夏找她,岂不是付出了很多代价……钟可可双手不自在地扣在一起,那双乌黑的瞳眸里是久久不能平息的惊讶。 沉默片刻。 她轻声开口,“这十几万,没有任何余地吗?打官司也不行吗?” “按理来说是可以走司法程序少赔一些的,”付远航实话实说,“但问题就出在,姜遇桥不想在那耗。” 钟可可闻言,心脏猛地收缩了下。 付远航盯着她轻轻颤抖的长睫,叹了口气,“因为他想早点过来见到你。” “……” “他怕他再迟一些,你就真的把他忘了。” 第44章 怎么每次都是你 姜遇桥从童安医院离职来到颐夏, 除了钟可可和付远航,身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因为他说了,身边的人就一定会劝阻。 规培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决定离职,就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 唯一愿意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付远航。 付远航不懂那些别人口中的大道理, 他只知道,钟可可等姜遇桥等得太久了,如果换做是他, 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跑到颐夏去。 就像姜遇桥当初对付远航说的那句话一样—— 好的工作比比皆是。 但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想到这句话, 付远航低笑了声,“其实你遇桥哥,没你想得那么不解风情, 他这人就是内敛惯了, 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承受。” “一直以来他都没你想得那么云淡风轻,你生病住院的时候,是他一直叮嘱我多照顾你,多关心你情况, 后来你过生日,也是他让我套话,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 第111页 “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就是你失忆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搬家了,只有他不知道,我还是被他硬逼着才敢说的实话。” 盯着眼前那杯淡色的大麦茶, 钟可可随着他的话,想到刚失忆的那段日子。 她被许琳保护得很好。 许琳为了不影响她,不再和钟爱山吵架,两个人做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就这么陪着她安然渡过高考前那段紧张的时光。 钟可可知道他们的付出,也假装过得很开心,但实际上不是的,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很不好受,她经常会在半夜醒来,望着天花板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是谁,还有过去的十几年都是什么样。 心里像是有个填不上的洞。 无论生活过得有多么如意和舒服,那个洞依然存在。 直到高考前夕,姜遇桥来看她。 钟可可到现在还能记得,她看到他时,心脏仿佛被注入什么东西,悄然复活的感受,她也同样记得,姜遇桥看到她时,眼眶发红的模样。 哪里是戴了隐形眼镜不舒服。 分明是在克制着心里的难过。 像是忽然有些呼吸困难,钟可可状似不经地直起脊背,深吸一口气,“所以那次他出现在游乐园,也是你们故意安排好的。” “不故意的话他怎么可能见到你,”付远航苦笑,“你也别怪哥说句多余的,你遇桥哥之所以在当时不跟你说实话,一方面是怕许琳知道他回来找你,在中间拦着,另一方面,是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你讨厌他。” “……” 钟可可手指微蜷。 如果她当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喜欢十年都没有换来好结果的人,她确实会远离他。 话到这里,付远航没有再说下去。 他始终觉得,作为一个外人,他不能说那么多,也许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受煎熬的人是姜遇桥,但在过去的十年里,卑微的人一直都是钟可可。 他们之间的事,就应当交由他们自己解决。 刚巧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顺势打破眼前的沉默。 付远航立马回到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指着菜道,“行啊可可,你这餐厅选的不错,看样子都是哥喜欢的。” 钟可可顿了下,跟着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说话间,她站起身,“远航哥,我去个厕所,你先吃。” …… 钟可可拎着包来到洗手间。 站在大理石台前冷调的灯光下,她看到自己那张素净白皙的小脸带着明晃晃的惆怅。 她自认为不是那种爱伤春悲秋的文艺少女,但付远航的那些话,确实让她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姜遇桥承担了那么重的后果,来到颐夏找她。 曾经她觉得姜遇桥很自私,他可以为了他想做的事情抛下一切去童安,凭什么就要她为了他也抛下一切追随他。 但现在看来,结果恰恰相反。 是他抛弃了一切的一切,来到她所在的地方。 钟可可拧开水龙头,鞠一捧清水洗了把脸,等眼尾那抹浅淡的潮红彻底褪去后,她才拎着包去收银台偷偷结账。 说好这顿她请。 她可不想付远航偷偷付钱。 等她付完账回座位时,姜遇桥刚好到。 不大的四人空间,他就坐在钟可可左手边的位置。 男人姿态松散地靠坐在沙发椅里,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一只细长的手臂搭在桌沿,和付远航聊着天。 察觉到钟可可过来,姜遇桥侧过眸,平静又漆黑的瞳眸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深邃又勾人。 钟可可:“……” 你不是来不了吗? - 事实再一次无情地证明。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要靠得住,母猪简直能上树。 钟可可没好气地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她的左手边,是还在看菜单的姜遇桥,她的对面,是冲她笑嘻嘻谄媚示好的付远航。 姜遇桥又加了两道菜,看了眼颜色紧绷的钟可可,给付远航递了个眼神。 付远航被这刀子般的眼神剐得一哽,赶忙解释,“哎呀,是我逗你呢,你遇桥哥一开始就没说不来。” 姜遇桥拎起茶壶,给钟可可重新倒了杯温热的大麦茶,嗓音清润朗朗,“今天下班晚,路上又恰好堵车。” 话到这里,姜遇桥视线落在钟可可的侧脸上,“你在这,我没道理不来。” “……” 钟可可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握在手心里暖暖的。 像是被棉絮堵住喉咙一般,她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付远航还在对面拿着手机给俩人拍照。 咔咔了好几声。 钟可可忍无可忍在桌下抬腿踢了他一脚,他才老实。 姜遇桥还是像以前一样,用热水帮钟可可重新烫了一遍碗筷。付远航看到,贱兮兮地把碗筷递过去,“哥哥,我也要。” “……” 姜遇桥被他气笑:“滚。” 钟可可被他俩一唱一和逗得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没一会儿,剩下的几道菜就都上齐了。 三个人开始正式吃饭。 眼前气氛不够热烈,付远航赶忙嘚啵,“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来颐夏呢,听说这边还有海。” -- 第112页 姜遇桥用公筷夹了些白灼西生菜放在钟可可的碗里,“你想去看的话,过两天我开车带你去。” 说话间,他垂眸看向钟可可,轻声问,“你要不要一起?” 钟可可叼着小酥肉摇了摇头。 刚来颐夏的时候她就跟父母去看过海了,而且现在马上要到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去海边怕是要把头吹掉。 倒是付远航兴致勃勃的,“你一说我才想起你现在也是有车的人了。” 姜遇桥淡笑着没说话。 钟可可闻言,纳闷儿地抬起头,“那车不是你租的吗?” 似乎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姜遇桥顿了顿,略显荒唐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是我租的?” “……” 许新雅。 姜遇桥刚要说话,就被付远航抢了先,“哎呀,虽然不是租的,但也跟租差不了多少,他贷款花了不少钱呢。” 说着,付远航冲姜遇桥使劲使了个眼色。 袍茉 钟可可:“……” 姜遇桥:“……” 姜遇桥眼色带着警告般浅白他一眼,拿起水杯喝了口茶,没接话,本以为这话题能就此过去,谁知钟可可就在这时好奇地问,“贷了多少钱啊。” 没想到小姑娘还会关心这个,两个男人神色同时一哽。 钟可可好整以暇地看着付远航,又看了看姜遇桥,那表情好像在说“编,继续编”。 姜遇桥就猜付远航刚刚肯定帮他卖了惨,眼色一沉,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 “原来你不回我信息,就是在这和别的女生吃饭!” 刹那间,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钟可可正盘算着怎么拆穿这两个人,被这熟悉的嗓子一喊,太阳穴嗡一声,一抬眼,就看到齐雪站在餐桌旁。 像是跑过来的,齐雪面色通红,胸膛起伏的厉害,一头短发凌乱得像是被炸了一样。她怨恨又可怜地盯着姜遇桥,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 在钟可可震惊到不知所措的瞬间,付远航神色不善地看着她,“你谁啊大姐,我们认识你吗?” 齐雪没说话,死死盯着姜遇桥。 好像等着对方开口一样。 然而姜遇桥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沉着冷静,又洞悉一切的模样,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齐雪,转头看向明显受了惊吓的钟可可。 在钟可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姜遇桥在桌下牢牢握住她发凉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力道温柔地揉了揉。 像是小时候,他无数次安慰她那样,姜遇桥给了钟可可安抚的眼神,见她杏眼里的惊慌慢慢褪下来,这才转过头看向齐雪,“你叫齐雪,对吧。” 齐雪听到男人低沉温和的嗓音,明显一哽,“你少装……” “我没装,”姜遇桥面色清冷又无情,“跟之前的回答一样,我确实不认识你。” 齐雪眼皮直跳,不相信地下意识摇着头。 姜遇桥却直直与她对视,眼神镇定得让她感到可怕,“但我认识你男朋友。” 虽然只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钟可可却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姜遇桥就把实情说了出来,“你男朋友是我医院的同事,一个月前,他不经我允许偷拍了我的照片,用来跟你网恋,我也是事后才发现的。” “你刚刚在楼下拦着我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姜遇桥唇线平直,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不忍,“我本不想说,但你非要追过来。”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 餐桌四周一片死寂。 齐雪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可可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姜遇桥牢牢地牵着。 感受着男人带着薄茧又温热的掌心,她瞬间有些心慌,下意识就要往回抽手,谁知姜遇桥一眨不眨地盯她,偏不松手。 钟可可面色为难,刚要开口告诉他,齐雪是她舍友,谁知下一秒,齐雪就爆发出一声更为惨烈的尖叫,“钟可可,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是你——” 暴躁的话音在空气中引燃。 钟可可还没反应过来,齐雪就拎起一旁装着热茶的水壶,掀开盖子朝钟可可身上泼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秒。 姜遇桥像是感知到什么,迅速把钟可可拉到怀里,用清瘦却宽阔的脊背把她整个人护在身下。 只听“哗”一声。 还冒着热气的大麦茶全部泼到他身上。 第45章 不然你亲眼看看 很小的时候, 钟可可被热水烫过一次。 付远航有一次不小心把整杯热水洒在钟可可小腿上,那个水不算是刚烧开的,但还冒着热气, 刚好是夏天,钟可可穿了个不到膝盖的小短裤, 白皙的小腿瞬间被烫红了。 当时她也才十岁,疼得一边哭一边叫,姜遇桥听见动静, 直接冲下楼把她打横抱起来,去水龙头那冲水。 他一边帮钟可可冲着小腿,一边骂付远航。 明明平时那么礼貌文雅的人, 在那一刻气得耳根子都发红,还蹦出好几串脏话, 付远航也不敢吭声,被他骂得跟狗似的在旁边站着。 钟可可搂着他的脖子,头枕在他的锁骨上, 听着听着就笑了。 可即便是被姜遇桥抱着, 她也还是觉得疼。 -- 第113页 那种火辣辣的灼热感,烧得她小腿像被剥了层皮,这么多年都没忘。 以至于这一刻,姜遇桥挡在她身前, 她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与他同一时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疼痛。 钟可可下意识撑着姜遇桥的胸膛,看到他眉头紧锁,抿着薄唇闷哼一声,眼眶腾地红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 另一边的付远航就已经炸了。 齐雪没想到这水还是热的,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付远航才不管她是男是女,当即揪起她的衣领怒吼,“你他妈有病吧?!在这撒鸡毛的野!” 那边的餐厅经理和服务生听见动静,立马赶了过来。 场面乱做一团。 其他客人也纷纷朝这边张望。 姜遇桥缓了几秒,动了动上半身。 这会儿,钟可可才发现他的后背单薄的衬衫已经全部被打透。 “遇桥哥……” 钟可可声音哽咽,像是被吓坏了,然而姜遇桥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了笑,“没事。” …… 钟可可飞速下楼给姜遇桥买了件衬衫。 这会儿姜遇桥正在洗手间。 男女有别,她不能进去。 只能拦一个要进去上厕所的男生,让对方帮忙把衣服送进去,再看看里面的姜遇桥后背严不严重。 男生见钟可可长得漂亮,又可可怜怜的,就答应帮忙。 没一会儿,姜遇桥穿着外套出来。 第一眼就看到钟可可贴着墙根,心事重重地站在那儿,像个情绪低落的小动物。男人淡勾着唇,走过去,抬手轻触了下她的眉心。 感受到指尖的一点凉意,钟可可这才抬起眼,关切地望着他,“你后背怎么样?严不严重?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 姜遇桥神色如常,微微耸动了下肩膀,“好得很。” “真的?” 见钟可可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半信半疑的模样,姜遇桥轻笑了声,微微弯下脊背,清凛的气息逼近的同时,他的嗓音夹带着气音,近乎轻柔地落在她耳畔,“不然你亲眼看看?” “……” 钟可可眉心一跳,表情瞬间不自然,“说什么呢。” 姜遇桥眼眸含笑,直起身,“反正都让陌生人看过了,也不差你一个。” 被他这么一说,钟可可忽然想起去年的时候,她不小心看到他没穿衣服,被他硬生生从家里赶出去那件事。 怎么才过了一年,他就浪成这样。 而且他让她看她就看? 凭什么啊。 钟可可不服气地小声嘟哝,“我那是担心你,才拜托人家帮忙的。” 姜遇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就这样直白地对视了好几秒,他到底没忍住,用指腹轻轻捏了一下她圆润的下巴尖儿,“担心我了?” “……” 心跳乱了一拍,钟可可睁着眼睛嘴硬,“才没有。” 姜遇桥哼笑了声,凑得越来越近。 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撑着墙面亲过来似的。 钟可可被脑中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推开他,像是躲什么似的,正色道,“既然你没事,就跟我出去,把齐雪的事情解决了。” 姜遇桥眉心一敛,神色正经起来,“你跟齐雪认识?” “何止认识,”钟可可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我跟她住一个宿舍。” 姜遇桥:“……” -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那边的齐雪已经在外面哭了好半天了。 为了不让别的客人多想,只有店长和付远航在旁边看着她,至于这事儿要怎么解决,还要听当事人的。 大概是冷静下来的缘故,钟可可这会儿脾气反倒上来,特别是当她看见齐雪一副委屈的模样坐在那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冲过去抽她一嘴巴子,让她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 但她也就是想想。 毕竟姜遇桥在这,她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莽的一面。 再者,姜遇桥也并没有打算让钟可可一个小姑娘处理这件事,他忽略付远航投来的关切的目光,直接走到齐雪跟前,单刀直入,“我刚刚已经给你男朋友打过电话了,他说他等会儿就到。” 此话一出,齐雪与站在身后的钟可可同时愣住。 像是完全接受不了一般,齐雪“腾”地站起来,“你要我赔你钱也好,要报警也好,都随你,但你没必要这么羞辱人吧。” 被她这种跋扈的态度气到,钟可可当时就撸起袖子想要往前冲,谁知姜遇桥单手把她拦在身后,递给她一个“你别管”的眼神。 小钢炮还没点着就熄灭了。 钟可可眼睁睁看着姜遇桥面带嘲讽地对着齐雪勾唇一笑,“这怎么能是羞辱你呢,我明明是在帮你认清现实。” 这话像是毫不留情的耳光,剐在齐雪脸上,她瞪着男人那张冷如冰霜却面带微笑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是钟可可第一次看到她哭。 委屈的,无助的,比真的把耳光甩在她脸上来得痛快得多。 但这种爽感也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 钟可可有时候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那块,其实很软。 另一方面,她也算明白,为什么姜遇桥不让她说话了,要是她刚刚真的一巴掌甩上去,恐怕她和齐雪之间的矛盾就真的没完没了。 -- 第114页 说到底,这件事的源头在姜遇桥这边。 齐雪的男朋友叫孙壮,医院的实习医生,平时看起来憨憨厚厚的,人也不错,但就是有一点,他长得不好看,个子也不高。 正因为这,他才不得不在网上寻觅对象。 刚巧又和姜遇桥分到一个科室,也许出于虚荣心,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偷用了姜遇桥的照片。 姜遇桥也是前不久发现这件事的。 当时孙壮答应得好好的,说会跟女朋友澄清,姜遇桥见他态度诚恳,也就没抓着不放,哪知孙壮撒了谎,齐雪竟然是钟可可的室友。 如果他知道两人的关系,他当时一定不会说出那样刺激齐雪的话,但既然已经说了,也就没必要再留有余地,还不如连根拔起,让他们把事情说个明白。 “孙壮除了这件事以外,对你都是真心的。”姜遇桥语气中肯,没有额外的情绪,“我之所以把他叫来,也是希望你把不好的情绪,发泄到正确的对象身上。” 说话间,姜遇桥拉住钟可可的手腕,拽着她往前挪了一小步,“可可是无辜的。” 齐雪停止啜泣,看着姜遇桥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像是紧握着什么宝贝。 嫉妒又酸涩感觉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 齐雪死死咬着嘴唇,只恨不能找个地方把头扎进去。 同时,姜遇桥也无心再和她说下去,他淡淡敛眉,神色薄冷,“所以,你现在可以选了。” “……” 齐雪睁大红肿的双眼。 钟可可也下意识看向男人立体精致的侧颜。 只见姜遇桥清高又冷漠地睨着狼狈的齐雪,话语里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可以选择向钟可可郑重其事地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也可以选择跟我去警察局。” 像是加重咬字一般,男人清润磁性的嗓音掷地有声,带着重重的威慑,“顺便,我再找个医院的同事来帮我验验伤,也好和你掰扯清楚这事儿怎么过去。” - 齐雪最终还是选择了道歉。 当着钟可可一个人的面。 是钟可可提议的,两个人单独到另一边说话。 说到底,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大概从没做过这么无地自容的事,齐雪道歉的时候,声音哽咽得发颤,“对不起可可,我不应该朝你身上泼水,我也不知道那水是热的,要是知道是热的怎么可能泼呢,我当时就是气疯了,我以为你……又把我喜欢的人抢走了……” “如果你觉得不解气,我可以让你泼回来,但我求你,千万别把这事儿捅到学校去。” 说完,齐雪抬起头,祈求地看着钟可可。 钟可可虽然看起来无动于衷。 但还是心软了。 相比人心险恶,她更愿意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微微抒了口气,钟可可把坏心情咽下去,“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你要保证,以后不在宿舍作妖,你知道的,大家一直都在容忍你。” 齐雪死死咬着后槽牙。 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沉默了几秒。 她闷闷应声,“好的,我会的。” 听到这话,钟可可拧着的眉头渐渐松懈,她不想再和齐雪说什么,只是在离开之前,忽然想到她说的那句话。 心头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钟可可冷睇着她,“还有,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 “并不是我抢走你喜欢的人,而是他们从来都不属于你。” …… 和齐雪单独谈完后,钟可可和二人回到餐厅。 店长为了安抚,又赠了几道菜。 付远航想来想去,还是气得不行,吃饭都忍不住骂骂咧咧,说齐雪就是欠打,挨顿揍才能老实。 姜遇桥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小朋友之间的事就应该让小朋友自己解决,不然矛盾更深,遭殃的还是可可。” “……” 付远航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钟可可却没心思吃饭,始终担心姜遇桥到底有没有被烫伤,她总觉得姜遇桥撒了谎,思及此,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议,“遇桥哥,等会吃完饭,你还是找个地方看看吧。” 听到这话,正交谈着的两个男人一同看她。 钟可可抿了抿唇,“万一真的烫伤了……” 岂不是要内疚好一阵子。 她才不要。 付远航恍然一瞬,脱口而出,“对啊,我看刚才那水好像真挺烫的,哎,桥子,等会儿咱们去看——” 话没说完,桌下的腿被踢了一道。 付远航刹住车,抬眼就看见姜遇桥薄唇微抿,眸色略带警告地看着他。 到嘴边儿到话就这么拐了个急转弯,付远航瞬间改口,“哎呀,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儿事没办呢。” 钟可可:“……” 付远航嘿嘿笑,“我就不陪你去了,可可没事,可可陪你。” 姜遇桥往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搭腔,“那就不留你了,省得耽误你办事。” 话音刚落。 桌下付远航朝他踢了一脚。 姜遇桥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朝付远航淡扯着嘴角。 钟可可哪里知道这两个人的“暗潮涌动”,只当付远航真的有事,就在吃饭后,乖巧地与他道了别。 -- 第115页 时间已经不早了。 想着钟可可的宿舍快要熄灯,姜遇桥就在附近找了个小型的社区医院。 刚好有个上了岁数的医生还没走,听说他后背烫伤,就带着他进去看了眼。钟可可一边回付滢的信息,一边在外面等,忽然就听见医生啧了声,“你这都起水泡了,烫得不轻啊。” 听到这话,钟可可一哽。 完全忘记姜遇桥现在没穿衣服,掀开帘子就冲进去,下一秒,她就看到男人白花花的上半身,一如从前看到的模样,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腹肌清晰明显,细腰精瘦又性感。 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钟可可双颊顿时烧了起来。 大概是进来得太突然,姜遇桥也明显一愣。 但这一次,他没有恼怒,也没有拿起一旁的衣服丢到钟可可脸上,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钟可可,语气带着蛊惑般,一本正经地召唤她,“可可,过来帮我看看。” 说话间,他把身子又朝她侧了侧,像故意似的,神情淡然又无辜—— “是不是真有医生说得那么严重?” 第46章 没空 当下情况比较特殊。 钟可可没空去想这男人是真想让她看, 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听见他的召唤,双腿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为了让她看得方便些, 姜遇桥把衬衫完全褪下来,露出整个瘦挺的脊背, 钟可可一打眼,就看到他脖颈下面连着的一大片肌肤,都被烫得发红。 确实像医生说得那样, 起了一些水泡,只是这些水泡都不大,也不明显。 钟可可小圆脸皱成一团,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很疼吗现在?” 温热的鼻息扑在皮肤上, 混着空气里属于她的香甜,姜遇桥心脏微微收缩,喉结滚了滚, “倒是不疼, 就是不大舒服。” “能舒服就怪了,”医生开口,“好歹是开水烫的。” “……” “开点儿烫伤药膏每天擦一擦,”医生一副完全不当回事的口吻, “要是水泡破了就用碘伏之类的消消毒,注意这阵子别吃辛辣,多忌口,少碰水,要是还不放心,就买点消炎药吃。” 钟可可牢牢记下。 姜遇桥却看起来毫不担忧。 他慢条斯理地把衬衫穿上, 唇边卷着浅淡的笑意,想到这件白衬衫还是小姑娘火急火燎下去给他买的,忽然就觉得被这一壶开水烫得还挺值。 离开时,两人买了好几样药膏还有消炎药。 回学校的路上,钟可可边看说明书边叮咛,“你每天都要按时涂啊,千万不要觉得麻烦了就扔到一边,这个消炎药一天也是吃两次的,至于洗澡什么的,要不然这几天先别洗了,也没人嫌弃你。” “我刚刚也在网上查了,说好好护理的话应该不会留疤,要是真的留疤了,我可以帮你弄点那种去疤痕药膏什么的。” 姜遇桥心情不错地淡勾着唇。 钟可可见他依旧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样,咬字很重地质问,“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姜遇桥眉梢微抬,含笑与她对视,“记住了,小管家婆。” 钟可可鼓着腮帮子没说话。 “放心吧,我真的都记住了。” “爱记不记。” “……” 笑意在眼底荡开,姜遇桥指节有规律地敲着键盘,状似不经地问起齐雪的事,“你和你那个舍友,怎么回事?她会不会因为这事对你怀恨在心,报复你?” “我都已经明显放她一马了,”钟可可满脸不爽,“要是她还对我怀恨在心,也太不是东西了。” 要说报复,也应该是她报复。 毕竟姜遇桥的后背都被弄成那样,这要真报了警,医药费肯定是要赔的。 姜遇桥看向她:“你们两个关系不好?” 钟可可扯了下嘴角,“何止不好,简直水火不容。” 像是终于找到吐槽的地方,钟可可一开口就刹不住车,“她这人看着烦,实际上更烦,凡事喜欢双标,斤斤计较,做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喜欢在导员那里卖乖,但凡有点什么事,就朝我们头上甩锅,最恶心的是,她还总偷拿我们的东西。” 很久没有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姜遇桥若有所悟地点头,“这样的人确实很招人烦,我大学有个同学就是这样。” 钟可可原本还沉浸在对齐雪的控诉中,听到这话,蓦地回过神,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姜遇桥说过去的事。 见她感兴趣,姜遇桥娓娓道来,“那时候我们宿舍数我最小,大家都比较照顾我,只有他背后总爱给我使绊子。” “后来付远航知道了,就领着一票高中同学揍了他一顿,他那些朋友,都是有钱有势的,那人也是被吓到了,后来再都没有惹我。” 钟可可讶然,“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那时候你还小,”姜遇桥笑了笑,“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些事。” 上大学那年,他十六岁。 钟可可那时候才十一。 那会儿她只要听到有人说姜遇桥不好,就会过去打上一架,有一次打得特别凶,钟可可直接把另一个孩子的头打破了。 因为那个小孩骂姜遇桥一家子都是害人精。 这是姜遇桥最忌讳的字眼。 在他还是姜默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就这样一边欺负他,一边用这个词来谴责他。 -- 第116页 钟可可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听不得这个字眼,所以在那一次,才会情绪那么激动,就连事后,她都没有认错。 许琳罚她大夏天站在院子里反思。 姜遇桥得知这件事后,当即翘课回来,给她买了好多零食,陪着她一起挨罚。 时间过得太久,久到姜遇桥都快忘记了这件事,直到这一刻,思绪沉浸在舒缓的音乐中,记忆才连根拔起。 他曾以为,那时钟可可对于他的维护和喜欢,只是单纯出于小孩子对于大哥哥的崇拜与追随,但现在,他才明白,那是源于她对他的喜欢。 是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十年如一日地喜欢另一个人。 从少不更事到情窦初开。 这个人就坐在他眼前。 差一点,他就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她身旁。 思及此,姜遇桥眼底的情绪变得浓稠又深沉,钟可可听得倒是津津有味,“这种人就是要这样教训,你看当初的卓亦凡,不就是被我泼了一桶水后——” 话到这里,她不自觉停下。 姜遇桥回过神,“怎样?” 钟可可表情冷却下来,抿了抿唇,“没怎样。” “……” 男人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情绪,突然想起来,她这场失忆,就是因为卓亦凡。 神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伴着浮光暗昧的夜色,姜遇桥沉默半晌,蓦地开腔,“当初你从楼上摔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 “你们两个吵起来了?” “因为我?” “还是她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恰逢前方路况拥堵,车子缓缓停下,姜遇桥不急不缓地侧过头,等着钟可可的回答。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钟可可才慢慢掀起眼帘,“也不是她推下去的,但是我摔下去确实跟她有关系。” 姜遇桥静静听着。 钟可可微微吐出一口气,“当时我从童安回来,一整晚没睡觉,也没吃东西,有点儿低血糖,就想洗个脸下去买点吃的,没想到碰见卓亦凡,她以为我和你在一起了。” “但我告诉她,你有女朋友了。” “……” 姜遇桥唇瓣微动,“我没有女朋友。” “我知道,”钟可可解释,“我是说当时。” 姜遇桥胸膛缓而慢地起伏着。 钟可可眼睫轻颤,“她听了以后,情绪很激动,就一直缠着我问怎么回事,结果就在下楼的时候,她踩到我的鞋带,我没站稳,就这么摔下去了。” 姜遇桥闻言,彻底沉默了。 钟可可像是卸掉了什么包袱一样,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并不怪她的吧,相反,记忆恢复以后,我还有点儿同情她,毕竟从某方面来讲,我们俩是一样的。” “而且因为这件事,班上的同学都孤立她了,她高考也没考好。” “这么一比,我倒是幸运很多。” 说着,钟可可翘了翘唇角,“我好歹考上理想中的大学。” 话音刚落。 她就听见一旁的男人嗓音沉沉地开口,“不,你和她不一样。” “……” 钟可可肩头一松,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姜遇桥眸光低暗,像是带着蛊惑一般,紧紧扣着她的心弦,“对于我来说,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像是一块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中,激起无数圈连绵不绝的涟漪,钟可可直愣愣地应着他灼热的目光,有什么东西像是着了火一般在胸腔里来回翻涌。 弯曲着的指尖,下意识揪着坐垫。 直至姜遇桥抬手,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揉。 “对不起可可,”男人目光深沉,嗓音发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到指节泛白,“都怪我不好。” 钟可可:“……” 她不自然地别开目光,看向窗外拥堵的路况,企图用背影来掩饰她这一刻再度发红的眼睛。 - 绕过这段拥堵的路况,没一会儿,车就抵达传媒大学门口。 钟可可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听着姜遇桥的叮嘱,“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我看你们学校晚上也挺黑的。” “没事,我们学校安保很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就被姜遇桥拽住。 姜遇桥漆黑的瞳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件事忘了做。” 经过刚刚那场还算交心的谈话,男人看向她时本就目的明确的目光更是直白了许多。 钟可可被他盯得心神一荡,啊了声,“有吗?” 姜遇桥挑眉:“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钟可可:“……” 姜遇桥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另一边把车门锁上,神色直白又认真,“不拉出来,今天就别下车。” 说话间,他欺身过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钟可可就闻到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柑橘香。 十年过去,少年早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模样,可小姑娘却还是那个小姑娘,脸小小的,手小小的,骨架也小小的。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钟可可就这样被姜遇桥桎梏在座位上,被迫与他四目相对,距离近到,仿佛下一秒他就能亲上来。 钟可可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在这孤男寡女的车上和他叫板,“不下车又怎样,我明天又没什么课。” -- 第117页 听到这话,姜遇桥挑眉,漫不经心地笑起来,“这样啊。” “……” “那正好。” 姜遇桥坐回去,“带你去我家参观参观。” 钟可可:“什么?” 姜遇桥似笑非笑地撇她一眼,没说话,作势启动车子。 钟可可反应过来,脸颊唰地红了,“等等等——” 姜遇桥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狗子已经不是当年的狗子了。 狗子彻底不做人了!!! 钟可可硬着头皮把手机拿出来,点开黑名单,把姜遇桥的微信号拖了出来,并在他面前晃了晃。 姜遇桥满意地点头,跟着笑了笑,“成熟一点。” “惩罚我用不着这种游戏。” “……” 虽然很无语,但钟可可也觉得拉黑这个方式的确很幼稚,这男人为了她能从童安过来,一个黑名单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他。 思及此,钟可可又顺势把她的电话号码拖了出来,姜遇桥这才把车门锁解开。 钟可可白了他一眼,刚要关上车门离开,谁知姜遇桥神情郑重地叫住她,“如果齐雪找你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 钟可可脚步顿住。 “我在这,谁都不能欺负你。”姜遇桥那张清隽英俊的脸带着少有的锐利张扬,声音命令,“听到了吗?” - 齐雪这天晚上没有回宿舍。 听张悦说,她去自己朋友的宿舍那睡了。 然而除了钟可可,没有任何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对此,许新雅倒是很高兴,她巴不得齐雪永远都不回来住。 钟可可无心参与她们的聊天,简单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刚巧到了熄灯时间,整个卧室沉浸在凉薄的夜色中。 钟可可习惯性地上个闹钟,没想到姜遇桥就在这时发了条微信过来。 姜遇桥:【试验一下。】 钟可可:【……】 钟可可:【无聊。】 姜遇桥:【怕你出尔反尔。】 钟可可:【追求我的人多了,没必要。】 像是被这话刺激到,姜遇桥隔了几秒,回复一个“呵”字,把钟可可逗得噗嗤一声。 姜遇桥:【明天没课的话,要不要帮我个忙?】 钟可可:【干嘛?】 姜遇桥:【帮我擦药】 “……” 钟可可翻了个白眼:【没空。】 第47章 教教我 随着十一月的到来, 颐夏正式迈入晚秋。 周四这天,钟可可穿上最厚的那件毛呢外套和许新雅一起去医院接付滢,本来付滢应该提前两天出院的, 但医生看了看情况,又让她多恢复了两天。 好在是没什么大事儿。 为了能快点出院, 三个人分工明确,许新雅留下帮付滢收拾东西,付滢则和钟可可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手续比较复杂。 两个人光是去找住院主管医生拿病情证明书, 就花费了好久的时间,还好两个人路上可以聊天,也不至于太苦闷。 这段时间, 付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钟可可就一一说给她听。本来她还想瞒着的, 但说着说着,钟可可还是忍不住把那天齐雪泼了姜遇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件事,她只告诉了付滢。 之所以没跟许新雅说, 是怕她哪天和齐雪有矛盾, 嘴快捅出去,倒是付滢,嘴严得厉害。 付滢听后恍然大悟,“怪不得许新雅跟我说, 最近齐雪老实得很,回到宿舍也不爱说话。” 钟可可扯了下嘴角,“可能是怕再惹到我吧,毕竟我现在抓着她的小辫子。” 付滢点了点头,“那姜医生呢,他被烫伤了没?” “烫伤了。” 钟可可神情下意识柔软了些, “当时起了水泡,不过不太严重,他按时涂了几天药后,好多了。” “齐雪也真是的,”付滢愤愤道,转而像是想到什么,笑着问,“不过,她也这算是帮你和姜医生加快进度了?” 钟可可抿了抿唇。 付滢捏了捏她的手指,“怎么样,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话问到钟可可心里,她抬头望天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 自从她把姜遇桥的微信解开,两个人的信息就没断过。大多数都是姜遇桥主动发来的,钟可可偶尔回一条,但也都是问他后背的情况。 姜遇桥倒是很听她的话,按时吃药涂药。 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关心她,或者分享一些生活中琐事,感觉就和失忆之前的那段时间差不多。 “这不挺好的吗?”付滢不太能理解,“你是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钟可可鼓起腮帮子,“我就是觉得他在对我温水煮青蛙。” 虽然他那天也算对她说了一些话。 但钟可可觉得远远不够,这充其量就是表达对她的歉意,根本不是要追的态度,就算付远航说得那些有多打动她,那也是付远航说的啊。 钟可可是不明白姜遇桥打的什么算盘。 看起来像是要和她有点儿什么,但其实呢,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趁着缴费的功夫,她把这些话零零碎碎地说出来,付滢这才明白她的想法,“我觉得你可以再等等,这才几天啊,你想想,和他重逢也才十来天对不对?” -- 第118页 被她这么一说,钟可可这才意识到,时间的确很短。 才十来天!! 她就已经到了可以接受他追自己的地步了!!! 钟可可一脸天打五雷轰,说好当初的忘掉姜遇桥重启人生呢?重启到哪里去了?怎么人家卖点惨就要心软了吗?? ……不行。 要守住原则和底线。 思及此,钟可可拿出手机,点开早上姜遇桥给她发的消息。这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张脱口秀的票,打算周末带钟可可一起去看,顺带再吃个饭。 当时钟可可没想那么多,觉得两个人也确实几天没见面了,见一面也没什么,但现在,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按照流程,肯定是他开车来接她,然后两个人泡在一起一天,他再送她回来的路上,说些有的没的,或者顺势再拉一拉她的手。 虽然这很明显是在发展关系。 但钟可可不喜欢这样。 如果是别的男生,她可以接受,但对方是姜遇桥,她的期待就会不自然地变高,说她矫情也好,作也好,现在的她,只想要那种明确的喜欢。 不是这种,换做是个相亲对象都会这么做的过程。 毕竟他也没有说过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真的很怕。 怕这一切又和当初一样,是一场美丽的梦。 想明白自己要什么,钟可可这咬了下唇,这才回复消息:【周末我有事,你找别人一起去看吧。】 姜遇桥几乎秒回:【什么事?很急吗?】 钟可可想到原本约定好的家教面试,思前想后,也只回了一个“嗯”字。 - 因为钟可可的拒绝。 姜遇桥一上午心情都不是很好。 午休的时候,科室里相熟的几个医生和护士坐在食堂后方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小护士就提起付滢,“哎,你们知道吗,那个得阑尾炎的小姑娘,和刚来的那个腿骨折了的帅哥是老同学哎。” “你说那个帅哥吗?好巧啊。” “我觉得他们俩有苗头。” “怎么说?” “那个男孩知道女孩走了,明显情绪不太好,那状态,就跟——” 小护士压低声音道,“就跟姜医生今天上午那状态似的,问三句话答一句话,眉头拧得跟打架一样。” 饶是医护人员也喜欢听八卦。 特别是本院高岭之花姜遇桥的,听到这些,众人眼里顿时亮起光。 “咋回事,姜医生有情况了?” “早就有了你们不知道吗?” “听说是有女朋友了,是跟女朋友闹矛盾了?” “我怎么听说是在追人啊。” “据我所知,姜医生之所以从童安赔钱过来,就是为了追人的。” “真的假的,是咱们医院的人吗?” “那就不知道了。” “啊,你这么说我可以彻底死心了。” “……” 这边几个人聊天聊得火热。 那头,姜遇桥和科室里关系不错的医生秦正一起来食堂吃饭,一进来就看到科室里的几个小护士眉飞色舞的。 两个人都不喜欢凑热闹,就没过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秦正朝那边瞥了眼,开玩笑道,“你信不信,那几个丫头片子肯定又在议论你。” 姜遇桥早就习惯这些,淡勾了下唇,“习惯了。” 今天食堂的菜色很淡,又素,吃到嘴里没滋没味的,秦正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放到一边,“妈的,等会陪我去趟便利店,我买几盒泡面。” 被他这么一说,姜遇桥也有些吃不下去。 或者说,他本来就没胃口。 那种心被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又心浮气躁的感觉又回来了。 明明那天晚上,他能明确感觉到钟可可对他放下防备,甚至又变回了当初的模样,怎么隔了两三天,她又开始和他刻意保持距离。 甚至,还拒绝了他的邀请。 姜遇桥没什么恋爱经验,向来都是被付远航支招,付远航说追女孩子要不要脸一点,要慢慢靠近,他就不要脸,还把积攒了那么久的占有欲和企图心藏起来,生怕吓跑了她。 但很明显,除了付远航过来帮他说话的那天。 两个人基本算是原地踏步。 想到这些,姜遇桥连喝水的欲望都没有,视线转了个弯,再度落到手机上。 事实上,他这一上午一直在重复那一个动作,按亮熄灭,按亮熄灭,翻来覆去无数次,也只是想看看钟可可有没有回复他消息。 秦正眼见他心浮气躁,没忍住多说了一嘴,“怎么,和女朋友闹矛盾了?” 姜遇桥打开两个人的聊天框,视线停留在他发的那条“需不需要我开车去送你,我那天没事”。 钟可可没有回复。 看样子也不打算回复。 姜遇桥压下心中郁气,把手机放到一边,扯了下唇角,靠坐在椅子上,神色颓然,“还不是女朋友。” “我操,”秦正裂开嘴角,“原来还真是小刘说的那样,你过来这边是为了追人的。” 姜遇桥面色不大自然地摸了下脖子,“他们还传什么。” “哦,也没传什么,”秦正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说你从童安过来挺有魄力的,还一直猜是哪个医生这么有魅力。” -- 第119页 姜遇桥轻声嗤笑,“谁说她是医生。” 秦正眼睛眨了眨,“那是?” 姜遇桥舔了下唇,桃花眼微眯,“是个小孩儿。” “啊?” “过阵子才十九。” “靠,”秦正简直用敬佩的眼光看他,冲他抱了抱拳,“了不起啊姜医生,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御姐,结果你喜欢萝莉。” 姜遇桥哼笑了声,“什么御姐萝莉,她就是她。” 顿了顿,他眼神柔和下来,“就是一个十八九岁小姑娘该有的样子,漂亮,纯洁,可爱,又有点小任性。” “啧啧啧。”秦正满脸挤兑,“我这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表情。” 姜遇桥笑了,“什么表情。” 秦正想了想,“就那种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非常柔软,非常渴望的表情,反正不是你上班时候一惯有的,”他学着姜遇桥平时面对病患的模样,笑得毫无感情,“来,手抬起来,我看看伤口。” “……” 姜遇桥抱着双臂看他表演,胸腔里闷出一声笑。 秦正见他终于笑了,笑道,“这才对嘛,多笑一笑姜医生,你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被他这样一说。 姜遇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像是想到什么,他一只手搭在桌沿,身子往后靠了靠,“秦正,你谈过几个?” 秦正见他不吃,把他碗里少见的几块肉挑过来,塞进嘴里,“五六个吧,怎么?” 姜遇桥眉头微皱,“这么多?” “这还算多啊,”秦正含糊不清道,“我身边的兄弟有比我还多的,那才是铁血真渣男。” 顿了顿,他问姜遇桥,“你呢。” 姜遇桥:“……” 微微压了下唇角,他坦然道,“没谈过。” “啪嗒”一声,秦正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望着男人不可思议乃至震惊的脸。 姜遇桥挣扎了几秒,眼底浮现出少见的局促,无可奈何地沉声开口—— “不然你……教教我。” 第48章 北斗七星拳 短短人生二十载。 要说姜遇桥唯一没说过的话, 大概就只有这句“教教我”。 从小到大,无论他身处哪个圈子,都是悟性最高的那个, 很多时候,老师对他只用稍微点拨, 他就能瞬间通透。 就连医院的同事私下都在议论,说姜医生虽然身在规培期,但很多理论知识与实操经验完全不输正式医生。 哪怕有时候手术轮不上他, 他只要在示教室多呆那么一会儿,也能吸收到很多同期吸收不到的经验。 毕竟,十六岁就上大学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也有说“教教我”时候, 还是在搞对象这种不太需要动脑的事上。 对此,秦正深表疑惑,他下意识用肢体语言来表达出自己的不解, “所以你需要我哪方面的技术支持?” 姜遇桥眼底凝聚淡淡的愁绪。 隔了几秒, 他沉声开口,“你追过曾经被你伤害过的人吗。” “啥意思,”秦正愣了愣,“我没听懂。” “……” 姜遇桥舔了下唇, “意思就是,曾经她喜欢我,但我让她伤心了。” 他这么一说,秦正有所顿悟地张了张嘴,“追妻火葬场啊。” 姜遇桥一噎。 眼底晃过转瞬即逝的荒唐,可转念一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虽然钟可可不至于把他送进火葬场,可这么反复煎熬下去,也不见得多好受。 秦正稍微了解了下情况,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 趁着去便利的功夫,他给姜遇桥出招,“我是这么觉得的,你朋友出的办法不是不好用,而是过了药效了。” 姜遇桥从冰柜里拿了两罐雀巢,跟秦正一起排在队伍后方。 男人身穿干净的白大褂,身形清瘦挺拔,五官精致俊美,一下就成了便利店里的风景线,引得不少女生纷纷朝他投来目光。 然而姜遇桥却眉心微拧,心无旁骛地思考秦正的话,“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进攻方法不好用了?” 秦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 姜遇桥神绪空白了一瞬,缓缓垂下眼。 “你看,”秦正揽着他的肩膀,“你朋友过来帮你说过话了,她知道你为她舍弃了什么,所以恭喜你,你第一关已经过了。 姜遇桥抬起眼。 秦正老神在在,“现在是第二关。” 姜遇桥稍稍思忖,“你怎么确定我过了第一关。” “这还不明显啊!”秦正瞪大眼,“她都把你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姜遇桥:“……” 秦正这下真的相信他不会谈恋爱了。 被他这么一说,姜遇桥沉默下来。 秦正难得见这位天之骄子露出这种表情,赶忙安抚地晃了晃他的肩膀,“哎呀,别灰心。” 姜遇桥向来不喜欢被别人触碰,轻蹙眉头,有些嫌弃地推开他,“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什么慢慢靠近,”秦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别怪我不提醒你,你要是再这么慢腾腾的,给人家温水煮青蛙,搞不好你的小青蛙跳出来给你一套这个那个——” 说话间,秦正双拳比划了下。 -- 第120页 姜遇桥眉心一跳,“什么?” 秦正肩膀一耸,“北斗七星拳啊!” - 虽然秦正的说法听起来有点夸张,但姜遇桥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就像他说的,自己对钟可可的追求确实很温吞,而在他表达了来到这里的目的后,如果再用慢慢靠近软磨硬泡,看起来也的确不够有诚意。 特别是小姑娘曾经就被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伤到。 其实在钟可可高考前的那段时间,姜遇桥也想过不去打扰她,可当他离开榕城后,他才发现,在这漫长的十年里,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好像没办法一直和她不联系。 可就是这样出自本能的自私,反而伤害了钟可可。 整个下午,过去的一切,像走马灯在脑中循环播。 等到终于查完房,姜遇桥才来到常去的走廊拐角,摸出手机,此刻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辉透过明净的窗子切割成整齐的几何图案。 姜遇桥浸泡在光影之中,点开和钟可可的聊天界面。 眼前的聊天记录依旧和上午一样。 钟可可没有回复他。 神绪沉寂了几秒。 姜遇桥唇角绷直,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触—— 姜遇桥:【周末不行的话,那周一呢?】 姜遇桥:【可怜猫猫头/JPG】 …… 城市的另一边。 颐夏市传媒大学502宿舍内,只听“噗”一声,钟可可把刚含在嘴里的热水喷到了干净的笔记本上。 正打游戏的许新雅摘下耳机看她,“钟可可,你是不打算要你的电脑了吗?” 钟可可赶忙把水杯放下,抽出纸巾擦电脑,许新雅起身刚要帮忙,就看到一旁的手机上,显示着她和姜遇桥的聊天内容。 看到姜遇桥发来的可可怜怜猫猫头,许新雅愣了一秒,顿时哈哈大笑,“这姜医生,看起来高冷禁欲的,怎么私底下这个样儿。” 张悦听到这话,赶忙转过身来,“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许新雅自来熟地拿起钟可可的手机,递给张悦。 钟可可也没阻拦,重新把电脑擦干净后,一屁股在转椅上坐下,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耳根子在悄悄发热。 不理姜遇桥,是张悦和许新雅共同给她出的招,两个人都觉得,这男人得好好整治,不能让他觉得钟可可唾手可得。 钟可可觉得她们说的没错,这才一下午都没搭理他。 谁知这个从前回复她信息跟挤牙膏一样的男人,居然厚着脸皮又来问她周一行不行,还发什么表情包。 幼稚。 可太幼稚了!!! 钟可可在心底吐槽着,唇边却不经意卷起笑。 那边张悦和许新雅正说笑着,齐雪就在这时推门进来,刚好听见许新雅说话。 “哎,要我说,咱们可可就应该多冷他一段时间,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况且可可马上就要过生日了,也正好看看他表现。” “我赞同,”张悦接茬,“不过这姜医生看起来挺有钱的,肯定也不差这个。” 齐雪刚摘下帆布包,听到“姜医生”这三个字,肩膀明显顿了下。 “那是啊,”许新雅把手机还给钟可可,故意提高音量,“人姜医生好歹开的一百来万的雷克萨斯,怎么可能差事儿,对吧可可。” 钟可可转头瞪了许新雅一眼,用口型对她说了句“闭嘴”。 许新雅冲她吐了吐舌头,这才回到座位上。 张悦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齐雪情绪低沉的模样,也没再说话。 宿舍的气氛就这样沉默下来。 谁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直到三个人的小群里,张悦开口:【齐雪状态看起来不大好,我坐在她旁边跟被冰冻了似的。】 许新雅:【心疼你,要不要来我们这边?】 张悦:【别了吧,这样太明显了。】 钟可可打开sai,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 钟可可:【别搞太明显了,你们关系最近才缓和。】 许新雅:【左哼哼/JPG】 张悦:【对了,可可,你打算怎么回复姜医生啊?】 说到这个,钟可可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回复姜遇桥的信息。 心头顿时涌上一抹异样的悸动,钟可可抿了抿唇,点开两个人的聊天框,同时,群里两个人还在逼逼。 张悦:【我觉得你应该给他点希望。】 许新雅:【你不能一直拒绝,钓凯子的精髓就在于欲语还休欲罢不能!】 张悦:【你可以说下次。】 看着屏幕上放两个人不断弹出来的消息。 钟可可稍微思索了一番,轻轻在键盘上输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好说。】 发完的那一刻。 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这要换作收信的人是她,她恐怕要被气得吐血吧。 大概是出于好奇心。 钟可可在发完后,特意等了几秒,果然屏幕上放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姜遇桥:【不好说是不确定的意思?】 …… 居然没生气? 钟可可往下压了压唇角,故作冷漠:【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周一有课。】 姜遇桥秒回:【那晚上呢,我去接你吃个饭。】 -- 第121页 钟可可咬着唇想了想:【看情况吧】 姜遇桥:【……】 察觉到钟可可很明显在敷衍他,姜遇桥舔唇嗤笑:【行。】 钟可可被他给“行”懵了。 这是不爽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姜遇桥再度发来信息:【无论我问你哪天,你都会给我同样的答案,既然是这样,那我不如按原计划进行。】 钟可可眉心蹙起。 这啥意思,她怎么不太懂。 钟可可:【什么原计划?】 姜遇桥回复很快:【周日中午我去接你,脱口秀不看了,单纯吃个饭。】 反应过来。 钟可可:【……】 钟可可:【周日我真的不行啊,没骗你。】 姜遇桥盯着屏幕,流畅的下颚线将光线明暗分割开来。 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安静两秒。 姜遇桥:【周日你要去做什么?】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这里。 钟可可本不想回复的,却在熄灭屏幕的前一秒,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餐厅看到姜遇桥和卓亦凡吃饭的那件事。 她还记得,当时姜遇桥给出的解释是,在长辈的要求下,帮卓亦凡挑选学习资料。 由此及彼。 她是不是也可以把做家教换个说法。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钟可可抿嘴一乐:【约会。】 看到这两个字,姜遇桥太阳穴猛地一跳,双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迅速敲字。 姜遇桥:【跟谁?】 钟可可:【你不认识的帅哥。】 “……” 心脏猛然一缩。 一股难以克制的暴躁感顺着脊背往上爬。 姜遇桥舌尖抵了抵左腮。 气得直笑。 第49章 我想跟你谈恋爱 在约会对象上, 钟可可确实夸大其词。 但周日她也真的有事。 前几天,学生会那边有个学姐介绍了个兼职给她,是个画画方面的家教, 学生是个六岁的小朋友。 因为性格内向,没办法去外面学习画画, 家长这才想找个家教,要求是有耐心又和蔼的女生,给的工资不低。 学姐听了这事儿后, 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钟可可,钟可可人长得漂亮可爱,还很阳光开朗, 画画功底也很好,教小朋友简直绰绰有余, 于是她才鼓励钟可可去试试。 大一的课程不多,抓紧时间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钟可可开始还有些犹豫,但身边的朋友都劝她, 这么好的机会要抓住, 这不比接单省心多了。 钟可可想了想,觉得也是。 就她之前那个单主,和她磨了都两个月了,一单也没搞定, 她只能先放在一边去搞别的单,别的单主呢,倒是不墨迹,但是也不怎么让她省心。 想来想去,也确实觉得出去做兼职更好。 就这样,钟可可答应了学姐。 这几天, 她都乖乖在宿舍里备课,毕竟这个活儿也不是立马就能接的,还要看看小朋友喜不喜欢。 当然,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姜遇桥。 就像周明月说的,她也要让这男人感受一下什么叫单方面舔狗式聊天,不然以后真的在一起了,她还没机会了呢。 想明白这一点,钟可可接下来的几天都理所当然地敷衍姜遇桥,一方面确实没什么闲工夫和他鬼扯,另一方面也想摸一摸他对自己耐性的边界在哪儿。 很多时候都是他发来好几条,钟可可才不痛不痒地回上一条,有几次她还故意学着姜遇桥从前的模样,回复“在忙,一会儿说”。 然后忙着忙着人就没了。 姜遇桥好几次都被她硬生生气笑,身边的同事就会用看外星生物一般的眼神看他,心底琢磨这是哪来的大佛能把清明淡漠的姜.高岭之花.遇桥搞成这样。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他以前对钟可可好像也这样。 但他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纯粹是因为忙。 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没把当时鸡飞狗跳的钟可可当个正儿八经的异性看,再加上她要高考了,姜遇桥知道但凡接了她的话,她就会揪着他一直说。 姜遇桥想让她好好学习。 这才不回她消息。 当时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的,但这阵子他每每想起来,心情都跟瓶装可乐似的,咕咚咕咚就能晃出气儿来。 偏偏他还没办法不去找她。 要怎么说人性本贱呢。 姜遇桥觉得自己确实挺贱。 虽然好不容易休假的周日被小姑娘放了鸽子,但他也不打算在家闲着。前段时间,颐夏市孤独症儿童康复协会在医院开了个讲座,姜遇桥和医院里的其他几名医务人员都报名成了志愿者。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并不能多出多少力。 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去慰问一下那些家庭。 刚好周日有空,姜遇桥就买了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用的,按照名单上的几个地址,逐一拜访,看看孩子们的情况。 这些几个孩子中,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才两三岁。 可无论他们多大,他们的家庭承受的痛苦都是一样的,哪怕像姜遇桥曾经那样优渥的家庭条件,陆美华承受得也不比任何人少。 那时候姜远整日忙于工作。 -- 第122页 家里只有陆美华和保姆照顾姜莱,可就算这样,陆美华也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她把所有爱都给了姜莱,但姜莱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永远不会给她正常的回应。 这也是当初,姜遇桥不喜欢靠近姜莱的原因。 他下意识去规避这个麻烦。 却也因为他潜意识里的抗拒,造成了他这辈子无法磨灭的愧疚。 走访了三个家庭后,姜遇桥有些累,便找了个7-11停靠,买了盒便当,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吃饭。 可能被那几个家庭影响,他情绪有些低沉,偏偏几个不知好歹的女生见他外形气质格外养眼,暗搓搓过来要微信。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长得还不错,眼里跳跃着自信的光辉,“嗨,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她旁边的闺蜜本来是过来帮忙壮胆的,但此刻看到姜遇桥的正脸,被惊艳得低低“操”了声。 长头发女生憋着笑,“你别被我朋友吓到,她就是觉得你太帅了。” 姜遇桥:“……” 姜遇靠坐在椅子里,偏头淡睨着二人,姿态凌然又冷漠,“对不起,我有女朋友了。” 这是他从前常放在嘴边的搪塞话。 但此刻却不是。 就算钟可可还没和他在一起,他也只认定钟可可。 然而女生像是毫不意外似的,笑道,“没事啊,就当认识个朋友呗,而且,就算你现在有女朋友,也不代表一都有啊。”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介意做你的备胎。 谁知这话反而触到了姜遇桥的逆鳞。 他还没追上钟可可呢。 就有人在这等分手? 心头那股乱麻麻的情绪再度被搅得稀巴烂,姜遇桥舔唇嗤笑,把塑料餐勺慢条斯理地放在桌上,冲长发女生轻扬下巴,“你去那边看看。” 女生愣了愣,“什么。” 淡色的唇瓣翘起一抹不着痕迹的讥笑,姜遇桥朝门口那边的镜子再度扬了扬下巴,“那边有镜子。” “……” “你去照照。” 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长发女生顿时跳脚,“哎你这人,我明明在夸你,你却骂我——” 旁边的女生怕她惹事,赶忙拉着她走。 但也还是阻止不了那个自信心爆棚的女生骂骂咧咧,“我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才懒得搭理你,帅又怎样,我看你也就只有帅——” 两秒后。 便利店终于恢复平静。 姜遇桥看着刚吃了两口的鸡排便当,忽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钟可可。 也不是,是他一直一直都在想她,上班的时候想,下班的时候想,就连去慰问的时候,脑海的潜意识里也都是钟可可的影子。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 空空落落的,孤独又酸涩。 也许,这就是钟可可那时候的感觉。 姜遇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当初那么执着要他回微信。 换做现在,要是钟可可能在这时候给他发上一条信息,他大概也能从这种泥泞不堪的情绪挣扎出来。 这么想着,他再度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 两个人的聊天还停留在他嘱咐的那句“今天天气很冷,出去多穿一点”,钟可可则只回复了一个“嗯”字。 反反复复在输入框敲打了几次,姜遇桥都觉得不满意,到最后,也只是抱着依旧被冷落的心态,找了一个流眼泪的猫猫头发过去。 虽然大男人装可怜很可耻。 但姜遇桥觉得,他现在好像真的挺可怜的。 倒也。 不算装吧。 - 收到姜遇桥那个哭哭的表情包时,钟可可刚化好妆和付滢去食堂吃饭。 面试时间在下午四点。 想着时间来得及,钟可可就一觉睡到中午。 起来后随便吃了点麦片,随手回了条信息,才开始化妆打扮,而后她才拉着付滢一起出来吃饭。 这餐饭是付滢请她的。 虽然不是大鱼大肉,简简单单的也很好。 因为不是饭点儿,食堂里没什么人,钟可可避免呢子外套沾上油污,挑选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 跟着,她拿出手机看信息。 结果姜遇桥就给她发了个猫猫头的表情包。 可能是他最近总发这个系列的表情包,钟可可竟然有种,姜遇桥现在真的在哭的错觉。 钟可可没着急吃饭,先回复他:【怎么了?】 姜遇桥从便利店出来,刚上车。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复。 唇边下意识翘起笑意,姜遇桥没着急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认认真真地和她说话。 姜遇桥:【难过。】 钟可可正吸溜着面条,活生生被呛到。 钟可可:【?为什么难过。】 姜遇桥:【想到你今晚要去和别人约会。】 钟可可:【……】 钟可可:【你够了】 话虽这么说,钟可可到底是不忍心,想要发两句话来安慰他,谁知姜遇桥就在这时,破天荒地,发来一张照片。 钟可可点开。 下一秒,就看到长方形的照片里,面容英俊的姜遇桥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大衣,靠在车座上,神情淡漠甚至有那么点儿颓丧地看着镜头。 -- 第123页 完全没有美颜。 皮肤却又白又细腻。 钟可可呼吸一滞。 虽然这男人的自拍技术真的稀巴烂,但一点儿也不耽误他这张脸好看。 记得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收货一张姜遇桥的自拍。 但这逼他妈的就是不拍!!! 怎么现在她不想要,这男人倒是无师自通? 钟可可形容不上来什么心情,只能发一个问号过去。 姜遇桥倒是恬不知耻:【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帅哥。】 钟可可:【。】 钟可可:【狗子你变了。】 姜遇桥无惧嘲讽:【让你有个对比,省得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 …… 在这不上不下的时间,算是吃了顿正经饭,钟可可这才打车前往补课的人家。 是个市一环条件还算不错的楼盘。 路上刚好有些堵车,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女主人人很好,虽然稍晚了些,她也没有任何抱怨,热情地带着钟可可上楼。 趁着等电梯的功夫,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钟可可这才知道,这个女主人是妈妈一起带孩子,孩子的爸爸早些年就走了。 平时上班,都是姥姥带。 只有周末和晚上,女主人才有时间多和孩子相处。 钟可可莫名有些奇怪,毕竟一般的家教不会被要求这么晚上课,但来都来了,她也没多想,就跟着女主人进去。 大概是晚饭时间的缘故。 门一打开,钟可可就闻到一阵未散尽的饭香。 换好拖鞋,她跟着女主人从玄关往里走,忽然就听到客厅内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 男人音质清润动听,吐字间带着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疾不徐道,“舟舟属于轻症,各方面评估都可以,按理来说是可以上学的,你们不用过多担心,至于画画,确实,让他有个额外的兴趣爱好也很好。” “哎呀,姜医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不然我真怕淑琴乱请家教,把孩子情绪带坏了。” “应该不会的,”姜遇桥看着站在他双膝旁玩玩具的舟舟,“让他接触下陌生人也不错。” 说话的期间,两道身影从门口那边走了过来。 姜遇桥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女主人身后,那个穿着雾粉色呢绒外套,梳着披肩发,清瘦漂亮的身影。 钟可可脸上挂着与他相同的惊讶。 呆呆地与他四目相对。 “可可?” “你怎么在这……”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女主人淑琴意外地看了看二人,“钟老师,姜医生,你们认识?” 姜遇桥眼底的讶异褪去,浮上一抹了然的笑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钟可可,“何止认识。” 钟可可:“……” - 钟可可没想到缘分这么粘人。 不过是来做个家教而已,这都能遇见姜遇桥。 其实遇见也没什么。 主要就是她之前吹了个大牛逼,说什么周日晚上要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帅哥出去约会。 约个几把会啊。 难道和六岁的舟舟小朋友吗?! 钟可可满心满眼都是无声的尴尬。 最让她脚趾抠地板的还是淑琴让她坐在姜遇桥身边。 姜遇桥得知钟可可就是舟舟的画画老师后,神色变得有些犹疑,两个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秒,淑琴叫住钟可可。 “钟老师,我们家里的情况,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淑琴攥了攥手,“舟舟是个轻度自闭儿童,可能相对其他小朋友来说,不那么好教,也是这个原因,我找了很多老师,希望你能理解。” 这是钟可可第一次出来做家教,听完这话自然有些懵逼。 就在她茫然生涩的时候,姜遇桥忽然开口,“舟舟是轻症被动型,没有攻击人的症状,所以舟舟妈妈不用这么紧张。” 钟可可随着他的话转过头,与他对视。 “至于可可,”姜遇桥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眼底的宠溺可见一斑,“她还没到十九岁,也算是个小孩子,如果你们放心,也可以让两个人交流试试。” 钟可可闻言,抿了抿唇。 淑琴的妈妈很惊讶,“小钟老师这么小啊。”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淑琴打断,“我是在大学里托人帮我找的,介绍人说小钟老师特别有亲和力,我这一看也确实觉得比之前的都好。” 钟可可抓着背包带,笑得有些腼腆,“还、还行吧,就是从小到大都是孩子王,确实比较招小朋友喜欢。” 说话的期间,舟舟突然转过头,把一根棒棒糖放到钟可可的腿上。 虽然他没有说话。 钟可可却在与他对视的这一秒,清晰地感受到他眼眶里交流的欲望。 - 因为要上课。 姜遇桥没有说太多,就起身离开。 母女两个人非常感激他的到来,起身把他送出去,钟可可则跟舟舟去房间,开始教他画画。 刚开始,因为有些害羞和陌生,钟可可的话也不多,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舟舟跟她的互动也越来越多。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还真是奇妙。 虽然只教了一个半小时,钟可可就喜欢上了这个安安静静的小男孩,而舟舟也同样的,很喜欢钟可可。 -- 第124页 整个晚上,他几乎不说话。 但在钟可可走的时候,却抱着两个圆滚滚的大橙子,过来送给他。 这个举动,简直把姥姥的眼泪都要惹出来了,连忙说要定下钟可可,哪怕她要再多的钱都行。 淑琴也直点头。 毕竟这可是舟舟第一次主动露出与人交流的欲望。 其实钟可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很奇妙。 另一方面,她看到舟舟,就会想起那个活在姜遇桥记忆里,名叫姜莱的小朋友。 她记得爷爷说过,姜莱就是一个自闭症儿童。 因为姜遇桥的关系,她对姜莱总有种莫名的怜爱,也因此,在面对舟舟的时候,会多出很多很多的耐心,再加上她这个人天生娃娃脸,招小朋友喜欢,可能就是因为这,舟舟才愿意和她交流。 但不管怎样 她的第一次施教都非常非常成功。 淑琴把她送到小区外的时候,还特意和她说,要给她课时费多加一百块钱。 虽然金钱的诱惑真的很香,但钟可可还是拒绝了,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不好收那么多钱。 简单聊了两句。 两人在大门口分别。 钟可可捧着两个橙子,哼着歌,傻乎乎地往外走,然而还没盘算好这大晚上的坐什么车回学校,前方就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男人身姿颀长,半倚在车上,手里夹了一根烟。 奶白色的雾气腾空,又飘散。 钟可可从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往上看,最终停留在姜遇桥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上。 姜遇桥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样,把烟掐掉,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淡淡勾唇,“小钟老师,出来了?” “……” 都快两个小时了。 他怎么还在这。 钟可可没想到他会在这等着,喉间一哽,跟着,丝丝蜜意顺着心头往上涌。 但为了把高冷形象贯彻到底。 她还是绷着唇,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啊。”姜遇桥腔调里的笑意有点儿明显,“毕竟天这么黑,你的约会对象也不送你。” “……” 妈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钟可可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要走,谁知姜遇桥抢先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行了,不逗你了,”男人桃花眼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朝车偏了偏头,“我送你回去。” 钟可可是想跟着他走的。 但又觉得跟他走太便宜他,脑子神经胡乱一搭,就开始瞎说话,“你真的就只是想把我送去?”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眨了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就连眼神,也带着若有似无的勾惹。 姜遇桥定定看着她,目光渐渐升了温。 他知道小姑娘故意在逗他,却也还是坦然地轻轻点头,“当然不是。” 没想到他会这么老实地招了。 钟可可无话可说。 闻着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红晕不知不觉地爬到耳根,她看着路灯下,男人那张立体又好看的脸,忽然有些慌。 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又有些不敢相信。 思及此,钟可可别开目光,干巴巴地问,“那你想做什么。” 吃饭吗? 她又不饿。 看电影? 可是时间太晚了。 总不能还要带她去看脱口秀吧。 饶了脱口秀演员吧! 这都几点了! 钟可可在心里嘀嘀咕咕,就在这时,头顶响起磁沉平缓,却又无比认真的嗓音,“我这几天都想单独约你,但你一直不见我。” 钟可可缓缓抬起眼,一秒就跌进姜遇桥漆深似海的眼眸里,此刻,那双清澈的瞳仁正倒映着她略显慌张的身影。 下一秒,姜遇桥猝不及防地弓下身,与她视线相平,距离瞬间拉进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暧昧地纠缠在了一起。 钟可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刚好卡在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头上,身子摇晃了一瞬,跟着就被姜遇桥拦腰扶住,姜遇桥把她轻轻拽了回来,两个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 钟可可脸烧到极致,“你、想说什么。” “别紧张。” 姜遇桥垂着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那张偏冷感的脸被某种克制已久的念头驱使着,像是变了个人,“就是想跟你告个白。” 钟可可脑子里的钟撞得嗡一声,“什么?” 黑眸在路灯下透出清亮的光,姜遇桥专注又深沉地望着她,嗓音磁性又勾人,“我喜欢你钟可可。” “……” “我想跟你谈恋爱。” 第50章 钻过就要负责 不是“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而是直白又目的性明确的“我想跟你谈恋爱”。 那感觉,好像在说,就算你不同意也没用。 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我跟你谈定了。 这场表白来得太过突然, 钟可可下意识咽了咽嗓,隔了好几秒, 才从空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眼下夜色浓稠。 只有屹立在道旁的路灯散发着淡泊的白光,映得男人那张精致的脸更为清冷,可眼底却泛着灼热的温度。 像是卡住的电影画面。 -- 第125页 两个人一高一矮, 就这么四目相对。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唇,“你——” 姜遇桥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抢先回答,“我确定。” 钟可可脸色紧绷地看着他, “没喝——” 姜遇桥:“没喝酒。” 从他笃定的眼神中。 钟可可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刻他的真切。 算起来,这是她第三次听到姜遇桥说喜欢,但这却是唯一一次, 姜遇桥提出明确的想要和她谈恋爱的态度。 第一次, 他说喜欢的时候,钟可可失忆,除了茫然就是茫然,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欣喜;第二次, 是在她情绪跌入谷底的时候,即便姜遇桥说再多的喜欢,她心里也只有羞恼和伤心。 但这一次不同。 两个人情绪都很稳定且理智在线,姜遇桥也的确是深思熟虑后的模样。 这就导致,听到这话的钟可可,此刻的心情, 比想象中还要振奋。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可她就是有种想找个空地“啊啊啊”叫几声顺便再在原地做套广播体操的冲动。 大概是因为,做了十年的美梦成真了。 但转念一想。 这样好像又太没面子。 她都追在这男人屁股后面那么多年了,没道理他一开口她就臣服。 思及此,钟可可唇线绷紧,使劲压了压唇角,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然后呢,说完了?” “……” 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是这样,姜遇桥眼神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清明透彻的模样。 “还想听什么,”姜遇桥耐心十足,“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告了白的缘故。 钟可可总觉得这男人的嗓音像是被加了什么音效似的,磁得不行。 她下意识摸了摸温热的耳垂,小声嘟哝,“哪有你这么告白的……说什么还得让对方想,你以为你小天才点读机啊。” 被她这么一说,姜遇桥眉头一紧。 刚刚被那根烟强压下去的紧绷感再次像藤蔓一样缠在心头。 从小到大,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 只有钟可可一个。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姜遇桥盯着小姑娘低垂着的眼睫,嗓音有些沙,“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 钟可可缓缓抬起头。 姜遇桥眸光微沉,“原来的计划是想这两天带你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再顺势正式表白,就连鲜花和礼物我都选好了,但你不是—— “……” “一直不给我机会吗。” 怎么还怪上她了。 钟可可抖了下唇角,看起来不大服气。 姜遇桥盯着她的小模样,微微俯身,唇瓣慢慢浮上笑意,“不然你现在就跟我吃个饭,顺便思考一下,多久和我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自信,”钟可可被他不要脸的架势气笑,“谁告诉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姜遇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没关系,反正我也没觉得你能短时间答应我。” 钟可可:“?” 男人站直身子,“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 “……” “让你知道你未来男朋友长什么样。” - 因为表白这件事。 刚一上车,钟可可就给周明月发信息。 作为最熟悉他们俩之间过往的人,周明月给了她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 周明月:【上啊,上他妈的,不上不上中国人!】 钟可可:【?】 钟可可:【不是你当初不让我和他在一起的。】 周明月:【那我还不让我家狗吃屎呢它不也天天吃?】 钟可可呼吸一顿。 瞬间感觉自己被内涵到。 周明月:【对不起我没有说你是狗也没有说姜遇桥是屎的意思。】 钟可可:【……】 周明月:【我是说真的,他能追过去,我是真没想到。】 周明月:【我不知道你,反正换我,我是很感动,而且他现在的态度也很明确】 周明月:【不管咋样,你这也算美梦成真了,恭喜你姐妹,结婚的时候记得把花丢给我,好人一生平安。】 被她这么一说。 钟可可更是啼笑皆非。 不过她确实挺意外,周明月都能在嘴上放姜遇桥一马,这是不是也说明,这男人现在对她真的不错。 想到这,钟可可稍稍侧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男人的侧脸,还是那样的清隽英俊,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 只要她现在轻轻点头,这个几乎被所有女生都明里暗里觊觎过的男人,瞬间就能变成为她的,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钟可可不动声色地轻吸一口气,目光挪到窗外绚烂的街景上,企图用沉默来平缓此刻的不真实感。 刚巧姜遇桥转过头来,“你是想先跟我吃个宵夜再回去,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再在那边吃个宵夜?” 钟可可啊了声。 瞥过脸看他。 二人视线相对的瞬间。 像是有电流从她心尖上流过。 姜遇桥神情平静而温和,语气不紧不慢,“宿舍门禁几点?” 钟可可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十点半。” -- 第126页 “回到那边估计要九点多,”姜遇桥想了想,“吃个宵夜应该来不及。” 钟可可没说话。 但心里有一丢丢的小失落。 心想难不成今晚的表白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谁知下一秒,姜遇桥再度开腔,“不然你今晚就别回去了。” “……” 钟可可脑袋一空,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只见姜遇桥眼神暧昧地睨着她,唇角提上一抹笑,“我家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两室一厅,宽敞又舒服。” 话里意味十足。 钟可可堪堪哽住,“你一个人,住、住两室啊。” “这不是想着你偶尔过来,也有住的地方,”姜遇桥目视前方,从容回应,“难不成我要你和我住在一间房吗?” 钟可可:“……” 钟可可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谁要去你那住。” 姜遇桥气息悠长地呵笑一声,“嗯,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就总喜欢钻我被子。” 完全没料到这男人会旧事重提,钟可可双颊瞬间燥热起来,“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你怎么可以和现在相提并论。” 那时候,她才八九岁。 快十岁的时候,她就被明令禁止不许在晚上钻姜遇桥的被子了。 “那我不管,”姜遇桥眸光专注地开着车,语气闲闲却又不依不饶,“钻过就要负责。” “……” “你对我负责也好,我对你负责也好。” “……” “反正都要负责。” 说着,姜遇桥撇过头,冲她扬起明目张胆又蛊惑的笑。 顶着石裂的表情,钟可可刚要说“你闭嘴”,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喧闹的铃声打破眼下的窘迫。 钟可可瞪着笑意缱绻的姜遇桥,接起电话,一秒就听见那边张悦嗓音惊慌又哽咽,“可可,出事了呜呜呜呜——” 因为离得近,姜遇桥也清晰地听到女生的哭声。 钟可可心下一沉,啊了声,“发生什么事了?” 张悦哭声越来越大,“齐雪和许新雅在宿舍打起来了,许新雅一生气把齐雪踢晕过去了!” …… 许新雅和齐雪在宿舍里打架这个事,刚一发生,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因为场面太过惨烈。 据隔壁宿舍的人回忆,当时两个人的互骂声简直传遍五楼的整个宿舍。 有好心的同学过来拉架,但怎么拉都拉不住,反倒挨了顿打,至于这两位当事人,基本上是杀红了眼,齐雪把脏水泼在许新雅的床上,许新雅气得直接拿起齐雪的电脑摔在地上。 就连张悦和钟可可的地盘也受到了牵连。 许新雅实在是被齐雪气到,干脆上了脚,听说一脚踹在她肚子上,齐雪脑袋磕在椅子上,当场晕了过去。 钟可可在超市外的休息处见到了张悦。 张悦一边哭一边跟她描述,“我、我的电脑当时放在许新雅的床上,也被齐雪用水泼坏了,就、就是因为这个,许新雅才气得要打她。”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 但钟可可也被这番描述吓到,顺着张悦后背的手都有些颤抖。 姜遇桥就在这时拎着两杯热奶茶过来,放到二人面前,“先喝点热的,压压惊。” 说话间,他面色沉静地拆开纸巾,递给钟可可。 钟可可接过来,赶忙帮张悦擦眼泪,“那她们俩最开始是因为什么事儿吵起来啊?” 张悦一边哭一边说,“因为监控的事儿。” “监控?”钟可可眼底闪过惊讶,下意识与姜遇桥对视了一眼,“什么监控。” “就是,许新雅最近的东西又少了,她就很生气,偷偷买了个摄像头,”张悦声音断断续续的,“那个摄像头,就是对着自己的化妆品零食什么的,没有拍到人,她也没跟我们说,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齐雪又碰她东西。” “结果就今天,她在视频里面看到一只手,过来拿她的东西。” “那只手不是齐雪,但是齐雪领进来的另一个朋友。” “齐雪一直知道她动手动脚的,但也不阻止。” 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钟可可整个人都懵了,怪不得齐雪之前那么生气,原来不是她,但就算不是她,她也不该纵容自己朋友乱拿。 但许新雅偷偷安装监控这件事也不占理。 也就是说这俩人打架,反倒是许新雅更亏一些。 静默片刻。 神色严肃姜遇桥开口,“两个人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吵的吗?” 张悦点了点头,“是。” 眼见钟可可有些慌乱,姜遇桥冷静询问,“现在两个人在哪?” 张悦吸了吸鼻子,“好像在校外的诊所,齐雪的妈妈来了,许新雅和导员都在那边。” - 把张悦送到隔壁宿舍安抚后,钟可可才从宿舍楼下来。 这会儿姜遇桥正在楼下等她。 男人身穿长款深色的呢子外套,里面是熨烫妥帖的淡蓝色衬衫,气质清清冷冷又迷人,引得回宿舍的女生们纷纷朝那边看。 钟可可也没工夫吃醋,快步来到他跟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回去?”姜遇桥挑了下眉,“你这是在故意挖苦我吗?” 钟可可蹙眉,“什么挖苦。” -- 第127页 姜遇桥抬手敲了下她紧皱的眉心,“我未来小女朋友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还回去?” “……” “算什么男人。” 从没听他说过这种话,钟可可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出来。 也没否认他的说法,钟可可挠了挠耳根,“我可以去付滢那边住,大不了就带着许新雅出去住酒店,但你明早不要还上班查房吗。” 姜遇桥嗯了声,“所以你就赶我回去?” 钟可可张了张嘴。 姜遇桥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马上要门禁了,你觉得我能让你一个在外面吗?” “……” 钟可可抿着唇。 心想也是。 “这也不是小事,”姜遇桥用食指碰了碰她柔嫩Q弹的小脸,“齐雪那人比较难缠,你一个人过去处理我不放心。” 闻言,钟可可抬了抬眼,对上男人垂下来漆深的眸光。 “最主要的是,现在你身边有我。” 说话间,姜遇桥习惯性地俯下身,与她视线近距离地相平。 清冽干净的柑橘香铺面袭来。 在钟可可心跳加速的瞬间,姜遇桥磁性而清透的嗓音落在耳边,“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第51章 你在暗示我什么 两人来到校外那家诊所时, 齐雪的妈妈正在走廊冲着导员和许新雅发飙。 尖锐的嗓音混着非本地的口音,在走廊里由远及近地回荡,简直飞扬跋扈到极致, 也就是这个时间诊所里没什么病人,这里的护士才懒得管, 放任她这样大吵大闹。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面对这样的阵仗,许新雅还是怂了,只能躲在导员身后挨骂。 可无论导员怎么劝, 对方都不依不饶。 姜遇桥带着钟可可刚上二楼,就听见压不住火的许新雅脾跟着喊,“你急什么急啊, 我不都说了,该赔钱我一样不少, 你这么喊齐雪怎么休息啊!” “哎,你这个小丫头!有钱了不起哦!你本来就应该赔我家孩子医药费的,我现在是在跟你导员说你这个恶劣的情况!我告诉你你再不服软, 我告到校长那里让你们学校开除你!” 许新雅眼睛都要气红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 身后响起一道气势凌然的男嗓,“你有什么权利让校长开除学生。” 听到这个声音,三个人同时向后撇去,只见身姿修长高挺的姜遇桥凛凛生风地走过来, 身后跟着表情严肃的钟可可。 许新雅没想到钟可可会带救兵过来,顿时呆住。 转眼间,钟可可就窜到姜遇桥前面,揽住哭得脸都肿了的许新雅,眼神关切地问,“新雅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许新雅抖了抖唇,“哇”一声哭了出来。 钟可可心头一紧,立马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 导员和齐雪母亲一同看向姜遇桥,大概是男人神情太过肃冷,齐雪母亲被那一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导员开的口,“您好,请问你是——” 姜遇桥淡撇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儿,喉结微动,“我是许新雅的哥哥。” 因为身高的碾压,姜遇桥视线低垂,神情疏淡地睨着齐雪母亲,嗓音里压着不怒自威的情绪,“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谈,不用为难她。” 话音落下。 许新雅从钟可可肩膀处抬起头,有些懵逼地“嗯?”一声,钟可可赶忙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管了,跟我出去洗把脸。” 说话的期间,钟可可转头和姜遇桥互递了个眼神,牵着许新雅离开。 齐雪母亲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哎,你们——” 她不得不看向气势压她一头的姜遇桥,“你真是她哥哥?” “是不是她哥哥影响我在这里和你协商?”姜遇桥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眸光锐利地逼视着她,“我时间有限,没精力在这听你骂街,你要想今晚就拿到钱,就让我进去看看你女儿。” 齐雪母亲一脸警戒,“她现在在休息,而且医生已经帮忙验过伤了,很严重,明天要转到二院那边做手术的,你来瞎看什么。” “市二院是吧。”姜遇桥面无表情地从外套暗层的口袋里拿出工作证,“刚巧,我就是这所医院的医生。” 导员接过他手中的工作证看了看,也十分惊讶,“这还真是呢……” 齐雪母亲瞬间变了副脸色,也跟着抢过去确认。 姜遇桥双手插袋,不紧不慢道,“用不用我现在就叫救护车过来,带你女儿去医院验伤再开个验伤报告?” “……” “反正我今晚不用值班,闲得很。” “……” 齐雪母亲脸色变了又变,越来越难看。 原本她还想着趁机会大敲一笔竹杠,反正许新雅听起来很有钱,谁知道中途杀出来个程咬金。 她是个小镇过来的,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胡搅蛮缠还可以,但这么一遇到硬茬跟她说理,她就慌了。 早就猜到是这样,姜遇桥神色平静望着她,“今天不看也可以,明天你把齐雪送到市二院,我免费给她做验伤报告,要是她真有什么事,我一定如实赔偿。” 齐雪母亲瞬间被这话噎到,刚想开口耍无赖,就听身后大门紧闭的病房内,传来齐雪沉闷又清晰的哭喊声,“妈,你别闹了行不行。” -- 第128页 “……”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 “我根本就没那么严重!” - 钟可可带着许新雅洗了把脸后,在一楼大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会儿小诊所空荡荡的,只有前台一个值班的大爷。 许新雅情绪平复下来,把今晚的经过告诉钟可可,钟可可这才知道,原来事情引爆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 许新雅用摄像不光逮到了是谁偷她的东西,还因此听到了齐雪和她朋友的对话,那会儿宿舍里没人,两个人坐在许新雅的床上肆无忌惮地嘴钟可可,从她平时的言行到穿搭,每句话都难听到极致。 说完她,又开始骂许新雅和张悦,说她们俩是钟可可的狗腿子。 到后来,齐雪又提到了姜遇桥,说姜遇桥那么羞辱她,两个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还说钟可可是个出尔反尔的骗子,答应了不把这些说出去,但还是说了。 复述到这的时候,许新雅很疑惑,“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啥?” 钟可可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齐雪为什么和许新雅打架,多半是以为,许新雅和张悦知道了她的丑事。 但事实是,她除了付滢,没有告诉任何人,而现在,她好像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钟可可肩膀一松,轻声嗤笑,“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她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许新雅瞪大眼睛。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这才把之前的事都告诉她。 许新雅脏话都飙了出来,“这个齐雪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我靠,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你家姜医生那条件,能看上她?” 光骂还不过瘾,许新雅拿出手机继续在豆瓣上回帖,钟可可凑过去,“你在干嘛?” “发帖把她的事情发扬光大啊!”许新雅把手机按得啪啪直响,“她就是知道我在学校论坛把她的那些光荣事迹发出去,才气得和我打架,不过学校那边的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了,我就转来豆瓣发,现在这帖子也火了,咱们学校的校友都在关心我和她的事儿了结了没。” 钟可可是真没想到这俩人能闹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不知用什么表情,许新雅倒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和她显摆,“你看,下面都是骂她的。” 钟可可哽了哽,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半晌,她才开口问,“那你偷用监控的事情怎么办?万一她告你?” “告就告呗,”许新雅无所谓地耸肩,“我问过律师了,我一没公开视频和录音,二没有对着她们的脸拍,她就是告我,我也没多大损失,大不了就是赔点钱,反正赔上的是她的名声,我才不怕。” 话虽这么说。 钟可可却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虚张声势。 不过这件事总归是因她而起,钟可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等齐雪在网上发泄完毕,这才想起来鸡飞狗跳的宿舍。 她一拍大腿,“完了,咱们今晚住哪儿啊。” 钟可可看了眼时间,已经熄灯了。 顿了顿,她有些不自在道,“姜医生要我们去他家住。” 许新雅啊了声,“你们俩都谈到这地步了?” “没有,”钟可可没好气儿地白她一眼,“就是他不放心,才让我们去他家住。” “那就去呗,”许新雅耸肩,“我没意见。” 钟可可却有些犹豫。 总觉得和朋友一起去他家怪怪的,而且她今晚也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万一第二天早上起来蓬头垢面,岂不是很丢人。 这么一想,钟可可又有些犹豫。 许新雅在旁边用软件找酒店,可因为时间太晚,那有空房的就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旅馆,“不行哎可可,现在订不到什么好的了,剩下的就只有那种快捷酒店,我不想住。” “……” 钟可可无语地看着她,“所以你身娇肉贵的,为什么还要打架拆家?” 许新雅自知理亏,只能小声逼逼,“那你抛硬币吧。” 钟可可被她气笑了。 但琢磨一下,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毕竟之前,她们俩就总用抛硬币来决定逃不逃课。 “好吧。” 钟可可叹了口气,接过许新雅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块钱硬币,“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 说话间,她手指卡着硬币,熟稔地朝空中一弹,视线也随着硬币飘到最高点,然而就在硬币往下落的一瞬间,一截修长的手臂横空出现,直接接住了那枚硬币。 钟可可:“……” 许新雅:“……” 钟可可抬头。 下一秒,就迎上姜遇桥那双清凌透彻,又不容抗拒的桃花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姜遇桥挑眉:“做法?” 这话说得。 钟可可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还是许新雅懂得审时度势,立刻问,“完事儿了?” 姜遇桥把玩着手里的硬币,直勾勾盯着钟可可,“结束了。” 钟可可下意识迎着他的视线,“齐雪那边怎么说?” “不用许新雅赔偿,”姜遇桥不紧不慢道,“但她也不会赔偿张悦的笔记本电脑,也就是说,许新雅要和张悦协商这件事。” 许新雅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是——” -- 第129页 “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 姜遇桥音质沉缓,短暂地停留一秒,“她不会再追究你摄像头的事情,也会申请搬离宿舍。”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钟可可和许新雅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 她们两个白打了一架? 思索间,钟可可感觉额头被敲了下,她下意识捂住脑袋,对上姜遇桥笑意浅淡的眼,“不管怎样,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姜遇桥冲钟可可扬了扬下巴,语气毋庸置疑,“你们两个也别抛什么硬币,乖乖跟我回去。” - 即便心里有这样那样的顾虑,钟可可也还是跟着姜遇桥回了家。 他的公寓离诊所不远,开了十来分钟的车就到了。 上楼之前,三个人去了趟便利店。 许新雅买了些日用品,钟可可还没想好都要买些什么,就被姜遇桥拦住,“你要是想买,可以买些零食,至于别的,我那都有。” 钟可可脚步一顿,“你那都有什么?” 姜遇桥从货架上拿了几瓶她爱喝的气泡水,外加无糖可乐,放到车筐里,转头看她,语调微扬,“你需要什么?” 钟可可想了想,“睡衣毛巾,牙刷杯子洗面奶,还有内——” 话到这里,她不自然地停下,“这些你都有?” 姜遇桥别开她的目光,转向另一面货架,开始拿牛奶,“如果文胸不算在内的话,确实都有。” “……” 钟可可懵了,“你是变态吗姜遇桥?” 姜遇桥身形一顿,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纸的。” 钟可可:“……” 姜遇桥把1L的牛奶放进去,像是闲聊一般,“应该够你穿个几天。” 钟可可指尖微动,莫名有些羞赧。 她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你为什么买这些乱七八糟的?” 顿了顿,她问,“难不成你早就做好我来的准备了?” 姜遇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钟可可见他不看自己,忽然来了兴致,跟上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骗去你家?” 被她这么一说,姜遇桥停下。 沉默两秒,他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钟可可小朋友,你在暗示我什么?” “……”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钟可可小朋友瞬间哽住。 见她双颊再度有脸红的迹象,姜遇桥四两拨千斤地挑眉,淡勾着唇,“我是没多想过。” “……” “你最好也别诱惑我。” 第52章 给陆家续香火 如果不是姜遇桥提醒, 钟可可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发生本质性的改变。 她不再是那个整天没心没肺缠着他只想和他多呆一秒的小屁孩,他也不是那个清冷禁欲, 像是永远活在神坛的高岭之花。 虽然外表没有任何改变。 但钟可可能清晰感受到现在的姜遇桥,无论是对待她的方式, 还是看她时的眼神,都和以前清明淡泊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再是那个刻意保持距离的邻家哥哥。 而是一个对她带有明目张胆的企图心和占有欲的男人。 她好像也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样子对待他。 毕竟两个人现在男女有别。 不对,两个人本来就男女有别, 是她以前一直模糊了这个概念而已。 …… 买完东西。 三个人终于回到家。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新雅困得不行,钟可可就先让她去洗澡, 她则跟着姜遇桥了解他公寓的情况。 公寓大概一百来平米。 两室一厅外加一个衣帽间,不光装修一流, 就连家用电器都一应俱全。 姜遇桥大致告诉她这些电器要怎么用,还有水阀煤气阀的开关在哪里,而后才带着她去今晚住的卧室。 是跟主卧差不多的一间。 有化妆台, 书桌, 还有一张北欧风的大床,地面上还铺着一张白色的毛毯。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与公寓截然相反的少女气息。 钟可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她走进去,看了看那个异常漂亮的梳妆台, “你这个房主还挺有少女心的……他把房子弄成这样,租给你一年要不少钱吧。” 姜遇桥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这不是房主弄的。” 钟可可:“?” 姜遇桥唇边噙着笑,没说话。 可答案却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钟可可张了张嘴,走到他跟前, “你别说这屋子,是你重新装修的……” “装修到不至于,”姜遇桥盯着她漆黑而剔透的眼,“就是购置了很多软装和电器,这样也能住得舒服些。” 钟可可咽了咽嗓,仰头看向天花板上漂亮的羽毛灯……简直跟她家里的一模一样,就连地上的白色毛毯,大小都和家里的差不多。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好的卧室一样。 钟可可抿着唇,不用问出口,答案也不言而喻。 姜遇桥耐心十足地看着她,嗓音温润,“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今天就早点睡?” 话音落下的瞬间。 钟可可倏地抓住姜遇桥的袖口。 即便肌肤没有碰到一分一毫,这个动作依旧像是落在心间的软绒,勾得姜遇桥心神微荡。 -- 第130页 夜色静谧得过分。 在这安静又暧昧的空气中,姜遇桥垂眸,平静又温柔地看着她,“怎么?” 钟可可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嫩粉色的唇瓣上下碰了碰,“你来这边,到底花了多少钱。” 姜遇桥眉梢微抬。 钟可可对上他好看的眉眼,眼睛里都是担忧,“远航哥说你在童安辞职就赔了十几万……你还贷款买了车,又租这么大的房子。” 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钟可可神色艰难道,“你们刚做医生工资应该也不高吧,你这么花钱,还能吃饱饭吗?” 这笔账钟可可曾经大致算过。 按照这么个花法,姜遇桥大概要每天吃泡面的。 可他看样子又不像。 搞得钟可可都怕他为了撑门面偷偷贷款。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姜遇桥从胸腔里闷出一声笑,跟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 钟可可盯着他唇边荡起的浅浅的两道褶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 还没等心里的答案成型。 姜遇桥就抢先开了腔。 “可可。” 腔调里带着未散的笑意,姜遇桥清晰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浮动,“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穷吗?” 钟可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姜遇桥盯着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赔了十三万是没错,但车不是贷款买的,是全款,所以不用还。” “这房子的软装也确实花了不少钱,如果全凭工资,我确实吃不饱饭。”说到这里,姜遇桥顿了顿,“但我爷爷临走前,把家里的产业都填上了我的名字。” “……” 姜遇桥家里还有产业?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钟可可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遇桥,只见男人眼尾上翘,嗓音低缓,“虽然啃老不太光彩,但我爷爷很早就告诉我,这是他留给我——” 说话间,姜遇桥勾起唇角,眼神暧昧地盯着钟可可,“用来给陆家续香火的钱。” - 钟可可洗完澡出来,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这会儿客厅黑漆漆的,只有姜遇桥的卧室还透着微弱的光亮。钟可可下意识把动作放轻,回到卧室,在姜遇桥告诉她的左边柜子里,拿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套粉色印花睡衣套上,似乎刚洗没多久,还泛着洗衣精的香味。 想到姜遇桥亲手把衣服晾晒的模样,钟可可唇角下意识往上翘。 好在许新雅睡得很沉,没被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钟可可刚在她身边躺下,就收到付滢的信息。 付滢今天一直在外面打工,没能及时回来,这才在晚上找钟可可问许新雅的情况。 趁着洗澡的功夫,钟可可把来龙去脉都跟她说了清楚,付滢这才放下心。 付滢:【明天我刚好没事,我陪你们一起收拾宿舍吧。】 钟可可的小脸被屏幕的光亮映得发蓝:【好呀。】 打字的期间,她的双脚在被子里缩了缩,很快就感受到了这套床品的舒服,就连枕在枕头上的颈椎也异常的放松。 她忍不住跟付滢叨叨:【不过我跟你说,他家的床太舒服了,我就躺了一会儿都不想动了。】 付滢:【那你就别走了】 付滢:【姜医生对你那么好,换做别人羡慕还来不及】 付滢:【你就说我吧,明明我可以打三份工的,但因为宿舍熄灯,我只能打两份】 不像其他人,付滢不是喜欢开玩笑的类型,她温温柔柔的,话不多,但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 她之所以这么勤快的打工,也是想尽快还钟可可钱。 钟可可宽慰她:【你不用那么着急,我说了我不急着花钱的。】 付滢:【那也不行啊,总归是你的钱。】 那倒也是。 宿舍被闹成那个样子,她估计也要置办一些新的生活用品,用钱的地方应该不少。 再加上钟可可花钱如流水,这才十一月,她的存款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钟可可顿时有些头疼。 脑子里还真冒出了躺在姜遇桥家里混吃等死的念头。 眨眼间,那句“用来给陆家续香火的钱”再度冒了出来,一遍遍在耳边回荡,明明是挺文明的字眼,怎么被他说的……那么引人遐想呢。 思及此,钟可可耳根又开始冒火。 要不是旁边睡着许新雅,她还真忍不住在被子里疯狂蹬腿。 直到付滢发来一条信息:【可可,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不为别的,就为你和姜医生的感情。】 钟可可从没见过付滢这个模样。 当即冷静下来,回问:【怎么了?你前男友来找你了?】 付滢的前男友钟可可认识。 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前不久分手了,付滢被伤得很深,这段时间心情都不是很好。 隔了几秒。 付滢:【嗯。】 钟可可差点没坐起来:【靠,别理那个贱人!】 付滢:【我知道。】 钟可可怕她再被灌迷魂汤,赶忙安慰,【别怕,回头我让姜医生给你介绍个条件好的,怎么都比那个渣男强。】 付滢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好的。】 两人随后又说了几句。 才互道晚安。 大概是心情放松以及床品舒适的关系,钟可可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等彻底睡够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 第131页 明媚的阳光透过淡粉色的窗帘洒进来,晒得被子也暖洋洋的,钟可可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身边的许新雅不见了。 她下意识去摸手机。 果然看到许新雅给她发的信息。 许新雅:【宝贝我先回学校处理宿舍去,你在这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 钟可可揉了揉眼:【好的,下午我回去。】 跟许新雅说完,钟可可才看到姜遇桥给她发的消息。 姜遇桥:【早餐在冰箱里,自己拿出来热。】 钟可可原本不饿的。 被他这么一说,竟然开始咕噜噜叫。 没了睡意,钟可可把手机放到一边,第一时间下床去洗手间去解决生理问题,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亲戚来了,而且来势汹汹。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睡裤都染上了红色。 钟可可倒吸一口气。 稍微清理了下,回到卧室一看,大无语事件发生,白色的床单果然染上了大片血迹。 钟可可脑子嗡一声。 怎么都没想到她这辈子最怕的那件事又发生了。 恰巧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姜遇桥打来的电话。 钟可可说不上什么心情,响了好几声,才硬着头皮接起,“遇桥哥。” 姜遇桥这边刚从示教室出来。 看时间觉得她差不多应该醒了,就打电话过去,想问她有没有吃早餐,谁知小姑娘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 刚巧秦正过来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订餐,姜遇桥用眼神回绝了他,专注跟钟可可说话,“怎么了可可?” 那边安静了好半天。 直到姜遇桥再度询问,钟可可才咬着后槽牙,支支吾吾地开口,“遇桥哥,我又把你的床单弄脏了。” 话到这里,他这才明白她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这么不对劲。 姜遇桥肩膀一松,轻笑了声,“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钟可可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原地紧紧捏着手机。 姜遇桥抬腕看了眼手表,温声询问,“有卫生棉吗?” 钟可可太阳穴一跳。 垂下眸,手指拽着裤缝,低声糯糯道,“没有。” 就猜到是这样,姜遇桥嗓音压低,“客厅电视柜右手边的柜子里,有一包,你去看看能不能用。” “……” 钟可可抿着唇,感觉耳廓火烧火燎的。 但她没工夫想七想八,按照姜遇桥的指示,赶忙来到客厅,打开右手边的柜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包粉红色外皮的卫生棉,是她常用的那款。 钟可可拿起来,乖乖道,“找到了。” 姜遇桥嗯了声,“赶紧去换上。” 钟可可脸色燥热,“好。” “至于床单,”姜遇桥语气平和,“你不用管,等我回去再收拾。” 钟可可:“……” - 即便姜遇桥说了她不用管,钟可可也不可能真的不管。 那么一大滩血迹。 光是想想,她都闹心。 于是,在处理完生理问题后,钟可可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立马跑到卧室把床单撤下来,抱到洗手间用水盆和肥皂一点点清洗。 之所以这么难堪,是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出这样的事。 在她十二岁那年,刚来初潮的时候,她就把姜遇桥的床单弄脏过。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月经是个什么东西,依旧像以前一样,粘在姜遇桥身边,姜遇桥课业繁重,没功夫搭理她,她就自个儿叼着棒棒糖,趴在姜遇桥的床上看漫画。 夏日的午后,烈日当空。 被太阳晒了没一会儿,钟可可就困得不行,加上她格外喜欢姜遇桥床单上的气味,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姜遇桥回头看了她一眼,把空调调低了些,任由她在床上打滚儿。 就这么安安静静睡了两个小时。 钟可可被腹部疼醒。 她空茫茫地坐起身,发现姜遇桥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她本能地想要出去找,谁知站起来,就发现屁股后面湿哒哒的。 钟可可永远都忘不了当初那一幕有多么惨烈。 不光是床单,就连被子上都留下她的痕迹。 钟可可被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刚好姜遇桥和付远航在外面买完西瓜回来,听到她的叫喊,姜遇桥第一个冲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凌乱不堪的一幕。 付远航还没跟上来,就被他关门拦在门外。 姜遇桥刚一回头,就见个头儿不大的小姑娘窜到他怀里,眼泪鼻涕往他怀里蹭,一边叫喊着,“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 付远航听到哭声,立刻懵了,“哎,怎么回事儿啊,可可怎么哭了?” 姜遇桥眉头紧锁,冲外边喊,“没事儿,你去外面等着。” 付远航虽然好奇,但也听了姜遇桥的话,乖乖去楼下等着,他一走,钟可可的哭声也小了许多,她把头埋在姜遇桥的衬衫里,气音颤颤巍巍道,“哥哥,我要死了,我还把你的床单弄脏了,怎么办?” 少年姜遇桥比现在的姜遇桥还要洁癖。 脾气也更硬一些。 起初他看到自己的床被弄成那个样子,头皮都炸了,更别说钟可可把鼻涕眼泪蹭到他身上。 -- 第132页 这要是别人,他早就把人丢到南门外。 但换做是钟可可—— 姜遇桥就只是深吸了几口气。 他没有硬把钟可可硬从身上扯开,反倒是蹲下身,视线与她相平。 姜遇桥耐心地给钟可可解释,“你没有要死,你只是来了生理期。” 钟可可眨巴着沾着水珠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什么是生理期。” “生理期是一种女孩子会有的现象,”姜遇桥极近温和地给她解释,“会流几天血,这期间可能会有些难受,但远远不止于死。” 听着姜遇桥的解释,钟可可慢慢平静下来。 但因为把床单弄脏,她依旧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 姜遇桥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倒用外套束在她腰间,先陪她回去拿了换洗的衣服,而后又去外面的超市买卫生棉。 钟可可永远记得那天,姜遇桥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在货架间挑选的模样,等选好后,他还特意问了售货员,这个怎么用。 售货员见他领着个小姑娘,眼神特别有爱,非常耐心地教了钟可可。 等钟可可回到家,彻底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收拾好,姜遇桥已经在家里洗床单了,因为弄脏床单是她的血,钟可可特别尴尬,赶忙过去和他一起洗。 就这样,两个人在那个夏天的午后,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洗了整整一小时的床单。 钟可可声音软糯糯的求他,“哥哥,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刚刚哭过,小姑娘眼眶发粉,皮肤白皙透亮,可爱得厉害,姜遇桥本想训斥她几句,到底还是没忍心,故意拖着腔调道,“你期末考双百分,我就不告诉任何人。” 但悲催的是,那年钟可可不光没考到双百,还有一科只打了七十分,活生生挨了许琳的一顿教训。 虽然没有达到约定分数,姜遇桥却一直帮她守着这个秘密。 就连付远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俩人抽风,大夏天一起洗床单。 …… 回想起年少的事,钟可可唇角翘起笑,一边低头认真地揉搓。 就在这时。 门外忽地响起一道电子锁解锁的声响。 钟可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咔”地一声,防盗门被拉开,钟可可手都来不及擦,赶忙来到客厅,一眼就看到拎着两份外卖和一袋药的姜遇桥走了进来。 钟可可诧异地望着他,“你不是上班吗?” “午休。” 钟可可:“……” 她记得他午休时间没多久? 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一个多小时吧。 姜遇桥却毫不在意地把药和外卖放在白色餐桌上,转头盯着她湿哒哒的手,脸上似乎写着“我就猜到是这样”。 在钟可可发懵的瞬间,姜遇桥抽出纸巾,走到她面前,语气压着淡淡的嗔怪,“床单脏了可以丢。” 说话间,男人捏起她的手腕,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用纸巾帮她分寸十足地擦了擦手—— “但你经期不能碰凉水。” 第53章 吃醋 听到这话的第一秒, 钟可可就想起高三下学期,她和卓亦凡在女厕所的那场恶战。 当时卓亦凡被脏水淋成落汤鸡,见到父母面前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经期不能碰凉水”, 因为她哭喊得太大声,导致这句“名言”登时成为学年里广为流传的爆梗。 以至于这一刻, 钟可可听到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姜遇桥帮她把手擦干净,抬眼看她, “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钟可可被他的话拉回神,注意到自己冰冷的手被他虚拢地握着,赶忙收了回去, 直挺挺地看着他,“在想你的绯闻女友。” 姜遇桥眉梢一抬, 语气虽然淡薄,但又带着小宠溺,“我什么时候有绯闻女友了。” 说话的时候, 他转身倒了杯水, 把塑料袋里的布洛芬取出两粒,放到干净的桌面上,又顺手把外卖拆开。 “就卓亦凡啊。” 钟可可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理直气壮的, “那时候她整天说跟你多熟多亲密,有一次你们俩不还单独吃饭去了。” 姜遇桥动作顿住,侧眸看她,很认真道,“那不是单独,还有卓叔叔。” 似是想到什么, 姜遇桥转过身,盯着小姑娘质问的眉眼,神色略显荒唐,“你不会到现在都觉得我跟卓亦凡有什么吧?” 钟可可被他那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得喉咙一哽,立马反击,“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她靠在桌沿上,小声嘟哝,“你又没给我解释过。” 唇角不经意卷起笑,姜遇桥稍稍弯下身,伏在她耳边,低声哄着,“你先坐下来吃饭,我就给你解释。” 钟可可:“……” 虽然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在叫嚣着不,但行为上,她还是非常顺从地坐了下来。 她倒是想听听他要怎么解释。 姜遇桥倒是不紧不慢。 他坐到她对面,把剩下的两盒肉菜都打开,眨眼间,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钟可可瞬间被勾得食指大动。 姜遇桥把米饭和筷子推到她跟前,“出来得着急,菜没选到好的,将就吃。” 被他这么一说,钟可可这才想起这男人是上着班中午回来的。 -- 第133页 心底溢出丝丝缕缕的动容,钟可可盯着米饭上厚厚的滑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遇桥把汤分成两份,放到她手边,“发什么愣?怎么不吃?” 钟可可抿了抿唇,这才拿起筷子。 她这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姜遇桥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安静了几秒。 姜遇桥像是酝酿好了似的,倏然开口,“那次和她吃饭,是因为卓叔叔。” 钟可可抬眸。 姜遇桥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卓叔叔给我写了去童安医院的推荐信,作为感恩,我那天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卓叔叔的意思是,卓亦凡当时处于叛逆期,成绩下滑,让我帮忙开导她,顺便选些辅导资料。” 说到这,姜遇桥淡弯了下唇,“结果就被你看到了。” 那个时候,姜遇桥还不知道钟可可对他的心思,只是单纯以为小姑娘的占有欲作祟,本来是想冲出去解释的,谁知卓信成突然来了。 “长辈在前,我只能以大局为重。”姜遇桥温声解释,“就没再追出去。” 提到这个事儿,钟可可就想起她回到家后拿到的三本教辅,现在想起来,她还牙根直痒痒。 “你给她挑资料就挑,干嘛给我买啊,回来还跟爷爷告状,说我跟什么男孩子鬼混。”钟可可怨怼地看着他,“我跟谁鬼混了!” 见她像个气急败坏的小喜鹊,姜遇桥眼薄唇微抿。 像是安抚她一般,姜遇桥选了块色泽不错的排骨放到她的米饭上,语调有些迟缓,“我那不是……吃醋了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 钟可可筷子一顿,脑子里的思绪突然断了档。 吃醋? 姜遇桥会吃醋? 钟可可以为自己听错了,缓慢地抬起眼,可还没等她开口确认,就猝不及防地对上男人漆黑的眼眸。 姜遇桥定睛望着她,像是憋了许久,终于把话说出来一样,“那天你走没多久,有一个男生追出去。” “……” “我看见你们两个在楼下凑在一起。” 听到他用“凑”这个字,钟可可不可思议地动了动唇。 似乎还处在当初那股不可捉摸的嫉妒感中,姜遇桥垂下眼。 他漫不经地搅动着手中的汤匙,沉闷的嗓音中夹带着淡淡的憋闷,哼笑了声,“似乎聊得挺开心。” …… 这顿午饭吃了没多久,姜遇桥就离开了,说是急诊那边突然来了重症病人。 不比之前的科室,急诊这边每天忙得跟打仗一样,再加上主任非常看重姜遇桥的能力,但凡有什么事,都会叫上他。 走的时候,姜遇桥特意叮嘱钟可可,要她好好休息,钟可可谅解他的工作,乖乖答应。 虽然她不擅长家务,但也还是把吃完的外卖好好收拾了一番,又把布洛芬吃了,才重新爬到换了新床单的床上,好好修养。 可一闭上眼睛,她就再度想起姜遇桥那不太爽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句吃醋了。 吃饭的时候,她没有太大感觉,打现在回想起来,钟可可竟然有种不真实感,原来姜遇桥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吃醋了吗?也是因为吃醋,才故意过来跟爷爷告状的? 听起来好幼稚。 但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钟可可半个脑袋缩在被子里,不可遏制地一点点扬起唇角。 好像在不经意间,她又知道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喜欢姜遇桥这件事上,她好像也不是一直都处于下风。 这么想的话。 她过去那些委屈的心情,好像又得到了一点弥补。 抱着这个念头,钟可可从身到心都被一股暖意包裹着,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 大概是姨妈来得太凶。 钟可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要不是班长给她打电话,她根本不可能醒。 班长听她睡得黏黏糊糊的,直接给气乐了,“大小姐,你的论文什么时候交啊,全班就差你了,今晚之前再不交,扣学分自己担着别怪我没叫你。” 这论文是一周以前老师留的作业。 让大家随意挑选一个公益项目写一篇文章。钟可可早就写好了,但一直没有精细修改,又赶上突发事件,她就给忘了。 本来她还迷糊着,听到这话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交交交,马上就交,”说话间,她掀开被子下床,“我马上发你。” “行,记得今晚九点之前给我。” 说完,班长就挂了。 钟可可拿着卫生棉去厕所迅速换掉,又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拿出手机一看,此刻已经八点半了。 手机屏幕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信息。 钟可可一个头两个大,最先给姜遇桥发了条,【遇桥哥,我着急交论文,能用你的电脑吗?】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 姜遇桥没回信息。 钟可可猜他这会儿应该正在忙,没敢打扰,无奈之下,她只能去姜遇桥的房间看看他的电脑能不能用。 结果还真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姜遇桥的笔记本开着机,也没上锁。 管不了那么多,钟可可拉开椅子坐下,赶忙从云盘里下载下来自己的论文精细修改,好在没多久,她就弄好了。 交作业向来用QQ,钟可可想着电脑发送方便,就下意识点开QQ软件,然而下一秒,让她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 第134页 QQ登录界面上,挂着的不是姜遇桥以前用的那个账号,而是一个可爱的少女卡通头像,光看那串数字就知道明显是新号。 钟可可愣了愣神。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班长那边又开始发微信催。 钟可可咽下心里的疑惑,赶忙登上去,把论文发了过去,这边她刚发送完毕,那边许新雅就给她疯狂弹消息。 许新雅:【可可,怎么办,我发现你的电脑也遭殃了。】 许新雅:【宿舍真是稀巴烂啊,我新买的东西都没到,你今晚别回来了,没地方住的。】 许新雅:【不过还是有好事的。】 许新雅:【齐雪今天从宿舍搬走啦!!!!而且听班长说,她的入党申请也被驳回了!今年的贫困助学金也没有她的份儿了!!!!】 钟可可读到这里,震惊得不止一点半点。 按理说,以她的成绩,入党和助学金甚至奖学金都不在话下,而且这些名额也基本上都内定了,怎么中途就变卦了? 难道真是因为这件事? 钟可可难以理解:【她不是和导员关系一直都不错吗?而且你们俩这事儿,她其实也算是吃亏的那方?怎么会这样?】 许新雅:【我也纳闷,我以为被通报批评的是我,结果我们俩一起。】 钟可可:【??】 钟可可:【你他妈的有什么好骄傲】 许新雅:【当然骄傲啊,我把她这个伪白莲拉下神坛了啊!】 钟可可被她逗得噗嗤一乐:【行行行,你厉害。】 许新雅:【抱拳/JPG】 许新雅:【哎,想想以后没有她的日子,我就开心。】 谁说不是呢。 钟可可想到以后可以在宿舍不用顾及那么多,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虽然过程惨烈了点。 但这个结局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钟可可好像又开心了些,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把QQ退出去,刚要扣上屏幕,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 那个少女头像的QQ号是谁的? 难不成又是什么新的绯闻女友? 钟可可下意识皱着眉,疑心泛滥到极致。 她觉得,姜遇桥应该不至于在追她的同时还和别人搞暧昧,但一个大男人的QQ能有小姑娘的账号,还是记住密码的那种,就很让人费解啊。 难道他把笔记本借给别人了? 或者说,有女生在之前来过他家里用他的电脑? 钟可可越想越乱。 即便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非常非常不好,她也还是忍不住,重新点开QQ。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忍不住,想要点击登录,但还没她等克制不住,钟可可就发现,这个QQ头像,怎么看怎么眼熟…… 倒像是她列表里似曾相识的某人。 思及此,钟可可迅速点开手机QQ,并把数字输入进去,点击搜索。 结果他妈的就很出人意料。 这个卡通头像的号,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并且被她改了昵称,为【单主04】。 发现这个事实,钟可可瞳孔地震。 她下意识点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一眼就看到【单主04】一周前发给她的最后两条信息—— 单主04:【不着急太太,你慢慢画】 单主04:【可爱/JPG】 第54章 想和你一起过 如果不是眼前的锤太实。 钟可可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是这样? 跟她约头像, 牵连两个多月都没有定稿的单主,是姜遇桥?他这种整天泡在医院的宇宙直男,不光知道什么是自设什么是私设?还知道称呼她为太太? 变天了。 这个世界变天了。 钟可可不可置信地轻摇着头, 一边迅速翻着聊天记录。 其实这段时间两个人并没有多聊什么,姜遇桥找她的频率也不高, 多数也都是说些不痛不痒关于画稿方面的事,除了偶尔发点可爱卖萌的表情包,其余时间还挺高冷的, 唯一让她费解的地方,就是他总是时不时进钟可可的空间。 不过钟可可的账号都用来展示画稿,很少发三次元的照片, 所以她当时也就没在意那么多,现在看来, 一切都明白了。 在她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狠狠断联的那段日子里,他并不是不痛不痒地消失, 而是想尽一切办法, 重新靠近她。 哪怕这个办法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笑。 钟可可说不清个中滋味。 只觉得整颗心脏在柠檬汁里泡过一样,酸软中又含着隐约的甜蜜。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亲口问姜遇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这话她又问不出口,毕竟是她不经允许闯进姜遇桥的私人空间。 她可不想像小时候那样,被他扯着袖子从卧室里拎出去。 想到这,钟可可迅速回到自己那间卧室,刚巧这时,姜遇桥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时间, 姜遇桥刚下手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看到钟可可给她发的信息,那边秦正正呼叫他一起点外卖,姜遇桥却没心思应付,只担心钟可可有没有吃饭。 钟可可听到他的声音,喉咙下意识发紧,“刚睡醒没多久,没吃呢。” 姜遇桥看了眼时间,“用不用我给你点个外卖?” -- 第135页 “不用。” 钟可可顿了顿,老实巴交地问,“不能等你回来一起吃吗?” 听到这句话,本来有些疲乏的姜遇桥眉心一抬,眼底顿时闪起明亮清澈的光。 他淡勾唇,拖着腔调,“怎么,我不在你吃不下?” 钟可可:“……” 耳根子都跟着发热。 “我就是、意思意思,”钟可可解释,“好歹我住在你家,关心你一下不很正常。” 姜遇桥松散地靠坐在转椅里,唇角往上提了提。 隔了两秒,他嗓音平和地开口,“我今天值班,不能回去陪你,你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这有什么害怕的。”钟可可语气傲娇。 姜遇桥忽然想起她发给自己的信息,又问,“你说你要用电脑吗,就在我卧室,没有密码,你打开就能用。” 钟可可心虚地蹭了蹭鼻尖,“啊,我这会儿又不需要了。” 姜遇桥嗯了声,“那你今晚早点睡,明早我回去给你带早餐。” “明早我就回学校了,你不用着急回来送我,”钟可可知道他很累,不想麻烦他,又怕他拒绝,赶忙把话题扯到宿舍那边,“许新雅刚刚跟我说,齐雪从宿舍搬出去了,我刚好也回去帮她一起收拾。” 闻言,姜遇桥挑起眉,“学校那边这么快就给处分了?” “对啊,”钟可可往后一仰,倒在软乎乎的床上,“不光让她搬到另外宿舍,还取消她的入党资格,还有今年的助学金也没有她的份儿了,闹得还挺大的。” 男人修长的手摆弄着桌上的钢笔。 没说话。 钟可可忽然打了个哈欠,软软的嗓音带着一点懒意,“遇桥哥,我困了。” 姜遇桥被她娇软的嗓音拉回神,心尖一颤,低沉的嗓音下意识柔着,“困了就早点睡?” 钟可可没说话。 心里却痒痒的。 大概是被“掉马”的事影响,她在此刻对于姜遇桥又改观了好多,以至于这一刻,她竟然有点儿想他,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开口,“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话间,钟可可把头扎在羽绒被里,试图来骗自己没有脸红心跳。 话音刚落。 姜遇桥指尖的钢笔倏地一顿。 隔了两秒,姜遇桥缓缓垂下眼,喉头滚了滚,扬唇倏然一笑,“那就——” “……” “睡前记得想我?” 磁性的尾音刚顺着电流穿过去,下一秒,姜遇桥就听到对面毫不犹豫的挂断声。 “嘟——” 姜遇桥蹙眉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喉咙溢出一声轻笑。 正巧这时,界面上弹出一条信息—— +86187xxxxxx06:事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办妥了,过几天我刚好去一趟颐夏,正好你过来见见你阿姨和弟弟。 +86187xxxxxx06:另外我建议你别对那个小姑娘太上心,她又不是你亲妹妹。 眼底缱绻的笑意在看到这条消息时微微凝滞。 姜遇桥唇线渐渐拉平,眼底浮上丝丝的凉意,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紧不慢地敲字回复—— +86177xxxxxx58:她当然不是我妹妹。 +86177xxxxxx58:她是我未来孩子的妈。 +86177xxxxxx58:还有,我感情上的事不牢你费心。 - 钟可可怀疑自己是猪精转世。 因为她刚跟姜遇桥打完电话,就再度困到不行,简单洗漱了下,她重新爬到床上安安心心地躺下。 夜晚静谧无言。 空气中浮动着和姜遇桥身上相近好闻的味道,宛如无声的催眠曲,哄着钟可可安然入睡。 没多久,她就开始做梦。 梦里迷糊又混乱,她一会儿在宿舍一会儿又在大院,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旋转,直到手边的闹铃嗡嗡响起,她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张开眼时,天光大亮。 又是崭新的一天。 眼看差不多九点了,钟可可就赶忙下床准备收拾,却不曾想,刚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客厅的灰色布艺沙发上,躺着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 清晨的阳光落在姜遇桥那张陷入沉睡中精雕玉砌的脸上,衬得他的肌肤更为瓷白清透。大概刚回来没多久,他衬衫和长裤都没有换下,就连身上也只盖着那件黑色呢外套。 没想到到他回趟在这,钟可可呆了呆。 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在原地傻站了几秒,她轻手轻脚地朝他走去。 本想要不要叫他进屋里去睡,结果话到嘴边,却变成她半跪蹲在沙发旁,近距离盯着男人的睡颜犹犹豫豫。 男人眼底的黑眼圈有些明显。 可能是熬得太狠了,他的唇瓣几乎没有血色,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在那,有种少见的病态柔软和安静。 钟可可视线不受控制地从他笔挺的鼻梁滑到瘦削的下巴,最后落在他弧度性感的喉结上。 钟可可忽然就想起,上次她看到他的睡颜时,忍不住干的那件龌龊事。 不过她并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大概是因为。 姜遇桥太美好了。 面对这样的他,她没办法让自己的心潮不起伏,就像现在,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他紧闭的双唇上,那种好奇感再度冒了出来。 -- 第136页 他的嘴唇到底是怎样的触感。 会不会很软。 又很甜? 按压着微微起伏的心潮。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手离姜遇桥的唇越来越近,就在她马上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姜遇桥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从浅眠中醒来,男人稍稍侧过脸,微醺的桃花眼,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她。 偏偏这会儿,钟可可的食指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横在他双唇的上方。 钟可可:“……” 姜遇桥:“……” 无法形容的尴尬感像是小猫爪子一样在心上乱挠,钟可可迅速收回手,脸上的慌乱不止一点半点。 这个时候,姜遇桥的神绪才慢慢回笼,他稍稍坐直身子,苏醒后褪去睡意的音调里带着很淡的笑意,“你干嘛?” 大脑空白了一下。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钟可可缓慢眨了下眼,“试鼻息……” 姜遇桥眉头微蹙,“试鼻息?” 反正都瞎鸡掰说了。 也没什么好怕的。 “对。” 钟可可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点头,“怕你死了。” 说完这话,钟可可甩锅一般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洗手间并“啪”地关上门。 姜遇桥:“……” 视线在洗手间门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轻舔了下唇。 试鼻息? 也亏她想得出来。 姜遇桥唇瓣微勾,那双清冷惑人的桃花眼,也绽放出难得的兴味。 早知这样。 他就应该装睡。 - 为了让脸上的潮红褪去,钟可可连着洗了三遍脸。 确保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她才从洗手间出来,这会儿姜遇桥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知道钟可可着急回学校,他就没做早餐。 两个人在楼下的7-11吃了些早餐,姜遇桥这才带着钟可可回学校。 清早的缘故。 两个人都很安静。 特别是姜遇桥,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疲倦。 钟可可从没见过他这样过,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他本应该在家睡觉的。 却又硬撑着来送她。 想到这,钟可可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自己一个人能回来,而且这两个地方还挺近的,你说你万一开车的路上睡过去怎么办。” 说话间,她低着头,揉搓着衣服上的布料。 模样扭捏又可爱。 姜遇桥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眸对着她笑,“心疼我?” 钟可可短促地与他对视一眼,看向窗外,忽然看见校门口新开了家咖啡店。像是想到什么,她回过头对姜遇桥道,“你别动,我下去买个东西。” 姜遇桥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像兔子一样从车上窜到咖啡店门口,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捧着两杯热乎乎的饮品走到姜遇桥面前。 “这杯卡布奇诺是你的,”钟可可递给他,“这杯奶咖是我的。” 姜遇桥愣了愣,接过来。 闻着咖啡的香气,他眉眼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可可。” “我就不上车了,”钟可可指了指校门,“等会儿还有课,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 说完,她转身要走。 却被身后的姜遇桥叫住。 “我还有话没和你说。” 钟可可脚步一顿,转过身,姜遇桥从车窗内微微探出头,暖调的阳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晃得他的睫毛像是天然的软绒。 钟可可不由自主地走回去。 姜遇桥那双剔透又纯粹的黑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生日快到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居然是这件事。 钟可可眼神晃了一瞬,没想到今年生日又是他主动提起。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她抿了抿唇,“还没什么打算呢。”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姜遇桥不紧不慢道,“主要是礼物,我确实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钟可可心说我电脑坏了想要台新电脑,但想到那玩意太贵了就没好意思开口。 斟酌了几秒,她只能含糊其辞,“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姜遇桥嗯了声,停顿几秒,“那生日——” 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姜遇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打算怎么安排?” 钟可可茫然地抬起头。 姜遇桥舔了下唇,语速不算快,“是和朋友一起过,还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钟可可了然,打断他,“是要和朋友一起。” 姜遇桥神色一顿。 钟可可动了动唇,手指因为害羞而不自然地蜷着,“但也想和你一起过。” 清脆的话音落下。 姜遇桥心口重重一缩。 第55章 你却对别的男生感兴趣 说来也倒霉, 钟可可今年的生日好巧不巧落在周五头上。 那天刚好是满课,也就意味着,她之前设想的中午和朋友们一起去吃顿饭, 晚上再和姜遇桥单独见一面这个假设完全不成立。 唯一的办法,就是当天晚上, 她叫上姜遇桥和朋友们一起庆祝。 但问题就是,他会不会晚上值班。 下午的思修课上,钟可可因为这件事, 魂不守舍的,虽然不大想承认,但她发觉自己还挺想跟姜遇桥单独过一次生日, 毕竟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 第137页 可这种事,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现在是姜遇桥在追她, 又不是她追姜遇桥。 想到这,她生出傲娇的小心思,决定不再为这件事想七想八, 而且应该头疼的人是姜遇桥, 又不是她。 下午的课上完后,钟可可跟许新雅和张悦购置了一些新的生活用品,继续回去布置宿舍,忙了差不多一晚上, 四人间小宿舍再度恢复成当初温馨的模样。 许新雅特意买了个蛋糕和红酒,叫付滢过来一起庆祝。 四个人点了些小龙虾和烧烤,围着小桌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着说着,许新雅就问钟可可生日打算怎么安排。 钟可可挖着蛋糕上混着红丝绒的奶油,送到嘴里, “那天咱们满课,只能晚上庆祝了。” “晚上也行啊,”张悦爱张罗,“正好吃完饭去KTV唱歌什么的,嗨完了回来睡觉。” “你说得倒简单,人姜医生往哪儿搁,”许新雅一脸暧昧,“人姜医生为了我们可可,租的都是两室一厅,房子都重新装修过。” “我去,真的假的,”张悦满脸羡慕,“可以啊。” 钟可可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别听她胡说八道,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这下就连安安静静吃着小龙虾的付滢也忍不住笑着看她。 钟可可被这三个人笑得发毛,啼笑皆非道,“干嘛啊你们三个。” 许新雅啧了声,“都是亲姐妹,不用装了,想怎么安排告诉我们,我们绝对配合,”说话间她跟张悦和付滢对视一秒,“就算不让我们帮你庆祝也ok。” 付滢点头,“我赞成。” 话音刚落,三个人就嬉笑起来。 钟可可被逗得脸色潮红,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姜遇桥的信息。 自打早上分开后,这是姜遇桥今天发给她的第一条信息。 姜遇桥:【今天急诊这边特别忙,就没来得及给你发信息,怎么样,想好周五怎么安排了吗?】 许新雅见她低头专注地看手机,稍稍凑了过来,“是姜医生吗?” 钟可可嗔她一眼,起身走向阳台。 许新雅嘿嘿直笑,偷偷跟另外两个人低声道,“不然我们就成全他们俩算了,反正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张悦也点头,“我觉得行。” 付滢耸肩,“我没意见。” 三个人就这么合计着,那边钟可可专心致志地给姜遇桥发信息,【周五我满课,只有晚上有时间,你呢?】 姜遇桥几乎秒回:【我那天白班,晚上没事。】 姜遇桥:【那就晚上,我请你和你朋友们一起吃个饭?】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安排,钟可可没什么好说的,刚想回“好”,姜遇桥就又发来一条消息:【还是你们几个人来我家,我亲自下厨。】 倒是没想过这个主意。 钟可可眼眸亮了亮。 姜遇桥厨艺确实很好,但他在读研后就几乎不再下厨了,钟可可最想念的就是他那道孜然小酥肉。 只是在他家的话。 一屋子女生就他一个男的,会不会太尴尬? 就算不尴尬,她也觉得怪怪的。 想着,钟可可回到座位上,问三人,“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周五我们出去庆祝,二是去姜医生家里,他亲自下厨。” “去他家?”张悦像是想到什么,“这姜医生,脑子够转啊,到时候吃完饭我们走了,他就正好把你扣下单独谈心。” 这话瞬间点醒钟可可。 付滢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我们几个吗?他一个男生?” “对啊,会不会有点尴尬。”许新雅吃着烤串,含糊不清,“有没有别的小哥哥,带上给我们介绍介绍。” 钟可可刚起的疑心就这么被带偏。 忽然付滢的那个渣男前男友,她脸色一变,“这个注意好,我去问问他,最好给你们一人分一个。” 张悦和许新雅听后瞬间嗨起。 付滢送到嘴边的红酒差点没喷出来。 三人再度闹作一团的时候,钟可可飞速给姜遇桥打字:【去你家倒是可以,就是四女一男,我怕你美得鼻涕冒泡。】 这会儿姜遇桥和秦正刚忙完,两个人在医院楼下的休息区凑在一起吃夜宵。 姜遇桥看到“美得鼻涕冒泡”时,食物刚好卡在喉咙里,呛得他直咳嗽。秦正吐噜一口面条,听见声音抬头看他,“咋还呛到了。” 姜遇桥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过了好几秒,耳根往下的红晕才渐渐褪去。 秦正呆呆地望着他,“你这是看到啥了,吓成这样。” 修长的五指松了松领口,姜遇桥眼尾还挂着桃色般的春意,唇角压着淡淡的无奈,把手机递给秦正。 秦正看了以后,直接笑飞,“哎你这小女朋友可以啊。” 姜遇桥把手机拿回来,靠坐在椅子里,单手搭在扶手上,垂着眸轻笑,“也不知道她这小脑袋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别说现在。 就是以前,他眼里也没有过别的女生。 “嗨呀,你猜她想什么干嘛,”这方面,秦正比他懂得多,“不就是小哥哥吗,你多找几个男生去你家不就完了。” “最主要的是,你怎么利用好这次的生日,拉进和她的关系。” -- 第138页 正说着。 钟可可那边发来信息:【你可以找几个男生朋友一起,这样我的朋友们也不尴尬。】 看到这,姜遇桥眉峰微抬,“还真被你说中了。” 秦正得意一笑。 姜遇桥却忽然有些不爽,他低眉敲字:【是你的朋友们怕尴尬,还是你怕尴尬?】 钟可可:【……】 钟可可:【那就去外面吃,然后找个KTV点一群牛郎】 钟可可:【你结账】 “……” 姜遇桥唇角一提,都被她气笑了。 沉默半晌。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我找。】 钟可可看到这句话,抿唇一笑。 却不忘再补一刀,【要帅点儿的,赏心悦目。】 …… 吃完夜宵,姜遇桥和秦正一起回去。 路过病房的时候,正巧有小护士叫他去看病人,是个把腿摔折了的老大爷,刚来住院,半夜喊疼。 姜遇桥过去看了看情况,确定没什么问题,安排护士给他打了镇痛药,刚从病房出来,他就想起钟可可说的那句半开玩笑的话。 本来他是不想当回事的。 毕竟秦正这边已经答应了他的邀请,可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之前跟付滢住隔壁床的那个话少人又冷,名叫时晋的男生。 刚开始来时,他是姜遇桥手底下的病人,但病患太多,忙不过来,就只能分给别人。 时晋长得不错,科室里的小护士会多关注到他,久而久之,姜遇桥也听说他好像对付滢有意思,据说两个人曾经是高中同学。 想到这,姜遇桥转了个弯,来到VIP病房。 这会儿时晋正半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直播的篮球赛,听到敲门声,抬了抬眼,下一秒就看到身穿白大褂蓝衬衫,面容清俊的姜遇桥走了进来。 男人脸上是对病患一贯有的温和,看向时晋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腿,稍稍抬眉,“后天就出院了?” 之前在姜遇桥手底下的时候,两个人偶尔就会聊聊天,所以并不算陌生。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晚了还会过来看自己。 “对,后天就出院了,”时晋点了点头,比起姜遇桥,说话间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姜医生来找我有事吗?” “不用紧张,”姜遇桥笑了笑,“跟你的腿无关。” 时晋:“那是?” 姜遇桥直言不讳,“你认识付滢吧。” 听到这个名字,男生脸上瞬间扫过一抹不自然,姜遇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是我——” 话到这里停顿。 时晋眼神紧绷绷的。 姜遇桥毫无预兆地勾唇一笑,“我未来女朋友的舍友。” 时晋:“……” 像是早就洞悉一切般,姜遇桥语调悠然,“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 周五这天,钟可可被各式各样的生日祝福短信吵醒,不得不起了个大早打扮。 不止是她,还有另外两个人。 听说晚上真的有帅哥,许新雅比任何人都兴奋,一边化妆一边问钟可可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钟可可难得卷一次头发,生怕自己被烫到,只能敷衍地说,其中有一个医生,另外一个就不知道了。 张悦听到医生眼睛就冒光,也跟着打扮起来,还和许新雅玩笑道不许和她抢。 就这样闹闹吵吵了一早上,三个人踩着铃去上课。 付滢和她们三个不是一个系的,只有中午的时候,才跟她们见了一面。想着人太多,姜遇桥不可能一口气把她们都接走,付滢就提出晚上三个人晚点打车过去,让钟可可单独跟姜遇桥走。 至于姜遇桥这边,他早早就开始准备。 恰好秦正休息,他就安排秦正和时晋一起去超市采购,等晚上他回到家时,两个人已经把食材都准备好了。 钟可可刚下课,就风风火火地来到校门外上了姜遇桥的车。 两天多没见,姜遇桥看到她的时候,眼眸里仿佛缀满了星光。钟可可和他短暂地对视一眼,发现今天的他看起来分外的俊朗,像是精心打扮过似的。 钟可可暗暗压了下唇角,刚坐上副驾驶,姜遇桥就俯下身帮她系安全带。 这么近的距离。 钟可可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她头顶。 心跳被催化得加速。 钟可可舔了下唇,“你不用每次都帮我系,我又不会忘。” “跟忘不忘没关系。”姜遇桥低磁的嗓音落在她耳边,直起身,“就是单纯想照顾你。” “……” 钟可可心重重跳了一拍。 不自在地把下巴朝围巾里藏了藏。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 钟可可总觉得,今晚两个人的关系,会产生一些变化。 这种感觉让她既紧张又期待,甚至比当时她听到姜遇桥告白的时候,还要期待。 …… 两个地方离得近。 姜遇桥很快,就带着钟可可回了家。 钟可可刚一进门,就闻到屋子里满满的饭菜香气。还来不及反应,姜遇桥就已经把两只白色兔子拖鞋摆在她跟前,“你穿这双。” 钟可可啊了声,低眸一看,瞬间被可爱到,“这拖鞋……” “前几天买的,”姜遇桥温声解释,“你的脚太小了,穿我的会栽跟头。” -- 第139页 钟可可“噢”了声,脱下靴子把脚塞进棉拖鞋里,发现不大不小刚刚好。 注意着她眼底划过的情绪,姜遇桥挑了下眉,“不合脚?” 钟可可不自然地躲闪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没有,很舒服。” 说话间,穿着围裙的秦正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钟可可,当即大着嗓门子喊了一声,“呦呵,弟妹来了?” 钟可可一哽,看向秦正。 姜遇桥倒也不解释,神情自在地介绍,“这位是秦正,我医院的同事。” 钟可可第一反应,想说我不是,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地点了点头,“你好。” 话音刚落,时晋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个人,他低声问秦正,“这就是今天主角?” 秦正暧昧地笑了笑。 盯着小姑娘懵懂的模样,姜遇桥抬手碰了碰她的围巾,似笑非笑,“还不把衣服脱掉?脸都热红了。” “……” 何止脸红。 钟可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烫得跟个水煮的螃蟹。 早知道就不这么玩儿了。 为了防止姜遇桥亲手帮她摘,她赶忙把围巾扯下来,和外套一起挂在玄关上。 怕她尴尬,姜遇桥让她在客厅里呆着,他则和另外两人去厨房做菜。 好在没多久,三个女生到了。 很快,屋内就响起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钟可可这才知道,她们之所以特意晚点来,就是为了包装礼物。 钟可可既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拆开,她也知道这三个人花了不少钱给她买礼物。 大家正坐在沙发上说着话,时晋就在这时端着一盘水果出来。 三个女生很快就被这张陌生又帅气的面孔吸引住了。 特别是付滢。 钟可可刚要跟付滢介绍,付滢就不可思议地开口,“时晋,你的腿好了?” 话音一落。 客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时晋看着付滢,看起来不甚在意道,“嗯,好了。” 也不等对方反应,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回到了厨房。 张悦和许新雅诧异地看着付滢,异口同声地问,“你认识?” 就连钟可可也有也惊讶。 付滢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啊,我高中同学,前一阵子他受了伤,临时在我隔壁床住了几天。” 莫名的,钟可可有种别样的猜想,“你跟这个时晋,不会有过什么吧,我怎么感觉他看你那眼神不对?” “……” 付滢不可思议地笑,“别闹了,时晋是我们当时的校草,好多女生追,怎么可能跟我有什么。” 是吗? 钟可可挠了挠鼻尖。 也没那么夸张吧,这个时晋是比普通男生好看一些,但和姜遇桥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不觉得付滢配不上时晋。 看起来反倒是时晋对付滢有意思。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趁着菜上桌,姜遇桥准备酒水的时候,她偷偷钻进厨房。 姜遇桥正在低头认真做着钟可可最爱喝的冰柠檬红茶,温柔的米白色的高领毛衫趁得他肌肤瓷白,浅灰色长裤勾勒出他优越修长的腿部线条。 钟可可对着他的背影心驰神往了一秒,姜遇桥忽然瞥过头来,“怎么了?” “……” 钟可可赶忙装作心无旁骛的模样,凑到他身边,像只充满求知欲的小兔子仰头问他,“付滢和时晋认识啊。” 姜遇桥动作停下,站直身子,“认识。” 钟可可又问,“他是干嘛的,哪个大学,你怎么认识他的?” 很少见她这么认真地打听一个人,姜遇桥眉心微蹙,眼底聚起淡淡的不满,“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钟可可下意识睁大眼,“感什么兴趣。” 反应过来姜遇桥在想什么,她啊了声,故意道,“是挺帅的,问一问不行吗?” “……” 姜遇桥握着柠檬的手紧了紧。 钟可可勇敢地与他四目相对,抿着忍不住往上翘的唇角,眼看男人唇线紧绷,眼神越来越认真深沉,她才改口,“啊呀,我是为了付滢问的。” 姜遇桥闻言,眼底的情绪稍稍淡了些。 虽然知道她的意思,但心底还是有些不爽,他低头继续切着柠檬,慢声道,“就算你对他有兴趣,也没戏。” 钟可可正四处打量着,听到这话,神色一僵。 她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姜遇桥挺翘的鼻峰,“你说什么?” 姜遇桥垂着眼,淡淡开口,“时晋是为了付滢来的。” 钟可可:“……” 姜遇桥抬手打开钟可可头顶的柜门,取出一罐方糖,“就像我,为了你过来。” 说话间,铺天盖地的淡柑橘混着青草香钻入鼻腔,姜遇桥顺势俯下身来,将钟可可圈在双臂间,视线灼人地盯着她看。 距离在这一刻拉近到极致。 钟可可心尖一颤。 下一秒,男人性感的薄唇轻启,腔调里缱绻着暧昧又撩人的醋意—— “你却对别的男生感兴趣。” 第56章 对异性的喜欢 印象中, 这是姜遇桥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吃醋。 即便是星海乐园的那次,他也仍旧秉持着一向的清冷淡定,礼貌含蓄地做出挑衅, 但这一刻的他,却是截然不同的。 -- 第140页 钟可可仿佛看到, 嫉妒的火苗在他深邃漆黑的眼底噼里啪啦的烧。 原来,他的淡泊宁静并不是一成不变。 因为她,也会变得幼稚与好胜。 明白这一点, 钟可可像是斗胜了般,一点点扬起骄傲的唇角。 似乎意识到这一刻表现得有些“过火”,姜遇桥眉头一松, 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不自在,刚要开口把话题带过, 谁知钟可可忽然拿起糖罐里一颗带着粗粝砂糖的糖块,直直塞进他的嘴里。 唇齿与柔嫩的指尖相碰。 舌尖一秒被甜味覆盖,点点濡湿也被带了出去。 姜遇桥反应过来, 发怔地看着钟可可。 眼下因笑聚起可爱的猫咪纹,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模样,语气带着莫名的蛊惑,“这下还酸吗?” “……” 短暂的停顿后。 胸腔里闷出一声低笑。 姜遇桥用舌尖转了转口中的糖块,桃花眼微挑, 长睫像是勾人的羽毛般,好整以暇地与她四目相对,“酸不酸的,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钟可可眼神一哽。 脸上那对可爱的猫咪纹顿时消失殆尽。 正巧这时,秦正进来找杯子,“哎, 桥子,你家那个水杯还有没有,我这——” 话说半截。 姜遇桥带刀的眼风刮了过来。 秦正尴尬地站在原地。 钟可可脸颊一热,趁势推开姜遇桥,二话不说就从厨房逃了出去。 …… 没多久,一大桌的菜上齐,七个人围着长桌依次坐下,这场家庭庆生宴正式开启。 四个女生坐在一起,姜遇桥挨着钟可可坐。 时晋把灯熄灭,橘色的火光在餐桌中心一簇簇亮起,一共十九根。最爱张罗的许新雅拉着大家一起唱生日歌,而后又送上热情的祝福。 秦正也属于爱逼逼的,跟几个小姑娘倒是说到一起去,时晋这个冰山男,却像个局外人,站在付滢对面,趁着光线昏暗,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几眼。 从始至终,只有姜遇桥默不作声地关注着钟可可的一举一动。在钟可可许愿的时候,他更是眼神温柔到极致。 趁他们不注意,张悦偷偷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钟可可一口气把19根蜡烛全部吹完,时晋重新把灯打开,大家才坐下开始吃饭。 年轻人的聚会本就是愉悦又开心的。 再加上女孩子多,场面自然而然热闹起来。 许新雅本来对几个大男人做的饭不抱期待,没想到会这么好吃,一开始就吃嗨了,还是张悦提醒她,今晚两个人的任务是什么。 于是就这么一合计,许新雅清了清嗓子,“哎,饭吃得差不多啦,我们玩个游戏吧。” 张悦一拍桌子,“对呀,玩游戏,就敲七吧,敲七简单!” 秦正就爱跟她们俩凑合,一听也附和着。 钟可可这会儿正对着一只螃蟹使劲,听到这话,立刻嫌弃地蹙起眉,“啊不是吧,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老套的游戏。” 姜遇桥闻言,忍不住抿起唇,把剥好的肥虾放进钟可可碗中。 钟可可还要说什么,旁边的许新雅就给了她一脚。 钟可可抬头,看见许新雅对她挤眉弄眼的,下巴还一个劲儿朝时晋那边撇,钟可可这才想起之前她们就合计好的,帮时晋和付滢牵红线。 喝了酒的缘故,钟可可脸色有些红,她张了张嘴,磕磕巴巴道,“那你要想玩儿就玩儿呗。” 什么都不知道的付滢轻声插话,“怎么玩啊。” 时晋正在夹菜,听到这话动了动唇,半晌,他把百度出来的规则放到付滢面前,“这么古早的游戏你没玩过?” 付滢没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时晋会跟自己搭话,刚要开口,就被秦正打断,“哎兄弟,你会不会跟妹子说话的,哪有你这样的。” 时晋:“……” 姜遇桥就在这时淡笑着开腔,“行了秦正,这不是医院,显不着你。”说话间,他施舍般地把一直被剥好的虾放在秦正碗里。 秦正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这还是我们院草第一次给我剥虾呢呜呜呜。” 钟可可听着,噗嗤一笑,“我碗里还有好多,你要不要?” 秦正面上一喜。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姜遇桥冷声制止,“他不要。” 秦正:“……” 钟可可:“……” 姜遇桥侧眸淡睨着钟可可,眼神明显不太爽,钟可可无辜地眨了眨眼,把碗收回去,心虚地小声嘟哝,“不要……不要我就自己吃……” 说完,她就往嘴里送。 姜遇桥低眉看着她。 隔了几秒,唇角才不着痕迹地扬起。 又喧闹了好一阵,许新雅和张悦制定好规矩,大声宣布,“这个敲7的规则就不用我说了哈,大家都玩过,我就是说一下咱们这个游戏的惩罚制度,也不搞什么烂俗的真心话和大冒险,就输了的人,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必须说实话,要是不想说或者不想回答,就喝杯酒。” 张悦把旁边装了一半红酒的杯子在桌上磕了磕。 钟可可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刚想说这也太多了,谁知安安静静的姜遇桥忽然开口,“就这样,开始吧。” 钟可可:“?” -- 第141页 有了“大家长”的应允,谁还管钟可可同不同意,许新雅当时就拿起筷子,从她开始,钟可可脑子乱得跟一团浆糊似的,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数就轮到她。 钟可可也不知怎么,脑子一短路挥起筷子就敲,喊了句三。 张悦噗嗤一声。 众人立马跟着笑开。 就连姜遇桥眼底也忍不住掬起笑意,饶有兴致地看向钟可可。 钟可可瞬间慌了,第一眼就求助地看向姜遇桥,谁知姜遇桥微微耸着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 妈的。 就知道她们是合伙来坑蒙拐骗的。 钟可可眼睛一闭一睁,语气像是要去炸.碉.堡的董存瑞一样,“说吧,想问什么。” 许新雅大咧咧道,“我也不为难你,毕竟你是第一个,我就随便问一问,” 钟可可下意识屏住呼吸。 姜遇桥心不在焉地呷了口饮料,神绪沉寂地听。 许新雅看向钟可可,“请说出来你来到颐夏后,最开心的一件事,注意,是最开心,你要是不想说就喝酒,如果撒谎,你就长胖十斤考试必挂!” 钟可可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你用得着这么狠啊许新雅?” 许新雅催促,“别扯别扯啊,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喝酒,我又没为难你。” 钟可可:“……” 眼神哀怨地盯着眼前的大半杯红酒。 姜遇桥单手撑着头,眼神悠长又勾人地盯着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么难说吗?” 钟可可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移开。 对于别人不难说。 但对于她,这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在颐夏,让她最高兴的那件事,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姜遇桥。 她永远记得在市二院见到姜遇桥那一眼。 说是一眼万年也不为过。 轻而易举就破了防。 这是她心底难以出口的小秘密,她不想说给所有人听,更羞于让姜遇桥听到。 思虑再三。 钟可可叹了口气,拿起酒杯。 “啊?这就喝啊。” “对啊,这才刚开始啊可可。” “高兴的事儿这么难说吗?” 三个女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特别是许新雅,她真的就是随口一问,真正的陷阱是在姜遇桥和秦正那儿,谁知一开局就把友军给葬送了。 姜遇桥按住钟可可的手腕,“不想喝的话我替你喝。” 钟可可稍稍意外地抬眸。 四目相对间,她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眼底的关切和疼惜。 钟可可咽了咽嗓,拒绝,“别了吧,要是都这么耍赖,后面还怎么玩。” 姜遇桥:“……” 钟可可挣脱开他的手,冲许新雅那边举了举杯,“我喝了啊,别说我耍赖!” 说着,她举头就灌。 大概是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许新雅惊得连双下巴都露出来了,不过这倒是坚定了她想要给时晋和姜遇桥下套的决心,毕竟钟可可都送一血了,不能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 很快,第二局开始。 钟可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教训,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事实证明,这样果然有用,很快第二次惩罚的对象就到了时晋身上。 目的达到,许新雅和张悦顿时激动得击掌。 付滢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也不懂她们今晚上吃错什么药。 最无语的还是时晋,他不自在地摸着脖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里落了下风。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他也不打算推卸。 许新雅和张悦琢磨了几秒,笑容暧昧地问,“毕竟是刚认识,我也不为难你,就问你点儿简单的。” 钟可可在心里呵了声。 心想都他妈是大骗子。 果不其然,许新雅下一秒就问了个十分劲爆的问题,“时晋,咱们这桌上,有没有你的理想型?” 话音一落。 整个客厅安静下来。 钟可可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姜遇桥,刚巧姜遇桥也转过头来看她,像是故意气她般,男人似笑非笑地薄唇微动,用唇语说了句“你没戏”。 钟可可:“……” 当即气得踩在他的脚上。 姜遇桥也不恼,唇角挂着明目张胆的笑意,气定闲神地看向处于风暴中心的时晋。 与此同时,付滢也在看时晋。 不同于其他人,她的目光雾蒙蒙的,有些迷茫。 就在这时,时晋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付滢,唇瓣一张一翕,“有。”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秒,许新雅和张悦再次爆发出愉悦的笑闹声,就连秦正也跟着开心地敲起碗筷,跟着瞎乐呵。 倒是付滢,心头一哽。 也不知道在慌张什么,匆忙别开目光。 到此,这个游戏目的,已经再清楚不过。 钟可可想到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时晋,不由得心惊胆战,而姜遇桥却与她相反,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悠然的模样,完全不担心问题落在头上。 惩罚一过。 下一局再度开启。 这一次大家都很认真,数字一直轮到了七十几,才在付滢头上卡了壳。 虽然又是友军,但不妨碍许新雅牵线,她稍微动了动脑,问出一个问题,“你最近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 第142页 听到这话。 时晋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付滢垂着眼睫,认真地想了想,“暂时没有吧,最近学业挺忙的,而且我欠可可的钱还没还清呢。” 钟可可一杯红酒下肚,正迷糊着,听到这话,赶忙摆手,“啊,不着急,不着急的。” 付滢苦涩地笑了笑。 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时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张悦见情况不妙,立刻改口追问,“那你要是碰上一个很合适的对象,也不谈吗?” 此话一出。 众人好奇的目光顿时落在付滢身上。 付滢想了想,“会的吧。” 时晋肩膀一松。 付滢坦然一笑:“毕竟遇到合适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得到这个答案,许新雅顿时笑得鸡贼,“哎,听见了吗,要是有对我们付滢有意思的,可以加把劲儿啊。” 这话指向性太强。 就连一直打酱油的秦正都忍不住看向时晋。 张悦就在这时喊了一嗓子,“还有姜医生,你也加把劲!” 没想到自己会被cue到,姜遇桥愣了一秒,继而笑开,语调悠长道,“好,我也加把劲。” 话音落下,他的注意力落在那只被温热的小脚掌一直踩着的那只脚,像是在召唤迷糊的钟可可一般,微微动了动。 钟可可睁开迷蒙的双眼,小声嘟囔,“怎么了。” 姜遇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半晌,语调悠长道,“往前再搭一点,不然要掉了。” 钟可可啊了声,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忘了挪开。 直到姜遇桥再度动了动腿,她才意识到,姜遇桥是叫她的脚,再往前搭一点。 “……” 这人是受虐狂吗? 钟可可往桌下看了眼,只见她穿着白色棉袜的小脚正放在男人宽大修长的脚背上,配合桌上的热热闹闹,看起来格外的暧昧。 联想到某种十八禁,钟可可耳根又开始发热,却也没有把脚挪开,而是堂而皇之地继续搭在姜遇桥的脚背上。 不知道桌底下正发生什么的一伙人很快就开始下一轮游戏。 接下来的两轮抓到了秦正和许新雅,钟可可一下就精神了,当即就甩着刀子朝二人发问,两个问题下来笑得一桌人前仰后合的。 本来时间都差不多。 但许新雅不死心,又多开了一局。 姜遇桥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的智商在那,除非故意输。 不过故意输也没什么。 他倒是想知道她们想问点儿什么。 思及此,姜遇桥在第三次轮到他的时候,故意放了水,听到他敲错,许新雅简直跟疯了一样,站起来欢呼,“啊啊啊,你终于输了姜医生!” 姜遇桥靠坐在椅子里,笑音缱绻,“想知道什么,问吧。” 钟可可被她们呼喊得彻底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遇桥,“你输了?不是吧?” 姜遇桥侧眸看她,眸光闪动,不说话。 许新雅打断二人,“来来来,我等你很久了,我现在要问了,你们注意听。” 姜遇桥轻扬下巴,“问吧。” 许新雅坐下,斟酌了几秒,开口问道,“我也不为难你,就是问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可可的?” 钟可可闻言,下意识坐直身子,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许新雅为什么要搞这么降智的游戏,原来她和姜遇桥也是“猎物”。 思忖间,她忽然紧张起来。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好就他妈好在她自己都不敢问出口,结果现在被搬到台面上来问。 钟可可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只是把脚下意识地放到毛绒拖鞋里,整个人紧绷绷地缩在椅子里,默不作声。 余光注意到她的反应,姜遇桥指尖规律地轻敲着桌面,隔了两秒,缓声开口,“什么时候喜欢的,我还真不太清楚。” “……” 许新雅立刻拖长音掉“切”了一声,挖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姜遇桥不紧不慢道,“但什么时候意识到喜欢她,我很清楚。” 此话一出。 喧闹的气氛再度安静下来,就连时晋都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 姜遇桥把目光落在垂着眼眸的钟可可身上,像是只对她一个人说般,毫不避讳地开腔,“是在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江边放烟火,朋友告诉我,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偷看了她十七次。” “……” 钟可可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抬头。 姜遇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音质低哑发涩,“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我对可可克制的感情原来不是哥哥对妹妹。” “而是非常明确的。” “对异性的喜欢。” 第57章 分明是要吻 这场以庆生为主, 下套子为辅的生日宴最终在一片笑闹中慢慢结束。 似乎早就做好收拾残局的准备,饭桌上唯一滴酒未沾的姜遇桥提出开车送几个人回去。 说话时,他转过头, 本想问钟可可回去住还是留下来,结果发现小姑娘早就裹着个淡蓝色的小毯子靠在椅子里舒服地睡着了。 顺着桌沿一看, 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几罐气泡酒。 秦正捅了捅他,红着半张脸打了个酒嗝,“给她抱里屋睡吧, 多好的机会。” -- 第143页 “……” 姜遇桥没好气地一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话虽这么说。 姜遇桥想了想,还是把钟可可抱回卧室休息, 不是他的那间,而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那间。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 姜遇桥还特意帮她把小辫子拆开。钟可可被他的动作惊醒,栽歪着脑袋半醒不醒地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喝了酒的缘故, 她嗓音含含糊糊的, 有点儿听不清。 姜遇桥“嗯?”了声,又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不走,”姜遇桥帮她把被子盖上, “就是把她们先送回去。” 正说着,袖子忽然被几根白嫩细软的小指头拽住,姜遇桥一低头,就对上小姑娘有些飘忽的视线。 钟可可眼底泛着水光,看起来莫名有点儿委屈,“走了还回来吗?” 姜遇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可可在这,我当然回来。” 钟可可这会儿酒劲上头得厉害,轻点了下头,缓缓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 姜遇桥隐约觉得小姑娘心里有话想对他说,但也可能是喝多了说胡话。 想到她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姜遇桥多少有些不放心,就在她床边多坐了几分钟,确定她没事,才送一行人出门。 按照之前的安排,秦正自个儿打车回去,时晋送付滢,姜遇桥则开车带着喝嗨了的许新雅和张悦回宿舍。 路上,许新雅按奈不住酒后的兴奋,开始叨逼叨,从今晚上的菜好吃到时晋和付滢好配,最后说到钟可可。 “姜医生,你是不知道,我们可可,在学校里人气多高,就刚开学那会儿学校评选校花,她是我们大一唯一一个入围且前三的,当时军训完老多男的来追她了,还各种求我帮忙,就连我表弟都喜欢她,但是她呢,一个都看不上,不开玩笑,就连长得贼几把帅的系草追她她都不搭理。” “我们还说呢,这得什么样的男的才能入得了她的眼,甚至还调侃她是不是打算一毕业就去尼姑庵,她当时就说,去尼姑庵也挺好的,包吃包住。” “不过玩笑归玩笑,她在见到你之后,确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姜遇桥原本以为她就是酒后碎碎念,没想到忽然说到钟可可,神绪不由集中起来,“怎么变了。” 许新雅吸了吸鼻子,“之前虽然也感觉挺开心的吧,但感觉就不是真开心,好像前一秒在人前笑着,后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但现在就是真的挺开心的,就算她嘴上不说,我也能感觉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儿。”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姜遇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想过钟可可会那样假开心,更没想过,因为他的到来,钟可可变成真开心,他一直以为她这段时间都是风轻云淡的,最起码不像他那样,硬撑着熬过那段时间。 正聊着,许新雅忽然想起什么,挠了挠头,“这么一想,我倒是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宁愿喝酒也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 姜遇桥眼波一撩,眉头下意识蹙起,“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啊姜医生,”许新雅大喇喇地趴在副驾驶靠背上,“她那件最高兴的事儿,显然是在医院见到你啊。” 话音落下。 空气前所未有的安静。 许新雅困意席卷,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喃喃自语,“姜医生,你以后要好好对可可。” “……” “不然我们一宿舍人都饶不了你。” - 大概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 钟可可实在热得难受,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从小生在南方,第一次来北方过冬,有点难以适应这边的天气和地暖,就像现在,她穿着厚重的毛衣裙躺在羽绒被里,感觉整个人都被热出了一层汗。 钟可可把毛衣裙脱下来,套上之前洗好放到床边的那套睡衣,觉得不舒服,就把内衣脱下来扔到一边,跟着迷迷糊糊出去找水喝。 走得急,客厅还是之前那副凌乱模样。 钟可可在桌上扫了一圈儿,一眼就看到姜遇桥的那个雾霾蓝色的杯子,也不知道是觊觎那个杯子,还是觊觎他杯子里剩下的柠檬汁,她想都不想,就把杯子拿了起来,仰头把里面的柠檬汁喝掉。 渴意慢慢消退。 钟可可握着那个空杯子,径直走到沙发前,一屁股躺下。 她半阖着眼,盯着棚顶明亮的白炽灯,感觉意识飘飘悠悠的,不太受控制,但隐约中,又始终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姜遇桥还没有回来,她得等他回来。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 直到她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电子锁滴答一声,防盗门开了。姜遇桥一进门,就看到蜷缩在沙发里,怀里紧紧抱着他喝水杯的钟可可。 没想到她会跑到这睡,姜遇桥眉心微蹙,换好拖鞋挂好外套,拎着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到茶几上,在她身边半蹲下身。 冰凉的手掌贴合在小姑娘温热的皮肤上。 钟可可被刺得一激灵,骤然睁开眼,下一秒,就跌进姜遇桥漆深如墨的眼眸中,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清透的像是一汪水,一下就看到她心里。 “我回来了,”姜遇桥唇瓣翕动,“你怎么跑到这睡了?” -- 第144页 钟可可缓慢地眨着眼,“屋里太热了,这凉快。” 见她意识还不算混沌,姜遇桥稍稍放下心,正要把奶茶给她拿过来喝,忽然瞥见被她搂得很紧的蓝色杯子。 那是他常用的水杯,跟了他很多年,因为用得太习惯,到现在也没换。 姜遇桥怕她硌到,抬手去拿。 谁知钟可可像是被抢了宝贝似的,立刻躲开,“你干嘛。” “……” 姜遇桥好笑地看着她,“我还要问你,你傻乎乎地抱着个杯子干什么。” 钟可可舌头有些打结,小声嘟囔,“我喜欢,你少管。” 唇角翘起无奈的笑,姜遇桥拎过椅子坐在她旁边。 他双肘撑着双膝,微微俯下身看她,语气温和宠溺,“不让我管你想让谁管?” 钟可可没说话,把杯子抱的紧紧的。 看起来像是要马上睡过去。 姜遇桥盯了她好几秒,确认她今天化了妆后,站起身。 几秒钟后,他拎着一大瓶卸妆水和化妆棉回到茶几前,像模像样地给钟可可卸妆。 虽然他从没给人卸过妆,但好歹是个医生,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的,唯一的难处就是钟可可不大听话,被他擦了几下就有些不乐意了。 钟可可抱着个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头发炸着,像只气急败坏的喜鹊,“你别、破坏我的妆。” 姜遇桥撸起袖子,又打湿一片化妆棉,“不卸妆你怎么睡觉?” 说话间,他再次朝钟可可的眼睛贴了上来。 钟可可短促地叫了一声。 姜遇桥故意道,“你们女孩子不是总爱说,不卸妆睡觉会闷痘吗?你不怕?” 钟可可前言不搭后语,“那我卸了妆你就和我睡觉吗?” 大概没想到她嘴里会蹦出这种话。 姜遇桥动作一顿,还没等他开口,钟可可就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重复地问,“卸完了妆,你就和我睡觉吗?” 本来是酒后的胡话。 放到她的人嘴吐出来,就莫名带了一副勾惹的意味。 姜遇桥抿着唇,回应着她的目光,喉结克制地滚了滚,“你想和我一起睡?” 钟可可被他擦得唇红齿白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一把推开他的胳膊,低声嗔道,“幼稚。” 姜遇桥:“……” 钟可可像是懒得理他,抱着被子转过身埋在沙发柔软的间隙里,瓮声瓮气的,“胆小鬼。” 这下,姜遇桥彻底确定她喝醉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弓着背,凑到钟可可耳边,“那你想怎么样?”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钟可可慢吞吞地开口,“我想……洗把脸,睡觉。” “行。” 姜遇桥直起身,“那你起来,我陪你去洗脸。” 听到这话,钟可可终于转过脸坐起身,朝姜遇桥伸过手。 姜遇桥拉着走路不大利索的钟可可来到不大的洗手间,帮她挤了管牙膏,然后靠在一边,抱着双臂,静静看着她刷牙。 钟可可虽然迷糊,但刷牙却很认真。 姜遇桥看着看着,忽然会心一笑,觉得她又可爱又气人,特别是当他回想起她说的那句,和不和她睡觉。 一个小姑娘。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姜遇桥暗自抒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正想着,钟可可伸手去拿牙膏,跟着就挤了一手,想要朝脸上抹,姜遇桥见状,立刻拦了下来,“钟可可,这是牙膏!” 钟可可突然就乐了。 姜遇桥叹了口气,只能拿下洗面奶帮她亲自洗。 动作间,两人靠得越来越近。 钟可可没有躲开的意思,贴着他胸膛,乖乖巧巧地站着,姜遇桥捏起她的下巴,帮她擦着脸,忽然就对上那双乌黑的杏眼。 被清水洗尽铅华,小姑娘唇红齿白肌肤赛雪,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勾得姜遇桥像是被锁住心神一般,完全忘记手上的动作。 也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勾引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吻上那觊觎已久的唇瓣。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行掐断。 也不知道他是习惯性地克制,还是在内心没有得到钟可可的应允。 在他眼里,钟可可纯洁不可侵犯。 他不能趁火打劫。 压下腹下那股邪火,姜遇桥在帮她洗漱完毕后,带着她回了卧室。 直到在床上重新躺下,钟可可依旧抱着那个水杯,姜遇桥帮她盖好被子后,企图从她手上拿过来,谁知钟可可还是不给,不止不给,还气哄哄地看着他。 姜遇桥与她对视,静静审思。 忽然就想起许新雅今天晚上说的话,一个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念头在心里冒了出来—— 也许,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不喜欢自己。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她只是想要他证明,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她。 得出这个结论,姜遇桥心口发皱得厉害。他抬手碰了碰钟可可肉乎乎的脸,轻声询问,“为什么抱着这个杯子。” 似乎很享受他的抚.摸,钟可可眼皮微弱地翕动,像是想说,又不好意思说,没一会儿,眼眶就开始发红,雾蒙蒙的水汽泛了上来。 -- 第145页 姜遇桥神色一怔。 虽然知道喝多了的人容易又哭又笑,但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揪心。 他轻轻摩挲着钟可可侧脸上细瓷的皮肤,嗓音干涩,“怎么哭了?不舒服吗?” 钟可可嘴角向下耷拉着,使劲儿吸了吸鼻子,“遇桥哥,你可不可以把这个杯子送给我?” 姜遇桥凝思了几秒,“为什么?” “……” “因为这个杯子是我的?你想用它喝水?” “不是,”钟可可打断他,“因为……” 因为那上面有他的唇印。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渴望得到的东西,居然在第一次醉酒后,发疯地想要。 钟可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然而话还没说完,姜遇桥就猝不及防地俯下身。 如果说之前他还想要压抑,在这一刻,他已经找不到压抑的理由,钟可可每一个眼神仿佛都在清楚地告诉他,她对他的渴望。 哪里是要杯子。 分明是要吻。 从她一开始耍无赖,要的就只有他的吻。 她要,他就给。 反正他也今晚也注定克制不住。 肾上腺素在这一刻迅速飙升,电光石火间,姜遇桥对准她粉糯糯的双唇,重重地吻上去。 软肉贴合,一股电流从身上流过。 钟可可瞬间惊得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姜遇桥就已经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 男人的唇瓣又软又冰冷,带着一股发甜的薄荷气息,只是贴了一下,钟可可心速就狂飙不停,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姜遇桥钳住。 辗转间,温柔的触碰,变成狂风暴雨。 钟可可清晰地感觉到唇瓣被男人吮.住,反复贴.磨。 空气在这一瞬无比稀薄。 她脑中一片空白,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她却没有退缩,而是学着姜遇桥的样子,伸手搂住他,笨拙地迎合着他的唇,没一会儿,她就由身到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发轻发热。 手中的杯子“啪”一声落了地。 姜遇桥像是被什么惊醒,这才从深吻变为浅吻,轻柔又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她的唇瓣。 此时此刻。 卧室里静谧至极。 除了墙上钟表的指针,就只剩下轻.昧的吻声,和绕在一起的呼吸声。 不知吻了多久。 姜遇桥终于停下来,双手撑在钟可可两旁,眼尾发红地盯着眼角湿润又无助的钟可可。 四目相对间。 钟可可面色酡红到极致。 姜遇桥忽而一笑,“现在。” “……” “杯子还要吗?” 第58章 吃饱了还喜欢你 大概是被亲懵了。 钟可可狠狠咽了咽嗓, 舔了舔被他啃咬得发红水润的嘴唇,呐呐道,“你、你……” 姜遇桥眉眼轻佻, 狭长的眼眸含着水,不紧不慢道, “难道我猜错了?” 如果不是他在这。 钟可可恨不得两只大耳瓜子把自己抽醒。 说不清是因为这个吻,还是心思被戳穿,她浑身燥热得厉害, 看都不看姜遇桥,直接掀开被子把脑袋钻了进去,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就算喝多了我也知道要脸”。 姜遇桥直起身, 看着被子里的那一小坨,抬手过去掀她的被子。 钟可可不让掀, 扭着身子躲过去。 姜遇桥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轻声给她顺毛, “行, 是我猜错了,你不想让我亲。” 听到这话,钟可可心跳顿时乱了一拍。 其实她要杯子就是想发泄以前的情绪,没想过姜遇桥会真的亲过来, 更没想过酒精这么牛逼,瞬间就让她把持不住,而且亲就亲了,为什么要拆穿? 真的很!没!面!子! 加上现在脑子有点胀。 她满脑子慌乱,根本不知如何面对。 到现在,她还能想起刚刚姜遇桥闭着眼吻着她的唇瓣时, 两人发出来让人上火的声音,原来接吻……是这个样子。 见她没动静,姜遇桥又碰了碰她的被子,语气带着浅浅的命令,“你有脾气冲我来,闷着自己做什么?” 钟可可被拉回神,渐渐冷静下来。 却依旧没有掀开被子,她瓮声瓮气道,“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像撵狗似的。 哪里还是刚刚搂着他脖子亲的人。 “……” 姜遇桥是真没想到她接完吻会这样。 也算是体会到付远航经常说的那句“拔吊无情”是什么意味。 女孩儿的心思他不懂,他也没办法逼着钟可可告诉他自己怎么想的,稍稍思忖了下,他只能应着起身,“那你早点睡。” …… 收拾好客厅,姜遇桥洗了个澡回到房间。 这会儿时间不早,他却睡意全无。 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他实在心烦意乱,就给付远航发了条信息:【你和你女朋友第一次接吻她什么反应?】 付远航刚好没睡,很快就回了一串感叹号。 付远航:【你这意思是亲了?】 姜遇桥:【……嗯。】 付远航:【操。】 付远航:【我他妈白天催你今天加把劲加把劲,你把进度条拖这么快?】 -- 第146页 付远航:【行啊我低估了你】 姜遇桥懒得听他废话:【问你你就回答,别说那些没用的。】 付远航:【白眼/JPG】 付远航:【我跟我对象那时候是在一起以后亲的,水到渠成,亲完了感情更好了,没多久为爱鼓掌了。】 姜遇桥:【……】 付远航:【怎么,你亲了可可被她打耳光了?】 姜遇桥被他气笑:【你觉得可能吗?】 付远航疑惑:【那是?】 姜遇桥烦躁地舔了下唇,感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她好像在害羞,猫在被子里说要睡觉,我现在有点怕自己是不是吓到她。】 付远航:【你还算有点儿觉悟。】 付远航:【但你为什么突然亲她,这不是你的作风?】 这话把姜遇桥问到。 这事儿确实不是他的作风,但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两个互相有感情的男女碰在一起,本身就容易擦除火花,更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是醉态诱人的钟可可。 而且他现在也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到底对不对。 明明那个时候,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钟可可想让他吻,事实上,在两个人长达几分钟的吻中,她也非常配合,甚至还反过来回吻。 偏巧这时,付远航问:【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说了什么。 姜遇桥陷入沉思。 直到他想到自己那句“难道我猜错了”。 姜遇桥心口一沉,当时他说的实话,真的只是顺口,怎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是不是这句……让她觉得没面子? 还没等他想明白,付远航又发了一条:【不过这都不重要,吻都吻了别想那么多,赶紧找她确认关系才是正经事儿。】 付远航:【女生啊就喜欢死皮赖脸的】 - 喝了酒的缘故。 钟可可这一晚上并没有发生激动失眠等事,而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清醒之后,她本能地下床洗漱。 刚来到水池的镜子前,脑中就闪回昨晚发生的一幕—— 姜遇桥把她按在床上亲。 两个人亲了差不多得有七八分钟,亲得她嘴唇都麻了。 不过,这并不是让她想要找个土堆把自己埋进去的根源,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昨晚上那一系列耍酒疯的行为。 就不提她问姜遇桥要不要一起睡觉了,他妈的抱着杯子不撒手是什么鬼?还他妈让他送给自己? 那又不是出土文物! 钟可可你疯了吗???袍茉 搞这一出以后还怎么骑在姜遇桥头上??? 想到这一切,她翻了个白眼,生无可恋地用额头撞墙,一边发出压抑的“啊啊”声,就在撞到第五下的时候,额头忽然贴到一处软肉。 钟可可动作停下,刚一抬头,就看到一身浅色居家服的姜遇桥站在自己身前,用掌心垫着她头撞的地方。 大概是刚睡醒。 姜遇桥脸上的睡意还没全退,惺忪的睡颜略显无奈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傻?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你撞墙的声音。” 钟可可:“……” 有那么响吗? 姜遇桥闭了下眼,“就那么响。” “……” “不当鼓手可惜了。” …… 说来也巧。 钟可可平时周六都没课,偏偏导员那边通知,今天窜了一节。 这就导致钟可可必须要在一个小时以内完成洗漱吃饭去学校,但转念一想,这也挺好的,毕竟不用找别的借口从他家离开。 换好衣服,她来到客厅。 姜遇桥端着两份早餐放到客厅的长桌上,是两份牛奶煎蛋培根,配着烤面包,散发着温热的香气。 姜遇桥叫她,“过来吃早饭。” 钟可可跟许新雅发完让她帮忙占座的信息,抬头看向他,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 乖乖在男人对面坐下,她斟酌一番老实巴交地开口,“我今天还有课,吃完早餐我就走了。” 姜遇桥没说话,也什么表情,低头咬着一块面包。 钟可可见他不说话,也跟着闭了嘴,有些不自在地拿起筷子,说不上是心虚还是尴尬地戳了戳溏心蛋。 姜遇桥就在这时开了口,“走了还回来吗?” 这话问得钟可可有些发懵。 她抬起头,不知所云地望着他,“回来干什么。” 似乎被她无辜的模样气到,姜遇桥薄唇微抿,下颚线绷直,半晌,才松了口气,“谈昨晚发生的事。” 钟可可:“……” 姜遇桥深谙她的套路,不慌不忙道,“昨晚上你喝多了,记得吗。” 钟可可支吾了声,点头。 姜遇桥淡淡提着唇角,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带着穿透力,“那昨晚发生的事呢,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 她就算死也不可能说记得。 思及此,钟可可清了下嗓子,将渣男的套路贯彻到底,“你都说我喝多了,怎么可能记得。” 就猜到她会这么说。 姜遇桥垂下眸,几秒后,缓缓撩起眼波,“你昨晚上强吻了我。” “……” 钟可可眼神慢慢滞住。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遇桥,脑子里的弦一搭就把真话说了出去,“明明是你亲过来的,怎么变成我强吻你了?” -- 第147页 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姜遇桥的套子。 姜遇桥单手搭在桌沿,指节悠闲地敲了敲,装作才想起来的模样道,“啊,是我记错了,是我吻了你,你回应了我。” 钟可可:“……” 双耳在不知不觉间染上红晕。 瞧着她石化的模样,姜遇桥淡抿着唇,没说话,像是故意等着她的回答。 空气在这一刻静默。 这个时候,钟可可才意识到,逃避是没有用的,丢人的事做了就是做了,她并不会因为装作失忆,就抹去昨晚两个人发生的一切。 再别扭下去,反倒是她在作。 而且她昨晚听到姜遇桥说的那番话后,心里已经接纳了他,只是没想到这酒劲儿这么大,反而打乱了她的节奏。 但最后的坚持,她不能放弃。 思及此,钟可可肩膀一松,腰板挺直,“没错,我是和你接吻了,怎样。” 话里话外的娇纵蛮横。 姜遇桥眉头一跳,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按理来说,他这会儿是不是该提出和她确认关系?但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钟可可瞥着他,见他不动声色的,忽然有些急了,“反正、反正我都承认了,而且时间也不早,我要去出门上学,你也不用送我,我自己能走——” 这话气呼呼的,她甩着小胳膊走到沙发前,想要拿起背包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谁知手腕忽然被抓住。 姜遇桥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捞了回来。 钟可可没有几斤几两肉,轻飘飘就撞到他怀里。 姜遇桥单手把她扣在身前,垂眼看她,嗓音低磁磨耳,“我话还没说完,你着急走什么?” 钟可可脸烧得厉害,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你想说什么。” 姜遇桥胸膛缓慢起伏,语气却是故作轻松地笑,“你觉得呢。” 钟可可咬着唇。 眸光流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神思间像个灵动的小仙女。 姜遇桥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漂亮的眼尾,“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反正死活都要赖在你这儿,还不如痛痛快快要个名分。” “……”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做不好男朋友?” - 许新雅:【所以呢?你答应了吗?】 大课上,钟可可的手机震得嗡嗡直响,她憋了好久,到底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偷看。 粗略过几条姜遇桥发来的信息,钟可可抿着唇回复:【算也不算。】 许新雅上课从来不干正经事,迅速回了个问号。 许新雅:【能不能别卖关子了大小姐?】 钟可可眼底的甜思蜜意都要溢了出来:【我跟他说,做我男朋友可以,但是有试用期,如果试用期不合格,我就踹了他。】 许新雅:【?挺会玩啊你,有没有五险一金?】 钟可可没忍住,扑哧一声。 台上的老师听见动静,眼风下意识扫了过来,钟可可赶忙把手机藏在袖子底下,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中午吃完饭,许新雅揪着钟可可让她把话说明白。 两个人挤在小小的洗手间,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钟可可把昨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许新雅听了心情都跟着好,“你们俩也算是苦尽甘来,要好好珍惜啊钟可可。” 钟可可抿着嘴笑,没说话。 下午晾完衣服,她这才把昨天的礼物依次拆开,算上时晋和秦正的,一共有六份,她大执看了眼,有口红有香水,付滢出手最阔绰,送了她一个一千多的小挎包。 钟可可心里还蛮不是滋味的。 想着不然回头单独找付滢谈谈,让她少还自己的钱。 之后,她才拆开姜遇桥的礼物。 他的礼物又大又沉,钟可可一拆开,才知道是台笔记本电脑,而且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白色的纤薄款,她打开看了下配置,一搜才知道是顶配。 按照市场价来看的话,大概要一万多。 这也太贵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正是刚上岗的试用期男友。 早上跟钟可可谈判结束,姜遇桥便把她送到了学校,而后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医生不比别的职业,特别是急诊,休息的时间不多,钟可可怕他累,就嘱咐他多睡,姜遇桥听了她的话,本想着睡一会就起来找她吃午饭,谁知一觉睡到了下午。 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就习惯性地摸手机,给钟可可打电话。 钟可可接得很快,一秒就听到他沙哑性感的睡腔,“干嘛呢。” 大概是刚刚让他上岗的关系,钟可可还不能适应两人关系的变化,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紧绷,“没干嘛啊,在拆礼物。” 姜遇桥去厨房倒了口水喝。 钟可可耳朵贴着听筒,清晰地听到他咕咚咕咚的声音,忍不住翘起唇角。 姜遇桥撂下杯子,意识渐渐清醒,“吃饭了吗?” 钟可可看了眼时间,“这都几点了,早吃完了。” “噢。”姜遇桥听起来有点儿失望,隔了几秒,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说不出来的黏人,“跟谁吃的?” “许新雅。” “吃的什么?” “食堂。” “好吃吗?” -- 第148页 “还行。” 说到这里,钟可可没好气一笑,“你是不是没睡醒,没话找话啊。” 姜遇桥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蹭了蹭,“没有,我就是想问你——” 钟可可“嗯?”了声。 姜遇桥笑着舔了下唇,低磁的嗓音顺着听筒钻进她的耳膜,暧昧又勾人,“吃完以后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 钟可可呼气瞬间乱了一拍。 隔了几秒,她抠着电脑的纸盒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三个字。 “声音太小,听不清。” 那边像是十分不满似的,加重语气,“我不介意现在就过去听你亲口说。” 姜遇桥腔调里卷着漫不经心的笑,“你知道的,刚恋爱的男人向来没什么安全感,万一你翻脸不认人——”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钟可可清脆的嗓音打断,“男朋友。” 听到这话,姜遇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近乎停摆了一瞬。 跟着,他缓缓垂下眼。 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心底蔓延开来,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充盈。 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杯壁上一圈圈地划着,姜遇桥声音很淡,“再说一遍。” “……” 钟可可捂住发红的耳垂,听见自己的羞涩软糯的嗓音在空气中飘散。 “吃饱了还喜欢你,听见了吗男朋友?” 第59章 还是很想你 这是钟可可第一次谈恋爱, 还是跟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渴望已久的心愿终于达成,她在此刻多少有些不大驾驭得了的小激动,所以被他这么一勾, 她就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说完的一瞬是有些后悔的。 直到那头男人发出一声低沉又愉悦的笑。 钟可可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眼角眉梢都染着蜜意。 恰好这时,张悦从外面回来打断这片刻的旖.旎,“哎, 可可你没出去啊。” 钟可可转头看她,“嗯,没出去。” 张悦看到她的电脑, 满眼惊艳地走过来,“哇, 这就是姜医生送你的吗?好漂亮啊!” 她这么一提,钟可可才想起电脑这回事,她给张悦让开位置, 坐到另一边问姜遇桥,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电脑,还刚好买了我想要的这款。” “我问了付滢,”姜遇桥倒也没藏着, 端着杯速溶咖啡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随意放了个节目,“她说你电脑也被泡了,正愁着是修还是买新的。” 后面的话不必说,钟可可也懂。 付滢肯定暗地里帮忙传递了不少信息。 虽然但是。 钟可可还是觉得受之有愧,“这电脑太贵了, 我查了下要一万多。” 这么七七八八加起来,姜遇桥起码因为她花了十几万,听付滢说,她老家那边女孩子的彩礼钱也才十万。 “想那么多干什么,”姜遇桥呷了口咖啡,不甚在意地笑,“好用不就行了。” “……” 那确实是挺好用的,配置一流色彩一流,哪个画画的看了不眼馋呢。 “你要是觉得贵,可以请我吃饭,”姜遇桥乘胜追击,“不然就今晚。” “吃饭可以,今晚不行。”钟可可毫不犹豫地拒绝,“今晚社团那边有事,我得参加。” 第一次提条件就被拒绝,姜遇桥慢悠悠地抬眉,语气不大痛快,“什么社团。” 钟可可:“漫画社。” 像是想到什么,姜遇桥并不意外地嗯了声,懒散地靠在柔软的布艺沙发里,言语里意味不明,“这社团……应该挺安全的吧。” “安全?”钟可可不明白他的意思。 姜遇桥盯着电视里无赖的综艺,“就——” 钟可可:“嗯?” 姜遇桥笑:“男生不多吧。”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钟可可:“……” 倒也不是故意气他,钟可可实话实话,“还真有几个男生,长得也不错。” 话音落下。 那头沉默下来。 隔了几秒,姜遇桥才再度开腔,“行,那你去吧,晚上玩得开心点。” 语气酸得没边儿了。 惹得钟可可噗嗤一声笑开,“你有毛病吧你。” 听着小姑娘清脆动听的嗓音,姜遇桥故意装腔,“不是说了,你这男朋友没安全感。” 顿了顿,他慢悠悠道,“初恋,多担待一下。” 从没想过这朵高岭之花居然也有跟她讨价还价的一天,钟可可抿着唇,眼尾绯色蔓延,“行了,我不跟你贫,我还要整理电脑呢。” 姜遇桥应声,再度确认,“今晚上真不行?” 钟可可想了想,“真不行。” 姜遇桥叹了口气,“好吧,那过两天再约。” 钟可可知道他们医生休假没个准,也没细问,“行。” 挂断电话。 钟可可开始收心整理电脑。 她东西太多,堪堪倒腾到了晚上,后来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跑去社团参加活动,是和一个出版社谈合作,那边有意向签约社团这边的一部短篇漫画。 钟可可虽然没参与创作,但也还是被拉了过去,因为社长想让她参与第二部 的创作。 期末临近,钟可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接下来还有校外的课程安排,钟可可就先拒绝了这件事。 -- 第149页 恰巧姜遇桥那边也在忙,她接下来的两三天都没有跟他见到面。 像是在同城谈了一场异地恋,姜遇桥每天在固定时间跟她打电话,信息倒是一直不断的,两个人断断续续,可以从早上一直联系到晚上。 有时候,姜遇桥也会把身边的见闻拍给她看,就像曾经钟可可对他那样。 但都是在医院的。 急诊太忙了。 两个人经常说着说着,姜遇桥就去接病人。 钟可可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慢慢就有些郁闷,特别是在她校园里经常能看到一对对的小情侣手拉着手打饭,别提多嫉妒。 晚上,宿舍三人一起从图书馆回来。 张悦把刚下载的国外电影拿出来,嚷嚷着三个人一起看,许新雅聊完电话,立马凑过来,转眼就看到钟可可耷眉臊眼的。 许新雅推了她一下,“怎么了?谁惹你了?” 钟可可咕哝半天,“没人惹我。” 许新雅:“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郁闷。” “这还不明显啊,当然是因为姜医生啊。”张悦一边摆弄电脑一边说,“你没看到她今天看那对小情侣的时候恨得牙根直痒痒。” “……” 钟可可脸色一变,“我哪有。” 许新雅拖长音调啊了声,“是因为姜医生这两天没来陪你吗?” 钟可可低头刷着手机,不说话了。 其实不怪姜遇桥。 的确是他太忙了。 许新雅提议,“你别郁闷,不行你明天就去医院看看他呗,虽然有点儿远。” “那哪儿行啊,”张悦插话,“你也知道远,凭什么可可过去看他?可可不也要上课。” 正巧这时,钟可可收到姜遇桥的信息。 姜遇桥:【刚下手术。】 许新雅接着张悦的话,“那倒也是,姜医生毕竟是追求的一方,而且现在还在试用期,正是表现的时候。” “不是转不转正。”张悦翘着二郎腿,“谈恋爱女生就是不能太主动,不然以后要吃亏的。” 被她一说。 钟可可停下打字的手指。 姜遇桥又发来一条:【?】 这个时候,张悦把宿舍等关掉,把电影点开,不大的四人间里,立刻充盈着满满的观影气氛。 钟可可瘪了瘪嘴:【宿舍人叫我看电影,先不说。】 发完这句,她就把手机放到一旁。 直到电影结束都没再看。 等到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她洗完澡出来,许新雅叫她,“可可,你电话闪了半天了,快来接。” 钟可可边擦头擦边接手机,打眼一看,是姜遇桥的。 往常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忙。 钟可可按下接听键,语气有些意外,“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姜遇桥压下那口堵在的心口的郁气,将烟蒂在垃圾桶上捻灭,“刚刚在干嘛?” 钟可可闻言,神思疑惑道,“在洗澡啊。” 顿了顿,她补充,“看完电影就去洗澡了,所以没看手机。” 姜遇桥没说话。 钟可可莫名有些心虚,跳出去看了眼,发现姜遇桥在这两个小时里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打了好几通电话。 钟可可咬了下唇,声音软糯糯的,“遇桥哥。” 姜遇桥被她的尾音撩得心尖儿颤了下,“嗯?” 钟可可眨了眨眼,“你是生气了吗?” 姜遇桥顿了顿,吐字间气息悠长,像在户外,“电话里说不清楚,出来说。” “……” 钟可可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姜遇桥看着原处还没收摊卖烤地瓜的老大爷,随着说话,清线的雾气散在空中—— “可可,我在你校外。” - 钟可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都要炸了,天知道她这会儿湿哒哒的模样有多滑稽。 好在张悦和许新雅一个帮她吹头发,一个帮她扑粉,就这么忙了几分钟,她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的美少女。 想着很快宿舍就要门禁了,她几乎是跑着去了校外,一抬眼,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那辆黑色雷克萨斯。 姜遇桥看到她,推开车门。 钟可可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看着那个身形清俊挺拔的男人走到自己跟前。 今晚的姜遇桥穿了一身浅色的呢绒外套,里面是干净整洁的蓝色条纹衫,钟可可在被他的美色勾引得神魂颠倒的同时,深深感叹他从小到大就极好的衣品。 两个人四目相对了几秒。 姜遇桥弯唇,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下,“怎么,才几天,就忘了你男朋友长什么样了?” 钟可可不自然地抿着唇,强迫自己笑起来不要太傻。 姜遇桥却不吝惜地碰了碰她的脸和耳垂,仿佛在用微小的举动来表达对她的思念和渴求,直到视线落到她未干的发梢上。 这才想起她刚刚说的,去洗澡。 姜遇桥皱了皱眉,牵起她发凉的手,“去车上说。” …… 在这个晚上,姜遇桥非常庆幸自己当初买了这辆车。 他并非精致的享乐主义,一开始买,也只是单纯的想以后接送钟可可比较方便,倒是没想过,车也能变成两个人临时约会的场所。 不算大的空间内,亮着昏黄的车灯。 -- 第150页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柑橘香,钟可可身上澡后的清甜,以及她手中那个热乎乎的烤地瓜的香气。 钟可可吃得十分高兴,嘴上还沾了一点儿地瓜沫。 姜遇桥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再时不时地抬手帮她擦一下嘴角,提醒她慢点儿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地瓜甜,还是因为姜遇桥的出现甜,钟可可的好心情根本掩饰不住,就差从鼻子里哼出调调。 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她终于想起姜遇桥没吃到,转过头把地瓜调了个个儿,递到他嘴边,“张嘴。” 姜遇桥原本正盯着她看。 被她打断,这才低眉看了眼金灿灿的地瓜肉,张嘴小小咬了一口。 钟可可眨着眼问他,“是不是很甜。” 姜遇桥点头。 钟可可眼睛弯弯,“许新雅说在颐夏冬天一定要吃烤地瓜,之前总是忘记买,今天终于吃到了。” 姜遇桥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再度回到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钟可可从小到大都长得很好看。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那种,拿着石头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孩子父母看她哭得模样可怜又可爱,都不忍心计较。 只是这种好看,在姜遇桥意识到对她的感情前,一直被他忽略了。 到现在,钟可可真的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他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对男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姜遇桥的确是没什么安全感。 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过来,就为了看她一眼。 想到这,姜遇桥看了下表,“不然你今晚跟我回去,我明早送你回来。” 钟可可停下咀嚼,看着他的眼神说不上是怪异还是害羞,大眼瞪小眼了几秒,她鼓鼓囊囊道,“姜医生,请你克制一点。” 姜遇桥:“……” 钟可可浅白他一眼,“我还小呢,请你不要总想着把我带回家,我会害怕。” 姜遇桥被她的伶牙俐齿逗笑,却又无法反驳点了点头。 钟可可鼻尖里轻哼了一声,掰开地瓜小口地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姜遇桥轻笑,“那你倒是说说,我想干什么?” “……” 钟可可动作停下,发现又把自己埋坑里了。 她侧眸瞥了姜遇桥一眼,小声咕哝,“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么。” 话音刚落。 姜遇桥的手就伸了过来。 他的手很大,几乎可以罩住钟可可的半张脸,他的指尖干净圆润,还沾染着一点烟草的味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贴过来,摸了摸钟可可的脸。 一呼一吸间。 他的拇指帮她擦去唇瓣的残渣,跟着又在她柔软的下唇上抹了一道。 不轻不重的力度。 带着企图满满的色.气。 像是一道重重的电流,从唇畔蔓延到四肢,激得钟可可脊背一僵。 姜遇桥漆黑透彻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现在知道了吗?” 男人的视线让钟可可无处遁形。 她瞬间就回忆起上次两个人亲吻的场景,心跳也跟着快起来,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还没转正,不给亲。” “行吧。” 姜遇桥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小脸,悻悻道,“就知道你不同意。” 钟可可想笑没笑,捏着地瓜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你来找我什么事。” 姜遇桥松散地倚在车座上,神色看起来有些倦,“没什么事。” 钟可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姜遇桥笑了笑,“这不是你不回我信息,我心里急,再加上几天没见,就忍不住来见你。” 说这么多。 无非就是“想你了”。 这三个字在心底蔓延开来,钟可可在这一刻好像长出了一对无形的翅膀,恨不得下一秒就腾空起飞。 姜遇桥盯着她小脸儿发红的模样,眸光深沉视线灼热,“怎么办可可。” 钟可可轻轻“嗯?”了声。 姜遇桥悄然凑近,温热的鼻息在空气中暧.昧纠.缠,眼底是与从前极度相反的浓稠的占有欲,“恋爱的感觉比我想象中还要磨人。” 钟可可愣了愣。 姜遇桥咽了咽嗓,咬字像是发烧一般,带着烫耳的温度。 “就算你现在在我面前,我也还是很想你。” 第60章 她很喜欢 静谧逼仄的空间内, 暖黄色的光亮像墨一样晕染开。 空气在这一刻稀薄到极致。 钟可可盯着姜遇桥那仿佛缀着星星般透彻的眸子,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把这句话消化进去。 虽然不能理解他的感受, 但她知道,姜遇桥现在很在意她。 这种在意并不是因为他说的几句话, 而是源自彼此相汇的眼神,甚至一些不着痕迹的小动作。 就像此刻。 姜遇桥提起唇角,握住她微凉柔软的小手, 修长的五指一根根塞进她细小的指缝。 十指相扣。 内心仿佛化成一滩春水,钟可可垂下眼,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那你想我怎么样。” 姜遇桥没说话,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瓷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如羽毛般刮得钟可可心口发痒,像是暗示也是勾引。 直到软糯糯的触感,轻轻落在他唇上。 -- 第151页 蜻蜓点水一般吻, 却带着无穷无尽的甜意。 姜遇桥一怔, 看向眼前白面皮儿粉得像个小桃子似的小姑娘。 钟可可眼神纯得要命,“这下行了吗?” “……” 腹下被勾起一股邪火,姜遇桥眸光冥冥不清地盯着她,薄唇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钟可可眼睫翕动,刚要开口,一道阴影便压了过来,下一秒,她的下巴被钳住,混着柑橘香气息的吻, 重重落在了她的唇上。 钟可可本能地往后缩。 姜遇桥却偏偏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路可退。 与第一次不同。 这一次更加热烈。 还没完全适应的功夫,灵活如同游鱼一般抵进,眨眼间,舌端仿佛过电般,电流蔓延到心口。 新鲜的空气瞬间被汲取,理智在交吻的一刻荡然无存。 钟可可就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软趴趴地靠在姜遇桥的怀里,被迫承受着柔滑的搅.弄。 那种美梦成真不可置信的感觉在迷蒙之间再度涌了上来。 钟可可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专心致志地感受他的气息和体温,直到呼吸开始急促,喉间溢出微弱的声响,姜遇桥终于停下来,往后退了退。 距离并未拉远。 钟可可胸膛微微起伏,双颊烫得被水煮了一般。 姜遇桥双手抚摸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压抑着腹部直往上冲的念头,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钟可可稍稍抬眼,看到他喉结划出一道性感的弧度。 她声音又轻又小地问,“现在呢,好多了吗?” 姜遇桥听闻,勾唇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像是终于被喂饱一般,气息悠长地闭了闭眼。 “嗯。” “好多了。” …… 很快就要熄灯,钟可可没逗留太久。 她拎着一大包姜遇桥给她买的零食,一路哼着歌回到宿舍。许新雅和张悦见她满面春风地回来,连护肤也顾不上,瞬间拥上去分零食,一边挑选一边还调侃她是不是跟姜医生亲密接触了。 钟可可才不搭理她们,抿着嘴端着小水盆就去洗漱。 等她收拾好,宿舍已经熄灯了。 又磨蹭了会儿,她才拿着手机爬上床。 钟可可猜他这会儿应该刚到家,发了条信息过去:【到了没?】 姜遇桥:【刚到。】 姜遇桥:【零食够分吗?】 钟可可翘着小腿:【够的,你下次别买这么多了。】 姜遇桥:【好,下次直接带你出去吃。】 钟可可翻了个身,心情极好地在被子里拱了拱,【下次是什么时候。】 姜遇桥:【这周五我晚上有空,来接你?】 周五那天只有上午有课,下午钟可可要去给舟舟上课,上完课两个人刚好一起吃饭。 钟可可:【行啊,那就这么定,不过你要去舟舟家找我。】 姜遇桥:【好。】 像是不放心,他又叮嘱:【我这阵子可能会很忙,如果我没时间回你信息,你不要胡思乱想。】 以前的话,钟可可还真可能胡思乱想。 但经过今晚,她是一点儿都不会了。 因为姜遇桥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到两个人在车里那个缠绵的吻,钟可可下意识摸了摸唇,还是有些好奇姜遇桥为什么在亲了她以后,抱着她缓了好长时间。 不就是接个吻,至于吗? 思及此,她挑事儿般回复:【我才不会胡思乱想呢,倒是你。】 姜遇桥:【嗯?】 钟可可:【刚刚吻我的时候什么感觉?】 这条发过去。 那头好久都没有回复。 钟可可等了一会儿,发出一声细小的哼,姜遇桥刚好回复。 姜遇桥:【甜,软。】 钟可可:【还有呢?】 姜遇桥:【不告诉你。】 钟可可:【……】 姜遇桥:【乖,去睡觉。】 钟可可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和他继续纠缠的意思,她可太熟悉他的个性了,他要是不想说,就是把他嘴巴撬开也没用。 这么一想,钟可可干脆去问百度。 稍微斟酌了下,她输入一句话“男生接完吻后都有什么感觉”,下一秒,她就在几条答案里看到了那个最明显的—— 【某位不知名网友:能有什么感觉,当然是硬.了。】 “……” 钟可可眉心重重一跳。 像是握着个烫手的山芋,赶忙把页面退了出去,迅速给姜遇桥回了个“晚安”。 姜遇桥没再回话。 钟可可也没再发,顺手点开了朋友圈,想要再冲会儿浪再睡,谁知她看到的第一条就是姜遇桥刚刚发的。 图片是一张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个烤地瓜,配着四个字—— “她很喜欢”。 钟可可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把头猛地扎进枕头里,嘴唇咧着,小腿扑腾得直欢。 - 姜遇桥人生第一次的朋友圈就这样贡献给了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 不过两天,就已经有很多人过来问他是不是恋爱了,姜遇桥懒得挨个回复,就在朋友圈统一留言。 -- 第152页 姜遇桥:【谈了】 此言一出,他那条朋友圈再度卷来一场腥风血雨。 两人的共同好友不算多,钟可可倒是没感受到。 不过她已经事先和姜遇桥说好了,对于榕城的那些朋友,暂时不要公开两个人的关系,万一谁嘴欠,把这事儿传到许琳耳朵里就坏菜了。 姜遇桥知道许琳不喜欢自己。 也就没说什么。 两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他不想任何人来破坏。 周五下午。 钟可可吃完午饭后,按时去舟舟家教画画。 路上的时候,她收到周野的信息:【宝贝,你现在还好吗?!】 钟可可:【?怎么了】 周野吭哧半天,发了姜遇桥的朋友圈的截图:【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钟可可:【……】 如果不是公交上人太多,她真的能笑出声。 其实也不怪周野大惊小怪,榕城那边亲近的人都以为钟可可和姜遇桥还处于一刀两断的状态,有的甚至都不知道姜遇桥回来挽回过钟可可,所以看到姜遇桥这边谈恋爱了,自然很担心她,特别是周野。 周野:【你就这态度?】 钟可可:【我应该什么态度?】 周野:【……好吧。】 钟可可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忍不住笑出声,她估摸着这家伙现在肯定背地里没少骂姜遇桥,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打算瞒着。 想了想,钟可可装模作样地回复:【我跟他都过去的事儿了,我也不放在心上。】 周野:【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天下的好男人多得去,以你的条件还不随便选。】 眼看要到站,钟可可随便回复了两条。 钟可可:【算了。】 钟可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周野:【…………………………】 - 因为是工作日,这天只有姥姥在家里陪着舟舟。 舟舟本来不肯吃饭的,见钟可可来,听她好言劝说了几句,这才乖乖去吃东西。 搞得姥姥都无奈了,“你说这孩子,见到你啊比见到亲妈都好使。” 钟可可坐在这对老少旁边,笑得怪不好意思,“可能他喜欢画画,这才愿意听我说话。” “那才不是,”姥姥一边给他擦着嘴巴,神情有种少见的轻松,“这孩子就是喜欢你,愿意跟你亲近。” “跟你说实话,淑娴给他请过的家教不少,哪个都被他哭嚎着赶跑,也就只有你,他愿意听你的。” 钟可可看着舟舟认真吃饭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泛酸,她在网上调查过这种孤独症儿童的资料,也知道这些家庭的艰辛,确实如老人所言,舟舟愿意亲近她是件天大的好事。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姜遇桥的弟弟。 那似乎是一段他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所以到现在,钟可可也只知道他的弟弟叫姜莱,他似乎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偏巧这时,老人家开口,“对了,你和姜医生相处得怎么样?我听淑娴说,他好像有女朋友了,怎么,难道你们两个不是一对吗?” 钟可可被她拉回神,有些诧异,“连您也知道?” “那当然了,”老人家皱着眉,“那姜医生一表人才的,谁看了不喜欢,我当初还想把他介绍给我姐姐的孙女儿呢,但人姜医生没那个意思,我就想着算了,后来不是看你们两个挺亲近的,我们就都猜你们两个是一对。” 说到这,老人家悻悻的,“结果没想到,姜医生跟别人成了,你说这要是跟你,得多配。” 钟可可到底没忍住,扑哧一乐,“姥姥,他女朋友就是我。” 听到这话,老人家眼神一滞,跟着便喜上眉梢,“真的啊?真是你啊!” 钟可可唇角荡起涟漪,莫名感觉到幸福,“是啊,是我。” “哎呀太好了!”老人家高兴得直拍腿,“我就说我眼神儿没错,那天你俩那个劲儿,啧,不是情侣都怪了。” 钟可可摸了摸耳垂,面颊发烫。 老人家话夹子打开,越说越开心,“你们小两口以后就好好的,姜医生也是不容易,真的挺难的,以后你们两个千万好好的。” 钟可可原本笑着,听到这话察觉出什么,“您这话是……” “看你的样儿还不知道吧,”老人家不知道他们俩是从小长大的关系,又图个好心,就把知道的说了出来,“这姜医生之所以参加这个孤独症儿童康复协会,就是因为他弟弟曾经就有这个毛病。” 钟可可神思严肃下来,认真地听。 老人家叹了口气,“我听协会那边说,他弟弟八岁的时候就死了,是被坏人弄死的,那时候他也不大,因为弟弟的这个病,一直都很烦他,也就因为这,出事儿的那天晚上,他才没有及时听到弟弟的呼救,所以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有个疙瘩,这才来协会成为志愿者。” “说白了,就是心里愧疚。” “我其实就一直想劝他,但找不到话由,姜医生那么清冷的性子,我也不好意思插话,所以今天听你说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才忍不住开口的。” “你也别怪我老婆子多嘴,回头啊,你好好劝劝他,别老因为这个事儿心里犯寻思,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伤天害理的是凶手,又不是他,就算他当初听到又怎样,他一个小孩儿还能跟凶手斗吗。” -- 第153页 “说来说去,都是命。” “过去的人离开了,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啊。” …… 老太太碎叨起来,颇有没完没了的架势。 钟可可的心情却因此沉了下来。 就连给舟舟上课的时候,笑容都有些勉强,舟舟似是看出她的不开心,专门去拿奶酪棒哄她开心。 课间休息的时候。 钟可可终于有时间整理思绪。 她心事重重地坐在小板凳上,在纸上胡乱画着,脑中却始终在想姜遇桥过去的事,她当初只知道姜遇桥一心想要抓住凶手,却不知道这一切最根本的原因。 更不知道他原来心里还有一层内疚。 钟可可忽然很心疼他。 她很难想象十三岁那年,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修罗,才死里逃生走到现在;她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他当初不顾一切地去童安,只是为了几条虚无缥缈的线索。 到现在,她反倒责怪当初的自己。 在他回到榕城挽回她的那天,她居然问他“如果你出事了我要怎么办”。 想到这,钟可可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算给姜遇桥发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很想他。 谁知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姜遇桥刚好发来信息。 是一张周野和她聊天的截图,截图里,钟可可非常云淡风轻地表示,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 钟可可瞬间被他从伤感中捞了回来,发了一连串问号过去。 钟可可:【你怎么和周野说上话了?】 姜遇桥:【他过来骂我的。】 跟着,姜遇桥发来周野骂他的聊天截图,里面除了脏字一句难听的话都不落,然而姜遇桥只回复了一个句号。 姜遇桥:【要不要告诉他我们两个的关系?】 姜遇桥:【我怕他骂我到明年】 钟可可本来要哭的,看到这条顿时笑出了声。 钟可可:【活该。】 钟可可:【想当我男朋友受着。】 姜遇桥:【好吧。】 钟可可见他难得憋屈,不由自主地得意,不过刚得意两秒,姜遇桥就再度发来消息。 姜遇桥:【刚刚接了个电话,有个事跟你说。】 钟可可:【?】 姜遇桥:【今晚我临时有个约,能不能明天吃饭?】 钟可可:【……】 姜遇桥:【不然你先去我家等我,我尽早回来。】 钟可可:【傻眼/JPG】 姜遇桥:【对不起宝贝。】 明明刚刚还想着今晚怎么哄他,看到这里,钟可可现在只想咬死他,两个人好不容易约好时间约会,怎么他就临时有约了? 他这个女朋友就这么不重要吗?! 到底是谁在试用期? 钟可可越想越气,头顶像是烧了一把火,噼里啪啦地打字:【谁要去你家,谁要跟你明天约!】 姜遇桥:【……】 钟可可:【不愿意吃就拉倒】 姜遇桥:【……】 钟可可:【我才不稀罕!】 发完,钟可可就气呼呼地把手机摔到一边,结果一抬眼,就看到舟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 钟可可扯开嘴角一笑,赶忙把他搂过来哄,“老师没吓到你吧,别害怕别害怕。” 舟舟眨了眨眼,肉乎乎的小手在她头上顺了顺,像是在安抚她。 钟可可简直悲喜交加。 心想他妈的六岁小孩都比姜遇桥靠谱!!! 正在心里骂着,桌上的电话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钟可可瞥了眼,看到姜遇桥的名字,没接。 谁知消停了一会儿,姜遇桥又打。 就这么来回好几次,她终于忍不住,拿着电话去阳台。 刚一接通,就听见姜遇桥清润的嗓音卷着淡淡的低笑,“还生气呢?” 钟可可绷着一张笑脸,盯着阳台上的盆栽。 姜遇桥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是我不该临时变卦,对不起宝贝。” 听到宝贝这两个字。 钟可可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快了一拍。 姜遇桥并不常叫她宝贝,两人交往这一周,她也就听他亲口说了这么一次,所以这会儿,心神难免有些荡漾。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生气。 姜遇桥直到这几句话没用,沉默了几秒,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对方来得太突然,我没办法拒绝。” 钟可可猜这个对方可能是医院领导什么的,气焰稍稍消减,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什么人物啊比我都重要。”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姜遇桥闻言,心口微沉,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她。 “是我父亲,姜远。” 姜遇桥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夹杂着异常的冷漠和抗拒,“他今天来找我,要我和他现在的老婆孩子见一面。” 话音落下。 钟可可握着手机的手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 第61章 小傻子 据钟可可所知, 姜远这个名字一直是姜遇桥尘封在心底的禁忌。 还是她九岁那年暑假,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曾来大院看过姜遇桥,那时姜遇桥不过也才十四岁, 叛逆反骨,当着大院里所有人的面, 把姜远带来的各种东西丢得远远的。 -- 第154页 这么多年有头有脸惯了,姜远自然挂不住面,再加上新娶的老婆还在车里等着, 也就没说什么,气哄哄地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男人再也没来过, 也再没有人提过他的名字,以至于这一刻, 她听到后,有些难以掩盖心里的惊讶。 两人隔空沉默几秒。 钟可可到底没敢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而是岔开话题, “这样啊。” 姜遇桥:“嗯。” 钟可可咽了咽嗓, “那你们去吧,我上完课就回宿舍。” 姜遇桥没说话。 丝丝缕缕的沉郁蔓延开来。 钟可可察觉到什么,又不敢挂电话了,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遇桥哥?” 像是终于被拉回神一般,姜遇桥低应了声,“今天能不回宿舍吗?” “……” 钟可可最受不了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忽然就想起网络上看到的一条微博,说是只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对方可怜心疼他。 没错,她现在就在心疼。 就算她今天回宿舍, 也会一直担心他。 想了想,钟可可叹了口气,“那行吧,我今晚不回去了,反正明天也没课。” 电话那头。 眉眼低垂的姜遇桥唇畔浮起清浅笑意,“你下课后回家里等我,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话虽至此。 钟可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下班回公寓的路上,她百无聊赖地去了趟超市,打算买些新鲜的食材回去备着,可买着买着,就又想起姜遇桥跟她打电话时候的状态。 所以,到底是为了点儿什么,他不得不跟这个挨千刀的爹见面?最可恨的是,还要逼他认小妈,这都什么鬼啊。 再加上听到老太太说的那些话,钟可可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这顿饭简直就是往姜遇桥心口扎刀子。 回去的路上,钟可可冒出了个念头。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姜遇桥发了条信息,佯装查岗的模样,问他吃饭的地点在哪。 姜遇桥也没多想,给了她一个地址。 钟可可一看,离公寓还挺远。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懒得动,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然充满了干劲儿,甚至有种护犊子的心态。 跟小时候她听别人说姜遇桥不好时感觉一样,她甚至产生,要是那个后妈敢欺负姜遇桥,她就上去掀翻他们的桌子的念头。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钟可可有些矫情地想。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边。 姜遇桥刚下班,就接到姜远的电话,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还专门派司机来接他。 莫名的,姜遇桥觉得好笑。 毕竟这么多年,姜远也没这么主动在意过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怎么现在反倒上心了? 想着早见完早结束,姜遇桥出了医院就上了司机的车。司机见到他笑得跟朵牵牛花似的,一口一个少爷的叫,姜遇桥却全程脸色阴沉着,之字未答。 吃饭的地点在市中心的那家最出名的海鲜餐厅。 没多久就到了。 姜遇桥一下车就被门童热情地接应到三楼的观景vip包间,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颐夏市最出名的那片海。 也正因为这,这家餐厅的菜码几乎是同类型的三倍。 能在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 根本无需言说,姜遇桥就明白现在姜远在商界的权势地位。 这么多年过去,姜远的日子越过越好。 经历那件事后,他就不再做律师,开始投资做生意,比起律师,他似乎适合做商人,短短几年,生意就越做越大,之所以来颐夏,也是因为他要在这边开发房地产。 恰好姜遇桥在这,姜远就想让他和现在的妻子孩子见一面。 他觉得姜遇桥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他早晚归回这个家庭,殊不知,姜遇桥在见到他们的这一刻,只觉得讽刺。 推开包间的第一眼,姜遇桥就看到姜远抱着7岁的小儿子笑得其乐融融,坐在对面的老婆则打着电话,一口江浙口音,趾高气昂地和对面谈着珠宝生意。 这个当初为了钱财□□致使整个家庭陷入地狱源头的男人,现在居然过得风生水起。 见面容清俊气质卓绝的姜遇桥进来,二人明显一愣。 快十年没见,姜远没想到姜遇桥会出落成这副出类拔萃的模样,不管是身高气质还是脸,都完美吸取了他和陆美化两个人的优点。 不像他怀里的小儿子,发育迟缓,看起来呆呆笨笨的长得也不好看。 这么一对比,姜远当即放下小儿子,招呼姜遇桥进来,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脸上竟多了一种类似慈眉善目的神色。 可不管他怎么热情,姜遇桥都是那副冷眉冷眼的模样。 姜远的老婆宋珠本身就把姜遇桥的存在当做眼中钉,这会儿见他那副模样,更是连装都懒得装下去,就连点菜的时候,都在阴阳怪气。 在问到姜遇桥要吃什么的时候,还特意夸大这边的海鲜有多金贵,陆家人一定没带他吃过。 姜远听到这话,神色骤然一变,“宋珠,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宋珠哼了一嗓子,对着小胖孩儿招手,“过来儿子,来妈这边,省得碍你爸的眼,你爸现在眼里只有他的大儿子。” -- 第155页 话里还是那熟悉的阴阳怪调。 姜遇桥听闻,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是冰雪化作的冷刃一般,狠狠朝她脸上剐。 宋珠本来还趾高气昂的,被他这么一看,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 姜遇桥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虽然没说话,但气场却仿佛带着余威,压得宋珠不敢多说话。 姜远见状,反倒有些欣慰。 这么多年他一共有过三个孩子,到现在来看,还是姜遇桥最优秀。 思及此,姜远打开话夹子,开始询问姜遇桥最近在颐夏这边的生活,他问一句,姜遇桥答一句,彼此疏离得就像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没多久,菜逐一送上。 姜远给姜遇桥倒了杯酒,试图拉近二人的关系,“来,跟爸喝一口。” 姜遇桥瞥了酒杯一眼,“我不喝酒。” 宋珠一边喂着孩子,一边觑着二人。 姜远把酒杯放到一边,顿了顿,像是终于装不下去似的冷声一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今天纯粹是信守承诺过来看我一眼。” 姜遇桥从始至终都是那副目空一切的表情。 姜远越看越火大,“我好歹是你爸,你对我就不能尊敬一点儿吗?” 他这一发怒,小胖子都不敢说话了,宋珠被他突然放大的音量吓得一哽,筷子夹的蟹肉都掉到桌上。 唯有姜遇桥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尊敬。” “……” “逢年过节给你打个电话,父亲节新年给你买个礼物?” “……” “你需要吗?” 姜远被噎得一哽:“你这都是什么话,我需要你送什么礼物,我缺吗?” “那还真不好意思。” 姜遇桥冷笑,“我最多也就能尊敬这么多,你要是不需要,我也省得麻烦。”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姜远早就让对方滚了,但换做姜遇桥,他就总有火发不出,因为他知道自己欠他,也欠陆美华和姜莱,所以这么多年,他不管赚多少钱,都会给陆美华打一部分。 可能是这几年他岁数大了,对家的需求感越来越强烈,他就总惦记着把姜遇桥叫回去,也是为了哄他,这才隔三差五地主动和他联系。 但这么长时间,姜遇桥也才回应了他两次,一次是为了让他帮忙买演唱会的票,一次是帮他联系传媒大学相熟的校长。 两次都是因为一个人。 姜远压了压火气,换了个语气问,“你跟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谈上了吗?” 见他提钟可可。 姜遇桥下意识拧起眉,表情透出一股无声的防备。 姜远却根本没察觉到,兀自地往下说,“我知道你没怎么谈过恋爱,所以现在特别上心,我也别没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人生不止于此,要把目标放长远一点,就像你现在的职业,其实医生没什么好做的,还累人,我听你们院长意思,你这一周有时候都休不上完整的一天。” “我看着福利待遇也不是很好,不然你收收心,跟我回公司做生意算了。” “你的脑子随我,够转,把生意交给你打理我也放心。” 听到这话,最先不乐意的人是宋珠,她拧着两条能扎死人的柳叶眉吵吵嚷嚷的,“老姜,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给他打理,咱们淘淘的呢?你怎么就想着你大儿子不想着你小儿子。” “什么呀,你说什么呢,”姜远皱着眉,“淘淘才多大,你和遇桥比什么啊。” “什么叫比啊,都是你的儿子。” “都是我的儿子不也要看岁数吗。” “淘淘早晚长大的啊!” 两个上了岁数的人一吵就没完,偏偏小胖子还在那打气似的叫唤,可真是不把别人当外人。 姜遇桥被他们吵得太阳穴发炸,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 看到是钟可可的信息。 姜遇桥紧绷的眉头松了松,点开。 那小孩:【遇桥哥,你们吃完了吗?】 姜遇桥:【刚吃没多久。】 低眉敲字间,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你到家了吗?】 那小孩:【我在外面。】 姜遇桥:【这么晚还在外面?】 敲完最后一个字,姜遇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唇角早就翘了起来,就连心也像是找到了归处,分外平和。 那边,姜远还在和宋珠拌嘴,两个人似乎早就对彼此不满,趁着这个场合,更是铆足了劲地把想法表达出来。 姜遇桥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他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而不是回去亲亲他的宝贝? 思及此,姜遇桥再度拿起手机:【你在哪,我差不多了,现在就去接你。】 那小孩:【你吃完了?这么快?】 姜遇桥:【嗯,地址给我。】 那小孩:【……】 那小孩:【我就在你餐厅楼下的长椅上】 那小孩:【吃糖葫芦】 看到这条消息,姜遇桥眉心一跳,立马侧头朝落地窗外的楼下看去,只见冥冥夜色中,钟可可真的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楼下路灯旁的长椅上,像只小松鼠一般,模样认真地啃着。 糖葫芦好像很硬,她咬了好几口都没有咬动,气得直跺脚,从这个角度望去,就连腮帮子的软肉看起来都像在生气。 -- 第156页 然而,就是眼前这无比平常的一幕,像一颗杀伤力巨大的子.弹直击心脏,眨眼间,暖流从心口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盯着那个跟白色糯米团子似的身影,姜遇桥眼眶莫名发酸。 隔了几秒,他舔了舔唇,低眉一笑。 姜遇桥:【小傻子。】 第62章 可可疼 钟可可对这边不大熟, 绕了好几个弯儿才找到这个高级餐厅,本想找个咖啡厅等着,没想到这附近根本没有这种的地方。 整栋楼又都是这家餐厅的, 不吃饭根本连门都进不去。 钟可可深深感叹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只能掉头去隔壁街的小店买了串冰糖葫芦, 回来坐在长椅上啃。 颐夏入冬早,天也短。 不到晚上七点,夜色就已经沉到底。 钟可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从没在这么冷的天吃冰糖葫芦,还是那种怎么咬都咬不动的,气得直跺脚, 完全不知道坐在三楼的某人把她这滑稽样看了个清楚。 等她费尽力气终于咬下半颗草莓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嗓, “什么时候来的?” 钟可可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姜遇桥挺拔高挑的身影,她有些意外地站起身, “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姜遇桥注意力落在她粘着冰糖渣的嘴角, 抬手帮她蹭了蹭,眼底是只有对她才有的温柔,“你在这,我还吃什么吃。” 钟可可随着他的动作舔了下唇瓣, 那片肉嫩的粉唇立刻变得水亮。 姜遇桥眸光在上面滞了一秒,微微俯下身,不带任何情.欲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 柔软贴着柔软。 无论感受过多少次,钟可可都忍不住心跳加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的姜遇桥不大开心,即便他已经把情绪压得很淡很淡, 她也还是能感觉到他眉宇里地疲倦和低落。 钟可可突然很庆幸自己就站在他面前。 她走上前,刚想抱住他,谁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忽然跑过来。 是姜远的司机。 他拎着两大礼盒的贵重海鲜,走到二人跟前,不再像之前那样称呼姜遇桥为少爷,而是改口叫他姜医生,“姜总知道你不愿意留下吃饭,就让我带了这两个礼盒下来,说不够再给你送些,让你一定拿着。” 似乎不意外司机会追上来,姜遇桥神情疏淡地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不留情面地拒绝,“我海鲜过敏。” 司机:“……” 在男人尴尬的神色中,钟可可瞬间就察觉出刚刚的饭局有多尴尬。 姜遇桥并不是多言的性子,拉着钟可可的手,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转身就走。 司机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姜医生,姜医生您就拿着吧,好歹是姜总的一片心意。” 五大三粗的男人横在二人身前挡住去路,司机看起来也很为难的样子,“哪怕是留下来送人,您就让我好交差,毕竟姜总刚刚发了个很大的火,你看这……” 后面的话偃旗息鼓。 姜遇桥眉头轻皱,还未开口,话头就被钟可可接了过去,“他有什么资格发火?” 司机看出她是姜遇桥的女朋友,张了张嘴,想解释,谁知钟可可挡在姜遇桥身前,做出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他当初把亲儿子抛下跑去跟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这一天。” 大约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糯的小姑娘这么伶牙俐齿,司机堪堪怔住。 钟可可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么多年他不愿意管就算了,还带着老婆孩子来遇桥哥面前恶心人,怎么,还指望我遇桥哥把他当成亲爹孝顺?哪有这么好的事!” “哎,不是,”司机百口莫辩,“姜总就是觉得这顿饭没吃好,让我送过来——” “送过来也不要,”钟可可像是豁出去了,不说不痛快,“就是再好的东西我们也不稀罕,我遇桥哥有钱,也买得起!” 很久都没见她支棱起来凶人的模样,姜遇桥唇角噙起饶有兴致的笑,也不打断也不阻拦,就这么牢牢牵着她的手,站在身后安静地听。 就连司机朝他撇来求助的眼神,姜遇桥也全当没看见。 司机只能叹了口气,把东西收回来,“既然姜医生不想要,那我就回去跟姜总说一声。” “等会儿,”钟可可声音干脆地叫住他,“你再帮我传个话。” 司机无语凝噎地看着她。 有一瞬间竟然怀疑自己是钟可可的司机。 钟可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挺着单薄的小腰板儿,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告诉你们姜总,要是想缓和父子关系,就认真一点用心一点,别搞这种膈应人的操作。” 说话间,她不自觉地哽了哽,像是忽然感受到姜遇桥看到后妈时的心情,话语间带着克制不住的酸涩,“就算他不疼遇桥哥,也别往他心口扎刀子。” “……” 眼底纵容的笑意凝固。 姜遇桥眼眸深沉地望着钟可可圆润的后脑勺,喉结缓慢地滑动。 钟可可就在这时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遇桥哥我们走。” 姜遇桥眼神柔软地点了点头,嗓音很磁,“好。” - 因为钟可可买了食材,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就没再去超市,而是打了个车直接回家。 这一路上,姜遇桥都没怎么说话,神色倦怠地握着她的手闭目养神,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 第157页 钟可可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地那些话说得有点儿重,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就因为她这个擅自作主的举动,惹姜遇桥不高兴了。 再怎么说,姜远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乃至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直系血亲,她刚刚的那番话,好像也确实有点儿重。 这么一想,钟可可心虚起来。 也跟着沉默了一路。 好在路上没堵车,不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到了家。 钟可可刚进门,肚子就咕噜了一声,姜遇桥笑着看她,“饿了?” 钟可可点点头。 姜遇桥帮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上,“先去吃点零食,我快点做。” 钟可可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嗫嚅着从冰箱拿出两代薯片跑到客厅乖乖坐着。 没一会儿,厨房就传来滋啦滋啦的烹饪声。 钟可可鼻子特别尖,一下就闻出了糖醋排骨和蒜蓉虾尾的味道,一路小跑着来到厨房,趴在玻璃隔断上老实巴交地看姜遇桥。 这会儿刚起油锅,姜遇见神色专注,余光瞥到她来了,转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傻看什么?” 钟可可抿了抿唇。 感觉他好像没在生气,语气就自然了些,“馋了。” “馋了就去洗手,”姜遇桥温声嘱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钟可可乖巧点头。 去洗手间之前,她还特意把气垫粉和口红带进去,补了补妆。 好歹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吃饭,她怎么也要让自己看起来漂亮些,只是女生收拾起来就忍不住繁琐,她没忍住,就重新绑了个头发。 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还有两碗软糯莹润的白米饭,勾得钟可可瞬间食指大动。 然而这时,姜遇桥正在阳台那边接电话。 修长的身姿有些懒散地倚在栏杆旁,一只手夹着一根烟,被阳台地玻璃门隔绝着,钟可可听不到他说的话,也闻不到一星半点的烟味。 直到那根烟燃尽,姜遇桥这才发现,钟可可趴在玻璃门上已经看了他好一会儿了。 姜遇桥眉心一跳,这才想起来她饿了很久。 随手把烟捻在烟灰缸里,他淡声开口,“谢谢林医生,我妈那边就拜托你了,我这边有点事,就先挂了。” 那边知道他忙,也就没再说什么。 电话挂断的同时,姜遇桥拉开玻璃门。 钟可可瞬间站直身子。 就像个做错事等着家长回家算账的小朋友。 姜遇桥在做饭的时候就发现她这样了,只不过忙着做饭,没时间问,所以这会儿,他从阳台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拉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钟可可脚步踉跄了下,直直扎进姜遇桥怀中。 两人抵着玻璃门距离很近地贴着,钟可可清晰地闻到他身上还未散尽的烟草味,在这种味道的加持下,他身上原本的柑橘香显得更为蛊惑。 姜遇桥嗓音低磁入耳,“饿了怎么不去吃饭,在这等着干什么?” 钟可可缓缓抬眼看他,“你在和谁打电话?是和你爸爸吗?” 姜遇桥本以为她吃醋了,没想到她问出来这句话。 神色怔愣的瞬间,钟可可垂下眼,干巴巴道,“遇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姜遇桥挑起眉,“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用骗我,”钟可可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就行。” 她不自然地挠了挠耳垂,“刚刚在那边,我说话确实不好听,而且还很没礼貌,怎么说他都是你爸爸,我没有权利那么说他——”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姜遇桥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脸看着自己,“谁说我因为这件事生气。” 怕她误会,姜遇桥补充,“我没生气,就是有点儿累,刚才的电话也不是我爸打来的,是康复中心那边,每个月我会按时问一问我妈的情况。” 钟可可微微惊讶,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阿姨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姜遇桥实话实说,“我打算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她,你要不要陪我?” “行啊。” “以女朋友的身份。” 钟可可听到这话,亮晶晶的眼睛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羞怯,隔了两秒,她点了点头,“行。” 姜遇桥盯着她微粉的耳垂,慢慢翘起唇。 本来还想说什么,想到她这么晚了还没吃东西,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晃了下,“先去吃饭。” …… 这顿饭比想象中还要好吃。 钟可可本来想保留一些淑女形象的,没想到还是破功了。 酒足饭饱,人也变得懒散起来。 姜遇桥见她也折腾了挺久,就让她去沙发那边看电视,他来刷碗。 钟可可没什么想看的,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拿着睡衣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姜遇桥已经把厨房恢复成原样,正曲腿坐在沙发上挑选电影。 瞥见钟可可出来,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想看什么?” 钟可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 空气中缱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湿漉漉的水滴随着她凑过来,滴在姜遇桥的衣袖上。 看着小姑娘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姜遇桥微微失神,直到钟可可选了一个国外的奇幻电影。 -- 第158页 “就这个吧,我看别人推荐过,说挺好看的。” 钟可可小巧的圆脸未施粉黛,一颦一笑间透着一股纯粹的勾人。 姜遇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视线从她雪白的脖颈一路眼神到她精巧的耳垂,最后落在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上。 “头发怎么没吹干?”他问。 钟可可反应过来,“啊,那我现在去吹。” 说话间,她起身,谁知姜遇桥拉住她的手腕,“你把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 钟可可愣了下。 想到现在姜遇桥是她男朋友,就没什么好推辞地点点头。 回来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坐在姜遇桥身侧,姜遇桥没帮别人吹过头发,所以上手的时候尤为小心,甚至不敢开大风,生怕吹疼她。 趁着这个功夫,钟可可斟酌着措辞开口,“我今天去给舟舟上课的时候,听舟舟外婆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姜遇桥动作微顿,“说什么了?” “说……” 钟可可轻轻抿唇,“说你弟弟的事,说你是因为你弟弟,才加入这个协会,还说你因为这件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很内疚。” 因为背对着他,这一刻钟可可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正是因为看不到,她才敢说下去,“遇桥哥,我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难受,当时你那么小,根本阻止不了什么,而且做坏事的人是……是那个人,不是你,你不用因为这件事愧疚。” 随着说话,吹风的力度越来越弱,最后停下。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静得钟可可心神不由得紧绷。 今晚她表达的这两件事,全都是姜遇桥的禁忌,她不知道对方听了会是什么感受,却还是忍不住说。 但说完,她又有些害怕。 害怕姜遇桥因此真的难过。 所以在这一刻,钟可可根本没勇气转过去,她轻轻咬了下唇瓣,刚想把话圆回来,下一秒,身后就贴上一片坚实温软的身躯。 姜遇桥双臂环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严丝密合地与她相拥。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惹得钟可可堪堪一僵。 “遇桥哥……” 姜遇桥嗅着她脖颈间香甜的气息,克制着想把她剥干净吞入腹中的冲动,像只大狗狗一样,在她脖颈温热的皮肤上蹭了蹭,“所以,你今晚才来接我的吗?” 有那么一秒,钟可可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姜遇桥修长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无比亲昵地在手中揉搓。 钟可可眼眶莫名发热,她瓮声瓮气地回答,“嗯,也怕你这顿饭吃得不开心。” 姜遇桥深吸一口气,像是不知足似的,更紧地抱着她,“确实不开心。” 钟可可稍稍侧眸。 姜遇桥半阖着眼,卸掉身上所有的防备与冷漠,把最柔软的样子展露在她面前,“特别是那个叫淘淘的孩子,我就想起姜莱,想起过去的一切。” 心头滚过汹涌的浪潮。 钟可可喉咙干涩得厉害,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来安慰他。 姜遇桥却仿佛打开心扉,不紧不慢地倾诉,“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唯独他过得这么快活。” “可可,你说。” “我是不是该天打雷劈?” 这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有在面对钟可可的时候,他才愿意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不是的。”钟可可嗓音带着轻颤,“遇桥哥你不要这么想。” 说话间,她转过身,抬手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心。 姜遇桥单臂环绕着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纯粹又温柔。 钟可可用哄小孩儿的语气,一字一顿,“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恨他,我不光恨他,我可能还会做出很疯狂的事,但你没有,你经历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说到这里,眼眶不可控制地渗出湿润的水汽,钟可可使劲儿地睁着眼,“可你还是,风雨无阻地长大了。” 汹涌的酸涩随着她的话顺着鼻腔往上冲,好像一瞬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浓稠的负担,被化解了一样。 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他只想和他的小朋友待在一起。 眼底情绪翻涌,姜遇桥抬手蹭了蹭她发红的眼尾,吐出的字眼沙哑得厉害,“可可。” 钟可可用鼻音“嗯”了声。 十三岁那年。 人生无望,一切仿佛坠入无间地狱。 在他崩溃又绝望的时候,是钟可可朝他伸出手,从那以后,他的人生才重新燃起了光。 过去也好。 仇恨也罢。 什么都不重要。 只有她。 她最重要。 姜遇桥眸光定定地望着她,如寒冬拂去,乍暖还寒里迎风绽放的梨花一般扬起唇,“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不再想过去的事。” 他轻轻摩挲着钟可可的手背,字字如同承诺般郑重,“也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伤。” “……” 钟可可吸了吸鼻子,拼命压抑着想哭的冲动,“真的?” 姜遇桥凑过去亲了亲她湿润的眼睛,唇瓣发烫。 “真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 钟可可抹了把眼角,跟着飞速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 -- 第159页 “骗人是小狗。” 姜遇桥愣了愣,胸腔闷出一丝笑,“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钟可可就扑到他身上,像是抱布娃娃似的抱着他,在身上蹭了蹭,“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什么都不要想,就留在我身边。” 心跳仿佛踩空一般,姜遇桥脊背僵住。 下一秒,小姑娘湿乎乎又娇气的嗓音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落在他耳边—— “没人疼你,可可疼。” 第63章 一直都喜欢你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至亲。 就算是在陆老爷子那儿, 姜遇桥也不会听到类似“疼”这种字眼,好像他与生俱来就应该长成参天大树,供别人依靠。 唯独在钟可可这里。 他是不一样的。 像是在迷茫又罕迹的汪洋中, 找到了停靠,姜遇桥抬起手臂, 紧紧回抱住钟可可。 感受着她的每一寸体温与气息,男人气息悠长地笑了笑,“嗯, 不用别人疼,只要可可疼。” 被他的话触动,钟可可搂得更紧了些。 心跳声也愈发强烈。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完了。 转来转去, 还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就在这时,许新雅打来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 钟可可才被拉回神,她从姜遇桥的怀中半挣脱开来,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本来是想去阳台接的, 姜遇桥偏偏不让。 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把人扣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蹭了蹭,“在这接吧,我还没抱够。” “……” 男人腔调懒懒散散的, 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勾得钟可可心神一荡,她忽然就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还是许新雅一嗓子把她的魂儿吼回来,“钟可可,几点了还不回宿舍?” 听到这话,姜遇桥垂眸, 眼神暧昧地盯着钟可可,贴着布料温热的掌心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游移,像在表达着无声的威胁。 钟可可扶住他的手,警告地看着他,一边回应许新雅,“我、我今天应该不回宿舍了。” “不回?” “你又不回?” 钟可可面色难堪了一瞬,“你能别用这个语气吗?我又不是去外面干什么。” “是是是,你是没干什么,不过就是陪着你的遇桥哥腻腻歪歪。” “……” 隔着电话钟可可都能感受到许新雅翻的白眼。 意识到两个人的话题有些禁忌,她赶忙推开姜遇桥,朝沙发的另一边坐了坐,姜遇桥倒也不气,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钟可可被盯得双颊潮红,有些不服气地回击,“那你还不让人谈个恋爱了。” “没不让你谈,”许新雅音量降下来,“就是你这才谈了几天,就又被他拐回家,我真怕你大学没毕业三年抱俩。” 钟可可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 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姜遇桥。 然而这男人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钟可可这才想起刚刚两个人是要看电影的,找到借口,她理直气壮地解释,“不要想太多,我们就是看个电影而已。” “最好是,”许新雅煞有介事,“我不是吓唬你啊,我刚听别宿舍的女生说的,那女生说她们班有个女生怀孕了,刚跟男朋友做完人流回来,妈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 钟可可后槽牙一紧,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许新雅,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那个女生!” 被她这么一吼,姜遇桥登时抬眸看来。 许新雅也收敛许多,“行行行,我不吓唬你啦,明天记得早点回来,帮我带两个毛巾卷儿啊!” 钟可可哼了一声。 心想你这么不信任我我才不帮你带,一侧眸就对上姜遇桥似笑非笑又探究的视线。 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心虚。 钟可可挂断电话,摸了摸后脖颈,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们看电影吧。” 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姜遇桥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 这场电影选得很失败。 场景虚假也就算了,就连故事也讲得云里雾里的。 钟可可看了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后来干脆躺在姜遇桥的腿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她和姜遇桥紧握在一起的手,这个时候,电影刚刚演完,姜遇桥见她醒来,捏了捏她虎口的软肉,“醒了?” 钟可可尴尬的不止一星半点。 她蛄蛹着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对不起啊遇桥哥,我太困了。” 小的时候她就这样。 经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很少失眠,体质让别人羡慕得很。 姜遇桥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困了就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回学校?” 钟可可想了想,点头,“那你呢?” 姜遇桥看向电视,“我再看会儿别的。” 不知为何。 钟可可总觉得他这会儿怪怪的。 也不是心情低落,倒像是有了小情绪。 犹豫了好一会儿,钟可可到底没问出口,她实在困得厉害,就跑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她一走,姜遇桥也跟着起身去她的卧室,帮她把床铺好,还在床头点了一个香薰。 -- 第160页 钟可可一进卧室,就闻到了极其好闻的味道。 她本想跟姜遇桥说什么,谁知这男人竟然绕过她兀自去洗澡,留下一脸懵逼的钟可可。 这下,钟可可再看不出来他有小情绪就是傻子了。 可是为什么啊。 她又没惹他? 钟可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干坐在沙发上等他,好在男生洗澡比较快,她在睡过去之前,终于把人给等了出来。 没想到她居然没睡,姜遇桥愣了愣。 钟可可见他出来,立刻双腿交叠抱着双臂,摆出一副老佛爷的模样。 注意到她的神色,姜遇桥微微勾唇,走过去,穿着拖鞋的脚轻轻碰了碰她踩在毛毯上白嫩的脚尖,“怎么还不去睡?” 钟可可神色难得严肃,“我还想问你呢,我哪里惹你了。” 花了一晚上心思安慰他哄他,结果他转脸就对自己无波无澜的,换谁谁乐意。 似是猜到她在什么,姜遇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刚洗过澡,他的掌心微凉,带着丝滑的触感,贴在肌肤上十分舒服。 舒服得钟可可没忍心甩开。 姜遇桥从略低于她的角度盯着她的小表情,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别气了。” “……” “是我不好。” 没想到第一次闹小矛盾,这男人这么快就服软,钟可可有些惊奇地看着他。 姜遇桥揉捏着她柔软的指腹,“我不该刚刚那么对你,也不应该因为你电话里的一些内容,就胡思乱想。” 随着他的话,钟可可的肩头慢慢松懈,又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胡思乱想这种字眼,和姜遇桥太不匹配。 他这种天生智商超群,被众星拱辰般长大的人,怎么会……胡思乱想?难道他不是一眼就看穿别人是怎么想的吗? 疑惑间,姜遇桥低垂下眼眸,“可可,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别的男人一样?” 钟可可啊了声,表情更加懵逼,“为什么会这么说。” 姜遇桥耐心至极地看着她,“可能因为刚刚你那通电话,你离得还是不够远,对话我都听见了。” 钟可可:“……” 好像突然明白了他不开心的原因。 姜遇桥稍微组织下语言,语气不紧不慢,“我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按照我们自己的步伐,一点点向前走。” 钟可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姜遇桥就知道她听不懂,薄唇一笑,“我向你保证,在你和我结婚之前,我不会碰你。” 怎么一下子就扯到结婚上? 钟可可彻底呆了。 隔了两秒,她有些恍惚地开口,“这、你别听许新雅胡说,她就是……” “就是担心你。” 姜遇桥接住她的话,“如果我是她,也会担心,毕竟我们两个现在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说话间,姜遇桥喉结克制地滚了滚,继而轻笑,“我是该约束一下我自己。” “……” “你才十九岁。” 听到这,钟可可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刚开始,他是因为许新雅的话,和看电影时候她不经意的冷落而胡思乱想,现在,他又自己想通了,过来道歉。 然而钟可可完全不吃这套,反倒是秀眉倒蹙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现在觉得我小要退货是不是?” 姜遇桥没想到她会这么想,神色一哽。 钟可可气鼓鼓地站起身,“你亲了亲了,抱也抱了,现在才觉得自己逾矩,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 “……” 见她生气,姜遇桥眉心微蹙,紧跟着站起身,“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可可有些委屈地瞪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姜遇桥见不得她这么看自己。 一面觉得自责,一面又怪自己太笨,根本不会谈恋爱,两种情绪交织之下,他到底没忍住,微微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惹得钟可可身子一僵。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姜遇桥就微微张开嘴,再度在她唇瓣上轻轻啄了几下。 被他这样撩拨,钟可可心头一哽,跟着不由自主地仰起头迎合,姜遇桥顺势把她揽到怀里,胸腔那股刚刚被冷水澡压下去的燥意再度燃了起来。 辗转间。 男人清甜中混着荷尔蒙的气息送了进来,激起无数电流。 钟可可身和心像是踩在云端,没一会儿便轻盈起来。 姜遇桥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扶着她的腰,感觉到她的呼吸开始不顺畅,这才慢慢放轻,而后,星星点点的浅吻从她的鼻尖一路落到耳垂。 钟可可指尖微蜷,被动感受。 偏偏姜遇桥揽着她不松手,他穿着一件被水微微打湿的单薄白T,较好的肌肉线条不经意地被描摹出来,光是靠在上面,都觉得心神紧绷。 片刻后,钟可可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我不喜欢你刚刚那样对我。” 姜遇桥一下下给她顺着后背,低低嗯了声,“是我错了,是我不好。” 钟可可吸了吸鼻子,“你以前不喜欢我的时候,就总那样无视我,所以我不喜欢那样。” 鼻尖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蹭了蹭,姜遇桥嗓音哑得厉害,“没不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害怕自己哪天克制不住,会伤害到你。” -- 第161页 他这句话很长,信息量也很大。 钟可可反应了好几秒,才得出惊人的答案。 她稍稍推开姜遇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说什么……你一直都喜欢我?” 男人一向清冷的眼眸翻涌着极为相斥的灼热,“没错。” “……” “只是我那时候太过自负。” “……” “到现在才察觉到。” 钟可可相对无言地看着他,好像在这一瞬间,世界观都被摧毁了一样。 “可可,”姜遇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眸光变得有些潮湿,“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游刃有余的,特别是对你,我很怕我做的不好,让你再度对我失望,而且我也我希望,我是你人生的起点和终点,而不是一个过客。” 说到这里。 姜遇桥像是用尽所有心力般,笑着叹了口气,“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第64章 你想跟谁 无论是举动, 还是言语,姜遇桥都在表达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现在会因为钟可可患得患失。 失去她的那段时间太过痛苦。 他再也不想感受第二遍。 听到这样的剖白, 钟可可一整晚都很亢奋得。 她先是在宿舍小群里疯狂刷了会儿表情包,又去骚扰周明月, 把今晚两个人发生的事絮絮叨叨跟她说了一遍。 周明月发来赞叹的表情包:【行啊小伙子,你居然逆风翻盘了?】 钟可可怎么都没感觉被夸:【怎么,在你眼里我还一辈子当舔狗啊。】 周明月:【那倒不是。】 周明月:【就是没想到姜遇桥谈起恋爱来还挺内个的。】 钟可可:【挺哪个?】 周明月:【挺不像他风格的?】 周明月:【毕竟按照以前他的尿性, 我都感觉就算你跟他在一起也不能怎么开心。】 这么一说。 钟可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确实,姜遇桥以前冷冷淡淡的,对待什么都饱有足够的理智和从容, 看起来的确不会对恋爱太上心。 但实际上。 钟可可觉得他比自己还要认真,甚至有些黏人。 这才几天, 他就已经在想结婚那方面的事了,而且还说什么,不结婚不碰她, 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周明月:【不过你也别太上头, 男生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这样,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来他对你是不是真的。】 周明月:【而且你也要想想,你和他在一起后怎么和家里交代。】 周明月:【阿姨挺不喜欢他的。】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钟可可第一次被人泼冷水。 但周明月说的没错, 许琳确实不喜欢姜遇桥,当初得知她失忆了别提有多高兴,如果两个人真的决定走到一起,那么她那里一定是一道难关。 钟可可从小到大就忌惮许琳。 很多事情也下意识听她的。 唯独姜遇桥的事,从没让她如过愿,甚至连去童安恢复记忆那件事, 她也没告诉许琳。 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钟可可想,她也的确要琢磨一下怎么让许琳接纳姜遇桥。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值得所有喜欢。 …… 短暂的休息日过后。 忙碌的日子随着入冬的第一场雪到来。 作为南方人,钟可可见到厚厚的积雪和银装素裹的城市分外激动,刚一下课就拉着许新雅跑去外面拍雪,拍完了还兴冲冲地发给南方的朋友们看。 许新雅冻得鼻涕直流,忍不住吐槽她土鳖,这大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可拍的。 钟可可才不理她,把小视频发给了姜遇桥,而后稍微剪辑了一下,发到了朋友圈。 几分钟后,钟可可实在冷得不行,就跟许新雅找了个小地方吃饭,姜遇桥刚巧回信息给她:【这么高兴?】 周六之后,两人各归各位,都开启了日程满满的生活。 冬天心脑血管发病的老人变多,急诊自然而然地更忙了,钟可可这边则因为临近期末,必须要好好复习。 只有中午的时候,说话的时间才多一些。 钟可可把手套摘掉,回复他一个问号。 姜遇桥:【我都听见你在视频里的傻笑了。】 钟可可:【有吗?】 发完,她又点开看了看,果然有一声傻笑。 姜遇桥:【很可爱。】 姜遇桥:【保存了。】 钟可可看到,忍不住傻兮兮地乐。 自打她跟姜遇桥谈恋爱开始,许新雅已经不止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幸福满满的笑,“哎,看到你和付滢,我也想谈恋爱了。” 最近付滢忙着打工,钟可可好久没见到她,有些好奇地问,“她跟时晋也谈了?” “不清楚,”许新雅摇头,“但感觉有情况,不是时晋还有谁。” “也许是她前男友呢?”钟可可回答。 “对啊,”许新雅点点头,“她还有个前男友,好像比她大个几岁。” 刚好两份芝士牛肉饭送上来,钟可可一边擦着餐具一边问,“当初他们俩因为什么分了?” 许新雅平时比较八卦,之前就随口问过,所以她比钟可可清楚,“说是因为男生家里不同意,觉得付滢小,家庭条件还不好,然后男方家里那边就给他另外介绍了个女朋友。” -- 第162页 这么一说。 钟可可就全都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付滢是在刚开学的时候分的手,那个时候她就很难过。 不过,钟可可在此刻注意到的更多的是“家里不同意”,推人及己,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这个情况。 家里不同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许琳真的不同意,又能怎样,还能让她退学不成? 再不然,就是断了她的生活来源。 但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她自己也能赚钱,姜遇桥肯定也不会饿着她。 正想着呢。 姜遇桥那边就心有灵犀地发来信息:【最近降温降得厉害,你除了那身羊羔绒外套,还有更厚的衣服吗?】 钟可可正小口小口吃着饭,看到这话,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视频里露出来的袖子就是羊羔绒的。 钟可可:【还有一个棉服。】 姜遇桥:【棉服不行,这边过冬要穿羽绒。】 姜遇桥:【过两天休息,我带你去买吧。】 本来钟可可约好过两天和朋友一起去买,没想到姜遇桥却抢先提了出来,钟可可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跟许新雅她们约好过两天一起逛街。】 发完,她又有些心虚。 刚想撤回,就看到新的消息滑了出来。 姜遇桥:【不能带我一个?】 不知为何,钟可可看到这条消息特别想笑。 姜遇桥:【钟可可小朋友,你的男朋友已经三天又12个小时没有看到你了,你不想吗?】 唇边荡漾起甜滋滋的笑。 钟可可:【胡说,昨晚上还视频来着。】 姜遇桥:【视频哪有真人有意思。】 是没有真人有意思。 毕竟真人能亲还能抱。 钟可可想了想,还是没经住诱惑,故作严肃:【那行吧,我回头问问她们俩意见。】 姜遇桥:【嗯。】 姜遇桥:【告诉她们想吃什么都行,我请。】 话虽这么说。 钟可可根本没把这事儿告诉许新雅和张悦,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两个人也只会开心,谁不爱吃免费大餐呢。 反正她们俩搭伴,就算自己中途走了她们俩也无所谓。 想着过两天就又能看到姜遇桥,钟可可一下午心情都不错,晚饭过后,还打算跟许新雅去图书馆自习。 然而还没等她出门,一个电话就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是许琳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钟可可就听到许琳那边不是很痛快的声音,“可可,你在学校吗?” 钟可可心下莫名一沉,“在啊妈,怎么了?” “我来颐夏了,”许琳干脆道,“现在就在机场。” 钟可可:“……” - 见到许琳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冬天路滑又堵,钟可可等了好久才等到许琳,许琳来得突然,没带什么东西,两个人先是去了趟超市,又在外面买了些水果,这才回到宿舍。 并不是因为许琳想住在宿舍,她是想看看钟可可的舍友们,顺便给这几个孩子带点吃的。 张悦和许新雅知道许琳来了,也没去图书馆,而是留下来一起聊天。 大概每个妈妈都是一样的,许琳进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钟可可的床铺,跟着就开始嫌弃,“钟可可,你这床上摆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你能不能叠一叠被子。” “你看看人家两个孩子的。” 钟可可向来怕她,咕哝着腮帮子没敢说话。 还好许新雅过来解围,“哎呀,阿姨,我们平时也是这样的,您就是来得巧了,没见到我们邋遢样。” 许琳听了,终于有了笑模样,赶忙拿出买的草莓礼盒还有榴莲芒果给她们分,而后她才看到那个空的宿舍床,“你们宿舍不是四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 听到这话,钟可可顿时站直身子,给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张悦福至心灵,接话道,“另外那个嫌我们几个太吵了自己换了个宿舍。” 许新雅也跟着点头,“对,我们三个太吵了。” 许琳点了点头,“热闹点儿好,现在正是你们扑腾的时候。” 说话间,许琳转过头,看向钟可可的桌面,结果一眼就瞥到她那台白色的新电脑,大概是老师当久了,嗅觉特别敏锐,还没等钟可可反应过来,她就开口问,“钟可可,你换电脑了?” 钟可可脑子“嗡”一声。 许琳跟别的家长不一样,她对这些心潮玩意儿特别懂,钟可可刚上大学时候买的那台就是她给选的。 生怕她察觉到什么,钟可可当即否认,“不是啊,没换,那台是别人的,那个人之前来我们宿舍蹭网来着。” 许新雅和张悦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 许琳没说话,在上面看了两眼,终于挪开目光。 钟可可瞬间松了一口气。 怕许琳再看出来什么猫腻,她赶忙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妈,你别在这问了,人家两个人要去图书馆的,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跟我去酒店吧。” “是这样啊。” 许琳恍然了一瞬,笑了笑,“那行,我不打扰你们了,过两天一起吃饭。” - 从宿舍出来。 母女俩来到校外的快捷酒店。 -- 第163页 因为来得及,钟可可没有帮她选到什么好地方,就只能将就着住,许琳向来风里雨里惯了,也没挑剔,刚进房间就去洗了个澡。 应她的要求,钟可可也要在这边住上几天。 原本妈妈来了,应该是挺高兴的一件事,但钟可可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趁着许琳洗澡的功夫,她斟酌着用词,给姜遇桥发了条消息:【遇桥哥,抱歉啊,这几天我都没办法见你,我妈来了。】 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忙,所以直到许琳洗好澡出来,他都没有回复。 为了防止出事,钟可可特意把姜遇桥的微信备注和电话备注都改成了辅导员,她鸡贼地想,就算被许琳看到,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到底是自己生的,许琳很快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怎么,妈妈来了你不高兴吗?” 钟可可正无聊地换着电视节目,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紧,“没有啊。” 许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怎么感觉你忧心忡忡的,有事瞒着我?” 钟可可这下连眼神都不敢看她,“哪有啊。” 话音刚落。 她就收到了姜遇桥的信息。 辅导员:【阿姨来了?】 刚巧这时,许琳来到她这边拿东西。 钟可可神经瞬间紧绷,迅速把聊天界面退出去。 许琳把面膜取出来,绕过她回到另一边沙发上,开始护肤,“没有就好,不然我以为你开始难过了。” 钟可可:“……” 她转过头,盯着许琳,“什么难过?” 许琳把面膜贴到脸上,“你爷爷没告诉你吗?” 钟可可一头雾水,“什么啊,你说什么呢。” 许琳终于捣鼓完,正眼看她,“我和你爸爸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婚了。” 脸上的表情戛然而止,钟可可近乎懵逼地看着她,“离、离……婚?” 许琳一边涂着护手霜,一边心平气和道,“我这次过来,就是问问你,你想跟谁?” 第65章 我会给你一个家 许琳和钟爱山的婚姻, 到底是撑不下去。 说到底,也没什么关键性矛盾,问题只是出在两个人性格不合, 许琳性子好强,钟爱山性子温吞, 早年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荷尔蒙作祟还觉得挺合适的,但随着年头增长,就越来越说不到一起去。 虽然中途因为钟可可失忆的事, 和好了一阵子,但只能算作狗尾续貂。 走不下去就是走不下去。 勉强不来。 许琳跟钟可可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帮她掖了掖头发, “可可,就算爸爸妈妈离婚了, 也还是一样爱你,你不要难过,妈妈就你一个女儿, 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你始终是妈妈唯一的宝贝。” “我知道你已经成年了,根本不需要选择,可我还是想在寒暑假的时候,能陪你待在一起, 毕竟我不打算留在榕城,如果你愿意跟着我,你毕业后就可以和我一起生活。” 钟可可没想到她来是为了这件事。 也没想到她已经做好打算。 这一刻,她心堵得厉害,安静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开口,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选。”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可以照顾自己,”许琳叹了口气,“我就是很怕……” “怕什么。” “怕我跟你爸爸分开以后,和你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你和我越来越生分,所以才希望你和我生活在一起。” “你和爸爸……” “我们撕破脸了。” “……” 钟可可不说话了。 许琳解释,“工程那边我已经辞了,以后也不会参与,工作调派到北城的一所大学当教授,算是正经稳定下来,这样寒暑假,我都有很长的时间照顾你。” 说了这么多。 钟可可也算明白她的意思。 可能如果换做钟爱山,钟爱山也会过来问一句,她想要跟谁生活,毕竟两个人才中年,以后还有可能会成家。 然而钟可可谁都不想选。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思及此,钟可可站起身,“这里好闷,我出去透口气。” 说罢,也不等许琳的反应,钟可可就拎起外套离开套房。 她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的。 结果刚从楼上下来,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刚好这时,姜遇桥的信息发过来:【?人呢】 钟可可擦掉落在屏幕上的手机的眼泪,慢吞吞地打字:【遇桥哥,我现在有点儿难过。】 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姜遇桥秒回:【怎么了可可?】 看到他的信息,那股沉闷的感觉像是找到了抒发,钟可可抬手抹了把眼泪:【我爸妈这次真的要离婚了。】 - 收到钟可可消息的时候,姜遇桥刚查完房出来。 今晚的夜班难得平静,除了冬季常见的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疾病外,没有什么额外的病人,姜遇桥一边朝办公室走,一边给钟可可打电话。 然而打了好几遍,那边都没接。 这会儿,秦正刚做完手术回来,就见姜遇桥一脸凝重,“怎么了?又遇到傻叉了?” 急诊这边突发状况很多,经常会遇到那种打架斗殴又对医生骂骂咧咧的病人,之前有一次还差点动手打人。 -- 第164页 好在姜遇桥处事作风干练沉稳,轻而易举就化解了。 秦正问时,姜遇桥又给钟可可打了几遍电话,隔了会儿,钟可可才回复:【我现在在哭,不想让你听。】 也就是这句话。 姜遇桥心都乱了。 姜遇桥:【你这样我更担心。】 姜遇桥:【你在哪。】 钟可可那边磨蹭了好半天,才道:【我打算去吃个关东煮。】 钟可可:【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姜遇桥看到这话都被气笑了。 不管她。 怎么可能? 随手把电话塞在口袋里,姜遇桥朝秦正抬了抬下巴,“主任还在不在?” 秦正咬着面包含糊不清道,“在啊。” 姜遇桥拎起外套就走。 秦正:“哎,你干嘛去?” 姜遇桥:“请假。” …… 钟可可没想到自己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留在了7-11。 许琳担心她,给她打了电话,钟可可没接,回信息告诉她自己在外面买点东西吃,大概猜到她现在很不好受,许琳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早点回来。 钟可可在超市里溜达了圈儿,确定自己没什么想吃的,就随便买了碗关东煮坐在橱窗前吃,吃着吃着,就看到了姜遇桥的信息:【地址给我。】 钟可可这会儿已经没那么难过了,【你干嘛?不是在上班吗?】 姜遇桥:【上个鬼。】 姜遇桥:【你这样我能上的下去?】 钟可可噗嗤一声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姜遇桥这么急躁的模样,心情莫名得到慰藉,她吸了吸鼻子,把地址定位发了过去。 不到十分钟。 便利店的门就“叮铃”一声推开。 钟可可一抬眼,就看到身形挺拔瘦高,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短发的姜遇桥。 今天的他穿着一件长款工装米白色羽绒服,羽绒服的帽檐儿上围着一条浅灰色的毛领,大概出来得太急,连拉锁都没拉。 在钟可可略微讶异的目光中,他掠步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的同时,一只手搭在桌沿儿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男人眉骨天生清冷,此刻这么看过来,多少带了点儿脾气。 钟可可心知肚明地垂下眼,把那杯没动几口的关东煮推到他面前,“还热呢,你吃呗。” 她说这话的语调可可爱爱的。 又带着莫名的委屈。 听得姜遇桥心头那股火又拱了起来,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语气质问,“谁教你不接我电话的?” 钟可可缓缓抬起眼,与他对视。 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桃花眼狭长深邃,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时候,透出明显的怜惜。 “本来也没什么事,”钟可可支支吾吾的,“而且你在上班,我也不能让你过来陪我。” 姜遇桥冷笑了声,“是吗,我怎么感觉挺严重。” 钟可可沉默下来。 有些心虚地挠了下耳垂。 下一瞬,姜遇桥微凉的指尖贴过来,在她眼尾处蹭了蹭,嗓音终于有了温度,“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说话的间隙,姜遇桥起身去货架那边,买了包湿巾后,又拿了一包香草巧克力和草莓布丁。 结完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湿巾摊在掌心,像是给小宝宝擦脸那样,一手把着钟可可的后脑勺,一手帮她擦脸。 冰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钟可可呜了声。 姜遇桥唇边浮起淡淡的笑,“都哭成花猫了。” 钟可可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结账的时候店员那么看她。 姜遇桥帮她擦完脸,又抽出一张帮她擦了擦手,而后才打开那盒草莓布丁。 这个举动,瞬间就把钟可可带回到去年她去姜遇桥学校找他的那天,两个人坐在便利店,她买了一袋香草巧克力,和一盒布丁,姜遇桥像现在一样,帮她把布丁打开。 那个时候,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只是在心里偷偷地羡慕,要是做了他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 而现在,她真的成为他的女朋友。 也是真的很幸福。 走神间,姜遇桥把小勺子放到布丁合上,推到她面前,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在想什么呢。” 钟可可双手托着腮,呐呐道,“在想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我很久都不吃布丁和巧克力了。” 姜遇桥闻言,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我这男朋友当得不合格?” 钟可可抿嘴乐,“还有进步空间。” 她拿起草莓布丁挖了一小口,草莓混着奶味很快就遍布舌尖。 想了想,钟可可又挖了一勺,送到姜遇桥嘴边。 姜遇桥从小到大都不爱吃这些东西,而且还有洁癖,就连上次她喂他地瓜都是换了个自己没咬过的地方,钟可可没打算他真吃,只是闲着无聊逗逗他。 谁知姜遇桥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着被她用过的小勺吃了进去。 是完完全全打心里接纳她的模样。 钟可可唇角动了动,眼底浮起清浅的笑,“你居然不嫌弃我。” 姜遇桥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亲,短暂的唇齿相碰,他用气音笑道,“嫌弃啊。” 钟可可浅白他一眼,跟着自顾自地笑,“你今晚不是上班吗,就这么过来没事吗?” -- 第165页 “等会儿就要回去,”姜遇桥看了眼手表,“现在还有十分钟。” “……” 钟可可瞪大眼,“十分钟?” “不然呢,”姜遇桥耸肩,“你当我们急诊医生随便就能走的?就这还是随时待命。” 钟可可莫名有些懊恼,“跟你们医生谈恋爱还真是争分夺秒?” “后悔了?” “后悔了!” 姜遇桥玩味地看着她,“后悔也没用。” 甜食大概真的会让人心情愉悦,钟可可吃完那一大盒布丁后,又拆开巧克力塞进嘴里,姜遇桥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开腔,“这次阿姨过来,就是要问你这件事?” “……” 钟可可折着巧克力纸,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吧。” 姜遇桥沉吟片刻,“为什么?之前不是好好的?” 钟可可摇头,“之前就不好,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两个人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还是因为我失忆,不然高考以后就离了。” 这种话题上,姜遇桥自认有发言权。 毕竟当初陆美华也是和姜远闹了很久才离婚,所以他能明白现在钟可可有多难过。 稍稍斟酌了下措辞,姜遇桥轻轻揉捏着她柔软纤细的五指,“家长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需要管,你只要知道,就算他们分开,也会一样爱你。” “我知道。” 钟可可垂下浓密如同蝶羽的眼睫,“我知道他们会一样爱我,也知道我没有失去他们。” 顿了顿,她又道,“只是我现在适应不了这种感觉。” 钟可可抬起眼,眼底升腾起湿润的雾气,“遇桥哥,我没有家了。” 姜遇桥眼神漆漆沉沉地望着她,声音很轻,“谁说的。” 钟可可神色懵懂地看着他的剔透的眼睛。 姜遇桥语气舒缓而温和,像是在说着无比重要的事,“他们的决定我无法左右,但我保证,我会给你一个家。” “……” 思绪空白了一秒。 钟可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断了。 明明半个小时之前,她还觉得天都塌了,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甚至,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都跟着烟消云散。 好像没有什么事,能比得过姜遇桥的这句“给你一个家”来得重要。 奇怪的是,这样的时刻,那些细小又微酸的情绪再度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钟可可咕哝着嘴唇,话还没说出来,眼底就轻晃起水汽。 她觉得自己矫情爆了。 可还没来得及抹眼睛,姜遇桥就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凳子腿与地面摩擦出“滋啦”的声音,两个人瞬间贴得很近,姜遇桥用宽大的羽绒服将小小的钟可可包裹住。 钟可可的眼泪在他柔软的粗针毛衣上晕开,双手环抱住他精瘦的腰。 姜遇桥一手顺着她的后背,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嗓音低柔间带着一股悻悻,“便利店来往的人好多。” “……” “要不然我就亲你了。” 这句带着调侃的话,成功把钟可可逗得破涕为笑,她嗓音含含糊糊的,“怎么办,我把你的毛衣弄脏了,你回去要被病人笑了。” “笑就笑。” 姜遇桥不甚在意,语气里有种少见的傲娇,“管他们呢。” 钟可可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清晰的心跳,就像一个瘪了气的皮球再度充满了气。 “你还有多久?” 姜遇桥看了看表,“大概五分钟?” 钟可可坐直身子,像个乖宝宝似的看着他,“那你走吧,我没事了。” “……” 姜遇桥笑了声,“你这是赶我走?” 钟可可很实在地回答,“是的。” 姜遇桥:“……” 钟可可吸了吸鼻子,“我怕你再不走,我今天晚上就舍不得你走了,到时候你就真的没办法上班了。” 姜遇桥被她诡异的逻辑思维弄得哭笑不得,也只能揉了揉她的头,“那就听你的。” 两个人手拉着手从便利店出来。 这会儿,夜空又飘起细小的雪花,为整个城市平添了一股浪漫。 钟可可跟着姜遇桥来到车前,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你这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知道的,我妈在这,我走不开。” 姜遇桥明白她的顾虑,轻轻应了声,“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说话间,他轻轻俯下身,在她额前亲了亲,“别让我女朋友受委屈。” 第66章 只要是你的 钟可可没多久就回了酒店。 白天折腾太久, 许琳很快就睡着了,钟可可不想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去洗漱睡觉。但对于她来说, 这一晚却是难以入眠的。 脑海中始终交织着许琳和姜遇桥的话,不知过了多久, 钟可可才睡着。 好在第二天没有课。 许琳起床后也没有打扰她。 钟可可一口气睡到了中午,而后才收拾好跟许琳出去吃饭。 这次许琳过来一方面是想跟钟可可说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是想散散心, 看看钟可可,毕竟子女在外总归是担心的。 所以这几天,许琳不光带她去各种餐厅吃饭, 还去商场买了好多过冬的衣服,可能是怕钟可可难过, 她这阵子再也没提过那件事。 -- 第166页 反倒是担心起钟可可感情上的事。 许琳不知道钟可可恢复记忆,也不知道姜遇桥来到颐夏,她只是从别人那听说, 姜遇桥有了女朋友。 虽然许琳一直反对姜遇桥和钟可可在一起, 但听到了女儿喜欢那么多年的人突然交往了女朋友,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走的前一天,许琳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钟可可, “你们学校追求你的多吗?” 钟可可正窝在沙发椅里打游戏,随口应了声,“还行吧。” 许琳问:“条件怎么样?” 钟可可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琳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当然是担心你,你说你之前就那么死心眼——” 说到这,她不由自主地停住, 赶忙转移话题,“反正就是,我不阻拦你谈恋爱,但你一定要找个真心实意对你的,而且得眼里只有你,可不能找个高高在上,你围着他转的类型。” 钟可可刚好输了游戏。 听到这话,眉梢微抬。 这是在说姜遇桥吗? 钟可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又怕许琳识破她,装模作样道,“我还没想谈恋爱呢。” “嗯,不着急谈也挺好,”许琳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动听些,“慢慢挑。” 钟可可垂着眸,心不在焉地听着。 许琳想了想,“要是以后谈了,最好能让我见见,我替你把把关。” “……” 别了吧。 钟可可表情比哭还难看。 许琳背对着她,自然注意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依旧苦口婆心地絮叨,“家庭条件和外貌不重要,你得找个牢靠的,别整天风里雨里,这事儿那事儿,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把你一个人丢下,你哭都找不着调。” 听了这番话,钟可可更加确定,许琳是处处针对姜遇桥。 看来这个男朋友,她还真要好好藏一阵。 不过还好,许琳第二天就走了。 钟可可亲自送她去的机场,走的时候,许琳好好抱了她一会儿,俨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也是在回去的路上,钟可可才发现,许琳给她转了五千块钱,另外还附加了一句话:【妈妈之前问你跟谁的事就当我没问,你长大了,就算我和你爸爸分开,我们两个人这里也都是你的家。】 突然的。 钟可可眼眶就红了。 虽然许琳有些事情的做法让她难以接受,但本质上,许琳还是很爱她的,说那么多,也不过是担心她受到伤害。 但钟可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才能让许琳明白,姜遇桥对她来说并不是砒.霜,而是太阳。 思及此,钟可可拿出手机,给姜遇桥发消息。 许琳在的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主动联系过姜遇桥,就是怕许琳发现猫腻,现在许琳走了,钟可可总算是喘了口气。 刚一打开界面,就看到两条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 辅导员:【阿姨走了没?】 辅导员:【可以把我女朋友还我了吗?】 钟可可本来还有些不是滋味的,看到他的消息,心情像是被擦净的玻璃窗,瞬间就透进光来。 她翘着唇回复:【你未来丈母娘走了。】 钟可可:【高兴吗男朋友?】 …… 姜遇桥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 手头没什么事。 他被秦正拉着一起去食堂吃饭,说是有一个新来实习医生,大家一起熟悉熟悉。 在这方面,姜遇桥倒是比较随和。 只是没想到,那个新来的医生竟然是姜遇桥大学同校的。 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容青涩,见到姜遇桥眼中有种看到偶像的光,大家刚坐下没说几句,她就把话题引到一直垂眸看手机的姜遇桥的身上。 姜遇桥收到钟可可的信息,唇角不经意地上扬,刚要回复,就听女生声音羞怯地说,“姜医生,我也是榕城医科大学的。” 秦正第一个讶异,“你俩校友?” 姜遇桥抬起头,神情茫然了一瞬,“你叫——” “我叫楚雪,你叫我小楚或者小雪都行,”楚雪双颊发红,“我比你低几届。” 姜遇桥脑中对她没有印象,但也还是点了点头,“你好。” 楚雪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侧头对秦正说,“姜学长在我们学校特别出名,几乎是所有人的偶像,我没想到来到这能遇见。” 秦正乐了,“桥子,你在这都能遇见迷妹啊。” “什么迷妹,别乱说。” 姜遇桥神色淡淡,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对楚雪说,“以后就是同事了,不用见外。” 男人嗓音磁性低沉,整个人散发着沉静睿智的气场,听得楚雪小鹿乱撞,满脸的少女情怀总是诗。 却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所有心思都放在回复女朋友的消息上。 姜遇桥敛着下颚,专注地回复:【高兴。】 信息刚发送过去,钟可可就发来一张照片,拍摄的内容正是姜遇桥此刻坐在医院食堂吃饭的情景,只不过画框过大,把对面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楚雪也拍了进去。 钟可可:【大中午的还有美女作陪。】 钟可可:【是挺高兴的。】 姜遇桥眉心一跳,心有灵犀般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穿着一件米白色羽绒服,像个白团子似的钟可可。 -- 第167页 钟可可耷拉着嘴角,朝他剜了一眼,转身就走。 “……” 姜遇桥“噌”地站起身,拿起手边的羽绒服,“你们吃,我先走了。” 秦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哎,你又干嘛去啊!” - 姜遇桥追出来的时候,钟可可刚从食堂出来。 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像是故意等似的,三步一回头,结果刚回头第三次,身后的人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清浅的雾气随着说话在空气中散开,姜遇桥眼底带着嗔意,“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钟可可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也不知道哪来的醋意,不情愿地动了动唇,“提前告诉你那还能看到这一幕吗。” 姜遇桥微微压了下唇,低头凑近,“吃醋了?” 钟可可傲娇地别开眼。 其实她知道,姜遇桥肯定没事儿,但这不代表别的女生就不觊觎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贝时时刻刻会被别的女生惦记,她就不爽。 姜遇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翘起嘴角,“天气太冷了,好歹选个吃饭的地方。” 钟可可看他。 姜遇桥哄着她,“是跟我去便利店随便待会儿呢,还是回食堂吃点热的?” 钟可可想到那个女生,又想到医院里无数个漂亮的小护士,忽然就“恶从胆边生”地点了点头,“那就去食堂!” …… 和她想的没错。 食堂里确实很多女生,但男生也不少。 钟可可跟着姜遇桥刚一进去,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一方面是因为姜遇桥在医院本身就十分惹眼,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牵着钟可可。 大家只听说过姜医生有女朋友,但从没见过,所以这会儿自然好奇。 钟可可也确实没让那些人失望。 虽然不是那种又高又御的类型,但是足够的可爱和漂亮,一看就是那种直男喜欢的模样。 去窗口的路上,好几个男生都朝她身上瞟。 姜遇桥微微有些不爽,甚至还用眼神剐了那几个人以示警告。 钟可可却浑然未觉。 打菜的间隙,她还小声问姜遇桥,“我脸上有东西吗?为什么他们都看我?” 姜遇桥侧眸,眸光沉沉地看着她纯粹又稚嫩的脸,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对她说“你不知道你很吸引人吗”,但到嘴边,被他咽了下去。 说不清是醋意作祟,还是占有欲作祟,他抬起胳膊,揽住钟可可的肩膀,“因为你漂亮。” “……” 这还是钟可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 钟可可眼底荡漾着小窃喜,乖乖跟着姜遇桥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来的时候,她专门去甜品店买了三明治和蛋糕,想着几天没见,她得给男朋友一点甜头。打听到姜遇桥这会儿在食堂,她二话没说就过来了,谁知一眼就看到楚雪对着他花痴地笑。 钟可可忍不住朝楚雪的方向望了望,看到秦正正在和她聊着天。 姜遇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新来的同事。” 钟可可回眸看他,酸溜溜道,“长得还挺好的呢。” 姜遇桥无可奈何地笑,“不然我给你介绍介绍?” 钟可可:“?” 姜遇桥挑眉:“亲口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让她以后有点儿分寸。” “……” 钟可可知道他在调侃自己,小声哼了声。 瞧她这副吃醋的模样,姜遇桥心情莫名愉悦,隔了两秒,他把手机拿出来,“我还是再发条朋友圈吧。” 钟可可抬眸,“什么?” 姜遇桥闲散地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点开微信,“省得我女朋友担心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说话间,他就拿起手机要拍钟可可。 谁知钟可可一下就挡住自己的脸,“不行!” 姜遇桥抿起唇,“那我从你朋友圈里找一张。” 钟可可像是想到什么,反对得更强烈了,“那就更不行了!” 笑容渐渐收敛,姜遇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隔了两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缓缓垂下眼,气息悠长地叹笑道,“行吧。” “……” 怎么听起来这么失望。 钟可可突然就有些愧疚,沉默片刻,才开口,“过段时间行吗?” 姜遇桥正在帮她挑去菜里的洋葱,听到这话,动作一顿。 钟可可垂下眼搅着手,“过段时间,我、我跟我妈好好说说。” 就算她不说。 姜遇桥也猜到许琳不可能接纳他。 他不怪钟可可,他只是想知道她那边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也好早做准备。 想了想,姜遇桥开口,“许姨是跟你说了一些什么吗?还是她直接反对我跟你的事?” “那倒没有,”钟可可语气轻松很多,“她不知道我恢复记忆,应该也不知道你为了我来到这。” 姜遇桥倒是没想过许琳还被瞒着。 钟可可观察着他的模样,慢吞吞地开口,“但她话里话外暗示我找男朋友不能找你这样的。” “……” 姜遇桥闻言,垂下眼,浓稠的情绪被鸦羽般的眼睫盖住,看不清。 他这样的。 的确是任何长辈都不愿意接纳的类型。 钟可可发觉他的神色沉冷下来,赶忙改口,“可她说的也不好使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第168页 姜遇桥缓缓抬起眸,一向清明的双目里荡漾着一丝不确定,“真的?” “……”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不喜欢你还能和你好吗? 钟可可腹诽着,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地朝他伸过手,神色格外讨巧,“牵手。” 姜遇淡扯了下唇角。 颀长的胳膊伸过去,牢牢握住她,两个人的胳膊横在不算窄的桌面上,看起来有点幼稚。 钟可可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行吗?” 姜遇桥定睛看着她,眼底荡漾起春波般的笑意。 突然间,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过去的,将来的,以及他想对她承诺的。 这似乎是第一次,他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展现给另外一个人看。 他想告诉钟可可,你看,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它曾经晦暗艰涩寸草不生,但因为你的到来,它变得温暖如春枝繁叶茂。 想到这。 姜遇桥握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眼尾上挑,“今天有课吗?” 钟可可乖巧摇头,“没有。” “巧了,”姜遇桥轻扬唇,笑意勾人,“我今晚也没事。” 这个“没事”说得就很引人遐想。 钟可可瞬间就想到前两次两个人在家里的那个吻。 姜遇桥往前靠了靠,目光灼然地盯着秀气的小脸,压低声音,“晚上约个会?” 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小心脏叮咚乱跳,钟可可故意板着脸,“约会就约会,别用那种狐狸精似的语调!” - 这顿午饭吃得尤为漫长。 直到快到上班时间,姜遇桥才和钟可可从空荡的食堂里出来。 姜遇桥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拎着钟可可给他带的两块甜品,听钟可可碎叨着今晚的约会计划。 前几次两个人不是在车里就是家里,这一次钟可可想要在外面。 就像别的情侣那样,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再逛一逛,最后再去看场电影,如果路上遇到卖气球的,姜遇桥再给她买个气球。 如果是从前,姜遇桥会觉得很幼稚。 但现在从钟可可嘴里说出来,他就莫名有了些期盼。 两人走到门口停下。 钟可可像是送小朋友那样,开口道,“行了姜医生,上班去吧,美好的下午开始了!” 姜遇桥不声不响地看着她,有些不愿意撒手。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学校不让早恋,因为谈恋爱的魔力太大了,别说那些未成年,他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都有些抵挡不住。 他恨不得现在就跟钟可可走。 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和她亲一亲,抱一抱。 旖.旎的心思从心口往外蔓延,姜遇桥忍了忍,刚要开口,就见一个护士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姜医生,我都找你好久了,可算让我找到了!” 二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小护士。 跑得太急,小护士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道,“刚主任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医院接到紧急通知,矿场那边出了事故,让咱们参加救援!” 话音落下。 姜遇桥心口一沉。 - 在急诊待久了。 姜遇桥面对这种突发事故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在普外的时候强很多。 可就算这样,当他得知矿山发生瓦斯事故还是惊了一下。 这场事故是刚刚发生的。 医大一那边已经迅速调了一个医疗队过去,因为被困和受伤人员太多,人力不够,这才来二院又调了一队。 二院的医疗队属于补给类型。 大约要在那边救援一段时间,所以被选中的人员要第一时间回家收拾行装,下午三点在医院门口集合。 钟可可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搜新闻。 当她看到瓦斯事故还会牵扯到什么中毒和窒息时,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时候,姜遇桥刚刚开完会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坐在他位置上的钟可可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人多眼杂。 姜遇桥把她带到走廊拐角,拉进怀里,“别哭可可,没事的。” 钟可可闷了两三秒,觉得自己特没出息,“遇桥哥,我害怕,怕你受伤。”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职责,”姜遇桥揉着她的后脑勺,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你放心,我会安全回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钟可可紧紧搂着他。 她有一肚子话想对他说,但在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像是争分夺秒般,贪恋着这个拥抱。 大概过了一分钟。 姜遇桥轻轻把钟可可推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对不起可可,约会要推迟几天了。” 听到这话,钟可可顿时感觉到一股酸气往上冲。 她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想着约会。” “不是你想,是我想。” 姜遇桥擦了擦她的眼尾,温柔一笑,“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我。” 钟可可迷茫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 姜遇桥默了默,“我戴在身上,就像你一直陪着我。” 后面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就算他不说,钟可可也明白他的意思。 -- 第169页 钟可可克制着摇摇欲坠的眼泪,伸出手腕,把常用的那根粉色兔子的头绳摘下来,递给他,“没有别的了,这个行不行。” 姜遇桥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戴在骨节分明的手腕上,“行。” “只要是你的,什么都行。” 第67章 我想和你约个会 市二院的医疗队在下午三点准时出发。 姜遇桥也自然而然跟着离开。 离开之前, 他怕钟可可难过,专门跟付滢联系过,让她帮忙在这几天多照顾一下钟可可。 事实上, 钟可可也的确像他猜的那样,一连好几天过得都魂不守舍。 就连上课的时候, 也总忍不住去刷微博,想看看救援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虽然姜遇桥遵守承诺,无论多忙多累都会给她按时报平安, 钟可可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 这场煤矿事故算是近期比较大的灾害,上头和各个新闻媒体都很注重,每天都有发布追踪新闻。 从目前的消息来看, 救援比较顺利,除了事故初发时遇难的几名矿工, 后续没有再发生抢救无效的死亡事件。 只是被困的人数较多,以及容易发生次生灾害,救援工作要持续很久。 持续性的报道也让这场灾害的关注度越来越高, 不光是每天的电视新闻, 就连微博上也能看到记者们的视频报道。 姜遇桥的名字,也就是在这众多报道视频中,闯入所有人的视线。 起先是下了手术后的采访,姜遇桥一身白衣, 面戴口罩,从容地回答记者的问题。 虽然看不到整张脸,但他那双狭长清冷的桃花眼,和极佳的气质身高,一下就引起了网友们的注意。 更别说在颐夏这种本地口音比较重的地区,姜遇桥那一口极其标准又磁性的嗓音。 而真正让他成为网络红人的, 则是一个篇幅不长的纪录片,记录了灾后救援的情况。 拍摄的时候,姜遇桥正在帮一位伤者包扎伤口,这个不足三秒被不经意捕捉下来的镜头,瞬间就被网友截图且记住。 钟可可当天中午才知道这件事。 临近期末,大课上老师开始给大家划重点,钟可可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她一上午都在认真听课,没怎么关注新闻。 直到中午下课,她和许新雅手挽着手出去吃饭,刚好坐在齐雪和同班同学李敏玉对面。 自打上次齐雪的闺蜜从许新雅这手脚不干净被发现,齐雪就很少和她来往,反倒是和新宿舍的李敏玉关系愈发亲近。 两个人来得比钟可可和许新雅早,并不知道她们坐在身后,一边吃一边聊。 钟可可也是坐下来,才发现的。 许新雅看到齐雪当即翻了个白眼,又碍于饭点,找个地方吃饭不容易,只能忍下来,小声道,“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这个扫把星。” 钟可可还挺理解她的,毕竟她当初和卓亦凡就是这样,互相膈应得不行,但又避不开。 不过她的情况比钟可可当时要好多了,起码不用整天看见。 钟可可安慰许新雅,“没事,我们快点吃。” 谁知这话刚说完,李敏玉带着惊讶的嗓音就在身后响起,“哎,齐雪,这个红了的姜医生,怎么和你男朋友那么像?” 姜医生? 钟可可筷子一顿,和许新雅面面相觑。 齐雪似乎也很意外,“什么男朋友?” “就你之前谈的那个医生啊,你给我看过照片的,”李敏玉的声音还在继续,“高高帅帅的,不就是这个参与救援的姜医生?” 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钟可可就去打开微博,第一眼热搜第一的标题——#医护人员的颜值可以多高#。 钟可可下意识打开,在第一页里就看到那条转发破了万的微博,微博内容是姜遇桥在纪录片里的截图,点开评论,下面一群迷妹。 都在感叹着姜遇桥的颜值还有医护人员的伟大,还有人提议可以让这个姜医生做颐夏市二院的形象宣传大使。 往下翻一翻,还看到了许多姜遇桥同校的人说话,其中得赞最高的人就是一个叫“买猪不花钱”的网友评论—— “这个姜医生是我大学学长啊,榕城医科大神仙肉来着,十六岁上大学二十三读完学硕,本来都以为他要继续读博谁知道转头当医生去了,给我们校长郁闷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们看到后纷纷留言—— “卧槽,这人设,这不小说男主标配吗?” “层主还有没有别的照片啊,他这颜我太喜欢了啊啊啊啊出道当明星吧!” “楼上犯花痴回你的娱乐圈,人家医护人员这么伟大,当什么明星。” “大胆开麦,姜医生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我dream一下!” “呜呜呜想去医院看看真人。” “别给医院造成负担啊喂!” “你们别想了我听说姜医生早就有对象了,这么帅能没对象吗!” “姜医生这鼻子长得挺好啊,他女朋友估计也挺幸福的。” “不能是男朋友吗?” …… 钟可可看得到这,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偏巧这时,李敏玉的声音还在继续,“难道我记错了?不是这个姜医生?” 许新雅听到,拉了拉钟可可的袖子。 钟可可这才回过神,下意识聚精会神,听着那边两人的对话。 -- 第170页 倒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钟可可只是单纯地想听齐雪怎么说姜遇桥,要是她敢说姜遇桥不好,她绝对不饶她。 可惜齐雪还真没那个胆子。 大概是上次那件事闹得太凶,她最近老实多了,也没有顺杆爬,而是干干脆脆地否认,“我跟这个姜医生不认识,确实是你记错了。” …… 因为这件事,钟可可开始频繁关注微博上有关姜遇桥的动向。 说起来有点儿夸张,姜遇桥很快就有了一群粉丝,她们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出许多他的照片,发在微博上互相分享,更有甚者,直接喊姜遇桥老公。 这可把钟可可气坏了。 倒不是气那么多人喜欢他,而是单纯气那群女的在那里YY。 付滢知道这事儿后安慰了她好半天,钟可可才从非常郁闷变成一般郁闷。 有时候她真的挺烦这男人无穷无尽的魅力的,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女的盯着觊觎着,不过回头想来,她也算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早她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不也是因为姜遇桥长得好看才喜欢他吗。 钟可可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但心里也还嘀嘀咕咕的,心想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最好让他告诉别人,他是钟可可的,谁也不许碰。 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扼杀在摇篮里。 当天晚上,钟可可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自打上大学后,老爷子的电话并不多,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才会交流一下,这次打给她,也显然不是关心她。 老爷子也懒得绕弯子,开口就正中靶心,“可可,你实话告诉我,遇桥是不是为了你去颐夏了?” 钟可可脑子嗡一声,开口时结结巴巴的,“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为了我乱七八糟的……” “你少给我扯七扯八。” 老爷子哼了声,“别人不知道你们,我还不知道你们吗,新闻这么发达,你当我老眼昏花不看电视的?” 钟可可:“……” 突然觉得通讯太发达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爷子倒不是想责怪她,单纯就是想问一问,另一方面,许琳也给他打了电话,询问这件事。 大概是做母亲的都很敏感,她在新闻上刚看到姜遇桥参加颐夏市鲖诚县煤矿事故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而后立马给老爷子打了电话,问老爷子关于两人的事。 老爷子只知道钟可可在上大学之前去过童安,回来后魂不守舍了一段时间,别的都不太清楚。 听许琳猜测姜遇桥跟着钟可可去了颐夏市的时候,还惊讶了一阵儿。 后来稍微一分析,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钟可可在上大学之前一直很低落,但那也不代表姜遇桥不惦记,不然颐夏那个只算二线的城市,的确不值得姜遇桥放弃童安打下的基础,费力不讨好地过去。 见钟可可支支吾吾的,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想问一问,又没别的意思,不会偷偷给你妈打小报告。” 钟可可闻言,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真的?” 老爷子一听,心明净了大半,“你妈都不是我儿媳妇了,我为什么要跟她说实话。” “……” 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 钟可可舔了下唇,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遇桥哥是来了没错,但我跟他没什么联系。” 老爷子“噢”了声,语气里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啊爷爷。” 钟可可撒起谎来驾轻就熟,“而且他不也谈女朋友了吗,还发了朋友圈的。” 听到这里。 老爷子算是明白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连个实话都不愿意对自己说。 行吧。 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 钟可可听着嘟嘟的忙音。 心里的慌乱这才渐渐消退。 时候临近熄灯。 其他人都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钟可可却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地等姜遇桥的电话。 往常几天,他都是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两个人大概能聊上十分钟,姜遇桥跟她说一说救援发生的事,钟可可则跟他碎碎念学校的事情。 虽然短暂,但很甜蜜。 本来钟可可都想好了,今晚要找他“兴师问罪”,谁知都过了时间,手机都没有动静。 正敷面膜的许新雅看到她心事重重地坐在那儿,开口询问,“怎么,姜医生还没给你来电话呢?” 钟可可摇头。 就在这时,张悦拿着手机从厕所冲出来,“我草我草,姜医生好像出事了?!” 听到这话。 钟可可心口骤然一缩,仿佛有一盆冷水朝她头上浇了下来,冰冷彻骨。 - 在钟可可还在等姜遇桥电话的时候。 微博上已经炸开了锅。 鲖诚县那边在清理事故现场搜救的时候,发生了次生灾害,瓦斯涌出造成爆炸,市二院和消防组成的五人搜救小队和正在等待救援的2名遇难者被困在井下,这其中就包括姜遇桥。 新闻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困住了。 钟可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手心冰凉手脚发软,如果不是许新雅在旁边一直揽着她的肩膀,钟可可根本支撑不下去。 -- 第171页 张悦第一时间给秦正打了电话,但秦正那边也打不通,这下,就连她也慌了。 这个时候,最清醒的人反倒是许新雅,许新雅一边给钟可可顺着后背,一边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新闻不是都说了,已经开展救援了吗?他们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钟可可脑子一片空白。 她机械地听着许新雅和张悦的安慰,心神却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无力感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钟可可甚至觉得,如果姜遇桥出事了,她也活不下去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许新雅已经懵了,她一边抽着纸巾,一边给钟可可擦眼泪,“别哭啊可可,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啊,”张悦心里也急,“姜医生要是看到你这样心里肯定也难过。” 钟可可抹了把眼泪,突然笑了,“我没事,我得坚强起来。” 说着,钟可可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许新雅和张悦懵逼地面面相觑。 几分钟过去。 屋内瞬间漆黑,熄灯时间到了。 两人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这黑灯瞎火的,看来也只能睡觉。 …… 钟可可在卫生间哭了好久。 她把身子蜷成一小团,坐在马桶上,抱着双腿无助地颤抖着肩膀。 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许琳那些话的含—— “别整天风里雨里,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把你一个人丢下,你哭都找不着调”。 是的。 她现在就是哭都找不到调。 但她谁都不怪。 她只是非常非常想姜遇桥,想他这一刻是不是昏迷着,或是受了很重的伤,在漆黑的土堆里,暗无天日。 钟可可从不相信什么狗屁的宿命,却在这一刻,无计可施地向上天祈祷,如果姜遇桥能平安归来,她怎么都行。 哭了不知道多久。 她的下本身都有些发麻,这个时候,手机嗡地震动了下。 钟可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发现是微博新闻发来的推送,很奇怪,明明是那么复杂的两行字,她却第一时间抓住重点——【鲖诚县被困救援队被成功救出,全员无重伤!】 - 姜遇桥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天。 到傍晚的时候,才悠悠转醒。 负责照顾伤员的小护士醒来,第一时间去叫其他医生过来看,没一会儿,主任就带着其他几个人来给姜遇桥检查身体。 当时爆炸发生得突然,众人无法统一调度,紧急之下,姜遇桥只能带着一位受难者躲避,被困在狭窄的空间内。 也幸亏有他在场,那位矿工才受到及时的救治。 只不过姜遇桥当时为了保护他,被砸伤了手臂和头,再加上之前彻夜的救援行动,体力不支,回来后就躺了很久。 好在没什么大事。 主任帮他好好检查了一番,确定都是皮外伤,就放心了许多。 “恢复恢复你就回去吧,这边人手够用了,矿井那边也没有需要营救的人员,剩下的伤员转到医院就行,”主任拍了拍姜遇桥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这手可是要养好。” 手对医生来说有多重要,姜遇桥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在这一刻,他更紧要的是另一件事。 主任走后,姜遇桥拜托小护士帮他把手机拿过来,电话刚拿到手,他就看到屏幕上许许多多的未接电话。 全都是以前的同学还有朋友,打的最多的,就是付远航。 小护士正帮他倒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姜医生,之前你昏睡的时候,你的手机响了,我就帮你接了,好像是你女朋友。” 姜遇桥并不知道被困这件事在网上掀起波浪,正好奇为什么钟可可这边风平浪静,听到这话,瞬间就反应过来。 并不是她风平浪静。 而是她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小护士笑了笑,“就是上次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你拉着的那个,眼睛亮晶晶,长得像个娃娃似的小姑娘吧,她昨晚上打来的时候,哭得不行,我就告诉她,你没事,等你醒来,你就会给她打电话。” 大约是因为身体虚弱。 姜遇桥靠在床头,面色白到近乎透明。 他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漆黑的眼底氤氲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定定看着手腕上没有摘掉的粉色兔子头绳,心口像是被晒干的布料一样,皱得厉害。 从没有过一瞬间。 姜遇桥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回到她身边。 也不管身上的伤需要多久才可以恢复好。 姜遇桥把手机解锁,对着那个熟念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 这边的信号不好。 隔了好久,电话才打通。 很快,那头就传来一个带着杂音,有些断断续续,但又十足惊喜的“喂”。 姜遇桥下意识扬起唇角。 忽然觉得从地狱回到天堂也不过如此。 不等钟可可开口,姜遇桥薄唇轻启,嗓音带着一点沙感的温柔,“可可。” 似乎没想到会是他的声音。 那边的钟可可瞬间屏息,而后才如梦似幻地开口,“遇桥哥……” 腔调里含着不明显的气音,姜遇桥轻笑,尾音传递过去,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是我。” -- 第172页 “……” “有时间吗?” “……” “我想和你约个会。” 第68章 最大恩赐 姜遇桥的这通电话, 像是仙丹灵药,瞬间把钟可可从一具行尸走肉,变从前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要不是姜遇桥在矿区那边没法第一时间回来, 许新雅甚至觉得,钟可可当天晚上就能撒丫子跑过去 听到她的调侃, 钟可可也不生气。 整个人喜气洋洋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开始搭配衣服化妆。 姜遇桥要晚上才能回来。 为了防止姜遇桥报喜不报忧,钟可可特意给秦正打过电话, 秦正跟她说姜遇桥胳膊缝了几针,头部还好。 钟可可回忆了一些姜遇桥跟自己汇报的,倒是没说谎。 秦正从张悦那边听说钟可可那天晚上急得直哭, 赶忙跟她道歉,说那天他刚好在忙着手术。 钟可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跟他道了几句谢,随便寒暄着有空一起吃饭。 虽然她嘴上寒暄,秦正却当了真。 刚好姜遇桥那边要走, 就放下手头的事过去送, 等主任跟姜遇桥嘱咐完,他上车过去慰问,“伤怎么样了,还行不。” 姜遇桥下巴微扬, 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白皙的脖颈拉长,“没什么事。” 顿了顿,他又问,“你们不也快了。” “快了,”秦正摩挲着裤腿, “也就比你再晚两天,到时候也快元旦了,回去一起吃个饭吧。” “元旦?” 这阵子忙得脚不点地,姜遇桥这才想起来今年都快过去了,眼眸微滞,他斟酌了下,“我要看我女朋友安排。” 秦正一听,乐呵道,“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听话了,以后还能野吗。” 姜遇桥淡扯着唇角,“本来就是我未来老婆,为什么不听。” 秦正被柠檬到,砸了咂嘴,“也是,这可可妹子确实好,长得漂亮还懂事儿,还会疼人,你都不知道,张悦跟我说她知道你出事儿那天晚上哭得跟喷池里的雕塑似的。” 这件事没人跟他说过。 姜遇桥眉心轻蹙,稍稍有些惊讶。 秦正给他解释,“就是咱们救援的事儿,一直都有新闻播报嘛,你现在又火了,可可当然知道那五个人里面有你,然后就吓哭了呗。” “也亏得当天晚上就把你们揪出来,不然她也得跟着扒一层皮。” “就刚刚,还打电话问我呢,问你受伤情况,怕你骗她。” “而且她还说了,有空一起吃饭,我寻思这元旦不就挺好的吗,大家都忙,元旦也回不去家,就找个地方一起吃个团圆饭热闹热闹?” 正说着,秦正看到浸泡在下午三点光影中姜遇桥深思明显地停摆。 男人刀刻般精致俊美的侧脸被虚化过的光影包裹住,眼帘低垂,像是轻软的绒般微颤,看不太清此刻的情绪。 秦正怀疑自己说错话,非常识时务地闭嘴。 末了,才听姜遇桥仿若失神般开口,“她是很好。” 这辈子能遇到她,就已经是老天给的最大恩赐。 - 如果没有这场突发的事故,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应该是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但因为姜遇桥的伤,只好作罢。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但钟可可是个能够自我安慰的人,她在心底告诉自己,又不是明天就分手,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只要能看到姜遇桥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强。 下午上大课的时候,钟可可收到姜遇桥的语音,他的手受伤了不方便打字,用这种方式反而方便一些。 眼下老师讲课讲得激情澎湃,钟可可本来不应该走神的,可知道是他发来的语音,就还是忍不住,偷偷塞上airpods。 两边的长发垂下来,刚好遮住她小巧莹润的耳朵。 钟可可捏着笔,面色紧绷地觑着眼前的老师,一边听着男人磁性的嗓音流入耳膜—— 姜遇桥:【我就要进市区了,你还在学校吗?】 姜遇桥:【晚上我们怎么安排?】 姜遇桥:【听说公寓附近那边开了个新的商场,要不要去那吃饭?】 明明是那么平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钟可可却觉得每个字都感觉不一样。 浑身上下仿佛充盈着喜悦和满足,就连大教室内有些干涩和浑浊的空气,在她闻起来都是甜的。 姜遇桥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还能和她吃饭,见面,发信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赶上老师低头操控电脑,钟可可用书本挡着手机,慢吞吞地打字:【你胳膊都受伤了,还去外面?】 姜遇桥带着笑腔:【不是还有一只胳膊?而且之前不是说好了的,要正式约会,怎么,你要反悔?】 才不是她想反悔。 是她担心他而已。 钟可可抿了抿唇,【那就在外面挑个比较健康养生的地方吃饭,然后再看个电影?】 姜遇桥回答得很痛快:【行,等会儿我来学校接你。】 隔了几秒,他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姜遇桥:【我觉得我好幼稚。】 钟可可埋头写了几行笔记,抬起头看到这条信息,发了个问号。 姜遇桥:【没什么。】 大约是单手打字不太方便,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一阵才回复—— -- 第173页 姜遇桥:【就是想到等会儿要见到你,现在就忍不住高兴。】 钟可可:“……” 压抑了好久的唇角到底没克制住,使劲儿地往上扬了扬。 - 姜遇桥是在半个多小时后到的。 下课铃刚打响,钟可可就拎着包快步往校外走,一出校门,就见到穿着一件鹅牌青灰色羽绒服的姜遇桥靠在校门口,长腿撑地,一只胳膊自然垂下,一只胳膊拿着手机,低眉认真地看。 虽然看不到正脸。 但从他的轮廓和身材比例,就足以感受到那股清俊和帅气。 就连来往路过的女生,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钟可可忽然想到网上喜欢他的那群网友,隐隐生出一股醋意,步子慢下来的同时,姜遇桥抬起头,看到她。 两人四目相对,一点点靠近,直至面对面。 钟可可抿着嘴,闻着他男人身上好闻的柑橘香,从上到下地打量他,好像在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姜遇桥也不说话,精致的眉眼含笑,低垂着眼帘,温柔地望着她。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 姜遇桥抬起胳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堂而皇之地抱住。 钟可可环抱双臂,侧脸贴在他胸膛上,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布料,感受着那若有似无的心跳声,瓮声瓮气道,“瘦了。” 男人瘦削的下巴在她温热的头顶蹭了蹭,嗓音轻软溺人,“你也是。” …… 胳膊受伤,姜遇桥不能开车,所以刚回来,就约了个代驾。 趁着等钟可可的功夫,他还订了餐厅,至于电影,打算等钟可可来了再选。 陌生人在场。 钟可可不好和他那么腻歪,只是任由姜遇桥摆弄着她娇小柔软的手。 男人像是摆弄玩具似的,那只指节清晰又修长漂亮的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时不时地摩挲,时不时地捏捏。 钟可可被他弄得心痒痒,忍不住瞪他。 姜遇桥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肆无忌惮地迎着她的视线,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不知道你的手很软很好捏吗”。 钟可可轻哼了声。 心想看你受伤,才不跟你计较。 忽然想起网上的那些事,钟可可问他,“你知道你在网上火了吗?” 这会儿姜遇桥老实了许多,正靠在座位上小憩,“听秦正说过。” 钟可可盯着他线条流畅下颚线和挺翘的鼻梁,稍稍凑过去,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喉结处,“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好多老婆。” 姜遇桥被她的气息扰乱心神,缓缓睁开眼。 刚侧眸,就看到钟可可用那种类似求知的眼神看着他,眼底纯粹无暇到把自己吃醋的小心思摘得一干二净。 姜遇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又在鬼扯什么。” 钟可可就知道他是这反映,瘪了瘪嘴,坐直身子,“就是给你提个醒,你现在可是有数以万计的迷妹呢,只要你动动手指,就可以有新老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就连代驾都听出小姑娘的醋意,不着痕迹地笑了声。 反倒是姜遇桥从中发现华点,定睛看着她,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已经是我老婆了?” 钟可可:“……” 姜遇桥一副沉思的模样,语调悠然,“还有这好事儿?” 代驾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被这俩人一唱一和地闹红了脸,钟可可清了清嗓子,不吭声了。 此刻已近傍晚。 夜色从天边蔓延开来,把天空一点点染成墨色。 姜遇桥的目光落在钟可可执拗望着车窗外的侧脸上,唇角缓缓抿着,俯身过去,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 “……” 钟可可心弦一绷,转过头来,对上暮色中男人冥冥不清的视线。 黯沉的光影中,姜遇桥低眉,噙着讨糖般的笑意,在她鼻尖上再度亲了亲,用气音道—— “瞎生什么气。” “我就喜欢你一个。” - 积攒了好久的“怨气”被两次浅吻化解开,钟可可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下车后,更是开开心心地被姜遇桥领着去买气球。 就是那种里三层外三层里面还夹着乱七八糟的小玩具的那种,最外面还包着一层彩灯,拿在手里闪亮亮的,幼稚但可爱。 姜遇桥从前对这些一点儿兴致都没。 可当他和钟可可在一起后,思维就变了很多,总觉得别的男朋友给女朋友买的,他也不能少。 钟可可举着气球,高兴坏了。 她一高兴,小嘴就忍不住嘚啵嘚,像是叫不醒人不罢休的小闹铃似的,跟姜遇桥碎叨个没完。 姜遇桥淡笑着,时不时插上两句话。 等两人到达港式餐厅的时候,钟可可这才发觉自己喉咙干痒,好像是说多了,趁着上菜的间隙,她这才稍作调整,有意无意地沉默,装出一副文静淑女的模样。 姜遇桥看破不说破。 从始至终都是心情好好的模样。 吃完饭后没多久,电影就要开场了。 因为选的急,钟可可只能选到那个很小众的文艺爱情片,结果人还不少,碍于姜遇桥的伤,钟可可入座的一路都格外护着他,生怕他的胳膊被碰到。 -- 第174页 姜遇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别说,滋味还挺美妙。 终于,在最犄角旮旯的位置,两个人坐下。 没一会儿,电影就开场了。 钟可可捧着爆米花吃了会儿,忽然想到姜遇桥不方便动手,就下意识拿起两粒朝他嘴边比了比。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姜遇桥的视线从屏幕挪到她的手上,而后微微俯下身,漫不经心地那两粒爆米花含.进嘴里。 微湿和软滑的唇瓣若有似无地碰到钟可可的指尖,激得她脊背仿佛起了电。 ……他故意的!! 姜遇桥却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笑容格外蛊惑,“怎么了?” 钟可可把手收回来,梗着脖子,“没怎么。” 姜遇桥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以前喂过别人吗?” 钟可可机械地朝嘴里塞着爆米花,含糊接话,“喂过都可以算吗。” 姜遇桥唇角往下压了压,眼底笑意更深。 他把手臂搭在横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我还要。” “……” 钟可可被他弄得耳根子冒火,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干脆一把将扶手掀开,把爆米花丢到他那边。 姜遇桥看了眼爆米花,又看了眼钟可可。 大概是不要脸惯了,他蹬鼻子上脸,把手直接放在钟可可光滑如瓷的手背上,眼睛却目视前方看着屏幕。 钟可可:“……” 在她如炬的目光下,姜遇桥格外的坦然,一脸专注的模样,让人都有些不忍打扰。 就这么安静了两秒。 钟可可咬着唇,把手心翻上来,刚一翻过来,姜遇桥就顺势捉住,把五根手指塞进她窄小的指缝中。 像是目的达到。 姜遇桥终于不在乱动,唇角提起称心如意的笑。 …… 看完电影后,时间已经不早。 姜遇桥又重新叫了个代驾,送两人回家。 钟可可本想回学校的,但想到姜遇桥身上的伤,心也跟着软下来,就随着他回了家,上楼之前,两人还去药店,买了一些消炎药。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脱外套。 姜遇桥的左胳膊不敢动,钟可可就主动帮他把宽大的羽绒服脱下来,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很大,钟可可忙活的时候,姜遇桥就这么垂着眼,另一只手扶着她的细腰,一脸温柔的笑意。 钟可可被他盯得脸颊微热,转身又去倒水嘱咐他吃药。 她驾轻就熟地拿了杯温开水,走到他面前,朝桌上的药片扬了扬下巴,“吃掉。” 姜遇桥不动声色地接过来,放在茶几上,“不急。” 钟可可微微抬眉,“什么不急,哪有吃药还说不急的,你——” 后面的话没说完,姜遇桥就抬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到怀中,钟可可顺势倒下来,生怕压到她的胳膊,身子往旁边歪了一下,唇角刚好磕在他的下巴上。 到底是男人。 即便皮肤再好,那块地方也是有轻微的胡茬。 第一次感受到姜遇桥的这种雄性特征,钟可可脑子懵了下,以至于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碰到姜遇桥的手臂。 姜遇桥“嘶”一声,登时皱起眉。 钟可可坐直身子。 刚想从他腿上挪下来,就被姜遇桥按了回去,“没事,不疼。” 怎么可能呢? 钟可可动了动唇,眼神要多揪心有多揪心,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正亲密地坐在他腿上。 姜遇桥缓了一两秒,神色恢复如常,像是怕她跑了似的,拉住她的胳膊,往怀里用力一代。 有了前车之鉴,钟可可瞬间找到着力点,双手顺势搂住他的肩膀。 吐息之间。 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处。 不到一掌的距离,姜遇桥目光灼热地看着钟可可,从她圆润晶莹的杏眼,一直落到她绯色柔软的唇上。 大概是猜到他想干什么。 钟可可面色羞赧地抿了抿唇,小声道,“吃药。” 扶着她后背的手落到她腰间,姜遇桥在她下巴尖上轻轻咬了一口,钟可可被他激得心神一颤,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他。 姜遇桥低垂着鸦羽般的眼睫,伏在她耳边,嗓音压抑着暧昧至极的色.气,含混不清道,“不想吃药。” “……” “想吃你。” 第69章 没准备好 整个家, 只有客厅的灯开着。 泛着白光的羽毛灯像是朦胧的月,打下缱绻虚浮的光影,在这一隅天地之下, 钟可可被姜遇桥翻身禁锢在柔软的沙发上。 天旋地转的一瞬间,他的吻落了下来。 刚开始, 像是轻又痒的羽毛,温柔缓慢地浅磨,一呼一吸间, 四周都是男人身上清冽蛊惑的气息。 钟可可躺在他的怀抱中,身心像小船一样沉溺。 没多久,小小的雨滴急转直下, 强势又不容抗拒,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便有些呼吸困难,与此同时,一抹微凉如游鱼般袭来, 那是覆上来的掌心。 她下意识拦着, 可握着他的手却不自禁失了力道。 钟可可从没见过他这样,一时间不知道是害怕多一些,还是惶恐多一些,只是本能地推着他往后躲, 思维在羞耻和愉悦中反复切换。 即便隔着厚厚的粗针毛衣,姜遇桥也还是察觉到她羸弱的小身板轻轻发抖,直到钟可可喉咙溢出一声压抑的单音节,他才从近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 第175页 客厅一如既往的安静。 但钟可可却觉得,刚刚烧了一把烈火,烈到她心慌意乱, 不知所措。 怕自己的举动吓到她,姜遇桥单手抱着钟可可,等她循序渐进地捋顺呼吸后,才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害怕了?” 他轻声问,嗓音低哑到近乎呢喃。 钟可可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如梦似幻地点了下头,跟着却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幅度地摇头。 “没有。” “才不怕。” 瞧着她强撑的模样,姜遇桥抵着她的额头,翻涌的喉咙闷出一声笑,“小傻子,骗谁呢。” “……” 被看穿了。 钟可可紧绷着唇,在心里一边感叹自己刚刚拙劣的演技,一边又开始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倒也不是真的害怕,就是从没见过姜遇桥这样。 明明平时那么清明自持的男人,像是把她当成猎物似的,连伪装都不想有……唇瓣和舌根到现在都有些疼。 钟可可双颊红得跟火烧云似的,“你刚刚……太突然了,我没准备好。” 这个姿势对于姜遇桥有些困难。 他坐起身,把小姑娘拉到怀里,单手抱住。 对于钟可可来说,这是最具有安全感的姿势,她埋着头,在姜遇桥怀里蹭了蹭,“刚刚压到胳膊了吗?” “没有。” 姜遇桥垂眸看她,眼底是清浅的笑意,“压到也没注意。” 钟可可眨巴着清亮的眼,“不疼?” 姜遇桥实话实说,“就顾着占你便宜了,感觉不到疼。” 他这么一说,钟可可瞬间回忆到什么,下意识碰了下自己的后背,确定那个扣子纹丝未动,才稍稍放心,但也因此联想到某个画面,耳根子再次不争气地烧起来。 她听张悦说过,说谈恋爱的男生就是这样的,总会找各种机会揩油。 所谓食色性也。 就连被众多女生觊觎的神仙肉,也抵挡不住。 思及此,钟可可抬起头。 大概是刚亲吻过的缘故,她的眼神不像平时般清凌动人,反倒像个小狐狸,透着少女的青涩妩媚和狡黠,“原来你是这样的姜遇桥。” 姜遇桥迎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揩了下她的眼角,“怎么,在你眼里我就应该清心寡欲,和你谈柏拉图?” 钟可可努了下嘴。 姜遇桥顺势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是个男人。” “……” “血气方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听到“生理需求”几个字,钟可可蛄蛹了一下,“你之前不还说,不结婚之前不会碰我。”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姜遇桥轻轻应声,“但你总是勾引我。”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钟可可不可思议地推开他,“明明是你拉着我——” 姜遇桥被她推得往后一靠,目光笔直地望着她,饱含深意地笑,“你站在我面前就是勾引我。” “……” 钟可可简直无话可说。 头发被压得乱了型,她抬手重新扎了个低马尾,念念叨叨地起身,“我说不过你,我去洗澡。” 姜遇桥笑而不语。 注视着她的身影进了浴室。 洗好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此时临近深夜。 白色的长桌上摆着两杯温热的牛奶,姜遇桥坐在旁边,单手在键盘上敲字。 钟可可走过去,捧着杯子喝了两口,才问他,“你怎么还在工作,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 姜遇桥把文件保存,“这不是等你出来。” 钟可可想到自己刚刚占着浴室,“噢”了声,“那你现在去吧,水还热着,洗完赶紧睡。” 姜遇桥靠坐在椅子里,用一种琢磨不透的眼神看她,“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洗吗?” 钟可可:“……” 用一种“那你想怎样”的眼神的看他。 姜遇桥扣上笔记本,不着痕迹地扬起唇,口吻很诚恳,“我想擦个身.子再睡。” “……” “你帮我。” “不可能!!” - 本来钟可可是真的不打算搭理姜遇桥的。 他已经做了不守承诺的事,谁知道他会不会把她骗进浴室这样那样,但当她气势汹汹地回到卧室,听到浴室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又开始于心不忍。 好吧,就是擦个上半身,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不会脱光了站在自己面前。 思及此,钟可可气沉丹田,故作镇定地来到姜遇桥面前。 姜遇桥连毛衣都没有脱,单手拿着个淡蓝色的塑料盆站在洗手池旁边,看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见钟可可过来,他停下动作,微微挑眉,“怎么?” 钟可可清了清嗓子,“让开。” 她说让开。 姜遇桥就真的乖乖让开。 钟可可瘪着嘴,撸起袖子,把水龙头拧到温水那边,又冲他摊开掌心,“毛巾给我。” 姜遇桥把白毛巾递过去。 钟可可耐心地在热水里冲洗了一番,而后拧得剩下很少的水分,转过身看他,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是自己脱,还是我……” 话没说完。 姜遇桥就掀起毛衣下摆。 -- 第176页 顷刻间,钟可可就看到他那线条分明又柔韧的腹肌,随着整件衣服褪下来,男人清瘦又结实的上半身完整地暴.露在浴室暖调的光线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钟可可觉得姜遇桥的身材比去年的时候又好了些,宽肩窄腰,肌肉的走向匀称又流畅,带着清爽的力量感。 唯一的不足,就是他身上有几块浅浅的淤青,加上左胳膊受伤的地方被白色的纱布包扎,看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姜遇桥见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在自己淤青的地方按了按,“不疼。” 指尖触摸到极有弹性的肌肤上,钟可可像是触电般微抖了下,“是出事的时候被砸伤的吗?” 姜遇桥嗯了声,“被碎石砸的,也就是现在明显些,过阵子就消了。” 说话间,他单手把钟可可拉到怀中,让她揽着自己的腰,钟可可瞬间感受到专属于他的清冽又让她情迷的荷尔蒙气息。 姜遇桥轻轻刮了下她的耳廓,“擦吧。” “……” 钟可可抿了抿唇,把温热的毛巾贴在胸膛,动作轻柔地擦拭。 她的动作很慢,姜遇桥也不急,就这么低眉温和地瞧着她,没一会儿,钟可可就感觉浑身燥热,“差不多了,转过去。” 姜遇桥噙着笑,乖乖转过身。 终于不用迎着他的视线,钟可可微微喘了口气,动作这才快起来。 没一会儿,上半身就擦完了。 钟可可怕他着凉,迅速拿起睡衣帮他套上,转身又接了盆温水,把毛巾放到里面揉搓。 “剩下的我就不帮你了。” “你自己擦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扯到伤口。” 话音刚落。 后背就袭来气息干净又温暖的拥抱。 钟可可动作一顿。 镜子中,姜遇桥搂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眉眼低垂,“我跟你说你勾引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我当时被困在井下,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 “所以回来之后见到你,就不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但我又觉得自己很自私。” “我确实应该保持清醒,最起码,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还是清白的——” 钟可可没想到他说着说着会说到这,鼻尖瞬间涌起一股酸涩之气,她转过身,眼眶发红地瞪着他,“你瞎说什么呢,闭嘴。” 男人垂着清冷的眉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沉郁。 钟可可从未见他这副模样。 从未。 说不出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疼,钟可可紧紧抱住他,“我不要你说这些没用的给我听,我只要你跟我保证,健康平安陪我一辈子。” 姜遇桥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给她顺气,“我当然会陪你一辈子,如果表现得好,下辈子也陪你,行不?” 钟可可眼底泛起氤氲的湿气,“那你还说这些话气我。” 姜遇桥咽了咽嗓。 突然有些后悔说了这些,无端让她难过。 短暂的沉默后。 他叹了口气,亲了亲她香滑柔软的发丝,“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钟可可却抱着他不撒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钟可可带着不可避免的哭腔,眼泪却是强忍着不往下掉,“我一直都知道。” 姜遇桥喉咙干涩得厉害。 捏着她肩膀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喜欢你真的很辛苦。” 钟可可嗓音又软又烫,“但就算让我选一万次,我也还是愿意喜欢你。” 姜遇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也根本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这些。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了小姑娘对他的喜欢,不是那种萌芽情动带来的欢喜,而是刻在骨子里,愿意与他生死与共的爱意。 就像是你往前走。 我无论如何都跟着你。 但是。 他不会再往前走了。 他只想停下来。 只想牵着她的手。 姜遇桥压下心头近乎震撼的悸动,紧紧抱着钟可可,喉结翻涌,“对不起,可可。” “……” “也谢谢你。” “……” “从来没有放弃我。” 第70章 还没亲够 因为手臂受伤, 医院放了姜遇桥几天假。 急诊平时忙得脚不沾地,鲜少有这么悠闲的假期,姜遇桥不想浪费, 就打着需要照顾的名号,把钟可可留下来。 钟可可本不想答应的。 期末了, 课虽然少,但大家也都知道要好好复习,她可不想成为年级里第一个挂科的, 毕竟她小校花的名号还挺响亮的。 但再坚定的信念,也架不住男色当前。 热恋期本身就容易上头,更别说这是两人恋爱后少有的, 没有任何时间和空间阻碍的共处时光。 再加上姜遇桥跟她保证会帮她辅导功课。 大概是从前的经历,让钟可可对姜遇桥帮她补课这件事有执念, 到头来也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然而,当她真的拿着一堆复习资料来他家照顾他时,她却发现这一切都他妈是骗局。 倒不是姜遇桥勾引她诱惑她。 是她自己, 根本抗拒不了这男人在她旁边一本正经地给她讲题。 -- 第177页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姜遇桥每次给她正经辅导功课,她要么走神,要么就盯着姜遇桥好看的侧脸发呆,把姜遇桥气得再也不想帮她补课。 但今时不同往日。 姜遇桥还挺期待她走神的, 她只要一走神,他就会低头亲她,亲到她揪着他的衣服小腿乱蹬,直往后躲。 这个时候,钟可可就会用求饶的眼神看他,说自己知道错了。 次数一多。 两个人倒也真的越来越像补课的模样。 等到晚上, 姜遇桥就会点上两个人爱吃的东西,一起追剧。 钟可可是这些乱七八糟垃圾食品的忠实拥护者,吃得别提多开心,还因此种把这个自律的男人拉下神坛的骄傲,有空没空就和周明月嘟囔,说你看,他从前不吃外卖,现在顿顿跟着她吃,从前也看这些浪费时间的电视剧,现在也跟着她一起讨论。 周明月被她肉麻到,连发了一整屏幕的呕。 于是钟可可换个人祸害。 结果收到许新雅两页的滚。 滚就滚吧。 钟可可满不在乎地想,到了第二天,依旧快快乐乐拉着姜遇桥看日剧。 这样快乐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三天,元旦终于到了。 一大早,钟可可就被钟爱山和许琳远程关爱的电话吵醒,问她今天打算怎么过。 在此之前,她和姜遇桥已经答应了秦正的邀约,会在晚上和姜遇桥医院的同事们一起过,但她没敢跟两人说,只是敷衍着说和舍友一起吃顿饭。 紧跟着就是各式各样的祝福微信。 钟可可随便回了两条,坐起身。 颐夏的清早阳光稀薄,拉开窗帘,窗外白蒙蒙一片,是刚刚下过雪的模样。 钟可可站在窗前发了好几秒的呆。 忽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她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边还是枝繁叶茂。 就在这时,姜遇桥推门进来。 他穿着一身浅色居家服,没怎么打理的短发柔软地往下垂着,看起来格外柔软俊美。 大概是刚洗漱过的缘故,他身上的薄荷味十分清晰。 感受到他贴上来的胸膛,钟可可自然而然地扶着他的手臂,往后靠了靠,笑嘻嘻地看他,“遇桥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姜遇桥抵着她的发顶,嗓音带着浅淡的笑意,“这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元旦。” “以后还有好多好多节日。” “我们都要一起过。” …… 元旦不比情人节。 就是需要热热闹闹,但热闹也意味着晚上会见到很多姜遇桥的同事。 莫名的紧迫感让钟可可当天下午就开始梳妆打扮,姜遇桥这边没什么衣服,她就特意回了学校一趟,换了身以前没穿过的衣服和外套。 听说晚上还有个女生,就又化了个妆。 姜遇桥也不催,把车停在校外等着她,等她磨蹭好,两人开车过去,火锅店的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 并不都是急诊的医生,好几个都是别的科室的,因为是同期,关系亲近些。 见到姜遇桥带着漂亮的女朋友过来,一个个热情得要命。 搞得钟可可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秦正解围,说这群单身汉子就这样,让她别见外。 落座之后包间,终于来了别的女生。 一个是已经结了婚的护士,另外就是钟可可上次在食堂见过的楚雪,楚雪长得喜气洋洋的,一进来就盯着姜遇桥看,而后视线不经意地与钟可可相接。 出于女生之间微妙的心电感应。 楚雪尴尬地笑了下,很快就别过头去。 钟可可也是过了会儿,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知道后,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走了一个齐雪来了一个楚雪。 姜遇桥还真是跟雪字有缘。 钟可可小脸板得像个冰块似的,吃饭的时候也看起来有点儿蔫吧。 姜遇桥被同事拉着说话,期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终于说完,他在桌下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低声询问,“怎么,没胃口吗?” 钟可可咬着一块小酥肉,斜眼看他。 姜遇桥被她这眼神看得哭笑不得,捏着她掌心来回摩挲的动作,莫名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倒也不是生气。 钟可可就是觉得不爽。 但这种不爽源于她本身的占有欲,跟姜遇桥无关,事实上,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姜遇桥都没有做过一丝一毫让她不开心的事。 能给的,他都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 早就超过了钟可可对他的期待。 钟可可也不想耍什么小性子,反过来把手指塞进他的指缝中,咬字很轻地开玩笑,“我就是在想,哪天我去改个名字。” 姜遇桥挑眉。 钟可可瞅着他,眼底浮上一抹戏谑的笑,“你觉得钟雪怎么样?” - 火锅吃起来就是比别的局慢些。 特别是男人多的时候,大家喝喝酒,吹吹逼,怎么都聊不尽兴。 姜遇桥虽然话少。 但也会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再跟钟可可眼神交流会儿,私底下拉拉手,给她加加菜。 钟可可开始吃得还挺有滋味儿的,后来吃饱了,实在有些困。 -- 第178页 刚好付滢给她打电话。 她就顺势去走廊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刚要回去,就看到楚雪迎上来,走到她跟前。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又来了。 钟可可也没躲,就这么直直看着她,“……有事吗?” 楚雪刚毕业,也没比钟可可大几岁,过来找她也是硬着头皮,“有、有点儿话想跟你说。” 钟可可心头一哽。 心想你他妈的不会要跟我说你喜欢姜遇桥吧。 想法还没落地,就听楚雪有些尴尬道,“是正哥让我过来跟你解释的。” 正哥就是秦正。 钟可可也是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让你跟我解释?解释什么?” 楚雪:“解释我跟姜学长。” 钟可可:“……” 楚雪立刻摆手,“不,不是说我我和姜学长有什么,而是他想让我告诉你,我对姜学长没意思,也不会做什么。” 这话虽然听起来别扭。 但钟可可也没傻到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秦正一个外人又看不出来她因为楚雪心怀芥蒂,倒像是姜遇桥私下跟秦正说了什么,秦正才自作主张。 果然,楚雪的话很快便验证了她的想法,“这话虽然是正哥说的,但我明白他这是为了姜学长,也怕我自讨没趣。” 钟可可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喜欢我男朋友。” 她特意用了“男朋友”,而非姜遇桥。 楚雪咬着唇,也没有回避地点了点头,“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确实是想跟你说,你不需要因为我误会什么,是我单恋他很久,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我对正哥也撒了谎,他不知道我暗恋姜学长。” 钟可可说不清此刻什么感觉。 却像着了魔般没有避开,“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楚雪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羡慕你,或者更像是来了却心结的。” 有那么一瞬间。 钟可可忽然和她共情了。 她想到以前的自己,如果她没有跟姜遇桥在一起,哪一天看到他喜欢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可能也会像现在这样,忍不住过去跟她说话,仔细看看她。 就是这种情绪,让她无法对楚雪产生真正的厌恶。 楚雪笑了笑,对她真诚地夸赞,“可可,你真的很漂亮,那天我在食堂看见你,我就知道,姜学长这辈子都不会看我一眼的。” “但真正让我死心的,不是因为你漂亮,而是因为前几天的新闻。” “我突然明白,你对于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那种感情,不是我甘愿做备胎等待多少年就可以……可以等来的。” 说到这,楚雪眼眶红了,“总之,你就当我喝多了跟你说胡话吧,我就是希望你别误解,姜医生真的很喜欢你。” 如果是别的女生。 可能会说“他喜不喜欢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这种回击的话。 但面对这样的楚雪,钟可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最终,也只是点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楚雪对她再次报以友好的微笑,刚要转身往回走。 钟可可却想起什么,忽然叫住她,“那条新闻是什么?” 楚雪愣了下。 钟可可诚恳地问,“可以发给我吗?” - 饭局结束后,已经快要十点了。 钟可可第二天有课,姜遇桥也快上班了,钟可可就想着回宿舍住一阵,就没跟姜遇桥回去。 姜遇桥没喝酒,驾车她送到校门外,在她下车的时候,拉住她的手,“等会儿,有东西给你。” 钟可可稍稍有些意外,又坐了回去,“什么东西。” 姜遇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黑丝绒盒子,放在她的掌心,“回去再看。” 钟可可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的光,“首饰?” 姜遇桥眨了下眼,笑容有些神秘,“新年礼物。” 钟可可实在好奇,有些忍不住想打开,被姜遇桥制止,“回去再看,马上熄灯了。” “好吧。” 钟可可乖巧点头,“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说完,她推车要下去。 谁知姜遇桥又把她拽了回来,轻点了下自己的脸颊。 “都这么多天了,”钟可可清了下嗓子,“还没亲够啊。” 姜遇桥挑眉,“今天吃饭了明天就不吃吗?” “……” 行吧。 说又说不过他。 钟可可老老实实地凑过去,在他耳根的地方吻了吻,气音呢喃,“男朋友,接下来的几天我要专心复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哄小孩儿的语气。 姜某人很受用地点头,“好的。” …… 马上就要熄灯。 钟可可连跑带冲地回了宿舍,也顾不上和另外俩人寒暄,赶忙把首饰盒打开。 是一条玫瑰金的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玫瑰金的指环,指环上刻着两个字母,大写的ZJ,含义不言而喻。 钟可可下意识把手指塞进去,居然正正好好。 刚巧姜遇桥发信息过来:【打开看了?】 钟可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这个是你配在一起的吗?】 姜遇桥:【嗯,我配的。】 跟着发来一张照片,也是同样的玫瑰金细链,挂着一个比她的戒指稍微大一些的玫瑰金指环,上面也刻着同样的ZJ。 -- 第179页 钟可可有些没get到:【所以你是想送我戒指?然后配个链子再当个项链?】 姜遇桥:【还记得我那个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吗。】 钟可可回想了下,脑中闪过一道光,【上次我没看到你戴。】 姜遇桥:【嗯,收起来了。】 钟可可:【?】 姜遇桥:【不戴了,从今以后就戴这个。】 钟可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那条黑绳子拴着的白金戒指,是杀害他弟凶手遗落在他手里的,这么多年,姜遇桥固执地戴在身上,怎么也解不开那道心结。 而现在,他却把那个戒指收了起来。 因为她。 姜遇桥:【很早就摘了。】 姜遇桥:【在我决定来颐夏找你的时候。】 姜遇桥:【本来没想今天给你的,但是怕你生气。】 隔了几秒。 姜遇桥再度发来信息:【我跟那个楚雪真的完全不熟,人家也对我没意思。】 姜遇桥:【但不管怎样,我都有必要跟你解释】 钟可可从没见过姜遇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这么多条消息,哑然的同时,心情又有些甜酸,她想到楚雪给她发过来的那个新闻。 新闻采访的是当时和姜遇桥一起被困在井下濒临死亡的矿工,记者问矿工他是怎么撑下来的,矿工说完全是因为姜医生。 是姜遇桥一直在鼓励他,跟他说话。 怕他睡过去,姜遇桥就跟他说起自己的故事,还提到他的女朋友。 在当时那样绝望的环境,姜遇桥提起女朋友的时候,居然还有温柔的笑意,他说不管怎样,他都会坚持活着回去。 他说他的小女朋友在等他。 她等了自己那么多年,他不想再让她等。 矿工年纪不算大,没谈过恋爱,很容易就被他勾起兴致,忍不住问他,你女朋友什么样。 姜遇桥的笑意更深了,眼底缀满了星光。 ——个子不高,眼睛很大。 ——有点儿调皮,但面对他的时候又很乖巧。 ——最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钻他的被子。 ——明明比他小很多,却总想着保护他。 ——这辈子就她了。 矿工听着听着,忽然就生出残喘下去的念头。 他跟记者说,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谈个恋爱,体会一下姜遇桥说的那种,整颗心被塞得满满的,因为喜欢的人,觉得这个世界都如此可爱的感觉。 手机就在这时叮咚一声。 姜遇桥:【人呢?】 钟可可被他拉回神,下意识揉了把眼睛,【在呢】 姜遇桥:【不喜欢?】 钟可可:【喜欢。】 姜遇桥:【喜欢就好。】 刚收到这条信息,宿舍的灯就熄灭了。 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只有手机散发出来的莹白的光。 钟可可神绪浸泡在甜蜜的余温中,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遇桥哥,今年过年来我家吧。】 姜遇桥:【嗯?】 钟可可:【我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爸妈】 第71章 别带坏我女朋友 元旦过后。 紧张的期末生活正式开启。 随着姜遇桥正式归队, 钟可可也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去图书馆,就是去食堂, 到了晚上,再回宿舍和姜遇桥打个电话, 日子过得充实且美好。 要说唯一的担心,就是钟可可到现在还没想好她和姜遇桥的事儿要怎么和家里说。 这阵子钟爱山不忙,早早就回了榕城陪老爷子, 许琳则在北城过上了新生活,过年不止没有回榕城的意思,还想让钟可可去北城过。 钟可可思来想去, 还是拒绝了。 毕竟相对许琳,还是钟爱山和爷爷好攻略一些。 至于怎么攻略, 她打算考完试回去再琢磨,反正不论如何,她都答应姜遇桥, 要给他一个名分。 就这样复习了一段时间, 期末考试周到了。 大学考试比高中考试松快的多,钟可可虽然做不到每科都出类拔萃,但考个中等以上的分数还是稳妥的。 随着考试结束。 寒假终于来临。 许新雅和张悦当天就收拾好铺盖卷回家了,只有付滢留下来打工, 她欠钟可可的钱已经还了一部分,剩下的还在慢慢攒。 钟可可是真的不急。 许琳和钟爱山平时都爱给她钱,姜遇桥那边也经常给她花钱,所以这一学期,她就没缺过钱。 付滢知道她的好心,但也还是跟她保证年后就能把钱还给她。 在离开学校去姜遇桥那边的前一天晚上, 两个人出去约了顿饭,付滢不像许新雅她们,因为生活负担总要去外面打工,有时候去奶茶店,有时候去快餐店,就连考试周都见不到人影,好不容易有时间,钟可可当然要约她。 事实上,钟可可更爱和付滢说一些心事。 付滢人很温柔,情商也高,经常会给她很多建议,就比如怎么让家人接纳姜遇桥这件事,付滢也建议钟可可先从爷爷和爸爸这边攻略,甚至,她听完钟可可叙述,还觉得爷爷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但归根到底,都要看姜医生。” 付滢指出问题的根本,“你家里人肯定希望你幸福,你证明你很幸福不就好了?” -- 第180页 钟可可搅着甜汤,欲言又止的。 她跟姜遇桥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但问题就是他们总会用有色眼镜看姜遇桥,特别是许琳。 钟可可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先回去打探情况。” 付滢点了点头。 钟可可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和时晋发展的怎么样了?最近怎么没看到他过来跟你卖饭团?” 付滢笑容微敛,“没发展,我跟他根本不是那个关系。” 钟可可啊了声。 付滢顿了顿,故作轻松道,“而且一个地方也不能栽两次。” …… 和付滢分别后,姜遇桥接钟可可回去。 她是第二天中午的航班,钟爱山亲自给她买的,钟可可抗拒不了,只能抓紧最后时间和姜遇桥独处。 急诊就连过年也要按照正常的排班走。 姜遇桥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两个人先是在夜市手拉着手走了一遭,又在奶茶店买了两杯热奶茶,而后才回到家,防盗门刚一关上,钟可可就被姜遇桥抵在门上。 这十来天,只有少数有空的时候,他能来学校看一看钟可可,其余时间,两个人只能靠电话和视频联系,更别说拥抱和接吻。 所以这一刻,不用说,钟可可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为了方便亲她,姜遇桥直接把她抱坐在玄关上,站在她的双膝之间,两人的高度几乎相平,钟可可稍稍往前一凑,姜遇桥就封住了她的唇。 数日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抒发。 姜遇桥把她的唇瓣染成水嫩的粉红,又像怎么都不够似的,捧着她的下巴一点点啄到耳垂。 随着探索,白皙的脖颈上那条玫瑰金的链子和戒指迸发出清悦的声响,宛如开篇的乐章。 下一秒。 极其细微的啪一声。 禁锢骤然松懈。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警铃一般大作。 钟可可想躲,却被姜遇桥捞回来。 浮光暗影下,男人那张俊美至极又蛊惑的脸目光灼燃地盯着她,将毛衣顺了顺,手覆在她脸上,轻笑着问,“不行?” 钟可可在理智上想摇头。 但行为上,却下意识地咬着唇,小声问,“你想吗?” 姜遇桥笑意更深,“你说呢。” 他朝前幅度很轻地挺了下,“不然我去洗个冷水澡。” “大冬天的……” 钟可可红着脸垂下眼,“洗什么冷水澡。” 说话间,她轻轻揪着姜遇桥衬衫领口,让步似的嘟哝,“最多就这样……” 话还没说完。 姜遇桥便堵住了她的话。 仿佛沉溺在汪洋之中不能自已。 钟可可咬着牙,使劲绷着脊背,才克制住发出闷哼的冲动。 迷蒙间。 她感觉到姜遇桥温热的鼻息扑来,伴着含糊的尾音—— “原来我们可可——” “这么浅。” - 大概是明天就要分别的缘故。 姜遇桥这次缠她缠得比较久,两个人在玄关处待了会儿,又回到卧室。 等钟可可出了一身汗。 姜遇桥才放过她,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钟可可在床上着玩了会儿手机,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姜遇桥才穿着睡裤出来。 交纵的人鱼线没入其中。 性感得要人命。 故意似的,他不紧不慢地套着上衣,似笑非笑地盯着钟可可绯红的脸,“好看吗?” “……” 钟可可偷看被抓包,立刻别开视线,“不要脸,不好看。” 说着,她起身想要去拿换洗的衣服,谁知姜遇桥突然欺身把她堵在床边,“不好看你刚刚还摸得那么开心?” 钟可可被他三言两语惹得面色绯红,抬手往外推他,“你不也挺开心。” 姜遇桥挑了下眉,“那倒是。” 他低头飞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下,“毕竟你比我好看多了。” 钟可可:“……” 她懒得再跟姜遇桥鬼扯下去,推开他就往浴室跑。 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 钟可可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只是上半身,但她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交付给了他,这种感觉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好像一夜之间,她从少女变成了大姑娘。 不过,也没什么。 她听许新雅说,身边好多有男朋友的女生都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她打开一下,也没什么吧。 钟可可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 这么一想,她很快就没了负罪感。 洗好澡护好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钟可可本想回卧室睡觉,却被姜遇桥缠着又在卧室亲了一会儿。 刚出浴的小姑娘就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水蜜桃,总能挑起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但最终,姜遇桥还是克制住。 他没有再进一步,在钟可可睡前,吻了吻她发红的眼角,“我保证,一放假就回去,你也答应我,寒假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哭鼻子。” 钟可可矫情劲儿上来,已经想要哭了,“那你会想我吗?” 柔软的眼波春水般荡漾,姜遇桥笑了笑,“你说呢?” “……” “天天想。” -- 第181页 - 回榕城的飞机在第二天中午准时起飞。 钟可可想到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姜遇桥,心情都跟着低落,好在姜遇桥在临走之前给了她一个三十天的盲盒,她才稍微得到一些安慰。 飞机落地时,她收到姜遇桥的信息。 姜遇桥:【每个盲盒里面都是一个礼物,你每天打开一个,三十个都打开,我就回来了。】 钟可可:【?真的吗】 姜遇桥:【骗你干什么。】 姜遇桥:【说不定我还能早点儿回来】 钟可可:【那我就一口气都拆开/呲牙】 姜遇桥:【……】 钟可可:【逗你呢,我才不会那么不守规矩】 姜遇桥:【不守规矩是要被惩罚的。】 钟可可:【什么惩罚?/星星眼】 姜遇桥:【你说呢?】 这话暗示的意味十足。 钟可可也不是傻子,盯着屏幕的小脸顿时噙起一丝促狭又害羞的笑。 刚好钟爱山从后视镜看她,“笑什么呢可可,跟个偷腥的小猫似的。” 钟可可一哽,赶忙屏幕熄灭,“朋友给我发信息呢。” 钟爱山笑了笑,“男朋友吗?” “……” 钟可可呼吸滞住,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什么男朋友啊。” “哦,没有啊。” 钟爱山话语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 钟可可压了压唇角。 心惊胆战地想,这么明显吗?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在她决定摊牌之前,不能露出任何马脚,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跟姜遇桥的联络愈发隐秘。 除了每天固定拆盲盒和视频电话,其余时间,只要老爷子和钟爱山在家,她就一定会把房门关上。 老爷子开始还挺纳闷儿的,但后来一想孩子也大了,随她去。 钟爱山就更不怎么管了,平时跟着那些老友们吃吃喝喝,听相声钓鱼,别提多快乐,时间一长,钟可可也就没那么紧张。 恰巧这段时间,周明月她们都没什么事,再加上同学聚会什么的,钟可可小日子过得也挺充实,偶尔还去火锅店找付远航。 小半年没见,付远航被爱情滋润得富态了许多。 他的女朋友也去火锅店当老板娘。 钟可可第一次见到嫂子,就和她相谈甚欢,替付远航高兴的同时,又很羡慕,就连付远航也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们俩的事儿告诉家里人。” 钟可可吃着芝士年糕,说话烫嘴似的,“没想好呢,过年的时候见一面吧。” 付远航吐噜了几口牛肉,“反正我听桥子意思,是挺想公开的,那家伙以前整天搞细胞,现在整天想着搞——” 钟可可瞪他。 付远航嘿嘿一笑,“搞定你。” 被热气熏得双颊发烫,钟可可轻哼了声,“你都把他带坏了。” “什么叫我把他带坏了,”付远航不乐意,“那家伙骨子里就这样,还用我带?” 钟可可才不搭理他,自己夹着青菜吃。 付远航较上劲了,“你忘了,你十岁的时候,我跟桥子在二楼,你要进来,桥子不让进,你就哭,说屋子里有姐姐的说话声。” 钟可可闻言,放下筷子。 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 当时姜遇桥走哪儿她跟哪儿,但那天,姜遇桥和付远航都不让她跟,两个人还藏在卧室里不出来,钟可可悄咪咪趴在门缝,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也不是哭。 就是那种哼哼唧唧的。 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钟可可那时候小,也不明白,只听见姜遇桥生气似的骂了一句,“付远航,你他妈变态吗给我看这种东西?” 付远航说了什么钟可可不记得了。 只知道姜遇桥白皙的脸红得像是火烧云,一拉开门,就看到个子不高的钟可可仰头懵懂地看他。 钟可可问他屋子里为什么有姐姐的说话声。 姜遇桥一个头两个大,拉着她就往外走。 钟可可见他不回答,就哭,坐地上哭。 “不过也没什么,”付远航把她拉回神,“你还小,你长大就懂了。” 钟可可翻了个白眼。 心想我可不小,我都懂。 像是有些不服气般,钟可可在三人的小群里,艾特姜遇桥告状:【@姜遇桥,远航哥说当初是你带他看的A片。】 信息刚发送过去。 正喝着可乐的付远航“噗”一声。 不到一秒。 姜遇桥就看到这条信息并且回复—— 姜遇桥:【滚。】 姜遇桥:【别带坏我女朋友。】 第72章 战略性合作 当年, 钟可可因为屋子里有女生哭这件事,闹了好几天的脾气。 十岁的小孩儿哪里懂男生之间的秘密,单纯以为姜遇桥谈恋爱了, 难过的坐在小石台阶上哭。 那时候姜遇桥虽然才十五岁,却已经将近一米八。 少年身形挺拔姿容优越, 穿着干净整洁的制服,站在一群乌泱泱拔丑的男生中,无比耀眼,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钟可可就能看到找姜遇桥表白的女生,高矮胖瘦, 好看的不好看的。 但姜遇桥没有答应过任何人。 -- 第182页 他的青春里,压根就没有早恋这种东西。 刚开始钟可可还暗自庆幸。 但后来, 她慢慢长大,才发现喜欢姜遇桥这件事,是痛苦多过于幸福的。 …… 太久没见, 钟可可和付远航聊得有些上头, 不知不觉就把四瓶啤酒喝完了。 走的时候,夜色渐深。 付远航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打车把她送了回去。 大概是被付远航和准嫂子的恩爱模样刺激到,回去的路上, 钟可可对着晚风惆怅了好一阵,突然特别想念姜遇桥。 算一算,两个人也有二十多天没见面了。 如果不是马上就要过年,她还真想飞回颐夏去看他。 正哀愁着呢。 姜遇桥的电话就心有灵犀地打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笑着问她,“听说有个小朋友喝了酒还不太开心?” “……” 钟可可瞥了眼前方正和对象发信息的付远航, 瘪了瘪嘴,“你们两兄弟可真是穿一条裤子。” 听到这话,姜遇桥气息悠长地呵笑了一声,“这叫战略性合作。” 合个大头鬼的作。 钟可可在心里嘟哝。 姜遇桥把话题带回来,“为什么不开心?是盲盒里面的小礼物不喜欢?” 说到这个。 钟可可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刚拆到的死亡芭比粉的唇釉。 刚拿到这套东西的时候,她本来以为姜遇桥会送她什么小发卡小胸针那种礼物,谁知道这男人下了血本。 第一个盲盒就是一对耳钉,一看就不便宜的那种,往后拆,有小型号的香水,手链,眼影盘什么的,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三百块钱。 把钟可可笑得不行。 到今天,她已经拆到第三根口红了,不过这一次踩了雷。 钟可可当然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但碍于付远航在现场,她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含糊道,“嗯,今天的礼物根本没法用,所以不开心。” 这一套盲盒里的礼物都是秦正帮姜遇桥参谋的。 他倒是没想过这里面有不能用的。 姜遇桥想了想,“今天拆到的是什么?” 钟可可老实回答,“一根死亡芭比粉的唇釉。” “什么叫死亡芭比粉?” “……” “你们女孩子不喜欢粉色吗?” 钟可可都被他的直男三千问气笑,“粉色多了去了,又不是这种荧光粉。” 姜遇桥沉默了下。 大概领略了些买口红的要素后,才再度开口,“不喜欢就不用,回头补给你新的。” 这个回头就很玄妙。 钟可可心头忽然涌上无限惆怅,低声问,“你还有多久回来。” 姜遇桥语调微微扬起,“想我了?” 钟可可不说话。 姜遇桥又问,“你之前扯了那么多,是不是只是因为想我了?” 他的声线低磁入耳,像是从前在她耳边低语那般,撩拨她的心神。 钟可可下意识点了点头,有些傻气地回答,“想了吧。” “怎么还有个‘吧’?” “你管我呢。” “行,不管你。” 姜遇桥无奈地笑,“但你好歹告诉我,你那边的进度。” “……” “你跟爷爷和叔叔提咱俩这事儿没?” 钟可可一脑门子官司,语气也开始心虚,“没呢……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本以为姜遇桥会有脾气,没想到他只是不惊不讶地“嗯”了声,“就知道你还没说。” 钟可可低头咬着食指上的软肉,支吾道,“不然我今晚上探探口风。” 姜遇桥不想逼她,“你回家先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顿了顿,他笑道,“娶媳妇本就该是我着急的事,没理由让你跟着操心。” 钟可可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漾一漾的,压力无形中也跟着小了许多,眨眼间语气又变得讨巧跟可爱,“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遇桥哥。” 姜遇桥要笑不笑地应了声,“争取一锤定音,当天直接改口。” 直接改口钟可可当然是不指望。 只是被他的许诺哄得格外开心,好像俩人真的马上能见光了似的。 不过钟可可也不打算什么都让他一个人搞定,她还是要去摸一摸底细的,特别是钟爱山的。 钟爱山管她没有许琳管得多。 在恋爱方面,钟可可一直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晚上她回家时,钟爱山还没睡,钟可可洗漱好,抓准机会就顺势过去聊天。 两个人先是闲扯了会儿。 没多久,电视剧播完,经典家长里短节目《亲情调解员》上线了,这是钟爱山最爱看的节目,还热情地招呼钟可可一起看。 钟可可哪有心思,心里正斟酌着怎么开口。 谁知电视里突然上来一对父女嘉宾,这节目也是半句废话都没有,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三下五除二就把故事说了出来。 当那个老父亲说到当初女儿不听他的话,非要远嫁遭遇家暴的时候,钟可可脑子“嗡”一声。 钟爱山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这父母不让嫁的,就是不能嫁,这姑娘也是傻。” 钟可可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第183页 大概也许今天不太适合谈心……钟可可已经有了走的打算,哪知那个女嘉宾火上浇油,到头来还在维护那个揍她的丈夫。 气得钟爱山一拍桌子给她吓了回去。 “什么玩意啊这是!” “打老婆还是人吗!” 钟可可头皮有些发紧,忍不住开口,“爸,这都是骗人的,请来的都是演员,还有剧本呢。” 钟爱山显然不信,“别说电视里,就生活中这样的例子也没少见,大院里你秦叔家的女儿就这样,谁的话都不听,到现在一个人在山西呆着带孩子呢,多苦啊。” 钟可可:“……” 算了。 她放弃。 她不想大晚上的被老爹骂个狗血喷头。 想着,钟可可站起身,刚要说话,电视里老父亲的哭声就盖过了她的声音。 钟爱山见她起来,仰头问,“你不看了啊。” “……” 钟可可坚定摇头,“不看了,我困了!” - 钟可可没撒谎。 当晚她是真的困,回到卧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又臭又长的梦。 梦里,她和钟爱山上了亲情调解员。 父女俩当着主持人的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还说自己不该当初不顾家人反对嫁给姜遇桥,不然也不会三年抱俩,整天围着孩子转一点儿也不开心。 最过分的是,她还梦见了许琳。 许琳知道她跟姜遇桥在一起,还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就你妈离谱。 更可气的是她睡了好久,怎么都醒不过来,到头来还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和炒菜的香气叫醒的。 钟可可一睁眼,就发现胖墩墩的都可以瞪着两个葡萄粒似的大眼睛,盯着她喵喵叫。 俨然一副乖巧讨饭的模样。 钟可可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抱着它亲了一口,这才从床上下来。 像假期里每个平常的早晨一样。 她踩着宽大的拖鞋,一边揉着眼,一边拉开门出去洗漱,思维还是有些混沌,以至于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才反应过来,此刻和老爷子坐在阳台棋盘对面的男人,不是钟爱山…… 那人比钟爱山高,也比钟爱山瘦。 修长的两条腿随意撑着地面,挽着衬衫的手肘又支在双膝之上,即便下着棋,姿势也挺拔利落。 老爷子盯着棋盘上挪动的黑白棋子,赞许道,“你这个棋艺可比你钟叔好多了,他就嘴上厉害。” “没有,”男人轻笑,嗓音清润温和,“钟叔比我厉害得多。” 听到这个声音。 钟可可彻底从残存的睡意中惊醒过来。 这声音,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抱着不可思议的想法,她往前慢吞吞地挪了两步,恰巧这时,男人朝她的方向回过眸,清隽侧影落在温暖的日光下,青白色的衬衫上,每个褶皱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氛围。 不是别人。 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姜遇桥。 钟可可:“……” 他不是忙着做手术吗? 怎么突然回来了?? 眼前的一切太过震惊,钟可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脑中的弹幕像是爆米花一样往外蹦,相比她的舌桥不下,姜遇桥却淡定得很。 唇角卷起漂亮的弧度,他意味深长地望着钟可可,那双内勾外巧的桃花眼里,蕴含着说不清的缱绻和兴致盎然,好像早就准备好看她这么痴呆的一幕。 就在这时,老爷子也转过头来,见她没洗脸梳头地站在那儿,嫌弃地“啧”一声,“你终于舍得起来了?” 钟可可面色哑然。 老爷子又道,“快点儿去洗漱,你爸回来咱们四个就吃饭了。” “……” 这他妈什么情况,还能一起吃饭? 钟可可脑回路拧成一股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醒。 直到老爷子对姜遇桥开口,“我说得没错吧,这孩子又长高了。” 姜遇桥收如炬的目光,随手捞起两枚棋子,语调悠然,似笑非笑地回应,“确实,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不少。” 第73章 买卖不成仁义在 姜遇桥出现得太突然。 直到洗漱完, 钟可可都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借着回卧室换衣服的功夫,她给姜遇桥发了条信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了表达此刻的心情,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居然野到老爷子面前!】 这会儿, 姜遇桥依旧在陪老爷子下棋,回复得慢了些。 姜遇桥:【就今早。】 姜遇桥:【我是被抓回来的。】 钟可可:【?什么意思】 见姜遇桥时不时地回复信息, 老爷子瞥了眼,意味深长,“女朋友找啊。” 姜遇桥不慌不忙地敲了行字, 微勾着唇点头,“嗯。” 老爷子哼笑了声,棋子落盘, “还挺粘人。” “……” 姜遇桥往下压了压唇角,似是肯定道, “年龄小,得宠着。” 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笑吟吟地催促, “别光聊天, 下棋。” 呆在卧室的钟可可自然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她心不在焉地化妆梳头,一边等着姜遇桥的回复,那边也是过了好几秒才发信息过来。 姜遇桥:【早上我下飞机后先回的大院, 刚好碰到爷爷在那边和曾叔聊天】 -- 第184页 姜遇桥:【然后就被抓了回来】 钟可可:【……】 钟可可:【那现在怎么办】 姜遇桥:【有两个选择】 钟可可:【?】 姜遇桥:【演下去】 姜遇桥:【或者坦白】 坦白是不能坦白的。 就凭昨天钟爱山看电视节目那义愤填膺的模样,钟可可还真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来个断绝父女关系,再加上许琳那个远程遥控的炸.弹。 钟可可咽了咽嗓:【别坦白了,我不敢】 姜遇桥:【……】 - 不管姜遇桥同不同意。 钟可可是打定主意怂下去。 收拾好后,她抱着猫从卧室出来, 装作完全不care的模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偏偏都可以从中作梗,像是着了魔似的往姜遇桥那边跑,一会儿闻闻,一会儿嗅嗅。 没多久,干脆爬到人家大腿上。 钟可可在心里骂了句“你这个白眼猫”,索性也不管它,装作一心一意看电视的模样,期间老爷子叫了她几次,让她帮忙倒茶水,钟可可这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跟姜遇桥视线短暂地交汇一瞬。 她板着脸。 姜遇桥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三个人就这样看似相安无事地渡过了半个多小时,钟爱山回来了。 大概是老爷子之前就跟他打过招呼,钟爱山对于姜遇桥在这儿一点儿都不意外,短暂地寒暄了一句,他把钟可可叫到厨房。 钟可可见他神神秘秘的,开始有些紧张,谁知钟爱山张口就道,“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你别板着个脸。” “……” 钟可可懵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板着脸?” 钟爱山浅白她一眼,“你看你那嘴角耷拉的,都快扯到太平洋了,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别想着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是成年人,表面功夫要做好。” 钟可可有些没反应过来,刚要说话,就被钟爱山打断,“虽然你妈各种拦着,不让别人把你失忆以前的丑事说出来,但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虽然你遇桥哥不喜欢你,但从小到大对你真的挺好的。”说着,他像过来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人要大气,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下,钟可可彻底听明白了。 原来她单纯可爱的爸爸以为她看到姜遇桥不爽,在这摆脸色呢。 道理她都懂。 但她就是不服。 怎么在钟爱山眼里,她就成了那种爱而不得心生怨恨的人? 她明明那么大气! 思及此,钟可可不服气地反驳,“你怎么就知道他对我没意思呢,就不能是他后悔了过来挽留我,被我拒绝吗?” 其实这番话也是在试探。 但钟爱山却全无察觉,兀自乐呵了声,“我说闺女,咱能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 钟可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神里有愤怒挣扎还有无语。 然而这些情绪通通被钟爱山无视,他把刚买回来的海鲜放到清水里,一边收拾一边闲闲道,“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爱恨情仇。” “……” “但有一点,我知道。” “……” “人家要是对你有意思,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闻言,钟可可:“……” 好有道理。 她竟无法反驳。 - 因为钟爱山“爱的教育”,钟可可深深感受到了父爱与母爱的不同。 这事儿要是换做许琳。 估计转头就带她出去吃饭了,还搞什么待客之道。 钟可可倒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种被羞辱后的不爽,以至于这顿午饭她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家长在。 姜遇桥没法过去问她发生什么。 只能在吃饭的时候,抢先她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像兄长那般,在席间帮她夹菜倒饮料。 钟可可鼓着腮帮子,时不时地和他对视一眼。 姜遇桥见她气鼓鼓跟个小河豚似的,想笑,又不敢笑,就偷着在桌下过去牵她的手,钟可可偏偏与他作对,不让牵。 就这么来回捣鼓了几次。 姜遇桥终于攥住她的手,唇边延展出缱绻的笑意,完全不知道老爷子这边已经注意他们俩好几次了。 只有单纯可爱的钟爱山同志毫不知情,还给姜遇桥倒酒,拉着他聊天。 从颐夏的风土人情到经济发展,再到姜遇桥的工作环境和晋升空间,后面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钟爱山来了兴致,问他,“哎,你女朋友干什么的啊,同事吗?” 钟可可咬着排骨的动作一顿。 眼波一转,下意识对上姜遇桥投过来的视线。 还没等姜遇桥开口,钟可可就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一脚踩到他的脚背上,警告的意味非常明确。 姜遇桥收到信号,微微敛神。 面向钟爱山的时候,笑意自如了许多,“不是同事,是以前认识的……学妹。” 钟可可紧绷的心弦稍微松懈。 钟爱山抬眉,“学妹不错啊,知根知底。” 姜遇桥笑着点头。 桌底下的手却像惩罚似的,挠了下钟可可的掌心。 钟爱山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处,争取过两年,叔叔吃你的喜糖。” -- 第185页 姜遇桥闻言,笑容微微凝滞,偏头看了眼钟可可。 钟可可捏着筷子。 笑都笑不出来。 浑然未决的钟爱山看起来挺高兴,又给自己倒了杯白酒。 钟可可看着她可爱的老父亲,心情五味杂陈,只希望到了那一天,他能笑得出来吧…… - 很久没见。 这顿饭吃得比平时久了些。 老爷子和钟爱山都挺高兴,特别是钟爱山,喝了不少酒,钟可可能看得出来,他其实挺喜欢姜遇桥的。 但这种喜欢,大概基于姜遇桥不是他女婿的前提上。 钟可可到底没勇气把实话说出来,在老爷子的吩咐下,下楼去送姜遇桥。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电梯,一路默契地沉默着,一直到了一楼,钟可可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姜遇桥拽到一个极为隐秘的拐角。 她穿得单薄,顿时感觉到森冷的凉意,下意识叫了一声“遇桥哥”,男人的身影就把她包裹在身.下,跟着,一个带着酒味儿和薄荷气息的吻,像是初春柔和的甘露般落了下来。 姜遇桥撬开她的唇齿,手把着她的后脑勺,把暧昧的空气喂进她的口中。 钟可可单手拽着他的衣领,不由自主点起脚尖,迎接他这个热烈又强势的吻。 无论亲吻过多少次。 她的心脏也还是像一头青涩的小鹿乱撞。 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欢。 就这么纵情吻了很久,远处突然传来一对男女的说话声,钟可可这才从旖.旎的氛围中回过神,把姜遇桥推开。 两个站在狭窄的缝隙中,紧紧抱着。 钟可可胸膛微微起伏,单手顺着姜遇桥身前被她揪得出褶的衬衫,姜遇桥垂着眼,眸光浮动着清浅温柔的笑意,抬手帮她蹭了下唇边的水渍。 这样安静的几秒钟。 思念像是倒入一汪清泉,从浓稠的状态一点点被稀释开。 钟可可轻声开口,“今晚你回大院住吗。” “付远航叫我去他那住。” 姜遇桥习惯性地用下巴蹭着她温热的头顶,“你今晚能出来吗?” “……” 钟可可眨巴着眼睛,像是要猜透他的想法一般。 “就是吃个饭,”姜遇桥笑了笑,“没别的要求。” 钟可可动了动唇,“你还想有别的要求,想得美。” 从她的话里,姜遇桥联想到吃饭时候她恶气满满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之前为什么跟我生气?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就来了?” “不是。” 钟可可有些尴尬地抿唇,“是我爸。” 姜遇桥挑眉,“嗯?” 钟可可耷眉燥眼的,“我爸以为我讨厌你,把我叫去厨房劝我,让我对你好点儿。” “你为什么讨厌我?”姜遇桥有些不解。 “他不知道咱俩成了,”钟可可语气低低的,“而且你现在还有了女朋友,他觉得我因爱生恨吧。”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讽刺我。” 钟可可嘟哝着,“他就是觉得你肯定看不上我,要看上早看上了。” 姜遇桥细品了下她的话,低垂下来的眼神脉脉,“我哪里看不上你了?” “不是这个意思,”钟可可耐着性子解释,“就是感觉在所有人眼里,我好像都配不上你一样。” 这种感觉,不需要别人说,她其实也很清楚。 姜遇桥从小就惊为天人,她却除了一副好皮囊,什么都没有,就算她再努力地靠近他,也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 大概是因为这话从自己亲爹嘴里说出来,才会让她不是滋味。 了解到她的郁闷,姜遇桥轻笑着,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那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有多好,也不知道我有多不好。” 钟可可鼻腔里发出浅浅的疑惑声。 姜遇桥敛着下颚,被酒精熏染得发红的眼帘垂下,目不转睛地看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 钟可可点了点头。 姜遇桥轻抒一口气,“那时候,从来没有人觉得我优秀,大人会用可怜的眼神看待我,小孩儿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只有你。” “愿意跟我说话,甜甜地喊我哥哥。” 钟可可喉间一哽,抬眸迎上他灼热的视线。 姜遇桥眼皮翕动,咬字缓慢又清晰地对她诉说,“可可,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是老天为我量身打造的礼物。” “是你,让曾经那个阴鸷绝望的小少年,变成今天平和而满足的姜遇桥。” …… 不得不承认,姜遇桥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就哄到钟可可的心坎儿里,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却胜似任何好听的情话。 太多天没见。 两个人在“夹缝”中又腻歪了一会儿,姜遇桥才离开。 急诊实在忙。 这次他只请了两天假。 除了晚上和付远航的见面,姜遇桥还要去康复中心看看陆美华。 时间紧迫,钟可可也知道孰重孰轻,就没跟他撒娇耍赖,毕竟他这次临时回来,也是因为她想他了。 不过还好,两个人还有一天时间。 想到这,钟可可唇角翘得更高,一路哼着歌回了家,盘算着明天出去要穿什么衣服,刚开门进去,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嗓音从阳台那边传来,“回来了?” -- 第186页 钟可可把粉色拖鞋套在脚上,甜甜应声,“回来啦。” 说话间,都可以喵喵喵地跟过来,钟可可把猫抱起来,朝老爷子走去,“爷爷,你不是喝了酒吗?不休息休息?” 老爷子岁数大了不胜酒力,把报纸和老花镜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心,“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吗。” “等我干嘛。” 钟可可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一根香蕉,刚要掰开,就听老爷子语气肃穆地开口,“等你回来,好好说一下你跟遇桥的事。” 给香蕉脱衣服的动作停住。 钟可可看向老爷子的神情有些呆,“我跟遇桥哥……什么事……” 说话的间隙。 老爷子踱着步,在她侧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神情看不出起伏,“什么事?” “……” “当然是你们俩偷偷在一起,还在我面前演戏的事。” 第74章 魅力还挺大 话音落下。 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没想到精心伪装这么久的事, 居然一秒被拆穿,钟可可近乎错愕地望着老爷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 是哪里露出马脚? 是之前两个人眼神交流得太明显了吗? 钟可可百思不得其解,嗫嚅了半天, 虚虚开口,“爷爷,你都知道了啊。” 老爷子轻哼了声, “你们两个真当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都看不出来?” “……” 钟可可瘪着嘴,心慌得厉害。 这种感觉, 可比她小时候偷改试卷分数被拆穿刺激多了,再联想到刚刚吃饭的时候, 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 妈的。 早知道就不让他牵手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把话摊开来讲。 老爷子故作严肃地质问,“你们两个,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钟可可不情不愿地承认, “去年……” 有那么一瞬间。 钟可可都以为老爷子要被她气得蹦起来,结果老爷子只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不轻不重地放下。 “去年什么时候?” “十一月吧。” “才在一起两个多月?” 钟可可见老爷子态度平和,神经一点点松懈, “嗯,在一起没多久。” 老爷子想了想,“那孩子离开童安,去颐夏,也是因为你?” 钟可可诚实地点头。 老爷子又问,“你是不是也早就恢复记忆了。” 钟可可呼吸凝滞了一秒, 硬着头皮点头,“是。” “什么时候恢复的。” “……从童安回来的时候。” 老爷子想到她那时候的状态,疑窦丛生,“你那个时候,是跟他吵架了?所以哭着回来的?” “没吵架,”钟可可抿了下唇,“就是都想起来了,生他气。” 老爷子若有所悟地点头,兀自梳理着,“你们分开了几个月,他舍不得你,就辞职去颐夏找你。” 说出来反倒轻松。 钟可可如释重负地应声。 老爷子搞清楚来龙去脉,轻笑了声,“这小子,还挺痴情。” “爷爷,你不生气吗?” “谁说我不生气了。” 老爷子横她,“恢复记忆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们,要不是被我看穿,你到现在都还瞒着。” 钟可可自知理亏,解释起来也支支吾吾的,“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且,”她顿了顿,撇着嘴说,“我怕我说了,我爸妈就离婚了。” 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歪理。 老爷子哽了一下。 钟可可意兴阑珊的,“虽然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也能看出来,他们俩是看在我失忆的面子上,才维持这个家的,我不想他们分开,就能装一天是一天,但没想到,两个人还是离了。” 放假回来这么多天,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在钟可可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原本以为,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老爷子沉下一口气,劝着她,“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俩人分开是早晚的事。” “我没往心里去,”钟可可局促地搅弄着手指,“我自己的事都没弄明白,哪还有心思想他们俩。” 说话间,她看向老爷子,大着胆子问,“爷爷,现在你知道了我和遇桥哥的事,打算怎么办啊。” 终于聊到正题。 钟可可再度紧张起来,从老爷子目前的态度来看,她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中严重。 果不其然,老爷子眼底浮现出笑意,“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了,我能怎么办,还能硬把你们拆开不成?” 听到这话,钟可可长舒一口气,笑容浮上嘴角。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老爷子打断她,“除了我,还有你爸妈呢。” 钟可可笑意收敛。 老爷子思忖了下,不疾不徐道,“你妈跟你爸离婚了,她那头我插不上话,但你爸是我儿子,还得听我的,不过就算这样,那孩子也得亲自过来一趟。” 虽然语气不轻松,但话里的意味,摆明是同意了他们俩的事。 心情仿佛坐了一场惊险的过山车,钟可可唇角抖了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老爷子语气调侃,“怎么?我帮你你还不高兴?” -- 第187页 “不是不高兴,”钟可可挠了挠耳根,“就是挺意外的,我以为你会反对呢。” “要是他对你不好,我还真想反对,”老爷子眼睛弯了弯,像是放下什么重担,“但现在看来,这孩子对你应该很不错。” …… 跟老爷子坦白后,钟可可整个人放松得犹如脱缰的野马,当下就给姜遇桥发了语音过去,告诉他这个“喜讯。” 刚好赶上他和付远航去康复中心看许琳,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消息。 等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钟爱山已经醒酒了,老爷子把他叫出来,在客厅单独谈了好一会儿。 家里隔音好,钟可可听不到两个人的说话,索性专心和姜遇桥发信息。 姜遇桥:【那我明天穿得正式一点,还有,叔叔喜欢什么?你列个清单给我。】 钟可可趴在床上翘着小腿来回晃:【他要是什么都喜欢你还把整个超市都带过来吗?】 姜遇桥:【也行。】 姜遇桥:【我爷爷手底下刚好有个超市。】 钟可可:【……】 钟可可:【你这是在炫富。】 姜遇桥:【炫富倒没有,就是有点儿紧张】 钟可可:【?你也会紧张】 姜遇桥:【怎么不会】 姜遇桥:【当初跟你告白的时候就挺紧张】 钟可可顺势想起他正式对自己告白那天的模样,确实比平时拘束很多。 大概是卸下了心事的缘故,钟可可高高兴兴翘起唇角,【你放心吧,我爷爷既然要你过来,就是同意你进我家门了,我爸在我家地位低得很,要你过来见见也就是走个形式】 话虽这么说,但该做的一样都不能少,那毕竟是钟可可的父亲,姜遇桥不敢怠慢。 原本他和付远航要去火锅店的,姜遇桥也临时让他换了方向,去附近的商场。 付远航第一次见到他这朵高岭之花这种讨好人的模样,一路上没少挤兑他。 姜遇桥起先还笑着骂他两句,后来就专心在手机上记录钟可可说的,爷爷和钟爱山的喜好。 等钟可可差不多发完,卧室的门被推开。 听到声响,钟可可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钟爱山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审视着她。 这场面说不出来的尴尬,钟可可欲言又止,还没想要好说什么,钟爱山就皱着眉,喃喃着关上门。 离得不远,钟可可隐约听见他说了句—— “我闺女魅力还挺大。” “……” “???” 不过就算钟可可遭遇了老父亲的无情歧视,她和姜遇桥的事也算是一半落了地。 碍于明天要来家里见爷爷和钟爱山,两个人打消约会计划。 原本钟爱山提议想去外面吃的,但被老爷子拒绝了,一是他嘴刁受不了外面的烹饪,二是他想单独和姜遇桥说说话,去外面总是不方便。 就这样,才定了第二天中午的见面。 虽然是第二次来这里,姜遇桥并不觉得轻松,好在今天和昨天不同,今天的钟可可可以明目张胆地牵着他的手,把他介绍给钟爱山。 钟爱山神色不如昨天那般热情,只是像个正常的长辈那般招呼他,钟可可见状,拿着两枚橙子走到姜遇桥跟前,塞给他一颗,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别管他,他可能是觉得没面子。” 姜遇桥忍着笑意,学着她小声嘀咕的模样,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为什么没面子?” 钟可可朝那边觑了眼,确定钟爱山没往这边看,才再度开口,“他昨天还说要吃你喜糖。” “……” “结果今天就吃到自己头上。” 语毕。 姜遇桥眉骨微抬,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 跟着,两人下意识地对视目光,然后就开始笑。 钟可可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明亮又鲜活,像是偷腥的小猫,姜遇桥的笑容则多了一份暧昧和悸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角的涟漪越弯越深。 抬手刚要帮她顺一顺额前凌乱的发丝,就听厨房那头传来一声轻咳。 姜遇桥手一顿,循声望去,钟爱山正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冲他扬了扬下巴,“来遇桥,帮叔叔做菜。” 反应过来什么,钟可可偷偷握住姜遇桥的手。 姜遇桥领会到她的心意,用指腹揉了揉她微湿的掌心,以作回应,起身的时候,他听见他的小姑娘用气音鼓励他,“哥哥加油啊。” - 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坐镇的缘故,这场谈判的氛围比想象中要轻松一些。 钟爱山本想在饭后,单独跟姜遇桥聊聊的,但见钟可可没一会儿就跟他腻歪到一起,有些坐不住,就提前把他叫进厨房,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在旁边对着菜谱炖鸡。 袅袅香气之下,钟爱山和姜遇桥面对面坐着,开门见山,“情况呢,我也了解得差不多,叔看着你从小长大,不拿你当外人,有些话也不想拐弯抹角地问你,就直说了吧,你跟可可这事儿,叔现在不能完全答应。” 姜遇桥料想过这个答案,并不算意外地淡笑着点头。 “并不是因为你不好,凭心而论,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钟爱山语气很诚恳,“不管是家教外貌人品,或者是其他所有的所有,但问题就是,你家里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个着落。” -- 第188页 “并不是说你父亲母亲怎样,而是曲庆周还没有落网。” 听到这个名字,姜遇桥垂下眼帘。 眼底的情绪被浓密的眼睫遮挡住,冥冥不清。 老爷子听到这话,对钟爱山轻嗤一句,“要谈就谈,别扯乱七八糟的。” 钟爱山不尴不尬地清了下嗓子,“知道了爸。” 话音刚落。 姜遇桥就开了口。 男人清瘦却宽阔的脊背落在日光里,模样倔强又清隽,“您的意思我都懂,我也知道你和爷爷的担忧。” “曲庆周的事,的确是我从小到大的心结,我之前确实在暗中追查他的下落,包括去童安,”姜遇桥不卑不亢,目光凌然地与钟爱山相迎,“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从我决定从童安来到颐夏,我就已经抛下过去的一切。” “曲庆周是生是死,都跟我无关,”姜遇桥嗓音沉沉,态度诚恳,“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和可可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 钟爱山苦笑了下,“但你忘了曲庆周当年说过的话了吗?” 闻言,姜遇桥手指微蜷。 曲庆周的女儿在跳楼后,愤怒到近乎疯狂,扬言要弄死所有相关的人给他女儿陪葬,特别是律师姜远的孩子,有一个弄一个。 这句话,成了姜遇桥年少时的梦魇,困扰了他很多年。 他努力克服掉,并且已经快要忘了。 却在今天,成了他想要争取此生所爱的绊脚石。 钟爱山面色为难,“不是叔叔想要阻拦你,只是这个人的存在就像定时炸.弹一样,我就这一个女儿,我不想她出事。” “这个不是你对她多好,多爱她就可以抵消得了的。” 话题至此,整个厨房沉默下来。 前所未有压迫感,压得姜遇桥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拒绝。 姜遇桥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厌恶自己的出身。 但那又能怎样呢。 他就应该对钟爱山笑着说,好的,我为了可可,会远离她。 如果能做到。 他早就做到了。 不是没挣扎过。 也不是没试着放弃过。 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他哪一刻不是在提醒自己,可可那么好,不要耽误她,但最后,还是彻彻底底的沦陷。 大概人从出生开始,真的有红线这一说法吧。 姜遇桥始终觉得,钟可可就是他的命中注定,他不想放弃。 思及此,姜遇桥轻抒一口气,徐徐开口,“叔叔,我知道您的担心,如果我是您,我也会一样抗拒,但不管怎样,我都还想再试试。” 钟爱山看向姜遇桥,不知道是光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发现他的眼底竟然有些红。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自私,”姜遇桥面色凝重,像是经历了反反复复的挣扎般,乏力地勾着唇,“但我真的没有拿着可可的未来赌,而是发自内心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我发誓,我会用我性命保护可可,爱可可。”姜遇桥嗓音艰涩,“请您无论如何——” “再让我试一试。” 试一试,和这个不公的命运斗。 也试一试,相信他会给可可美好的未来。 随着他的尾音落地。 厨房再度安静下来。 钟爱山看着面前坚如磐石,眼神漆深而笃定的姜遇桥,为难地动了动唇,就在这时,老爷子一锅鸡汤炖好,关下火,转过身,“行了,钟爱山,戏演够了没。” 这话像是开关一般。 钟爱山顿时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硬的脖子,“哎我这个颈椎病。” 突如其来的语气转变瞬间把气氛扭转。 像是感知到什么,姜遇桥心头微颤,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轰然来袭。 下一秒,钟爱山站起身。 老爷子端着刚煮好的鸡汤,慢着步子走过来,先是对钟爱山说了句“看你把孩子吓得”,跟着又很得意地转过头来看他,“怎么样,我跟你钟叔排的这出戏,是不是很真?” 第75章 钟可可,你别招我 吓唬姜遇桥的这个主意, 是钟爱山提的。 当时他醒酒没多久,脑子处于亢奋的状态,听到姜遇桥为了钟可可从童安抛弃一切跑去颐夏, 心里别提多骄傲。 虽然他嘴上说着人家不可能看上自己闺女,但心里也是多少期望钟可可能够“报仇雪恨”, 一开始是真想过不答应俩人在一起的,但老爷子狠狠用报纸敲了下桌子,直接把他敲醒了。 “你少在这放屁, 当初你不也是硬要跟许琳在一块,我说什么了!” “人遇桥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孩子,他也是受害者, 你干嘛要刁难他!” “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曲庆周是大罗神仙吗想回来就回来想弄谁就弄谁?警匪片看多了吧你!” 钟爱山被敲得脑袋发懵,“行行行了爹,我就是提一提, 又没说真反对, 倒是你。” 老爷子横他一眼,脸上写着“我怎么了”。 钟爱山扯了扯嘴角,“当初还是你跟许琳说的,这俩孩子走得太近了, 应该保持距离,许琳才正式跟那孩子谈——“ 话没说完,老爷子把报纸撂在桌上,“放屁,那时候可可多大,没成年不说还要高考, 那高考不比搞对象重要!” -- 第189页 “还有,我那时候以为遇桥不喜欢可可,见不得可可倒贴,所以才阻止的,懂不懂!” “懂懂懂。”钟爱山忙把他手底下的报纸抽出来,扔到一边,“你悠着点,小心闪到。” 老爷子哼了声。 钟爱山大孝子第一名,不敢惹老爷子生气,再一个他也不是刻板的人,干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儿。 想了想,他顺从道,“既然你同意,我也没啥说的,只要他对可可好就行。” 有了这话。 老爷子这才舒了一口气。 后来,钟爱山去看钟可可。 老爷子抬头,望了望对面墙上的那副苍松水墨画。 半晌,苍老的容颜扬起一抹笑,他低声喃喃道,“老陆啊,我这也算对得起你了。” …… 钟可可在客厅吃了两根香蕉外加三个小芒果,等得不耐烦,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捞出来的时候,祖孙三辈终于从厨房里出来。 老爷子和钟爱山依旧是那副毫无起伏的模样,后面跟着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姜遇桥从正午明黄色的光影中徐徐走来,高挑挺拔的身材,英俊的眉目,还有清亮狭长的桃花眼,看向她时,荡漾着明晰的浅光。 钟可可心跳跟着快了半拍。 姜遇桥走到她跟前,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头。 钟可可睁着眼睛,用口型问他,“怎么样?” 姜遇桥薄唇卷起清晰的弧度,同样用口型回答她。 “成了。” - 大概无事一身轻。 钟可可从没吃过这么开心的一顿饭。 左边是爸爸,右边坐着男朋友,对面还坐着爷爷,钟可可简直有种被整个世界的爱意包围的感觉,更让她开心的是,爷爷和钟爱山也都很关爱姜遇桥,时不时地给他夹菜,话题有意无意地围着他,显然不是刚进门时的模样。 钟可可十分好奇他们三个是怎么谈的。 于是吃完饭,她马不停蹄地把姜遇桥拽到自己的卧室,刚要关上门,钟爱山就端着菜盘子过来,“你们俩干嘛?” 姜遇桥刚要开口,话头就被钟可可拦住,“我们俩说悄悄话,不行吗?” 钟爱山不容反对,“说悄悄话也不用关门,我跟你爷爷不听。” “……” 钟可可不服气地耷拉着嘴角。 姜遇桥眼底浮起隐隐的笑意,拉着她手腕力度却没有丝毫的松懈,“放心吧叔叔,我们不关门。” 钟爱山哼哼两声,这才慢悠悠走进厨房。 哗啦哗啦的洗完声响起。 钟可可拽着姜遇桥躲在门口看不到的地方,都可以听见动静,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地站在两人退边蹭,喵喵喵一副求抱的模样。 钟可可没心思搭理小猫,只顾看着姜遇桥,“快说快说,你们三个到底怎么说的,怎么呆了那么久?” 姜遇桥斜靠在淡粉色的墙壁上,笑意有些慵懒,“我说我差点被扫地出门你信吗?” 钟可可愣了下,“为什么?不是聊得挺好的?” 这会儿只有他们俩,姜遇桥终于不用端着,语气轻松了不少,“开始聊得不那么好。” 钟可可眨巴着星星眼,“怎么说?” 姜遇桥轻抒一口气,把钟可可拉进怀里抱着,习惯性地蹭着她温热的头顶,“爷爷和叔叔给我来了个下马威,两个人一唱一和演了一场戏,我差点当真。” 回忆起来,姜遇桥觉得既好笑,又后怕。 在那个不大的厨房里,每一秒的时间都格外难捱,那种心凉半截,近乎沉入冰冷海底的感觉,到现在还在他脑海里清晰浮动。 姜遇桥真的以为,钟爱山会让他离开钟可可。 最绝望的是,他在当时的情况下,竟然想不到任何可以说服对方的理由。 怎么说服。 跟钟爱山保证,曲庆周永远不会出现吗? 还是告诉他,自己能确保钟可可不会被牵连? 姜遇桥什么都确定不了。 也就是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但他放不了手。 姜遇桥没办法想象没有钟可可的人生,他要怎么往前走。 这辈子,他从没求过任何人,但那个时候,他只能用求,他希望钟爱山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试一试,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钟爱山和老爷子演的一出戏。 甚至,在老爷子把心里话告诉他的时候,姜遇桥还有些不敢相信。 “一开始,我就没想阻拦你跟可可,去年的时候是因为可可马上要高考,而且我以为你不喜欢她,哪个家长能愿意自己的孩子受苦呢,想当然就让你远离她。” “但后来,我多少知道点儿你们俩的事,我想着,可能是我以前想错了,你是喜欢可可的,你对她也比我想象中好,把她交给你,比交给别的小男生放心得多,既然你们双方情投意合的,我们也没理由拆散。” “今天之所以演戏给你看,无非就是想考验考验你,看看你对可可的喜欢到底是什么程度,你今天要是真的就打了退堂鼓,我反倒会觉得不应该把可可交付给你。” “但挺好,你没让我失望。” 老爷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浮动着欣慰的笑,就像看到自家的孩子长大成人一样,跟着,又情不自禁多说了几句,“遇桥,我希望你别怪爷爷,当初把可可粘着你的事告诉许琳,是出于担心,爷爷不是不喜欢你,爷爷跟你的爷爷一样,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子。” -- 第190页 …… 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 除了男人平淡沉静的转述声外,没有其余任何声响。 钟可可他说到爷爷的话,眼眶微微有些泛湿,姜遇桥低眉,捏了捏她的脸,“可可,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 钟可可不止一点意外,她仰着头问,“你羡慕我这种学渣干什么?” 姜遇桥敛着下颚,专注地看着她。 钟可可眼睫轻颤,觉得不可思议又疑惑,“应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姜遇桥轻笑了声,“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学习好,个子高,”钟可可神态认真,“长得又好看,所有人都喜欢你,还有——” 姜遇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有什么?” 钟可可抿了下唇,试探着道,“有钱?” 姜遇桥眉骨挑起,语气淡了三分,“哦,原来你喜欢我,就只是因为这几点。” 钟可可张了张嘴。 没想到还有这话在等着她,她本能地想要解释,但却发现自己解释不出来什么,的确啊,她八岁的时候见到姜遇桥的第一眼,就深深被他的美貌吸引。 光是脸就够她一眼万年的了。 想到这,钟可可呐呐道,“八岁小孩儿哪有什么深层次的追求啊,不就是看一个人好不好看,长得白不白吗!” “……” “你对八岁小孩儿提什么要求。” 姜遇桥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边点头一边道,“是,我不该对八岁小朋友有什么要求,我应该庆幸,我遇到的是八岁的钟可可。” 钟可可脖子一梗,“那是,我要是十八遇见你,还不一定看上你呢。” 姜遇桥忍不住轻笑,把她拉进怀里,劫后余生般,箍得更紧了些,“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钟可可翘着唇,笑颜可爱极了,“不反悔,打死都不反悔。” 说着,她踮起脚尖,在姜遇桥柔软的唇瓣上浅啄了一下,跟着像只做坏事怕被抓到的小兔子似的,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钟爱山不在外面,才放松警惕。 姜遇桥觑着她,到底还是无法克制,把人捞回来按住,低头封住她的唇,攻势缓慢绵长地吮着她气息清甜的唇瓣。 这个暗地里的吻,仿佛带着旺盛的诱惑力,促使钟可可扬臂搂住姜遇桥的双肩,形成一个契合度刚好的拥抱。 须臾之后。 两人不近不远地分开,钟可可搂着姜遇桥的窄腰,习惯性地靠在他胸膛,感受着他修长的手一点点帮她顺着后背。 虽然亲吻了很多次。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她自己家,背着两个长辈,多少有点儿刺激。 隔着衣服,钟可可听到男人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有些脸红地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说呢,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天生乐观,又阳光。” 姜遇桥的声音很轻,很好听,“有爱你的家人陪伴,一生平安顺遂。” 说到这里,姜遇桥忽然低头,盯着她仿佛揉碎星光的眼眸,语意含笑,“这么一想,倒是我的出现搅乱你原本更好的人生。” “才没有。” 钟可可不喜欢他这么说,她把头埋在姜遇桥的胸间,嗓音变得有些低,“你不在,根本没什么更好的人生。” 姜遇桥轻吸一口气,怀抱温柔而绵软。 他静静地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每一分每一秒,过了会儿,忽然开口,“可可,哥哥会好好护着你的。” 钟可可鼻音很轻地嗯了声。 姜遇桥蹭了蹭她,“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伤。” - 吃完这顿饭,又陪着老爷子呆了会儿,姜遇桥才离开,跟着付远航去了机场。 钟可可本来想跟着去的,但被钟爱山拦下来,钟爱山虽然同意两个人交往,但他还是不愿意让钟可可太主动。 大概是因为,以前看自己闺女主动的时候太多了,舍不得她谈个恋爱也这么尽心。 姜遇桥知晓钟爱山的心思,也劝着钟可可留下。 钟可可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乖乖留在家。 反正过完年后,她很快就可以飞回去见姜遇桥,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她听人说,急诊科的大夫就连过年都不能休息,因为过年是意外发生最频繁的时候。 有时候遇见硬茬,还会找医生的麻烦。 钟可可怀揣着小小的担心,心不在焉地度过了年前的最后几天,转眼间,春节来临。 那天一大早,钟可可就接到了姜遇桥的电话,一夜没睡,男人的嗓音带了点沙哑的性感,“睡醒了吗小朋友?” 钟可可没太睡醒,声音含糊得像是小猫,“唔,还有点儿困。” 她翻了个身爬起来,把窗帘拉开,暖调落在房间里,格外美好。 姜遇桥就知道她还没起,轻笑着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可以睡懒觉。” 钟可可打了个哈欠,又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着,“你不是应该羡慕我的被子吗?” “嗯?” 姜遇桥疑惑了声,“为什么。” 钟可可故意逗他,“因为它可以抱着香香软软的我。” 本来她以为这男人会取笑她的,谁知姜遇桥停顿了下,很认真地问,“那下次换我试试?” -- 第191页 钟可可天真地问,“你也想睡我的被子?” 话刚出口。 那边就传来一阵清楚的低笑,在这意味不明的笑意里,钟可可嗅到了暧昧的气息,很快就反应过来,姜遇桥的意思是——下次换他抱着她。 而她的那句,也因此多了一番勾引的味道。 果不其然,姜遇桥似笑非笑的话语里,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钟可可,你别招我。” 啧。 警告就警告。 还念她大名儿。 钟可可微恼,“我才没招你,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见不到我女朋友,”姜遇桥依旧是那个调调,“还不让我脑补一下?” “……” 钟可可脸下意识地发热,“脑补什么,不许脑补!” 姜遇桥:“哦。” 钟可可:“哦什么你!我才十九岁!” 见小兔子有些急了,姜遇桥收回笑意,“行了,我不惹你了,看样子你现在也醒了吧。” 钟可可揉了揉眼,“嗯,醒了。” 她刚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个女声叫姜医生,姜遇桥应了声,说马上过去。 “又要开始忙了?”钟可可问。 “嗯,昨晚上送来了个喝醉酒打架斗殴的两个病人,”姜遇桥语气有些头疼,“我现在要过去看看。” 知道他又要忙,钟可可悻悻地“噢”了声,“那你去吧,这几天注意身体,别熬坏了。” 姜遇桥却没有马上挂断,而是用只会对她才有的温柔语调,对她说,“可可,新年快乐。” 不知怎的。 明明是毫无新意的四个字,却被她听出情话的味道。 或者说,姜遇桥对她说话和对她以外的人说话,是完全两种味道,他对她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蕴含着深深的情意。 每个音节都像是告诉她,可可,哥哥喜欢你。 钟可可被自己的歪解取悦得心花直开,一边乖巧地应声,“遇桥哥,你也新年快乐。” 说话间,她朝窗外看了眼。 南方不比北方,即便是冬天也是阳光明媚的模样,想到颐夏现在的季节,她轻笑着补充,“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 “等春暖花开,就能见到我啦。” - 这个春节,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忙碌。 依旧像往年一样,钟可可在初一回到大院,大院里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又去江边放孔明灯。 觉得不尽兴,后半夜又去KTV嗨到晚上,还是姜遇桥不放心打电话过来,付远航才把她送回去。 接连几天,钟可可都被各种局缠着。 终于过了初五,节日气氛消减,开学的日子也愈发临近。 钟爱山的意思是让她按照正常时间回去,但钟可可不愿意,她借着回去做课题的理由,当天就订了回颐夏的机票,打算给姜遇桥一个惊喜。 回颐夏的那天,她心情格外的好,小行李箱里还装了一件她亲手给他挑选的红毛衣,算是给他新年的弥补。 毕竟以姜遇桥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出去买新衣服。 在路上睡了一觉,钟可可在当晚就到了颐夏。 本来她想回家等着的,但得知今晚姜遇桥可能又留在医院,就提着行李去了市二院,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医院会很安静,谁知她刚进去,就看到医院大楼外停着两三辆警车。 钟可可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下来,有些好奇地张望着。 刚巧路过一对上了年纪的母子,老太太捂着心口念叨,“哎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最近还是少来医院,太吓人了。” 中年男人扶着她,安慰道,“没事啊妈,不是说犯人被抓住了吗,这医院又不会天天出这种事……” 这种事? 哪种事? 钟可可思绪空白了一瞬,不知为何,亢奋的心情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沉淀下来。 她拿出手机,顺手给姜遇桥打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还是没看到,怎么打都没有接通。 没办法,钟可可只能朝住院处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女医生迎面走来,大概是低着头打电话的缘故,她没看到钟可可,不小心与她撞了个满怀。 钟可可胳膊吃痛,闷哼了下。 女生停下来,刚要说对不起,就认出她是钟可可。 钟可可揉着胳膊,看清她的脸后,也愣住了,是楚雪,自打上次两个人说完话后,再也没见过。 楚雪见她在这很是惊讶,“可可,你怎么在这?” 钟可可笑了笑,“我来找我男朋友,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呢。” 话音落下。 楚雪脸色瞬间变了,“姜医生……现在手术室那边,应该暂时接不了你电话。” 钟可可啊了声,“在做手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 话没说完,楚雪打断她,“不是做手术,是他爸爸出事了。” 姜远出事了? 钟可可愣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爸爸今天来医院找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一个人打起来了,”楚雪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那人还是个逃犯,他爸爸好像要抓住他,结果反手被捅了好多刀,现在正被抢救呢。” 钟可可下意识屏住呼吸,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 第192页 她抓住楚雪的手,嗓音发颤地问,“那个逃犯叫什么,你知道吗?” 楚雪被她抓得恍了下神,想了下,磕磕绊绊道,“好像、好像叫什么曲——” “曲庆周?” “对!就是曲庆周!” 第76章 泼妇猫 钟可可拖着行李箱, 风风火火来到手术室外时,姜遇桥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神色空茫。 男人穿着那身熟悉的白大褂, 双肘撑着双膝,腕骨明晰的手垂下, 头微微低着,在走廊冥凌不清的灯光下,眸光黯然, 周身散发着几分颓败。 听到声响,姜遇桥微微侧眸。 在对上钟可可视线的那一瞬间,眼神意外地闪烁了下。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色的长款羽绒服, 毛绒绒的领子围着她白皙软糯的小脸,晶莹漂亮, 但神色又是遮掩不住的紧张。 姜遇桥心口微滞,起身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怎么突然来了?” 大概是忙了很久都得不到休息的缘故, 钟可可清晰看到,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 心仿佛被谁掐了一下。 钟可可有些难受地看着他,“遇桥哥,叔叔怎么样了?” “你都知道了?”姜遇桥声音很沉。 “知道了, ”钟可可点头,“路上碰到楚雪,楚雪跟我说的。” 姜遇桥牵着她的手沉默下来。 就算不说,钟可可也能看得出来,情况不太乐观,虽然姜远和姜遇桥关系如此, 但他也还是他的父亲。 气氛莫名凝固。 钟可可犹豫几秒,过去抱住他,姜遇桥出于本能,做出迎合的姿势。 初春的颐夏还泛着寒,冻得羽绒服布料发硬,姜遇桥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定下神来。 钟可可本想安慰他的,却反而听到他开口,“可可,这边现在不太安全,不然你先回学校?” “……” 钟可可稍稍退离,“我不要。” 姜遇桥唇线抿成一条,严肃地看着她,“可可,我没在和你商量,现在情况很严重,曲庆周跑了,没被抓到,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钟可可眼神倔强地看着他,“他是来找你的?” 姜遇桥轻点了下头,顿了顿道,“应该是来找我的,但是碰巧遇见我爸,我爸认出他,就冲上去想要抓住他,两个人撕扯起来。” 后面的不用说。 钟可可心里也有数。 其实她早就设想过这一天,只不过没预料到会这么快发生。 “遇桥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钟可可笑了下,“但是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不然我十三岁那年,也不会偷偷跟着你去林州县。” 林州县,紧邻童安市的小县城,当年曲庆舟躲避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里,姜遇桥认识了曲心随,正是在那里,曲庆周把一块残破的玻璃从楼上推下来,下面站着的,刚好是他和劝他回家的钟可可。 当时钟可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求着付远航带她去林州县找姜遇桥。 结果就发生那样惊险的一幕。 情急之下,姜遇桥把钟可可紧紧护在身下,两个人的手臂牢牢抱在一起,摔在地上,这才有了后来两人同一个位置的伤疤。 从那之后,姜遇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钟可可。 之前,钟可可不懂为什么。 可等她慢慢长大,她才明白,那是姜遇桥不想牵扯她。 但没用的。 她已经选择和他在一起,就不可能退缩。 看着眼前这个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的小姑娘,姜遇桥忽然哑住,他们太了解彼此,反而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钟可可把他推开,后退了两步,“看你的样子也熬坏了,我去下楼给你买点儿吃的。” 像是生怕他反对似的。 钟可可转身就走。 姜遇桥伫立在原地,看着她玫瑰金色的行李箱,陷入深深的沉默。 担心姜远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更多的是担心钟可可。 平静的生活刚向他铺展开美好的一面,他无论无论如何都不想打破。 …… 从楼上下来,钟可可直奔一楼的便利店,买了两瓶牛奶和面包,还有一些零食,去柜台那边付钱。 老板娘正嗑着瓜子,跟人打电话,“哎,你都不知道,今天场面有多吓人,那个被捅的老板啊,据说还是我们医院医生他爸。” “是啊,被捅了好些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听说是有旧仇。” “谁知道呢。” “也只能等着公那边尽快抓吧,不然人心惶惶的,想想都害怕。” 钟可可唇瓣不自觉抿着,把零钱拿出来,“老板,结账。” 回去的路上,钟可可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她知道姜遇桥在担心什么。 也不是不害怕。 只是比起害怕,她更怕一个人躲起来,把姜遇桥留在未知的恐惧里,那种感觉,比要她死还难受。 所以,她本能地选择留下来。 两个人熬,总比一个人好吧。 反正情况也不能再差了。 钟可可揉了揉脸,上电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坚强一些,结果刚从电梯出来,朝手术室那边走,就听见原处传来了女人的呵斥声。 -- 第193页 都说祸不单行。 曲庆周没抓到,更难缠的后妈来了。 钟可可虽然没见过宋珠,但从她冲姜遇桥发疯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姜远的老婆。大概是刚得知姜远被捅伤的消息,宋珠有些接受不了,大着嗓门对着姜遇桥就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是姜远儿子,也不是我的,凭什么对我命令!” “姜远就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你们家过去招惹的事我不管,现在不行!你们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到我儿子这儿!” “你们不过好日子我们还要呢!”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不配站在这里,你走,你走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穿透整个走廊。 这会儿走廊上没什么人,钟可可见她推搡着沉默的姜遇桥,脑子一热地冲上去,一把把宋珠推开。 宋珠脚下不稳,趔趄着靠在墙上,疼得“哎呀”一声。 没想到钟可可能突然过来,姜遇桥眼眸抬起,第一时间过去捞她,然而钟可可眼前正气血上头,想都不想就把姜遇桥甩开,小小的身板儿拎着宋珠的领子就把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如果不是碍于姜远的这层关系。 钟可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揪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抡到墙上去。 也许是平时的钟可可呆在姜遇桥身边,温顺了太久,姜遇桥都快忘了,他的小女朋友是从小在沙堆子把男生打哭的选手,小时候因为有个招人烦的混混说姜遇桥不好,她还差点儿用铁锹掀了那人的头。 怕她出事,姜遇桥迅速走上前,把她拽回来,紧紧钳制住。 宋珠显然吓坏了,捂着自己的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可可。 钟可可气得像只会哈人的奶猫,一边挣脱着姜遇桥的禁锢,一边毫不客气地骂她,“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眼前打姜遇桥!” “什么叫你们好日子,你问问姜远,他早年做了什么孽!” “不管妻子儿子,在外面风流快活做老板!要脸吗!” “我遇桥哥才是受害者!他没爹没妈过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出了事就要怪他!” “你要发疯就滚远点,别在这里找骂!” 明明是十分凶恶的话和模样,可放在钟可可身上,就只有奶凶的效果。 宋珠一开始还害怕,跟着眼神就变得愤怒。 就在这时,手术室里出来一个护士,压低声音呵止她们,“你们干嘛啊,医生正在里面抢救呢,你们在外面吵什么!” 大概听到了来龙去脉。 护士训人的时候死死盯着宋珠。 宋珠脸一阵红一阵白,哼了一嗓子转头走向另一边,远远站着。 姜遇桥搂着钟可可,跟护士道歉,“对不起周姐,我这就带她们走。” 周护士点点头,进去之前,声音温和地安慰姜遇桥,“别太担心,相信主任。” 姜遇桥抱歉地笑了笑,把钟可可拉到楼梯拐角,他这才发现,小姑娘早就哭了。 姜遇桥原本还没什么波动。 可到了这一刻,却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难受。 他抬手给钟可可擦了擦眼泪,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哄她,“别气了好不好?” 钟可可像是忍到了极致,一边掉眼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喜欢她骂你,她不可以骂你。” 姜遇桥的心像是泡在酸涩的柠檬汁中,软得稀巴烂,这一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他眼前的钟可可,才是最重要的。 眼泪太多,他擦不完,索性把钟可可抱在怀中。 有了他心跳的安抚,钟可可的抽噎声这才渐渐停歇,姜遇桥轻柔着她的后脑勺,低声道,“她骂就随她骂,我根本都不气。” “可是我生气。” 钟可可听起来委屈得要死,“谁都不可以骂你,她不配。” 姜遇桥轻笑了声,“只有你能骂我,她不配。” 见他好像真的不怎么生气,钟可可渐渐恢复平静,跟着就有些难堪,“我刚刚是不是很像泼妇。” 姜遇桥地敛着眉笑她,“像炸毛的猫。” 钟可可唇角抖了抖,“泼妇猫。” 姜遇桥喉咙里闷出笑,他一边笑,一边捏她的脸,“我就喜欢泼妇猫。” 钟可可破涕为笑,朝宋珠那边指了指,“那她怎么办,你就这么忍着吗?” 姜遇桥瞥了那边打电话的宋珠一眼,摇头,“不忍。” “等会儿我找她谈。” 话音刚落。 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为了方便他接电话,钟可可往后退了一小步,姜遇桥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把郑良的电话接起来。 离得很近。 钟可可能很清楚地听到两人对话。 郑良没做任何寒暄,开口就直奔主题,“喂,桥子,我现在在颐夏。” 姜遇桥轻拧着眉,话还没问出口,就听郑良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 “曲庆周抓到了。” 第77章 你在我床上,让我怎么睡?…… 这句话, 让姜遇桥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脏近乎停摆。 不真实感一漾一漾冲击着神经,姜遇桥缓了好几秒,才听到自己微沙的嗓音, “消息确定吗?” -- 第194页 “确定啊,怎么不确定, 人现在就在局子里呢,为了这事儿我特意跑来的。” 男人熟悉的语调钻进耳膜,郑良笑了下, “怎么,太突然了不敢相信?” 姜遇桥薄唇紧抿,忽然间, 微热的掌心袭上一抹柔软,他顺势低头, 看到是身旁的钟可可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掌,安抚似的捏了捏。 对视间,他看到小姑娘的湿漉漉的杏眼, 再度泛起了红。 像是有些想笑, 但又要哭的模样。 姜遇桥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从身到心像是卸掉什么重重的枷锁版,猝然鲜活起来。 他轻笑了下,牢牢勾住钟可可的手指。 那个缠绕数十年的噩梦。 终于结束了。 …… 郑良的这个电话打得很及时。 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把姜遇桥从绝境中拉回来的同时,也让宋珠松了一口气。 平息片刻,宋珠比刚刚冷静得多,对待姜遇桥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彪悍,勉强称得上礼貌,只是话里话外的, 忍不住讽刺钟可可。 趁着钟可可下楼去买纸巾,她一肚子的话往外倒,“不是我说,你那女朋友也太凶了,上来那是干什么啊,怎么,要打我吗?” “小小年纪的就这么厉害,”宋珠翻了个白眼,“长大还得了?” 大概是姜遇桥一惯的隐忍,给了她错觉,宋珠语气含着一种长辈的刻薄,正要往下说,就被姜遇桥冷声打断,“因为我爸的关系,我尊称你声宋姨,但这不意味着你真的是我长辈。” 男人嗓音低淡凉薄,咬字缓慢清晰,像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我女朋友什么样,不需要你来评判。” 宋珠被怼得明显一哽,脸色青白,看起来很没面子,“你以为我想当你长辈啊!这不是她过来打我了!” 姜遇桥本不想和她计较。 但她非要提。 他就不得不和她好好和她掰扯。 姜遇桥眼神转厉,冲着她讽刺地笑了下,“不是您先动手的吗?” “……” “捶我胳膊,拧我手腕,推搡我,难道不是你刚刚做出来的事?” “我是真不想计较,但这不代表我女朋友不会计较,”姜遇桥眸光清冷,“并不是只有你儿子一个人有人疼,我挨打挨骂,也有人疼。” 这话不带任何脏字,却字字锋利。 宋珠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姜遇桥堵了回去,“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你不能把这种讨厌波及到我爱的人身上。” “我、我哪里讨厌你了,”宋珠脸色很难看,“我这不是担心你爸吗。” 姜遇桥眼底嘲弄的意味更浓,轻声慢语的,却句句在煎熬对方,“宋姨,就咱们俩,打开天窗说亮话。” 宋珠抿着唇。 姜遇桥敛着眉眼,眼色漆深,“不管我爸能不能从鬼门关逃出来,我都不会要他一分钱。” 话音落下。 宋珠像是卡顿了般,一帧一帧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同样,我也永远不会把你当成长辈。” 姜遇桥面色沉冷,“你没资格谴责我,要怪,就去怪你当初的选择。” “你和你儿子的人生是好是坏,与我无关。” “我也不会负责。” “这次你情绪激动,我可以容忍,但如果以后你还对我和我女朋友出言不逊,”姜遇桥语气压低,讥诮地提着嘴角,“别怪我不留情面。” - 钟可可买完纸巾和牛奶回来的时候,宋珠已经走了。 她不知道姜遇桥和她说了什么,只是有些纳闷儿地碎碎念,“还以为她多爱你爸呢,连手术都不等做完就走了。” 姜遇桥笑了笑,帮她把酸奶盖拧开,“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等着?不困?” 钟可可仰头喝了口,一边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困倒是困,但她还是不想走,而且现在曲庆周也被抓起来了,她没什么好怕的。 “在家呆着也是睡觉。” “还不如在这里陪你有意思。”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姜遇桥把她带进怀里,“手术没多久就能做完,但他的情况肯定是要去重症监护室的,我可能还要留下来呆几个小时,你确定你能陪?” 钟可可不知道还有这茬,杏眼眨了眨。 姜遇桥敛着下颚,“怕你熬坏。” 他不这么说,钟可可还真有可能动摇,但他这么软声一哄,钟可可就又来劲了。 心想不就是熬夜吗。 平时也没少熬。 有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钟可可打定主意,无论姜遇桥怎么劝,她都选择留下来。 好在没多久,手术就结束了。 这场手术虽然复杂但很成功,姜远情况也没有想象中差,但具体状态,还要去重症监护室再观察观察。 按照主任的说法,两个人又逗留了两个小时。 钟可可刚开始还精神头十足地和姜遇桥聊天,但没过多久,就困得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姜遇桥怕她不舒服,姿势小心翼翼的。 这个时间,走廊里安静至极,就连灯光也冥冥不清。 他抱着怀中呼吸均匀的钟可可,心情却难得清明平静,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好像经历了许多凶险,但值得庆幸的是,不到一个晚上,所有事情转危为安。 -- 第195页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一下,是郑良的信息—— 郑良:【他当时捅完人想跑,被我们的人在汽车站拦住了,现在人老老实实在局子里呢,听说得了癌症,活不久了。】 郑良:【具体情况等审问结果吧,估计明天新闻会播,这么大事儿呢。】 郑良:【对了,你爸咋样了。】 姜遇桥顿了顿,单手打字回复,【刚出手术,要我留下来再等两个小时,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郑良回复很快:【行,挺好的,也算逢凶化吉了】 看到“逢凶化吉”四个字,姜遇桥有些疲累地往后靠了靠,微扬了下唇角。 忽然觉得,老天也许一直都是眷顾着他的,不然也不会舍得把这四个字留给他。 - 虽说护士要求再等两个小时,但一小时过后,护士就来告诉姜遇桥,姜远的情况稳定了,可以回家了。 钟可可困得不行。 姜遇桥回办公室那边和同事简单说了两句话,拿了衣服,就提着钟可可的行李箱带她回家。 走的时候,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还羡慕得不行。 “想不到啊姜医生这种冷都男,谈对象的时候是这样。” “可不是吗,那小姑娘没来的时候,他沉默得跟什么似的,结果人家一来,笑容也有了,眉头也不皱了。” “其实我更郁闷的是,以后看不到姜医生这样的神颜了,虽然他不是我的,但养养眼也挺好的。” “以后要便宜神外那些小护士了。” “……” 医院不比大学,离姜遇桥的公寓还是挺远的,就算路上没堵车,两个人也是凌晨三点才到家。 钟可可在车上睡了一路。 以至于一下车,姜遇桥就把她背起来,一手费力地提着箱子,把她带回公寓。 等到家,钟可可终于清醒了一点儿,就在姜遇桥的悉心照料下,按部就班地冲澡,洗漱卸妆。 姜遇桥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的时候,里头的水汽还未干,空气中浮动着少女沐浴后的奶香味儿,一转头,他就看到衣架上挂着一件淡蓝色的蕾丝bra。 精致小巧,又有些可爱。 很适合钟可可。 姜遇桥喉结暗涌着,把那件内衣收起来,指尖触到肩带的时候,仿佛起了微妙的电流。 拧开阀门,他站在莲蓬下,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淌过每一片肌肤,像是小姑娘轻柔的手。 似乎有什么欲.望,因为这今晚这些逢凶化吉的变故,悄然解开禁锢,一点点在他心底蔓延。 然而等他洗完出来时,钟可可早就钻到被子里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她意识不清醒,还是故意的,她居然跑到了姜遇桥的卧室,缩成一小团,把被子拱得高高的。 姜遇桥打开灯看到这一幕,微微愣住。 怕把她弄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钟可可身前,缓缓坐下,只见冷调的白炽灯下,小姑娘白皙的小脸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纤长浓密的眼睫轻颤着,轻而易举就能勾出男人那点儿卑劣的想法。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钟可可叫醒时,钟可可却似感受到他的存在,睁了睁眼。 “遇桥哥,”她轻声叫他,“你怎么不睡觉?” 带着浅息的话语刚落在空气中,就被姜遇桥俯身堵住,是带着薄荷味,干净清甜的吻,灵活的软肉扫进来,带着蛊惑般的温度。 钟可可眼睫轻颤着,下意识扬臂搂住他的肩膀,下一秒,就被姜遇桥带入怀中。 困意和情动像是两个打架的小朋友,搅动着钟可可的神经,她一会儿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一会儿又被姜遇桥吮得心尖发痒。 男人含混不清又分外勾人的嗓音,随着深深浅浅的吻,在耳边响起,“你在我床上,让我怎么睡?” 直至这个温柔缱绻的吻停下,钟可可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他床上。 钟可可才推开他,眼神清润而纯粹,“那我回去。” 她抿了抿唇发胀的唇,“或者一起睡。” 姜遇桥捏着她细窄的手臂,像是看待喝醉了的人一样看着她,眉头微扬,“一起睡?” 钟可可闭着眼点点头,转头又倒在枕头上,“你的床上有你的味道……” “……” “好香。” 没过几秒,她再度陷入睡眠。 姜遇桥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叹笑着摇头。 行。 对他还真是没防备。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在今晚做什么,也不打算和她一起睡,毕竟能看不能吃,对男人来说实在太煎熬。 姜遇桥自觉不是圣人。 想当然打消这个念头。 最终,他只是低头亲了下钟可可的额头,替她盖好被子,关上灯,跑到另一个卧室去睡。 这天晚上,是姜遇桥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梦中没有那些过去惊扰他的影像,就像一潭平静的池水,毫无波澜,醒来时,天光大亮,整个卧室浮动着浅浅的香薰味道。 姜遇桥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漱。 洗漱过后,他去钟可可的卧室看了一眼,可能昨天折腾得太厉害,她这会儿还在睡觉。 姜遇桥打算让她多睡一会儿。 独自去阳台抽了根烟的功夫,他接到了付远航的电话。 -- 第196页 昨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姜远和曲庆周的事他没来得及告诉身边人,所以付远航并不知道。姜遇桥本想等吃完早饭再给他打电话的,哪知这家伙这么早就打了过来。 电话刚接起来,他就听到付远航震惊至极的声音,“我操啊姜遇桥,你还是我兄弟吗,这么大的事儿,我居然不知道?!” 姜遇桥弹了弹烟灰,不用问,就知道他从网上得知了消息,“别这么咋呼行吗,吵耳朵。” 付远航从牙缝里挤出字,“操,老子这么关心你,你居然——” “行了,我谁都没告诉。” 姜遇桥平和地解释,“昨天晚上他临时出现的,我整个人应接不暇的,告诉谁去。” “叔叔怎么样了,”付远航也不扯别的,直奔主题。 “还在昏迷,但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可可呢,可可在你那儿不?” 姜遇桥嗯了声,“在,还在睡呢。” 付远航叹了口气,“行,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你这也算了却了心头大事。” 姜遇桥笑了笑,捻灭烟蒂,吐出一口奶白色的雾气,“你从哪儿看到的新闻,微博?” “我没看微博。” 付远航那边不知道在那忙什么,叮叮咣咣的,“我是在早间新闻上看到的。” 那边隐约传来女人的说话声,付远航嗯了声,跟姜遇桥道,“你去看看那个什么法治频道,现在还在播这事儿呢。” 姜遇桥闻言,眼眸微敛。 沉默几秒,他应声,“好,我去看看。” 新闻上电视这事儿,姜遇桥早就有准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打开电视,他找到法治频道,发现果真如付远航所说,主持人正在播报着这个新闻,没到几分钟,就转到对嫌疑人的采访。 也就是曲庆周。 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制服,脸部被打了马赛克,但依旧不难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姜遇桥小时候的数学老师。 事实上,姜遇桥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每当想起他,心头就像压了一层厚厚的云。 姜遇桥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双手不自觉搅在一起。 大概是做老师的缘故,曲庆周说得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问题的条理也十分清晰,在记者的采访下,把当年来龙去脉,每件事情都说得一清二楚。 除了姜莱和姜远,几年前那个强.奸他女儿的富二代也被他伪造的意外事故去世了,他也确实得了脑瘤,没多久日子可活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来找姜遇桥的。 至于找他做什么,曲庆周不愿意说,只是笑了笑。 马赛克打在脸上,姜遇桥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在主持人锲而不舍地询问,曲庆周终于模模糊糊地说了句,“我没有害他的意思,就是想把东西要回来。” “什么东西。” 曲庆周沉默着,没说话。 末了,他像是对记者说,也像是对镜头说,“那是我妻子的戒指。” “……” “我就这一个念想了。” 话音落下。 姜遇桥下颚线紧绷,双手交握成拳。 沉默须臾。 他站起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素净的白金戒指,戒指上拴着的,是一条被剪刀剪断的黑色绳子。 姜遇桥拿出手机,给郑良发了条信息—— 姜遇桥:【我想见曲庆周】 第78章 蓄谋已久的骗子 在这不长不短的十年里, 姜遇桥想象过很多次,和曲庆周再见面的场景。 大多数都是在梦里。 两个人像是幕布一样面对面站着,曲庆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说话。 姜遇桥并不算乐观的人,他潜意识里的想法是, 如果曲庆周当时放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和曲庆周之间,应该要死一个。 所以, 在确定自己对钟可可的心意之前,他从来不敢去想以后,但他钟可可在一起后, 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得活。 他得好好活。 在颐夏的这段时间, 他没有再跟郑良问过那边的追查情况,也没有接曲心随打来的任何电话,像是打定主意与过去切断, 如果不是横生枝节, 姜遇桥可能这一辈子都想再和这个人牵连到一起。 直到,他看到曲庆周的新闻。 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姜遇桥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他一面,也应该把话问清楚。 郑良帮他跟看守所那边提了个申请, 而后早早来守所门口等着,两个人碰面,没做寒暄,直接进了会见室。 “都是熟人,我就跟他们说我陪着你进来,”郑良扯开凳子坐在姜遇桥身边, 轻嗤一声,“哎你别说,这家伙听到你要来见他,还挺高兴。” 姜遇桥不动声色地靠坐在椅子里,浓密的眼睫下神色不明。 郑良笑了下,“这一般罪犯都会拒绝,都跟丧家犬似的,干嘛还要找骂,也不知道他特么的高兴啥。” 正说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把曲庆周带了过来。 姜遇桥顺势抬眸,看到穿着灰色马甲,戴着手铐,面容苍老却神色镇定的曲庆周坐在铁栅栏的另一边。 -- 第197页 男人静静地看着姜遇桥,忽然扬唇一笑,“都长这么大了。” 曲庆周的笑容很真诚,仿佛在看一个相熟已久的晚辈。 这个笑,却让姜遇桥生出一股别样的恶寒。 在他女儿曲子薇没有出事之前,他经常会用这种看自家孩子的眼神看姜遇桥,因为姜遇桥是他所有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 那时候,姜遇桥对数学有极其浓厚的兴趣和天赋,曲庆周把他当自家孩子,偶尔把他带回去补课,讲题。 都是一些跨级知识,姜遇桥学得又快又好,曲庆周还有意培养他参加奥数比赛。 正因为这,姜遇桥才认识的曲子薇。 那是一个很温柔漂亮的姐姐,刚上大学,烧的一手好菜,把姜遇桥当做弟弟一般。 她那时候最常说的就是,你妈妈也不容易,生了那样的孩子,肯定花费的心力要多很多。如果你不喜欢待在家,就来我这里,我给你做好吃的排骨。 姜遇桥并不是阳光开朗的小朋友,表面上平静冷淡,但内心对于这个姐姐,是抱着好感的,甚至还有一丝亲切。 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曲子薇就出了事。 说是被学校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看上,求爱不成,使了下三滥的手段把人办了。 曲庆周十分疼爱曲子薇,当时就报了警,还拒绝调解,闹上了法院。 普通人和有钱人的斗争本来就是阶级化的,闹到最后官司还是输了。 曲庆周那段时间讲课都是精神恍惚的,也没有对姜遇桥笑过。 姜遇桥也没再见过曲子薇,听说她得了抑郁症,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没多久,姜远的事情就被传开了,姜遇桥在学校开始受到欺凌和排挤。 有时候是有人朝他身上丢石子,有时候是在他的午饭里吐口水。 有好心的同学告诉姜遇桥,姜遇桥就默不作声把饭倒掉,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餐盘洗干净回去。 那个时候他十二岁,他觉得自己有罪,因为他的爸爸选择帮坏人打官司,而有罪。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直到有一天,曲子薇跳楼了,曲庆周疯了。 姜遇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姜莱就已经被大晚上破门而入的曲庆周弄死了。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吓坏了,本能想去护着姜莱,却被曲庆周拎进浴室,他拧开水龙头,把姜遇桥的头按在水池下,一遍遍。 姜遇桥永远记得那种窒息的疼痛,以至于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下水。 他以为自己也会死掉,可最后记忆像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第二天醒来时,他躺在医院。 所有人都说他大难不死,但姜遇桥却觉得,事情也许不是这样。 ……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姜遇桥无波无澜地看着曲庆周,“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说话间,他把黑色的方盒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打开。 曲庆周看到那枚戒指,眼神柔和,他往前凑了凑,想要看得再仔细些,谁知姜遇桥把盒子收了回去,“想要可以,但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曲庆周笑得并不意外,“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姜遇桥敛着清冷的眉眼,沉默须臾才开口,“你这次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戒指?” “不止。”曲庆周回答得很干脆。 姜遇桥双目凛冽地看着他。 曲庆周笑了,“我不那么说,你会来找我我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姜遇桥嗓音沉着冷静,到这一刻,他终于清楚,眼前的曲庆周已经再无半点曾经的影子。 曲庆周望着他,笑容渐渐变得狠戾,一字一顿,“当然是想带你走。” “你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耍狠!”郑良一拍桌子,恨不得冲进去揍他。 姜遇桥却拦住他,对着曲庆周道,“说下去。” 曲庆周见他这样从容,眼底恨意更深,“姜远可真是好福气,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生了你这么个好苗子。” “年少有为,救死扶伤,还上了电视,光荣得很呢。” “你都不知道,你爸跟别人打电话的时候,那口气有多骄傲,张口闭口我家遇桥,我当时听了,真想一刀捅死他。” “他快活了这么多年,还把你改了姓名,想尽办法藏得这么好,娶了新老婆又生了儿子,凭什么?!” “我就不应该放你一马,”曲庆周神色懊悔,“我就不应该心软。” 姜遇桥下颚线紧绷,喉咙有些发干。 “是子薇,”曲庆周双眼放空,“你当时拿着子薇送给你的笔,我看到,就想起了子薇。” “子薇一直很喜欢你,她说你长大了一定特别优秀,她把你当亲弟弟……可你爸却连忙都不愿意帮!” “我爸帮了你又怎样。” 沉默许久,姜遇桥终于开口,似乎觉得可笑,他嘲讽地勾起唇,“他退出,就会有别的律师顶上,你到时候要怎么办,继续去求下一个吗?” 姜遇桥不顾对方仇恨的眼神,轻笑起来,“不瞒你说,在子薇姐出事的时候,我真的很内疚,当时学校里所有同学都不喜欢我,欺负我,但我一声不吭。” “就像你说的,我觉得我爸有罪,他不该帮着坏人,直到你亲手杀了我弟弟,我的三观忽然就崩了。” -- 第198页 姜遇桥眉眼低垂,短发和长睫毛沾染着金色的日光,像是从一副气氛感十足的油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他慢声细语,不急不缓,“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摇头,“我分不清。” 这些心理话,姜遇桥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只想对曲庆周说,仿佛只有对他说,他才能完完全全卸掉这些过去与枷锁。 姜遇桥低笑着,声音却很坚定,“从前我不懂,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姜莱,还有我妈,我们都没错。” “我妈什么都没做过。” “她只是嫁了一个不那么负责也不那么善良的男人,也只是生了一个先天有缺陷的自闭症儿童,和一个虽然聪明却无法和她共情的我。” 姜遇桥靠在椅子里,眼眸清澈地望着他,“你没资格对我们三个人做审判,甚至包括我父亲,那是他律师的职责,他当初赢得那场官司,也没有用任何非法下作的手段。” 曲庆周眼见他一点儿内疚的情绪都没有,眼眶发红地死死盯着他。 像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他回过头,目光阴鸷如地狱来索命的厉鬼。 但姜遇桥不会怕了。 永远,不会再怕。 姜遇桥迎着他的目光,“你失去了女儿,我失去了弟弟和母亲,还陪给你这么多年痛苦的人生,你够本了曲庆周。” 说话间,姜遇桥把那枚戒指再度放到他面前,“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把戒指给你,而是想告诉你,我再也不会活在你的阴影里。” 仿佛被这话击中。 郑良清晰地看到曲庆周脸色狠狠一僵。 与此同时,姜遇桥站起身,站在上午温暖蓬松的阳光里,发丝缀满了金色,“剩下的账,你去地下慢慢算,我就不奉陪了。” - 钟可可睡到差不多十点才醒。 北方的三月还供着地暖,她被羽绒被热得不行,换了件白色小吊带和白色短裤,去洗漱。 姜遇桥走的时候,她是察觉到的,所以这会儿他不在,她并不意外,想着他可能去医院看姜远了,或者干脆要上班,也就没问。 期间钟爱山给她打来电话,询问她关于曲庆周的事,钟可可这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上了微博,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个大案子破了。 钟可可随便吃了点东西,抱着个抱枕窝在沙发里,慢慢看微博上的新闻和评论,知道曲庆周得了癌症,突然有些痛快。 虽然他采访的那个视频里,最后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温和可怜的,但钟可可就是觉得他是装的,能干出那么狠的事来,在这装什么老实人。 钟可可越看越来气,索性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电视。 姜遇桥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怕钟可可没东西吃,他买了好几样吃的,有炸鸡披萨,生煎皮蛋粥,还有一个六寸的奶油慕斯。 刚一进门,他就瞥见客厅那边,缩在沙发角落的钟可可。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蜷缩着,怀里抱个硕大的抱枕,从他的角度看去,好像一丝.不.挂。 脑中瞬间联想到某个画面。 姜遇桥喉结压了压,抬手把东西放在玄关上,“可可,我回来了。” 电视声有点儿大,这么一出声,钟可可这才发现姜遇桥回来。 两只漂亮的杏眼像是玻璃珠似的一亮,她顿时放下抱枕,光着脚朝他跑来,姜遇桥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走上前迎住她的拥抱。 两人身高差不小,姜遇桥抱她的时候,把她微微举起颠了颠。 钟可可刚洗漱完,身上融裹着淡淡的香气,十分好闻,姜遇桥亲了亲她的唇,又温存了一会儿,才带她去吃饭。 昨天奔波那么久,又睡了那么久,钟可可确实饿了,也不想着套衣服,就这样坐在餐桌前吃。 姜遇桥去给她烧热水,像是想起什么,蓦地朝她那儿撇一眼。 起伏圆润的蜜桃藏在布料不多的蕾丝吊带下。 看样子是没穿。 还有那双又细又白的腿,膝盖和脚跟的位置泛着微微的粉,很容易就滋生出某些邪恶的念头。 钟可可的确是白幼瘦的典型。 小小的身体里,却又装着魅惑的灵魂。 姜遇桥喉间仿佛起了一股火,拿着灌满水的凉杯回去的时候,有些刻意地不去看钟可可。 偏偏小姑娘闲着没事儿干,抬起脚踩在他的脚面上。 姜遇桥喝着牛奶,觑她,“吃饱了?” 钟可可拿着一块披萨,要吃不吃的,歪头瞅他,“你为什么不看我?你是不是变心了?” 姜遇桥轻笑,“是啊,是变心了。” 钟可可哼一声,“所以你昨晚上不跟我睡,早上还偷偷出去,是见你的新欢去了?” “是啊。” 姜遇桥配合她的表演,“不满意吗?” 钟可可却忽然笑起来,一副不跟他一般见识的模样,“我才不信呢,有谁能比我好看。” 姜遇桥微微弯起唇。 心想是没人比你好看,看得他都有些移不开眼。 顿了顿,姜遇桥给钟可可夹了个生煎,“你就不问问我,早上去干嘛了?” 钟可可能吃能喝好养活,兀自灌了一大口牛奶,问,“你干嘛去了。” 姜遇桥沉默了下,回答,“我去见曲庆周了。” -- 第199页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钟可可愣了愣神,“你去看他做什么?” 姜遇桥帮她擦去唇边的白色奶渍,“去把戒指还给他,也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说完了,心就落定了。” 钟可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勾了勾他的手,“都过去了?” 姜遇桥回给她笃定的笑,“都过去了,现在的姜遇桥焕然一新。” 钟可可笑着打趣,“怎么个新法,你跟我说说看?” “说不出来,”姜遇桥意味深长地看她,“但是可以给你看。” “……”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 钟可可眨着扑闪扑闪的眼睛,“看什么?” 姜遇桥偏头,笑容蛊惑,另起话题,“你昨晚为什么要来我房间睡?” 钟可可哽了下。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故意不去看姜遇桥,微微有些恼,心想这种话哪有问出口的。 姜遇桥心领神会,朝她坐近了些,单手撑头,专注地看着她,“你知道你昨天的行为等于什么吗?” 钟可可没好气儿地看他,“等于什么。” “等于玩火。” “……” 被说中心思,钟可可瘪着嘴,“干嘛,教育我啊。” “教育你做什么。” 姜遇桥语气难得轻佻,兴味盎然地看着她,“就是想问问你,今天还有没有机会。” 钟可可秀眉倒蹙地看着他,心想你这话问得也太直白了,当时脸就红了。 说不上来是尴尬还是心虚,她一脚噔开凳子站起身,“想都不要想。” 姜遇桥挑眉。 钟可可义正言辞,“没有机会。” 说话间,钟可可站起身,踩着拖鞋朝洗手间走去,姜遇桥站起身,步伐闲散地跟在她后头,趁着她洗手的功夫,问她,“真没有?” 钟可可不理他。 姜遇桥继续问,“真的,没有了吗?” 钟可可被他磁性的嗓音撩拨的心神一乱,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瞪他,两个人贴得极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腰带上的锁扣。 “你怎么这么磨人!” 钟可可凶巴巴地盯着他,“你是哈巴狗吗?” 姜遇桥被骂也不气,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心想她要是拒绝,就算了,权当逗逗她,谁知话没说出来,钟可可就叹了口气,跟着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像是从天而降的蜜糖。 把男人心下那股燥热的火瞬间勾起燎原,姜遇桥迎着她的吻,把钟可可抱起来,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继续加深。 大概是之前就生出了想法,所以这一刻的亲密格外引人出格。 没一会儿,钟可可就闷哼出声,按住姜遇桥乱动的手腕。 姜遇桥停下来,眼底发红地看着她,“不想的话我不勉强,你还小——” “不小了。” 钟可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的水光纯情又动人,“我十九岁了,马上就二十了。” “所以呢?” 姜遇桥轻笑起来,嗓音格外撩拨,像是等着她后面的话。 钟可可咽了咽嗓,面色羞赧地问,“但是没有内个。” 姜遇桥挑眉,故意似的,“没有哪个。” “……就内个!” “哪个。” 钟可可气得直蹬腿,她知道姜遇桥都懂。 姜遇桥见她气得像个小兔子似的,抬手帮她顺了顺毛,双手撑在台面两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有了那个你就可以?” “……” 钟可可咬着下唇,红着脸点头,“你能不能不要再确定了。” “得确定。” 姜遇桥用手指把她的唇瓣碾下来,“不然怕你等会儿哭得太厉害。” 钟可可愣住,“很……很疼吗?” 她听许新雅说过,第一次多少都会难受的,如今姜遇桥这样一说,她倒是有些胆寒。 姜遇桥眼神宠溺地看着她,“会疼,但我会尽量克制。” “……” “但也可能克制不住。” 钟可可微张粉唇,神色有些迟疑。 就在姜遇桥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拽住姜遇桥的领子,“说那么多都没用,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 你想,我就给。 姜遇桥闻言,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想呢。 男人这种动物。 他从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意开始,脑中的幻象就一直是她,各式各样,各种装扮。 姜遇桥没办法告诉她自己现在这一刻有多难熬,只是直起身,闭了闭眼,以示回答。 钟可可非常明显地注意到,他白皙的耳垂红了,连带着整个耳廓,再加上他那幅度很轻的闭眼—— 钟可可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抬脚,踹了踹他的腿,“那你去买吧。” 姜遇桥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二人眼波流转间,姜遇桥抬手把她抱起来。 钟可可低呼一声,攀附着男人宽阔的肩膀,瞬间感觉自己腾了空。 姜遇桥抱着她,来到玄关处,那边的架子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把它打开。” 钟可可有些纳闷,但也还是照做,她懒得拎起来,手在里面探了探,翻到两个纸盒子,她拿出来一看,一个是感冒灵,另一个是…… -- 第200页 钟可可脸瞬间红了。 姜遇桥侧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亲,“可以了吗。” 钟可可抿着唇,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从牙缝里挤出字,“你这个蓄谋已久的骗子。” …… 虽然骂他骗子。 但钟可可觉得,姜遇桥比骗子还要过分。 之前看起来还挺君子的,谁知道进了卧室就不做人。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他还专门把遮光窗帘关上,安静的卧室里一点光都没有,昏昏沉沉的,把气氛扩张到极致。 钟可可多少有些害怕,双臂交错放着,闭着眼听见布料落地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被撕开。 大概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属于对方独有的荷尔蒙气息铺面而来。 姜遇桥把交错的手臂抬到她头顶,眼底的占有欲像是掺了火一般凝望着她,跟着,细细碎碎的吻落了下来。 钟可可双眼微怔,灵魂像是被揉碎了般,没一会儿,神经突然一颤。 都是新手,配合略微生涩,姜遇桥开始还很顾着她的反应,但慢慢的,竟真像他说的那样,有些克制不住。 钟可可直觉整个躯壳都不是自己的,难捱的同时,又非常渴望离他更近一些,比现在还近,恨不得融成一团。 感受到她的回应,桎梏已久的恶魔全部挣脱牢笼,化身为不知满足的饕餮。 潮汐起起伏伏,有海鸟在日头之处起飞,四散,又渐渐平息。 很久之后。 姜遇桥把钟可可抱起来,从额头一直浅啄到她精巧的下巴,用磨人耳畔的磁性嗓音,轻声问她,“还难受吗?” 钟可可鼻翼微微扩张,点了点头,“现在好多了。” 说话间,她又听到包装纸撕开的细微声响,姜遇桥似笑非笑,“那就继续。” …… 后来,时间变得混乱。 钟可可喉咙干哑得难受,意识也有些朦胧,不知过了多久,姜遇桥终于宣布结束,抱着疲惫的钟可可去冲洗。 钟可可靠在姜遇桥肩头,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她现在完完全全是姜遇桥的了。 姜遇桥也完完全全是她的。 这么多年的梦想,好像在这一刻,彻底成了真。 - 那一整天,两个人都没出家门。 手机像是摆设地扔在一边,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单纯在卧室里一遍遍重复着亲密的事,直到钟可可累得在姜遇桥怀中睡了过去。 厮混也不过如此。 钟可可事后想来,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些羞耻。 毕竟同龄人里,她这个年纪做这些,算是早的了,但钟可可转念一想,她虽然早,但姜遇桥这个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这个年纪还没吃上肉的话,估计也挺丢人的。 就当是将就他吧。 钟可可最擅长自我安慰,很快就云淡风轻了。 关系突破以后,两个人的相处更是难舍难分了许多。 好在姜遇桥从急诊的轮转结束,去了神外,接下来的时间,他都不会那么忙,除了平时上班约会,还有时间看姜远。 姜远是在手术三天后苏醒的。 宋珠亲自过去照顾他。 姜遇桥碍于宋珠在,就一直没过去,再加上新的科室需要大把时间熟悉,直到周五那天,钟可可来找他一起吃午饭,碰到给姜远买排骨汤的宋珠。 二院的排骨汤远近闻名。 姜远喝了一次,就还想再喝,磨着宋珠去买。 刚巧,宋珠就碰到了和钟可可来吃饭的姜遇桥,宋珠难得地迎上去,拦住二人,“遇桥,阿姨有话和你说。” “……” 姜遇桥拉着钟可可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了眼小姑娘,“就在这说吧。” 钟可可向来看宋珠不顺眼,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 宋珠略微不满地轻哼了声,最终也还是开了口,“你爸,想见见你。” 似是有些意外,姜遇桥眼神空了一瞬。 宋珠轻叹一口气,“他醒来后就一直想见你,但不好意思说,以为你会过来看看他,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我,还是别的什么,一直没来,老姜呢,心里挺不好受的,不管怎样,他都是病人,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说完,也不等姜遇桥回答,宋珠拎着打包好的汤就走了。 钟可可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回眸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遇桥哥,不然你去看看吧。” 姜遇桥敛着下颌,冲她勾唇一笑,“你陪我。” 钟可可微微抬眼,犹豫了一下,“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去了,他会不会生气?” “就算生气,早晚他也要接受你是我老婆,”姜遇桥清澈的眼眸仿佛揉碎了星光,语调都是宠着她的意味,“他要是想出现在我婚礼,最好早点儿接受你。” 钟可可被他说得有了笑意,点了点头,“那行吧,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不慌不忙地吃了顿午饭,这才去VIP病房看姜远。 进去的时候,宋珠正在打电话谈生意,姜远则戴着个眼镜看书,瞥见姜遇桥带着钟可可进来,眼神一愣,转而就笑了起来,“遇桥?遇桥你来了?” 钟可可怕自己的出现惹他不开心,稍微往后躲了躲。 谁知姜远冲她搭话,“这位就是可可吧?哎呦,这么多年没见,大姑娘了。” -- 第201页 姜遇桥把钟可可往前牵了牵,捏了捏她的掌心,钟可可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姜叔叔好。” 心里却是纳闷儿的。 怎么他突然态度好了起来。 宋珠见二人来了,眼底晃过转瞬即逝的笑意,跟着对姜远道,“你们父子俩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姜远看起来心情不错,嗯了一声后,就招呼姜遇桥过去坐。 这架势看起来多少有点儿见家长。 钟可可莫名有些紧张,格外乖巧地坐在姜遇桥斜后方。 姜远劫后余生,心态转变许多,眼神也不似之前的凌厉逼人,看着姜遇桥和钟可可,怎么看怎么配,“挺好,真挺好。” 姜遇桥没说话。 姜远喃喃笑道,“早点儿定下来,我早点儿能看到你结婚,省得哪天再出什么意外,我再——” “爸。” 姜遇桥打断他,“别说不吉利的话。” 莫名的。 姜远听到这话,哽咽起来。 钟可可眼见气氛有些微妙,赶忙站起身,“叔叔,你和遇桥哥聊,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先出去一趟。” 姜遇桥知会她的心意,嗯了声。 钟可可走后,姜远脸上的笑意就有些绷不住,看起来三分难过,气氛自责,“遇桥,谢谢你能来看我。” 眼底有水汽轻轻晃动,姜遇桥别开眼。 姜远嗓音沙哑,“我听宋珠说了,当时你在手术室外一直等着,等了一整夜。” 姜遇桥沉默着。 姜远笑了笑,“我真没想到,我真的,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死。” 那天,他来医院找姜遇桥,两个人吵了很凶的一架。 姜远不想让他做医生,想让他回去接管公司,还想让姜遇桥和钟可可分手,姜遇桥一一拒绝,并把压在这么多年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 “当年该出事的人应该是你不是吗?” “妈和弟弟都离开了我,你现在出现在这,是想存心膈应谁?” 姜远当时面子过不去,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气之下转身就走。 姜遇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姜远又留了下来。 他不知道姜遇桥心里对他的恨意这么深,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刚巧老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说给姜遇桥介绍女朋友,姜远只能笑着拒绝。 “不啦,我家遇桥有女朋友啦,年纪虽然小点儿,但谈得很好,俩人认识很多年了。” “拆不散的,别费心思了,侄女是个好姑娘,肯定能碰到更好的。” “我也想明白了,不强求他接管生意了,我看做医生也挺好,你都不知道,他给人看病救人时候什么样,哎呦,穿着白大褂,可帅气了。” “哎,我欠他他多了,我是真的对不起他。” “到今天,我才知道他这么恨我。” 当时姜远沉浸在亏欠和懊悔中,却不知曲庆周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着他的对话。 其实他如果不主动去追曲庆周,也不会发生这么凶险的事,但姜远事后想来,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如果他不去拦住曲庆周,那么出事的,很可能是姜遇桥。 如果能为儿子挡挡灾祸,也挺好。 毕竟另一个儿子,他就没保住。 想到这些,姜远湿了眼眶。 姜遇桥胸膛微微起伏,隔了很久,才轻声道,“我没有希望你死。” “……” 姜远不可思议地抬起眼。 姜遇桥低眸看着手腕上的表,眼神很空,“该死的也不应该是你。” 姜远近乎屏息着。 姜遇桥掀起眼波,定睛看着他,“爸,都过去了。” 姜远含混不清地“嗯”了声。 想到曲庆周说的那句“你爸想尽办法把你藏好”,姜遇桥释怀一笑,“以后我们都好好活着。” …… 这场父子间难得的谈话,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钟可可呆着无聊就去下楼买了两瓶饮料,上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在走廊打电话的宋珠,两人面色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别开了眼。 钟可可觉得这尴尬的分量有点儿足,下意识就加快脚步,谁知宋珠忽然叫住她。 “可可,阿姨有话想说。” 钟可可头皮一紧,想到那天她把人撅到墙上的模样,面色紧绷地转过身,“什么事。” 宋珠到底也是个成熟的中年人,比钟可可圆滑许多,她快步走过来,笑了笑,“别紧张,就是想和你道个歉。” 钟可可闻言,微微一怔。 宋珠大概是被教育过了,讪笑着道,“我那天太急了,不该对遇桥说那样的话,我跟遇桥比较生份,我也不好意思跟他直说,回头你替我转告一声,阿姨不该说那些话,遇桥这孩子什么都没做过,他才是应该被疼的那个。” 听到这话,钟可可心瞬间有些软。 她就受不了别人跟自己服软,只要对方一服软,她就会跟着让步,“那我也向您道个歉吧,那天我,我太急躁了,你别介意。” 宋珠点头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所有阴暗的过去全部消散,剩下的是所有美好的未来。 两人短暂地交谈过后,在走廊拐角分别。 -- 第202页 钟可可拿着饮料朝病房那边走去,正午的太阳明媚不毒辣,温柔地把光芒洒在身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她想着等姜遇桥出来,就跟他探讨一下晚上吃什么,然后她就去超市置办食材,如果时间充足的话,还可以找一个电影来看。 她美滋滋地想着,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外套的口袋有点深,她掏了好久才把手机拿出来,当看到来电显是“许琳大魔王”的时候,钟可可愉悦的小表情瞬间有些凝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钟可可压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糟糕感觉,不情不愿地把电话接起来,结果下一秒,就听到许琳近乎震怒的嗓音直达耳膜—— “钟可可,你要造反吗!” “骗我失忆就算了,还背着我和姜遇桥交往了好几个月?!”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妈?” 第79章 我都是你一个人的 许琳的这通电话, 瞬间把钟可可从天堂打回地狱。 原本那些美妙的小想法被吓得烟消云散,钟可可茫然地靠在墙上,手脚冰凉地发着呆, 姜遇桥一出来,就看到她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姜遇桥走上前, 拉住她粉白的小手揉了揉,“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钟可可用把天捅漏了堵不上的表情看着姜遇桥,“遇桥哥, 我妈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姜遇桥:“……” 钟可可咕哝了下,用哭腔道,“她说她今晚就过来收拾我。” 许琳没骗钟可可。 她确实今晚到颐夏的飞机, 她的老同学二婚,要在这边半个婚宴, 她准备过去,也顺便好好跟钟可可掰扯一下她骗了自己这么久的事儿。 事实上,钟爱山和老爷子这边想要再瞒一阵儿的, 毕竟钟可可还小, 谁知中途杀出来个好消息,曲庆周被抓了。 多少人心中大石落了地,钟爱山和老爷子顿时高兴得喝了顿酒。 钟爱山一喝多,就忍不住逼逼, 刚巧许琳那边来了电话,问钟可可是不是要开学了,钟爱山嘴巴也没个把门儿的,一问就都说出来了。 什么钟可可早就恢复记忆,姜遇桥为了钟可可去颐夏做医生,两个人偷偷处了好几个月, 钟可可还提前回了颐夏。 许琳那暴脾气,一听就炸了。 又气钟可可又气钟爱山,两口气混着,全都撒在了钟爱山身上,还是第二天,老爷子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好好把这事儿疏通一遍。 老爷子把姜遇桥这些年的经历想法都告诉她,还跟她复述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状态,许琳虽然心里有气,但也慢慢消散了许多。 毕竟是老爷子,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是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她作为钟可可的亲妈,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就这么,她临走前,给钟可可打了个电话。 姜遇桥看着钟可可急得眼眶发红的模样,不知为何特别想笑,钟可可气得打了他一下,“你笑什么啊,我妈可凶了。” 姜遇桥点头。 钟可可补充说,“她最不喜欢别人骗她。” 姜遇桥又点头。 钟可可急了,“你点什么头,倒是说话啊。” 姜遇桥这才往下压了压唇角,“把电话给我。” “……” 钟可可乖乖在口袋里掏了掏,把手机放到姜遇桥白皙宽大的掌心上。 姜遇桥接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下,“交给我。” …… 姜遇桥说交给他,就真的交给他。 钟可可是一丁点儿不想听这俩人谈啥,等姜遇桥在窗边打完电话回来,她才有耐心好好听姜遇桥复述。 “我跟阿姨说,今晚我们去接她,把她接回家住。” 钟可可点了点头,跟着才反应过来,“接回家住?” “不然呢?” 姜遇桥耐心地给她解释,“你现在学校还没开学,我总不能说,我让你睡在大街上吧。” 说话间,他把钟可可带到怀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有我在,你放心,就算是被打断腿,也是我在前面顶着。” 钟可可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你打算怎么顶?” 姜遇桥认真地想了下,“实话实说。” 钟可可:“?” 眼底聚起清浅的笑意,姜遇桥捏了捏她的下巴尖儿,“就说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死皮赖脸地追过来,你碍于多年情谊心软,这才答应和我在一起。” - 许琳的航班在晚上七点。 在此之前,钟可可迅速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确保在姜遇桥的卧室没有她一丝一毫的痕迹,以及把所有小雨伞藏起来后才安心出门。 去机场的路上,姜遇桥时不时地拉着她的手,让她放心。 几次三番的,钟可可也觉得自己习题大作了。 等见到许琳,她才知道自己也许真的把事情想严重了,因为许琳面对姜遇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冷脸,就跟以前见面时一模一样。 倒是显得钟可可有些尴尬。 好在这种尴尬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趁时间不算晚,姜遇桥带着二人去外面吃了顿饭,当地有名的海鲜酒楼,点的个个儿都是许琳爱吃的菜。 搞得钟可可都纳闷儿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就连回去的路上,姜遇桥跟许琳看起来也是和和气气的,但比相谈甚欢也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 第203页 回到家后,钟可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铺床,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是在这个家呆了很久。 许琳有点儿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四处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的住所,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 她走到哪儿,姜遇桥就毕恭毕敬在后面跟着。 “这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许琳问。 “租的,”姜遇桥温声解释,“可可刚上大学,以后不一定留在这,所以暂时没买。” “那这装修还挺新挺好的,看着比那些样板房还精致。” “这是我装的,”姜遇桥笑了下,“为了让可可住得舒服些。” 这话确实没错。 许琳刚刚在钟可可那间卧室看了眼,那软装简直照着钟可可家里的卧室设计,倒是姜遇桥那间卧室,清一色的黑白灰,简单得很。 倒是对可可挺好。 许琳在心里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看得差不多。 许琳在沙发上坐下,姜遇桥给她倒了杯温开水,端了些刚切好的时令水果放到她面前,“可可说你睡眠不好,我就不给您倒茶了。” 许琳接过来,喝了一口,“这丫头还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姜遇桥坐下来,姿势比平时收敛了些,“就是您一些平时的喜好,还有爱吃的东西。” 许琳被这话取悦道,脸上有了点儿笑模样。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事都是他在钟爱山那边打听的,钟可可的小脑袋里可不装这个。 不过许琳倒也不只是开心钟可可知道她的喜好,她是觉得姜遇桥对她足够尊重。 钟可可铺完床,从卧室出来,“妈,你的地方我弄好了,晚上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 许琳随口道,跟着像是想到什么,“你好像对这里格外熟悉啊,别告诉我上大学这几个月你都住在这里不住宿舍。” 这话就跟乱拳一样,一下把钟可可打懵了。 她愣了下,有些微恼,“妈你说什么,我在你眼里就这样吗?你又不是没跟我回过宿舍。” 许琳轻哼,“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说着,她转头看向盯着钟可可,似笑非笑姜遇桥,“她说的是真话吗?” 姜遇桥被点名,收回目光,微敛起笑意,“我平时都很忙,还经常值夜班,不怎么在家,至于可可,她课程挺多,只有约会太晚的时候,才会在这边留宿,这阵子是因为没开学,我自然要把她留在这。” 钟可可在一旁狂点头。 许琳神色波澜不惊的,“留宿是留宿,但是不能做出格的举动。” 此话一出。 钟可可心脏忽悠一下。 想起两人夜夜在一个被子里搂着欢好的模样,心虚得不止一点半点。 她下意识地想用手摸鼻子,却忽然被姜遇桥的目光晃到,姜遇桥给她使了个眼色,钟可可反应过来,立刻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 姜遇桥侧过头,笑了笑,“阿姨你放心,不会的。” 大概从小都是尖子生的原因,姜遇桥撒起谎来比钟可可说实话看起来还真,许琳根本没多想,就这么信了。 想着时间不早,钟可可去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还挺磨蹭的,许琳也不催,留着这个时间,和姜遇桥单独聊。 姜遇桥早就猜到会有这个环节,始终秉持着毕恭毕敬的模样,安静地听许琳说。 “你也别怪阿姨突然来,打乱你的生活,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俩的事儿,实在太惊讶,”许琳看起来比刚刚严肃些,“我一方面是生气钟可可骗我,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们俩处不好。” 姜遇桥微微颔首,“您说的是。” 许琳叹了口气,“虽然我从小到大,并不怎么亲自带她,但我对她的疼爱一点儿都不比别人少,我最怕她过得不幸福。” “小的时候,可可就喜欢你,围着你转,我开始觉得挺好的,她也没哥哥,有这么个优秀的孩子带她,我也放心,但慢慢的,可可对你的感情就变质了。” “你可能不清楚,但我这个当妈的再清楚不过。” “九岁多的小孩儿,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念叨着你,一打雷下雨就往你那儿钻,但凡有点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给你留一份,那时候我就觉得,她应该是喜欢你的,但因为小,我就没放在心上。” “有时候我也觉得,如果你们一起长大互相有感觉,在一起也很好,但慢慢,我知道你心里的打算后,就杜绝了这个想法。” “你也别怪阿姨当初赶你走,阿姨当时真的很怕,怕可可因为你出个三长两短,要死要活的,你呢,看起来也没那么喜欢她,这点我跟老爷子一个想法,我们不想让可可这么辛苦,也不想看到她因为喜欢你,半条命都折进去。” 听到这话,姜遇桥指尖微颤。 许琳继续往下说,“后来不就是可可失忆了,我挺高兴的,觉得她终于可以忘了你,所以把她过去和你有关系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也不让别人告诉你她出什么事,我以为你没那么在乎她,应该无所谓。” “但是,”许琳疑惑地看着他,“你俩是那个时候好上的吗?” “不是,”姜遇桥喉结滚了滚,“那时候我开始追可可。” -- 第204页 许琳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姜遇桥抿了下唇,笑容含着些不自然,“不瞒你说,阿姨,当时我知道她不记得我的时候,我整个人,感觉都要废了。” “……” 许琳眉头一跳,有点儿难以想象这话能从姜遇桥嘴里说出来。 因为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俩人在一起,钟可可一定是爱得多的那个,但事实怎么有些相悖? 姜遇桥也没藏着掖着,语气平缓真实地把所有经过都说了出来,包括他去寺庙,又为了钟可可把那枚戒指摘下来。 他说着。 许琳就这么听着,时不时插两句话。 须臾之后,一个完整的故事被还原出来。 许琳比想象中惊讶。 她琢磨着,怎么同样的故事从钟爱山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稀巴烂呢。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许琳也看得出来,姜遇桥有多爱她女儿。 这种爱,并不是用听的,是用心去感受的。 姜遇桥的确是个万一挑一的好孩子。 除去曲庆周这件事,他无疑是钟可可最好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她就放心了。 许琳难得发自内心地笑,“行了,你们俩的事儿,我也算听明白了,你确实喜欢可可。” 姜遇桥缓缓弯下唇,心里踏实了许多。 许琳话锋一转,“谈恋爱可以,但离结婚还有一段目标。” 姜遇桥明白她的意思,“可可还小,这件事不急,但您放心,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天花乱坠的话,他并不擅长说,但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办到。 至此,许琳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只能做到的也只有这。 就算两个人谈了几年谈崩了,钟可可移情别恋了她也管不着。 像老爷子说的那样。 儿孙自有儿孙福。 话题终了,许琳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姜遇桥却又补充道,“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许琳愣了愣,“什么?” 姜遇桥语气是拿捏得当的尊重,“可可知道你气我们瞒着你,一路上都很害怕,如果你还有不满,可不可以冲我来,不要骂可可。” “……” 许琳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佩服地看着姜遇桥。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他能把钟可可追回来,回过神儿来,许琳叹笑一声,“你这孩子,行。” 姜遇桥弯了弯唇。 许琳给了他定心丸,“放心吧,我不骂她。” - 当天晚上,是钟可可心态最不稳的一晚。 按照她对许琳的了解,许琳一定会骂她的,但直到两人上床躺下,许琳都没对她说过什么,等着等着,许琳就睡了过去。 钟可可还挺懵逼的。 但后来她太困,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许琳乒乒乓乓化妆的声音弄醒了,两人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话,钟可可又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睡得不太踏实,隐约中闻到了早饭的香气,还有姜遇桥和许琳两个人隐约的说话声。 但睡比天大。 管他们呢,爱咋咋地。 就这样,钟可可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被各路人的信息吵醒。 今天的姜遇桥是白班,早早就出门了,许琳也去参加老同学的酒席,当晚就要回去。 钟可可像个不倒翁似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听着群里的语音,一边洗脸刷牙。 许新雅:【筒子们我回来啦!宿舍好空噢!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张悦:【我再过一天?哎,要不然你先把我的铺盖弄下来,清清灰什么的】 许新雅:【你发个红包我就帮你】 付滢:【我的转宿舍申请办下来啦,这学期开始我就可以和你们住在一起了,你们别嫌弃我早出晚归吵你们就行?】 听到付滢的声音,钟可可高兴得要蹦起来:【通过了呀,太好啦!】 许新雅:【卧槽钟可可你这个死人,我们逼逼这么半天你都不出声。】 张悦:【哎呀,人家在蜜月期嘛。】 钟可可:【略略略】 许新雅:【这么说你现在在颐夏?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张悦:【就是】 付滢:【你也该回来迎接我吧。】 这几个人…… 钟可可被她们堵得没话说,就在这时,收到姜遇桥的信息:【起床没?冰箱里有三明治和酸奶,记得去吃。】 钟可可乖乖朝冰箱走去,把食物拿出来,一边问,【早上你和我妈一起吃的?】 姜遇桥:【嗯。】 姜遇桥:【阿姨夸我厨艺好。】 钟可可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这么说来,你把她老人家伺候得很满意?】 姜遇桥:【还不错。】 姜遇桥:【暂时同意我和你交往】 有了这个答案,钟可可像是了却了人生大事一样,往后倒了倒。 过了会儿才发信息给他,【我朋友都回宿舍了,我也想回去了。】 姜遇桥:【这么快?】 钟可可:【不舍得啊?】 姜遇桥:【不能再拖延两天?】 钟可可知道他还没腻歪够,但也不打算就这么纵容下去,【我妈都说了,不能干出格的事儿,除了偶尔约会太晚留宿,平时不能在这住。】 -- 第205页 姜遇桥:【我跟你干得还少吗?】 钟可可:【……闭嘴】 这个时候,群里开始疯狂弹消息,是许新雅发的,她晚上想去猫咖玩儿,叫钟可可和付滢一起。 钟可可当然喜欢猫,转发给姜遇桥,【晚上要一起吗?】 姜遇桥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这算什么,和我最后的约会?还不是单独的?】 ……有小情绪了。 钟可可忍着笑,【你也可以不去,我正好和她们俩一起回去。】 姜遇桥很果断:【不行。】 姜遇桥:【我下班就过去找你。】 这个不行,钟可可也不知道是不让她回去,还是不带他去猫咖,但不管怎样,钟可可都打定主意。 她这几天和姜遇桥腻歪得比较厉害,也确实太无法无天了。 所以她现在确实需要和他拉开点儿距离,保持纯洁的恋爱关系。 于是当天下午,她细致地整理了一遍行李,只留了几件换洗的内衣,期间,许琳给钟可可大了遍电话,跟她说自己要回北城的事情,又多嘱咐了她几句。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钟可可听着,总感觉的许琳早就看穿他们俩,但到最后,许琳都没多说什么,搞得钟可可忍不住问,“妈,你为什么都不骂我的,我瞒着你这么多,你不骂我两句,我反而心慌。” 许琳都气笑了,“哪有你这种人,找虐啊。” 钟可可挠了挠耳垂,“这不是心里没底……” “有什么没底的,”许琳笑着说,“你处得开心幸福就行,遇桥那孩子挺好的,你别辜负人家。” “……” 钟可可都懵了,“妈,你这是喝了他的迷魂汤吗?” “他的迷魂汤我没喝到,我倒是被你骗的晕头转向。” “……”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 “别的我对你不抱期望,你别在大学期间让我当姥姥就行。” 听到这,钟可可面红耳赤,“妈,你说什么呢!!!” 虽然许琳留下的一番话让她有些尴尬,但钟可可明白,她这是同意了,既然这样,钟可可也彻底放心,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 到了晚上,她拎着行李,直奔许新雅说的那间猫咖。 付滢也在。 三个人在店里点了几份简餐,一边撸猫,一遍聊天拍照。 姜遇桥加了会儿班,来接钟可可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吃完了,正在抱着猫互相拍照。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如果去哪里玩,不拍几张漂亮的自拍,就等于没来过,从前姜遇桥很不能理解,但现在他有了钟可可以后,就自然而然理解了这种小女生的心思。 这会儿,钟可可抱着猫专注拍照,没注意到站在门口不远处静静看着她的姜遇桥。 她坐着的地方光线刚好,给她打了一层柔光,从姜遇桥的角度看去,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是说不出来的漂亮可爱。 姜遇桥拿出手机,对准钟可可,认认真真地拍了一张,没有美颜没有滤镜,却好看到直接可以拿去做网图。 姜遇桥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嘴角浮现一抹笑。 就在这时,钟可可发现了他,冲他快乐地摆手,“过来遇桥哥。” 姜遇桥把手机收起来,走过去,许新雅和付滢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姜遇桥在钟可可身边坐下。 钟可可把一只布偶抱到姜遇桥腿上,“你看,它好可爱!” 姜遇桥却认真看着钟可可,“没你可爱。” 说话间,他趁着那边的付滢和许新雅在蹲着喂猫,歪头俯身亲了亲钟可可软嫩的唇。 一触即离。 蜻蜓点水,却让人不可抗拒的心动。 钟可可眉眼敛了敛,抿着唇,低头撸猫,模样欢喜又娇羞。 “真的不能再住两天?”姜遇桥一边挠着猫的下巴,一边跟她讨价还价。 有那么一瞬间,钟可可都心软了。 姜遇桥在她耳边低声保证,“我这几天绝对不碰你,行不行?” 那眼神,说是讨好也不为过。 钟可可压下唇边的笑,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总腻歪会没新鲜感的。” 姜遇桥一听,脸色垮了三分,又叹了口气。 就算这样,钟可可也没有心软。 当天晚上,几个人留到八点多。 想着要回宿舍重新收拾一下,姜遇桥送她们四个回去。 一路上堵车堵了几次,只要车一停下来,姜遇桥就会过来牵钟可可的手,几次下来,钟可可算是真的感受到他的不开心。 所以,到学校的时候,她没有跟许新雅她们回去,而是在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 这个时间段,校外没人,钟可可贴着他,搂着他的肩膀,轻声软语地哄她,“别苦大仇深的好不好,等周末我就来看你。” 姜遇桥闻言,眉峰微抬,“说话算话。” 钟可可点头,“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话间,她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亲,在要离开的时候,姜遇桥锁住她的腰身和后脑勺,柔软灵活地抵进来,把这个吻加深。 一点点薄荷味混着烟草的味道,混着他身上好闻的柑橘香,钟可可在沦陷之前,把他推开。 -- 第206页 姜遇桥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磁,淡笑中带着浓浓的不舍,“怎么办,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分开。” 钟可可抬手蹭了蹭他的唇,“没分开。” “就是上几天学。” 姜遇桥嗓音很轻地嗯了声。 钟可可想了想,凑到他耳边,像是哄小朋友那样哄他,“我们时间还有很多,不着急。” 说完,她仰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姜遇桥低眸,看着她倒映着星光和自己面庞的眼,终于扬唇一笑。 是啊。 岁月还长,不急于一时。 “遇桥哥。” 钟可可勾住他的手指,笑容很甜,咬字很慢,“不管在哪儿,我都是你一个人的。”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