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夜话》 惊悚夜话——吕吉吉 书名:惊悚夜话 作者:吕吉吉 文案: 周四午夜十二点,拨动调频按钮,在一个空白的嘶嘶声背后,也许你会听到这样的广播: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富二代卫复渊跟家里闹翻,被断了经济来源,为打零工误闯入一间播音工作室应聘。 卫复渊:这地方又小又破,前台小姐凶得要命,助理竟然是个三岁童工??你们真的是正规公司吗! 北泉:实习期一个月工资七千八,包三餐和住宿,干不干? 卫复渊:能住你隔壁我就干! 上班的第一个晚上,卫少爷才发现,这家叫做三途川的公司比他想的还要不正规 同事觉得世界上有鬼,听众说自己已经死了,还要跟着毒舌主播去犯罪现场 卫复渊:等等,这不是警察的工作吗?! 北泉:往那边看,鬼过来了。 卫复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本少爷不喜欢女人的女鬼也莫挨我吃我正义破颜拳! 所见未必为真,所闻未必为实。故事与故事交织的真相虚假,替身与另一个替身、背叛与被背叛、金钱与爱情 这是为你播报的惊悚夜话 不要恐惧。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北泉 卫复渊 一句话简介:所见未必为真,所闻未必为实 立意:追寻谜团,惩恶扬善 第1章 囚梦01 三途川广播公司现诚聘助理一名 仲春四月,一场倒春寒过后,气温终于缓缓回升。 4月17日,周六。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 半夜时起了雾,日照穿不透阴云,清晨六点十分,奉兴城笼罩在一片灰霾之中。 老城区的一条胡同里,一扇铁闸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穿深棕色风衣的男人拉着行李箱,侧身走出。 他的动作很轻,显然是不想惊动旁人。 但当他回身打算关门时,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 这就要走了? 风衣男闻声抬头。 一个青年披着睡袍从玄关拐出,捂嘴打了个哈欠。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高鼻薄唇,眼形轮廓深且舒展,眼角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皮肤瓷白,头发和虹膜都是栗色的,整个人给人一种色素浅淡的感觉,有点像混血儿。 嗯,七点十五分的高铁。 拉着行李箱的男人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 青年回答得很干脆,末了还朝对方挥了挥手。 风衣男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你的时候要怎么办? 他中间有个词说得很含糊,不过青年听懂了。 没关系,反正下个月师傅就会安排新人过来。 青年弯起双眼,微微一笑。 在那之前,总会有办法的。 风衣男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 他长叹一声: 北泉,你自己多保重,再见。 说完,风衣男便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雾蒙蒙的老旧胡同之中。 被称作北泉的青年站在玄关处,抱着胳膊,一直目送风衣男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唉,第三个了我真是个渣男。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栗色的头发。 不过那啥的时候缺人这问题,还真得解决一下。 北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身走到玄关旁的一张桌子前,弯腰在抽屉里翻了一阵,找出一支麦克笔和一张A4纸。 拔开笔盖,他挥笔写下一张招聘启事: 三途川广播公司现诚聘助理一名。 性别、年龄不限,无需工作经验。 要求身体健康、胆大心细、能熬夜。 薪酬待遇面谈。 小哥,前面那片在修路,单行道还得从旁边绕。 出租车司机趁着红灯的间隙回头,对坐在后座的乘客说道: 你看我在路口停车行吗?你往里走几分钟就到了。 坐在后座的卫复渊皱了皱眉,脸上带出些不耐烦,不过还是点了头。 嗯。 他应了一个单字。 出租车在路口靠边,卫复渊下了车,打开手机导航,确认了一下方向,穿过一片挖得坑坑洼洼的路基,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卫复渊是土生土长的奉兴人,但他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打小住的就是新城区里的大公寓,在他的记忆中,到这附近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多半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作为一座千年古都,奉兴城的老城区还依稀保持着当年的格局,街区方方正正、胡同阡陌交通,建筑物也都十分低矮。沿街大部分的房子楼龄已超过三十年,虽经多次翻修,依然掩不去岁月的痕迹。 卫复渊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胡同里的信号不太好,延迟严重,冷不丁低头,常常会发现定位的小三角突然跳了一截。 人生地不熟,导航又不好使,于是二十分钟之后,卫少爷理所当然的迷路了。 他站在某条不知名的逼仄胡同串子里,暴躁地反复刷新着手机。 但不管他切到哪个地图,不是提示网络连接失败,就是光标抽风了一样乱闪,两次定位能差距半公里以上。 艹! 卫复渊气得想砸手机。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卫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就是水逆,八字背到了极点。 卫复渊今年二十一岁,是老牌名校奉兴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大三学生。 他人长得高,模样俊,常年练习空手道和马伽术,相貌身材轻松干翻九成以上的专业模特,再加上成绩不差,家境优渥,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模板,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至今为止,他所受过的最大挫折,也不过就是空手道比赛前夕因玩滑板肩膀脱臼,错失夺金机会而已。 然而就在半年前,他回家给自家老妈过生日,晚宴上喝得有点多,酒意上头,一时失言,竟然当着一家子亲戚的面自爆了性取向。 卫少爷这柜出得着实豪迈,后果也十分严重。 卫妈妈惊得差点儿厥过去,卫爸爸则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就把这不省心的孽子赶出宴席,勒令他不准回家之余,还停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 一分钱逼死好汉。 坚持了六个月后,打小吃穿不愁的大少爷终于体会到了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苦处。 卫复渊的存款已快见底,再也租不起一个月六千块的高级单身LOFT公寓,又因为是走读生所以没宿舍,已快要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境地了。 他不愿跟爹妈服软,偏死要面子不肯向亲朋好友求助,还不能让同学察觉自己的窘境 没办法,卫复渊只能想到了打工赚生活费一途。 只不过这工读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他的专业大三课业虽算不上繁重,但也不是能频繁请假的,只能挑些上班时间灵活的工作。 卫少爷又生怕被熟人发现,送外卖洗盘子派传单一类的活儿一律不作考虑,还要加上诸如上班地点离学校够远、钱不少还管吃管住之类的苛刻条件,就更难找到合意的了。 卫复渊在各种招聘网页上翻了两天,才终于在这片老城区找到了一个超市仓库理货员的兼职钱虽然比预想中的少得多,但在仓库工作不必抛头露面,晚上还能住在值班房里,勉强也算凑合了。 今天,卫复渊是来面试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胡同串子里迷了路。 明明眼瞅着仓库应该就在这附近,偏偏导航一直在乱转,卫复渊在这段路上来回走了三趟,愣是跟鬼打墙似的绕不出去。 老子这忒么是撞鬼了吧! 在第三次经过同一个巷子口时,暴躁的卫少爷终于爆发了。 他有心找个人问路,只是分明是周末的早上九点,这条胡同却安静得可怕。 卫复渊经过的每一道门、每一扇窗都关得严丝合缝。整整十分钟,别说个活人,他连流浪猫都没瞅见一只。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还带着些春寒的风也在某个他没注意到的时刻忽然停止了。 卫复渊站在空无一人的胡同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恍然间,他竟感觉连脚下的水泥路面都显得不真实了起来。 可光天化日之下又怎么会见鬼呢?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卫复渊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 而且他自问自己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汉子,那方面还是个雏儿,按理说肯定阳刚之气爆表,又哪来的邪祟敢对他动手呢? 卫复渊如此自我安慰,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 这只是条胡同! 卫复渊强忍住内心的忐忑,不断告诉自己我只是迷路了,只是迷路了而已! 四月的奉兴城,气温只有十来度,卫复渊仗着自己年轻火力壮,只穿了薄薄的针织背心配外套,实在说不上个热字。 但此时他已汗流浃背,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透了衬衣的领子。 一步、两步、三步 卫复渊心中万分焦躁,脚下加速,不由自主地开始小跑了起来。 怎么就是走不出去呢!? 他边跑边拼命刷手机,试图在导航中重新刷出自己的正确位置。 就在卫复渊转过某个拐角时,前方一扇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咚! 这门开得实在突然,卫复渊又在心烦气躁的时候,闷头一路小跑,根本刹不住车,迎头就撞了上去。 卫少爷捂着脑门坐倒在了地上,门板大幅度地反弹了一下,同时另一面也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卫复渊捂着脑门抬起了头。 卧槽你祖宗 他的话说了一半,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 一个年轻的男人从门板后探出头来,正用惊讶的表情盯着他。 不得不说,那人的长相实在是太符合卫大少爷的审美了。 倒不是说男人长得有多倾国倾城,只是五官轮廓精致深邃,与略有些瘦削的脸型组合起来,显出一种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明艳气质,配上雪白的肤色与略浅的瞳色和发色,看上去就仿佛是个精雕细琢的白玉偶人一般。 卫复渊今天受惊不小,一头撞在门板上,还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心情本该非常恶劣,但肇事的换做是个帅哥,他觉得自己可以宽容一点。 喂。 门后的栗发帅哥歪了歪头,你没事吧? 卫复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 没、没事。 他小小的吃了个螺丝,我好像迷路了金荷超市怎么走? 金荷超市? 男人挑了挑眉,抬手往卫复渊的身后一指: 沿着这条胡同往前走,一百米后有个十字路口,右拐就到了。 卫复渊心说这条胡同我少说绕了得有三五趟了,就没见着什么十字路口,同时回头一看 他倒抽了一口气。 半分钟前分明空无一人的胡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提着鸟笼正在慢悠悠踱步的老大爷,更远处还有个中年妇女提着桶从自家院子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洒水。 略带着些寒意的东风吹过他的脖子,卫复渊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风声、鸟鸣声、泼水声、枝叶摇摆的沙沙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细碎声响 卫复渊已经有些搞不清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不然,他怎么会有种错觉,就在方才,在回头的瞬间,自己竟然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重新回到了人间。 谢谢。 卫复渊扭过头,干巴巴的对给他指路的栗发青年道谢。 对方笑了笑,没有回答。 喂,北泉!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你开个门而已,能快点吗? 被称为北泉的男人回答了句就来,卡好门,转身回屋去了。 卫复渊这才注意到,面前这栋老旧的二层小楼,竟然是一间名叫三途川的广播公司。 刚才我有看到这间公司吗? 卫少爷十分迷惑。 因为迷路的关系,卫复渊已经在这条胡同串子里来回走了三五趟,两旁的建筑物都看得有七分眼熟了,可不管他如何回忆,愣是没想起自己有没有见过这栋红砖墙的小楼。 不过他没时间深究这个问题了。 因为卫复渊一错眼,正好看到贴在门柱上的招工启事。 第2章 囚梦02 我住哪里? 什么,你要应聘? 前台,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儿上下扫了卫复渊两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不信任三个字。 卫复渊: 他从小到大都是校草级别的存在,到哪里都很受同龄女生欢迎,虽然他对异性没兴趣吧,但也从来没遭过如此冷遇,心里的小火苗儿噌一下就蹿了起来。 对。 他瞪了女孩一眼,按捺住火气,硬邦邦地回答: 我想应聘你们公司的助理。 在外面看时,卫复渊只是觉得这间二层红砖小楼看上去挺陈旧的,没想到进来一看,才觉得这房子用老旧来形容真是太抬举了,不如直接说是危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 虽然卫复渊不太懂建筑方面的知识,但任谁只要一看到那些布满裂痕的墙壁,就会觉得这房子起码得有五十年的历史了。 这栋小楼原本是民宅,窗户很小,也装得很高,井字形的大梁则压得很低,环绕客厅一圈,使得屋里的光照变得十分差劲。 现在房子改造成了广播公司,将临街的那面墙打掉了大半,换成了整面玻璃幕墙。 但即使如此,屋里的采光也依然没有太大改善,暗沉沉的,到了白天也要开灯的地步,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霉味。 卫复渊觉得这栋楼不管是外观和内部都实在太合适拍恐怖片了。 卫复渊,20年9月12日出生,也就是今年21岁,奉兴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大三在读。 姑娘打开卫复渊的学生证,不屑地一撇嘴。 我们这里不招工读生。 她身材娇小,跟一百八十七公分的卫少爷相差了二十多公分,与他对视时得仰起头。 但女孩长相美艳、眼神锐利,愣是以一米六刚过的身高瞪出了一米八的气场。 而且就你这样,一看就不像能抗事儿的。 一看就不像是能扛事儿的。 这句话就很刺激了。 卫复渊脸色骤变,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扛事了! 他伸手挡开这个貌似前台的女孩,左右四顾: 你们公司的HR呢?让我跟他说! 我们这里没有HR。 姑娘抱着胳膊,冷笑一声,我说你不行就不行。 要不是卫少爷奉行不跟女生一般见识这个原则,有人胆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怕是早被他撂倒在地了。 就在两人要吵起来的时候,那名叫北泉的青年从里屋出来了。 吵什么呢? 北泉在家居服外披了件黑色的开襟毛外套,怕冷似的袖着胳膊。 朱陵,你去看看加薪起来了没有。 他朝姑娘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卫复渊: 你跟我进来。 被称为朱陵的少女撇了撇嘴,没再说些什么,转头上了楼,木梯被她踱得蹬蹬直响。 卫复渊舒了一口气,略略平复了一下自己炸毛的表情,跟着北泉穿过改建成了前台的客厅,进了右侧的房间。 与屋外的一样,这个房间也很陈旧。 房间不大,只有十五平米左右,墙皮破旧,墙角布满霉斑,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 狭小的窗户旁是一张宽大的书桌,左侧是一个直通天花的书柜,右边则是一个同等尺寸的文件柜,两个颜色厚重的大柜子形成左右夹击的视觉效果,令本就光照不足的房间更加压抑了。 来,坐下说话。 北泉走到书桌后,拉开椅子坐下,又朝房间里的另一张椅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卫复渊依言照办。 北泉拿过卫复渊的学生证,仔细研究起来。 普通人的证件照都会显得很土,但卫家少爷长得确实很好,随便一拍都是一张模特脸。 他脸型端正,长相很符合中式传统审美,剑眉星目,瞳孔很亮而嘴唇菲薄,整个人的气质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既英俊又凌厉。 原本像卫复渊这样的相貌,十足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男神,但他的上唇正中长了一颗圆润性感的唇珠,中和了他五官的锋锐感,尤其是笑起来时,唇形会变成漂亮的菱角状,看起来倒有几分少年气的可爱了。 北泉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证,又看了看翘着二郎腿一点儿都不像个应聘者的卫少爷,轻笑一声: 你真想来我们公司兼职? 卫复渊正想点头,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三下敲门声。 然后房门打开了。 卫复渊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愣住了。 进来的竟然是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孩儿。 一些小公司里有小孩出入不奇怪,帮忙端茶送水什么的也勉强还能接受,但进门的这娃娃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那小孩儿最多不超过三岁,长得有些胖,脸颊圆嘟嘟,捧着个放着两杯茶的大托盘,走起来晃晃悠悠。 卫复渊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左腿绊右腿,把自己摔个大马趴了。 我来送茶。 小娃娃把托盘端到书桌边,奶声奶气的说道。 他的身高比桌子高不了几厘米,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得到桌面。 卫复渊生怕他把热茶扣自己头上,连忙夺过托盘,再逐一端起杯子搁到桌上。 谢谢。 小孩儿眯起眼,笑得活像个年画娃娃。 然后他转头看向北泉,用小奶音老气横秋地说道: 北泉,这人不错,就他了吧。 好了,加薪你先出去。 北泉挥了挥手。 小娃娃哦了一声,夹着空茶盘出去了,末了还没忘记带上门。 等等 卫复渊指着房门,睁大眼,难以置信: 这小孩哪来的? 鄙公司的员工。 北泉笑了笑,岗位嘛,大概算是生活助理吧。 卫复渊: 一瞬间,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黑店。 这地方又小又破,前台小姐凶得要命,生活助理竟然是个三岁童工! 这忒么真的还能算是正规公司吗! 我们这里上班时间比较宽松。 北泉将学生证递还给卫复渊。 我们唯一的一个电台节目是周四晚上十二点,你理解成周五凌晨也行,是一档聊天节目,不用预先录制。 北泉笑了笑: 但平时你得跟我一起外出取材应该跟你的上课时间不冲突吧? 卧槽! 卫复渊一激灵。 这兼职工作不仅轻松,而且简直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似的,完美满足了他的一切要求。 不过卫少爷毕竟是大家族里从小受精英教育长大的孩子,深知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条件优厚过度,往往意味着圈套在等待着他。 尤其是这间名叫三途川的广播公司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更让人感到可疑。 接下来,就该让我交保证金了吧? 卫复渊一边思考着常见的招工诈骗套路,一边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再看北泉那张漂亮的脸时,也像在看个欺诈犯了。 北泉:实习期三个月,每月工资七千八百块,包三餐和住宿,干不干? 卫复渊: 这条件实在太优渥了,就算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骗局,也很难不心动。 要交保证金吗? 终于,卫少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用。 北泉打开抽屉,翻出一份合同递给卫复渊: 反正你只是兼职,先做一个月试试呗。 卫少爷接过合同,仔仔细细,一字一句看了两遍,写得挺正规,没发现什么空子。 不过在签名前,谨慎起见,他还是确认了一下。 这提供住宿我住哪里? 就这里呗。 北泉抬手往上一指,楼上还有一个空房间,就这儿吧? 卫复渊眨了眨眼,提了一个有些出格的问题: 你也住这里吗? 嗯。 北泉点了点头,顺口答道: 就在你隔壁。 卫复渊:干了! 卫少爷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听说北泉也住在这栋小楼里之后,竟然就真的签下了兼职合同。 然后身为老板的北泉,还很热情地带着这位新员工在公司里绕了一圈,算是熟悉环境。 整座红砖小楼一共上下两层,总面积大约一百八十平左右。 一楼除了当做前台和会客室的客厅之外,还有厨房、洗手间,以及一间被北泉用作办公室的书房。 二楼则有两个房间。 最大的一个是将两个相邻的房间打通了改建而成的。原本的墙壁换成了一扇玻璃门,靠近入口的左边是资料室,里面方面了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报纸,右侧的则是一间工作室,里面是播音用的调音台。 小一点的房间则是北泉的住处。 卫复渊进去看了一眼,面积不大,东西也少得可怜,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就跟刚刚收拾过的快捷酒店的房间差不多。 那我呢? 卫复渊指了指自己,我住哪里? 这边。 北泉笑着拍了拍手,朝某个方向一指。 你就住这里好了。 卫复渊这才注意到,楼梯拐角后面还有一扇小门,他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间储物室。 储物间只有十平米不到,里面东西虽不算多,但房间有一半正好卡在楼梯下面,天花板也随之倾斜,以卫少爷的身高,根本不可能直得起腰也就是说,原本就窄得不行的空间又被压缩了一半。 卫复渊: 他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跟哈利○特一样住储物室的一天。 北泉仿佛压根没看出卫少爷突然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一样,笑着说道: 这房间不错吧,收拾收拾,肯定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 第3章 囚梦03 你是说,预知梦? 住宿条件恶劣,但囊中羞涩的卫少爷实在住不起宾馆了,只能当天就入职,先花了两个小时打扫和清理杂物间,再用了三小时从宜家买了张简易单人床,自己动手拼装好,好歹算在储物间有个窝了。 这一路折腾下来,已是傍晚了。 期间那位名叫朱陵的漂亮姑娘来储物室门口看过一眼,跟卫复渊对了个眼神,冷冷地撂下一个哼字就走了,态度极其不友好。 倒是那三岁的小胖娃娃田加薪来给哼哧哼哧忙碌的卫少爷送过两次茶水,虽然没有帮忙,不过已令卫复渊十分感动了。 忙完以后,卫复渊用二楼的卫浴间匆匆洗了个澡,下楼时,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所谓的晚饭,只是附近的外送而已,餐桌上只坐着北泉一个人。 卫复渊乐得看不到那凶巴巴的朱陵,倒是关心了一句:加薪不来吃吗? 哦,你说加薪啊。 北泉已坐到桌边,正动手拆外卖包装: 他在楼顶阳台呢,不用管他。 卫复渊:?? 这回答的因果关系太奇怪了,卫少爷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作为一个第一天来打工的兼职者,他选择了不要在这件事上深究。 外卖是简单的两荤一素一汤外加两盒炒饭,味道相当大路,不难吃,但也只是能填饱肚子的程度。 合同里说了包三餐对吧?不过我们这里没人做饭 北泉夹了一筷子酸萝卜拌进炒饭里,想了想: 这样吧,如果我在这里,就跟我一起吃,如果我不在的话,就随便叫个外卖,把小票留好,月底给朱陵报销就行。 秀色可餐,每一顿都能跟个大帅哥一起吃饭也是件美事。 他淡定地点了点头。 餐费有限制吗? 北泉似乎没想过这一点,眨了眨眼,反问道: 你吃得很多? 这个问题太扎心了,饶是卫复渊脸皮再厚也无法点头。 还好吧。 他只能给出一个折中的回答。 那不就行了。 北泉弯了弯双眼,又低头夹菜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吃完了一顿外卖。 收拾餐盒的时候,卫少爷难得情商在线了一回,主动提出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北泉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 他笑着说道:不过周四晚上,你必须得过来帮忙。 三途川负责的唯一一档电台节目在周四午夜十二点,节目播完再整理好器材,估计已经是一两点钟的事了。 卫复渊周五早上有课,但老师不严,要翘掉并不是难事。 难怪招聘启事上写了能熬夜这个要求。 没问题。 他拍心口保证,我下了课就过来。 北泉满意地点头,目光在卫复渊全身上下梭巡了两遍。 你身材不错。 说着,北泉抬手,在卫复渊的胳膊上捏了一把,隔着衣物触到了硬邦邦的肌肉。 平常有在做运动吗? 卫复渊身为一个基佬,被另一个他看得上眼的帅哥称赞身材,立刻像只开屏的孔雀似的翘起了尾巴。 那是。 卫少爷撸起袖子,露出轮廓流畅而紧实的肌肉: 别看我是学商管的,平常经常去健身,而且还练过好几年的空手道和马伽术,身手可厉害了! 北泉弯起双眼,笑容十分灿烂。 那么,你胆子应该也挺大咯? 卫复渊脸上的得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因为迷路而吓得够呛的丢脸经历。 只是卫少爷一向不肯认怂,于是选择性遗忘了白天那段记忆。 那肯定啊! 他一拍胸脯,我厉害着呢! 那就好。 北泉依然在微笑。 那我就期待你周四晚的表现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 转眼便到了4月22日,周四。 这一天,卫复渊翘掉了下午第三、四节选修,早早赶到了三途川。 只不过他很快发现,播音日似乎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晚饭过后,北泉将卫复渊带进二楼的工作室,让他简单熟悉了一下器材。 调音台的操作比较复杂,北泉也懒得多说,只跟卫复渊解释反正播音时他不用进来,只需要在外面看他手势,操控两个总闸按钮就行了。 周四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卫复渊留在工作室外间,隔着一块玻璃窗户,看北泉坐到了调音台前。 然后他看到自家老板将一个小小的黄纸包挂到了扬声器上。 卫复渊:??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 不过来不及多想,零点很快便到了。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扬声器中传来了北泉柔和的略有些低哑的嗓音: 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卫复渊心中暗叹一声好听。 在三途川蹭吃蹭喝了将近一周,他已经很习惯北泉的嗓音了。 只是他没想到,工作状态下,北泉特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如此磁性,好似带着钩子一样,撩得人心里跟小猫爪挠过似的,又酥又痒。 相信诸位都已经等得很着急了吧? 北泉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好的,事不宜迟,让我们来接通今晚的听众热线。 卫复渊:??? 卧槽,这连基本的开场唠嗑都省略了就直切正题的主持风格,实在是好清纯好不做作啊! 真是,你好歹报个热线电话号码啊! 卫少爷在心中吐槽道。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的同时,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嘟嘟嘟 卫复渊又是一愣。 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伸着脖子往录音间看去,企图循着铃声找到那台正在响的电话。 啊,看来我们今天的听众很热情呢。 北泉的声音带着笑意。 好的,让我们来听听他或者她有什么想说的。 卫复渊还没找到那台不知藏在何处的电话,就看到北泉在调音台上轻轻按了一下。 【你你好?】 广播里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是个年轻男人。 他试探着问道: 【能听到吗?】 你好,听得很清楚。 北泉正了正身前的麦克风,回答: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A君吧】 电话那头的男声略一犹豫。 【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实在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是说,预知梦? 北泉问道。 【没错】 自称A君的年轻男孩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预知梦】 北泉柔声安慰:没关系,你可以慢慢地说。 【大概在不久之前吧多久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总该有两三个月了吧?】 A君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我偶尔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呆在一间牢房里。】 北泉:哦?是怎样的牢房呢? A君顺着引导说了下去: 【是那种又黑又窄的铁笼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手脚都被拷着,就是那种古代的枷锁你知道吗?木头制的,卡在脖子上,两手束在前面就动不了的。】 北泉:嗯,我知道。 【我就像一条狗似的被拷在笼子里,连站都站不起来】 电话那头的A君发出了一声抽气声。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你懂吗?】 他顿了顿: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个梦的话,那不过是个有些吓人的噩梦罢了但是、但是】 A君的声音里带了些微的颤抖。 【因为,那里那个牢房里,不止我一个人】 一旦开始说了以后,A君的表达也就变得流畅了起来。 【虽然牢里很暗,但我还是能隐约看到,几个一模一样的笼子围成一圈,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像我这样戴着枷锁的人。】 几个笼子? 北泉追问:到底是几个笼子? 【我数过了,一共是五个。】 A君很确定的回答: 【一共五个,绝对没错。】 北泉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呢?你能看清笼子里关的其他人的样子吗? 【不、不能!】 A君答道: 【牢里实在太暗了,我看不见他们的样子,不过能从体型和声音上分辨出男女。】 北泉:哦?这么说,你在梦里不仅能看到影像,还能听到声音咯? 【是的,我能听到声音其实不止声音,除了视觉之外,听觉、嗅觉、触觉都很清楚,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根本就不像在做梦!】 A君在电话那头哽咽了一下: 【我、我能很清楚地听到他们的惨叫声!】 哦? 北泉略有些惊讶: 为什么他们会发出惨叫呢? 【因为他们在被折磨啊!】 A君骤然提高了音量: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东西〗折磨,然后就、就死了!】 等等。 北泉柔声打断了A君开始变得混乱的表述。 让我们从你的第一个梦开始说起吧。 他顿了顿: 当时,你梦到了什么? 第4章 囚梦04 已经四个人了 【当我第一次梦到那座囚笼,我真的以为只是个梦】 A君以此作为开场白。 【我和另外四个人都套着枷锁,分别关押在一个单独的笼子里周围很暗、很安静,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当时的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只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能那么冷静我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浮在半空中俯视一切】 A君似乎很用力地换了一口气。 【接着,我就看到、看到有人进来了】 北泉:进来的是什么人? 【不,不能说它是人。】 中文的他很难区分性质,但旁听的卫复渊凭语境推断,应该是它。 【怎么说呢,它确实是人形没错,但很高大,非常高大两米?不,应该不止两米高。】 A君似乎正在努力回忆,试图描述得具体一些: 【它浑身穿着粗麻布的袍子,头顶也套着一口麻袋,只在眼睛位置挖了两个洞,所以我看不清它的样子】 【但是,力气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北泉:哦?它力气很大。 【是的我把它称为〖处刑人〗】 A君回答。 【处刑人打开了我右手边的那个笼子的门,将里面关着的人给拎了出来对,真的是拎,单手,它单手就把人提起来了,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个人,只是一口装棉花的麻袋一样】 说到这里,A君沉默了足有两秒。 扬声器中只能听到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 【那天,我梦到处刑人把那人扔到笼子围成的那一小片空地上,然后拎起一个巨大的铁锤,往他身上一下一下的抡】 【咚!咚!咚!一下接一下!声音很清楚!】 A君抽了一口气。 【在梦里,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被铁锤砸成了肉泥!那人一直在惨叫,我能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还能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很诡异对不对!?】 【但梦里的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就这么跪坐在笼子里,漠然地看着他被铁锤砸死!】 因为情绪激动,A君的语调听起来时高时低,吐字也十分含糊,坐在外头的卫复渊要竖着耳朵认真地听,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不就是个噩梦而已,值得大惊小怪吗? 卫少爷撇了撇嘴,不屑地想。 【不止是我,其他人我是说,剩下那三个笼子里的人,他们也跟我一样,一动不动好像、好像我们已经死了,都是尸体,不会动的尸体】 北泉:被处刑人杀死的人,是男是女? 【是个男人!】 A君回答得很迅速: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 好的,我明白了。 北泉的声音依然柔和: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醒了。】 A君似乎依然心有余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道: 【主持人,你看,我们平常做梦,就算是再可怕的梦,哪怕刚刚醒的时候记得再清楚,只要时间久一点,也会忘得七七八八的,最多也就记得一两个片段而已,对吧?】 嗯。 北泉轻轻的笑了笑,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你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 A君亟不可待地继续说道: 【当时我本来也没当一回事,可是、可是这个梦只是个开始而已!】 北泉:哦?接下来呢? 【后来,又过了大概两三个星期吧,我又做了那个梦。】 A君继续说道: 【不过这一次,我右手边的笼子是空着的,牢里只关着四个人。】 北泉:这听起来像是上一个梦的延续啊。 【没错。】 A君回答: 【确实跟上次没有区别还是那个黑漆漆的牢房,我们全都戴着枷锁,跪坐在笼子里,像个死囚犯一样然后、然后那个〖人〗又来了】 北泉:你是指那个戴着头套的人?我记得你称它为处刑人? 【嗯,处刑人再次出现了。】 回忆起恐怖的梦境,A君的声音明显抖了一下。 【这一次,它打开了空笼子右边的笼门,将里面的人拎了出来是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三十岁?四十岁?反正差不多吧!不过那人很瘦,跟竹竿似的,比我瘦多了】 【这一次,处刑的方法不再是铁锤了。处刑人用一只大瓢舀起开水,一瓢一瓢浇在了那个瘦子身上,直到把人生生烫死为止。】 【然后我就又醒了。】 确实是一个很诡异的梦呢。 北泉问道: 但如果只是如此,为什么你会说是个预知梦呢? 【没错、没错、没错!】 A君将这个词重复了三次,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烈。 【因为、因为就在做了那个梦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了一则新闻!】 北泉:什么新闻? 【那天发生了一起奇怪的意外。】 扬声器里传来了A君不知是笑还是哭的一声响亮的喉音。 【一个男人深夜出门买东西,掉进了窨井里,偏偏那还不是普通的窨井,里面是供暖的沸水那人被煮熟了!你能想象吗?那人竟然被煮熟了!】 原来如此。 卫复渊看到调音台前的北泉点了点头,一直带着笑容的脸变得严肃了起来。 听起来,确实跟你梦到的情景有些相似。 卫少爷皱了皱眉。 他心说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正常的电台节目难道不是应该开解嘉宾,告诉他你想多了,这不过是个略有些沾边的巧合而已,类似的巧合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发生,难道这些人都有预知力了? 【对吧!主持人,你也这么想吧!】 A君一听北泉同意他的观点,立刻变得激动了起来。 【不止这样,不止这样!】 他几乎崩溃了,用极快的语速一口气说道: 【我后来又做了两次梦,每一次都是上一个场景的延续!】 【第三次,我对面的那个笼子打开了,处刑人从里面拖出一个男人,用一把长枪,一下就刺_死了他!】 【结果次日我就看到一桩诡异的车祸:有个人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他下车查看的时候车子忽然往后倒退并且撞到了他但他不是被车压死的,而是摔倒时倒在了篱笆上,被篱笆的顶部扎穿了胸口!】 【第四次,轮到我左手边的笼子了,这次是个女人,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她的死法最恐怖,处刑人用一把斧头将她一刀刀砍成了碎块!】 【果然,第二天,我就听说我们邻市景区的玻璃栈桥突然碎了,有个女人跌了下去,摔在了底下的碎玻璃上,被切成了好多段,连脖子都断成两截,是真正的身首异处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 说到这里,A君的声音戛然而止。 播音室里瞬间一片死寂。 坐在外头的卫复渊受现场气氛感染,也不由暗暗咽了口唾沫。 【主持人】 好一会儿,A君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与刚才的激动不同,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已经四个人了主持人,你明白吗?】 对啊! 卫复渊忽然反应过来了。 若是照这位A君的意思,他梦里的牢房有五个围成一圈的笼子,处刑人每次按照逆时针的顺序开一个,而只要他梦到有人遭到处刑,第二天就会有人惨死。 现在五个笼子已经空了四个,若是A君再做一次梦,处刑人再开一次笼子 饶是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的卫少爷,想通这一点时,也愣是背后一寒,生生打了个激灵。 北泉扶了扶麦克风: 你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端的A君没有立刻回答。 【我记不清了】 A君似乎努力回忆了许久,【半个月、或者三个星期前吧】 他又哽咽了一下。 【主持人,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处刑人杀死!】 A君终于哭了起来。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 热线电话在此时毫无预兆地突然挂断了。 卫复渊被吓了一跳。 他第一个反应是出直播意外了,但当他条件反射地去看北泉时,才发现那人的反应十分平静,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好的,我们已经听完了A君的故事。 北泉的声音低柔而磁性,好像一点儿都没有被突然挂断的电话影响到。 那么,今天的午夜电台《惊悚夜话》时间也到了。 他轻轻笑了笑: 下周同一时间,更多的故事等待着我们,期待再会,再见。 说完,他关了调音台,又给了坐在外间的卫复渊一个代表结束的手势。 卫少爷虽然有点儿跟不上状态,但他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伸手按灭了音控开关。 播音室的光线暗了大半。 卫复渊一错眼,看到北泉身前似有一抹黄光一闪。 他吃了一惊,连忙睁大眼。 但那抹黄光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第5章 囚梦05 我觉得小卫就挺不错的 今晚辛苦了。 北泉从播音室里出来,伸手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样就行了? 卫复渊有些愣怔: 咱的节目,我是说,这个《惊悚夜话》,就只是让人打个电话进来,听他编个故事就完事儿了? 他心想这样做节目也太容易了吧? 貌似根本犯不着去取材什么的,也完全不需要他这个助理啊! 北泉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但比更加高大的卫复渊还是矮了五公分,难得有抬眼打量对方的经验。 他用自己那对栗色的瞳孔扫过卫复渊的脸,表情严肃又认真。 卫复渊莫名地就有些心虚。 不是吧,我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北泉:你觉得,刚才那人编了个故事? 卫复渊差点就反问一句要不然呢?,好在他那不算充足的情商还是让他HOLD住了对老板应有的尊敬,在说错话前及时刹住了车,改成了他自觉十分婉转的: 我觉得,整理一下就是个合格的都市传说了。 北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行吧。 他与卫复渊擦身而过,还顺手替对方理了理衣领。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还要出门。 卫少爷看着北泉的背影,呆呆地嗯了一声,感觉更迷茫了。 卫复渊梳洗完已接近凌晨一点。 回储物室之前,他拿着杯子下楼,打算到一楼的厨房接点水。 卫少爷懒得开灯,就借着楼道旁一盏小夜灯的微光摸黑下楼。 快走到楼梯口时,冷不丁听到有人在说话。 他连忙回头一步,把自己高大的身形缩起来,藏在了楼梯扶手后。 我看你是真傻了吧! 一个年轻的女声如此说道。 卫复渊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探出半颗脑袋,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果然,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厨房门口,是朱陵和北泉。 孤男寡女深夜独处,可真够暧昧的。 卫少爷心中略有些泛酸。 而且他分明记得这里没有多余的空屋给朱陵住了,但一个女孩到这个点儿还没走,难道她今晚要睡北泉房间吗? 还好吧? 北泉笑着回答: 我觉得小卫就挺不错的。 赫然发现他们讨论的是自己,卫复渊立刻竖起了耳朵。 才怪! 朱陵想也不想就怼了回去。 他一个外行人能干什么?遇到恚时怕是当场就吓瘫了吧? 卫复渊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忍住直接冲上去揪住朱陵的衣领吼上一句,不管惠是谁,我至于见着个女人就吓瘫吗?! 不至于吧? 北泉笑了笑,我看他心理素质挺好的,身手应该也不错。 听到北泉称赞自己,卫复渊稍微舒坦了一点。 而且,你知道的 北泉继续说服朱陵。 我挑中他,是因为他能找到这里。 他突兀地在找字上落下个重音。 这也是缘分,不是吗? 卫复渊又小小地心虚了一下。 他当时并不是特地来三途川应聘的,只不过刚好迷了路,才阴差阳错得到了这份兼职而已。 可是他是个外行人!这种事本就不该让外行人掺和进来! 朱陵的声音略提高了一些: 照我说,就该趁现在将他打发走! 只是个把月而已,下个月,我的新搭档就该来了。 北泉笑眯眯地说: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光线太暗,从楼梯到厨房又有些距离,卫复渊看不清北泉的表情,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带着笑的。 这次我有信心,一定会很顺利。 他笑着说道: 不过,还得麻烦你收集情报了。 朱陵哼了一声,也不知被北泉说服了没有。 不过她没有继续在卫复渊的去留上纠缠下去。 反正哪次不是我搜集情报的? 姑娘留下一句反问,转身出了厨房,进了北泉的书房。 卫复渊:??? 刚才两人的对话信息量太大,少爷都快懵圈了。 这明明只是间不入流的广播公司而已,怎么还得兼职侦探的活儿? 那个叫惠的女人很难对付吗?怎么他们都像如临大敌一样? 而且他竟然只是北泉的新搭档来之前的备胎工具人吗?这么说,难道一个月之后他就得被辞退了?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分分钟可能连三个月实习期都过不了,心高气傲的卫少爷就受不了了。 因为他太过气愤,脑中十分混乱,所以竟然没注意到朱陵似乎打算在只有一张书桌的书房过夜这事有多诡异。 不过这时已不容卫复渊多想了。 北泉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拎着小半袋面包,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能让老板发现我在偷听! 卫复渊连忙猫低身体,轻手轻脚蹿上楼,一头钻进了他的储物间里。 4月23日,周五,卫复渊十点才赶到学校,上了白天的最后两节课,然后到饭堂草草吃了顿午饭,就又折回了三途川广播公司。 他走进破旧的红砖小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只有三岁的胖娃娃田加薪。 而这么一个比餐桌高不了十公分的小不点儿,竟然坐在茶几前,用一套紫砂茶具一本正经地泡功夫茶。 卫复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幻视。 哎,小卫你来啦? 田加薪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年纪称一个一米八七的大帅哥叫小卫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说话时,他正手持开水壶,从容而熟练地给茶具做水浴。 北泉和朱陵都在书房里,你直接进去吧。 卫复渊愣愣地点了头,转身进了书房。 北泉坐在书桌后,而朱陵没有坐另一张椅子,而是站在北泉身边,弯腰俯身正说着什么。 卫少爷皱了皱眉,内心闪过他们该不会是一对儿吧的想法。 确实,若不是跟他们相处了已有整整一周,乍然看到三途川里这年轻男女再加一个小娃娃的配置,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哎,小卫你来啦。 北泉听到开门声,抬头朝卫复渊笑了笑,来,你坐我旁边。 他指了指另外一把椅子。 朱陵则什么都没说,只瞪了卫复渊一眼,径直离开了书房。 卫少爷乐得这个碍眼的女人不在。 等朱陵出去了以后,他便搬了椅子,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了北泉旁边。 你在做什么? 卫复渊看桌上堆了不少报纸,于是问道: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来,先看看这些。 北泉笑了笑,将几份报纸依次摊开,搁到卫复渊面前。 卫复渊:? 他拿起第一份报纸,看了看报纸的标题和时间。 这是一份本地发行的日报,在纸媒日益衰败的今天,也只有寥寥两三家大报社能支持下去了。 至于报纸的时间,是1月31日,大约两个半月以前。 卫复渊再往下看,只见一个豆腐块大小的版面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昨日晚,一男子酒醉后闯入某处建筑工地被坍塌的钢筋砸中,不幸身亡? 他迅速读完了红圈里的内容,然后一脸茫然地看向北泉。 再看看这个。 北泉随即递出了另一页纸。 卫复渊接过来,发现这是一份打印出来的蓝底白字的警情通报。 日期也是去年的1月31日,说的还是前一晚那个男子误闯建筑工地后被建材砸死的意外事故。 只不过这份警情通报比报纸上的新闻更详细一些,卫复渊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 原来,那是一个名叫吴某平的中年男子,醉酒之后溜进某处停工的建筑工地,又擅自攀爬建材堆,最后不慎摔落,被数十吨重的钢筋压在了下面,当场身亡。 完全就是个不作不死的故事。 这是第一个。 北泉笑了笑,执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1月30日,吴某平,男,48岁,死亡原因:重物砸死。 卫复渊注意到,北泉用的是一支很漂亮的金色钢笔。他的字迹极漂亮,筋骨分明,比自己那笔_狗_爬似的草书好看多了。 现在来看第二个。 说着,北泉将另一份报纸递给了卫复渊。 这次的日期是2月10日,俨然是除夕前一天。 不过上面的内容依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报道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2月9号,郊区一刘姓34岁男子深夜出门,路过某个路口时,不慎掉入窨井,被井中的沸水生生烫死了。 啊呀。 卫复渊一拍脑门。 看第一篇时他还没注意到,但被沸水烫死这个死法实在太具有辨识度了,令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凌晨那通热线电话里所讲述的怪谈故事。 这就是那个A君提过的意外?竟然是真的! 只是仔细看完报道,卫少爷才发现这个意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诡异。 根据附近商店安装的防盗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来看,刘姓死者半夜路过该路段时,身上有东西掉落,刚好落在了窨井里。 失物对刘某来说似乎很重要,他趴在井盖上努力许久未果之后,竟然亲手搬开了窨井盖,又趴在井沿上,探身去够。 接着他便一个重心不稳,头下脚上地倒栽进了满是沸水的窨井里,把自己活活烫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讨厌朱陵呀,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担心会牵连普通人而已~ 而且她跟北泉没啥私情哒,她甚至不是人类呢~ 第6章 囚梦06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这忒么不是找死吗! 卫复渊只觉心内的吐槽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他对刘某这种自寻死路的作死党从来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对于从小在物质方面没缺过任何东西的卫少爷来说,哪怕是镶钻劳力士落进窨井里,也不值得掀盖子掏,更别说还因此掉进去断送了一条小命了。 是吗? 北泉单手支在桌子上,对卫复渊笑了笑,那你再看看这个。 他用另一只手推过一张纸。 卫复渊接过一看,发现是一张监控探头截图的放大打印照片。 想来摄像头原本的像素就不怎么样,加之天色昏暗,光照不足,放大成A4尺寸以后,满屏都是马赛克,有三分曾经流行过的那种3D裸眼立体图的效果。 不过画面虽然很模糊,卫复渊依然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弯腰搬起井盖的画面应该就是刘某挪井盖时的监控截图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 北泉问: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经北泉这么一提,卫复渊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照片里的男人身材虽不矮,但很瘦,典型的竹竿身材,卫复渊目测对方体重也就一百二十斤左右,但他搬起来的水泥轱辘饼儿起码得有两百斤!而且从截图的姿势来看,那人搬得并不十分吃力。 这 卫复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除非刘某掀的井盖是中空的豆腐渣伪劣品,要不然这人怕得是国家级的举重运动员了。 很奇怪,对吧? 北泉笑着问道。 卫复渊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北泉在纸上写下了第二行字: 2月9日,刘某,男,34岁,死亡原因:掉入窨井。 好了,接下来是第三个。 北泉又拿出了第三份报纸。 卫复渊是进过一楼书房旁的资料室的,知道里面保存了大量本地报纸,统统按照日期装订好,一摞摞地搁在架子上。 只不过他到现在才知道,收集和整理报纸原来不止是三途川公司的爱好,而是当真能派上用场的。 报纸日期是3月4日,与前两次一样,被红笔圈出的版面上记载的是一桩诡异的事故。 其实这桩事故卫复渊也有所耳闻。 因为死者的死亡方式与前些日子的某个男星的死法有八分相似,所以被各大营销号好一番炒作,卫少爷也在闲暇时吃过两口瓜,不用看报纸也已知道个大概了。 在事故中死亡的当事人名叫孟某常,32岁,是在某饮料公司产品销售部上班的小职业。 当日他外出跑业务,应酬时小酌了几杯,趁着夜深人静绕小路酒驾回家。 结果孟某常的破三菱在某条偏僻的小巷里抛锚,他下车查看,忘了熄火的车子却忽然一个倒退,将他怼翻在了栏杆上,被某处民居院墙的铁栅栏尖端从背后直直刺穿了胸口,被路人发现时,已经早就凉了。 3月4日,孟某常,男,32岁,死亡原因:铁杆穿胸。 北泉在纸上写下了第三行字。 卫复渊这时脸色已经透出了苍白。 不过他依旧强装淡定,不会还有第四桩吧? 恭喜你,猜对了。 北泉递给他第四份报纸,还真有。 第四桩事故也是卫复渊曾经听说过的。 不过与前三次不同,那桩事故的发生地点是坐动车需要一小时左右的邻市。 报道中称,发生意外的女子姓林,是个26岁的公司女OL。 上个月30号,林女士的公司组织短途度假,她与同事一起到邻市一个风景区游玩,在园区临近关门时,她的同事才惊觉她失踪了。 园区接到有游客失踪的消息后,组织了好几十个工作人员进行搜索,可一直忙到半夜也没能找到林女士。 谁也没想到的是,失踪了许久的林女士在凌晨时分偷偷跑上了早已关闭的玻璃栈桥。 而那座号称能扛得一辆满载的5吨卡车重量的栈桥竟然在一个娇小女性的跑动中赫然破裂崩塌,林女士与无数碎玻璃一起摔下了峡谷。 在坠地的巨大冲量下,林女士被垫在下方的碎玻璃切了个七零八落,脖子被生生割断,身首异处。警方找了老半天,才在距离尸体十多米外的草丛中找到了她的脑袋。 这等血腥的死法实在有些超过卫少爷的心理承受力,他只是脑补就觉得喉头酸水翻涌,忍不住扭头捂嘴干呕了一下。 这是第四桩。 北泉好似没留意到卫复渊的表情,自顾自低头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3月30日,林某,女,26岁,死亡原因:高空坠落。 然后他将写了字的纸推到卫复渊面前,凤眼一弯,笑着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卫复渊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一愣。 就确实挺古怪的 他讪讪干笑两声: 哈哈,感觉像是真人版的《死神来了》。 北泉:那你觉得,昨晚A君说的故事,是真的吗? 卫复渊摇了摇头。 虽然这四桩事故跟A君说的梦境都有某些吻合之处,可是老板啊 他扭头看向北泉,目光认真。 A君打热线电话的时间是十五个小时以前,但这几桩事故,就连最近的这起 卫复渊用手指在最后一行字上用力敲了两下。 这位林女士出事都已经是上个月30号的事了!那人我是说A君,他完全可以按照这些意外逆推回去,再瞎编个预知梦的故事出来啊!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卫少爷坚信这世界的绝大部分诡异之事掰开来仔细研究都不过是一场《走近科学》罢了。 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北泉没有反驳卫复渊的想法。 既然如此 他笑了笑,站起身,手揽过卫少爷的肩膀。 我们就来调查调查,看A君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吧! 半小时后,卫复渊在客厅等到了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北泉。 北泉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打底衫,外头套了件长到膝盖的纯黑风衣,再配上黑色的修身裤和黑色的短靴,更衬得露在外面的脸颊和双手白得欺霜赛雪,对比强烈到令人移不开视线。 卫复渊直愣愣地看着北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普通人穿成这副模样,通常只有两个结果:装逼失败或者像个变态。 但北泉身材比例极好,肩宽腰细,脸小腿长,是个典型的衣架子,再加上比东方人白的肤色和比西方人冷的色调,黑与白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这身打扮非但不显突兀,还自带了一种秀场高定一般的明星气质。 卫少爷暗暗咽了口唾沫。 他本身就长得很帅,也自问见过不少漂亮的美人,但像北泉这样能把一件黑风衣穿得那么好看的与眼与眼,他还是头回遇到。 来,给这个邮箱发封邮件,内容就按上面的写。 北泉没有急着出门,而是递给卫复渊一张便签纸。 卫复渊接过一看,上面记了一个邮箱地址,以及三个字:吽喃咜。 卫复渊:??? 北泉耸了耸肩:你知道,我没有智能手机嘛。 确实,早在卫复渊应聘成功时,就问自家老板要过微信。 当时北泉掏出了一台据说可以用作野外求生的诺基亚板砖,告诉新入职的员工自己用的是这东西,所以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 我煞气太重,高科技产品一般耐不住。 北泉煞有介事地解释道。 卫复渊开始还以为北泉只是在逗他玩儿,但经过一周的观察,他发现对方确实就跟个八十岁大爷似的,完全不碰智能手机。 既然北泉没有智能手机,而他又需要用邮箱,那么身为打工仔的卫复渊只能有事服其劳,用自己的邮箱替自家老板发送了那封意义不明的邮件了。 没想到这像极了垃圾邮件的信发出后没一分钟,回复就到了。 卫复渊点开一看,登时震惊不已。 回信没有内容,却有四页图片附件正是那四起诡异的意外事故的死者的死亡证明户籍存根。 卫少爷再看北泉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死亡证明的户籍存根是归公安局管的,能发一封邮件就轻松拿到这些,起码能说明北泉上头有人。 照理说,应该先去调查最近的一桩意外。 北泉没有拿卫少爷的手机,只让他点开附件,然后将脑袋凑到对方肩膀旁,快速扫了几眼。 不过那位林女士的死亡地点是隔壁市景区,现在过去可能赶不上入园时间了。 说着,他拍了拍卫复渊的胳膊。 那么,我们就从第三个死者开始调查吧。 卫复渊只得点开了第三份死亡证明,一栏栏仔细研究。 在报纸上代号孟某常的死者全名叫孟礼常,已婚,死亡时年龄32岁,户籍地址在奉兴市西直门大街西陵胡同23号303室。 卫少爷对老城区不熟,飞快地打开导航定位了一下,发现西陵胡同距离三途川广播公司并不算远,开车大概只需要花上二十分钟左右。 行,我们这就出发吧。 北泉满意地一笑,提起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又往肘弯挂了一把黑面长柄雨伞,施施然出门去了。 第7章 囚梦07 小伙子观察力还不太行啊 三途川广播公司配有一台黑色的捷达,不过北泉自称没有驾照,所以负责开车的是卫复渊。 大约四点半时,卫少爷将车子停在了西陵胡同口,两人下了车,按照门牌找到了23号。 这一带也是四五十年历史的老楼了,就算外墙做过加固和翻新,看上去依然十分老旧。 西直门大街西陵胡同23号是一间典型的老式筒子楼,一共七层高,没有电梯,正中央一条嘎吱作响的开放式扶手铁楼梯,八户人家呈田字型对称分布在楼梯的四边。 二人上了三楼,来到了303室的门口。 北泉花了半分钟时间研究了一下门板,才抬手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相貌平凡,穿着件洗得褪色的宽松家居服,一头黄发染了有些时日,根部已经变黑,松垮垮的用一个大夹子束在脑后,看起来颇为不修边幅。 女人先是被二人的身高和相貌狠狠震了一下,愣怔了足有两秒之后,才警惕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冯施主,您好。 北泉收敛起全身气势,双眼一弯,笑得人畜无害: 我是龙泉观玄虚真人的俗家记名弟子,号北泉居士。 说着他竟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以及一份证件,递给了那姓冯的女人。 女人隔着防盗链接过这两样东西,捏在手里细细打量。 名片的设计很简约,米色的压花卡纸上印着娟秀的仿,头衔有两行,分别是奉兴城道家研究协会会员以及龙泉观玄虚真人记名弟子。 而证件则是一本皈依证,显示其师傅正是玄虚真人,还加盖了奉兴市龙泉观的钢印。 那姓冯的女人对照证件看了许久,才犹犹豫豫的开了门。 你 她顿了顿,换了比较尊重的称谓: 居士你有什么事? 冯施主您上月来龙泉观求过事对吧? 北泉依然笑得一脸温柔: 我师傅让我来问问,情况如何了? 女人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态度也热情多了: 请进、请进,我给你们泡茶。 卫复渊: 他全程状况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生怕说多错多误了北泉的事,只得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假装自己只是个称职的人形挂件。 这个姓冯的女人名叫冯悦,是第三个死者孟礼常的妻子,今年三十一岁,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偶尔会做做网店客服之类的兼职来补贴花用。 两人结婚六年,一直未有小孩,夫妻关系相当冷淡。 妻子信道,经常出入奉兴城周边的道观,龙泉观去得最多,平日布施大方,尤其跟玄虚真人关系密切。 这些都是卫复渊旁听时,从北泉与冯悦的对话中一点一点解读出来的情报。 这时,北泉端起杯子,浅浅啜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先前那事儿,解决了吗? 嗯 冯悦先是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算不算解决了反正,暂时还没什么吧。 北泉顺着她的话问道:能说说现在情况如何了吗? 唉,其实,你也知道,撞鬼的人不是我,是我那死鬼老公。 冯悦丝毫没察觉出北泉正在套话,而是把对方当做是知道自己情况的人,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压在心中的烦恼一股脑儿都倾诉了出来。 唉,他死之前就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跟我说做了噩梦,自己会被杀什么的。 当时我还不相信,只觉得他是工作不顺利借故发脾气而已。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外面受了气就回家摔摔打打的,就知道拿我来泄愤! 果然,没过多久那死鬼就出事了好好的车子竟就在路上抛了锚,他才刚下车,车就把他怼了!嗨,铁条穿胸啊,真是去认尸的时候,我都不敢拿正眼看他! 听冯悦的语气,似乎半点都不为她亡夫孟礼常的死感到悲伤,反而更像是积怨多年的抱怨。 其实我是巴不得那死鬼早点嗝屁才好,他死了我还能轻松点! 说着,女人烦躁地捋了捋凌乱的刘海。 可我怕他把霉运留在这间房子里啊! 冯悦说着,将狭小的客厅环视了一圈: 别看这里又小又破的,地段可是学位房,值钱得很呢!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个月我请玄虚真人做了三天水陆道场,又请了符回来虽说暂时没遇到什么怪事吧,但我一个寡妇自己住在这间屋子里,心里总觉得没底儿 哦? 北泉笑了笑。 孟先生的霉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直面女人的目光,笑得一脸温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 毕竟,万事皆有因果,如果能找出问题究竟在哪里,您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北泉话术一流,又长得俊俏,冯悦只觉耳根发热,果然毫不怀疑地就照着对方的提点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那死鬼老公其实一直都挺倒霉的! 冯悦将掉到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叠声抱怨道: 工作总是不顺利,大大小小的篓子捅了一堆,连下班晚归都能撞上火灾,这运气,根本就是衰神附体吧! 北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栗色的瞳孔中微光一闪,您说他在下班时遇上了火灾? 大概是去年秋天的事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提起死掉的孟礼常,冯悦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 那两天我那死鬼老公的车送去4S店保养去了,他上下班只能坐公交。结果有一天他碰巧加班,半夜才到家,一进门就发了通无名火,跟我大吵一架。后来我问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呢,他才说自己回家路上碰到火灾了。 哦,也确实挺倒霉的。 北泉追问:孟先生有没有在火灾里受伤? 那倒没有,他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冯悦回答: 不过他那天回来时显得很烦躁,大喊大叫了老半天,还差点儿要对我动手,所以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嗯,就是这样。 从西直门大街西陵胡同23号出来,北泉领着卫复渊就近找了家咖啡店。 这家店开在老城区胡同里,位置偏僻,连同二人在内,只有两桌坐了人,互不干扰,倒是个十分合适说话的地方。 坐定之后,北泉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语气极其熟稔,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断了,那么就拜托你了。 卫复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急。 北泉一边翻菜单一边回答,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不过得等到天黑。 说着,他伸手招来侍应生,要了一杯雪顶巧克力拿铁,又将餐单推给卫复渊。 卫复渊看也不看,直接要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很快便送来了。 卫少爷浅浅啜了一口,品出了劣质咖啡豆那发酵不成熟的酸涩味儿,立刻皱起眉,嫌弃地将它推到了一旁。 老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趁着等待的功夫,卫复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当真是个居士?还是那什么玄虚真人的入室弟子? 北泉正在喝咖啡,闻言抬起头。 发泡奶油堆叠而成的雪顶在他的嘴唇上黏了一道半月形的奶胡子。 怎么可能! 他的回答依然相当不客气: 我可是个正经的电台主持人! 卫复渊: 请你有些自知之明行吗!? 你现在硬拉着我干的压根儿不是正经的电台主持人该干的活儿好吗!? 那你那皈依证和名片又是哪来的? 北泉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自己的黑皮箱里掏了一阵,掏出了一大叠各色证件以及相对应的名片,像扑克牌似的扇形摊开。 我这儿还有很多种呢。 说着,他瞥了卫复渊一眼,摸了摸下巴,看来也得帮你弄一套才行。 卫复渊: 敢情这还是个批发假证的! 那你以前就认识冯悦? 卫少爷继续追问: 不然你怎么知道她信道,还应该假装成玄虚真人的徒弟? 小伙子观察力还不太行啊。 北泉用搅拌勺舀起一团撒了巧克力酱的奶油,送进自己嘴里,眯起眼,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很简单,因为我看出来了呀。 卫复渊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观察力不行,心里十分不爽,忍着没拉下脸来,硬邦邦的顶了句愿闻其详。 北泉微笑着回答。 首先,302室大门两边的桃符是新换的,上面还落了龙泉观的铭记;其次,门上挂了一面八卦镜,表面光洁如新,没有一点锈蚀,显然也是新挂不久之物。所以我猜住在房子里的人一定刚去过龙泉观不久,还在观里求过事。 他顿了顿,还有,门楣上贴了张黄符,从笔迹来判断,正是龙泉观玄虚真人亲笔写的镇宅辟邪符。 北泉的手指抬起,在虚空中轻轻一比划。 玄虚真人在龙泉观里地位仅次于住持,能劳动他亲自写符的,必然是给过不少供奉的熟客了。 北泉做了个总结: 所以,我猜屋主一定对玄虚真人极其信任,只要扮做他的弟子,套起话来就方便得很了。 卫复渊心中顿时草泥马狂奔。 忒么的正常人谁会注意到桃符和八卦镜的新旧!? 更别说从一张鬼画符里辨认出是哪个驴鼻子的字迹了好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吐槽硬给咽了回去,换了个问题: 那要是跟冯悦相熟的道士不是那什么玄虚真人呢? 我这儿还有奉兴城两大道观另外四位道长名下的皈依证呢。 北泉一摊手,笑得一脸坦然: 反正总有一张能派上用场,对吧? 卫复渊: 第8章 囚梦08 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两人在咖啡馆中坐了个把小时,顺便解决了晚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新的邮件也传到了卫复渊的邮箱里。 卫少爷点开标题,发现还是先前北泉让他联系的地址,这次的附件体积更大,足有整整一个G。 他把附件下载下来,解压后一页页打开,然后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附件竟然是一宗火灾案的调查资料。 哎呀,来了。 北泉将只剩几根洋葱和青椒的餐盘推到一边,招手叫来侍应生收走杯盘,然后挪了挪身体,凑到卫复渊身边。 安全距离一下子被打破,卫复渊愣了一下。 他闻到了北泉身上的香味。 与常见的男士古龙水不同,北泉身上的味道像某种植物的香。 非要卫复渊形容的话,那味道闻起来带着艾草的气息,细细嗅闻又觉得似乎更像桂花一点。 不知怎么的,卫少爷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他略略别开头,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往北泉那儿推了推。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附件里的资料。 原来如此。 北泉掏出纸笔,将他们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一条一条归纳整理出来。 去年的9月28日,在距离这里大约一站路的车站旁,有一间老房子翻新的公寓曾经发生过一场严重的火灾。 事后调查,起火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半左右,起火原因是烟头点燃了住户堆积在一楼楼道里的垃圾。 当时天气干燥,老楼里可燃物又多,火势蔓延迅速,很快就烧到了顶楼。 119出警迅速,却被到处乱停的私家车堵在了路口进不来,所幸着火的公寓楼层不高,而且出事时只住了六户人家,大部分人都成功逃生,唯独顶层四楼有一个年轻女文员被困火场,最后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被烧死的女孩名叫叶佳,死亡时刚好24岁,大学毕业一年,在一家私企工作。 卫复渊一边念着资料,一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照片中,那个名叫叶佳的姑娘面容清秀,头发整整齐齐地束成马尾,十足就是一个认真谨慎的优等生形象。 卫少爷一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秀气的女孩在人生刚起步不久就惨被烧死,只觉十分唏嘘。 你看,我们这个案子里,三个当事人恰巧都跟这场火灾有关系呢。 北泉说着,在纸上快速记下了笔记。 第二个死者刘飞,当时就住在出事的公寓的二楼,还有上个月底摔下栈桥的林雪,就住在被烧死的叶佳的隔壁。 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戳了戳。 至于孟常礼,他老婆说发生火灾时,他正好经过火场 北泉扭头朝卫复渊笑了笑: 你怎么看? 这确实有些诡异 卫复渊想了想,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要妄下结论: 那第一个死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一系列诡异的意外事故里,第一个倒霉蛋名叫吴清平,他深夜醉酒跑进工地然后被钢筋砸死。 只不过吴清平是个老板,身家过亿,一看就不会住在这种旧城区的胡同串子里,卫少爷实在没想明白他能跟火灾有什么交集。 北泉笑眯眯地提醒: 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位吴老板的公司名? 原来是这样! 卫复渊这才恍然大悟: 在火灾里被烧死的叶佳,她生前就在吴清平的公司上班! 北泉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水杯,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现在,你怎么看? 卫复渊皱起眉,凝神思索,片刻之后,忽然用力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他模仿某小学生侦探的经典动作,伸手朝虚空一指: 凶手一定就是A君!! 北泉执杯的手一抖,叩地敲在了桌面上。 哦? 他抬头,此话怎讲? 小说和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梗吗? 终于能向北泉解释自己的推理,卫复渊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某个人死在某个地方,他的亲人或是恋人觉得有人应该为他的死负责,但又找不到凶手,于是决定将所有可能跟事件有关的人全部杀了! 卫少爷伸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我想,只有凶手才知道自己选择被害人的标准,所以,声称自己具有预知力的A君一定就是真凶了! 嗯,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北泉反问: 不过,A君是怎么能让四桩谋杀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一样呢? 卫复渊再度被问住。 这可能是用了某种陷阱吧。 他试图让自己逻辑自恰。 推理小说里有一个专门的题材就叫不可能犯罪,凶手总是会设计一些很精巧的陷阱,把谋杀伪装成意外事故什么的。 卫复渊忽又灵光一闪: 比如那个掉进窨井里烫死的倒霉蛋刘飞,我猜他搬起来的那个井盖,其实早被人换成了泡沫或者木板制的假盖子,不然很难解释他一个竹竿身材怎么能抬得动两百斤的东西! 自认已经破案的卫复渊朝北泉一挑眉,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或许吧。 北泉微微一笑: 可是A君如何让刘飞的心爱之物准确地掉进窨井里?又怎么避开监控探头偷换井盖,事后再把真正的井盖换回去呢? 卫复渊回答不出来。 可他又不愿放弃自己的推理。 或许A君布置了磁铁一类的机关,还、还篡改了监控记录吧! 卫少爷含糊地说道。 不要紧,不管真相如何,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北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车子驶出西直门大街,往南开去。 他们正在前往第三个死者孟礼常的死亡地点。 孟礼常当时为了逃避酒驾可能遇到的检查,专门往偏僻的岔路钻,此刻倒是正好方便了北泉和卫复渊的行动。 卫复渊车技很不错,依照导航的提示,三下五除二拐到了出事地点。 应该就是这里了。 卫少爷将车子靠边停好,特意多留了个心眼,确定已经踩下脚刹,才熄火下车。 扎穿孟礼常的铁栏杆原本是一户人家的花坛栅栏,出事以后早已拆除,现在就剩下底部一圈螺丝印子了。 卫复渊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就算当初还有什么痕迹,现在也早该没了吧? 他心说我一个学工管的,又不是搞刑侦或是痕检的,就算在这里蹲到天亮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而且此地虽然偏僻,毕竟还是居民区,万一被路人当做可疑人员报了警,那自己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他俩大晚上的在这里瞎逛呢?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卫复渊站起身。 查案的事就交给警察吧,最多我们寄封匿名信告诉他们A君很可疑就行了 北泉抬了抬手,打断了卫复渊的话。 你什么都看不到吗? 他问。 卫复渊:?? 大晚上的,又是在死过人的地方,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着实让人脊背生寒。 卫复渊抖了抖,看、看到什么? 果然看不到吗? 北泉轻声嘀咕: 明明是天生的我还以为你起码能看到呢。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 卫复渊竖起耳朵,依然听不清北泉那句话中含混过去的四个字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想追问时,北泉已经打开了他不离身的那只黑色提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尾指长的香水瓶。 卫少爷:?? 北泉拿着小瓶子走到卫复渊身前,拔开瓶盖,低头。 卫复渊条件反射地略一垂头,与北泉四目相对。 下一秒,一道冰冰凉的水雾喷到了他的左眼上,不疼,但有一种古怪的异物感。 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想去擦,却被北泉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同时往他的右眼也喷上了水。 然后北泉放开了卫复渊,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转身看看。 他微笑着说道。 卫复渊莫名其妙,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头。 下一秒,卫少爷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连退数步,猝不及防撞到北泉身上,脚下再一踉跄,一屁股就坐到了水泥地上。 啊 卫复渊的惨叫刚发出一个音节,北泉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嘘 北泉凑到对方耳边: 别叫,别怕,有我在呢。 卫复渊连打了两个哆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说话的声音依然微微发着抖。 那、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手,颤巍巍地往前一指。 卫复渊的指尖的正前方,正是那道在事故后被卸掉的栏杆。 在普通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然而卫少爷却清楚地看到,一团灰色的人影就蹲在那片空地上,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窝里,一动也不动。 你你你、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卫复渊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产生那、那儿有、有个人的幻觉!? 第9章 囚梦09 年轻人,狗脾气要不得啊 刚刚喷在你脸上的是牛眼泪。 北泉试图将卫复渊搀扶起来,但是大少爷长得太高太壮了,他根本搀不动。 还有,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的鬼魂。 卫复渊:!! 他猛力一扭头,双眼圆睁,震惊地瞪着北泉。 刚才他用力地眨了很多次眼,都没法将那团灰色人影从视网膜中抹除掉。 即便他再不愿接受现实,卫复渊也不得不承认,那团人形的影子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很难用错觉来解释。 只是哪怕眼见为实,让他真相信那团玩意儿就是鬼,他还是难以接受! 啧! 北泉对上卫复渊睁得跟金鱼似的一对大眼,低低地咂了下舌。 没想到你还挺顽固的。 说着,他转过身,背对卫少爷,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卫复渊:?? 他没有等上太久。 大约三秒钟之后,北泉猛然转身,出手如闪电,在卫复渊的后脑勺上用力拍了一记。 卫复渊:!!!!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好像一把铁锤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不知为什么,卫少爷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天旋地转,眼前先是金光乱闪,骤然又是一黑。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在摔倒前,凭着身体的反射,两手前伸,试图保持平衡。 下一秒,卫复渊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勉强睁开了双眼。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卫少爷发现自己正横躺在北泉的臂弯中,而对方单手环住他的后背,轻松的就让他这么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用小鸟依人一般的姿势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卫复渊:!! 短时间内信息量过载,大少爷已经震惊到大脑宕机了。 他看到北泉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摄人心扉的迷人微笑。 下一秒,卫复渊的身体骤然一轻,竟被北泉单手就搡着后颈拎了起来。 紧接着,卫少爷就像一口装满棉花的麻袋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以一个即将五体投地的姿势,直直朝着那团灰色的人影扑了过去。 卫复渊终于憋不住惊恐,从喉咙间挤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迫跟那团灰色的不明人形物体来个面贴面的亲密拥抱,惊恐绝望之下,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卫复渊却觉得自己摔进了一团黏糊糊的不明液体里。 冰冷、粘稠的触感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同时涌入他脑海的,还有另一个人的,杂乱而破碎的惊叫声。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放火的!!】 【我当时很累,心里很烦,就在墙角抽了根烟而已!】 【我不知道烟头会点燃那些垃圾!】 【我不知道房子会着火!】 在充满恐惧的哀求与哭诉声中,卫复渊用尽力气睁大了双眼。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现在正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恐惧和悔恨几乎要将涨裂胸膛。 卫复渊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是一辆旧本田,而一个白衣人就站在本田旁边,单手把住车门,像孩童移动玩具车一样,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车子朝自己推过来。 那白色的人影极高,目测身高起码得有两米,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质长袍,头上套着个同色的尖顶麻袋,只在眼睛部分挖了两个洞。 是处刑者!! 卫复渊瞬间联想到了A君给它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卫复渊听到自己不断地重复这些话,同时身体肌肉痉挛,似乎正在用尽力气想要逃离险境。 然而,他却动弹不得。 别说站起身,哪怕他只是想将身体向后挪动那么几厘米也根本无法做到。 【别杀我!别杀我!】 【求你原谅我!】 终于,本田的车尾直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卫复渊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一样仰面倒飞了出去,然后有什么尖锐的物体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睁眼瞪视着头顶漆黑的、空无一物的天空,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就是报应】 哈啊! 卫复渊猛地睁开眼,才惊觉自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而北泉正用一根手指戳着他脸颊,好了,该回神了。 卫少爷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警觉的左右四顾。 那团灰色的人影依然猫在空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垂得极低。 那、那是是孟礼常吗? 卫复渊指向面前灰色的人形,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我刚才好像看、看到了!他、他说是他放的火!他抽烟乱扔烟头,点着了垃圾,才让那楼烧起来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北泉,依然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还有,我看到处刑人了!它、它真的存在!是它推车撞了孟礼常! 第二天,4月24日,周六。 今天的卫复渊状态格外萎靡,就算是风景宜人的度假山庄也无法抚平他饱受惊吓的小心脏。 也不知北泉到底干了什么,他昨晚就跟灵魂出窍一样,以第一视角亲眼目睹了第三个死者孟礼常被车撞飞再被栏杆刺死的全过程。 那感同身受的恐惧和绝望,让卫复渊一整宿都难以入眠,快天亮时才勉强眯了一阵,结果八点不到就被北泉从被窝里挖出来,告诉他该出门了。 两人在三途川广播公司草草吃了早饭,卫复渊就在自家老板的指示下,开车载着两人往邻市的风景区而去。 这一回,他们要去的是第四个死者,也是唯一一名女性林雪的出事地点。 好在一路上车况良好,早上十一点,两人就顺利入住了位于风景区旁边的度假山庄。 山庄是一幢幢独栋的小木屋,每幢有三个双人房,各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 北泉订的房间在二楼,开窗便能看到一个长满荷花的大湖。 虽未到芙蕖盛开的季节,但满湖荷叶亭亭而立,风吹过时,便泛起层层碧绿色的涟漪,颇具意趣。 可惜卫少爷无心欣赏。 他只觉身心俱疲,累得动弹不得,一进房就把背包往角落一扔,扑到其中一张床上,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卫复渊一觉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醒得正好。 北泉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听到隔壁床翻身掀被子的动静,在床头柜上抄起一个三明治,丢进卫少爷怀里。 凑合一顿,吃完准备干活了。 卫复渊先前因为补足了睡眠而稍微舒缓的紧张情绪立刻又翻涌了上来。 他本就错过了午饭,晚上这点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三明治简直不够他塞牙缝的。 卫少爷爬下床,随便套上见外套,硬邦邦地撂下一句我出去吃就径直出了门,临了还把门用力一摔,留下咣当一声巨响。 啧。 北泉对着犹自震颤不已的门板摇了摇头,年轻人,狗脾气要不得啊。 等卫复渊吃饱了回来,已是整整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景区早就关门了。 卫复渊进门时对北泉说。 言下之意,是你想今天进景区调查林雪的死,已经不可能了。 关了门不是更好吗? 北泉笑着起身,拎起他的手提箱,又拿了长柄黑伞,伞柄一歪,轻轻点住卫复渊的肩膀。 走,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两人顺着度假山庄的路标一路走到景区入口。 确实如同卫复渊所言,只见大门紧锁,只有旁边安保室的灯还亮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穿着制服,正坐在窗户的桌子前专心致志地用手机打游戏。 看吧,我就说进不去吧! 经过昨天的遭遇,卫复渊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破碎了七成,剩下三分也摇摇欲坠。 他一颗备受煎熬的小心脏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又受一次冲击,本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鸵鸟心态,卫少爷很希望自家老板现在能改变想法,放他回房休息。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唰地一下,北泉忽然撑开了那把他一直挂在肘弯上的黑伞。 黑伞的伞面比普通的雨伞要大上一圈,站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卫复渊注意到,这把伞从外面看,表面完全是毫无光泽的黑,但撑开以后,内衬倒像是丝绸缝制的,被光线一照便会反射出丝丝缕缕涟漪似的微光。 不过现在大晚上的,既没有日头,也没有下雨,忽然撑开一把黑伞,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让卫少爷莫名地有些忐忑。 北泉伸手将卫复渊拽到了伞下。 记住,跟紧我。 说着,他一只手圈住卫复渊的胳膊,另一只手举着黑伞,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朝保安值班室的方向走去。 卫复渊:!!! 这是什么极限操作! 他惊异万分,内心已然是标准的爱德华蒙克的呐喊脸。 北泉想干什么!? 就这样打着伞过去,真不会让人当成神经病吗!? 卫复渊扭了几下,试图挣脱北泉的手,但对方抓得很紧,而且步速很快。 就在卫少爷纠结应该如何与保安周旋的时候,两人已走到了窗户前,和里面的人相隔不过半米。 事实证明,卫复渊还是低估了北泉的手段。 北泉就这么举着伞,带着卫复渊施施然经过保卫室的窗户,一步一步走到了景区入口的铁闸前。 大门紧闭。 卫复渊回头看了一眼,保安依然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连眼尾余光都没扫过来。 他试着伸手,拽了拽铁闸门。 纹丝不动。 这 卫复渊转头去看北泉,开不了门,咱也进不去啊! 北泉翘了翘唇角,也伸出手,在铁闸门上一拽。 只听卡拉一声脆响,门扉就被拉开了一条缝。 卫复渊:?? 他刚才明明亲自确认过,铁闸门所得好好的啊! 北泉将铁闸又往外推了一截,侧了侧雨伞,淡然一笑: 进去吧。 卫复渊: 卧槽!真是好一招装逼如风! 他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第10章 囚梦10 我们真是正经的广播公司 夜间的景区安静得过分。 大部分的照明已经关闭,只在主干道上稀疏亮着几盏路灯,仅限于能让人看得见脚下的路的程度。 两人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沿大路一直走,竟然真就没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根据路牌的指示走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了那条已经封闭的玻璃栈道。 玻璃栈道还没拆除,不过两端的入口都已关门落锁,还在外侧用可移动栅栏以及链条拉上了隔离带。 栅栏当然挡不住北泉和卫复渊,两人轻轻松松就翻了过去。 至于栈道入口闭锁的门 卫复渊发现,似乎所有的门锁对北泉而言都不值一提他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立刻解决问题。 太好了,果然还在这里。 北泉对着空无一物的破碎栈桥笑了起来。 卫复渊: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家老板到底看到了什么! 哦,我忘了你还不会开天眼。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 北泉刚好也想到了这一茬,打开手提箱,再次拿出了那一小瓶牛眼泪,往两只眼睛里喷一下,你就能看见了。 卫复渊挣扎着接过了瓶子,足足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才咬牙喷了两下。 昨日体验过的冰凉感与异物感同时出现,卫少爷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抬头朝栈桥的方向看了过去。 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卫复渊还是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同时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卧槽!! 老子迟早要吓出心肌梗塞! 卫少爷一把抓住北泉的胳膊,试图将自己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往老板身后藏,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忒么、忒么受不了了!这些鬼为什么都这么、这么 与昨日相比,这次卫复渊看到的灰影更清晰,分明是个长发飘飘的女人。 那女子独自一人站在栈桥破洞的边沿,低垂着头,似乎正注视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卫复渊之所以感到如此惊恐,是因为他在转身的刹那,与那女人相距不过数米。 透过女人身上那层若有似无的迷蒙灰雾,卫少爷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身上沾染的血迹。 一条白裙被鲜血浸透,血污又干涸板结,最后变成了暗褐色,脏兮兮的布料黏成一团,凌乱地贴在女人的身上 卫复渊喉头翻滚了一下,捂嘴忍下了几欲涌出的酸意。 别怕。 北泉又用他主持节目时那种营业用的温柔低沉的声线说话了。 很快就好了,坚持住。 卫复渊:??? 他刚想开口问什么叫很快就好了,就感到有人猛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转感。 卫复渊头晕眼花,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摔倒时,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前面就是栈桥的破洞啊啊啊啊啊啊!!! 卫少爷紧紧地闭上了眼。 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摔个粉身碎骨,小命休矣。 但下一秒,他感觉自己又扑进了一团冰凉而粘稠的液体中。 再睁开眼时,卫复渊发现自己正在奔跑。 不,与其说是奔跑,不如说是在逃命。 他的嗓子干疼,胸腔因缺氧而有如火烧,手心、肘部和膝盖到处是因摔倒弄出的擦伤。 黑暗中,周遭的景物凌乱地颠簸着,卫复渊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边喊边频繁地回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别过来!你别过来!】 【对、对不起!叶佳,我对不起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有贼进来!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求你了,别杀我!】 【我真不知道你那天还在屋里!我真不知道!】 卫复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一个女人的,尖利而几近崩溃的痛哭。 而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形的怪物。 那东西很高,穿着一身白麻色的长袍,头戴尖顶的麻袋,只在双眼处挖空了两个洞。 是处刑人。 它在夜色中移动起来无声无息,简直像漂浮的幽灵,但速度却极快。不管卫复渊,或者说是卫复渊现在寄身的女人如何竭力奔跑,依然无法与它拉开距离。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卫复渊慌不择路,不知何时以跑到了栈桥之上,忽然脚下一软,与冰冷的玻璃来了个五体投地的亲密接触。 这一摔疼到了极点。 卫复渊练了七八年空手道和马伽术,训练时花式十八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对疼痛的忍耐力也比一般人来得高上一大截。 然而此刻,他只觉自己好似一条摔在砧板上的鱼,全身的骨头都似要寸寸裂开,后背被一股大力压制,令他根本喘不上气来。 剧疼与窒息的双重痛苦中,卫复渊勉强抬起了头。 一条破麻布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意识到,原本应该追在他身后的处刑人,此时就站在他的前面。 【对不起】 卫复渊听到自己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 【我、我没想到会害死你】 话音刚落,只听咣啷一声巨响,他身下的玻璃栈道轰然破碎。 卫复渊终于体会到了从百米高空坠落的滋味。 艹!! 下落的瞬间,卫少爷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碎尸万段这种死法,是不是太挫了!? 小卫同志,小卫同志,快醒一醒。 卫复渊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薄荷味,再是听到北泉叫他的声音,然后才感觉到人中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他睁开眼,近距离对上了北泉那对栗色的眼眸。 啧。 北泉看卫少爷瞳孔依然无法对焦,半昏半醒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往指腹上倒了点液体。 你这体质不太行啊,晕得也太久了吧? 卫复渊气得要命。 他很想跳起来,揪住北泉的衣领让他也体验一下高空飞人的感觉。 只可惜他现在浑身发软,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连转头都费劲儿,只得在心里把始作俑者艹了一百八十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卫少爷在心遇訁遇訁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这时,他看北泉用沾了某种绿色液体的手指往他面前凑,卫复渊嫌恶地偏开头: 你要干嘛? 涂风油精啊。 北泉用看缺乏常识的小学鸡的眼神慈爱地看他: 这东西能醒神嘛。 卧槽!!! 卫复渊舔了舔上唇,吃到了一嘴辛辣: 难怪我嘴唇到鼻子这一块都烧得没感觉了,你到底涂了多少!? 回到度假山庄时,卫复渊仍旧臭着脸,像一条气鼓鼓的河豚。 他不声不响进了浴室,咣唧一下甩上了门。 北泉也不着急,就坐在桌前,施施然听着浴室里摔摔打打丁零桄榔的动静,等着卫复渊折腾够了自己出来。 四十五分钟之后,卫少爷才打开门,只穿着一件浴袍,全身湿漉漉地走出浴室。 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薄唇紧抿,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今晚辛苦了。 北泉笑眯眯的开始顺毛摸: 多亏了你,咱这案子才有了重大进展。 卫复渊很小幅度地朝北泉的方向倾了倾身,随即意识到自己还在闹脾气,又将头别了回去。 我想,我差不多已经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北泉继续隔空撸毛。 唯独还有一个疑点我想不明白,需要你帮帮忙。 卫复渊: 他确实憋了满肚疑惑,有满山满谷的问题想问。 但他又不愿轻易服软。 纠结了半晌,卫复渊硬邦邦地丢出一句: 你们那破公司,到底是干嘛的!? 北泉回答: 我们真是正经的广播公司。 面对卫复渊气呼呼的眼刀,他笑了笑,又补充道: 不过,能听到我们的电台节目,还能打进热线电话的,只有一类人。 卫复渊:什么人? 北泉一字一顿: 与恚鬼有关的人。 卫复渊:什么鬼? 恚鬼,上圭下心,与惠同音。 北泉耐心解释: 恚鬼是一种寄生在人的恶念中的怨灵,他们以寄生者的负面情绪为食,尤其喜欢诸如怨恨、愤怒、憎恶和杀意等等极端强烈的情绪。 同时,它们为了得到更多的饵料,会想方设法放大宿主的仇怨,同时赋予被寄生者某些强大的力量,帮助对方实现包括复仇在内的一切愿望。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比如A君,还有其他几个受害人在死前看到的处刑人,很可能就是被恚鬼的化身形象。 卫复渊: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蹩脚的鬼故事。 但连续两次的亲眼所见和亲身体会,又让他不得不暂时接受北泉给他的解释。 所以你们其实是在捉鬼? 卫复渊一脸难以置信。 既然能打通电话的都是跟恚鬼有关的人,那干嘛还得这么麻烦?你直接问A君他的姓名年龄还有住在哪里不就行了! 因为我不能。 北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恚鬼是一种鬼仙,它们也是有智力,能思考的。 他解释道: 我们通过电台热线传递出带着灵力的波长,并凭此与相关之人建立联系,其实已经是冒着惊动恚鬼的巨大风险了。若是要求他们透露得太多,灵力波长很容易被恚鬼发现,它就会察觉到我们已经追踪到了它的存在,然后 北泉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提前灭口,再逃到别的地方去。 第11章 囚梦11 我现在还猜不到A君的身份 卫复渊沉默了很久。 他花了足足三分钟让自己消化并接受这个完全颠覆了他世界观的信息。 我姑且相信真有恚鬼这种东西 卫少爷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要我相信它们能操控宿主杀人,实在太扯了吧! 可事实确实是发生了。 北泉笑道: 想想死掉的吴清平、刘飞、孟礼常和林雪四人吧。 卫复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少爷终于认输了,死掉的四个人,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在你洗澡的时候,朱陵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将她那边查到的事告诉我了。 北泉朝卫复渊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再结合你这两天帮忙调查到的情报,我确实捋出了个大概的经过。 卫复渊哼了一声,慢腾腾地挪到了北泉旁边。 北泉掏出了纸笔他似乎更习惯用传统的方式分析和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场悲剧的巧合。 他将白纸对折成两半,在左侧按照死亡的先后顺序,竖着排列,写出了四个人的名字:吴清平、刘飞、孟礼常、林雪。 然后北泉又在纸张的右手边写了叶佳二字。 去年的9月28日凌晨一点半,金源路44号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火灾,住在四楼402室的叶佳成了这场火灾里唯一的受害者。 卫复渊点了点头,嗯。 第一名死者吴清平,是叶佳上班的私企的老板。 北泉将朱陵查到的线索告诉了卫复渊: 吴清平是那种很讨人厌的上司,奉行酒桌谈生意的宗旨,几乎天天都有饭局,还喜欢强迫公司里年轻漂亮的女员工陪同出席,给他撑场面,陪喝陪聊。 说着,他在吴清平的名字旁边加上了老板和强迫女下属参加饭局两个备注。 当时新入职的叶佳因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柔弱不敢反抗,经常被吴清平带着陪客,偏偏她酒量不怎么样,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抬回家去这些,都是朱陵从叶佳的前同事那儿打听来的消息。 艹! 卫复渊听得直皱眉:这姓吴的就知道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发生火灾那天,叶佳又被吴清平带去吃饭,还醉得不省人事,后来是她的同事好心把她送回家的。据说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原来如此。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因为那天叶佳喝醉了,所以发生火灾时,她没被门外的喧哗声惊醒,才没能及时逃出来。 北泉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如果那姓吴的狗老板没强迫叶佳参加饭局,叶佳就不会喝醉,如果她没喝醉,在火灾还没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或许已经逃出去了。 卫复渊分析道:所以吴清平算是间接害死了叶佳咯? 北泉笑了笑,笔尖挪到了第二行。 第二名死者刘飞,当时就住在金源路44号的201室。 他轻轻戳了戳刘飞这两个字。 朱陵找他的熟人打听过,刘飞性格很宅,沉迷动漫,三十多岁了也没个正经工作,经济来源只有父母帮衬以及游戏代练两项,常常很长时间闭门不出,只靠网购和外卖生活。 卫复渊:这不就是典型的OTAKU嘛! 北泉在刘飞的名字旁边标注上宅男二字。 后来调查起火原因时,其他住户都怀疑堆积在一楼楼道里的垃圾正是刘飞家的,不过东西都烧光了所以没有证据,刘飞又拒不承认,只能不了了之了。 卫复渊单手握拳,在桌上敲了一下: 我懂了!是孟礼常乱丢烟头,点燃了刘飞私自扔在楼道里的垃圾,才会搞出火灾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 嗯,目前看来,应该就是这样了。 北泉在刘飞的备注后加上了楼道堆垃圾几个字,抬头对卫复渊笑了笑: 根据你昨天从孟礼常本人那儿看来的信息,他在去年9月28日凌晨路过金源路44号,抽了根烟,把未灭的烟头丢到了垃圾上,才引发了火灾。 卫复渊想起昨天在胡同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车怼到栏杆上,落了个铁杆穿胸的惊悚遭遇,就觉得脊背发寒。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可是,这又关林雪什么事呢? 卫复渊努力回忆着刚才在玻璃栈桥上的经历: 对了,林雪在死之前曾经说过,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怕有贼进来 卫少爷皱起眉,问北泉: 这是什么意思? 哦?林雪死前说过这句话? 北泉略一琢磨,低声自语道: 那就没错了。 他在第四名死者林雪的名字旁边写下了备注:同一层楼的邻居。 从火灾的调查结果来看,叶佳的死亡地点并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在四楼的楼道北侧。 卫复渊:这么说,叶佳当时已经发现了火情,跑出屋子了? 对。 北泉继续解释: 其实金源路44号的每一层楼道北侧都面朝马路,虽然装了防盗网,但防盗网上都留了可以打开的安全窗,就是为了突发意外时住户可以从安全窗逃出去。 照理说,四楼不算高,如果叶佳打开安全窗,冒险跳下去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想当时她逃到楼道北侧,也是这么打算的。 卫复渊皱起眉: 那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因为安全窗被人擅自加了锁,叶佳打不开。 北泉叹了一口气: 后来也调查过安全窗是谁锁的,但没有住户承认,也就无法追责了。 卫复渊恍然大悟: 现在看来,锁窗的应该就是林雪了吧?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害怕有贼半夜从楼道进来,就擅自给安全窗加了锁,没想到却害得邻居叶佳无法在火灾中逃生! 难怪北泉会说这起事故是一场悲剧的巧合。 叶佳年纪轻轻就葬身火海,而她的惨死却是吴清平、刘飞、孟礼常和林雪四个人共同造成的。 主观上,四人都没有害死一个人的想法,但事实上,他们的自私或缺德正是叶佳死亡的诱因,而且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对外掩饰了自己的过错,不愿为此承担半分责任。 啧! 卫复渊咂舌: 也难怪叶佳会死不瞑目,想要亲自复仇了! 嗯,恚鬼最爱利用的,就是叶佳这种心怀愤懑与冤屈而死的人。 北泉也同意卫复渊的想法。 现在我有九成把握,我们要找的恚鬼应该就附身在叶佳的亡魂上。恚鬼通过帮她报仇而获得更多的负面情绪,从而使自己越来越强大。 卫复渊瞪了北泉一眼,心说明明要找恚鬼的是你,别擅自用我们来把我也拖下水行吗? 不过,既然叶佳要杀的都是当初害死她的人 卫少爷深深地蹙起眉: 那么,A君又是谁?他跟叶佳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问得好。 北泉笑了起来: 其实,关于A君的身份,我也还没搞清楚呢! 若是按照两人已有的线索,附身在叶佳的亡魂身上的恚鬼,它会选择那些直接或间接导致宿主死亡的人作为复仇对象,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残酷方法将他们杀死。 而A君在热线电话里告诉北泉和卫复渊,他梦中一共有五个笼子,恚鬼化身的处刑人会按照导致叶佳死亡的顺序,一个接一个的打开笼子,杀掉里面的犯人。 现在已经死了四个,那么接下来,叶佳,或者说是处刑人,就该去找A君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这个A君是谁,他在叶佳的死亡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才会被恚鬼选中,成为第五个死囚呢? 我现在还猜不到A君的身份。 北泉单手支着下巴,朝卫复渊笑了笑。 就指望你帮我想一想了。 这顶高帽戴得卫少爷着实舒爽。 他嘴角翘了翘,眉梢眼角情不自禁露出了些许得色。 好吧,那我就帮你琢磨琢磨 卫复渊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谁叫你是我老板呢。 北泉暗笑。 他觉得这姓卫的小少爷别看平常脾气不太好,经常动不动就把自己气成只河豚,但其实性格相当的直白又好哄,只要多说几句好话,再顺着毛摸,很容易就能把他撸个服服帖帖的。 当然,偶尔逗一把,看他炸毛的样子也很有趣就是了。 卫复渊自然不会得知北泉在想些什么,不然怕是要气得今晚都不肯理他。 好吧,我就帮你想想吧。 卫少爷真就开始认真琢磨了起来。 既然前四个死者里有两个都是叶佳的邻居,那么我觉得,A君也是邻居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片刻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声音,A君应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吧,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那么,在幸存的邻居里,有没有跟他年龄相符的人呢? 第12章 囚梦12 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唔,这个猜测确实有些道理。 北泉却叹了口气: 不过很可惜,在其他幸存者中,没有年龄与A君相符的人。 火灾发生时,金源路44号一共有六户住了人。 其中独居的有四户,包括死者叶佳,以及涉案的宅男刘飞和OL林雪之外,还有住在三楼的一个学生物的女研究生。 不过当时女孩子逃得及时,只呛了几口烟,人没有什么事。后来公寓烧得一塌糊涂,还死了人,女孩就直接搬回了学校的宿舍去了。 这姑娘朱陵也去调查过了,虽然提起去年的火灾还心有余悸,不过目前精神状态良好,不像是被恚鬼纠缠过的。 卫复渊点了点头,那还有两户呢? 住在一楼102室的是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刚上小学的孙子,三人在火灾后就都回老家去了。 北泉回答。 卫复渊注意到,北泉的记忆力似乎很好。 因为他在说这些情报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不需要翻查任何资料的。 而住在刘飞隔壁的是一对在附近务工的北漂夫妻,丈夫已经年近四十了,年龄对不上。 卫复渊:这么看来,这几人都不像是A君啊。 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 对了,之前那火灾资料里不是提到过,119出警很迅速,却被到处乱停的私家车堵在路口进不来吗?照这么说,车主也能算是导致叶佳死亡的凶手之一咯? 卫复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你说,A君会不会就是堵路的私家车车主? 北泉略有些意外。 卫少爷乍看起来神经粗赛电线杆,像只张牙舞爪的哈士奇,没想到其实还挺细心挺聪明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 北泉点了点头。 总之,我们先朝这个方向排除一下好了。 北泉的态度十分理所当然,好像要找到半年以前某个路口停了某辆车是件十分简单的事一样。 卫复渊心想北泉果然认识上面某个人,不过他知道这不是应该深究的事,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两人的讨论到此为止。 北泉决定明天就回奉兴市去,对卫复渊说了晚安之后,径直爬上自己的那一铺床,用被子将脑袋一蒙,很快就睡着了。 卫复渊折腾了一天,晚上还受了巨大的惊吓,原本应该身心俱疲才对。 但不知他是认床还是下午睡太饱了,卫复渊翻来覆去滚了足足三个小时,愣是折腾到手机电量耗尽,才在凌晨两点半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4月25号,星期天。 北泉和卫复渊回了奉兴城。 当他们走进三途川广播公司时,关于火灾当天的消防车出警记录以及交通监控已经送来了。 唔,情况比我们先前猜测的还要复杂呢。 北泉摊开资料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这似乎不能算作是某一个人的责任。 卫复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助手的位置,这时就很主动地凑过来看。 你看这里。 北泉侧过身,让卫复渊靠得近些。 根据出警记录,去年的9月23日,119接警之后,一分半钟内即已出车,前往发生火情的金源路44号。 然而当时金源路两个路口都在施工,一半的车道被挡,再加上夜深人静,路旁一溜停满了附近居民的私家车,消防车几乎寸步难行。等消防员好不容易排除阻碍赶到现场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整座建筑物,没能及时逃出去的叶佳也被烧成了一具焦炭。 老城区的街道本来就窄,加上又正逢施工,附近的居民平常也习惯了把车随手停在路边。 北泉分析道: 这三个因素都是消防车无法及时抵达的原因,如果说这些人都跟叶佳的死有关的话,那么恚鬼的笼子里起码得再关上百十来号人了。 卫复渊明白了: 可是,恚鬼却独独选择了A君。 没错,就是这样。 北泉点了点头: 所以A君一定做了些其他人没做的事,才会被叶佳的亡魂怀恨在心。 卫复渊抓过桌上的资料,一页一页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像要将每一个字刻印在脑海中。 但看完以后,他依然没在其中发现任何一个特别可疑的人物。 总不能等A君死了,我们才能知道他是谁吧? 卫少爷有些沮丧。 都查到这里了,他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 等A君死了我们再去查,恚鬼说不定已经跑了。 北泉的神色难得显得十分凝重。 现在距离第四名死者林雪死亡的3月30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按照前四次的间隔时间,恚鬼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卫复渊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北泉那套反科学的鬼怪理论,还彻底代入到了抓鬼敢死队的身份之中,直愣愣地问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北泉单手支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目前还没有头绪。 他老实承认: 现在看来,我们只能等天黑以后到被烧毁的金源路44号看一看,试试能不能找到线索了。 半年前失火的金源路44号位于老城区的胡同深处,距离三途川不算远。 考虑到沿途的路况不太好,北泉和卫复渊决定搭公交车过去。 路上卫复渊问过自家老板,为什么要晚上才来,北泉回答,因为晚上才有可能发现恚鬼留下的痕迹。 卫少爷听得十分茫然。 于是北泉给他详细地解释了一下,说他手上有一样工具,非要形容的话,就类似于法医用于潜血反应试验的鲁米诺,能够探测出恚鬼近期活动过后留下的微弱灵力痕迹。 只不过白天光照强烈,阳气太盛,道具无法发挥效用,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姑且一试。 卫复渊正想感叹一句还有此等高科技的时候,北泉又耸了耸肩,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他补充道: 恚鬼毕竟是靠怨气、愤怒和仇恨等执念维生的阴鬼,它们残留的能量只要在阳气强烈的环境中会消失得很迅速,所以我那小东西能派上用场的机会其实不多。 卫复渊听得直皱眉: 那大概能检测到多少天内的痕迹? 这不一定。 北泉的回答十分严谨: 如果是在阴雨天或者阴气特别重的地方,比如坟场、地下室一类的环境里,大约能维持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说着他朝车窗外指了指。 不过,像最近这样,白天里艳阳高照,又是露天环境的话,恚鬼留下的气息大概不用一天就晒没了。 卫复渊顿时瞪圆了眼睛: 火灾都过去半年了,现在才去看,还能发现什么? 北泉偏了偏头,微笑问道: 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卫复渊顿时不说话了。 他确实想不到更靠谱的调查方向,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陪北泉再走一遍叶佳的复仇之路了。 两人到达目的地时,大约是晚上八点半左右。 对于习惯夜生活的现代人来说,这个点儿连晚上都算不上,不过对于住在老城区胡同串子里的人们而言,便已是关门闭户、各回各家的时间了。 金源路堪堪只能容两台车并行。 夜里没有交警抄牌,私家车全都大大咧咧地停在路边,把两车道挤成了单行道。 好在这条路上晚上车流稀疏,若是偶尔有两台车对面而行,就会有其中一方十分自觉地靠边斜侧过车身,让出足够的空间让对向车辆先行通过。 难怪消防车会进不来了。 看到实际情况之后,卫复渊深有感触。 看路上的来往车辆的默契程度,恐怕这一带的私家车乱停乱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怕附近不久前才出过严重的火灾,甚至烧死了一条人命,也没能令居民们警醒。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 想来,若是叶佳想要找车主们报仇雪恨,怕是真要如北泉所言,再杀上百十个人都不一定能打得住。 卫少爷还在琢磨着这些的时候,两人已走到了金源路44号的旧址。 之所以说是旧址,是因为四层老楼大半被浓烟熏黑,火情严重的地方墙体都烧穿了大半,是绝对不能再住人了的。只不过旧楼还没拆除,只在入口处安装了铁闸门,不让闲杂人等进去而已。 北泉和卫复渊站在楼下,往上看了看。 废楼空荡荡、黑漆漆,里面没有任何光亮,森森然似一个巨大的墓碑。 北泉从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拿出了装着牛眼泪的喷雾瓶,让自家助理先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又掏出了一支竹管,拔掉了顶部的黄绸塞子,再做了一个倾倒的动作。 卫复渊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连忙喷上牛眼泪。 随即他便看到了一条白色的影子正围在北泉脚边,轻灵而迅捷地转着圈圈。 介绍一下。 北泉朝脚边的白影一指,微笑说道: 它叫素影,是只管狐。 卫复渊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只有巴掌大的狐狸。 它就是我所说的能够探测出恚鬼残留的灵力的工具。 好吧,敢情自家老板用的不是发光氨,而是警犬,不,是警狐呢! 卫少爷如此想着,就见小白狐已飞身扑了出去,朝着街道的尽头一路急奔而去。 第13章 囚梦13 看到了吗?那女人烧没了! 北泉二话不说,追在白狐后面跑了起来。 卫复渊虽然不知道是何情况,但也迅速跟上。 白狐横穿过大半条金源路,在路口处一个急刹,猛然朝右一拐,眼瞅着像是要到对面那条街去。 奉兴城的老城区大部分结构都很方正,胡同与胡同彼此平行或者垂直,从高空看去,就像数个整齐的田字互相套嵌浴盐浴盐一般。 小狐狸的目标很明确。 它跑到了与金源路相邻的对街,然后一阵风似地蹿上了天桥,最后停在了人行道的正中央,焦急地不停打着转儿。 北泉和卫复渊追了上去。 这道天桥严格来说应该是连接在两栋建筑物之间的过街通道,出入口都镶嵌在了楼道里,只有中间大约十五米左右是露天的,可以无遮无挡地看到四周的景致。 而白狐素影现在就停在了露天段的正中央,像一只追着尾巴的狗一样,团团打着圈。 卫复渊指着狐狸问: 它这是什么意思? 北泉回答: 它在告诉我们,恚鬼的阴气到这里就消失了。 同时,他左右四顾,试图找出恚鬼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你看! 北泉朝栏杆左侧一指:从这里刚好能看到金源路44号。 卫复渊照着他的指点看了过去,顿时恍然大悟。 这一带的建筑物多不算高,而且十分密集,几乎没有能看到远处的制高点。 但恰巧就在这个角度,站在天桥上,他们能穿过两幢楼的夹缝,看到对面那条街的金源路44号的一角。 卫复渊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又脑补了一下方向,不太确定地问: 那里是不是四楼走廊的北面? 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应该就是叶佳烧死的地方吧? 嗯。 北泉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卫复渊:可是,叶佳或者说是恚鬼,它在这里干什么? 想到自己曾经见过两次的处刑人,自问胆大包天的卫少爷也隐约有些脊背发凉。 它总不会是想看看自己身亡的地方吧? 北泉单手支着下巴,确实,有些恚鬼为了增加宿主的怨气,会将他们带回死亡的地点,令他们反复重温死时的恐惧、痛苦与不甘。 原来如此。 卫复渊心想: 难怪北泉会提议今晚到金源路44号看看,原来是来碰运气,看是不是能刚好撞上他说的那种情况的。 这时,北泉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恚鬼通常不会把宿主带到这么远的地方,除非 卫复渊:除非? 除非这个地方对叶佳来说,有某种非常重大的意义。 北泉顿了顿: 或者应该说,是能够令叶佳产生强烈的恨意和怨气的地方。 在说话的同时,北泉也在不断地思考着。 他跟恚鬼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也十分熟悉那些家伙的套路。 它们最擅长窥视人性的弱点,通过种种精神刺激放大猎物的负面情绪,再一点点吞噬和消化这些被它们视为养料的精神能量,直到将被它们附身的对象吸干为止。 可是为什么是这座天桥呢? 北泉实在想不通这点。 就如他先前跟卫复渊说过的那样,管狐素影虽能探知到恚鬼的能量,但时效性很短,在这等露天环境中,太阳晒上半日便会散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照此推断,恚鬼在不久之前才在这处停留过,而且很可能是操控着叶佳的亡魂,从火灾现场一路走到这里的。 那么这座天桥对叶佳而言,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呢? 诚然,从这里可以看到金源路44号,而且还是叶佳被烧死的四楼走廊北侧,但北泉觉得,只要在这附近随便再找一找,肯定还能找到类似的地方 不,等一等! 一个念头忽然在北泉的脑海中闪过,但速度实在太快,快得难以捕捉。 小卫。 北泉忽然叫了卫复渊的名字。 卫少爷转头:什么事? 小卫啊,我问你。 北泉抬手,朝那幢隐没在万家灯火中的黑沉沉的建筑物一指。 你从这儿看过去,有什么感觉? 卫复渊皱起眉,表情严肃地盯着金源路44号公寓熏黑的外墙思考了足有半分钟,才认真地回答: 我会觉得很可怕吧,毕竟曾经发生过那么严重的火灾,还有人死在了里面。 他回答: 但正是因为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意外,我才会忍不住一直看 卫复渊思考了一下措辞: 虽然对死者很失礼,不过大概大部分人路过凶宅时,难免都会带点儿猎奇心态吧。 北泉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是在火灾发生时呢? 他再问道。 哦,那我大概会驻足围观吧! 卫少爷左右看了看,试图将旁观者这个角色代入得更深入一些。 如果发现远处在冒烟,肯定会就近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嗯。 北泉接着卫复渊的话说了下去: 然后你八成会跑到这座天桥上,站在我们现在这个位置。 卫复渊睁大眼,忽然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可能在这里 他原本想说有人可能在这里亲眼目睹了叶佳被烧死的情景,但话说到一半,卫少爷又戛然止住了话头: 可是不对吧,看到有大楼失火了会围观不是很正常吗?如果只是看一看也会被叶佳记恨的话,那想查清A君的真实身份也太难了吧?就算那时是深夜,估计围观群众没有上百也得有几十吧? 嗯。 北泉觉也同意他家助手的想法。 所以,如果A君真的曾经站在这里,那么他干的事,应该不仅仅只是围观而已。 不止只是围观! 一句话好像一击惊雷,顿时震得卫少爷灵台清明、茅塞顿开。 卧槽! 卫少爷终于破了功,当着北泉的面飚了一句脏话。 他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运指如飞,在屏幕上一通猛按。 一边按,卫复渊一边语速飞快地说: 你不用智能手机所以不知道吧?现在短视频平台可乱着呢,为了博眼球,什么出格的东西都敢往上传! 说着,他已经凭记忆搜出了相关视频,又按照时间顺序排了一下。 你看这个! 卫复渊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将手机塞到了北泉手中。 屏幕中显示的是一个正在播放的视频。 也不知这个视频到底已经转存了多少手了,角落水印叠水印,画质也很糟糕。 不过北泉依然一眼就判断出,视频正是站在他们现在这个位置拍的,角度和高度都与两人此时此刻的视角相吻合。 只不过上面拍下的正是金源路44号那场大火正在发生时的情景。 画面似乎是用手机拍的,拍摄者情绪激动,故而镜头一直在乱晃,画面中心是在两栋楼的夹缝中露出的金源路44号的四楼北侧一角,可以看到浓烟滚滚,红褐色的火苗在过道穿堂风的加持下越烧越猛,不断朝下风处蔓延,将凌晨的黑夜映红了一片。 同时,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兴奋地大喊大叫,似乎是对自己能近距离亲眼目睹火场而兴奋得难以自持。 虽然音质很糟糕,但北泉还是听出来了那正是A君的声音。 【哎呀,那儿有人!】 镜头后的A君一声尖叫,随后手机抖动了几下,焦距拉近。 确实,就如拍摄者所言的那般,借着火光,镜头捕捉到了着火的建筑物中一个正在晃动的人影。 那是一个长发女人,被火焰和浓烟逼到了顶楼走廊的尽头,拼命地摇晃着阻住她逃生之路的防盗网,同时从她拍打和呼喊的姿势来看,她应该绝望到了极点,但仍然试图向外界求救。 【卧槽、卧槽!是个女人!】 【要追上了!大家看,火焰要烧到她了!】 A君还在喋喋不休,语调亢奋。 【卧槽!烧到了!烧到了!】 画面中,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浓烟就携裹着火焰烧穿了四楼的走廊,呼啦一下将被逼到了绝路的女孩儿吞没了。 火球似的人影只在镜头中闪动了瞬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而A君还在兴奋地喊: 【太忒么刺激了!真的烧着了!】 【看到了吗?那女人烧没了!】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 北泉将手机还给了卫复渊。 嗯,我就猜是这样。 卫少爷向从来不用智能手机的老古董北泉解释了一下他是怎么想到A君的身份的。 先前他偶尔刷社交媒体时,看到有同班的女生转过一条微博。 博主恰好路过一个火灾现场,拍下了当时有人遇害的视频。 大概因为拍摄者全程都表现得很亢奋,把灾难当趣闻,没有一丝一毫对死者的敬畏同情之心,这态度惹恼了一众围观群众,被转发评论好一通臭骂,招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舆论风波。 当卫复渊看到那条微博时,拍摄者已经很怂的把视频删了个一干二净。 卫少爷戳进评论看了一眼,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把这事同无数算不上非常重要的时事热点一样,随意抛在了脑后。 他当时没看视频,自然不晓得那被骂了几千条的微博拍的就是金源路44号的火灾现场,更不知道拍摄者竟然就是他们遍寻而不得的A君。 要不是刚才北泉引导着他一番推理,卫少爷也不会灵光一闪,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寻摸出这一个小细节,再从网络遗迹中将这段视频给搜出来了 第14章 囚梦14 事情还没完呢 有了视频这条线索,想知道A君的身份就非常容易了。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北泉就拿到了某人给他发过来的A君的个人信息和地址。 A 君本名叫罗远鸣,今年22岁,大专毕业以后独自一人在奉兴城生活,在某直播平台当了个没什么名气的游戏实况主播,每月的收入只堪堪够他混个温饱。 罗远鸣租住的房子就跟金源路44号隔了两条街。 发生火灾的那天晚上,罗远鸣深夜结束直播,出门买夜宵,远远便看到对街冒出滚滚浓烟,于是敏锐地察觉到正是搞个大新闻的机会,便仗着自己对这一带路况的熟悉,找到最合适拍摄的这座天桥,用手机镜头记录下了叶佳生命中的最后三分钟。 严格来说,罗远鸣同学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只是道德意识淡薄而已。 当他看到浓烟与烈焰的瞬间,第一时间只想到这是蹭热度的绝佳机会,从他拍下视频时仿佛观赏猎奇电影的兴奋大叫来看,那小子对吃人血馒头确实是没有半分心理负担的。 可惜罗远鸣没料到,只不过是上传了一段视频而已,却会给他招至杀身之祸。 北泉收到地址以后,便带着卫复渊一路小跑,往A君的住处赶去。 卫复渊边跑边说道: 其实我还挺能理解叶佳的想法的。 毕竟谁会愿意自己临死前最凄惨最无助的样子被一个陌生人放到网上,受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呢? 恚鬼会将宿主的执念、不甘和愤懑无限放大,于是罗远鸣成为了五个死囚中的最后一人。 确实,A君是个混蛋,但评判某个人的道德水平不是我们的责任。 北泉脚下不停,表情淡然: 我们只要能逮到恚鬼就行了。 我知道。 卫复渊撇了撇嘴。 不过等会儿我一定要揍那家伙一顿。 北泉哈哈笑了起来。 可以。 他说道: 只要别把人打死,还有不要留下证据就行。 大约五分钟后,北泉和卫复渊已经能看到罗远鸣所住的公寓楼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 那是一幢平平无奇的九层高的旧式楼房,只是现在他们远远就能看到,大楼的正下方围了一圈人,清一色高高地抬起头,还有人伸手指指点点。 北泉低声叫道: 糟了! 二人赶到楼下,抬头一看,便看到楼顶站了一个人,已爬到栏杆外,一副随时要往下跳的样子。 准备跳楼的人很年轻,身上穿着皱巴巴的家居服,脚上还套着拖鞋,正是A君罗远鸣! 只是与普通的自杀者不同,罗远鸣哭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把原本尚且算英俊的脸糊得狼狈不堪。 他的上半身拼命地向后仰,一边挥舞双手一边高喊救命,似乎是被什么人胁迫着,才不得不站在这里一般。 然而下面一溜围观群众都只看到罗远鸣一个人,好像耍独角戏一样站在危险的栏杆外,痛哭流涕、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似乎在冲着后面的什么人哭叫求饶。 可是他的身后分明空无一人。 他是要自杀吗? 不像啊,在博眼球吧? 是个神经病吧! 报警了吗?没人管吗? 二人听到周围的人皆在议论纷纷。 其他人没有看到,但喷过了牛眼泪的卫少爷却看得清清楚楚在罗远鸣身后,分明就站了一个高大的白衣人影,正是恚鬼化身的处刑人! 我们上去! 北泉一拉卫复渊的胳膊,朝楼梯的方向一指。 他们要赶在恚鬼动手前将人截下来。 这时,楼下已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喂,兄弟,你到底跳不跳啊? 他大声嚷嚷: 要跳赶紧的,别耽误咱们的时间啊! 他旁边一个女生也接腔了: 就是!快跳下来啊! 卫复渊一脚已经踩在了楼梯上,闻言立刻回头,冲着瞎起哄的围观人群大喊一声: 闭嘴! 可惜已经太迟了。 下一秒,只听人群同时惊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砰一声巨响,罗远鸣已从屋顶坠落下来,在坚硬的水泥人行道上摔了个脑壳开花。 卫复渊条件反射就想回头看一眼,但二楼传来了北泉的声音: 快跟上来! 卫少爷只得一咬牙,快步跑上了楼梯。 北泉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其实十分焦急。 他只后悔自己没能早到一步,在恚鬼动手前截住它。 北泉主持《惊悚夜话》已经半年有余了,根据他以往的经验,A君算是在热线电话里说得很多的那种人,这让他一度觉得情报已经相当足够,今次应该会是个简单的任务,所以他才敢带着个毫无经验,甚至连知情人都算不上的新人菜鸟行动。 但调查A君身份的过程比他预想中的要复杂多了,他们还是来迟了。 那只恚鬼已经杀了五个人了。 北泉想。 恚鬼靠宿主的负面情绪为生。 怨灵杀的人越多,种种恶念叠加,此消彼长,转化给它的能量也会越多,恚鬼也就越发强大。 要是再让它逃了,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北泉只想速战速决,尽快解决掉楼顶那个该死的处刑人。 北泉和卫复渊从九楼一路跑到楼顶。 警察还没赶到,围观者都在楼下,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上来看一看。 空荡荡的天台已没有了处刑人的身影。 而处刑人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一个模糊的近乎透明的灰影。 有了前两回的见鬼经验,卫复渊条件反射地后跳了一步,面露警戒。 不要紧。 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她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卫复渊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但依然跟在北泉身后,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随后他发现,这个影子的模样跟自己先前看过的孟礼常和林雪的鬼魂都不太一样。 前两次卫少爷看到的鬼影虽然也是灰色一团,但轮廓清晰,头部、四肢、躯干分明,还能瞧出对方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穿的是西装还是裙子。 但此时出现在卫复渊眼前的灰影,准确来说,与其说是影子,倒不如说只是一团朦胧的淡灰色雾气,勉强能分辨出是个人形,却无法看清更多的细节了。 这是叶佳的魂魄。 北泉说道: 或者说,是她魂魄剩余的一点儿残影。 说着,他缓缓地走到那团影子旁边。 这就是被恚鬼附身的人的结局。 北泉抬起手,朝那缕灰雾轻轻一扇,就好似一股清风吹散烟尘,将那隐约的人形撩得再也看不清了。 当执念散去,她也就魂飞魄散,不能投胎转世了。 卫复渊望着那缕渐渐散去的薄烟,莫名地感到心情有些沉重。 卫少爷自问不是个多么感性的人,向来奉行及时行乐,不怎么吃转世投胎、轮回再生那一套。 可现在,眼见着叶佳虽然杀掉了那些间接导致她死亡的仇人,最后却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他只觉既讽刺、又唏嘘。 以前卫复渊看电影时,偶尔会看到魔鬼引诱凡人的桥段魔鬼说能帮某人实现一切愿望,但对方需要献出灵魂作为报酬。 当时卫复渊只觉得这个梗很可笑,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他,实在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值得用灵魂来交换。 现在再看叶佳这个例子,大少爷才知道,这世间许多事确实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值与不值,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他人无从判断亦无从置喙。 唉,可惜了。 卫复渊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北泉撩起眼皮,瞥了身边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一眼。 他向来极擅察言观色,许多话不需要细问,只需要琢磨琢磨某人的神色,就能将对方的想法猜出个七八分来。 北泉心说自己果然没看错,卫少爷这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的小少爷,实际上人不错,心肠挺软,而且十分有正义感。 是个好人。 北泉想: 反正,比我像个好人。 他伸手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事情还没完呢。 卫复渊转头看向北泉。 我们还没找到恚鬼。 北泉说: 它一定还没跑远,这是我们抓住它的最后机会了。 卫复渊深深地皱起了眉。 可是,恚鬼到哪里去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追查到A君的身份,只可惜棋差一招,找到罗远鸣时,他已经坠楼了,而恚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叶佳的一缕残魂,线索到此也就断了。 这时,楼下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警察终于赶到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 北泉抓住卫复渊的胳膊,跟他一起快步跑下楼梯,迅速离开了A君的跳楼现场。 恚鬼不能长时间地离开宿主,它在吸干了叶佳之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找一个新的魂魄来寄生。 北泉边走边对卫复渊说道: 它们一向偏好那些心存怨忿的人不管对方是死是活。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 围观的人比先前更多了,匆匆赶来的警察排开人群,检查罗远鸣的尸体,确认已没有抢救价值之后,用一块白布将人遮盖了起来,其中一人去联系殡仪馆,另外几人则忙着处理善后。 北泉停下了脚步。 他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盯着围观的人群,一对栗色的眼瞳微微眯起,掩住其中流转的一缕微光。 第15章 囚梦15 不关我们的事啊! 哎,吓死我了! 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跳下来了! 时近十二点,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猫在一家烧烤摊上,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听旁边的客人说话。 他们隔壁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年纪都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似乎是一对情侣。 这二人,正是刚才起哄嚷着让A君赶紧跳别浪费时间的围观者。 虽然刚刚才亲眼目睹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跳楼现场,不过这两位的情绪看起来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相反的,还对目睹了一次意外感到格外兴奋。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一路跟踪他们,发现这对男女的话题似乎隔三差五就会绕到A君跳楼的这件事上。 一开始,女方还表现得有些害怕,会在描述那具摔破了脑袋的尸体时说几句诸如好可怕之类的感言。 只是有些人的天性大抵如此当一件事当做谈资,反反复复挂在嘴边,来回咀嚼,再与其他人分享之后,原本的那点儿惶恐畏惧就会消失殆尽,单纯只把它当做可以拿来消遣的热闹看了。 等等,我发个朋友圈。 男人一手抓烤串一手拿手机,嘴巴忙得很,还不忘将刚刚拍到的跳楼现场照片传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你说,那男的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的女朋友说道: 我看他跳楼时好像又哭又喊的,不太情愿的样子,可到底还是跳下来了!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吧? 看他那样子,就是个神经病吧! 男人端起啤酒灌了两口: 反正是他自己要跳的,爱死不死,跟咱们没半毛钱关系! 两人拿A君的话题当下酒菜聊了两句,就又很自然地跑了题,顺势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午夜过后,情侣俩酒足饭饱,起身结账,准备离开。 北泉和卫复渊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这对情侣目标明确,直奔路口的love hotel,看样子是打算共度良宵了。 跟着他们真的有用吗? 卫复渊怕引人怀疑,不敢太靠近,只隔了一个路口,像个特务似的,透过玻璃门打量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两人。 你确定恚鬼一定会找上他们俩? 北泉站在卫少爷身边,摊了摊手,五成把握吧。 他笑了笑: 不过,反正现在也只剩这唯一的线索了不是? 卫复渊朝玻璃门一指: 他俩要进去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北泉:不怎么办。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一直跟在他脚边的管狐素影便蹿了出去。 卫复渊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那只只有他们俩能看到的小狐狸像一阵风一样跑到街对面,径直穿过了紧闭的感应玻璃门,一头扎进了小旅馆中,像一条影子一般,紧紧地跟在刚刚办完手续的情侣身后,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北泉转头,弯起双眼,对他的助理说道: 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那对情侣用房卡打开了房门,抱在一起黏黏糊糊地进了浴室,挤在狭窄的淋浴间洗漱一番之后,便急不可耐地滚到了双人床上。 房间的角落里,在他们未曾注意过一眼的地方,此时正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百无聊赖地舔着爪子,仿佛床上忙碌不休的二人只是空气一般。 激情餍足后,那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很快睡了过去。 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无声无息的走着。 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凌晨三点,好梦正酣的女人隐约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动静。 吱 嘎吱嘎吱吱 吱吱 那声音不大,但十分尖锐刺耳,像一根针,透过耳膜,一下一下砸在掌管听觉的神经上,直刺得人牙根发酸,浑身难受。 女人皱起眉,头埋进枕头里,试图避开这令人不爽的噪音。 吱咯吱 嘎吱 仿佛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女人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半梦半醒地睁开眼。 二人睡的房间是三楼,靠近马路,钟点房的窗帘又薄,哪怕是深夜,临街的霓虹和路灯光依然能透过一层单薄的布料照进室内。 懒得开灯,女人就借着从窗户透进室内的亮光四处打量,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她循声望去,猛然一激灵。 薄薄的窗帘外,透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是的,那确实是一个人。 女人能清楚的看到那人的头、颈和肩膀轮廓,以及对方伸出来的,弯曲成勾爪状的双手。 但此时此刻,那影子的头顶却分明是朝下的,就好像有一条绳子绑住他的双脚,将他倒悬在窗外一般。 嘎吱 吱 影子还在一下一下地挠着玻璃,似乎想用十指生生将窗户抠出一个洞来。 可这里是三楼啊!! 女人僵直在了床上,内心被恐惧充斥,她整个呆若木鸡,连叫都叫不出声音。 她清楚地记得,窗外就是一堵墙,正对马路,没有阳台,更无其他的落脚点,那么一个大活人又是怎么倒挂在窗外,用手挠他们玻璃的呢!? 几欲脱口而出的尖叫仿若实体化成了一团棉花,卡在了女人的嗓子眼里,只余下带着哭腔的抽气声。 她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去拍身边睡得正香的男朋友。 男人哼唧了一声,不耐烦地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女人更加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这时,指甲挠玻璃的声音停了下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 女人睁大双眼,恐惧地盯着窗外那倒挂的人影。 死一般的沉寂大概持续了三秒钟。 吱呀 窗户又传来了摩擦声。 只不过这次不是挠玻璃了,而是金属合页互相摩擦的声音。 女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看到,薄薄的窗帘被顶开,窗扉朝内侧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 啊啊啊啊啊! 女人苦苦支撑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她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男人顿时被惊醒过来。 他翻身坐起,人还在惺忪中,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自己的女朋友竟然一骨碌便滚下床去,一边哭一边朝着房门的方向爬。 你 男人刚想问一句大半夜的你在发什么疯,就听到了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他一回头,顿时吓了个魂不附体。 一只苍白的、干瘦的手,缓缓地撩开了窗帘。 紧接着,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颗头颅伸长了脖子,以倒悬的姿势从洞开的窗户探进了屋中。 那是一个青年人的脑袋。 屋中光线太暗,男人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但他却看到,那人的脸上分明糊了一大片黑色的液体。 不,那不是什么黑色的液体,而是鲜血! 男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是了,那是一个满脸鲜血的人! 一个倒挂着的,还满脸鲜血的人! 他发出了犹如野兽嚎哭般的凄厉惨叫,连滚带爬翻下床,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前的女朋友,拧开门锁,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走廊。 鬼啊!! 男人发疯般边跑边喊: 有鬼啊!有鬼啊! 他嗷叫的声音量大得几乎能掀翻天花板,但饶是如此,竟然没有一个服务员或是住客出来看上一眼。 这时女人也从房间中逃了出来,跟在自家男朋友身后,边跑边不停回头。 情侣俩踉跄着跑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间,发疯似地拍打向下的按钮。 然而两台电梯都停在了最顶层,完全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 楼、楼梯! 男人扑向了楼梯间的防火门,我们走楼梯下去! 说完,他已经一头扎进了楼梯间,女人也慌忙跟上。 然后他们很快发现,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明明二人的房间是在三楼,但两人一路往下跑,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跑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愣是没办法到达底层的出口。 鬼打墙! 女人凄声哭喊,这是鬼打墙啊! 她的话音刚落,跑在前头的男人猛然来了个急刹车,上半身往后一倾,在惯性之下一屁股坐到了楼梯上。 啊啊啊啊!! 男人惨叫着改变方向,手脚并用地开始往上爬。 他的女朋友只往下瞅了一眼,便做出了与他相同的选择。 它追上来了!它要追上来了! 在两人看来,原本应该跟在他们后面的厉鬼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楼梯的正下方。 那人,或者说是那鬼,穿着一身染满血污的睡衣,此时就趴在台阶上,颈椎明显已经错位,脑袋后拧的角度完全不是任何活人能达到的。 不过它也确实不是活人。 那鬼的脸上虽然糊满鲜血,但这对情侣只瞅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几小时前摔死在他俩面前的家伙。 不关我们的事啊! 男人几近崩溃,歇斯底里地高声喊道: 又不是我们害死你的,为什么缠着我们!? 可A君化成的厉鬼根本不管他嚷嚷些什么,只仰着他摔断了脖子的脑袋,面无表情地朝二人爬去。 啊啊啊啊! 情侣俩几近肝胆俱裂。 在极度的惊恐中,他们像被猎人逼入了绝境的动物一样,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只能盲目地往反方向逃。 第16章 囚梦16 三十秒,别死就行! 情侣二人组没命似地一路狂奔,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几层楼,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仿佛永无边际的楼梯竟然到了头,一扇小小的铁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无暇多想,互相推搡着,朝着唯一的出口狂奔过去。 等这对男女回过神来时,他们惊觉自己站在了love hotel的天台上。 照理说,为了确保客人的安全,旅馆应该锁上阳台的门才对。 可就跟情侣二人组大喊大叫也没能惊动任何人,明明住在三楼却没法从楼梯下去一样,他们现在确确实实就在无遮无拦的空旷阳台上,惊恐、无助,惶然不知所措。 没、没路了! 女人的情绪已然几近崩溃。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男人自然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 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不过只是围观了一次跳楼事故,再嘴欠了两句而已,怎么就落得如此田地了呢? 这时,死去的A君已经顺着楼梯上来,像一只大蜘蛛一样,用歪曲的四肢爬进门,一步一步朝二人逼近。 恐惧与绝望中,男人爆发出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朝着那扭曲的鬼影跑去,抬脚踹向它血淋淋的脑袋。 然而A君化作的厉鬼身形却在这一秒陡然拔高,在男人惊骇的注视中,变成了一个身穿麻质长袍、头套麻袋,身高两米有余的处刑人。 在A君,或者说是罗远鸣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来不觉得把叶佳的死状传到网上是吃人血馒头的行为。 哪怕是视频发出以后被陌生网友们骂得狗血淋头,迫于压力不得不删除视频以后,他也一点儿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房子着火又不是我的错! 我拍不拍那女人反正也会死的! 网上比这个恶心得多的视频多了去了,少见多怪个什么劲儿? 当初的A君就是这样想的。 可当今天,罗远鸣被处刑人压到了天台上,哭得涕泪横流之时,他终于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强烈的怨恨。 他恨下面那些围观的人。 那么多人在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这些人,竟然就像看猴戏一样,兴致勃勃地等着他死。 于是当他从高空坠落,砸在水泥地上,脑袋像西瓜一样裂开的时候,罗远鸣感到了极度的不甘和愤懑。 他想报复。 那些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人,他也想让他们尝尝惨死的滋味。 而正在寻找新宿主的恚鬼立刻就回应了他的执念。 所以现在,A君就是新的处刑人了。 处刑人力大无穷。 它像抓两只小鸡仔一样,一手一个,揪住那对年轻男女的衣领,将两人一路提溜到了天台的边缘。 天台只围了一圈到人腰部高的栏杆,下面就是深夜的街道,摔下去便是个死字。 情侣俩一开始还拼命挣扎,大声哀嚎,但很快便筋疲力尽,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立刻就要掉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 等一等。 一把陌生的男声温柔而低沉地说道: 把人放下。 处刑人停下了脚步。 它好像坏掉的巨大发条人偶一样,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来。 一身黑衣的北泉就站在距离处刑人十米之外,身后还跟着卫复渊。 地方挑得不错。 北泉左右四顾,似乎对空旷无人的天台十分满意。 在这里动手,就不必劳烦朱陵替我们善后了。 处刑人的脸被麻袋挡住,无人能看清它的表情。 它像扔两口垃圾袋一样,将手里提溜着的年轻男女随手丢下。 早已经吓到虚脱了的二人竟然不知道要躲开,只抱着头缩在原地,像两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下一瞬间,恚鬼的周身腾起了团团黑雾。 可怜卫复渊三天以前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现在竟然就要跟一只厉鬼来个当面对峙了。 绝不是心理作用,在黑气腾起的瞬间,卫少爷感到周遭的气温下降了足有两三度。 处刑人的身材原本就十分高大,浓郁的黑雾更是将视觉压迫感骤然放大,仿佛只要站在那儿,就能让人心生畏惧。 那对情侣猫在处刑人脚边,被黑气一撩,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艹!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卫复渊的额角渗出,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逃离危险的本能: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北泉笑了笑。 很简单。 他回答: 我负责将恚鬼封住,而你则负责保护我。 卫复渊:什么!? 他猛地一扭头,面露惊骇: 我忒么就一个普通人,什么法术都不会,怎么 卫少爷刚想说怎么保护你,余光就已瞥到恚鬼裹挟着周身黑气,直冲二人而来。 比恚鬼更快一步的是北泉。 他毫不犹豫地后撤数步,拉开了与恚鬼之间的距离。 卫复渊:!!! 他练了多年的空手道和马伽术,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就摆出了应敌姿势。 谁料北泉竟然如此不厚道,撂下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门外汉,自己先跑了! 虽然只差了一秒,但卫复渊这时再想逃,已然来不及了。 恚鬼扑到了他的眼前,蒲扇大的右手一伸,以居高临下之势,径直朝着他的脖子掐了过来。 卫复渊哪能令他得手! 他侧身一躲,横肘护住要害,另一条胳膊一翻,反扣住了恚鬼的右手。 卫复渊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触碰到了恚鬼。 彻骨的寒意从他的手掌贯入。 卫少爷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泡在了冰水里,恚鬼身周的黑气如同某种剧毒的水母的触须,将能令骨头都为之冻结的森然寒意送入他的四肢百骸。 但与此同时,卫复渊看到淡淡的金光自他掌心泛起。 这道光好似一层无形的屏障,稍稍阻隔住了黑气的入侵。 喝呀! 卫复渊大喝一声,手臂用力下压,卡住恚鬼的肘关节,同时侧身飞起一脚,往对手的腰眼踹了过去。 他结结实实地踢中了恚鬼。 普通人挨了这一击,分分钟要被踹断一根肋骨,但体型高大的恚鬼只微微晃了晃身子而已。 卧槽! 卫复渊的小心脏顿时凉了一大截。 这根本没法打啊! 他赫然回头,看到北泉已退到了十米开外,单手拿着一只毛笔,在虚空中写写画画,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这忒么施法还带读条的吗!? 坚持住! 身为老板的北泉给出了最高指示: 三十秒,别死就行! 卫少爷快要气炸了。 但现在已不容他多想。 恚鬼似乎被卫复渊刚才那一脚彻底激怒,黑雾暴长,如同狂乱舞动的触手一般,携着排山倒海的寒气扑了过来。 三十秒! 北泉要他坚持的时间是三十秒! 卫复渊狠狠一咬牙,不闪不避,正面迎向恚鬼的攻击。 对一个有不错的格斗功底的人来说,恚鬼的招数十分简单粗暴,全凭蛮力扑杀。 但冰寒的黑雾像一根根透体钢针,将卫少爷扎成了刺猬,若不是有那层金光勉强保护,他怕是早就被冻僵了。 事关生死,卫复渊只能拿出了百分之百的专注,以最小的动作抵御恚鬼的进攻,同时尽量减少与黑气接触的面积。 然而饶是如此,卫复渊还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何为度秒如年。 过了多久了? 他在心中问自己。 好几次,卫复渊很想回头看看北泉到底在做什么说好的三十秒,怎么还没好呢? 终于,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北泉的声音: 小卫,闪开! 这声音犹如天籁。 卫复渊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只矮身躲过恚鬼的一抓,顺势朝旁一扑,再就地一个翻滚。 与此同时,北泉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根长棍,单手一扬,便凭空多出了一块足有两米长的雪白缎子,另一只手持笔在虚空中重重地落下了一点。 下一瞬,红光大盛,他的身前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 鲜红的符文朝着恚鬼打去,刹那化作无数细细的红丝,一圈圈将那团黑气牢牢捆住。 恚鬼似感到极度痛苦一般剧烈挣扎了起来。 但它竟然挣不开那些看似脆弱的红丝。 红色的丝线越缠越紧,被捆缚在其中的恚鬼就像一根被勒变了形的香肠,逐渐失去了它处刑人的外貌,越来越小,直至只剩拳头大小的一团。 北泉伸手将那块雪白的锦缎甩了过来。 缎子似舞动的长蛇,将红线团密密实实地包裹在了其中。 好了,结束了。 北泉收起笔,施施然地走到了白缎旁。 他将缠成一团的缎子解开,又重新用棍子卷好。 红丝线和恚鬼都消失了,缎子里只剩一团淡灰色的影子,被北泉托在手心,朦胧得像只需吹一口气就会散去似的。 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这团灰影看着没啥杀伤力,但卫复渊这几天吃过的亏够多了,心有余悸,不敢靠得太近。 北泉回答: 是罗远鸣的魂魄。 他打开皮箱,将白缎和毛笔收好,又掏出个小瓶子,把灰影装了进去。 他运气不错,被恚鬼附身的时间还短,而且没来得及杀人,怨气不算太强,还能超度。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 北泉笑了笑: 我把他送去龙泉观,让道长们替他念念经,再供奉个一年半载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卫复渊: 北泉见他不说话,又歪了歪头: 怎么,你觉得我像会念《太上救苦经》的吗?当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啊。 卫复渊被噎了一下。 我不是在想这个 他甩了甩自己跟恚鬼战斗过后不知为何十分酸痛的胳膊,决定将满腹疑问暂且压下,留待回去再说。 那这俩人怎么办? 卫复渊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情侣二人。 就搁这儿呗。 北泉回答: 现在又不冷,冻不出人命的。 说着,他拎起收拾好的手提箱,转身朝天台的出口走去。 等他们醒了,多半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噩梦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嘿! 话说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日本都市传说《猿梦》,火灾的设定则是以前看过的新闻~ 第17章 魔女01 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4月26日,星期一。 北泉和卫复渊收拾完A君的麻烦,回到三途川时,已经将近凌晨五点了。 北泉一进屋,就把不知在哪里睡觉的田加薪叫了起来,两人扎进厨房,闷头忙活些什么去了。 而卫复渊周一早上第一节 有专业课,但他折腾了一晚上,累得几近虚脱,再让他爬回学校,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于是没办法,卫少爷只能仗着跟老师同学关系不错的便利,给班长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发烧了没法去上课,请他代为请个假。 码完消息后,卫复渊倒在沙发上,不知怎么的,觉得更累了。 他刚才为了请假谎称自己感冒发烧,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当真开始不舒服了。 他只觉周身一阵阵发冷,关节酸软无力,尤其是两条胳膊,简直像在冰水里泡了不知多久似的,麻到连捏自己的指头都没啥知觉了。 卫少爷有些慌,强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去浴室洗个澡,试试能不能驱散那萦绕不去的寒冷感。 他刚一起身,脚步就踉跄了一下,只觉身体更冷、脑袋更晕了。 这时,北泉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面装的东西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很舒服的清香。 我刚打算喊你呢。 北泉腾不出手,于是抬了抬下巴示意: 小卫,你跟我过来。 卫复渊不知这人又想干什么,但还是依言跟了上去。 北泉把卫复渊领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头,唰唰地往浴桶里放水,然后把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给倒了进去。 三途川的公用浴室不太宽敞,摆不下一个浴缸,卫复渊在这里住了一周,用的都是淋浴。 不过浴室的角落里确实搁着一只浴桶,尺寸将将能容得下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 卫复渊: 北泉一回头,看卫少爷还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问: 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他朝热气腾腾的浴桶一指: 脱衣服,泡进去啊。 卫复渊:!! 他很早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喜欢男人的性取向,北泉又恰巧是他从见面第一眼开始就因为觉得好看而心生好感的类型。 以卫少爷对这个圈子的认知,若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出脱衣服这三个字,差不多就等同于我想睡你了。 但北泉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十分坦然,显然没有别的意思。 卫复渊为自己跑歪的心思默默惭愧了三秒。 赶紧的,趁水热着,多泡泡。 北泉又催了一句,便开门出了浴室。 卫复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飞快地脱掉衣服,抬脚迈进了浴桶中。 水温很高,还散发着一种令人愉悦的清淡的香味,皮肤浸泡在热水里,热意瞬间蒸腾开来,卫少爷只觉如获新生,舒坦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他靠在桶壁上,长长地叹息一声。 唔,这味道 卫少爷掬起一捧水,凑到鼻端闻了闻: 应该是柚子吧? 就在这时,浴室门忽然卡啦一声打开了,北泉一手提着张塑料小凳,一手抱着个大盘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卧槽,门没锁! 卫复渊大惊,抬手想要遮住些什么。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他急得连声音都哆嗦了。 我不进来,谁帮你揉胳膊? 北泉一挑眉,理所当然地反问。 卫复渊:揉、揉什么? 北泉将小凳往浴桶边上一搁,伸手就去抓卫复渊的手臂。 恚鬼身上带着阴怨之气,普通人只要碰到就会受影响。轻则头疼腹泻全身乏力个十天半个月的,比如现在应该还躺在阳台上那对情侣;重则大病一场,没两三年时间养不回来。 他一边解释,一边托住卫复渊光溜溜的小臂。 卫少爷的脸腾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试图抽回胳膊,但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乖乖的别乱动! 北泉左手牢牢地固定住卫复渊的胳膊,右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然后捞起一捧黏糊糊的东西,啪一下涂到了他的皮肤上。 卫复渊顿时不敢动了。 想要拔除这种阴怨之气,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用柚子叶泡澡,还有用糯米搓身。 他说着,像给卫少爷做泰式推拿一样,将蒸熟的糯米揉开,在卫复渊的右臂上来回揉搓。 北泉的手形状瘦削修长,骨节分明,力气也很大,跟温柔毫不沾边,三下五除二就将卫复渊泡得微红的皮肤按成了绛红色。 卫复渊注意到,原本雪白晶莹的蒸糯米在自己手上滚了几圈之后,竟然变成了脏兮兮的暗灰色,好像混进了一把煤灰似的。 北泉舀起一瓢热水,替卫少爷冲掉左臂上黏稠的米饭粒,朝他笑了笑: 来,换一只手。 卫复渊闭眼感受了一下,右臂经过一番搓揉按压之后,那酸胀麻木的感觉居然当真消失了。 于是他红着脸,乖乖地抬起了另一条胳膊。 浴室中热气蒸腾,北泉换了一件居家服,袖子挽到手肘以上,平日冷白的肤色被热水蒸成了湿润的深粉,看上去竟莫名的有几分色气。 卫复渊撇开视线,不敢直视他在自己胳膊上反复摩挲的双手。 他十分庆幸自己的身材练得不错,八块腹肌码得整整齐齐,绝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模体型,这会儿脱光了才不至于在北泉面前露怯。 对了。 他忽略掉心中那隐约的悸动,找了个话题: 刚才我和恚鬼战斗的时候,手上冒出了一层金光那是什么东西? 卫复渊回想起自己与恚鬼战斗时的感觉,暗自猜测大概又是北泉的什么法术。 哦,你问那个。 北泉淡然回答:那是你的功德金光。 卫复渊:功德什么?? 功德金光。 北泉又重复了一遍。 他抬头瞅了瞅泡在浴桶里的小助理,笑着说道: 你天生就命好,上一世大概是什么积德行善的大好人,所以这辈子命格乘风得势,有功德金光护体,注定一生无病无灾、大富大贵。 卫复渊:真的? 他用刚刚被北泉揉捏过的手摸了摸鼻子,感觉脸上似乎更烫了。 卫少爷还是不太相信前世今生、因果循环、轮回业报一类的说法,不过北泉刚才那句话里面每个词听起来都是褒义,他感到十分受用。 他自动代入了一个网络热梗,这么说,我上辈子可能拯救了世界,所以这辈子自带功德外挂咯? 嗯,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北泉微笑点头: 你身上的功德金光能够抵御恚鬼的阴气,又让你可以切切实实的触碰到它,而我当时没法移动,所以只能靠你先帮忙挡上一挡了。 北泉没有告诉卫复渊的是,自己之所以收下他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做助手,正是因为卫少爷命格特殊。 卫复渊天生八字奇佳,坐支得金水乡,日干占丙丁火,兼之一身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功德,差不多能抵得上那些修行了大半辈子的高僧了。 北泉觉得,像卫复渊这样特殊的根骨,若是勤加修炼,以后说不准能有大造化。 不过这位小少爷托生在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家庭中,从小锦衣玉食的宠着,养成了有点骄纵的脾气,根本不可能耐得住性子修道修佛,大约也就真如他的命格那般,一辈子当个顺风顺水的富贵闲人了。 挺好的。 北泉心中暗笑。 他跟我不一样,确实挺好。 既然上辈子是个大好人,那么这一世就合该享尽福报。 不过我现在确实缺个帮手,就暂时借你的功德之力用用吧。 搞清了身上的金光是怎么回事之后,卫少爷的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来,连带今晚的疲累,还有被北泉突然丢出去抗怪的委屈也像开春时河面上的薄冰一样,被暖阳一照就化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疑问: 附在罗远鸣身上的恚鬼,那样就算是搞定了? 嗯,搞定了。 北泉微笑点头: 我已经将它封进迷神幡里了。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名词,卫复渊自动忽略,干嘛不干脆杀了它? 因为不能杀。 北泉解释: 我以前曾经告诉过你,恚鬼其实是鬼仙的一种,只不过修炼需吞食人类的负面情绪,所以才不能任由它们在人间横行。 他笑了笑: 然而天道昭彰,万事皆有因果,你干了什么事,就等于种下了什么因,有朝一日必然会报偿在自己身上,因此哪怕是孤魂野鬼也不能说杀就杀,更别说是有一定道行的鬼仙了。 卫复渊点了点头,想到了北泉最后甩出的那块雪白的长缎: 所以你就把它封进了那什么什么幡里? 对。 北泉接着说了下去: 迷神幡本来就是封印恚鬼的法器,只是最近发生了一点意外,才让它们全都跑出来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逐一将它们封回去。 他放开卫复渊的胳膊,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搓好了,你冲洗干净就可以起来了。 第18章 魔女02 只要是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4月29日,周四。 一想到今晚的广播,卫复渊白天上课时都有些心神不灵,中午连饭堂都没去,早早就从学校回三途川了。 别紧张,离半夜还早得很呢。 北泉今天叫的外卖出品自附近一家很有名的川菜馆子,酸菜鱼、毛血旺、灯影牛肉和凉拌豆芽,全都是麻辣鲜香的菜色。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 他摆开碗筷,示意卫复渊坐下,不过出一身汗有助于放松情绪。 卫复渊生怕被北泉看扁了,立刻反驳:我哪里紧张了? 然后他一屁股坐下,抄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毛肚,塞进嘴里。 这家的川菜调味十分正宗,卫复渊顿时感受到了直冲天灵盖的麻辣劲儿,他强忍住辣得想飙泪的生理冲动,用力咀嚼了两下,又囫囵咽了下去。 不错! 他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评价道: 够辣,够带劲儿! 午夜临近,播音室已然准备停当。 北泉坐到了调音台前,像上周一样,把一枚小小的黄纸包挂到了扬声器上。 坐在外间的卫复渊这回看得很清楚。 他猜测,那八成又是北泉的什么术法或是法宝了。 零点到了,北泉打开了麦克风。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他用主持节目时特有的,温柔而磁性的语调说出了开场白: 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卫复渊承认自己可能有些微的声控倾向。 因为他每次听到北泉压低了嗓音说话,就会觉得耳根发烫、心头酥痒,好像有只小猫爪子一直在挠个不停似的。 今晚天气不错,是个适合倾诉的好日子。 北泉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多唠嗑了一句,才进入今天的正题: 好的,事不宜迟,让我们来接通今晚的听众热线。 卫复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并没有等上多久。 【铃铃铃】 大约两秒之后,电话铃声便突兀的响了起来。 好的,已经有听众拨通了我们的热线。 北泉低声一笑: 让我们期待他或她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怎样的故事。 【北泉你好。】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很高兴能打通这个电话。】 从对方的声音判断,女人年纪应该不大,二三十岁的样子,嗓音清甜、语调轻柔、吐字清晰,普通话简直跟考过级似的标准,听起来非常悦耳。 她跟北泉对话时,简直就像两个专业主播在合作一档节目似的。 你好。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 北泉含笑回应,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嗯】 电话那头的女人略一犹豫,【你就叫我小青吧。】 《白娘子》的梗众人皆知,旁听的卫复渊立刻就脑补出了一个身穿绿衣,长发飘飘的古装美女形象。 好,那我就叫你小青。 北泉凑近麦克风,把声线压得更低了些: 小青,你有什么故事想要跟我们分享呢? 【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说】 小青略一沉吟: 【北泉,你有听过〖魔性之女〗吗?】 哦? 北泉虚心求教: 什么叫魔性之女? 【就是那种有着奇怪的能令人着魔的魅力的女人。】 小青解释道: 【只要是认识她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卧槽,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见人爱嘛! 再说了,就算是人民币,也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呢! 身为一个不喜欢女人的基佬,卫复渊一听是个男人都会爱上她这话,就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吐槽了起来。 这时,电话那头的小青叹了一口气: 【在我的身边,恰巧就有这么一个〖魔性之女〗。】 【那个女人,我就叫她S吧。】 小青说道: 【她是我公司新来的同事,一开始,她跟我的关系很好。】 与上一周打电话过来的A君相比,这个自称小青的女人说话显得很有条理,遣词用句逻辑也十分清晰。 【S长得很漂亮,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很亮,鼻尖微翘,笑起来两颊上有一对甜甜的酒窝。】 【她喜欢涂大地色的眼影和奶茶色系的口红,扎花苞头,穿衣的品味很好,经常背一个宝格丽的格子包。】 小青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了,S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二公分,挺娇小的,所以她每天都穿高跟鞋,特别爱穿尖头细跟的款式。】 北泉没有催促,耐心地听小青详细地描述完S的长相和打扮,并把这些情报都仔仔细细记在了心里。 【S她刚来我们公司的时候,只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什么都不太懂,人也有些害羞,天天都追在我身后〖前辈〗、〖前辈〗地喊,每次遇到不知应该怎么处理的工作,都会战战兢兢地来请教我。】 说到这里,小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很可爱的女孩,对不对?】 北泉拿不准对方想听什么回答,于是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别误会,我很喜欢S。】 【那段时间,我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在公司里差不多形影不离,中午一起吃饭,下班一起走到公车站,有时候我忙起来得加班,S还会陪我一起通宵。】 说到这里,小青忽然来了个突兀的停顿。 【可惜,不久之后,我察觉到S她不太对劲儿。】 北泉:哦?你发现了什么。 【S是长得很漂亮没错,但我们公司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男男女女,说实话,S也没漂亮到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地步。】 【可是,S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会对她格外关注。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们这些女人,不管长得是美是丑,都会沦为她的陪衬。】 小青顿了顿,忽然开口反问: 【我这么说,你一定会觉得我是嫉妒她,对吧?】 没等北泉回答,她又自顾自解释道: 【真不是,我不嫉妒她,我只觉得她很可怕。】 哦? 北泉问:S她做过什么让你觉得可怕的事吗? 【不,她什么也没做。】 小青的回答相当让人意外: 【她什么也不用做,就足以让每个男人都为她疯狂了。】 在小青的描述中,S简直就像是妖狐妲己,想魅惑谁,只需要微微一笑,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我们部门里十多个男同事,从经理到跟S同批来的实习生,没有一个不明里暗里喜欢S的。他们之中,一多半已经结了婚,连小孩都老大不小了。】 【S的追求者们每天都会给她发很多撩骚的消息,还会送很贵的礼物,哪怕S不愿意收也会硬塞给她。】 【有一次,一个客户专程等在公司楼下,在下班的时候截住S,说要送她回家。结果那客户竟然开车直奔酒店,硬是要跟她发生关系。S不肯答应,抵抗的时候惊动了酒店保安,才将那人扭送到了派出所。】 说到这里,小青发出了一声苦笑: 【S她由始至终都没做错什么,但却令身边所有的男人都为她疯狂,这难道不恐怖吗?】 这时,旁听的卫复渊脑中的吐槽已经弹幕一般刷起了屏。 他原本以为会像上周那样听到一个充满血腥和悬疑气息的灵异故事,还为此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妹子吐槽另一个妹子太受欢迎了的八卦。 这通电话真的没有接错线吗? 卫少爷实在很难想象,S是个万人迷到底能跟恚鬼扯上什么关系啊! 这时,北泉提出了一个疑问: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S还继续在你们公司上班吗? 对啊! 卫复渊悄悄一拍大腿。 确实,若是哪个姑娘在公司里遇到这么多烂桃花,还差点儿被强暴,必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把辞职信甩老板脸上了吧! 【嗯。】 没想到小青却回答: 【S她还在我们公司,只是已经转正升职,调到别的部门去了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北泉:那你知道S的近况吗? 【呵呵,现在我已经不敢打听她了。】 电话那头的小青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颇为苦涩。 【在她调走之前,才刚刚出过一件大事】 北泉:是什么大事? 【我们部门的一个业务员,跟另一个部门的经理为了S争风吃醋,闹到最后竟然动了刀子。】 说到这里,小青一直轻柔的语调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个业务员用大号的美工刀割开了经理的喉咙,把他杀了。】 卫复渊默默地倒抽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听恐怖故事的实感。 职场确实是桃色绯闻高发的场所,但上班族处理感情纠纷的手段一般相对比较温和,换句话说,就是通常比较要脸。 在涉及男女情爱的问题上,同事之间连公然撕逼的情况都不太常见,就更别说动刀子杀人了。 【我绝对没有说谎,S她绝对不正常。】 小青在电话的最后,用异常笃定的语气说道: 【所有男人都逃不出她的诱惑,所有男人都会爱上她!】 【她就是个会让人发疯的〖魔性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嘿,线索都放出来啦! 第19章 魔女03 不该让他知道的,我保证一字不提 4月30日,周五。 这日阳光格外明媚,断续了大半个月的晨雾早早散去,是难得晴暖的好天气。 北泉大清早起来,洗漱一番,又随意吃了点东西之后,便拉上朱陵,开始整理昨日的热线电话。 朱陵对这件工作已是非常熟练了。 她按照时间顺序,将书报架上整理好的报纸一摞一摞的取了下来,堆叠在书桌上。 然后她便取过上周的本地日报,开始翻了起来。 朱陵翻动报纸的速度快得惊人,一秒能翻两页。 但这不意味着她是那种传说中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photographicmemory。 相反的,在翻动报纸的过程中,她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若是此时有人用高速摄像机拍下朱陵翻页的动作,再慢镜头播放,就能发现,她与纸面相触的指尖延伸出了比蛛丝还要纤细的墨线,覆盖纸张上的所有版面,与印刷在其上的墨迹迅速融合又随即分离。 这似乎就是朱陵读报的方法。 翻了几份报纸之后,朱陵忽然停了下来。 找到了。 她将其中一页纸取出,递给在旁边等着的北泉。 本月2号,某传媒有限公司内发生一起恶性伤人致死事故,应该就是你昨晚听说的那案子了。 北泉接过报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报道上说,本市某传媒公司内两名员工因私人纠纷发生口角,其中一人用美工刀划开了另一个人的喉咙,导致对方窒息身亡,细节确实与昨日那自称小青的女人所言的没有出入。 应该就是这间公司了。 北泉将报纸还给朱陵,笑着说道:跟她联系一下,查查案情细节。 朱陵把报纸叠起,卷成筒状拿在手中,点了点头: 明白。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忽然听到北泉发出一声轻笑。 朱陵停下了脚步,回头问: 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 北泉连忙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位据说只要是个男的就一定会爱上她的S,到底有多迷人而已。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 毕竟,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也不知谁比谁更 北泉! 朱陵短促而严厉地打断了北泉没说完的话。 她秀气的柳眉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别胡说八道! 是是是,是我不对。 看朱陵似乎要生气了,北泉连忙认错:我不瞎说了,再不瞎说了!真的,我保证! 朱陵的脸色依然不见缓和。 她定定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北泉,一对瞳孔幽深得过分,似乎要看透对方那俊美而玩世不恭的笑容后隐藏的真正情绪。 北泉被朱陵盯着,却半点不见紧张,只弯起双眼,笑得温柔又纯良,十足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朱陵沉默了半晌,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你收敛一点。 她警告道: 特别是别在那小子面前乱说话。 嗯,知道了。 北泉乖乖受教:不该让他知道的,我保证一字不提。 朱陵似乎早就对北泉这副装乖卖好的模样免疫了,低低哼了一声,扭头拿着报纸出了书房,临了还留下一句话: 反正等他滚蛋的时候,我一定会抹掉他的记忆的。 卫复渊惦记着恚鬼的案子还没开始查,下午上完课便早早回到了三途川广播公司。 北泉果然已经准备好了线索:哎,回来得正好,就等你了。 觉得自己很重要,卫少爷的虚荣心又膨胀了一点,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你们已经查到啥了? 卫复渊很自觉地坐到北泉旁边,又自动进入了侦探助手模式。 我们大概已经找到小青和S的公司了。 北泉回答。 新闻中的某传媒公司全称丽莎传媒有限公司,规模颇大,光是在奉兴城的总公司就有将近两千名员工,业务范围也挺广,比如承办明星婚庆和大型文娱活动,投放各类平台广告和提供不同类型的模特等等,还经常给大公司拍摄宣传片和产品目录。 而那起冲突的两名当事人,杀人的名叫沈兴,是一个广告文案策划,被杀的名叫徐子烨,是公关部的经理。 从警方的案情调查记录来看,当时两人因私人纠纷发生争吵,沈策划被徐经理激怒,怒而拿去工作台上的美工刀试图威吓对方。 但徐经理非但不害怕,还主动冲上来抢夺刀具,沈策划在扭打中进一步受到刺激,用刀子划开了徐经理的喉咙。 其实沈兴的那一刀没能一击致命。 北泉解释道: 但他在徐子烨倒地以后,没有进行任何救助。监控拍到他就那么站在旁边,看着徐子烨活活被自己的血呛死。 唔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冲动杀人还勉强可以理解,如果见死不救,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没错。 北泉点了点头,警方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翻出沈兴和徐子烨的档案给卫复渊看。 档案上有两人的基本资料,还附上了照片。 以卫少爷的审美标准来看,沈兴的长相就很宅男,人干干瘦瘦,戴着黑框眼镜,不难看,但也跟英俊潇洒毫不沾边。 而徐子烨不愧是公关部经理,同时也是公司的门面担当,那叫一个剑眉星目、高大英俊。 正常来说,就他们两人这体格差异,徐子烨不可能打不过沈兴吧? 卫复渊立马联想到了上一周A君的案子: 老板你说,沈兴会不会就是被恚鬼附身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杀人? 很可惜,恚鬼不在沈兴身上。 北泉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上午时我已经让素影去看过了,不管沈兴行凶时有没有受到恚鬼影响,反正现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恚鬼的气息。 卫复渊原想吐槽一句老板你还挺牛的嘛,一个被刑拘的杀人犯你居然说见就能见到!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亲眼见识过管狐素影穿墙过壁的能耐,只要知道沈兴关在什么地方,应该就能让小狐狸自己找过去,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那线索不是到这里就断了? 卫复渊把两人的档案来回翻了一遍,又想到了另一个猜测: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5) 这是不是意味着,恚鬼很可能还在丽莎传媒公司里? 这还不好说。 北泉说着,直接站起来: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调查调查吧! 现在? 卫复渊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 在他的认知里,这就差不多要到大部分公司的下班时间了。 别担心,那可是一家传媒公司,这会儿肯定还来得及。 北泉回答。 说着他的目光在卫复渊身上扫了一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记得你搬了好几箱行李来,应该有不少漂亮衣服吧? 卫复渊确实带了不少很能看得过去的衣服过来,都是他还财务自由的时候买的,随便一套都最起码四位数起步,后面再加个零的也不稀罕。 虽然都是早前的款式,不过光看衣标就挺能唬人的,再加上卫少爷自身条件优越,完全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特意打扮一番之后,更是帅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换好衣服下楼,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北泉也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和他平常的习惯一样,北泉依然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衣。 只是今天这件黑风衣剪裁贴身,一条巴掌宽的皮带掐在腰上,线条分明,那叫一个肩宽腰细、胯窄腿长。 就算没在显眼的地方看到品牌,卫少爷也能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北泉这身衣服绝对是量身定做的高级货。 唔,不错。 北泉单手拎着他只要出门就不离身的手提箱和雨伞,含笑欣赏了一番卫少爷的打扮: 比平常还要帅! 卫复渊耳根隐隐有些发热。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志气了。 怎么北泉随口一句称赞都会让他分外受用呢! 三途川的捷达配不上两人现在的行头,于是北泉网约了一台宝马,把他们一路送到了目的地。 他们要去的是丽莎传媒的商务洽谈处。 北泉和卫复渊刚一进门,就有一个身穿浅灰套裙的漂亮姑娘迎了过来,客气的请问他们的身份。 我刚才打电话来预约过,姓卫。 北泉回答。 卫复渊:!? 他惊诧于北泉竟然这么自然地就拿他的姓当假名了。 浅灰套裙的姑娘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状: 原来是卫先生! 姑娘态度殷勤,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请二位跟我来。 北泉和卫复渊跟随她穿过前台,转进后面的大厅。 丽莎传媒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一栋十六层的写字楼做办公场所。 而商务洽谈处就设置在一楼东北角,有独立的大门与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椭圆形大堂,大堂周围是四间会议室,专门用来招待前来洽谈的贵客。 北泉和卫复渊被领进了左侧的一间,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有读者小天使已经看出来啦,这个故事的灵感就是《富江》啦~ 第20章 魔女04 查无此人 负责接待北泉和卫复渊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姓黄的女经理。 在这一行做得久了,黄女士早养出了一对通过衣装打扮和言行举止判断对方社会地位与财力水平的利眼。 在她看来,这二位没有穿金戴银再恨不得表盘上嵌上一百八十颗钻石,衣服品位却相当不俗。光看料子和剪裁就知道都是上等品,加之穿衣的人本身外形条件比她见过的绝大部分模特或艺人还要出色,刚才她一错眼,差点儿以为又是来了哪路大明星了。 而且比起可以咬咬牙打肿脸充胖子的好衣好鞋好包,一个人的举止气度才最能证明他或她的社会地位。 黄女士一边打招呼,一边暗自观察二人,心中暗暗点头。 丽莎传媒很有钱,为了彰显公司的业界地位,商务洽谈部自然装修得富丽堂皇。连她刚开始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身处其中都不由自主的感到局促。 但现在,无论是精致的六层水晶吊灯还是打过蜡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都没能令面前这两位客户分心去多欣赏一眼。 北泉和卫复渊从进门到落座,完全就是姿态放松、态度从容的样子。黄女士判断,这肯定是两位惯于出入奢靡场所的公子哥儿无疑了。 北泉跟黄女士交换了名片,这次他用的化名是卫北泉,自称归国华侨,而卫复渊是他弟弟,下月底年满十八,想给弟弟办个体体面面的生日派对。 黄女士脑中飞快地在奉兴城的名人圈里转了一遍,很快扒拉出卫这个姓,心里琢磨着二位怕是卫家在海外的什么亲戚,现在回国发展,想在奉兴借东风,所以才借小公子生日的由头办派对,其实是想打入本城名流富户的交际圈呢。 自认为想通了关窍之后,黄女士显得更热情了。 她拿出厚厚一大摞资料,一边询问北泉的想法,一边开始卖安利。 北泉随口扯的谎一套一套,溜得不行,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有钱有闲想要融入本城社交圈的海归公子哥儿一般。 旁边的卫复渊听得暗暗咂舌,心说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胡说八道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演技满分,奥斯卡真是欠了他一座小金人。 同时卫少爷心中又隐约有些酸楚又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始走神,琢磨起了北泉先前对他说过的话,试图找出有没有哪句像是信口开河的胡诌。 好在要他出手的时候不多。 卫复渊只需要扮演一个有点高冷又因为不得不应付这些麻烦的交际而神游天外的小少爷,再在北泉偶尔询问他意见的时候回答个还好或是随便就行了。 北泉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跟黄女士煞有介事的研究了一场并不会举办的生日派对。 就在卫复渊开始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的时候,北泉很自然地开口问道: 那派对的主持人是由你们安排吗? 如果您有想要指定的主持人,当然没问题。 黄女士秒答: 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也可以代为安排。 哦? 北泉微微一偏头:我刚回来,对本土艺人不太熟,你们丽莎的员工水平怎么样? 哎,这你可以放心! 黄女士立刻打包票: 咱们这里都是很专业的主持人,员工队伍素质没得挑! 是吗? 北泉眯了眯眼,我怎么记得前不久你们才上过新闻,说是有人吵架吵到动刀子杀人什么的? 关键词一出,旁边的卫复渊立刻回神,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而黄女士听客户提起这个案子,殷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啊,那只是个例对,只是个例而已! 她勉强圆场: 毕竟总有些人性格比较极端嘛 但我听说他们是因为感情纠纷发生冲突的? 北泉笑了笑: 我一路过来,注意到你们公司漂亮姑娘特别多。 他说着,伸手亲热地揽住卫复渊的肩膀: 不过我弟弟今年才十八岁。小年轻接触太多诱惑容易长歪,还是单纯些比较好,你说对吧? 黄女士的表情越发尴尬了。 北泉说话客气,但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你们丽莎传媒男女关系都乱到出人命了,风气到底是有多糟?我这宝贝弟弟年纪还小,可别让那些莺莺燕燕来招惹他! 这传闻而已,怎么能当真呢? 黄女士下意识分辩道: 我们公司那员工精神状态不太好,受了刺激就控制不住自己事后咱老板对此事也非常重视,还聘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给全公司做了疏导! 她顿了顿,又强调道: 什么感情纠纷,是绝对没有的!咱们公司风气正派得很,从不乱搞男女关系!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回到三途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北泉原本打算打发卫复渊先去洗洗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卫少爷是个心里装着问题会睡不着的,于是抓住北泉,非要他解释清楚。 在黄女士口中,沈兴精神本来就不太正常,又和徐子烨发生争执,才一时冲动杀了人。 但说到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黄女士则坚持不承认是网传的男女感情纠纷。 卫复渊记得很清楚,当时黄女士脱口而出:既然说是感情纠纷,总得有个第三者吧?连第三者都没有的,又算哪门子的感情纠纷啊! 其实,我在警方那边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如此。 北泉笑了笑:是不是很意外? 卫复渊睁大了双眼。 沈兴杀了人,自然要被刑拘。 刑拘以后警方当然要查清前因后果。 根据沈兴的口供,徐子烨当时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气不过才会动刀子的。 任谁听到这套说辞,都会觉得沈兴肯定单恋着公司里的某位女性。 但当警察询问女方的姓名与身份,再去丽莎传媒有限公司调查时,却找遍了整个公司的员工档案,都没找到沈兴口中那个名叫颜霜霜的女人。 苦于当时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监控录像又听不到声音,第二个当事人还已经死了,沈、卫两人为什么吵架警方已无法查证,所以只能将沈兴的这套说辞当成了妄想,把杀人动机记录为因私人原因发生口角。 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卫复渊简直惊诧得要说不出话来了。 这转折来得太猛烈,他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若是说那姓黄的女经理为了公司名誉,死活不肯承认桃色纠纷严重到闹出人命也就罢了,若是经警方之手查无此人,那这传说中的第三者,也就是小青口中的魔性之女S,便是确确实实的不存在了。 难道小青在说谎?你那热线电话可以说谎吗? 卫复渊简直要凌乱了。 等等,这也不对啊! 他一拍脑门,一口气说了一串猜测: 沈兴的口供里确实有个叫颜霜霜的女人吧?这说辞又跟小青的电话内容对得上难道是两人合伙,一起编造了个不存在的S?可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了给杀人犯找理由脱罪吗? 北泉微微一笑。 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小青说的,是她自己的真实。 卫复渊:?? 他蒙圈片刻,老实承认自己不太明白: 什么叫自己的真实? 我换个说法吧。 北泉耐心解释: 《惊悚夜话》是我们为了捕捉恚鬼而特地设置的一个节目。它的波长很特殊,只有与恚鬼产生联系的人才会以特定的接收方式收听到。 他们收听节目不需要使用任何设备,因为内容会直接通过我们的法宝以电波的方式传入他们脑中,你可以直接理解成他们当时的状态很像一个人在做白日梦,节目的内容就是他们梦境里的所知所感。 这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会让他们格外有倾诉欲,因此他们才会用讲故事的方式,将自己的惶恐、不安或是别的什么情绪统统说出来。 北泉没有解释那些人是怎么把热线电话打进来的。 所以这种状态下,来电人一般不会说谎但这不意味着,他说出来的就是真相。 就像A君那样,他只知道自己是处刑者的下一个猎物,但至死都没弄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杀来电人告诉我们的,只是他们自己认知中的真实,你明白吗? 卫复渊愣愣的点了点头。 嗯,大概吧 他回答的语气听起来颇不自信: 也就是说,小青本人相信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叫S,或者应该说叫颜霜霜的女人,是个会令身边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魔性之女。而且事实上,也确实有人为了颜霜霜杀了自己的同事。 卫少爷想了想: 但警方查无此人,丽莎传媒那边好像也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万人迷 他一字一顿: 所以,这个颜霜霜,究竟存不存在?又到底是人是鬼?现在又藏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哎,其实这个故事跟富江完全没关系哒! 第21章 魔女05 你们俩也知道颜霜霜吗? 5月1日,星期六。 对大部分的行业而言,从今天起就是三天小长假连休的开始,但对服务业来说,假期恰恰正意味着忙碌。 丽莎传媒的线下业务在公司的营业额中占了相当大的一块,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服务行业,因此在小长假里活动排得满满当当,全公司上下人人都忙碌不已。 这日丽莎传媒在奉兴城南郊的一座庄园中帮某个知名婚纱品牌拍新品目录和平面广告。 因为大部分场景需露天拍摄,必须趁着早上阳光正好又不会过分猛烈的时候开工,所以不管是模特还是工作人员都在早上七点前全部就位,导演一声令下,全员着急忙慌地开始更衣、化妆、布景和调试设备等工作。 今天的模特有五位,其中四位,两男两女,丽莎传媒的签约艺人。 而第五人则是品牌商请的代言人,是位身材高挑的大美女,曾经闯荡海外秀场多年,还当过三届维密天使,如今功成名就,回国后代言接到手软,被誉为国内超模界的一姐,咖位自然也是全场最大的。 一姐亲临,排场当然不会小。 这次她自己就带了一个小团队过来,化妆师、服装顾问、司机、保镖等等一应俱全,连助理都有四个。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6) 北泉和卫复渊就混在了超模一姐的团队里,从大早上开始就忙前忙后,仿佛他们当真是两个称职的小助理一样。 一开始忙乱的两小时准备工作过去后,正式进入了拍摄。 北泉和卫复渊趁着没他们什么事的功夫,主动到山庄会所的冷饮店里买了四打果汁和奶茶,抱回来分给现场的工作人员。 这一招在圈内并不新鲜,不过招式老土就意味它通常很有效。 果然,拿到饮品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女性员工都很高兴,对待两人的态度也立刻从友善上升成了热情。 北泉和卫复渊脸长得俊俏,身材又一个赛一个笔挺高挑,姑娘们从一开始就对他俩格外在意,现在又兼收到了帅哥们的小殷勤,那另眼相看的程度自然直接翻了一个数量级。 北哥,小卫,那边晒,你们过来坐呗。 一个女化妆师手里捧着冰冰凉的奶盖乌龙茶,朝北泉和卫复渊招呼,她旁边聚了三四个妹子,也都眼巴巴看着他们。 北泉笑着点头,大大方方地和卫复渊扎进了女人堆里。 他们等的,就是和丽莎传媒的普通员工接触的机会。 不过北泉没有急着提起颜霜霜,而是东拉西扯一番,跟她们混熟了以后,才巧妙地切入正题。 那你们公司的待遇比我们好。 北泉从所有职场人士都最喜欢讨论的薪酬方向入手,用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说道: 我都想跳槽过来了。 嗨,你要跳槽过来咱们当然欢迎! 立刻有妹子搭腔: 再说了,像你这么帅的还当什么助理,当个模特或者艺人也绰绰有余了! 我胸无大志,压力太大的工作干不来。 北泉笑着指了指自己,再说了,我这快要奔三的年纪,入行已经超龄了。 他等女孩们七嘴八舌讨论几句之后,接着说道: 不过我听说你们公司很大,我想,员工多的地方,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吧? 看姑娘们点头表示同意,又抱怨了几句在大公司上班的苦处之后,北泉才抛出了他自己真正想问的内容: 就前不久,你们公司那个杀人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像跟新朋友们聊八卦一样问道: 同事之间怎么会闹得动刀子的? 嗨! 两个姑娘一听北泉提起这事,异口同声感叹道: 鬼知道神经病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在这些女孩们的口中,沈兴沈策划和徐子烨徐经理的矛盾纠纷与黄女士的版本差不多,不过因为是朋友间的闲聊八卦,话说得随意,感情倾向也变得越发明显。 她们跟沈兴不在同一个部门,丽莎传媒又是间规模相当大的公司,在出事之前,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文案部还有这么一个姓沈的策划。 但徐子烨则不同。 他可是公关部的经理是公司里的名人。 本来徐子烨徐经理今年才刚刚三十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兼之他业务能力很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据说还对异性很有一套,完全就是那种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设。 偏偏徐经理那样一位女人堆里分外吃得开的海王,天生自带分手不翻车的技能。 他交过好几任女友,每次结束感情关系都很和平,而且从来不对同公司的女员工出手,因此在妹子们口中依然维持着不错的风评。 与异性缘奇好的徐经理相比,沈策划的口碑则完全是另一个画风了。 我跟文案那边的同事打听过,她说沈兴一直都挺神经质的! 化妆师将喝空的奶茶杯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说: 尤其是最近这个把月,总是神神叨叨的,经常无缘无故笑起来,还会在茶水间和走廊里对着空气说话,好像跟什么人聊天似的,特别邪门!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抖了一下,简直就跟鬼上身似的! 哦? 北泉很感兴趣地问道: 确定当时旁边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 化妆师显然也是跟同事详细了解过细节的,秒答: 有人问过他刚才躲在茶水间干啥呢,他就说自己跟人聊天当时吧,大家都觉得可能沈兴戴着耳机或者手机开着免提他们没看到,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 她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 不久之后就出了那事! 北泉和卫复渊都明白,化妆师指的是沈策划一刀割开徐经理喉咙的凶案。 谁也闹不懂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平常这俩人根本就玩不到一块儿,我怀疑徐经理可能连沈兴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但那天就是这么邪门,徐经理偏偏就去了文案部,还让那个神经病给杀了! 说到这里,化妆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更吓人的是,第二天警察就来了,听说去了人事部,打听一个叫颜霜霜的女人 听到颜霜霜三个字,卫复渊立刻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北泉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位颜霜霜,难道就是两人起争执的原因? 嗨,神经病的话,怎么能当真! 化妆师立刻否认。 咱公司里就没这么个叫颜霜霜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沈兴是真的脑子有病呢,还是杀人了想找个借口脱罪呢,反正他瞎掰了这么一个女人,让警察满公司去找!但不存在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嘛! 我听到的传闻,也是说你们公司有俩员工为了争夺某个姑娘的芳心才闹出人命的。 北泉继续套话: 会不会是沈兴出于保护女方的目的,才故意随便编造了一个名字? 不会吧? 这次化妆师的回答没有那么果断了。 她跟其他几个女孩交换了一下视线,看到众人纷纷摇头之后,才回答: 徐经理那时才刚订婚不久沈兴那小子,总不可能看上徐经理他未婚妻吧! 这倒是个新的情报。 北泉:徐经理已经订婚了?那他的未婚妻应该很伤心吧? 唉,可不是嘛! 一个姑娘叹息道: 徐经理的未婚妻也是我们公司的。 另一个女孩也说道: 自从徐经理出事以后,我都没见过蓝恬她回来上班了,怕是还没能走出来吧! 众人还没来得及再多聊几句,一组照片刚好拍完,又到了需要换服装和场景的时候了。 闲聊时间结束,所有人像训练有素的信鸽群一样,纷纷飞了出去,投入到新一轮的忙乱中。 北泉和卫复渊也尽职尽责地扮演助理的角色,在超模一姐身边帮忙打下手。 这一组场景将在庭院的紫藤花架下拍摄。 超模一姐身穿一身海蓝色的鱼尾婚纱,手捧十二朵蓝色妖姬,在盛开的紫藤花下一站,自带欧洲中世纪宫廷油画一般的厚重质感。 导演大声喊全员就位,准备开拍。 北泉和卫复渊默默退到了一边。 现在看来,丽莎传媒里确实没有一个叫颜霜霜的女人。 死掉的徐子烨原来已经有了婚约,那么他的未婚妻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打电话来的小青,会不会就是徐子烨的未婚妻呢? 北泉的脑中飞快地过滤着刚刚得来的情报。 这时,旁边的卫复渊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说 卫复渊压低声音: 现在看来,那个颜霜霜她 卫少爷原本想说现在看来,那个颜霜霜她确实并不存在,然而有个声音突兀的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中 你们俩也知道颜霜霜吗? 北泉和卫复渊同时回头。BY郁阎 一个男人站在他们身后,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第22章 魔女06 颜小姐身边还有别人吗? 叫住北泉和卫复渊的,是丽莎传媒的一个道具师。 其实他在两人跟姑娘们聊天的时候,就一直躲在旁边听,好几次想插嘴都没成功,好容易等到女孩们都去忙自己的事了,才终于鼓起勇气跟两人搭讪。 拍摄现场不太方便说话,北泉在工作结束之后把道具师约到了山庄附近一家西餐厅里,说是请他吃饭,顺便聊一聊颜霜霜的事。 道具师姓谢,三十出头的年纪,北泉一打听,才发现此人已婚已育,家有爱妻娇儿,照常理根本不应该惦记另一个女人才对。 但事实上,这位谢先生话里话外都是颜霜霜,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还有个家庭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司就是不承认霜霜的存在! 道具师一心只想找人倾述,落座以后看也不看菜单,只要了一杯清水,就急不可耐地对北泉和卫复渊说起了颜霜霜: 可是她明明就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啊! 北泉: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我当然能肯定! 道具师提高了音量: 我见过霜霜,还不止一次! 他放在桌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手背上绷出了道道青筋: 我们聊过天!霜霜还对我笑过!我很清楚这不是幻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幻觉! 北泉和卫复渊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道具师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提起颜霜霜的时候,他的情绪激动得过分了。 不过北泉和卫复渊都不打算提醒他。 能跟我说说,你第一次见到颜霜霜是在什么时候吗? 北泉笑了笑: 还有,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吧,有个同事带着霜霜来摄影部取洗好的样片,跟我正好在走廊碰面,对方主动把霜霜介绍给我认识 道具师回答得很迅速,显然将初见时的情景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天霜霜她穿了一套米白色的小西装,扎着马尾,戴了个同色的发圈。 她笑着跟我问好,还叫我谢哥,声音很甜,人也非常有礼貌对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害羞,跟我目光一对上就垂下视线,感觉真的特别清纯 我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等等。 北泉抬手打断了道具师的滔滔不绝。 你说是有个同事把颜小姐介绍给你认识的? 他眯起眼,那个同事是谁? 啊? 道具师楞了一下。 就一个女同事吧。 他犹豫了两三秒,才不太确定地回答,反正肯定是我们公司的。 事实上,对于那天的情景,这位谢姓道具师已经有些模糊了。 除了颜霜霜的一颦一笑有如烙印般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之外,那时自己在做些什么,旁边的同事又是谁,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对道具师而言,颜霜霜就好像是一幅黑白画中唯一一抹鲜红的色彩。 她从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就仿佛暖阳照进了他忙碌而灰暗的生活中,只需要一眼,他就满心满眼只能看到她的笑容,不可自已地深深为之沉溺。 北泉单手支着下巴,笑着问: 那天你和颜小姐聊了什么? 没什么。 道具师摇了摇头: 她只问了声好就走了,我连跟她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北泉点了点头,那之后呢? 我后来还见过霜霜一次,大概是两周前吧。 道具师回答: 不过当时我们隔了一条走廊,没能说得上话。但她看到我,还朝我微笑点头了! 道具师无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放空,显然又陷入了那时的情景之中。 霜霜她,是个好女孩我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要否认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很担心她出事了是不是辞职了?还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 如果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卫复渊皱起了眉。 他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位谢姓仁兄宛如外星来客,脑回路根本无法理解。 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到底是傻成什么样,才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说过一次话的女人迷恋到难以自拔的程度? 就算颜霜霜真美得犹如天仙下凡,也不可能让所有男人一见钟情吧! 卫少爷在心中过了一遍当今娱乐圈公认最漂亮的几个女星,觉得就算是她们也没有如此可怕的魔力。 这时,北泉开口问道: 你第二次见到颜小姐的时候,有人在她旁边吗? 道具师又呆住了。 他直愣愣地盯着北泉,表情十分茫然。 我不记得了 他想了想,回答: 那时我就只顾看霜霜了,根本没在意旁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北泉说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更多的人能证明颜小姐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或许警方会更重视一点,也就能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7) 说着他笑了笑: 毕竟谢先生你很担心她的安危,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 道具师一脸恍然大悟状,连忙凝眉竭力思考。 对了,当时她旁边确实有别的人应该是个女的! 他冥思苦想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但究竟是谁,我就实在记不起来了 北泉和卫复渊回到三途川,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焦香味。 哎呀,好香!一定是加薪在做好吃的! 北泉欢呼一声,把手提箱和黑伞一扔,扭头直奔厨房。 卫复渊跟在后面,一进厨房,就看到了差点儿令他心脏停跳的一幕。 他看到最多能算是五头身的田加薪站在一张板凳上,身前一口大锅,火焰熊熊、热油滚滚,噼里啪啦的油星四溅,焦香四溢。 而田加薪正弯腰探头,用一只又短又胖的小手艰难地搂着一只大竹篮,另一只手从篮子里捡起一块块巴掌大的乳白色块状物,动作利落地逐一放进油锅里。 小娃儿也就九十公分出头,而热油锅又大得可怕,卫复渊觉得万一田加薪一个重心不稳栽进去,妥妥儿能被炸熟了! 这画面实在过于触目惊心,卫少爷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田加薪从凳子上抱了下来,原地转了半圈,搁到地上。 北泉你还有点谱没有!? 卫复渊连老板都不叫了,扭头就对着北泉开喷: 这么一个小不点儿你让他进厨房就算了,还自己开火做菜!?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加薪要是没站稳就要栽锅里了你知道吗!烫伤了怎么办!? 说着他又扭头,对田加薪吼道: 你才多大啊,想吃什么,叫大人做给你吃啊! 哦 田加薪也不反驳,瘪了瘪嘴,抬手朝油锅一指,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的炸三鲜要糊了。 卫复渊一愣,又大喊一声卧槽,二话不说抄起漏勺,在油锅里一阵打捞,堪堪抢救起了几块边缘微微有些发焦的炸物。 你是要把这一篮子里的都炸了是吧?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接过田加薪手里的竹篮,撸起袖子就站在油锅前,按照小娃娃的指挥干了起来。 这其实是卫少爷第一次下厨。 说实话,不过是炸几块点心这活儿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了。 每次卫复渊将面团放进去,都会有滚烫的油星跳起来,溅到他手上,虽不至于烫伤,但十分疼痛。 而且不知是不是这间厨房的抽油烟机太过老旧,功率不太行了,锅里白烟弥漫,闻着是挺香,却熏得他眼睛又酸又疼。 卫少爷只炸了一锅就很想撂挑子不干了,但一转头看到旁边挥着小短手努力指挥的田加薪,又咬牙忍了。 忒么的人家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干的活儿,我一个一米八七的大老爷们又怎么能怂! 二十分钟后,当卫复渊将一只装满炸物的大盘子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北泉已经盛好米饭,眼巴巴地等着了。 卫少爷瞪着北泉默默磨牙。 他心说你一个老大不小手脚健全的,竟然让一个小孩去做饭,自己就坐在这里啥都不干,还真好意思啊你! 事实证明,北泉不仅半点不觉愧疚,还吃得很香。 田加薪的炸三鲜馅料是冬菇、茄子和南瓜,先腌制调味,再裹上鸡蛋面糊炸得酥脆,粘上酱汁一口咬下去,外焦内软,十分下饭。 卫复渊是从小吃惯了美味佳肴的,平常对食物没什么执着,能饱肚就行,高档餐厅吃得了,学校食堂也能凑合。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劳动果实总是格外特别一点,卫少爷竟然觉得平平无奇的炸三鲜十分美味。 他抱着不能让自己白受罪的想法,跟北泉对面而坐,一人一块扫光了满满一大盘炸物,还吃下了三大碗白米饭。 等停下筷子的时候,卫复渊才惊觉自己吃撑了,摊在椅子上,动一下都觉得难受。 饱了? 北泉将空碗盘堆进厨房水池里,转进书房,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个文件夹,笑着对葛优瘫状态的卫少爷说道: 既然吃饱了,我们就来梳理一下颜霜霜这个案子目前的线索吧。 第23章 魔女07 除非能时光倒流,场景重现 卫复渊还处在吃饱以后大量血液跑到胃部帮助消化,以至于大脑供血不足而有些昏昏欲睡的状态。 等北泉将资料在餐桌上铺开了,卫少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老板连个饭后消食的时间都不打算给,现在就要继续压榨他了。 行吧,您说。 发工资的是上帝,卫复渊蔫蔫儿坐正了身子,勉强提起精神来。 北泉从文件袋里掏出来的第一份资料,是被割喉的徐子烨徐经理的人际关系调查结果。 徐子烨今年三十二岁,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还有两个兄弟,家世只能说是平平。 不过他本人很争气,正经的名校传媒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长得也是一表人材,五年前进了丽莎传媒,凭着自己相当不俗的业务水平和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一路升到公关部经理一职。 徐子烨最近几年换过三任女朋友,都已经被朱陵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三人虽然都是传媒行业相关从业者,不过都不是丽莎传媒的员工,最近一任也已经分手一年有余了。 北泉说道: 这三个姑娘已经有人初步接触过,目前来看,她们和徐子烨的分手过程比较平和,也不像对徐经理余情未了的样子。 卫复渊听懂了: 也就是说她们没有被恚鬼盯上的理由,对吧? 北泉笑了笑,又接着往下说: 丽莎传媒有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同公司的员工谈恋爱,就算不至于辞退,起码也不能在同部门工作,而且在考评和升迁上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徐子烨的朋友说,正是因为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徐经理以前都会尽量避免在本公司找对象 北泉在此时来了个停顿。 卫复渊已经猜出了他的下情: 这么说,徐子烨最近遇到了例外?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丽莎传媒去年空降了个执行制片人,是某位董事的独生女,后台很硬。 他抽出另一份资料。 卫复渊接过。 资料的右上角有一张三寸半身职业照,照片上的姑娘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正,面容清秀,算不得大美女,但妆容精致,服装得体,给人以一种专业且可靠的感觉。 这位执行制片人名叫蓝恬,今年二十六岁,求学履历相当漂亮,刚学成回国就空降高位,显然是奔着继承家业而去的。 北泉说: 徐子烨和蓝恬两个月前办了一场高调的订婚宴,全公司都知道徐经理名草有主了,对象是董事千金。 结果两人订婚才一个月,徐子烨就被沈兴杀了。 徐子烨死后,蓝恬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再也没回公司上过班。 卫复渊恍然大悟。 敢情徐子烨自称从不对同公司女员工出手,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他出手的对象而已。 换成是能让他少奋斗十年的董事千金,徐经理便毫不犹豫的当出手时就出手,快刀斩乱麻,半年不到就已将人拿下,还直接进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像这样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不管是男是女,卫少爷见得多了,完全不相信徐子烨对蓝恬是什么深刻的真爱。 呵。 卫复渊冷笑一声: 既然他都攀上高枝了,怎么还会跟颜霜霜扯上关系呢? 他蹙起眉: 总不可能杀人的沈策划喜欢的也是蓝恬吧? 这就是这个案子有意思的地方了。 北泉对卫复渊笑了笑: 你有没有注意到,至今为止,见过颜霜霜的都是什么人? 卫复渊先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冷不丁被北泉这么一问,他愣住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北泉笑了笑,摸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与还没跟上学习进度的卫同学分析情况。 他将白纸对折了一下,在纸的左边顶部写了个是,而右边则标志上否。 左边这栏代表见过颜霜霜的人。 北泉解释: 右边则是没见过她的。 接着北泉在纸的左边写上第一个名字:小青: 现在看来,小青口中的S,应该就是颜霜霜了。 卫复渊也同意这个推测。 接着是丽莎传媒商务洽谈部的黄女士。 北泉在右边写了黄女士三个字。 她不认识颜霜霜,还认为她根本不存在。 然后他又换到左边: 杀人的文案策划沈兴暗恋颜霜霜,毋庸置疑应该是在见过的这边。 北泉的笔尖往下移动了一行: 现在看来,我猜徐子烨徐经理之所以被杀,不是因为沈兴精神有问题,而是他确实出言挑衅过对方。 北泉在左边写了徐子烨的名字: 我倾向于他也是知道颜霜霜的。 卫复渊也赞成这一点。 但是警方说他们找不到颜霜霜这个人。 还有丽莎传媒的人事档案里也查无此人。 北泉在否的那一栏中加上警察和人事两条。 这两条的分量是相当重的。 若是二者共同证明颜霜霜不在丽莎传媒的话,那么这人在法律层面上便是不存在的。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 还有,在婚纱摄影现场跟我们聊天的那几个姐姐也说不认识颜霜霜。 北泉微笑颔首,在右边那栏加上了化妆师等。 卫复渊继续说道: 可是那个道具师说他见过颜霜霜两次,而且描述很具体。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两小时前与那姓谢的道具师的谈话内容: 如果说这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也未免太详尽了些 北泉再次点头。 是的,所以道具师也是见过颜霜霜的人。 同时,他在左手边写下了道具师三个字。 现在,你看看这个。 北泉将归纳好的表格滑到卫复渊面前: 有没有发现什么? 卫复渊心中一凛,意识到北泉这是在考校他了,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左侧是的那一行有四个名字,分别是:小青、沈兴、徐子烨和道具师。 而右侧的否同样也有四行字:黄女士、警察、人事和化妆师等。 卫复渊凝眉沉思。 按照他一贯的思维模式来看,右侧否那一栏的可信度,显然比另一边的要权威得多了。 若是从前的卫少爷,八成会觉得沈兴、徐子烨他们几个男人是集体发癔症,对着一个不存在的女人犯花痴 对了! 卫复渊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他往左边那栏一指: 除了给我们打电话的小青之外,能看到颜霜霜的全都是男人,而且是在丽莎传媒工作的职员! 说着,卫少爷又戳了戳右侧的黄女士和化妆师等: 但同是在丽莎传媒上班,这些女士们就统统不认识颜霜霜,而且还觉得她根本不存在! 他兴奋地抬头,看向北泉的双眼闪闪有光: 我记得小青说S是个能令所有男人都爱上她的魔性之女所以,颜霜霜只有男人才能看到,对吧! 北泉哈哈笑了起来: 不错,能给个及格分。 卫复渊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才及格分?! 北泉笑得更大声了。 他边笑边抬起手,给他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 你注意到那姓谢的道具师在描述颜霜霜时提过的一个细节吗? 卫复渊不确定北泉指的是什么,生怕露了怯,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回答。 北泉没再卖关子: 当时,道具师说了,颜霜霜是一个女同事介绍给他认识的。 卫复渊一双眼越睁越大。 北泉看卫少爷的表情,就知道他听懂了,又提示了一句: 还有,道具师第二次见到颜霜霜的时候,也有一个女同事在她旁边。 我明白了! 卫复渊又猛地一拍大腿: 假设介绍颜霜霜给那个道具师认识的女同事,还有道具师第二次见颜霜霜时,走在她身边的女同事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在这个案子里,就只有她虽然是女人,却能看到颜霜霜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小青二字上用力一戳: 而小青在电话里跟我们说,她跟S的关系很好,以前经常一起行动 卫复渊双眼放光,简直像是一只急切地想要得到主人称赞的大型犬: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道具师见过的女同事,就是小青呢? 北泉心倒孺子可教,卫复渊终于拿到了剩下的四十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8) 没错,正是如此。 虽然答出了正确答案,但卫复渊转念一想,就又发了愁: 可我们怎么知道小青的真正身份呢? 卫少爷问: 那道具师一看到颜霜霜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就算再怎么逼他,估计也想不起来当时那女同事是谁了吧?而且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去丽莎传媒查监控也不一定能查到吧?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北泉漂亮而筋骨分明的字迹上反复摩挲: 除非能时光倒流,场景重现,要不然 卫复渊的话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头,看向北泉。 北泉弯起一双眼,对他笑得温柔。 卫复渊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北泉:闪开,我要开始坑人了^^ 第24章 魔女08 你在跟谁说话? 5月2日,星期天。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在吃过早饭之后就出了门。 他们要见的正是昨天在婚纱广告现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具师谢先生。 想要把人约出来很容易,北泉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并提到他有个朋友也听说过颜霜霜,道具师立刻就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和低到了不可思议的警惕心。 当北泉说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之后,谢先生表示可以见面详谈。 北泉把见面的地方约在了附近一个公园里。 出门前,卫复渊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选在公园这种露天场合,像上次那样找家能坐下的小店岂不是更好吗? 北泉闻言,眯起眼,又露出了那种狐狸一样高深而狡黠的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就拎着自己的手提箱和长柄黑伞出门去了。 二人跟道具师约的见面时间是早上九点。 不过北泉特地早到了十五分钟,在见面地点附近绕了一圈,不知干了些什么。 就在这里? 卫复渊跟在北泉身后,十分疑惑。 早上的公园其实很热闹。 两百米之外的广场上有二十多个大婶大娘,分列成两队用《小苹果》和《一路惊喜》隔空斗舞;儿童游乐区有大群的小崽子在撒欢胡闹;还有些散步的老年人和晨运的年轻人正绕着公园绿化带的外围活动。 而北泉避开了所有这些人群密集的场所,在温室后方的背阴处找了片人迹罕至的草坪,还专门选了张掩藏在棕榈树后的长椅。 因为这地方确实不大好找,所以又过了十分钟之后,那姓谢的道具师才找到了两人。 北泉站起身,笑眯眯地跟对方握了手。 但谢先生完全不关心这些虚礼,一张嘴就是: 你们真的有霜霜的线索了?! 别急。 北泉笑着指了指面前的长椅,咱们坐下说话。 道具师一屁股坐下,双眼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北泉,眼神灼灼,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狂热。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北泉微微一笑,手指往道具师的身后一指: 你看看那边。 道具师条件反射地一回头。 下一秒,他的身体一软,斜斜地靠倒在了长椅的椅背上。 卫复渊:!!! 他这次就站在斜后方,角度非常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北泉是怎样出手的。 就在刚才,北泉趁着道具师转头的瞬间,并指成刀,而后手起刀落,精准地切在了对方颈椎与颅骨的连接处。 可怜谢先生连哼都没哼一声,两眼一翻就秒昏了过去。 这一招实在太忒么眼熟了,卫复渊咬牙切齿地想。 同时他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乎前两回被北泉敲晕的痛感又回来了。 难怪要把人约在这种偏僻的角落里,原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上来直接将人撂倒吗!? 想到这里,卫复渊又猛地一激灵。 他抬头左右四顾,很快在一根路灯杆上找到了公园的监控: 卧槽! 卫少爷脸都青了,扭头对北泉吼道: 你别在公众场合动手行吗!这忒么都给拍下来了,妥妥儿就是犯罪证据啊! 北泉似乎觉得卫少爷惊慌失措的跳脚样子十分有趣,没有立刻解释,反而含笑欣赏了卫复渊气到通红的帅脸片刻,才摸出牛眼泪,递给了他。 来,喷一下。 卫复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接过牛眼泪,喷在了自己的双眼中。 北泉抬手一指,现在你再看看监控摄像头。 卫复渊照做,然后愣住了。 监控摄像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白色的雾气,像一个盖子一般,将镜头密密实实的包裹了起来。 放心,不管我们现在在做什么,监控都拍不到的。 卫复渊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北泉在附近溜溜达达不是纯散步的。 他还干了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用了点儿小手段以免他们的违法行为留下证据。 行吧。 卫少爷稍微放心了一点,转而问北泉: 不过你把这人放倒了是想干嘛? 北泉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小卫你过来。 卫复渊条件反射就要迈开腿,然而被坑的次数多了,他立马又警觉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 啧,不好骗了! 北泉颇为遗憾地想。 他朝斜靠在椅背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指: 我要你帮忙看看他的记忆。 卫复渊花了两秒钟时间去理解看看二字的意思,随即脸色骤变。 卧槽! 他脱口而出: 你指的不会是像先前两次那样 北泉笑得特别坦然: 对啊。 卫复渊: 如果可以,卫少爷实在是很不想再体验那种被北泉敲晕以后再被迫看到另一人某段记忆的经历了。 他试图跟北泉讨价还价,难道你就不能自己去看吗? 确实是这样。 北泉耸了耸肩,又弯起眼,朝卫复渊无辜一笑: 所以我才那么需要你啊。 北泉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线,还十分心机地在需要二字上施以重音,让这句话听起来格外暧昧。 很显然,这一招虽然简单,却正中卫少爷的死穴。 他烦躁地原地转了几圈,在就地辞职和勉强屈服中挣扎了足有五分钟。 最后他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北泉: 这人是活着的 他向老板确定: 所以等会儿我会看到的东西,不会太恐怖,对吧? 北泉点了点头,用哄小孩一样温柔的语调回答: 你只需要看一看他记忆里的颜霜霜,还有当时在她身边的究竟是谁就行了。 北泉说得如此轻巧,简直就好像他只不过是让卫复渊开门看看洗手间里有没有别人一样。 卫复渊屈服了。 不过他还是倔强地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 你能不能别再拍我后脑了? 北泉为难地皱起了眉。 这一招是最快的。 他喃喃自语: 如果不拍你后脑勺的话,我怕拍不出来 卫复渊:拍什么出来? 北泉: 没办法了,那就只能这样了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卫复渊身前,与他相对而站,两人只相隔了不到二十公分。 骤然突破安全距离的靠近让卫少爷吓了一跳,他还来不及后退,北泉已经赫然伸出双手,将他环在了臂弯之中。 卫复渊:!!! 北泉的两臂圈得不算紧,但确确实实是个拥抱。 卫少爷只觉两耳嗡的一响,血液都往脸颊上冲,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你你你、你干什噗!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北泉已经在他的后背用力拍了一下。 卫复渊觉得自己仿若被北美棕熊当胸来了一击,心肝脾胃全部移位,左右肺叶差点儿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冲击力之下,卫少爷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栽进了北泉的怀里。 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被人拎着后颈,像一只兔子似的提了起来,轻飘飘往前一丢。 这忒么怎么可能! 卫复渊飞出去的时候,内心崩溃到了极点。 他明明是个身高一米八七的壮实汉子,就算北泉是举重世界冠军,也不可能像丢空麻袋一样将他一丢两米远吧!? 然而来不及多想,卫复渊已经像一只飞行的鼯鼠一般,张开手脚,直直扑向了躺靠在座椅上的谢姓道具师。 天旋地转中,卫复渊觉得自己又一次栽进了一团粘稠的液体中。 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陌生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完全符合整洁与效率两大原则,左右整整齐齐排列了两行带隔板的电脑桌,目测起码能容纳十二人一同工作。 卫复渊意识到这是谢姓道具师的视角,他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记忆。 果然,他看到自己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叠图纸,匆匆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卫复渊,或者说是当时的道具师脚步匆忙,在走廊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 女人发出一声惊呼,后退一步。 哎呀! 对方叫道: 老谢你急什么?我肩膀都要被你撞歪了! 道具师显然是认得对方的,他连忙道歉: 小莫,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到你! 女人一边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文件夹,一边回头对另一个人说道: 没事,我没受伤,霜霜你不用担心。 卫复渊听到道具师问: 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介绍一下,我的新同事。 女人笑着回答: 怎么样,这大眼睛小脸蛋的,很漂亮吧? 说着,她伸手一拉,就从墙壁的转角后方拽出了一个年轻女孩儿来。 谢姓道具师的目光顺着女人抓住对方胳膊的手移动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巴掌大的精致瓜子脸,以及一对杏仁状的翦水秋瞳。 她这个月刚来我们部门实习。 女人说出了她的名字。 名叫颜霜霜,颜色的颜,霜雪的霜。 第25章 魔女09 这个辞职的时机也太巧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道具师本身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的限制,卫少爷发现自己一开始竟然看不清颜霜霜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他只意识到对方的脸小而精致,下巴尖尖,眼睛大且明亮,堪称顾盼生姿。 然而除此之外,鼻子什么样、嘴巴什么样,整体感觉什么样,卫复渊发觉自己根本毫无印象。 这时,旁边的女人还在碎碎念。 卫复渊一开始只想强迫自己记住颜霜霜的相貌,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但很快的,他就察觉出了异样之处。 因为那个女人正在絮絮叨叨地向道具师描述颜霜霜的长相。 她鼻梁很挺拔,鼻尖有点微翘,很可爱对不对? 她笑起来两颊上有一对酒窝,真是个小甜心。 今天霜霜这口红颜色不错吧?应该是Mac的摩卡奶茶,很配她心形的嘴唇。 随着女人仿若闲聊般的形容,颜霜霜的脸渐渐变得具体而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瓜子脸的小美人,柳眉杏眼,翘鼻小嘴,是最符合现代人审美的那种精致、甜美又不失亲和感的清纯长相。 女人还在说着话: 霜霜的裙子也好看吧?是我帮她挑的,这个米白色很衬她雪白的皮肤。 说起来,她的发箍跟裙子颜色是一样的 卫复渊借着道具师的双眼,不仅看清了颜霜霜的模样,还逐渐留意到了对方的衣着打扮。 这时,颜霜霜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轻柔甜软,像极了浸泡过蜜糖的年糕。 颜霜霜腼腆地笑着,细声细气地向道具师问了好,还甜甜地叫了声谢哥。 卫复渊心想,这样的姑娘确实很迷人,能够令大部分直男为之倾心。 只可惜他是个基佬,在他看来,这位号称所有男人都会疯狂爱慕上她的魔性之女,还不如北泉有魅力呢! 快打住! 这念头刚一闪出,卫少爷就想往自己脑门上敲一拳,同时暗骂自己是个傻逼。 用什么当比照物不好,为什么非要惦记那只千年老狐狸! 他强迫自己不要瞎想,专注于道具师的记忆。 此时,道具师显然已经被颜霜霜彻底迷住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颜霜霜的身上,几乎连个余光都没有分给旁边那个不知名的女同事。 卫复渊只能全神贯注,抓紧每个一闪而过的短暂瞬间,确认在场的另一个女人到底是谁 小卫小卫同志,睁眼。 北泉坐在公园的一张长椅上,而卫复渊则横躺在椅子上,头枕着他家老板的大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9) 北泉用手拍打卫复渊的脸颊,让他清醒过来。 卫少爷低低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直直对上了北泉含笑的栗色双瞳。 唔! 他猛地翻身坐起,捂住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北泉轻轻拍抚着卫复渊的背脊,遗憾地叹息: 哎,我就说嘛,其实还是拍后脑比较方便。 卫复渊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扭头凶狠的瞪着北泉。 北泉立刻领悟到了对方眼神中的谴责意味。 他无辜地一摊手: 没办法,要么拍胸拍背,要么拍后脑勺,只能二选一。 卫复渊是真的很想原地辞职,但一看见北泉的笑容,外加想到辛辛苦苦获得的情报,卫复渊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对北泉说道: 我看到颜霜霜和她的同事了。 很好。 北泉称赞道: 现在我们回去,把手头上的情报整理一下。 卫复渊扭头看向旁边的长椅道具师斜靠在椅背上,仍然昏迷不醒。 卫复渊:那这人要怎么办? 就搁这儿呗。 北泉无所谓地一摊手: 过会儿他自己会醒的。 他微微一笑: 反正,等他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就是她! 卫复渊将一份人士档案拍到北泉面前,激动地叫道: 我在那姓谢的记忆里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 北泉接过档案,以堪称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扫了一遍,唇角微微勾起: 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卫复渊凑过去,哦? 北泉侧过身,方便卫复渊一起看。 卫复渊在道具师的记忆里只知道了对方的姓是莫,好在北泉背后的人脉神通广大,很快就拿到了丽莎传媒里所有姓莫的女职员的名单。 丽莎传媒全公司上下姓莫的女性总共十二个,年龄区间在二十到三十五岁的有八个,卫复渊上上下下翻了一遍,却没有在其中找到任何一人的长相与记忆中所见的相符。 这结果令北泉十分诧异,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将最近离职的员工的资料也调了过来。 于是他们终于找到了道具师当天遇到的小莫。BY寓言 姑娘名叫莫雨晴,今年二十六岁,是个执行助理。 即便以卫复渊一个基佬的审美来看,这位莫雨晴小姐也完全称得上美人二字。 与颜霜霜那种楚楚可怜的柔弱气质相比,莫雨晴显然走的是美艳而不失知性的路线。 照片中的莫雨晴五官轮廓分明,妆容艳丽,要是再年轻个几岁,妥妥儿能进娱乐圈了。 照理说,就凭这个长相,莫雨晴应该在哪里都能备受优待,在传媒这种对外貌相当看重的行业里,只要工作能力不是差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前途应当是一片光明的。 事实上莫雨晴在丽莎传媒干得并不差。 相反的,她是部门里的风云人物,在上级、同事和客户中都有不错的评价,很受领导的赏识,不少人猜测她很快就要升职加薪,走上事业的新高峰了。 然而就在二十多天前,莫雨晴忽然辞职了。 原本公司规定辞职要提前一个月,而且一般为了方便结算工资,离职日期都会选在月中或月底。 但莫雨晴不是,她4月4日发邮件给领导说因为家里有事要立刻辞职,第二天就再也不去上班了。 本来这样不符合手续的离职确实有些蹊跷,照理说上级应该要过问的。 但当时丽莎传媒刚刚发生了沈兴杀死徐子烨的命案,各路媒体紧密盯梢,公关部忙得不可开交,连带着全公司上下也人心浮动,借故辞职的不止莫雨晴一个人。 当月的人事变动频繁到令各部门领导焦头烂额,根本没有谁有闲情逸致去关心一个已经不再来上班的前雇员的去向。 这个辞职的时机也太巧了。 卫复渊皱起眉: 沈兴2号杀了徐子烨,两天后莫雨晴就辞职了 他侧头对北泉说道: 而且听声音,我很肯定这个莫雨晴就是给我们打电话的小青! 说着,卫复渊摸了摸下巴: 难怪她会在电话里说自己不知道S的近况了,原来是她已经不在丽莎传媒干了。 他想了想,问: 所以,这人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好问题。 北泉笑着点头: 现在让我们来捋一捋手头上的线索。 在小青,也就是莫雨晴的口中,丽莎传媒公司一系列怪事的起因,是因为新招进了一个实习生S,也就是颜霜霜。 莫雨晴把颜霜霜形容为魔性之女,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她所吸引,不可自控地爱上她。 然而他们仔细一查,才发现这位颜霜霜身份蹊跷,不仅人事档案查无此人,连公司里的女员工都不相信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但卫复渊查探谢姓道具师的记忆时,又确实见到了像一朵小白花般柔弱纤细的颜霜霜,同时还看见了她身边的莫雨晴。 北泉用红笔在颜霜霜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现在,我已经有九分把握,颜霜霜就是恚鬼在这个案子里的化身形象。 这样一来,身为他们目前所知道的唯一能看到颜霜霜的女性,还是给《惊悚夜话》打过热线电话的莫雨晴,就显得很可疑了。 对了! 卫少爷忽然一拍大腿。 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现在总算想通了! 北泉微微一歪头。 你还记得莫雨晴在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曾经很详细地描述过颜霜霜的外貌吗? 卫复渊说道: 我在那姓谢的记忆里时,看到她又这么干了! 北泉:哦? 卫复渊: 你想啊,如果你跟别人介绍我,只要说个姓名和身份不就可以了吗? 诸如我长得又高又帅,穿什么衣服系什么皮带之类的,难道别人是瞎子不会自己看吗? 他吹嘘自己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 还用得着絮絮叨叨地跟对方形容我玉树临风英俊不凡,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吗? 北泉笑着点头: 很有道理。 而且我还注意到一点! 卫复渊越说越激动,声音提高,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兴奋得像一只急于表现的哈士奇: 一开始,我就跟雾里看花似的,根本看不清颜霜霜的样子,只对她有个应该是瓜子脸大眼睛的模糊印象。 但随着莫雨晴的描述愈发具体,我就渐渐对她的相貌有了具体的认知,比如鼻子嘴唇什么形状,涂什么口红穿什么衣服等等。 还有一些莫雨晴没提到的细节,我也能看到了。 但与其说我是用眼睛看到的,倒不如说是我根据对方的容貌气质自行脑补完整的! 卫少爷顿了顿: 换而言之,颜霜霜就像是莫雨晴用语言创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社畜作者这周在出差,所以更新时间有点飘忽,对不起~QAQ 但不要紧,明天我就回家啦! 不过明天的更新时间还是晚上,几点更得看飞机晚不晚点,反正十二点前一定会更! 第26章 魔女10 这就是蓝恬的房间 5月2日,周日,下午两点。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来到了奉兴城南的一幢公寓前。 这是一座位于新城区核心地段的大楼,楼龄不超过五年,共有二十八层,主打单身LOFT的概念,每一套公寓的内部面积不大,设计却很巧妙,以半复式的结构分割开休息与生活区域,同时增加了套间的实用面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非常合适单身人士或者小夫妻生活。 这里交通便捷,周边配套齐全,安保严密,又是新式公寓,不管是租是买都不便宜,所以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收入不错的年轻社会精英阶层。 北泉和卫复渊要找的莫雨晴,也就是给他们打热线电话的小青,就住在这幢公寓的1905室里。 公寓的入口有自动门,必须刷卡进入。若是没有门卡,则需要与保安联系,再由保安征得业主同意才能进去。 但这难不倒北泉。 卫复渊就见自家老板在公寓对面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然后放出了管狐素影。 卫复渊:?? 片刻之后,素影折回,口中叼着一张小卡片。 卫复渊:!! 你这贼也当得太熟练了吧! 他心中咆哮道。 北泉接过门卡,大大方方地带着卫复渊进了门又刷开了电梯,直奔十九楼。 莫雨晴住的05号房坐北朝南,面朝商业街。 卫复渊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应答。 北泉和卫复渊相对而视。 根据两人得到的情报,莫雨晴的双亲在她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不在了,在成年之前,她是由姨妈一家代为抚养的。 当然她的姨妈没有亏待她,只不过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当莫雨晴大学毕业并且离开老家到奉兴市工作之后,与姨妈一家的联系便没有那么紧密了。 满打满算,姑娘已经有整整三年没回过老家,只在逢年过节互相问候一句再邮寄些礼物而已。 北泉推测,她的姨妈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外甥女已经从丽莎传媒辞职了。 卫复渊:怎么办? 他掏出了手机:我们要报警吗? 北泉按住了卫复渊的手,然后伸手放在门锁上,往下一压再一推。 嘎吱 门应声而开。 卫复渊: 他确定了,没有一扇门的锁头能拦得住这家伙! 北泉就这么领着卫复渊,大摇大摆地私闯进了民宅。 虽然现在是太阳最猛的时候,但莫雨晴的客厅拉了遮光很好的窗帘,屋中十分昏暗。 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异味,像是什么东西腐败的味道。 卫复渊心中咯噔一跳,顾不得许多,立刻在墙上摸到了开关,啪一下打开了顶灯。 还好他预估的场景并未出现。 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 卫复渊拍了拍胸口,转而打量起这套小复式的内部构造来。 哎,不是我说 卫少爷蹙起眉,以单身女性的屋子而言,莫雨晴也太不讲究了吧? 在他一个基佬的刻板印象里,女生应该都是很爱干净很爱整洁的,但莫雨晴的套间却乱得出奇。 外卖包装袋和空了的饮料瓶随意堆在厨房门口,桌上还有吃完了没收拾的餐盒,大大小小的蟑螂根本不怕人,嚣张地满地乱窜,屋里的异味就是从这些不知堆积了多久的厨余垃圾里传出来的。 莫雨晴到哪里去了? 卫复渊抬手捂住鼻子,皱起眉: 不过既然她都出门了,怎么不顺便把这些垃圾都丢一丢?臭成这样,她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 说着,他转头去看北泉,却发现对方竟然蹲在厨房门口,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扒拉那些臭烘烘的垃圾袋。 你干什么? 卫复渊震惊极了。 别废话,过来帮忙。 北泉朝自家助理招了招手: 帮我把外卖单子全都找出来。 卫复渊只得照做,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翻垃圾。 两人一共找到了八张外卖单。 北泉将它们逐一排开,原来如此? 卫复渊:你发现什么了? 北泉让他仔细注意单据上的时间。 这些外卖单最早的一张是4月3号的,而最晚的一张则是4月9日,每天至少都有一张。 北泉收起了笑容: 这是不是意味着,从9号开始,莫雨晴已经二十多天没回过这里了? 卫复渊睁大了眼睛: 可是她去了哪里? 他朝刚刚被他们翻过的垃圾堆一指: 就算是要出门旅行,也该把房子收拾收拾再走吧? 卫少爷仔细一想,随即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还有,这些外卖盒子是从3号到9号的,看数量,以一个女生而言,估计一天三顿都够了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 这是不是意味着,莫雨晴从4月3日开始,连续在家里宅了六七天,然后 卫复渊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北泉站起身,两步走到姑娘的衣柜前,刷一下拉开柜门。 莫雨晴的行李箱还在柜子里,衣服也塞得满满的,看起来并没有被批量取走的样子。 卫复渊: 一个人已经二十多天没回过公寓,又没有带走出远门的行李,这通常意味着什么? 卫少爷虽然不是学刑侦的,但现代人谁没看过几部惊悚悬疑犯罪电影?他已经联想到了一些很糟糕的猜测。 可是,她我是说莫雨晴,她上周四还给我们打过电话啊! 卫复渊试图再挣扎一下。 北泉闻言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0) 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细节? 他对卫复渊说道: 莫雨晴这些饭盒堆积的时间,是从上月3号开始的 对啊,沈兴是在2号杀死徐子烨的! 北泉话没说完,卫复渊已经明白了: 如果说这两件事没有联系,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5月3日,星期一,凌晨一点四十分。 北泉和卫复渊在一幢别墅附近已经蹲守了两个小时有余。 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进去吧。 北泉低头看了看手表,对卫复渊笑道。 卫复渊: 他应聘三途川的兼职至今才只有不到二十天,干过的违法行为已经多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了,而现在很快就要再加上一条深夜私闯民宅。 北泉和卫复渊正在蹲点的是蓝恬的家。 她作为徐子烨徐经理的婚约者,在未婚夫被杀以后,就再也没到丽莎传媒上过班了。 与莫雨晴的单身公寓不同,蓝恬身为某董事的女儿,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住的也是父母买给她的高档小区的独栋别墅,同时还配备了常住家中的保姆和保安。 北泉虽然有放倒屋里所有人的能力,但一来人多的场合容易出乱子,二来半夜更方便他施法,所以他和卫复渊一直耐心地等到了深夜,看到屋里的灯基本上都熄灭了以后才决定动手。 蓝恬的房间在二楼。 北泉朝大宅的东南角一指,我们直接上去。 卫复渊看了眼足有一米五高的装了红外线感应报警器的栏杆,心中纠结不已。 他不会是打算让我爬墙吧,这要是被抓了可如何是好? 这时北泉已经撑开了他从不离身的黑伞,手臂一伸,就将卫少爷拽到了伞下。 走吧。 卫复渊在此前已经见识过北泉的这一招,只不过至今不敢相信只要撑一把伞就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罢了。 似乎是看出了卫复渊的疑惑,北泉边走边对自家助手解释: 其实这把伞的效用也是有限制的。 他说: 它要在晚上才能这么用。 卫复渊哦了一声: 那白天呢?白天它就没用了吗? 他在心中默默补充:但我白天也看你经常带着这把伞啊。 北泉笑了笑: 白天嘛,当然还有别的用处。 这时他俩已经走到了别墅的院门前。 北泉伸手一推,打开了门,撑着伞堂而皇之地从安保监控摄像头下穿过花园,又如法炮制开了屋门。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壁灯还亮着,光线略有些昏暗。 卫复渊发现,北泉分明是第一次进这栋别墅,却好像对它的内部结构很熟悉似的,迅速而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找到了餐厅旁边的扶手楼梯,领着他一路上到二楼,停在了走廊南面的一扇房门前。 到了。 北泉凑到卫复渊耳边,用几近耳语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蓝恬的房间。 卫复渊的耳廓被北泉温热的吐息拂过,腾一下热了起来。 他按捺住想要抬手揉一揉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打算怎么做? 哈哈。 北泉轻声笑了起来: 当然是让她告诉我们她知道的事情了。 卫复渊以为北泉又要故技重施,开了门以后将蓝恬大小姐弄晕过去,然后让自己去看对方的记忆。 没想到北泉却打开了手提箱,从里面翻出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来。 稍等,很快就好。 说完,他将石头往地板上轻轻一敲。 只听啪一声脆响,石头好似鸡蛋壳一样裂开了一条缝,一股灰色的烟雾从裂缝中冒出来。 灰雾在空中打了个转,接着像一条蛇一样,从门缝钻进了蓝恬的闺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出差回家啦! 明天开始恢复早上更新,MUA!=3= 第27章 魔女11 你在这里做什么? 滴答、滴答、滴答 隐隐约约中,蓝恬听到了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灯。 这段时间蓝恬都有些精神衰弱,经常失眠到凌晨,即便勉强睡着,也只是浅眠,很容易就会被一点儿风吹草动惊醒。 蓝恬的父母都以为女儿是还没能从未婚夫被害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只有蓝恬本人知道,令她每日都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究竟是什么。 滴水声在灯光亮起后就停止了。 蓝恬坐在床上,死死揪住被子,竖起耳朵全神戒备地听了三分钟。 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蓝恬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到了被窝里。 她伸手想要关灯,但在触碰到按钮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只将灯光略略调暗了一些。 闭上眼之前,蓝恬又警觉地环视了一圈,确定过房间里没有异常,才终于安下心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重新酝酿睡意滴答,是水滴落地的声音。 蓝恬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滴答。 又是一声滴水声。 这次她总算循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梳妆台上的一只花瓶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缝,有水渗出来,水渍已经淌到了桌子边缘。 蓝恬最近本来就心情抑郁不安,好不容易睡着,便被漏水的花瓶弄醒,简直令她烦躁到了极点。 她强忍住想要将花瓶砸碎的冲动,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蓝恬迈出了一只脚。 啪! 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一脚踩在了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上。 蓝恬本能地低头一看。 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脚下竟是一滩鲜红而粘稠的液体。 虽然屋内的光线不太亮,但这个液体的颜色和触感,立刻就会让人联想到鲜血二字。 蓝恬张大嘴,尖叫却卡在了嗓子眼里,喉头只剩赫赫的气音。 她本能地缩回脚,蹭一下跳上床,无可避免地将那些刺目鲜红蹭到了被子上。 不、不对! 蓝恬的脑中一片混乱,她一边哭一边崩溃的尖叫: 怎么会有血、这里怎么会有血!? 就在这时,她沾了血的被单忽然往下一陷。 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牵拉力,蓝恬条件反射的侧头一看,顿时吓了个肝胆俱裂。 一只手正扯住她的被角,将薄薄的空调一寸一寸地往下拽。 蓝恬全身抖如筛糠。 她明明非常恐惧,却像中了石化咒的雕像一般,僵硬在了床上,全然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一双泪水涟涟的眼,死死地瞪着那只拉扯自己被单的手。 很显然,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手形纤细,骨节不显,手腕伶仃。 但此时,这只形状优美匀称的手上面沾满了泥垢和血迹,脏得看不出肌肤的本色。 呜 蓝恬绝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 然而更令她绝望的事还在后面。 因为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她的被子。 先是两只手,然后是两条胳膊,再就是一颗乱蓬蓬的脑袋 一个女人像挤牙膏似的,从蓝恬只有十公分的狭窄床底挤了出来,如同一只压扁了的大蜘蛛一样,手脚并用,缓缓地、一步一步爬上了她的床。 呜不 蓝恬已经吓得彻底瘫软了,整个人陷在了床褥中,连逃生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女人爬到了她的身上,沾满泥与血的双手前伸,掐住了蓝恬的脖子。 窒息的痛苦中,蓝恬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拼了命地张大了嘴。 她想求饶,想道歉,想哭喊,想呼救。 但她连哪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凌晨三点,北泉撑着黑伞,和卫复渊并肩从蓝恬的别墅里走出来。 就这样把人扔在那儿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已经走出了二十米,卫复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的大宅一眼。 没关系,她那儿剩下的事不归我们管了。 北泉连余光都没往后瞥一下: 明天自然有应该管的人去找她的。 卫复渊哦了一声。 往前走了几步,他又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看蓝恬的记忆,而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 北泉侧头看了看自家助手: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看别人的记忆呢。 卫复渊:确实是不太喜欢。 融入他人记忆中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那种全身被某种粘稠的液体包裹住的触感,每一次都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且北泉需要他看的通常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前两回的死前体验就不提了,即便是用道具师的视角去看颜霜霜,也没能让他享受到欣赏美女的快乐,事后回忆起来,只剩诡异二字可以形容。 但他不乐意看,和北泉认为不需要他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卫复渊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希望北泉觉得他很有用,就是想让北泉尽量多依靠自己。 但看一看也很方便嘛 卫少爷给自己找了个挽尊的理由。 哈哈。 北泉笑了起来。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蓝恬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想要查看她的记忆也不知道应该何从截选,总不能让你将她这几个月经历的事从头到尾撸一遍吧。 北泉顿了顿: 所以干脆用梦魇令她陷入噩梦之中,吓了个好歹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就什么都招了。 哦。 卫复渊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大少爷满意了,心中那点儿纠结散去,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北泉侧头看了看卫复渊。 他心说,普通人哪怕只经历一次灵魂出窍,也得在床上躺大半天起不来。也亏得你八字奇硬,又有功德金光护持,兼之身强力壮,才能经得住我把你的命魂跟球似的拍出来又塞回去,来回折腾还能活蹦乱跳的。 再说了,等会儿还不知要不要再拍你一次,还是悠着点,把机会留在最需要的时候吧。 当然,这些话,北泉觉得,就不必说给卫少爷听了。 两人离开蓝恬的别墅以后,没有直接回三途川,而是马不停蹄转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城郊的明台山。 明台山虽叫山,但论高度,其实只能算是丘陵。 它位于奉兴市东郊,古时候是皇家园林的选址,现在则改建成了公园,算是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周边几十个可供选择的景点中不太出名的一个。 卫复渊开车,北泉坐副驾驶,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明台山。 深更半夜,公园当然没开门。 北泉和卫复渊撑着伞,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按照蓝恬刚才告诉他们的情报,往明台山的后山走去。 这时已是凌晨四点二十分了。 明台山的后山很大,而北泉想在天亮前结束这件事,所以他放出了管狐素影来帮忙。 雪白的小狐狸像一阵风一样蹿进黑夜之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十五分钟之后,它折返回来,在北泉身边转了两圈。 北泉对卫复渊一笑: 找到了。 管狐素影带着二人一路跑到了后山北坡。 奉兴城的可去之处实在太多了。 明台山本就不是热门景点,加之可看的可玩的基本都集中在前山,后山平常就是连节假日都没多少游人会来的地方。 北坡这里除了参差错落的松柏和灌木之外,就只有一座小亭子而已。 但就在临晨时分,四野无人的郊区公园里,一座青瓦红柱的小亭子中,竟然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此时此地,一个姑娘孤零零呆在半山坡的一个破亭子里,哪怕是心再宽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见鬼了这三个字。 卫复渊远远看到她时,就不由得猛一哆嗦。 不过他眼前的女人,跟他曾经在鬼片里那种穿一身白衣或红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形象完全不一样。 坐在亭子里的姑娘穿着一条淡青色的连衣裙,长卷发梳成马尾,背影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半丝不显狼狈。 莫雨晴。 北泉开口叫了一声。 凉亭里的女人应声回头。 看到对方的脸之后,卫少爷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亭中之人确实是莫雨晴无疑。 与她在档案资料中的形象一样,莫雨晴长得很漂亮。 哪怕是在黑夜中,周边只有昏暗的路灯光,两人也能看出对方化了淡妆,眉梢眼角都透出了精心拾掇过后的艳丽与精致。 莫雨晴定定地盯着北泉和卫复渊看了片刻,又转过头去,好像对他俩的出现毫不关心一般。 北泉一点都不在乎姑娘的冷漠,自顾自走到凉亭边,手一撑,直接越过栏杆翻了进去,坐在了莫雨晴身旁。 你在这里做什么? 北泉开口问道。 莫雨晴一侧头,似乎正在认真地思考北泉的问题。 嗯,我在等人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1) 她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轻声回答。 莫雨晴一开口,北泉和卫复渊都听出来了,她的声音确实跟他们在热线电话里听过的小青的声音一模一样。 哦? 北泉笑眯眯的追问: 你在等谁? 第28章 魔女12 是我干的 听到你在等谁?这个问题,莫雨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她明明在这里坐了很久,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 北泉和莫雨晴无言对视。 莫雨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开头,继续用她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空茫眼神,愣愣地看向远方黑暗的山林。 北泉回头朝卫复渊勾了勾手指。 卫少爷立刻会意。 他快步上前,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将它递给了北泉。 北泉将屏幕放到莫雨晴身前。 你在等的是他吗? 莫雨晴闻言低头。 屏幕中是一张自拍。 镜头中,一男一女亲密相依,脸颊紧贴,食指交握,旁边是红色的柱子和栏杆,边缘还隐隐能看到凉亭飞檐的一角。 莫雨晴愣住了。 照片中的女人是她自己,而另一个 子烨 她喃喃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跟徐经理是恋人吧? 北泉收回手机,柔声问道: 这个公园是你们以前约会时经常来的地方,这张照片就是你们在这里拍的,对不对? 旁观的卫复渊注意到,莫雨晴的反应很慢,慢到完全不像一个业务能力不错的执行助理,甚至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 但这张照片确确实实触动了她。 是了 莫雨晴喃喃自语: 我跟子烨是恋人我们在一起 她顿了顿: 不对我们已经分开了 莫雨晴说: 他要结婚了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听她承认了,北泉和卫复渊都在心中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莫雨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就算是在俊男美女云集的传媒公司中,也是特别亮眼的存在。 而漂亮又聪敏的姑娘,总是更容易吸引到条件同样优秀的异性。 莫雨晴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经历了双亲的离世,令她过早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性格远比同年人来得更早熟,也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要抓住机遇、金钱和幸福。 早在青春期时,莫雨晴就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她在大学里挑选了传媒专业,在毕业后加入了丽莎传媒公司。 她进这一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金龟婿。 莫雨晴对未来对象有一个明确的要求。 对方最好是同行的前辈,职位比她高,有能力有前途,这样就能在事业上提携她。 另外对方还要在这座城市立稳了脚跟,有房有车,若是家境优渥,长得还不赖就更好了。 于是莫雨晴进公司以后,很快就将攻略目标锁定了公关部的经理徐子烨。 徐经理的家庭情况相当一般,但他本人在这行里混得很好,未来一片坦途。兼之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本身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对女性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丽莎传媒公司有不成文的规矩,员工不得谈恋爱,徐子烨为了自己的前途,一直严格恪守不搞办公室恋情的规矩。 然而彼时徐经理刚刚与第三任女友分开,正处于感情空窗期,面对莫雨晴这么一个大美人的刻意示好,徐子烨几乎是毫无抵抗力地为之沦陷,打破了自己绝对不对同事出手的原则。 不过徐子烨依然惦记着自己在公司里的前途,所以即便跟莫雨晴交往,也只肯将她当做秘密情人。 他从不在公司里与莫雨晴表现出任何超过点头之交的熟稔,也不将姑娘带回自己家,更不会去对方家里。 除了在保密很好的酒店过夜之外,未免碰到熟人,徐子烨连约会地点也只会选在明台山后山这种人不多的地方。 卫复渊手机里两人的合照,其实是徐子烨和莫雨晴照过的唯一一张能证明他们关系的亲密照片,拍照的地方正是这座有些破旧的无名小凉亭。 照片是莫雨晴坚持要求照的,然后用微信发给了徐子烨。 只是在拍下这张照片后不久,同样野心勃勃的徐子烨就甩了她,攀上了公司董事的女儿蓝恬蓝大小姐这根高枝 莫雨晴定定的坐在亭子里,就像一个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一样,很艰难地回忆了好一会儿,终于捋清了自己和徐子烨的过去。 这时,北泉开口问道: 徐子烨死了,你知道吗? 莫雨晴想了想。 嗯。 她点头。 那你知道,徐子烨为什么会死吗? 莫雨晴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了。 子烨他为什么会死? 姑娘低声嘟哝: 对了,他被人杀了 他跟同事吵架,然后被对方杀死了 北泉继续一步步引导: 那徐子烨为什么会跟人吵起来呢? 莫雨晴凝滞的双眼中转过了一丝微光。 对了,因为颜霜霜。 她说道: 我们公司新来了一个实习生,所有人都喜欢她,每个男人都会爱上她 子烨和同事争风吃醋,所以才会被杀的 北泉问: 颜霜霜是谁? 莫雨晴回答: 她是我的同事,一个实习生。 接着她试图将对方的相貌形容得更具体一些: 她有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嘴巴很小,嘴唇是桃心形的,笑起来有酒窝 北泉打断了莫雨晴的描述。 他拿出了一张相片,递到了姑娘面前: 瓜子脸,眼睛很大你看,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莫雨晴在看到照片的刹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震惊。 至于嘴巴很小,笑起来有酒窝嘛 北泉又拿出了另一张照片: 这里恰好也有一个人,跟你的形容很像。 两张照片并排搁在了莫雨晴的面前。 相片中的两个姑娘,一个年纪少长些,另一个看上去约莫才从大学毕业的样子。 这二人虽不是莫雨晴那种能进娱乐圈的大美人,也都十分清秀,五官细看皆有相当优秀的细节。 她们俩以前都是你的同事,对吧? 北泉笑着问道: 你还记得她们吗? 莫雨晴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记得 北泉笑了笑。 丽莎传媒在今年三月中旬曾经发生过一次意外。 他用聊天一样的语气说道: 某直播平台周年庆典的晚会彩排时,因为过道边缘的荧光指示标记黏贴错误,一个女主持摔下了舞台,脊柱受伤,下半辈子只能靠轮椅生活了。 而负责黏贴荧光指示标记的实习生被公司开除,还为此赔偿了一大笔医药费。 北泉看向莫雨晴: 很巧合的是,发生意外的时候,你也在彩排现场。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的说道: 还有,原本负责走一遍舞台流程的,应该是执行总监蓝恬才对。 莫雨晴抬起头,与北泉四目相对。 她原本浑浊的目光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清澈了起来。 对,是我干的 莫雨晴低声呢喃: 是我干的。 记忆深处刻意被她遗忘的过去被两个陌生人毫无预警地挖出,莫雨晴感到的竟然不是惊慌和恐惧,反而是某种近乎于释然的情绪。 她承认自己嫉妒蓝恬。 那个女人并不比她优秀,却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蓝恬有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能够享受最好的教育,不需要任何资历就能空降成执行总监,还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她的徐子烨,正大光明的成为他的未婚妻。 至于莫雨晴自己,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从前跟徐子烨交往过。 唯一能证明她曾经短暂的拥有过徐子烨的,就只有手机相册里的一张合照而已。 北泉继续问道: 你想报复蓝恬,对不对? 莫雨晴点了点头。 她疯狂的嫉妒蓝恬,嫉妒到夜不能寐。 她想要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却能轻松将她踩在脚下的女人狠狠地栽个跟头。 所以莫雨晴趁着两人共事的机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移动了过道边缘的荧光标签,想在正式彩排时让一贯习惯亲自走一遍流程的蓝恬踩空摔下去。 当时的蓝恬根本不知道她能干又听话的助理是她的情敌,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莫雨晴对这个计划很自信,一心只想看大小姐狠狠摔一跤的狼狈模样。 只可惜,最后摔下去的,却是一个无辜的女主持。 可怜的女主持运气太差,腰部磕在台阶上,脊柱横断骨折,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站起来了。 女主持不过三十一岁,小孩还没上幼儿园,这样严重的事故必须有人负责,于是黏贴荧光标签的实习生就成了这个背锅之人。 无辜的实习生才刚毕业,社会阅历尚浅,根本连辩解都不会,就这样被扣了个工作失误致人受伤的罪名。 姑娘不止被开除,还背上了民事官司,需得赔偿一大笔钱。 刚毕业的小姑娘存款只得四位数,父母七拼八凑才替女儿凑齐了赔偿金,而她自然也不可能再在这一行继续干下去,只得回老家另谋出路。 由始至终,莫雨晴作为真正的肇事者,竟然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她。 第29章 魔女13 其实这样倒也不错 北泉笑了笑, 收回女主持和实习生的照片。 现在,你再仔细想想。 他对莫雨晴提问: 颜霜霜是谁? 莫雨晴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是了 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抓紧了连衣裙的裙摆。 没有这个人没有颜霜霜 姑娘呢喃道: 颜霜霜她根本不存在 是的, 莫雨晴终于想起来了。。寓言。 从头到尾,就从来没有一个名叫颜霜霜的实习生。 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形象而已。 莫雨晴漂亮、聪明、能干,尤其是出众的外貌, 让她在学习和工作中占尽便宜。 在异性聚集的场合, 她一向都是众星捧月似的焦点, 受尽同龄女生的羡慕嫉妒。 这让她对自己的外貌极其自信的同时,也过分依赖这种先天条件。 漂亮的人理应获得更多的机会。 漂亮的人就该被所有人喜欢。 漂亮的人能活得更好 其实莫雨晴心里明白, 她的嫉妒毁了两个无辜者的一生。 可她既自卑,又自傲。 当她面对失败和自责时,选择的不是正视自己的错误, 而是将种种复杂却强烈的负面情绪,全数转移到了遗弃自己的徐子烨,以及处处不如她却注定生来就富贵荣华的蓝恬大小姐身上。 嫉妒、怨恨、不甘、恐惧、负罪感 这些情绪为她召唤来了恚鬼。 于是一个只存在于莫雨晴想象中的魔性之女颜霜霜,就此诞生了。 在莫雨晴的认知中, 美貌就代表一切。 所以颜霜霜是个漂亮的女孩, 柔弱、清纯,惹人怜爱,像在晨露中摇曳的铃兰,同时又有着魔性的魅力,能令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为之倾心。 其实连莫雨晴自己都没注意到, 源于自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愧疚,她在虚构颜霜霜这个人时, 无意识地糅合了女主播和实习生的外貌。 或许在莫雨晴的潜意识中认为,拥有两人某些外貌特征的颜霜霜就是女主播和实习生的化身。 万人迷的颜霜霜可以令二人在她的幻想中重活一世, 变得更美貌、更受欢迎,而她犯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错,也能就此一笔勾销了。 在莫雨晴无意识设定的规则中,颜霜霜要被某个人看到,必须由她亲口向那人介绍身份、描述长相,直至对方从她的语言中构建出具体的形象为止。 这个过程很耗费时间,所以偌大的丽莎传媒公司里,只有有限的几个男人亲眼见过颜霜霜。 莫雨晴用那些人证明魔性之女的魅力,并且最终用颜霜霜诱惑了徐子烨,以此破坏对方与蓝恬的婚姻。 她确实成功了。 但成功得过了头。 徐子烨和沈兴因为颜霜霜争风吃醋,沈策划用美工刀割开了徐经理的喉咙。 当莫雨晴得知了徐子烨的死讯时,她真正感到了恐惧。 漂亮、柔弱、清纯的颜霜霜不仅能证明美貌的魅力,而且会带来死亡。 她亲手杀死了她的前男友。 那日之后,莫雨晴匆匆从丽莎传媒辞了职。 她不敢回公司,甚至不敢出门。 她害怕再见到颜霜霜 听到莫雨晴亲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北泉十分满意。 其实他能推测出颜霜霜的真实来历,除了从丽莎传媒的员工那儿获得的线索之外,还多亏了卫复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2) 卫少爷在谢姓道具师的记忆里看到了颜霜霜的真容。 虽然记忆没法跟看视频一样直接截图然后打印出来,不过朱陵有一笔丹青妙手,足以通过卫复渊的口述,描绘出一个惟妙惟肖的美人儿。 北泉带着这张肖像画去找了前一天在婚纱摄影现场碰到的那几个姑娘,请她们辨认。 其他几个妹子纷纷表示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只有化妆师在丽莎传媒工作时间最长,接触过的人也最多,仔细思索之后,她表示画像中这女人的脸型和眼睛形状很像上月刚刚因伤离职的女主持。 有了这条线索之后,再想找到女主持和实习生二人与颜霜霜的联系,就变得简单多了。 只不过北泉和卫复渊虽然捋清了恚鬼与莫雨晴之间的关系,但案件中还有一个明显的疑点未曾解开,所以他们又去找了另一个当事人蓝恬,并从她口中得到了余下的真相 现在,让我们回到刚开始的问题。 北泉含笑看向莫雨晴: 你在这里等谁? 莫雨晴被北泉问的一愣。 是啊 她喃喃自语: 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谁? 北泉低头看了看手表。 凌晨五点,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来得及。 他心想。 你还记得你来这里之前在哪里吗? 北泉笑着引导莫雨晴回忆。 我从公司里辞职了。 莫雨晴说道: 然后我呆在家里不敢出门 北泉想到他在莫雨晴的公寓里看到的那些吃剩的外卖餐盒,替她补充: 没错,你在屋子里呆了很久。你害怕出门,怕到连垃圾都不敢去丢。 他顿了顿: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莫雨晴眨了眨眼。 她的记忆好似被拆散打乱的拼图,一块一块,需要她顺着线索细细摸索,将凌乱的碎片重新拼接。 是了 姑娘眨了眨眼,终于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莫雨晴条件反射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掏手机,却发现空空如也。 她一愣,才想起去找自己的手袋。 但任凭她如何左右四顾,都找不到自己的包。 直到此时,莫雨晴才惊觉,除了自己这个人之外,她全身上下除了一套衣服鞋袜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姑娘腾一下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包呢?我的手机呢?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难以自抑的惊慌: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北泉接过卫复渊递过来的手机,将屏幕亮给了莫雨晴看。 屏幕里是一条短信的截图: 【你这个小三,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莫雨晴: 她定定地注视着北泉手里亮起的屏幕,沉默了许久。 是了 莫雨晴喁喁低语: 那天我收到了蓝恬的短信 她发现了我跟子烨的照片 她知道了 北泉点了点头: 对,所以蓝恬约你见面。 顿了顿,他又柔声说道: 然后你赴约了,在4月9号傍晚来到明台山后山,跟蓝恬在这座凉亭见面。 莫雨晴嗯了一声。 北泉:然后呢? 姑娘又不说话了。 她蹙眉冥思苦想,手指用力绞紧裙摆,指节白到泛青。 我不知道 莫雨晴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 她有种可怕的预感,自己忘记的东西会让她坠入永世无法翻身的深渊。 她恐惧于知道真相,又迫切想要得到一个解脱。 莫雨晴的声音隐隐带出了哭腔: 我真的真的不记得了 北泉勾了勾唇角。 然后他伸出手,在莫雨晴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忽然在她的后背上用力地搡了一下。 莫雨晴毫无预兆地往前一扑。 在摔倒之前,她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两手前伸。 她确实摔倒了,但磕在地上的膝盖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你这个贱人! 莫雨晴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激动地骂道: 我知道是你干的! 莫雨晴睁开眼,嘴唇嗫嚅: 蓝、蓝恬 她哆嗦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恬已经扑了过来,伸手去揪扯她的头发。 是你害死子烨的对不对? 公司里出了那么多事,都是你搞的! 我不知你怎么做到的,但肯定是你! 莫雨晴一边尖叫,一边拼命护着自己的脑袋,试图从蓝恬的撕打中挣脱出来。 她实在太害怕了,根本无法理智思考,除了大哭和尖叫之外,甚至连应该替自己辩解都忘记了。 之前那个舞台事故也是你搞的对不对? 蓝恬边打边骂: 你还想害多少个人?你这贱人还要害死多少个人? 莫雨晴只觉双耳嗡嗡作响。 唯有一个念头充斥她的思绪,那就是蓝恬什么都知道了! 极度的惊恐无措中,莫雨晴本能地剧烈挣扎。 两个年纪相仿、体型相似的姑娘,力量自然也差不多,掐架的时候某一方很难对另一方形成绝对的压制。 当莫雨晴开始激烈抵抗的时候,蓝恬终于脱了手。 莫雨晴顾不得许多,像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一样,慌不择路朝某个方向跑去。 她右脚的鞋子松脱了,跑得踉踉跄跄,全然不辨东西南北。 等莫雨晴惊觉前方是一道栅栏,而栅栏的下方就是山崖时,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蓝恬, 但凌乱的长发黏在她的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莫雨晴听到一声尖利的嘶喊: 贱人,去死! 下一秒,一股力道重重的撞在了她的背上。 莫雨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越过低矮的栏杆,直直朝下坠落 就在莫雨晴以为自己要栽下山崖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拖一拽,将她从摔落的边缘拉了回来。 姑娘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愣愣地回头,去看刚才拉住自己的北泉。 原来是这样 莫雨晴的嘴唇轻轻的嗫嚅着: 我已经死了 一直跟在后面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卫复渊发现,女孩的模样在顷刻间完全改变了。 她不再是一开始那副光鲜亮丽的样子。 莫雨晴头发散乱,上面沾满了血污、落叶与污泥,一身连衣裙也脏得不成样子,丝袜破了一个大洞,没有了鞋子的右脚向外侧扭出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变形的伤口支棱出一截白森森的断骨。 我死了原来我已经死了 卫复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探头往栏杆下一照。 下面是黑漆漆看不到底的悬崖,草木葱茏,若不是刚才他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下面竟然藏了一具死了二十多天的尸体。 是的,莫雨晴早就死了。 早在上月9号,她与蓝恬在这里见面,两人发生了严重的争执,撕打与追逐间,蓝恬将莫雨晴推下来了山崖。 明台山后山这片平常本就没什么人烟,加之事发当天不是节假日,而且又时值黄昏,莫雨晴和蓝恬闹出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待到莫雨晴摔下山崖,蓝恬从激愤中迅速清醒过来,一身热血冷透之后,只觉惊惧到了极点。 山崖上植被茂盛,从栏杆上往下看,别说确认对方的死活了,蓝恬甚至连莫雨晴的一片衣角都看不见。 她没有勇气爬下去一探究竟,更加不敢报警。 最后,蓝恬逃离了现场,还不忘带走莫雨晴在逃跑时遗落在地的手袋和鞋子。 至于莫雨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猝然死于意外的人,往往会变成地缚灵。 若是没有旁人告知或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死者的记忆往往会停留在事故发生之前,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莫雨晴的情况正是如此。 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魂魄一直逗留在凉亭中,等着与她也记不清到底是谁的某人见面 莫雨晴跪坐在地上,抬起苍白的血迹斑斑的手,拨开被血污黏在了脸颊上的乱发,抬头看向北泉: 如果颜霜霜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那她究竟是什么? 要消除一个横死之人的怨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北泉对莫雨晴的耐心好得出奇。 它是附在你身上的恚鬼唔,你就理解成是一种恶灵好了。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恚鬼以你的负面情绪为食,所以会用尽一切方法增强你的执念、欲求或是其他任何强烈的情绪,表面上是在实现你的愿望,实际上嘛只是把你当成自助餐桌而已。 北泉顿了顿,又补充道: 是你用某种方式将你的处境告诉了我们,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替你了结这件事。 莫雨晴木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懂。 姑娘早在二十多天前就死了。 所以其实当她在上周四晚给《惊悚夜话》打去热线电话的时候,已是一个滞留阳间无法离开的地缚灵了。 片刻之后,莫雨晴眨了眨眼,缓缓问道: 那么,她现在还在吗? 北泉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于是笑眯眯地回答: 在啊。 莫雨晴眨了眨眼: 那她在哪里? 北泉依然面带微笑。 而在后面旁听两人对话的卫少爷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北泉缓缓地、清清楚楚地说出了答案: 颜霜霜她现在,就在你背后。 莫雨晴愣住了。 她低下头,往自己的肩膀看了一眼。 两条雪白而纤细的胳膊垂落下来,绕过她的双肩,松松地环在了她的胸前。 莫雨晴缓缓地回头。 一个瓜子脸,杏仁眼的美人儿正趴在她的背上,甜甜地笑着,心形的嘴唇勾起,颊边有一对俏皮的梨涡。 这个场面其实是非常诡异的。 一个浑身都是泥和血的脏兮兮的女鬼跪坐在地上,背后趴了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儿,后者还用两条手臂环抱住前者,仿若一对感情好得不得了的闺蜜一般。 其实恚鬼颜霜霜的外貌是莫雨晴赋予她的。 能看见她这个样子的条件,是莫雨晴用语言将对方描述出来。 北泉和卫复渊之所以能看到恚鬼现在这个柔弱小白花的形象,是因为两人都在《惊悚夜话》的热线里亲耳听过小青形容过对方的长相和衣着打扮。 嗯,其实挺好的。 北泉轻声安慰自己那个已经浑身汗毛倒竖的可怜助手: 不然你现在就该看到一大团黑影趴在她身上了。 毕竟颜霜霜再怎么说都是能让男人一见倾心的万人迷大美人儿,论感官,总比恚鬼的真身好看多了。 卫复渊无语地瞥了北泉一眼。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北泉虽然语气轻松,其实精神已经紧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他与跪坐的莫雨晴隔了数步的距离,收起了唇角的笑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姑娘肩膀上的颜霜霜。 而恚鬼也回视着他,瞳孔深邃而幽黑,仿佛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泉。 一人一鬼无声对峙。 颜霜霜的左手微微一动,似乎有上抬的趋势。 北泉侧身一步,不着痕迹的挡在了卫复渊身前。 哪怕是胆大不怕死如北泉,也得承认,这次自己遇到了个硬茬儿。 即使同为恚鬼,这些鬼仙的修为也是各有差异的。 若说上周他们遇到的处刑人只是个战斗力约等于十的渣渣,连卫复渊这个连阴阳眼都没开的普通人,也能凭着一腔热血还有几下拳脚功夫就能跟对方战个不相上下的话,那么他此时面对的颜霜霜,其战力水准起码得有个五千。 颜霜霜不知吸收过多少人类的负面情绪,道行相当精深,周身的浓郁的黑气隐隐泛着紫芒,显是已然得窥仙途了。 北泉只不过与它四目相对,就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犹如实质一般的,几乎能压断人脊梁骨的怨力与阴气。 这回还真有些麻烦了。 北泉心中暗忖。 颜霜霜是恚鬼中少见的厉害角色。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3) 在他接手《惊悚夜话》以来,碰到过的对手中,这位的修为起码排得上前二。 北泉估量着,以他的实力,应该勉强还能和对方战个不相上下。 如果他的搭档是个从小接受正统训练的修者那还好说,偏偏此时唯一能帮他护法的,就只有卫大少爷这个连半桶水都称不上的门外汉而已。 北泉迅速在心中估摸形势。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后傻不愣登的卫复渊。 若是要战,得把这小子支开。 北泉心想: 要是这小子折在这里,朱陵怕会当场要了我的命。 可若是只有他一人,哪怕竭尽全力制服了恚鬼,他又要如何将对方封印进迷神幡里? 北泉的本命法宝名叫倾光万象笔。 使用时,必须以自己的鲜血为媒介,在虚空中画出各种符箓,再注以真元驱动符咒。 只是有一点十分要命,那就是,将恚鬼封印进迷神幡的符印非常复杂,北泉在画符的时候几乎无法移动,这对一只力量无比强悍的恚鬼来说,无疑是敌手空门大敞、任由它一击毙命的最佳时机。 而且倾光万象笔使用起来极耗真元,越是强力的符箓,越要求施法者法力深厚。 以北泉现在的能力,面对颜霜霜这等修为的恚鬼,若是全力一击不能将它封印,他很可能连第二次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北泉需要一个助手,或者说,是一个搭档。 以前他在对付恚鬼时也确实如此。 只可惜北泉的每一任搭档都无法长久,而他又偏偏在没得选择的时候,必须面对一个强大得可怕的对手。 总之,不能让卫复渊卷进去! 电光火石间,北泉已打定主意,先支开卫少爷,再试试能不能找到对付颜霜霜的方法。 若实在没法子,也只能先将它放走了。 就在此时,颜霜霜松开了抱住莫雨晴脖子的手,在北泉警惕的注视中站起身。 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势,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呆愣的莫雨晴的肩膀上。 然后它开口说话了。 颜霜霜的声音果然如同莫雨晴形容过的那样,清甜、温柔,带着软软的,仿佛撒娇般的鼻音。 只是它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北泉十分诧异: 我不会逃的。 顿了顿,它又补充道: 我不会攻击,也不会反抗,你们大可放心。 北泉可不敢放松警惕。 他依然挡在卫复渊身前。 你想要什么? 颜霜霜笑了起来: 你们是秘境的人,对吧? 身为半步踏入仙途的鬼仙,这只恚鬼显然可以全方位碾压靠猎食本能行动的处刑人。 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它说道: 我可以让你们把我封回法器之中,但有一个要求。 她笑着收紧了按在莫雨晴肩膀上的双手: 我要她陪我一起进去。 莫雨晴早已身死多时,照理说一个化作地缚灵的魂魄是不会再感受到痛楚的。 但当颜霜霜捏住她的肩膀的时候,莫雨晴好像吃痛一般浑身猛地一颤,抬起头,睁大双眼,瞪向那个由她亲手幻化出来的纤弱美人。 她不明白颜霜霜的意思,但直觉的感到不安和茫然。 她被我附身已经很长时间了,手上又沾过人命,还是横死之人,业力和怨气都很深重。 恚鬼紧紧地抓住莫雨晴的肩膀,对北泉说道: 哪怕经过超度,她也不可能再入轮回,不是在地狱中受苦,就是堕入畜生道永不为人。 它微微一笑: 那还不如跟我走。和我一起呆在虚无之中说不准未来的某一天,还能有另一番际遇。 北泉知道颜霜霜说的是实话。 莫雨晴身上的因果已经牵扯太深,哪怕将她的魂魄交给高僧供养,也无法彻底洗清她的业障。 而他的迷神幡作为一件封印魂体的法宝,既然连恚鬼都能封住,多封一个小小的人类魂魄,就跟随手往米缸里多放进一粒米没有区别。 但北泉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恚鬼不惜以自己作为交换,也要带莫雨晴一起走。 他朝颜霜霜耸了耸肩,再朝莫雨晴一指。 你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呢? 恚鬼闻言,果然弯下腰,凑近莫雨晴,鬓边一缕碎发轻柔地擦过对方的脸颊: 你愿意跟我走吗? 莫雨晴迷茫地抬起头。 作为一个刚刚才得悉自己已经死亡的地缚灵,她根本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朦胧地感觉到,若是跟颜霜霜走,她就会走上一条跟她的以往所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不知会不会后悔的道路。 但同时,莫雨晴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更加惧怕落入地狱。 而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又松开,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悲鸣: 我、我很害怕 她抬起手,抓住了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颜霜霜的手。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预研杜佳 北泉和卫复渊离开明台山公园,开车回三途川时,已经是5月3日的清晨七点二十分了。 这次北泉对付恚鬼的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只不过祭出了迷神幡,再用倾光万象笔画了个封印的符咒,就将颜霜霜和莫雨晴两人一同送了进去。 而旁观的卫少爷更是全程一脸懵逼,由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直面过一个踏入了半仙门槛的强大鬼修。 在回来的路上,卫复渊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结束了? 他在开车的时候还在反复向北泉确认: 那只恚鬼还有莫雨晴,全都进你那张幡里了? 嗯。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北泉耐心回答: 确实封住了。 卫复渊似乎仍然难以释怀: 你说,颜霜霜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反抗呢? 这一次,北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自家助手的提问。 其实他也感到万分费解。 在北泉看来,颜霜霜确实是他遇到过的,最特殊的一个恚鬼了。 它很强大,修为碾压绝大部分同类,本应有与自己一战的实力。 但颜霜霜却自己选择了毫不反抗地被他封印,而作为交换条件,她唯一的要求,竟然只是带走一个曾经是她的猎物的人类魂魄而已。 北泉猜不透颜霜霜是怎么想的。 他自小通透,很少有看不透一件事的时候。 颜霜霜虽然已经被封印,但它的选择对北泉而言,就好像不小心刺入皮肉里的一枚软刺一般,不疼,却只要轻轻一碰就能觉出异物感,总令人难以释怀。 趁着红灯的间隙,卫复渊侧头看了北泉一眼,见对方只是笑而不语,又默默地别过脸。 红灯转绿,他踩下油门,往奉兴城的老城区开去。 我倒是有点明白莫雨晴的想法 卫复渊一边开车,一边压低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哝道。 北泉来了兴致: 哦? 他转头看向自家助手: 你觉得她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莫雨晴表面上的自尊和自信,其实只不过是用来掩饰自己的自私和自卑罢了。 卫复渊组织了一下措辞: 她父母早逝,跟亲戚的感情也很冷淡,整个世界的中心只有她自己。所以她做事目标明确,功利心很强,一心想追求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的生活 北泉笑了起来: 你是想说她从小缺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对吧? 卫复渊目视前方,点了点头。 所以,当颜霜霜提出带上她的时候,哪怕明知那人是鬼怪,她也会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稻草一样,跟对方一起走。 北泉笑了笑: 因为颜霜霜是她唯一熟悉的存在,也是最后的依靠了,对吧? 卫复渊嗯了一声,就不再吱声了。 北泉反倒被他勾起了说话的兴致: 没想到小卫你大学还没毕业,年纪轻轻的,对女生的心理倒是挺了解的嘛。 他笑着调侃道: 想必平常没少泡妞吧? 卫复渊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下去。 要不是时间不对,他真想对北泉大吼一声你忒么哪只眼睛看到我泡妞了!? 天可怜见,卫少爷一个跟自家爸妈出了柜的Gay,从确定了自己性向的那一日开始,他对待同龄异性的态度,就只能用高冷二字来形容了。 不过,挺有趣的。 北泉接着说道: 恚鬼所化的颜霜霜,不是号称魔性之女,只要是男人都会难以自拔地迷上它吗? 北泉抬起手肘,轻轻碰了碰卫复渊的胳膊: 不过,看来它的魅力,对你没什么效果吗? 卫复渊顿时莫名地感到了惊慌。 他先前也琢磨过这个问题。 在他意识到自己在拿北泉和颜霜霜比较,得出了坏心眼的老板比美貌的魔性之女更具魅力这个可怕的结论之后,卫少爷就知道,自己当真弯得非常彻底,并且还有审美被某人带歪的危险倾向。 卫复渊暗暗咬住自己的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不要瞎想,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当然是因为我定力惊人了。 北泉笑了笑,觉得卫复渊或许说得在理。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被恚鬼魅惑。 因为他本就是个无从着落的孤魂野鬼,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被色相所惑呢? 至于卫少爷,北泉猜或许是他有金光护体,所以在面对鬼仙的幻惑时,抗性也比普通人强得多吧。 北泉不再说话,别过头,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天色已然大亮,路上的车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北泉没有由来地想起了自己方才封印恚鬼时所看到的一幕。 颜霜霜周身的黑气将莫雨晴的魂魄牢牢包裹在其中,鬼仙与凡人仿若融为一体,再被雪白的旗幡包裹,封入了无尽的芥子空间之中。 北泉的唇角微微一翘。 其实,这样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粗长大章奉上,这个故事也正好写完啦~ 感谢各位读者小天使的支持,MUAAA=333= 另外顺便放一下新文《超时空神探》的文案,很快就开坑啦,感兴趣的请移步作者专栏,戳个收藏嘛~ 第30章 回环01 你哪里也不许去! 解决掉颜霜霜的当天下午, 卫复渊就在手机上刷出了明台山后山发现女尸的新闻。 他将这事告诉北泉的时候,顺带问了一句,那蓝恬怎么办? 警察会查到她的。 北泉彼时正准备嗦面, 红彤彤的辣子一勺一勺往面碗里舀,卫复渊光是看着就觉得嗓子直冒火。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法律处理呗。 卫复渊想想觉得有理。 那之后的几天,他特地留心过跟案子有关的消息。 果然不多久警方就出了通告, 说疑犯已被刑拘, 案件详情有待进一步调查。 虽然通告里没有清楚明白地透露出死者和凶嫌的真实身份, 不过对本身就知道内情的卫少爷而言,很容易就看出警方已经逮捕了蓝恬, 这案子到此就算彻底结束了。 忙碌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五月底,卫复渊已经在三途川广播公司兼职了一月有余了。 在魔性之女完结后的三周里,卫少爷又旁听了三个热线电话。 与前两回相比, 这三周的案子都比较简单,北泉又经验丰富,顺着来电人在电话里透露的线索,很快找到了被恚鬼附体的人, 轻轻松松就结束了战斗。 这一日是5月25日, 周二。 自从到三途川打工以后,卫复渊的夜生活就丰富得令人发指。 恚鬼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生存的阴鬼,晚上才是它们的活跃时间。 为了逮住它们,北泉总是三更半夜带着自家助手出门干活,加上来回程花费的时间, 经常直接就是一个通宵。 卫复渊不知道北泉的生物钟是怎么样的,反正他自己很快就被这等不规律的作息折腾得够呛。 工商管理大三的课虽然算不得非常紧, 但一周平均下来每天也有六节,加上奉兴大学对出勤率管得很严, 卫复渊也不敢随便翘课,只能晚上出门抓鬼,白天再顶着一对熊猫眼爬回学校。 当然他也努力地想要认真学习,只可惜架不住困意,好几次在上课时直接趴在桌上睡了个人事不知。 卫复渊的反常当然被同学注意到了。 不过鉴于他有钱人家大少爷的形象深入人心,根本没有人想到他这缺觉是打工闹的,纷纷调侃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妹子太过热情,以至于夜夜春宵导致肾虚体乏云云。 可怜卫复渊别说女朋友了,连男朋友都还没泡过一个,当真冤枉得很,偏偏无处申辩,憋屈得天天气成只河豚。 这天晚上,卫复渊在吃饭时想起这事,忍不住对北泉抱怨道: 我要是期末挂科了,那就都是你害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4) 说完他又立刻后悔了。 卫复渊还记得自己不久前偷听到的北泉和朱陵的对话。 听他俩当时的意思,是只把他当成个临时工,干上个把月,等北泉的新搭档来了,就会把他给开了。 不过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卫复渊已经跟北泉查过五个案子了,他既没见着传说中的新搭档,北泉也没有要让他滚蛋的意思,连带一直没给他好脸的朱陵,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放弃了,这几天对他的态度也似乎隐约温和了一些。 虽然这份兼职的性质不同寻常,不仅总要熬夜,还常常颠覆三观,但像这样包吃包住工资又高还不要考勤的活儿本就极其难得,而且 卫复渊撩起眼皮,偷偷瞄了瞄北泉的脸色。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份刺激的工作有点儿上瘾了,甚至隐约有点期待下一个案子。 北泉停下筷子,抬头看卫复渊,笑着问: 你怎么就要挂科了? 卫复渊摸了摸鼻子,心说幸好,北泉看上去没有生气: 我今天在上《市场研究》的时候睡着了,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他回答: 这科的老师特别严,平时分占比又高,我真担心她会把我给挂了。 北泉一挑眉,竟然这么严重吗? 看卫复渊点头,他想了想: 要不我明天到你学校去,找你老师替你解释解释? 卫复渊脸色骤变,断然拒绝: 你可千万别! 虽说卫少爷已经见识过北泉随身带着一百八十种假证还堪比专业诈骗犯的高超演技,但同时也见识过他的不靠谱,就生怕这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北泉看卫复渊反应激烈,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卫少爷默默松了一口气。 此事就此揭过 才怪。 第二天,5月26日,星期三。 卫复渊上完早上的最后一堂课,打开手机,就看到班级群里班长的艾特。 【@卫大帅汤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 卫复渊看到这条消息时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汤老师就是教他们《市场研究》的那位,年逾五十,是个严肃的阿姨,性格和作风都很像中学教导主任,对教学要求严格,尤其看不得学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妖,学生们被她训得多了,私下里都叫她汤婆婆。 卫复渊心说坏菜了,肯定是因为我昨天上课睡觉,汤婆婆今天就来找我麻烦了。 不过没辙,现在挨训总比期末才来秋后算账好。 他只得一下课就立刻收拾收拾,往汤婆婆的办公室而去。 在敲门前,卫复渊还特地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摆出一副我正在严肃反省的沉痛表情。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打开门时,发现汤婆婆的办公桌对面竟然已经坐了一个人。 卧 卫复渊险险在槽字脱口而出之前把它咽了回去。 你忒么的怎么会在这里!!?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 听到开门声,北泉回头,一边朝他笑,一边热情地招呼道: 表弟。 谁忒么是你表弟啊喂!! 卫复渊心内再度咆哮。 两人看上去已经聊完了,北泉站起身,客气地向汤婆婆告辞。 而卫复渊震惊地看到,出了名不苟言笑的汤婆婆此时竟然笑容满面,亲自站起身,将北泉一路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小卫啊。 汤婆婆看向卫复渊,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亲切: 家长的感情问题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们这些小辈作主。 说着她拍了拍卫少爷的肩膀: 压力不要太大,放轻松,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知道吗? 卫复渊: 忒么的北泉究竟跟汤婆婆胡说八道了什么!! 他内心的咆哮已经快要刷屏了。 我家什么时候有感情问题了!? 我要真有压力,也是你这混蛋闹得好吗!? 要不是你这抓鬼的活儿非要半夜三更才能做,我至于影响到学习和生活吗!? 只可惜卫复渊不敢发飙,还要摆出一副虚心受教、感激万分的样子。 他一边对汤婆婆道谢,一边死死抓住北泉的胳膊,将人往电梯的方向拖。 哎我说你到底要干嘛? 一进电梯,卫复渊见旁边没人,满腔怒气立刻就憋不住了,捏紧北泉的胳膊大声吼道: 你一声不吭跑来我学校就算了,怎么还跟汤婆婆说些有的没的!? 北泉一点都不怕卫复渊抓狂跳脚的样子,脸上依然维持着微笑,顺毛似的抚了抚卫大少爷的后背。 这样不好吗? 北泉凑近卫复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柔声笑道: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挂科了。 卫复渊被北泉的吐息一吹,整个人浑身一哆嗦,触电似地松开了对方的胳膊,一跳半尺远。 那那那也不行! 他耳根不自觉地胀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自己能解决!下次你别再瞎掺和了! 北泉含笑点头:嗯。 他应得太过干脆,卫复渊反而觉得自己这火发不下去了。 这时办公楼的电梯刚好到了底层,叮一声开了门。 卫复渊趁机转移话题。 走吧,我们去吃饭。 他说: 我下午还有课,吃完了你就回去吧。 午休时间不长,卫复渊直接把北泉领到了学校的食堂。 正值饭点,东区食堂里人山人海。 卫复渊在食堂里绕了一圈,瞅见角落里刚好有两人吃完离席,空出了两个位置,立刻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占下了座位。 你在这等着,我去打饭。 卫复渊跟北泉住了一个多月,已经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口味重油重盐重辣,还特别嗜甜,简而言之就是怎么重口怎么来。 他根本不需要问北泉想吃什么,直接就将人按在椅子上,交代了一声,然后挤进了人群,排队去了。 十五分钟之后,当卫复渊端着两只托盘回来时,竟然看到北泉正和拼桌的两个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卫复渊板着脸放下餐盘,冷不丁听到的就是北泉正对其中一个女孩如此说道。 你哪里也不许去! 卫少爷不高兴了。 他心说本少爷辛辛苦苦帮你打饭,你竟然在这里撩妹? 乖乖吃饭! 北泉将餐盘搁到自己面前,看到盖在米饭上的红彤彤的辣子鸡丁和浸满了汤汁的红焖带鱼,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刚才在请教这两位同学,你们学校有哪些值得一逛的地方。 北泉举起筷子,尝了一口辣子鸡丁。 她们告诉我,学校南苑种了不少月季,现在正是花期。 他笑眯眯地说道: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新故事是大学校园相关,嘿!⊙▽⊙ 第31章 回环02 主持人,救命啊! 卫复渊一开始只打算让北泉吃完饭就回去, 奈何他家老板坚持要在他们学校散步消食,还跟拼桌的两个女孩打听了若干个据说值得一看的景点,一副不全逛一遍绝不肯走的样子。 卫少爷气结不已, 又偏偏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一边狠狠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北泉跟两个素未谋面的妹子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很有种将人打包捆起来塞进车里, 直接开回三途川去的冲动。 但等二人吃完午饭, 北泉提前请他带路去学校南苑的时候, 他却只能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再硬邦邦地丢下三个字: 跟我来。 午休时间, 奉兴大学里人来人往,路上到处是学生、老师或是借道的附近居民。 卫复渊在这里念了三年书,早就对校园中的景致司空见惯了。 只是他注意到, 北泉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路东张西望,还时不时停下来,驻足仔细看上半晌。 卫少爷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二人现在的步行进度, 十分担心等他们走到南苑花圃, 他下午第一节 课可能已经开始了。 哎,别磨蹭了行不? 当北泉第一百零一次停下来,站在球场边看别人打篮球时,卫复渊第一百零一次催促: 就一群人打球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嗤之以鼻: 水平还不怎么样, 换本少爷上去,吊打全场。 北泉闻言转头, 笑答: 因为很有趣啊。 就在二人说话间,一个男生三步上篮, 球咣一下撞在篮筐上,反弹出了底线。 卫复渊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哪里有趣了? 北泉双眼弯成月牙状,表情愉悦,我还是第一次看现在的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呢。 卫复渊: 他本来张嘴就想吐槽一句莫非你没上过大学,然而话到嘴边,又立刻咽了回去。 再怎么说,卫复渊也是跟随北泉调查过五个案子的人了,洞察力显然有了明显的提升,所以总觉得自家老板刚才那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卫复渊蹙起眉,细细地琢磨起来。 对了! 他很快想通。 关键就在于大学生前面那个定语现在的。 如果说北泉单纯只是没上过大学,所以对此感到新鲜的话,那这个定语就显得十分多余。 卫复渊的目光在北泉的身上来回扫了两趟。 虽然北泉的年纪确实比他略长那么一些,但眼瞅着也就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十,完全能算在同龄人的范畴。 但方才北泉简直就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语气竟隐约带着好奇又怀念的意思。 艹,怎么搞得两人差了辈儿似的! 卫复渊暗觉不爽。 他伸手一捞,胳膊压在北泉肩膀上,挟着人就往外拖: 快走快走,你不是要去看花吗,别磨蹭了! 南苑其实就是奉兴大学的花圃,占地不大,但打理得倒是相当精心。 五月正值月季花的花季,红黄粉白的花开得正好,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小,层层叠叠很是漂亮。 开满鲜花的地方正合适谈情说爱,所以当北泉和卫复渊走进南苑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了。 卫复渊: 奉兴大学的校风不算古板,大学时就出柜的同性伴儿卫少爷也听说过几对。 但很不凑巧的,这会儿南苑里全都是男女情人,如此一来,就衬得北泉和卫复渊这对组合非常突兀了。 加之二人长得实在是好,一米八几的个头,肩宽腰窄大长腿,气质迥然不同,偏又一个赛一个的俊美帅气,往花丛里一站,一点都不像是来散步的,倒像是哪里的模特来街拍的。 卫复渊注意到,不管二人走到哪里,附近的情侣们的注意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从盛开的繁花转移到两人身上,目光中充满好奇、探究与八卦之色。 他觉得,自己似乎都能听到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了:这俩该不会是一对儿吧? 够了! 卫复渊凶狠地揉碎了一片无辜的月季叶子,边咬牙边想: 别看了,我跟他只是普通的雇主与雇员关系,还是临时工那种! 除此之外,真的没半点奸情! 偏偏北泉一点儿都体会不到卫少爷的挣扎,还很喜欢这片园圃的样子,溜达着一丛一丛地欣赏过去,偶尔还会点评一下某些稀罕品种的花色。 尴尬的散步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 卫复渊心如死水,深觉今日之后,他是个基佬这事怕就要传扬出去了。 虽然他一个走读生也无需避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吧,但问题是北泉并不是他的男朋友啊!想到这一层,卫少爷总有种莫名吃了大亏的感觉。 好在这时,一群人闹哄哄的进来,刚好缓解了卫复渊的尴尬。 二人循声望去,发现是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不过与其他人两手空空来遛弯不同,这群人手中都有颇为专业的摄影器材,进门就嚷嚷着取景取景,七八个人散开来,打光的打光、搭三角架的搭三角架,忙得不亦乐乎。 其他的情侣看到这群人占了南苑,都甚觉无趣,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唯独北泉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像尾巴一样缀在他们后面,看他们如何摆弄相机。 卫复渊站在北泉旁边,说道: 这些人应该是我们学校摄影系的。 他一个商科男,跟艺术院系几乎没有联系,不过模糊地记得今天经过宣传栏时,曾经瞅到一张海报,说下个月在图书馆有个摄影展。 北泉听说以后,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还试探着问他摄影展是不是只针对本校师生,校外人士能不能参观。 卫复渊生怕北泉说出那我下次再来看展之类的话,连忙借口他下午的课差不多该上了,把人连拖带拽拎出了南苑花圃,再一路送出校门,亲眼看他坐上计程车,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不管是北泉还是卫复渊,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跟摄影系的这群人打上交道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5) 一周之后,6月3日,星期四,晚上十一点五十分。 又是《惊悚夜话》该开播的日子了。 现在卫复渊的准备工作已是做得驾轻就熟,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设备,在外间随时待命。 午夜十二点一到,北泉抬手做了个手势,卫复渊立刻按下开关,开始了今天的节目。 微弱的电流声中,北泉打开了麦克风。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熟悉的开场白响起: 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即便是第六回 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了,当北泉那低柔而磁性的嗓音响起时,卫少爷依然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发烫的耳朵。 北泉随口闲扯了两句,没浪费更多的时间,便宣布到了热线电话环节。 【铃铃铃】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电话铃声便骤然响起。 看来我们今晚的听众已经十分迫不及待了。 北泉笑了笑,按下了通话按钮: 事不宜迟,让我们听听他或者她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 【主持人!】 扬声器中传来了一把年轻男人的声音: 【主持人,救命!救命啊!】 他一开口便是迫不及待的呼救,语气听起来心急如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这不是一个深夜电台节目,而是110的接警电话一般。 外间的卫复渊一凛,立刻打起了精神,第六感告诉他,这次他们可能摊上大事了。 别着急。 北泉一点儿也没有被对方急迫的情绪所影响,说话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温柔亲切: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详细地告诉我。 【是这样的,主持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来电嘉宾显然十分慌乱,语速很快,表述也颠三倒四: 【我们现在出不去了,怎么都出不去,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天天都是这样!】 【而且、而且我们每天都少一个人,老师不见了,同学们也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 【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哦? 北泉趁着青年换气的机会打断了他: 这么说,你是学生? 他从对方略有些公鸭的嗓音猜测: 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我是个大学生。】 这一次,来电人很轻易就在热线电话里透露出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是的,我在念大学,大三学生。】 听到这句,北泉略抬了抬眼。 他视线的正前方,另一个大三学生正与他四目相对。 北泉微微勾了勾唇角,继续问道: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和你的老师同学现在被关在了哪里?】 电话那头梗了一下。 北泉皱起眉,有些担心这个问题是不是问得太直白,所以不慎惊动到恚鬼了。 好在电话并没有立刻挂断。 大约两秒后,青年重新说话了。 【对了,我们现在在一处村子里!】 他急切地说道: 【我们被关在一处村子里,出不去了!】 第32章 回环03 我们根本没有第二天! 北泉低声笑了起来。 当他刻意放缓语速的时候, 声音就像鹅卵石上潺潺而过的溪水,莫名地令人心安。 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地从头说起。 北泉想了想, 决定再稍微冒险一下,于是建议道: 或许,应该先请你做个自我介绍? 电话那头的青年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抽气声, 似乎正在大口呼吸以平复情绪。 【主持人, 你就叫我阿云吧。】 对方说道: 【我是个大三学生, 学的是摄影我们对,我们快要办展览了, 所以老师带我们出门采风】 摄影和展览两个关键词触动了北泉关于上周的一段记忆,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过多的关于来电者的个人情报,而是顺势问道: 哦, 你们去了哪里? 【我、我记得】 自称阿云的青年似乎在努力回忆: 【原本打算去豫南山里一座民族风度假山庄去拍照的,但开车的同学在路上拐错了道儿,我们迷路了】 【当时很快就要天黑了,还下起了雨我们原本以为要冒雨露宿荒野了, 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座废弃的村庄】 等等。 北泉皱了皱眉: 你是说, 废弃的村庄? 【没错!就是座废村!】 阿云回答得很快,而且语气极其笃定: 【那村子一看就是废弃了很久的!】 【因为不少房子都塌了,到处残破不堪,别说是人影了,连一条狗、一只猫也没有!】 北泉哦了一声: 这么说, 你们留下来了? 【嗯。】 阿云痛苦地哽咽了一下: 【那时我们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也只能在那儿过夜了。】 从他的语气中, 北泉听得出来,阿云对他们做的决定十分后悔。 北泉柔声说道: 在废村里过夜, 你们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唔没有。】 阿云却回答了一个让北泉颇有些意外的答案。 【其实我们那时一点都不害怕。】 他顿了顿: 【我们人多,而且那地方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除了山路陡了点之外,也没什么危险手机信号是弱了点,很难连上网,不过电话还是能打的,短信也能收发】 【我们不仅不怕,还觉得挺好玩儿的】 北泉提问: 你们有多少个人?几男几女? 【我们一共八个人。】 阿云回答: 【一个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三个女生,四个男生。】 北泉默默地将这个情报记在了心里。 【我、我们一开始都觉得这就像一场意外的冒险一样,很新奇、很有趣。还有人提议说可以多待一天,没准还能拍到好照片什么的】 阿云越说越快,声音中的哭腔也更分明了: 【然后、然后就出事了!】 根据阿云的描述,这群年轻学生虽然因迷路滞留在一座荒村里,但一开始他们根本没觉出半分恐慌,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新奇体验而兴奋不已。 他们将车子停在村口,赶在太阳下山前绕着整座荒村走了一圈,然后清理出了两间临近的完整的屋子,打算在里面过夜。 有人用微弱的手机信号搜索到了关于这座废弃山村的相关信息,定位之后,发现这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玄门村。 网上关于这村子的传言很多,隔三差五就会有年轻人来这里探灵,只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所谓的灵异事件看着全像刻意渲染气氛的闹剧而已。 在发现这里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闹鬼圣地之后,这群学生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我们晚上点了蜡烛,在村子里到处乱逛,还拍了探灵视频跟所谓的灵异照片,打算回去以后发布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 阿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着,有人建议说我们不如玩笔仙】 哦? 北泉问: 是谁建议的? 电话那头的青年沉默了足有好几秒钟。 【抱歉】 片刻之后,他才低声呢喃: 【我不记得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北泉并不感到失望。 他继续提问: 你们所有人都参加了笔仙游戏吗?包括老师在内? 【应该是吧。】 阿云语气略有些犹豫: 【当时大家应该都玩了。】 坐在外间旁听的卫复渊冷哼了一声。 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这些人总要自寻死路呢? 不过当北泉细问阿云玩笔仙的经过时,对方却表示压根儿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其实我不觉得咱们真请来什么东西了。】 青年结结巴巴地解释: 【因、因为我暗恋班里的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所以在有人提问班花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故意用力将笔往〖否〗那边推然后很轻松就推动了。】 北泉的手指无声地在桌子上叩了两下。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问道。 阿云回答说,他们那天跟闹着玩儿似地结束了笔仙游戏之后,有人表示不够过瘾,还要玩四角游戏。 不过当时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奔波了一天,实在很累了,于是打消了继续作死的计划,以性别分成男女两组,各自住进了那两间他们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里。 【我那时觉得很困,倒头就睡下了】 阿云忽然提高了音量: 【没想到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变了!】 阿云非常确定,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到达的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山间荒村,住的也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 然而次日,他是被喧天的锣鼓声吵醒的。 阿云和他的同学们慌慌张张地爬起身,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张完整的炕上,身下铺着老旧但干净的垫子,身上盖着深蓝色印花的被单。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就有几个村民模样的中年男女推开了房门,不由分说,连推带搡将几人弄了出去。 屋外,他们看到了更多的人。 在阿云因为紧张和激动变得颠三倒四的描述中,北泉和卫复渊好不容易弄清了这群学生遭遇到的情况。 众人一觉醒来,原本荒芜破败的村庄竟然变成了一座有人生活的村子,规模不大,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目测足有两三百人。 只是虽然村中有了人气,但阿云等人还是吓了个屁滚尿流,差点儿当场跪下。 原因无他,因为不管是村子还是村民,都实在太古怪了。 房子完全是红砖泥灰结构的低矮瓦房,村民们身上穿的是对襟的布袄,脚上蹬的是百纳底的布鞋,人群里竟然还有两个裹小脚的女人。 就好像他们这一觉醒来,时间倒退回一百年,他们回到了民国时期的山村一样。 【当时我们都觉得,咱们穿越了!】 阿云吸了吸鼻子: 【但很快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不知为什么,这些村民们似乎把穿越而来的阿云等人当成了途经此处暂且借住的旅人,热情地邀请或者更正确地说,是直接裹挟着他们,去参加村中正在举行的一场祭神典礼。 他们根本无法拒绝,只得被村民们硬拖着在村里转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才注意到,同学中竟然少了一人。 听阿云说到这里,北泉打断了他: 你们之中少了谁? 阿云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他唔了一声,想了想才回答: 【应该是我室友唔,大概吧】 他略一停顿,又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 【那天过得特别混乱,直到晚上,我们才发现又丢了一个女生!】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阿云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们到处找,问了村民,也找了白天经过的所有地方,但都没有找到失踪的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当时我们快要吓死了,慌得不知应该怎么办!】 【有人建议我们赶紧离开村子,但我们停在村口的车没有了,天也黑透了】 电话那头的青年声音越发颤抖: 【我们不敢摸黑进山,所以只能只能等明天】 北泉耐心地等阿云平复情绪。 待青年的哽咽声稍歇,他才问: 那么,第二天你们做了什么? 【不,主持人,你不知道!】 阿云叫了起来,声音尖锐: 【我们根本没有第二天!】 【很可怕对不对?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根本没有第二天了!】 什么意思? 北泉皱起眉,沉声问道: 什么叫没有第二天? 【就是没有第二天啊!】 阿云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全都是〖昨天〗!】 青年嘶喊道: 【我每一天睁开眼睛,都看到同一群人闯入房间,把我拖出屋子,去参加那场该死的祭典!】 【然后我每一天,当祭典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同伴消失!】 【我们的人数每日都在减少,一个接一个!】 【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又是不是还活着!】 【我】 阿云终于嚎啕大哭: 【我知道很快就会轮到我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大家已经看出来了,村子的灵感原形就是传说中的封门村了XD 第33章 回环04 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启程 阿云的电话就此挂断。 北泉结束了今天的节目, 却没有像平常那样让卫复渊回去睡觉,而是匆匆离开了播音室,与卫复渊擦身而过时, 只交代了一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6) 跟上。 卫复渊:?? 他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了。 北泉快步下楼,径直往书房而去。 书房的门板关着, 卫复渊看到北泉走到门前, 抬起手, 叩叩地敲了两下。 卫复渊:??? 大约五秒钟后,房门从里侧开了, 开门的是朱陵。 姑娘穿戴整齐,面容冷肃,明明是凌晨时分, 脸上依然没有半丝倦意,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直坐在房间里,从未入睡,甚至连睡衣都没换过一样。 卫复渊:!!! 他万万没有想到, 朱陵晚上竟然是睡在书房里的。 可卫复渊分明记得, 北泉的书房只有一张书桌和成片的书柜,根本没有可以睡人的地方啊! 不会吧,难不成朱陵是打地铺的? 他忍不住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 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床单,没有被褥。 卫复渊更疑惑了。 他记得北泉从敲门到朱陵来开门, 满打满算也就五六秒钟的样子,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拾好呢? 什么事? 朱陵倚在门边, 低声问北泉。 通知一下 北泉压低声音,含糊地说了一个词, 饶是卫少爷努力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 这一回涉案的是一群大学生,我怀疑他们被困在空间碎片里了我不清楚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但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就着手调查。 北泉清晰明了地向朱陵交代了情况: 去查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学生下落不明的消息,马上把调查情况交给我。 朱陵听完,二话不说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书房,脚步轻捷地上了楼。 北泉回头对卫复渊说:进来。 态度前所未有的严肃。 卫复渊:??? 他一头雾水地进了书房,在属于自己的助手椅上坐下。 他低头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了。 严格来说,今天是周五,还有几个小时他就该回学校上课了,然而看北泉的样子,显然压根儿没有放自己回去睡觉的意思。 就在卫复渊想仔细询问北泉的计划时,朱陵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叠报纸和传真,还有一只无绳固话的分机。 听电话。 朱陵将分机递给北泉。 北泉接过电话,贴在耳边,掠过一切寒暄,与电话那头的人飞快的交流了几句。 好的,我知道了。 北泉最后说道: 抱歉,这次情况紧急。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北泉点了点头,好的,再见。 他挂断了电话,转向朱陵,脸上依然没有半分笑模样: 查到什么了? 朱陵将手里拿着的资料统统放在了书桌上。 你猜得不错,昨天警方确实接到了报案,奉兴大学有几个老师学生在外出后失联了。 她看也不看,直接从那叠纸中抽出一张,交给北泉。 那是一张失踪备案记录。 上月底,也就是5月30日,奉兴大学摄影系三年级有一队学生由辅导员带领,自驾外出采风,目的地是豫南山区里的一座刚开发不久的民族风度假山庄。 他们原定31日傍晚抵达度假山庄,当日晚上,有学生与家长联系,说他们白天在路上拐错了道儿,晚上只能在山间过夜,幸好找到一处废弃的村子,才不用露宿荒野云云。 家长虽有些担心,但想到孩子已经成年,又有老师带队,队伍人数也不少,去的又不是多么险峻的荒山老林,理应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于是千叮咛万嘱咐晚上不要乱跑,好好呆在屋里之后,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了。 然而没想到,从第二天,也就是6月1日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联系上采风小队中的任何一个人了。家长与他们原计划入住的度假山庄联系,对方的回答也是预约的客人至今未曾到店。 心急如焚的家长们迅速组织起来,在6月2日一大早就集体报了警。 原来如此。 北泉看完失踪备案记录之后,继续问道: 那么,有人去找过他们吗? 有。 朱陵回答: 当地警方立刻组织了护林人员和消防单位进行了搜救。 毕竟失踪的是一群大学生,各方定然分外重视,在接到报警的两个小时以后,已经迅速启动了搜索。 因为学生们在失踪时曾经跟亲戚朋友们联系过,还有人硬顶着糟糕的手机信号在朋友圈里发布了众人夜宿的荒村的照片,所以当地警方迅速锁定了他们最后与外界联系过的地点就是玄门村,很快就赶到了出事地点。 搜救队在村外找到了学生们租来的两台小车,还在村中发现了他们的行李、手机和几乎从不离身的摄影器材,按照搜救人员推测,这差不多相当于学生们是空着手徒步离开荒村的了。 村中没有任何打斗或是暴力破坏过的痕迹。 朱陵说道: 所以警方推测他们是自己走进了山林里,在里面迷路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但奇怪的是,当天晚上下过雨,山路十分泥泞,搜救队却没能在村庄附近找到学生们的脚印,因此无从判断他们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从昨天到现在,搜救队已经找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几乎把玄门村附近的地皮翻了个底朝天,但至今没能发现有关这些孩子们的任何线索。 北泉认真地听着姑娘说话,一边听一边快速地翻看着手边的资料。 他在看的是此次失踪的老师和学生的名单。 正如方才那通热线电话里阿云说的那样,失踪的摄影采风小队一行总共八个人,老师一人,学生七人。 带队的男老师名叫宋祈,年纪不大,才三十二岁,不过结婚挺早的,儿子今年都五岁了。 另外七个学生,四男三女,都是奉兴大学摄影系的三年级生,平素关系不错,其中两人还是一对小情侣,这次结伴前往度假山庄,也是自愿组队的。 北泉摸了摸下巴: 刚才我问过了,那边今天派人去看过,没发现什么东西 他说了一句让卫复渊觉得有些难以听懂的话,然后蹙起眉,凝神思考了片刻: 明白了。 北泉说道: 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启程,到玄门村看看。 说着,他将刚刚看完的资料递给卫复渊: 把这些一字不落的记在脑子里,知道吗? 卫复渊:??? 听北泉的意思,他口中的我们二字,显然是包括了自己的助手,也就是卫复渊本人的。 但今天是周五,卫复渊分明还要回学校上课。 他不免有些着急: 那我的课怎么办? 那些学生都已经失踪三天了,连专业的当地搜救人员也没能找到线索,即便是要帮忙寻人,尚还不知应该如何入手,豫南山区距离奉兴城也并不算近,这一来一去的,什么时候能回来还真没个准数。 咱们大学无故旷课不仅要挂科,搞不好还得记过的!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审视几遍。 对啊,差点都忘了你还是个学生了。 说着,他打开抽屉,在凌乱的纸堆里好一通翻找,从犄角旮旯里抽出了一叠皱巴巴的空白的诊断证明书,撕下一张,又提起笔,运笔如风,龙飞凤舞地填好,拍到了卫复渊面前。 卫复渊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用颇得处方体精髓的字迹写道: 诊断:急性腮腺炎。 建议:全休一周。 卫复渊:!!! 敢情你不止假证,连假病假条都有呢! 虽然诊断证明上盖了本市某大型三甲医院的红戳儿,确实可以拿回学校办请假手续没错,但是 卫复渊还是有些挣扎: 这,我白天还好好的突然就腮腺炎了,是不是有点儿太假了? 北泉侧头一想,觉得自家助手说得在理。 于是他决定做戏做全套。 唔,你等一下我找找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里,蹲了下来,打开书柜下方一个位置隐秘的抽屉。 我记得应该放在这里的有了! 说着,北泉直起腰,手里捏着一只小喷雾瓶子。 卫复渊:!!!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隐升起了某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这时,北泉已经走到他面前,打开瓶盖,对准他的右耳下方,快速而精准地喷了一下。 卧槽!! 下一秒,卫复渊像踩到了电门似的,整个人弹了起来。 他只觉得被不明液体喷到的皮肤像瞬间长出了无数细密的小针,又刺又痒,火烧火燎,不至于疼到难以忍受,但那感觉,绝壁酸爽难忍极了! 卫复渊抬手一摸,顿时更绝望了。 因为他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瞬间变成了一个不对称的大脸盘子! 嗯,不错,这样就很像了。 北泉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自拍一张,再连同诊断证明发给你同学,让他们帮你请假,保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你的。 他弯起双眼,笑眯眯地补充道: 不用担心,等会儿去洗个脸,个把小时之后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封门村其实就是位于河南焦作郊外的一座普通的废村,不知啥时候开始传出灵异传闻,什么风水邪乎啦,丧葬习俗诡异啦之类的,比较具体的闹鬼事件就是枕头边看到鬼脸、太师椅自己摇晃等等~ 不要怕,放心百度,不吓人哒! 第34章 回环05 加薪到底是什么人? 6月4日, 星期五。 从丰城出发到玄门村,如果路况良好的话,开车大约需要将近七个小时。 北泉只放卫复渊回房睡了大约五个钟头, 时间刚过六点半,就直接打开了阁楼的门,掀了迷糊着的卫少爷的被子, 催促他赶紧起床洗漱并且准备出门。 卫复渊本就有点儿起床气, 又没睡够, 整个人都是蔫了吧唧的,心情十分不爽。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忒么就是打工人的人生, 想从万恶的资本家手里得到薪酬,就无可避免要受到剥削,匆匆洗漱干净, 又臭着脸,叮叮咣咣收拾出了一背包外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等他下楼的时候,北泉已经坐在餐桌旁吃起了早餐,看到卫复渊, 催道: 来, 快点吃,出完了咱们就出发。 卫复渊注意到,只有五头身的田加薪也穿戴了出门的行头,挎着个帆布包坐在餐桌旁,手里端着只保温杯, 垂着眼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无精打采, 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萎靡。 卫复渊指着田加薪,震惊地盯着北泉: 你别告诉我加薪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北泉还在吃着东西, 闻言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卫复渊:!! 他简直要抓狂了 哪个脑子没毛病的人出门抓鬼的时候还会带上一个三岁小娃娃的!? 卫复渊一屁股坐到北泉对面,气势汹汹地准备与北泉争辩一番,好改变他的主意。 但北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抬了抬手。 这次的任务或许会很复杂。 北泉直白地说道: 就靠你一个,太危险了。 卫复渊抓狂:难道带一个小孩去就不危险了吗!!? 北泉端起杯子,几口喝完豆浆: 起码加薪比你懂得多一些。 不管卫复渊如何反对,最终田加薪还是蔫儿耷耷地挎着他的帆布袋上了车,坐到了后座上。 卫复渊负责开车,北泉则坐在副驾驶席上。 车子按照导航指引,往东驶去。 一路上,卫复渊都在纠结到了目的地应该如何安置田加薪。 在他看来,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别说冒险到荒山野林里去抓鬼,连离开监护人视线都是不应该的,他一直试图游说北泉找个靠谱的朋友,将田加薪寄养几天,等他们回程时再把人接回去。 加薪才三岁吧,就算是个小天才,又能懂多少? 车子上高速前要加满油,卫复渊趁着这个机会又开始碎碎念了: 再说了朱陵不是在吗?我看她挺厉害的,带他不比带加薪好? 说着他用眼角余光往后排瞟了一眼,顿时感到火气蹭蹭往上冒: 还有你有没有常识啊,知道幼儿坐车要坐儿童安全座椅的吗? 北泉终于被他念得烦了。 闭嘴。 他皱起眉,加薪又不是普通的小孩。 卫复渊心想,这句话也确实没错。 田加薪虽然长得很Q萌,不过的确比一般的小孩心智早熟太多了。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田加薪跟平常的三岁幼儿不一样,不喜欢玩玩具也不看动画片,日常嗜好是泡茶种花养鱼,阳台一整个大温室里都是由他一个人独自打理的,有空了还会做些点心小菜什么的。 要不是这副肉胳膊小短腿身高不到一米的皮囊,光凭这些爱好,卫复渊简直会觉得这应该是个退休老干部。 但即便孩子双商再高,性格再早熟,也不意味着能把人往危险的地方带啊! 卫复渊张口还想再说,北泉却抬起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算了,反正以后了,让你知道也无所谓。 北泉低低地咂了一下舌,转头对身后的田加薪说道: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7) 来,让小卫看看你的本事。 田加薪哦了一声,抬起了他肉呼呼的小胖爪子: 这样吗? 卫复渊:?? 他扭头去看,然后惊得浑身一个激灵。 只见一截细细的藤蔓从田加薪的掌心延伸出来,像蜿蜒的小蛇一样越爬越长,大约伸出了半米,便已爬到了卫复渊的耳边,顶端一簇鲜红的小果实,好似蛇的脑袋一样,贴在他鼻尖左右摇晃。 卫复渊:!!! 他瞠目结舌,震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油加满了,加油站的小哥收好油枪,来提醒客人付款。 卫复渊脸颊旁的藤蔓嗖一下缩了回去,快得只剩一抹残影。 卫少爷表情僵硬,勉强维持着镇定,下车刷了油钱,回到驾驶席时,脸色还是白的。 他发动车子,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问道: 加薪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来想问是什么东西,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说法太过不礼貌,匆匆改成了个人字。 唉,既然如此,那就告诉你吧。 北泉用没办法了被你发现了的语气回答: 加薪他的本体是一株田七。 卫复渊:!!? 北泉转头朝他笑了笑: 听说过人参娃娃吗? 卫复渊:听倒是听说过,据说吃了大补? 呸,陋习! 坐在后座的田加薪不满地嘟哝: 什么都只想到吃! 卫复渊心知失言,连忙道歉。 北泉笑了笑,解释道: 人参生而有灵,得天地造化,长到第九片叶子的时候,根部变会形如幼儿,能从生长的泥土里走出来,能跑能跳,且具有一定的法力。 卫复渊:也即是说,人参成精了对吧? 北泉笑了笑,没有否认这种说法。 田七也一样。 他指了指坐在后座的田加薪,只不过他们要修炼到能化形的阶段,可比人参艰难百倍,世人也就鲜少听说罢了。 顿了顿,北泉又说道: 所以,别看他长一副三岁小孩的样子,实际上已经修炼了好几百年了。 卫复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恍然大悟。 难怪田加薪每天晚上都睡在屋顶阳台的温室里,还总是与花草为伍,原来这才是他最习惯的生活环境呢! 不过,我觉得吧 卫复渊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 像人参啊田七啊这些呃,妖精,想要修炼的话,难道不是应该要吸取日月精华之类的?那就应该呆在深山老林里吧?怎么会跑到奉兴城里来? 卫复渊飞快地转头看了北泉一眼,还呆在三途川里? 毕竟三途川横看竖看都像极了危楼,怎么想都不是个合适精怪清修的地方吧! 哈哈。 北泉闻言,笑出了声音。 加薪他啊,留在我这里是为了避难的。 卫复渊:什么? 北泉往后看了看,示意田加薪自己说。 田加薪瘪了瘪嘴,悻悻然回答: 我去年因缘巧合来到奉兴,想在这里谋个一官半职的,结果不太顺利,还一时不慎得罪了人,就只能到北泉那儿躲一躲了 卫复渊: 你们妖精圈的人文生态都这么复杂的吗!? 北泉听完田加薪掐头去尾的自述,笑得不能自抑。 哈哈哈! 他好不容易停下大笑,才补完了田加薪那缩略版自述的真相。 原来田加薪是一颗修炼了八百年的田七娃娃。 去年他自觉修为有成,跟随某位大师下山,途径奉兴城,认为此地既是千年古都,又是龙脉所在,风水很是不错,便擅自做主决定留下来,寻一片地盘当个土地公,行善助人积累功德之余,还可以顺便收人间香火供奉以提升修为。 然而天真的田七娃娃完全不知人间险恶。 既是风水上佳的龙脉福地,又怎么可能没有地头蛇呢? 一听这才几百年道行的傻小子说要当土地爷,十里八乡的城隍全都坐不住了,把田加薪围起来一阵乱棍敲打,深深让他体会了一把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只是虫而不是龙的可悲境遇。 可怜的田七娃娃被打得满头是包,带他来此地的大师又早已云游而去了,他一个连手机都不会用的小屁孩儿只能哭着用地遁术四处逃窜,阴差阳错之下逃到了彼时还没正式开业的三途川广播公司,被北泉救下,就这样留在了三途川里,当了一个打杂的生活助理。 唉,我以前名叫田升官 被北泉掀了老底之后,田加薪也就破罐破摔了。 结果现在升官不成,就只能指望发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小狗似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盯着北泉: 老大,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肯给我加点儿薪水啊? 北泉冷笑一声。 你在我那儿白吃白喝了一年了,连平常喝的茶叶都是上万块钱一斤的极品大红袍。 他冷酷地回答: 等什么时候你把茶钱还了再说吧! 田加薪被北泉一句话怼蔫儿了,委屈兮兮地抱紧他的茶杯,瘪着嘴不敢再吱声。 然而卫复渊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件事完全转移了。 既然加薪他不是人 那么每天晚上都睡在书房的朱陵 卫复渊趁红灯时转头,看向副驾驶席上的北泉,目光炯炯: 那么朱陵呢?朱陵她也不是人吧? 第35章 回环06 为了一座废村,何必呢 对于卫复渊关于朱陵身份的询问, 北泉并没有回答,只笑了笑,留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为此, 卫少爷一路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很长时间都没再跟北泉或是田加薪搭过话。 车子是早上八点左右驶出奉兴城的,中午卫复渊在高速上随便找了个休息区, 众人下车匆匆吃了点东西, 休息了不到一小时, 就又再度出发了。 下午四点,他们进入了玄门村所在的豫南山区。 从入山开始, 卫复渊的手机定位信号就时断时续,经常报错,十分不好使。 好在北泉随身带了地图, 而且方向感似乎特别好,二话不说让卫复渊关了导航,按他指点的开。 卫复渊早就知道北泉身怀异术,这时候就特别听话, 半点也不逞能, 完全是北泉怎么说他就怎么来。 一边开,卫少爷一边感叹,这一带的山路也太复杂了吧,也怪不得那些老师学生会不幸在此迷路。 北泉闻言,亮了亮手里的指南针: 你发现了没有, 这里的地磁是乱的。 卫复渊减慢车速,抽空飞快地瞅了一眼。 确实, 就如北泉所言,指南针的指针正在不停地大幅度左右飘移, 是字面意义上的压根儿找不着北。 我听说,不是几年前就有人处理过玄门村了吗? 坐在后座的田加薪插嘴: 怎么还会出事儿呢? 卫复渊这段时间经历得多了,立刻就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处理过是什么意思? 让我来说、让我来说! 田加薪在车上坐得闷了,乐得有人跟他聊天,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卫复渊科普关于玄门村的历史: 是这样的 玄门村作为一个网络上流传甚广的著名闹鬼圣地,确实有许多传说。 这些传闻中的绝大部分只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跟裂口女或是厕所花子一样属于都市传说范畴,全赖人们的好奇心和网络世界的兴盛才得以飞速传播。 然而在真正的玄门中人看来,玄门村确实有些猫腻。 旧式的民房为了采光、通风和保温考虑,一般都喜欢坐北朝南,但玄门村的大部分民居朝向却正好相反,坐南朝北,正堂大门正对正北方的鬼门方向。 而且村中的丧葬习俗也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但凡家中有老者,年过五十之后,就会请村中寿材铺打造一口棺材,停放在自己房间的炕旁,以备百年之用。 若是村中有意外或是急病而死之人,来不及备下棺木的,则需先借用家中老者或是邻居家的,无论如何务必连夜入棺,决不可待到第二天天亮。 而与传统民俗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在村中过世的人,死后不能离村,而是直接在村尾辟一块地下葬。经年累月,村后已有了一大片集体墓园,乍一看过去,墓碑林立,新旧不一、密密麻麻,底下全都是一口口装着死人的棺材。 玄门村棺材不能出村的传统已又百余年了,连村中年纪最大的那批老人都解释不清缘由,只说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近年来丧葬习俗改革,就算是玄门村这种穷乡僻壤也不能再土葬了,村民们就把火化后的骨灰装进棺木里,再埋进村后的墓园中并立碑祭祀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村中所有居民全部搬离为止。 当年迁村以后有人专门去看过。 田加薪在人字上加了个重音,代表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说玄门村常年人鬼同村,风水格局也有问题,所以阴气很强,虽然没有民间口耳相传的那般玄乎,但也确实暂时不合适活人居住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丢空放置,让阳光暴晒一段时间,阴气散得差不多了之后再做打算。 卫复渊按照北泉的指示,将车子驶进了山道右侧的岔路,边开边问: 那为什么不做场法事什么的?把村里阴气超度了不就得了。 嗨,这就是你门外汉了吧。 田加薪鼓着包子脸,老气横秋地说道: 玄门村阴气重的成因很复杂的,有本身风水的影响,也有人为因素的干扰,而且越是范围大的区域,想要用超度一类的方法改变当地的气场就越是困难。 虽然我没到过现场,不知当地实际风水如何吧 说着,小娃娃张开双臂,尽力摆出了一个很大的手势: 不过,一个整整住了两三百人的村庄,还在村后埋了百多年的尸体,真要作法超度,还不止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呢! 田加薪抬头看了看卫复渊: 为了一座废村,何必呢! 明白了,这就是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的意思吧。 卫复渊想到。 自从得知了田加薪的真实身份和实际岁数之后,卫少爷跟他交流起来就显得坦然多了。 不过就算不超度,一个阴气很重的废村直接丢在林子里,似乎也不太好吧? 他继续问道。 不错嘛小卫同志,你抓住重点了。 副驾驶席上的北泉笑了起来: 若是把一个阴气甚重还无人居住的废村就这么丢荒在那里,简直就是让山里游荡的孤魂野鬼或是山精野怪赶快到这里安营扎寨的意思,要是招惹的东西多了,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可就难以收拾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顾忌! 卫复渊听得直点头: 所以呢?到底做了什么处理? 很简单,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让他们全都找不到玄门村就可以了。 北泉摇了摇手中的指南针,就像这样。 什么! 卫复渊震惊了。 这磁场紊乱竟然是你们这些人搞出来的吗?你们连地磁都能干扰? 北泉撇了撇嘴,低声咕哝: 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儿的,人家吃的可是皇粮呢 只要在玄门村周围布置个合适的阵法就行了。 后座的田加薪回答: 龙虎山那群道士会很多障眼法,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他趁着这段山路还算平稳,手忙脚乱地打开保温杯,又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犹自温热的茶汤: 而且,不仅要让人找不到,还要令那些热爱作死的年轻人逐渐失去对玄门村的好奇心。 卫复渊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自己上网搜索玄门村的资料时,那种若有似无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早年间,玄门村作为热门的探灵圣地,不管是真是假,各种渲染得玄乎其玄的诡异传闻多得两只手的手指都数不完。 但最近这几年,这些传闻纷纷遭到辟谣,还有好几档官方或半官方性质的纪录片,连《走近科学》都不如,皆拍得沉闷无比,让人看着就想拉进度条,最后的结论无非是:这里屁事儿没有,所谓的灵异事件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 不止如此,连网络上的风向也不知何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在那些讨论华国知名灵异地点的时候,但凡有人提名玄门村,下面占领热评的全都是嘲讽,仿佛只要一说这三个字,就会显得自己十分落伍一样。 在如此舆论反向造势,外加在阵法护持中普通人难以找到玄门村的双重影响下,这条曾经赫赫有名的废村很快就过气了,最近两三年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估计再过个若干年,怕是连名字都要成为互联网上的历史遗迹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对不对? 卫复渊想通了这些关窍之后,顿时有种我忒么真是太聪明了的骄傲感: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8) 没想到,你们这些人呃,我是说从事除魔驱鬼这类工作的特殊行业者们,还挺与时俱进的嘛,竟然都知道用上水军了。 北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时卫复渊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既然玄门村周边已经布下了防止外人闯入的阵法 他问: 那么我们学校摄影系那群老师学生,又是怎么会迷路迷到玄门村的? 嗯,真是个好问题。 北泉在副驾驶席上略侧了侧身,我从昨晚开始就在琢磨这个了。 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 我不相信龙虎山的道士水平烂到一群毫无玄学基础的普通大学生都能破他们的迷魂阵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之中有人被恚鬼附身了不管是迷路还是进村,大约都是恚鬼在暗中操控的结果。 不知怎么的,卫复渊感到心中隐隐生寒。 那恚鬼为什么要这么干? 卫少爷继续追问: 先前那些恚鬼,不管是要杀人也好,干别的什么也好,似乎也没有把人集中在一处的爱好吧? 北泉轻轻哼笑一声: 恚鬼会如何行事,取决于宿主最强烈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他解释道: 处刑人把伤害过叶佳的人一个个逼到绝境后再处死,颜霜霜则魅惑每一个知道它存在的男人以证明美貌的魅力,这些都是它们附体的人的心愿 卫复渊打了个激灵: 这么说 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恚鬼把人都带到玄门村去,不会是为了、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第36章 回环07 你听说过碎片空间吗? 6月4日, 周五,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北泉、卫复渊和田加薪三人抵达了废弃多时的玄门村。 卫复渊将车子停在了村口也是搜救队发现摄影系师生留下的两辆空车的地方。 确定村中没有失踪的老师和学生的踪迹之后,搜救队已于下午撤离了玄门村, 只不过经历过大规模的搜索之后,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废村显得更破败更狼藉了。 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北泉三人决定先在村里转一圈观察观察环境。 玄门村延河谷而建, 东面临水, 西面依山, 若是从上方俯瞰,整座村子自南向北呈一个狭长的J字型, 位于正北方的J字的尾巴勾处,正是村民们安葬死者遗骸的墓地。 玄门村从前以种植和采集业为生,人口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两三百人。 最近二三十年间, 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外流,村中只有老人、妇女和孩童留守,逐渐萧条,最后更是因为水源、用电和路况等问题, 由政府出资, 整村迁移到百多公里外的山脚平原地带,只遗留下现在这座无人问津的荒村而已。 根据北泉拿到的资料,玄门村总共有大小房屋七十二间,搜救队逐间检查过,保存尚算完好的有三十四间。 奉兴大学摄影系八名师生选择过夜的两间在玄门村村头位置, 也就是J字的顶端,地势稍高, 站在屋后远眺便能看到停车的地方。 北泉决定先到师生们住的两间房子去看一看。 这些房子,得有几十上百年了吧? 卫复渊边走边四处打量。 一间间看着都跟危房似的, 比你们三途川还破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屋里肯定会漏水吧? 小卫同志,你太娇气了,这样不行! 田加薪抱着他的宝贝杯子,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吭哧吭哧一路小跑,竟然也能跟上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长腿的步速。 你看我,平常修炼的时候都是餐风饮露,日晒雨淋的!你现在还能有瓦遮头,只是屋里漏点儿雨就吱哇乱叫,真是成何体统! 卫复渊心说你一株田七成精当然更喜欢露天啊,要不然也不会日日住在楼顶天台了。 不过他懒得跟一个八百岁的幼稚小鬼计较,干脆伸手拎起田加薪的后衣领子,将人整个儿提溜起来,往胳膊底下一夹,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二人或者说一人一妖斗嘴的功夫,北泉他们已经来到摄影系师生住过的两间民居门前。 两座小院相邻,皆是豫南山区常见的凹字型结构的民房,只不过因其坐南朝北,因此东西两厢的位置对调了个个儿。 与那些塌得只剩断瓦颓垣的废屋相比,这两座相邻的小院因为位置较高,又背靠山崖能稍挡风雨,因而保存较为完整,除了左边那间的东厢房屋顶明显塌了一片之外,其他几间房确实收拾收拾就可以凑合着住人。 两座小院皆是院门屋门大敞,到处是搜救队踩出的新鲜而凌乱的脚印。 北泉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把管狐素影放出来,让它先在村子里自行搜索一遍。 接着他朝卫复渊和田加薪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然后转身进了左手边那座小院。 与卫复渊想象中的仿若鬼片现场的阴森神秘的荒村不同,这时还没天黑,六月初的艳阳当空,没有一丝阴森或是神秘之感,只照出了周遭的破败零落。 院子里到处是不能搬走的破旧家具,打包用的塑料制品和坏掉的包装袋散落各处,经年累月,早已布满了灰尘、泥土与积水。 卫复渊穿过前院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一块破席子上,滋一下污水四溅,在他的马丁靴上留下了一大片湿滑粘腻的泥印儿,他先前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兴奋,顿时就意兴阑珊了。 大约是摄影系的师生收拾过的缘故,屋内倒比院中要整洁许多,地板以及一些还能用的家具都被草草擦拭过一遍,只是搜救队已将他们找到的属于学生们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北泉他们能够找到的就只剩诸如吃剩的食物之类的垃圾而已。 我们究竟在找些什么? 卫复渊像一条尾巴似地缀在北泉身后,看着他满屋子东转西转,这里摸摸那儿翻翻的,但就是搞不清他到底想干些什么。 连专业的搜救队都撤了,我们在这里瞎转悠也找不到失踪者吧? 看到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卫复渊终于还是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 那些人应该已经不在村子里了吧? 北泉直起腰,冲卫复渊摇了摇头。 不对,那些学生和老师还在这座村子里,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他顿了顿,又道: 我是说,若是他们还没死光的话。 卫复渊只觉一股寒气从脊背爬过,心说真是谢谢你,这个补充真是太忒么及时了! 你说他们还在村子里? 卫少爷左右四顾,似乎下意识地想要确认北泉的判断: 可村里就这么些破房子,他们还能藏在哪里? 他们确实还在玄门村里。 北泉回答:但不是现在的玄门村。 他刻意在现在二字上加了重音。 卫复渊:什么意思? 北泉朝他笑了笑: 你听说过碎片空间吗? 可怜卫少爷一个学商科的四有青年,怎么可能听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委屈巴巴地摇头,并且觉得自己像个被老师提问却什么都答不上来的小学鸡。 所谓的碎片空间,就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形成的一段循环的时空。 北泉随手拿起学生遗留下来的一只矿泉水瓶子,以此举例。 你可以将碎片空间理解成我手上这只瓶子。 北泉轻轻晃了晃瓶子,瓶中还剩大约三分之一的水。 瓶身就是碎片空间的外壳,它的大小决定了内部可容纳的空间大小。而里面的水,就是它所包含的时间。 卫复渊哦了一声,表情依然甚是茫然。 瓶子的大小决定能容纳多少空间这我懂 他问道: 但里面的水代表的时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卫复渊的观念中,时间就像流淌的河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只能一直向前流逝,因而无法理解怎么能用容器盛起来。 北泉微微一笑: 因为碎片空间里的时间是固定的。 他解释道: 里面的时间会不断的重复,若你身处其中,就会发现自己一直在度过相同的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天,又或者是一个月甚至是一年半载都不奇怪。 北泉更用力的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这要视乎瓶子里究竟装了多少的水了。 卫复渊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明日○缘》嘛! 在各类软硬科幻小说、电影和电视剧里,时间回环的梗并不罕见,卫复渊也是看过那么两三部的。 老一些的《土拨鼠○日》,新近的《忌日乐》,核心设定都是主角反复经历同一段时间,并且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努力想要改变自己最后的结局。 所以,你的意思是,失踪的那些老师和学生也跟阿汤哥一样,在某个地方不停地重复着同一段时间? 你可以这么理解。 北泉没看过《明日○缘》,也不知道阿汤哥是谁,于是只是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 所以,我们现在要确定的是,那个碎片空间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他点了点矿泉水瓶的瓶盖: 然后设法进去,将人捞出来。 卫复渊:听着就很危险的样子 他低声嘟哝: 这真的不会把我们自己也困在里面吗? 跟在两人旁边的田加薪一脚踩在了卫复渊的鞋面上: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孩儿鼓起脸,气呼呼地骂道: 不知道一语成谶这个成语吗?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也是能瞎说的!? 田加薪虽然长得圆嘟嘟的,体型略胖一些,不过还是一个三岁娃娃应该有的正常体重,踩一脚对卫复渊来说只是不痛不痒,但卫少爷还是十分不服气: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他盯着北泉手上的矿泉水瓶那略显细长的瓶口,争辩道: 在冒险之前总要提前做好备案吧? 这一次,北泉同意了卫复渊的看法: 小卫说得不错。 他皱起眉,指尖摩挲着矿泉水瓶,喃喃自语: 这次的碎片空间我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飞快地穿墙而入,钻到了北泉的脚边。 是管狐素影回来了。 小狐狸绕着北泉的小腿转了几圈,又嗖一下跳上了主人的肩头,贴在他脸颊上蹭了几下,似乎是在做着只有他们两人能明白的交流。 竟然是这样? 北泉深深地蹙起了眉。 如果连恚鬼都不在村子里了,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手动打码的电影是《明日边缘》、《土拨鼠之日》和《忌日快乐》XDDD~ 第37章 回环08 北泉你想干什么!? 卫复渊没有听懂北泉的低语, 田加薪反而理解了个大概。 小娃娃睁大一双略有些下垂的晶亮眼睛,讶异地盯着北泉: 恚鬼不在?这怎么可能? 北泉点了点头,伸手在管狐的下巴挠了两下。 是素影告诉我的。 他说道: 素影说这村子的阴气很重, 但它没能感觉到恚鬼的气息。 这不应该吧? 田加薪做了个托腮沉思的表情,小肉爪子把脸蛋摁得嘟了起来: 如果碎片空间是恚鬼搞出来的,那它应该像只守在网边的蜘蛛一样等在外面, 再将猎物全都套进去才对 小孩儿困惑地皱了皱鼻子: 不管它用的是什么方法, 也不应该跑远啊? 卫复渊无知者无畏, 大胆瞎猜: 恚鬼不是要附身在宿主身上吗?如果它附身的对象是那些个老师和学生中的某人的话,会不会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北泉看向卫复渊, 没有嫌弃他的胡乱猜测,反而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但目前来看, 或许确实就是这样了。 他解释道: 一般而言,碎片空间若是人为而成的,制造者都会选择截取一段自己熟悉的时空。而且为了维持空间稳定,施法者一般都会尽可能留在外面除非 卫复渊:除非? 北泉笑了笑: 除非它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卫复渊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 那还用说嘛, 恚鬼肯定有理由要跟进去啊!不然它又怎么继续蛊惑宿主呢! 北泉只是微笑, 并不置可否。 他原本以为事情会很简单。 他们只要在荒村遗址中找到恚鬼,将它干掉,并将碎片空间里受困的人放出来不管他们是还活着的或是已经不幸罹难的,问题就解决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29) 然而到现在为止,他只能从昨日自称阿云的人的来电推测, 失踪的师生很可能陷入了一个不断回环的时空里。 所以,这个碎片空间是不是真的存在, 又究竟在哪里? 北泉右手的食指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太阳穴。 总之,趁着还没天黑, 先找找看吧! 他回头朝卫复渊和田加薪打了个响指,先亲眼看一看这座玄门村的环境。 北泉手里当然有玄门村的等比例尺平面图,精确到每间屋子所在的经纬度的那种。 但他向来奉行纸上得来终觉浅,每到一个陌生环境,都一定要去亲自转上一圈,看上一看。 下午五点半,太阳开会逐渐西斜。 北泉带着卫复渊和田加薪从村头走到村尾,又在那片埋葬了近百年的亡者的墓地附近转了一圈,最后折返一开始那师生们留宿的两间民宅。 原来如此。 他站在两间小院所在的小山坡前,居高临下,往远处看去。 卫复渊凑过来: 你发现什么了? 北泉回答:玄门村的风水的特殊之处。 卫复渊:?? 他对此完全一窍不通,刚才陪着北泉绕了一个来回,唯一的感想就是这座村子着实够残破够荒凉而已。 这里虽然被阵法干扰,指南针显示不出来,不过 北泉朝他们刚刚走过的方向一指: 村尾朝向正北,同时也是绝大部分建筑物的正门朝向也是鬼门的方向。 卫复渊嗯了一声。 这他在路上已听北泉说过了。 还有,你往右边看看。 北泉抬手往山坡下一指:看出什么来了吗? 卫复渊照北泉的指点往右看,只看到一片近似于长椭圆形的开阔地,以及凌乱地散落其上的民宅,还有更远处错落的乱石外加丛生的灌木与杂草。 按照方位推测,卫少爷只知那应该是东面,除此之外,他实在没看出与附近的荒山有什么差别。 在二三十年前,村子的东面应该有一条河。 北泉笑着解释: 只不过后来这一带山区的地下水位下降,再加上连年的干旱,河流才彻底干涸成荒滩了而已。 卫复渊嗯了一声,依然不懂这代表了什么。 哎呦,跟门外汉解释就是费劲儿! 旁听的田加薪已经不耐烦了。 他干脆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唰唰画起图解来: 让小爷我给你解释解释! 自从被北泉掀了马甲之后,这只田七娃娃已然彻底放飞自我,暴露本性,再也不刻意在卫复渊面前装出一副软萌又可怜的幼儿形象了。 他飞快地画出了玄门村的大概轮廓,标注上方向,在村子西、南、北画上几个圆弧象征山丘,又在东面画上几条曲线代表河流。 玄门村位于山谷之中,三面被陡坡包围,形状狭长,所以大部分都位于山坡的背阴处。 田加薪的小木棍在地上戳了戳: 这样一来,阴气延山势流淌而下,就灌进了玄门村里。 卫复渊:哦 而且村子周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种了大量的槐树和黄杨,这些树本就遮阳聚阴,又连绵成一片,更是如同河堤一样,将延山势流进村中的阴气装了起来,让它们无法延山路或是丘陵间的豁口流出去。 说着,田加薪在地图上画了个小箭头。 因此这些阴气只能往唯一的方向,也就是东面去了。 卫复渊:嗯。 这次他听懂了。 如果把所谓的阴气理解为冷空气一类的存在,那么既然西南北三面都被丘陵和树林挡住了,自然只能往更低的地方,也就是东面的河滩而去了。 但是当年这里有一条河。 田加薪用小木棍儿强调了一下河流的曲线。 水属阴,又正好流经村子的正东面,几乎完全遮挡住了阴气的最后的出口,这样玄门村就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大盘子,将山间的阴气全都困锁在了这里。 卫复渊:这听起来像是个死循环啊。 在与恚鬼打交道的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卫少爷也是多次近距离感受过所谓的阴气究竟有多可怕的。 虽然每次与恚鬼肉搏之后,都能享受北泉替他搓澡的服务,但这并不代表被阴气侵袭时那种冷彻骨髓的寒意就不会令人感到难受了。 那玄门村的村民究竟是怎么在这种风水差得要命的鬼地方住下去的? 这回田加薪不说话了。 他抬头看向北泉,似乎想要等对方的解释。 嗯,我猜想,是因为这个。 北泉也蹲了下来,从小孩儿手中抽走小木棍,在他画的平面图上圈了一个圈。 他落笔的位置是J字的弯钩处那片埋葬了百年来所有过世的村民的集体墓地。 北泉不愧是用毛笔作为本命法器之人,只随手一勾,就将墓地的准确形状和大小给画了出来。 大量的尸体埋在聚阴地里,尸身可以保持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不腐,死者的三魂七魄也难以重入轮回,经年累月之下,周遭聚集的阴气和怨气就会转化为煞气。 卫复渊:!!? 他脱口而出: 这岂不是让问题变得更严重了吗?! 你说地没错。 北泉点了点头: 所以,我猜想玄门村的村民,应该有某种化解煞气的方法。 卫复渊注意到,北泉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对栗色的眼瞳中似有某种晦暗难明的微光一闪而逝。 很可惜,现在时间不允许我慢慢研究了。 北泉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看来只能冒点儿险了 卫复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冒险这个词,立刻竖起眉毛: 你想干什么? 北泉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还不行,得等到天黑。 他说道: 我想潜进碎片空间里看一看。 卫复渊没明白北泉的意思,旁边的田加薪却骤然变了脸色。 北泉你想干什么!? 田加薪那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你连空间的入口在哪里都还没找到,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吧? 他提高了音量: 所以你是打算用那一招吗? 北泉半真半假地称赞道:恭喜你,答对了。 卧槽!! 田加薪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跳了起来,扑到北泉身上: 你要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怎么办!! 北泉伸手捞住小孩儿的肩膀,笑着在他的后脑上呼噜了两下。 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总要弄清楚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吧。 他说着,扭头看向卫复渊: 再说了,小卫不是在这里吗?有他替我护法,应该没问题的。 没问题才怪!! 田加薪一点都没被安抚道,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小卫他根本什么也不懂!! 卫复渊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一听田加薪如此评价自己,立刻就不乐意了。 我可以学! 他大声反驳道: 不管是什么,只要你们教我,我都能学会的! 第38章 回环09 在三支香烧完之前,一定要将我叫醒 6月4日, 周五,晚上七点半。 北泉、卫复渊和田加薪回到失踪者们住过的屋子。 废村没有水也没有电,众人晚饭也只能吃他们自己带来的干粮与食水。 因为北泉说荒村里不能生火, 所以卫复渊连烧点儿开水或是热一热罐头都不行,只能就着矿泉水干咽切片面包和压缩饼干。 这顿简陋的晚饭,北泉一口没吃。 一开始卫少爷以为北泉嫌弃饭食不合胃口, 但当他提出要不要给北泉另外准备些吃食的时候, 却被对方果断拒绝了。 北泉挥了挥手, 回答:我不想吃。 你不用管他。 田加薪在旁边接腔: 他今晚要用离魂术,不吃东西很正常。 田加薪身为一个田七娃娃, 本身只需要餐风饮露、日月精华就能活得很好,晚上自然也是不用进食的。 不过现在不能烧水,小孩儿也没办法泡他心爱的大红袍, 整个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没精打采得很。 卫复渊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离魂术,不过北泉说过,这种术法需得等到邻近子夜时分, 一天中阴气最重的那段时间才好施展。 既然现在也急不来, 所以他干脆也就不再追问,只静待时辰到了再说。 荒村的黑夜安静得惊人。 万籁俱寂,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南风拂过树梢的沙沙之声能证明时间的流逝。 越是临近午夜,卫复渊就越发感到焦躁。 他终于忍不住了, 开始不断地询问北泉他究竟打算干点儿什么,那所谓的离魂术又是怎么一回事。 反倒是北泉看起来淡定得很。 一整晚, 他都斜斜窝在一张略有些瘸腿的老式扶手椅里,一边就着油灯翻书,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卫复渊的絮絮叨叨。 离晚上十一点还剩二十分钟左右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房屋丢荒多年,无人修葺的屋瓦早已东缺一块、西破一角,屋外雨势越来越大,屋内也滴滴答答下着小雨。 北泉坐了一晚上的椅子刚好在漏水的角落里,他不得不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 北泉低头看了看表,朝卫复渊和田加薪挥了挥手,我们准备开始吧。 三人从西厢房挪到了屋子正堂处。 正堂已被他们事先清理过,所有杂物能搬动的都被他们挪到了院子的角落里,现在整个空间几乎只剩四堵破墙和一扇破门了。 北泉把正堂的大门打开。 夜风灌进屋中,沁凉的雨水带着林间草木特有的腥香飘进来,打湿了门槛与玄关。 差不多了。 北泉探头朝外看了一眼。 今晚是农历二十四。 天上乌云遮住了星月,山林间也没有一丝光源,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准备开始吧。 他回头对两人说道。 北泉,等一等。 田加薪显然不太赞同北泉冒这个险。 本来这村子风水就不太对头,又刚好碰上下雨天,阴气太重了 他撩起眼皮,一双大眼睛满含忧虑地瞅着北泉: 我担心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北泉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五头身的田七娃娃,圈在怀里一通揉搓,直把田加薪揉得嗷嗷乱叫,才笑着说道: 别担心,你还信不过我的本事吗? 他眨了眨眼: 只不过是一个离魂术而已,对我来说不过只是小意思而已。 田加薪不说话了,瘪了瘪嘴,依然一副忿忿难平的模样。 卫复渊虽然不知北泉在琢磨些什么,不过光是看田加薪的反应就能猜出,肯定相当危险。 北泉。 他伸手抓住了北泉的胳膊,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整一个八度,语气十分严厉:你到底要干嘛? 北泉单手抱着田加薪,另一条胳膊又被卫复渊牢牢钳住,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安抚自家炸毛的助理了。 哎哎哎,别急嘛。 北泉试这略挣了挣,没有挣开,索性就任由卫复渊抓着,我等会儿要做的事,其实跟先前你做过的没有区别。 他笑着解释道。 卫复渊一愣,随即明白了北泉的意思: 你是说跟我看过的那些人呃,还有鬼的记忆一样? 聪明。 北泉点头表示赞赏: 我们现在很难发现碎片空间的入口,甚至连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地方都无法确定。 他侧了侧头,浅浅一笑,所以,我要找到这个碎片空间存在的证据。 根据北泉的解释,他即将使用的离魂术,本质勉强算是他曾经对卫复渊用过的进阶版,其原理类似于民间常有的走阴。 只不过这次北泉要去的不是一般意义中的阴曹地府,而是要以灵魂出窍的形式,循着某个失踪者留下的痕迹,看看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民间那些擅长走阴的能人异士多半有着奇特的八字,又或者因缘巧合之下曾有过生魂离体的经历。 原本以北泉的修为,只是施行个离魂术而已,不应该会让田加薪如此担心才对。 但田加薪在北泉身边呆了大半年了,多少也猜到了些许端倪。 他亲眼看着北泉的搭档来了又去,前后走了三个,实在无人可用,才跟闹着玩儿似的捡回来个什么都不懂的工读生来当助理。 北泉本身就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甚至不能简单地用八字轻重、阴阳命理来判断他的异常之处。 所以田加薪担心,以北泉那个体质,一旦魂魄离体,一个搞不好循着失踪者不知溜进哪个空间罅隙里,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0) 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关头,北泉还选择卫复渊这么个菜鸡当自己的引路人。 就在田加薪忧心忡忡的时候,北泉已经着手做他施法的准备了。 他在空荡荡的正堂里摆了一只小供桌,在桌上放上香炉,两旁各点了一支白烛,然后他在香炉前搁了一只白瓷小碟,又端端正正地放上一张空白的黄符。 接着他拿出了那只捡来的矿泉水瓶,将里面的水倒了一些在碟子上。 卫复渊凑了过去: 你这是在干嘛? 这水是失踪的师生中的某人曾经喝过的。 北泉笑着回答: 我要用它作引。 然后他将左手无名指放在唇边,咬破了一个口子。 血滴入白瓷小碟中,一圈圈扩散开,将透明无色的矿泉水染成了淡淡的浅粉色。 好了,我要开始了。 北泉说道。 卫复渊闻言,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看到北泉手腕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支紫金狼毫笔,正是他的本命法器倾光万象笔。 随后北泉将笔尖在混入了他血滴的瓷碟里蘸了蘸,凝神提气,笔走龙蛇,在空白的符纸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符。 北泉又静静地等了片刻。 水痕很快干透。血量很少,四周油灯的光照又十分昏暗,黄符上几乎看不出写过字的痕迹。 拿着这个。 北泉将写好的符纸交给了卫复渊。 接着他点上三支细长的线香,将它们插在了香炉中,然后就地躺平,睡在了香案前的水泥地板上。 等会儿将符纸贴在我胸口。 北泉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大约是心脏的位置。 还有,记住一点。 他栗色的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卫复渊,一字一顿地交代道: 在三支香烧完之前,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我叫醒。 卫复渊按照北泉的吩咐,将符纸贴在了自家老板的胸前。 令他颇感惊异的是,水渍干透之后,明明已经看不清字迹的符纸上,瞬间泛起了一层金红的光芒,并隐隐组成了纵横交错的符咒纹路。 红中透金的符文好似藤蔓般攀爬生长,迅速爬到了符纸之外,钻入了北泉的胸口。 卫复渊心头无由来的生出一种陌生但强烈的不安感。 他连忙去看北泉的脸。 油灯与蜡烛的昏黄光照下,他看到北泉只是闭紧双眼,呼吸平稳,表情平静,好似陷入了一场无梦的酣眠中一般。 而事实上,北泉的三魂七魄已在咒符的引导下离开了身体,飘飘悠悠循着喝过水的某人残存的气息而去。 北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魂魄出窍与跟另一个人共感的双重体验了。 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好。 因为此时,北泉觉得自己就像个进退全然不受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明明置身其中,却只能当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曾经喝过那瓶矿泉水的,是一个姑娘。 北泉不清楚她是三个失踪女学生中的哪一个,只知道女孩儿现在一定非常惊慌且害怕。 女孩正身处人群之中,前方是水流湍急的河流,周遭则是兴奋的人群。 姑娘惶恐地左右四顾,似乎想要找到跟自己一起来的老师和同学。 但挤在她旁边的全都是穿着民国服饰的村民,用她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大喊大叫,可怜女孩儿再如何叫唤,声音也会瞬间被滚滚河水与喧嚣鼎沸的人声吞没。 北泉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同时感到有温热的水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正在与姑娘共感,而哭的人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坏的女孩儿。 第39章 回环10 快给老子醒过来! 北泉现在处于生魂离体的状态, 只能借着女孩的五感获得更多的情报。 只可惜,女孩儿第一次碰到此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诡异经历,已然吓得六神无主, 哭得涕泪横流,连带视物也越来越模糊。 北泉只能勉力用如此糟糕的视野尽可能地看清眼前的情况。 周遭的村民都在大笑、吆喝、欢呼,光看表情就知道, 他们正在做一件对他们来说很喜庆的事。 北泉记得, 在热线电话里, 阿云曾经提到过,他看到玄门村的村民们正在举行祭典。 那么, 是不是就是现在呢? 果然,很快的,他的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人群自动分开, 几个健壮的青年宛如摩西分海一般越众而出。 他们抬着一顶巨大的竹筏,上面层层叠叠放了不少东西。 北泉共感的女孩儿身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又哭得泪眼婆娑,因此即便北泉再如何集中注意力, 一时间也难以看清竹排上到底放了些什么。 青年们在河边停下, 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开始将竹筏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抛入河里。 这一次,北泉终于看清了。 那是用细竹篾和油纸扎出的纸人、大马、老牛以及其他祭品。 现今城市的绝大部分地区都已禁止烧纸,这些拜祭用的玩意儿,年轻些的孩子怕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而这些被村民们投入河中的纸人纸马做工精细、造型生动, 乍一看来,简直跟活的一样。 眼见着身穿各色寿衣的纸人在水波间翻滚沉浮, 仿若一具具浮尸,一时间几乎填满了河道, 女孩儿已经受不了了。 她双脚发软,摇摇欲坠,强撑着才不至于坐倒在地。 这时,更令姑娘感到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村民中有人起了个调子,众人便纷纷跟随,合唱起了一首语调古怪的乡音民谣。 众人一边唱着,一边抬出一只一只大桶,将里面装的东西全都倒进了河水之中。 桶里装的满满都是红黑色的液体,瞬间就将飘满了纸人的河水染成了一种古怪而阴森的血红色。 不,那确实就是血! 借用女孩儿的嗅觉,北泉很快确认了这一点。 倒入河中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液,而且显然已经存放了很久,闻起来腥膻无比,还带着一种令人反胃的腐败的恶臭。 可怜姑娘几乎是闻到那股扑鼻异臭的刹那,脸色就由白转青,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用手捂住嘴,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然硬是一个接一个地推开了堵在她身边的村民,艰难地挤了出去。 在女孩儿穿越人墙的时候,北泉借着女孩儿眼角的余光观察到,村民们正在开始互相传递小刀。 不管男女老幼,所有人都用刀锋割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已经染成了红黑色的腥臭河水里。 姑娘终于跑出了人群。 她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一样,慌不择路地奔跑了起来。 女孩儿在空荡荡的村子里一边跑一边哭,断断续续地喊着一同来的同学和老师的名字,然后开始叫爸爸和妈妈,接着是毫无章法的盲目呼救,但所有人都集中在了河边,任凭她叫破喉咙,也没有听到一声应答。 因为正处于共感状态,所以女孩在想些什么,北泉也能大概感受得到。 他知道姑娘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座诡异而恐怖的村子。 哪怕是一头扎进荒山里也好,也比继续留在这个鬼地方要来得强上一些。 然而,明明只是一座人口不足三百人的小村子,统共也就占了那么一片狭长的河谷地带,偏偏任凭女孩儿跑得喉咙生疼,心脏鼓胀得几近裂开,也没办法跑出村子。 当然出不去了。 北泉忍受着狂奔过后胸腔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如此想到。 傻孩子,因为你现在身处的是一个碎片空间啊。 不过,借由女孩儿这一通没头没尾的夺命狂奔,北泉已能确定,吞噬了这八名师生的碎片空间,范围基本上包括了整座玄门村,或许还有村边的河滩。 姑娘终于跑不动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北泉不知是因为她哭得太久眼睛被眼泪泡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用女孩的双眼视物时,不管看远还是看近,所见之物都好像笼着一层厚薄不均的纱,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女孩儿在村里绕了一圈,不知何时又跑回到了河边。 河边围着的村民们竟已全数散去,方才还飘满了纸扎祭品的血红河水恢复了清澈。 先前姑娘一心只想着逃离那场诡异的祭祀,但等她一个人都看不见时,却反而更害怕了。 她沿着铺满了细碎鹅卵石的浅滩踉跄前行,想要重新找到任何一个人。 不管是同学或是老师,还是那些方才还让她只觉无比恐惧的村民也好。 终于,在她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以后,她看到了别人。 前方的一片浅滩上围着五六个小孩子。 孩子们大约六七岁的年纪,头顶扎着小辫或是双揪,穿着颜色鲜艳的团花肚兜或是小短裤,弯腰撩着水玩儿,嘻嘻哈哈地玩得十分起劲。 一路折腾到现在,姑娘的精神已然趋近崩溃,完全没有任何理性可言了。 有人就好有人就好 北泉听到自己呜呜咽咽的低语,同时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几个小孩走去。 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河水很浅,才刚浸过他们的小腿肚。 连小孩也能站得地方,姑娘一个成年人自然更不在话下。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下了河。 喂 姑娘从背后抓住了一个小孩的肩膀,用哭哑了的嗓音叫道: 你、你的父母呢? 孩子闻声回头。 女孩儿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圆而平板,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团鲜艳的腮红,以及一张红彤彤的咧开的嘴全都是用笔画上去的! 那是一个纸人的脸!! 啊啊啊啊啊!!! 姑娘嘶声惨叫了起来。 下一秒,许多只手抓住了她。 女孩儿不受控制地跌倒,一头扎进了水里。 她用尽全力地挣扎,但刚才分明只才到她脚踝的水深,竟然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都末了顶。 救命! 一双双竹篾扎成的小手按在了她的后脑上。 水从她的眼耳口鼻涌入,瞬间灌满了喉咙。 救命啊!救命啊! 她两手本能地向前伸,拼命地抓挠、挥舞、拍打,试图重新站起来。 然而这样的努力全都是徒劳的。 小纸人们大声尖叫、笑闹,死死地压在了她的身上,重若千斤。 窒息的痛苦吞没了姑娘的感知 这是怎么回事!? 废弃的玄门村,破败的民居中,一直盯着北泉的卫复渊,发现了自家老板的异常。 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在油灯和蜡烛的照明中,卫复渊看到,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地上,睡得安详平稳的北泉,忽然蹙起了眉,五官皱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 田加薪闻言,整个人一激灵,立刻回头去看插在香炉里的线香。 北泉在使用离魂咒时用来定魂引魂的是一种特制的宝篆沉香,一支大概刚好能烧四十五分钟。 现在距离他点燃线香已经过了三十分钟有余,三支香都还剩大约两个指节的长度,原本再支持个十来分钟应该不成问题。 但就从卫复渊发现北泉脸色有异的那一秒开始,线香顶部缭绕的细细青烟忽然增粗了足有一倍,一点暗红的火焰在香头燃起,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剩余的香身,同时灰烬扑簌簌落下,在香炉里堆出了三座尖顶小山。 大事不好! 田加薪脸色骤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厉声对卫复渊叫道: 快!快叫醒他! 卫复渊二话不说,扑到北泉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就开始用力摇晃: 北泉!北泉! 他凑到对方耳边大声叫道: 快醒过来!起来!起来了! 在卫复渊的粗暴晃悠中,北泉确实动了。 他双眉紧拧,表情扭曲,双脚踢动,双手在虚空中一阵乱抓,像极了一个落水之人,在极度痛苦中本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即使如此,北泉的眼睛依然是紧紧闭着的,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一般,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下一秒,田加薪发出了一声尖叫: 香断了!香断了! 卫复渊回头朝香炉一看,果然看到靠右侧的那支线香竟然突然毫无预兆的在根部一折两半,没烧完的那一节冒着滚滚黑烟倒插进了香灰里,转瞬便熄灭了。 卧槽! 卫少爷惊出了一声冷汗。 就算他不知道香折了意味着什么,但看田加薪那惊骇的神情,再看北泉现在这副难受到了极点的样子,用后脚跟想都知道,肯定是非常糟糕的恶兆了! 北泉!! 卫复渊抓住北泉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用力拍他的脸,气急败坏地喊: 你快给老子醒过来,听到了没有!? 第40章 回环11 小卫,谢谢你 北泉仍然闭着眼, 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卫复渊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左右开弓,在北泉脸上扇了两巴掌,把北泉苍白的脸颊拍得通红。 可即便这样, 北泉还是没能睁开眼。 不止如此,他无意识的挣扎越来越弱,手指在虚空中抓了两把之后, 便无力的垂下, 再也不动了。 啪。 线香折断的声音很小, 但在寂静的深夜中却无比清晰。 又断了! 田加薪一声尖叫: 又断了一根香! 卫复渊扭头一看。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1) 香炉中,靠左侧的那根也在底部一折两半了, 三支线香只剩最后一根还在迅速地燃烧着,青烟冉冉升腾,速度快得惊人。 【在三支香烧完之前,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我叫醒。】 一瞬间,卫复渊脑中只剩北泉曾经叮嘱过的这句话。 他不知道若是不能及时叫醒北泉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尝试。 怎、怎么办!? 卫复渊汗出如浆, 见北泉双目紧闭、唇色发绀, 胸口连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连忙颤抖着用手指去探北泉的鼻息: 他没呼吸了! 卫复渊对田加薪吼道。 可田加薪也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他是一个修炼了八百年的田七娃娃,但植物成精本就没啥战斗力,平常使点儿障眼法或是地遁术什么的还算凑合,但如此急迫的时刻, 让他想个辙儿把北泉不知被困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魂魄唤回来,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也没办法啊! 田加薪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北泉, 还有香炉中仅剩的那一小节摇摇欲坠的残香,急出了眼泪, 尖声叫道: 北泉不是让你帮他护法吗,怎么现在还来问我!? 本来以卫复渊的脾气,被一个小娃娃这么一怼,肯定是要炸毛的。 但现在北泉生死一线,卫少爷脑中已容不得其他。 对啊! 卫复渊心中无比混乱地想: 北泉让自己护法,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北泉曾经说过,我身上有什么来着? 对了!是功德!我身上有功德! 卫复渊对田加薪喊道: 我身上的功德,对北泉有用吗!? 田加薪被问得一愣。 他其实也不知道,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你、你试试吧! 田加薪一抹眼泪,大声喊道: 渡气也好什么都好,把你的功德匀给他,反正总比就这么呆坐着好! 卫复渊听懂了渡气二字。 这忒么不就是人工呼吸吗!? 卫少爷虽不知自己的功德能不能通过渡气的方式过匀到北泉身上,不过既然北泉他现在都不喘气儿了,人工呼吸总归是没错的吧? 想到这里,他当即不再犹豫,扑到北泉身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就凭着两年前军训时学过的那点儿急救常识,深吸了一口气,双唇凑上去,贴住北泉的嘴,大口往里面吹气。 北泉的嘴唇冷得像冰,但同时也十分柔软,触感好似某种软滑的果冻。 但卫复渊心中没有半分绮思,一心只想着要将北泉唤醒。 一旁的田加薪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香炉里仅剩的那一小节残香,深深体会到了何为度秒如年。 线香只剩小拇指甲盖的长度,以它现在燃烧的速度,最多半分钟就会烧尽。 北泉! 卫复渊不肯放弃。 他一边叫着北泉的名字,一边一口一口将气息渡到那昏迷不醒的人的口中。 而卫复渊所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的功德之光,正如点点萤火一般,随着两人交叠的唇舌,融入到了北泉的身体里 与他共感的女孩儿活活溺死在了水深堪堪只到腿肚的浅滩里,北泉在姑娘死亡的刹那,也从她魂魄残留的记忆中脱离了出来。 原本按照离魂术的正确操作,此时北泉应该循着香火的指引,立刻原路返回自己的肉身。 然而要命的是,姑娘身亡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出入口究竟在何处的碎片空间,即便是她死了,三魂七魄也无法离开,因此追着她来的北泉也和她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以北泉现在的角度看来,自己就像漂浮在宇宙里的一粒尘埃,周围黑暗一片,既无光也无声,空空荡荡,无处着落。 他左右四顾,试图找到引魂香的烟气或是香味,无果之后,又掐诀默诵咒文,想要寻到与自己肉身的联系,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也对。 北泉在心中笑自己天真。 他本就是因犯下杀孽不得入轮回的孤魂野鬼,勉强说来,那具所谓的肉身,还是他被动夺舍而来的二手货。 本就不是配套之物,魂魄与身体又能有多紧密的联系? 关键时刻感应不到,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只不过,若是我当真回不去了,加薪倒也罢了 北泉自嘲一笑: 那小子,怕不是得被吓个半死。 他脑补了一下卫复渊守着自己的尸体不知所措的样子,北泉在觉得甚是好笑之余,又隐隐感到了些许自责。 就在这时,北泉垂落在鬓角的刘海竟然很小幅度的动了动,尾端扫过了他的耳廓。 北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伸手摸了摸。 不对! 他猛然一凛。 确实有风! 在一个密闭的不知出入口究竟在哪里的碎片空间中,竟然有风! 而且还是能撩动他魂魄的风! 北泉心头猛跳两下,抬头循着微风的来处看去。 微弱的气流越发明显了。 还有点点的金光随风涌动,像一条闪烁的星河,绕着他的脚边打转。 是那小子! 北泉顿悟。 他当即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径直往金光的源头拔足疾奔 香炉里,最后一节香灰带着余烬掉落,转瞬便熄灭了。 哈啊! 北泉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好像被这口气噎住了一般,一翻身坐起,弯腰开始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卫复渊先是被北泉的突然弹起吓了一跳,随即转惊为喜。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差点儿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卫少爷双手撑地,来了个标准的失意体前屈,一边喘息一边抬眼去看咳得脸颊通红的北泉。 卧槽,真是太好了 他喃喃低语: 你可忒么的总算醒了 田加薪在北泉醒来的刹那便冲了过去,一边帮他拍背,一边一叠声絮絮叨叨。 你刚才差点儿就死了你知道吗? 田七娃娃气呼呼地说: 就跟你说别用这招吧!你看看,香都全灭了!再晚一秒你就回不来了! 北泉总算喘匀了那口气,好容易止住咳嗽,伸手在田加薪的小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好了好了,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安抚完炸毛的田七娃娃之后,他又转头去看卫复渊: 小卫,谢谢你。 卫复渊冷不丁听到北泉的道谢,愣了一下。 咳。 他摸了摸鼻子,感到耳朵有点发烫: 我也没、没做什么 卫少爷不是自谦,而是当真不觉得自己那外行得要命的人工呼吸能起多大作用。 对了,人工呼吸! 危机解除之后,刚才亲吻不对,碰触到北泉嘴唇时的感觉又径自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卫复渊的目光不自觉地挪到了北泉含笑的双唇上。 对方刚才还青白发绀的唇色已然恢复了红润,略有些红肿,带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红潮从卫复渊的耳根一直蔓延到了他的整张脸上。 好、好了! 他混乱地挥了挥手,试图将那柔软、冰凉而湿润的触感从自己的脑中驱逐出去: 你刚才嗯,我是说你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到底看到什么了? 北泉闻言,果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收敛起唇边的浅笑,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过来,该做准备了。 他站起身,回头朝卫复渊和田加薪招了招手: 我找到那个碎片空间的入口了。 时间紧迫,北泉没有详细地跟卫复渊和田加薪两人讲述自己在碎片空间里的所见所闻,只是告诉他们,那地方确实有东西在作祟。 之前在空间里还不好判断,现在看来,跟我共感的女孩应该是这个 北泉在一张瘸腿的桌子旁坐下,拿出一份失踪的老师学生的汇总档案,翻到其中一页,在一个人的相片上点了点。 卫复渊和田加薪两人凑过去一看,发现女学生的名字叫朱莉。 田加薪好奇: 你怎么知道是她的? 我听到她叫另外两个姑娘的名字了。 北泉用的显然是排除法。 而且他在女孩被纸人们按进河里的前一秒,曾匆匆看了对方映在水中的倒影一眼,虽然不甚清晰,但跟照片一对比,确实就是这个叫朱莉的女孩。 好的,现在我们知道,这群老师和学生里至少已经死了一个了。 田加薪拿起一支红笔,在朱莉的照片旁边画了个鲜红的小叉。 卫复渊拧起了眉头: 如果说失踪的人都跟朱莉的情况一样 卫少爷努力地回忆着热线电话里那个叫阿云的男生说过的话: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失踪的师生每天都会死一个呢? 第41章 回环12 当然要跟你一起去啊! 北泉闻言, 深深地蹙起了眉。 他在离魂共感时,已经亲眼目睹了那名叫朱莉的女生的死亡过程,确实就如卫复渊推测的那样, 其他在碎片空间里失踪的人,很可能也已经死在了玄门村的某个地方了。 【我每一天睁开眼睛,都看到同一群人闯入房间, 把我拖出屋子, 去参加那场该死的祭典!】 【然后我每过一天, 当祭典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同伴消失!】 阿云在电话里曾经如此说过。 摄影系的这群老师和学生是5月31日傍晚到达玄门村的, 至今已失联了四天,若是真如阿云所说的那般,每天都有一个同伴失踪的话, 那么八名师生里起码已经挂了一半了。 真的不能拖了。 北泉低头看了看手表。 表盘上显示的日期是6月5日,时间是凌晨十二点二十分。 他转头对卫复渊和田加薪说道: 我进去碎片空间看看,你们俩等在这里。 田加薪张了张嘴,一句我也一起几近脱口而出, 又很怂地咽了回去。 他一个植物成精, 战斗力确实非常捉急,若是进了碎片空间,真遇到什么事儿,怕是连自保都勉强。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担心北泉,最多也只能当个尽职尽责地门卫而已。 倒是卫少爷秉承着无知者无谓的胆大不怕死精神, 立刻跳了起来。 那不行! 卫复渊大声喊道: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是你的助手吗,当然要跟你一起去啊! 北泉斜睨他一眼, 万一进去了就出不来呢? 卫复渊想也不想的反驳道: 怎么可能,不是有你在吗? 经过一个半月来的共事, 卫少爷已对自家老板的能力深信不疑,下意识就觉得,只要有北泉在,就没有摆不平的问题。 怎么不可能? 北泉无奈地笑了笑,刚才我不就差点回不来了? 卫复渊一愣,想起刚才北泉确实曾经一度连气都不会喘了,要不是他给做了个人工呼吸 打住! 卫少爷在桌子底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这忒么都什么时候了,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他强迫自己赶紧端正态度。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跟过去了。 卫复渊正色道: 万一你真出了什么岔子,我还能像刚才那样拉你一把不是? 北泉: 不知怎么的,他确实在这时想起了方才迷失在空间罅隙时,拂过他鬓角的那一缕微风,以及随风而至的星尘般的金芒。 嗯。 北泉很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小卫就跟我一块儿去吧。 他朝卫复渊微微一笑,只是有一件事 北泉顿了顿,喃喃自语: 我得确保不会出什么差池才行。 为了保证能将卫复渊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北泉又花了整整两小时的时间,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做了许多卫少爷压根儿看不懂的布置。 这一切干完以后,时间已是6月5日的凌晨三点了,落了半宿的雨也终于停了。 北泉将卫复渊和田加薪带到了村尾的墓地边上。 我们就从这儿进去。 他往村东面一指: 碎片空间的入口就在这里。 荒村的夜,无星无月,到处一片黢黑。 卫复渊用强光手电筒朝着北泉所指的方向照去,只看到一片荒滩、丛生的杂草以及低矮的灌木。 什么都没有。 卫复渊:入口在哪里? 北泉笑了笑: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2) 村里的水源就是碎片空间的入口。 他指的正是早已干涸多年的河床遗迹。 豫南山区隔三差五就会闹干旱,尤其是水利设施十分不完善的从前,像玄门村这样的山中小村,更是必须要依赖水源才能存续。 可惜大约三十年前,村东的河流便在上游某次水患后毫无预兆地突然改道,河床一夜间干涸了个彻底,连带着地下水的水位也逐年下降,很快便连二三十米的深井都抽不出水了。 而玄门村的村民们之所以全村迁徙,也与村中的用水危机有很大关系。 现在村子荒废了下来,经过数十年的风吹日晒,河道几乎要被沙土填满,又加之杂草丛生,单凭肉眼已经很难明确区分出河床与河岸的边界了。 虽然刚才是下了一点雨吧 卫复渊用手电筒在河滩的遗迹上来回梭巡了两趟: 可现在河里没水啊?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现在没水。 他笑着说道: 但以前的某个时刻,它曾经有水就行了。 话毕,北泉手腕一翻,倾光万象笔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退后! 他忽然提高音量高喝一声。 田加薪可太清楚北泉的能耐了,见他这副要全力施为的架势,立刻抓住卫复渊的胳膊,拉着他腾腾腾连退十数步。 此时,北泉已抬起左手,在自己的右腕上用力一划,一道血线乍然绽开,汩汩鲜血涌出。 但流出的血液却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顺着倾光万象笔的笔身精致的雕花逆行而上,染红了雪白的笔头。 随后,北泉提起饱蘸鲜血的本命法器,在虚空中画起符箓来。 卫复渊已经许多次看过北泉这招凭空画符的绝技了,但范围如此之大、笔画如此冗杂的符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倾光万象笔上的血迹越来越少,而夜色笼罩的河岸已清晰地显出了一个金红色的炫目符文。 最后一笔落下。 笔锋勾勒出一撇苍虬的弯钩,北泉收回本命法器,两手结印,大喝一声:转!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巨大的金红符箓竟真的以圆心为支点,沿逆时针方向徐徐旋转了起来。 一开始它转的很慢,但每一秒都在加速,完整地转过一圈之后,已快到几乎难以看清上面的笔画了。 卫复渊屏住了呼吸他直觉很快就要发生些什么了。 而他旁边的田加薪更是紧张到瞪圆了双眼,两手死死掐住卫少爷的胳膊,把人生生掐青了一块亦不自知。 终于,在卫复渊已经数不清符箓究竟转过了多少圈的时候,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声音。 卫复渊:!!!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股激流自上游而来,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沿早已干涸的河道奔涌直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迅速接近。 北泉在此时回头,朝卫复渊伸出手:过来! 卫复渊:!!! 这忒么简直跟黄河泄洪似的架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电光火石间,他只在脑中匆匆闪过这么一个来不及说出口的念头,便眼睁睁看着向他伸手的北泉被突如其来的浪头囫囵吞了下去! 卫复渊:卧槽!!!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迅速。 在叫出声的刹那,卫复渊已经甩开抓住自己胳膊的田加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头扎进了洪峰里 卫复渊本想去捞被水流卷走的北泉,但他显然从来没有体会过洪水的威力,几乎是一落水的刹那,便觉得自己像滚筒洗衣机里的一颗纽扣一般,被水压拍了个晕头转向,全然不辨东西南北。 大约有那么一两秒钟,卫复渊似乎丧失了意识。 但随即,他被水流猛地一呛,又赫然醒转。 他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被浪头整个儿拍进了河底。 河水掺杂着不少沙土,十分浑浊,不过勉强还能视物,而且万幸水流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来得稍微平缓一些,至少卫复渊还能游得动。 这时他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为什么刚才明明还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现在一睁眼,竟然就能在水底看见东西了。 因为卫复渊心中最迫切的、也是唯一的念头,便是北泉在哪里!? 他一边踩水,一边往水面上游。 就在卫少爷快要浮出水时,他猛然看到,左前方大约数米之外,影影绰绰有个身穿白衣的人影。 北泉! 卫复渊记得北泉衣服的颜色,他立刻扑腾着朝那个方向游去。 北泉! 他竭力伸长脖子,刚换了一口气,便扯着嗓音朝前方的人影喊,然后不可避免地被呛了一口又腥又苦的河水。 卫复渊那竭尽全力的一嗓子,几乎是在出口的瞬间便被水流声吞没。 远处那白衣人影动也不动,就那么背朝天面朝下地浮在水面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落水时直接被水压给拍晕了过去。 卫复渊更焦急了。 他使出洪荒之力在水里拼了命的划,试图在水流将人冲得更远之前将北泉捞起来。 但逆水行舟比卫复渊想象中的还要困难,他扒拉到几要脱力,始终与目标差了那么一条胳膊的距离。 北泉!北泉!! 卫复渊简直快要急疯了。 他一狠心,咬牙憋气,一头扎进水里,狠很扑腾了两下,终于在一口气喘不上来之前,堪堪抓住了水面上那人的衣摆。 北泉!! 卫复渊猛地蹿出水,反手勾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哗一下翻了过来,再定睛一看 一张惨白惨白的,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的,肿胀变形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之前跟基友聊脑洞的时候,我说到这一段,基友听完后:小卫同志这样都还不辞职,对北泉确实是真爱了! 第42章 回环13 你现在人在哪里!? 有一瞬间, 卫复渊脑中一片空白,彻底吓懵了。 他本能地想要甩开面前这具泡得肿胀的浮尸, 但不知怎么回事, 卫复渊用力一推,竟然没能推开。 那具肿胀变形到看不出男女的浮尸,竟然重得跟灌了铅水一样, 不仅推不动, 反而在水流的拍击之下直往卫复渊的身上压。 挣扎中, 卫复渊与浮尸的距离极近,几乎缠到了一起。 卫少爷平生没受过此等刺激。 他只觉得尸体那张肿胀而滑腻的脸都快要贴到自己脸边了, 呼吸中尽是令人窒息的水腥气和腐臭味,真是恶心到令人几欲崩溃。 更要命的是,浮尸就像一口装满了石头的麻袋似的, 压在了卫复渊身上,任凭他怎么推搡都弄不开,反而严重妨碍了他凫水的动作,带累他逐渐往水下沉去。 卧槽!! 卫复渊急得脸都白了。 他越想摆脱浮尸, 就越是无法如愿, 简直就像这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要拖着他共赴黄泉似的。 卫复渊可不想莫名其妙淹死在这条河里。 他双脚用力,连踩了几下水,往河面上蹿高了一截,杠足了力气,掰着尸体的肩膀用力一推。 这次卫复渊终于将浮尸推开了一臂的距离。 但与此同时, 一股相反的拉力从他的衣袖处传来。 卫复渊大惊,低头一看, 赫然看见浮尸的一只手不知何时缠进了他的袖管布料里,五指成爪, 乍看上去,竟然像是尸体牢牢地抓住了他一样! 可是,一个早就泡肿了的尸体,又怎么可能抓他衣服呢? 卫复渊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 但他最近见鬼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多到他已放弃了坚守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这时再纠结一具浮尸到底会不会故意把人拖下水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如何摆脱这具诡异的尸体,才是关键! 在水里挣扎了这么久,卫复渊开始渐渐感到了气力难以为继。 但沉重的浮尸依然死死地拖着他,甚至还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北泉! 卫复渊尝试撕掉被尸体抓住的衣袖,但他的衣服全都是贵价牌子,本就韧性十足,兼之还被水浸了个透,更是结实得根本不是凭蛮力就能扯开的。 艹! 卫少爷呛了一口水。 你不是说要保我平安出去吗!? 他尤自不肯死心,拼命地扑腾,同时在心中大叫北泉的名字。 所以你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卫复渊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溺死的时候,忽然有另一股力道凭空拽住了他的胳膊。 卫少爷扭头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道金红色的光带,仿佛是一条绳子一般缠在了他的手臂上,而绳子的另一头 目光随着绳子偏移,卫复渊看到北泉就站在河岸上,单手持笔,另一只手拽着绳索。 北泉浑身湿透,不久前才特意换上的白袍松松垮垮的贴在身上,半长的栗色头发纠结成一绺一绺的,模样十分狼狈。 但此时此刻,在卫复渊眼中,北泉就像从天而降的神明,周身自带圣光。 救、噗! 卫复渊挥舞着还能动弹的那条胳膊,朝北泉求救,但刚一开口,就被河水呛了个结实。 好在北泉并没有令他失望。 缠住卫复渊的那条无形绳索很快收紧,拖着他往河岸而去。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条手臂也感受到了截然相反的拉拽是来自于那具浮尸的。 松开! 岸边的北泉大喝一声,手中的倾光万象笔朝水中一人一尸的方向一挥,便有一抹红光掠过,精准地打在了浮尸抓住卫复渊衣袖的那只手上。 浮尸握成勾爪的手松开了。 卫复渊趁机抬腿一蹬,将尸体朝外狠狠地蹬出了一大截。 身穿白衣的尸体翻了个身,恢复成了背朝天面朝下的姿势,顺着水流缓缓飘开了,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哈啊 卫复渊被北泉拖到了岸边。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随即全身一软,虚脱般仰面摊在了河滩上。 那那浮尸是怎么回事? 卫复渊勉强抬起脑袋,目送刚才差点儿害死他的白衣浮尸顺流而下,越飘越远。 怎、怎么还会抓我胳膊? 北泉收起倾光万象笔,顺便帮卫复渊撩开黏在脸上的乱发。 那具尸体,应该是失踪的老师和学生中的一个。 北泉回答: 只是他猝然而亡,还是最痛苦的溺死,死后怨气深重,又因为身处碎片空间,魂魄无法脱离,才会变成这种试图抓活人做交替的水中怨鬼。 他顺便跟自己这位没有半点玄学常识的助手来了个水鬼科普速成。 如果你刚才仔细观察观察,就会发现那具浮尸泡在水下的脚是直立的,仿若凭空站在水里似的这便是含怨溺亡的厉鬼的一个很重要的特征。 北泉用两只手指交替比了个走路的动作。 有时候,一些水深能没过人的河底的淤泥里会出现成串的脚印,就像是有人曾经在上面走过一样这其实就是溺死鬼留下的脚印,是极凶的征兆。 说着,北泉指了指卫复渊: 下次碰到双脚直立的浮尸,记得躲远一点,它们可不是你这样的门外汉对付得来的。 他家小助理确实是有功德之力护体,寻常邪祟难以侵扰没错,不过若是碰上横死的厉鬼,空有功德之力却不知应该如何使用的卫复渊依然会吃大亏,一个搞不好或许还会小命不保。 北泉看着性格莽撞又十分傻大胆的卫复渊,莫名感到又好笑又好气。 也就是这不要命的傻小子,才会看到河面上飘着个人,就啥也不想地游过去 万一这小子真出了什么事,朱陵八成也不会让我活了。 他朝卫复渊伸出手: 起得来吗?我们先离开这里。 卫复渊只是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又刚刚死里逃生,人难免有些脱力,这会儿缓过气来,已经无甚大碍了。 他耳朵微有些烫,伸手抓住北泉,借力爬了起来。 直到这时,卫复渊才有余裕仔细观察周遭的环境。 在被卷入河底之前,他们还身处凌晨的玄门村,但此时虽说不上天色大亮,但从日头的高度来看,起码也该是早晨七、八点了,稍远处还能看到星罗棋布的院落,房子都是完好的白墙青瓦,有炊烟袅袅升腾,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咳,这么说,我们已经进到碎片空间里了? 卫复渊问。 北泉点了点头: 走,我们进村里看看。 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失踪的老师和学生,确定到底还剩几人,再想办法破解碎片空间,把幸存者们统统捞出去。 至于恚鬼 北泉无声一笑。 不管恚鬼附身在谁的身上,宿主目前是死是活,反正就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它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与北泉和卫复渊在现实中所见的废村不同,这个碎片空间里的玄门村竟很有几分乡间野趣,半点都不显阴森。 二人没走几步,就迎面遇到了四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人,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只衣篮,腋下夹着搓衣板,似乎是要到河边清洗衣物的样子。 卫复渊立刻像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一样,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完全进入了应战状态。 然而乍看到两个浑身湿透的陌生人出现在眼前,这群村妇却没有露出半丝惊惶恐惧的样子。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3) 她们就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热心大娘一样,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哎呀两位贵客这是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还没到祭典的时辰呢,你们怎就这么着急? 幸好没出事,二位可别再乱跑了! 这几名村妇用的是豫南方言,口音很重,卫复渊要很仔细地听,才能连蒙带猜理解对方的意思。 而北泉的反应则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村里的客人一样,一边附和大娘们的关心,一边就开始探听他想要的情报了。 哎,是我着急了。 北泉开口时已带上了豫南方言口音,总想着趁祭祀开始前先来看上一眼。 嗨呀,莫急莫急。 一名村妇笑道: 离仪式开始还有整整一个时辰呢,你们先去换件衣服,吃些早点不迟。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其他人呢? 他又问: 我是说,其他客人已经起来了吗? 卫复渊听懂了这句话,立刻竖起了耳朵。 嗨呀,你是问跟你一起来的客人们啊。 另一个村妇回答: 我刚刚路过阿民他们家院子时,看门还关着,八成还没起床吧! 北泉心道还好,看来那群失踪的老师和学生还没死光,总算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压根儿没有问客人们住在哪里,借口要回去洗漱换衣,跟四个村妇道了再见,然后抓住卫复渊的胳膊,径直朝村中走去。 我们不是要去找摄影系那几个老师学生吗? 卫复渊看了看前方星罗棋布的大小院落,十分疑惑: 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住在哪里? 北泉回头睨了自家助手一眼: 没想到你这么笨! 第43章 回环14 四名幸存者 卫复渊:??? 他很想追问我怎么就算笨了?但又不肯轻易认输, 目光在还没荒废的玄门村的建筑物上逐一扫过,忽然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啊! 他大声叫道: 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伸手朝山坡上一指: 他们就住在那两间屋子里, 对不对! 仔细一观察,卫复渊就发现了端倪。 虽不知这个碎片空间里的玄门村与他们所处的时空中的玄门村到底相差了多长的时间,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出, 其实村中房屋的排布与他呆过的那座废村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再结合阿云在热线电话里曾经提到过的线索, 卫复渊终于明白北泉为什么会嘲笑他这么笨了失踪的老师和学生, 当然应该睡在他们曾经呆过的那两间屋子里了!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卫复渊愣是从他老板的目光里看出了长辈般的慈爱, 就仿佛是当爹的欣慰地看到自家傻儿子终于开窍了一样。 卫复渊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儿不爽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不乐意被北泉看扁了。 明明两人就差了最多五六岁凭什么他就总是拿这种看小孩的目光来看我呢! 玄门村不大,从河边走到村头山坡那两座相连的院落,也不过只需要几分钟而已。 卫少爷那隐约不爽的纠结还没平复下去, 二人已经走到了那两座小院前。 北泉选了左边的那一间。 院子的篱笆门关着,但没落锁,只用一个小木桩松松地从内侧扣着,一拔就能打开。 嗯哼, 夜不闭户的淳朴民风啊。 北泉笑着评价道。 然后他根本没有叩门, 直接就拔掉了栓门用的小木桩,打开门径直走进了院子。 院里静悄悄的,里面住的人似是还没起床。 北泉和卫复渊迈过门槛,进了小院,径直往西侧的厢房走去。 也不知西厢房是没有落锁还是所有的门锁都对北泉起不到效果, 反正他轻轻一推,就将门推开了。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 是一间现今差不多只能在时代剧里看到的豫南农村的经典卧房布置。 屋里采光很差,所以即便是大早上的, 房间也十分昏暗,呼吸间能闻到一种老房子特有的陈腐味,靠墙砌着一个略有些低矮的土炕,床上铺着红绿蓝三色搭配的老土床具。 也不知是土炕的位置是有意为之,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反正卫复渊一进门,看到的便是两对直直朝向他的大脚丫子。 卫少爷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他说不清这究竟算不算是某种直觉,反正他就是觉得这房间的布局有哪里不太对劲。 唔,真有意思。 这时,他旁边的北泉轻声笑了起来。 卫复渊转头看北泉。 北泉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解释: 很多地方,尤其是农村地区都有一个风俗,就是在屋里睡觉的时候绝对不能脚朝门。 卫复渊朝屋里一指: 比如说这样? 北泉颔首: 脚朝门,是死人的躺法。 卫复渊:卧槽!! 他吓了一大跳,一个箭步冲进屋内,掀开薄毯就去检查炕上两人的生死。 炕上躺着两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他们在找的失踪者。 二人没有穿村民们的那种手工缝制的土布衫,上半身一件三、四十块的宽松印花T恤,下面套着岔开腿就能遛鸟的大裤衩儿,完完全全就是大学男寝室的标准装束。 嘿,你们俩还活着不! 卫复渊一手一个,抓住二人的肩膀用力摇晃。 两个男生确实还活着,而且在卫复渊大力的摇晃中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们睁开眼,目光充满了惊恐和惶然,但当二人看清面前站着的高大而英俊的男生时,他们先是一愣,又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秒,竟然扑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卫复渊的胳膊。 来人了!来人了! 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了! 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你是、是搜救队吗!? 我们能出去了,是吧!! 太好了,快带我们走啊!! 这两个青年完全不在乎卫复渊全身湿漉漉的,一摸一手的水,反而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揪住对方的袖子,一叠声恳求他将自己带出去。 都别吵!! 卫复渊被闹得头疼,大喊一声,让他们住了嘴。 我们确实是来找你们的。 这时门外的北泉才抬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然后施施然走进房间: 但想离开这里,光靠我们还不行。 现在,请告诉我,你们还剩几个人,这些天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换掉一身湿衣服的北泉和卫复渊回到了这间小院的西厢房里。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四个学生,两男两女,便是全部的幸存者了。 这四人之中,其中一个男生名叫潘晓云,是摄影系六班的班长。 北泉和卫复渊一听他开口说话,立刻就断定这人便是两天前给《惊悚夜话》打电话的男学生了。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有特色了,是那种好似还未脱离变声期的扁扁的公鸭嗓,听过一次就不会认错。 只不过潘晓云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在无意识中给《惊悚夜话》打过求助电话,而北泉和卫复渊也不会特地告诉他这件事。 而另外一个男生名叫罗森。 这人身材高瘦,相貌平平无奇,北泉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性格略有些木讷,但脾气不错,成绩和摄影作品在班级里也只是属中游偏下的水平,完全就是丢进人堆里就会找不着的类型。 至于还活着的两名女生,一个叫刘玲玲,一个叫黄兰,既是室友,也是感情相当亲密的闺蜜。 她们二人原本住在隔壁一间院子里。 当姑娘们猝然被北泉和卫复渊叫醒,第一反应也跟两个男生一样,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要命的死循环了。 但随后刘玲玲和黄兰得知,二人虽是援兵没错,却不能立刻带他们离开,便崩溃地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一直哭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才蔫蔫地平静了下来。 好了,先说说你们这几天的经历吧。 刚才北泉已经跟几个村妇打听过,距离所谓的祭祀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完全够他们先将手头上的线索捋捋清楚了。 一听这个问题,四个学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一时间七嘴八舌,场面十分混乱。 北泉抬手制止了这种缺乏效率的沟通,指了指身为班长的潘晓云,小潘同学,你来说说看吧。 其他三人悻悻然闭了嘴。 潘晓云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坐正了身体: 我们在这里呆了有四天不,五天了吧 北泉:到底是四天还是五天? 潘晓云想了想:不算睡在荒村的那一晚的话,应该是四个晚上,现在是第五个白天。 北泉点了点头,心说这个碎片空间里的时间虽然不断重复,但流逝速度却是和现实一模一样的。 一开始,我还以为我们穿越了。 潘晓云来了个颇有苦中作乐精神的开场白,接着说道: 但很快的,我就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根据潘晓云的说法,原本他们打算在玄门村里住一晚,睡一觉起来,天亮了就坐车下山回程。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被一群村民冲进房间叫醒的,二话不说就拖着他们去河边看什么祭典。 当时情况很混乱,我们都被吓呆了。 潘晓云说道: 我挣扎着反抗,想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些人根本不理会我的问题,而我也挣不开他们,只能被他们一路拖到河边,看他们往河里丢纸人 等等。 北泉再一次打断了他: 你们在荒村的那天晚上,是怎么安排住处的? 对这个问题,潘晓云回答得很干脆,明显也是琢磨过的: 刚来荒村的那晚,我们四个学生住在这间大一点的房间 坐在他身边的罗森也点了点头。 老宋我是说宋老师,他一个人住对面那间小一点的房间。 说着,潘晓云又看向朱莉和刘玲玲: 我记得你们几个女生是住一间屋的对吧? 两个女孩一起点头: 我们住隔壁院子,因为害怕,所以三个人都睡在一起了。 北泉嗯了一声。 结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的人数每天都在减少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分开了,晚上都尽可能呆在一起。 潘晓云打了个冷颤,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可是没有用,因为不管我们晚上睡在哪里,又或者用尽一切办法想要保持清醒,只要时间一过午夜十二点,我们就会立刻丧失意识。 等到第二天再睁开眼,保准又是分散在原本的房间里,被一群冲进来的村民叫醒 他怯怯地看了北泉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今天是唯一的例外。 第44章 回环15 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的,对不对? 接下来的时间里, 潘晓云作为主述,其他三人充当补充,将他们这几天的经历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头一天, 也就是5月31日那晚,当这群老师和学生找到荒废已久的玄门村时,根本不觉得害怕, 只把这一切当成是采风途中一场新奇而有趣的插曲而已。 虽然是一座空无一人的荒村, 没水没电, 连网络都时断时续信号不佳,但一群学生仍然玩得很开心。 他们拖着大不了几岁的辅导员宋祈玩了笔仙、钱仙, 还有人非要试试在路口敲碗之类的民间传说是不是真能见鬼。 不过四人都很肯定地说,那晚众人确实作了许多死,还有人故意一惊一乍地吓唬同学, 但事后回忆起来,不管是游戏过程中,还是当晚过夜的时候,似乎都没发生什么确实能称之为诡异的事。 听到此处, 北泉点了点头, 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 直到玩到将近凌晨一点,这群学生总算觉得累了。 当时我和老宋呃,宋老师将玲玲她们三个女生送回隔壁小院,盯着她们的窗户熄了蜡烛,还替她们掩好院门, 才回来咱这边睡觉的。 潘晓云看了刘玲玲和黄兰两个姑娘一眼,继续说道: 我很确定当时大家都回房休息了。 那晚潘晓云很累, 几乎是一躺倒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人事不省。 当潘晓云讲到这里时, 北泉还跟另外三个学生确认了一下,三人纷纷表示自己也睡得很好,那天晚上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结果他们这一睡,就是第二天被村民们叫醒的时候了。 等等。 说到这里,北泉抬手打断了学生们的叙述: 你们被村民们叫醒时,有留意过身边的同学吗? 潘晓云等人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难以理解北泉的意思。 北泉耐心补充: 我指的是,包括你们自己,还有现在已经不见了的那三位,当时全都在房间里吗? 两个姑娘互相对视一眼。 嗯,我和玲玲应该都在。 黄兰抬手比划了一下,被那些人拖出门时,我确实瞅见朱莉也在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4) 她很肯定地说道。 北泉又将目光转向了两个男生。 潘晓云有些懵逼。 他为人热诚,心眼也好,但性格有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遇事容易惊慌失措。 他一觉醒来惊觉自己已不在废村之中,面前挤满了陌生的村民,还硬要把他拖出门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彻底吓傻了,连挣扎都没怎么挣扎就被一路裹挟到了河边。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在潘晓云的记忆中,自己的身边确实还有其他同学的身影,也听到了他们叫喊的声音,但若是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实在太难为他了。 反倒是看起来木讷寡言的罗森代替他们这位不怎么靠谱的班长,回答了北泉的提问: 应该四个人都在,我有看到大家。 北泉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继续说下去。 潘晓云说他第一天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连逃都不敢逃,就这么站在岸边,双腿哆嗦着看完了一场所谓的祭典。 而他描述的祭祀过程,与北泉借用朱莉魂魄的共感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 先是上来一群壮小伙儿,将上百个纸人纸马抬到河边,一个个全都抛进了河里,接着倒入大量腥臭的血液,村民们再一边唱歌,一边用小刀划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河水之中。 不过与吓得半路就逃跑了的朱莉不同,潘晓云第一天便坚持看到了最后。 原来在滴血入河之后,还有一个步骤,那便是所有人齐声大喊: 送煞神!化怨气!万劫随水去,风调雨顺、灾厄不侵! 喊完之后,再点燃一大蓬气味奇怪的干草,将烧尽的粉末全都倒进河里,整个祭祀才算完成。 嗯,那之后呢? 北泉继续问道。 仪式完了之后,村民们就一哄而散,也没人管我们了。 潘晓云回答: 我们没地方可去,只得先回来了 他指了指他们现在身处的房间。 然后,我们就发现,朝阳,还有朱莉两人都不见了。 北泉知道他说的是一个名叫董朝阳的男生,以及曾与他共感过的女生朱莉。 后者北泉十分确定女孩儿确实已经死了。 而另一个,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现在已经失踪的所有人,照朱莉的情况推测,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 北泉想了想,追问道: 第一天就少了两个人吗? 没错。 潘晓云用力点头: 是我先发现朝阳他不见了的。我们在学校里就是室友,所以关系比较要好。 他又转头看向刘玲玲和黄兰: 至于女生那边,是宋老师去确认过,才知道朱莉也消失了的。 两个姑娘也连忙附和,表示情况就是如此。 原本一座荒村一夜间变成有人居住的村庄就足够诡异了,更何况还一口气少了两个人,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个好歹,胆子稍小些的差点儿没直接精神崩溃。 有人提出立刻离开村子,但潘晓云好歹记得自己是班长,坚持要先去找一找那两个不见了的同学。 于是剩下的六个人分成了两组,辅导员宋祈带着刘玲玲和黄兰先去村口开车,而三个男生则在村里寻找失踪的同学。 他们约定无论找不找得着人,一小时以后都在村头见面,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再碰头的时候,不管是找人的还是找车的,全都无功而返。 众人很快发现,他们被困在了这座诡异的山村里,根本连一步都无法离开。 我们甚至试过徒步走出去 潘晓云沮丧地说道: 但是没有用,我们不管怎么走都只是绕着这座村子打转而已!就算不停地、不停地走上好几个小时,最后也一定会回到这里! 在碎片空间里的第一天,众人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村子里了。 惶惶不安的师生们折腾到天色全黑也没有找到离开的方法,只得回到村中,在热情的村民们的安排下,重新住进了这座小院。 只不过已经少了两个人,他们谁都没有勇气分开,不管男女,大家都挤在了一间屋里,而且谁都不敢睡,打算就这样挨到天亮再想办法。 结果时间刚到半夜,原本以为要通宵的几人就好似中了迷魂咒一般,直接丧失了意识。 等他们再睁开眼时,所见所闻竟然跟头一天一模一样而唯一不同的是,失踪了的董朝阳和朱莉没有重新出现。 等等。 北泉又再次叫停了潘晓云的叙述。 你确定是午夜十二点吗? 嗯。 潘晓云亮了亮手上的腕表。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随身的物件才能保留,其他的包括手机行李啥的全都丢了我恰好有睡觉不脱手表的习惯,所以是唯一一个有表的。 他解释道: 我这几天都怕得不敢睡,隔个十几二十分钟就会情不自禁地看一次表呢。 北泉明白了。 想必这小子找到了规律之后,就一直盯到了十二点,才得以发现这个碎片空间的准确回环节点。 在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里,他们依然跟第一天一样,每日被村民们叫醒,然后被硬拖去看一场他们已经看过的祭典。 而且,每一天,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都会有一个人消失无踪。 第二天丢的是天真。 潘晓云指的是一个名叫蔡天振的男生,因为名字谐音,所以通常昵称为天真。 北泉把所有人的资料都记得很清楚,他知道这位天真同学是罗森的室友,同时也是曾被他共感过的姑娘朱莉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潘晓云就有些自责。 我们本来约定好不管到哪里都要起码两个人一起行动的,那天我跟天真是一组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就只是去上了个茅厕,让天真在门外等我而已可等我出来时,他、他人就不见了 北泉心道其实这还真不能怪你,真要出事的话,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第三天,轮到老宋不见了他只是和罗森一起出门打个水而已,就再也没回来了! 潘晓云回忆这一段的时候,仍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也忘了要对老师用尊称了: 虽然老宋平常总是跟我们嘻嘻哈哈的,但人其实很靠谱他、他一不见了,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他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鸟窝头。 我们当时吓得快要疯了,一心就想离开这里,但是没有用啊!我们跑不出去!这村子看着就那么点儿大,但不管朝哪个方向跑,最后一定会回到这里 潘晓云神经质地用指甲在手臂上抠出了一个一个的印子,无意识地说出了与他在热线电话中曾经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轮到我了,对不对? 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的,对不对? 北泉目光一转。 可是你们还剩四人吧? 他笑了笑: 这么说,你们昨天并没有人失踪咯?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所有相关人物都出场完毕了,大家可以猜谁是祸根了,买定离手!(喂) 第45章 回环16 果然是高人! 若是北泉推测得没错, 两边的碎片空间流逝的速度基本相同的话,那么失踪的老师和学生触发循环的时间应该从本月1日开始。 6月1日,回环的第一天, 他们丢了一个男学生董朝阳,以及曾被北泉共感过的女生朱莉。 6月2日,回环的第二天, 失踪的是朱莉的男朋友蔡天振。 6月3日, 回环的第三天, 也就是北泉通过《惊悚夜话》接到潘晓云的求助电话那日,他们丢了辅导员宋祈。 而今天已是6月5日了, 这么算起来,昨天的6月4日,也就是回环的第四天, 幸存的四个学生一个没少,全都坚持到了现在。 那么,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才打破了先前每日必有一死的循环。 果然, 听了北泉的问题之后, 四名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刘玲玲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我猜,昨天本来该是我出事的 她转头看向黄兰,还好是兰兰救了我。 刘玲玲告诉北泉和卫复渊,昨天, 在第四次被迫看完那场祭祀以后,她马上很有经验地找到了同样被留在河滩上的黄兰。 她们俩哪里都不敢去, 立刻就往还算熟悉的小院赶,想要尽快与剩余的同伴们汇合。 经过前两日的教训, 学生们不敢再去茅厕,不敢出门打水,甚至连到屋后的灶台开火都不敢。 众人只能就着屋檐下瓦缸里的生雨水啃供桌上的面饼,连生理需求也只敢用屋里能找到的容器勉强解决。 好在这个空间里原本拥有的一切都是循环的,吃光喝完的食物和饮水第二天就会重新出现,和前一天一模一样,这才没让他们过于饥渴难耐。 只是即便如此小心,昨天刘玲玲依然出了事。 我们只是从院子边上绕过而已 刘玲玲心有余悸地说道: 然后,就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 北泉点了点头,心说鬼拉脚这种杀人方式,真是太老土太没创意了。 我当时吓坏了,回头看了一眼,就、就看到 回忆昨天生死一瞬的恐怖经历,刘玲玲连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我就看到,从一个水洼里,伸、伸出了一只手,抓住我的脚,一直往下拖! 北泉挑了挑眉:从水洼里? 没错,就是水洼! 旁边的黄兰插嘴道: 我看得很清楚,就是那种很浅的水洼!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节距离,大概就只有那么两三厘米深,连鞋面都淹不过的那种! 姑娘急切地解释道: 可是那只手就从那么浅的积水里伸了出来,抓住了玲玲的脚,还将她往水里拖!! 旁听了许久的卫复渊打了个哆嗦。 想象力丰富的他已经自动脑补出一个画面:又浅又小的水洼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沼泽,里头藏着一只水鬼,随时准备将人拖进去。 北泉微微一颔首: 那么,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确定 刘玲玲和黄兰对视一眼。 根据两个女生的描述,当时刘玲玲整个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浅浅的水洼以下,就剩个腰部还露在外头了。 她一边尖叫一边哭喊,两条胳膊拼命扑腾,试图找到任何可以着力的支点然而并没有用,因为从水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从姑娘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往水里压去。 就在刘玲玲眼看着就要被拖进水里的时候,黄兰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哪来的勇气,竟然伸手直接去掰抠在闺蜜身上的鬼手 然后,我戴在手腕上的一串玉手牌就断了 黄兰朝北泉和卫复渊亮了亮手腕: 不知怎么的,在手牌断掉的同时,那只鬼手就放开玲玲,缩回水洼里,消失不见了。 说着,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腕子。 那串手牌是我外婆的遗物,我妈说戴着可以辟邪消灾。 姑娘颇为遗憾的苦笑了一下: 可惜,今天我醒来时,发现手牌并没能恢复原样我猜,应该是它昨天替我们挡了那一劫吧。 北泉的唇角很小幅度的勾了勾。 他心说这姑娘还不错,看到朋友被鬼抓腿这么恐怖的一幕,非但没有吓得调头就跑,反而还敢出手去救,也算够仗义的了。 虽说如果没有那玉手牌的保护,其后果很可能是买一送一,两人一起搭进去,不过就冲着这姑娘的勇气,北泉也决定要把她俩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不过 北泉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刘玲玲和黄兰两个姑娘脸上扫过。 从这两人昨天的经历中,至少证实了自己的两个猜测 很好,这样就好办多了。 北泉如此想到。 不管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什么,它的媒介都是水。 北泉向几个学生解释道。 潘晓云虽然心理素质很不怎么样,但不慌张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立刻就抓住了关键字眼: 这么说,我们只要远离水源就能保命咯? 说着他一握拳头: 反正这里的时间不是会一直循环吗?我们一直不吃不喝估计也死不了吧? 北泉微笑反问: 所以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 潘晓云一愣:啊? 北泉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 远离水源或许确实可以暂时保命,但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使用同一个媒介。 他顿了顿: 换而言之,我们必须从水里出去。 潘晓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和两个女孩儿一样见识过那只从水里伸出来的鬼手,但光只凭脑补就已经把自己吓了个够呛。 那、那 他颤抖着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北泉从怀里摸出一只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早上九点二十二分,距离祭典开始还有大约半小时。 现在我们还什么都做不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5) 他笑了笑: 至少要等到祭祀开始以后再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北泉就不再浪费时间,径直起身,做起了必要的准备。 这次他为了进入碎片空间,没有像平常那样随身携带那只黑色的皮箱与那柄黑丝面的雨伞,连惯常爱穿的黑衣也换成了月白色的宽松长袍。 只不过刚才他从水里爬出来时白袍已经湿透了,自然不能继续穿,所以他现在穿着的是从民居里随便翻出来的一件不合尺码的暗蓝色的棉衫,款式又土又旧,袖子和裤腿还明显短了一截。 不过饶是如此邋遢的一身衣服,北泉依然穿出了世外高人的范儿。 而四名学生连续经历了四天的死循环,几近绝望之时,骤然看到北泉和卫复渊出现在自己面前,早把二人当成了从天而降的救兵。 这会儿他们看北泉严肃认真的不知在捣鼓些什么的样子,全都正襟危坐,别说追问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就生怕打搅了高人作法。 北泉手里没有任何法器,甚至连一张现成的黄符都没有,唯一可用的就只有他的倾光万象笔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 北泉将所有人赶下炕,掀了被子,将底下的凉席抽了出来。 这家人用的是竹篾编的席子,显然已经睡了很久,边缘参差不齐,很多地方的编绳也已脱线开裂了。 北泉指挥卫复渊帮忙,将席子的编线全部剪开,拆成一片一片的竹篾。 而他则化出倾光万象笔,划破手,用自己的血作为媒介,开始在竹篾上疾笔奋书。 潘晓云虽然害怕,但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伸着脖子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北泉写在竹篾上的字形状轻灵飘逸,起承转结皆美感十足,但却潦草得让他连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很快的,潘晓云注意到更奇怪的一点。 他亲眼看到北泉划破掌心,再将血滴蘸到笔尖上,可明明应该碰到空气就开始凝固的血迹在毛笔上停留了很久,直到北泉将所有竹篾写完,都半点不见干涸,颜色一直鲜红饱满,当真像是上好的朱砂墨一般。 果然是高人! 潘晓云心中那一小撮希望的火苗儿又骤然蹿高了一截。 二十分钟之后,北泉写好了他需要的所有竹篾,将它们全都摞成一摞,再用旧棉线扎好,塞进卫复渊手里。 你拿着这些。 北泉凑近卫复渊,吐息几乎贴在他的耳廓上,低声叮嘱道: 等我叫你时,你就将它们全都往有水的地方丢,明白了吗? 卫复渊强忍住想要揉耳朵的冲动,胡乱的点了点头,却在不知不觉中连耳根都涨得通红。 就在他刚刚收好竹篾的时候,屋门忽然被从外侧咚一声开了。 一大群村民涌了进来,足有三四十号人。 这些村民就像是游戏剧情设定好的NPC一样,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贵客们全都请去观摩他们的祭典。 村民们根本不在乎这些贵客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已经醒了,更不在乎他们为什么全都在一间屋子里,口中纷纷重复着快走、要开始了之类的台词,不由分说抓住众人的手就往外拉拽。 四个学生已经被拉过四回了,知道反抗无用,全都放松了身体,任由村民们将自己拖出去。 卫复渊则想找北泉的身影,但挤进房间的人实在太多,场面太乱,一时间竟然看不到他家老板到底在哪里。 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目的地相同,有北泉在,总不会放任自己吃亏,于是也就不再做那些无用的挣扎了。 第46章 回环17 终于找到你了 河边已聚了一大帮村民。 卫复渊一开始还有点儿懵逼, 不过他一米八七的个头,哪怕是在两三百号人里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很快就找到了同样挤在人堆里的北泉。 两人距离不算太远, 卫复渊靠着身高体格优势往自家老板那儿挤了挤,靠到了他的身边。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侧身低头,凑到北泉耳边, 生怕旁人听到, 于是刻意压低声音。 其实卫复渊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时河水湍急, 加之周遭喧嚣鼓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 朝他微微一笑,用嘴型说了不要急三个字。 卫复渊不知北泉究竟有何计划,现在又没法盘根就底, 只得按捺下焦躁,默默地等待祭祀开始。 这时,喧哗声骤然大了一倍,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锣鼓声, 一群年轻的壮小伙儿抬着上百具扎纸人来到了河边。 纸人们被一个个投进了河里。 卫复渊注意到, 河中的水流明明十分湍急,但轻飘飘的纸人却没有被冲走,密密扎扎地挤在河面上,很诡异地原地打着旋儿,那画面, 就仿佛河上铺满了浮尸,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个场面, 在村民们往河里倒进了大量的腥臭血液之后,就变得更加骇人了。 猩红的河水层层翻卷, 吞吐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纸人,真有如传说中的血池地狱一般。 卫复渊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简直醺人欲呕,他深深地蹙起眉,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 就是现在! 北泉却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大喊了一声。 卫复渊当了这一个多月的助理,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他想也不想就掏出了怀中的竹篾,解开绳子就想要往河里扔。 北泉刚才叮嘱过他,要把写好的竹篾丢进水里而现在离他们最近的水源,毫无疑问就是这条河了。 竹篾一共七七四十九片,每一片都不过一指长两指宽,上面写满了卫复渊看不懂的血字。 河水本就被鲜血染红,又飘满了各种扎纸祭品,小小的竹篾扔下去,原本应该很不起眼才对。 但就在卫复渊取出竹篾,要抛还没抛的时候,原本仿佛游戏剧情NPC一般的村民们竟然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东西,纷纷转头头来,表情迅速凝固,既而转为惊骇。 卫复渊心道不妙! 他当机立断,胳膊一顶,用力撞开了身旁的人,又挣开不知从何处伸过来的手,两步跨过浅滩,抬手将那叠竹篾丢了出去,同时大吼一声: 走你!! 薄薄的竹篾没什么重量,即便卫复渊用尽全力也扔不出多远。 但它们确实落在了河里。 在接触到河中血水的瞬间,四十九片竹篾同时泛起了金红色的光。 河岸上的村民们骤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卫复渊注意到,四十九片竹篾明明漂浮在水中,却彼此以红光相连,隐隐组成了一个符文的形状。 紧接着,血红河水忽然像是沸腾了的开水一般,翻滚着掀出了滚滚浪头。 河中漂浮着的纸人霎时间被翻涌的河水扯了个七零八落,又转瞬间全都卷入了河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复渊这会儿站得离河很近,差点儿被血水卷进去,幸好他反应够快,腾腾连退数步,才堪堪离开了危险区域。 不,等等!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卫少爷赫然回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原本应该围站在河边的几百号村民们,就好像按下了停止键的录像带一般,这时一个个定格在了原地。 他们每个人都保持着某个瞬间的姿势,皆面露惊骇,表情狰狞,张口瞪眼、双手前伸,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胆敢破坏他们祭奠的不速之客撕成碎片一般。 只不过村民们却没有再动一下。 因为下一秒,北泉已经现出了他的本命法器,笔尖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笔锋过处,金红的光芒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坠入了沸腾的湖水中,与四十九片竹篾组成的阵法融为一体。 霎时间,红光大盛。 卫复渊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下而上,天地亦随之摇晃起来。 他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猝然跪了下来。 而在压力骤然袭来的同时,他身后的村民们就像被海浪拍碎的沙雕一样,转瞬间全都化成了齑粉。 北 卫复渊单手撑地,想要看看北泉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时,北泉说话了。 还不打算现身吗? 北泉冷冷地问: 再不出现,你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碎片空间,马上就要被我压碎了啊! 话音落下,卫复渊骤然感到身上所受的压力又增大了一层,连忙更用力地撑着震颤不已的地面,才避免了直接来个五体投地的窘境。 卧槽! 他在心里骂道: 北泉你也太不讲究了! 别这鬼地方还没碎,我就先被你压碎了! 卫复渊勉力抬起头。 原本围拢在此处的两三百号村民已然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不见了,此时的河岸上,就只余下与他同样狼狈地趴在河滩上的四个学生而已。 他又艰难地扭头去看北泉。 从卫复渊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北泉似乎一点都不受压力影响的,笔挺的脊背、修长的颈项,以及线条瘦削却优美的下颌而已。 真忒么能装逼! 卫少爷愤愤然地想: 你倒是先放我们出去啊! 实际上,北泉现在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游刃有余。 他一上来就放了大招,其实为的就是震慑住制造出这个碎片空间的某个东西,逼对方现出真身。 只是哪怕他提前写好了竹篾,要维持住现在这个阵法,对北泉而言,也是消耗非常巨大的。 偏偏玄门村本身就是个天然的聚阴盆,特殊的地理环境更是让这个碎片空间汇聚了远超过它本身体积的阴气,想要靠他自己的力量从内部破坏 北泉暗暗咬牙。 不是不行,怕只怕接下来就没力气再战斗了 然而那不知躲在何处的东西,远比北泉以为的更能忍耐。 在阵法的重压之下,碎片空间里的村民已全部消失,星罗棋布的院落也如同被推倒的玩具积木一般,一间接一间地接连倒塌,崩散,最后化为粉末。 但饶是如此,创造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依然不肯现身。 没办法了! 冷汗自北泉的额角流下,沾湿了他的鬓角。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逼得更狠一些了! 喂,小卫同志! 北泉开口叫道: 帮个忙。 卫复渊听到北泉叫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我现在像是还能动的吗!? 平常总是笑面迎人的北泉却在此时变得蛮不讲理和强人所难了起来。 站起来! 他不由分说: 如果你还想回去的话! 我#¥%#¥¥! 卫复渊在心里骂了一串马赛克,满脑子都是老子忒么回去就辞职! 可即便再不情愿,现在他也没得选择了。 卫复渊双手撑地,咬紧牙关,顶着几乎能够压碎他脊梁的沉重压力,好似一只蜗牛一样,手脚并用,十分狼狈地爬了起来。 只是连卫少爷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一寸一寸挣扎着移动的时候,他的全身都泛出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像一层护罩一样将他包裹了起来,替他抵消掉了一部分阵法带来的重压。 好不容易的,卫复渊终于站了起来。 你、咳 他问北泉: 你到底要让我干嘛? 北泉一句解释也没有,直接命令道: 无名指划开,把血滴到地上! 卫复渊真是一口血梗在喉头,又不敢不从。 他身上没有任何利器,也没有北泉那般手指在皮肤上一划就能拉出一条血线的本事。 没办法,他只得用从古装剧里学到的那一招,将左手无名指塞进嘴里,狠狠一咬 伤口很深,鲜血一滴一滴落到了河滩上,很快就形成了足有硬币大的一小滩血泊。 卫复渊正想问北泉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便惊诧地看到,自己滴到地上的血滴竟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朝着某个方向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血丝越来越长,越攀越远,仿若一根纤细的蛛丝,所朝的方向竟然不是犹自翻滚着血浪的河水,而是村尾那片埋葬了不知多少往生者的墓园。 北泉轻轻一笑: 终于找到你了。 下一秒,卫复渊感到周遭的压力骤然减轻。 他站直了身体,茫然四顾。 河中那由四十九片竹篾组成的阵法已然消失,沸腾般翻滚不休的河水也恢复了平静。 其他四名学生也陆续爬了起来。 他们比卫复渊更迷茫,根本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 班长潘晓云犹豫地开口: 这就结束了?我们能出去了? 北泉转头看向潘晓云。 当然没有,这才刚开始呢。 他微微一笑,说出了令几个学生简直想要晕厥过去的答案: 现在,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元凶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作者有话要说:Mr.卫.今天也很想辞职.复渊 第47章 回环18 很好,恨就对了 北泉率先走在前面, 卫复渊跟在他旁边,而四名学生人人都生怕被落下,互相搀扶着, 战战兢兢、踉踉跄跄地跟在了后面。 卫复渊刚才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已经延伸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并且缓缓地向某个方向越行越远。 北泉等人跟随血丝的指引, 穿过小半条玄门村, 一直走到了J字的拐弯处。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是一片墓地。 卫复渊注意到,这个碎片空间里的玄门村, 在北泉刚才那一波爆发式操作下,不仅村民全都消失了,连带村中的房子也跟经历了大地震似的, 放眼看去就没一间是完好的。 但村尾的这片墓地却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6) 小小一块土地埋了太多的死人,坟包密密麻麻的,许多地方连个可落脚的空隙都没有。新些的坟墓还有墓碑,时间太久远的那些就只剩个不比地面高出多少的小土堆了。 这样的场景, 放谁看了都会觉得阴森可怖。 但北泉的目标却不是这片埋葬了玄门村祖孙十八代的墓地。 他在一口枯井前停了下来。 这口古井距离墓地大约二十米左右, 隐藏在一颗合抱粗的老槐树后面,显然已有很长的历史了。 枯井的井台不高,大约只有半米左右,爬满了青苔与泥垢,再被井沿旁边堆积的落叶与树根一遮挡, 实在非常容易让人忽略掉它的存在。 而卫复渊滴下的血线所指的,正是这口毫不起眼的废井。 出来吧。 北泉单手叉腰, 对空无一物的废井喊道。 卫复渊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知名井中女鬼贞子小姐姐的经典形象。 很显然,其他四名学生也有同感, 四人非常默契地齐齐向后倒退了两步,一起用惊恐的眼神盯住那口废井。 三十秒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速战速决不行吗? 北泉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行吧,既然如此 他回头对卫复渊招了招手,小卫,你过来。 卫复渊警惕地瞪着北泉: 你又要干嘛? 北泉指了指那口枯井: 把你的血滴进去试试。 卫复渊: 他慢吞吞地挪了过去,伸长脑袋,朝水井看了一眼。 这口井非常非常地深,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一眼根本看不到底,,里面的水早就枯竭多时,井壁上糊着一层干透的淤泥。 卫复渊回头问北泉: 把血滴进去会怎么样? 北泉笑着一摊手: 试试不就知道了? 卫复渊挤了挤无名指上的伤口,挤出两滴血,滴进了枯井中。 两秒后,他听到了从废井的最深处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哒、哒哒、咔哒 卫复渊蹭一下跳了起来,像一只兔子般蹿回了北泉身边,不自觉地往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的自家老板身后躲。 咔哒 哒、哒哒 趿拉 听起来仿佛是什么硬物在敲击井壁,中间还夹杂着重物拖拽的动静。 光用耳朵分辨就能听出来,井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由深及浅,离井口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忽然间,一只手从枯井中伸了出来。 这只手苍白、修长而且骨节分明,从大小形状判断,应该是属于男人的,指尖指甲翻卷,布满泥污和斑斑血迹。 缩在最后的刘玲玲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啊! 她喊道: 是朝阳!是朝阳啊! 姑娘一个学摄影的,对时尚很敏感,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只手腕子上那条菱形花纹红黑白三色的编织绳正是属于跟他一同来的,第一天就消失无踪的同学董朝阳的! 果然,第二只手搭上井缘,随后是一颗低垂的脑袋。 董朝阳用贞子登场的经典姿势,缓缓地从水井里爬了出来。 复数的倒抽气声响起,还隐隐夹杂着女孩的哽咽声。 卫复渊无意识地用手死死揪住了北泉的袖子,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已从枯井中探出大半个身体的董朝阳背上,竟然背着一具枯骨! 那明显是人类的骨架子,早就烂到看不到一丝血肉了。 但就是这么一具光秃秃的骷髅,现在就像一只大蝙蝠一样,手脚张开,死死地环抱住董朝阳的身体,蝎子足肢般的肋骨一根根嵌进了男生的背脊中,乍看起来,简直好像是董朝阳的背上长出了另一副骨架似的。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 可怜的潘晓云眼见几天前还与他谈笑风生的同学变成了这副模样,极度惊吓之下,紧绷的神经已趋近绷断,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哆嗦着喊道: 是、是它杀了朝阳吗? 这时,背着骷髅的董朝阳已经爬出了枯井,噗通一下跌落到了枯枝与落叶堆中。 北泉注意到,董朝阳的后脑向下凹陷出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深坑,伤口上沾满泥污、落叶与青苔,干掉的血迹糊了满脸,把他原本一张称得上清俊秀气的脸蛋染得面目全非。 而董朝阳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显然已经摔断了,尤以右腿的伤势最为严重,小腿朝外扭出一个完全不正常的角度,断骨戳破皮肤支棱出来,白惨惨地露在了外面。 趴在地上的董朝阳用还完好的那条手臂撑起上半身,慢慢地抬起头。 他背上的那具骸骨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模仿董朝阳的姿势抬起了自己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脑袋,黑洞洞的眼窝里,似有两撮幽蓝的磷火在燃烧。 妈啊!!! 潘晓云再也受不了了,惨叫一声,双眼一翻两腿一蹬,直接就晕了过去。 刘玲玲和黄兰两个姑娘也不见得比她们班长冷静多少,这会儿缩成一团抱在一起,像两只落水的鹌鹑般瑟瑟发抖。 反倒是平常最木讷的罗森,此时还能用自己的双腿站着,浑身僵硬地死死盯住明显已不是人了的董朝阳。 早说了没必要躲着嘛。 北泉低声笑了起来,说吧,你 他顿了顿,改了口: 你们有什么心愿未了? 董朝阳和他背上的骷髅一起看向北泉。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他们重复的都是同一个词: 【我恨】 卫复渊很确定,他确实听到了两把声音。 其中一把嗓音是属于一个青年人的,而另一把音调则更高更亮,年纪应该更小一些,大约处在还能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两把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恨】 【我恨】 【我好恨好恨好恨】 一字一句,皆椎心泣血,似真有滔天恨意,刻骨难消。 卫复渊转头去看北泉。 前几个星期里,他自觉已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恚鬼,可不知为何,卫复渊总觉得面前这一人一骨,似乎跟他遇到过的那些恚鬼都不一样。 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卫复渊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很好,恨就对了。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北泉笑了起来。 他袖起双手,藏在肘弯处的右手心反扣住倾光万象笔。 我确定我可以帮你们。 北泉对还趴在地上的董朝阳与他背上的骨架子说道: 只是,你们得先让我知道,你们恨的究竟是什么。 董朝阳或者说是董朝阳的尸体,竟然像是听懂了北泉的意思一般,小幅度地歪了歪头,连带着他背上的骷髅也随之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很好,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北泉笑了笑,同时手腕隐蔽地一翻,把藏起的倾光万象笔重新收回了气海中。 只不过两个人稍微有点麻烦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只能辛苦一点了 卫复渊:?? 他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朝北泉的方向靠了靠,试图听清自家老板在低声嘟哝些什么。 下一秒,毫无准备之下,卫复渊忽然感到一股力量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卧槽!!! 在魂魄出窍的瞬间,卫少爷几欲破口大骂。 每次都是这招,北泉你忒么也太损了!!! 然而他还是无法抵御那熟悉的天旋地转感,整个人随着拍在后脑上的力道向前一扑,直接栽进了北泉的怀里,又被人拎住衣领,朝前一丢,便四仰八叉地飞了出去 不行!我不同意!! 卫复渊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带着破音的嘶喊,刺得他鼓膜生疼。 他勉强调整焦距,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四周一片黑暗,唯二的光源是他和对面那人手中拿着的手机的电筒背光。 与他对面而站的是一个男青年,因为照明太暗,光源又一直在晃动,卫复渊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出了对方究竟是谁。 那人的脸,卫少爷在失踪师生的档案名单里见过,正是辅导员宋祈。 而在卫复渊认人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已经又吵了起来。 董朝阳一点儿没有表现出学生对老师应有的尊敬,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一边哭一边骂道: 你现在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老婆儿子了!? 那你勾搭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老婆儿子呢!? 你说你对她硬不起来的时候,怎么就不想她了!? 卧槽! 卫复渊懂了: 这忒么竟然是师生不伦,还是基佬骗婚的那种! 第48章 回环19 我请你免费看一场纪实电影 董朝阳的情绪非常激动, 辅导员宋祈也被自己的学生逼到了绝路。 卫复渊不知道他们的争吵是如何开始的,但很显然二人谈崩了。 董朝阳强迫宋祈跟自己的妻儿摊牌,而宋祈则只想与对方维持地下情人的关系。 他们现在正身处墓地旁边, 离其他人夜宿的两间小院相当之远,但废村的夜晚无比寂静,董朝阳完全没有控制音量的大呼小叫简直能顺风传出二里地去。 宋祈怕极了。 他很怕被其他学生发现自己和董朝阳的关系, 进而捅到学校去。 宋祈扑过来, 一边试图安抚董朝阳, 一边去捂他的嘴。 但两个身高和体格相差不远的男人,一方想要彻底压制住另一方, 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二人很快从拉扯变成了扭打。 混乱中,他们充作电筒的手机双双掉落在地,宋祈将董朝阳压在了身下, 一条胳膊横过他的前胸,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捂住了自家小情人的嘴。 说实话,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卫复渊其实能感觉出宋祈没有杀意。 若非如此, 在这个姿势下, 宋老师现在就不该只是捂住董朝阳的嘴,而应该直接下手掐他的脖子了。 可对于董朝阳来说,他口鼻被捂,呼吸不畅,又被另一个人的重量所压制, 极度的激愤之下,自然挣扎得愈发剧烈。 混乱中, 董朝阳一口咬在了宋祈的小鱼际上,趁着对方吃痛缩手的当口, 将人狠狠推开,翻过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跑去。 慌不择路之下,董朝阳完全没注意到隐藏在树根、落叶与枯枝堆里的枯井。 下一秒,一股力道从他背后袭来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董朝阳体内的卫复渊只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随即脚下踩空,骤然栽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卧槽! 重重摔到井底的同时,卫复渊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他也在剧痛中感到眼前一黑。 那口枯井估摸着起码得有四五层楼的高度,董朝阳猝不及防摔下来,竟然侥幸没有摔死,但断胳膊断腿肯定是难免的。 卫复渊与董朝阳的魂魄处于共感之中,自然也能体会到分筋错骨的极致痛楚,他动弹不得,只能勉力抬起头,一边哀嚎,一边声声叫着宋祈的名字,祈求他将自己救出去。 董朝阳以扭曲的姿势半蜷缩在井底,双眼被痛楚与绝望的泪水迷住,视野中一片朦胧。 他奋力抬起勉强还算完好的那只手,试图透过一圈小小的圆形井口,触摸漫天星光,仿若那就是他唯一能触碰到的救赎。 宋宋祈 董朝阳凄声哀求道: 救我求求你嗯呜救、救我 井外死一般的寂静。 卫复渊强忍住疼痛,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足有两三分钟,除了董朝阳自己的喘息声、痛吟声与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之外,他没有听到任何声息。 与此同时因为疼痛和失血,董朝阳的意识已逐渐模糊,连带卫复渊也开始视物不清了。 终于,枯井外有光线晃动。 卫复渊在董朝阳的意识中努力集中注意力,依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对方似乎正靠在井台上,打着手机地电筒往下看。 宋宋祈 董朝阳看到光照,心中又燃起了求生的希望。 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 他挣扎着,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人影消失了。 又是死寂的两分钟。 随后,卫复渊第二次看到井边探出了半身的人影。 只是这一次,那人将怀里抱着的一样东西给丢了下来。 那是一块断裂的石板,重量绝不下十公斤。 重物在重力加速度下直坠下十五米的深井,重重的砸到了董朝阳的头上。 当卫复渊从对方的意识中脱离的时候,最后感受到的,是温热的血液混着脑浆淌过脸颊,滴落到嘴里的腥膻的铁锈味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7) 卫复渊魂魄归位,恢复意识的瞬间,下意识地干呕了几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嘴里还有鲜血的味道。 怎么样,你还好吧? 北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卫复渊睁开眼,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窝在北泉的怀里,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小鸟依人似的半蜷起来,后背垫的是自家老板柔软的大腿,脑袋则枕靠在对方胸前。 卧槽! 他连忙挣扎着坐起身。 我知道了! 卫复渊急切地想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告诉北泉。 董朝阳在所有人陷入碎片空间以前就已经死了! 他不是被鬼怪杀死的,是宋祈谋杀了他! 卫少爷这时已笃定恚鬼肯定就附在宋祈身上,要不然一般人定然做不出先将自己的情人推下枯井,再用石头砸死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北泉却用食指按住他的唇瓣,低低地嘘了一声,示意他先别说话。 卫复渊这才注意到,他们现在虽然仍然身处墓地前的大槐树与废井旁,但身边却多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卫少爷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等场面,不由有些懵逼。 他连自己半个身子还贴在北泉怀里都没注意到,只直愣愣地看着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影,茫然地问道: 你又干了些什么? 北泉睨了卫复渊一眼。 他心说要不是怕你短时间内接连两次离魂,哪怕有功德护体都回不来的话,我至于辛辛苦苦使出这么一招嘛? 时空回溯,能让过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再重现一遍。 北泉轻声解释: 我请你免费看一场纪实电影。 其实北泉使用的这个术法,有些类似故宫流传多年的雷雨天能在城墙下看到宫女穿行的都市传说。 非要给出一个科学的、易于理解的解释的话,便是他用术法影响了某个空间的磁场,让原本就存在在此地的一些磁性物质释放它们曾经记录下的影像,从而达到回溯时空、重现往昔的效果。 只是这咒术用起来挺累的,符咒画起来也复杂,可比把卫复渊的魂儿拍出来难多了要不是看在小助理刚刚辛苦过一轮,实在不好再折腾的份上,北泉还真不太想用。 因时间久远,术法还原的影像已十分模糊。 在卫复渊看来,这就好似劣质的3D设备做出来的投影效果,周围的一切全都影影绰绰、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细节,只能通过大概的轮廓判断这些来来去去的人影的身份。 而那几个可怜的学生,折腾到现在,已快要到极限了。 班长潘晓云晕过去了还没醒。 刘玲玲和黄兰两个姑娘才刚刚亲眼目睹同学化成井中贞子,现在又被团团人影包围,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彻底吓木了,只呆呆地抱在一起,连哭都不会哭了。 唯有罗森还像一根木桩子似的,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脸色青白,神情呆滞,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似乎在自言自语,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完全跟丢了魂儿一般。 北泉的目光在四个学生身上逐一扫过,然后又回到了周遭的影像上。 从来往的村民们的衣着打扮来判断,他回溯的这段时空起码得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 事发时,显然应当是深夜。 村民们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提着些诸如柴刀、斧子、锄头、铁锹、犁头一类的农具,正四处搜寻着些什么。 而就在众人前方的大榕树后面,有一个少年人的身影。 北泉仔细地观察着树后那个略有些模糊的人影。 虽然无法清晰地看清五官,但从对方的身形和面部轮廓来看,少年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他穿着绸缎制的中衣,只是衣服上满是尘土、焦痕与血迹,而且他左脚的鞋子跑丢了,白净的脚底早被碎石硌出了道道血痕,模样无比狼狈。 此时少年正抱头躲在树后,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全身抖如筛糠。 然而他身上的浅色中衣在黑夜中十分显眼,没过多久,少年就被一个村民发现了。 凶神恶煞的人群很快聚拢过来,将这棵大槐树重重包围。 面对手持凶器的人群,少年跪在地上痛哭哀求,显然是求他们饶他一条小命。 但随即就有汉子上前,像提溜一只兔子一般,将少年从树后拖了出来。 然后他手起刀落,用镰刀割开了少年的喉咙。 人群无声地鼓噪起来,仿佛这又是一场祭典,而死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一个人,只是区区一只小鸡罢了。 接着,汉子将尚有一口气的少年提了起来,左右四顾,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随手将人塞进了槐树旁边的水井里 所以,那就是你,对不对? 北泉问趴在董朝阳背上的骸骨。 那具骷髅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竟然当真缓缓地点了点头。 北泉微微一笑。 这个故事实在太好猜了。 古语有云,穷山恶水出刁民。 在百年前那个战乱的时代,山沟里缺水少食的偏僻小村中,压根儿不存在任何法制、道德与公义可言,村民们本就是随时可以化身为山匪的存在。 不管少年是逃兵祸也好,是奔亲戚也罢,但一个穿得起绸缎的富家外来客,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样的地方就是送上门来的肥羊,不被半路劫杀才真是见鬼了。 第49章 回环20 相信我,一定让你爽到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 哪怕是含冤而死,也不是人人都能化为凶灵厉鬼的。 只不过玄门村本身地理位置特殊,天然就是个聚阴养煞的风水局, 惨死的富家公子尸首又被投入井中,魂魄无法超生,还泡在水里养了上百年, 自然满足了一切化成厉鬼的条件, 本该危害一方, 把整个玄门村搅合得不能安生才对。 但偏偏这座村子有送煞的传统。 把死人埋在村后,以煞镇阴就不说了, 还会年年举行祭祀,用纸人纸马当做村民们的替身,再以大量的鲜血作为祭品, 将在村中积累了一年的阴煞之气送走,以保村民平安。 虽不知这祭祀仪式是从何时开始的,不过无形之中,也恰好安抚住了井中的小公子的怨灵。 村民与一只厉鬼同呆在一片小小的山村里, 竟然也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整整一百年。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估计就连玄门村中辈分最大的老人,也根本不晓得当年自家祖先曾经做下的杀人越货的缺德事了。 若不是这一次董朝阳恰巧死在了同一口枯井之中,死时的鲜血和强烈的怨气唤醒了被镇压在井中的少年的话 唉! 北泉叹了一口气: 都是可怜人,何苦互相为难呢? 严格来说, 那枯井中的小公子在水井里养了一百年有余,被玄门村的山阴与煞气日夜滋养, 已是颇有道行的鬼仙了,从它能撑起这么个庞大的碎片空间来看, 就绝对不是容易摆平的角色。 再加上一个刚刚遭遇毒手的董朝阳,惨死的热乎劲儿还记忆深刻,正是怨气最强烈的时候。 二者相叠,可不是单纯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热锅滚油遇开水,要是炸起来,北泉还真怕自己很难护住这么一帮子人 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事儿平和些解决呢? 他歪了歪头,仔细地思考了片刻,随后问趴在枯井前的一人一骨,你们俩,想要亲手报仇吗? 北泉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出人意料了,董朝阳,还有他背上的枯骨都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二者沉默了好一会儿,董朝阳的尸体嘴巴僵硬地动了。 他的喉咙里只传出了赫赫的喉音,但北泉、卫复渊,甚至连站在后方的几名学生,也听到了董朝阳的声音。 【报仇?】 他问: 【我真的能报仇吗?】 北泉弯起眼,笑得一脸真诚: 当然,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想怎么报就怎么报,直到满意为止。 说着,他手腕一翻,倾光万象笔就出现在了手心里。 相信我,一定让你爽到。 黑夜的山林中,一个男人在奔跑着。 山路崎岖陡峭,又兼刚下完雨不久,正是湿滑难行的时候。 但饶是如此,男人也不敢停下。 他举着手机作为照明,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回头,口中喊道: 对不起!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一句哀求还没说完,男人一脚踏空,一个踉跄,重心一歪,便朝山坡滚了下去。 男人运气不好,这里恰好坡度很陡,他像一只撞球般,一路撞断灌木与小树不知凡几,好容易终于滚到了坡底,已摔得眼冒金星,浑身如同散架了一样。 求、求你饶了我吧 男人想爬起来,却感到大腿处传来了阵阵剧疼,疼到他眼前发黑。 他狼狈地坐起身,却发现手机早就不知摔到哪里去了,没有了照明之后,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哆嗦着用手去摸。 这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鲜血,以及一根自下而上,直接刺穿了他大腿的尖锐树桩子。 啊啊啊啊! 男人嘶声惨叫了起来: 我的腿、我的腿!救命啊!救命啊! 他本能地想挣扎,但木桩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一动就疼得锥心。 我错了!我错了! 他向着寂静的山林歇斯底里地吼: 朝阳,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你在叫我吗?】 一个声音幽幽地在男人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手拿着一样散发着微光的东西,贴着他的颈项递了过去。 男人只觉头皮都炸了起来。 那只手苍白、冰凉,拿着的,正是他刚才滚下山崖时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的手机。 唔 男人发出了犹如濒死的动物般的凄厉的悲鸣。 他一条大腿被木桩楔住,只能仰起头。 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光,男人勉强分辨出了对方的轮廓。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曾经被他亲手推进了枯井里的,他的学生,他的出轨对象,他的秘密情人,那早就应该死了的董朝阳。 啊啊啊啊啊!!! 宋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但两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宋祈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像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双眼圆睁,眼球外突,一张俊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憋成了绛紫色。 咔擦。 骨头折断的声音十分清脆。 董朝阳送开了手。 宋老师的脑袋向一侧歪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颈椎骨折,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次还不够吧? 北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董朝阳身边。 他看到青年正低着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于是微微一笑,低声问道: 那么,换个场景试试? 董朝阳转头,嘴唇动了一下,【怎么换?】 北泉含笑比了个手势。 当董朝阳再抬头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熟悉的学校中。 去吧。 北泉推了推董朝阳的肩膀。 我说了,直到你觉得爽了为止。 宋祈走在教学楼三楼熟悉的走廊里,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现在是上课时间,除了他之外,整条走廊空无一人。 宋祈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只是错觉而已。 宋老师喃喃低语: 他已经死了不在了别多心 虽然他如此自我安慰,但扣在左腕上的右手依然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皮肉。 宋祈一路走到楼梯,猛一抬头便看到一个人影,顿时一激灵,啊地惊叫出声。 不过随即他就看清了,那只是贴在楼梯口的一块装饰镜,镜中映出的,不过是他本人的身影罢了。 宋祈停下脚步,面对镜中的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错觉而已。 他朝镜中的自己又重复了一遍。 语毕,宋祈转身准备下楼。 但就在他转头的刹那,他隐约用余光扫到了什么。 宋祈停下了脚步,猛然一回头。 这一次,他看清了。 镜子中确实反射着他自己的模样,只是镜中的他却保持着站得笔直的姿势,根本没有与他本人的动作同步。 !! 宋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汗毛倒竖,一股寒气沿着后脊直蹿上头顶,双脚一软,差点儿就原地跪下了。 这时,镜中的宋祈缓缓地、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啊!!!! 宋祈发出一声惨叫,扭头便往楼梯跑去。 因为他看到,镜中之人分明有一张他最熟悉不过的脸正是被他推下枯井的董朝阳! 别杀我!别杀我! 宋祈边跑边喊: 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然而他的求救并没有任何用。 不管宋祈如何奔跑,只要经过任何能够反光的物件,不管那是镜子、玻璃、水潭甚至只是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瓷砖,他都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8) 被他害死的宋祈正通过每一个倒影,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管他逃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份孽障。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宋祈发疯一样跑出了教学楼。 他在来往师生们惊诧的目光中,像一只失了魂的苍蝇般边喊边跑,慌不择路,连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此时宋老师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想躲开那无处不在的董朝阳的身影而已。 吱 尖锐的刹车声。 咚 重物碰撞的声音。 伴随周遭的尖叫,宋祈像一条破口袋一样倒飞了出去,摔出三米后,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他的后脑磕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凹坑,鲜血混着脑浆汩汩涌出。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宋祈看到的是自己血泊中倒影出来的,属于董朝阳的脸 觉得怎么样? 北泉征询客户的意见。 【没意思】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是董朝阳的魂魄。 青年看着躺在路中心的他的老师的尸体,眼中的情绪无比复杂。 死亡时的绝望、痛苦与不甘依然深深地印刻在他的三魂七魄中,但亲手报仇的感觉,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爽。 【真没意思】 董朝阳又重复了一遍。 北泉微微一笑。 他心说还好,看来自己确实来得还算及时,总算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么,你还想继续吗? 他问董朝阳。 【不了】 董朝阳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厌倦了】 他算是看清了,为一个人渣,这一切都太不值得了。 于是董朝阳回答: 【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第50章 回环21 你还来得及 北泉进入碎片空间时两手空空, 除了本命法器倾光万象笔之外,就只捎带了一个卫复渊而已。 所以这时他不能像平常那样随手掏出半打道具来,于是也只能就地取材了。 北泉想了想, 快步来到董朝阳的尸身前。 董朝阳维持着抬头的姿势,一对失去焦距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北泉,但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 北泉笑了笑, 摘下了尸体左腕上的编织带。 董朝阳的编织带上镶嵌了一颗椭圆形的石头, 看式样像是一颗天珠。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珠, 不过材质应该是牦牛骨,勉强也能凑合吧。 北泉捏住珠子, 在指间揉了揉,确定能用之后,便将石头抵在尸体的眉间, 轻轻一擦。 下一秒,董朝阳的尸身软软地趴了下去,一动不动了。 接着。 北泉将编织带一抛,丢给了卫复渊。 卫复渊条件反射地一伸手, 接住了编织带, 但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想到了这条带子是刚刚从一具尸体上摘下来的,立刻一哆嗦,差点儿没把绳子给扔出去。 这干嘛要给我?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带子,悻悻然问道。 你身上有功德金光, 魂魄靠着你会比较舒服。 北泉随口解释: 起码比跟着我好受多了。 说完之后,他就转过头去, 看向嵌在董朝阳尸身上的那具枯骨。 解决了一半问题,现在该到另一半了。 北泉蹲了下来, 与骷髅四目相对。 白惨惨的颅骨里,两丛幽蓝的火焰如同两星鬼火,闪烁不定。 一人一鬼就这样互相注视了许久。 这位小公子是一个死了足有上百年的鬼魂了,它一直呆在又黑又冷的水井里,无法离开、无人超度,还要饱受阴气与煞气的折磨,说实话,就算是个大活人,被关上二三十年也要精神崩溃,就更别说一只鬼了。 所以北泉实在不能确定,这位小公子到底还保有多少分理智,又是不是还能沟通的状态。 若是可以,北泉是当真不想跟这么个可怜人动手的,但前提是对方愿意接受自己这种手段可能有些奇特的超度。 好在对峙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董朝阳尸首上的枯骨抬起了头,它的下颌动了动,似乎正在说话。 【我想杀的人太多了】 北泉听到小公子说道: 【我想报的仇报不完。】 百年前的惨死、百年来的囚困,怨恨、不甘、空虚,以及无边的阴冷与寂寞,让这个死时只有十三岁的富家小公子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再天真、单纯而怯懦。 【我知道我的仇人已经死了】 【他们杀了我,还有我的十二名家仆。】 【那些人抢夺了我家的财物,并以此度过了荒年】 【我知道他们杀人劫财只是为了活下去,可难道我就该死了吗?】 【我和他们一样,不想死啊!】 小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北泉没有催促他。 【但是他们现在都死了,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他们活到了儿孙成群,活到了寿终正寝而现在,连他们的子孙都不在这里了】 骷髅的眼窝中,幽蓝的火光愈盛: 【所以,你们告诉我,我应该去找谁报仇?】 旁听的卫复渊莫名感到了一阵悲哀。 他觉得自己回答不了小公子的问题。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样的事,自古以来从来都不少见,哪怕是到今时今日,依然未能避免。 卫少爷设身处地想了想,若遭遇这一切的换成是他,九成九会恨不得把玄门村整村人一个个全都撕成一百八十片吧! 但偏偏时间不等人。 一百年过去了,当年那些凶手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连村人不知多少代的子孙都在三十年前就集体迁走,像水滴一样融入到了茫茫人海中,再也难以寻觅了。 琢磨到这里,卫复渊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个碎片空间的来历。 恐怕正是源自这位小少爷的执念,才会创造出这座日日不断循环,永远没有明天的玄门村吧。 因为这个时空里,有他的仇人。 想清楚了这些之后,卫复渊的脸色就显得更凝重了。 小公子的怨恨对象不像董朝阳那般鲜明,这就意味着,北泉想让他报仇报到爽就并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应该怎么办呢? 卫复渊蹙起眉,绞尽脑汁想要琢磨出个办法。 只是很遗憾,他实在没能想出一个能让小公子彻底解恨的好主意来。 这时,北泉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遭报应呢? 北泉笑着问趴在地上的骷髅。 枯骨的脑袋朝右歪了歪,似乎是在表示疑惑。 你看,既然你自己死后都能化成厉鬼了,那么有阴曹地府、六道轮回也不奇怪吧? 北泉微微一笑: 又或者,还有十八层炼狱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卫复渊觉得自己似乎看到那具骨骷髅眼洞中的磷火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北泉狡黠地眨了眨眼,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他回头看向卫复渊: 你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给我。 卫复渊:??? 他很想说我忒么哪来的手机! 那玩意儿在先前跳水里想要把你捞出来的时候,早就不知掉哪里去了好吗! 我连这身衣服,都是随便从村民的柜子里翻出来就穿的咧! 但卫复渊还是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那套旧袍子的口袋。 这一摸,他差点儿跳了起来。 因为他竟然当真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一块硬硬的、薄薄的长方形物体。 卫复渊连忙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部陌生的手机。 这忒么哪来的!? 不容他多问,北泉已劈手抢过了手机,点开上面一个APP。 狱严狱严绝密直播,一般人我还不给他看呢。 北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拉了几下,找到了。 然后他将屏幕怼到了小公子的骷髅面前。 你看,这人你认识吧?哎呀,这一炸,嘎嘣脆鸡肉味啊嘶!看着就觉得疼! 来来来,再看看这几位嗯,不错不错,捆一串儿往火山里赶,挺有效率的对不对? 啊这里还有!这就是传说中的炮烙之刑吧!嗨呀,这才几秒钟啊,整个都烤成炭了,儿童不宜,儿童不宜啊! 卫复渊:??? 他不知北泉到底在给小公子看些什么鬼东西,不过听起来简直跟满清十大酷刑似的,就算不看画面,只听北泉口头上进行实况转播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北泉足足在小公子面前刷了二十分钟的手机。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催促。 在此期间,先前吓晕过去的潘晓云悠悠醒了过来,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询问,就被刘玲玲和黄兰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捂住了嘴,拖到一旁去了。 终于,小公子看够了。 你看,生前造的孽,死后谁也跑不了。 北泉晃了晃手机: 可是你跟他们不同。 他微笑说道: 你完全不必因为这些罪人,让自己背上孽障。 北泉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 毕竟,现在,你还来得及。 北泉问黄兰借了她的项链,用链坠上镶嵌的劣质青海玉收纳了小公子的魂魄,并且将项链交给了卫复渊保管。 呼! 他叹了口气,伸了伸胳膊,可累死我了。 卫复渊: 他刚想吐槽你刚才不就打了几下嘴炮而已,怎么就累了的时候,就看到北泉手里的手机瞬间化成了金红色的齑粉,同时连带着周遭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也都消失殆尽了。 卫复渊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经历的一切,不管是董朝阳的两次复仇,还是北泉用手机给小公子看的直播,很可能全都是这个人的术法而已。 所以他才会说累死我了吧。 不知怎么的,卫少爷竟然隐约感到了一丝心疼。 好了,现在大部分的问题解决了。 北泉转头对卫复渊笑了笑: 维持这个碎片空间的能量已经消失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在听到可以回去了这几个字的瞬间,四名学生的目光都翛然亮了起来。 他们在这个不断循环的诡异村庄里呆了整整五天四夜,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盼着能尽快离开。 这、真的吗!? 潘晓云腾一下跳了起来,似乎是想扑过来抓北泉的胳膊,激动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那、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其他三人也都点头如捣蒜。 北泉朝几个学生摇了摇手指。 别急。 他笑着说道: 想要离开这里,我们还得先开条路。 北泉顿了顿,目光逐一在四人身上扫过。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去的。 卫复渊:?? 四名学生闻言也十分迷茫。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其他人的表情中看出了同样的困惑和惊惶。 什、什么意思? 潘晓云木愣愣地问道: 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去? 北泉回答: 因为,你们之中,有人已经死了。 第51章 回环22 我不会死的! 北泉这一句话说下来, 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还有什么是比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救了,救星却忽然说他有可能已经是个死人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呢? 别急。 北泉朝四个学生摇了摇手指。 在走之前,让我们先来回顾一下你们这几天的经历。 四个学生呆若木鸡, 连点头都不会了。 你们八个人,是5月31日抵达玄门村的,对吧? 看班长潘晓云愣愣地点了点头, 北泉说道: 这一切的起因, 皆源于你们留宿在荒村中的那个晚上。 一旁的卫复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从董朝阳的记忆中看到, 他被宋祈宋老师推下枯井时,村子还是废弃的样子这么说来, 董朝阳是死在回环开始之前的咯? 没错。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董朝阳摔下枯井,他的不甘与怨恨唤醒了与他一样死于非命的小公子,两个冤魂的能量彼此叠加,裕宴。 才会创造出这个碎片空间。 他伸出一个手指。 所以,当你们进入循环的第一天,也就是6月1日,在这里死去的, 只有朱莉一个人而已。 潘晓云呆呆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他仔细地想了想: 第一天我们都没有经验, 吓得半死当我们注意到少了人的时候,朝阳和朱莉都不见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39) 北泉笑了笑: 所以,你们就很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俩是第一天失踪的。 潘晓云这才明白,先前这位高人为什么再三向他们确认第一天醒来时, 他们是不是看到每个人都在房间里了。 唉! 他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那天早上真是太混乱了,我也怕得要命, 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人齐不齐呃! 说到这里,潘晓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 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般,一卡一顿,缓缓地转头。 罗、罗森 潘晓云的声音都结巴了: 你你你、你不是说说 卫复渊也死死地盯住了罗森。 先前,当北泉问他们,包括你们自己,还有现在已经不见了的那三位,当时全都在房间里吗的时候,这位罗森同学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应该四个人都在,我有看到大家。 看来你们都发现了。 北泉微微一笑,继续数了下去: 回环的第二天失踪的是蔡天振,第三天则是你们的老师宋祈。 他摇了摇三根手指: 这么算起来,连续三天,都符合一天丢一个人的规律,对吧? 潘晓云、刘玲玲和黄兰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离罗森尽可能地远一点儿。 只有罗森一动不动,脸色已然苍白如纸。 北泉又看向两个女孩: 6月4日,也就是昨天,你们俩差一点儿出事了,还好玉手牌救了你们一命。 两个姑娘慌慌张张地用力点头。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北泉问道: 你们俩逃过了一劫,就当真意味着那天所有人都能平安度过了吗? 随着北泉的话语,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罗森身上。 罗森后退了一步。 你、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你你你你的脖子! 潘晓云已经语不成调了,你你你的脖子!脖子! 罗森一脸迷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然后,他直愣愣地看着指尖沾到的一片血红,嘴唇哆嗦了一下,又慢慢抬起头,茫然四顾,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这、这是什么? 他问道: 我我怎么了? 潘晓云简直都要哭了,他嘶声大喊起来: 你脑袋都要掉了还问怎么了!!? 我的脑袋? 这一次,罗森用两只手同时摸向自己的颈项。 入手湿润而温热,汩汩的鲜血涌出,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淌,很快染红了衣服的前襟,又滴滴答答落到了地面上,在他两脚中间聚起了一汪血泊。 他愣愣地低头,看到了血泊中倒影出的,自己的脖子上豁出了一条大口子的模样。 某个不知为何被他刻意遗忘了的画面,仿若电影的剧情闪回一般,飞速地在罗森的脑海中掠过。 不不会的! 罗森害怕极了。 昨天傍晚,他不过是拿了一只空矿泉水瓶,到院子里撒了一泡尿而已啊! 但在脑中出现的画面里,他看到自己站在一颗小树旁边时,从树根部的积水中伸出的一只手,翛然扯住了他的裤脚。 他拼死挣扎,勉强挣脱了开来。 可那只手不肯放过他。 但凡是有水的地方,哪怕是从屋檐下滴落的积水,甚至只是他自己撒的尿液,都随时会有鬼手伸出,要将他扯到某个不属于人间的地方去。 罗森害怕极了,他一边喊着你找错人了,一边慌不择路地往屋里跑。 因为跑得太急,罗森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当他匆匆翻过身,想要爬起来时,挂在门边的一把镰刀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罗森看到的便是刀锋闪着寒芒,如流星坠落般划过眼瞳,直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不会的 罗森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止住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 我不会死的! 他声音颤抖,满是恐惧和难以置信。 我怎么会死!我怎么会死!我怎么、怎么可能会死啊! 罗森歇斯底里地喊道: 每个人都该死,但不是我!不可能是我!! 因为 他抬起头,双目睁得滚圆,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目光中赫然是几近崩溃的癫狂: 因为明明是我许的愿啊! 很好。 北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你总算出来了。 他目光微微偏转,越过罗森,看向他身后那团若隐若现的灰色影子。 他们一直在找的恚鬼,终于现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复渊在进入碎片空间前就滴过了牛眼泪,这会儿药效还没过去,他自然是能看到罗森背后的恚鬼的。 但这转折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事实上,在北泉提醒他们罗森已经死了之前,单纯的卫少爷压根儿没怀疑过这些学生里混了个死人,而且还是恚鬼附身的对象。 其实很简单。 北泉对自家助手解释道: 碎片空间虽然是董朝阳和富家公子两人共同构筑出来的,但杀死这些老师和学生的,却不是他们。 他微微一笑,给了卫复渊一个提示: 你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曾经杀过人,就会背上因果业力吗?但凡是造过杀孽的魂魄,因为几乎不可能再入轮回,所以通常难以超度。 哎呦! 卫复渊一拍自己的脑门,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编织手带和青海玉链坠。 你把董朝阳和小公子两人的魂魄都收了回去,是打算超度对吧? 卫复渊看了北泉一眼: 可以超度,就证明他们没有沾过人命,我说得对吗? 北泉微笑颌首。 那位小公子死了百多年了,仇人早就全都入土了,他的怨恨跟这群老师学生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没理由纠缠他们。 他笑着补充道: 至于董朝阳嘛,他确实有理由找宋祈报仇,不过 北泉抬手往捂住自己脖子的罗森那儿一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推他下去的确实是宋祈宋老师,但扔石头砸死他的,却另有其人。 卫复渊:!!! 他吃惊极了。 不过随即仔细一回忆,卫复渊才惊觉,刚才在董朝阳的记忆里时,他的确只看到有人从井口扔下一块大石头,将自己生生砸了个脑袋开花,但当时光线实在太暗,他压根儿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 不过,我虽然猜到了大概的因果,却还没想明白罗森是跟他的老师同学有多大仇,才会恨不得一个个全都搞死。 北泉朝罗森的方向摊了摊手: 其实我也挺想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的。 下一秒,他出手迅疾如闪电,在卫复渊毫无心理准备的当口,一下子拍在了自家助理的后脑勺上。 所以,麻烦你帮我去看看吧。 卧槽!!! 卫复渊只来得及在心里骂出一个词,就又飞了出去。 卫复渊觉得自己这一次失神的时间似乎有点长,等他能够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口废井旁边,一手扒着井台,一手举着手机,用背光的电筒往井里照。 他看到井中有个隐约的人影,显然还活着,因为对方还在低声呼疼,一边呻=吟一边求救。 卫复渊先前就经历过这个场景。 只不过当时他是躺在井下忍受着分筋错骨之疼的董朝阳,而现在他是站在井边,不仅见死不救,还准备落井下石的罗森罢了。 果然,就如北泉猜测的那样,确定董朝阳还没死后,罗森左右四顾,很快发现了一块断成两截的旧墓碑,他快步跑过去,抱起较小的那块,回到井边,然后哆哆嗦嗦的将石头丢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过后,井下再也没有传出半丝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就能搞定这个case啦! 第52章 回环23 如果多死几个就好了 用石头砸死了董朝阳之后, 罗森揣着手机,匆匆忙忙地逃跑了。 他没有立刻回住处,又生怕宋祈折返回来, 所以不敢在墓地附近停留。 罗森一路小跑,直到觉得离案发现场足够远之后,才绕到一堵坍塌的院墙后方, 找了个角落猫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杀人以后情绪激动, 还是单纯的感到后怕, 罗森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着抖。 他的两条胳膊死死圈住身体, 牙齿咬住嘴唇,直到把下唇咬出了一道血口为止。 呵呵 他忽然笑了起来。 突兀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响。 罗森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他还是不想冒被任何人发现的风险尤其是宋祈。 没想到老宋和董朝阳竟然是一对 罗森单手抱紧大腿, 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抠着墙脚的青苔。 死基佬,死有余辜! 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个杀死董朝阳的理由。 现在老宋肯定以为董朝阳是他杀的呵呵,呵呵呵! 罗森将抠完墙皮的手指塞进嘴里,连带着卫复渊也尝到了一股又腥又涩的怪味。 忒么的我这人生经验也太丰富了吧! 卫少爷非常崩溃, 但偏偏无能为力。 这回的两次共感下来, 他先是吃到了人血拌脑浆,现在又品了青苔掺老泥,真是何苦来哉! 就在卫复渊正强忍住呕吐的欲望时,罗森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如果我用董朝阳的死去威胁他的话不,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罗森嘎吱嘎吱地啃着自己满是泥垢的指甲: 老宋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逼急了, 他连我也想干掉怎么办? 在卫复渊看到的资料里,对罗森性格的评价, 是寡言、木讷且不善交际。 但实际上,卫少爷发现, 这人其实很喜欢自言自语,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神经质了。 啊!气死我了,为什么老宋推下去的不是蔡天振那混蛋呢! 罗森啃完食指,又开始啃中指: 如果能亲手砸死蔡天振那小子就好了! 卫复渊:!! 他记得,蔡天振正是失踪的学生中的一个,同时也是罗森的室友。 不会吧? 卫复渊忍不住琢磨: 难不成,罗森真正想杀的,其实只有蔡天振一个人? 啊啊啊! 这时罗森抬起手,将自己的头发薅成了一个鸟窝。 如果我现在把蔡天振那混蛋骗出来再推进井里的话,能不能把这锅也栽到老宋头上呢? 罗森还在自言自语: 不行,警察又不是傻逼,老宋也不可能认啊我前几天才刚刚跟蔡天振吵过,肯定会有人跟警察提起的! 他边说着,边又开始抠起了墙: 如果多死几个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了! 卫复渊: 他终于明白这碎片空间里的死亡惨案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 事实上,真正令罗森对其怀有杀意的,从头到尾只有蔡天振一个人罢了。 但罗森不想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而宋祈将董朝阳推入枯井又给了他灵感。 英国小说家切斯特顿曾经在他的作品中写过,智者把叶子藏在哪里?在森林里。但如果没有森林他会怎么做呢?他种了一片森林把它藏了起来。 对罗森来说,其他人都是森林,只有蔡天振才是那片树叶! 果然,就在这时,卫复渊用罗森的耳朵,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 【你想杀死蔡天振吗?】 那人说道: 【我可以帮助你。】 当卫复渊从罗森的意识中脱离出来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也不知是共感的后遗症,还是单纯被罗森那傻逼给气的。 他挣扎着爬起身,抬手指着罗森就想开骂,但一张嘴就晕得厉害,双眼金星乱蹦,差点儿又一头栽回去。 北泉连忙伸手搀住他。 别急、别急。 北泉拍抚着自家助手的后背: 反正咱们都在这里,在我想办法开门之前,谁也别想出去。 就是这个人! 卫复渊靠在北泉身上,恶狠狠地盯着满身是血的罗森,以及他背后的那团阴影: 他一直想杀了蔡天振,但害怕被怀疑,所以向恚鬼许愿,要拿其他人垫背呢!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0) 他在罗森的记忆里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时他跟恚鬼说的是: 这群人最好一个接一个的死,多死几个,死得越蹊跷越好! 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了! 潘晓云、刘玲玲和黄兰闻言,全都惊呆了。 三人虽然看不见附在罗森身上的恚鬼,但并不妨碍他们迅速从卫复渊刚才那一番指责中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们用看外星怪物的眼神瞪着罗森,比先前看到他脖子开始飙血时还要惊恐。 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晓云声音抖得都快要听不清了: 我、我知道你跟天真是经常吵架没错,但、但也不至于闹到要杀人的地步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 罗森放下捂着脖子的手,忽然开始笑了起来。 你们不懂!!你们怎么可能懂!? 罗森终于撕毁了自己平日那木讷寡言的形象,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说不至于这三个字!? 事实上,在罗森心里,已无数次脑补过要如何杀死蔡天振了。 一开始,或许只是一些小矛盾的积累。 作息时间不一,生活习惯不同,通宵聊电话,在寝室养了个小宠物,谁错用了谁的毛巾,看电影听音乐不知收敛音量等等等等。 而最终令不满升级成杀意的事,发生在去年。 罗森本来家庭条件不错,但这两年父母生意失败,全家都背上了上千万的债务,偏偏他学的还是烧钱的摄影专业,令他一下子体会到了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窘境。 罗森这人自尊心又极强,最受不得被人看扁,偏偏摊着个室友蔡天振,人如其名,是个神经大条、不谙人情世故的傻小子。 当蔡天振无意中得知了罗森家里的变故之后,便立刻表现出了最让他感到难堪的同情,而且还像个小喇叭一样,差不多跟班里的每一个人都提起过这件事。 可能蔡天振只是想让同学们知道罗森经济困难,好适当提供些照顾而已,初衷并没有恶意。 但对罗森来说,这无异于当众扇他的耳光,还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让他遭受此等仿若公开处刑的屈辱。 或许在绝大部分人看来,蔡天振确实情商低得感人,不过二人的矛盾,绝不至于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实际上,就像每个人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不尽相同一样,人与人的喜怒哀乐并不是总能共通的。 有些人本就生性偏执,也往往更容易走向极端。 很显然,罗森就是这样一个特别能钻牛角尖的人。 若是在平时,他还没胆量真对蔡天振下杀手,可有了恚鬼替他动手之后,一切就不同了。 我是不知道你跟天真到底又多大的矛盾,但、但其他人呢? 黄兰实在气得要命,过度的愤怒令她连害怕都忘了。 朱莉又做错了什么,她被你害死了啊!?还有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因为你那狗屁的报复心,差点儿死在这里!?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罗森笑得更癫狂了。 掉落的镰刀割开了他的气管,他本该无法说话才对。 但罗森早就死了,这时倒是一点儿都不受伤势的影响。 朱莉那贱人是蔡天振的女朋友! 而董朝阳,就算没有我扔的石头,那么重的伤也活不成的! 至于老宋,不仅是个骗婚基佬,还是杀人凶手! 他们三个,难道不该死吗? 罗森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沾满鲜血的手指高高抬起,逐一指向他的同班同学: 潘晓云,你是个伪君子,平常就知道装好人和稀泥! 刘玲玲,你怕是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我吧? 黄兰,你家里有钱,就总是一副公主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他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烈,连带着背后的恚鬼,也在宿主强烈的负面情绪的滋养下,阴气四溢,如同无数挥舞的触手般骤然膨胀起来。 既然我已经死了 罗森嘶声喊道: 那你们就谁都别想走了! 注意了。 北泉压低声音,对卫复渊说道: 这只恚鬼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 卫复渊刚刚才被罗森恶心得够呛,这会儿正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泄,听说有架可打,立刻就撸起了袖子。 老规矩。 北泉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笑着说道: 坚持三十秒,没问题吧? 罗森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罗森的尸体,以及像一团巨大的黑雾般包裹在他身上的恚鬼,此时同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啸叫,朝着众人的方向扑了过来。 没问题! 卫复渊大声应道: 交给我吧! 说着,他便笔直地迎了上去,先是左右开弓,将吓愣了的三个学生全都踹开,然后猛然一个回转,用手臂架住了罗森落下来的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一章跟搞定,结果还剩了尾巴_(:з」)_ 第53章 回环24 玄门村,再也不会闹鬼了 北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卫复渊做得太久, 所以也没有认真教他本事的意思。 当然,除了这一层考虑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北泉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收徒的资格, 哪怕只是随便教教的程度,他也不想沾上这份因果。 不过卫复渊虽然性格有点儿骄矜又有点儿中二,但在某方面似乎格外有灵性, 跟了北泉一个多月, 竟然已经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部分运用自己的功德之力的方法。 他抬起的手臂上泛出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好似给自己套上了护腕一般,刚好隔绝了恚鬼身上的阴气。 这是卫复渊自己摸索出来的技巧。 对他而言, 与生俱来的功德之力其实跟他的手脚、耳目没有不同,虽然看不见,但其实完全能受他控制, 只不过他没有真正的系统学过操控的方法,只能凭着战斗经验自己摸索罢了。 经过这几周的锻炼,现在卫复渊已经能够让功德之力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虽然没有实体, 却足以有效抵御恚鬼身上那种令人冷彻骨髓的阴气。 一金一黑两种颜色瞬间搅缠盘绕在了一起, 好似两尾缠斗的蛇。 不过卫复渊没有与恚鬼多做纠缠。 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他,若是不想被恚鬼身上的阴气伤到,就要在用功德之力保护自己的同时,尽量减少与他们接触的时间。 他侧身后撤,在落地的下一秒, 重心偏移,一记窝心腿照着罗森的胸口踹了过去。 若单以体型而论, 罗森可比卫复渊长得瘦小多了。 两人光是身高就差了十五公分,身材更是倒三角衣架子与白斩鸡的区别。 饶是如此, 卫复渊一脚踢在罗森身上时,仍然感觉到自己好像一脚踹在了一块铁疙瘩上,震得跟腱发麻。 他连忙错开一步,卸掉冲击力,同时骂了一声: 卧槽! 他朝北泉喊道: 快点儿,这次可是个硬茬儿! 这会儿,北泉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以自身鲜血为媒,正凭空画着一个非常复杂的符文。 若是有熟悉咒符的人看到北泉此时画出来的东西,即便不知其真实用途,也能从符头、符角的标志性结构认出,他正在画的,是一个套嵌式符咒。 换而言之,就是北泉将两个符文像拼图一般,组合拼接到了一起。 普通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实际上,要将画法和用途截然不同的咒文套嵌成一体,还要让二者皆能发挥作用,不仅需要施术者对符咒极其精通,而且还要有极强的创造力,才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一个堪称天才的想法付诸实践。 只可惜在场的四个活人,三个学生吓得抱头嗷嗷嚎叫,连眼都不敢睁,卫复渊正忙着跟罗森单挑,掐架掐得无暇分心。 至于或许能看懂北泉的咒符的恚鬼,更加不可能开口赞北泉一句真乃才子了。 不过北泉的想法虽然很好,其实真正实施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 不仅这个复杂的嵌套式咒符一笔不能错,而且一旦驱动起来,要耗费的精气,可远比单独画一个咒符要来得大多了。 唉,这次我也真是拼了! 北泉勾画出最后一捺,倾光万象笔横在身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辛辛苦苦画出的咒符,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内部一圈当然是用来封住恚鬼的咒文,至于外圈,则是他即将用以破开这个空间的符咒。 虽然董朝阳和小公子的魂魄已被他收了,碎片空间失去了力量的源头,早不复先前的稳固,不过它残留的能量起码还能支持个十天半个月的,加之万一处理不善,暴力突破的时候出了岔子,像这样的空间崩塌起来,可是很容易将里头的人活活挤成肉酱的。 因此北泉不打算硬来。 在进入这里之前,为了确保自家小助理能平安出去,北泉在真正的玄门村里留下了一个路引。 现在,他只需要发动符咒,就能重新开启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将所有人全都带出去。 当然了,北泉指的所有人,只有还活着的那三个学生,以及他自己和卫复渊两人而已。 至于那些已经不幸身亡了的,北泉就无能为力了。 小卫,闪开! 北泉断喝一声: 护好他们三个! 卫复渊就等着自家老板这一句。 他根本不用回头,身子一矮,躲开罗森抓来的一爪,直接一个懒驴打滚,贴着对手翻了过去。 然后卫复渊扑向旁边那扎堆的三名学生,一手一个,拎起两个女孩,同时飞起一脚踹在了潘晓云的屁股上。 就在这一瞬间,那双层套嵌的庞大咒符骤然闪现出炫目的金红色光泽。 光芒先是从内圈浮现,像一张巨网一般,朝着罗森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恚鬼兜头罩脸盖了下去,与此同时,外圈也开始沿着顺时针方向徐徐转动起来。 光网将恚鬼罩住。 外圈的符文转速也越来越快。 卫复渊几个小时前才见识过这一幕,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潘晓云,抓紧我! 他抓牢两个女孩,同时朝着被他结结实实踢了个屁墩儿的班长吼了一嗓子。 生死攸关之下,潘晓云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行动力,一个饿虎扑食蹿上去,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挂在了卫复渊背上。 死都不要松手,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卫复渊最后喊道。 下一秒,不知源头的滔天大浪汹涌而来。 转瞬之间,它将北泉、卫复渊和三名学生,以及被光网笼罩的恚鬼全都吞没了进去,然后一股脑儿涌向了还在飞速旋转着的金红色咒符。 留守在废村里的田加薪早就等得很着急了。 他没法跟在碎片空间里的北泉取得联系,只能一步不离地守在原地。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田加薪已经等了整整五个钟头,从凌晨一直盼到天亮,依然没能等到进入了碎片空间的两人的任何音讯。 北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田加薪腾一下跳了起来,用奶声奶气的调子朝虚空喊道。 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清晨的山林里只有唧唧啾啾的鸟鸣声,田加薪这一嗓子,连旁边一棵树上的小鸟都没能惊飞。 就在这时,他正对的河道上空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了一个金红色的咒符。 卧槽!! 田加薪以与他五短身材完全不匹配的敏捷身手跳了起来,后退到安全距离。 下一秒,一大股水流从符文中心喷涌而出,逆向沿着已经干枯的河道冲出了足有一两百米远。 洪流奔涌间,田加薪眼尖的发现浪头中似有几个人影在翻腾。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田加薪依然果决地出了手。 他抬起两条小短胳膊,两道藤蔓从他的掌中飞快地蹿出,先在旁边的树干上绕了两圈,再像两尾灵蛇一样朝着浪头奔涌的方向追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缠住那团人影再说。 田加薪截下来的正是卫复渊和潘晓云等三名学生。 他们被巨浪拍得七晕八素,黄兰更是被直接给呛晕了过去。 好在卫复渊已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加之水性不错,两手各夹着一个姑娘,背后还背着一个,还能扑腾着保持平衡,没有落下任何一人。 北泉呢!? 等大水过后,卫复渊甩下三个学生,抓住田加薪放出的藤蔓,从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河道里爬了出来,张口第一句就问道: 有没有看见北泉!? 田加薪朝左手边抬了抬下巴。 卫复渊循着田加薪的指点看了过去,便看见了百米之外的人影不,更准确的说,是两个缠斗在一起的影子。 这时的北泉,正用双手扯住由咒符化成的金红色大网,将罗森与恚鬼一起笼罩在其中,竭力不让它们挣脱出去。 加薪! 北泉没有回头,却跟后脑长了眼睛一样,向身后大喊了一嗓子。 快,拿给我! 北泉说得如此含糊,田加薪竟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 他从掌中伸出第三条藤蔓,末端勾起北泉让他代为保管的黑色手提箱,像一根长鞭一样甩了出去。 箱子准准地落到了北泉的手里。 他看也不看,单手抄住咒网,另一只手挟过箱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下一秒,原本放在箱里的迷神幡已到了他的手里。 唰一下,雪白的丝绢幡面凭空展开,如同一条长练,将还在挣扎不休的罗森和恚鬼牢牢包裹在了其中。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1) 白幡越收越紧,将四溢的黑芒牢牢卷缚在了其中。 啧,真是难缠! 北泉低低地咂了下舌。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自己的另一只腕子上划了一下,就有一道红色的血线飞溅出来,落到了雪白的旗幡上。 迷魂幡骤然勒紧,终于将罗森和恚鬼严丝合缝地包裹在了里面。 等白幡再松开时,罗森周身的黑气已然消散殆尽。 罗森双脚一软,背朝上扑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已死了整整一天的罗森,终于又变回了一具尸体。 搞定了。 北泉卷起迷魂幡,回头朝卫复渊和田加薪微微一笑: 玄门村,再也不会闹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OK!这个副本终于搞定啦! 第54章 横财01 反正你也没账号啊! 玄门村的案子虽然解决了, 但这事件留下的收尾工作还远未结束。 小公子创造出来的碎片空间还在,而且因为失去了力量源头而变得十分脆弱且不稳定,对普通人来说, 恰恰是最危险的存在。 加之这次一下子死了重点高校的一个老师四个学生,肯定要造成社会舆论轰动,不想一个合理的理由, 怕是连学校和家长那关都要过不去了。 而且这次还救出来三个活人。 潘晓云、刘玲玲和黄兰三人可是那桩桩件件怪事的亲历者, 想让仨小孩配合他们的表演, 不该说的不要胡说八道,本身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好在这些问题都不需要北泉来操心。 他让田加薪给三个学生吃了点加了料的压缩饼干, 全放倒了之后,就借卫复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约过了一小时,就有搜救队匆匆赶来, 接收了三个昏迷不醒的学生。 搜救队为首的是一个留着一把络腮胡的大叔。 这人大概四十奔五的年纪,八字眉眯缝眼,长相憨厚,偏偏在右侧眉骨处有一条半指长的伤疤, 给他的相貌平添了三分凶悍。 大叔与北泉像对暗号一样交换了两个词。 络腮胡大叔:特七外勤。 北泉:朱陵秘境。 然后他们就像特务接头成功一样, 彼此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二人握了握手。 辛苦了。 络腮胡大叔拍了拍北泉的肩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北泉一点不客气,二话不说甩下烂摊子,带着卫复渊和田加薪上了车, 径直离开了玄门村。 路上,负责开车的卫复渊忍不住问自家老板, 那几个死在碎片空间里的老师和学生的尸体能弄出来吗,弄出来以后又要怎么处理? 北泉想了想, 回答他只要破坏碎片空间时小心一点,要把尸首完整地带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要给这些人的死亡想一个合理又能让世人接受的理由,这就很值得负责收拾残局的特七队员们伤脑筋了。 幸好这种麻烦事向来轮不到我。 北泉歪在副驾驶席上,拖长了语调,懒洋洋地说道: 不过这方面特七的人是专业的,交给他们准没错儿。 卫复渊很想问特七的全称到底是什么,又是干什么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所谓好奇心杀死猫,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些比较安全,于是硬摁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 那潘晓云他们仨要怎么办? 他问: 万一他们把这几天的经历说出来,你们会很困扰吧? 北泉笑了笑。 熬了一整晚,又耗费了巨大的心神与精力搞出了一个套嵌式双重咒符,这会儿在山路上一颠簸,他就有点儿昏昏欲睡了。 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忘了的 北泉含含糊糊地回答,同时将脑袋靠在窗上,闭上了眼睛。 卫复渊听到北泉说话的音调不太对,放慢了车速,飞快地转头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他发现北泉本来就很白的皮肤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原本淡色的唇瓣更是略略泛起了青色,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像是半透明的玻璃人一样,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碎掉。 卫复渊的心脏猛然一缩,不知怎么的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感。 他顿时想到,北泉每次画符用的可都是自己的血! 北泉的样子看上去就不是造血功能强的,再加上这么三天两头就放一次血,不贫血才有鬼了! 卫复渊越想越揪心,也忘了刚才还在纠结的问题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恶声恶气地说道: 离下山还有段时间,你先睡一会儿吧。 北泉闻言,睁开眼,用余光睨了他一下: 你确定自己不会走错路? 卫复渊气得想揍人,心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方向感好着呢,走过一次的路,不会错的! 说着,他朝右打了方向盘,让车子拐向了右侧的盘山道: 总之,你放心睡觉就行。 听卫复渊这么一说,北泉也没有坚持,只叮嘱了一句慢慢开车,不用着急,反正你还有五天的假期之后,就当真闭上了双眼,头靠在椅背上,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 果然如同北泉和卫复渊猜测的那样,玄门村的师生失踪案在各路媒体上发酵了。 6月6日,周日一大早,救援队就宣布已经找到了失踪的师生,五人已不幸遇难,好在幸存的三人没有受什么伤,已就近送医云云。 对于失踪者的死因,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师生们是在山里开错了道,回程途中车子半途没油,恰好又停在了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才冒险离开车辆,想要徒步寻求帮助的。 没想到他们在山林里越走越深,最后迷了路,不幸摔下山崖,才酿成了这出五人死亡的惨剧。 新闻完全没有提到玄门村,将事故的原因完全归咎在了不熟悉山林路况所致的意外之上。 消息一出来,网上的评论五花八门。 说带队老师失职的,自救能力不行的,缺乏野外生存能力的,路标指示不明的,景区管理不善的,甚至骂电信移动联通不靠谱的都有。 不过在特七的刻意掩盖与获救当事人的集体沉默中,没有多少人认真往闹鬼那方面想。 热搜了一整天之后,这篇公告便如同无数时事热点一般,淹没在了其他更新鲜更劲爆的新闻之中。 只是卫复渊一想到这个案子的真相,心里就堵得慌。 因一己私欲而借恚鬼之手杀人的罗森永远都不会得到公正的审判,骗婚偷情还将恋人推进井里的宋老师,也能一死了之,就此逃过道义公理的谴责了。 这一日晚饭后,当北泉得知了卫复渊的纠结点的时候,倒是破天荒地决定安慰安慰这个傻小子。 来。 北泉以葛优瘫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朝卫复渊招了招手,又狡黠地一眨眼: 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说话的语气太像诱拐小孩子看金鱼的怪蜀黍了,好东西这三个字又莫名地带着某种古怪的歧义,卫复渊顿时不受控制的想歪了。 看什么? 卫少爷耳根泛红,慢慢的挪了过去,坐到了北泉身边。 北泉朝他一摊手:来,手机给我。 卫复渊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然后递了过去。 北泉埋头在手机上唰唰折腾了一阵,卫复渊再凑过去一看,赫然发现屏幕上多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奇怪APP。 一般人我还真不让看的。 北泉点开APP,进入搜索栏,输入宋祈二字,按下搜索键。 屏幕中唰一下弹出了一排列表,北泉又轻轻地在屏幕的右上角点了两下。 卫复渊看到,他按下的是按照死亡时间倒序排列这一个选项。 卫少爷:??? 北泉:搜出来了,你看。 他将手机还给了卫复渊。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视频,播放界面像极了某鱼上的直播。 而画面中,一个男人赤着上身,背上捆着一大把荆棘,正被一群青面獠牙的小鬼像赶羊一样驱赶着,踩着满地的刀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这人卫复渊认得。 正是他不久前才在董朝阳的记忆中见过的宋祈宋老师。 只是与先前衣冠楚楚的宋老师相比,画面中的男人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好皮了,全是被荆棘勒缚和皮鞭抽打出来的道道血痕。 而他的两只脚上早没了鞋袜,漫山遍野的刀刃在火把的光照下反射着道道寒芒,宋祈每走上一步,都会在刀刃上留下淋淋沥沥的鲜红血迹。 卫复渊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拿得远了一些: 这这是什么? 阴曹直播间。 北泉笑答: 地府开设的新业务,能够实时追踪某个亡灵目前的情况,这样就能省去很多诸如走阴问米卜卦之类的麻烦了。 他朝卫复渊笑了笑: 先前我给小公子看的也是这个东西。不过我不知道玄门村那群人到底姓甚名谁,只能按照地域和大概的死亡时间搜了搜。 北泉一摊手: 幸好他们杀人越货,犯得是重罪,刑期都按亿万年算,还挺好找的。 卫复渊: 这东西竟然是真的! 不是北泉瞎掰出来忽悠因为死得早所以不懂现代科技的小公子的! 他想了想: 那罗森呢? 没有。 北泉一摊手: 他的魂魄还跟恚鬼一起被收在了迷神幡里呢,能不能囫囵弄出来还说不准。 卫复渊哦了一声。 那当时我是说,在碎片空间里的时候,我那台手机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上了车以后还特地在衣服口袋里摸了又摸,却再也没能找到那台陌生的手机了。 哦,那手机是我临时画出来的。 北泉一摊手: 性能跟真正的手机当然不能比,勉强刷个直播间已经是极限了。 卫复渊: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画面中,宋祈还在爬着永无边际的刀山。 这APP,我能留下来吗? 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北泉似乎觉得自家助手这个要求有点好笑: 反正你也没账号啊! 第55章 横财02 反正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些 6月7日, 周一。 根据北泉的推测,董朝阳是1号凌晨被宋祈推下枯井,又被罗森用石头砸死的, 所以次日就该是董朝阳的头七回魂夜了。 白天时,北泉将收纳了小公子和董朝阳魂魄的链坠和手链送到了相熟的道观去,请真正有些道行的道长帮忙超度, 然后又指使卫复渊开车, 带着他往奉兴城的城郊而去。 北泉,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路上,卫复渊好奇地问。 我在某个相熟的店主那儿订了一些货, 今晚正好能派上用场。 北泉回答: 那店主手艺很好,就是店铺的位置比较偏僻。 他略略一顿,又低声笑了起来: 不过, 现在还能做那份生意的,也确实只能是在郊区了。 卫复渊:?? 北泉这语焉不详的说法,让他更好奇了。 车开了整整一个小时,卫复渊估摸着都快要开到邻县去了的时候, 北泉终于让他下了省道, 从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出口拐进了一条小村庄里。 村子的规模不大,约莫只有百余户人家的样子,房屋的式样土气,建筑物最高不超过四层,整个村庄的外观仿佛还停留在八十年代, 实在平凡得毫无特色。 但卫复渊很快注意到,这条村庄, 除了少有的几间日用品和粮油杂货商店之外,几乎所有临街的店面做的都是香烛贡品、黄纸红符一类的买卖, 甚至还有几个堆满了大石头的小院,竟然是专门雕刻墓碑的。 你知道吧? 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这条村子后面有一片新开发的永久墓园,所以这村子几乎家家户户做的都是死人的生意。 卫复渊心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不过他还是按照北泉的指点,将车子停在了村尾一间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旁。 小楼临街那面改建成了铺面,一扇薄薄的木板门半开着,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红漆字已脱落了大半,需得靠得足够近了,才能分辨出上面写的四个字: 太平扎纸。 北泉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请进。 于是北泉带着卫复渊进了门。 商铺是由普通老式民宅的客厅改建而成的,天花板修得不低,但窗户采光不行,即便是早上也得开着白炽灯。 白色的灯管阴惨惨的一照,更衬得房间里的商品白的愈白,红的愈红,绿的愈绿,阴森得要命。 卫复渊打了个哆嗦。 他两天前才在碎片空间里见到一大堆投入到水里的纸人纸马,这时再看到类似的东西,平白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北泉领着卫复渊,穿过堆满了客厅的纸花、花圈、挽联、白灯笼和一些已经扎好的祭祀用品,进入了内堂。 内堂有一对老夫妻,大约七十有余的年纪,正坐在一大堆竹篾与宣纸等材料中间,埋头干活。 看到客人来了,老头子站了起来。 北泉,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做好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2) 他朝墙角的方向一指: 嗨,就为了你这一单,我和老婆子忙了整整两天,晚上都没能囫囵睡上一觉呢! 北泉和卫复渊循着老人的指点一看,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两只大纸箱子,里面塞满了打包好的各色纸制品。 北泉谢过老人,又称赞了他们的手艺,便指挥卫复渊将两只大箱子搬到了车上。 箱子虽然很大,但装的都是竹篾和宣纸,卫复渊都不用走第二趟,轻轻松松就将它们全搬进了捷达的后备箱里。 只不过这些纸扎品的尺寸都很大,还是不能折叠挤压的脆弱玩意儿,这样一来,后备箱就关不上了,只能任由箱门半敞着上路。 好在他们的目的地离村庄并不远。 北泉让卫复渊将车子开进了新辟出的墓园,停在了中心区域的一块空地上。 现在奉兴城里早就不能烧纸了。 北泉笑着对卫复渊解释: 我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合适。 这片新辟出的墓园位于一座荒山的山脚,远离人烟,地皮不值钱,自然也就修得很大。 整座墓园俯瞰是个凹字型,开口朝北,东南西三面预留的墓坑远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没有顶盖的盒子,延山势而建,呈阶梯状分布。 卫复渊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已立了墓碑的不多,超过八成的位置还空着,粗摸估计,以后还能多容纳好几千位往生者。 而在园区中心,则是空旷的凭吊区,用防火砖砌出一个个方形坑,配有供桌、烛台、香炉、大号的铁皮桶以及灭火用的沙土与水桶,不管是想要烧香还是烧纸,都可以满足客户的需求。 北泉花了一百块钱,租用了凭吊区角落的一个坑位。 得等到午夜十二点。 他对卫复渊说道。 这时已到了晚饭的点儿,北泉和卫复渊就在墓园附近找了一间农家乐,磨磨蹭蹭,终于等到了午夜。 非年非节更非三元,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入夜之后的郊区陵园安静得吓人。 除了两名值夜的工作人员之外,就唯有北泉和卫复渊两个祭拜者而已。 终于,午夜十二点到了。 北泉翻出了大叠的纸钱,用黄纸包好,在每个纸包上写下一个名字,又摸出根粉笔,在地上画了两个留着缺口的圆圈。 纸包点燃,北泉将它们分别投入了其中一个圆圈中,一边烧还一边念念有词,卫复渊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发现无非是阴差相护、小鬼勿侵、三途路遥、早登极乐之类的套话。 你这纸,是烧给董朝阳和那小公子的? 卫复渊眼见着纸包快要燃尽,终于忍不住问道。 今天他没有喷牛眼泪,所以并不清楚这地方到底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但就是因为看不见,才更容易脑补。 卫复渊总觉得身后好似站了什么东西似的,以至于连回头都不敢: 你是怎么知道那小公子的名字的? 北泉笑了笑: 我请特七帮我问出来的。 北泉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走路的姿势,他们有会走阴的能人,特地到下面去了一趟,找判官问了问。 卫复渊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特别不唯物主义的说法了,这时就显得格外淡定: 原来是这样。 正在说话间,两包纸钱已烧了个一干二净。 卫复渊注意到,纸钱燃烧时的烟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热风带着灰烬袅袅上升,又被山间的夜风带走,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北泉递给卫复渊一叠纸钱,让他在旁边烧了,说是打点路过的孤魂野鬼的,自己则用沙土将余烬盖灭,再将准备好的扎纸品逐一投进铁皮桶里,看它们一件一件被烈火吞噬了个干净。 你 卫复渊完成了北泉交给他的任务,背着手,踱到自家老板的身边。 他清了清嗓子,为什么要特地给他们俩烧这些东西? 卫复渊跟随北泉处理恚鬼的事也有将近两个月了,几次事件下来,形形色色的悲剧看得不少,花式惨死的可怜人亦不罕见。 确实北泉有个原则,那便是,但凡碰到枉死的受害者,只要还能捞一把的,就将魂魄收回来,交给寺庙或是道观超度供养,以求令他们早日往生。 不过事后还要劳动他家老板亲自来烧一遍纸的,董朝阳和小公子这俩还是头一遭。 呵呵。 北泉闻言,轻声笑了起来。 卫复渊侧过头去看北泉。 火焰撩起的风很热,在火光的映照下,北泉的脸色似乎要比平常红润不少,一双眼弯成月牙状,栗色的眼瞳剔透得如同猫眼石一般。 因为这是我答应他的。 北泉说着,从纸皮箱里翻出一件纸扎品,在卫复渊眼前晃了晃。 卫复渊: 这竟然是一部仿真度高达九成以上的纸扎的平板电脑,还忒么是苹果去年年底才官宣的最新款! 北泉将平板电脑丢进了铁皮桶里,火舌迅速舔上来,啪的一声,竹篾受热爆裂声,火焰吞噬了这件堪称精致的手工艺品。 北泉又回身拿出一部手机和一个iPod,继续往火里丢。 先前我劝说那小公子的时候,他说自己可以放下仇恨,让我收了他的魂魄,但前提是我要帮他搞一部能看直播的东西,这样他就能随时随地看到他的仇人们的凄惨下场了。 北泉顿了顿: 我答应他了啊,找到了! 他在箱子的角落里翻出一对精巧的无线蓝牙耳机,还是带充电盒的那种,啧啧,真不愧是老李头的手艺,以假乱真啊。 北泉将耳机连带充电盒扔进了火中。 我寻思着小公子的要求也不高嘛,就干脆将这些电子产品全烧给他得了。 他回头,对卫复渊勾了勾唇角: 反正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玩这些,对吧? 咳! 不知怎么的,卫复渊觉得膝盖有点疼。 也不知那小公子会不会用都上百年前的人了 他嘟哝了一句,又看向北泉: 你为什么对他俩这么好? 毕竟是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才行。而且他俩都不容易 北泉想了想: 一般含冤而死的人怨气都很重,在特定的条件下,往往会化为厉鬼,彻底丧失理性,不分青红皂白伤人害命。 他注视着铁皮桶中只剩骨架的纸扎品,低声说道: 自助者天助。既然他们俩由始至终都能够保有自我,那么 多帮他们一些又何妨呢? 作者有话要说:北泉是因为从小公子的遭遇想到了自己,才会特意干这些哒! 第56章 横财03 正版与仿制品 接下来的五周过得风平浪静。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 不过风平浪静只是相对于三途川事务所的大多数人而言的, 并不包括可怜的兼职工读生卫复渊同学。 这两个星期,他只能用过得焦头烂额来形容。 原因无他,因为, 他考试周到了。 卫复渊在学校一直是有钱、大方、仗义的富家公子形象,就算他现在被爸妈停了经济收入,也靠着北泉的包吃包住以及还算丰厚的兼职工资维持住了人设。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 有钱人家的少爷到大学来都是为了镀金的, 奖学金推荐信之类的东西是压根儿不需要的, 只要不挂科挂到毕不了业就已算完成任务了。 但卫复渊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啊,在他看来, 学业成绩也是他维持人生赢家形象的一个重要指标。 开玩笑,穿金戴银的土豪暴发户早就不能看了,现在连八点档肥皂剧里的霸道总裁都要艹个常青藤名校博士的头衔才敢出来见人呢! 所以卫复渊一直以来在大学里的成绩虽然算不得最拔尖那批, 但也是很过得去的,整个年级四百来号人,他一般能排进三十名左右。 但自从他进了三途川公司之后,便被迫大病小病不断, 隔三差五请个假, 或是在熬完夜的第二天早上,上课不受控制地直打瞌睡。 同学们都觉得卫大少爷肯定是谈恋爱了,每晚温香软玉,才会开始无心学业了。 只有卫复渊自己有苦难言。 他这哪里是沉溺温柔乡了,他这分明是每周都在当黑暗中的超级英雄好吗! 只是平常逃学旷课什么的还能用北泉的假条来忽悠一下, 但期末考试可不会因为他的没时间认真念书就取消的。 时间进入七月份,卫复渊的几门主科都陆续敲定了考试时间, 基本上都安排在了接下来的两周里。 他开始慌了。 这,有没有什么能提高记忆力的药汤或者丹丸啊? 某一天, 当他翻开厚厚的《国际贸易法》,才惊觉自己已有整整两个月没记过笔记了的时候,卫复渊终于崩溃了,哭丧着脸跑去向北泉寻求玄学支援。 他们昨天才刚刚抓到了一只恚鬼,北泉这会儿心情不错,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线装的地方志。 除了北泉之外,三途川里的另外二人刚好也在客厅里。 田加薪站在窗边的小茶几旁,用一把有他小臂长的园艺剪,给一棵万年松盆栽修剪造型。 而朱陵则用打坐的标准姿势,端端正正地盘对坐在一大堆报纸里,按照时间顺序将它们一叠叠装订成册。 三人都听到了卫复渊的疑问,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他。 卫复渊快要被期末考逼疯,早没心力顾及什么个人形象了。 他身上只穿着松垮垮的短袖睡衣和花色感人的大裤衩儿,头发乱蓬蓬的,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一看就是不知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样子。 北泉合上书。 脑白金你要吗? 他朝卫复渊真诚一笑: 或者六个核桃? 卫复渊: 他愤然转身,噔噔噔地往楼梯走: 可恶,我就不该来找你! 哎,小卫等等! 这时,田加薪忽然开口了,我倒是有种药草,可能对你有用。 说着他放下园艺剪,拿起窗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追上卫复渊: 等会儿我泡好茶,送到你房间去吧? 卫复渊自然很高兴。 他觉得,毕竟田加薪虽然看上去像个三岁小孩,但本质是个活了八百岁的田七娃娃,好歹也算是有点儿道行的妖精,总该有些凡人不知道的手段才对,他拿出来的药草茶,怎么都比脑白金和六个核桃靠谱。 卫复渊真诚地向田加薪道了谢,又凶巴巴地瞪了北泉一眼,转身回房,继续埋头温习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田加薪果然给卫复渊端去了一杯茶。 卫复渊尝了一口。 茶水又涩又苦,还带着一种植物浸泡后特有的草腥味,实在很难喝。 不过他还是闷头喝完了。 结果那一日,卫复渊体会到了远比咖啡和浓茶更带劲儿的提神效果。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卫复渊都没能入睡,哪怕已经累得恶心想吐胃抽筋了,还是睁着眼,木然地看着枯燥的法条,愣是连迷糊过去都做不到。 那经历实在太痛苦,卫少爷一次就落下了心理阴影。 他表示自己还是喝点儿茶和咖啡就行了,这么要命的药草茶加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然而,随着考试越来越密集,卫复渊的复习压力也越来越大,不管是咖啡、茶水还是红牛都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之后,他还是跑去找了田加薪。 只是这回卫少爷学乖了。 他让加薪小朋友千万要注意剂量,最好提神效果只有前一次的四分之一就可以了。 总之,在卫复渊忙着准备考试的时候,北泉的迷神幡里,已经收纳了整整二十只恚鬼了。 在北泉还在修行的时候,恚鬼是被好好地封印在朱陵秘境中的。 当时封印恚鬼的,是作为传世神器的迷神幡。 传说中这块幡旗的起源能追溯到商周时期,制作者已不可考,但只需要那么一块两米长的白幡,就能将一百二十八只恚鬼永世封印在其中。 可是,大约两年前,迷神幡一夜失窃,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从朱陵秘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那不久,就传出了恚鬼重现人间的消息。 北泉就是在这之后被师门派出来,到奉兴市开始主持《惊悚夜话》这档电台节目的。 只是,他现在用的封印恚鬼的迷神幡,当然不可能是被偷的正版货,而是师门某位高人按照原版仿制的复制品。 虽然同样能起到封住恚鬼的效用,效力却跟真正的迷神幡完全不能比。 北泉的迷魂幡里现在已经装了整整二十只恚鬼了,都是他这近半年来每周辛勤努力的成果。 可惜复制品的迷魂幡的承载量也快要到极限了,再不把容量腾出来,就没法再次使用了。 于是北泉联系了师门,得到了不日将会有人来收取恚鬼的传讯。 师门的联系人与北泉约好在本月十二号晚上十一点碰头,见面的地点则选在了奉兴城开发区的某个已经停工的烂尾楼工地。 7月12日,周一。 大约十点时,北泉收拾好自己的手提袋,换上平日里那套黑衣黑裤的行头,这便准备出门去了。 因为第二天卫复渊还有最后一门考试,所以北泉并不打算带他一起去。 他只跟朱陵交代了一下去向,便提着手提箱出了门。 北泉没有开车。 或者说,他其实根本不会开车。 因此北泉出门之后,熟门熟路拐出三途川所在的胡同,在路口的公车站前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有点儿胖胖的中年男人。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3) 他听说了北泉的目的地之后,一张脸立刻皱了起来,露出了十分想要拒载的表情。 原因无他,实在是由于目的地距离这里并不近,位置又很偏僻,加上现在的时间又不早了,根本没有哪个出租车司机愿意跑这一遭。 但北泉还是用超额的车费说服了他。 司机打开后座,让北泉上了车。 车子刚刚发动,北泉就看到司机打开了车载对讲机,开始用格外响亮的音量和夸张的语气,向群组中的其他司机讲述自己刚刚接到的这单生意。 对,我现在奔开发区去了,去早淮路! 哎哎,没错,就是二建拉过横幅的那个楼盘,停工了有两年了吧! 我好久没跑过那边了,路有点儿生,这会儿正开着导航呢,你们也帮我盯着点哈! 乘客? 司机说着,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 是个年轻帅哥,哈哈,长得真挺不错的! 北泉微微一笑。 他知道司机这是在干嘛。 毕竟出租车司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高风险行业,就担心哪天一个不慎接到个不法之徒,专门将人往偏僻地方引,等到了地儿,趁他停车时,早等在那儿的同伙再来个一哄而上,抢劫害命一条龙,那可就完儿蛋了。 所以司机虽然答应开这一程,却一上来就打开车载对讲机,为的就是警示后座的乘客咱们现在的行程可是向很多人报备过的,导航还会将实时位置传到客服系统中,若真想干些什么,您可得三思而后行哈! 北泉听懂了,却没有感到冒犯。 他微微一笑,将视线转到车窗,默默注视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 这次师门派来的,是北泉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陌生人。 从电话中的声音来判断,对方应该是个颇为年轻的女性。 只是他们这些道门中人或多或少都学过些掩藏外貌甚至改变声音的障眼法,若是对方有意隐瞒的话,连声音都并不可靠。 想到此处,北泉微微蹙了蹙眉。 为什么会突然换了接头人呢? 还有,原本上个月初就该派来的新搭档,又为什么还不来呢? 第57章 横财04 你只要尽力自保就行 出租车减速, 缓缓地停在了烂尾楼工地的围墙旁。 司机留了个心眼,估计把车子停在了靠近主干道的一侧,离交通灯很近, 确保监控摄像头能拍到他的出租车。 北泉没有为难司机,给了约定好的车钱之后,便提着他的手提箱和黑伞下了车, 往工地的入口走去。 距离约好的见面时间还有十分钟。 北泉在快要到值班室时撑开了伞。 然后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大晚上打着伞, 在保安大爷的眼皮子底下经过,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原本紧锁的铁闸门,施施然进入了工地中。 工地已停工多时, 贵重的机器和值钱的建材全都搬走了,大功率的照明设备当然也移除了,只在大门一类的关键场地用电线串了一溜灯泡充作夜晚的光源。 自从意外捡到了卫复渊那个傻气又仗义的憨憨之后, 北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出过门了。 他收起伞,穿过沥青压填的临时步道,往工地深处走去。 北泉和联系人约在了工地的西南角。 那边原本是工人们临时居住的板房区,现在还留着一些没拆掉的框架, 正好可以用来遮掩视野。 四周非常安静。 被高高的围墙所遮挡, 连外头高速行驶而过的货车的噪音都几乎听不见了。 很准时嘛。 北泉向着一片阴影挥了挥手。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工地中显得格外分明。 自板房的框架后转出了一个人来。 从对方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一个扎着及腰的马尾辫的体型高挑且纤细的女性。 这里光线很暗,北泉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低声笑了起来。 哈,难怪师傅说, 只要见到了就能认出来。 站在逆光中的女人,不管是身高体型还是长相, 都跟朱陵有九分相似,若是两个姑娘并排站在一起, 怕是人人都会猜她们是一对双胞胎。 北泉不知这位的本体是什么,不过从二人极其相像的外表就能猜出,她大约也是某种器灵。 是的,他们三途川广播有限公司里唯一的一名女性朱陵,其实是由一块千年丹砂墨所化的器灵。 因为她从形成灵识开始,便身处朱陵秘境,本体又恰好是鲜红色的朱砂,所以也就以此为名了。 这次朱陵离开秘境,跟随北泉来到奉兴城,名义上是给北泉打下手,实际上更多的是担任一个监视的职责。 因为北泉的命灯现在就在朱陵的手里。 北泉的体质与普通人不同。 他的命灯若是熄灭了,三魂七魄便无法在肉身留存。 也就是说,他会落得个形魂分离,继而肉身死亡,魂魄无所归依的下场。 北泉一直觉得,像他这么一条既无任何事业心也无多少责任感的咸鱼,来到奉兴城的这一年多以来,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主持电台,收服恚鬼,很大的原因大概就是有朱陵这么个监视者的存在,才让他不得不当个以996为福报的打工人。 想到此处,北泉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想来他的师门肯定是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临时换了联系人,又担心在交接恚鬼的过程中平白多生出猜忌,才会让这位跟朱陵长得非常相似的器灵来跑这一趟腿的。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北泉还是开了天眼,分辨了一下对方的气的颜色。 马尾辫姑娘的周身泛着一层深橘色的光晕,确实跟朱陵一模一样。 而姑娘由始至终都没问北泉的身份,只在这时朝他伸出手: 东西呢? 北泉打开手提箱,拿出了迷神幡。 姑娘掌心一翻,手里便多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玉坛子。 然后她接过迷神幡,将它塞进了坛子里。 姑娘手里的白玉坛子明明只有巴掌大小,但展开来足有两米有余的迷神幡却可以非常不科学的完全塞进去。 北泉已经见过这个坛子好几次了。 先前几回,联系人每次来跟他交接恚鬼时,用的也是这个法器。 封在迷神幡里的恚鬼,会被暂时移进坛子里,再由联系人带回去,然后由师门负责处理。 好了。 片刻之后,马尾辫姑娘清空了迷神幡还给了北泉。 那么,它们我的带走了。 女孩说道。 说罢,便不再多说,转身要走。 等等。 没想到北泉却在这时伸出手,拦住了她。 姑娘抬起头,双眉紧蹙,玉盐玉盐面露疑惑。 北泉朝她一笑,状似不经意地微微侧身,将姑娘挡在了自己身后。 因为,似乎来了一些朋友的样子。 北泉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令姑娘感到万分惊诧的话。 马尾辫的女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在了北泉和板房框架的阴影中。 你什么意思? 姑娘警惕四顾,同时将白玉坛子收回了自己的识海中。 北泉猜得不错,这位与朱陵长得很像的姑娘,确实是同在朱陵秘境里养出来的器灵。 只是与朱陵不同,她诞生的时日尚短,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离开秘境,单独出来执行师门任务。 这个开发区的烂尾楼盘也是她亲自挑选的接头地点。 因为是她的第一个工作,为了不出差池,姑娘还做得特别小心。 交接的过程十分顺利,直到北泉出声之前,她还以为即将顺利完成任务。 然而,此时此刻,姑娘很确定自己错了。 因为,就在板房区正对的空地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了许多古怪的黑影。 那些影子就像一场大雨后拔地而起的笋子一样,毫无预兆地从空空如也的沥青地上腾起,先只是一团不成型的黑影,很快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最后组成了一只只动物的模样。 北泉快速地默数了一下。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群动物,足有整整三十只。 它们的体型像狗,但比常见的大型犬还要高大,连头带尾,每一只都有两米长,耳朵直立、腹部内凹、体态矫健、尾巴收起,四脚踏地,缓缓地一步一步无声梭巡。 那是一群狼。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用一群狼炼成的役使。 北泉知道这个咒术。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群狼的性质和他从师门处得到的管狐素影十分相似。 二者皆是通过一些十分残忍的方法,把某种具有凶性的生物活生生炼制成可供施术者操控的咒灵。 只是虽然同样是犬科动物,狼却比狐狸和狗都要难抓,而且更加凶悍且不服管教,若不是有些道行的厉害角色,一般都不会选择用狼来作为自己的役使,就更别提,还是这么一大群了。 你叫什么名字? 北泉问被他护在身后的姑娘。 马尾辫的姑娘犹豫了一秒,沉声回答: 赤霄。 好。 北泉虽然跟赤霄说着话,双眼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群狼: 赤霄你听着,它们的目标应该是你回收的恚鬼。 说着,北泉浅浅一勾唇角,手腕一翻,化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等会儿,我会负责对付它们。而你,只要尽力自保就行。 大约十分钟之后,最后一只狼被北泉的咒符捕捉。 金红的血芒将它搅成了碎片,又一同消失无踪。 北泉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喉间腥甜的铁锈味默默地咽了回去。 一番激战过后,这片废弃工地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沥青地上满是可疑的痕迹,抓痕、锐物的划痕以及斑斑驳驳的血迹,而板房区的框架更是几乎彻底支离破碎,其损毁程度,简直仿若刚刚遭遇过一场飓风肆虐。 北泉回头去看赤霄。 刚才情急之下,他十分粗暴地搡起姑娘,直接将人掼到了角落里,根本来不及查看对方的伤势。 这时北泉仔细一看,才发现赤霄伤得不轻。 女孩儿一条胳膊已经彻底消失了。 北泉估摸着她的本体应该是某种坚硬但易碎的器物,因此伤势重到伤及神魂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伤口就像是某种被打碎的工艺品一般,一条胳膊完全化为了齑粉,龟裂从上臂断口处延蛛网状爬升,横贯颈脖,遍布了小半张脸。 北泉心中顿时咯噔一跳,暗道不妙。 他快步走到赤霄身边,朝她伸出手: 你怎么样了? 赤霄抓住北泉的手,虚虚借力,艰难地爬起身。 没事。 她预研杜佳摇了摇头,我能坚持。 北泉松了一口气。 确实,只要赤霄能坚持到返回朱陵秘境,那情况就不至于太糟糕。 虽然北泉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器灵处理伤势,但他相信,自家师门那边定然有懂这些的能人。 头狼还没现身。 北泉凑到赤霄耳边,用几近气音的声量低语: 我护送你回秘境,现在就走。 赤霄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回遇袭,定然是她这边出了岔子,只是她究竟是从何时被人盯上,对方又到底是谁,赤霄到现在还没有半分头绪。 但她的伤势已然容不得她耽搁。 更别说她怀里还揣着整整二十只恚鬼了。 走。 赤霄压低声音说道: 裂隙咳,我就藏在后面,现在就回去。 北泉点了点头,搀扶起赤霄,带着她往工地更深处走去。 在女孩儿注意不到的角度,北泉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觉得胸腔里好似攒了一团火。 火焰无声地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简直好似要从他的体内将他整个烧成焦炭一般。 第58章 横财05 所以我就说,你需要一个真正的搭档 朱陵秘境作为一个某种意义上并不存在于现世的亚空间, 若是没有师门的路引,连北泉自己都没法回去。 而赤霄手持的,确实正是朱陵秘境的特殊路引。 北泉护送着姑娘进入通往朱陵秘境的罅隙, 看到门关闭的同时,他暗暗舒了一口气。 好在虽然赤霄没什么经验,犯下了被跟踪还不知情的大忌, 不过她好歹还知道将出入口藏好, 而且就藏在了距离会面地点不远的地方。 现在, 赤霄离开了,北泉便没有了顾虑, 反倒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悄悄地又按了按胸口。 胸膛中,依然好似有一团炽火在燃烧。 北泉很想咳嗽,但他强忍住了。 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候, 他不能让头狼发现自己受伤了的事实。 是的,役使那群狼的头狼,也是制造这次突袭的人,现在还隐藏在暗处, 不知还会做些什么。 应该, 能坚持到回去吧。 北泉捡起黑伞和手提箱,朝工地的出口走去。 边走边想: 如果坚持不住,那也就只能就此歇菜,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了。 不过,北泉虽然自觉没有多强的求生欲望, 还是得稍微努力一把的。 于是他将灵识开到了极限。 在北泉此时的视野中,所见所感, 皆与普通人不同。 他看到的,是自生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 就像他与赤霄见面时, 为了验证她器灵的身份,曾经看过对方的气一样,此时此刻,在他灵识所能感受到的区域内,所有的生物,不管对方是一个人,一只猫还是一只耗子,甚至只是一只蟑螂,在北泉看来,都是一团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4) 非要形容的话,北泉会把自己的感受形容成他曾经在反恐电影里看过的热成像效果。 只是不同颜色的色块所代表的不再是温度,而是这个生物的能量而已。 一般来说,该生物的能量场越强,在北泉的感知中,他的颜色就会越明亮,而相反的,若是有根本不是活物的东西比如游魂或厉鬼,那便会视其阴气的强度,显出从白到黑相应的暗色系。 不管头狼的身份是什么,对方既然能役使大群用邪术炼出的蛊狼,那么身上多多少少肯定会沾上阴气,只要进入北泉的感知范围中,便很难不暴露。 他穿过工地,步履轻快,面带微笑,仿若信步闲庭,只从他的外表看,根本无法发现他带着伤。 快走到保安亭前时,北泉撑开了黑伞,对虚空说道: 你再不出来,那我可就走了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波波涟漪般,在寂静的深夜中传出了很远。 回答他的,只有夏风穿过空旷处的呜咽之声。 北泉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向西南方,我都看到你了,还这样藏头露尾的,傻不傻啊? 呵呵 终于,有人回应了他的挑衅。 北泉的正前方,距离他大约一百米开外,竖着几根浇铸成型的地基柱。 地基柱只浇了一半,露出地面的部分不算高,大约只堪堪到二楼的高度。 从柱子后方转出一个人来。 二人距离太远,又在深夜照明不足的废弃工地,北泉根本不可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他只能从那人的身高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不愧是朱陵秘境的北泉仙师。 对方开口说话了。 北泉微微蹙了蹙眉。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年轻,但也不老,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是标准的男中音,不算有特色。 但不知怎么的,北泉总觉得他吐字的方式十分奇怪,像一个经验不足的话剧演员第一次登台,为了舞台效果,把好好一句台词说得太过抑扬顿挫,以至于显得用力过猛,反而非常失真了。 行了,咱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 北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要说什么,您请赶紧的。 说着,他侧了侧伞: 还是说,你想跟我打一架? 闻言,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北泉仙师说话的声音,似乎中气不足啊! 对方依然用那种不自然的抑扬顿挫音调说道: 怎么,尊驾身体不适吗? 北泉握着伞柄的手悄悄一紧,强压下胸膛间翻涌的血气。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他反唇相讥: 倒是您,刚刚损失了二十头蛊狼 北泉微微一笑: 反噬,肯定不好受吧?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对方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仿若枭鸟夜啼,在安静而空旷的废弃工地上反复回荡。 足足笑了半分钟,那人才停了下来。 尊驾说得没错。 百米外的人影回答道: 所以我只是来和北泉仙师打个招呼罢了。 他朝水泥柱一靠,形体翛然一散,下一秒,就好似一滩水一样,瞬间融进了柱子的本身的阴影中。 同时,男人的声音幽幽飘来: 我们,后会有期 7月13日,凌晨十二点二十分。 卫复渊脚步虚浮,像一缕游魂一般,从楼梯上飘了下来。 他在大约三个小时前喝过田加薪给他泡的药草茶,根据这些天的经验,大概够让他熬到明天早上考完最后一门为止。 这会儿,卫复渊晚上吃的那点儿饭菜早就化成热量,给他一整晚没停工的大脑细胞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强烈的饥饿感驱使他放下课本,下楼到厨房里找点儿吃的。 他从冰箱里翻出了一盒炸鸡,丢进微波炉里加热。 就在这时,卫复渊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哦,对了,北泉晚饭时好像说过,他今晚要出去。 卫复渊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这茬儿。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从厨房探出头,像个抱怨丈夫晚归的妻子一样,朝门口喊道: 这都几点了,北泉你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北泉提着手提箱,肘弯里挂着黑伞,抬腿进了门,在回头将门板关上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他连忙抬手扶住门框,强忍胸中窒闷,朝卫复渊看去。 好在客厅这时光线很暗,卫少爷并没有注意到北泉的异常。 我热了炸鸡。 卫复渊回头去取微波炉里的鸡块: 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 北泉扒住门框的手背,因为用力而泛起了一条条的青色的肌腱。 对了。 他说道: 能麻烦你帮我去阳台叫叫加薪吗?就说我在办公室等他。 卫复渊端着餐盒走出来,用审视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来回扫了两遍,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这都几点了,这个时候叫加薪? 他问道。 我给他带了两株精贵的药苗。 北泉熟练地扯起谎来: 耽搁到明天,小苗就要蔫了。 卫复渊对园艺一窍不通,自然很轻易就被北泉忽悠了过去。 那行吧,我放下宵夜就帮你去叫。 他转身上楼,走了几步,又攀着扶手探出头来: 我明天还要考试,没复习完呢,等会儿就直接回房了啊! 北泉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卫复渊自便。 然后他目送自家助理噔噔噔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像虚脱一样,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玄关中。 咳、咳咳! 北泉喉头一甜,用袖子掩住嘴,低低咳了两声。 等他放下手时,黑色袖口内侧湿了一片,隐隐带着血腥气。 北泉撑着门爬起,也不管他的宝贝手提箱和黑伞了,踉踉跄跄进了书房。 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书架的最高层,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砚台闪过一道红芒,随后,朱陵便站在了房间中央。 你怎么了? 朱陵敏锐地捕捉到了北泉身上的血腥味,深深蹙起眉,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北泉根本已无力解释。 他身子骤然往前一扑,摔在了朱陵身上,临了还不忘叮嘱: 关门,不要让小卫知道! 大约五分钟后,田加薪像一股小号旋风一样刮进了书房。 这时北泉已经坐在椅子上,解开衣服,露出了他白若羊脂玉的胸膛。 只是他的左肩上,有一个巨大的半月形黑影,覆盖了他的大半个肩膀,还一路延伸到前胸与后背。 虽然没有血迹,但那赫然就是某种猛兽留下的咬痕。 田加薪倒抽了一口凉气,连须根变的头发都根根立了起来。 你、你到底碰到什么了? 北泉脸色苍白似纸,冷汗自额角涔涔而下,整个人好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不过他还是抬起右手,比出两根手指。 二十只蛊狼。 北泉说道: 战斗的时候要护着师父派来的联系人,所以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田加薪像一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原地跳了几下。 我真是#¥%¥#%! 他气得飚起了北泉听不懂的方言: 二十只蛊狼!你不要命了!打不过难道就不会跑吗!! 田加薪一边骂一边扭头冲出书房: 等着,我给你拿药去! 说着,他便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似的,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闷头奔上了楼。 朱陵站在旁边,抱臂看歪在椅子上的伤员。 就在刚才他们等田加薪来的那五分钟里,朱陵已经简单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对于北泉的做法,以她监视者的立场,觉得没什么可挑理的。 只不过,朱陵对一件事相当不满。 所以我就说,你需要一个真正的搭档。 她冷淡地评价道: 如果这次有人跟你一起去,那匹头狼或者就不敢贸然出手了。 第59章 横财06 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的寄养家庭呢? 7月15日, 周四。 又到了《惊悚夜话》新一期开播的日子。 卫复渊的期末考试已经全部结束,现在完全就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 他头脑不差,在念书方面又有些急智, 临阵磨了大半个月的枪之后,考场上的发挥比他想象中的好。 卫复渊估摸着,这回年级前三十可能有些悬, 但前五十总该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几天卫少爷的心情都很不错。 白天时, 他去了学校一趟, 参加了个班会,又跟几个哥们在学校旁边的小吃一条街搓了顿好的, 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带着一身烧烤的油烟味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三途川。 迎接他的照例只有坐在窗边的田加薪。 小卫, 回来啦。 田加薪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用小米逗引窗外的麻雀。 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动静,小孩儿连头都懒得抬,只朝卫复渊挥了挥手: 我今天做了蛋黄酥, 你的份在锅里, 要吃自己去拿哈。 卫复渊刚刚才吃了几十串肉筋、鸡翅和腰子,一点都不饿,对甜点自然毫无兴趣。 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北泉呢? 哦,北泉啊。 田加薪回答: 他可能在睡午觉吧。 卫复渊一愣,这都三点半了, 怎么还在睡? 直到此时,卫复渊才恍然发觉, 他家老板这几天的作息有点儿奇怪,似乎很少露面, 自己已经有整整两日没见着北泉人了。 谁知道呢。 田加薪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 可能是夏天到了,人就变懒了吧。 卫复渊皱起了眉。 他平时的确是好骗了一点,但也不是真憨憨,尤其田加薪同学这等毫不走心的信口胡扯,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我去他房间看看。 卫复渊脱下一身烤肉味的外套,就穿着打底的修身黑T恤,不等田加薪再说什么,噔噔噔就冲上了楼。 虽然卫少爷上楼的时候气势汹汹,但当他走到北泉的房门前时,却又犹豫了。 北泉的房间门关着。 卫复渊的手在半空中抬了足有十秒钟,才下定决心,敲了三下。 叩、叩、叩。 进来。 门内传来了北泉的声音。 卫复渊开了门。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北泉的房间,不过屋主像现在这样,只穿着一套夏季款的家居服,盖着一条薄薄的空调毯,一脸慵懒地倚靠在床头的样子,他确实是初见。 咳。 卫复渊咳了一声: 我来看看你 他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梭巡了一番,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 北泉双眼弯起,微笑回答: 这几天有点儿感冒,就多睡一会儿。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搁着的书: 再说了,外面多热啊,在房间吹吹冷气看看书不好吗? 你都感冒了,怎么空调还调那么低! 卫复渊快步走进房间,不由分说抄起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了二十六度。 还有,感冒了也别一直在空调房呆着,要保持空气流通,至少得定时开窗!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开始叨叨他仅有的那些对付感冒的知识: 吃药了没有?要喝热水吗? 说着,卫复渊就要去拿北泉放在床头的杯子。 行了。 北泉好笑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按住卫复渊的爪子。 我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就起来了。 北泉的手很冷,按在卫复渊的手上,手心的温度竟然比他手背的还要低。 卫复渊像被北泉过低的体温吓了一跳似的,双眼立刻瞪得溜圆,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你看,我就说你空调开 太冷了吧! 卫复渊偏高的体温透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来,不知为何,北泉的心脏在此时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北泉一笑,轻轻挣开了卫复渊的手: 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准备晚上的工作吧。 至于今晚要做什么,卫复渊心领神会。 我马上就放暑假了,有的是时间陪你干活了。 卫复渊转身出门,边走边随口说道: 我倒是希望这周遇到的恚鬼难缠些哩。 北泉低声笑了起来: 别,还是轻松些好。 他在心里补充: 要不然,现在的我,怕是要护不住你了。 7月15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 北泉在播音台前落座,调试好机器,挂上黄符包,戴上耳机,掰正话筒,在午夜临近前的最后一分钟,朝外头控制台的卫复渊比了个手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5) 卫复渊按下了总控开关。 零点。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北泉用他温柔而磁性的嗓音说道: 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大约是不想浪费时间,北泉在说过了开场白之后,只极简单地唠嗑了两句,就宣布进入今天的热线电话环节。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北泉接起: 你好? 【你好?】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男人略带犹豫的声音。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茫然,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奇怪了,我怎么会打电话给你们?】 没关系,既然你来电了,那便是缘分。 北泉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何不与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呢? 男人似乎更迷茫了。 【分享?】 他问道:【分享什么故事?】 坐在外间的卫复渊也感到十分奇怪。 北泉曾经告诉过他,能够收听到这档热线电话的,都是跟恚鬼有某种联系的人。 在之前的两个月里,卫复渊旁听过的节目,来电听众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打过这通电话,但却都很清楚应该说些什么,经常是电话一接通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倾诉,还经常因为太过激动而语无伦次,以至于北泉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叙述。 像这样打通了热线,却表现得如此疑惑的,这位还是第一个。 既然是午夜,那么 北泉想了想,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 就说说你最近遇到的怪事,如何? 【这怪事吗?】 男人想了想: 【我的经历,其实本来就挺奇怪的。】 他对北泉说道: 【主持人,你知道吗?我其实出生在花旗国。】 北泉:这么说,你是华侨? 【嗯。】 男人应了一声,然后说了下去: 【我爸妈我是说,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都是二代移民,只不过他们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因为车祸过世了。】 北泉:啊,真是太遗憾了。 【没关系,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男人回答得很平静: 【按照当地的法律,我被送进了孤儿院,在那儿待了两年,就到了一个寄养家庭。】 北泉:哦? 【我要说的怪事,就是从我的寄养家庭开始的。】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 【那个寄养家庭很大,我是说,是个你们很难想象的大家庭。】 他说道: 【家主是一个很有钱的华裔商人,在当地有一处占地超过一公顷的大庄园,他在庄园里建了一栋大别墅,然后开始□□。】 北泉:他收养了几个孩子? 【很多。】 男人回答: 【反正,在我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已经前前后后有十一个孩子了。】 【那位家主,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早年就死了,他一个人觉得很孤独,所以就像个大慈善家一样,不断地收养孤儿,还尽可能地让更多孩子住进他的家。】 男人发出一声讪笑: 【他被媒体戏称为德州长腿叔叔,在我们那儿很有声望。】 北泉也笑了笑: 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人呢。 他问道: 那么,这位长腿叔叔,对你们好吗? 卫复渊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蓝胡子外加糖果屋的综合版,比如那位大慈善家其实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体器官贩子,或者□□虐待狂之类的。 【很好。】 但男人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卫复渊的预料: 【他对庄园里的每一个孩子都非常好。】 男人说道: 【那位家主他对我们很亲切,从来都不打不骂,他会请保姆照顾我们,吃穿用度也都相当精细,每天还有专人送我们到镇里的学校上课。】 【说实话,那样的生活,起码,比我呆在孤儿院的时候好得多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那个家是的,我逃了出来。】 男人说道: 【我趁着在镇里上学的机会认识了一对华国夫妻,他俩刚好没有孩子,我请求他们收养我。】 【他们答应了。】 【于是我成了他们的儿子,离开了那座庄园,并且在十四岁那年跟随我的养父母一起回到了华国。】 北泉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男人虽说自称是个孤儿,但他的用词很是文雅,叙述也很有条理,显然受过不错的教育。 这么说,你简直像是逃出来的咯? 北泉问: 那么,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的寄养家庭呢? 当听到问题,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因为,我发现了】 他颤声回答: 【那个家,会吃人。】 第60章 横财07 天降横财,没有一个人会不心动 北泉:哦? 他问来电的男人: 这么说, 你曾经在那个家里遇到过什么事咯? 【不,没有。】 那男人回答: 【那个庄园里其实一切正常,以大众感官来说的话, 确实是那样没错。】 【可是】 他的声音略停止了两秒。 【可是,在那座庄园生活的人,却好像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总是隔三差五就有人发生些什么, 而结局无一例外的, 都是死亡。】 男人声音里的颤抖更明显了。 【你能想象吗?】 他说道: 【我在那个家里生活了四年,就参加了三次葬礼】 北泉:哦, 死的都是谁呢? 男人想了想: 【为了不引起歧义,我干脆还是从头说起吧。】 北泉笑了笑:好的,你请说。 【谢谢主持人。】 男人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开始了他的回忆: 【我参加的第一场葬礼,死者名叫扎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从未谋面的兄弟】 接下来, 北泉和卫复渊二人听到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故事。 男人告诉他们, 其实在进入庄园前,他就听过一些关于德州长腿叔叔除了富裕、慷慨和仁慈之外的传闻。 在他生活的孤儿院里,修女们曾经私底下议论,长腿叔叔是个怪人。 长腿叔叔奇怪的地方不在于他的外表、性格、穿着、癖好,或是其他任何习惯上, 而是他总是不断地翻修庄园,并且年年都在扩建他的大宅子。 当然, 长腿叔叔对外宣称,这是因为他的大家庭里孩子越来越多, 为了给这些孩子们更好的生活条件,因此才会不断做出必要的扩建和装修。 但若是有人从稍高的地方上下俯瞰,就会发现,长腿叔叔的家,每一年都显得愈发古怪。 原本好好的一栋欧式风情的豪华别墅,因为两翼不断加盖上新的走廊和房间,逐渐失去了原本的美感,开始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而且混乱。 若是不熟悉房子结构的人踏入那幢房子,很容易被它新老交替、七弯八拐的走廊所迷惑,然后莫名其妙就找不着北儿,不知自己到底拐到哪儿去了。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或许这确实只是有钱人的某个钱多得烧的小癖好而已。 而且长腿叔叔迷宫式的大宅对镇子上的居民们来说并不神秘。 因为主人确实十分友善且慷慨。 他经常开放自己的庄园和住所来举办各种慈善活动,让受邀的宾客随意参观自己的家,顺便了解他给孩子们提供的优渥生活。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不再在意他每年都在翻修和扩建房子的事实了。经常受邀出入大宅的镇民甚至把宅子当成一个有趣的话题,兴致勃勃地期待今年又能发现什么新的变化。 而男人当年还是个八岁的小男孩的他,从政府决定将他寄养在长腿叔叔家里,并第一天抵达庄园时,就觉得面前这座外形怪异的大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心惊胆战地在里面生活了两个月后,男孩参加了一场丧礼。 死者名叫扎克,是长腿叔叔的其中一个养子,死亡的原因是车祸他在上班的路上被一辆毒驾的轿车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路坎上,等救护车赶到时,人早就没了。 只不过扎克死亡时已经二十七岁了,早就脱离了养父的监护,而且他在成年后就到了另一个州上大学,毕业以后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只偶尔回来拜访一下他的养父。 然而即便如此,长腿叔叔还是对养子的死感到无比痛心。 他给扎克安排了一场体体面面的丧礼,并亲自带着他的孩子们,给棺木献上洁白的玫瑰。 但那只是开始。 大约一年后,男孩又参加了一场丧礼。 这次死的是住在他隔壁的少年,名叫卡特尔。 卡特尔比男孩大六岁,混血非裔,身材高大、性格活泼,是个运动健将,尤其擅长篮球。 然而那位前途无量的篮球小将却在某次校际比赛上,因拼抢篮板而不幸摔倒,后脑磕在了金属的篮球架上,外伤性脑血管瘤破裂,送医两周后因为伤势过重而不幸身亡。 与扎克一样,卡特尔的死看上去就是一场令人遗憾的悲剧,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完全怪不到长腿叔叔身上,但当时只有九岁的男孩儿却觉得,这事不对劲。 【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男人在电话里说道: 【可我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不能继续在那个家呆下去了。】 【不过万幸的是,我只是暂时寄养在那个家里,所以还有机会逃离。】 【于是我开始用尽一切办法,寻找愿意收养我的家庭】 他叹了一口气: 【只是我当时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想要找到合适的家庭并不那么容易这一找,就又是三年。】 男人告诉北泉,在他离开长腿叔叔那言寓个家前的最后一年,他第三次参加了葬礼。 这一次,死的是庄园里的一位保姆。 那位女士名叫娜塔莎,是一位东欧移民,当时她已经六十岁有余,不幸罹患卵巢癌,从腹痛到死亡只过了不到半年时间。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除了男孩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感到蹊跷。 【这绝不是我多疑。】 男人的话语中带了一丝怀念: 【我跟娜塔莎关系相当不错,她一直都很照顾我,所以在她临终之前,我曾经偷偷去医院探望过她。】 【当时她已经很虚弱了,意识也不太清醒了但娜塔莎还是认出了我。】 他顿了顿,语气从怀念变成了惶然: 【我清楚地记得,娜塔莎用她枯瘦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 【她对我说那家里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 北泉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 你知道她指的是谁吗? 【不知道。】 男人回答: 【当时娜塔莎只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但不管我再如何追问,也没有得到答案。】 【两天后,娜塔莎就死了】 男人的声音中带出了更多的情绪: 【虽然你们可能觉得我不理智,但娜塔莎临终前的遗言,确实让我坚信,那幢房子不对劲!】 【因此,当我找到了愿意收养我的家庭时,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个家!】 北泉: 那么,你离开以后,再也没回过那座庄园咯? 【是的。】 男人回答: 【后来,〖长腿叔叔〗以各种活动的名义邀请过我回去,但我都找理由推脱了。】 【又过了四年,我的养父母带着我一起回到华国,我就彻底与那边断了瓜葛】 北泉回忆了一下男人先前提供的情报,在心里飞快的做了个加减法: 这么说,你已经有十多年没回过那座庄园,也没跟长腿叔叔联系过了? 【准确的说,是整整二十年。】 男人回答: 【如果不是最近】 他的声音突兀地断了。 北泉心里咯噔一跳,生怕刚一提到关键信息就惊动了恚鬼。 好在电话并未被挂断。 沉默了大约两秒之后,男人又接着说了下去: 【主持人,你一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里带了笑,但明显是在自嘲: 【我竟然又收到了〖长腿叔叔〗给我的越洋邮件。】 北泉:邮件里说了什么? 【邮件是他的律师寄来的。】 男人回答: 【他告诉我,〖长腿叔叔〗身患重病,医生诊断说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所以他想将他的财产均分给他曾经照顾过的孩子们,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男人终于笑出了声音。 【主持人,你敢相信吗?】 【这种狗血八点档才会出现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律师信里说,〖长腿叔叔〗的所有遗产将由我和另外三个养子均分,初步估算,在扣除税金之后,每人可以获得的数额超过十亿美金!】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6) 【整整十亿美金啊!】 北泉身为一个在秘境中长大的世外高人,其实对金钱没有多大的概念。 不过坐在外间的卫复渊倒是瞪大了眼睛。 天降横财,没有一个人会不心动。 尤其是这笔横财数额已经大到超乎常人的想象时。 卫少爷换位思考了一下,即便是他这样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富贵人家的孩子,恐怕也很难抵御这十亿美金的诱惑吧。 而北泉此时琢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清楚地记得,男人之前说过,在他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已经前前后后有过十一个孩子了。 但现在,律师却告诉他,男人会和另外三个养子一起,均分长腿叔叔的遗产。 换而言之,那十一个人里,能活到现在的,就只剩下四个了。 想到这里,北泉笑着问电话那头的人: 那么,你打算回去吗? 他没有听到回答。 因为下一秒,他的耳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的灵感来源是米帝的温切斯特神秘屋哒! 第61章 横财08 确实有必要确认一下 7月16日, 周五,早上十点半。 北泉和卫复渊在书房里翻阅朱陵收集到的情报。 昨晚给他们打电话的男人没有说出自己姓甚名谁,但把他自己的年纪和儿时的经历交代得十分具体, 加之他身份特殊,是在花旗国被收养的华裔孤儿,又在二十年前被养父母带回国内有了这些线索, 北泉他们再稍微动用了一些必要的人脉, 最后终于在户籍资料库里锁定了一个登记在册的时间线与来电者完全吻合的对象。 就是这人。 北泉接过朱陵递给他的文件夹, 略侧过身,好让卫复渊也能看得清楚。 文件夹里是一份A4纸打印出来的个人资料, 厚厚一叠,光是人事档案就足有十好几页,从详细的家庭关系到求学经历, 再到就职情况,条条记录得分明。 档案的主人名叫戴柏黔,男,今年34岁。 这个略显生僻的名字, 是他在回国以后才重新改的, 随了他养父的姓。 而在入境记录里,当年他叫Chen Jason。 这位戴先生,也就是当年的Jason,六岁时双亲不幸遭遇车祸过世,被送进孤儿院两年, 八岁时被当地的儿童福利机构送到富商陈大发家寄养,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四年, 直到十二岁时,才被一对华裔夫妇收养, 并在两年后随养父母回到了华国。 而这一切,距离现在已过去了整整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间,戴柏黔一共有六次出境记录,但没有一次是去花旗国的。 唔,不错嘛,还是个学霸呢。 北泉又翻到了戴柏黔的求学和工作履历。 戴柏黔回国后,被养父母送进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国际中学,在那儿读完了初中和高中,然后考进了一所重点的大学,学的是法律,毕业以后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了一名律师,现在在奉兴城一家口碑不错的律师事务所上班。 看完了戴柏黔的基本情况之后,北泉又接着往下翻。 后面是戴柏黔的一些社交账号节选,附带了不少生活照。 与证件照相同,戴柏黔本人长得相当干净帅气,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温柔,给人一种很舒服也很可靠的邻家大哥的感觉。 看得出来,他跟自己的养父母关系相当不错。 虽然戴柏黔在上班地点附近买了一套公寓,并不跟养父母一起住,但他的微信朋友圈上,经常能看到二老的影子,比如周末日一起吃饭啦,逢年过节送些礼物再来个合照啦。 北泉粗略看了一下这些朋友圈的间隔时间,估摸着他们差不多一周或是半个月就会见上一面。 除此之外,戴柏黔的抖音账号上还有请两位老人共同出镜拍的一些搞怪视频,论亲密程度,简直跟亲生儿子也没差了。 这么看来,他还挺知道感恩的嘛。 卫复渊如此评价道。 然后他看向北泉: 你说,恚鬼会在这个人的身上吗? 北泉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头绪。 我觉得吧,如果只听戴柏黔在电话里所说的那些,我会猜是他的寄养家庭有可疑。 但他不是已经整整二十年没再到过那座庄园了吗? 卫复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恚鬼总不可能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在他寄养的地方了吧? 北泉知道卫复渊说得有理。 封印着恚鬼的迷神幡是两年多前才被人从朱陵秘境盗出的。而恚鬼作为鬼修的一种,成因特殊,本身不具繁殖能力。 所以,比起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流落到了大洋彼岸的花旗国这个可能性,北泉更倾向于与戴柏黔扯上关系的恚鬼,是在迷神幡失踪以后才现世的。 北泉凝神细细思考,食指在桌上轻轻地叩击着。 卫复渊没有催促自家老板。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转到了北泉不断在桌面轻叩的手指上。 北泉的手长得很漂亮。 他手型细瘦,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甲盖颜色略浅,配合着他白到仿佛能发光的肤色,简直像是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卫复渊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看呆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北泉的手指上,眼都不眨一下。 我想,我们还是要先和他接触接触。 这时,北泉说话了: 你觉得呢? 卫复渊一愣,翛然回神: 你说谁? 北泉一笑: 我是说,我们应该跟戴柏黔接触接触。 嗯,你说得对。 卫复渊连忙点头,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耳朵: 我们确实应该主动出击! 7月16日,星期五,傍晚六点半。 明天便是双休日,不需要再早起,所以很多上班族都会选择在今晚好好放松一番。 北泉和卫复渊站在一座人行天桥上,仿佛是在等人一般,状似无意地靠在栏杆上,以居高临下的角度,朝人行道看去。 他们在等的正是戴柏黔。 大约十分钟之后,从一栋写字楼里走出五六个年轻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纪,穿着黑白灰这三种色系的西装或套裙,打扮朴素而且专业,但眉眼间都带着下班后的轻松与惬意,勾肩搭背,笑得好不开心。 他们似乎约好了要到什么地方去,一行人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车的样子。 中间那个穿灰色西装的,是不是戴柏黔? 卫复渊问道。 北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状似无意地转了转手里的竹筒。 卫复渊事先便喷过牛眼泪,这时自然能看到,一抹白影从竹筒里钻出,直奔戴柏黔所在的方向。 那是管狐素影。 北泉要确认恚鬼是不是在戴柏黔身上。 素影跑下天桥,跑到距离戴柏黔大约五步远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北泉和卫复渊:!!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卫复渊:这我没看错吧? 他远远地朝那群人一指。 那人,我是说戴柏黔,他是不是能看到素影? 确实,正如卫复渊所说的那样,他们看到戴柏黔竟然看向了素影所在的方向。 而小狐狸好似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妙一般,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这种奇怪的无声对峙大约持续了三秒钟。 素影抬起一只爪子,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戴柏黔身边的同事随手拍了他一下,对他说了句什么,于是青年移开了目光。 卫复渊又更加不确定了: 这不会吧,难道刚才只是巧合? 这时,陆续有几辆车停在了那群年轻人的身边。 他们逐一上车。 就在戴柏黔上车时,他又状似随意的朝人行道的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正是素影现在所在的位置。 载着戴柏黔的那辆黑色丰田融入到下班高峰期的滚滚车流中。 素影也随即折返,跑回北泉身边,然后动作灵活地跳到了主人的肩膀上。 小狐狸贴着北泉的下巴蹭了几下,一人一狐似乎交换了一些只有两人才能沟通的信息。 目前为止,恚鬼应该还没有直接接触过戴柏黔。 北泉将自己从管狐那儿得到的情报告诉了卫复渊。 他伸手挠了挠小狐狸的耳朵,然后将它收回到了竹筒里。 而卫少爷还纠结着刚才的疑问。 你说,他是不是有阴阳眼啊? 卫复渊问道: 我总觉得他似乎能看到素影的样子。 北泉摇了摇头。 这点现在我也无法确定。 他想了想,又转头看卫复渊: 确实有必要确认一下。 北泉微微一笑: 看来,要用PLAN B了。 卫复渊:??? PLAN B是什么?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晚上十点半,奉兴城某大型商业中心的十二楼,一家新开不久的KTV的其中一间包厢中。 戴柏黔坐在沙发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浅浅啜饮着。 两名同事正手持麦克风,在屏幕前大声吼着《王妃》的高潮部分,其他人纷纷拍手叫好,又叫又跳,气氛无比热烈。 但不知为什么,戴柏黔今天一整天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他,或许有什么即将发生。 很从小的时候起,戴柏黔就发现自己的第六感很强。 在他才六岁那年,亲生父母遭遇车祸而死的那一日,他大早上从噩梦中吓醒,只感到非常伤心,抱着妈妈哭了个天昏地暗。 而在他被社工送到陈大发的家时,当年还叫Jason的他从看到庄园的第一眼开始,就感到那地方很不对劲。他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但却清楚地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他的家,也不应该是他的家 类似的直觉,在他的人生里还出现了很多很多次,而且越是糟糕的事,他的预感就会越强烈。 今天,那般熟悉的预感又再次出现了。 戴柏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那儿的血管正在突突乱跳。 他总觉得有谁在盯着自己。 戴柏黔说不出那具体是什只是一个预言。么,却总能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视线,仿若如影随形,一直紧随着自己。 这种感觉,在他站在路边等车时尤其强烈,有那么两次,戴柏黔都觉得自己已经抓到那道视线的来源了 老戴,你在干什么呢?心情不好? 这时,一个女同事推了推他的肩膀: 今晚你一首歌都没唱过。 说着,姑娘递过来一小盘插着牙签的切块水果,要吃吗? 不用了,我现在不太饿。 戴柏黔放下喝空的啤酒罐,抱歉地朝女同事笑笑: 我去上个洗手间。 第62章 横财09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戴柏黔从KTV的包厢里出来。 这间KTV距离律师事务所不远, 戴柏黔和他的同事们差不多一个月会来一次,因此对这里的地形他已是相当熟悉了。 戴柏黔没有如他所言那样去洗手间,而是径直穿过了长长的、如同迷宫般复杂的走廊, 绕过大洗漱间和自助餐厅,来到了KTV给客人们设置的阳台吸烟区。 吸烟区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人,戴柏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点燃一根香烟, 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目光越过栏杆扶手,投向远处的万家灯火。 一根香烟没多久就烧完了。 但戴柏黔依然不觉得心情有半丝轻松。 相反的, 更加强烈的不安感袭向心间,连夹住烟屁股的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 嘀。 手机传来微信的轻响。 戴柏黔点开一看,发现是他养母发来的信息, 问他这周日回不回家吃饭。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退出了微信的界面,转而翻了翻手机的短信。 第一条显示的就是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 信息告诉他,本月18日, 他将乘坐头等舱, 从奉兴城的国际机场直飞花旗国的沃思堡国际机场。 机票不是他买的,是德州长腿叔叔陈大发的律师团队替他订的。 对方似乎早就将他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越过他的同意,擅自帮他买好机票。 同时,戴柏黔还收到了对方律师团队的邮件, 提醒他务必在本月20号前抵达庄园,不然根据陈大发的遗嘱, 他将会失去继承遗产的资格。 更讽刺的是,戴柏黔的养父母在花旗国还有生意, 外加二老觉得孩子不能忘本,他那孤独地葬在大洋彼岸土地上的亲生父母需要有人祭拜,所以一直要求他更新旅游签证,以至于他的花旗国签证就处在随时想走就可以走的状态。 事实上,若不是发生了这档子事,他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踏足花旗国的土地的了。 只是现在 啧! 戴柏黔用力将烟屁股掐灭,深深地吐了口气。 背后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又出现了。 戴柏黔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眼镜蛇盯上的仓鼠,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他生生在七月中旬的盛夏里打了个冷颤。 不行! 戴柏黔对自己说: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7) 我得立刻下定决心! 想罢,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快速给养母回了一条消息。 做完这一切之后,戴柏黔将手机收回到口袋里,又拨了拨滑到额前的刘海,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戴柏黔沿着KTV熟悉的走廊往前走。 他确定自己认识路。 从阳台吸烟区出来,左转穿过自助餐厅外的走廊,再往右一拐,就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洗漱间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今天这两段走廊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大洗漱间门口,戴柏黔探头看了看。 大洗漱间的玄关区域有一张华丽的云石镶面洗漱台以及一面大镜子,光照也十分充足,所以经常有姑娘站在这里给自己补点儿口红或者拍一拍粉什么的。 但现在,或许是不太凑巧,洗漱台前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第六感让戴柏黔心中咯噔一跳。 他定了定神,左转,推门进了男厕。 诺大的男厕竟然同样空空如也,除了最内侧的隔间门关着之外,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咕咚。 戴柏黔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冷汗自他的额头渗出,沿着鬓角滑落,沾湿了他的白衬衣领子。 强烈的,难以形容的预感告诉他,情况不太对劲,非常不对劲。 要知道,这可是一间足有两百个大小包厢的大型KTV,加之现在又是最热门的消费时段,起码八成以上的包间都有客人这就意味着,KTV里的洗手间绝对不可能空闲。 事实上,前几次,他周五晚上光顾这里的时候,别说客人了,光是保洁人员都起码有两个,不停地出出入入,以保持洗手间的整洁。 对一个第六感超强,而且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人来说,这点反常已经足够了。 那还等什么呢? 戴柏黔二话不说,转身便去拉男厕的门。 可是,刚才还被他轻松一推就开了的门,现在却任凭他怎么拉怎么拽,愣是打不开。 喂!! 戴柏黔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他一边拽门,一边用力敲打,大声喊道: 有人吗?有人在吗? 男厕门好像卡住了,来帮个忙啊! 但不管戴柏黔是拽门撞门也好,把门拍得咚咚作响也好,或是大声呼喊也好,根本就没半个人理他。 喂!!! 戴柏黔急了,这时也顾不得珍惜形象或是爱惜公物了,他直接上脚,狠狠地在门上踹了几下。 对了,手机! 戴柏黔记得自己的手机里记了KTV的前台电话。 他一边暗骂自己真是急傻了,一边掏出了手机。 可当他一看手机屏幕,立刻傻眼了。 厕所里竟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没有信号、没有4G、甚至连覆盖整间KTV的免费Wifi都搜不到了! 这怎么可能!!! 戴柏黔简直要疯了。 忒么闹鬼了吗!!? 而就在这时,洗手间最后一格的门,忽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戴柏黔连忙惊喜地回头。 这种时候,有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强,起码真到了必须撞门砸门的地步,两个人的力气也能更大一些。 哥们! 他大声叫道: 这门好像卡住了,咱俩现在都出不去了,来搭把手成吗? 没有人应声,但门板朝外打开了一条缝。 哥们! 戴柏黔又叫了一次。 依然没有人回答。 戴柏黔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住那扇半开的门,心跳声若擂鼓。 一只手从内侧伸出,搭在了门板上。 Shit!! 戴柏黔脑子一片空白。 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那不是一只活人的手。 那只手很长,光是手指估计就有二十厘米,枯瘦干瘪,如同深秋的枝叶一般,呈现出一种褐中泛白的诡异颜色。 嘎吱 薄薄的塑料门板发出了一声脆响,戴柏黔看到,那五根指头竟然像掐一块嫩豆腐似的,直接在厕所隔间门上掐出了五个窟窿。 吱呀 又是一声。 那只手将隔间门彻底推开。 戴柏黔瞪大双眼,眼球因惊吓而外突,一瞬不瞬地瞪着那扇门,牙关紧咬,用力到似能将牙生生咬碎。 下一秒,只听碰的一声巨响,男厕天花板上的两盏顶灯竟然同时炸裂。 原本明亮的照明瞬间暗了下去! 似被这一骤变惊醒一般,戴柏黔从僵直状态中回过神来,转身开始用力砸门,试图将那扇见鬼的厕所门弄开,好逃出这个要命的地方。 与此同时,借着镜前灯的微光,戴柏黔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人影,慢慢地、慢慢地从最后一个隔间里爬了出来。 对方真的是在爬! 黑暗中,他能看到对方确实勉强算是个人的轮廓。 但那玩意儿四肢极长极细,行动时手脚一同着地,好似一只四条腿的大号蜘蛛,头脸皆是黑漆漆的一团,根本分不清眼耳鼻究竟在哪里,唯独一张血盆大口,横贯了整张面部,唇角夸张地勾起,似乎是在无声狞笑,两排倒钩状的牙齿似剃刀般锋利。 这忒么只要被它咬上一口,跟遭遇鲨鱼袭击也没啥差别了吧! 极度的惊惶与恐惧之中,戴柏黔愣是憋出了一股超乎寻常的爆发力来。 他用力一拉,竟然拉开了厕所的大门。 这简直就是绝处逢生! 戴柏黔再也顾不得许多,转头便冲了出去。 救命啊!救命啊!! 他一边跑,一边高声呼救。 这时,戴柏黔已顾不得会不会被其他人当成神经病了。 他用尽他所能喊出的,最大的音量,放声高呼。 照理来说,哪怕这是间KTV,包间里的人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呼叫声,但来往的客人和服务生总该不是聋子,更何况这种正规的娱乐场所不可能没有监控,一个男人发疯一般在走廊里发足狂奔,又喊又叫,手舞足蹈的,怎么也该惊动保安了吧! 可没有。 整条走廊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一扇包厢门打开,没有任何一个客人或者服务生经过,更没有任何人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不知何时起,连走廊里循环播放的歌曲声也停止了。 所有的包厢里都是一片漆黑。 而他已经走过许多次的走廊,今天却无论如何都跑不到出口。 这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戴柏黔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心脏紧缩,肺部缺氧,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而他的身后,大约二十米开外,那只仿佛大蜘蛛一样的怪物依然咧着嘴亦步亦趋,好似不在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就决不罢休一般。 跑不动了! 戴柏黔单手撑着墙壁,脚下踉跄,差点儿就要原地跪下。 我不想死! 他对自己说。 我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的前方,走廊的拐角处,忽然转出了两个人影。 救命啊!! 戴柏黔来不及多想,扑腾着就朝着那突然出现的二人跑了过去。 虽不知那两人的身份,但比起身后那不是人的玩意儿,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小卫同学:所以你的plan B就是吓死他吗??? 第63章 横财10 我本来就没想回去! 救命啊!救命啊! 在强烈的求生欲加持下, 戴柏黔爆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跌跌撞撞地朝着北泉和卫复渊冲了过去。 有人在追我!后面有人在追我! 他一边喊着,一边下意识选择了身材更高大一些的卫复渊, 根本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仪态,伸手抓住卫少爷的袖子,朝着他来时的走廊一指: 那里!就在那里!! 事实证明, 刚刚追了戴柏黔一路的怪物并不是他的错觉。 就在这两秒钟的功夫里, 那四肢像枯树皮一样的怪物已经爬到了三人面前, 奇长的后肢猛一蹬地,凌空跳起, 竟然一蹦三米高,直接踏到了天花板上,再一个借力反弹, 朝着三人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戴柏黔简直要吓疯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本能地死死抱住卫复渊的胳膊,下意识地就想拽着人一起跑。 但卫复渊一动不动。 而北泉则微微笑了笑。 他将手飞快地探进怀里,似乎抓了些什么, 然后朝着飞扑而来的怪物猛地一扬手。 一把粉末从他的掌心扬出, 正中那张咧着血盆大口的可怖脸庞。 嘎呀呀呀! 怪物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惨叫。 与此同时,戴柏黔看到它的脸上腾起一股烟雾,就像扔到它脸上的是某种强腐蚀性的化学品一般。 怪物在半空中一扭腰,单手捂脸,另外一只手和两条腿撑地, 转身似乎就要逃跑。 北泉可是来英雄救美的,当然不可能让它在攻略对象面前跑掉。 于是他做戏做全套, 又扔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泛着金光,像一枚飞镖, 径直朝着怪物的后心飞去。 金光正中目标。 这一次,怪物扑倒在了地上,仿若极度痛苦一般,四条长肢交缠扭曲,将自己牢牢地圈住,一边挣扎,一边寸寸化作灰烬。 戴柏黔看得目瞪口呆。 下一秒,他恍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倒在了KTV的走廊地板上,五米外悬挂着一个屏幕,一群漂亮姐姐正在唱着燃烧你的卡路里,还有走调的歌声从没关紧的包厢门缝中流出,而走廊中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异状。 客人,您还好吗? 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服务生朝他们走了过来。 没事。 北泉笑了笑,朝还呆坐在地上的戴柏黔伸出手,向服务生微笑解释: 我朋友他稍微喝多了一点,没站稳滑了一跤。 戴柏黔这才回过神来。 哦哦、嗯 他一边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一边握住北泉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服务生用怀疑而探究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确定似乎没什么异常之后,才鞠了个躬,转身走开了。 我这 戴柏黔平日里灵活的大脑这会儿跟一锅沸腾的粥似的,根本不听他使唤。 但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或许还是唯一的希望,于是他一把薅住北泉的袖子。 先生、不,不不,高人! 戴柏黔语无伦次地说道: 这、能耽误二位一点时间吗?就,刚才那个东西,我 别急。 北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不方便说话。 他微微一笑: 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如何? 戴柏黔连忙点头如捣蒜。 仿佛生怕这两根救命稻草跑了一样,戴律师连包厢都不回了。 他掏出手机,给关系不错的同事发了条微信,说自己不太舒服,就先回家了,拜托对方帮自己拿一下包反正他家是指纹锁,手机也在身上,包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北泉、卫复渊和戴柏黔离开了KTV。 三人没有走远,而是转过KTV所在的大型商业中心,在街对面找了一间咖啡厅,在一个露天卡座坐了下来。 卫复渊进到店里买了三杯咖啡。 当他端着托盘出来时,正好听到戴柏黔问北泉: 介意我抽根烟吗? 北泉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自便。 戴柏黔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的时候,因为手一直在发抖,努力到第四次才成功将香烟点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呼! 戴柏黔吐出一股白烟。 在尼古丁的帮助下,他觉得自己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 我姓戴,柏树的柏,左边一个黑右边一个今,黔首的黔,是个律师。 戴柏黔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没带包,没能给你们名片。 北泉和卫复渊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不过这时都发挥出了优秀的演技,假装认真地听他说话。 戴律师,你好。 北泉打开了名片夹,从他上百张各色名片中抽出了其中一张,递给戴柏黔。 戴柏黔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的头衔是奉兴城玄学研究会高级研究员。 他当然没听过这么个机构。 不过他刚刚亲眼见识过北泉的手段,这时自然对他心服口服,万般信任。 冒昧问一下,您是道士或是阴阳师吗? 戴柏黔问道。 北泉笑了笑,摇头: 只是对这些有点儿研究罢了。 北泉说得很谦虚,不过戴柏黔已自动将对方脑补为了某个不世出的隐士高人。 他将只抽了两口的香烟按熄,坐直了身体,神情郑重,眼神诚恳: 北泉先生,请问,刚才 他顿了顿: 就是那个,追着我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北泉等的就是他这个问题。 说到这个。 北泉朝戴柏黔微微一笑: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啊? 戴柏黔一脸讶然: 我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8) 他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为袭击你的那东西,是降头术的一种。 北泉解释道: 它来自东南亚某国,降头师可以操控它攻击某个目标,不死不休,直到将对方杀死,或者术法被破为止。 被这种降头术杀死的人,在其他人看来,完全就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或是其他急病,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蓄意谋杀。 说着,他将身伸进怀里,摸出什么,然后在戴柏黔面前摊开手。 戴律师看到,他手里躺着一枚穿着红线的古钱,红线尾端还系着一枚小小的黄符。 我刚才就是用这种古钱打散了那东西。 戴柏黔飞快地抓到了重点: 你是说,它已经被你消灭了? 北泉点头。 戴柏黔明显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并不代表事情已经结束了。 北泉继续吓唬他: 因为那降头术的制作方法非常复杂,而且一个不慎施术者就会遭到反噬,所以愿意用这种咒术杀人的降头师,即便是在东南亚本土也很不好找,就更别提请他们出山一次,千里迢迢来到奉兴城了。 他顿了顿,看戴柏黔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压低声音。 戴先生,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不惜重金也要将你弄死。 戴柏黔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手无意识地摸向衬衣口袋,似乎又想抽烟了。 我 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可可我只是个民事律师,最近接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怎、怎么可能有人因为二三十万的纠纷就、就对一个律师恨到如此地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戴柏黔想到了另一个理由。 他现在可是一大笔遗产的继承人,整整十亿美金。 如果在四天之后,他不能准时出现在花旗国的某座庄园里,那么他就会失去这十亿美金的继承权。 身为一个律师,戴柏黔自然知道这笔钱会如何处理。 它将会被均分成三份,匀给另外三名继承人。 那么,若是遇到袭击的不止是他一个呢? 戴柏黔越想越心惊。 是的,如果下手的是他曾经的某个兄弟,他为了独占遗产,雇佣了来自东南亚的降头师,试图用刚才那种怪物,将其他继承人全都杀死的话 太可能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理智告诉戴柏黔,这实在太可能了。 我 他全身颤抖,双手死死揪出桌布,冷汗涔涔而下。 我本来就没想回去! 戴柏黔低声喃喃,我本来就不想要那笔钱! 是的,就在刚才,他已经给养母回了短消息,告诉他自己周日会回家吃饭。 虽然十亿美金确实无比诱人,但戴柏黔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自己为了这笔钱再次踏足花旗国的土地,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死这唯一的结局而已。 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但唯独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君子固然爱财。 但钱有命挣还得有命花啊! 从小到大,戴柏黔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死亡。 他现在有将他视若己出的养父母,还学业有成、工作稳定,好不容易混成了未来无限、前途可期的人生赢家,可不想为了那注定没命花的十亿遗产而平白丢了性命。 救我! 他松开桌布,一把抓住北泉的手,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恳求道: 北泉先生,多少钱都行,求你一定要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北泉:看,这不就上钩了~^^ 第64章 横财11 不要想歪 7月18日, 周日。 北泉和卫复渊坐在花旗航空从奉兴城直飞往花旗国沃思堡国际机场的航班上,还是最好的头等舱位置。 这一次,北泉是冒用了戴柏黔的身份到花旗国去的。 在确认过戴律师确确实实没有亲身前往陈大发的庄园继承那十亿美金的意愿之后, 北泉便给了戴柏黔一枚古钱作为护身符,同时还承诺会让合适的人来帮助他。 所谓做戏做全套,北泉介绍戴律师去找了奉兴城本地最知名的一间道观的主持, 并保证在道长的帮助下, 他一定能平安度过此劫。 当然, 为免后续出什么乱子,北泉还特意动了一个小小的手脚。 他让戴柏黔将会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感到不适, 不严重,但就是莫名的精神萎靡、困顿难耐。 这样戴律师就不得不请假,然后将一天中的绝大部分花在睡眠上, 直到北泉和卫复渊摆平了大洋彼岸的烂摊子为止。 然后,北泉请特七帮忙搞到了必要的假证件,打算用戴柏黔的护照和机票离境,飞往花旗国。 卫复渊自然质疑过北泉的计划是不是不太靠谱。 在他看来, 虽然北泉和戴柏黔身高差不多, 体型也有些相似,但两人的长相可差得远了,不说脸型和五官,光是瞳色和发色就差了一大截。 就算对方的律师团队全体脸盲,海关也不可能放你拿着别人的证件出境的吧? 然而听卫复渊提出了这个疑问之后, 北泉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真到了18号这天, 北泉照例换上一身黑衣,拿着他的手提箱和黑伞, 以及一个大行李箱出了门。 在卫复渊看来,他家老板依然是平常的样子,甚至根本没有做任何乔装打扮,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戴柏黔本人一些。 行吧,我看你怎么过安检! 卫复渊在心里吐槽道。 二人乘车来到机场,由花旗航空的工作人员领到VIP室等待值机,随后就该从专门的贵宾通道过安检和过海关了。 卫复渊一直就等着北泉在这里翻车。 但没想到,整个安检和出境的过程出奇的顺利。 不管是人工检查还是机器识别,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北泉是个冒牌货。 航班在四点五十五分起飞,整趟空中旅行的时间需要十三小时三十五分钟,预计会在当地时间18号的四点半降落。 飞机起飞以后,卫复渊还在纠结着北泉到底为什么能顺利冒用戴柏黔的身份。 你看,我名字的读音和柏黔还挺像的不是吗? 看他家助理一脸困惑不解的样子,北泉打趣道: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卫复渊用你不要忽悠我的表情瞪了北泉一眼。 好吧。 北泉笑了笑,将卫复渊拉到了头等舱的专用洗漱间。 两人站在了镜子的前面。 卫复渊:!!! 他震惊地看到,从镜子中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戴柏黔。 卫复渊简直难以置信。 他猛地转头,想确定旁边的人究竟是谁。 而北泉正含笑看着他。 这 卫复渊的视线在真人和镜子上来回切换。 三遍之后,他终于确认,若是直接用自己的双眼看,他看到的就是北泉,但若是用镜子照,则完全就是戴柏黔的长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北泉解释: 从我今天出门开始,直到我们回国为止,除了你之外的每个人看到的我,都会是戴柏黔的模样。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当然,不止是肉眼,镜子、照相机或是摄像机也一样。 卫复渊:那为什么我看你还是平常的样子? 北泉回答: 当然是因为我提前在你身上用了不受障眼法迷惑的法术啊。 北泉的态度实在过于理所当然,卫复渊竟觉得无法反驳。 不过卫少爷仍然不太服气,低声嘀咕: 其实你下次干这些事的时候,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 傍晚七点,空姐送来了晚餐。 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可选择的餐单相当丰富,可惜北泉没什么食欲,于是只要了一碗汤、一份海鲜意面和一杯气泡水。 意面端上来以后,北泉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叉起两只大明虾,拨到了卫复渊的盘子里。 来,虾给你。 卫复渊的胃口显然比北泉好得多了。 他从前菜到甜点一样不落都点了个遍,这时才刚刚上到香煎带子配烟熏三文鱼沙拉。 怎么了? 卫复渊停下吃饭的动作,皱起眉: 这真不是我的错觉吧,你最近好像胃口很差啊。 北泉笑了笑,随口说道: 可能是天气热吧。 说着,他用叉子卷起一小团意面,塞进口中。 白汁煮得很浓郁,或者说是过分浓郁了,加上豆蔻粉和香叶的香料味,北泉只觉口感十分腻人。 不过为了不让卫复渊起疑,他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又喝完了那一小碗浓汤。 空姐来收餐盘的时候,注意到北泉没吃完意面,连忙关心地询问是不是餐点不合胃口,需不需要另外给他再准备些东西。 北泉继续用那个苦夏倦怠、不思饮食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随便对付过晚饭之后,北泉就去简单洗漱了一番,回来时,他已经换好了睡衣,放平椅子,似乎就要睡觉了。 这才八点! 卫复渊简直震惊了: 你现在能睡得着吗? 北泉翻开被子,把自己盖住: 别管我,让我安安静静地听一会儿音乐。 说完就不再搭理卫复渊,戴上耳机,整个人蜷进了被窝里。 北泉其实并不困,但身体却感到很疲惫。 与蛊狼群战斗时留下的暗伤并不是那么容易治愈的。 蛊狼是由蛊术炼成的役使,身上带着极强的阴怨之气,尤其是它们的牙齿与爪子。 常人若是被其爪牙所伤,顷刻便会阴气侵体,在难以忍受的剧疼与冷彻骨髓的寒意中痛苦而亡。 尽管北泉体质特殊,又是修道之人,蛊狼之毒对他来说并不致命,但想要彻底拔除,依然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北泉估摸着,现在的他,怕是只能发挥出还没受伤前的三成战斗力而已。 偏偏,在这种时候,他们碰到了一个难缠的任务 北泉闭目假寐,心里其实十分焦躁。 他和朱陵已经确认过了,恚鬼确实不在戴柏黔或是与之关系亲密的人身上,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戴柏黔小时候的寄养家庭出了什么问题。 所以现在,北泉不得不在身上带伤的情况下,带着除了一身功德之光外没有半分异能的卫复渊,到大洋彼岸去。 在那里,他们甚至连个外援都没有 就在北泉琢磨着到了花旗国后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感到头顶的灯光暗了下去,随后一条胳膊伸了过来,动作轻柔的替他拉了拉被子。 北泉翻了个身,目光正对上卫复渊的视线。 此时两人的距离相当之近,近到卫复渊只要略一低头,二人就能呼吸相闻的程度。 如此暧昧的姿势,过于接近的距离,让卫复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两人在玄门村时发生过的事。 那时,我亲了他。 当亲了他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中时,卫复渊像触电一般,整个人弹了起来,红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睡没睡! 卫复渊梗着脖子说道。 那不是吻、那不是吻! 那只是人工呼吸! 他在自己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想歪,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北泉的脸。 大约因为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北泉的嘴色似乎比平常要稍微红润一些,栗色的柔软头发铺散在枕头上,莫名就显出了一种令人心动的色气。 想什么呢,他只是我的老板!! 卫复渊的手伸到桌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北泉摘下耳机,转头一看,才发现卫复渊已经将他那边的椅背也放了下来。 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再去掉中间的挡板,看起来完全就像一张双人床一样。 你不是说时间还早吗? 北泉问: 怎么,也打算睡了? 没找到想看的电影,我躺着玩一会儿手机。 卫复渊一边回答,一边躺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同床而眠。 卫少爷反复提醒自己不要想歪,但两枚耳垂依然红得似要滴血。 北泉:哦。 然后他又戴上了耳机。 卫复渊: 他等了半分钟,发现北泉确实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之后,又有点躺不住了。 卫复渊翻身面向北泉,抬手摘掉了他一边的耳机。 北泉。 卫复渊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毕竟卫复渊不是真憨,有时候他不追问,并不代表他就真信了北泉的随口胡诌。 北泉也敛去了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卫复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过,有时候,我希望你能更信任我一些,好吗? 第65章 横财12 陈大发其人 花旗国西部时间7月19日下午四点半, 北泉和卫复渊所乘坐的航班准时降落在沃思堡国际机场。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49) 北泉登机前跟陈大发的律师联系过,对方表示非常高兴他愿意回到庄园来见陈先生最后一面,并说会安排专人来接机。 负责接机以及开车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且微胖的非裔中年汉子, 说话中气十足,性格爽朗,十分健谈。 他让北泉和卫复渊管他叫威尔就行。 在交谈中, 二人得知, 威尔并不是庄园里的佣人, 而是律师临时从镇上雇佣来的司机,只负责将他们送到地方。 威尔显然完全不知道遗产和继承人那档子事, 甚至连陈大发病重在床,怕已不久于人世的消息都不知情,只把他们当成是庄园邀请的客人, 聊起天来态度很随意。 他告诉北泉和卫复渊,陈老先生的庄园和宅子很大,但实际上住着的人简直可以用少得可怜来形容。 陈先生还年轻的时候,他家收养了很多小孩, 房间都不够住的, 还得年年翻修加盖。因为要照顾孩子,家里请了好几个保姆和女佣,热闹得很。 威尔开车驶上州际公路,边开边对二人说道: 不过后来小孩都长大了,也就不在他家呆着了, 保姆们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人越来越少, 庄园就渐渐荒废了。 他叹了一口气: 你们等会儿看了可别吃惊啊!那么大一座庄园,现在灌木都长得比人高了, 从外面看,像森林一样! 说完,威尔又笑着补充道: 哈哈哈,不久前镇上来了个剧组,看上了陈先生的大宅,还打听能不能拍个恐怖片咧! 威尔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不过北泉依然很给面子地哈哈笑了起来。 卫复渊注意到,北泉的英文说得很溜,而且还是典型的花旗国口音,演绎一个土生土长的华裔简直毫无破绽。 你英语怎么说得那么好? 卫复渊凑到北泉耳边,压低声音,切换成中文问道。 北泉弯起双眼,微微一笑,轻声回答:因为我的时间够多啊。 卫复渊:?? 他一时没能理解北泉的意思。 但车里还有外人,不合适追问。 卫复渊也就只得默默把疑问记下,想着改日再提了。 陈大发的庄园距离沃思堡国际机场足有接近两百公里,光是开车就需要整整三个小时。 在离开华国前,朱陵就帮北泉事先搜集好了情报。 根据情报显示,陈大发今年七十四岁。 他祖籍华国东南沿海的某个小城,在二十四岁那年,也就是五十年前,他挟妻子和儿子偷渡到花旗国,投奔了他在西部打工的舅舅一家,在郊区租了一栋小楼,并在镇上开了一家中餐馆。 一开始,他的餐馆只有一个很小的铺面。 也不知是陈大发的手艺特别出色,还是店面的风水格外优秀的原因,这家毫不起眼的中餐店竟然客似云来,每天生意好得不行。 两年后,小餐馆扩建成了上下两层的中餐厅,成为了最受镇民欢迎的就餐地点。 在攒下了第一桶金之后,陈大发开始涉足其他行业的生意。 他投资农场、果园、副食品加工厂、饮料厂和毛纺厂,盘子渐渐越铺越大,除了花旗国外,产业还延伸到了中东和南美,很快成为了当地的知名实业家。 只是跟大多数赚了钱就开始享受人生的大老板们不同,陈大发没有带着妻儿搬进城里,反而买下了他们一家落脚的那间小公寓,还有周遭的大片荒地,将之改建成了一座庄园,并在那里一住就是整整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中,陈大发有案可查的投资无一失败,名下的产业也蒸蒸日上,说句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可与他好得令人眼红的财运相比,陈大发的亲缘却惨得只能用天煞孤星来形容。 在他的小餐馆生意红火,遂决定将它扩建成餐厅的时候,一直给了他很多照顾并帮助他在花旗国站稳脚跟的舅舅,年纪轻轻就查出了结肠癌,没能亲眼看到外甥的新餐厅营业就撒手人寰了。 在舅舅死后,陈大发不仅将舅母接到自己家住,还给准备念大学的表弟付了全额学费,在外人看来,当真是非常有情有义了。 只可惜仅仅只是一年之后,他那位在念大学的表弟就在与同学外出露营时不幸溺水身亡,而他的舅母也因为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而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被送到精神病院疗养后,趁着护士不注意跳楼自杀了。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陈大发三十岁那年,他九岁的独生子因肺炎去世。 两年后,陈大发与妻子又有了一个孩子,依然是个男孩。 但在次子四岁那年,有一回他老婆开车带孩子到城里购物,却在路上遭遇车祸,小轿车被运输木料的大卡车压成了纸片,母子俩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从此,陈大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当时他才三十六岁。 这个岁数对男人来说,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同时也是人生走向巅峰的开端。 而陈大发那时已经相当有钱,也是整个镇子上的名人。 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会很快从打击中振作起来,重新找个漂亮的妻子,再生三五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但他们都错了。 陈大发自称对亡妻情根深种、念念难忘,又对两个儿子的不幸早夭而深感痛心,短时间内都不打算续弦了。 不过同时他又宣称,因为自己喜欢小孩,而且也需要陪伴,因此愿意收养收养孤儿,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跟他一起生活。 于是陈大发开始了自己的收养之路。 就朱陵能查到的记录,这三十多年间,一共有二十一个孤儿在陈大发的庄园里生活过。 他们全是男孩子,或是被收养,或是被寄养。 不管是哪种关系,陈大发都对他们一视同仁,对外皆以我的孩子称呼。 北泉这趟行程匆忙,而且时间跨度太大,又隔了半个地球,所以直到他们出发前,朱陵还没能全部查清那二十一个孩子的身份以及下落。 不过如果陈大发的律师团队靠谱的话,从遗产继承人的数量来看,二十一个孩子活到现在,竟然就只剩四个人了。 晚上八点零五分,司机威尔将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下了车。 陈大发的庄园确实相当之大,两人站在大门向左右看,栏杆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比起很大,北泉和卫复渊对这座庄园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破。 雕花栏杆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攀援植物,而且显然很久没有修剪过,新发的枝条与枯枝败叶搅缠在一起,密集得根本看不清围墙里的情景。 唔,确实挺合适拍鬼片的。 北泉摸了摸下巴,如此评价道。 庄园门口已有人在等候。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白人青年,自称是律所的实习生,负责带他们进去。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另一辆车也停在了庄园门前。 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 那孩子大约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很漂亮,一头深棕色的卷毛,褐色眼睛,鼻梁高挺,唇形丰满,脸颊上散落着几点雀斑,身高与北泉差不多,却比北泉还要瘦。 他穿的T恤是剪裁贴身的款式,裤子也很紧,更显得身板细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 你们好。 棕发褐眼的高瘦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直奔三人而来,朝他们伸出手。 我叫胡安,是陈先生邀请我来的。 啊,真是太巧了,胡安先生。 听到这人的名字,实习生知道自己不用多跑一趟了。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三位,请跟我来吧。 从庄园的大门到大宅的距离并不算近,北泉和卫复渊一边走,一边打听胡安的身份。 这个名叫胡安的青年今年二十三岁,不过北泉觉得,他看起来比他报的年纪还要显小一些。 他是西班牙裔,十二岁被收养,在陈大发的庄园生活到十八岁,然后因为自己姣好的外貌条件而决定当一名模特,便离家到洛杉矶闯荡去了。 胡安似乎对人毫无戒心,随随便便就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抖了个底儿掉,完了还感叹道: 我来到这个家时,杰森你已经不住这里了,所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北泉现在用的是戴柏黔的身份,但柏黔这两个字的发音对西方人来说实在太困难了,因此他自我介绍时,用的就是戴柏黔儿时的名字,Jason。 北泉微笑点头,目光不经意地下移,落到了胡安的肘弯上,又很自然地移开了。 你的模特事业顺利吗? 他笑着问道。 还行吧。 胡安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两年前签了一家经纪公司,平时会拍点商品目录和平面广告不过还没什么名气就是了。 第66章 横财13 你听说过囚神吗? 北泉、卫复渊两人, 还有刚认识的胡安穿过宽敞但荒芜的庭院,一起进了陈大发的大宅。 戴先生有二十年没回来过了吧? 律所的实习生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头对北泉笑道: 听说这段时间里房子改建过很多地方, 您或许已经不太认得路了,对吧? 北泉笑着点头: 确实有些陌生了。 在来花旗国之前,北泉和卫复渊都事先看过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大宅的鸟瞰图。 光看图片, 他们也只是觉得那幢房子确实长得支棱了一些, 倒也没什么太过惊悚太过骇人的地方。 但现在亲身走入大宅, 北泉和卫复渊才直观地感觉到,屋子的内部构造要比它的外形诡异十倍。 这里的每一条走廊都被修得很窄。 偌大一间宅院, 即便是从玄关通向大厅的正廊,都最多只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 走廊不仅修得窄,还九曲十八弯, 完全不符合建筑逻辑。 北泉和卫复渊没有在走廊上发现一扇窗户。 这里所有的采光都只能依靠壁灯,配合沉色的暗花壁纸和胡桃木色的地板,视觉效果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误入了一间中世纪的古堡。 对吧?哈哈哈。 我是在镇上长大的,中学二年级时跟爸妈来过这里一次, 当时我还跟朋友到处探险呢! 实习生还在笑道: 但几天前我再过来的时候, 发现整个屋子变了好多,跟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那天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把这房子来回走了几遍,好不容易才记住路呢! 说着,他转头去看胡安。 你呢, 胡安先生? 实习生笑着问道: 你觉得这间屋子跟你记忆里的有没有变化? 只是一个预言。 啊? 胡安显然正在想着自己的事,猝然被点了名, 恍然回神。 哦是、是啊。 胡安目光游移,似乎有些慌张。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 有点儿 他的a little后面没有接任何补充, 不过实习生似乎默认他赞同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哈哈笑了起来,略过了这个话题。 四人穿过长长的L字型走廊,终于到达了客厅。 客厅里,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一撇八字胡,自称是这里的管家。 不过与电影里严谨、端庄且不苟言笑的管家形象不同,这位管家先生没有身着燕尾服配马甲,而是穿了一套方便活动的便装,态度也十分亲切。 对不起,自从陈先生他身体不太好之后,就很怕吵闹,家里也辞退了不少佣人。 管家向三位客人解释: 现在这房子里就我和两名女佣,还有一位专门负责照顾陈先生的护士小姐,有点儿忙不过来。 他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所以,这两天得麻烦你们多担待了。 管家顿了顿,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这一番话说得客气,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四个人打理这么大一间屋子,还要照顾病人和应付你们这些客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所以泡茶洗漱之类的琐事请自己搞定,尽量别来烦我。 不过北泉和卫复渊一点儿都不介意。 身为冒牌货,为免不幸穿帮,二人还巴不得那些可能认识戴柏黔本尊的老人们尽量少些。 而胡安似乎也不在乎。 他对管家说自己开了一天的车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于是管家将三人领到了二楼。 上楼时,管家告诉他们,另外两位遗产继承人今天白天时就到了。 不过他们两人住在大宅的另一头,虽然同是二楼,但两边没有直通的走廊,需要穿过一楼的西侧回廊才能绕过去,所以暂时可能见不到面。 家里现在只收拾出了四间客房。 管家用钥匙打开了二楼走廊东翼的一个房间,对北泉和卫复渊说道: 二位住在一起,没问题吧? 北泉现在用的是戴柏黔的身份,而卫复渊则自称是他的男朋友,两人住一屋天经地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胡安,他的房间被安排在了北泉和卫复渊的对面,这会儿已经提溜着他那一背包的行李进了房间,手撑着门板就打算要关门了。 稍等!等会儿我会把几位的晚饭送上来。 管家连忙喊住他: 不过明天律师先生会过来,所以早上十点,请各位到餐厅一起吃个早午餐吧。 呼! 卫复渊将行李箱推到房间的墙边,然后碰一下仰面大字型躺倒在了两米宽的双人大床上。 累死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 今天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0) 卫少爷的话没能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北泉伸手捂住了嘴。 唔?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 北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他打开手提箱,翻出了装着管狐的竹筒,将素影放了出来。 小狐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北泉脚边,抬着下巴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 好了。 北泉笑着松开了捂住卫复渊的手: 没有窃听器或者监视摄像头,可以说话了。 卫复渊:!! 他暗暗赧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不当心了。 卫复渊不好意思继续这么四仰八叉地躺着,翻身跳下床,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顺便检查房间的构造。 他们住的房间似乎是由儿童套房改建而成的,分成左右侧两层,有独立的卫浴间,中间以一个大柜子作为隔断,东侧是床铺、梳妆台和衣柜,南侧则放了一套小沙发和茶几,角落里还有一个空荡荡的书柜。 虽然经过翻新,但这里还留有不少小孩子生活过的痕迹。 衣柜、书柜都是适合未成年人取物的高度,顶部也才只到卫复渊的肩膀而已;墙纸翻起了一角,下面露出了粉笔涂鸦的笔迹幼稚的单词。 整个房间唯一的窗户位于南面的墙壁。 窗户不大,只有三十公分见方,镶的是不透明的磨砂玻璃,根本看不到外面。 但当卫复渊打开窗户想要给房间通通风的时候,却发现窗那边不是室外,竟然是另外一个房间。 卫复渊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朝窗外照了照。 对面的房间黑漆漆的,显然很久没有人用过,家具都盖上了白被单,被手电光一照,看起来颇为渗人。 他打了个冷颤,将窗户关了起来,又仔细的落了锁。 这房子也太不对劲了吧! 卫复渊转头对北泉说道: 谁忒么会将好好一间别墅弄成这个样子! 北泉难得没有笑,而是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捞起脚边的小狐狸,低声吩咐了两句。 然后素影便纵身一跳,径直穿过关闭的房门,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我让它在宅子里转一圈,帮我探探路。 北泉对卫复渊解释道。 就在这时,门边传来了叩叩叩三下敲门声。 管家推着餐车进来,将晚餐放到了茶几上,说自己一小时后会来收盘子,然后客气了两句便离开了。 来,先吃点东西吧。 北泉其实仍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坐到了桌边,打开了餐盘上的盖子: 我们边吃边聊。 尽管陈大发是身家几十亿美金的大财主,但你不能指望一个只有一个管家两个佣人的大宅能准备多么丰盛的晚饭。 所以管家送来的只是两只大盘子,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两份套餐西班牙海鲜饭、蘑菇汤和一份蔬菜沙拉,分量刚好够填饱肚子。 卫复渊尝了一口,评价道: 一般般吧。 说完,他也不嫌弃味道普通,抄起调羹就吃了起来。 北泉也开始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份。 先前我还不敢确定。 北泉一边吃,一边对卫复渊说道: 不过,亲眼看到这间大宅的内部结构,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卫复渊睁大双眼,一脸好奇:哦?你快说说看! 北泉微微一笑: 你听说过养小鬼吗? 我当然听说过啊! 卫复渊回答: 是不是类似暹罗国那种,法师将流产的胎儿或者夭折的小孩做成小鬼,然后让人领回去供养,据说能保佑饲主财运亨通什么的。 卫少爷家里是做生意的,三教九流、奇闻异事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 他父母为人正派,自然不需要借助这些神鬼手段。 不过他爸的某个生意伙伴来他家做客时,就曾经炫耀过自己上个月刚从南奔府的法师那儿拴了个大儿子回家云云。 但我没听说养小鬼还得用这种大宅啊?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得不错。陈大发养在家里的东西,可比暹罗国的小鬼高端多了。 他凑近自家助手,压低声音问: 那么,你听说过囚神吗? 卫复渊:??? 他当然是没听说过的。 甚至乍听之下,连对方说的囚是哪个字都闹不清楚。 就在北泉真准备解释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丢下勺子,腾一下站了起来。 糟糕! 说着,北泉两步冲到房间门口,一把拽开了房门。 第67章 横财14 说了别乱动! 北泉的动作极快, 几乎是一闪身就出了房间。 卫复渊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 他只刚将脑袋探出房门,还没来得及抬腿, 就看到了令他感到无比震惊的一幕。 狭窄的走廊上,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正发疯一样拔足狂奔,跑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而素影的身后, 竟然有一个稻草人正在紧追不舍! 是的, 那就是一个稻草人。 卫复渊在从机场到庄园的路上经过了不少的农田, 田里就竖着不少稻草人。 每一个稻草人都有成人的高度,用旧衣服、稻草和破布粗糙地缝出个人形, 再用两根绑成十字形的棍子架起来戳在田里,假得要命,估计连乌鸦和麻雀都不会上当。 可世界上又怎么可能有动作那么灵活、跑得那么快的稻草人呢! 稻草人迈开两条细瘦的长腿, 一跨步便有接近两米,同时单手前伸,眼看就要抓住素影了。 北泉伸手探进怀里,指尖扣住某样东西, 一翻一抛, 便有一抹金光飞出,朝着那稻草人射了过去。 情急之间,北泉没有那么多的法器,所以他扔出的,是一枚系了红绳的古钱。 那是一枚真真正正的, 几乎已在古玩流通市场绝迹的永乐通宝,聚国运昌隆, 承太平气象,又经万人之手来往传递, 沾染了许多人的阳气,所以辟邪效果好得惊人。 果然,当那枚小小的铜钱命中稻草人时,竟然好似一把尖刀一般,噗嗤一下,大半陷入了稻草人的胸口。 稻草人猛一踉跄,一条腿跪倒在了地上。 素影趁机纵身一个飞扑,跳起半米高,闪电般蹿进了房间。 而北泉则手腕一翻,化出倾光万象笔,同时划破手心,以血为媒,快速写出了两笔简单的符咒。 去! 一道红光拍在了稻草人的脑门上,下一秒,火光冲天而起,将稻草人团团包裹了起来。 草人不会喊叫,但从它挣扎的动作来看,似乎十分痛苦。 烧着的草人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忽然朝一侧一倒,咣当一声,砸在了挂墙的一张油画上,生生将整个画框都撞了下来。 随后,转瞬之间,原本身高接近两米的稻草人竟然在两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复渊:怎、怎么回事? 他吸了吸鼻子,依然能闻到空气里稻草燃烧后的焦糊味道,那稻草人呢? 在这呢。 北泉快步走到画框边,弯腰拾起了什么。 但就在他想要将自己捡到的东西亮给卫复渊看的时候,他们房间对面的门打开了,胡安探出了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 消瘦但漂亮的西班牙裔青年一脸惊诧: 我好像听到重物掉下来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北泉笑了笑: 没事,我们出来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撞掉了这张画。 他指了指地上摔坏的画框,又亮出手心的血痕: 我还不小心划伤了手。 哎呀! 胡安低低的惊呼一声,几步走上前,似乎想看北泉掌心的伤口,要不要紧?我帮你叫管家来吧? 不用。 北泉笑着摇头,伤口很浅,我们自己也带了点药。 哦。 胡安应了一声,没有坚持。 他看了看地上摔变了形的油画,心疼地摇了摇头: 不知这张画值多少钱,我听说这里挂的都是大师的真迹呢!就这么摔坏了,好可惜啊! 胡安眼神一转,随即又笑了起来: 不过,十亿的遗产呢,一张画也算不得什么了,对吧? 说完这话之后,胡安又随口抱怨了两句怎么一股焦糊味儿,是不是烧坏了什么东西,再叮嘱记得让人收拾好摔坏的画和满地的玻璃碎渣子之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一关门,卫复渊就快步走到北泉身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个稻草人? 北泉摊开手,让卫复渊看自己攒在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烧焦了的草人。 它只有大半个巴掌的长度,表面已烧成了焦炭,但卫复渊看得出来,不管是比例还是做工,都跟刚才撵着素影跑的大家伙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小草人的胸口,还牢牢嵌着一枚古钱。 北泉将草人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一种咒术娃娃。 卫复渊挑起一边的眉毛: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这种东西?! 当然是有人控制它的呀。 北泉将草人身上的古钱拔出,用手帕擦了擦,又揣回了怀里。 这幢大屋里,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一个擅长术法之人。 卫复渊:!! 他更震惊了。 那这草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北泉一边去安抚吓得够呛的小狐狸,一边解释道:视乎主人想让它干什么,它就能干些什么。 他笑道: 小到探路、传话、搜集情报,大到杀人越货,只要主人的能力够强就行。 说着,北泉朝桌上的草人抬了抬下巴: 这一只能撵得素影毫无还手之力,算是挺厉害了。若是换成个普通人,遇到它必死无疑。 卫复渊:那它的主人是谁?又是怎么盯上素影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 北泉老实回答: 不过,既然这草人和素影碰上了,想必对方也肯定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了。 说着,他蹙起眉,似是在自言自语: 看来,事情确实有些麻烦 卫复渊: 其实不用北泉解释,卫少爷也知道,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先是以为来到花旗国只要找到藏在某个人身上的恚鬼就行,但就在刚才,北泉告诉他,这幢大宅有什么跟养小鬼类似的囚神,还没等他追问所谓的囚神到底是什么,北泉就跑去跟个稻草人打了一架,然后又跟他说,这地方至少还有一个术者,能力强到足以差遣一只小草人干出杀人的勾当来。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坐直身体,语气郑重地询问: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北泉闻言,停下擦拭伤口血迹的动作,转过头,盯着卫复渊的脸,仔细打量了片刻。 还真有要你帮忙的事。 北泉转头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台式钟,话锋一转: 管家差不多要来收餐盘了,你趁这个时间,先去洗个澡吧。 说着,他顿了顿: 然后,别穿衣服,光着身子到床上等我。 卫复渊:什、什么??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要知道卫复渊可是中学时代就认清了自己性向的、彻头彻尾的基佬,听到北泉提出如此直白到处处充满歧义的要求,实在很难不想歪。 他的脸腾一下红了,差点儿没直接跳起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北泉:你那么激动干嘛? 他朝行李箱一指,说出了更让人想歪的话: 快去,我们早点开始,速战速决。 卫复渊被北泉不由分说赶进浴室,心潮澎湃、忐忑难安。 理智上,他相信北泉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脑补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越想越歪。 那是我老板!那是我老板! 为了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卫少爷将淋浴头调成了冷水,开到最大,哗哗地往自己脑门上浇。 可是没有用。 卫复渊越是想让自己冷静,某个关键部位就越是亢奋。 他又气又恼,还十分委屈,却根本毫无办法。 于是可怜的卫大少爷只得自力更生,在浴室里折腾了整整半个钟头,才蔫了吧唧地出来,萎靡得仿佛一颗晒脱了水的豆芽菜。 但更刺激的还在后面等着他。 当卫复渊走出浴室,就看到北泉正盘腿坐在宽大床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都说了不用穿衣服的。 北泉拍拍床垫: 过来,躺在这里。 卫复渊: 他当然不可能听北泉的话啥都不穿就满屋子果奔,尤其是刚刚才起了不应有的绮念之后。 所以卫复渊现在从T恤到长及膝盖的睡裤都穿得好好的,比住在三途川的时候还要严实。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1) 但很显然,北泉嫌弃他穿太多了。 上衣脱了,背对我躺在床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化出倾光万象笔,同时划破手腕,让自己的鲜血浸染笔尖。 双手交叉枕在下巴处,睡好了就别动了,知道吗? 卫复渊看到北泉亮出了本命法器,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就收了大半,连忙按照对方的要求趴好。 紧接着,他浑身一凛,感到背上传来了一种奇怪的触感。 那是柔软的毛发贴着肌肤拂过的感觉,笔触缓慢而细致,似乎正在勾画什么复杂且繁琐的图案。 照理说,若是有人用毛笔在你背上写写画画,那保准跟上刑无异,痒得令人崩溃。 可当北泉的笔锋落在自己的皮肤上时,比起痒,卫复渊更先感到的是一种仿若微弱电流滑过般的,说不清究竟是刺疼还是酥麻的,难以形容的刺激感。 唔 卫复渊用力咬住嘴唇,强忍住几乎要溢出的低吟,下意识绷紧了肩背。 说了别乱动! 北泉用左手按住了自家助理的肩膀: 万一写错了,那就白费功夫了。 他在心里补充:我可绝对没力气再写一遍了。 卫复渊立刻把脸埋进手掌里,不敢再动了。 北泉笑了笑: 接下来,我要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囚神。 第68章 横财15 我一定会记住的 囚神, 囚禁的囚。 北泉在卫复渊背上写画的动作未停,边写边说道: 顾名思义,就是将一个神关起来的意思。 卫复渊唔了一声, 语调甚是不解: 神是那么容易就能关起来的吗? 从前卫复渊根本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后来莫名其妙上了北泉的贼船,亲眼见识了许多常识不能解释的东西之后, 才不得不接受了世间确实还有神鬼妖狐、黄泉幽冥的事实。 但在他的理解中, 神仙是虚无缥缈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比如寺庙道观里供奉的佛陀菩萨、真人仙君,都只是信众以玉雕石刻、泥胎木偶制出的想象中的形象而已。 凡人连神祇真容都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就更别说把祂们囚禁起来了。 其实,说是神吧,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北泉予讠予讠继续解释道: 例如东北的人家供奉的保家仙,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称为专属于某个家族的保护神了。 卫复渊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明白北泉的意思了。 难怪你先前问我听没听说过养小鬼。 卫少爷想起自己不久前跟朋友去东南亚某国旅行时的经历。 那会儿他们自驾车游,经常会在公路边看到一些造型古怪的小庙,里面供着叫不出名字的神像。 同行的有个富二代, 秉承入屋叫人、入庙拜神的习惯, 见了佛像就要双手合十,结果被当地的留学生导游严厉制止,说这样胡乱拜神非常危险。 【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就敢乱拜?】 当时那个华人留学生是那么说的: 【万一是个邪神的话,向祂许愿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卫复渊想了想,对北泉说道: 所以, 你是想告诉我,这间大宅之所以修得这么奇形怪状, 是因为有人在这个家里关了个神,是这个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 北泉笑了笑, 回答: 其实对某个人而言,只要是具有某种法力、能产生正面作用的非人存在,就可以被称之为神。比如山精野怪一类的灵物,自古被当做神来供养的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一般人对祂们心存敬畏,就算真有所求,多半也只敢烧香供奉、虔诚祭拜,很少有人会想到将祂们关起来,强迫祂们为己所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罢了。 卫复渊:可是,要怎么才能把一个神给关起来呢? 一般来说,只要找到祂们凭依的本体,用特殊的容器装盛,再用某种方式防止祂们逃离就行了。 北泉继续解释: 只是看来这家的主人手笔不小,为了关他的宝贝,直接建了间大别墅呢。 这时,北泉已经画到了卫复渊的腰部。 电流般的刺痒感越发分明,卫复渊默默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以此强忍住想要颤抖的冲动。 到底还要多久! 卫复渊觉得自己额头沁出了冷汗,而某个地方在笔尖轻柔的刺激下又隐隐有了抬头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我忒么要忍不住了! 偏偏北泉完全没注意到卫复渊的窘境,笔下不停,同时用他那轻柔而磁性的嗓音说道: 不过,并不是把神关起来就能强迫祂们为自己服务的 北泉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低低的喘了一口气。 其实,用倾光万象笔画下的每一笔符文,都要耗费他的血气和精力,越是力量强大的咒符,书写起来就越复杂,消耗自然也越大。 但北泉不愿让自家助手发现他的不适,没有握笔的那只手攒住床单,将满手的冷汗偷偷抹掉。 而卫复渊这会儿正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北泉身上,好忽视下方那微妙的兴奋感,偏偏久久没听到下文,于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嗯? 北泉硬将涌到了喉头的甜腥味儿给咽了下去。 哪怕是囚神,祂们也是需要供养的。 而且能称得上是神的存在,通常都有自己的灵识,被人强行囚禁,多半心怀怨恨。一个不慎,跑了还是其次,若是回头报复起来,可就麻烦了。 北泉定了定神,尽量维持着平日说话的语调,继续解释: 我猜,陈大发之所以要不断地翻修和扩建房子,大概就是为了防止家里的东西逃脱吧。 原来如此。 卫复渊想了想: 也对,这房子修得跟个迷宫似的,七歪八拐的,可不就容易迷路了走不出去吗? 这时,北泉的咒文已画到了符脚,还差最后一口气就能结束了。 他抬起笔尖,暗暗定了定心神,伸出左手,盖在了卫复渊的侧腰上。 卫复渊条件反射的一个激灵,喂,你干嘛!? 千万别动! 北泉用力捏住了卫复渊劲瘦结实的腰肢,就差这几笔了。 不想我乱动,就忒么的不要乱摸啊! 明明北泉的手掌又湿又凉,贴着皮肤上冷得像冰,但卫复渊愣是觉得,被他摸到的地方就跟触到了烙铁似的,一种说不清的刺激顺着相触的肌肤一路往下钻,让原本就不怎么听话的地方更精神了。 为了不泄露身体的反应,卫少爷只得更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北泉开始画最后几笔符脚。 说起来,囚神这种东西,一旦向祂们索要什么,往往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边画边说道: 看来,陈大发付出的代价,应该就是他家人的性命了。 说完这句,北泉收起了倾光万象笔,用力拍了拍卫复渊的侧腰: 画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卫复渊抓住床上的薄毛毯,别别扭扭地坐起身。 平常他对自己那个部位的尺寸特别自信,但现在,一想到只要拉开毯子就会让北泉注意到那儿鼓鼓囊囊的一团,卫复渊就焦躁得想挠墙。 卫复渊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又回头看向梳妆台,想用镜子照照背上到底被画了些什么。 这个房间的梳妆台看着像个古董,镜面不大,不过现在的角度和距离刚好能照出卫复渊的整个背部。 于是他看到,自己的背上好像多了一幅由鲜艳的绯红色线条构成的纹身。 整个图案极其复杂,笔触纤细精密,卫复渊认不出上面画的写的到底是什么,但就是觉得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疏密有致,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这这是用你的血画的吧? 卫复渊看向北泉犹自渗着血丝的手腕,睡觉的时候,不会蹭掉吗? 他可不想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和三个小时的汽车后,还得光着背趴在床上睡一晚。 放心,蹭不掉的。 北泉笑了笑。 忽然,他抬起双手,毫无预兆地一把按住卫复渊的肩膀,表情凝重,语气认真: 听着,小卫同志,接下来,我教给你的东西,你一定一定要牢牢记住,知道了吗? 卫复渊用力地咽了口唾沫,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北泉现在与他对面而坐,上半身前倾,膝盖差半厘米就要顶到自己的关键部位,实在很难让他不感到紧张。 嗯。 卫复渊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我一定会记住的 花旗国西部时间,7月20日,星期二,早上十点零五分。 北泉和卫复渊沿着昨天走过一遍的楼梯下了楼,穿过呈不对称工字型的走廊,走进一楼的餐厅。 他们是最晚到的。 长长的餐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 看到北泉和卫复渊进来,胡安抬手,热情地朝他们招呼: Jason、Will,早上好啊! 北泉回给胡安一个笑容,和卫复渊一起坐到了桌边。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正是另外两名遗产继承人。 那两人都很年轻,大约就是二十来岁三十左右的样子。 左手边的是个纯正的东方面孔,高颧骨,尖下巴,细眉细眼,整体轮廓有些许女相,面相不能简单的用好看或是英俊来形容,但一定是会令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他看到北泉和卫复渊落座,没有说话,脸上也没带出任何表情,只沉默地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二人。 右手边的则是一个白人,身材高大,轮廓粗犷,下巴一圈络腮胡子,相貌称得上帅气,但一看到北泉和卫复渊携手而来,就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 你们好,我叫Jason,这是我的男朋友Will。 北泉笑着主动朝两人打招呼。 在北泉说出男朋友这个词时,坐在对面的白人青年一撇嘴,发出了一声明显十分不礼貌的嗤笑。 倒是那东方人弯起眼,友善地笑了起来。 Jason、Will,很高兴见到你们。 那东方人用流利的英语回答: 我是Yamamoto Akihiko 他顿了顿,又很贴心地补充道: 中文写作山本秋彦,你们叫我Aki就行。 北泉记得,在朱陵给自己的资料里,确实提到过有个日侨的孤儿,后来被一对东瀛夫妻收养,似乎姓的就是山本,看来应该就是这一位了。 第69章 横财16 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与山本秋彦友好的回应相比, 旁边那络腮胡白人的态度就很直白地透出了明显的不懈与鄙夷。 他斜眼打量坐在对面的二人,从哪个长相到身材都不放过,目光充满了比较的意味。 几秒钟之后, 也不知他是觉得自己赢了还是输了,冷冷得哼了一声。 我是丹尼尔。 络腮胡男报了个名字,然后便从桌上拿起咖啡杯, 用喝啤酒的架势, 将杯子里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喂, 玛丽,再给我倒杯咖啡。 丹尼尔说着, 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自己的空杯子。 一个姑娘闻声走出,左手拿着一个咖啡壶,右手端着个托盘, 上面搁着两个杯子。 名叫玛丽的姑娘是个西方人,大约就二十多岁的年纪,淡金色的卷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身上套一条黑围裙, 应该就是这家里仅有的两名女佣中的其中一个了。 玛丽将两只空杯放到了北泉和卫复渊面前, 对他们一笑,表情有些忐忑,又在与二人目光相触时,似是不好意思般移开了视线。 北泉: 喂,玛丽, 咖啡呢! 丹尼尔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玛丽连忙撇下北泉和卫复渊,快步转到长餐桌的那一边, 先替丹尼尔续上了杯。 这下,丹尼尔像是满意了。 他抬起手, 故意在玛丽的腰上拍了一下,才朝对面抬了抬下巴,阴阳怪气地说道:给我的兄弟们也倒杯咖啡吧。 这时,管家带着另一个女仆,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另外一个女仆是个年近五十的非裔女人,身材微胖,名字叫阿兰卡。 这样一来,除了睡在楼上主卧里的家主陈大发,以及专职照顾他的护士之外,大宅里的所有人就全都聚集在这间采光和通风都相当不怎么样的客厅里了。 管家和两位女仆将这一顿早午餐的食物端上桌,然后管家客气地告诉他们,律师晚些时候就会过来,几位请先吃点东西。 美式的早午餐,顾名思义,就是因为吃饭的时间正好卡在了不早不晚的点上,所以干脆将早餐和午餐合并在了一起。 虽说人手不太足够,不过管家显然对这顿早午餐十分重视,安排得相当丰盛。 桌上满满的摆了不少盘子。 面包、樱桃派、煎蛋、培根、烤肠、麦片、松饼、土豆泥、果汁和浓汤。 北泉拿过一片面包,在上面涂抹上果酱。 Jason? 坐在他对面的丹尼尔忽然开口了: 我以前没在这个家里见过你。 北泉撩起眼皮,看了丹尼尔一眼: 我二十年前就到华国去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2) 哦? 丹尼尔拖长了声音,那你跟你的男朋友,是在华国认识的咯? 他冷笑起来: 华国应该不承认同性婚姻吧? 说着,丹尼尔用叉子朝卫复渊一比划: 那他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 丹尼尔这话完全就是挑衅了,连坐在北泉旁边的胡安都微微变了脸色,目光在当事者三人身上反复梭巡,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北泉却显得气定神闲。 他拿起另一片面包,在上面涂上花生酱,再将两片面包互相重叠在一起,用小刀对角线切成两片。 就凭他是我男朋友。 北泉将半份面包递给坐在身边的卫复渊,然后朝丹尼尔微微一笑: 律师联系我们的时候应该都说了,可以带亲近的人来,对吧? Jason说得没错。 胡安似乎很怕他们俩吵起来,连忙在旁边帮腔: 既然律师和管家都说没问题,那么 胡安你闭嘴! 丹尼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小时候就是个娘娘腔,怕不是也是个同性恋吧? 听到丹尼尔这一句话,胡安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然后用了地吞了口唾沫,果真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了。 而北泉和卫复渊倒是搞懂了丹尼尔莫名其妙的敌意来源。 这位估摸着是个保守派人士,又或者是什么恐同者,光看二人携手同出同进就觉得不顺眼,莫名就想找茬儿。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 这时,那个年纪轻的女仆玛丽端着一扎柳橙汁过来了,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请问有人需要鲜榨的橙汁吗? 丹尼尔将目光移到了玛丽的身上。 咳。 他清了清嗓子,又敲了敲桌子:给我倒一杯橙汁。 算是默默地将这场对峙给揭过去了。 然而丹尼尔不再主动挑衅,北泉却不打算放过他。 来,试试这个。 北泉叉起一块烤肠,递到卫复渊嘴边,柔声笑道:我觉得挺好吃的。 卫复渊以前从来没享受过自家老板亲自喂饭的待遇,一颗心脏砰砰跳了两下。 不过他知道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地配合北泉的表演。 为了二人恋人的身份不穿帮,卫复渊强忍羞赧,侧过头,从北泉的叉子上叼走那块烤肠,咀嚼了几下。 好吃。 他笑着说道: 非常美味。 北泉回给他一个柔情似水的甜笑,还抬起手抹掉他唇角的一点油渍。 真不愧是我老板! 卫复渊紧张地舔了舔唇,那儿还残留着北泉指腹柔软而略有些冰凉的触感。 演技真是好到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他在心里吐槽道,然后转头叉起自己盘子里的一块溏心蛋,学着北泉的样子喂了回去: 你今天吃得太少了,来,再吃一点。 北泉似乎很满意卫复渊的配合。 他吃了自家助理喂给他的溏心蛋,又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脸,十足一副沉迷在年下小狼狗恋人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的模样。 这可把对面的恐同直男给恶心坏了。 丹尼尔的餐刀在白瓷碟中敲出了一声脆响,然后脱手掉到了地上。 管家和女仆都回厨房去了,他只能骂骂咧咧地自己去捡。 然而丹尼尔刚弯下腰,就透过桌布看到了更让他火冒三丈的事情。 桌子对面,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的大腿紧紧的贴在一起,似乎还有意无意地互相蹭了一下,动作暧昧到了极点。 F*ck! 丹尼尔摔下餐刀,腾一下站起身: 吃饱了! 他狠狠地瞪了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一眼,嘴唇嗫嚅,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只是谁都无法听清。 我去看看律师什么时候来! 说完,丹尼尔扭头离开了餐厅。 律师本来说好了早午餐的时候就会到,但似乎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一直拖到下午四点才来。 今天他没有带实习生,而是一个人开车过来。 律师到了以后,将四位遗产继承人叫到起居室,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拿出了陈大发的遗嘱副本,逐一念给他们听。 根据陈大发的遗嘱,戴柏黔、丹尼尔、胡安和山本秋彦四人将在他死后均分他名下的财产。 律师团已请财务做过初步估值,预计在扣除税金之后,每人可以获得十亿零两百二十万美金。 在律师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北泉特地留意了一下其他三人的表情。 胡安明显很是紧张,不停的吞咽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T恤下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山本秋彦紧绷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丹尼尔则是强忍着激动和兴奋,但脖子上跳动的青筋显然暴露了他的真正想法。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朝着某个方向移动,又立刻收回,双手撑膝,挺直脊背,做出一副专心倾听的样子来。 北泉顺着丹尼尔游移的视线看了过去 有趣。 他唇角微微一勾。 看来,很快就要有事发生了。 而律师的声音仍在继续。 他告诉众人,陈大发先生一生都在渴求亲情,把每一个曾经与他一同生活过的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愿意将自己的财产全都留给他们,只希望这笔钱能帮助四人获得一个锦绣前程。 但陈大发同时也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得到来自亲人的温情,因此,他要求四个遗产继承人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从今天,也就是7月20号开始,至少一周的时间,即是到7月26日为止。 律师说道: 陈先生希望你们能住在这里,每天都至少能到他的房间里去看望他一次。 这是你们获得遗产继承权时必须履行的条件。 他合上遗嘱的副本。 如果你们四位之中,有任何一个人主动放弃继承权,或者因为不能履行条件而失去继承资格,那么他本应得到的财产就会均分给余下的三人,如此类推。 说完之后,律师环视面前的四个年轻人: 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起居室一片沉默。 大约一分钟之后,丹尼尔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我听说陈先生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他顿了顿: 我是说,如果只是万一、万一而已! 丹尼尔说道: 万一陈先生没坚持完七天就过世了,那该怎么办? 关于这点,陈先生的遗嘱里有补充条款。 律师点了点头: 如果陈先生在本月26日前不幸逝世,那么他的遗产分配依然按照原本的遗嘱来执行,各位大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这个case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出场了,又到了大家都很喜欢的猜猜谁是反派的时间了|??`) 第70章 横财17 濒死的老者 律师向四个继承人解说完遗嘱细节之后, 就建议他们现在就履行条件,所有人一起到二楼去探望生了重病的陈大发。 没有人表示反对。 于是管家在前面带路,律师和四个遗产继承人, 以及身为戴柏黔男朋友的卫复渊跟在后面,离开起居室,穿过长而复杂的走廊, 前往二楼的主卧。 对普通的别墅而言, 从一楼到二楼通常都是一条楼梯的距离而已。 但对于这幢大宅来说, 却是需要他们从起居室出来,穿过工字形走廊的左侧, 从中间的楼梯步行上到二楼,又往回拐个弯,再重新下楼, 来到走廊的右侧,再穿过对面的走廊,第三次上楼梯,才能看到陈大发现在所住的房间。 卫复渊在心中暗暗咂舌。 昨天晚上, 北泉将管狐素影放出门探路, 虽然小狐狸半途就遭遇了稻草人,吓得没命似的逃回来,没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不过好歹还是跑了半间宅子的。 后来北泉将素影探过路的地方画成地图,让他牢牢记在脑中。 当时卫复渊就觉得, 毫不夸张的说,第一次进入这个家的人, 百分之一百会被这里的复杂路况给绕晕头,起码要花上半天才能记住这间屋子九曲十八弯的复杂结构。 而现在, 当卫复渊在这间屋里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之后,才更真切的感受到,这间大宅的内部构造比他在纸上看到的还要更加像个迷宫。 卫复渊侧头看了北泉一眼。 北泉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单纯的跟着其他人往前走而已。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卫复渊就是觉得,北泉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其实正在全神贯注观察着周遭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 叩叩。 管家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年轻女性打开了门。 我们来看看陈先生。 律师问来开门的护士小姐: 陈先生今天情况如何? 陈先生两个小时前刚刚醒了一次。 护士侧身将他们让进房中,同时回答: 大概清醒了二十分钟左右吧,喝了点水,吃了一小碗燕麦粥,然后又睡过去了。 陈大发睡的主卧室,据说是整间大宅最大的房间。 但实际上,这个套房除去配套的浴室和茶水间之外,也不过就二十五平米左右,内部构造也与豪华二字完全不沾边儿。 根据小狐狸探路得到的地形图,这个房间应该位于二楼的正中央,前面与左右侧皆有走廊包绕,后方则毗邻另一个房间,所以四面都没有窗户,全靠空调通风。 北泉和卫复渊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异味。 这种味道并不浓烈,但却十分清晰且难以忽视。 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消毒水、酒精一类的外用药和人类的各种排泄物在一个通风不佳的环境里混合在一起的异味,说不上恶臭难忍,但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果然,丹尼尔已抬起手掩住了鼻子,而胡安则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后退了一步,连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山本秋彦也皱起了眉。 房间的正中摆放了一张病床。 不是普通的大床,而是充气床垫、三段可动,带着护栏与输液架的那种高级病床。 从门口的角度,众人只能看到床上躺了个人。 陈先生刚才醒来的时候,还问过你们呢。 护士笑着掩上房门,走到床边,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等他醒了,知道你们来看过他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房间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卫复渊也说不清为什么,可当他进入这个房间的刹那,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感。 这感觉十分微妙,就像人们走进殡仪馆,清楚自己即将与死亡近距离接触时本能产生的排斥与不安一样。 而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时,这种令人浑身发毛的氛围就变得越发鲜明了。 很显然,其他人也有与他相同的感受。 北泉左右四顾,见丹尼尔、胡安和山本秋彦都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于是伸手抓住自家助手的手腕,拉着他一同凑到床边。 二人BY做鱼加盐看到,床上躺了一个老者。 资料上说,陈大发今年七十四岁。 但此时此刻,睡在病床上的人,从外表看,起码得是个百岁老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疾病折磨了太久,陈大发非常消瘦,瘦到就像一张皮直接蒙在了一具枯骨上,脱水橘子般皲裂干燥的皮肤下青筋交错,仿佛一张崎岖嶙峋的大网。 时值盛夏,虽然房间里开了中央空调,但依然有些闷热。 护士只帮陈大发盖了一张薄被。 病人露在外面的地方,从鼻空到脚背,横七竖八插了好几根管子,有粗有细,长短不一,有的连着输液袋,有的连着储尿袋,还有的根本说不清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老人睡着了,只是因为过分消瘦导致眼球外突,使得他的双眼无法闭紧,眼皮下露了一线眼白,面容与慈祥或是仁爱完全不搭边儿,反而像极了早二三十年前港产片里脸色蜡黄青紫的僵尸。 他快要死呃我是说,陈先生他 丹尼尔站在距离病床足有半米开外,干巴巴地说道: 他确实病得挺重的,是吧? 顿了顿,丹尼尔又道: 反正他现在睡着了,我们看望过他就行了吧? 律师转头看了丹尼尔一眼,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只点了点头,用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 是的,只要这样就行了。 众人探望过陈大发之后,就各自回房去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的房间里,北泉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原本这些他是打算在昨天就一并完成的,只可惜他有伤在身,在自家助手的后背画好符咒之后,血气心神就已然消耗殆尽,若是再勉强施法,怕是就得当着卫复渊的面吐血了。 于是北泉只得祈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另一名术者同样投鼠忌器,不敢先行出手。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 对手显然也没能摸清他们的底细,昨晚没有贸然动手,北泉总算得以实施他的第二个保险措施。 于是卫复渊就看着老板从手提箱里拿出许多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始在房间中忙碌。 北泉先是在房间的四个角落各钉上六枚长钉,然后用红色的细线,好像做某种大型的手工编织一样,在这二十四枚钉子上缠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又在纵横交错的红线上拴上几只铃铛和一些奇形怪状的骨头。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3) 随后他又化出倾光万象笔,以血为墨,写了数张黄符,逐一贴在了房间相应的方位上。 你在干什么? 卫复渊奇怪地问道。 在做一个安全屋。 北泉单手一扬,一张符就绷得笔直,径直飞了出去,啪一下黏在了门楣上。 之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你我一时间无法应付的事,就直接跑进房里,将门关上,知道了吗? 卫复渊:进来以后呢? 当然是想办法了。 北泉笑了笑: 这房间里的咒符应该能替我们挡一会儿,算是争取时间吧。 卫复渊哦了一声: 这么看来,这次的对手很厉害吧? 他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来回梭巡: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呢。 北泉笑了笑,心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身体状况不允许,还是谨慎些为好。 对手厉不厉害不好说,主要是我们还不清楚他的实力,所以不能大意。 说完之后,他又向卫复渊确认了一次: 我昨晚教给你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当然记住了! 卫复渊秒答: 我倒背如流! 北泉终于放心了。 他又使了个没什么难度的最初级的障眼法,粗略掩盖了一下拉满整个房间的红线,就已到了晚饭时间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离开房间,朝着餐厅走去。 如果不算白天那顿对华国人来说有些不伦不类的早午餐,这才是北泉和卫复渊在陈大发的大宅的第一顿正正经经的正餐。 长长的餐桌上只坐了五个人北泉、卫复渊、丹尼尔、山本秋彦,以及为了监督他们履行遗产继承任务而同样要在这里住上一周的律师先生。 管家告诉他们,胡安说他似乎有些头疼,就不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即使少了一个人,四人的座位依然和白天一样。 北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恶心恐同直男丹尼尔,故意跟卫复渊坐得很近,两人挨挨蹭蹭,你帮我切牛排,我喂你焗龙虾,黏糊得仿若真正的热恋中的情侣。 然而与白天不同,丹尼尔没有再来找他俩的茬儿。 就好似他忽然就想开了,不在乎一对男同在自己眼前秀恩爱了一般。 不,不对。 北泉从卫复渊的叉子上叼走一块剥好的龙虾肉,眼角余光扫过对面的丹尼尔。 他的注意力在别的东西上。 事实上,虽然丹尼尔竭力掩饰,但从上了餐桌开始,他就明显表现出了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这名络腮胡帅哥餐盘的食物几乎没动几口,却喝了不少冰水,还以两三分钟一次的频率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的联系。 北泉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他思考着是不是要开口试探一下丹尼尔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咣当一声闷响。 第71章 横财18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了! 那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隔了好几面墙壁, 听起来又闷又远,只能勉强分辨出个大致方位,北泉估摸着, 应该是从后门传来的。 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怎么回事? 山本秋彦神情疑虑。 正在厨房忙碌的管家和两个女仆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动静。 三人先后从厨房里出来。 可能是家里养的猫将杯子碰到地上了吧。 管家笑着安慰家里的客人们。 阿兰卡。 这时,吃饭时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丹尼尔忽然开口了。 他直接叫了那非裔女仆的名字: 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被点名的女仆看向管家。 管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照做。 于是阿兰卡将手里端着的一只茶壶搁到桌上, 转身出了餐厅。 各位, 请继续吃饭吧。 管家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 脸上的神色都放松了不少。 唯有两人例外。 北泉将视线移到了这二人中的其中一个的脸上。 那就是刚刚才叫女仆阿兰卡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丹尼尔。 北泉觉得,丹尼尔的演技明显很不过关。 他虽然竭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还有他不断往门口方向漂移的视线,以及握着叉子却只是在餐盘中乱戳的手都表明了一个事实这人肯定知道刚才那一声脆响究竟意味着什么。 北泉的手伸到桌下, 轻轻在卫复渊的膝盖上敲了两下。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卫复渊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无声地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女仆阿兰卡的大叫声: 你们唔! 枪声响起, 惊叫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那声枪响经过消音处理, 并不算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报报警! 律师先生立刻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我、我打911! 而管家则条件反射地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去看一眼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才刚一动,立刻就被北泉喊住了。 在不清楚究竟有几个闯入者, 而这些入侵者又携带着什么武器的时候,对普通人而言, 现在直接出去就是找死。 就在这时,律师尖声叫了起来: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没有信号了!! 该死! 丹尼尔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大声喊道: 我也是,手机没有信号了! 北泉看了他一眼,心说演技真烂。 事实上,丹尼尔从上餐桌开始就一直留意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若是没有信号,不会直到现在才发现。 是手机信号屏蔽器! 山本秋彦脸色苍白,两条略显秀气的眉毛拧成了死结,只要你知道渠道,在网上三十刀就能买到一个! 这句话一出,餐厅顿时乱了套。 是、是抢劫犯吗? 年轻漂亮的女佣玛丽似乎被枪声吓坏了,捂着脸尖声哭了起来,但现在根本没有人去安慰她。 卫复渊看向北泉: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北泉只花了一秒钟的思考时间就做下了决定:所有人都到厨房去! 餐厅与走廊之间没有门,如果他们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被入侵者们来个一锅端。 北泉能猜到匪徒的身份,因此更加觉得他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这间大宅有大小三个厨房。 北泉记得,与餐厅相连的这一间有一扇窗户,窗户虽然不能直接通往外边,却连通着一个被四面环墙的天井。 在那儿,他们能找到通往其他走廊的路。 可、可是我、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报警吗? 丹尼尔试图让他们留下来,可仓促中没有想到什么好的理由。 所以其他人都不打算听他的。 你可以等在这里。 临了,北泉回头,对还迟疑着不肯走的丹尼尔微微一笑,语带嘲讽道。 丹尼尔的脸色唰一下变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像北泉的目光变得凶狠而充满杀意。 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朝地板啐了一口,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跑进了厨房,并在北泉的指示下,推倒了杂物架,用它顶住了门。 作为大宅里使用最频繁的大厨房,这里曾经要为十几个未成年人和十几个帮佣提供三餐,自然远比普通家庭用的厨房要大得多,光是流理台就能容纳四个人并排干活,而且还能互不干扰。 众人跑到窗户前。 卫复渊伸手想要开门。 北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同时自己的展开灵识,查看周遭的情形。 北泉必须确保窗外没有埋伏着一个持枪的杀手,因为他可不想自家宝贝小助理出一星半点的差池。 灵识覆盖的范围里,所有带着能量的物体不管是生命体还是非生命体,都会以各色光晕的形式显示在他的感知中。 只是为了那个不在那身份不明的术者面前暴露自己,北泉必须做得足够隐蔽。 因此他只是探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外,假装自己只是个心思缜密、临危不乱的普通人而已。 可以了,外面应该没有人。 北泉说道。 卫复渊开了窗,动作利落地翻出了窗户,朝北泉伸出手:上来! 北泉将手递给卫复渊,借力便越过了窗棱。 其他人显然没有二人如此利索的身手,于是只得搬来一把椅子,逐一钻了出去。 厨房的窗户原本应该正对庭院,只是陈大发年年都让人装修扩建,它的三面都又建上了别的房间,只是为了保证厨房的通风与安全,才留了一个类似天井一样的露天空间而已。 不行,还是没有信号! 律师拿着手机,焦急地在天井里转了几个圈,试图找到哪怕一格信号。 家里有固定电话吧? 北泉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在起居室看到过台式座机,他相信如此大的一间宅子,不可能没有分机。 啊,对,对的! 管家连忙点头,朝左手边一指: 那边的走廊能通往一楼的小书房,书房里就有一台电话! 于是众人又从天井翻进了走廊的窗户。 在大宅的平面图上看,这条走廊位于西侧,呈T字型,短边两端都是楼梯,中间那条长边左右两侧一共有三个房间,两大一小,靠外侧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书房,其实距离他们钻进来的天井并不远。 作为最熟悉这间房屋地形的人,管家自然在前面带路。 然而,就在管家刚刚转过T字走廊的拐角时,就传来了一声枪响。 管家凄声惨叫,捂住肩膀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有人朝着他连开了三枪。 接下来的两枪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管家的身上,那可怜的中年人顿时没有了声息。 剩下的人顿时乱了套。 惊慌中,所有人都跑了起来。 北泉一把抓住了卫复渊的胳膊,以保证他们不会跑散。 更多的枪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但谁也不敢回头,只能盲目地抱头鼠窜,同时祈祷歹徒的子弹不要射中自己。 众人刚好在T字型的拐弯处遭遇袭击。 枪响之后,有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又有人转身折返,一行人无可避免地分成了两拨。 北泉和卫复渊跑的是T字的另一侧。 慌乱中,还有一个人跟他们选择了同一个方向正是那位年近五十的律师先生。 而袭击他们的枪手也开始追赶他们。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MP5,一边大喊着不准动,一边朝着奔跑的三人连射了三枪。 只是不知他是准头不好,还是未及瞄准,三枪都打在了墙壁上。 但射空的三枪已经足以让律师吓得双腿发软了。 他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很快被持枪的歹徒撵上,枪管抵上了他的后脑。 但律师这一摔,好歹帮北泉和卫复渊争取到了时间。 二人跑到楼梯处,一步迈三阶,飞快地上了楼。 他们一路往前跑,靠着这屋子复杂的地形甩开了后面的追兵。 去找电话,报警! 趁着匪徒还没追上来,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匪徒不止一人,个个手里都有武器,我一个人护不住这里的所有人! 卫复渊点了点头。 这条走廊两人先前并没有走过,管狐素影也没来得及探路,北泉只能展开灵识,边警戒边寻找固定电话。 卫复渊问道:北泉,你说,那些匪徒究竟是什么人? 北泉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估计早就摸清楚这间宅子的基本情况了。 卫复渊刚才匆匆瞥到了匪徒的模样。 那是一个男人,头上戴着滑雪头套,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年纪,但身高估计跟自己差不多,起码得有一米八五以上,身形还非常壮实,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肌肉虬结,一看就是练过的。 如果只是入室抢劫的话,为什么不在人最少的时候动手呢?我是说,我们还没来的时候。 卫复渊想了想: 所以,我猜,他们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北泉又看了卫复渊一眼,眼中带上了笑意。 不错。 他伸手揉了揉卫复渊有些扎手的头毛,我们家小卫,进步神速啊! 第72章 横财19 请你去死吧! 被北泉跟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脑袋, 卫复渊莫名地有些羞恼。 他不高兴地偏开头,板着脸说道: 我觉得外面那群持枪的匪徒应该是其他三个遗产继承人中的一个请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如果非要提名谁最可疑的话, 我会猜是丹尼尔。 北泉双眼弯成月牙状,你说得不错。 今晚丹尼尔确实表现得很反常。 尤其卫复渊在收到了北泉提醒他的暗号之后,就更加注意现场每个人的神情, 自然看得越发分明。 丹尼尔的动机很好猜。 陈大发的遗嘱说了, 只要有任何一个继承人丧失继承资格, 那么那个人的份额就会均分成三份,由另外三人分别继承, 如此类推。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4) 这样一来,丹尼尔若是想独占遗产,只要将其他三个继承人弄死就行了。 只不过光弄死还不够, 丹尼尔还要在这场蓄意谋杀中撇清自己的嫌疑。 他想到了买凶杀人这么个计划。 也亏得是在枪械泛滥的花旗国,只要知道渠道,想要找到几个手里有枪的亡命之徒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这群匪徒伪装成入室抢劫,杀掉其他三个继承者, 这样一来, 原本属于丹尼尔的十亿美金就会转眼变成四十亿了。 而且,卫复渊作为一个商学院的学生,对继承法也是有点儿粗浅研究的。 那群匪徒的杀人顺序还得有些讲究。 若是丹尼尔不想三十亿美金落到他的三个兄弟们的其他亲属身上,那么匪徒们就必须先杀死三个继承人,再去杀躺在病床上只剩一口气的陈大发, 而且这一切还必须有个见证人。 嗯,难怪了 想通这层因果关系之后, 卫复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刚才追在我们后面的那个杀手,是故意把子弹打偏的。 如果卫复渊猜得不错, 丹尼尔应该对凶手描述过他们的目标的特点。 在一群人四散跑开的时候,北泉和卫复渊都是黑发的亚洲人,对于匪徒来说,确实是最容易分辨而且不会犯错的特征,所以匪徒会来追杀他们。 但律师刚好也选择了跟他们相同的方向。 加之律师身材略有些肥胖,在狭窄的走廊中跑动时,很容易就会挡住射击的弹道,这就让杀手很困扰了。 丹尼尔需要有个无辜的人替他作证,而且这个人最好还跟他没有直接的利益联系,立场足够中立且有说服力,想来想去,现场这些人里面,也就唯有律师最为合适了。 在动手之前,一定提前叮嘱过他们一定要留下律师的命。 所以匪徒虽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开了枪,却故意打偏了,为的只是恫吓他们,在不伤及律师性命的前提下将人逮住,好让他当个目击者。 北泉听完卫复渊的分析之后,微微一笑,问道: 那么,你知道丹尼尔还有一个共犯吗? 这下轮到卫复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转头去看北泉: 你是说,他有个共犯? 北泉点了点头。 丹尼尔的共犯,是那个名叫玛丽的女仆。 卫复渊眨了眨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二人对话时,刚好走到一扇门前,北泉伸手拧了门锁。 房门没锁,北泉轻轻松松就开了门。 卫复渊则举起自己的手机往房间里照了照。 这是一间无人使用的空房间,所有的家具都盖上了白布,看上去不像是有电话的样子。 北泉回身关上了门,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 这间屋子的结构跟迷宫一样复杂,就算是有人存心进来杀人,提前做过调查,怕也很难摸清这里的构造,对吧? 卫复渊:你说得对! 他想到自己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有余,依然没能搞清楚宅子的内部构造,就觉得北泉的怀疑很有道理。 那群匪徒是破窗闯进来的,而且进来以后就立刻散开堵人了,看起来像是对屋子的内部结构很了解的样子,这就意味着,很可能有熟悉屋子情况的人事先给匪徒们提供了这间屋子的平面图。 不过卫复渊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是,你怎么能确定内鬼是玛丽呢? 北泉笑了笑: 因为我看到丹尼尔和玛丽偶尔会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到对方身上。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看向与自己相熟的人,特别是知道自己秘密的。 说着,北泉伸手拍了拍卫复渊的腰,就像我也经常会看你一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卫复渊的脸唰一下红了。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与北泉四目相对的情景,发现竟然如此频繁。 默契的、凑巧的、隔空而视的,还有那些距离近到几芋沿的fable乎呼吸相闻的 卧槽! 卫复渊扭开脸,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别瞎想好吗! 他只是我老板而已!只是老板而已! 说话的功夫,北泉又检查了两个房间,这段走廊也走到了尽头。 走廊的终点是两段呈L字型分布的楼梯,一条向上通往三楼,另一条则向下,去的不是一楼,而是更深的地下室。 北泉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平面图。 地下室没路可走。 他朝三楼一指:我们到三楼去,那边应该有能回到二楼的楼梯,能去到陈大发的主卧室。 卫复渊点了点头。 主卧室一定有电话。 不止如此。 北泉笑着补充道: 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问问陈大发,他到底把囚神藏到什么地方了。 卫复渊:?? 陈大发不是躺在病床上,眼看就要蒙主宠召了吗? 他实在不觉得北泉能在一个昏迷不醒的濒死之人口中问出什么来。 与此同时,选择了往回跑的丹尼尔、山本秋彦和玛丽三人发足狂奔,沿着来路往前跑。 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爬窗回到天井,而是一路向前,冲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碰一声关上了房门。 山本秋彦双手撑门,弯腰喘了两口气,然后飞速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以前毕竟在大宅里住过一段时间,就算已经离开了许多年,也还是能认出六七成地方的。 山本秋彦很快想起,这里过去应该是佣人们住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角落柜子上的电话,连忙快步冲过去,一把拿起了听筒。 没有任何声音。 山本秋彦以为是电话没有插线,连忙低头检查。 但电话机的线插得好好的,就是没有声音。 糟糕! 他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些人肯定剪了电话线! 山本秋彦的怀疑实在太有道理了。 既然匪徒们能想到用手机信号屏蔽装置让他们无法报警,自然也会想到要切断固定电话的线路。 くそ! 山本秋彦用力摔下了听筒,骂了一句日语脏话。 等等!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回想当年生活在这里的记忆,我记得从左面绕出去就是后院对吧? 山本秋彦朝南边的墙壁一指,对另外两人说道: 我们得离开这里,叫警察来 是的,是的!没错! 丹尼尔用力点头。 这样吧,我我到外面看看! 他回头对山本秋彦和玛丽说道: 我是开车过来的,车就停在院子里没错,我可以开车出去求救! 山本秋彦的脸色依然苍白如纸。 可我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有几个,而且他们手里有枪! 但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丹尼尔用力一拍胸脯,做大义凛然状: 不然等那些人找到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山本秋彦想了想,只能点头。 你自己当心一点儿,千万不要逞强。 他看向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女仆玛丽: 我和玛丽小姐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直到警察赶来为止。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丹尼尔趁着山本秋彦不注意的时候,与玛丽交换了一个对视。 玛丽收起故意装出的柔弱无助,微微一颔首。 然后丹尼尔打开门,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美式悲剧英雄模样,快步冲进了走廊。 山本秋彦关上房门,左右四顾,很快看到了角落里的矮柜。 你要干嘛? 玛丽看到山本秋彦弯腰要去搬柜子,立刻叫了起来。 用它把门抵住,这样起码可以阻挡一会儿! 山本秋彦头也不回地回答。 柜子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山本秋彦又是所有人中身材最矮小最瘦弱的一个,实在搬不起来,只能咬牙往前拖。 身为共犯的玛丽当然不愿意让他将门堵上。 毕竟丹尼尔可是答应等他拿到了遗产就娶她的。 四十亿美元的巨款足够她从一个小镇穷苦人家的女佣一跃成为人人羡慕的上流社会阔太太了,三个继承人中的任何一个,她都绝对不能放跑。 于是玛丽拿起来杂物架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山本秋彦身后。 山本秋彦还在用力拖拽着沉重的矮柜,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对不起! 玛丽高高地举起了烟灰缸,在心中说道: 但是,请你去死吧! 第73章 横财20 只能改变计划,先下手为强了 烟灰缸高高举起, 重重落下,笔直而准确地砸在了山本秋彦的后脑勺上。 啪。 比玛丽想象的要轻得多的闷响传来。 这个在小镇上颇有艳名的金发美人儿满面错愕,愣在了原地。 她分明看到烟灰缸砸中了山本秋彦, 可那手感,实在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一声轻响之后,玻璃坚硬的圆角竟然整个陷进了目标的脑壳里, 而她觉得自己打中的仿佛并不是一个男人的头, 而是什么柔软且具有韧性的物体。 玛丽保持着手持烟灰缸的姿势, 瞪大一双碧蓝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山本秋彦一点、一点的, 缓缓地转过头来。 啊!!!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玛丽看到,山本秋彦转过来的, 分明是一张画上去的脸! 你你 玛丽虽然年轻,不过都到了胆敢与丹尼尔合谋杀人的份上了,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温柔和善、纯良柔弱之辈? 但这惊吓实在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玛丽根本没法将眼前所见之物与自己的逻辑相互匹配起来。 你究竟是、是什么东西?! 是的, 此时的山本秋彦, 脑袋仿佛是一口破麻袋扎成的,形状歪歪扭扭,既粗糙又难看,眼耳口鼻则根本就是用黑色的墨笔画在麻布上的线条而已,两只眼睛左大右小, 嘴巴咧到耳根,笑得十分夸张。 玛丽哆嗦着, 将目光往下移动。 随即发现,她以为的山本秋彦, 根本只是一个大号的,做工简陋的稻草人而已! 不!! 玛丽嘶声尖叫起来: 不!不!这不可能!! 震惊到了极点之时,玛丽脑中就剩这不合理这唯一的想法,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就在二十秒前,她明明还跟那个矮个子娘娘腔的东方小子说过话,亲眼看着他艰难地拖着矮柜,说是要去抵门的! 又不是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秀,怎么可能一眨眼来个大变活人,突然就成了一具稻草人了呢? 就在玛丽坐在地上,一边惊叫,一边手脚并用,倒退着往后爬的时候,一直维持着弯腰躬身的回头姿势的稻草人忽然浑身一软,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噗一下翻倒在了地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玛丽背后响起。 没想到,我的替身术竟然是被你这么个蠢女人给破了的。 玛丽浑身一激灵,连忙回头。 她的身后,山本秋彦抱着胳膊,一双略显女气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黑瞳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 真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没脑子的蠢女人了! 山本秋彦话语间带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的替身草人只能用一次,本来还打算留到关键时刻的结果就这样浪费掉了! 他将英语切换成了日语,该死!太该死了! 与此同时,山本秋彦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长的东瀛刀。 玛丽:!! 她没看出山本秋彦是从哪里将刀取出来的,但这不妨碍她知道对方在这时拿出刀是想干什么。 金发美女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翻身而起,再顾不得许多,夺路狂奔,朝着房间门扑了过去。 她听到身后响起了刀锋出鞘的铿锵之音。 玛丽不敢回头,冲到门前,伸手去掰门把。 然后她感到后颈一凉。 在疼痛来袭之前,她雪白纤细的侧颈便飚出了扇形大片的血花。 玛丽歪着脖子,单手扶住门把,徐徐滑倒。 女人全身都被自己的鲜血染红,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死得透透的了。 山本秋彦甩掉刀身上的血污,还刀入鞘。 与北泉藏在识海里取放自如的倾光万象笔不同,山本秋彦的这把东瀛刀是用储物法器带进来的,取出来容易,但再放进去就需要花上不少功夫了。 山本秋彦索性也不折腾,直接把刀拿在了手上。 都怪这个蠢女人! 他抬手抹掉脸上沾的血迹,又踢了玛丽的尸体一脚,犹自愤愤难平。 看来,只能改变计划,先下手为强了。 山本秋彦用日语自言自语道: 虽不知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躲在哪里不过既然来了一群杀手,或许我可以利用一下 他眼中凶光越盛,半身染血,一张女相的秀气脸庞犹如修罗恶鬼一般。 既然如此,就全杀掉吧!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5) 五分钟后,丹尼尔带着一个手持MP5的匪徒折返回来。 什么?让他们跑了!? 跟丹尼尔一起回来的这个是匪徒们的头儿,也是胆子最大,只要给钱就什么亡命勾当都敢做的主儿。 这时他刚刚收到另一个同伙的消息,说是跟丢了两个黄种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把那个该死的律师带到客厅去,我们还要他帮忙做事! 说完,他切了另外一个频道,朝对讲机吼道: 罗宾,人跑到东面去了!对,有两个,都是黄皮猴子,我猜他们要去找陈大发! 头子说道: 律师我们已经抓到了,你去堵那俩,除了陈大发之外,都干掉吧! 匪徒头领才刚挂断对讲机,丹尼尔就蹙起眉,居然让他们跑了? 他抱怨道: 可别让他们逃出这间大宅了,这样我们会很麻烦的! 匪徒头子转头,在滑雪头套后狠狠地瞪了自己的雇主一眼,要不是这房子太奇怪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有钱人都是些有怪癖的变态。 丹尼尔不敢真正激怒这些匪徒,只得将心中的烦躁按捺下去,不然也不会在家里藏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了。 他在成年后就独自去到纽约闯荡,这些人就是他在曼哈顿认识的朋友。 只是丹尼尔跟一群恶徒混得久了,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所以没有泄露自己身为十亿遗产继承人的身份,只告诉这些匪徒陈家的保险柜里有很值钱的珠宝和金条,是非常合适抢劫的对象。 至于陈大发和律师,他则想了另外的理由,务必保下二人的性命。 对自己的计划,丹尼尔是非常有信心的。 毕竟其他三个遗产继承人,连同那长得不错的小白脸看起来都是斯斯文文的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普通人,而他们这边足有六个手持枪械的杀手,只要远远突突一梭子弹,就能完美解决问题了。 至于这里唯一知道他的全部计划的玛丽 丹尼尔唇边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只要有钱,又何愁没有绝色尤物投怀送抱呢? 等会儿一开门,直接将那女人跟他的好兄弟一块儿送去见上帝就行了。 正盘算间,丹尼尔和匪徒头子已经来到了房门前。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门竟然是开着的。 Shit! 丹尼尔骂出了声音。 莫不是人又跑了吧! 他深恨玛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刚才对她使过眼色,让她无论如何要将人留在这里的,可看这架势,丹尼尔怀疑,山本秋彦很可能又跑了。 虽然匪徒头子是做惯了老虎绑架行当的人,对入室行凶十分有经验,派了两人一前一后守在大宅前后,并跟他保证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去。 可是不管是这间屋子,还是整座庄园都实在是太大了,丹尼尔唯恐夜长梦多,根本不想把时间花在躲猫猫上,只想速战速决,早点将人杀了,好独占自己心心念念的四十亿遗产。 想到此处,丹尼尔愈发心焦。 他抬腿一脚踢开了佣人房的木板门。 丹尼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鲜红的血泊,随后是被鲜血染红的金发与白围裙。 啊!! 尽管丹尼尔原本就打算杀了玛丽,可眼见自己的女人被他想杀的人先一步杀掉了,这个大男子主义者还是感到了一种雄兽领地被冒犯一般的愤怒。 而他身边的匪徒头子则根本不浪费时间,看清了目标之后,立刻毫不犹豫地抬起MP5,朝着那个满身是血的黄种人扫射了过去。 子弹连发,密集得根本逃无可逃。 山本秋彦的身体顿时四散炸裂开来。 布屑纷纷,乱草四溅。 十多道黑气从中弹的稻草人体内飞出,像狂舞的灵蛇一般,朝着门外的两人扑了过去。 变故来得太快,丹尼尔和匪徒头子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转瞬间,黑气已到了二人面前,好似有生命一般,直往他们的鼻孔、耳朵和嘴巴里钻。 哇啊啊啊啊!! 嗷啊啊啊啊!! 两人以手掩面,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倒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 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从他们的指缝间汩汩而下。 仅仅只是十数秒后,丹尼尔和匪徒头子就停止了挣扎,死得透透的了。 他们俩的眼球已经烂成了一汪水,化作血泪淌下,将整张脸糊得如同受过剜目之刑的厉鬼一般。 手持东瀛刀的山本秋彦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吹了个口哨。 十数道黑影复又从两个死者七窍中钻出,回到了他的袖子里。 到底在哪里呢? 山本秋彦走出房间,边走边对自己说道: 看来,只能去问他了 第74章 横财21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在走廊上疾步而行。 隐隐能听见枪声传来, 但距离有些远,北泉和卫复渊都很难判断正确的方位。 偌大一间大宅,几十个房间, 却仅仅只是住了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重病在床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实在是空旷得有些过了头了。 不用琢磨也知道, 只靠两名女佣是不可能收拾得了这么大的房子的。 所以除了经常有人使用的地方之外, 空房间里的家具都用白布给盖了起来, 看上去白惨惨的一片,十分渗人。 北泉和卫复渊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一台固定电话, 拿起听筒凑到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时间也很难判断到底是因为房间弃用而停用了线路,还是电话线被入侵者给剪断了。 要不然, 我翻窗出去求救吧? 卫复渊悻悻然扔下听筒,向北泉提议道。 二楼的话,我轻轻松松就能跳下去。 不行。 北泉果断拒绝了卫复渊的提议。 你还记得这座庄园距离其他建筑物有多远吗?没有车子,难道你打算一路用跑的去找人求救? 德州位于花旗国西部, 出了城镇, 郊外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真正能用地广人稀四字来形容。 北泉和卫复渊二人远道而来,自然是没有车的,这就意味着,无车可开的卫复渊要徒步跑上好几公里才能找到最近的人家, 或者拼一拼运气,站到公路上试图用大拇指拦车。 而且, 你确定那群匪徒不会留人守在外面吗? 北泉朝庭院的方向一指,又在卫复渊的背上用力一拍。 虽然我是给你做了点预防措施, 但也不是让你用肉身去挡子弹的。 卫复渊低低的哦了一声,打消了逃出大宅的念头,蔫耷耷地问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北泉:各个击破。 他回答得很干脆。 卫复渊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你是说,干掉那些匪徒? 北泉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当真是另外三个遗产继承人中的某一个人请来的话,那么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杀掉我们。 这个房子这么大,为了尽快找到我们,他们肯定会分散开来,在屋中进行搜索。 他转头,对自家助手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把他们逐一干掉的最好机会了。 北泉现在身上有伤,能力只有平常的两成,若是一群持枪匪徒一哄而上,他还真有点儿担心自己护不住他家小助理,但如果是一个一个的来,他自觉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只不过 他轻声低语。 卫复渊:?? 没什么。 迎上卫复渊疑问的目光,北泉摇了摇头。 只不过,他担心的有两件事。 其一自然是不知真身究竟是谁,能力又到了何种程度的另一名术者,其二就是这房子里的其他人,本着能救则救的原则,他还是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的。 只是北泉也不是神。 他能力有限,没法护住所有人,此时也只能希望大家能聪明一点儿,在危险时刻选择正确的自救方式,并且运气足够好,能够苟到他和卫复渊将危险分子全都干掉为止了。 这么看来,戴柏黔他的预感确实满准确的。 北泉想到出发前往花旗国之前,那位被他借用了身份的真正的遗产继承人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戴柏黔对自己说,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一定不能回来,因为这样,他一定无法活着回去。 虽然北泉本人在卜卦占算一道上毫无天赋,但好歹也算认识那么一两个能掐会算、通晓天命的大师,只不过像戴柏黔这样,从来没有学过半分命理,全靠预感就能准确规避风险的奇人,也算很不简单了。 可惜啊,这么一个好苗子,如果入行学习卜算的话,若干年后也能成为一代宗师吧。 想到这里,北泉又扭头看了卫复渊一眼。 同样是天赋异禀,他家这只大部分时候都很机灵,但有时又傻气得可爱的大型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只可惜他们虽有缘分,但卫复渊终究不是他们圈中之人,待到新搭档一来,就要离开三途川,回归到他福寿双全的阔少人生中去了。 卫复渊一转头,就碰上了北泉注视自己的目光。 你看着我干嘛? 他疑惑地问。 没什么。 北泉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 我在想,恚鬼究竟在哪里。 他这回答也不算是信口胡诌。 到目前为止,北泉凭借已有的线索,已经大致撸清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他一直在找的恚鬼却始终没有现身。 北泉至今无法确定恚鬼究竟在这个家的谁身上,又再这个遗产继承风波里起到了何种作用这也是令他觉得束手束脚,不敢放手施为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所以现在他们才要去找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陈大发,试图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就在北泉和卫复渊说话的功夫,陈大发的房间已不远了。 二人只需要拐过走廊,就能看到建造在大屋中轴线上的主卧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是厚底马丁靴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沉闷、厚重而有力,节奏也十分之快。 下一秒,走廊拐角转出了一个男人。 他的面部被深灰色的滑雪头套遮挡,手持自动□□,正是那些匪徒中的一人。 在北泉和卫复渊看到男人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们。 这个名叫罗宾的男人收到的命令正是将二人杀死,因此二话不说便举起□□,抬手便要朝他们射击。 北泉的反应比匪徒更快。 他一把推开了卫复渊。 罗宾扣动了自动□□的扳机。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声几乎连成一片,朝着北泉打去。 卫复渊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推了个踉跄,一屁股墩儿摔回到走廊拐角后,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听到了枪响。 他顿时只觉预研拯里肝胆俱颤、目眦尽裂,北泉!!! 然而北泉并没有如卫复渊预想的那般,被子弹打成个马蜂窝。 那五发子弹仿佛凭空打在了一面空气屏上,只留下一个个无形的漩涡,随即噼里啪啦掉落在了地上。 卫复渊愣住了。 而开枪的罗宾更是满脸惊骇,根本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以至于只维持着端枪朝前的姿势,嗔目结舌,却连补枪这等基本操作都想不起来了。 北泉自然不会给他发呆的时间。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黄符,飞快地掐了个手诀。 去! 随着北泉一声厉喝,薄薄一张黄符瞬间崩得像金属片一样笔直,朝着匪徒飞了过去,径直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就在咒符贴上匪徒额头的下一秒,明明是连窗户都没有的室内,竟然凭空一声炸雷响起。 与雷声相隔不到半秒,一道闪电落下,径直劈在了罗宾身上。 可怜匪徒哪里见识过这五雷符的威力,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电了个外焦里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北泉低低地咳了两下,按下胸中翻涌的血气。 快起来吧。 他回头,朝还坐在地上的卫复渊伸出手:帮我将人捆起来,找个空房间丢进去。 卫复渊握住北泉的手站起身。 可怜这位同学,情绪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刚刚干了什么? 那还用问吗? 北泉回答:当然是把人放倒了啊。 虽然对手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但北泉师门给他的规矩便是绝对不能用术法杀人,哪怕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破戒,否则身为监视者的朱陵就会掐灭他的命灯。 所以北泉用的五雷符是他改良过的,杀伤力大减,用在普通人身上不会致命,只会让对方被电晕过去一段时间而已。 卫复渊照着北泉的指示,将昏迷不醒的罗宾就近拖进一个空房间,又将他身上的武器全都搜了出来,再撕了一张白被单,用布条把人捆了个四蹄倒攒,拴在了洗手间的马桶水管上,最后还不忘用毛巾堵住他的嘴巴。 这样就绝对跑不掉了吧。 卫复渊回忆着以前看过的警匪片,觉得自己做得十分完美。 嗯。 北泉点点头,示意把人留在这里就行了。 对了,枪就算了,反正我们也用不溜。 出门前,北泉指了指从匪徒身上卸下来的东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6) 不过这个对讲机要拿上。 虽然对讲机不能报警,但有了这个,他们就能知道入侵者们的动向了。 北泉和卫复渊很快赶到了陈大发的主卧前。 卧室的门关着,卫复渊试着扭了扭,发现落了锁。 北泉拉开卫复渊,伸手握住门把。 咔擦。 清脆的开门声响起。 卫复渊: 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能挡住北泉的门锁! 门被推开的同时,伴随着女人的嘶喊,一根输液架朝着北泉砸了下来。 北泉敏捷地一闪身,咣当,不锈钢的铁棍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手握输液架的女护士见一击不中,还要再打。 别怕! 北泉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朝他挥来的铁杆子,开口说道: 是我们! 第75章 横财22 福观音是我的了! 女护士闻声愣住了。 她呆呆地盯着北泉和卫复渊足有好几秒钟, 警惕而惊惶的表情才略松懈了些许。 护士放开输液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同时目光惊惶地左右四顾, 问道: 我听到枪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群持枪匪徒闯进屋里来了。 北泉回答: 他们杀了管家,还抓住了律师先生。 在没发现护士的疑点前, 北泉都会将对方默认作善良阵营, 所以不会故意多做隐瞒,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两眼一抹黑的护士因不清楚情况而遭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果然, 在听到持枪匪徒这个身份定语的时候,女护士睁大了双眼,表情惊骇,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北泉一直注意着女护士的表情。 这位姐姐是个绿眼睛的白种人,虹膜颜色很浅,所以骤然瞳孔缩小的变化很容易就能观察到,加上她脸色煞白、手指发颤, 这都是精神高度紧张时会有的本能反应。 护士的惊恐不似作伪, 北泉觉得,她九成九确实不是丹尼尔的同谋。 持枪匪徒? 女护士害怕地退了一步,手本能地抵住门板,似乎想将门关起来: 那些人闯进来是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吗?现在人又在哪里? 顿了顿,她又问道: 还、还有, 报警了吗?你们报警了吗? 北泉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还是将情况说明清楚。 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的人数和目的, 不过肯定不止一人,而且每个入侵者都持有枪支。 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 这幢大宅周围被他们安了信号干扰装置,手机无法使用,我们也试过打固定电话,但没有打通。 护士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啊,你说得对! 她回头看了看主卧,靠墙的矮柜上也放着一台电话。 我刚刚听到枪声时,就想用那台电话联系外面,可是打不通。 护士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很确定,在此之前,那台固话是可以打得通的: 这么说,连电话线也被切断了? 北泉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恐怕真是如此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护士的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杀的,不是吗? 北泉微微一笑: 别担心。 在除了卫复渊之外的人看来,北泉现在顶着的是戴柏黔的外表,论俊美程度,当然与他原本的样子不能相比。 但北泉刻意拿出了平时支持节目时才会用上的温柔而磁性的嗓音,天生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我们会想办法出去求救的。 他对女护士说道: 而你最好找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直到警方赶到为止。 对于北泉的提议,护士显出了几分心动,但依然因为自己的职责而显得十分迟疑。 她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陈大发。 可是陈先生应该怎么办? 北泉笑了笑。 她没有回答护士的问题,而是毫无预警地忽然出手,一掌切在了对方颈侧。 可怜的姑娘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失去了意识,双膝一软,像一个断线的木偶一般朝前扑倒了下去。 在对方倒地之前,北泉伸手捞住了她。 卫复渊:你干嘛? 他对自家老板骤然放倒女护士的举动表示了不解。 我们等会儿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让她看到。 北泉一边解释,一边示意卫复渊将晕倒的护士抱起来。 而且我们现在没有心力全程保护她,但要是完全不管,就放着她乱跑的话,很容易就会遇到危险。 北泉打开主卧旁边的一扇门,朝卫复渊招了招手,示意他将人抱进去。 那是一个空置的卧室。 房间不大,站在门口就能一目了然,左手边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 北泉将女护士塞进了床底,然后又把靠墙的一个柜子打横放倒,也怼进了床下。 卫复渊:!! 他立刻明白了北泉这么做的意义。 从门口看过去,床下的空间原本一目了然,就算有人藏在床底下,也很容易被人察觉。 但现在,经过北泉这一番巧妙的加工,一张底部中空的高脚床顿时变成了带储物空间的柜子床,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柜子后面的空间还藏着个人。 如果这位姐姐足够聪明的话,就会知道应该在那儿躲到警察来找她为止。 北泉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对他说道: 好了,现在我们去会会陈大发吧。 安置好女护士之后,北泉和卫复渊回到了主卧,锁上了门。 病床上的陈大发双目紧闭、人事不醒,仍然是一副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嗝屁的样子。 我们时间不太多了。 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看看陈大发的记忆,知道吗? 卫复渊自然知道北泉的意思。 他表情郑重地用力一点头。 因为时间紧迫,这次卫复渊没再要求北泉不要拍他脑袋了。 于是北泉在卫复渊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那久违的眩晕感袭来的同时,卫复渊被北泉抓住后衣领子,朝病床上躺着的枯槁老人飞了过去。 卫复渊觉得自己扑进了一团冰冷的黏胶中。 然而还没等他适应那种奇怪的感觉,他就听到了急切而快速的喘息声。 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 而他的面前,仰面躺着一个老人。 那是个华人,从外表看来,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宽松的月白色对襟唐装,瘦削枯槁,眼球外突,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细得只剩一把骨头。 此时此刻,这个陌生的干瘦老人的额头有一个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而凶器则被卫复渊本人握在手里那是一樽小臂长的黄铜镀金观音像。 脑门被开了瓢的老人睁大一双比例大得惊人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卫复渊。 你、你 他喉间赫赫作响,表情怨毒,似在竭力说话,实际发出的音量却很微弱: 你、你这个叛徒! 哈哈、哈哈哈哈! 卫复渊听到自己放声大笑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什么资格怨我!? 光听声音,卫复渊就能判断得出,他正在共感的陈大发应该还很年轻,最多也就二十多岁。 你这个连自己老婆儿子都不放过的禽兽,竟然叫我叛徒!? 说完,陈大发又抡起手里的黄铜镀金观音像,朝着老人的脑袋又狠狠来了两下。 卫复渊只感到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体会一个杀人犯行凶时的所见所感,因为那实在太过令人恶心了。 老人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突眼,再没有了声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时代的陈大发全身战栗,情绪却十分亢奋,卫复渊能感觉得出来,这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刚刚杀了一个人而已。 是我的了! 他用力握紧刚刚砸死过一个人的凶器那尊黄铜镀金观音像,不顾他上面沾满鲜血,猛然往自己的怀里一塞,然后发疯一般跑出了房间。 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卫复渊听到自己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福观音是我的了!! 原本卫复渊以为共感就到此为止了,但他的视野只是黑了几秒钟,就再度亮了起来。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鼻端萦绕的都是线香的味道。 借用陈大发的双眼,卫复渊注意到,房间里一共有两个人。 他对面的是一个中年人,剃着光头,身披袈裟,似乎是个和尚,而旁边则有个年轻人,戴一副黑框眼镜,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表情很是紧张。 拜托了! 卫复渊听到自己如此说道,同时将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了和尚面前: 大师,请一定要救救我! 陈大发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苍老,还十分虚弱,按在信封上的手掌也枯瘦灰败,显然已是一把年纪了。 这时,坐在陈大发旁边的黑眼镜紧张地将他的话翻译成了另一种语言。 卫复渊当然听不懂,但仔细琢磨,觉得那应该是暹罗语。 大师听完翻译的话,高深莫测地哼了一声,收下信封,算是接了陈大发的委托。 他叽里咕噜地对翻译说了老长一串话。 而黑框眼镜男则认真而谨慎地将大师的话一字一句翻译给了陈大发听。 旁听的卫复渊很快搞懂了事情的始末。 早年混黑帮的陈大发从他的老大那儿搞来了那尊黄铜镀金观音像,并知道了那樽佛像的用法只要向祂许愿,就能升官发财、益寿年年,享尽天下荣华富贵。 但是福观音祂会跑,但凡稍不注意,就会莫名其妙失去祂的踪影。 所以为了将这尊万能的福神关起来,必须在自家宅院中建造一个没门没窗的房间,让祂找不到出路。 而且福观音喜洁,若是想要保证祂无法离开,最好在砌墙的水泥中混入黑狗血和香灰,这样一来,福观音会因为嫌弃墙壁太脏而不愿靠近,就更加出不去了。 陈大发当然照做。 他带着黄铜镀金观音像偷渡到了花旗国,在当地郊区租了一间小宅子,偷偷加建了一个用特制水泥糊墙的密封房间,将福观音关在了里面。 第76章 横财23 你得仔细想想,还有没有能当做供奉的亲人了 在对话中, 陈大发并没有向那位暹罗高僧透露他藏匿黄铜镀金观音像的具体位置。 但他告诉对方,即便收藏了观音像之后,他也觉得很不放心。 包括陈大发自己在内, 住在那间宅子里的人偶尔会看到奇怪的人影在屋中徘徊,但不管是试图寻找也好,或者是出声叫唤也好, 都不会找到那个影子的真身。 其他人不知道, 但陈大发很清楚, 那若隐若现的人影,很可能就是被他关起来的福观音。 陈大发生怕那能让他富贵荣华的福观音跑掉, 所以他赚到了钱之后,就买下了郊外那幢小房子,以及它周边的大片荒地, 然后开始改建起这个房子来。 他以那间关着黄铜镀金观音像的房间为中心,年复一年地扩建别墅,新修的每一个房间,用寓此言的都是加了料的水泥。 饶是这样, 陈大发还觉得不保险。 他将这幢房子修成了一座迷宫, 走廊曲曲折折,门窗的位置也常常设计得不合常理。 渐渐地,行走在屋里的那个神秘人影的传闻变少了,直到最近十来年,已经许久没有人再见过祂了。 听陈大发说到这里的时候, 坐在他对面的暹罗高僧抬起手,朝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陈大发和翻译连忙闭了嘴。 高僧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句话。 翻译小心翼翼地看了陈大发一眼, 大师说福观音应该不止你说的那样吧? 他有些踌躇地斟酌着用词,就是, 是不是还需要一些呃,特别的供养? 与陈大发共感中的卫复渊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人心跳忽然加快了。 显然对方正在心虚。 陈大发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确确实有 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向这个目前来看唯一能救自己一命的暹罗国高僧坦白。 自从我在自己家里供奉福观音之后,我身边的亲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事了 提起早逝的亲人,尤其是老婆和亲生儿子的时候,陈大发明显还是有些难过的。 一开始是我舅舅一家,然后是我的大儿子,接着就轮到老婆和小儿子了 陈大发的声音带出了隐约的哽咽。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供奉,但每当我面临一次前途未卜的投资或者难以抉择的关卡时,我身边就会有人死去,而且后来的一切都证明了,我的选择都是对的 陈大发虽然将自己的发财经历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但身边的翻译已经听得冷汗涔涔,坐立难安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7) 他强忍惊惧,将陈大发的话转译给了僧人听。 而卫复渊知道翻译这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暗自心惊于陈大发对自己亲人的心狠手辣之外,他们俩显然还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陈大发会收养那么多的小孩子。 不过翻译是个人精,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添油加醋说些雇主没说的话,所以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转述了陈大发的解释。 僧人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那么,陈先生,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困境? 陈大发低低地咳嗽了一阵,才回答: 我上个月查出得了肺癌 医生说,我已经错过了手术的时间,最多就只剩下三个月可活了 听翻译转述完陈大发的话之外,僧人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 大约三秒钟之后,暹罗国高僧很轻地勾了勾唇角。 明白了。 他用暹罗语说道: 你想知道,有没有靠福观音保命的方法,对吧? 陈大发没有料到这位据说法力高强的大师会那么轻易就说出他内心所想,既惊又喜,脸色由白转红,想要开口,却因为太过紧张而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陈大发用手帕擦掉带血的浓痰,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 他睁大双眼,急切地说道: 我听说、听说福观音除了可以求财之外,还能求健康求长寿,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这次大师没等翻译开口,就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 暹罗高僧摸了摸怀里那只厚实的信封: 我确实有办法帮你向福观音改求身体健康。 他比了个钱的手势,但其一,你要给我足够的报酬。 说完,高僧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其二,你得仔细想想,还有没有能当做供奉的亲人了 小卫、小卫! 北泉拍着卫复渊的脸,将他从昏睡中叫醒过来。 卫复渊睁开眼,似乎还沉浸在与陈大发的共感之中,表情十分茫然。 北泉 他双唇嗫嚅了两下,按了按有些生疼的额角:等等,我还没看完呢 我们时间本来就不多,而且你已经跟陈大发共感得够久的了。 北泉摸了摸睡在自己大腿上的卫复渊的脑袋:不管你到底看到了多少,反正不能再让你睡下去啦。 卫复渊觉得北泉揉自己头发的动作像极了在撸狗。 他翻身爬了起来,我大概明白陈大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在卫复渊准备将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复述给北泉听的时候,他们从匪徒手中拿到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 里面传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罗宾,听得到吗? 北泉和卫复渊对视了一眼。 听得见。 北泉按下了通话键,开口回答。 卫复渊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北泉的声音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低柔而磁性的嗓音在开口时变得粗粝而沙哑,加上一口略快的美式英语,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旗国混混。 刚才那人与北泉和卫复渊打照面时,没有一句废话就直接开了枪,除了两声惨叫之外,二人由始至终都没听过对方说话的声音。 但即便就凭两声惨叫,北泉依然能够将对方的嗓音模仿了个六成像,剩下的四分,经过对讲机的电流干扰之后,即便略有些不同,对面的人也分毫没有起疑。 我联系不上头儿了,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对讲机那头的人焦急地说道: 你那边情况如何? 北泉眉心深深地蹙起。 我在去往主卧的路上了。 他用肖似罗宾的声音回答: 现在应该怎么办? 对讲机那头的人啐了一口,万一老大真出了事,警察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他焦急地回答: 照我说,找到保险箱,捞些值钱的东西,然后赶紧逃吧!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我现在也往主卧去了,拿了东西就撤! 对面略停了几秒: 你要是先到了,就立刻逼问陈保险箱的位置和密码,知道了吗? 对讲机挂断了。 来得正好。 北泉朝卫复渊笑了笑: 省得我们再费心去找他了。 卫复渊知道北泉的本事,自然不怕那些持枪的凶徒。 于是两人将门轻轻掩上,然后一左一右藏在了门的两边,安静地等着第二名匪徒自己送上门来。 就在北泉和卫复渊在二楼主卧守株待兔时,一楼的山本秋彦也在往二楼而去。 他的目标也是陈大发所在的主卧。 不过与丹尼尔不同,山本秋彦根本不在乎那区区四十亿美金的遗产。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陈大发千辛万苦想要囚禁起来的神。 山本秋彦的人生经历其实与被北泉冒用了身份的戴柏黔十分相似。 他是出生在花旗国的二代日裔,只不过父亲在他周岁前就因意外事故而去世,他的母亲独自抚养他到四岁,也因积劳成疾,突发脑溢血而死了。 孤零零的山本秋彦被送到了孤儿院,又被福利机构寄养在了陈大发的家中。 不过直到他被祖父找到为止,山本秋彦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出生在东瀛某个很有名气的阴阳师家族,他的祖父更是赫赫有名的为东瀛皇室服务的阴阳师。 山本秋彦的祖父在小孩子十岁那年找到了自己这个流离在海外多年的幺孙,并带他离开陈大发的家,回到了东瀛,认祖归宗。 在家族里,山本秋彦学到了不少阴阳玄学的本事。 他很有天赋,对术法的领悟能力远超过同龄人。 虽然起步略晚了些,但山本秋彦愣是凭着自己的聪颖和努力,成为了同辈中的佼佼者。 然而懂得越多,山本秋彦就越是对当年寄养在陈大发家中时那些奇怪的经历感到疑惑。 灵感非常强大而且从小就拥有阴阳眼的山本秋彦,曾经有好几次在大宅里看到福观音游走的身影。 当时的山本秋彦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超强的灵感告诉他,那人影的力量非常强大,绝对不是单纯的幽灵或是鬼魂一类的东西。 后来他在学习术法的时候,偶然在一本华国古籍上发现了有关于囚神的记录,再联系自己当年那些不断因为各种意外或是疾病而猝然离世的兄弟们,山本秋彦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养父在家里藏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感觉每逢冬季降温的时候就会感冒,今年也中招了_(:з」)_ 断更了一天真的很抱歉,土下座! 第77章 横财24 螳螂捕蝉 东瀛的本土宗教为神道教。 神道教以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为主, 属于泛灵多神信仰,认为万物皆有灵,自然界中山川湖海、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都能成为神祇。 就连山本秋彦回归的本家, 也在院中供奉了一颗千年古树作为镇宅的神明。 但山本秋彦在仔细查阅过古籍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 能被供奉作神祇的灵物很多, 但需要想方设法囚禁起来的, 往往都是力量强大到了超出常人能驾驭的范围,而且极具凶性和戾气的。 更重要的一点, 囚神往往因为并非心甘情愿被禁闭在某个地方而对主人心怀怨恨。 虽然祂们也会如同其他的家仙宅神一样替家主实现愿望,而且由于本身力量强大使得祈愿应验得更加彻底,但与之相对的, 囚神会像一个永远难以填满的无底洞一样,吞噬祂周围的一切作为自己的养料,包括财富、福报、运势乃至生命。 山本秋彦早听闻过陈大发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都死了,也曾经参加过几回他兄弟们的丧礼。 以前的山本秋彦只凭直觉感到诡异, 但自从猜出陈大发在自己家里供养囚神之后, 山本秋彦就确信,不管是陈大发的妻儿,还是那些被他收养的养子们,都只是他当做祭品来饲养的猪狗牛羊罢了。 一般人得知了有关囚神的秘密之后,可能会感到恐惧, 可能会感到不齿,又可能会感到欣羡, 甚至可能像当初的陈大发那样,产生据为己有的贪念, 不惜杀人也要将囚神从祂的前一任主人手中抢过来。 山本秋彦也一样。 但他渴求的并不是钱财、官途或是寿命一类的俗物。 他想要的,是囚神本身。 对一个术者来说,没有比一个强大的役使更有诱惑力的存在了。 山本秋彦向来自负,对自己的天赋和能力极其自信。 他觉得自己距离顶尖阴阳师只差一步之遥,缺的正是一个威力足够强大的役使而已。 所以他瞄准了陈大发的囚神,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祂。 至于到手以后,自己有没有本事将之炼化成役使,这根本不在向来极其自负的山本秋彦的考虑范围之中。 而就在山本秋彦还在纠结着应该如何对远隔重洋的陈大发下手的时候,陈大发的律师团队就给他发来了邮件。 这一定是天照大神的意志。 山本秋彦边走边如此想到。 陈大发此时已然病入膏肓,出气多入气少,随时都将驾鹤西归,根本不可能让他审问出囚神的下落了。 不过这自然难不倒山本秋彦。 作为一个术法已有小成的阴阳师,山本秋彦跟北泉一样,掌握着某些秘术,其中就包括了搜魂这种在家族中也算作决不能轻易使用的禁术。 搜魂术与北泉经常用的共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分相似,都是直接阅读目标的记忆。 只是搜魂与共感最大的不同在于,共感必须使用者魂魄离体,附身到目标身上,而搜魂则简单粗暴得多。 搜魂会强制作用在目标的魂魄上,抽取出术者想要得到的记忆,其结果往往会使得目标因为受到太过强烈的精神冲击而精神崩溃,从此变得痴愚呆傻,再也不能如常人般生活。 不过山本秋彦本就不在乎陈大发的生死,自然也就更加不在乎在他身上使出禁术了。 找到囚神,然后把所有知情者杀了。 山本秋彦在心中如此盘算。 他本来就不在乎那四十亿美金的遗产,自然不像丹尼尔那般,□□还要讲究个前后顺序,还得留下人证,又要担心会不会在警方那儿暴露自己。 山本秋彦唯一顾虑的,是那个还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术者而已。 想到此处,山本秋彦将右边袖子拉高一些,露出了手腕。 他的右腕上,有一大片黑红黄三色混杂的伤口,从腕部一直延伸到手肘内侧,皮肉外翻,一看就非常严重。 这是他在昨天晚上落下的烧伤。 就在前一天,他放出稻草人傀儡给自己探路,稻草人傀儡却一去不回,还被人用火攻破坏,致使他被术法反噬,落下手腕上这一大片烧伤。 山本秋彦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也知道自己的稻草人傀儡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破坏的小玩意儿。 因此,就算他很不乐意承认,山本秋彦也不得不对不知藏身在何处的另外一个术者心怀警惕。 在他看来,那另一人定然也是冲着囚神而来的。 既然是竞争对手,那么就没有合作的可能。 为了除掉竞争者,同时保守住囚神落入他手中的秘密,自己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抢先一步干掉对方了 山本秋彦拉下袖子,隔着一层布料,按了按自己的伤口。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反方向传来了厚底靴踩在地上的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一个持枪匪徒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山本秋彦,大喝一声,朝他举起了枪。 然而山本秋彦的动作比对方更快。 数道黑影如同灵蛇般从山本秋彦的袖口蹿出,朝着匪徒飞了过去,钻进了他的七窍之中。 如同前一回一样,匪徒捂着头脸,倒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黑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汩汩而出,不过数秒之后,人已死了个透彻。 山本秋彦快走几步,来到死去的匪徒身前,收回了刚刚放出的几道黑影。 如果另一个术者的目标也是囚神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去找陈大发的。 山本秋彦抬起头,朝通往二楼的阶梯看了一眼。 不能就这么直接上去,必须做个预防措施。 他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稻草人。 这是第三个,也是他仅剩的,最后的稻草人傀儡了。 山本秋彦弯下腰,用手指沾了从匪徒眼耳口鼻处流出的黑色脓血,在小草人的脸上画出了五官,又在它的前胸勾勒出一枚五芒星。 接着山本秋彦将草人丢在了地上。 在落地的瞬间,稻草人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这样就行了。 山本秋彦用东瀛语说道。 然后他转身,和稻草人一起,往通往二楼主卧的阶梯走去。 在山本秋彦没有注意到的角度,有一个人正猫在一座黄铜落地大钟与墙壁的夹角处,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因为太过惊慌而叫出声音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8) 那正是四个遗产继承人中的最后一个,胡安。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没有下来吃晚饭而已,大宅中已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可怕改变。 胡安在三楼的卧房隐约听到了枪声,又发现自己的手机失去了信号时,就已心生警惕。 他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间,凭记忆下到一楼,却找到了管家被打成马蜂窝的尸体。 胡安自然吓了个半死,还深知大事不妙。 他仅是为了十亿遗产而来,根本没打算为此搭上自己的小命。 百般惊恐之中,胡安心中唯一想法便是我要离开这里! 于是他好像一只逃命的仓鼠一般,谨慎地一点点往门口的方向挪。 胡安比山本秋彦更早听到匪徒走路的脚步声,提前一步躲在了这个逼仄的角落里。 于是他便亲眼目睹了山本秋彦用那几道影子杀人,以及将稻草人变成一个大活人的全过程,难以置信之余,更是感到毛骨悚然,惊骇万分。 那是恶魔! 胡安后背紧贴墙壁,全身都在发颤,耳中清晰的听到自己牙关磕碰的咯咯声。 那一定是来自东方的恶魔! 他对自己说道: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我一定要赶紧离开! 胡安强忍恐惧,探头朝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山本秋彦和他的稻草人已经上了楼。 不甚明亮的壁灯光中,胡安只能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具五官被掏空的狰狞尸体。 趁现在,快走! 胡安单手扶住座钟,踉跄着站起身。 然而,就在胡安转身的下一秒,一双手从他身后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好了,搞定了。 北泉将闯进主卧的匪徒放倒,拍了拍手。 一回生两回熟,卫复渊已不用北泉吩咐,上前就将被雷劈晕过去的匪徒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往洗手间的方向拖去。 等等! 北泉叫住了自家助理,摸了摸下巴: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卫复渊停下动作,你想干嘛? 北泉往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大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一丝气息尚存,看起来就跟一樽干尸似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昨天那个稻草人的主人,想要的怕也是屋里的囚神吧。 北泉眯起双眼,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他也肯定会来找唯一知道囚神下落的陈大发的。 北泉朝卫复渊微微一笑,两手比了个交叉的手势: 来,把他俩调换个位置。 卫复渊先是一愣,又即刻领悟了自家老板的意思。 于是卫复渊利落地将奄奄一息的陈大发从病床上抱下来,用被单裹好,藏进了卫生间的浴缸里,然后将捆好的匪徒扔到床上,用被子盖了个严实。 虽然陈大发和匪徒的身形差得很远,不过被子盖上之后远看都是鼓鼓囊囊的一团,看不出太过明显的区别。 行了。 北泉的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 现在,就让我们等那位自己送上门来吧。 第78章 横财25 谁是黄雀 北泉和卫复渊没有等上多久。 大约十分钟之后, 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山本秋彦来到了主卧门前。 他谨慎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门把。 没有任何异状。 于是山本秋彦握住门把,稍微用力便按了下去。 咔擦。 门应声而开。 山本秋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先前见过的女护士已不见了踪影,略显空旷的主卧正中放着一张病床, 床上鼓鼓囊囊似乎睡了个人, 输液架上挂着一袋点滴, 犹自缓缓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透明的液体。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静。 但山本秋彦向来谨小慎微,从不冒险。 他没有选择贸然闯入房间, 而是先放出了一枚探路的小纸人。 这种纸人是阴阳师最基础的式神,力量不太强,只能做一些诸如侦察、传话、送信之类的简单工作。 那小人飞进屋里, 在房间中来回转了好几圈儿,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又飞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山本秋彦仍然觉得不放心。 从他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病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 从体积和形状来看都像是睡着个人, 但能冒充人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哪怕只是两个枕头。 山本秋彦不敢大意,生怕自己落入陷阱之中,于是第二次放出了式神,让它探看病床的情况。 纸人先是绕着被子堆转了一圈, 确定里头确实有个人以后,又伸出它的两只纸片状的小手去拖拽被子, 试图看得更真切一些。 然而棉被十分厚重,纸人力气不足, 根本拉不动。 于是式神又飞回到了山本秋彦的手里。 不过这对山本秋彦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迈步走进房间,朝四周环视一圈,确定确实无人之后,便快步走到病床边,一把掀开了被子。 然而,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他要找的陈大发,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白人汉子。 しまった! 糟糕一词脱口而出的同时,山本秋彦自知中计,猛然朝后便是一跳。 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 以病床为中心,地板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红圈,将床铺连同山本秋彦都圈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传来了一阵纤细而凌乱的铃声。 山本秋彦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两脚不知何时竟然缠上了一圈细细的红线,线上还窜着几只比小指甲盖还袖珍的铜铃! 山本秋彦自然不肯束手就缚。 他并指成刀,指尖一团黑气缭绕,往脚腕上的红线一劈。 黑气像利刃般切在了红线上,却没能将那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线割断。 铃声猝然转急,仿似要抵抗萦绕其上的黑气一般,此起彼伏地发出堪称刺耳的蜂鸣。 而就在山本秋彦试图从红线阵中挣脱的时候,他的身后,那原本空荡荡的墙壁前,忽然多出了两个人影正是北泉和卫复渊。 北泉手持倾光万象笔,飞快地凭空画出符咒。 去! 北泉深知自己身上带伤,能力远不比从前。 面对实力不知深浅的对手,他不敢赌那匆匆布置的红线与铃铛能阻碍对方多久,只能在极有限的时间里赶出一个简单的攻击性符文。 随着他一声喝令,金红色的符咒直扑山本秋彦,在消散的同时,那数枚小铜铃忽然由暗金转为赤红,骤然腾起了团团火焰。 那几缕火苗沿着细线蔓延,迅速烧到了山本秋彦的身上,只听轰一声闷响,那身穿白衬衣与休闲裤的东瀛人便赫然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卫复渊双眼放光,一声干得漂亮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北泉却心知大事不妙。 他甚至来不及解释,就手持本命法器,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圆。 遗憾的是,北泉的反应已是极快,却快不过那只有备而来的黄雀。 就在那圆还差半寸就要合上的时候,十数道黑影已迅如闪电,从侧面直扑而来。 另一个山本秋彦竟然站在主卧门前,朝北泉和卫复渊的方向抬起手,放出了藏在袖间的役使。 黑影的速度极其,快到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砰砰砰砰砰! 仿若雨打芭蕉一般,黑影纷纷砸在了北泉画出的圆上,霎时间金光四溅。 只可惜北泉仓促间布下的防护还缺了那么一角。 于是便有一尾黑影径直钻过了那半指长的缺口,朝着北泉的门面射了过去。 按常理来说,人的反射神经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如此短暂的变故。 但在这一瞬间,不知何故,卫复渊却看得分分明明。 他身体的条件反射远快于大脑的思考速度,卫复渊想也不想就朝那道黑影伸出了手,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那役使是被山本秋彦炼化的怨气,本身并无实体,根本不应该有人能够将它抓住才对。 但卫复渊竟然愣是像抓泥鳅一样将它拽在了手里。 而且卫复渊不仅擒住了那道黑影,还在与之缠斗的同时,本能地催动了体内的功德之力。 金光与黑影卷在了一处,一时间难分高下。 只是北泉却不能看着自家助理继续跟这一个役使较劲儿了。 因为他们的对手是那个精心布下替身骗局,引得他们现身的术士。 病床边,化身成山本秋彦的稻草人已被烧出了原型。 因为术法被破所带来的反噬,山本秋彦的左腕也腾起了火苗,寸寸炙烤他的皮肉。 山本秋彦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一般,冷冷地一勾唇。 你不是Jason,对不对? 他一招手,唤回了那几道黑影,同时用质问的语气对北泉说道: 你到底是谁? 山本先生觉得呢? 北泉笑了笑,拉着卫复渊退后一步,同时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稻草人已烧尽了,山本秋彦左手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火将山本秋彦左臂手肘以下的衣物烧了个精光,让他露出了黄白黑红交杂的血肉模糊的手臂。 而那十数道黑影像细细的黑蛇一般缠住他的伤口,犹如某种诡异而骇人的纹身。 看来,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北泉在心中迅速下了判断。 他不知山本秋彦那些由怨气凝聚而成的役使是怎么炼化的。 但能炼化并同时操控那么多阴怨之气的术者,定然不是省油的灯。 不能跟他正面硬抗。 北泉对自己现在的情况很有自知之明,而且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抓住那不知还躲在哪里的恚鬼,可不能将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力浪费在与人斗法之上。 想到这里,北泉朝门的方向看了看,短短一秒之后,目光又飘向了房间仅有的一扇窗户。 他们背后就是墙壁,而山本秋彦堵在门口,唯一的窗户又跟二人几乎呈对角线,乍看起来似乎无路可逃了。 山本秋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你是华国的法师。 山本秋彦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北泉的双眼。 他们二人刚才一来一往,彼此交换过一次攻守,不过山本秋彦已然从这短暂的交锋中看出,对面那两人,只有冒用了戴柏黔身份的那个是个懂法术的,另一个虽然有些异能,却显然没有经过系统训练,连力量也用得毛毛躁躁,不能随心掌控。 更何况,北泉眼中的退意实在太明显了,看起来就相当心虚。 山本秋彦暗暗衡量了一下二人的战斗力,觉得自己的胜算应该很大。 你是冲着囚神来的,对不对? 刚才山本秋彦说的是美式英语,唯有囚神二字,是古怪的中文发音。 原来你也知道囚神啊。 北泉笑了笑,抓紧了卫复渊的手: 不过很可惜,你猜错了,我对囚神没兴趣。 卫复渊偏头看了北泉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惊骇。 此时正与他交握的那只手凉得像冰一样,手心里满是粘滑的冷汗。 卫复渊不知北泉究竟怎么了,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代表是个好征兆。 猜错了? 这时,山本秋彦开口反问道: 我不认为像你这样的高手,竟会为那区区十万美金动心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猝然出手。 十多道黑影再度飞出,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朝着北泉和卫复渊扑了过去。 北泉也似早有防备,数张黄纸飞出,在身前结成了符阵。 黑影与符阵相撞。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山本秋彦和北泉隔着一间卧室互相对峙,好像演练过千遍万遍一般,默契地同时掐起了手诀。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山本秋彦。 随着手诀完成,那十道黑影赫然聚拢,像搅缠的麻花似的扭成一团,又猛然朝四面八方展开,像张开的口袋,又如巨大的黑网一般,朝着北泉和卫复渊罩了过去。 黄符在它们的冲击中一张一张碎裂开来,北泉匆匆布起的防御简直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随时都要土崩瓦解。 而北泉也在此时出手了。 但他所做的事却完全出乎山本秋彦的预料。 北泉竟然一掌拍在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上。 就在北泉的手碰触到墙面的瞬间,石灰涂层上赫然浮现出了一个完整的咒符。 下一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符文朝外炸裂,直接把墙壁轰出一个大洞。 卫复渊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二话不说,将北泉打横一捞,在山本秋彦惊怒交加的注视中揽住自家老板的腰,纵身一跳,跃出了房间。 第79章 横财26 示敌以弱 左边! 北泉的双脚刚一落地, 就果断抓住卫复渊的手,两人往左一拐,毫不迟疑地撒腿狂奔。 经过陈大发经年累月的折腾, 这座大宅的结构已匪夷所思到只能用不科学来形容了。 身为一个在咒法上天赋绝伦的术者,北泉的空间解构力超乎寻常的好。 即便只是管狐素影带回来的不完整的地图,也足以让他判断出, 那屋子的左后方连通的是另一条走廊。 先前北泉不知山本秋彦的真实身份, 也没探明对方的实力, 自然是不敢托大的。 他早就给自己找好了撤退的后路。 而北泉这一招着实来得出人意表,山本秋彦根本没料到竟然还有人能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逃跑方法。 山本秋彦愣了足有一秒钟, 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怒不可遏,立刻追了出去。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59) 等他穿过房间, 跳出墙壁的破洞,扭头再一看时,才发现北泉和卫复渊已经快跑得看不见影儿了。 山本秋彦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跑了。 他拔腿便追,同时放出速度更快的役使, 朝着两人的背影射去。 此时, 北泉和卫复渊正边跑边对话。 卫复渊:接下来要怎么办? 北泉:Plan B! 这一次北泉倒是提前跟卫复渊说过Plan B是什么了。 所谓的Plan B,就是北泉预设的安全屋,也就是他们所住的客卧。 虽然卫复渊不知北泉究竟要干嘛,但北泉在他的行踪几乎就是个算无遗策的形象,也令他对自家老板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心似乎只要有身边这人在, 不管碰到什么危机就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卫复渊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开口提醒道: 那些黑蛇一样的玩意儿要追上来了! 北泉嗯了一声。 两人刚好经过走廊的拐角, 而前方就是他们要找的楼梯。 北泉头也不回,从怀里摸出一小撮粉末, 朝楼梯旁的一盆吊兰撒了过去。 噗,粉末落在了吊兰上。 那盆翠绿而柔弱的植株顿时像开了一万倍的快进镜头一样,枝叶以快到令人震惊的速度飞速生长,几乎是眨眼间就从两个巴掌大的精巧盆栽长成了足有半人高。 卫复渊:卧槽! 他感叹道: 这是金坷垃吗!? 看吊兰几乎将楼梯口堵住,北泉满意一笑: 是加薪搞出来的小玩意儿,临出门前他让我带了一些。 北泉带着卫复渊腾腾跑上楼,一边跑,手上还一边忙活个不停。 卫复渊仔细一看,对他可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人还在忙着逃命呢,怎么还有时间折纸飞机! 事实上,北泉不止折了,还一连折了三只。 二人跑完楼梯的时候,北泉也刚好完成了他的手工活儿。 他将成品顺着楼梯一抛那三只由黄符折成的小飞机瞬时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做完这些之后,北泉就不再看那三只放飞的小飞机,而是一把抓住卫复渊的手,仅解释了四个字: 示敌以弱! 说罢,就拽住卫复渊,继续飞奔。 而就在北泉放飞纸飞机的时候,山本秋彦正被那突然长起来的吊兰阻挡。 他恼火地一咬牙,单手一挥,那十多道役使便飞了上去。 刚被北泉催生的吊兰枝叶只要一沾到那些由阴气凝成的役使,便犹如碰到了盐巴的蛞蝓一般,迅速脱水、干瘪、萎缩,最后只消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这些植物其实根本阻不了山本秋彦。 但北泉需要的也只是多争取来的这十秒时间罢了。 就在山本秋彦破除吊兰的阻碍的同时,便看到三道金芒自头顶掠过。 他认得那是什么。 跟他使用的纸人式神相同,那是非常基础的,术者常常用以联络的传讯符。 山本秋彦心念电转,自以为猜到了北泉的想法。 从二人互相暴露身份开始,彼此间你来我往的几次交锋中,北泉使出的大都是防御性的术法,唯一一次攻击,便是破了他稻草人傀儡替身术的红线引火阵。 如果说一开始北泉只是因为不清楚对手实力而有所保留的话,那么他们现在都被山本秋彦给逼到这般地步了,为什么还不用杀招予以还击呢? 山本秋彦细细思索,觉得只有唯一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对方实力确实远不如自己,才会在他的步步紧逼中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当然,山本秋彦生性十分谨慎,哪怕他对自己的判断再自信,也依然留了七分警惕。 直到他看到北泉放出的通讯符为止。 身为一个野心勃勃的术者,山本秋彦推己及人,从一开始就认为,冒用戴柏黔身份的北泉,铁定是冲着囚神而来的。 那男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势力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囚神的存在,然后借遗产继承的机会,潜入大宅,试图从陈大发手中夺取囚神。 既然那个假Jason能带上一个假男友,那么,他难道不可能有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帮手吗? 而此时此刻,北泉放出的三枚纸飞机,更是坐实了山本秋彦的猜测。 不能让他对外求援! 山本秋彦的杀意涨到了顶峰。 囚神是我的! 三尾黑影蹿出,比纸飞机的速度更快。 它们像扑咬猎物的毒蛇一般追了上去,缠绕在纸飞机身上,眨眼间便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同时,山本秋彦带着剩余的役使冲上楼梯,紧追不舍。 待到山本秋彦赶上北泉和卫复渊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好似被困在了房中的两人。 彼时北泉和卫复渊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房间里已祭起阵法,细细密密的铃声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此起彼伏、共鸣共振,声声撼人鼓膜。 山本秋彦在家中时就常常修习当年从华国抢来的术法典籍,也跟一些华国术者切磋过,对这方面自问颇为了解。 他站在门前,花了数秒时间仔细观察房间中的阵法。 东南西北角以铁钉、鸡喉为支点,再以红绳系铜铃环绕,与四方阵相类,应是固守之势。 山本秋彦迅速做出了判断。 他在拖延时间! 东瀛人眯起他细长的凤眼,狠厉地盯着北泉。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送出了求援信号,所以才会一味用防御的招式,企图拖延时间。 不过,不管如何,山本秋彦可以肯定的是为免援兵来后自己腹背受敌,他必须尽快干掉这两人! 打定主意,山本秋彦也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他从怀里摸出一方做工精致的印泥,以手指蘸墨,在符纸上画了个五芒星的符号,掐出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一套咒语念毕,他用沾了红泥的手指在五芒星正中一点,一抹幽蓝火光翛然腾起,瞬间便将符纸吞噬殆尽。 山本秋彦使出的咒法,是驱役术中也被视为禁术的一种。 它在山本家的传承中,被冠以鞭策二字。顾名思义,就是以咒符刺激施术者的役使,让它们好似被鞭挞的马匹一般,变得更加凶狠、更加暴戾。 果然,在蓝焰燃尽的瞬间,受了鞭策之后的役使们身形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倍。 它们好像狂舞的蛇群,分别射向四方阵的四角,疯了一般冲击那由铁钉和鸡喉骨组成的阵脚。 噼! 啪啦! 噼啪! 铁钉和鸡喉在役使们的疯狂冲击中开始松脱、折断,有些甚至直接从墙上弹飞起来。 法阵四角开始摇摇欲坠。 在山本秋彦破坏阵法的同时,北泉也没有闲着。 他化出倾光万象笔,以血为媒,一刻不停地画着符。 为免让山本秋彦发现自己的意图,北泉再次用了自己独创的套嵌式咒符。 而且与他在玄门村用过的相比,这一次,他的符咒做出了更巧妙、更复杂的改变,将他真正需要的符文拆分成三个部分,安插镶嵌进了一个防御咒里。 当然,如此精致而繁复的符文难免会让他耗费更多的心力,但北泉深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已不容他再做第二回 尝试了。 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他就只能提前祭出Plan A了。 北泉下笔虽急,但手却很稳。 半空中的咒符笔触飘逸、笔锋凌厉,整体风格圆柔灵动,似写意非常,又暗含遒劲之势,仿若全然未曾被周遭危在旦夕的境况所袭扰。 咔擦! 房间正北面,最后一根铁钉终于崩飞。 四脚缺一,整个四方阵犹如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顷刻崩塌,北泉和卫复渊也彻底暴露在了役使的攻击范围之中。 十数道黑影像饿红了眼的野兽,朝着北泉和卫复渊扑了过去。 北泉的符咒堪堪在此时落下最后一笔。 眼见黑影袭来,卫复渊大骇,根本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北泉,将他整个人护在了自己怀里。 在吞噬二人之前,役使先一步撞在了北泉所画的咒文上。 红与黑搅缠在了一起。 山本秋彦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一颗心脏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他等着看自己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收集和炼制出来的役使冲破北泉匆匆画出的护符,而后将二人吃成个没有眼耳口鼻的血葫芦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一下,作者这周都上晚班,就相当于会日夜颠倒。 所以更新都放在凌晨到天亮这段时间哈,大家知道就行,我就不再每天贴假条了~QWQ 第80章 横财27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只可惜山本秋彦的殷切期盼注定要落空了。 与他想象中截然相反的一幕发生了他引以为傲的役使们非但没能冲破北泉布下的咒符, 反而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的毛线球一样,与鲜红的符文结成一团,扭缠不休。 山本秋彦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不妙预感。 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以至于山本秋彦根本无法忽略。 不对! 他对自己说道: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山本秋彦额头沁出了冷汗。 虽然仓促间他实在没能注意到北泉挖下的坑,可对敌经验和危机感告诉他,也许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山本秋彦不敢迟疑, 立刻又掐出手诀, 对他的役使们再施展了一次鞭策。 蓝焰吞没符咒, 那十多道黑影顿时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暴躁。 它们在咒符中疯狂挣扎,左突右撞, 彼此撕咬,阴气强烈到几近凝成实体。 明明是七月中旬,时值盛夏, 又是没有空调的大宅,本应十分闷热,但卫复渊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汗毛倒竖的危险寒意。 他不由自主地将怀里的北泉搂得更紧了一些。 北泉轻轻地拍了拍卫复渊的胳膊,示意他家助理松开自己。 山本, 你今年二十四岁, 对吧? 他看了看头顶那大团纠结盘缠的役使,确定一切如自己所料之后,又转头看向山本秋彦。 以你的年纪而言,确实已很厉害了。 说到这里,北泉勾起唇角, 冷冷一笑: 不过,就是不知道, 你现在还有没有另一个替身呢? 山本秋彦:!!! 不妙!! 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呐喊。 完蛋了!完蛋了!我要完蛋了! 说不出的强烈不安与恐惧骤然爆发,山本秋彦来不及多想, 立刻不再管那十多只役使,直接拔出别在腰间的东瀛武=士刀,朝着北泉砍了过去。 卫复渊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 在山本秋彦拔刀的同时,他已一个箭步冲上前,随手抄起柜子上的一只埃菲尔铁塔摆件,一格一挡,噹的一声,便拦住了山本秋彦的刀锋。 喝呀! 山本秋彦双目赤红,大喝一声,横刀斜劈,似要将胆敢阻他之人一刀两断。 卫复渊往后一撤,闪过这一刀,同时将埃菲尔铁塔往前一抵,精准地推开了山本秋彦的刀刃。 二人缠斗在了一起。 替身草人、役使,然后是东瀛刀吗? 北泉抬头看了看半空中那团扭成了天津麻花的役使,开口对山本秋彦展开了嘲讽: 看来,你也就这三板斧了。 说完之后,北泉手腕一翻,祭出了倾光万象笔。 诸请众仙君,镇元灵通,破除束缚,唤汝真名。急急如律令! 啪! 北泉的咒语刚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好似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 卫复渊和山本秋彦一起抬了头,就看到北泉画下的符咒像烟花般猝然炸裂开来,原本缠绕在一起的十数只役使也在冲击中四散弹开。 山本秋彦:!!! 他实在过于震惊,以至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卫! 这时,卫复渊听到北泉在喊他: 闪开!! 卫复渊想也不想,立刻扔下埃菲尔铁塔,侧身往斜后方一扑,一翻身便滚出了足有三米远,与山本秋彦迅速拉开了距离。 下一秒,那些四散的役鬼忽然朝着同一个方向射了过去。 但这一次,它们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主人山本秋彦。 哇啊啊啊啊!!! 山本秋彦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扔下手里的武=士刀,踉跄着往门外跑。 然而役使们的速度比他快得多了。 那十数道黑影顷刻将山本秋彦包围,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里钻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本秋彦的叫声愈发凄厉。 他终于尝到了与被他杀死的人同样的滋味。 极度的疼痛、彻骨的寒冷、窒息的恐惧,还有临终的绝望。 咚。 山本秋彦倒在了地上,双手软软的垂落下来,不再动弹了。 他原本清秀的脸孔被黑红的液体覆盖,眼窝干瘪,两只眼球已不见了踪影,更多的污血依然从他的七窍中汩汩流出,很快便在地板上积成了血泊。 而刚刚亲手杀死了主人的役使们从他的眼耳口鼻中钻出来,原本漆黑如墨的颜色已褪去不少,变成了一种雾蒙蒙的灰。 那些灰色的影子在山本秋彦的尸体上徘徊了片刻,便飞出门去,消失在了走廊两端。 卫复渊: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山本秋彦凄惨的死相,打了个冷颤,只感到毛骨悚然。 这人怎么就死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0) 北泉收起倾光万象笔,是反噬。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山本在役使身上的束缚咒被我破了,它们恢复自由之后,就杀了他。 北泉不知那些役使的本体是什么,而山本秋彦又是如何炼化它们的。 但它们的阴气如此深重,这炼化过程想必非常残忍。 于是北泉想到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与其跟役使纠缠,耗时耗力地消灭它们,还不如想办法破了山本秋彦加之其上的束缚,放它们自由。 这些由秘术炼成的阴怨之气与真正的宠物不同,不是乖巧可爱的猫猫狗狗,也永远不会对主人忠诚不二。 它们一旦有机会冲破枷锁,便会从如臂使指的役使化身成恐怖的复仇者,为了消除自身被炼化被奴役的怨恨,势必首先对从前的主人发起攻击。 果然,事情就如北泉所预料的那般,被他解放的役使扑向了山本秋彦。 只可惜山本秋彦机关算尽,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却没有第四个替身稻草人可以代替他承受役使的报复了。 当然了,对于这个处置结果,北泉其实是不太满意的。 他虽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役使干掉了山本秋彦,但现在却实在没余力收服那些役使了。 因此北泉也只能放任十多只怨气还未散尽的凶灵逃逸出去,只等日后再通过别的渠道联系花旗国德州当地的术法协会,请他们帮忙打扫了。 毕竟,就算要收拾残局,也得先有以后才行。 北泉的手状似无意地按在自己胸前,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 可那些玩意儿跑了 卫复渊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真的没关系吗? 嗯。 北泉胸口憋闷,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只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可惜他以为自己演技不错,却还是被卫复渊注意到了。 北泉? 卫复渊皱起眉,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入手冰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几乎是在卫复渊碰到他的同时,北泉的忍耐便到了极限。 他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前一黑,双膝一软,一口血便喷涌出来,顺着他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北泉!! 卫复渊瞬间连心跳都要停了。 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北泉,焦急地问: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北泉虽然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但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整个人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视野起码三分之二都是黑的,耳中只能听到血流隆隆撞击鼓膜的噪音。 他靠在卫复渊怀里,勉力动了动嘴唇,却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卫复渊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他干脆把心一横,一把将北泉抱起,大步走到房间角落,将人放在了床上。 北泉 他俯下身,伸手替擦了擦北泉的唇角,指尖哆嗦得厉害,连带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你、你到底怎么了? 吐出忍了许久的瘀血之后,北泉感觉胸中的郁结感稍稍缓解了一些,他抬起手,抓住了卫复渊颤抖的手指。 没、咳咳没什么 北泉低低地咳了两声,让我缓缓 卫复渊扯过床脚的薄毛毯,拍掉沾在上面的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盖在北泉冷冰冰的身体上。 那、那你想喝水吗? 在某方面脑回路无比直男的卫复渊,只能想到这件他唯一能帮上忙的事儿了: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北泉摇了摇头,捏住自家助理的手指,不让他离开。 于是卫复渊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更用力地回握住了北泉的手。 他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十分钟。 好了 待到觉得自己大约缓过气来了,北泉从床上坐起身,我现在好多了。 看着北泉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领子和前襟上沾的斑斑点点的血迹,卫复渊很想将人再按回去: 你确定不用再躺一会儿吗? 北泉摇了摇头,借卫复渊的搀扶慢慢的下了床。 事情还没完。 他说着,伸手去摸外套的内侧口袋,里面有加薪给他的伤药: 囚神,还有最重要的恚鬼,我们都还没处理好 说话间,北泉手指一抖,小小的白玉瓷瓶便掉落在了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出去。 第81章 横财28 他的颈骨骨折了 卫复渊看北泉东西掉了, 回头就要帮他去捡。 等等,别动。 北泉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卫复渊:??? 北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小小的白瓷瓶子。 瓶子一路滚到墙角,撞到墙壁, 又原地转了两圈,才终于停下。 小卫,去倒杯水来。 北泉吩咐道:自来水就可以了。 卫复渊不明所以, 还是照做了。 一杯水很快被送到了北泉手里。 北泉蹲了下来, 将水缓缓倒在了地板上。 水在地上汇成一洼水泊, 然后朝着墙角的方向流淌。 北泉站起身,又将目光投向了山本秋彦的尸体。 山本秋彦死相狰狞, 从眼耳口鼻中流出的黑红血液已开始凝固,呈现出一种令人反胃的果冻般的质感。 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北泉将水杯递给卫复渊,然后朝房间的各个方向一指: 在我指的地方每处都倒上一点水。 卫复渊满腹疑惑, 不过还是乖乖照做了。 随后,北泉仔细观察着房间中的各处水洼,闭上眼,半晌没有说话。 他在脑海中迅速勾勒出这间屋子的平面图。 原来如此 北泉低声自语。 卫复渊听不太清楚, 很自然地凑近一些: 你说什么? 北泉笑了笑, 说出了让卫复渊感到颇为意外的一句话: 我想,我可能知道囚神被陈大发藏在哪里了。 北泉和卫复渊从已被役使毁得一塌糊涂的房间里出来时,还特意到对面胡安住的卧房看了看。 门没有锁,卫复渊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看样子,人应该已经跑了。 卫复渊叹了一口气: 希望胡安现在人还活着吧。 于是两人不再耽搁, 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北泉要去的地方是一楼。 你说,胡安还在不在房子里? 边走, 卫复渊边说道: 如果胡安已经逃出去,还顺利报警了的话, 警察应该差不多要到了吧? 他皱起眉,低头看手表: 我担心,等警察来了,我们就要被带走了。 北泉只笑了笑,对此不作评价。 他们刚刚下楼,就在走廊上发现了一具匪徒的尸体。 那人五官被掏空,一看就是山本秋彦的手笔。 北泉和卫复渊没有去管那具尸体,径直绕过它,继续往前走。 从平面图上看,二人现在身处的这条走廊,勉强能算是整座房子的中轴线。 北泉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边走边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似乎正在找些什么。 你说陈大发用来关囚神的密室应该就在这附近 卫复渊也帮着北泉开始敲墙: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密室到底有多大,这样一路敲过去,真的能找到吗? 就在两人下楼的时候,卫复渊已经问过北泉了。 北泉得出密室可能就在他们所住的房间东侧墙的正下方的理由,正是卫复渊帮他做的倒水实验。 托田加薪小朋友那只小瓷瓶的福,北泉注意到了房间东侧地板不自然的倾斜度。 那倾斜的幅度很小,小到如果不是葫芦形的小瓷瓶一路滚到墙角的话,平常根本不会有人能够注意得到。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北泉还让卫复渊在房间各处倒上了水。 不管是山本秋彦流的血也好,还是卫复渊洒的水也好,都没有明显的往哪一个方向流动唯有靠东侧的那一小片区域,水会一直流到墙根。 北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个屋子的平面图,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卫复渊跟北泉提到过,在与陈大发共感时,他曾经听陈大发对暹罗国的高僧说,为了不让囚神逃出去,他买下了整块地皮,以那没门没窗的密室为中心,不断加盖新的房间。 而在平面图上,北泉和卫复渊所住的房间东面的墙壁,正好落在了屋子的中轴线上,偏偏更巧合的是,这面墙壁的地板是微微向一侧倾斜的。 于是北泉推测,他们的房间加盖在原本的建筑物上,正好新旧交杂,才会出现同一个房间两端的地板不平整的情况。 同时,这也意味着,就在他们房间的正下方,东侧那面墙的后面,很可能就是这栋大宅最原本的部分,陈大发的密室应该也在那里。 只不过,虽然推测是这样没错,但这幢宅子确实很大,而囚神的本体是一尊只有小臂长的黄铜观音像。 这么一件小玩意儿,密室只要有一个抽屉大小就能容纳,就算知道大致的方位,真要找起来,还是非常困难的。 北泉又换了几个位置,还是没能从敲墙声中听出什么猫腻来。 看来,只能放弃囚神了。 北泉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本来他远渡重洋来到花旗国的目标就不是陈大发的囚神,而是至今未曾露出半点痕迹的恚鬼。 他一直费心去寻找囚神,也只不过是因为隐约有种猜测,恚鬼或许会跟囚神扯上关系而已。 只是现在既然密室毫无进展,北泉觉得,或许他得改变思路,先去找不知藏在何处的恚鬼了。 想到这里,北泉伸手去摸藏在怀里的小竹筒,想将管狐素影放出来。 可怜的小管狐昨天晚上受惊过度,整只狐狸都蔫了吧唧的,原本北泉是不打算再折腾它的。 不过,既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恚鬼,就只能再委屈委屈素影了。 北泉! 这时,卫复渊突然叫了北泉的名字。 北泉循声望去,就见自家助理站在一扇门前,手指向某处。 那扇门后,是这间屋子的起居室。 此时起居室大门洞开,房间里,躺着两具尸体。 其中一人头上戴着滑雪面具,一看就是匪徒的打扮,而另一个是中年白人,体型有些胖,头发鬓角微白,北泉和卫复渊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负责陈大发的遗产案的律师先生。 北泉蹲下,仔细检查两人的尸体。 他们的眼耳口鼻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不像是山本秋彦或是匪徒所为。 致命伤在这里。 北泉托起律师的脑袋,左右摇晃了两下,又拉松对方的衣领,露出了他的脖子: 他的颈骨骨折了。 卫复渊看到,律师的脖颈上有一圈明显的乌青,像极了他从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勒颈上吊的特殊化妆效果。 他蹙起眉,沉声问道: 这谁干的? 这屋子里的人本就不多,卫少爷实在想不出这些人里面,谁能有生生折断两个大男人颈骨的能力。 该不会是囚神干的吧? 卫复渊开始后悔自己没能看完陈大发的关键记忆了。 可是,囚神不是被关在密室里吗?怎么还能跑出来杀人? 北泉摇了摇头。 他手头上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北泉也拿不准那尊黄铜观音像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时,忽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咔哒声。 北泉和卫复渊一同停下,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一声咔哒,是从起居室角落的一个酒柜传出来的。 北泉和卫复渊对视一眼,又互相点了点头。 卫复渊小心翼翼地靠近酒柜,在距离它还有半米之外就停了下来,抬起腿,用脚后跟一拨,拨开了酒柜下层的柜门。 哇啊啊啊!!! 一个男人正蜷缩在柜子里,双手抱头,闭眼大喊: 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胡安。 北泉蹲下,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胡安停下的惨叫,松开护住脑袋的双手,恐惧地抬起头: 是是你们? 看到是卫复渊和北泉,胡安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你们 他的双眼中闪过恐惧和惶惑: 我我看到、看到看到Aki他他杀人了! 而、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胡安往柜子深处又缩了缩,语速急促,语句凌乱: 他杀人的方法很、很奇怪!根本就不正常!是的他、他根本不正常! 胡安口中的Aki,自然是山本秋彦了。 看到胡安这副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北泉与卫复渊对视了一眼。 总之,你先出来吧。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1) 北泉柔声安慰道: 我们先离开这栋房子,到手机有信号的地方就报警。 胡安猛力摇头: 不行!不行!外面那些人有枪!还有、还有Aki他他会用魔术杀人! 别怕。 北泉笑了笑: Aki已经死了。 死了? 胡安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谁杀的? 北泉只装不知: 我们只看到了他的尸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那些持枪匪徒也死了一些人。不知是不是他们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现在似乎也离开了。 胡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鹦鹉学舌一般将北泉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Aki他死了? 那些匪徒也走了? 北泉微笑点头。 胡安这才颤巍巍地从柜子里爬出来,虚脱一般扶住墙壁,几乎无法站稳。 太好了 他声音哽咽,脸上带着死里逃生后的心有余悸: 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死定了 第82章 横财29 你不是胡安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走在前面, 胡安则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北泉记得他看过的平面图,穿过这条走廊, 应该有一扇侧门。 卫复渊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因为他知道北泉千里迢迢来花旗国这么一趟,为的是不知流落何处的恚鬼,他不相信北泉会为了胡安一个人就放弃先前的努力, 竟然真就要把警察招来了。 不过卫复渊知道北泉向来有自己的盘算, 而且在方才对视时, 他也收到了北泉给他的眼神暗示。 于是卫复渊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默默提高了警惕。 三人现在所走的方向, 正好就是通往旧佣人室的所在,所以半途上,他们就发现了丹尼尔和匪徒头子倒在佣人室门边的尸体。 啊! 看到丹尼尔和匪徒头子七窍流血的死相, 胡安捂住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惊恐地低喊: 是Aki干的!我知道,是Aki干的! 北泉回头看了惊慌失措的胡安一眼,什么都没说, 径直走到两具尸体前, 似乎想要检查二人的死状。 那边。 卫复渊也走到她身边,朝房间一指。 那里面朝下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整个人被鲜血染红,虽看不到脸,但从她的衣着和浅金的发色就能判断出, 是那名叫玛丽的年轻帮佣。 北泉站起身,走进房间, 低头去检查玛丽的尸体。 这里,是刀伤。 他很快在玛丽的颈侧发现了致命伤, 锋利的东瀛刀一刀划开了姑娘的颈动脉,一看就是山本秋彦的手笔。 北泉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华国语,只有卫复渊能听懂。 于是卫复渊也弯下腰,顺着北泉的指点去看玛丽颈部的伤口。 而在两人的背后,胡安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 这个瘦削却美貌的青年先前那种怯懦而惶恐的表情已然彻底消失了。 此时此刻,胡安的脸上一片漠然,仿佛是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偶一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俯下身,朝北泉伸出了手,掐向他的脖子。 而就在这一秒,卫复渊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赫然回头,单手撑地,长腿一伸,毫不留情地来了个飞踹。 这一踢正中胡安的腹部。 胡安身材虽然高挑,但体型十分瘦削,瘦削到甚至只能用一把骨头来形容。 以卫复渊的力气,像胡安这样的体型,挨了他这么一下,直接飞出去两米都不出奇。 但事实上,卫复渊却觉得自己好像踢在了一块铁板上,而被他用力踹了一脚的胡安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忽然睁大双眼,好似犯了羊癫疯一般,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赫呃啊啊啊啊!! 胡安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双眼上翻,唇角口涎外涌,喉头发出赫赫嘶鸣。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伸出双手,朝着北泉和卫复渊扑了过去,神情和姿势都像极了廉价恐怖片里刚刚尸变的丧尸。 卫复渊:!! 他向前一步,挡在了北泉身前,同时身形一矮,抬手架住胡安的胳膊,揉身来了个过肩摔。 胡安像一口破麻袋似的摔了出去,仰面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北泉则趁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符,啪一下拍在了胡安的脑门上。 胡安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一具断线的人偶一般,以极度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卫复渊凑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胡安:他这是怎么了? 北泉回头朝自家助理笑了笑,回答: 你仔细地看一看。 他特地在看一看二字上加了重音。 卫复渊:?? 虽不知北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卫复渊还是按照北泉的吩咐照做了。 就在昨天晚上,北泉教了他一种特殊的看的方法,虽然卫复渊还掌握得不是很熟练,但勉勉强强还是能用上一用的。 卧槽!! 卫复渊脸色一变,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这 北泉单指竖在唇边,飞快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自家助理未出口的后半句。 然后,他揭掉胡安脑门上的黄符,伸手在对方脸上轻轻的拍了拍: 喂,醒醒、快醒醒! 胡安嘴唇嗫嚅了两下,缓缓地睁了眼。 我 他坐起身,转头四顾,棕色的瞳孔中满是迷茫: 我这是 胡安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就突然僵住了。 他似乎对刚才的事有了模糊的印象,眼神从迷茫转为困惑,又迅速变成惊恐。 我我怎么怎么会 他起头,盯着北泉和卫复渊,像一个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似图让二人替他解惑。 这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泉只摇了摇头,卫复渊更是一言不发,只抱着胳膊,漠然地看着惊惧无措的胡安。 怎么会这样 胡安从两人口中得不到答案,更害怕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那十亿而已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只是想要钱而已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胡安哭得很惨,但北泉只是一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冷笑。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北泉蹲下来,与胡安视线平齐: 那么,刚才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胡安:啊? 他愣住了。 我我想想出去的 这位西班牙裔的混血青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北泉,表情显得如此茫然又如此无辜:我可是我 可是你迷路了。 北泉替他把后半句说完: 你甚至连正门在哪里都找不到,对不对? 卫复渊惊讶的挑了挑眉,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北泉说得没错。 确实,刚才胡安一直跟在二人身后,连一次也没有对他们要去哪里提出过一丝一毫的异议。 胡安愣愣地看着北泉,嘴唇嗫嚅两下,想要否认,但偏偏说不出口。 北泉:你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间大宅,根本不认识路。 他说着,伸出手,抓住胡安的左腕,将他的手朝外翻了个个儿,露出了肘弯。 胡安的左臂内侧,沿血管走行分布着几个细小的针孔,那是注射违禁药品留下的痕迹。 你不是胡安,但你需要钱。 北泉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你代替胡安来到了这里,我说得没错吧? 胡安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不知何时起,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骤然回笼,几乎挤破了他的脑袋 是的。 胡安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猜得不错。 我不是胡安,我从来都不是胡安 正如北泉所料的那般,这位青年不是胡安。 他的本名叫何塞,是胡安的表亲,同时也是胡安的同性恋人。 两人有血缘关系,身高相仿,长相也有七分相似,若是留了相同的发型,不熟悉他们的人乍看之下很难将他们区分开来。 与胡安的境遇相似,何塞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多少父爱与母爱。 他们二人最大的区别只是,胡安的双亲很早就死了,而何塞则被迫与从来不管他的爸妈生活在逼仄而脏乱的贫民区公寓里。 这两个同样不幸的表兄弟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城市,却因为长相漂亮而在成年后选择了相同的道路成为一名模特儿。 两人在洛杉矶的模特公司相遇,很快凭相似的长相而认出了对方就是自己多年前听父母偶尔提起过的表哥或是表弟。 当时胡安和何塞的经济情况都很拮据,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合租一套小公寓。 他们住在了一起,并在朝夕相处中很快发现了对方的性向与自己相同,随后水到渠成,成为了一对同性情侣。 尽管胡安和何塞的母亲是亲姐妹,但他们根本不在乎世人眼中的伦常。 在同居和交往的两年中,胡安和何塞非常亲密,甚至可以称得上如胶似漆。 只可惜贫贱夫妻尚还百事哀,更何况是两个贫穷的瘾君子。 胡安和何塞虽然长得漂亮,但模特界最不缺的就是各型各款的美人儿。 他们的外貌占不到绝对优势,业务水平也只是凑合,加上性格又不够玲珑讨喜,更没有任何人脉,因而两人磕磕绊绊地闯荡了两年,谁也没能闯出什么名堂来,工作时断时续,收入只勉强够他们在洛杉矶这个大城市里维持衣食住行的日常开销而已。 然而两人同居不久,胡安便染上了毒瘾,并迅速将何塞拉下了水。 胡安和何塞从加了料的烟开始抽起,渐渐磕上了药丸,然后是更厉害的玩意儿 他们花钱如流水,仅有的积蓄很快用了个干净,不得不搬出原本的小公寓,去住环境更脏更差的廉租房。 为了快速得到更多的钱,胡安和何塞甚至开始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们每天都在吵架,互相指责、互相埋怨,甚至互相动手,扭打成一团。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前。 胡安收到了律师给他的邮件,告诉他,只要他在本月20号前到达陈大发的庄园,就能得到十亿美金的遗产。 只可惜,很不凑巧的是,胡安经常让何塞帮他查看邮箱。 所以那天,打开那封邮件的,是何塞,而不是胡安 第83章 横财30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当看到邮件的时候, 何塞的第一反应是碰到了恶作剧。 但何塞当时已快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而他也隐约记得,确实听胡安提过小时候曾经被一户很有钱的人家收养, 于是以胡安的语气回复了邮件,要求对方提供更多的证据。 陈大发的律师团队效率很高,邮件发出去不到一天, 何塞就收到了回信。 对方在信中提供了他看不太懂的遗产执行委托书的文件副本, 并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何塞提出的所有疑问, 甚至还表示会为他提供前往德州的机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玩笑。 十亿美金。 这是个足以让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心动的数字。 何塞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象, 等胡安得到这一大笔钱之后,自己能从他的男朋友那儿分到多大一杯羹。 但就在当天晚上,何塞还琢磨着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胡安的时候, 胡安回家了。 他磕了药,整个人都处在过度亢奋的状态之中,身上带着明显的刚刚与人欢好过的痕迹。 二人很快如同平常无数次那样吵了起来,进而大打出手。 争执间, 何塞一拳打在了胡安脸上, 打破了对方的嘴角。 胡安从壁柜的玻璃反光中看到破了相的自己,当即勃然大怒,扬言要跟何塞分手。 当听到分手这个词时,打出了火气的何塞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理解到一个很重要问题,他和胡安其实早就不复从前亲密了。 他们二人之所以还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维持着名存实亡的同居关系,只是因为两人都很穷, 穷到只要分开就无法维持房租的花销,仅此而已。 那么, 只要胡安继承了那十亿美金的遗产,他还需要自己吗? 何塞想通了这层之后,顿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以及与此相对的,更加强烈的恨意。 他恨胡安。 明明对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有这种天降横财的大好事。 为什么不是我? 何塞在心中反复问自己。 为什么有资格继承这十亿遗产的人不是我?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 有人对他说: 杀了他吧! 何塞看着胡安与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听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说道: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2) 杀了胡安,然后取而代之! 这样,十亿美元就全都是你的了! 你杀了胡安吗? 北泉问何塞。 何塞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我我只是想要钱而已 何塞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抓着地板,喃喃重复一句话: 我只是只是想要钱而已 北泉看着哭得十分可怜的何塞,微微地蹙起了眉。 现在看来,那只至今未曾现身的恚鬼应该就是由假胡安,也就是何塞带进宅邸中的。 只是 北泉默默的地琢磨着。 昨天晚上他放出过管狐素影,当时何塞就住在他们斜对门,小狐狸理应立刻就察觉到恚鬼的气息才对。 所以这就意味着,恚鬼因为某个理由而离开了何塞这个前宿主,找到了新的可凭依之人。 想到这里,北泉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至今为止,这屋里的人包括尸体,北泉都逐一检查过了,恚鬼还能藏在哪里呢? 不过,虽然没有恚鬼的踪影,还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现在就向何塞求证的。 对了。 北泉对何塞笑了笑,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他这个问题堪称神来一笔,对被提问者而言,何止石破天惊,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了。 何塞止住了啜泣,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北泉。 你你说什么? 何塞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愣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 北泉直视何塞的双眼。 你已经死了。 他一字一顿: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不!! 何塞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发出一声高亢到破音的尖叫,整个人跳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 他一边后退,一边揪扯自己的头发,口中不断重复着No way这个词,根本不愿相信北泉的话。 北泉没有多说什么,只沉默地看他一路退到墙边,撞上角柜为止。 是真的。 他朝何塞的脚边一指,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吧。 何塞条件反射地低头。 看、看什么? 下一秒,他愣住了。 角柜旁边搁着一个花架,高度刚好到何塞的膝盖。 而现在,花架被房间顶灯照射后投下的阴影,竟然径直穿过了他的双腿,落在了地板上。 这 何塞瞪大了双眼,表情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狰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仓皇四顾,很快发现,不止是花架的影子能够穿透他的身体,连他本人。也根本没有影子! 是的。 北泉冷冷一笑,说出了他早就察觉,却在现在才捅破的事实: 你已经死了,所以没有影子。 卫复渊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昨天北泉教过他望气的方法,虽然卫少爷用得还不是很熟悉,不过勉强够他通过何塞周身缭绕的深灰气息,分辨出他其实不是个活人了。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何塞还在拼命摇头,同时举起双手,对着灯光反复比划,试图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怎么可能会死!我怎么、怎么会死?不、不会的 他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神情几近歇斯底里: 如果说、说我死了的话那我又是怎么死的!? 话音落下,何塞忽然好像发条走到了尽头的人偶一样,停止了嘶喊,也停止了挣扎。 他呆呆地站在原处,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我想起来了 就好似看了一场第一视觉的电影一般,一段记忆随着怎么死的这个关键词,突兀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当时何塞听到枪声,立刻警觉情况不妙。 何塞心知八成要坏菜,随即立刻想到自己的真正身份,生怕杀害胡安的事暴露,根本不敢报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逃离这个房子。 但身为冒牌货的何塞,却很快发现,自己被这间屋子九曲十八弯的复杂地形绕昏了头,慌乱之中,根本找不到门在哪里。 就在何塞像只被丢进了迷宫的耗子一样,一面担惊受怕,一面到处乱转,拼命寻找能出去的方法时,他听到了匪徒马丁靴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然后亲眼目睹了持枪的匪徒被山本秋彦用役使杀死,七窍流血的惨状。 而就在何塞快要吓疯了的时候 是的我我记起来了 他抖了抖嘴唇,咧开嘴,笑得一脸凄惶。 我死了我死了 说话间,何塞那张漂亮的脸蛋渐渐褪去血色,展露出身为一名已死之人真正的模样。 他的容貌依然俊美,却脸色青白,眼球外突,脑袋歪在一侧,脖子拗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有人杀了我 北泉问道: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看到一双手 何塞颤声回答: 有一双手从我背后伸出搭、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北泉:然后呢? 他提问的语气平静而温和,就像在主持《惊悚夜话》一样。 何塞愣愣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我看到一双手,从墙壁里伸出来 它们顺着我的肩膀,爬到我的脖子 然后,我就死了 北泉点了点头。 知道了。 他弯起双眼,朝何塞一笑: 那么,现在能麻烦你带我们去你看到那双手的地方吗? 这一次,终于换成了何塞在前面带路。 三人沿原路返回,回到了何塞遇袭的地方。 北泉猜得不错,何塞看到手的那面墙,正正好位于中轴线上,也就是北泉和卫复渊住的房间的东墙下方。 就在这里 何塞,或者说,是何塞的尸体歪着脑袋,抬手朝落地座钟一指。 北泉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按照先前与何塞的约定,化出倾光万象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咒符,然后将咒符拍到了何塞的脑门上。 何塞的活尸全身一松,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他完成了带路的任务,得到了北泉承诺他的解脱。 卫复渊将何塞颈骨折断的尸体拖到稍远处的角落里,然后按照北泉的指示,搬开了那尊足有一人高的沉重黄铜座钟。 嘶! 卫复渊倒抽了一口气。 刚才被座钟挡住的墙壁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大的破洞。 把墙砸开。 北泉一指洞口。 卫复渊左右四顾,很快在一个装饰柜上发现了一根顶部带三个尖叉的欧式烛台,看着挺结实,不仅可以拿来砸墙,貌似还能当防身武器。 他十分满意,快步上前,将烛台取下,又折返回来。 等等。 在卫复渊动手前,北泉按住他的手,提醒道: 当心一点。 卫复渊心中莫名一暖,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站到破洞前,举起烛台,照着墙壁狠狠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到此为止所有线索都揭开啦!这个副本很快就要打通了! 第84章 横财31 福观音的真相 咣当! 一声巨响, 碎石四溅。 墙壁比卫复渊预料的还要薄,而且水泥质地也脆,当即崩了碗口大的一块。 他没有再继续, 而是警惕地往后一跳,以防从墙中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 三秒之后,没有任何动静。 北泉按亮手机的手电筒功能,yfable延 朝洞口照了照。 洞内是一个空间, 不算深, 大约也就一米左右,仿若能够吞噬光线一般, 被电筒一照,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 卫复渊上前一步,又连敲带撬, 对着洞口一通使劲儿。 豁口很快被扩大。 两人终于看清了墙后的情形。 那是一个长宽差不多都是两米,而深度只有一米的小房间。 房间中央搁着一张长条形的小供桌,桌子正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个黄铜观音像。 这尊菩萨像雕工精致, 面容端方慈祥, 双目微垂,唇角含笑,一手托杨枝净瓶,一手作拈花状,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呆了整整五十年, 也竟然没有任何锈渍,黄铜表面光洁如新,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甚至还泛出了近似于黄金般明亮的光泽。 果然在这里 卫复渊盯着那具观音像, 目光有些呆愣。 明明只是一尊普普通通、最多只能算精巧漂亮的工艺品而已,但卫复渊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油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想要它! 卫复渊听到自己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我要得到它,现在就得到它! 他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向黄铜观音像伸出了手。 小卫! 北泉在卫复渊的背上拍了一下。 卫复渊迅速回过神来。 艹! 他骂了一声,这观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催眠术吗!怎么看着就让人想要呢? 确实。 北泉点了点头,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观音像。 他朝观音像抬了抬下巴,你仔细看看。 卫复渊知道北泉的意思,奋力憋了一会儿,想开启他还不甚熟练的天眼通。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擦 北泉举起手电,直直照向了那座观音像。 咔擦 又是一声。 在手电光中,北泉和卫复渊清楚的看到,观音像低垂的左眼眼皮处裂开了一条缝隙。 那裂痕极小,极细微,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但那一声接一声的金属碎裂声却根本没有停止。 在两人的注视中,观音像眼皮上的裂隙不断扩大、不断延伸,横穿过整只左眼,上端贯通到螺纹状的头冠,下端则直抵唇角。 咔擦! 随着比前几次都更响的爆裂声,观音像的面部一分为二,裂成了两半。 紧接着,一大团头发突然从裂缝涌出,像搅缠的蛇一般垂下,越伸越长,直到拖到了地板上。 卫复渊倒抽了有一大口凉气。 这个发量,简直多到完全不科学! 就算这黄铜观音像里面塞的全是头发,这个量怕是也得用上抽真空压缩吧! 而就在下一秒,突然从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轻笑。 【嘿嘿。】 这笑声非常稚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发出来的。 下一秒,一只小手从观音像中伸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只。 那两只手非常的小,最多属于六七岁的小孩儿。 但以黄铜观音像的豁口来说,这两只手却还是太大了,大到本应根本不可能在那么小的缝隙里挤出来。 更不用说,除了手之外,观音像里还塞了那么多的头发了。 这场景实在太惊悚、太骇人了,卫复渊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连脖子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嘿嘿、嘿嘿嘿!】 【嘻嘻嘻!】 小女孩的笑声依然在继续。 两只小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然后扒住裂缝的两侧,左右用力一掰。 坚硬的黄铜就像纸片一样,轻而易举一撕两半,从中间整个裂了开来,其中一半滚下供桌,咣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北泉和卫复渊看到,原本摆放黄铜观音像的地方,现在蹲着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小,大约也就五六岁的身高,没穿衣服,一头凌乱而蓬松的长发垂落到地上,挡住了它大半的身体,露在外面的手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皮肤更是白到泛青,压根儿没有一点血色。 原来如此。 北泉盯着蹲在供桌上的小女孩,沉声说道: 原来囚神的真身是个活鬼婴。 卫复渊很想问活鬼婴是什么东西,但也深知此时不是盘根究底的好时机。 他朝小女孩的方向一抬下巴,问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这家伙,难对付吗? 很难。 北泉秒答: 而且,现在我们面对的,还不止一只活鬼婴。 就如北泉所言的那般,二人都看到,小女孩的肩膀上,盘踞着大团的阴影正是他们久久未曾找到的,恚鬼。 真正看到恚鬼时,北泉总算捋清了整件事的始末。 活鬼婴的炼制方法与南洋的养小鬼有些相似,原材料皆是夭折的或是未曾出世的婴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3) 但与养小鬼不同,活鬼婴的精髓,就是要让它们一直活着。 这里的活,指的是术者使用秘术,用特定的容器制造出一副躯体,将婴儿或是胎儿幼小的魂魄封入其中,使之维持着三魂七魄不死不灭的状态,便相当于一直活下去了。 这样的鬼婴会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一样,从周遭汲取知识、了解世界,并极其缓慢地成长。 但鬼婴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婴儿。 它们有婴儿正常的生理和情感需求,却无法得到它们渴盼的回应,所以活鬼婴越是养得久,就越是懂得多,就越会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茫然和无措,并且在日渐扭曲的认知中逐渐产生怨气、不甘、愤怒和憎恨等情绪。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活鬼婴被制作出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它们能为主人服务,而且力量比普通的小鬼还要强上不少。 所以活鬼婴通常会被制作者留作自用,或者转赠给某个人。 这些活鬼婴会受人驱策,遇到一个个像陈大发这样贪婪而狠毒的主人,在不断地替人办事的过程中,白纸一样的心性越发扭曲,根本不会有半分善恶和对错的观念,婴幼儿天真的无知和残忍,与无人管束的戾气,最终会让它们变成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难怪恚鬼会抛弃何塞,转而投向黄铜观音像里的活鬼婴了。 北泉如此想到。 毕竟与不知积攒了多少任主人的负面情绪的活鬼婴相比,只杀了一个人,一心只想要十亿的何塞,实在太不够看了。 就好像对饿极了的人来说,香喷喷的满汉全席放在面前,谁还会稀罕清粥拌萝卜干呢? 福观音,也就是活鬼婴这五十年来一直被陈大发关在密室里,还为了不让它逃跑,年复一年的加盖新的建筑物,直到把大宅弄成迷宫为止。 但陈大发最近得了癌症,已病入膏肓,将要不久于人世了。 所以他离开了大宅,远渡重洋,到暹罗国向高僧求一个保命的方法。 然而陈大发不知道的是,活鬼婴是会成长的,这就意味着,它知道如何思考,而且会越来越聪明,也会渐渐不甘于就这样年复一年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密室里。 它想要自由。 就在主人离家的这段时间里,活鬼婴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北泉不知活鬼婴是现身引诱,还是制造出动静,反正他趁着陈大发不在时,让屋里的某个人替它在密室的墙上开了个口子。 对被主人们养了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力量已经足够强大的活鬼婴来说,这小小的豁口已经足够了。 但活鬼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让人用座钟挡住了墙上的破口,装出了无事发生的样子。 活鬼婴从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变成了一个藏在暗处的猎杀者。 一个活鬼婴就够难对付了,现在还要加上个恚鬼。 北泉微微蹙了蹙眉。 小卫。 他叫了卫复渊一声: Plan A,懂吗? 卫复渊表情一凛,打了个激灵。 北泉辛辛苦苦布置的,不到最后绝对不能动用的Plan A,终于要在此时派上用场了吗? 【嘿嘿、嘿嘿嘿】 【嘻嘻嘻】 小女孩仍在笑着,一边笑,一边歪了歪头。 【Wansha、sha】 它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了一些音节,似乎想要说话,却因为没有系统学过语言,发音含混不清,吐字也不连贯,简直好像一个牙牙学语的两岁幼儿似的。 卫复渊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外套上。 【Wan、Wan】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了藏在乱发中的真容。 它非常瘦,瘦得仿佛一张皮直接蒙在头骨上,口鼻都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大得惊人,看人的时候,眼珠子几乎要从凹陷的眼窝里掉出来。 这长相,跟可爱和漂亮一类的形容词完全不搭边,只会让人感到可怕。 小女孩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时断时续的音节。 因为北泉和卫复渊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活鬼婴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然后,她就像个发怒的幼童一般,纵身一跃,朝着北泉和卫复渊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机智的小伙伴猜对了呢! 另外我值完班啦,从这章起恢复晚上更新_(:з」)_ 第85章 横财32 这一次,算我欠了你 活鬼婴的双腿虽然细瘦, 却极其有力,用力一蹬之下,竟然嘎吱一声, 直接将供桌踩裂,一断两截。 它像一只大青蛙一样高高跃起,又像弹丸似地, 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北泉和卫复渊射去, 一头凌乱的长发随着惯性高高扬起, 几乎占满了狭小而逼仄的密室。 卫复渊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北泉, 自己也就着前扑的惯性就地一滚,躲过了活鬼婴的扑击。 北泉,你躲一边去! 说着, 卫复渊拉起北泉,将他往走廊深处一搡,同时来不及解扣子,一把就扯开了自己的衬衣。 他身板结实, 锻炼出来的肌肉虽不像健美先生那般壮硕, 却块垒分明,线条清晰而流畅,完全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但卫复渊突然脱衣服,可不是为了靠秀出一身漂亮的肌肉来震慑或者色=诱活鬼婴的。 他的背脊上,遍布着金红交错的线条, 仿佛一副巨大的纹身般,从肩颈一直延伸到牛仔裤的裤腰里。 这是北泉提前一日画在他背上的符咒, 也即是他们的Plan A。 当初北泉以自己的血为墨水,在他身上画符的时候, 卫复渊就十分担心。 就算他晚上不洗澡,光是被衣服被子床单蹭上一蹭,怎么也该蹭掉了才是,怎么能留到派上用场那会儿呢? 不过现在事实证明,就算是用血画的符,北泉的血怕也不是一般的血,反正这大片的咒符在卫复渊背上停留了整整一天,依然清晰得像刚刚画上去的一样,颜色红中带金,甚至比新鲜挤出的鲜血还要艳丽。 与此同时,活鬼婴一击不中,反而因为冲力太猛,一头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墙壁是陈大发交代施工队用加了料的特殊水泥糊的,为的就是困住活鬼婴,不让它的三魂七魄有机会逃离。 现在活鬼婴径直撞在上面,就如同撞在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上没两样,疼得它原地哆嗦了一下,立刻蹦跶了起来,落到了地板上。 它没学过行走,从有知觉的一刻开始,就被主人囚禁起来,所以至今也没能学会走路,而是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的躬身爬行。 小卫! 看活鬼婴像猫一样弯起了背,做出即将起跳状,北泉沉声低喝: 趁现在! 卫复渊当然不敢有半分迟疑。 他按照记忆中北泉教他的方法,双手快速结印,同时口中快速而清晰地念道: 天兵临降,如使我命,乾坤阴阳,皆聚吾身,急急如律令! 活鬼婴似被卫复渊身上的符咒所激怒,或是感觉到了他的威胁,张开嘴,口中发出一声仿若猫叫似的嘶鸣,同时双腿一蹬,高高跃起,朝着卫复渊扑了过去。 而北泉在咒成的刹那,忽然全身一软,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正面迎像扑过来的怪物,卫复渊却没有半丝恐惧。 他只感到自己的身心都处在了一种奇妙的,无比玄乎的状态中。 非要形容的话,卫复渊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像极了魂魄被北泉拍出去,而与另一个人共感的时候。 他的肉身就像是一件不合码数的,宽大得过分的衣服,而此时,这件衣服里,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而那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北泉。 活鬼婴已近在眼前。 卫复渊的身体动了。 他竟然朝着迎面而来的小姑娘伸出手,迅疾而准确的,一掌打在了活鬼婴的脑门上。 掌心中,金光迸射。 卫复渊的功德之力好像倾泻而出的光幕,从一人一鬼相触的部位开始,径直笼上了活鬼婴的身体。 【Waeeee!!】 活鬼婴发出了一声类似幼儿啼哭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对它来说,卫复渊的功德之力,已经不仅仅只是烙铁了,简直就像是在它身上撒了一把白磷,疼得它几乎就要发狂。 活鬼婴本能地向后跳了一大步,连滚带爬撞在了墙壁上,翻了两个圈,才踉跄着重新爬起。 Pa、papa! 活鬼婴一边说着意味不明的单音节,一边用凶狠而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胆敢伤它的卫复渊,手脚并用,用猿猴一般的姿势,向后爬了几步。 而还震惊于竟然一掌就将活鬼婴打飞出去的卫复渊,听到自己脑海中响起了那把柔和、低沉而磁性的优美嗓音。 【不要怕,更不要抗拒,把自己交给我。】 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卫复渊想点头,但他的身体现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可怜卫少爷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微妙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 就仿佛全身不着半缕,被北泉紧紧抱在怀里,彼此不留半丝罅隙卫复渊在感到无所遁形的羞耻之余,更多的则是令他心跳加速、悸动难耐的暧昧与无措。 艹,你想做什么就做!不要问这么多! 卫复渊羞窘得都快原地自燃了,只能在心中如此大吼,也不知北泉能不能听到。 【好,我知道了。】 他听到了北泉隐含笑意的回答。 然后卫复渊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他弯腰捡起了刚才他用来砸墙的那支青铜烛台。 【小卫,你好好看着。】 北泉的声音犹自在自家助理的脑中回响。 【用你的身体记住,应该如何使用功德之力。】 卫复渊心中一凛。 从来都不怎么愿意主动教他的北泉,这一次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竟然亲身上阵,用附体的方式,手把手实操如何运用自己的天赋。 那感觉实在太玄妙了。 先前他一直难以控制的,只能在他紧张激动或是遭遇危险时才会被突然激发的功德之力,在北泉附体之后,竟然好似一股游走在他体内的暖流一般,受他随心所欲的控制。 金色的光芒徐徐流泻而出,顺着卫复渊的掌心,淌到了他紧握的烛台上。 而活鬼婴受了卫复渊刚才那一下,已被彻底撩起了凶性。 极度的愤怒、惊恐、不甘与戾气仿佛某种强效的催化剂,将活鬼婴近百年来通过掠夺贡品的寿命而来的道行全部激发了出来,更刺激了附在它身上的恚鬼。 它肩头的那团阴影迅速膨胀,与凌乱的长发融为一体,完全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Sha!】 【Sha!】 【Sha!Sha!Sha!】 活鬼婴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反复重复着一个词。 这次,卫复渊听出来了。 它在说,杀! 下一秒,活鬼婴再度跃起,携雷霆万钧之势,以快到肉眼几乎难以辨认的速度,朝卫复渊扑了过去。 北泉没有正面迎击,而是控制着卫复渊的身体,向后略退了一步。 这一步的幅度不大,但十分精准。 他刚好让开了活鬼婴能撕裂钢筋水泥的利爪。 咚! 小女孩撞到了墙上,直接撞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而就在这一瞬,卫复渊仿若握着一把宝剑一般,手持烛台,将三叉戟的尖端向前一送! 噗嗤! 笼罩着功德之力的黄铜尖刺,直直刺进了活鬼婴的后腰,扎的那叫一个深入而透彻,轻易得好像用餐刀切开豆腐似的。 活鬼婴高高仰起头,嘶声惨叫,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但显然,北泉这快准狠的一击,虽伤到了活鬼婴,却未能将它制服。 小女孩那蓬乱的长发随着它的嘶喊扬起,如同有生命一般,顺着烛台卷了上去,爬上卫复渊的手臂,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卫复渊感到了一种他十分熟悉的,独属于阴怨之物的,仿佛能令身体都为之冻结的,寒彻骨髓的冰冷。 然而就在寒意袭来的瞬间,北泉控制他的功德之力,沿奇经八脉流转,迅速驱散了那股侵蚀心神的阴怨之气。 卫复渊松开烛台,一手扯住缠在身上的头发,另一只手径直往前一伸,好似铁钳一样,牢牢擒住了活鬼婴的脖子。 本来,按照规矩,为了不沾因果,不造罪孽,北泉只能将恚鬼收进迷神幡里,而不能将它打个魂飞魄散的。 但这一次,他一次性面对活鬼婴和恚鬼两个难缠的对手,偏偏身受重伤,只能借用卫复渊的身体行事,实在没法再控制迷神幡来收复它们了。 所以,从一开始,北泉在计划这个Plan A时,就已经想好了。 一旦他动用这个咒符,就相当于痛下杀手不管遇到了什么,直接打个魂飞魄散,让对方永世不能超生。 【抱歉了,小卫。】 卫复渊听到北泉对自己说: 【这一次,算我欠了你。】 随后,卫复渊立刻感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了宛若炙烤般的热度。 他背后所绘的,同样是北泉所独创的,双层套嵌的咒符。 第一层,是神降咒,也就是道家的请神术。 第二层,则是一个破邪符。 符咒以卫复渊的肉身为载体,再由施术者被人激发,就跟活鬼婴和恚鬼卷在了一起。 若是此时有个开了阴阳眼的人旁观,就会看到,卫复渊浑身金红黑三色光芒交缠,而他则一手掐着小姑娘的脖子,一手抓住她的肩膀,用抗日神剧里手撕鬼子的经典姿势,生生将犹自剧烈挣扎的活鬼婴一撕两半。 【YAAAAAAA!!!!】 活鬼婴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尖叫,与融为一体的恚鬼一起,被功德之力加持下的破邪咒搅成了齑粉。 咚! 卫复渊浑身一软,连一秒钟的缓冲都没有,五体投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打完怪啦!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4) 下一章这一个CASE就完结了嘿~ 第86章 横财33 用你的身体记住 卫复渊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 反正等他醒来时, 发现自己还趴在走廊上,而那种难以形容的,与北泉共用躯体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好像练了两小时泰拳又接着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疼得厉害,连呼吸都能感受到肋骨与胸膜摩擦的酸楚。 对了! 卫复渊一激灵,再顾不得腰酸背痛, 一骨碌翻身坐起, 北泉呢!? 很快的, 他发现了倒在墙角的北泉。 卫复渊一个箭步扑上去,将人翻了过来。 北泉双眼紧闭, 脸色苍白,不管是脸颊还是嘴唇都没有半丝血色,唯独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唇角坠落, 红得触目惊心。 这一瞬间,卫复渊只觉如坠冰窟,连心脏都仿佛不会跳了。 他颤抖着手去摸北泉的颈动脉。 指尖能摸到微弱但规律的搏动。 卫复渊长舒了一口气,膝盖一软, 跪在了地上。 谢天谢地, 人还活着! 北泉! 卫复渊伸手,在自家昏迷不醒的老板脸上拍了两下。 北泉依然闭着眼,仿似无知无觉,连哼都没哼一声。 卫复渊手足无措。 他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术士,对北泉的情况一无所知, 根本不知道这种时候能做些什么。 北泉!北泉! 卫复渊又叫了两声,还伸手在对方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北泉脑袋歪在他胸前, 依然毫无反应。 卫复渊急出了一头冷汗,顾不得许多, 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在这段走廊尽头找到一个没有人使用的空房间,连忙将北泉抱了进去,放在了床上。 卫复渊进了房间配套的盥洗室,有撕了一块盖家具的白布当毛巾,用凉水打湿了以后,给北泉擦脸。 如果再不醒,就送他去医院! 卫复渊替北泉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迹,很快打定了主意。 至于送医以后会造成多大的麻烦,这满屋子的死人和仅剩的几个活人又要如何善后,卫少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可惜,凉水擦脸还是没能叫醒北泉。 卫复渊把心一横,就要再将人抱起。 这时,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北泉的唇瓣上。 同样是苍白得看不见血色的嘴唇,同样是昏迷不醒命悬一线,卫复渊的脑海中闪现出两个月前,他们在玄门村时的经历。 当时,我是怎么叫醒北泉的? 卫复渊问自己。 对了 他低下头,凑到北泉唇边。 四片唇瓣交叠时,卫复渊尝到了血液特有的铁锈与甜腥味。 北泉的嘴唇柔软而冰凉,但卫复渊脑中只充斥着你快醒过来这唯一的渴求,根本无暇细品,更来不及产生任何绮思。 他单手托住北泉的后脑,另一只手捏住对方的下巴,让北泉维持着张开嘴的姿势,大口将空气渡了进去。 其实卫复渊清楚,对一个还有自主呼吸的人而言,给他做人工呼吸根本毫无意义。 但偏偏有某种说不清应当归于直觉还是冲动的微妙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样应该会对北泉有帮助。 【用你的身体记住,应该如何使用功德之力。】 在这一刻,卫复渊突然想起了北泉刚刚对他说过的话。 对了,使用功德之力! 。寓言。卫复渊此时心急如焚、思绪纷乱,实在无法冷静思考。 但他体会过功德之力在体内流转的玄妙感受。 就像武侠小说写的,一个武林高手在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融汇、血脉归经之后,功力便随之大涨一般,卫复渊觉得自己像终于掌握了如何在自行车上保持平衡的初学者,用身体记住了技巧以后,在关键时刻,根本不用经大脑思考。 淡淡的金光从卫复渊身上溢出,由两人相触的嘴唇传给了北泉,像落入湖中的细雪,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 北泉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只关在密封的匣子里的仓鼠,能透过薄薄的盒壁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的声音,却压根儿出不去,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他不用担心会把自己闷死而已。 唉,这次麻烦了。 北泉有点沮丧地想。 因为囚神实在太过难缠,迫不得已,北泉动用了神降咒。 这种术法,在没有指定特定对象时,会有一定的失败可能,而如果成功了,则会就近请来某位神仙、圣人或是先祖,甚至任何具有强大灵力的存在。 北泉可不想赌有没有哪位神仙愿意远渡重洋回应他的咒法,所以选择了让卫复渊召唤他自己。 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情况特殊,肉身对他而言,本就是个容器,所以哪怕他现在身受重伤,也不会影响神降的威力。 但北泉在计划这个Plan A时,刻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那容器已经坏到了一定程度,等神降结束,还能不能继续用下去,可就很难说了。 唉,如果朱陵或者加薪在的话,或许还能想个辙儿。 但现在,光靠小卫那大傻子,怕是啥都干不了吧? 北泉忧愁地想: 不知救兵能不能及时赶到? 希望在救兵来之前,大傻子千万别把我送到医院去就行 就在北泉感到既烦恼,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一种隐约而朦胧的暖意。 他在黑暗中做了一个回头的动作,随后就看到了熟悉的金色洪流朝他涌来。 那是属于卫复渊的功德之力。 北泉惊诧的想: 第二次了。 上次卫复渊是无意识间将他的功德之力传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一次,难道又是凑巧吗? 北泉睁开眼,目光所及,是卫复渊与自己鼻尖相贴的,放大到只能看到局部的俊脸。 嘴唇上传来濡湿而温热的触感,那是自家小助理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渡气。 北泉想发出点儿声音引起卫复渊的注意,但此时他才刚回魂,跟鬼压床似的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就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于是他只能睁着眼睛,任卫复渊随便亲到够为止。 一分钟之后,卫复渊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他直直对上了北泉的视线。 啊! 他大叫一声,又惊又喜,北泉,你总算醒了! 北泉很想回给他一个微笑,只可惜他现在连控制自己的表情都相当困难。 卫复渊用拇指轻轻替北泉揩掉唇角湿润的水渍。 你觉得怎么样了? 他问道: 有哪里难受吗? 北泉勉强笑了笑,双唇微微翕张,喉间滚过微弱的声音。 卫复渊听不清楚,连忙低头,将耳朵贴了过去。 等一等 北泉用气若游丝的声音低喃: 等我们的救兵 最后两个字细微到有如蚊呐,不过卫复渊还是听到了。 救兵? 他不确定地又重复了一次: 你是说,救兵?在花旗国? 北泉轻轻一颔首。 好在两人没等多久。 就在卫复渊还琢磨着传说中的救兵到底是谁的时候,他听到了鸟类的振翅声。 一只大乌鸫扑棱着翅膀,从门口扎进了房间。 卫复渊下意识做出了警戒的姿势。 乌鸫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贴着屋顶飞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墙边的壁柜上。 找到了! 乌鸫尖喙张开,发出的不是鸟鸣,而是清楚而明晰的,属于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还是带着南部沿海方言口音的普通话。 你们麦(不要)动,我们很快就来! 卫复渊:!? 他震惊地瞪着乌鸫,又转头看向北泉。 北泉给了卫复渊一个安抚的微笑。 大约两分钟之后,走廊里传来了复数的脚步声,紧接着,六个人先后涌入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来人有男有女,年长的约莫五十出头,年轻的才二十来岁,绝大部分是亚洲面孔,只有一个长相有很明显的雅利安混血特征。 为首的中年男人用那口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话向北泉和卫复渊确认道: 朱陵秘境的? 躺在床上的北泉连自己起身都做不到,于是卫复渊替他回答: 对,就是我们。 男人没有向他们要信物,只朝身后几人一挥手,用方言说了一句: 动手。 然后就有两个年轻男人上前,熟练而迅速的用床单扭成一张简易担架,就要将北泉挪上去。 等等! 卫复渊连忙挡在了自家老板身前: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避风头。 中年男人回答: 我们刚才找到了好几具尸体,其中有不少人的伤应该是术法造成的吧?这样你们跟警察说不清楚,会卷入麻烦里的!一个搞不好,甚至可能没法回国。 中年男人顿了顿,又指向躺在床上的北泉: 再说了,他应该受了挺重的伤吧?到我们那儿,还有医生能照顾他。 卫复渊虽不知这群人的身份,但确实就如对方所说,今晚发生在大宅里的事,根本无法向花旗国的警方解释。 若当真追究起来,一年半载都未必能摆平,而且北泉还是冒用了戴柏黔身份入境的,万一穿帮,问题可就严重了。 而且北泉人醒是醒了,可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卫复渊心里根本没底儿,也不敢赌他伤势会不会自行好转。 想来想去,除了跟这群人一起走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别担心。 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 那些死相奇怪的尸体,我们会想办法处理掉,不会让警察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Case搞定啦! 下一更开新副本,嘿~ 第87章 连锁01 这才叫接吻,懂吗!? 北泉请来的救兵, 是花旗国当地的道法协会的成员。 为首的中年男人姓邹,大家都叫他邹叔,是德州分会的理事长, 祖籍F省,祖父是非常有名的风水大师,而他的父亲是家中三子, 学了一身本事, 移民到花旗国后靠老本行置下了丰厚的家业。 邹叔的道法, 自然是从他爹那儿继承来的。 事实上,不仅是邹叔, 此次来的这群人也多是家学渊源,虽离开了故土,依然没有丢下祖传的功夫。 在动身前往花旗国之前, 北泉就拜托师门替他联络一些可靠之人。 只可惜,因行程匆忙,直到昨天晚上,朱陵才打来越洋电话, 给了北泉邹叔的通讯方式。 两人取得联系后, 邹叔听说陈大发家可能藏了一个厉害的囚神,还有一个身份不明、来意未知的术者之后,觉得北泉他们很可能会吃亏,于是答应尽快赶来帮忙。 只是邹叔虽然家在德州,但距离陈大发的庄园还有不短的车程, 等他纠集好人手匆匆赶到,也只来得及收拾残局了。 北泉和卫复渊被邹叔派人开车送到了两百多公里外的一栋别墅里。 负责抬担架和开车的两个年轻人把北泉和卫复渊安置在别墅里, 告诉他们晚些会有doctor过来,并郑重叮嘱绝对不要擅自外出以后, 就匆匆离开了。 卫复渊将北泉抱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他们已经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车。 跟刚醒来时相比,北泉似乎略缓过来了些许,只是脸色仍然苍白,精神也很是萎靡。 二人离开陈大发庄园时十分匆忙,只来得及拿走证件和手机,以及北泉那只黑色的手提箱与那把黑伞,除此之外,其他的行李根本来不及收拾,只能交给皱叔他们善后了。 好在卫复渊在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了全新的干净衣物,他也顾不得客气,拿了就用。 洗漱时,卫复渊特地用浴室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北泉画在他背上的咒符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卫复渊冲了个战斗澡。 换上新衣服之后,他又找了个脸盆,接了热水,端进房间里。 这时北泉已经坐了起来,正歪靠在床头,低头按着手机。 北泉,你好些了吗? 卫复渊将脸盆放在床边,撇开那一丝尴尬,清了清嗓子: 我、我帮你擦一下身吧 两人折腾了一整天,先是对付闯入大宅的匪徒,又与山本秋彦大战一场,接着还干掉了活鬼婴和恚鬼,不光筋疲力尽,汗水灰尘更是蹭了满身,即便没有洁癖,也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北泉放下手机,对自家助理笑了笑: 谢谢。 说着,就大大方方解开扣子,再脱掉了衣服。 卫复渊的视线落到北泉身上,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从他受聘进入三途川,第一次跟着北泉对付恚鬼开始,卫复渊就没少在他家老板面前脱个精光。 因为他先前还不懂如何使用自己的功德之力,每次碰到恚鬼都只能上去硬杠,并且不可避免的被恚鬼的阴气侵体,事后北泉都会带着一盘蒸熟的糯米亲自到浴室里替他搓洗。 这跟北泉照顾我一样,跟北泉照顾我一样! 卫复渊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视线却难以从北泉白到赛雪欺霜的胸膛上挪开。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5) 北泉虽然瘦,但体格却不单薄,该有的肌肉轮廓一块不少,线条流畅又漂亮,好看得宛若精工细琢的玉雕。 别想歪! 你争气一点,忒么别想歪啊! 卫复渊将自己的目光从北泉身上硬撕下来,趁低头搓毛巾的时候,用力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 待到感觉自己脸颊上热度终于稍微褪去了一些,才拧干毛巾,帮北泉擦身。 可怜卫大少爷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人生里各种各样的第一次,包括以前从来没干过的照顾人的活儿,全都交代给了北泉。 他的动作非常生疏,态度却极其郑重。 卫复渊用热毛巾一寸一寸擦过北泉的身体,从脸颊,到肩膀,再到前胸和两条胳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托住北泉的后颈,让他坐直身体,帮他擦拭后背。 咳。 擦完一轮后,卫复渊咳嗽了一声,目光飞快地移动了一下,又迅速地撇开,那个 话没说完,卫少爷的脸已经不由自主地涨得通红。 卫复渊这羞涩到堪称纯情的反应,显然逗乐了北泉。 他笑了起来。 好啊。 北泉点了点头,好似十分理所当然一般,大大方方地让卫复渊给自己帮忙。 来吧,谢谢。 卫复渊被北泉这坦然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鼻腔隐约有些发烫发痒,依然强撑着想要仰头的冲动,默默的替北泉继续擦身。 卫复渊虽然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他红到几要滴出血来的耳垂已然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北泉含笑看着低头忙碌的卫复渊,心中翛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温暖、柔软而又酸涩的复杂情感。 这大傻子。 一直都是这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卫复渊的耳垂。 触感厚实、滚烫,正是命中福寿双全的特征。 真是可爱 摸到卫复渊的耳垂时,北泉心中闪过这么个形容词。 卫复渊一激灵,像装了弹簧似的,往后跳了一大步。 你、你你你干什么!? 卫复渊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 北泉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讽: 怎么,你很怕我? 卫复渊又羞又窘,气得七窍生烟:谁忒么怕你了!? 那么,你这是觉得害羞了? 北泉歪了歪头,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又说道: 我们亲都亲过了,你难道还不好意思了? 什、什什什么叫亲过了!? 卫复渊激动得都快原地自燃了,一边跳脚一边吼道: 我那是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你懂不懂!!? 北泉眯了眯眼,促狭一笑: 我说,那该不会是 他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 你、的、初、吻、吧? 卫复渊简直要疯了。 偏偏北泉还准确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卫少爷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基佬,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个颜控,只喜欢长得好看、身材也漂亮的男人。 他本身外形条件极好,又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很早就领教到了繁华锦绣、红尘万丈,跟随长辈出入饭局或是娱乐场所时,形形色色的美人儿从来就没少见。 这不仅养刁了卫复渊的审美眼光,也令他更加心高气傲。 日常交际中长得普通的他看不上眼,风月场上长得好的又觉得跟自己话不投机半句多。 活到二十一岁,卫大少爷也没真正看上过哪个男人。 所以,哪怕卫复渊再不愿承认,北泉确确实实是他的初吻对象,也是他第一个为之心动的人。 别自作多情了,都、都说了是人工呼吸! 卫复渊已是濒临炸毛的状态,感觉自己再被逗一下就要原地爆炸。 极度的紧张与羞窘之下,他心跳直接飙到每分钟一百五十次,耳中隆隆作响,那是动脉搏动的声音,这让他几乎难以听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再、再说了接、接吻根本不是这样的! 哦? 北泉弯起双眼,笑眯眯地问: 难道你接过吻? 北泉原本只想再逗一逗自家这个快要炸毛的小助理,但他料错了一点,那就是,哪怕是平常随便他揉搓的大型犬,一旦被惹毛了,也是会扑人的。 卫二哈彻底被北泉撩出了真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你看看什么叫接吻! 于是卫复渊一手拽住北泉略有些长的发尾,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北泉抬起头,然后俯下身,一点都不温柔地、径直亲了下去。 身为一只元阳未泄的正宗童子鸡,卫复渊的接吻技术本来就很不怎样,他这一下又带着怒气,没掌握好角度和力道,两人的嘴唇都磕到了对方的牙齿,又酸又疼,还隐约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喂! 北泉疼得冒出了眼泪。 他心说我这副身体已经够破烂的了,你可就别再让我伤上加伤了,然后一手抵在卫复渊的胸口,试图将这头大狗推开,你唔、别! 但卫复渊正在抓狂状态,满心只想从喜欢的人身上找回场子,当然不肯松开。 他无视北泉的挣扎,凭着从未实践过的理论知识,在北泉唇上又啃又咬,还撬开齿列,将舌尖探进去胡搅蛮缠一番,直到两人都快要喘不上气为止,才松开了一些。 这、这下你知道了吧? 卫复渊脸颊通红,漆黑的眼眸中似有暗火灼灼燃烧,但仍然倔强地扣着北泉的后颈,鼻尖顶住对方的鼻梁,在极近的距离说道: 这才叫接吻,懂吗!? 卫少爷气势汹汹地撂下这一句话,放开北泉,将毛巾丢回盆里,又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到床上,然后端起水盆,逃一样蹿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再琢磨一下小标题呜呜呜 第88章 连锁02 北泉又是怎么想的呢? 北泉和卫复渊在别墅里住了大约一周。 期间邹叔来过一次, 告诉二人,陈大发的大宅他们已经收拾过一遍了,也运用人脉跟当地警方打点过了, 至少在官方的记录里,这只是一场丹尼尔和匪徒们联手制造的持枪入室抢劫案而已。 至于北泉和卫复渊,邹叔等人动用了一些手段, 在幸存者们的记忆里抹掉了二人存在的痕迹, 让他们看起来跟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等你的伤势好些, 就可以回国了。 邹叔交代完善后事宜,留下一个医生之后, 就匆匆离开了。 医生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姐姐,看长相偏向亚裔,但有明显的混血特征, 五官深邃浓艳,一头及肩的大波浪,身材相当漂亮。 医生姐姐穿着白大褂,提着个大药箱, 架势非常专业。 她告诉北泉和卫复渊, 自己是花旗国某常春藤名校的医学博士,手持行医执照,只不过因为出身是医道世家,所以中西医结合,自问算不得行家, 在这种时候帮病人探一探脉搏,再给些防止伤势恶化的方剂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旁观了医生姐姐的诊疗过程之后, 卫复渊觉得,与其说是中西医结合, 不如说是中医与巫医的融合。 尤其是当医生点燃了鼠尾草,又摆出一排银针,开始用酒精仔细擦拭的时候,卫少爷顿时寒毛都竖起来了,扭过头去不忍直视,好悬没直接落荒而逃。 医生姐姐又是熏香又是扎针又是调符水的治疗方式虽然有点惊悚,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那日之后,北泉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能下床自己走动了。 花旗国德州当地时间7月22日,有人给他们送来了回国的机票。 来送机票的是邹叔的堂侄,同样姓邹,大约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相貌堂堂,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对襟练功服,不用化妆就能直接去拍《叶问》了。 小邹先生告知北泉和卫复渊,机票帮他们买在了7月26日早上十点,直飞华国奉兴城,当天自己会来接二人去机场。 这就意味着,北泉和卫复渊还能在别墅里休息四天,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经错过了每周四晚零点雷打不动的《惊悚夜话》播报了。 反正你这样子也干不了什么,还不如好好养着,等身体恢复些再说。 彼时卫少爷正在别墅的开放式厨房里泡茶。 这两天他看北泉身体不适,于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人的任务,倒是很有助理的架势了。 不过卫复渊的手艺实在很不怎么样,茶叶放得太多了,泡出来的红茶跟酱油一个颜色,他只能背对二人而站,悄悄往沏好的茶里兑开水。 北泉嗯了一声,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他转向小邹先生,问起了自己更关心的事: 陈大发家的囚神,处理好了吗? 小邹先生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确认过,囚神确实魂飞魄散了。 他捧起卫少爷纡尊降贵端来的红茶,浅浅地啜了一口,被那糟糕的口感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一下,就放下茶杯,不再碰了。 我们把密室里的观音像碎片全部拿了回去,让协会里的古董专家鉴定过,说从制作工艺和材质来看,应该是民国时的作品,只不过究竟是谁做的,又是怎么到陈大发手里的,现在还没查清楚。 北泉点了点头。 囚神是如何辗转到陈大发手里的这一点,卫复渊倒是在对方的记忆里看到过。 陈大发年轻时杀死了自己的老板,抢走黄铜观音像之后,又携家带口偷渡到花旗国。 但再往前追溯,尤其是跨越百年时光,回溯观音像和活鬼婴的来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过北泉很确定一点,那就是,被作为囚神的活鬼婴本身来历一定并不简单。 在交手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比普通小鬼来的强悍得多了。 北泉猜测,那个小女孩很可能原本就身世特殊,比如八字与常人不同,又或者天生具有灵力,所以才会被施法者盯上,把她做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活鬼婴。 不管怎么样,解决了就好。 北泉笑着说道。 虽说邹叔他们是师门替他找的救兵,本身应该十分可靠。 但就跟山本秋彦觊觎囚神,不惜代价也要将它据为己有一样,活鬼婴对任何术者来说,都是非常大的诱惑,北泉可一点儿不想来个什么人性大考验,赌协会里的每个人都能坚守本心,不会因此闹出更多的麻烦。 对了,还有一件事。 北泉想了想,接着问道: 关于山本秋彦 他没把话说完,不过小邹先生已经蹙起眉,显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关于山本秋彦,我们也还在商量。 小邹先生有些头疼地回答: 如果可以,我们真不想跟东瀛的山本家打交道。你知道的,他们那群人,都很护短。 他选择了个相对比较中性的形容词: 但他们本家的年轻人死在我们地盘上,就算是山本秋彦先惹的事,自作自受吧我们还是没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北泉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虽然山本秋彦是他杀的,但就跟小邹先生说的那样,人死在德州,善后还有协会掺和的手笔,哪怕北泉他主动跳出来揽下这事,山本家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总之,负责东瀛那边的联络事宜的干事说,他会先跟山本家接触接触。 小邹先生朝北泉安抚一笑: 不用担心,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北泉,我们保持联系。 北泉点了点头,郑重地收下了小邹先生的名片。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北泉打听了一下陈大发大宅发生的连环凶案的后续,确定协会确实能够妥善处理,不会给双方,还有被他冒用了身份的戴柏黔造成麻烦之后,才总算安了心。 之后的四天,北泉果真什么也不做,每天宅在别墅里,过起了足不出户的养伤生活。 严格来说,卫复渊在三途川里住了三个多月,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居。 邹叔他们交代过两人没事不要出门,卫复渊虽然是个憨憨,但关键时刻还是十分靠谱的。 他深知异国他乡不要轻易惹事的道理,所以连街对面的超市都没去过,只用厨房里的食物给两人准备一日三餐。 只可惜卫少爷的心意虽诚,但厨艺用欠佳二字来形容都是轻的,不管是中餐西餐,经他手做出来的食物,无论外观还是味道都相当可怕。 北泉靠果酱吐司坚持了一天之后,实在受不了了。 他把卫复渊赶出厨房,亲自下厨。 当然北泉也不是什么大厨,不过与自家小助理的黑暗料理比起来,起码是凑合的水准。 除了吃饭问题令人纠结之外,这四天当真悠闲得跟度假一样。 别墅里的设施很齐备,二楼主卧的配套浴室甚至还装了个三段调频的大号按摩浴缸,北泉从电视柜里翻出了游戏机、卡带和手柄,立刻不客气地装上,跟卫复渊用双人模式打了四天的生化危机。 你忒么一定是作弊! 卫复渊看北泉根本连视角都没有转,一叩手柄,直接就将走廊拐角蹿出的丧尸来了个一枪爆头,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那怪明明在你后面,你怎么连看都不看就能打中的!? 笨蛋! 北泉继续控制着角色往前冲: 刚才你就在这里死过一次了,我当然知道有怪啊! 卫复渊被北泉叫了笨蛋,有些恼火,又莫名的有些害羞。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6)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自从跟北泉有过那一个货真价实的亲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隐约就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卫复渊知道自己对北泉有好感。 而且这好感已不单单只是一开始那种浮于表面的,对对方皮相的惊艳,而是更多的,在相处中渐渐产生的心动、欣赏、怜惜和喜欢糅杂的感情。 他想和北泉呆在一起,想陪在北泉身边,想亲吻他,触碰他,甚至还想更进一步 一言蔽之,那就是,卫少爷知道,自己这回是当真栽在北泉身上了。 可是,北泉又是怎么想的呢? 卫复渊下意识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转到北泉的侧脸上。 北泉正专心致志地打着丧尸。 他一马当先跑在前面,一枪一个,弹无虚发,踹门搜房一气呵成,分数节节窜高,衬得跟在后面的小卫同志跟个打酱油的摸鱼党似的。 啧! 看北泉如此平静,卫复渊心中十分不爽。 凭什么他们亲都亲过了,这人还能这么淡定! 卫复渊忍不住脑补自己揪着自家老板的衣领,一边用力摇晃一边质问他说,到底喜不喜欢我!?的情景,但事到临头又没这个勇气 喂,你干啥呢? 北泉忽然开口: 开门就是BOSS战了,弹药你补了没? 卫复渊这时已经脑补到自己将北泉压在沙发上,连啃带咬,严刑逼供的场面了。 猝然被老板叫了名字,他条件反射一激灵,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从大脑里抖搂出去,握紧手柄,集中注意力继续战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就回国啦!⊙▽⊙ 大家2021年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平安健康、财运滚滚鸭! 第89章 连锁03 你就是我的新搭档? 花旗国中部时间7月26日早上十点零十分, 北泉和卫复渊所乘的回国航班顺利起飞。 经过漫长的十三小时又四十分钟的空中飞行后,航班在7月27日下午一点五十分降落。 北泉和卫复渊从国际抵达离开机场,预约好的接机服务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了。 车子直接将他们送到老城区, 北泉和卫复渊在路口下了车,徒步走回三途川广播公司。 对了,我其实之前就想问你。 卫复渊拖着行李, 边走边说道: 你好像从来都没让外来的车子直接开到公司门口, 这是为什么? 北泉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卫复渊果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不对,不止是车子。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诸多细节: 连快递和外卖也从来不直接送进公司, 每次只是让小哥放在门边那张矮桌上,然后你或者我自己去拿 卫复渊所说的矮桌,是摆在公司外墙角落的一张桌子, 所放的位置非常古怪,虽然勉强能算在他们公司的地盘,但非要说是隔壁那间随时可能要倒闭的二手租书店的也没问题。 想到这里,卫复渊扭头看向北泉, 一脸难以置信: 难不成, 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找不到三途川? 北泉笑着一点头,聪明。 卫复渊睁大双眼: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北泉回答: 只是障眼法罢了。 他解释道: 为了不给邻居造成困扰,我们在公司旁边布置了一个类似于鬼打墙的阵法,一般人从公司门口走过, 会下意识无视它,若真有人恰好转头去看, 看到的只会是一幢危楼而已。 说着,他看向卫复渊, 双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难言的微笑。 不过,这个阵法用来忽悠普通人可以,只要是稍微懂些门道的,又或者像你这样的嗯 北泉顿了顿,想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词: 有缘人,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被有缘人三字搔到了心头痒处,卫复渊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同时心头又隐约有些暗喜: 是、是吗? 卫复渊抓紧手里的行李箱拖杆,尽量让自己的回应显得淡定而又波澜不惊: 那确实挺有缘的。 北泉没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卫复渊红彤彤的耳垂看了许久。 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他抬起手,撸开垂落到眼皮上的一缕刘海。 明知道不应该心动,可现在 北泉轻轻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心动了啊 北泉和卫复渊一路走到三途川广播公司。 因为有了刚才的对话,在公司门前,卫复渊还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 这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卫复渊评价道。 北泉笑了笑: 你拍一张照片试试? 卫复渊不明所以,但还掏出手机,对着三途川的正门拍了张照片。 手机屏幕中,一间招牌褪色的租书店和一间毫不起眼的杂货店中间,不是他非常熟悉的三途川广播公司,而是一间破旧的不知多久未曾修缮的危房。 小楼入口的木门紧锁,门上贴了一张褪成了淡玫红色的宣纸,上书吉屋出租,下面还有一串手机号码,只是手机号末尾三个数字被随手撕去,仅看这张纸,任谁也无法打通。 哇塞! 卫复渊震惊地睁大眼,连相机都能骗,这也太厉害了吧! 满足过小助理的好奇心后,两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三途川。 朱陵和田加薪提早收到联系,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客厅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 你们回来啦! 看到北泉和卫复渊进门,那陌生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面对二人站好,背脊挺得笔直,神情拘谨而客气。 卫复渊:? 他转向北泉,用表情向北泉发出询问。 但北泉也不认识这个人,只很小幅度地轻轻摇了摇头。 初次见面! 那陌生男人不等北泉问一句您是?,就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我叫姜南岸,今年26岁,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奉兴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从小练习少林拳法和棍法,擅长金钟罩铁布衫 等等。 北泉抬手打断了这个叫姜南岸的青年的自我介绍,难道 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视: 你就是我的新搭档? 姜南岸点头如捣蒜: 没错!没错!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本来三个月前就该来的,但是 姜南岸指了指自己的左手: 师傅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刚出了一场小车祸,左腕骨裂了,所以 原来如此。 北泉了然地一点头,微微一笑,又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姜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姜南岸似乎被北泉友善的态度感到既惊诧又感动,连忙反握住北泉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同时热切地表起了决心: 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全力配合,争取早日将游荡在外的恚鬼全部绳之於法! 卫复渊: 他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姜南岸,并在心中与自己做起了比较。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姜同志,身高看起来也就一米七多不到一米八,光身高就比自己矮了起码十公分。 姜南岸推了个短短的板寸,相貌勉强算是平头正脸,但也就一个周正的路人甲的水平,露在短袖T恤外的手臂肌肉虽然壮实,但卫复渊自问若是比身材,自己绝对不输给他。 还有,对方自称少林寺和尚,熟习拳法棍法,还擅长金钟罩铁布衫 想到这里,卫复渊低低地嗤笑一声。 真有铜皮铁骨,也不至于遇到个小车祸就摔断腕骨吧? 就在卫少爷默默地对小姜同志进行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挑剔,得出结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完胜的时候,一旁的朱陵忽然说话了: 既然小姜来了。 她瞥了卫复渊一眼: 那么,小卫他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兼职了吧? 卫复渊:!! 他本以为自己兢兢业业地在这里做了三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着都该刷到朱陵的好感度了吧?没想到才刚来了新人,连究竟能力如何、水平怎样都还没个准数呢,就迫不及待要炒掉他了!? 这可不行!! 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卫复渊立刻跳了起来。 他一开始应聘时,说好了试用期三个月,现在三个月已过,卫复渊早就转正了,也签了新的合同。 我记得很清楚,新签的那份劳工合同上规定,辞退起码要提前一个月告知,你可不能现在就让我走! 朱陵沉默了。 确实,身为一块朱墨化成的器灵,她对任何文字都具有天生的灵感,只要碰触过一次,就会永久印在脑海中。 卫复渊的劳工合同她摸过,条款她也记得,可以肯定的是,那小子确实没胡说。 朱陵转头瞪了北泉一眼,只说了四个字: 你跟我来。 说完,她一扭头,径直走进了书房。 我去跟朱陵商量一下。 北泉对卫复渊和姜南岸笑了笑: 你们在这里稍等。 说完,他便也进了书房,还顺手将门掩上。 好了,说说看吧。 朱陵将唯一的椅子留给了北泉,自己则靠在书架旁,袖起双手,表情严肃。 你打算把卫复渊怎么办? 虽说他们跟卫复渊签了劳工合同,但实际上两人都知道,人世间的律法,对他们这些方外之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束缚,若北泉真有心违约,起码有不下十种方法摆平这事。 朱陵虽然对人情世故知道得不多,却相当了解北泉。 原本北泉招卫复渊进来打工时,朱陵就很反对。 在她看来,把无辜者牵扯进危险之中很不明智,也很容易招惹麻烦。 不过当时北泉说,让卫复渊加入只是暂时的,等到新搭档来了,就会消除卫复渊的记忆,让他无知无觉地离开三途川,回归到原本的平静生活中。 现在小姜来了,你难道要改变主意了? 北泉坐在椅子上,低头沉默半晌。 不是我改变主意 北泉想了想,还是试图说服朱陵: 而是小卫他比我预想的还要有天赋。 朱陵蹙起眉: 什么意思? 北泉将自己使用神降术,三魂七魄移进卫复渊体内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小卫他身上的功德之力,远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强大,这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他指了指自己: 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朱陵眉心皱得更紧了。 而且,就小卫他那身功德之力,你确定迷魂术一类的术法真的会对他有用吗? 朱陵不说话了。 她用一双乌墨似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北泉,似要看穿他的身体,看透他的灵魂。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陵问道: 你不愿意让小卫离开这里,真的没有私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表里的第三个人终于出现啦哈哈哈哈 第90章 连锁04 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 朱陵的一句话, 问得北泉愣住了。 原本以他平常信口胡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高超演技,北泉完全可以假装听不懂,笑眯眯地搪塞过去。 但问这话的偏偏是朱陵。 是那个手里捏着他命灯的朱陵。 北泉沉默片刻, 最终还是很轻的点了点头。 看到北泉的反应,朱陵的脸色顿时更沉郁了。 方才她只是因为隐约的感觉而出言试探,但现在, 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你 朱陵略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道: 你是喜欢上了小卫? 北泉与朱陵四目相对, 两人都想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彼此的情绪。 或许吧。 北泉笑了笑,笑容难得地带了些苦涩, 我也不确定 他垂下视线,似乎正在认真地思考,片刻之后, 才轻声回答: 我想,应该算是喜欢吧 确实,北泉没有说谎。 他必须承认,自己对卫复渊确实有一种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因为自己体质特殊, 北泉换搭档比换衣服还频繁,至今为止,最长一任搭档跟他合作了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因为被他身上的煞气影响而不得不离开了。 但卫复渊不一样。 他家小助理就像只精力充沛的大型犬,每天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跟在他身边, 还因为自娘胎里带来的功德之力,至今为止没有露出半分被他煞气侵染的不适。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7) 北泉必须承认, 跟卫复渊在一起,自己会感到一种以前从未曾体会过的快乐和放松。 他喜欢卫复渊的触碰, 喜欢卫复渊亲吻他时渡入他体内的功德之力,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令人悸动的温暖。 但是 北泉的手放在书桌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 但是 朱陵眉心紧拧:你知道 我知道。 北泉打断了朱陵未尽的话。 不,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朱陵沉下嗓音,语气比平常更加严厉: 要是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不应该去招惹别人,更不要说还是个普通人了! 北泉: 他无言以对。 朱陵仍然不打算放过他。 虽然你现在是个人的样子,但你自己清楚你这具身体是怎么来的你难道想用这满身煞气和一个普通人谈恋爱吗? 她顿了顿,又问道: 你想害死卫复渊吗? 北泉: 他靠在椅背上,许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 终于,北泉长叹一声。 我去跟小卫谈谈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涩,但还是把剩下的半句说完了: 我会让他走的。 卫复渊在客厅一直伸长脖子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书房的门开了。 朱陵走了出来,小卫,北泉让你进去。 姑娘的语气冰冷,说话时,还回头看了北泉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 卫复渊站起身,进了书房。 房间里只有北泉一个人。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书柜前,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卫复渊开口叫了一声:北泉。 嗯。 北泉应声,转头朝卫复渊笑了笑。 卫复渊心头无端地打了个突。 这段时间,两人已经混得太熟了,尤其是在花旗国的那一周里,他们朝夕相处,同吃同寝,每天都腻在一起,形影不离。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过北泉露出如此疏离的笑容了。 北泉? 卫复渊心中不安,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北泉回头,指了指桌子,让卫复渊自己去看桌上的东西。 卫复渊拿起书桌上刚刚打印出来的两张A4纸,一眼看到标题《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九个字,脸色顿时大变。 什么意思!? 卫复渊瞪圆眼睛,失声叫了起来: 你要辞退我? 北泉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淡淡的浅笑,回答的声音也很平静: 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你在这里工作到我的新搭档来为止。 他朝房门的方向一指: 现在小姜来了,这里就不需要再麻烦你了。 卫复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小子来了,你就要辞退我了? 他啪一下将解除劳动合同协议书拍回到桌面上,大长腿往前一迈,一步跨到北泉面前,单手撑住书柜,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壁咚: 我、我这四个月做得不够好吗?我当你的搭档不行吗?为什么要换人呢?! 小卫,你冷静点,先不要激动。 北泉任由卫复渊维持着这个带有胁迫意味的姿势,面上笑容不减。 这几个月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公司,干的可不是普通的业务对付恚鬼,是很危险的。 他抬起手,拍了拍卫复渊抵在他头侧的手臂,你一个大学生,本来就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不应该卷入这些事情里面 北泉歉然一笑。 对不起啊,小卫。 他说道: 以前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平白遇到那么多危险。 卫复渊: 他被北泉这话气得一时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死死地瞪着北泉,双目满含怒火,似要以眼杀人。 现、现在你才说这样的话! 卫复渊气得声音都在哆嗦,他很想掐着北泉的肩膀用力摇晃,质问对方早干什么去了,在招惹完自己以后,才说他不应该卷入这些事情里面,不觉得太迟了吗? 但恼怒到了极致,他忽然扣住北泉的后脑,不由分说,将人按在怀里,然后低头一口亲在了自家老板的嘴唇上。 他亲得很用力,而且毫无章法,舌尖硬闯进去横冲直撞,搅缠得两人都无法呼吸。 我、我都这么喜欢你了! 卫复渊一边喘气,一边锲而不舍地在北泉的唇上吮咬,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才让我走?!你竟然还想让我走?! 北泉想推开卫复渊。 但气极之下,卫少爷的力量大得惊人。 北泉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用胳膊抵住卫复渊的肩膀,艰难地将人推开一些。 对不起 北泉舔了舔自己红肿发麻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儿,显然是被咬破了皮。 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 就是这样,小卫会在我们这里做到月底。 北泉一边拆开满桌的外卖包装,一边对桌边的众人说道: 今天的晚饭我多叫了些菜,就当是小卫的离职宴了。 卫复渊坐在离北泉最远的位置上,扭头不发一语。 而难得出现在餐桌旁的朱陵和田加薪也没有开口附和,朱陵表情冷漠,而加薪小朋友则一脸尴尬,一副很想把自己缩到桌子底下去的样子。 唯有新来的姜南岸同志好似根本读不出饭桌上的暗潮汹涌,一边兴高采烈地帮忙拆外卖,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卫复渊搭话: 哎,你下个月就要走了呀?那不就只剩下四天了吗? 姜南岸毫无自知之明地戳着卫复渊的痛处: 听说你是奉兴大学的学生?那就是我学弟咯?哎呀,现在应该在放暑假吧?其实你可以多干两个月,到开学再走嘛! 话唠姜顿了顿,又一拍脑门: 哦不对,你大三了,很快就要实习了吧?找好公司了吗?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应该早点离职,毕竟正规公司的实习经历更重要嘛,不能在咱们这儿耽误时间 啪! 卫复渊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黑着脸站起来,饭也不吃了,转身就走,腾腾腾径直上了楼。 之后的两天,卫复渊虽然一直呆在三途川广播公司里,但每天与北泉见面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三次。 卫复渊一方面觉得心气难平凭什么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还得倒贴上去;一方面又不可否认地为北泉的伤势感到担忧。 辗转反侧了许久,卫复渊终于还是放不下心,有心想找个借口去探个病吧,但每次晃悠到北泉的房间门前,都跟见鬼了似的不是撞上朱陵就是碰到田加薪。 前者从来不给他一点儿好脸色,后者则总是笑着告诉他北泉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没办法,卫复渊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原地折返,回到他的小阁楼里猫着。 两天下来,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的卫少爷,觉得自己就跟个充气过头的氢气球一样,只要一点儿火星,就要原地爆炸。 7月29日,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终于到了停播一周的《惊悚夜话》复播的日子。 而这一次,除了北泉和卫复渊之外,现场多了个姜南岸。 如无意外,这一次也该是卫复渊最后一回参加《惊悚夜话》的播音了。 在开播之前,北泉好像没事人一样对卫复渊笑了笑,给他布置了个带新人的任务,让姜南岸跟卫复渊一起坐到总控台前,美其名曰熟悉情况。 卫复渊瞪着北泉的笑脸,运了半天的气,没能爆发出来,只能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总控台前,噼里啪啦一通按,打开了北泉那边的设备开关。 第91章 连锁05 废弃游乐园探灵 北泉在播音台前坐定, 将一只符包挂到了麦克风下方。 哇哦! 卫复渊身旁的姜南岸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就是师傅他老人家提到过的朱陵秘境的秘术吗? 闭嘴! 卫少爷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话唠姜的BLABLA,更是烦上加烦, 要开始播音了! 姜南岸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寸头,咧嘴露出一个傻笑,终于暂时闭上了嘴巴。 午夜十二点, 北泉准时按下了播音按钮: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 这里是主播北泉。 扬声器中传出了北泉柔和而磁性的嗓音: 请讲述你的故事, 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北泉对着麦克风柔声说道: 很抱歉上周主播有事没能准时开播,一周不见, 不知道诸位听众有没有想念我们呢? 听到北泉提起上周两个字,卫复渊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在花旗国度过的十天时间,二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关系亲密到让卫少爷产生了他俩已经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错觉,仿佛只差一步,二人就能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但是 卫复渊默默地咬住嘴唇。 心中酸涩难耐。 明明在飞机上他们还睡在同一铺床上,翻个身就能触碰到彼此, 可一回到三途川, 北泉发现来了个新人,就一脚踢开了自己,告诉他可以滚蛋了! 卫复渊心头苦涩,搭在膝盖上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胸中烦闷至极, 真想现在就跳起来,先把姜南岸揍一顿, 然后冲进播音室里,把北泉摁在桌上狠狠搓揉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可偏偏, 他发作不得,只能将一肚子的委屈、憋闷、苦涩、伤心全都咽下去。 而北泉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既然大家都等得着急了,那么我们闲话少叙,先来接通听众热线吧。 北泉笑了笑: 让我们一起期待,今晚能听到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说完这一句话,北泉停下了话头。 播音室内外再无半点声息。 沉默持续了大约两秒钟。 嘟嘟嘟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北泉轻笑一声: 好的,热线电话已经打进来了,让我们来听听他或者她有什么想说的。 语毕,北泉在调音台上轻轻按了一下。 【喂、喂喂喂?】 广播里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她连续叫了好几声,才犹豫着开口: 【请问,能听得到吗?】 北泉用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回答: 你好,听得很清楚。 【呼】 电话那头的女孩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隐约带出了一点哭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哇哦,听起来很年轻哦 姜南岸十分自来熟地凑到卫复渊身边,压低声音笑道: 感觉应该是个漂亮妹子,对吧? 卫复渊厌恶地瞪了姜南岸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推开。 正如姜南岸所言,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确实相当年轻,大约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调子偏高,音色清亮,还带着一点儿东北方言的口音。 这时,北泉发问了: 请问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 【啊】 女孩想了想,回答: 【我叫软软。】 好的,软软。 北泉不在乎对方给出的名字是什么,反正为了不惊动恚鬼,那肯定是个假名。 他这么问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与对方沟通而已。 最近,在你身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呜~】 电话那头传来了软软姑娘的一声哽咽。 【一点都不有趣!】 她断然反驳道: 【真的,不仅不有趣,还很可怕!】 【不,不!应该说,实在太可怕了!】 软软用力吸了一口气,但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半丝平复。 【主播,你能相信吗?我、我们,我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就、就竟然成真了!】 话到了最后,女孩已经激动得哭出了声音。 软软,不要着急。 北泉及时打断了来电者逐渐变得支离破碎的表述: 我们从头开始说起。 他压低声线,用自己那自带安抚效果的温柔嗓音说道: 要不这样,你可以先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遇到那件让你觉得可怕的事情的? 北泉与软软以一问一答的方式,展开了对话。 在北泉的巧妙引导下,旁听的卫复渊和姜南岸逐渐拼凑出了这个案子的完整过程。 按照软软的自称,她是某大型网络直播平台的一个有点儿小名气的女主播,而且她栏目的主打方向与其他大部分的漂亮妹子很不一样。 她是少有的,专攻悬疑、惊悚、恐怖、灵异、猎奇方向的女主播。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8) 【我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线看恐怖片。】 软软说道: 【就是那种,一边播恐怖片,一边将镜头对向自己,让观者看到我的反应】 她形容了一下自己的开播方式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看恐怖片之外,我还会打一打恐怖解谜类的电脑游戏,或者根据观众的点单,玩些钱仙、碟仙、血腥玛丽之类的通灵游戏。】 在软软的描述中,她并不是一个女汉子式的强势御姐。 相反的,她会刻意在镜头前营造出一个胆小怯懦的软妹形象,不管是看电影还是玩游戏,都又菜又怂,动不动就叫得惊天动地,声音大到能让楼上邻居忍不住来敲门那种。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风格,给软软带来了相当庞大而且稳定的观众群。 她的观众有时候并不一定是真正对恐怖片或者惊悚独立游戏感兴趣的人群,但一定有着喜欢看漂亮萌妹花容失色、尖声惊叫,甚至哭得梨花带雨的恶趣味。 软软正是掐准了核心观众群的脉门,使得自己成为了拥有百万粉丝的大主播。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就在最近,软软她终于遇到了一件在她看来,不仅可怕,而且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这样的】 软软抽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所在的平台搞了一个年度有奖活动,邀请各个专栏的知名主播进行联动,合作直播】 软软所属的专栏主编拖了个群聊,将本栏目里所有大主播拉到一起,让他们自己商量应该搞些什么活动。 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联机游戏之类的老套路,唯一一个主播提出,要不然我们来个线下聚会吧,就直播鬼屋探险好了。 这个点子很新颖,得到了不少人的积极响应,其中就包括了软软。 大家互相报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城市,最后组织了一场位于奉兴城的探灵直播,目的地是郊外的一个废弃游乐园。 【当时来了不少人。】 软软说道: 【除了我之外,光是主播就有五个,还有他们带来的朋友什么的,一共】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不行,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总有十来个人吧。】 好的。 北泉顺着她的话问道: 那么,你们在游乐园里碰到了什么事呢? 没想到软软给了一个让旁听的三人都相当惊讶的回答: 【不是在游乐园里】 【是还没进游乐园,就、就】 软软她们选中的废弃游乐园,是十多年前大力发展乡镇旅游业时由村政府牵头的一个旅游项目,然而因为位置偏僻且经营不善,没过两年就理所当然地倒闭了。 后来游乐园所在的地皮一直没有挪作他用,一些没有拆除价值的游玩设施和配套建筑就那么留在原地,经历了整整十年的风吹霜冻、日晒雨淋,已经破败得不用额外布置就能直接去拍恐怖片了。 发起探灵活动的主播,与开发游乐园的村长是亲戚关系,从对方手里拿到了园区的钥匙。 为了增加恐怖惊悚气氛,这些主播们还事先做了不少准备,给这个游乐园编排了一个小学生被甩出云霄飞车,在支架上摔断了头的背景,还特地PS了一张旧报纸,让这个子虚乌有的恐怖故事看起来相当逼真。 然而,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捣鼓开了锈蚀的铁闸门,在上千万粉丝的殷殷期盼中准备进入游乐园时,队伍里出了意外。 【有人忽然尖叫起来,扯住Miuya的胳膊,让她不要进去。】 软软口中的Miuya,是现场除了软软之外,唯二的女主播,她的同伴也是个年轻妹子,不过软软并不认识。 【那个姑娘说她说让我们不要进去,不、不然的话,Miuya她会死的!】 哦? 北泉觉得自己听到了关键线索,适时截住了软软的话头,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那个姑娘是怎么说的?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秒钟。 【她那时候非常激动,一直在尖叫,我离他们挺远的,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 软软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才回答道: 【不过我记得她说,Miuya会摔下去摔得破破烂烂什么的】 【后来,事实证明,她说对了】 软软停了下来,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似乎竭力想要平复情绪,但没能成功,反而令声音更加颤抖了: 【但是,最恐怖的不是她说中了Miuya会死这件事而是、而是】 第92章 连锁06 大家陪你一起死! 软软反复强调, 他们去探险的游乐园倒闭的原因只是经营不善,根本没出过任何意外。 现在在网络上能找到的,所谓的奉兴鬼乐园的所有传言, 无一例外,全都是这群大主播为了直播效果而提前请水军做的铺垫罢了。 当他们把废弃游乐园探灵的提案交给栏目编辑的时候,平台表示这个点子不错, 他们可以支持, 甚至还给此次直播配备了摄影师和几个专业托儿, 提前进驻游乐园,在某些地方布置好必要的光影效果。 当然, 噱头确实重要,但为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平台要求必须不能出现可能误导观众的真鬼。 主播们为此提前商量好了剧情, 要把直播做成《走近科学》的效果,前期一惊一乍,最后再来个解密,证明让大家备受惊吓的声音或是光影都有合理的解释, 一切灵异现象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因此, 当Miuya的朋友突然开始惊恐的尖叫,抓住Miuya的手说她如果进了游乐园就会死的时候,所有人都根本不把女孩儿的话当成一回事。 即便事先没有说好,但包括Miuya本人在内,每个人都觉得, 这就是妹子为了搏镜头给自己临时加的戏而已。 【我当时觉得她好狡猾,明明只是个蹭流量的, 还那么能蹦跶。】 电话那头,软软说道: 【我觉得不能让她一个人抢镜所以, 我就搂住Miuya的肩膀,对她说】 软软终于哭出了声: 【〖不用怕,有我们在呢,如果要死,大家陪你一起死!〗】 卧槽! 隔了一扇玻璃旁听的姜南岸低叫出声: 这妹子是脑缺吗?这种乱七八糟的话都随便敢说出口,是不要命了吗? 类似的话,不少人在平时其实没少说,无论是说者还是听者,都不会意识到这究竟有什么不对。 但在姜南岸他们这些长期受佛法熏陶的术者看来,这样的承诺,相当于一场口业,万一搞不好一语成谶,那可就太造孽了。 卫复渊不清楚这些门道,不过他跟了北泉有段时日,多少也对六合之外的不可言说之事有了敬畏之心。 他侧头看了小姜同志一眼,没再出声让对方闭嘴。 而北泉显然也跟姜南岸有同感。 他微微蹙了蹙眉,同时意识到问题可能会更加严重,于是沉声问道: 那么,其他人的反应如何? 【当时起哄的人很多】 女孩儿哽咽着回答: 【好些人、好些人都附和我说会陪Miuya一起死】 她犹豫了一下: 【但那会儿场面闹哄哄的,还是大晚上,大部分人我又不太熟,究竟谁说过谁没说过,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原来如此。 北泉点了点头: 那么,之后真的出事了吗? 【是的,的确出事了。】 似是已经说出了最令她感到后怕的一段记忆,软软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平静了一些。 姑娘告诉北泉,在Miuya坚持不听劝告之后,她的女伴拒绝进入游乐园,自己打车先走了。 而他们一行人就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进行废弃游乐园探灵。 平台给他们的直播计划是从晚上七点一直到半夜一点半。 因为他们都是悬疑惊悚板块的主播,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夜深人静来营造恐怖气氛,而他们的观众们也大多是夜猫子。 所以主播们计划前半段在游乐园里到处溜达,制造气氛和堆砌悬念,而作为解谜的重头戏,则被安排在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段。 只可惜这个废弃游乐园本就不大,没被拆走的设施更是屈指可数,那么即便他们再能侃,绕一圈最多一小时时间,为了拖到下半夜,也为了节目效果,于是他们决定在游乐园里露营。 众人咋咋呼呼地在游乐园的商店街广场搭好帐篷,然后聚在一起,准备玩一场碟仙,说是要将那个被甩出云霄飞车的少年的灵魂召唤出来。 【我们来的人很多,全部入镜不太现实,所以摄影师给我们提示,说让我们几个主播来玩。】 软软说道: 【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Miuya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北泉:没有人注意到她去哪里了吗? 【起码我没有注意到。】 软软回答: 【有人开玩笑地提议说,要不就去找找看吧,毕竟我们可是说好了要同生共死的呢,大家都笑着起哄说有道理。】 【于是所有人决定一起去找Miuya当然,我也去了。】 北泉:那么你们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 似乎又说到了让她感到心有余悸的回忆,软软的声音又开始微微颤抖: 【我们在广场旁边的摩天轮发现了她】 根据女孩的描绘,游乐园的摩天轮尺寸并不大,而且包厢早就全都拆走了,只剩下一个三层楼高的圆形金属框架立在基座上。 而他们正在找的Miuya,就站在这个框架的最高处。 然后,Miuya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啊,我想起来了! 姜南岸又一次低声叫了起来。 这个新闻,我好像看过推送! 姜南岸这个手机从不离身的网瘾青年记得很清楚,大半年前,女主播坠亡这个词条还上过微博热搜。 新闻上说,某平台的人气女主播在直播时从高处坠落而死,警方调查过后排除他杀,只当成单纯的意外结案。 虽然平台在女主播跳下时就立刻掐断了直播,事后也没再放出当晚的录像,但仍有录屏剪节被观众放到了网上,看过的人都断言,那根本不是失足人分明是自己跳下来的! 换而言之,Miuya是自杀的。 【可是,Miuya她根本没有理由自杀啊!】 在软软的描述中,Miuya不能算是个漂亮的妹子,却是恐怖游戏女UP主里少见的技术流,加之英语和日语都很溜,不需要汉化版就能第一时间体验新游戏,所以在平台的人气比她这种靠颜值和软萌上位的女主播还要高出一线。 以Miuya现在的频道一姐地位,不说赚得盆满盈钵吧,单靠平台工资和打赏就足够她过得相当富足了。 而且在软软看来,那天晚上,从碰面开始,一直到失踪之前,镜头里的Miuya能说能闹,一惊一乍活泼得很,根本看不出半分情绪低落的样子。 可正是这样一个貌似活泼开朗的年轻姑娘,竟然在得到了好友警告的四个小时之后,如对方所预言的那般,从摩天轮上跳了下去,把自己摔了个破破烂烂。 【如果只是Miuya一个人死了的话,我还不至于这么害怕】 软软吸了一口气: 【但后来,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那天参加过游乐园探灵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自杀了。】 北泉:还有其他人? 毕竟虽说Miuya看起来混得不错,但谁没有个内心脆弱的时候呢? 比如双向抑郁的患者,就可能兴奋和低落无缝切换,兴奋期看着精神抖擞,到了低落时,搞不好就毫无预兆地突然寻死了。 如果只有Miuya一个人,这件事只能算是一个有点儿社会讨论度的不幸悲剧而已。 但若是悲剧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那么很显然,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是的,确实还有其他人不止一个】 Miuya死后,不仅是他们这些当天参加了游乐园探灵活动的主播,连他们所在的直播平台也受到了不小的舆论压力。 平台要平息风波,还要应付媒体和警方,只能大刀阔斧对频道进行整改。 软软他们这些粉丝百万的大主播自然首当其冲,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有两个主播干脆就此转行,再也不吃这碗饭了。 而剩下没走的三人,连同软软在内,也不复往昔风光,连直播时长也缩短了许多。 但几个月过后,退圈改行的一个主播的微博主页却突然贴出了讣告,死因是割腕自杀。 再然后,另一个男主播和他当时一起参加探灵的女朋友一起,双双在老家的房梁上吊自杀。 软软与死掉的这两名男主播关系不错,从前正当红时,他们也经常在直播时串门,互相提携人气。 后来二人一个退圈一个沉寂下来,软软依然跟他们保持着联系,隔三差五发个私聊,互相问候一下近况什么的。 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在Miuya出事当天,这两人是最早站出来附和她那句同生共死的现在二人先后自杀身亡,自然是让女孩儿感到万分恐惧。 【一定是Miuya来找我们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软软颤抖的哭腔: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肯定、肯定是Miuya来了!】 【因为我们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死】 北泉:软软 他想打断女孩几近崩溃的哭诉,抓紧时间问出更多的线索。 但软软却像根本听不到北泉的声音一般,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所以所以现在谁都跑不了一个也跑不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69) 【Miuya她她要来带走我们了!】 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挂断了。 第93章 连锁07 再见 《惊悚夜话》结束以后, 北泉走出播音室,对卫复渊和姜南岸说道: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他转向姜南岸: 明天早上朱陵应该就能将情报搜集好, 我们再研究。 然后他又转向卫复渊: 小卫你 北泉难得的卡壳了一下,对了,你明天要准备搬家吧?房子找好了吗? 卫复渊: 他心里憋着火, 原本不想搭理北泉, 但一想到还有一天时间自己就该离职了, 又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难过。 莫名地,卫少爷鼻子有些发酸。 嗯。 卫复渊很轻的点了点头。 这辞退来得实在太突然, 卫复渊只能在同城网上找了个随时可以拎包入住的公寓式宾馆先凑合着。 好在北泉给他开的工资本来就不低,又多给了三个月的薪水作为离职补偿,卫少爷掰着指头算了算, 足够他在宾馆里苟上一段时间,重新再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了。 只是哪里还能再找到像三途川这样的地方呢? 卫复渊眼眶发热,连忙侧开视线,不敢用正眼去看北泉。 虽然三途川的活儿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非常危险, 而且还十分吓人。 然而三观破着碎着, 卫复渊却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份工作中感受到了与别不同的乐趣。 人心叵测、善恶难辨、欲壑难平。 隐藏在热线电话后的一个个故事,让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得以窥视到另一个象牙塔中绝对无法碰触的世界。 在追捕恚鬼的过程中,他见识过人心的各种黑暗面,同时也在细枝末节里发现了人性的闪光点。 不知从何时起, 对于这份工作,卫复渊已不再感到怀疑、抵触和不知所措。 他甚至还渐渐摸到了一些使用功德之力的门道 不止是这样。 卫复渊暗暗咬紧牙关。 他承认, 自己舍不得北泉。 自己还想留在北泉身边,还想和以前一样, 陪他调查案子,帮他分担危险,哪怕只是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任凭北泉拍出来扔过去的,卫复渊也心甘情愿 而且,北泉他伤还没好利索呢。 卫复渊张了张嘴。 他想说,北泉你现在身上还有伤,要不然,就算我做白工,陪你解决这个案子吧。 可话到了嘴边,又似梗在嗓子眼里,根本说不出来。 而北泉已经伸手,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那就早点睡吧,明天你还有得忙呢。 说完之后,北泉笑了笑,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卫复渊盯着北泉的背影,牙根咬得咯吱作响。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卫复渊匆匆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小阁楼,咣当一下倒在了对他而言有些太过狭窄的单人床上,好似一只斗败的公鸡,既沮丧,又颓唐。 现在已是7月30日凌晨一点了,但卫复渊没有半分睡意。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双目盯着头顶倾斜的天花板,望着一块新月形的霉斑发呆。 卫复渊不晓得自己到底看了多久。 不知从何时起,那块月牙状的污渍开始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模糊、重影。 卫复渊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终于,他阖上了双眼。 叩、叩叩。 房门传来了几下很轻的叩击声。 卫复渊毫无所觉,依然躺在床上,呼呼睡得像头小猪。 卡啦。 门开了,一颗小脑袋伸进来,朝单人床的方向看了看。 晕了晕了,睡得很死呢。 田加薪一边掐灭快要烧到头的迷香,一边回头对另一个人说道。 门被彻底推开,朱陵和田加薪一起走进阁楼,来到卫复渊床边。 唉,说实在的,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四头身的加薪小朋友抱言寓着胳膊,淡淡的眉毛拧起,叹了一口气: 我看他跟北泉合作得挺好的嘛,其实 不行,他只是个普通人。 朱陵断然决然打断了田加薪未说完的话。 你知道我们的原则,对吧? 田加薪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他从一只小篮子里拿出另外一支塔香,掐了个小火苗,将香点燃,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香味很快充斥了整间阁楼。 卫复渊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朱陵的手掌,上面用红色的墨水画了一个漩涡 7月30日,清晨六点。 太阳刚刚升起,卫复渊就醒了。 房间里依然弥散着那股有些刺鼻的腥香味,但卫复渊似毫无所觉一般,木然地刷牙、洗脸、穿衣。 换好出门的装备之后,他将换下来的睡衣随手丢到角落里,然后拖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 卫复渊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他穿过客厅,来到三途川的正门前,径直开了门,带着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晨光微熹的胡同中。 北泉倚在门边,目送卫复渊离开。 他没有让卫复渊发现自己。 这不是北泉第一次面对搭档离开的一幕,但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让他 北泉的脑海中闪过了难过这个词。 他用力按了按心口的位置,又勾起唇角,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好吧,起码我是笑着送他走的。 北泉对自己说道。 再见。 随后,他朝那个早已看不见的背影轻轻地挥了挥手。 7月30日,早上十点。 北泉和姜南岸在书房里翻阅朱陵交给他们的资料。 这是姜南岸第一次参与调查,兴奋得活像只准备出门散步的阿拉斯加,如果真长了根尾巴,怕是能直接摇出虚影来。 让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哈! 话唠姜搓了搓手,抢先翻开了桌上的资料。 朱陵不愧是不需要睡眠的器灵,效率非常之高,只花了一晚的时间,就将资料全部收集完毕。 因为网上现存的废弃游乐园探灵只有一些录屏片段,而且当晚参加直播的人,除了四男两女六个知名主播之外,其他人都是临时找的外援,没有提前报备,平台也没有留下他们的资料,即便神通广大如朱陵,也只能尽量搜集线索了。 我仔细数过了,当天进了游乐园的应该有十二个人,资料都在这里了。 朱陵靠在书柜前,指了指姜南岸抓在手里的那一大叠A4纸: 但Miuya的那个朋友提前走了,没有被镜头录进去,我暂时还没查出她的身份。 唉,真可惜。不然那女孩应该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吧? 姜南岸一边翻资料一边絮絮叨叨: 毕竟我真是相当好奇她是怎么知道她朋友会死的呢?而且,她还能提前预知到她的死法,这也太神了吧! 北泉阅读的速度飞快,就算身边有个话唠不断制造噪音,也丝毫不影响他一心二用。 在游乐园里的跳摩天轮自杀的女主播Miuya,在平台上的网名叫Miuya女巫,真名汪佳琳,今年二十七岁,在读大专时就开始做游戏UP主,专攻惊悚、恐怖、悬疑或解谜类游戏,一点一点在同好中打出了人气,直到出事前,已是圈中公认的一姐。 她死亡的日期是去年的9月12日,距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 在汪佳琳自杀之后,平台为了平息粉丝如同洪水般铺天盖地的舆论轰炸,将她上百万关注的账号上了锁。连同她的微博一起,都已是不可查看的状态了。 至于昨晚给《惊悚夜话》来电的软软,网名叫不怕鬼的软软,真名叫罗嫣嫣,今年十九岁,老家在东北,中专毕业后独自留在奉兴城,当了个女主播。 姑娘长得漂亮,人也会来事儿,剑走偏锋掐准了观众的脉门,两年时间迅速飚红,曾经是频道里排的上号的人气扛把子。 可是汪佳林死后,她的人气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姑娘似乎也心灰意冷,不再费心经营,直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开得很不规律。 北泉从罗嫣嫣的资料中抽出了一页。 看这里。 他用笔圈出了一个时间: 你们看,罗嫣嫣最近一次直播是24号的晚上九点半到十二点 北泉还没说完,姜南岸迅速插嘴: 她已经五天没开直播了! 北泉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罗嫣嫣的手机打不通,租住的公寓也没有人。 朱陵在旁说道: 我已经在想办法联系罗嫣嫣的家人,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下落了。 北泉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继续将剩下的资料看完。 第二桩自杀案发生在去年的12月14日,死者名叫莫凡,曾经也是个主播。不过他已在半年前与直播平台解约,找了份普通小白领的工作。 莫凡的死因是割腕自杀,死时独自一人在家,因此警方判断死因没有可疑。 第三桩案子发生在今年的3月22日,是男主播李思和他的女朋友古灵灵。 二人一起回了男方在J省的老家,到家后第三天就在仓库的屋梁上吊自杀了。 至此,当日参与探灵直播的十二人,已经死了四个。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前面已经所过了,催眠对小卫同志没效果哒! 第94章 连锁08 事情很不对劲 你觉得, 这个案子应该从哪里入手调查呢? 放下资料,北泉笑着询问新搭档的意见。 姜南岸一脸懵逼。 不过他没有认输,而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觉得, 最大的可能性,是那座废弃游乐园有问题。 姜南岸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结论。 哦? 北泉笑着问道:为什么呢? 来了! 传说中的对新人的考验! 姜南岸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从目前的资料看来, 进入游乐园的这些人, 身家背景都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小姜同志点了点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资料。 所以, 如果这几桩连环自杀真的有什么联系的话,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游乐园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说起来, 大约半年前,我跟师傅出门时,还遇到过一件类似的事呢! 哦? 北泉并不在乎姜南岸岔开话题, 反而饶有兴致地问: 是什么事? 于是姜南岸开始叨叨了起来。 小姜同志是少林寺收养的孤儿。 因为从小在寺院里长大,而且体质本就相当特殊,所以姜南岸很早就给自己做了职业规划待到十八岁就削发为僧,从此皈依佛门, 常伴青灯。 然而姜南岸人虽话痨了点, 却很聪明也很会念书。 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好到高三模拟考考出了个年级第三。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呢? 师傅掐指一算:徒儿你尘缘未了,好好念大学去吧。 一晃四年过去,姜南岸大学毕业, 因为感情上受了点挫折,就没去考研, 而是回了少林寺,跟师傅继续修行。 而他告诉北泉的, 是自己在半年前的经历。 那次他师傅带着他到一条村子里做水陆道场。 斋会时,老和尚听村人聊天,说起村中有户姓荆的人家,最近接连出了发生不少怪事。 荆家先是家里养了好多年的黄狗无缘无故发了疯。狗发了疯也不咬人,只闷头撞墙,直到把自己在围墙上撞了个头破血流,气绝而亡为止。 黄狗死后,刚过门不久的儿媳妇就得了失心疯,每天好似梦游一般在院子里不停转悠,谁叫也不好使。人送进医院住上三五天就好似没事人一样,然而一回家没两个星期就又会犯病。 不得已,荆家只能把儿媳妇送回了娘家。 提起这茬儿,村人众说纷纭。 有说荆家祖坟风水不好的,有说小两口八字犯冲的,还有说是得罪了黄大仙才会遭了戏弄的。 倒是老和尚听完之后,沉吟半晌,当即请人带路,直接去了荆家,请家主掘开院子西北角鬼门的围墙,果然在墙根处挖到了一只做工粗糙的布偶。 小布偶脸上没有眼睛,额头正中扎了颗红色的图钉。 哎呦,鲁班术吗? 听到这里,北泉已经猜到了: 荆家怕是得罪了个泥瓦匠吧。 没错,就是这样。 姜南岸连连点头: 荆家起新房时,跟施工队的价钱没谈拢,刚好工头懂一些门道,心气不顺,就在他们家的院子墙根处埋了个魇偶,想让这家人吃点教训。 这么说 北泉闻言,眯了眯眼,你怀疑,那座废弃游乐园,也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姜南岸点头如捣蒜: 毕竟那些小主播的连环自杀实在太不正常了,所以我很怀疑,他们可能是在游乐园里冲撞了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就算游乐园以前没有出过事,也保不准在废弃的十年里,会不会有人在那里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0) 姜南岸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比如杀个人灭个口,再来个毁尸灭迹什么的。 北泉点点头。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怀疑方向。 他笑了笑,低头看看手表。 早上十一点二十分。 现在时间还早,干脆我们就去那座废弃游乐园看看吧。 北泉果断下了决定。 同一时间,卫复渊拖着行李,来到他预约好的公寓酒店,办好手续,拿了门卡,进了房间,待到关上门之后,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赫然醒过神来。 奇怪了 卫复渊转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大箱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事。 哦对了。 卫复渊终于记了起来。 他被原本打工的仓库给炒了鱿鱼,没地方可住,只能打包细软,临时搬到这里 不会吧! 卫复渊翛然睁圆了眼。 他记得,就在十分钟前,自己在前台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前台的姑娘告诉他,房费和押金,已经交了三个月!? 不会吧!? 卫复渊简直要疯了,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查看信用卡的扣费账单。 这家酒店公寓的价钱可半点不便宜,要真在这里住上三个月,他好不容易存下的生活费怕是得全掏出来! 可手机短信里并没有新的银行扣款提示。 他又不死心地打开网银查了查,发现存款确实没少。 难道是我听错了? 卫复渊拿起房间里的电话,拨号到前台,又确认了一次。 【是的,卫先生。】 前台的姑娘显然还记得他,回话的态度十分热情,【您三个月的房租和押金已经全额付清了。】 卫复渊:??? 他满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 这见鬼了吧 卫少爷一屁股坐到了套间的小沙发上,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不对事情真的很不对。 他开始努力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 卫复渊分明记得很清楚,自己前些日子因为出柜的事跟爸妈闹翻了,被父母断了粮,不得已只能决定去做兼职。 然后他找了个看仓库的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那份活儿上班时间灵活,待遇还特别好,就是得经常熬夜。 只是他才刚刚转正,老板就要开了他,好在开之前还额外补了三个月的遣散费,才让他不至于连公寓酒店的房租都付不起 还是不对劲。 卫复渊对自己说。 他确实因为离职得太突然,来不及租房子,才不得不找了这种相当不便宜的地方临时住一住。 但他又不是个脑缺,怎么可能一住三个月呢!? 而且现在他银行卡里的钱分文不少,酒店也不可能看他帅就做慈善,三个月的租金又是谁替他出的? 不,比起这个,还有更奇怪的地方 卫复渊深深地蹙起眉。 虽然他记得自己在这三个多月来的打工经历。 包括自己在哪间仓库打工,工作内容是什么,老板和同事又是何长相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可再往深里思量,卫复渊赫然发现,他根本想不起多少兼职的细节。 他是管的仓库没错,可仓库的登记表格是什么式样的?每天点货几次?货架有多少排?每个货架上的编号是什么式样的?卫复渊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想不起来了。 非要形容的话,关于这就好像自己刚刚看了一本书,书中描写主人公是个兼职做仓管的,打工十分辛苦,日夜颠倒,差点儿还为此耽误了期末考。 但因为作者并没有在故事里累赘的面面俱到,所以读者合上书以后,只知道主角干了些什么,却无法清楚描述出过分琐碎的细节。 卧槽 卫复渊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简直怀疑是不是早起磕错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一段很长很重要的记忆,而现在他脑子里的三个多月,是什么人平白给他捏造出来的? 虽然这种感觉非常不合理,简直荒谬得不可理喻,但卫复渊偏偏就觉得,这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我总不可能是被外星人绑架,或者是被黑衣人的笔给照了吧? 两颞开始一跳一跳的隐隐生疼,卫复渊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在乱麻似的思绪中捋出那么一丝半点的线索来。 可越是想得认真,痛感就越是分明。 到了后来,卫复渊简直觉得像有两把电钻在他的太阳穴打孔似的,难受得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敲开自己的脑袋。 !! 卫复渊勉强撑起身体,再艰难地挪到床边,直接面朝下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他不再去琢磨那些令他困惑的记忆,尽量让自己思绪放空。 躺尸了好一阵,头疼欲裂的感觉才渐渐缓解下来。 卫复渊侧过身,摸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决定给自己点份午餐,不管三七二十一,吃饱了睡一觉再说。 他解锁屏幕,开始找美外卖。 但当他随手划拉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 卫复渊看到,屏幕的角落里,多了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APP图标。 图标很简单,一个黑色的正方形,中间一个小红点,下面显示的名字,是一串乱码。 卫复渊完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下过这么一个玩意儿。 他试着用手指戳了戳,没有开屏广告,没有条款弹窗,没有应用说明,直接跳出了一个登陆界面。 卫复渊:?? 他往右一划,退出了这个古怪而陌生的APP。 本着不明来历的应用二话不说直接删掉的原则,卫复渊长按出了菜单。 然而,就在他准备按下卸载的时候,卫复渊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了自己和某个人的对话 【这是什么?】 【阴曹直播间。】 作者有话要说:小卫那三个月房费怎么回事大家都猜到了XD 第95章 连锁09 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7月30日, 晚上九点。 黑色的捷达行驶在从郊区回市区的路上。 因为姜南岸提出那间废弃游乐园很可能是一系列问题的所在,所以二人直接去了那座游乐园一趟。 确实,就如软软, 也就是罗嫣嫣在热线电话里告诉他们的那样,游乐园并不大,里面稍值些钱的东西已经拆了个七八成, 剩下的建筑物和设施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十分破败。 北泉和姜南岸花了半天时间, 将整个游乐园过了一遍筛子, 却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没有幽魂怨鬼盘踞其中,也没有被施过恶咒的痕迹, 北泉还把管狐素影放出来跑了一圈,也没能在里面找到恚鬼残留的一星半点的踪迹。 北泉和姜南岸甚至没有在摩天轮附近找到坠亡的Miuya,也就是汪佳琳的魂魄。 毕竟这座废弃游乐园现在看起来, 整个就是一块浇了水泥的空地,除了从裂缝里钻出来的杂草之外,连不及人高的小树都没长两棵。 在这样的地方,哪怕是怨气深重的冤魂厉鬼, 在这种无遮无挡的地方被晒上大半年, 怎么都该灰飞烟灭了,找不到Miuya的魂魄,北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管从前情况究竟如何,最起码,现在, 这里只是一块毫无特殊之处的荒地而已。 回程时,姜南岸明显有些沮丧。 原本他对自己的推理相当自信, 觉得这回一定能在北泉面前好好表现,一举来个开门红的。 可姜南岸差点儿把废弃游乐园的地皮全部翻过来, 也没能找到证明自己推论的证据。 唉! 回程路上,姜南岸表情蔫蔫的。 北泉啊,既然游乐园没问题,那接下来我们应该从哪里着手调查呀? 北泉扭头,看了小姜同志一眼。 对这个案子,就目前的线索而言,北泉其实也没什么把握。 不过既然地方没问题,那就从涉事人员入手,总是没错的。 不知朱陵找到罗嫣嫣了没有。 北泉顿了顿,用手指在窗玻璃上轻轻地点了点,另外,我有个提议 他对姜南岸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干脆我们先去见见莫凡吧。 北泉口中的莫凡,是继Miuya之后自杀的第二名主播。 莫凡自杀的时间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至今已有整整半年有余了。 北泉之所以建议从此人入手,是因为在已经自杀的四人里,只有这位的死亡地点在奉兴城中,而且还刚好是在阴气和秽气相对较重的浴室,是以魂魄能留存下来的机会相对略高一些。 朱陵搜集到的资料显示,莫凡与直播平台解约以后,在一家私企里找了一份很普通的电商销售岗位,入职后做得挺不错的,存款和收入也足够他在奉兴城继续生活下去。 然而,就在去年12月14日,莫凡却突然自杀了。 莫凡当时与公司里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合租一间公寓,而他自杀时,同事恰好到外地出差,所以直到莫凡死后三天,出差回来的同事才在浴室发现了他的尸体。 好在当时奉兴城气温较低,尸体腐败得并不厉害,才没让可怜的无辜同事当场吓出个心梗来。 不过出了命案的房子当然是没人愿意继续住的,那套小公寓便一直丢空在那里,至今没有新租客。 北泉记得地址,也不需要钥匙。 他指挥姜南岸将车直接开到了公寓楼下,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门禁,直接上了五楼。 503室空置了半年,防盗门上落了一层薄灰。 北泉握住门把手,往下一压。 咔擦。 门应声而开。 北泉朝自己的新搭档抬了抬下巴,姜南岸立刻会意,两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屋。 姜南岸伸手摸到电灯开关,按下,灯没有亮显然是屋子闲置太久,干脆拉上了电闸。 于是他掏出手机,打开背光电筒功能。 二人很快找到了莫凡自杀的浴室。 浴室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里面曾经死过人的样子。 不过北泉和姜南岸都开了天眼,立刻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团淡灰色的人影。 那团影子的能量已经非常弱了,弱到勉强只能维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却已经看不出五官了。 这么一只小鬼,北泉甚至根本不需要画符,只要掐个手诀就能将它打散。 不过即便看不清五官,北泉和姜南岸也知道,这只窝在浴室里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鬼魂,只可能是割腕自杀的前主播莫凡。 唉,好可怜。 一旁的姜南岸感叹道: 就剩这一魂一魄了,还要留在阳间不肯入轮回,怕是有心愿未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又或者是,有冤屈未伸吧? 说着,姜南岸看向北泉: 话说,北泉你应该会扶乩一类的术法吧? 姜南岸从小练的都是少林寺的外家功夫,对符箓咒文一类的术法几乎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 他从自家师傅那儿听说北泉是朱陵秘境的高徒,法术十分了得,在好奇和憧憬之余,一直很期待亲眼看看北泉露上一手。 现在他们面前就蹲着一只小鬼,姜南岸觉得这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北泉朝姜南岸笑了笑。 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朝着对方的后脑拍了过去。 按照北泉的预想,小姜同志应该直接被他拍出个生魂离体,然后他只需要把姜南岸丢过去,与莫凡的残魂共感,亲眼看看对方临死前的经历就行了。 然而 嘶!!! 北泉抱住自己的手,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觉得自己好像拍在了一块钢筋上。 而姜南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回给了北泉一个迷茫的眼神: 你在干嘛? 北泉还在倒抽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掌已经通红一片,还完全肿了起来。 你真是,好硬 北泉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现在的感想。 不好意思啊。 姜南岸哈哈干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因为我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刚才你突然打了我一下,我无意识就 北泉抬了抬手,双眼含泪,示意姜南岸不要再说了。 这一刻,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念卫复渊。 算了。 北泉揉着红肿的手掌,轻声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莫凡那缕猫在角落的残魂: 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北泉和姜南岸回到三途川广播公司。 两人带着莫凡的魂魄直奔书房,朱陵和田加薪听到动静,也跑过来围观。 北泉在书房正北方摆上供桌,放上烛台和香炉,又摆出一只浅盘,里面装了厚度约半厘米的雪白细沙。 他深知现在自己身上还带着暗伤,实在不敢再随便作死。 所以这一次,北泉打算用最传统的扶乩方法,民间俗称问米,而在术法中则称之为字乩。 考虑到莫凡只剩一魂一魄,北泉还在满身罡气的姜南岸胸前塞了一封裹着白礞石和坟头土的符纸包,让他遮一遮身上的阳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1) 随后,北泉将在装了莫凡残魂的念珠上绑了一根红线,线的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拇指上,再将念珠搁到供桌上,点燃线香,手掐法诀,喃喃念起了咒。 咒语念完,他绑在拇指上的红线轻轻地颤了颤。 看到线动了,北泉知道术法成了。于是用绑着红线的手拿起一根筷子,松松地扣在掌心,垂直于沙盘上方。 莫凡? 北泉问道。 筷子自己动了起来,在沙面画了一个完整的圈。 看到沙盘上的答案,北泉柔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莫凡,你是怎么死的? 因为莫凡的魂魄已虚弱得随时可能消散,北泉深知不能多折腾,因此只打算问他三个问题。 筷子缓缓地动了起来,在沙盘上描出了断断续续的笔画,连起来一看,是两个歪歪扭扭,笔迹幼稚得像小学生的汉字: 【自杀】。 北泉挑了挑眉。 这回答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了。 原本北泉也认为,那几人没有自杀的理由,更不应该像得了传染病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寻死。 但现在,他亲口从莫凡的残魂那里得到了一个答案,说自己确实是自杀的。 北泉用没有握筷子的那只手抹平沙盘,又接着问道: 那么,你是自己想死的? 这一次,筷子在沙盘上徘徊了数息,才写下一个字: 【是】。 确定了莫凡确实是死于自杀,而且无人逼迫之后,北泉再次抹掉沙盘上的字。 他想了想,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这一次,筷子在沙面上梭巡了更长的时间,才好似电池快要耗尽的玩偶一般,颤巍巍的写下了第一划: 【乛】。 又颤了颤,筷子继续移动。 【)】。 然后,啪嗒一声,筷子倒了下来。 莫凡本就无比虚弱的魂魄能量终于耗尽,再也坚持不住了。 第96章 连锁10 怎么还不放弃? 姜南岸、朱陵和田加薪一起凑过去看沙盘上的字迹。 )在乛的下面, 田加薪蹙眉辨认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个了啊。 姜南岸也有同感: 他该不会是想说了结、了断之类的话吧?活着太辛苦了,所以死了算了? 朱陵瞥了嘴上没把门的话唠姜一眼, 表情甚不赞同,不过也没想出更好的解释。 把它交给龙泉观吧。 北泉捻起供桌上的紫檀木念珠,递给朱陵, 请她帮忙送到道观里好好供养。 朱陵点了点头, 收下念珠, 然后对北泉说道: 我找到罗嫣嫣的下落了。 哦? 一旁的姜南岸立刻又精神了起来: 在哪里?她在哪里? 朱陵回答: 她回了J省的老家。 北泉看过罗嫣嫣的资料,知道那姑娘老家在东北J省的一个小县城里, 亲生父亲在她小学时就因病过世,母亲随后改嫁,和再婚丈夫又生育了一子一女。 罗嫣嫣跟继父和弟妹处得不差, 但毕竟隔了一层关系,实在算不得十分亲近。 所以姑娘在专科毕业以后没选择回家,而是独自留在了奉兴城,当了个女主播。 哦?这就很有意思了 北泉摸了摸下巴: 莫非罗嫣嫣是碰到了什么事, 才会吓得躲回了很少回去的继父家吗? 他转头对自家新搭档说道: 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到J省一趟, 见见罗嫣嫣本人了。 姜南岸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罗嫣嫣的老家距离奉兴城并不近,必须先坐三个多小时的飞机飞到省会C市,再从C市换乘七个小时的长途巴士才能抵达。 整一趟下来,铁定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一来一回,两天没跑了。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朱陵很快给二人订好了明天早上九点飞C市的机票,然后催促他们收拾好行李后赶紧休息。 姜南岸不住三途川, 他在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步行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北泉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有立刻开始收拾明天出门要带走的行李,而是径直走到窗前,唰一下拉开了窗帘。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 啧! 北泉咂了一下舌,拿起靠在门边的黑伞,悄悄地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卫复渊觉得自己已在老城区的胡同里转了第一百八十圈了。 他是来找北泉的。 虽然卫复渊不知北泉他们在自己身上使了什么手段,让他竟然好似被洗脑了一样,完全忘记了北泉,还有他在三途川里经历过的种种。 就像他同样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阴曹直播间时,记忆就像决堤的洪流,猝然间全都回来了一般。 但不管如何,卫复渊执着地认为,既然自己已经想起来了,那就是天意如此。 他承认自己放不下北泉。 只是一天未见,卫复渊就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入住酒店后的半日时间里,他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不管在干什么,卫复渊都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随手撩拨他,又狠心丢弃他的人。 在翻看手机时,卫复渊才发现,在三途川工作了三个半月,他甚至连北泉的一张照片也没有。 这让他连睹照思人,想以此缓解相思之苦都不行。 卫复渊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毫无办法。 他觉得自己就像只被主人弃养的大型犬,伤心、难过、不甘、思念,偏偏唯独没有怨恨。 卫复渊想再见北泉一面,想得连心脏都要紧揪着生疼。 既然想了,那就去见! 终于,卫复渊从床上一骨碌跳了起来,换衣服出门。 开玩笑,卫少爷长到二十一岁,连在自己爸妈面前都不认怂,面对喜欢的人,就更不肯轻易服输了! 而且他不相信北泉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 既然双方都有意思,那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虽然卫复渊的决心十分坚定,但很快就遭遇到了重大挫折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三途川了。 北泉他们在三途川布了迷魂阵的事,卫复渊是知道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都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三个多月了,同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几百次,卫复渊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可偏偏就是这一次,他从晚上九点绕到午夜十二点半,在熟悉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愣是没能找到通往三途川的那条小胡同。 这可太忒么邪门了! 当卫复渊第六次经过街角的保安亭时,坐在亭子里的看车大叔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嘿,小伙子,你都在这附近绕了几个小时了,到底想去哪儿? 卫复渊身高腿长、长相帅气,若说是个当贼的,看起来未免太过显眼,所以大叔一点儿没往他要图谋不轨的方向去想,只是看这小子脚步匆匆、神色着急的模样,生怕他是有什么急事给耽误了,才好心问一句罢了。 卫复渊停下了脚步,折返回来,大叔,打听一下。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朝前方一指,客气地问道: 仁淮巷,是在那个方向吗? 对哩。 大叔点点头: 走过街口,往右拐就能看到一间洗衣店和一间沙县小吃,俩中间夹着的内条小巷子就是仁淮巷了。 说着,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们这边手机信号不好,那巷子又偏得很,前段时间路政施工,路牌拆了还没装回去,你找不到是正常的。 大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你早些问我不就好了,白走了这几个小时的冤枉路呦! 卫复渊牵动唇角,勉强笑了笑。 他知道大叔说得没错。 在之前的三个多月里,他每一次都是从那间洗衣店和沙县小吃店夹着的路口钻进去的。 但刚才,卫复渊已经走了很多遍,不是找不着洗衣店,就是没瞧见沙县小吃,而那狭窄的小巷入口,则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在那附近绕来绕去,快要连脚下的地砖都踩裂了,每每一回神,就会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绕回了下出租车的地方,活像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一般。 这一定是北泉干的好事! 卫复渊咬牙切齿地想。 为了不让他找回去,可真够煞费苦心的啊! 卫少爷很生气,在心里脑补了一百八十种再见到北泉之后,一定要把那混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限制级画面。 他向好心的保安大叔道了谢,再一次往记忆中三途川的方向走去。 笨蛋。 北泉撑起黑伞,跟在卫复渊身后,看那大傻子第八次径直在他自己布置的咒符前走过,对左手边的小巷入口视若无睹。 怎么还不放弃?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了。 北泉不知卫复渊什么时候来的,又已经找了多久,但他已经跟了两个小时了,而且看样子,这傻子还要接着走下去。 北泉转了转头顶的黑伞,心中憋闷,隐约有种难言的烦躁。 他将伞换到左手,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然后迅速画了一个咒符,再在血字上一点,顺势往前一推。 咒符飞出,正中前方卫复渊那毫无防备的背脊。 卫复渊刹住脚步,翛然回头。 他与北泉相距只有不到十米。 虽然老城区的胡同串子路灯不太亮,但两人此时距离极近,只要不是八百度近视就不可能看不见对方。 卫复渊双眼裸视都是5.0。 只可惜视力再好也没用。在黑伞的法力下,他愣是看不见北泉。 卫复渊左右四顾,目光从北泉身上掠过,未曾有任何停留。 奇怪了。 他喃喃自语: 难道是我的错觉? 刚才卫复渊觉得有人在自己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感觉让他立刻联想到从前总喜欢搞突然袭击的北泉。 可当他回头去看时,身后一条小巷弯曲狭长,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只小猫小狗都没有。 卫复渊小声叨咕完,扭头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一次,虽然他依然没能找到通往三途川的小巷入口,但终于不再原地绕圈子了。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卫复渊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穿过了一整片胡同区,走进了街心公园浴盐读加。 所谓街心公园,其实只是公车站旁的一块绿地,大约只有百来平米,周围种了一圈绿树,还有低矮的花篱。 平常这里是广场舞大妈们的地盘,只是此时夜色已深,连路过的车辆都很少,白日里喧嚣的广场,现在安静得能听到南风吹拂树梢的声音。 卫复渊一屁股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走了这么久,他其实已经有些累了。 北泉 他仰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这个狠心的混蛋 然后,他感到似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 没来得及回头,卫复渊眼前一黑,噗一下横躺在了椅子上,径直坠入了犹如昏迷般的沉眠之中。 第97章 连锁11 其实你只是在害怕而已 7月31日, 周六,凌晨两点四十分。 北泉悄咪咪地摸回三途川,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眼瞅着屋里四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回身将门关上。 回来啦。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把脆生生的稚□□娃音。 北泉吓得差点儿把伞甩出去, 回头一把抄起胖墩墩的四头半身, 伸手捂嘴。 嘘! 他压低声音, 恶狠狠地威胁道: 要是惊动了朱陵,我 田加薪抬头看北泉, 小眼睛扑闪扑闪,一脸的人畜无害。 他伸手朝天花板一指。 北泉会意,放开了田加薪。 两人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楼, 一直来到楼顶天台。 这里是田加薪的地盘。 他的本体是一株田七,需要餐风饮露、日月精华才能继续修炼,所以北泉特地将阳台给了他。 加薪小朋友也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在这里建了一间温室, 里面种满了各种药用植物, 平常除了给北泉打打下手帮点小忙之外,时间就都消磨在温室里了。 今天是农历六月二十三日,下弦月,月色暗淡。 不过田加薪依然盘腿坐在夜色中,仰头做吐纳状。 北泉侧头看了田加薪一眼, 心中暗暗感到十分佩服。 天知道加薪小朋友这胖胳膊肉短腿的,到底是怎么做出莲花盘这么高难度的盘腿动作的。 呼! 田加薪长吁一口气, 交扣的双手松开,分放到两膝上, 才抬起头,用十分老气横秋的语气,对北泉说道: 北泉,你刚刚去见小卫了? 北泉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发现我出门了的? 说着,他眯了眯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光: 是不是朱陵吩咐你的? 田加薪咧嘴笑了,露出米粒般整齐的两排小白牙。 没错。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2) 他倒是回答得非常坦然: 朱陵让我这几天帮忙盯着些,所以我就在门上挂了一点小东西。 北泉懂了。 田加薪八成是让他的枝条给自己做探子,这样不管是谁,只要有人出入,他就会立刻有所察觉,哪怕北泉撑着黑伞也无法躲开监视。 可是你发现我出了门,却没把朱陵叫起来,而是坐在这里跟我聊天 北泉也笑了: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不打算举报我咯? 田加薪小朋友放下交叠盘坐的小短腿,改成抱膝的姿势。 这是他打算要跟北泉好好聊一聊的信号。 北泉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田加薪问:北泉,你刚才跟小卫说了什么? 没有,我没让他看见我。 北泉摇了摇头,解释: 那傻子半夜不睡觉,在附近绕了很久。我只是把他送出了迷魂阵而已。 哦~ 田加薪不吱声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持续了足有一分钟。 北泉,小卫他喜欢你。 田加薪忽然开口说道: 那么你呢?你喜欢小卫吗? 这问题实在太过直白,从一个外表只有三岁的小娃儿口中问出,不仅违和,还莫名的甚是喜感。 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 北泉回答: 重要的是,他喜欢的只是我这副皮囊而已 但你也知道,我这身体本来就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我的。 北泉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要让小卫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指不定会吓死呢 等等! 田加薪举起小胖手,示意北泉停一停。 我说北泉,你是不是把自己钻沟里去了? 他蹙起浅浅的眉毛,一张包子脸鼓了起来。 你跟我们这些山精野怪不一样,躯壳不是化形出来的。 田加薪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又借着朦胧的月色,打量北泉那张冷白如玉的面容: 而且,你这肉身虽然不是原装货吧,但又不是夺舍的,怎么着也不影响你 他本想说谈恋爱三个字,却被北泉一把捂了嘴。 不是 北泉都有些无语了: 卫复渊那傻子他需要的,一定是一场正常的、普通的,能长相厮守的恋爱。 北泉干脆一把抄起身高只有九十公分出头的田加薪,像抱大娃娃一样将他团在怀里。 小妖精没有人类的体温,夏天抱着不嫌热,手感肉墩墩软乎乎的,多少能算个慰藉。 但这样的恋爱,我给不了他。 北泉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对我动心。 以后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一切,怕是 北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没说出来的下半句咽了回去。 怕是会嫌弃我这样的话,实在太过软弱,太不像他了。 坐在北泉怀里的田加薪半侧过身,抬头看向北泉: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北泉愣住了。 我吧,虽然是个没啥见识的小妖精,但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随便替别人做决定。 田加薪往北泉怀里窝了窝,继续说道: 你什么都不告诉小卫,又怎么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呢? 田加薪顿了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窍: 说白了,北泉,其实你只是在害怕而已,对吧? 北泉没有开口反驳。 他只是默然地抱住加薪小朋友,将下巴抵在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上。 嗯 半晌,北泉轻声回答: 我确实很害怕。 他害怕卫复渊知道他是个借尸还魂的老妖怪。 他害怕卫复渊知道他生前作过孽、杀过人。 而他最害怕的,是卫复渊知道他这副漂亮皮囊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张画皮之后,爱慕会变为厌恶。 北泉不敢想象他家小助理用恐惧、嫌弃、憎恶的眼神看自己的画面。 若坦白的代价如此惨痛,北泉宁愿跟卫复渊从此江湖不见。 起码,自己还能成为对方记忆里的一抹白月光。 啧啧啧! 田加薪咂舌。 北泉你活的岁数跟我比也不差什么,自己应该有主意,我就不劝你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渐渐西沉的那抹下弦月,奶声奶气地感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北泉眯起眼,将抱着大胖娃娃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加薪。 他问道: 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追剧了? 加薪小朋友醒觉自己说溜了嘴,立刻拼命摇头: 没有!没有!我修炼得很用功! 哦? 北泉抬手,指向温室西南角开的一扇通风口: 我刚才就想问了,那是什么? 一根丹桂枝条从通风口钻了出去,枝枝丫丫长势喜人,直伸到对面那间租书店的二楼窗户旁。 田加薪哈哈干笑一声,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他心说北泉你这什么眼神,他不过是在桂树枝里藏了个小路由器,偷连隔壁租书店的WiFi而已,怎么这样都被发现了呢!? 总之,加薪你少管我的事。 北泉也不拆穿桂树杈里的猫腻,而是伸手在他胖嘟嘟的脸颊上用力掐了一把。 田加薪捂住脸,不敢吱声了。 今天你没有把我出门的事告诉朱陵,我承你的情。 北泉笑了笑,潜台词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替我掩饰了一回,那么你悄悄偷隔壁WiFi上网追剧的事,自己也会假装不知道。 田加薪点头如捣蒜,毛茸茸的发旋不停地磕在北泉的下巴上。 两人不再说话,保持着一坐一抱的姿势,一起抬头看月光。 其实北泉可以理解,为什么田加薪一个修炼百年的小妖精,出山不到两年,就被花花世界、锦绣繁华迷得眼花缭乱,连修炼都难免不那么自觉了。 毕竟这万丈红尘太过美丽。 只要身在其中,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不动凡心呢? 想到这里,北泉单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 薄薄的胸壁之下,一颗心脏正以每分钟六十八次的规律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即便,这不是他真正的肉身。 喂,这位先生,醒醒、醒醒! 卫复渊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身穿制服的民警。 天亮了,不要睡在这里。你是喝醉了?能站起来吗? 卫复渊顿时醒盹,一翻身跳了起来。 一件外套从他身上滑落,落到了地上。 卫复渊:!! 他连忙低头,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 那是一件纯黑的外套。 不厚,却是在七月的盛夏很少见的长袖款式。 卫复渊: 这件衣服他见过,而且因为穿着它的人是北泉,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身边的警察还在絮絮叨叨: 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检查一下身上的财物少没少? 卫复渊抓紧手中的外套,没有说话,只朝民警点了点头。 那行。 警察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临了又叮嘱一句: 如果没啥事,那就快点儿回家吧。 卫复渊还是没有说话,仍然只是点头。 等民警走后,他才将那件薄薄的黑色外套死死扣在怀里,一字一顿,狠狠地说道: 北泉,你这个混蛋! 第98章 连锁12 他是我的贵人 7月31日, 星期六,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飞机刚刚在C市机场降落,北泉的诺基亚板砖就收到了朱陵发来的短信: 【罗嫣嫣已死, 速回电。】 北泉看到信息,神情一凛,立刻回拨了个电话给朱陵: 怎么回事? 朱陵回答: 就在两个小时前, 罗嫣嫣跳湖自杀了。 根据朱陵得到的消息, 罗嫣嫣在24号晚上做完最后一次直播之后, 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在没有提前告知家人的情况下, 回了她继父和亲妈在J省某县城的家。 到家之后,姑娘连手机都没有开,更没有登录其他任何社交软件, 只每天闭关一样宅在家里,除非必要,连房间门都很少出,这样一直过了一星期。 她的继父是个厚道人, 看罗嫣嫣情绪低落, 主动提议带她出门散心,一直闭门不出的罗嫣嫣竟然答应了。 于是继父大早带着姑娘,还有自己的一双儿女去了县城旁的水库钓鱼。 据罗嫣嫣的继父和两个弟妹所言,姑娘出门以后,精神很不错, 一路上都和他们有说有笑,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 看起来心情颇佳的罗嫣嫣,竟然会在钓鱼时, 趁着继父不注意,纵身跳进了水库的深水区,就这样把自己活活溺死在了湖水里。 水库周边安装了不少监控摄像头,有一个恰好拍到了罗嫣嫣落水的画面。 朱陵在电话那头对北泉说道: 我已经看过监控了,当时罗嫣嫣身边确实没有别的人,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北泉闻言,表情愈发凝重。 罗嫣嫣的死说明了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其一,女孩的死亡时间是早上十点左右,虽不是阳气最盛的正午,但也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普通鬼魅凶灵,哪怕是他们在追捕的恚鬼,一般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作祟。 其二,如果罗嫣嫣真的是自杀的话,那么连同跳摩天轮的汪佳琳和自己承认了的莫凡在内,因游乐园探灵而死的五人里,已经有三人能够初步确认是死于自杀了。 可世界上不应有如此不合常理的巧合。 更别说罗嫣嫣还打通过他们的《惊悚夜话》,至少可以肯定事情确实跟恚鬼有关。 旁边的姜南岸一直凑头过来听北泉和朱陵的对话,已经听了个大概。 等北泉挂断电话之后,他蹙起眉,低声问道: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去罗嫣嫣她老家吗? 去,不能放弃任何一点线索。 北泉想了想,下了决定: 罗嫣嫣的死,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就在北泉和姜南岸刚下飞机,准备打车去C市汽车总站的时候,卫复渊仍然还没放弃再见北泉一面的计划。 从三途川离职之后,卫复渊和北泉就完全断了联系,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已不在这座城市里了。 恰逢暑假,卫复渊不用回学校上课,他觉得自己有充足的时间跟北泉慢慢地耗。 就算他找不到去三途川的路又如何? 反正北泉要调查案子,不可能不出门,卫复渊认为,只要他守在胡同口,迟早能堵着人。 打定了主意,卫复渊回了酒店一趟,迅速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北泉昨晚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扎在腰间,再度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卫复渊如昨晚一样,在胡同里转悠了许久,依然找不到平常走惯了的巷子口。 不过这一回他学精了,没有像先前那般四处转悠,而是干脆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坐在视野开阔的露天座里,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天气很热,绝大部分人都更愿意坐到有空调的室内,卫复渊却一点都不在乎头顶的烈日,只一心一意盯着来往行人,等待其中出现自己最想见的那一个。 卫复渊从早上一直坐到下午,没等到北泉或是三途川中的任何人,却看到了另一个让他非常意外的家伙。 竟然是半月前给《惊悚夜话》打过热线的戴柏黔。 身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律师,戴柏黔在新城区的写字楼工作,家也不住这附近。 原本卫复渊认出他以后,原本没打算上去搭讪,不过当戴柏黔第三次在他面前经过,还边走边看手机,又抬头左右四顾的时候,卫复渊顿时意识到,对方和昨夜的自己一样,迷路了。 戴先生。 卫复渊开口叫住了戴柏黔。 戴柏黔转头,看到卫复渊时,顿时出了一口气,然后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显然也认出了卫复渊: 我记得,你是北泉先生的助手吧?能带我见见他吗? 戴柏黔举了举手上拎着的包装精美的礼品袋,态度非常诚恳: 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卫复渊反问了一句:道谢? 嗯。 戴柏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都知道了花旗国那边的事,是你们帮了我吧? 是吗,你已经不在北泉先生那儿做了? 听卫复渊说自己已经离职了之后,戴柏黔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不过他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成年人,没有追问卫复渊为什么离开了公司,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3) 戴柏黔对阴阳玄学可说一窍不通,但他却有着准到不可思议的第六感。 不久前,他收到陈大发的律师团队发来的联系,告诉他可以继承十亿美金的遗产,前提是必须亲身前往花旗国一趟,住进陈大发的大宅里。 在他看到那封邮件时,立刻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花旗国去不得,只要去了,绝对就是有去无回。 果然,在不久之后,戴柏黔就在KTV里被恶鬼袭击,好在遇到了刚好路过的北泉和卫复渊,才侥幸捡回一命。 虽然戴柏黔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两人,但从小到大从未落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两人是可信且值得依靠的。 于是他将收到邮件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并请求北泉帮助自己。 北泉给了戴柏黔一枚系着红线的古钱,说是护身符,并告诉他可以到龙泉观去找某位道长。 不瞒你说 戴柏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受了点惊吓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星期,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卫复渊呵呵干笑两声。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戴柏黔的病不是吓出来的,分明是北泉做的手脚,为的是让人乖乖躺在床上不要出来蹦跶,好让他顺顺利利地借用对方的身份混进陈大发家中。 病好了以后,我就去龙泉观拜访了玄虚真人。 戴柏黔继续说道: 真人告诉我,有位贵人助我渡过了大劫,从此之后,我必会平安顺遂、大富大贵、无病无灾到终老。 说到这里,戴柏黔顿了顿: 结果,真让玄虚真人说中了 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后半段: 我又收到了陈大发的律师团队寄来的邮件说陈大发已然病逝,死前他修改了遗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四十亿美金,都归我了。 卫复渊:!!! 饶是他家里十分有钱,听到四十亿美金都归我了这句话时,也差点儿把眼睛给瞪脱了窗。 这也太忒么好运了吧! 其实我知道 戴柏黔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壁,玄虚真人口中的贵人,指的就是北泉先生。 他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 虽不知道北泉是怎么做到的,但戴柏黔非常肯定,对方就是那个帮他将死劫化成横财的贵人。 所以我软磨硬泡,求了玄虚真人整整两天,他才将北泉先生的地址给了我。 戴柏黔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果然写了三途川广播公司的地址。 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我照着地址走了好几圈,就是找不到这条仁淮巷呢。 不瞒你说。 卫复渊一声苦笑,老实承认: 现在我也找不到三途川了。 戴柏黔睁大双眼,半晌后,才轻轻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遗憾,更多的又像是释然: 如此看来,北泉先生他,果然是世外高人啊 卫复渊心说高不高人不知道,反正心挺狠的,尤其是对自己。 戴柏黔知道找不到三途川之后,似乎打消了找北泉当面道谢的念头,不过也没有立刻告辞。 他似乎把卫复渊当成了极少数可以提起一些奇怪经历的朋友,于是干脆坐到卫少爷对面,跟他聊起了天。 在得知了卫复渊是奉兴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来年就要升大四以后,戴柏黔挑了挑眉: 这么看来,你跟我有点像啊。 卫复渊问:怎么说? 就像我的第六感很灵验那样。 戴柏黔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朝卫复渊一点: 我有种感觉,小卫你应该也有不普通的一面,对吧? 第99章 连锁13 这就很有趣了 卫复渊原本想说自己就是个平平凡凡的大学生, 最多就是长得高一点,样子帅一点,身材好一点。 但他转念一想, 自己忒么都能用功德之力跟恚鬼干架了,又怎么好意思再说普通二字呢? 于是卫复渊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戴柏黔的猜测。 哈哈。 戴柏黔很知分寸, 没有追问卫复渊究竟能做些什么, 而是将话题引到了一个双方都可能感兴趣的方向。 小时候, 特别是当我还寄住在陈大发家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他指了指自己: 后来遇到的事情多了, 渐渐发现,有时候,那些奇怪的能力,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至起码,我的第六感还可以帮我规避风险呢。 卫复渊点了点头,心想确实,至少我的功德之力还能在北泉遇到危险的时候帮点儿忙。 戴柏黔接着说了下去: 况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像你我这样天赋异禀的人, 虽然并不多见, 但还是有的,对吧? 这句话无意中踩中了卫复渊的痛处。 是啊,虽然不多,在人群里扒拉几下,总能找出那么一两个来。 所以即便他满身功德之力, 可对北泉来说,也不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这不, 姜南岸那话唠二货一来,北泉就将他这个临时工一脚踢开, 再也用不着了。 卫复渊心中酸涩,随口问道: 你还认识其他这样的人? 戴柏黔摇了摇头。 迄今为止,见过面的,就北泉先生和你而已。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不过我以前对自己的直觉感到迷茫的时候,经常会上网搜索一些这方面的信息,也找到了一些超能力者聚集的论坛。 卫复渊蹙起眉,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那种自称有超能力的,难道不是十个里面有九个是骗子,剩下一个是神经病吗?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 戴柏黔笑了起来: 确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骗子和妄想症,还有一些纯粹是觉得好玩,在网上给自己弄个超能力者的人设,跟过家家差不多。 反正网络上没有人知道屏幕对面的是不是一条狗。 不管是超人还是蝙蝠侠,只要乐意,说自己是花旗国队长都没问题。 不过,极偶尔吧,我感觉,还是会碰到那么一两个真正天赋异禀的。 戴柏黔没与对方见过面,他只是凭第六感认为,某个帖子里的某个人确实和他是同类,就如他从第一眼见到北泉和卫复渊时,就觉得他们值得依靠一样。 原来如此。 卫复渊点了点头: 确实挺有趣的,我都想上你说的论坛去看一眼了。 戴柏黔竟然真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笔,刷刷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个网址,推到卫复渊面前。 卫复渊接过,发现上面的域名是外网,可能需要爬梯子那种,不过网址是yineng,也就是异能的拼音。 现在我已经对自己的能力不再感到疑惑和恐惧了,不过偶尔还是会到这个论坛看上一眼,因为别管是真是假,不少帖子确实挺有意思的。 戴柏黔随口说道: 不久前,我还看到一个自称有预知能力的姑娘在线求助,问预测到了朋友的死期应该怎么办呢。 7月31日,晚上十点半。 北泉和姜南岸乘坐的长途大巴车准时发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距离C市大约八小时车程的福宁县。 这是一班夜车,预计将在高速上开一个通宵,抵达目的地已是明早七点半的事了。 但这已经是北泉和姜南岸所能买到的,最早一班前往福宁县的班车了。 当然姜南岸会开车,二人可以选择租车前往。 然而小姜同志的车技相当不怎么样,加之这一带路况复杂,他实在没有勇气单凭手机导航就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夜车。 为了司机、乘客和无辜路人的生命安全考虑,他们还是选择了更费时的长途大巴。 姜南岸上车以后,很快就被车身颠簸的频率晃荡得昏昏欲睡,脑袋往窗玻璃上撞了两回,彻底放弃挣扎,仰头闭眼,呼呼大睡了起来。 一路上,姜南岸都睡得很香。 期间他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睁眼,转头去看北泉,发现对方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根本没有睡着。 清晨七点二十五分,大巴车驶入了福宁县县城有些老旧的公车站。 司机大声招呼乘客到站了,提醒他们带齐行李。 北泉和姜南岸下了车,叫了一辆出租,往罗嫣嫣的继父家驶去。 是吗,罗家已经在布置灵堂了? 路上,北泉接到了朱陵的电话。 嗯,知道了,我们会扮成罗嫣嫣的朋友,其余的,见机行事。 罗嫣嫣的继父家住县城郊区,是一栋背山面水的三层自建房,还有一个大院子。 此时院门前挂了一对白灯笼,门楣上也贴了白幡,远远看一眼就知道这家人正在办丧事。 北泉和姜南岸下了车,发现院门已开,探头朝里在看,只见堂屋已经摆成灵堂,有一队和尚正在院里晃来晃去,还有几个身穿缟素的男女。 有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妇女发现了站在院门前的北泉和姜南岸。 看到是两个面生的年轻男人,妇人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快步迎出来,试探着开口: 请问两位是? 北泉适时地露出了面对死者家属的,忧伤而诚恳的表情: 我们是嫣嫣的朋友,在邻县上班,听说她不幸过世了,特地过来给她上一柱香。 北泉的语言天赋非常优秀,说这句话时,自然而然带上了东北口音,听起来跟妇人的腔调一模一样,完全就像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果然,中年妇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是吗,你们是嫣嫣的朋友啊。 她艰难地笑了笑,眼角带着一点泪光,我们昨晚才尽量通知了一些她的老同学,没想到你们今天大早就过来了。 罗妈妈将北泉和姜南岸让进了院子。 罗嫣嫣是跳湖自杀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由医生看过确实没有抢救的可能性之后,就直接被送到了殡仪馆,即便是家属也不准擅自带回家。 所以现在罗嫣嫣家中并未停灵,只布置出一个灵堂的样子而已。 北泉和姜南岸给罗嫣嫣上了香。 灵堂正中摆着遗照,照片中的姑娘柳眉樱唇,笑容灿烂,正值大好年华。 可惜伊人已逝,再也活不过来了。 北泉双手合十,在香炉前拜了三拜,然后不着痕迹地放出了管狐素影。 小狐狸撒开四爪,闪电般蹿了出去,在一众手持佛祖的和尚面前跑过,愣是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它。 放出素影之后,北泉又主动提出留下来帮忙。 罗妈妈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与感动交织的表情。 她适逢爱女新丧,情绪本就低落。 偏偏她又是二婚,丈夫虽为人厚道,但自己这边确实没几个能够帮衬的亲戚。 加上女儿离家多年,连跟她这个当妈的都不亲,这会儿突然自杀,她也只得按照女儿学生时代的同学录联系了闺女的几个老同学,对面的反应都很冷淡,随便敷衍了几句,也没提来不来吊唁的事。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罗妈妈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福宁县这边的风俗,有人过世,越多人上门祭拜,越能说明死者生前人缘好,积的福报越大。 罗嫣嫣是自杀的,属于横死,本就容易遭人闲话,若是死后还没人上门吊唁,这场面就更难看了。 所以对于大早就登门的北泉和姜南岸,罗妈妈已很是感激,就更别提二人还开口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了。 罗妈妈郑重谢过北泉和姜南岸,给了他们一个叠金银元宝的工作,就忙着安排和尚的斋饭去了。 姜南岸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一边折元宝,一边对一个连袈裟带子都系错了的假和尚一努嘴,不屑地低哼: 他们估计连《地藏菩萨本愿经》都不会念,还不如我出马咧! 北泉听到了姜南岸的嘟哝,侧头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就可以念了。 哦。 姜南岸果然不含糊,张口就低声念起了《妙法莲花经》。 这时管狐素影刚好在罗家逛了一圈。 它跑回来,迎面被姜南岸吟诵的经文撞了个跟头,一骨碌爬起来,踮起脚尖绕了个大C字,从侧后方折返回来。 北泉伸手一捞,将小狐狸揽到了肩膀上。 素影贴在他脸颊边,伸着脑袋蹭了几下。 北泉:哦? 姜南岸停止了念经,转头一脸期待地盯着北泉。 这就很有趣了。 北泉将从小狐狸那里得到的情报转述给姜南岸听: 素影说,它在罗嫣嫣的房间找到了恚鬼留下的痕迹,说明恚鬼至少曾经在姑娘身边出现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只是,痕迹已经非常非常淡了这意味着,恚鬼已经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100章 连锁14 我过几天就走了 咦, 难道说 姜南岸凑近北泉,压低声音问道: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4) 恚鬼就附身在罗嫣嫣身上? 北泉抱起素影,又跟它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 嗯 北泉蹙起眉, 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扰的表情。 姜南岸:怎么了? 素影说,恚鬼的气息相当之淡。 北泉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然后问道: 如果说, 恚鬼是附在罗嫣嫣身上的话, 你觉得它是什么时候附身的呢? 姜南岸一愣。 这 他认真地想了想, 给出了一个自觉比较靠谱的推理: 按照这个事件的发生顺序来看,我猜恚鬼一开始是附在Miuya, 也就是汪佳琳身上的。 姜南岸说道: 而且,恚鬼不是无法长时间离开宿主吗?不管是活人也好,亡灵也好, 总要有个凭依的对象。 他掰着指头数道: 后来汪佳琳死了,恚鬼是不是就传到了那个叫莫凡的人身上了?再之后就是另一个男主播和他的女朋友,现在又到了罗嫣嫣这里 他睁大双眼,目光炯炯: 这么说来, 现在恚鬼要么还附在罗嫣嫣的魂魄上, 要么就已经就近转移到别的人身上咯? 北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朝身侧的建筑物一指,继续问道: 那么,罗嫣嫣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 姜南岸对数字不是很敏感,不太确定地回答: 应该有个把星期了吧? 北泉说出了准确的日期。 罗嫣嫣24号做了最后一次直播, 然后在没有事先通知家人的情况下,25号深夜独自回到了继父和妈妈家。从那日开始, 到她昨日跳湖自杀,一共在家住了五天。 他看向姜南岸, 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如果恚鬼一直都附在罗嫣嫣身上,那么它留在房间里的气息是不是太淡了一点? 姜南岸啊了一声。 这是他初次真正接触与恚鬼有关的事件,而他本身也是修习外家功夫的,除了开了阴阳眼之外,对术法可谓一窍不通,自然也对恚鬼留下的气息轻重浓淡之类的细节毫无概念。 但听北泉这么一说,姜南岸也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可是如果恚鬼并不在罗嫣嫣身上的话,这也说不通啊! 他朝灵堂的方向看了一眼,单手一拜,才接着说道: 总不可能小姑娘那么倒霉,身边的好友接连自杀,她又刚好在路边就碰上只恚鬼了吧? 确实不可能。 北泉笑了笑,不管如何,我们找罗嫣嫣问问就知道了。 姜南岸:你打算给罗嫣嫣招魂? 没错。 北泉朝天上的大太阳一指: 不过,不是现在,得等到天黑以后。 他说道: 今晚我们到罗嫣嫣自杀的水库去一趟,把姑娘的魂魄牵回来。 姜南岸用力一点头,对这个计划自然毫无异议。 为了招魂顺利,北泉需要一件罗嫣嫣的贴身物品。 但死者,尤其是年轻姑娘的遗物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于是两人打算在罗家再逗留一段时间,好趁机顺一件东西出来。 反正要等到天黑,北泉和姜南岸并不着急。他们一边安安分分地折着纸元宝,一边等待下手机会,顺便从其他人的对话中尽可能地收集情报。 不久之后,情报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哥哥,请喝茶。 一个小学生年纪的小姑娘用塑料托盘送来了两个纸杯。 北泉和姜南岸向女孩儿道了谢,接过杯子,送到嘴边尝了尝。 杯子里装的是乌龙茶,不管是茶叶还是冲泡的手艺都相当一般。 送完茶后,小姑娘并没有走,而是抱着托盘蹲在旁边,好奇地打量北泉和姜南岸。 妈妈说,你们是姐姐的朋友。 女孩忽闪着大眼睛,轻声问道: 所以你们是来送姐姐的,对吗? 两句话里,女孩已相当于自报了身份。 她是罗嫣嫣同母异父的妹妹。 两人的年纪相差了将近十岁,很少有见面的机会,感情不算深厚,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含义,所以小姑娘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悲伤的神色,更多的反而是兴奋和好奇。 嗯。 北泉微笑颔首。 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这次是专程来吊唁的。 哦! 十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基本的审美,能分辨得出人的高矮美丑,也会对好看的异性产生朦胧的好奇和憧憬。 罗妹妹被北泉的笑容闪了一下眼睛,小脸不由自主涨了个通红。 她将手里的托盘抱得更紧,红着脸一歪头,你跟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北泉笑了笑,随口编了个故事,充分满足了小姑娘的好奇心。 待到说完之后,北泉又适时将话锋一转,说起来,嫣嫣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她为什么会突然回家? 小姑娘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嗯。 她说道: 我记得,姐姐说她想我们了,所以回来看看。 哦? 北泉眼神一闪。 回来看看这个说法,本身就十分微妙。 在不年不节、不当不正的日子突然回家,往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心里存了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纠结,想要躲到一个能令自己感到最为安心的地方。 这些人通常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或者身患重病时日无多,甚至是一心求死,死前想要再陪在亲人身边最后一段时间。 那么,你姐姐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北泉继续问道。 啊,爸妈之前就问过姐姐这个问题,问了好几次呢! 女孩一拍膝盖,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过姐姐只说自己没事,让爸妈不用担心!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一比划,不过,姐姐后来又说了很奇怪的话。 北泉追问:她说了什么? 姐姐说 小姑娘嘟嘴蹙眉,似是在竭力回忆: 她说,我过几天就走了,在那之前,让我呆在家里吧。 8月1日,星期日,下午三点,卫复渊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跟奉兴大学西门的直线距离只有大约四百米,校内的学生都很熟悉。 现在是暑假时间,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很快,卫复渊就在十三号桌旁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留着个发尾微微内卷的梨花头,正侧身背对入口而坐,低头刷着手机。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卫复渊在微信里发了一条新消息,【我到了。】 果然,梨花头女孩立刻直起腰,左右四顾。 卫复渊走到女孩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你好,我就是卫复渊。 梨花头女孩似乎没想到跟自己面基的学长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身高腿长、五官俊美的大帅哥,表情明显僵住了两秒,随后开始慌慌张张地自我介绍: 学长你好,我、我就是论坛里的剪灯,我叫许蕾。 卫复渊坐在许蕾对面,仔细打量女孩儿的长相。 二人虽然同在一个大学念书,但卫复渊很确定,自己对对方没有一点儿印象。 许蕾比卫复渊低一个学年,是生物工程系的学生。 姑娘不能算是个大美人,不过五官端正清秀,属于那种虽然平凡,但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很舒服的、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昨日,卫复渊注册了戴柏黔给他的超能力者论坛,按照关键词进行搜索,很快找到了几个自称能够预知旁人死期的帖子。 除外几贴一看就是凑热闹瞎胡闹的,卫复渊注意到,一个名叫剪灯的ID,一共发了三个相同关键词的帖子。 剪灯的第一帖的发表时间是在去年十二月,卫复渊点开仔细一看,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剪灯在帖中说,自己好像有预知能力,能够在梦中梦到某个人死亡时的样子,不久之后,自己的梦就会应验。昨天晚上,她又做了类似的梦,现在非常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下面有回复问楼主:你以前梦到过谁啊?真应验了不成? 剪灯回答,自己上一次梦到了闺蜜从高处跳下去摔死,结果不久之后,自己的闺蜜就真的自杀了。 看到这里,卫复渊心里的猜测已被证实了个七八分:他记得很清楚,《惊悚夜话》的来电里,那个名叫Miuya的女主播,正是从摩天轮上跳下来摔死的。 卫复渊又往下翻了翻。 回帖几乎都在起哄,让楼主把预知梦的事告诉当事人,看对方会有何反应,还叮嘱说,如果应验了,记得上来REPO云云。 很显然,这些自称超能力者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把剪灯的发帖当一回事,人人都觉得,这只是论坛中无数湖绿贴的其中之一而已。 随后,卫复渊在倒数第三贴找到了剪灯的回复。 这回复距离发帖时间已过了四天。 剪灯说,自己梦见的那个熟人果然自杀了,是割腕而死的。 第101章 连锁15 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能力 接下来, 卫复渊又翻看了剪灯的另外两个帖子。 剪灯的第二贴发布在今年三月中旬。内容与前一次大同小异,同样是说自己预知到了朋友的死亡,这次怕是又会应验。 论坛里还有人记得剪灯, 回帖出言嘲讽:当你的朋友风险可真大啊,动不动就被你咒死,还有人敢跟你说话吗? 没想到这一回帖似乎惹恼了剪灯, 她言辞激烈地反驳自己只是预知而已, 没有诅咒朋友的意思, 又说自己已经警告过对方了,能做的事她都做了, 又怎么能把朋友的死视作是她的错呢? 而被她驳斥的也是个抬杠功力了得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足足三十多楼,最后被版主锁贴了事, 自然也就没有了剪灯的预知是否应验的后文了。 至于第三贴,发帖的时间很近,是7月24日,也就是一周之前。 剪灯在主楼里说, 她昨天又做梦了, 这次梦到了一个女性朋友会溺水而死。 大约是预知梦这种老套的设定已经失去了新鲜感,这一次,帖子的回复很少,没有杠精,但也没人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连续三贴看下来, 卫复渊已经能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个名叫剪灯的论坛用户, 正是软软在热线电话中提到过的,在进入废弃游乐园前, 曾经预言过Miuya的坠亡的那位朋友。 因为卫复渊没有参与后续调查,所以并不知道北泉他们找到了剪灯没有,但卫少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与对方接触一下。 于是他给剪灯发了站内私信,模仿北泉说话的方式,与对方套近乎。 不知是剪灯本就没有多少戒心,又或者是她只是迫切地想要找一个人听自己倾诉,卫少爷的套话竟然异常顺利。 当得知了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奉兴大学的学生之后,卫复渊干脆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学长的名义,和她约在这间咖啡店见面。 一开始卫复渊以为对方一个年轻女孩子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即便答应,也可能提出要和朋友同来。 没想到剪灯却同意了,不仅和他交换了微信,今天还当真准时出现在了咖啡店里。 学长。 剪灯,也就是许蕾坐正了身子,目光殷切: 你说你跟我是同类,这是真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卫复渊心里顿时有些慌。 他从戴柏黔那儿得到的灵感:想要与某人迅速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寻找与对方的共同点,如果这个共同点恰好还是某人非常在意的特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既然卫复渊是在一个异能论坛找到许蕾的,那就说明许蕾很在乎自己的超能力。 既然如此,他顺势说出自己也是个异能者,并称很为自己的能力感到困扰,果然取得了许蕾的信任。 只是在网络上要假装自己拥有特殊能力,只需要用手指敲击键盘就能做到,但当两人实打实见面了之后,想要彻底获得许蕾的信任,就必须确实展现出异能的一面了。 卫复渊额角滑落一滴冷汗,一时间有点儿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怎么? 许蕾眨了眨眼,表情有些疑惑,又隐隐带着失望,学长的能力,不太方便细说吗? 姑娘语气虽然客气,但潜台词分明是你难道只是在胡说吗? 卫复渊心知能不能获得女孩的信任就全看这一次了,所以他一定不能搞砸。 他确实身怀功德之力,但这种力量无形无状,而且在他眼中的金光,普通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见。 或许许蕾确实天赋异禀,但卫复渊也不能就这么举起右手,对她说,看到了吗?我这手在发光吧! 怎么办? 卫复渊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北泉借用他的身体时,对他说过的话: 【用你的身体记住,应该如何使用功德之力。】 他心中一动,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水杯。 我的异能,是这样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5) 卫复渊一边说着,一边捏住玻璃杯。 旁人无法看见的金光从他的掌心浮现,如同细碎的星芒,越聚越多。 咔擦!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卫复渊掌心的玻璃杯应声而裂,一分两半,大半杯水全泼洒在了桌子上,将桌布晕了个湿透。 啊呀! 许蕾捂住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呼。 要知道那可是厚底玻璃杯,徒手捏爆,那得是什么握力! 而且许蕾看得很清楚,卫复渊只是稀松平常地将杯子握在手中而已,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玻璃杯就毫无预兆地裂成两半了。 店员察觉到十三号桌的动静,不知玻璃杯是怎么碎的,只看撒了一桌子的水,生怕碎玻璃伤着客人,连忙用簸箕和毛巾收拾了残局,又很快给二人换上新桌布和新杯子。 待到店员离开以后,许蕾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学长你没骗我,你确实是个异能者无疑了。 她好奇地眨了眨眼: 学长你的算是念力吗?可以弯勺子的那种? 唔,算是吧。 卫复渊知道自己过关了,暗中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的帖子,你的异能是预知梦? 卫复渊开始套女孩的话。 许蕾点了点头: 可惜我的能力没法向你展示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能力啊。 据许蕾自己所言,她的第一个预知梦,是在十四岁的生日以后。 当时她梦到自己的父亲五体投地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许蕾当时吓坏了,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辗转反侧,心绪难平,独自纠结了一整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梦中所见告诉了双胞胎姐姐 等等。 许蕾说到这里时,卫复渊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她。 你有个双胞胎姐姐? 许蕾点点头,垂下了视线。 或者应该说,是我曾经有个双胞胎姐姐她叫许蓓,但已经不在了。 卫复渊连忙道歉:对不起。 许蕾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果然,在她做了那个预知梦的第二天,她的爸爸就出了车祸,被从摩托车上甩下,摔了个重伤,人虽然抢救回来了,却留下了跛行的后遗症。 我当时非常害怕。 许蕾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餐巾纸,可蓓蓓就是我姐,她跟我说,这种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姑娘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说,我会被当成怪物的 卫复渊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安慰。 和他的功德之力比起来,许蕾的预知梦能力确实太可怕了。 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有钱有势的人大都有些迷信。 卫复渊记得几年前,有一回跟爸妈出门应酬,餐桌上侃大山时,有位商界大佬提起自己年前找某某大师算命,对方算出自己明年本命年会有一劫,需供奉长明灯才能化解。 结果几个月之后,离新年还远着呢,他就听父母说,那大佬因饮酒过量引发重症胰腺炎,治了三天没抢救过来,竟然直接撒手人寰了。 卫复渊当时的忍不住想,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那位假大师还是真神棍暂且不论,若是真有人能算出了某位贵客的死劫,又没本事帮对方化解的话,那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而现在,很明显,许蕾的情况就与此类似。 她似乎真有预知梦的能力,但只能在梦中看到,却不能做些什么,贸然说出来,不止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会平白招惹是非。 第二次,是在两年前。 许蕾继续说了下去。 那一次,我梦到了我姐 两年前,许蕾在一日午睡时,梦到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许蓓。 梦中,她的胞姐在过马路时被车撞飞,倒地以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梦醒之后,许蕾惊骇万分,忍不住找到姐姐,将她梦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谁知许蓓的反应竟然是气得脸色发青,一边哭一边尖叫: 我告诉过你,这种事不要说出来,你怎么不听!。 二人争吵间,许蓓还推搡了妹妹,把许蕾赶出了房间。 那之后不久,许蓓竟然当真出了车祸,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撞飞到三米之外,当场就气绝身亡了。 蓓蓓死后,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总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呢?如果可以,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这个能力啊! 说到这里时,许蕾已经扯断了餐巾纸,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里。 可是去年,我又梦到了 她哽咽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了一种几近苍凉的绝望: 那一次,是我的闺蜜。我俩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因为志趣相投,又是同城,所以时常见面。 许蕾顿了顿: 我闺蜜,她是个女主播 第102章 连锁16 跟我走吧 8月1日, 周日,傍晚六点十五分。 北泉和姜南岸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 司机降下车窗,伸手朝一条岔道一指: 你们从这条路走, 下了坡儿就能看到水库了。 二人照着司机的指示,很快找到了罗嫣嫣溺死的水库。 罗嫣嫣落水的地方在深水区,北泉和姜南岸趁着天色还亮着, 往东绕了绕, 很快找到了与监控视频相符的景色。 姜南岸指了指步道栏杆上还没撕干净的黄色隔离胶带: 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北泉点了点头。 他放出了两团小玩意儿, 让它们帮忙遮住了附近的两个监控摄像头,然后趁着四下无人, 开始布置招魂现场。 北泉不想用叫魂这样又土又容易惹人注意的方法,干脆给自己开了一条阴阳道。 所谓的阴阳道,也就是能让阳间人走到阴间的道路, 某种程度上,也能算是俗称的走阴中的一种。 他从黑色的手提箱里拿出一只罗盘,一边确定方位,一边叹气: 其实我对这个不太拿手, 不过没办法了。 确定好阴阳道的走向之后, 北泉又取出一卷红线,仔细地缠在步道两侧的灌木与树枝上。 而姜南岸则负责在旁望风,像一只警戒的狐獴一样,提防着有没有随时可能靠近的无辜路人甲乙丙丁。 等北泉缠好红线以后,落日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下, 余晖褪去,天彻底黑了下来。 差不多了。 北泉低头看了看手表, 晚上七点十二分,戌时一刻。 他划破自己的右手中指指尖, 挤出了一滴血,滴到了红色的细线上。 血珠刚触碰到红线,就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己动了起来。 它如同一只鲜红的瓢虫,沿着细线缓缓往前爬,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为止。 好了,你帮我盯紧一点,别让其他人闯进来。 北泉对姜南岸一笑: 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点上一根白蜡烛,用骨瓷盘托住,端在手里,然后转过身,走进了阴阳道中。 一进阴阳道,北泉就能感受到内外两个世界的截然不同之处。 虽然周遭景色没有变化,但阴阳道里明显更加寂静,安静到连风声都听不到。 非要形容的话,他仿佛身处于一条狭长的透明隧道之中。 这里的空间安静、封闭、幽深,曲曲折折看不见尽头,让人恍然有种错觉,只要走下去,就会一直走进幽冥地府。 呵。 北泉弯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声。 久违的景致,竟然还有些怀念了。 他在心里想到。 人走在阴阳道中,时间、空间、距离等概念都会变得模糊,甚至连手表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停止走动。 唯一能告诉北泉究竟过去了多久的,就只有他手里越烧越短的白蜡烛而已。 往深处走,阴阳道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这些影子颜色都很淡,看起来好像一个个白与灰的半透明剪影。有些保持着人类的轮廓,而有些则已彻底失去了人形,只似一团漂移的烟雾而已。 不过北泉知道,它们都不是自己要找的罗嫣嫣。 他手里捏着一对耳环,是姑娘留下的遗物。 在罗嫣嫣留下的直播视频里,她经常带着这一对珍珠耳环,可见应是她很是喜爱的常用之物。 民间神婆招魂或走阴时,大多需要家属提供死者的贴身常用物品,一般来说多是经常穿的衣服,或是佩戴了很长时间的饰物。 北泉以朋友的身份登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可能开口问罗妈妈要一个姑娘的贴身物品。 所以他只能让管狐素影帮忙潜入罗嫣嫣的房间,悄悄叼走了她留在梳妆镜前的这一对珍珠耳环。 现在,有了手中这对耳环,北泉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在阴阳路上来往的游魂野鬼中找出罗嫣嫣来。 果然,待到白蜡烛快要烧到一半时,北泉看到了蜷缩在路旁的一个灰白的虚影。 那游魂新丧不久,还保持着完整的人形,身影如生,甚至连衣裙的细节都清晰可辨。 它全身湿哒哒的,一头略带自然卷的长发贴在颈侧,抱膝而坐,面孔埋在臂弯里,根本看不清长相。 北泉走到那影子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 他的手掌径直穿过了那湿漉漉的虚影能量太弱了,即便是在阴阳路上,北泉也摸不到对方。 北泉干脆用白蜡烛在白影面前晃了晃。 烛火惊动了姑娘,她缓缓地抬起了头,表情空茫、目光浑浊,但长相五官确实是罗嫣嫣无疑。 跟我走吧。 北泉摊开手,亮出了手中一对珍珠耳环,我带你回家。 罗嫣嫣看到耳环,茫然的眼神略略清明了些许,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北泉读懂了她的唇语。 是的,回家。 北泉朝她一笑,语气诚恳而坚定: 这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要回去,回到自己家里,回到你妈妈的身边。 妈妈二字似乎触动了罗嫣嫣。 她的嘴唇再度无声地动了动,接着慢慢地伸出了手,将自己半透明的手指浮空搭在了北泉的手上。 北泉对罗嫣嫣说道: 跟紧我。 说罢,他一手牵住女孩,一手端着白蜡烛,循着自己留下的红线与血迹的指引,回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因为北泉答应会送姑娘回家,所以在折返罗家前,他们必须向罗嫣嫣本人问明一切。 与在出租屋的浴室里滞留了半年有余的莫凡不同,新死的魂魄还未过头七,不管是记忆、逻辑还是思考方式都与生前十分接近,沟通起来也相对更容易一些。 只不过姜南岸是个字面意义上的从头到脚硬到不行的铁憨憨,北泉没法直接将他的魂儿拍出来与罗嫣嫣共感,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如同前一回那般,用字乩与之一问一答了。 水库周围本就十分荒凉,入夜以后更是人迹罕至,北泉和姜南岸干脆在附近找了处僻静且隐秘的角落,就地开坛问卜。 与前一回一样,北泉架起香案香炉,摆出装有罗嫣嫣魂魄的珍珠耳环,系上作为牵引的红线,又在香炉前摆出细沙盘,手持筷子,低声念起了咒语。 很快的,筷子就立在了沙盘上,借着北泉轻轻的握扶,原地划起了形状规整的圆圈。 罗嫣嫣,你是怎么死的? 北泉问道。 筷子很快在沙盘上写下了答案: 【自杀。】 这个回答完全在北泉的预料之中。 他又问道: 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筷子又动了,这次的回答比前一次要多一个字: 【我会死。】 什么意思? 北泉试着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你是说,你知道自己会死? 筷子以划圈表示了肯定。 北泉沉吟不语,脑中飞速思考罗嫣嫣这个回答背后的隐含的深意。 如果说罗嫣嫣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活腻味了,那么她应该说我想死。 但她说的却是我会死。 比起消极厌世,罗嫣嫣的回答更像是一个身患绝症的病患,未必不想活,却深知自己难逃一死,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面对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必将到来的死亡。 北泉眼神微闪。 如果真如他猜测一般,那么事情就变得很有趣了。 女孩身体健康、吃穿不愁,也不像有严重的情绪问题,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一定会死呢? 于是北泉问道: 你为什么知道自己会死? 筷子在沙盘上略略梭巡了片刻,才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两个字: 【预、言。】 啊! 旁观的姜南岸低声叫了起来。 预言的预字,前两笔可不就是乛下面一个小弯钩吗? 莫非,当初莫凡的魂魄,想写的也是个预字? 姜南岸瞪大双眼,像一尾离水的金鱼,指了指沙盘,无声但夸张地比了个莫凡的口型。 北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6) 很显然,他也联想到了当初莫凡那未能写完的留言。 有人预言你会死? 北泉接着问道: 你相信吗? 筷子又画起了圈圈,罗嫣嫣表示她相信。 紧接着,没等北泉继续问下去,筷子就再度动了起来。 它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笔划清晰,表意简单,连在一起看却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其他人都】。 沙盘不够大,第五个字她只能写出一半,但北泉和江南岸却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死字。 其他人都死了。 罗嫣嫣想说的是这一句。 北泉的眉心微微蹙起。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罗嫣嫣想告诉他们,自己的自杀是逃不过的必然。 因为早在她行动之前,就已经有人预知到了一切。 而且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人也收到了同样的预言,并且还一一应验了。 北泉沉下脸色,抹掉沙盘上的字迹,接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预言是谁告诉你的? 筷子写下了两个字: 【许蕾。】 第103章 连锁17 你梦到我死了? 8月2日, 周一,早上八点二十分。 卫复渊早起,出门在公寓酒店附近的街区慢跑了五公里, 又在早餐店买了包子、油条和豆浆吃完,正琢磨着出门再去三途川附近守株待兔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叮一声短消息提示音。 卫复渊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了一条新微信, 是刚认识不久的学妹许蕾发来的: 【学长, 今天方便见个面吗?】 他划开屏幕,还没来得及回复, 紧接着就又是一条。 【我有事想告诉你。】 卫复渊: 他本是要拒接的,毕竟他对妹子没兴趣,但在看到后半句的时候, 又改变了主意。 卫复渊回复了一个【好】字,又跟妹子约了十点在昨天的咖啡馆见面。 退出微信之后,他又犹豫了半刻,还是决定再给北泉发条短信: 【我找到Miuya的朋友了, 就是那个预言了她死亡的女生。】 北泉不用智能手机, 他的手机是块板砖诺基亚。 在离开了三途川之后,卫复渊给北泉的号码打过好几个电话,也发过不知多少条短信,但电话永远是忙音,短信也石沉大海, 没有半丝回音。 卫复渊认为,北泉应该是把他给拉黑了。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 卫复渊总觉得, 北泉不会对他这么狠心,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而且这次, 他跟北泉说的可是正事呢! 打定主意,卫复渊折返回酒店,打算洗漱一番以后就出门去见许蕾。 同一时间,北泉和姜南岸正在从J省赶回奉兴城的路上。 他们从罗嫣嫣的亡魂那儿得到了许蕾的名字,并通知了留守在三途川的朱陵。 朱陵的效率很高,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将许蕾调查得一清二楚。 啊,收到了、收到了! 长途巴士上,姜南岸点开了朱陵寄到他邮箱里的资料。 哇哦,这个妹子,有点倒霉啊。 姜南岸迅速翻了一遍许蕾的个人资料,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莫非她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命格吗? 许蕾的妈妈在生下双胞胎姐妹不久后就因病去世,父亲在她十四岁那年出了车祸,命虽然保住了,但因为左下肢粉碎性骨折而留下了一辈子跛行的残疾,而她的胞姐许蓓则在两年前也遭遇车祸身亡,而且死因还相当蹊跷。 你看! 姜南岸拿着手机凑近北泉。 根据交警的事故调查记录,车祸发生在早上八点半左右,当时天气晴朗,路况上佳,而许蓓是自己冲到马路上的。 警方事后调查,肇事司机神智清醒、健康无碍,没有喝酒也没有嗑药,偏偏愣是说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路边站了个女孩,等到许蓓突然出现在车前时,他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邮件里还附了一张车祸现场的存档照片,也不知朱陵是怎么拿到的。 照片里是一条笔笔直的双向四车道,视野良好,周遭没有任何遮挡物或是障碍物,按照常理,除非司机是没戴眼镜的八百度近视,不然根本不可能看不见路边冲出来一个大活人。 北泉盯着照片,认真地研究了片刻,侧头问姜南岸: 你怎么看? 姜南岸身为一个术者,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给出了一个回答: 我觉得,很像是鬼遮眼,对吧。 北泉严肃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像鬼遮眼。 二人对视,北泉和姜南岸都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个疑问。 遮住许蓓和司机的眼的那只鬼,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选中许蓓呢? 抱持着这个疑问,北泉和姜南岸又往后继续翻看邮件。 朱陵已确认过了,Miuya,也就是汪佳琳确实跟许蕾是关系相当不错的好友。 所以当初废弃游乐园探灵直播时,因预知了汪佳琳的死而提早离开的女孩儿,确实就是许蕾无疑了。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许蕾身边的人,似乎特别容易遇到意外。 北泉想了想: 先不论她的爸爸和姐姐是怎么回事,至少在汪佳琳和罗嫣嫣两人死前,许蕾都曾经做出了正确的预言。 姜南岸对此仍有疑虑: 可是,另外两个呢? 到现在为止,朱陵还没有找到莫凡,以及另一个男主播与他女朋友的死跟许蕾是否有联系的证据。 而且在姜南岸的认知中,预知能力虽然罕见,却并不是没有。可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预知能力与某人的自杀之间存在什么因果关系。 不要紧。 北泉压低声音说道: 只要我们见到许蕾,总能问清楚的。 8月2日,早上十点十五分。 卫复渊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等到了约他在这里见面的许蕾。 与昨日见面时相比,一夜之间,许蕾就显得憔悴了许多。 姑娘脸色苍白,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阴影,看起来似乎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你怎么了? 等姑娘坐下,卫复渊开口关心道: 身体不舒服吗? 许蕾苦着脸摇了摇头,撩起眼皮,与卫复渊目光相触的刹那,浑身一激灵,好似受了惊吓一般,迅速的垂下了视线。 卫复渊: 女孩儿的反应实在太不寻常了,卫复渊蹙起了眉: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蕾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只发出了一个单音: 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桌布,似乎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卫复渊:到底怎么了? 学长 许蕾依然低着头不敢去看卫复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手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 学长,我昨晚又做梦了 卫复渊花了一秒钟理解许蕾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卫复渊问道:预知梦? 许蕾点了点头。 卫复渊心头顿时一凛。 要知道许蕾的梦可一点儿都不普通,因为每一次,都会有人如同她梦中所见那般出事,最好的也是终身残疾,更多的直接就丢了性命。 你梦到谁 了!? 卫复渊急忙追问。 许蕾没有回答,只是将手里的桌布抓得更紧了,紧到几乎要直接拽下来。 告诉我! 卫复渊又问了一遍:你昨晚梦到谁了? 姑娘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挤出了一个音节: 你。 她的声音极小,小到连只隔了一张桌子的卫复渊都难以听清: 你说什么? 许蕾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又重复了一遍: 是你 卫复渊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许蕾咬住嘴唇,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学长。 卫复渊:你是说真的?你梦到我了? 他指了指自己,面上皆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你梦到我死了? 许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 卫复渊眉心蹙了起来。 老实说,比起害怕,卫复渊更多的是感到了不可思议。 他觉得自己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正是前途无限的大好年岁,而且还心有所属,一心一意只想追到某个狠心的混蛋,怎么想都不是会结束自己生命的。 许蕾。 卫复渊沉声叫了学妹的名字: 你昨晚到底梦到了什么? 姑娘放开了被揉皱了的桌布,转而去撕扯餐巾纸。 她像个焦虑症一样,只有靠分散精力,才能够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相对镇定地向卫复渊讲述她_Fableの的梦境。 许蕾告诉卫复渊,梦到自己变成了卫复渊,独自站在一栋大楼的顶层,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下方的灯火阑珊的街道,然后纵身一跳,直直地摔落了下去。 姑娘梦中的最后一幕,是急速坠落时耳边萦绕的呼呼风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地面。 那失速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姑娘从噩梦里惊醒。 她坐在满室黑暗之中,足足缓了两分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而这一次,她梦到了卫复渊的死亡。 听完许蕾的叙述之后,卫复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是说,我从一栋楼的楼顶跳下去了? 随后,他向姑娘确认道: 只有我一个人吗? 许蕾一颔首,嗯。 这么说 卫复渊皱起眉: 我是自杀的? 许蕾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立刻低头: 我不知道 她呐呐地回答:不过我没看到别的人。 卫复渊又问: 当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许蕾低声说道:应该是晚上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补充说: 不,应该说,是深夜。因为周围很安静,路上的车和行人也很少。 卫复渊: 他觉得许蕾的描述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与他被北泉拍了个灵魂出窍,然后跟其他人共感时的体验十分相似都是与另一个人共用一个视角,还能感受到对方当时的所有感受。 只是许蕾共感的不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是提前预知到了未来。 可是,我又怎么会跳楼自杀呢? 第104章 连锁18 她的魂儿丢了 卫复渊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蕾, 目光炯炯,直看得女孩心里发慌。 不知不觉中,许蕾的头越垂越低, 根本不敢回视卫复渊的双眼。 她心里五味陈杂,恐惧、茫然、惊惶,还有痛心与内疚, 以及隐藏得更深的,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会出现的, 一丝难以形容的隐秘的解脱感。 许蕾必须承认,自己对卫复渊有好感。 确实, 人都是感官生物,像这样一个相貌堂堂、高大俊美的学长,大部分年轻女性都很难不对他产生本能的欣赏, 乃至一见钟情。 更何况卫复渊对姑娘很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许蕾觉得他们聊得非常愉快。 昨天,她对卫复渊说了很多, 那些在她看来难以启齿的过往, 普通人听了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的话,许蕾都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坦诚地说了出来。 因为他们是同类。 许蕾如此告诉自己。 昨天与卫复渊告别之后,她甚至幻想过,以后两人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性。 但这个怀春少女式的憧憬,很快就被她的一个梦彻底打碎了。 她梦到了卫复渊从高楼的顶层跳了下去。 许蕾不知道卫复渊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但以前的经验告诉她,自己的预知梦一定会应验。 在意识到她刚刚有了好感的学长很快会死于自杀之时, 许蕾是感到惊恐而难过的。 但与此同时,她心中又隐隐升起了一丝释然。 许蕾与同龄女生最大的不同, 是她拥有预知梦能力。 这个力量令她提前预知了父亲的车祸、姐姐的意外,还有闺蜜的自杀,以及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名主播的死亡。 许蕾一直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错。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预知了那些人的结局而已。 不仅如此,为了阻止这个结局的到来,她还找到了梦中的每一个当事人,将自己的所见所感告诉对方。 虽然前面的每一次,她的努力都失败了,所有人都没能逃过既定的结局,以与她梦中一模一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一次,她梦境的对象换成了卫复渊。 虽然这让她感到伤心和遗憾,但在难过的同时,她难免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学长可是个异能者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7) 是的,卫复渊分明拥有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逃不脱命运安排的结局的话,那么或许就没有人可以。 既然如此,那么只是提前看到了结局的她,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8月3日,星期二,凌晨一点二十分。 北泉和姜南岸赶回了奉兴城。 他们没有回三途川广播公司,而是直接打车从机场赶去了华星路。 二人的目的地是许蕾的家。 许蕾虽然是奉兴大学的二年级生,不过因为家在本地,加上父亲腿脚不便,所以没有住校,而是选择每天走读,好方便给家里帮点儿忙。 根据朱陵搜集到的情报,许蕾现在住的是华星路的一间大约九十方左右的老套房,是他祖父母留给儿子和女儿的房子。除了许蕾和她父亲之外,家里就只有一个年近五十的一直没有出嫁的小姑而已。 这个点儿去找一个姑娘,人家家人不会让我们进门的吧? 出租车上,姜南岸压低声音对北泉说道。 不需要让他们家人同意。 北泉笑了笑,说出的话十足像个反派: 反正,我们要找的只是许蕾而已。 凌晨两点零五分,出租车停在了许蕾家楼下。 那是一栋很老旧的九层红砖小楼,目测楼龄超过四十年,每一层只有两户人家,没有加装电梯,楼道里的感应灯也不太灵光。 北泉和姜南岸两人摸黑上到三楼,停在了302室门前。 北泉没有按门铃,而是像个闯空门的小贼一样,敲了敲门锁,然后直接伸手一拉。 嘎吱。 防盗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静谧的黑夜中尤其分明。 还不太习惯干这事儿的姜南岸下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左右四顾,生怕这动静惊动了什么人。 北泉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推开了内侧的木门。 屋里静悄悄的,想来许家人都睡着了。 北泉打开手提箱,放出了两只小玩意儿,让该睡的人继续睡。 这边。 他朝客厅右侧的一扇门一指。 姜南岸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的,他感到隐约有些紧张。 两人打开了那扇房门。 房间只有十平米左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和霓虹招牌的光,北泉和姜南岸能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小包,里面应该睡了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了床边。 你确定她家人不会醒吗? 姜南岸对自己深夜闯进女孩闺房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安,忐忑地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功能,朝床上的被子堆照了照。 果然,一个短发的姑娘面向墙壁,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香,连电筒的光都没能惊动她。 现在怎么办? 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之后,姜南岸凑到北泉耳边,轻声问道。 北泉蹙起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女孩。 糟糕! 他忽然低叫一声,然后伸出手,直接就去摸女孩儿的肩膀。 喂! 姜南岸脸色一变,连忙去拉北泉。 他已经能脑补出许蕾突然惊醒,看到床边多出两个陌生男人,吓得放声惨叫的情景了。 然而并没有。 即便被北泉抓住肩膀,姑娘依然一动不动,仿若整个人睡死过去了一般。 许蕾、许蕾! 北泉叫着她的名字,还用力地摇晃了几下。 许蕾在北泉的动作下翻了个身,侧头扑在床上,一动不动。 姜南岸:!! 他吓得够呛,连忙伸手去探许蕾的呼吸。 好在女孩是活着的。 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胸口有规律的上下起伏,怎么看怎么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除了根本叫不醒之外。 姜南岸:这到底怎么回事? 北泉划破手指,用血珠凌空画了个符,按在女孩儿的眉心中间。 那点朱红飞快地融进女孩的皮肉里。 二人等了十秒,依然毫无动静。 她的魂儿丢了。 北泉终于下了判断。 姜南岸:??? 确定姑娘不会突然醒来之后,姜南岸不再故意压低声音: 这好好的躺在自己家床上,也会丢魂儿? 他朝女孩儿一指: 还有,她丢的魂到哪里去了? 所谓的丢魂,是指生魂离体。 这种情况以年纪小、抵抗力弱且魂魄未稳的婴幼儿常见,通常是由于突然受了巨大的惊吓,又或者被阴气冲了体,从而引发魂魄离身。 丢了魂的小孩儿会精神不济、昏昏欲睡、昏迷不醒甚至整日里发着高烧,如果不能令离体的魂魄回归肉身,后果会相当严重。 但许蕾现在可是睡在自己家里,既没有受惊吓,也没有阴气冲身,好端端的怎么会生魂离体了呢? 北泉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追查到现在,北泉觉得许蕾是目前最可疑的对象,所以才会连夜登门,打算查清她跟恚鬼到底有没有关系。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碰到的会是一个丢了魂儿、昏迷不醒的女孩。 确实,许蕾的丢魂儿实在是太反常了。 而且若是她真的丢了魂,那么离体的生魂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北泉一边琢磨着这些,一边放出了管狐素影。 这一次,小狐狸连跑都不跑,四肢一展就蹿上了床,径直蹲在了许蕾的胸口。 北泉:你说她身上恚鬼的气息很强烈,但现在恚鬼却不在这里? 小狐狸猛力点头。 姜南岸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难道说恚鬼曾经附身在她身上,但现在已经走了? 他用手机的电筒光在女孩儿脸上晃了晃: 不是说恚鬼会吞噬凭依对象的负面能量,直到把对方吸干为止吗?它会在饲主还活着的时候就离开? 理论上来说,不会。 北泉回答: 所以,我们现在得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罢,他两步走到门边,径直打开了顶灯。 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北泉和姜南岸看到,这房间虽然陈旧,壁纸变色翻卷,家具也多是二十年前的款式,但房间却收拾得很整齐,小细节的布置也能看出女孩儿的品味和细心。 这难道我们现在要找她的日记本? 姜南岸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甜宠恋爱剧的套路,边说边要去拉书桌的抽屉。 北泉瞥了自己的搭档一眼,转而拿起了许蕾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姜南岸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刚才分明从北泉的眼神里看出了鄙夷。 北泉用许蕾的拇指指纹刷开了手机,点开了她的聊天软件,立刻看到了令他心脏骤然收缩的消息 【学长,今天方便见个面吗?】 【我有事想告诉你。】 而回复的对象,头像是一张北泉极其熟悉的脸。 【好。】 【十点钟咖啡馆见。】 第105章 连锁19 他只能靠自己 与此同时, 距离许家所在的华星路大约十五公里之外,一家高级公寓宾馆的1612房内,卫复渊正闭目躺在床上。 白天与许蕾见过面之后, 卫复渊一直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他被一个自称有预知梦能力的女孩儿预言即将死于自杀。 卫复渊当然觉得不可能。 他活得好好的,又心有牵挂,初次爱上的人还没泡到手呢, 根本从来没有考虑过以自杀这般窝囊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如果许蕾没有说谎, 她真的就是给《惊悚夜话》打过电话的软软口中的那个预言者的话, 那么她的预言确实至少已经应验过一次了。 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么, 难道说许蕾的预知梦会再度在自己身上成真吗? 抱持着这样的纠结,卫复渊一整天都很有些坐立难安。 不过许蕾虽然梦到了自己是在晚上跳楼的,却没有证据证明是哪一天的晚上, 卫复渊困扰到半夜,实在累得不行,也就不再琢磨了。 只不过,在入睡前, 卫复渊未免自己梦游出门, 当真找个什么地方跳下去,他还特地插上了防盗链,又在门边放了一把椅子,最后在椅子上放了一只装满水的漱口杯。 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卫复渊才爬上床, 把空调开到二十三度,再用一床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 才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原本卫复渊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在北泉身边肯定已经什么都练出来了。 不管是鬼怪也好, 幽灵也罢,再也不会有什么超自然的玩意儿能令他感到惊恐无措了。 然而事实并不然。 六合以外之所以令人恐惧,是因为它对大多数人来说陌生、未知、危险且无法看见。 卫复渊现在已经开了天眼,又多少学会了如何使用功德之力,自然对魑魅魍魉、山精鬼怪少了许多敬畏。 可许蕾的预知梦,却不是他的天眼和功德之力能派得上用场的。 卫少爷终于体会到了几个主播从许蕾那儿得知了自己即将会死后的心情了。 比起清楚明白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因着不知会不会应验、又何时会应验的自杀,卫复渊半蜷在被窝里,即便闭上眼,也无法安稳入睡。 他不敢把灯全部关掉,在玄关和床头各留了一盏灯。 卫复渊半蜷在被窝里,盯着被子外那一线深橘色的灯光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心中的不安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呼呼的空调声,酝酿到凌晨,终于隐隐有了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卫复渊半梦半醒时,他忽然在睡梦里打了个激灵。 卧槽!! 卫复渊彻底清醒了。 他掀开被子,一骨碌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同时将床头灯的亮度扭到最强。 房间里安安静静,除了中央空调的换风口的规律噪音之外,几乎可以用落针可闻来形容。 当然,除了卫复渊本人之外,房中也没有任何人。 即便如此,卫复渊依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就在一秒钟前,他分明感受到有一股冷风撩起了他的额发。 那绝对不是空调吹出来的风! 卫复渊非常非常肯定。 他曾经有许多次直面恚鬼的经历每一次,当恚鬼沾到他时,那种能透到人骨髓里的寒气,就跟刚才那一小股微风一模一样。 在这种时候,这些日子以来时常直面危险的锻炼就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卫复渊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 就在他意识到那股风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平常铆足了力气才能开出来的天眼,竟然在精神极度紧张中直接打开了。 紧接着,卫复渊就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这玩意儿实在太忒么眼熟了! 卫复渊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形单影只、没有北泉在旁的情况下,遇到了一只恚鬼!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恚鬼为什么会来找我这个念头,但随即就将它抛到了一边。 因为比起纠结它是怎么来的,卫复渊清楚,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先想办法在恚鬼面前保住性命! 【用你的身体记住,应该如何使用功德之力。】 生死攸关的刹那,卫复渊想到的竟然是北泉的这句话。 就像一个会游泳的人落了水,几乎就在这一秒,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粒从卫复渊的掌心溢出,却没有四处流泻,反而好似一层薄薄的雾气般缭绕在他的手上,并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整条胳膊。 与此同时,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恚鬼也朝卫复渊扑了过来。 卫复渊没有学过怎么收鬼,也没有北泉的迷神幡,他所能做的只是单臂一撑从床上跳起,躲开恚鬼的一击之后,就挥出被功德金光包裹的胳膊,朝着那团人形的黑影来了一记右勾拳。 这一回,卫复渊听不到北泉那坚持三十秒的保证了。 他知道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保=护=伞一样的强大而神秘的男人。 他只能靠自己。 卫复渊一拳打在了恚鬼的身上,按照影子的轮廓来看,那似乎是恚鬼的侧颊。 在功德之力的加持下,恚鬼被拳头逼得倒退了两步,身影嗖的一闪,从卫复渊的前方一个横向飘移,瞬间腾挪到了他的侧面。 而卫复渊根本没有回头。 电光火石间,他用余光捕捉到了那团黑影的位置,直接飞起一脚就朝着恚鬼踹了过去。 在飞踢之时,卫复渊根本没注意到,功德之力已很自然地包裹住了他的腿部,令他可以在不受阴气侵袭的同时,给对手这个无实体的鬼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只恚鬼的修为显然并不算高。 它不敢直接扛卫复渊这一踢,而是故技重施,身形一扭,将自己硬是拗成个C字型,勉强躲过了卫复渊这一击。 有门儿!! 卫复渊可是当真练过一些功夫的,自然能看得出恚鬼对他,或者说,是对他身上的功德之力十分忌惮。 他当机立断,将被动防御转为主动攻击,拳打脚踢,直接对着恚鬼来了一套组合拳。 丁零桄榔! 乒乒乓乓! 小小的套间不好施展,屋里的家具、摆设和小件物品很快遭了殃。 不过卫复渊现在已经没空考虑赔偿问题了。 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面前的这只恚鬼。 当然恚鬼也不可能只是一面倒的挨打。 它身上的阴气化成了无数粗细不同的触手,在周旋的同时,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它的猎物,一旦缠绕上没有功德之力保护的地方,那蚀骨的阴寒便会像不可见的毒针一般刺入目标的体内,让人体会到那种似乎连骨髓都要被冻住的极致阴冷。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8) 卫复渊一边忍受着阴气入体的冰寒,一边咬牙与恚鬼缠斗。 重物落地声、玻璃碎裂声、硬物翻倒声接连不断,房间里越发狼藉。 然而即便如此,在安静的深夜里,又是住户密集的酒店公寓,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卫复渊所住的房间就好似被结界封印的异空间一样,不管弄出多大的动静,左邻右里也完全不会注意到。 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办!? 身体越来越冷,动作也不可避免地逐渐显得有些迟钝。 除了使用功德之力与它展开肉搏之外,卫复渊不知道还有什么对付恚鬼的方法。 但很显然,虽然恚鬼会闪避他的拳脚,但这点儿攻击完全无法彻底将它制服。 北泉你这混蛋!! 卫复渊边打边暗自咬牙。 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忒么的为什么偏偏不在!? 就在卫复渊咬牙切齿的下一秒,恚鬼的阴气凝成的两根触手突然暴涨,从斜后方袭来,趁着他转身的同时,直直刺向他的双眼。 要是这一下插实在了,阴气入眼,卫复渊铁定落得个双目失明。 紧急关头,他根本想也不想,伸手抄起茶几上的一只长方形的塑料茶盘,抵在了自己面前。 恚鬼的阴气是无形无质的,别说是薄薄的一层塑料,即便是三厘米厚的铅板也挡不住。 但偏偏就在卫复渊摸到盘子的刹那,他的身体就似本能一般,记起了北泉与他共感时所做的一切。 功德之力在他手上流转,仿若呼吸般自然,顷刻便从掌心蔓延出去,如同一层金色的光膜,将茶盘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两道阴气撞到盘子上,立刻像触电般猛地一抽搐,又立刻缩了回去。 对啊!! 卫复渊顿时醒悟。 还有这一招! 他一脚踹开恚鬼,又扔掉茶盘,从倒地的雨伞架里抽出一把长柄伞,同时拼命回想着北泉让他用身体记住的记忆。 点点金光流转。 功德之力顺着伞柄旋转升腾,直至爬升到了宝塔状的金属尖端。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一刻,卫复渊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长柄伞,而是轩辕帝的鸣鸿刀、亚瑟王的石中剑,神兵盖世,无往不利! 喝! 他大喊一声,伞柄一扫一挑,先将恚鬼逼退,随即朝着黑影的头部来了一记笔直的突刺! 作者有话要说:卫二哈:我变得很能打了!但是为什么北泉没看见!?(气) 第106章 连锁20 这根本不是预知梦 卫复渊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狠。 雨伞的尖端刺在恚鬼身上, 就如加热过的餐刀切开黄油,径直戳穿了那团黑影。 功德金光溢出,似滚油里浇下的一瓢凉水, 顷刻搅碎了恚鬼人形的轮廓。 那团影子拉伸、变形,阴气乱舞,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大章鱼一般, 飞快地逃开了。 卫复渊乘胜追击, 挥舞雨伞, 朝被他逼到了角落的恚鬼扎了下去。 恚鬼没有发出惨叫,但它的形体剧烈扭曲, 为躲避覆盖着功德金光的伞尖而拗出了一个极夸张的弧度,嗖一下,将自己隐进了墙壁之中。 恚鬼消失了。 卫复渊保持着单手持伞的姿势, 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面雪白的墙壁。 他不知恚鬼是不是逃了,又或者只是暂时撤退,躲在暗处等待突袭的机会。 而就在下一秒, 卫复渊感到后颈莫名传来一股寒意, 令他条件反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随即他意识到,那是另一个人的视线。 卫复渊猛然回头,然后愣在了当场。 他果然看到了另一个人。 人影身材娇小,面容清秀,杏眼短发, 正是他白天才见过的许蕾。 但一个姑娘又怎么会在凌晨时分,以一个幽灵似的形态, 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呢? 不知为什么,卫复渊在意识到了对方是谁的同时, 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 卫复渊就好像中了定身术或是石化咒一样,维持着单手持伞的姿势,木愣愣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许蕾朝他一步步逼近。 不,她不是人! 卫复渊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叫喊。 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许蕾,灯光中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半透明的状态,脚踩在木地板上,听不到丁点儿脚步声,甚至连衣裙摩挲的声音也也没有。 女孩面无表情,眼皮眨也未眨,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卫复渊,眼神呆滞而空洞。 一步、两步、三步 许蕾穿过满地杂物的凌乱的房间,缓缓走到了卫复渊面前。 整个过程,卫复渊却只能睁大眼干看着,却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复渊心中疯狂大喊。 此时许蕾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女孩儿朝卫复渊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皙,指尖触碰到卫复渊的颈项。 下一瞬,卫复渊猛然睁大了双眼。 他感到自己的躯壳内多了另一个人。 这种体验,卫复渊在不久前曾经经历过。 那时候的他,用神降术召来北泉的魂魄,让对方可以自由地使用自己的身体。 而此时,许蕾却在他根本不情愿的情况下,擅自进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两个截然不能兼容的魂魄挤在一个躯壳里的感觉,就好像硬是穿了一身不合码数的衣服。 卫复渊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能惊恐地看到他的双脚完全违背他自己意志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朝房门走去。 放在门边的椅子早在刚才与恚鬼战斗时掀翻了,杯子掉落,泼出的水在地上漫成一片水洼。 卫复渊看到自己踏过水洼,抬手解开门上的防盗链,再握住扶手,顺时针一扭。 咔擦。 门开了。 卫复渊终于明白了许蕾的预知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根本不是预知梦! 北泉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边朝酒店公寓的大门跑,一边向身旁的姜南岸解释: 那是一种连术者本身都不能控制的言灵术。 所谓言灵,也有一种说法,叫一语成谶,即是有些话说出口之后,就会莫名其妙成真。 普通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一些言灵。 小时候希望明天不用上学,结果第二日当真感冒发烧;出门时看看天,说句总不会下雨吧我就不带伞了,居然就刚好赶上了突如其来的骤雨;上班时随口一句但愿别加班就好,没想到临近下班却忽然来了必须立刻处理的工作等等。 这种好事不灵坏事灵的乌鸦嘴,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概率学上的巧合。 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些天赋异禀的能人,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某些话,本身就是一种咒,谓之言灵。 言灵所能做到的事,与术者本身的力量强弱有关。 能力强大的言灵者,能替人消灾渡劫、祝愿祈福,甚至减轻疼痛、治疗疾病,其中不乏最终成圣升仙的传奇人物。 而许蕾正是天生具有言灵能力的人,而且力量还相当之强。 这样一个天赋异禀之人,若是从小得到正确的引导,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成就。 但可惜的是,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许蕾的能力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北泉不清楚许蕾对预知的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但很显然,女孩儿似乎在潜意识里觉得,一定要令自己梦中所见的场景变成现实。 为了令预言成真,许蕾在熟睡中生魂离体,以活生生的言灵形态,亲手将梦境变成现实。 许蕾已然成功了很多次。 现在看来,从她十四岁那年父亲的车祸开始,到双胞胎姐姐的死亡,再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主播自杀,每一桩每一件,皆是许蕾的言灵亲手造成的。 而现在,女孩儿的下一个目标,是卫复渊。 北泉加快了脚步。 公寓酒店的玻璃门感应到有人靠近,自动打开。 前台值夜班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原本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支着下巴打盹儿,这个点儿了冷不丁看到有人冲进来,全都下了一跳。 哎? 男前台连忙扔下手机迎上去,先生您有什么事?是要住 只见北泉忽然一挥手,男生的宿字还卡在嗓子眼里,就双眼一翻,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女前台吓坏了。 她腾一下跳起来,刚要张口尖叫,北泉的手再度一挥,女孩儿也跟着晕倒了。 北泉连一秒都没耽搁,直接翻进柜台,打开电脑,很快就找到了卫复渊的住宿记录。 十六楼! 他伸手摘了前台小姐的胸卡,然后朝电梯跑去。 姜南岸不敢耽搁,连忙追了上去。 时近凌晨三点,没有人使用电梯,北泉用前台的胸卡按了楼层,两人很快上到了十六楼。 门开了,走廊里一片死寂。 然而北泉和姜南岸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鬼打墙! 姜南岸敲了敲墙,有东西在这里! 北泉点了点头。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手腕一翻,化出倾光万象笔,寥寥数笔画出一个符咒,抬手拍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一直怎么走都找不到的1612室终于出现在了南侧走廊的拐角处。 1612室房门洞开,屋内一片狼藉,却根本没有卫复渊的身影。 可恶! 北泉脸色苍白,焦急之色表露无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放出管狐素影时,他的手指明显正在颤抖。 小狐狸刚落地,就一蹦三尺高,飞快地围着房间打了个转,又扒拉着北泉的裤脚,疯狂抓挠。 走! 北泉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跟在素影身后,飞快地奔出了走廊。 小狐狸一头扎进了楼道里,跟踪着它最为熟悉的阴气的痕迹,径直朝阳台跑去。 北泉追在后面,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因为他隐隐猜到了许蕾的生魂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北泉和姜南岸顺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卫复渊正站在公寓酒店的天台上,拼尽全力似图抗拒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操控自己的行为。 事到如今,卫复渊总算知道,为什么许蕾的预知梦会如此灵验了。 因为姑娘会亲自将梦境变为事实。 明明是他自己活了二十一岁的身躯,但卫复渊却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被另一个精神挤到了角落里,失去了掌控身体的自主权。 卫复渊的步履沉重,好似初初学会走路的幼童一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但不管脚步多么蹒跚,他确确实实是朝着阳台的边缘而去的。 住手!! 卫复渊在心里对另一个人大喊: 不要这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然而许蕾的生魂却仿若无知无觉,根本听不到卫复渊心中无声的呐喊。 此时此刻,身为言灵的她,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目标,仅仅只是要让自己预言成为真实而已。 不行!我不能跳楼! 卫复渊的三魂七魄在躯壳中疯狂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而许蕾的生魂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两相争夺之下,卫复渊左脚绊右脚,摔了个五体投地,抽搐两下,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以电影里丧尸尸变的经典姿势弹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一路爬到了阳台护栏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小卫和北泉就能见面啦! 第107章 连锁21 这忒么是闹撞客了吧! 原本公寓酒店的阳台是上了锁的, 一般住客根本不可能上来。 但今天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门锁竟然是开着的。 现在卫复渊站在阳台的边缘,面前只有一道及腰高的栏杆, 只要翻过护栏,外头就再没有半点儿防护,三十二楼的高度, 摔下去必死无疑。 卫复渊刚刚才重重地摔了一跤, 下巴磕青了一大片, 手脚膝盖都破了皮,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在疼痛的刺激下, 他感到自己的魂魄稍微恢复了一些对身体的控制力,卫复渊挣扎着,用尽全力动了动手指。 十指在他的意志下艰难的弯曲了一下, 但与此同时,不属于他的意识却操控着他的双腿,试图跨越栏杆,让身体的主人如同他的梦境一般摔成肉泥。 卫复渊咬紧牙关, 拼命伸长手臂, 指尖终于够到了护栏。 不能死! 卫复渊的牙关咬得更紧,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他不让自己掉下去。 他绝对不能死。 两个魂魄对身体的控制权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血腥味充斥口腔,卫复渊用手抓住护栏,将上半身挂在了上面。 而他的一只脚已经迈过栏杆,悬空挂在了百多米的高空。 卫复渊不想放弃, 他还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他意志坚定,而许蕾的生魂也为了达成自己的预言而一定要让他从高楼上跳下去。 同一个身体中, 两个截然不同的魂魄僵直不下,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 然而就在这时,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卫复渊紧抓栏杆的手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79) 那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一团黑色的手状的影子。 同时,冰寒如同穿骨的钢针般,从黑影碰触的手背直刺卫复渊的身体。 卫复渊无法扭头,但这熟悉的感觉令他立刻意识到,抓住他手的,是恚鬼! 方才被卫复渊逼退的恚鬼,竟然一直躲在旁边,就等关键时刻给他插上一刀。 卫复渊牙根咯咯作响。 他感觉自己像是不着片缕地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而阴气还源源不断地透体而入。 卫复渊全身颤抖,抓住栏杆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咯吱。 他听到了身下的护栏发出一声不祥的颤音。 一瞬间,卫复渊觉得自己这回当真是小命将休了。 情急之下,他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分劲儿,拼命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不知是危急关头的潜能爆发,还是卫复渊终于掌握了操控功德之力的技巧一股金光从他颤抖的指尖溢出,如同暗夜中的一盏明灯,再度逼退了想要将他掀下去的恚鬼。 光华流转间,卫复渊只觉侵体的阴气似乎被功德之力驱散了不少,不仅那冷彻骨髓的寒意有所缓解,连灵台都变得清明了。 我不想死! 卫复渊更用力地咬紧牙关,直咬得嘴唇鲜血淋漓。 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滚出去! 两个魂魄的拉锯战终于在此时进入了白热化。 卫复渊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只滚筒洗衣机里,所见、所知、所感皆在他的意识中混乱地扭曲、旋转、变形,令他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 【答应我,蕾蕾,不管你梦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来,知道吗?】 【为什么?】 【别问了,反正绝对不能说,知道吗!】 紊乱的意识中,卫复渊恍然看到了另一个少女,那人和许蕾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年纪比他认识的学妹要小好几岁,看上去还是个初中生。 女孩站在自己面前,拉住他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绝对不能将梦中所见说出去。 而自己则锲而不舍地追问对方,为什么不能说?不说出来,我觉得心里憋得太难受了。 女孩被问得没法子了,只得摇摇头回答,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好。 卫复渊已经隐约明白,毕竟两人现在正共用一个身体,自己大约是误打误撞跟许蕾共感了,他看到的,应该是许蕾的记忆。 【不是!不是我的错!】 混乱中,卫复渊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他看到自己正独自坐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崩溃哭泣。 卫复渊知道,哭的其实是许蕾。 许蕾的胞姐死了,交警调查后说,许蓓应该负事故的主要责任,因为监控记录得清清楚楚,女孩是自己蹿出马路,跑到别人的车头挨撞的。 警方说,应该是自杀。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许蕾把头埋进枕头里,哭得几乎岔了气。 她清楚地记得,姐姐在听了她的梦以后,叹了一口气,没有责怪她,只是说,既然她说出来了,那自己大概活不了了。 可是许蕾坚持认为,胞姐的死是注定的,她只是提前预知了而已,并不是她的责任 在共感中,快速的场景切换与视角倒错令卫复渊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眩晕。 有短暂的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手上忽然一空,身体猛然向下一坠,他才猝然醒过神来。 卧槽!! 卫复渊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然翻出了栅栏,大半个身体挂在了大楼的墙外,只靠一只手勉强抓住横栏,才不至于直接摔成一滩肉泥。 要知道一个一米八七的汉子,还是热衷锻炼肌肉结实的类型,那体重,单靠一条胳膊来支撑,绝对是非常要命的。 更何况他唯一能做支点的胳膊还忒么使不上一点劲儿! 卫复渊急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他一边以功德之力拼命压制体内的另一个生魂,一边艰难地试图移动另一条手臂,想要将自己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恚鬼却不会令他如愿。 在卫复渊看到那团黑色的人形阴影飘飘悠悠出现在护栏上方,阴气化成的长长的触手,就要往他唯一还挂在栏杆上的手臂缠上去的时候,他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次,真的要完了 北泉赶到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家卫复渊整个人悬在栏杆外侧,脚下是百米高空,只靠一只手紧握住护栏,而恚鬼就在他的头顶,阴气缭绕,下一秒就要将人掀下去了。 他想也不想,划破手腕,倾光万象笔饱蘸鲜血,三笔写出一个符咒。 去! 北泉单手一扬,将符文朝着恚鬼拍了过去。 恚鬼嗖一下抽回探出的触手,敏捷地一扭身,躲开了北泉仓促而就的一击。 救人! 北泉朝自家搭档喊道。 姜南岸倒是机灵,不用北泉提醒,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卫复渊摇摇欲坠的胳膊。 万幸姜南岸练的是外家功夫,虽然对咒符术法几乎一窍不通,但拳脚上毫不含糊,而且力气还很大。 他大喝一声,双脚岔开蹲了个弓步,身体后倾,手臂肌肉隆起,发力一拽,竟然硬是将卫复渊这么一个体重足有七十多公斤的大男人整个提溜了起来。 咚! 两人好似叠罗汉一样,扭成一团,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但很明显,卫复渊距离脱险还远得很。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在许蕾生魂的控制下,卫复渊忽然一跃而起,十指成钩,朝着姜南岸的咽喉就掐了下去。 姜南岸虽然一开始没有提防,被他推倒了,不过在卫复渊伸手时,还是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攻击意图,连忙抬臂格挡。 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这忒么是闹撞客了吧! 卫复渊的力气极大,连姜南岸都感觉自己招架不住。 更要命的是,许蕾的目标不是姜南岸,而是要让卫复渊如同自己预知的那般坠楼而死。 于是卫复渊忽然挥起一拳,打在姜南岸的肩膀上,将人逼得倒退几步,又猛一转身,朝着低矮的护栏一个飞扑。 卧槽!! 姜南岸吓得面无人色,连忙以标准的扑救动作从后方将卫复渊压倒在地,以免人真的掉下去,同时朝北泉大喊:北泉你快想个辙儿啊!!! 在姜南岸大喊时,北泉就已经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将五体投地的卫复渊翻了个面,带着血滴的手指往他的额头上一按。 你去拖住恚鬼! 北泉对姜南岸说道: 我来搞定小卫体内的生魂! 这话正中姜南岸下怀。 他将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鬼上身闹撞客了的卫复渊交给北泉,从腰间抽出一根棒状物,凌空一抖,棍子从中分成两段,以锁链相连竟然是一把双节棍。 来吧! 姜南岸一甩棍子,模仿李○龙的经典造型,抹了抹鼻子,又朝数米外的黑影招了招手: 放马过来! 同一时间,北泉正整个半坐半趴在卫复渊的身上,靠体重压制住对方,同时倾光万象笔迅速画着咒符。 卫复渊好似一条快要渴死的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扑腾着。 他本人的意识清楚的认出了北泉,既惊又喜,很想叫一声心上人的名字,却连控制自己声带的自由都没有。 而属于另一个人的生魂却依然在挣扎。 作为一个言灵,她不会思考,没有感情,行事逻辑有且只有让梦境成真这唯一一点而已。 啧! 北泉被卫复渊的挣动闹得根本没法画符。 烦到了极致,他干脆咬破舌尖,然后单手扣住卫复渊的下巴,不由分说一低头,堵住了对方的嘴巴,将一口鲜血渡了过去。 第108章 连锁22 你可不能不管我! 两人唇齿相依, 北泉在卫复渊的嘴里尝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 卫复渊安静了下来。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体内的生魂不再作妖了。 在北泉的血液入体后,无形的煞气好似具象化的牢笼一样, 压得许蕾的言灵动弹不得。 其实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魄,直面北泉的煞气时,都会觉得自己好似入了老君丹炉里的孙猴子,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重压自四面八方而来, 如同置身于炼狱,被看不见的火焰生生炙烤。 北 卫复渊张了张嘴, 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能叫出北泉名字的,自然是卫复渊本尊了。 嘘。 北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卫复渊的嘴唇上,别动, 别说话。 卫复渊以仰视的角度盯着北泉沾着鲜血的绯红唇瓣,愣愣地点了点头。 北泉笑了笑,坐在卫复渊的肚子上,手执倾光万象笔, 画出了一个比刚才复杂得多的咒符。 符文画好, 北泉伸手往卫复渊的脑门上一拍,这是固你自己的魂魄。 说罢他就着压在卫复渊身上的姿势,艰难地将他翻了个身,换成背部朝天。 唔嗯唔 卫复渊挤出了一个音节。 他现在的姿势看不到北泉的动作,所以很想问问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只可惜舌头像僵在了嘴里,挤出的音节比牙牙学语的小婴儿还要含糊。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 北泉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一套口诀念完, 他抬起手,照着卫复渊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熟悉的疼痛感和眩晕感袭来,卫复渊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力道给用力地推了一把。 但当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整个人飞出去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又将他给拽了回去。 卫复渊感觉自己就像个遭遇了车祸的可怜人,脑中轰一下七晕八素,被惯性甩出,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浑身上下哪哪都在疼,疼得他忍不住低哼一声: 呜啊 声音出口,卫复渊才赫然察觉,自己好像又能说话了。 不仅如此,先前那种仿若挤在不合身的衣服里的别扭感也骤然消失他体内的另一个魂魄,已经离开了。 唔北泉 他艰难地抬起脑袋,叫了一声: 到、到底怎么回事? 北泉没有说话,他只是从卫复渊身上跳了起来,转头看向被他拍出去的那团灰白的影子许蕾的生魂。 就在北泉忙活的时候,另一边的姜南岸也跟恚鬼战成了一团。 他练的是少林寺的外家功夫。 原本不管是拳脚还是刀枪剑戟,都不会对恚鬼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但姜南岸现在用的双节棍可不是普通的棍子。 它的材质是黑金乌木,又经过百余道工序精心处理,成品真正能达到水火不侵,坚硬如铁的程度。 除此之外,两根棍身上还细细雕刻了一圈又一圈的驱魔符文,对付魑魅魍魉、山精鬼怪的效果堪比大乘法器金刚杵。 再加上姜南岸本身有罡气护体,在面对恚鬼时,虽不能击杀,但也半点不落下风。 这只恚鬼的修为本身就不算强,又先与卫复渊战过一场,本就被功德之力伤得不轻。 现在又遭姜南岸不问青红皂白一顿猛捶,只得节节败退,被撵得四处乱窜。光看它托在形体后的狂舞的阴气,就知它已是强弩之末,无比狼狈。 偏偏恚鬼是附身在许蕾身上的,跟随她魂魄行动,轻易无法独自离开。 在许蕾的生魂被北泉逼出来之后,恚鬼立刻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一个虚晃躲过了姜南岸的一棍,绕了一个大C字型,朝着女孩儿的生魂扑了过去。 它们要逃! 北泉看出了恚鬼的想法,将它们分开! 好咧! 姜南岸正战得痛快,自然不会给对手溜走的机会。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硬是拦住了恚鬼的去路,同时大喝一声,双节棍舞得犹如旋风一般,直击那团阴气缭绕的黑影。 而北泉也在画着符。 卫复渊抬起头,看到北泉背对他而立,运笔如飞,一个鲜红的符文逐渐成型。 咒符卫复渊一窍不通,自然是看不懂的,但不管是笔画、纹路还是结构他都非常眼熟,正是他从前每一次和北泉一起对付恚鬼时的那一枚。 小姜,闪开! 符文完成,北泉大喝一声,在姜南岸闻声低头的同时,将咒符拍出。 咒符飞到恚鬼身前,随即化成千万道纤细的丝线,将那团黑影牢牢地缠了起来。 随后,迷神幡飞出,将恚鬼连同符咒一起包裹在了里面。 迷神幡越卷越紧,好似一口深渊般,将恚鬼完全吞没了。 北泉! 这时,北泉身后传来了卫复渊的叫声: 许蕾!许蕾她不见了!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 不要紧。 他摇了摇头: 让她回去吧。 可是许蕾他 卫复渊犹豫着应该如何表述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许蕾她应该跟那几桩主播的自杀案有关 卫复渊比划了一个掉下去的手势: 我想他们不是自杀的,而是像我这样被许蕾附体,才会死的。 嗯,我知道。 北泉点了点头: 但我们的目标只是恚鬼而已。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0) 卫复渊仍然难以释怀: 可是,她杀了那么多人 北泉走到卫复渊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卫复渊愣愣地回握住北泉的手,让对方将自己拉了起来。 小卫。 北泉伸手捋了捋他凌乱的发丝,态度温和而亲密,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我们不是警察,也不会去干那些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事 他说着,顿了顿: 而且,你觉得,在这次的事件里,许蕾应该负多少责任呢? 卫复渊被北泉问住了。 确实,许蕾杀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还有她的闺蜜,以及后来那三个无辜的主播,还有主播的女朋友。 已经有五条人命死在了她的手上。 但某种意义上,许蕾又十分的无辜。 她本身也是受害者。 许蕾那言灵的异能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当初她在第一次做梦之后,因为害怕和无措将梦境告诉了许蓓,结果反而令言灵成真,害死了胞姐。 在那之后,许蕾一直都活在对自己能力的恐惧之中。 或许她隐约感到了父亲的车祸与姐姐的惨死都与自己有关,但人皆有趋利避害的利己本能,于是许蕾竭尽全力想要证明其他人的死与自己无关,反而在潜意识中更催化了自己的能力。 北泉他们不知道恚鬼是何时缠上许蕾的。 但很显然,许蕾因言灵而产生的愧疚、自责、担心、害怕和惶惶不可终日等负面情绪,对恚鬼来说,都是再美味不过的养料。 从调查中不难看出,许蕾的预知梦在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频繁了。 北泉猜测,这很可能是恚鬼为了得到更多的负面情绪而干出的好事。 其情可悯,但又并不无辜。 北泉无法界定许蕾在这个案子里的责任,卫复渊和姜南岸当然也说不清楚。 没关系,我会跟特七联络的。 北泉看卫复渊神色讷讷,心疼地拍了拍卫复渊的肩膀,还是由他们来处理比较合适。 就算已经收了恚鬼,但许蕾的言灵本身就是个大杀器,不能就此放任。 不过之后要怎么办,北泉也无法自行决定,只能等事后给特七的人报个信儿,让专门负责处理这些民间异能人事的专人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对所有人来说都过分漫长的一日,原本应该到此就结束了。 但卫复渊好不容易才再见到北泉,当然不能让他跑了! 趁着北泉拍他肩膀的时候,卫复渊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捞进了怀里。 别走! 卫复渊看北泉抬手,生怕对方又要将他敲晕,连忙使出一个小擒拿的技巧,手臂一圈一别,将北泉两条胳膊反扣在了身后。 我、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关键时刻,卫二哈的大脑转得飞快,竟然变得异常灵光了起来。 我这次算是被无辜卷入的,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 说着他又抬了抬自己的下巴,露出下颌的一处擦伤: 还有我现在身上很多地方都受了伤,你总得帮我处理一下,对不对? 北泉没有说话,只动了动胳膊。 卫复渊以为他想挣开,连忙抱得更加用力,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埋在北泉脸颊旁,像一只大狗似地蹭着撒娇。 刚才我差点儿就掉下去摔死了! 真的,差一点儿就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可不能不管我! 旁观的姜南岸: 他觉得自己好冤。 明明只是初来乍到,为什么非要逼他知道这些事啊? 咳。 姜南岸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嗽一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瞅了瞅卫复渊身上蹭得脏兮兮的睡衣,果断提出了一个自觉十分靠谱建议: 要不,我们先回三途川再说吧。 第109章 连锁23 幸运E 卫复渊现在的样子确实狼狈, 即便要回三途川,也不能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脏睡衣走出酒店大门。 更何况他的房间还砸得一塌糊涂,赶明儿客房保洁进来一看, 非得吓得直接报警不可。 于是他们决定让姜南岸下楼先处理好昏迷不醒的两名前台,再叫辆车等着。 而北泉和卫复渊则回房大致收拾一下,换好衣服再出门。 在乘电梯回到十六楼的途中, 好似生怕北泉跑了一样, 卫复渊一直牵着北泉的手, 死活不愿松开。 北泉悄悄挣了两次,每一回都是刚一动就被卫复渊抓得更紧。 没法子, 北泉只得随便他去了。 倒是旁观的姜南岸注意到这个细节,一脸被硬塞一嘴狗粮齁得牙酸的表情,嘴巴开合了两下, 很想说点什么,最后在卫复渊目光炯炯的逼视下选择将吐槽咽了回去,用力戳了关门键几下,好像这样就能让电梯快一点, 他也能少受点折磨似的。 十六楼到了, 北泉和卫复渊先一步出了电梯。 1612室被卫复渊弄得一团乱,茶几的玻璃碎了,椅子也断了一条腿,其他小物件更是飞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完全当得上一片狼藉这个形容。 北泉让卫复渊到浴室里换衣服, 自己则准备收拾收拾这一地的零碎。 只是很显然,北泉在卫复渊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信用度。 他生怕好不容易才再碰面的心上人一个错眼就又跑了, 坚决要求北泉呆在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其实他当然知道,若是北泉真想跑, 自己做什么也没用就是了。 卫复渊态度坚决,北泉也只能无奈地点了头。 两人花了大约二十分钟时间,将房间收拾到能见人的地步,又在盥洗室的镜子上贴了损毁物件请从押金里直接扣除的便条,才下了楼。 而早已下楼许久的姜南岸却还站在凌晨四点的大街上,手里捏着手机,表情分外颓唐,看上去颇有些风萧萧兮的凄绝感。 北泉: 他用审视的眼神在自家新搭档身上扫了一圈:车呢? 姜南岸颓然挥了挥手机:叫不到啊。 卫复渊:?? 这忒么可是市中心繁华路段啊,就算是凌晨四点,也不可能叫不到车吧。 他不信邪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十秒后,系统回馈说已有司机接单,车子预计于三分钟后到达。 卫复渊: 他看姜南岸的眼神顿时像看个傻逼。 姜南岸只觉有苦难言。 他冤啊,实在非常冤! 北泉和卫复渊跟姜南岸相处的时间还不长,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 其实他除了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擅长外加拳脚功夫,尤擅棍棒,还一身罡气练就出金钟罩铁布衫之外,还有一个非常要命的属性,那就是幸运E。 也就是说,姜南岸他非常倒霉。 走在街上一脚踩中狗屎,买饮料从来没有中过再来一瓶,骑个小黄车半路必然爆胎,整个大学生涯逃的唯一一节课刚好碰上任课老师整个学期里唯一一次点名什么的,都是小儿科洒洒水了。 想当年姜南岸还是个青葱懵懂对爱情充满希冀的大四少年郎,好不容易跟追了三年的班花修成正果,两人在校外租了间小公寓开始了甜甜蜜蜜的同居生活。 结果同居不到一个月,班花就和他摊牌说我已经移情别恋了,咱们分手吧。 姜南岸只觉震惊无比,难以置信地抓住班花妹子的手,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还是哪里不如某某某了? 然而班花已然铁了心要分手。 她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姜同学说:你很好,真的。只是我受不了跟你同居以后不是爆水管就是堵马桶,刚装好的床一坐上去就塌了,出门倒个垃圾都能碰上电梯故障而已。 班花妹子走得太决绝,以至于姜南岸因为情伤太重而决定放弃考研,回到少林寺出家当和尚。 然而他家师傅说他凡心未了、红尘难断,不同意帮他剃度,反而指点他下山,到奉兴市给北泉当助手 想到这里,姜南岸无语望天,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本来早在三个月之前他就应该来三途川报道了。 可就在出门前的一天,他出门买早餐,过马路时踩到香蕉皮,结果一个脚滑,一头栽进了花坛里,最后路过的电瓶车刹车不及,从他的左手上碾了过去哪怕有罡气护体都遭不住这一连串的重击,擦咔,他的左腕骨裂了。 所以说,倒霉真不是姜南岸自己能控制的。 就比如说他刚才在路边站了整整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才叫到了一辆车,结果司机不知为何取消了订单一样。 姜南岸看了看北泉,又看了看与北泉十指交握,亲密得不能再亲密的卫复渊,心中万分悲愤。 肯定是因为他的名字没改好! 春风又绿江南岸,这不是打出生时就注定他要戴绿帽嘛! 8月3日,星期二,凌晨四点半。 出租车停在了街口,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下车以后,沿着有些狭窄的胡同往前走。 卫复渊发现,先前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巷子口清楚地出现了,巷口两边的洗衣店和沙县小吃也与记忆一般毫无二致。 你们在这里布置了障眼法,对吧? 卫复渊捏了捏北泉的手,低声问道。 北泉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路上,卫复渊竟然真的连一分钟都不肯放开他,攒了这么久,两人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 哼! 卫复渊低低地哼了一声,睫毛垂下来,好像一只在主人那儿受了委屈的大型犬。 你赶我走就算了,还给我布了障眼法让我找不到三途川,又把我拉进黑名单 他瘪了瘪嘴: 真的,我差点就死了 这一句话整整好戳中了北泉的心窝子。 确实,北泉只要一想到卫复渊被许蕾附身,差点儿从三十二楼摔下去时那惊险的一幕,就觉得心肝一阵一阵的抽疼,根本不敢细想。 当他把卫复渊的号码从手机黑名单里放出来,收到了对方发过来的一串短信的时候,更是后怕不已。 若是他能早些看到卫复渊【我找到Miuya的朋友了,就是那个预言了她死亡的女生】的这条信息,继而有所防范,提前做些布置的话,或许他家小卫宝贝儿就不会遇险了 想到这里,北泉回握住卫复渊的手,指尖嵌进指缝里,扣得密不可分。 不管了。 北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不论等会儿要怎么应付朱陵的诘难,而卫复渊知道真相以后又会如何想,至少此时此刻,北泉清楚地知道,自己实在放不下身边这个大傻子。 虽然是凌晨,但三途川广播公司还亮着灯。 北泉一开门,就看到朱陵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表情十分忐忑的田加薪小朋友。 二人闻声回头,一看就是在等他们。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北泉对自己说道。 刚才出了点事。 他朝朱陵笑了笑,用轻松随意的语气说道: 恚鬼我们逮住了,还把小卫带了回来。 朱陵: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无声地盯着十指相扣的两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似有幽光流转,其中隐藏着某种晦暗难明的情绪。 卫复渊被朱陵盯得发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好像个被丈母娘嫌弃的倒插门女婿。 无声而诡异的沉默足足在房间里持续了半分钟。 田加薪实在看不下去了,仗着身材矮小,在沙发靠背的遮挡下轻轻拉了拉朱陵的衣角。 朱陵终于开口了,语气却十分冷淡。 北泉,你知道的吧? 她说道: 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秘境的。 北泉也收起了轻松的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默然的对视中交换了某些只有他们俩才懂的对话。 最后是朱陵先移开了视线。 她一把抄起趴在沙发靠背上的田加薪,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复渊和纯属旁观的姜南岸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卫复渊拽了拽北泉的手,满怀期待地问。 北泉却没有笑。 你跟我来。 他侧头对卫复渊说道。 卫复渊:去哪里? 北泉回答:去我的房间。 卫复渊:!! 对一个血气方刚又饱受相思折磨,还刚刚与心上人重逢的童子鸡而言,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就非常之大了,卫复渊没法控制自己不想歪。 他的脸唰一下红了,额头、鼻尖和耳垂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去、去房间吗? 卫复渊的声音有些结巴,心说这进展是不是有些太迅速了?但说出的下半句却是: 要、要不我先去洗个澡? 北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 他的唇勾起一抹弧度,很浅,也很冷,看上去像嘲讽又像是自嘲: 等你知道我的身份,或许就要改变主意,逃都逃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其实应该猜到了,下一个CASE跟小姜同学有关XD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1) 不过这个故事还没完,莫急,会揭开北泉的身份哒! 第110章 连锁24 借尸还魂 8月3日, 星期二,凌晨四点十分。 北泉的房间开了一扇窗,路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 即便不开灯也能勉强看清屋内的布置。 正值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除了飒飒夜风之外,房间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借着朦胧的光照, 卫复渊扭头看了身边的北泉一眼,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不知怎么的, 他觉得这里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北泉 卫复渊哑着嗓子,开口叫了一声。 北泉没有说话, 拉着卫复渊来到床边,抓住他的肩头用力一摁。 本来他只是想让对方坐在床沿的,没想到卫二哈实在过于配合, 被自家心上人一推,立刻就顺势倒了,噗通一下仰面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北泉: 卫复渊的头发散开在被子上,双手搁在颊侧, 脸色红润, 双眼晕着水汽,一个一米八七的英俊大小伙儿摆出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从表情到动作都仿佛在说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喂 北泉都有些无语了。 他伸手在卫复渊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起来,跟你说话呢。 卫复渊心跳得很快, 耳边都是血流冲击鼓膜的有节奏的隆隆低鸣。 他知道自己很紧张,紧张极了。 但同时卫复渊也清楚,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能攻破北泉的心房, 关键就看他这一遭了。 于是趁着北泉弯腰的机会,卫复渊英明果决地猛然伸手,抓住北泉的肩膀,一拉一拽。 北泉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整个人压到了卫复渊身上,随后就被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北泉 卫复渊的嘴唇贴在北泉耳边,来回梭巡,反复轻吻,吐息火热,因情绪激动而带上了颤抖,北泉北泉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心心念念思慕的人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卫复渊只恨不能将人揉碎了嵌进怀里,从此再也不分离。 小卫! 阵阵潮湿与温热流连不去,北泉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一只大狗又蹭又舔,好笑又无奈之余,又难免有些心疼,还有三分隐秘的甜蜜。 他觉得卫复渊就似一只死心眼的大型犬,明明被主人狠心的丢掉,还傻不愣登地自己找回来,将一颗真心全掏出来搁在他面前,完全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 既可爱,又可怜。 可爱到让北泉很想什么都不管,只听凭自己的心意,回应卫复渊的求爱。 但北泉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瞒着卫复渊了。 他应该给对方选择的余地。 小卫 北泉用手撑住床板,从卫复渊的拥抱,或者应该说是钳制中勉强撑起上半身,你听我说。 房间里没有开灯,北泉又是逆光,虽然两人离得极近,但卫复渊其实并不能看清北泉的表情。 但他熟悉北泉说话的语气,很快分辨出,这是他要说正事的意思。 卫复渊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火热,以及身体某处不可避免的悸动。 嗯。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说,我听着呢。 北泉拍了拍卫复渊的胳膊,示意他松开自己。 卫复渊不甘不愿地照做了。 两人双双坐在床沿边上,终于回到了好好说话的正确姿势。 你其实应该也发觉了吧。 北泉随手拨开自己沾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轻声说道: 我不是正常人。 卫复渊: 两人认识至今已有将近四个月,确实就如同北泉所言,卫复渊或多或少察觉到对方有些特殊之处。比如他的性格实在不像一个外表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些太过老成的古怪发言等等。 另外北泉那以血画符的能力,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术法和道具,还有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总是一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模样,简直堪称另一种意义上的世外高人范儿了。 这些事要说古怪吧也确实是古怪,但本来北泉的职业就完全不能用普通二字来形容,而且忒么的他自己都能用功德之力跟恚鬼单挑了,就算北泉再不正常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卫复渊决定选择一个比较谨慎的回答:嗯你是指哪方面? 北泉似是看出了卫复渊不以为意的心思,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决定开门见山。 我其实是个死人。 北泉顿了顿,来了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且,已经死了六百五十年了。 卫复渊:!!! 他瞪大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直接摁在了北泉的胸口上。 咚、咚、咚、咚。 卫复渊摸到了规律而平稳的心跳。 他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对啊之前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就确定过你会喘气儿,也有心跳啊 说罢,卫复渊用疑惑而踌躇的眼神在北泉身上反反复复地打量: 这你在开玩笑吧?死人怎么会有心跳和呼吸? 北泉将卫复渊还搭在他左胸的爪子拎了下来,语气淡然地问: 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卫复渊: 他隐约记得自己中学时代曾经听过电台深夜怪谈,其中就有一个宝岛朱秀华借尸还魂事件。 因为时间隔得实在有些久了,具体细节他已经记得不甚清楚,只依稀有个大概印象。 六十多年前,宝岛某个县城有个吴姓富商的妻子因病死亡,但断气后一段时间又突然醒过来,家人都以为是诈尸了,结果醒来的妇人神智清醒、逻辑清晰、对答流利,只不过她向众人说,自己不是富商的太太,而是被歹人溺死的金门少女朱秀华,这次不过是借尸还魂借这具肉身重回阳间罢了。 后来吴姓富商一家如何证明朱秀华的身份卫复渊已经忘了,不过当时讲故事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最后得出结论:朱秀华确有其人,而且很可能当真是借尸还魂,在死了整整三年以后,用百里外一个跟她毫无干系的陌生妇人的躯体复活了。 这 卫复渊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这怎么可能,但只说了一个字,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卫复渊赫然想到自己不仅生灵死魄全都见了个遍,而且不知多少次灵魂出窍与他人共感,还曾经被北泉和许蕾先后附体。 毕竟他连与别人共用一个身体都体验过了,又怎么能说出借尸还魂根本不科学这句话呢? 那个、我能问问吗? 卫复渊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你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他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这死而复生也要分情况。 卫复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搞清这一点。 而北泉也没打算隐瞒他。 既然如此 北泉抿起唇,露出了进房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干脆就让你亲眼看看吧。 卫复渊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北泉没有回答。 他出手如电,毫无预兆地一巴掌拍在了卫复渊的后脑勺上。 虽然卫复渊已经有很多次与人共感的经验了,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觉如此古怪、如此玄异。 他觉得自己像个幽灵,飘飘悠悠悬于半空,目之所及的一切皆迷蒙且飘忽,好似眼前蒙了一层随风飘拂的薄纱一样。 卫复渊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 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只挂在屋梁上的晴天娃娃,既无法随意移动、也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默默地俯视下方发生的一切。 卫复渊看到了一间布置得很古怪的房间。 这似乎是个有些年月的老房子,还是旧式的卯榫屋梁和雕花窗棱,只不过所有窗户都用木板钉了起来,只在朝北的窗户上留了一条指节宽的缝隙。 除此之外,房间里挂满了黄底红字写满鬼画符的经幡,东面放有一张供桌,供桌上香炉香烛俱全,还摆放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用黄绸裹着鼓鼓囊囊一团,不知究竟是何物。 而此时,供桌前面站着一男一女,皆是卫复渊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 两人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男人身材高大、皮肤白皙,头发是栗色的,发尾带着一点自然卷的弧度,从卫复渊的角度无法看到正脸,不过他猜测,对方应该有一部分的白人血统。 而女人则长得很美,瓜子脸,红樱唇,眉目秀致,漂亮得仿若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最重要的是,卫复渊觉得她的长相很眼熟不管是脸型还是五官,女人和北泉起码有六七分相似。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卫复渊就猜出了这对男女的身份他们应该是北泉的父母! 而这时,这一男一女正在争吵。 两人说的是带着南方口音的方言,卫复渊听得很艰难,认真分辨了一会儿,才勉强听出男人正在对女人说: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第111章 连锁25 批命 男人虽然极力压低了音量, 但语调焦急、语速很快。 卫复渊听出了你不能这么做和你会死的这两句话,更多的则因为是方言而实在无法听懂了。 男人絮叨了许久,最终却没能说服女人。 在此过程中, 那与北泉长得很像的漂亮美人一直没有出声反驳,只沉默地低垂着眼,似一尊木偶泥塑, 悲喜难辨。 女人的表情很平静, 甚至应该称之为淡漠, 可不知为何,卫复渊觉得这表情十分熟悉。 是了, 他在北泉的脸上见过相同的神情。 卫复渊心想: 她肯定是下定决心了。 下一秒,卫复渊看到女人抬起了手。 她在栗发男人的背部拍了一下。 男人瞬间住了嘴,好似中了定身咒一样, 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女人将手按在了他的背上,带着他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二人很快走出了卫复渊的视线范围,不过他听到了开门声,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房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 卫复渊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这时, 女人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 她径直走到供桌前,捻起三柱线香,在白蜡上点燃,又恭恭敬敬地插到了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 在无风的房间里缭绕不去。 卫复渊的视野变得愈发模糊了。 同时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似这些烟雾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一般, 让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三点燃烧的红光上,以至于没有看到女人开始手掐法诀。 喃喃的念咒声响起。 卫复渊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三点火光。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 刚才还毫无规律地四处弥漫的烟雾在念咒声中竟然垂直往上升腾,在靠近屋顶的高度卷成了漩涡状,沿顺时针方向徐徐盘旋,萦绕不散。 卫复渊感到目光逐渐变得空茫。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离那三点香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知不觉中,已然近到快要贴在了上面。 卧槽,不是错觉! 震惊之中,卫复渊终于找回了一丝清明。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当真已经离那三根线香,或者说是离整张供桌非常之近了。 卫复渊脑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姿势,感觉差不多就是整个人倒吊着从屋顶垂下来,脑袋悬在供桌上方三十公分的样子了。 而更令卫复渊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他终于看清了竹篮里被黄绢包裹住的那一团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那竟然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只是那个婴儿半张小脸埋在黄绢帛里,不哭不闹,一动不动,蜷在腮边的小手苍白如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活的。 死婴! 借尸还魂! 这一瞬间,卫复渊犹如五雷轰顶,想通了一切。 与此同时,女人用针刺破了左手无名指,挤出血珠,用一张空白黄符上画下了一个咒符,然后将它凑到蜡烛前,引火烧尽。 灰烬落下,细细碎碎堆在了香案上。 女人也毫无预兆地双膝一软,倒在了供桌前。 就在女人倒地的瞬间,卫复渊感到捆住自己的那条无形的绳索好似突然断开了一般,他大头朝下,猝然下落。 失重感令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声轻细而虚弱的,犹如猫叫似的哭声。 咿呀 咿、咿呀 那是小婴儿的哭声 小卫,回神。 北泉单手托抱住卫复渊歪倒的身体,另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不轻不重的一翻拍打。 卫复渊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神很是迷茫,嘴唇翕张,艰难地挤出了一个音节:北泉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2) 嗯,是我。 北泉低声应道。 卫复渊单手撑住床铺,坐正了身体。 你你附身在死婴身上? 他的目光固定在北泉姣好的面容上,实在很难相信,这么漂亮的一副皮囊和他内里的芯子竟然是不配套的。 嗯。 北泉点了点头: 诚如你刚才所见,我根本不是北泉本人。 看卫复渊睁着眼睛,一脸惊讶又茫然的表情,北泉决定更详细地解释清楚。 根据北泉的解释,他这具肉身的生身母亲,家族很有些来头。 她的本家虽在西南边陲,但却是传世了整整七百年的道术世家,精通符咒、占卜、算卦,先祖曾服务过数任诸侯。 到了这一代,族中当家人是北泉母亲的大伯,思想十分开放,对子弟的约束也不如从前那般严格。 北泉的母亲虽然也学了一些祖传的术法和符咒,却没打算以此为生,大学毕业以后就出国留学,学的也是与族中传承没有半分关系的世界美术史。 而浪漫的艺术女孩在留学时认识了一个混血的华裔美青年,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只是这一次,一向思想开明的族长,也就是姑娘的大伯,却当了一回封建大家长,坚决反对两人在一起。 大伯告诉她,你们八字不合、土木相冲,天宫克害,本是冤家命格,如果勉强非要在一起,必灾秧缠身、遗害子孙,终或鳏或寡,非一方身死而不能解。 可姑娘实在爱惨了男人,哪怕知道自家大伯绝非信口开河,仍然不顾长辈的反对,带着未婚夫回了老家。 二人很快有了一个爱情结晶。 但就如她大伯预言的那般,姑娘怀孕七个月时竟然意外跌倒,腹中胎儿不幸早产,因先天不足,出生后仅不到一周就因为吸入性肺炎而不治身亡了。 初为人母,姑娘悲痛欲绝。 她想到了大伯给她和未婚夫批的命格灾秧缠身、遗害子孙,终或鳏或寡,非一方身死而不能解。 这就意味着自己和心爱的男人永远不可能有一个孩子,而且非鳏即寡,迟早有一日,必然要有一方死去才算终结。 于是北泉的生母把心一横,偷偷将死去的儿子尸体给带回了家。 虽然她不打算继承家业,而且学艺不精,只会些半吊子的术法,却始终是这一辈年轻人的长女,曾经也被长辈称赞过天资聪颖、天赋绝伦。 姑娘知道应该怎么招魂。 她想到了一个逆天改命的方法。 她要将儿子的三魂七魄召回,令其死而复生。 而这样做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命去换儿子的命 呃 听到这里,卫复渊总算了解了自己在北泉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有一点他却始终想不明白。 可是你妈不是,我是说,你这具身体的亲妈,她要召回的是她儿子的魂魄,对吧? 卫复渊面露疑惑,可是我记得,你说你死了有六百五十年了? 老实说,卫复渊的历史学得很一般,在不动用百度的情况下,只依稀记得六百多年前大约应该是元朝或是明朝时。 可别说北泉这最多就二十多岁的俊俏模样了,光是他在对方记忆里看到的那一男一女的衣着打扮,就怎么看怎么像是现代人,所以招魂肯定不可能是元朝或明朝的事吧! 难道 卫复渊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没错。 北泉点了点头,嘴角一勾,把对方未出口的后半句补完: 我不是她的儿子,她招错人了。 北泉的妈妈确实学艺不精。 她自以为所用的招魂术,其实某种意义上更接近北泉曾经在卫复渊身上用过的神降术。 术法一旦使出,会牵引术法范围内某个强大的阴魂,让它进入另一个人的体内。 若是活人的躯体,效果类似撞客,而若是死人的身体,兼之用术法将其封住,使其无法离开,结果就会变成借尸还魂、死而复生了。 北泉的母亲在儿子头七当夜施展招魂术,原本以为召来的会是他儿子的三魂七魄,殊不知一个只活了不到一周的早产儿,魂魄能量极若,撑不过头七就已入了轮回,早不在阳间了。 而她引入婴儿肉身里的,是一个陌生人的魂魄,或者说是一个恶鬼。 什、什么意思? 卫复渊听到恶鬼二字从北泉口中说出的时候,无意识想起了自己见识过的那些个阴气逼人的恚鬼。 嗯。 北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以阴魂之躯在阳间徘徊了整整六百五十多年的。 卫复渊: 他更加用力的吞咽了两口唾沫,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干哑: 我、我能不能问问你、你当初我是说,你还活着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又补充道: 还有,你又是怎么变成恶鬼的? 哈哈。 北泉忽然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像叹息,又似释然: 你终于问我了。 说着,北泉指了指自己: 时间过得太久了,活着时的事,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北泉默然半晌,又补充道: 但我记得自己杀了人。 他勾起唇角,笑容冰冷: 而且,是杀了很多人。 第112章 连锁26 你知道我本来长什么样吗? 北泉放轻声线, 又特意在很多二字上加了重音,卫复渊莫名地就打了个冷颤,一丝寒意从尾椎直窜脑髓。 房间里没有开灯, 照明全靠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 昏黄的光照中,北泉侧身坐在床沿上,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 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卫复渊: 他知道这是北泉故意在吓他, 并不想如对方所愿,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感到了毛骨悚然。 身为一个来自法治社会的现代人,别说杀人, 哪怕是掐死只猫踢死只狗,在卫复渊看来就已经很残忍了。而现在北泉竟然告诉他,自己杀过人, 还杀过很多人。 黑暗中,北泉一双栗色的眼瞳荧荧生光,简直有点像猫科野兽的眼睛。 卫复渊被北泉盯得发毛,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为什么要杀人? 当时是元朝末年。 北泉勾唇一笑: 时值乱世,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提起乱世二字,卫复渊不由想到了前段时间和北泉去过的玄门村。 在那个碎片空间里,他曾经与沉尸荒井的小公子共感,用对方的双眼看到了他如何被村民谋财害命。 这样整条村庄男女老少转身全都能成为悍匪恶贼的时代,卫复渊从前只在影视作品里才能得见, 所以当时给他的震撼还是很大的。所谓穷山恶水、所谓民不聊生,只有亲眼所见, 才能体会到这些字词背后沉重的意义。 这 卫复渊不知北泉当初是为了什么杀人,但无论他是兵是匪, 终归杀人是为生活所迫。 而且 我相信你。 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自问自己了解六百五十年后的北泉。 北泉绝对不是什么好管闲事、慷他人之慨的圣母,也不会把慈悲一类的好话挂在嘴边。但从他处事细枝末节之中不难看出,他其实是个心地仁善、柔软细腻的好人。 卫复渊早就注意到,在对付恚鬼的同时,北泉总会尽可能妥善地处理那些被牵连其中的人。 哪怕是那个枯井下的小公子一只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的怨灵,北泉也想办法化解了它的怨气,将它的魂魄收起,交给寺庙供养超度,事后还专门给小公子烧了纸衣纸马甚至全套电子产品。 卫复渊觉得,像北泉这样的好人,哪怕是六百五十年前杀了人,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哈。 北泉忍不住失笑。 你相信我? 他反问: 你连我当年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相信我了? 卫复渊瘪了瘪嘴: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北泉无奈地摇头:很可惜,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六百多年前的往昔前尘已然模糊,北泉只隐约记得死前的一些闪碎片段。 当年他身受重伤,从战场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强忍剧痛逃入山林,却不慎失足摔下山涧 在濒死之时,北泉记得,自己半身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任由水流带走体内仅剩的血液与体温,印在他眼瞳中的最后一幕,是漫天璀璨的繁星,与流过头顶的一线浮云。 北泉死的地方很是凑巧,刚好是个聚阴积气的盆地,附近又是一片古战场,从春秋战国伊始就是兵家百战之地。 山岚常年吹过战场,将万千阴魂的阴怨之气卷落山崖,又沉积于流速缓慢几如静水的山涧中,让这里成为一片天然的养尸地。 北泉的肉身在这里经年不腐,三魂七魄死后被阴气所困,不能脱身,竟然拥有了尸变的条件,终于让他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在数百年后化成了鬼修。 只不过,北泉当时修为尚弱,偏偏陈尸的地方又是西南边陲一处极其偏僻的山林,而他一个鬼修又不能离自己的尸首太远,因此虽不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程度,但在被招魂术囚进这具肉身之前,他是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人的土鳖。 所以后来他借尸还魂,获得了一具新的躯壳,等于可以重活一世的时候,北泉心里是很高兴的,还隐约对那个他甚至没见过一面,更没抱过他一次的生母有一种复杂的感激与亏欠。 但他毕竟是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生母的母族根本不愿意接纳他,又苦于术法已成,不可更改,只得将还是小婴儿的他送到了朱陵秘境,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北泉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虽然他两辈子都没体会过父母亲情,但他有个好师傅,也算不枉重活这一世了。 小卫。 北泉很快敛起脸上的微笑,扭头去看卫复渊: 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副皮囊而已吧? 不 卫复渊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但说到一半话又卡住了。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对方不管是脸蛋、身材还是气质,每一项都正中他的审美,自己确实很馋北泉的身子。 北泉一声轻哼: 那你知道我本来长什么样吗? 卫复渊摇了摇头: 不知道 北泉斜睨他一眼:你想不想看? 卫复渊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脱口而出:怎、怎么看? 他心说不会又要把他拍出去,与北泉的记忆共感吧? 北泉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抬起手,捂住了卫复渊的双眼。 卫复渊:?? 从北泉的指缝里,他模糊地看到对方低了低头,似乎做了点什么。 北泉很快松开了手。 卫复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已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肤色白皙,面容俊秀的北泉,而是一个身高目测超过一米九的,古铜色皮肤的络腮胡壮汉。 这忒么就很刺激了! 卫复渊嗔目结舌,伸手朝对方一指:北北北北北泉? 嗯。 络腮胡大汉一颔首: 我原本就长这样。 卫复渊:!!! 老实说,坐在自己旁边的陌生男人其实很英俊。 但他走的完全是粗犷路线,国字脸、宽鼻翼,厚嘴唇,乱蓬蓬的络腮胡从鬓角一直爬到上唇,完全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进《大○王朝》剧组演个北征匈奴的大将军的那种。 更别提对方还一身腱子肉,把长袖黑衬衣撑得鼓鼓囊囊,尤其是胸肌更是膨胀到眼瞅着一吸气就能直接崩飞纽扣的程度。 这忒么到底谁睡谁啊!? 卫复渊在心里疯狂哔哔。 北泉一歪头:怎么样,还喜欢吗? 兄弟你长这样就不要歪头杀了好吗! 卫复渊无声泣血。 他抬起手,示意北泉先别说话,他想静静。 北泉果然闭上了嘴。 卫复渊此时当真是无比挣扎。 老实说,北泉现在的长相他并不讨厌,相反,只要忽略掉那杂草似的胡子,拾掇拾掇也是个大帅哥。 只是他自问喜欢的是漂亮俊美、温润如玉的类型,貌似一拳能砸穿墙的肌肉壮汉实在不在他的守备范围之内。 更何况 卫复渊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开始严肃地思考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这身高、这体型,这一身腱子肉,北泉目测肯定超过一百八十斤,就算卫复渊自问自己身手相当不差,可确定能压得住对方吗? 可是 卫复渊深深拧起眉,陷入了更纠结的沉思。 可是,就算长成这样,他也是北泉啊 就算是这般完全不符合他口味的长相,但卫复渊在思考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想的却不是就此分开,而是应该怎么才能制得住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3)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是视觉生物,卫复渊也承认,自己一开始对北泉另眼相看是源于他那副精致漂亮的皮囊。 但现在,即使知道那张脸、那副肉身并不属于北泉本人之后,卫复渊也依然没打算放弃。 啧! 卫复渊咂舌。 这忒么的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想到这里,他狠狠一咬后槽牙,心说拼了!反正关了灯长什么样不都一样,只要能把人压住就行! 卫复渊忽然伸出手按住北泉的肩膀,用尽力气狠狠一推 咚! 北泉应声而倒,仰面躺在了床上。 就算是这样,我、我还是要你! 卫复渊双手撑在络腮胡壮汉的身侧,凶狠地说道: 别以为你长这样就能逃开我!你是我的!北泉,你是我的,知道吗!? 北泉: 他看着卫复渊咬牙切齿地撂着狠话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脏忽然剧跳了几下。 久违的悸动化作一股暖流,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喉间,让一贯游刃有余的北泉都难得的感到了羞赧与不知所措。 于是他竟然脸红了。 只不过现在光线很暗,他又披了个古铜色的黑皮,实在不怎么能看出来就是了。 真是笨蛋 北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扣住了卫复渊的后脑勺。 然后他使力一拉一拽,将人整个人按了下来,仰起头,不偏不倚就亲在了他家大傻子的嘴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北泉以前的不良记录,我想大家都猜到了2333 (没错就是刷小卫同学玩的) 第113章 连锁27 这又不是我的错 卫复渊被亲上的时候条件反射的闭了眼。 黑暗中, 他碰到了一片温热和柔软。 久违的触感立刻让原本还颇有些纠结的卫复渊什么都再不想了。 他托住北泉的后脑,像沙漠中饥渴难耐的旅人终于啜饮到第一口甘露一般,压在北泉身上狠狠地又吮又咬, 缠绕着对方的唇舌,以连呼吸都要掠夺的气势纠缠不休。 北泉的嘴唇很软,抵住舌尖仔细品尝, 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先前为了救他而咬出的伤口。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 卫复渊感到了一种源自于本能的刺激感。 实在太美味了。 直到亲得肺里的空气都快要用尽了,卫复渊才松开北泉。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撩起了明显的反应。 很好。 卫复渊心里想: 既然这么有感觉, 那看来自己对北泉确实是真爱了。 想到这里,卫复渊把心一横,干脆闭着眼就开始往下摸索。 等等! 当碰到北泉那柔韧的腰肢时, 卫复渊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太对劲。 就算卫复渊现在浑身燥热、绮念难平,终究还没有完全糊涂。 他分明记得,在自己眼中,北泉可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五大三粗的古铜色皮肤肌肉壮汉若果真是那样, 摸上去的手感又怎么会如此的纤细而柔韧呢!? 卫复渊猝然睁大双眼。 北泉, 或者说,是他最熟悉的那个样子的北泉,正仰面躺在床上,双眼弯成月牙状,栗色的眼瞳隐隐泛着水光, 薄薄的唇瓣被略有些粗暴的吮吸亲吻咬得又红又肿,正对自己温柔的微笑着。 你 卫复渊怔住了: 你不是那个 他双手在自己胸前比了个胸肌的轮廓。 北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北泉笑得在床上蜷成了一只虾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复渊: 就算是一只哈士奇, 这时候也该明白了自己被北泉给耍了! 所以那根本不是你前世的样子,对不对!? 恼羞成怒之下, 卫复渊掰着北泉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硬是给翻了过来。 你、你 他气得连声音都开始哆嗦了: 枉我还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 哈、哈哈 北泉抬手抹掉自己笑出来的眼泪。 我会障眼法你忘了戴柏黔的事了? 卫复渊气结。 真傻!我真是太傻了! 他在心里疯狂哔哔。 在去往花旗国时,北泉就曾经用障眼法化成戴柏黔的样子,用别人的身份招摇撞骗,连海关都拿他毫无办法。 刚才北泉九成九是故技重施,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在他审美之外的肌肉壮汉,不知是为了考验他,还是为了戏耍他,反正绝对是故意的就对了! 想通这一层之后,卫复渊觉得更气了。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二话不说把人按住,又亲又啃、连舔带咬,用几乎想要将对方扒皮拆骨吃进肚里的力道,将北泉狠狠搓揉了一番。 亲着亲着,原本就撩起的反应便越发鲜明了。 血气直冲头顶时,卫复渊差点儿就想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来个就地正法了。 只不过他好歹是个很早就察觉到自己性向的基佬,虽然没亲身尝试过,但在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里,只要有心了解,没什么知识是查不到的。 所以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卫复渊十分清楚,知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若是恣意胡来,不管是进攻方还是承受方,哪一个都不能体会到完满的爽快,而且还有可能会受伤。 想到这里,他只能硬是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某个重要部位,深吸一口气后,放开了北泉,坐起身来。 所以你上辈子到底长什么样? 卫复渊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嘴唇,气呼呼地问。 北泉勾唇一笑,用了那句万能金句: 我不记得了。 其实尽管北泉已然忘记了绝大部分的前尘往事,但自己上辈子长什么这一点,他还是记得的。 因为他死在一片养尸地里,尸体浸泡在阴气与怨气沉积的溪涧中,数百年来半点未曾腐化。 所以北泉可以说是一直守着自己的遗体,直到他修成半个鬼仙为止。 不过正是因为北泉他记得,才不愿在卫复渊面前化出上辈子的真实模样。 其一是因为时间已过去六百五十多年,北泉实在不愿再多做回忆,其二则是因为北泉知道,恰好自己上辈子的样子同样很对卫复渊的胃口,甚至可能比现在这副躯体更容易令对方心生好感。 北泉承认,自己有点儿吃自己的醋了。 好了,别琢磨了。 北泉也从床上坐起身,轻轻拍了拍卫复渊的气鼓鼓的脸颊: 时间不早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吧。 说着,他微微一笑: 你是打算在我这里睡呢?还是回自己的阁楼? 卫复渊先是一愣,又一秒钟回过神来。 这忒么是什么石破天惊天崩地裂霹雳无敌大好机会!!? 机智的小卫同学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的最佳时机,搞不好不仅可以留在三途川,还可以告别他的小阁楼,从此跟北泉睡在一张床上了。 我、我的行李都还在公寓酒店呢! 他立刻摆出一副凶狠蛮横的样子,三下五除二脱掉外套,一把抄过北泉的被子抖开,我、我就睡这里了! 北泉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好。 不再多说什么,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与卫复渊躺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8月3日,凌晨五点。 一间老旧的公寓里,一个女孩猛然惊醒。 唔、呕呕呕呕! 许蕾一睁开眼,只觉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根本不辨东南西北,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躺在了床的边缘,于是她挣扎着想要翻身,一动就从狭窄的单人床上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不及感到疼痛就捂住胸口,吐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她把胃里的食糜全部吐空,连黄褐色的胆汁也吐无可吐为止,许蕾才感到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恶心感总算缓和了些许。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预知梦,却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的,许蕾总算察觉到一点,那就是,她的所谓预知梦或许根本不是单纯的梦,而是一次无意识的蓄意杀人。 不不会的 许蕾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用脏兮兮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无意识地掐出了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血印。 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嗓子被胃酸烧得刺疼,连声音也带上了颤抖: 我我不会是我,不会是我 但哪怕她再如何否认,许蕾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梦境里的一切。 许蕾知道自己去找了卫复渊,还差点儿带着学长从公寓酒店的顶楼跳下去。 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下意识想让预知梦成真罢了。 一直以来,许蕾深深抗拒的,用尽方法否认的真相,这会儿都再清晰不过了。 是的,从她老爸的意外开始,到她胞姐的车祸,以及接二连三的主播自杀,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想到这里,女孩儿咬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笑: 我杀人了哈哈哈我杀人了 许蕾踉踉跄跄地爬起,无意识的抓挠着自己的胳膊,试图用痛楚令自己冷静。 但这并没有半点用处。 骗了自己二十年,当真相摊开在面前时,许蕾几乎要疯了,根本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难怪姐姐让我不要说出口! 难怪不能说!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如果我能忍住不说的话 许蕾疯狂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我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们就根本不会死了! 在这一刻,许蕾想到了自行了断。 在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犯下了如此多的罪孽之后,许蕾感到自己已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想到这里,她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把美工刀,朝着沾满污渍的手腕划了下去。 先是一阵冰凉,然后是火烧火燎的尖锐疼痛。 一条细细的血痕浮现在女孩纤细的腕上,不深,但痛楚的感觉十分鲜明。 许蕾猛然一个激灵,忽然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她如同泥塑般僵硬地杵在书桌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腕上的血线,许久一动不动。 伤口很快便止了血。 不 女孩儿的嘴唇微微翕张,挤出模糊的气音: 我我不想死 不管是预知梦也好,杀人的能力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办。 对啊 女孩仿若自言自语: 这不是我的错这又不是我的错 既然不是她的错,又凭什么要让她以死赎罪呢? 她放下美工刀,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那抹属于黎明前的最深的夜色。 如果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话 许蕾如此想到: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JJ后台简直难刷到令人抓狂! 未免断更先扔进存稿箱,等它不抽了我再捉虫哈~QAQ 第114章 新婚01 总有一天,换我来保护你 8月3日, 星期二,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前一天晚上实在太过折腾,北泉和卫复渊一觉睡到大中午, 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他们俩怕是能直接睡到天黑。 北泉睁开眼时,正午的骄阳正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 晃得眼前发花, 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遮挡。 可他刚刚一动, 就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个重量牢牢地压住了他的胳膊卫复渊的一个手臂正横过他的身体,好似生怕他逃跑似的, 将他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北泉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又隐隐感到了甜蜜。 他撩起眼皮朝身旁之人看去, 看到的便是一个线条分明的下颌。 北泉觉得卫复渊大约是还没醒,便轻轻托住自家傻二哈的胳膊,打算悄悄挪开。 但卫复渊立刻有了反应。 他长臂一捞,将北泉更紧的抱住了, 压在怀里, 下巴抵住自家恋人的头顶,埋头在柔软的栗色发丝里轻轻蹭着,又似不满足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 北泉推了推卫复渊,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 卫复渊确实饿了。 但被窝特别是有北泉在的被窝实在太舒服了, 让他感到无比挣扎。 卫复渊像只耍赖的大型犬一样闭这眼睛哼哼了两声,手脚并用将北泉牢牢地圈在了自己怀里, 口中喃喃:我还没醒呢 北泉干脆伸手在卫复渊的腰眼处用力掐了一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4) 卫复渊嗷唠一声惨叫,终于睁了眼。 起来。 北泉趁机从卫复渊的怀里挣脱出来,坐起身,洗漱一下,下楼吃饱了再说。 现在是暑假,正是奉兴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两人都穿得很轻薄。 从卫复渊现在的角度看来,北泉背对他而坐,一件菲薄的丝质睡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却不失轮廓的肌理线条,尤其是两片漂亮的肩胛骨,随着北泉以手撑床的动作微微耸起,当真有如蝶翼一般。 卫复渊也坐起身,从背后抱住北泉,把脑袋搁在北泉的肩膀上,在对方的肩头反复地蹭着,那吃完午饭还一起睡吗? 他刻意在睡字上加了个重音,让这句话的含义变得分外暧昧。 然而北泉根本不打算接招。 他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懂,将背上的超大型挂件直接给撸了下去,随手披了件夏季家居服就出往房门走去。 卫复渊摸了摸鼻子,把大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暂时驱走,然后利落地翻身跳下床,急冲冲地追了出去。 北泉和卫复渊并排站在盥洗台前,把自己打理清爽之后,一同下了楼。 他们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饭,姜南岸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埋头吃得正香。 而不需要吃饭的田加薪也坐在桌旁,屁股下垫了个婴幼儿专用的增高椅垫,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功夫茶杯,细细啜饮他最喜欢的极品大红袍。 唔,好香。 北泉在餐桌旁落座,一眼扫过桌上的菜式。 八宝糯米饭、香菇油菜心、上汤豌豆苗、酱烧素烧鹅、茄子炒豇豆、粉丝蒸白菜和越南米春卷,虽然全是素菜,但论卖相和精致程度,一看就不是附近的苍蝇馆子能做出来的外卖。 哎呀,怎么今天还劳烦加薪你下厨了? 嗯哼。 田加薪端杯作高深莫测状: 还不是为了庆祝嘛。 卫复渊:庆祝什么? 田加薪挑眉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庆祝你们成就好事啊。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语气颇有些遗憾: 这个嘛,其实还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北泉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只能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哼! 卫复渊在心中愤愤地想: 看我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对得起加薪这锅八宝糯米饭! 当然,想归想,卫复渊可不敢将自己的雄心壮志说出口,不然他担心北泉今晚不会放他进房间。 田加薪平常很少下厨,而且因为是个田七娃娃,天然不爱沾荤腥,所以只愿意做素菜,不过手艺却是非常棒的。 尤其是那一锅糯米八宝饭,米粒晶莹,配料软糯,包裹在其中的红豆泥更是甜而不腻,连卫复渊这么一个向来对甜食不感冒的都一口气吃了整整三大碗。 吃完午饭后,卫复渊又摩着北泉陪他去酒店公寓退房外加取回行李。 咱们现在都在一起了,我当然得搬回来吧。 卫复渊说话的语气分外理直气壮,你说对吧? 北泉用眼尾睨他,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卫复渊先是一惊,心说难道两人都亲了那么多次了,还不算在一起吗? 但当他看到北泉那略带促狭的眼神后,立刻反应过来,这忒么是跟他在玩情趣呢! 想到这里,卫二哈的反应难得迅速果决了一次,一把掰过北泉的肩膀,将人咚在了客厅的沙发靠背上,二话不说压上去,狠狠亲了一顿。 Oh my eyes! 刚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的姜南岸悻悻然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我忒么要长针眼了好吗?你俩要秀恩爱能不能顾及无辜观众的情绪啊! 然而卫复渊直接无视了小姜同志的投诉,直把北泉亲得透不过气为止,才舍得将人松开。 这样算不算在一起? 卫复渊低头抵住北泉的额头,轻声问道。 旁观的姜南岸对天翻了个白眼,悻悻然走开了。 嗯哼。 北泉依然不肯给出正面回应,只仰起头,蜻蜓点水似地碰了碰卫复渊湿润的唇角。 那你陪我去退房和拿行李好不好? 卫复渊锲而不舍,继续自己回归三途川的重要计划。 北泉脸上依然带着未褪的潮红,却在此时收起了唇边的浅笑,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问卫复渊:你想好了? 卫复渊竟然听懂了北泉的意思,立刻用力点头。 小卫。 北泉伸手捧住卫复渊的脸颊,你知道的吧?这件事很危险。 他顿了顿,神情愈发凝重: 而且万一有哪一次我没法护住你 卫复渊也收敛起了大型犬撒娇般的模样。 北泉,我不用你的保护。 他松开北泉,两人恢复成对面而坐的姿势。 相信我。 卫复渊目光坚定,语气坚决: 我会越来越强的,总有一天,换我来保护你。 他指了指自己: 而且,跟一开始比起来,我现在确实进步了不少,对吧? 北泉盯着自家小狼狗那双明亮到熠熠生辉的双眼,半晌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后,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吧,那你就搬回来吧。 北泉叹了一口气: 继续当我的助手,行吗? 卫复渊一挑眉,心说怎么还是助手,难道不应该是老公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没跟父母和好,信用卡和存款都让爸妈给冻了,确实只能靠北泉包养着。 而且这种床下叫北泉老板,床上改叫老婆的设定搞不好也挺有情趣的,他半点不亏。 好的老板。 卫复渊凑过去,在北泉的下唇轻轻一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小弟悉听差遣。 就这样,卫复渊只离开了不到一周,就又正式回归了三途川广播有限公司。 而从来只有一个搭档的北泉,从此又多了一个助理。 对于这个变化,姜南岸表示无所谓;田加薪则喜闻乐见。 唯一对把普通人牵扯进来感到十分不爽的朱陵,也因为秘境没有对此作出任何指示,也只能暂且接受了。 只不过这一回卫复渊不愿再住阁楼,自动自觉地将行李全搬进了北泉的房间,就此安营扎寨,再也不肯挪窝了。 这是卫复渊回到三途川后,光明正大与北泉同床共枕的第一个晚上。 只可惜虽然同睡一个被窝,卫少爷却没能把脑中那些或旖旎或刺激的幻想付诸实践。 这天晚上,北泉表现得简直不要太过自然。 他坦坦荡荡给了卫复渊一个晚安吻,然后爬进被窝里,裹上被子,闭眼做出一副马上就要睡着了的样子,根本不给对方掏出润滑油和小套套的机会。 卫复渊只能含恨咬牙,默默道一句来日方长,然后乖乖也睡下了。 8月5日,星期三,凌晨两点。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空调嗡嗡的风声与卫复渊浅浅的呼吸声之外,再也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这时,房间某处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咔擦。 北泉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表情漠然,根本没有半分刚刚从梦中醒来之人应有的迷茫。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狸猫一般。 北泉回头往床上看了一眼。 卫复渊完全没有发现枕边人已经起来了,犹自睡得很是香甜,身上的被子全蹬了,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 北泉笑了笑,没有惊动卫复渊,赤脚走到了房间角落的五斗柜前。 柜子上搁着乱七八糟许多小玩意儿,普通人只觉得是装饰或者摆件,只有北泉这种术法行家才知道其中乾坤。 柜子的第二层放着四个小泥偶,其中一只从中一裂两半,已经坏掉了。 刚才的咔擦声,就是小泥偶裂开的声音。 果然来了。 北泉微微一笑,套上外套,拎起自己那只黑色的手提箱,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第115章 新婚02 她三魂七魄不见了 北泉穿了一件黑色的套头卫衣, 再拉起兜帽挡住栗色的头发和雪白的脸颊,游鱼般悄无声息的溜进凌晨的夜色里,如同游走在午夜街头的一个幽灵。 五分钟后, 他站在了那个布下了迷魂阵的胡同口。 别看三途川广播公司所在的只是一栋破破落落的危楼,但本身可是独具乾坤的。 建筑物周围布下了两层阵法。 第一层针对阳间的活人。 它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方向感,陷入鬼打墙的境地。 第二层则用以对付非人之物, 尤其是阴气深重的那些存在。 它更像是一条隔绝阴阳的屏障, 让普通的阴魂怨鬼难以接近。 因此,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三途川广播公司所在的两层半小楼是不存在的。 若不是像卫复渊那样本身天赋异禀又机缘巧合, 或是精通阵法符咒之术别有一番寻路的手段,再或者得到了屋主的邀请,那么某人即便手里捏着具体地址, 也根本看不见小楼的影子。 而那些彼岸的东西,但凡修为略差一些的都根本无法靠近三途川,只能在阵法之外来回徘徊。 北泉想到五斗柜第二层那只裂成两瓣的泥偶,勾唇冷冷一笑。 很显然, 今天晚上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并且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虽不得其门而入, 还不死心地动了他们的阵法,试图找到一个入侵的方法。 只可惜对方能力不够,折腾了许久,奎娄昴觜四个阵眼只毁了其一。 北泉很快找到了那个试图突破他们阵法的访客。 果然,正是他等了一晚上的许蕾。 或者应该说, 是许蕾离体的生魂,也即是她的言灵。 唉。 北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对那个仿若无知无觉执行着本体心愿的生魂说道: 可惜你还是选了最错的那条路。 毕竟言灵害人并非许蕾所愿,因此北泉本打算放过这个女孩儿, 将她交给更专业的特七处理的。 只可惜人皆有自私自利之心。 而许蕾已然铸下大错,想到的不是如何赎罪,而是下意识认为,只要将知情者杀死,就没有人知道她做过什么了。 或许许蕾只是单纯的这么一想。 但她是个言灵者,拥有她自己也无法掌控的言出法随的能力。 所以她的愿望变成了梦境。 梦境之中,生魂再次离体,去寻找上一次没能杀死的卫复渊。 这时,许蕾终于察觉到了身后北泉的存在,缓缓地转过身来。 生魂状态的她,面容秀丽,眉眼漠然,给人一种冷若寒霜的感觉,就好似她根本不是个活人,而只是一尊无知无觉、无血无泪的冰雕一般。 北泉眯起眼,考虑应该拿许蕾怎么办。 就算他现在伤势未愈,对付这么一个不成熟的言灵,北泉也自觉并非难事。 不过许蕾毕竟是个大活人,还是个年轻姑娘,哪怕害过好几条人命,甚至还想把他家小卫同学来个杀人灭口,他也不能直接把人打个魂飞魄散。 只要出手就会沾上因果,北泉可不想平白多造杀孽。 但就这么放她回去也不是办法。 许蕾的言灵越发厉害了。 就算把她交给特七,万一一个没看住,哪天睡着了又跑出来找他家小卫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北泉蹙起了眉。 总不能把魂魄拘进迷神幡里吧。 虽然拘魂似乎是目前来看最稳妥的方法,但问题是生魂一拘走,许蕾的本体就会陷入长久的无法唤醒的昏迷中,而且迅速衰弱下去。 这样一来,引发的后续事件就可大可小了,万一耽搁得久了,家属眼看着人要不好了决定拔个管什么的,许蕾照样也是个死字。 北泉看着与他沉默对峙的许蕾,眉心的川字拧得更深了。 还是先拘起来吧。 北泉下了决定。 明天大早就带着她的生魂去找特七那群人,逼着他们立刻摆平这事。 想罢,他手腕一翻,化出倾光万象笔,划开手指,以血为墨画起了符。 北泉和许蕾一人一魂站在胡同口,偶尔路过的行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甚至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过去。 许蕾的生魂其实无法如常人般思考,她的目标只是找到卫复渊灭口而已。 所以此时她只是定定地盯着北泉,试图从对方的动作中判断那人对自己是否存在威胁。 这是北泉用符咒捕捉她的最好机会。 然而就在北泉的符文就差一笔符脚的时候,许蕾的生魂忽然身形一闪,下一秒便如同青烟一般,猝然消失了。 北泉: 怎么回事? 他抹去快要画好的符咒,表情难得带上了一丝困惑。 为什么许蕾的生魂突然离开了? 8月4日,星期三,清晨六点零二分。 卫复渊在北泉的被窝里一觉睡得很香。 太阳升起时,他也不用闹钟,很自觉地就醒了过来,只觉一夜无梦,睡眠质量简直好得人神共愤。 卫复渊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北泉,心中又软又甜,第一次体会到了恋爱现充的乐趣。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5) 他不忍心吵醒北泉,于是低头在恋人脸颊边浅浅啄了一口,又悄悄爬起来,到浴室洗漱一番,然后出门晨跑。 因为现在被父母断粮,手头十分拮据,而不管是健身还是练习各种格斗技其实都是十分花钱的,所以卫复渊已经有段时间没去过俱乐部了。 不过现在小卫同学自觉自己已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且在心上人面前保持自己最好的一面是身为优质小攻的基本素养,可不能就此疏忽了锻炼,让自己的好身材有一分一毫的走形。 于是卫复渊很自觉绕着街心公园跑了个八公里,又在单杠上做了两百个引体向上,感觉运动量差不多后,才买了两人份的早餐,一路溜达着走回三途川。 只是他还没进公司,就在门口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北泉。 哎? 卫复渊一眼看到北泉穿了一身黑,肘弯挂着的黑伞,手里提着手提箱,就知道他这是要去干正事的。 可现在才早上八点半,北泉怎么就要出门了? 卫复渊连忙伸手拦住:你要去干嘛? 北泉转头看他,脸上没有带笑,反而显得十分严肃: 正好,小卫你跟我一起去吧。 卫复渊:去哪里? 北泉眉心一敛,去殡仪馆。 出租车在奉兴市星河殡仪馆门口停下,北泉带着卫复渊一路来到了停尸间。 门外已有工作人员在等候。北泉亮明身份,工作人员便将他们带了进去。 停尸间里站着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高大汉子,卫复渊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你好。 北泉过去,与络腮胡汉子握了个手。 贵人多忘事的卫少爷这才想起,两个月前,他们从玄门村的碎片空间里脱身之时,就是这个男人带队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处理善后工作的。 卫复渊记得,络腮胡汉子自称特七的人,不过事后他问北泉特七是什么机构的缩写时,被对方以小孩子家家不要胡乱打听给打发掉了。 络腮胡汉子没有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寒暄上,引着两人来到冷柜前,拉开其中一格。 柜里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轮廓看,卫复渊判断这大约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 白布掀开。 怎么会!? 卫复渊失声惊叫: 许蕾她怎么死了!? 致命伤在这里。 络腮胡大汉轻轻掰过女孩的脸,撩开她蓬松凌乱的头发,露出了她左侧的太阳穴。 那儿有一个小指指甲大的黑斑。 一击毙命。 络腮胡大汉说道: 手段老练狠辣,显然是行家所为。 饶是卫复渊练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格斗,一时也看不出那块黑斑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而是认真地听二人的对话。 络腮胡大汉告诉北泉和卫复渊,今天早上,许蕾的姑妈敲门叫女孩起床吃早饭,没有听到回应,就自己开门进去,却发现女孩仰面躺在床上,双眼圆睁,已经断了呼吸。 许蕾家人立刻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初步勘察了现场。 窗户和房间门关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外人入侵的痕迹,而且女孩身上也找不到明显的致命伤。警方遂考虑许蕾可能是急病而亡,将人送到了殡仪馆,以待后续调查。 这时,北泉开口了。 她三魂七魄不见了。 络腮胡大汉指了指女孩的头顶,示意北泉去摸。 北泉也没戴手套,直接上手,摸索片刻,找到了许蕾天灵盖上的一个很小的凹坑。 络腮胡大汉断言道: 这应该是在人刚死时用铁钉一类的法器弄出来的。 原来如此。 北泉点头。 这是为了将她的三魂七魄封完整拘走吧。 他蹙起眉,沉声说道: 看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某些人也发现了许蕾的特殊之处啊。 第116章 新婚03 他能教我什么? 原本许蕾的事已经移交给特七, 北泉是不用多费心的。 然而特七那边还没讨论出来要拿这个姑娘怎么办,许蕾就死了,而且还死于一场巧妙伪装成自然死亡的谋杀, 除了女孩左侧太阳穴的一块黑斑和天灵盖上一个很小的凹窝之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伤口。 如此一来,特七也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鉴于许蕾的能力是北泉他们在追踪恚鬼的时候发现的, 所以这次人被杀了, 特七才将北泉请来, 想听听他对此有何想法。 于是卫复渊就在旁边,云里雾里地听着自家老板跟络腮胡大汉就许蕾究竟是怎么死的做出了一番讨论, 还将管狐素影放出来,让小家伙在附近转了一圈。 大约耽搁了一个小时,北泉才带着卫复渊离开了殡仪馆。 在得知许蕾已死的消息之后, 这一天卫复渊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虽然许蕾差点逼得自己从酒店公寓三十二楼跳下去,不过毕竟是刚认识不久的学妹,还是个如花似玉年华正盛的姑娘,身为学长, 卫复渊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隐隐的难过。 原本他刚与北泉心意相通, 正是蜜里调油,恨不得做尽天下快乐事的时候,猝然出了许蕾被杀一事,宛如兜头给他泼了盆冷水,顿时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在调查许蕾死因的事情上, 卫复渊自知什么都帮不上忙,也索性不再追问, 只将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 什么? 北泉挑了挑眉,颇有些讶异: 你是说你想学道术? 卫复渊用力的点头。 刚才他旁听北泉和那特七的络腮胡大汉讨论时, 百分之九十九都没听懂,好几次脑中又灵光一闪,刚想开口表达个意见或是提出点疑问,转念一想,又生怕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暴露了自己其实是个门外汉,对术法一窍不通,只得将话全都咽了回去。 这感觉实在不大好受,卫复渊觉得憋屈。 于是他提出想跟北泉学习道术。 卫复渊盘算着,这样一来,下次再遇到什么事儿的时候,起码自己多少也能凑合着搭把手了。 可他没想到,北泉却摇了头。 不行。 他说: 你不是学道法的料子。 卫复渊当场就炸毛了: 你教都没教,怎么知道我不是学道法的料了!? 他差点儿想抓住北泉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上次教我那个那个什么神将术,那百多字拗口得要死的咒文我不是一字不差背下来了吗?!这不学得挺好的?! 北泉侧头看他,抿唇轻笑: 那你记得自己当时背了多久吗? 我 卫复渊哑然,想起自己叨逼叨到半夜的惨痛经历,心有戚戚,却犹自死鸭子嘴硬: 反正我背下来了 北泉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这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 他抬起手,在卫复渊的脑门上轻轻一点: 再学道也装不进去。 其实卫复渊是天生有慧根的,而且身带大功德,本就是应有一番大作为的命格。 只可惜他自小长在锦绣堆里,又已长到了二十多岁,早经过了信息大爆炸的洗礼,脑中存了太多现代资讯,再从头体会何为道法自然,已是太迟了。 道之一道,玄妙高深,所行之路却十分枯燥,也分外寂寞。 虽然卫复渊是自己的小男朋友,北泉看他是千好万好,哪里都可爱。 不过北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不认为自己教得出来,也不认为卫复渊能学得进去。 就多少教一点啊。 卫复渊还不肯死心: 比如像开天眼什么的,我还是学得会的嘛 他瘪嘴,小声哔哔: 我可是你男人,多多少少总要比现在厉害一点吧?这样你带出门也更有面子嘛 北泉心中暗觉好笑,又从中品出了些许暖意。 这样吧。 他认真地琢磨了片刻: 我会的东西能教你的确实不多,不过姜南岸倒和你一样练的是外家功夫。 北泉笑了笑: 你跟他学,或许更合适。 卫复渊霎时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状。 虽然小姜同志现在已经跟他不存在竞争关系,也不配被他当做情敌。 但以卫复渊骨子里张扬跋扈的少爷脾性,连自家老子都不服,又怎么肯放下身段,屈尊向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年轻小伙儿求教呢? 他能教我什么? 卫复渊不服气,一张脸拉得老长: 真上拳头,他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呢! 北泉一眼就看穿了卫复渊的心思,十分熟手的开始顺毛撸。 又不是让他教你搏击术。 他朝卫复渊笑了笑: 你还记得他在阳台时用过的那招吗?将罡气覆盖在双截棍上,就能阻挡住恚鬼的阴气了。 北泉指点道: 你可以向小姜学习怎么控制体内能量啊。 卫复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认真思考许久之后,他被北泉说服了,决定赶早不赶晚,现在就跟姜南岸提起这事。 于是他摸出手机,给小姜同志发了微信。 姜南岸也是个爽利人,很快就同意了卫复渊的请求。 两人约好趁着暑假有空时,每天下午在三途川的阳台上特训两小时,直到卫复渊能自如地运用他的功德之力为止。 8月5日,星期四,深夜十一点五十七分。 又到了每周《惊悚夜话》即将开播的时间。 北泉早早坐在了播音台前,而卫复渊和姜南岸两人则并排挤在略有些狭窄的外间,掐表按下了总控开关。 秒针走到十二点的位置。 北泉按下了播音键。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伴随着沙沙的微弱电流声,北泉温柔而磁性的声音在麦克风中响起。 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隔着一块玻璃,卫复渊看着坐在播音台前白皙漂亮的男人,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甜蜜的暖意。 就在上周的同一时间,他知道自己立刻就要被炒鱿鱼,满心都是痛苦与不甘,还有隐隐的怨怼。 不料峰回路转,只过去了一周,他跟心爱的北泉就已经可以正大光明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当然,如果不止是盖棉被纯睡觉就更好了。 卫复渊盯着北泉因低头调整麦克风而拉长的脖颈线条,用力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有些莫名的干渴。 就在卫复渊春心浮动,不由自主开始走神YY的时候,北泉已简单地唠嗑完,宣布准备接听热线电话了: 接下来,我们会听到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铃铃铃】 大约数秒之后,电话铃声猝然响起。 北泉微微一笑,按下了通话按钮: 好的,让我们听听他或者她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 【主持人,你好】 扬声器中传来了一把年轻男人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你能听见吗?】 听得很清楚。 北泉笑答: 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 【叫我阿健吧。】 就在北泉与自称阿健的男人简单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坐在外间的姜南岸忽然发出了一声哎呀? 他的惊呼自然传不到播音室,不过坐在旁边的卫复渊却听得一清二楚。 嘘! 卫复渊转过头,竖起一根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你在咋呼什么? 姜南岸连忙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姿势,凑过去轻声回答: 我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好像有点儿耳熟啊。 卫复渊蹙起了眉。 在他听来,这男人的嗓音很平凡,不算好听也不辣耳朵,属于丢人堆里听过就忘的类型。非要找什么特典的话,卫复渊勉强只能说,他的普通话带着本地口音,大约是奉兴或者周边城镇的居民。 不会这么巧吧? 卫复渊对姜南岸说道: 难不成是你的熟人? 姜南岸凝神沉思,到底还是想不起来: 我也只是觉得有些耳熟而已 就在卫复渊和姜南岸在外间窃窃私语的时候,阿健已经开始向北泉讲述他的烦恼了。 【说起来我其实刚刚结婚。】 北泉道了声:恭喜。 阿健在电话那头一声苦笑: 【唉其实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阿健告诉北泉,他的妻子是他大学的学妹,比自己小三岁,是班里的班花,长得很漂亮。 他本身条件只能算平平,胜在有恒心。 为了追求妻子,阿健毕业以后拒绝了南方某家大企业的offer,选择留在了本地工作。 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之后,他终于抱得美人归,并且在上个月修成正果,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是新婚之后,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妻子的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6) 【小阑她总是说,有人在跟踪她。】 阿健的妻子小阑第一次感觉有人尾随自己,是在结婚后的第三天。 当时他们订了飞往马尔代夫度蜜月的机票,正忙着收拾行李。 傍晚,小阑出门拿了个快递,回来时脸色苍白如纸,抓住阿健的胳膊告诉他,自己好像被人跟踪了。 第117章 新婚04 情况真的有些不太对劲 阿健听闻新婚妻子被人跟踪, 立时表现出了百分之一百的重视,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出了门,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冒犯自家夫人。 只是阿健在走廊和楼道上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压根儿没发现任何可疑人影。 于是他只能回家,跟小阑解释说那人大概已经走了。 【说起来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的阿健叹息一声: 【其实,我当时以为小阑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忙着结婚的事太累了, 神经过敏而已。】 阿健买的婚房虽不大, 却是地段不错的商品房, 楼龄很新、物业靠谱,小区安保也做得不错, 到处都有摄像头,住户出入还要刷卡,连快递和外卖也要登记, 邻里从来没传出过什么遇偷遭贼一类的风声。 在劝慰过妻子以后,两人收拾好行李就睡下了,准备第二日早早就要出门赶飞机。 结果那天晚上,阿健睡得正香的时候, 忽然听到妻子的一声惨叫。 他从梦中惊醒, 循声找进卫生间,发现小阑正狼狈地坐倒在地板上,面带惊恐,双眼圆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窗户。 【我当时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阿健在电话那头说道: 【结果小阑告诉我, 她看到窗户外有个人影】 他苦笑着又强调了一遍: 【你能相信吗?她竟然说窗外有人!】 阿健和小阑这对小夫妻的新居只有七十多平方,配了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有一扇窗,玻璃贴了磨砂纸, 平常只开了一条半指的缝隙用来透气。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们家在十八楼,卫生间的窗外左右不靠,只是一面垂直的墙壁,连个巴掌大的落脚点都没有。 先不论有没有哪个小贼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在这等高层建筑爬窗行窃,就算真有敢攀窗的,也得是蜘蛛人或者蜘蛛侠吧。 不过既然小阑说窗外有人,阿健当然不敢轻忽,立刻推开窗,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北泉问:那你找到人了吗? 阿健一声叹息: 【当然没有。】 窗外什么都没有。 别说爬墙的小贼,连一只夜鸟、一只蝙蝠,甚至一只飞虫都没有,有的只是无边的夜色和习习南风而已。 这时阿健几乎已经肯定,自家妻子怕是神经过敏,甚至有些像发癔病了。 他连忙抱着人一阵安抚,告诉她窗外没人,你绝对是看错了你看,窗户上贴着磨砂纸呢,就算真有东西你也看不见啊。 然而这一次,小阑却不听他的劝慰了。 阿健在电话中说道:【她很坚决地告诉我,她绝对没有看错】 小阑指着镶嵌在洗手台上的半身镜告诉阿健,她看到镜子中映出的窗户外有黑影一闪,她猛然回头,便透过那一条缝隙,看到一只眼睛! 北泉在这时打断了阿健的叙述: 你夫人有没有说过那只眼睛是怎么样的? 【有。】 阿健回答: 【她说那只眼睛的瞳孔是金红色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像怪物的眼睛。】 听到这里,卫复渊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同情来电的这位阿健,还是该同情他的妻子小阑了。 若是卫复渊没有因为机缘巧合进入三途川广播公司,乍然听闻这样的故事,他肯定会觉得那姑娘八成是疯了,剩下两成不是磕了毒蘑菇就是磕了致幻剂。 只不过既然阿健能打得通《惊悚夜话》的热线,这就证明他们遇到的事肯定跟恚鬼有关。 这该不会是恚鬼在偷看吧? 卫复渊低声自语,同时朝坐在旁边的姜南岸看了一眼。 姜南岸是个话唠,前一回两人一起听热线电话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哔哔个没完,把卫复渊闹得心烦意燥,恨不得堵上对方的嘴。 然而这一回,姜南岸却明显安静得过分了。 小江同志双唇紧抿,目光发直,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玻璃墙后的北泉,似乎想要透过他的麦克风或者耳麦,直看到电话的另一头去。 卫复渊:?? 他伸手拍了拍姜南岸的肩膀。 小姜同志立刻好像触电一样打了个哆嗦,猝然回神。 而阿健的叙述仍在继续: 【第二天,我们就去了马尔代夫。】 小阑接连受了两次惊吓,精神明显有些不太好,只不过他们没有因此取消蜜月行程,而是乘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到了马尔代夫。 他当时只觉得自家妻子不过是因为过度疲倦而神经紧张,只要在度假胜地好好享受大海、阳光与沙滩,放松放松心情,不久就能缓过劲儿来。 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阿健的预料。 【入住酒店的第一个晚上,小阑就告诉我,那只眼睛还跟着她。】 小阑半夜惊醒,一边哭一边大声尖叫,整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挣扎的力气之大,几乎连阿健这么个大男人都没法将她压制住。 姑娘太过刺耳的尖叫声和房间里乒铃乓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隔壁的客人,很快酒店的服务生带着保安敲开了他们的房门。 阿健尴尬地开门应付盘查,没想到小阑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服务生就是一通发作,愣是说酒店的房间不干净,闹鬼了。 服务生是个华裔,会说不太地道的普通话,真是又尴尬又无奈,好说歹说将人劝住,还不得不连夜给二人换了个新的房间。 只是这样并没能结束那一连串的怪事。 第一晚平安度过。 次日,二人按照预定行程,到珊瑚礁区潜泳。 在骄阳与暖风下,小阑的精神果然稍微振作了一些。 这里的潜泳教练是一对一服务。 两人皆是本地人,高大健壮,相貌堂堂,十分热情。 他们手把手的教会客人如何使用呼吸面罩和调整氧气筒,又通过翻译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之后,就带着人下水了。 在珊瑚礁区潜泳观赏的时间大约是二十分钟。 整个过程里,客人根本连动都不用动,只要点个无脑跟随,让教练牵着走就好了。 若是客人看到什么觉得漂亮的景致想要停下来多欣赏一会儿,只要拉一拉教练的手就行。 如果想要拍照,又或者感觉不适,也有对应的手势可以与教练沟通。 【我当时因为很担心小阑,于是下水前就跟教练说好了,别的哪里都不去,咱就一直跟在她后面。】 阿健说道: 【然后,我终于发现,情况真的有些不太对劲】 当时他距离妻子只有不到五米,那片海域的海水很清澈,阳光也很好,能见度非常高。 所以当他看到小阑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的时候,阿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健很肯定地告诉北泉,游在他前面的小阑与她的教练在一个完全开阔的地方,周遭不仅没有旁人,甚至连一条大鱼或是一块礁石都没有。 但姑娘愣是忽然身形往下一坠,然后好似脚上挂上了秤砣一样,莫名其妙地快速往下沉去。 小阑吓坏了,手脚并用开始挣扎,而发现了险情的潜泳教练也拽住她的胳膊,试图带着人往上浮。 然而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非裔大汉,在有海水浮力的环境里,竟然硬是没法动弹就好像他拖着的不是一个体重只有不到一百斤的女孩,而是等体积的生铁块一样。 潜泳教练慌了,使劲招手示意同伴过来帮忙。 阿健和他的教练也连忙上前,一个拽手一个抱腰,尝试将小阑带上去。 然而没有卵用。 【我那时真的吓坏了】 电话那头的阿健犹自显得心有余悸。 【她真的很重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觉得她的身上好像挂了其他什么〖东西〗某件很重的〖东西〗】 挣扎间,姑娘的氧气管松脱了,大串大串的气泡涌出,视野顿时一片模糊。 就在阿健以为妻子要淹死的时候,小阑的身体骤然一轻,恰好两个潜泳教练一左一右一同发力,唰一下带着人就蹿出了水。 小阑的命是保住了,但姑娘是当真吓坏了。 她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留在马尔代夫,哭着闹着今天就要回国。 阿健也受惊不小,而且亲生体验过那种诡异到难以解释的重量之后,哪怕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不得不承认事情似乎不能简单地用神经过敏或是错觉来解释了。 【还有】 说到让他感到害怕的地方,阿健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我们要走的时候,小阑那个非裔潜泳教练托翻译给我们带了一句话】 一声明显的吞咽声后,他接着说道: 【他说,客人刚才被恶灵附身了】 北泉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原本压根儿不相信这些鬼啊神啊的可是】 阿健又是一声苦笑: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根本不由得我不信啊!】 他的声音开始激动了起来,句末也带上了颤音: 【那之后一个月就几乎没消停过!】 【你知道吗主持人,真的,我俩差不多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啊!】 第118章 新婚05 他是我情敌 说到这里, 阿健已经似是快要哭出声了。 北泉一番安抚,才终于让电话那边的男人重新镇定下来。 阿健告诉北泉,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 围绕在妻子身边的怪事仍然反复不断,一直未曾停止过。 小阑姑娘依然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不管白天黑夜, 室内室外, 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又或者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冷不丁用余光往边角处一扫,就能看到有个黑影在尾随自己, 可当她当真回头去看时,又什么也没有了。 卫复渊在外间听得直咂舌。 说实话,如果有谁不管何时何地, 只要往视线死角一瞄就很可能看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的话,差不多也要精神衰弱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那玩意儿只有你自己能看到,哪怕你再害怕, 将鬼怪的诡异之处描述得再具体, 亲朋好友乃至路人仍旧不能体会到一星半点儿你的感受,反而只会在私下里议论你是不是疯了 嘶! 想到这里,卫复渊抱着自己的胳膊抖了抖,小声嘀咕:这也太惨了吧! 嗯。 他身边的姜南岸终于开口了。 说话时,他眼神悠远, 语气幽幽,整个人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飘渺, 像极了在叹息: 是的太惨了 卫复渊:??? 我只是感叹一下,你犯得着露出这副感同身受的哀怨表情吗? 而此时热线电话仍在继续: 【小阑的精神越来越差, 一天天虚弱下来,整晚整晚都在失眠,连楼上掉了把勺子都能把她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那样子根本没法去上班,只能辞职在家休息。】 听得出来,这位阿健先生是当真心疼自家媳妇儿的,话说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估计正在梦中偷摸抹眼泪呢。 【但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罢了】 北泉:哦?还发生了什么? 【她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命了,好几次】 随后,这位阿健先生又对自家夫人的情况做了补充。 从马尔代夫回来之后,阿健陪着小阑到单位辞职,两人办好手续,搬着一箱子个人用品下楼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小阑竟然脚下一滑,随即在自己丈夫的眼前滚了半层楼,腰部猛力撞在了楼梯拐角上。 阿健吓坏了,扔了杂物箱追下去,将倒地的妻子扶起来。 万幸小阑福大命大,除了腰部磕青了一块之外,伤势比他想象的要轻得多。 只是姑娘当场就吓哭了。 她一头扎进丈夫怀里,一边哭一边大喊,不是她自己摔的,是有东西拽了她的脚,同时她拉起自己的裙子,露出了被裙摆挡住的一双细白小腿 【真的我那时也吓坏了】 回忆到此处,阿健用力地抽了一口气,【我看到她的脚踝上有一圈淤青!还能看到五根指头,就好像真有人在她脚上狠狠拉了一把似的!】 北泉嗯了一声,给了对方冷静下来的时间。 【这还没完这还没完】 阿健吸了吸鼻子,反问道: 【主持人,你看过《死神○了》吗?】 不等北泉回答,他又径直说了下去: 【我觉得,小阑就像那些被死神盯上的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在面对不知会从哪儿来的生命危险】 在那之后,姑娘曾经去过医院看病,结果路边一栋建筑物外墙的瓷砖贴片脱落,差点儿砸到她脑袋上。 过不了几天,她又被公交车挂了包带,拖拽着拉了十多米,差点儿卷进车轮底下。 哪怕不出门,家里的热水器温控系统也会突然失灵,热水把小阑的手生生烫掉了一块皮,要不是淋浴头的位置比平常要偏些,怕是就要来个大面积烫伤了 这样林林总总的意外,光是阿健记得的就有七次,也就说他的妻子平均三四天就要遭遇一次意外。 虽然每一次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侥幸生还,甚至没受太重的伤,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换成谁都要发疯。 【我们也试着找人帮忙〖化解〗过】 阿健继续说道: 【我们去有名的寺庙里求过平安符,还请和尚到家里念过经。】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7)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熟人介绍的神婆也请了,她说小阑冲撞了恶鬼,又是杀鸡又是撒盐的折腾了很久】 随后阿健呵呵苦笑两声: 【可是没用】 【不仅没用,反倒是每次请人做过法事,〖那东西〗就会闹得更凶】 在电话挂断前,阿健最后说道: 【我怕再这样下去,小阑还有我,都活不成了】 8月6日,星期五,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 节目播放完毕,北泉关上播音台,从里间出来。 卫复渊立刻迎上去,像一只像主人讨赏的大型犬似的挂在他肩膀上,低头在自家恋人的耳廓上蹭了蹭。 这次的案子,看上去似乎还挺简单的嘛。 看北泉并没有要他放手的意思,卫复渊心里美滋滋的: 问题应该就出在跟踪姑娘的那玩意身上吧?只要逮到它就行了。 卫少爷语气颇有些得意: 话说,我在你这儿三个多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传统的案子呢,听着就跟八十年代的港产鬼片似的。 北泉偏头睨了自家小卫同学一眼: 可你怎么确定,打电话给我们的那位阿健,现在还活着呢? 卫复渊闻言,顿时一激灵。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呢? 《惊悚夜话》本就不是普通的电台节目,打来热线电话的嘉宾不止不知道自己打了这么一个电话,有时候很可能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刚才那位阿健先生说的是过去式的故事的话,这会儿搞不好已和他的娇妻一起被恚鬼害死了呢。 他原本信心满满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北泉笑了笑:当然是先找出阿健和小阑的真实身份了。 至于从何入手,就要拜托朱陵了。 我知道。 从刚才开始就异常安静的姜南岸突兀地插入了二人的对话之在。 北泉和卫复渊一同转头看他,动作整齐,表情划一,细节处尽显有情人的默契,看得姜南岸这只单身狗又是好一阵心酸。 他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大概知道刚才来电的是谁。 北泉和卫复渊双眼睁得更大了。 卫复渊试探着确认了一次: 你的意思是那个阿健是你的熟人? 不算熟人。 姜南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准确的说,他是我情敌还是成功撬了我墙角的情敌。 北泉:啊?! 卫复渊:哈?! 两人异口同声表示了疑惑。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姜南岸一声叹息,拖过一把椅子,原地坐下,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我的前女友名叫苏阑,是我的大学同学 然后姜南岸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向北泉和卫复渊讲述了自己堪称坎坷的情史。 他还挺有当说书人的天赋,把两人的四年时间说得曲折婉转,颇有几分纯爱文艺电影的架势。 然而卫复渊却很不给面子地从他的一大堆废话里提炼出了关键点: 这么说,你好不容易把班花女神追到手,结果人家班花妹子嫌弃你太倒霉,同居了没俩月就跟你分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懂吗! 姜南岸气得磨牙,愤愤点了头。 我们分手以后我难过了很久。 姜南岸别开头作远眺状,让自己显得更有文青范儿。 我有想过挽回小阑的心,但是她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了 小姜同志可怜巴巴地垂下视线,我实在很伤心,就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连班级群都退了,毕业以后同学会都没去过。 当时姜南岸情伤慎重,本是打算就这样直接回到少林寺,从此削发为僧遁入空门,再也不沾人间情爱的。 只可惜他不止出家没出成,而且重回奉兴才半个月不到,竟然就又碰到了跟前女友有关的案子了。 哦! 听到此处,卫复渊一挑眉,所以你连她结婚了都不知道对不对? 这句话也太扎心了。 姜南岸捂住胸口,弯腰低头,摆出了一副心绞痛的样子。 为了彻底忘记苏阑,姜南岸特意换过一个手机号,新的通讯录里就没剩几个大学同学,留下来的也都是知道他跟班花有旧情的,顾及他的心情,也不会特意在小姜同志面前提起对方。 所以他确实不知道,苏阑竟然在上个月结婚了。 而北泉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苏阑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姜南岸抬起头,蔫了吧唧地回答: 叫蔡明健,是高我们三届的学长,曾经当过我们的辅导员。 嗯,有名字就好办多了。 北泉点了点头。 然后他带着两人下楼,直接敲了书房的门,把不需要睡觉的器灵朱陵喊了起来,教给她一张写了两人名字的纸条: 麻烦你现在就查一查这两人。 就在姜南岸颇觉感动之时,又听到北泉的自言自语,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北泉在说: 但愿这对小夫妻还活着吧。 第119章 新婚06 死者是什么身份? 8月6日, 星期五,早上七点三十二分。 尽管口中说着前尘往事皆已抛,可惜姜南岸同学至今没能勘破红尘, 心里还放不下他前女朋友,得知出事的是苏阑之后,后半夜那叫一个坐立难安, 几乎一晚上没有合眼。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朱陵给他们送来了关于蔡明健和苏阑的情报。 万幸的是, 至少到现在为止,两人还活着。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把早餐端到了书房里, 一边吃一边翻看资料。 就如阿健在电话中所说的那样,涉事的两人是一对刚领证不久的新婚夫妇。 二人就读于同一所大学,是学长与学妹的关系, 男方是奉兴市本地人,而女方则在毕业后留在了本市。 蔡明健家庭情况不错,父母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老师,都有些社会地位, 想必家教也颇为严格, 从小到大的就学履历都很漂亮。 只不过蔡明健本人相貌平平,与英俊二字并不搭边,最多能称一句憨厚老实,并且三十未到就有发际线后移的趋势,照片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还要老成。 而苏阑则出生于小康家庭, 老家在三百公里外的一座小城,本人是家中的老幺。 资料里附带了不少照片, 有三庭五眼的标准证件照,更多的则是苏阑自己在社交软件里上传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细眉大眼, 清秀标志,不是绝色,但也担得上班花二字了。 北泉翻出一张苏阑的大学毕业照,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别别扭扭不看镜头的小姜同志。 他了然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表情怔忪的姜南岸,心里笑叹一声,然后说了句: 蔡明健和苏阑现在不在奉兴。 啊!? 姜南岸猝然回神,将视线从满桌的照片上抽回:什么意思? 喏,看这里。 北泉翻出了资料上的其中一页,上面有两条高铁购票信息,上周他们回了苏阑的老家。 哦 姜南岸缓缓地点了点头。 人在遭遇突发变故的时候总是格外想回到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地方,想必苏阑也是如此。 好了,事不宜迟。 北泉飞快地翻完一遍资料,确定自己并无遗漏之后,便将散落满桌的打印纸和照片摞起,收回到牛皮纸袋里,随手交给了眼巴巴盯着他的姜南岸。 我们今天就坐车过去看看蔡明健和苏阑的现状吧。 卫复渊对此毫无异议,而姜南岸更是巴不得现在就走。 三人迅速订好了最近一班高铁,各自回去收拾行李了。 然而,就在他们在三途川集合,准备出发去火车站的时候,北泉那块百年不用的洛基亚板砖突然响了起来。 竟然有人会给北泉打电话! 卫复渊十分好奇,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发现小小的蓝屏上既没有显示名字,也没有显示号码,看起来就跟诈骗电话似的。 但北泉二话不说立刻接通了。 电话里模糊的传来一把沉厚的男声,卫复渊觉得声音听着似乎有点耳熟,但他竖着耳朵听了很久,也听不清楚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是我。 嗯。 好。 我知道了。 北泉的应答十分简单,没有泄露出任何信息。 但卫复渊了解北泉,光看他半丝不带笑的严肃表情就能猜出,电话里说的事肯定是北泉都觉得棘手的重要事情。 北泉没有和来电者聊上太久。 大约两分钟之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临时改变计划。 北泉转头,严肃地对卫复渊和姜南岸说道: 我要先去别的地方,就不去T市了。 什么!? 卫复渊和姜南岸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四十五分钟后高铁就要开了,你现在说你不去了? 姜南岸简直恨不能把北泉绑了塞进高铁: 再说了,小阑他们那边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每一天都很可能会碰到生命危险,一个搞不好要真出事了那我、我 他原本想说那我怎么办,但随即意识到姑娘早跟自己没有关系了,硬是半途改口: 那我就太对不起她了! 你说得没错,不管是苏阑也好,还是恚鬼也好,都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北泉拍了拍姜南岸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所以,我只说我不去T市而已,至于你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找蔡明健和苏阑。 姜南岸一愣,没反应过来北泉是什么意思。 而卫复渊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他一把抓住北泉,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吗?你要去做什么?会有危险吗? 没等北泉回答,卫复渊就先行否决: 不行,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一个人太危险了!绝对不行!再怎么着起码也得带上我吧! 北泉伸手回抱住卫复渊,安抚似地在他的后背揉了揉。 放心,不是我一个人去。 北泉解释道: 特七的人会跟我一起行动。 说着,他仰头在卫复渊的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而且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只是去调查一些事而已。 卫复渊蹙起眉: 那不能等我们回来了再一起去吗? 他转头看看还一脸懵逼的姜南岸,嫌弃的撇了撇嘴: 或者小姜自己去T市,让我陪着你不行吗? 北泉笑了笑。 对于给大型犬顺毛这项工作,他已经练得驾轻就熟了。 只怕小姜一个人不行。 他凑到卫复渊耳边,轻声说道: 你是前辈,比他有经验,有你陪着,我才能放心。 卫复渊果然被这一句话给撸顺了毛。 那好吧 他忿忿地低头,在北泉嘴唇上狠狠啃了一口,你保证自己不会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 北泉舔了舔生疼的唇边,笑着回答:我还生怕你们对付恚鬼会有危险呢。 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卫复渊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得给我们远程支援啊。 北泉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口中应承着好啊好啊,心里想的却是只怕我那时在移动、电信和联通都根本覆盖不到的地方呢。 行吧。 卫复渊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北泉: 那我跟姜南岸就先去T市搞定恚鬼好了。 旁观的姜南岸: 为何全程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 北泉当然没有撂下两个新手直接就走了。 他将封印恚鬼必须用到的迷神幡交给了二人,还附带了一只管狐素影,再叮嘱他们务必事事谨慎,不要冲动之后,才将二人送上了前往T市的高铁。 随后他转道回了三途川,特七的车子已经在等着他了。 北泉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 开车的男人是北泉见过两次的络腮胡汉子,不知真实姓名,只知他代号青烛。 而副驾驶席上的是个年轻的小女孩,约莫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穿一身月白色对襟襦裙,扎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很有民国时代的闺阁小姐范儿。 但姑娘周身气势凝练而沉静,眼睛是黄种人十分少见的棕黄色。她回头看人时,瞳孔有一瞬间变成了橄榄形,看上去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视线。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8) 北泉顿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他朝女孩儿温柔地笑了笑,道了声:柳姑娘。 麻花辫女孩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北泉的猜测。 车子朝东城郊开去,目的地是一个连本地人都不太知道的小型军用机场。 阿柳,跟北泉说说吧。 一脸络腮胡的青烛一边开车,一边对副驾驶席上的麻花辫女孩说道。 阿柳点了点头。 昨天,在C市发现了一具男尸。 姑娘的声音很细,吐字带着微弱的气音,似乎身体很是虚弱,连说话都费劲儿似的。 但北泉知道,柳家人天生就是这个腔调。 那具尸体是检修道路的工程队在一处山沟里发现的,当地公安初步调查,发现尸体应该死了超过三天了,因为暴露在荒野之外,已经被虫蚁和小型野兽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北泉追问: 我在电话里听青烛说,尸体的情况很奇怪 没错。 阿柳继续说道: 那具尸体,被剥了皮。 北泉惊讶地睁大了眼。 杀人剥皮这种死法实在太出人意料了,他早该猜到,惊动了特七的案子,绝对不会简单。 他想了想,又问:死者是什么身份? 死者是当地一个村民。 阿柳回答: 死者的家人说他原本在外地务工,因为老爸突然病重才匆匆请假回家,没想到在半路上失去了联络再找到人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原来如此 北泉又问: 被杀的村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阿柳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北泉一眼。 你猜得不错。 姑娘回答: 死者的八字很特殊。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北泉和小卫又要兵分两路啦~(喂) 第120章 新婚07 现在还不好说 阿柳的回答倒在北泉的预料之中。 丁丑辛酉辛未癸巳。 阿柳报出了死者的八字。 北泉听出了问题关键。 死者生于丁丑年, 辛酉月,辛未日,癸巳时, 命局天干全为五阴干,地支皆乃六阴支,乃四柱纯阴的命格。 四柱纯阴者在八字中并不多见, 尤其是男性, 更是因为自小身体多恙不适而容易夭折。 能成丁者多性格偏执、婚姻不顺, 且与乾道相悖,六亲方面多有缺失, 不利于家中男尊。 关键是,有人杀了一个四柱纯阴的成年男丁,而且还将他的皮完整地给剥了下来 北泉: 他没有再追问, 反而垂下眼皮,似是陷入了沉思。 开车的青烛和副驾驶席上的阿柳都注意到了北泉的沉默,两人在红灯前对视了一眼,一同保持了沉默。 三分钟后, 红灯转绿, 青烛重新启动车子,开口问道: 北泉,你怎么看? 北泉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好说。 他回答: 我想去看看现场。 就在刚才,六柱纯阴和剥皮这两个关键词确实勾起了他脑海中某个久远的回忆,只是那是他上辈子的事了, 印象太过模糊,北泉也不敢确定。 他还需要一些别的佐证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青烛:好。 他本来就打算带北泉去看那具被剥了皮的遗骸。 毕竟这种骇人听闻的大案要是闹腾出去, 可是要惹来很大的关注,分分钟能闹得人心惶惶的。 十多年前山城的某个案子到现在都还隔三差五被人提起, 哪怕警方反复辟谣也没能挡住好事者们把他当做邪法害人的典型,讨论个一千八百次。 若果这桩杀人夺皮的案子跟山城旧案一样再闹大起来,不仅当地相关人员要吃挂落,他们这些特七的成员也肯定要背上连带责任。 我听说你是术法方面的专家。 青烛将方向盘往右侧一转,拐入上高速的车道。 这次还得麻烦你多帮忙了。 北泉笑了笑:好说。 他转头看向左右渐渐稀疏的车流,浅笑褪去,眼神逐渐变得沉郁: 我也想看看,能干出这种事的,到底是谁 8月6日,星期五,早上十点二十五分。 卫复渊和姜南岸所乘坐的高铁准时到达了T市的火车站。 两人在火车站外截了辆出租车,按照朱陵提供的情报,径直驶向了T市西郊。 T市西郊有本市最高的一座丘陵,名叫月灵山,明清两朝都被当地权贵划为私人猎场,晚清时还修了一座游猎避暑用的庄园。 现在整座月灵山都开发成了4A级风景区,庄园经过整修以变成了度假山庄,算是个青山绿水,风景秀致的好去处。 苏阑的老家就在月灵山山脚,后来政府牵头景区开发,他们村子占了地理之便,纷纷做起了农家乐、民宿和贩卖手工制品、农副产品与纪念品的生意,倒也全村致了富,纷纷建起了小洋楼。 以前姜南岸和苏阑交往时就听姑娘提起过,他们家在村头刚新建了一栋三层洋楼,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 虽然苏阑当时笑着吐槽爸妈在村里建房有什么用,自己又不打算回村里住了,但现在看来,在被尾随她的鬼影折磨得苦不堪言之后,姑娘想到的还是躲回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老家。 出租车司机以为卫复渊和姜南岸是到月灵山度假的客人,一路上兴致都很高,活像个导游似的不停地给他们介绍山上的景点以及周边值得去的地方,还有各色当地美食,甚至追问他们订好了住处没有,如果还没决定可以载他们去自己相熟的民宿,能给打个八折云云。 卫复渊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提问几句,学着北泉的样子尽可能多的搜集情报。 而话唠姜却比平常安静得多,只定定地望向窗外,目光时而恍惚时而哀愁,颇有种忧郁文青的气质。 他回忆起自己当初听苏阑提起老家的时候,曾经想象过新年带着大包小包到女方家见家长的样子,暗暗感到紧张又兴奋。 结果距离新年还早得很呢,两人就分手了,他的脑补自然也就只能是脑补 唉! 姜南岸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哎后面那位穿黄衣服的小哥啊,你是失恋了吧? 热心的司机大叔早就注意到姜南岸兴致不高,这会儿听到他叹气,连忙开口安慰: 那你就来对了! 姜南岸转头看了司机一眼,表情蔫蔫的。 反倒是卫复渊很有兴趣:哦?怎么说呢? 月灵山上刚好有座月姑祠,里面供奉着月姑娘娘,据说求姻缘可灵验了!每年不知多少小伙子大闺女来拜月姑娘娘,就为了求个好姻缘咧! 卫复渊:我只听过月老,月姑娘娘又是谁?难道说就是传说中的红娘吗? 哈哈哈,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司机放声笑了起来: 反正大家都说灵验得很,去拜一拜总没错的,对吧? 姜南岸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贫僧早已皈依佛门,别的神鬼就不能拜了。 但话没开口就觉得十分无趣,只干巴巴地笑了笑,就又将头扭过去,假装看风景了。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村口,卫复渊和姜南岸下了车,开始找蔡明健和苏阑的房子。 农家自建房都是大家划拉一块地就开建,根本没有什么门牌号的概念,所以只能靠主人家来接或者问人的才能找到地方。 原本卫复渊和姜南岸以为会在这上面花费很多时间,没想到只用了十分钟二人就寻到了目标。 那是一间墙壁刷成了米黄色的三层小楼,围墙起得很高,从院外往里看,只能看到一个砖红色的屋顶。 令他们迅速注意到这栋房子的原因,是围墙上竟然贴了一溜黄符,院里还隐隐飘出香火的味道,看上去似乎刚刚做了一场法事的样子。 卫复渊和姜南岸对视一眼,上去按了门铃。 大约两分钟后,对讲器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语气十分警惕:请问是哪位? 卫复渊没听过苏阑的声音,不知道对面说话的是不是就是他们的目标,只能看向姜南岸。 只见姜南岸上前一步,凑到门铃前,有些紧张地回答: 你好,我叫姜南岸,是苏阑的朋友特、特地来看望她的。 卫复渊心想:这么看来,对面的肯定不是苏阑本人了。 果然,女人落下一句稍等就没了下文。 大约五分钟之后,院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门里。 她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套墨绿色的印花丝质长裙,长得很漂亮,和苏阑有几分相似,九成是她的姐姐。 女人一对眉毛修得细长高挑,配上正红色的唇膏,面相显得有些凌厉。 她用审视的眼神将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不确定地问: 请问哪位是姜先生? 姜南岸连忙举手: 苏姐你好,我是苏阑的大学同班同学,跟她关系很不错的!这次听说她好像出了点意外,特地来看看她! 苏阑的姐姐大概曾经听妹妹提起过这个交往了仅仅一个月的前男友,对他的名字还有些印象,眼神变得略柔和了些,但审视的意味仍在,似乎是在下意识比较姜南岸和她的妹夫孰优孰劣。 请进来吧。 苏姐姐侧身让两人进门,还问了问卫复渊的身份。 卫复渊说自己是姜南岸的同事,这次是顺道陪他一起来的。 什么? 苏姐看卫复渊长得高大英俊,天然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也愿意趁机跟他多聊几句: 看你这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吧?这就毕业工作了? 她一挑眉: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姜南岸从入门开始就防备着有此一问,立刻抢过话头: 我们公司是做综合援助的,业务范围很广。 他又随手在卫复渊的后背上拍了一下: 小卫还是实习生,所以看着就脸嫩些。 苏姐被综合援助这么个高大上的词给镇住了,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干嘛的,本想继续追问,但三人已经穿过院子,走到了小楼门前。 门开了,卫复渊和姜南岸立刻闻到了浓郁的线香味。 客厅里烟雾缭绕,里面满满的塞了一屋子的人。 一个身穿蓝色道袍,梳着发髻的中年道士正手端罗盘,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在客厅里干活,搬柜子挪桌子,忙得不可开交。 卫复渊和姜南岸对视了一眼。 啊,不好意思,我们家正在做法事。 苏姐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 大师说作法时,事主必须要回避,所以小阑和她那口子在二楼。 她又指了指楼梯: 我带你们上去了吧? 卫复渊和姜南岸自然没有异议。 上楼时,卫复渊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 我刚才看你们家院墙上贴了些符,也是下面那位大师贴的? 听到这个问题,苏姐顿时面露尴尬。 她在家丑不可外扬和反正纸也包不住火中纠结了半晌,然后长叹一声: 关于这事,还是让苏阑自己跟你们说吧。 第121章 新婚08 你能帮帮我们吗? 卫复渊和姜南岸跟在苏阑的姐姐身后, 上了二楼,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扇房门前。 苏姐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女声:请进。 听到女人的声音,姜南岸浑身一激灵。 卫复渊瞅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这次是遇到正主没错了。 门打开, 是一间宽敞的卧室。 房间只刷了个白墙白顶, 没做任何装潢, 家具也不怎么精致漂亮,更谈不上设计感, 除了新之外,看上去更像九十年代的审美标准。 不过房间收拾得很整齐,一男一女坐在宽大的两米双人床的床沿, 一同盯着房门。 门一开,女人明显瑟缩了一下,等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才又松了一口气。 姜南 姑娘将视线转到姜南岸身上, 开口叫了他的昵称。 可惜只说了两个字, 苏阑眼圈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唰唰往下淌。 她的丈夫蔡明健连忙搂住她,低声安抚起来。 当年在奉兴大学时,苏阑是班里有名的漂亮女孩,爱说爱笑, 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性格十分活泼。 但此时, 鬼影跟在她身后已将近一月,在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下, 苏阑吃不香睡不着,一个月瘦了将近九公斤,整个人只剩一把骨头,露在衣袖外的手腕脚腕伶仃得仿佛一折就能断。 她抬头看人时,简直比照片里的她老了整整十岁,眼袋深重,眼底发黑,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好似生了一场重病,就快要不久人世了。 蔡明健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的妻子受了多久折磨,他就陪了多久,这会儿也熬得形销骨立,面目憔悴,两鬓都生了白发,像极了个颓靡不得志的中年大叔,一点没有才刚过而立的社会精英模样。 卫复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饶是这段时间跟北泉处理恚鬼的事时见多了可怜人,看到这对夫妇,卫少爷也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 苏阑坚持到现在还没疯已算是足够刚强了,若是不快点儿把鬼影或是恚鬼给解决掉,就算姑娘不被意外弄死,也要焦虑虚弱到重病缠身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89) 唉! 看到妹妹又哭了起来,苏姐不忍心地别过头去,随便扯了个理由: 我先到楼下盯着点儿,你们好好聊一会儿吧。 说罢她就转身带上门,下楼去了。 屋子里只剩蔡、苏两夫妇,以及卫复渊和姜南岸两个不速之客。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苏阑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反而在看到前男友时,憋了许久的重压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根本停不下来,越哭越大声,最后竟变成了嚎啕。 卫复渊和姜南岸站在门前,默默地等她哭完。 在苏阑哭泣的时候,卫复渊打开了最近用的越发熟练的天眼,仔细地在二人的房间里扫视了一番。 除了他自己之外,房间里还有三个大的能量团。 姜南岸周身散发着橘黄色的明亮光晕,最外层甚至近似绯红。 而菜、苏两夫妻的能量重叠在一起,色泽虽有深浅差异,但都呈现出一种有些发灰的暗黄,这是两人阳气虚弱的表现。 但除此之外,卫复渊没有在自己能够感知的范围内发现任何阴气的存在。 看来那玩意儿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跟在苏阑身边的嘛。 卫复渊看了看大敞的窗帘和外面明艳的阳光,如此想到。 片刻之后,苏阑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一边哽咽,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鼻涕横流的脸,模样颇为狼狈。 不好意思失态了 苏阑抱歉地朝卫复渊和姜南岸笑了笑: 请、请坐吧。 房间的角落有一个小吧台,左右各有一张单人沙发,卫复渊和姜南岸好歹不用继续尴尬地罚站,可以坐下说话了。 姜南岸先假托同学之名,说是从某某那儿听说了苏阑最近好像遇到了些麻烦,还回了老家,所以过来看看,接着又向二人介绍卫复渊,说他是公司里的实习生,跟自己关系很好,这次顺路陪他来的。 这一套词简直是漏洞百出,甚至经不起一条微信的求证。 只是苏阑此时心力交瘁、思维混乱,根本无心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跟某某提过回了乡的事,更没琢磨过前男友怎么会有她这套房子的地址。 听说姜南岸是特地来看望自己的,苏阑很是感动,用力吸了吸鼻子,真诚地道谢: 姜南,谢谢你 她喉头滚过一声哽咽: 你能来我我很高兴 说着,似乎又要哭了。 卫复渊连忙岔开话题: 对了,我们刚才在楼下看到了个道士。 他状似好奇地问: 你们家是不是要办法事? 唉,还是我来说吧 蔡明健心疼地摸了摸妻子枯黄的头发,想了个平和些的说法: 小阑她最近有点儿走背运,经常遇到怪事,所以请了个法师来家里化解化解。 小阑、我可以 姜南岸再遇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完全进入了恋爱脑模式,张口就想说我可以帮你抓鬼。 卫复渊眼疾手快,一肘子捅到姜南岸的腰眼处,制止了那傻子未出口的后半句。 姜南岸及时住了嘴。 卫复渊站起身,双手袖在身后,慢腾腾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将目光投注到苏阑身后的床角处,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我看,不止这样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苏阑却好像踩了电门似的,一声尖叫,整个人跳了起来,嗖一下蹿到了门边,恐惧地瞪着空空如也的床角。 蔡明健又气又心疼,连忙追过去抱住吓得直哆嗦的妻子,转头去瞪卫复渊: 你什么意思?干嘛吓唬我老婆? 姜南岸这时也从恋爱脑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匆匆配合卫复渊的表演。 本来这样的神棍角色换成北泉来做,百分百当场拿下,但换做卫复渊就明显欠缺了点说服力,只能靠配合默契来描补了。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姜南岸单手竖起,朝怒气冲冲的蔡明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我这朋友平常在公司就有点儿神神叨叨的,偶尔会瞎说两句。 他又转头去瞪卫复渊: 小卫啊,不兴这样吓唬人的,知道吗? 我又没吓唬她 卫复渊瘪了瘪嘴,脑中竭力回忆北泉忽悠人时的演技,把声音压低到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恰好能听到的程度,小声哔哔: 刚才有个黑影就猫在床角 啊!! 苏阑简直要被他这句话吓疯了,一声尖叫之后,她双脚一软,噗通一下直接跪坐到了地板上。 蔡明健连忙弯腰去扶她。 这时苏阑竟然一把抓住了自己丈夫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是一个黑影!有个黑影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呢! 没等蔡明健做出反应,苏阑又忽然原地跳起,两步奔到卫复渊身前,伸手想抓他衣襟。 卫复渊轻捷地一撤步,姑娘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小哥,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苏阑用几乎要将整片布料撕下来的力道扯住卫复渊的袖管,连声追问: 是个黑影!是个黑影!它、它就在我身后,是吧!? 卫复渊嗯了一声,单手覆住女孩青筋嶙峋的手,使了两分巧力就让她放开了自己。 苏小姐,你别激动。 卫复渊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又朝床角抬了抬下吧,我刚才确实隐约瞥到那儿似乎窝着团黑影,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 苏阑松了一口气,而蔡明健则露出一副半信半疑地复杂表情。 卫复渊决定趁此机会放个大招。 对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他顿了顿,补上后半句: 那东西的眼睛是金红色的。 蔡、苏两夫妻一块儿瞪大了双眼。 是它!就是它没错! 苏阑大声叫了起来,一把抓住卫复渊的胳膊,又回头对自己的丈夫喊道: 真的!他真能看到!他跟我一样能看到! 蔡明健看卫复渊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他虽然相信自家夫人确实被某些东西缠上了,但他本人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能从苏阑口中得悉那东西的样子。 这一个月以来,两人前前后后请过的法师、神婆、道士跟和尚已有五波了,上门探查以后,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任何一位能清楚描述出与妻子所见相同的外形。 而这位初次登门的帅哥,在房间里呆了不到十分钟,不仅一眼就找到了那东西时常出没的位置,而且还正确地形容出了它的特征。 蔡明健不知道自己曾经在无意识中打通过《惊悚夜话》的热线,自然也不知道是他亲口将这些细节讲给卫复渊他们听的。 这这位小兄弟 蔡明健将苏阑从卫复渊身上扒下来,按到沙发上坐下,再开口时,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既然你能看到那你有办法能帮帮我们吗? 第122章 新婚09 王保泰其人 8月6日, 星期五,中午十二点四十七分。 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个人从军用机场乘小型专机出发,两个小时后, 在西北某个不知名的小机场降落时,已经有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六座越野车在等着他们了。 开车的是当地负责侦查案子的警官,简单介绍一番之后, 就给后座的三人每人分发了一份案情资料。 趁着开车的时间, 北泉一目十行, 飞快地翻阅了死者的情况。 被剥皮的青年名叫王保泰,199年生, 若是人没死的话,今年将满24岁。 王保泰出生于西北一座叫茂阳的小村庄,家里一共四个兄弟姐妹, 他是幺子。 与村里绝大部分年轻人一样,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之后,要么就到县城里读个职高或者中专,要么就干脆结伴南漂, 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沿海城市打工。 王保泰选择的是后者。 他十七岁就离家, 南漂到半个中国之外的江南,在油漆厂玩具厂电配厂和五金配件厂都干过一段时间,最近两年受雇于一间仪表装配厂,干得还不错,今年还论资排辈升了个车间组长。 只是大约十天前, 王保泰家中老父出门访友时不慎摔了一跤,从此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也不知是撞到了哪里, 老人摔倒后昏迷不醒,兼之高烧不退, 寒颤抽筋,被家人慌忙送到县城医院,连医生也无能为力,住院次日就送进了ICU,两三天后便告了病危,说人怕是要不好了。 按照村里的习俗,老人过世必须要死在自己家里,不然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所以家人只得哭哭啼啼地一边通知离家的儿子和外嫁的女儿回来见老人最后一面,一边让医院给拔了氧气管,将仅剩一口气的老人给接回家。 王保泰接了家里的电话,听说亲爹病得快不行了,便匆匆跟厂里告了事假,连夜赶回老家。 翻到这里时,北泉停下了速阅,闭上眼,在脑内飞快地撸了一遍案情。 因为时间紧迫,王保泰不得不多花了几百块买了飞机票。 只是他老家茂阳就算在西北也算地处偏僻了,两地根本不可能有直飞的航班,所以王保泰只能乘机到附近的省城,再从那边转乘长途巴士到县城,最后再在县城花个百十块找辆摩托或是野鸡出租什么的,让对方把自己送到村里。 这么一路折腾下来,少说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警方在航空公司找到了王保泰的购票记录和登机信息,还特地调了机场监控,确认是本人无误。 航班安全降落,途中没有任何波折。 再然后,从省城到县城的长途巴士也查到了王保泰的乘车记录,警方还从巴士的内置监控中确定了乘车的正是死者本尊。 只是车子到了县城之后,线索就断了,警方多番走访,至今没有找到任何靠谱的目击者。 这么说来,王保泰是在从县城回乡的路上失踪的咯? 在青烛和阿柳还在看资料的时候,北泉已经翻完了一遍,并将所有信息如同影印一般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而且,发现尸体的地方也跟他回家的路线不符吧?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一名刑警回答: 没错,发现尸体的山沟距离茂阳村足有四十多公里,也不在县城到村子的必经之路上。还有,山沟明显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应该是抛尸无疑。 北泉点了点头。 资料里附了好几张现场照片。 抛尸的山沟位置隐秘,偏僻荒芜,若不是最近当地正好连下了两天暴雨,引起了一型泥石流,阻塞了山间公路,修路队在路过时恰好发现了尸体的话,王保泰的尸体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人找到。 到那时,莫说只是少了一层皮,遗骸怕是早就化为枯骨,连鉴定这身骨头究竟姓甚名谁都要经过好一番折腾了。 这时开车的另一名刑警问道: 王保泰的尸体已经送到县公安局让法医进行尸检了。 警察顿了顿,接着问道: 三位是想先去看看现场呢?还是先去看看王保泰的尸体呢? 听到这个问题,北泉抬头,正好对上青烛看过来的视线,于是朝他笑了笑,表示请对方决定。 青烛想了想,回答: 那就先去看尸体吧。 没问题。 开车的刑警答应了一声,下了国道,往县城开去。 下午三点四十分,车子停在了县公安局门前。 两名警察领着他们去到停尸间,北泉、青烛和阿柳终于看到了王保泰的尸体。 时值盛夏,一具剥皮的尸体在野外晾了两天才被人发现,已然开始腐败,不管是外观还是气味,都相当令人恶心。 当白布掀开,露出那具腐败膨胀的无皮尸时,饶是见过不止一次的两名刑警也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别开脸,露出了颇感不适的神色。 但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却一个赛一个的镇定,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法医没有在王保泰的尸体上发现任何明显的足以致命的外伤。 一名刑警翻了翻尸检报告,对三人说道: 而且扒皮的手法也很专业,几乎没有在尸体上留下刀口的痕迹。 他又往后翻了两页。 常见的毒物检测也全部是阴性 警察顿了顿,下了个结论: 王保泰的死因暂未明确。 北泉和青烛交换了一个对视。 没有致命伤、没有服毒,尸检查不出异常,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青烛眼神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别的不论,光是这一点,跟许蕾一样。 许蕾那会儿尸体发现得及时,所以还能看到太阳穴上一点黑斑,而王保泰却连皮都没有了,就更不可能知道他的颞角有没有淤青了。 其实不管凶手是怎么杀的人,原本计划应该颇为完美。 他将人皮剥掉之后再载到荒郊野岭弃尸,只要地点足够隐秘,起码一年半载无人察觉。到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甚至很可能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这样即便尸体被人寻获,警方也不会知道这人少了一张皮,只会把案子当成普通的无名尸案来处理,走一般的侦察流程,而不会惊动到特七的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凶手也是点背,正好赶上暴雨冲坏了山道,尸臭味又引起了修路工程队的注意,才使得他苦心安排的妙计落了空。 可以吗? 北泉朝两名刑警抬手示意。 刑警们:??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0) 然后他们震惊地看到,北泉竟然没戴手套,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就去摸那具没皮腐尸的脑袋。 警察们:!!! 这人以前是干嘛的!?这心理素质,也太忒么彪悍了吧!? 两个年轻人皆面带惊恐,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心中的吐槽。 这时北泉已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法医的刀口,露出离断面下方的颅骨,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对青烛摇了摇头。 两名警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青烛却明白了。 北泉这是在告诉他,王保泰的颅骨上没有铁钉留下的痕迹,换而言之,这人的魂魄很可能没像许蕾那样被凶手拘走。 行了。 北泉将尸体复原,到角落洗干净手,又对两名刑警笑了笑: 现在,麻烦两位带我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现场吧。 8月6日,星期五,下午五点半。 卫复渊和姜南岸正在蔡、苏两夫妻的家里,透过二楼走廊的扶手,看客厅现在的情况。 家主请来的道士据说是月灵山上某个有名的道观里的主持,口碑一贯不错,附近的村镇但凡有个红白喜事,又愿意多花点儿钱来打点的,一般都会请这位道长帮忙。 不过道长平常清孤得很,轻易不愿出山。 这次肯到蔡、苏家来,一是看在是村长请托的人情,二是看在一场法事三十万的丰厚酬劳上。 今日道长上门,先是端着罗盘在他们家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指出许多处风水不当的问题,又掐算了一下蔡明健和苏阑八字,得出结论,应是二人婚姻宫有所妨克,兼之女事主今年荧惑星犯疾厄宫,体虚气弱、流年不利,自然容易被阴晦之物侵体。 于是道长叫来一帮青壮小伙儿,先把宅子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折腾一番,能搬的能改的全都变了样儿,又在院墙上、门楣上、房梁上和窗户上各贴了一溜黄符,最后才摆开祭坛,在完全换了个布置的正堂也就是客厅里开始做法。 哼,就这点本事,还敢装神弄鬼! 姜南岸抱臂看着法师迈着天罡八卦步在祭坛前挥舞桃木剑,十分不客气地批驳道: 就他那点儿阳气,还不如旁边那群大小伙儿咧。 卫复渊抬脚踢了他一下,示意话唠姜小点儿声,不要让主家听到。 对于两个开了阴阳眼的人来说,道士、和尚法力如何,光看身体散发出的气晕颜色就能分辨出个七八成来。 这位道长四十多岁的年纪,若是勤于修炼,多多少少也该炼出一身真阳。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什么虔信刻苦之人,空有一身架式,本人却气虚体弱,写出的符咒也与寻常涂鸦没有啥区别,自然也就别指望有辟邪驱鬼的效果了。 第123章 新婚10 你们办的是英式婚礼吧? 看着那名中年道士在祭坛前比比划划念念有词, 姜南岸就觉得气闷,恨不能自己亲身上阵。 只可惜姜兄学的是外家功夫,在法事方面相当外行, 对各种经文也不太精熟。 而且比起这个,更重要的一点,是这还不是暴露他们真实身份的时候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尾随在苏阑身后的那东西。 两位。 这时, 主卧的房门打开了, 蔡明健和苏阑两夫妻携手而出, 下面的法事还要一段时间,要不先到书房喝杯茶吧。 四人转移到书房里。 这栋三层小洋楼是苏阑父母送给她的嫁妆, 但姑娘毕业后就留在了奉兴工作,没打算回老家发展,自然对这套小楼不甚上心。 是以整套楼只刷了墙铺了地板就算装修完毕, 除了主卧是全新的家具之外,其他屋子都是村里的亲戚邻里送的,风格各异,有新有旧, 属于凑合能用就行的程度。 二楼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 倒不如说是待客室。 两个书柜,一张茶几,一套沙发,连一件装饰品都没有。 苏阑这些日子被黑影吓怕了,随时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连在自己家也没有半分安全感。 一进书房,她就下意识挑了个角落的位置, 把自己深深地窝进了沙发里。 姜南岸看着姑娘佝偻着背脊,畏畏缩缩、惊惧不安的样子, 再与自己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笑,开朗大方的初恋一对比,心中只觉无比酸楚,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卫复渊瞥见姜南岸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又进入了恋爱脑状态,于是在茶几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姜南岸恍然回神。 四人落座。 苏阑的亲戚都在楼下帮忙,自然连个给他们倒茶的人都没有,原本蔡明健打算自己去泡茶,但苏阑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愿松手,于是只能随便拆了几瓶矿泉水让两位客人凑合一下。 卫复渊和姜南岸当然不介意喝的是茶还是水,他们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向二人询问。 小卫同学一面回忆着北泉忽悠人时的样子,一面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严肃认真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更神棍一点,然后问道: 苏小姐,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那只鬼影的吗? 苏阑的目光犹在左右飘忽,似乎想用余光看看身后有没有跟着一个黑影。 我我想应该是在婚礼之后 她低声喃喃: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它是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一天 卫复渊的眼神一闪:你确定? 苏阑痛苦地点了点头。 她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左手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右手腕,似乎想要用疼痛来排遣内心的恐惧和惶然。 道长说我和阿健八字不合,婚姻宫相克 苏阑抬头看了两鬓生出白发的丈夫一眼,又愧疚又痛苦,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阿健 蔡明健立刻抱住妻子,一番温声软语,细细安抚,半点没有责怪她的样子。 啧,发狗粮了不起吗! 卫复渊被齁到了,暗暗磨了磨牙。 也就是我家亲爱的不在,不然我现在就能闪瞎你们。 咳。 这时,卫复渊听到身旁的姜南岸有些可疑地清了清嗓子: 听说你们搬了新房?是婚后搬进去的吗? 你是怀疑我们在奉兴的新房有问题? 蔡明健听出了姜南岸的话外音,却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不是房子的原因。 蔡明健告诉他们,在刚刚出事的时候他就托人调查过了,他们买的那套房子是第二手,前一任房主是一对年轻的白领夫妻,两人因为孩子上学要换学区房,才把物业转手的。 那套房子里既没死过人,也没出过事,反而还有添丁之喜,完全算得上是套吉屋。 那开发商呢? 姜南岸以前跟自家师傅处理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经验丰富,于是多问了一句: 还有左邻右舍有没有提过小区有什么不对的? 蔡明健继续摇头: 没听说开发商出过事。而且物业还挺负责任的,小区里安保不错,平常连小偷都没闹过。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其实我们到民政局登记后就搬进新房了,在那儿住了两个多月,一直都好好的 男人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上个月竟然就就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 这么说来,问题会不会是出在婚礼上? 他想了想: 你们有没有婚礼当天的录像或者照片?给我看看。 蔡明健先是一愣,想说这次他们匆匆避回老家,东西都搁在新房里没有带过来,但随即想起当时请的摄影队还给他们发了一份剪辑过的电子版,应该还在他的邮箱里没有删掉。 于是他匆匆回房拿了个IPAD,进邮箱下好附件,然后端端正正地摆到了卫复渊和姜南岸身前。 剪辑版不长,只有十分钟左右,节选的都是婚礼当天的精华片段,加了柔光滤镜,看起来很有点儿浪漫爱情大片的气氛。 与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神情萎顿苍白的模样不同,镜头中的苏阑正处在人生最幸福的一刻。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笑颜如花,一袭白纱曳地,手捧蓝色花球,满身珠光宝气,哪怕是卫复渊这么个性别男爱好男的基佬也必须承认,新娘子真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而站在她身边的蔡明健虽不算帅哥,也认认真真的打扮过,倒也相貌堂堂,二人看上去相配极了。 然而剪辑版毕竟只是精华,甚至连参加婚礼的嘉宾都没拍全,也无法记录下光学镜头无法拍到的东西。 卫复渊和姜南岸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也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抱歉。 卫复渊这次装逼失败,只能遗憾地将IPAD还给了蔡明健: 没看出什么来。 苏阑闻言,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一月来,她已经许多次从希望到失望,然后重新陷入绝望,神经紧绷到极致,已快要崩溃了。 呜 姑娘的眼圈又红了,眼泪从眼角滑落。 都怪我 她低声啜泣: 当时我舅母就说不要办西式婚礼我偏不听如果、如果按照老家规矩来是不是就不会 卫复渊眨了眨眼,你们办的是英式婚礼吧? 他记得刚才的剪辑里看到了教堂和牧师,应该是在洋行街的天主教大教堂拍的,还有妹子那一身行头,头纱、捧花、手套和婚戒,也是经典的大不列颠婚礼配置。 嗯。 苏阑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 我很喜欢《老友记》,所以一直着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办一个经典的西式婚礼 姜南岸低低地啊了一声,面露恍然。 他想起自己以前还在追求苏阑时,就陪她一起看过《老友记》,女孩儿还曾经在他耳边念叨过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and a silver sixpence in her shoe,又说这样真是想想就觉得浪漫。 没想到她真在自己的婚礼上这么做了。 有旧,有新,有借,有蓝;在一只鞋里放一枚六便士的银币 姜南岸用怀念的语气低声感叹:果然很美 然而这句话正好戳到了苏阑的痛处。 她心心念念的浪漫,精心筹划的婚礼,到头来却成了即将把她逼死逼疯的绝望开端,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看到苏阑的眼泪又如珠子般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姜南岸连忙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而蔡明健也忙着安抚妻子。 卫复渊则蹙眉沉思,努力在自己非常有限的玄学知识中试图找到些许线索。 照理说,不管是死是活,恚鬼的附身对象都是带着各种负面情绪的人。 蔡、苏二人感情很好,又是刚刚新婚,正是最幸福的时候,确实不大可能吸引到恚鬼。 刚才他也偷偷把管狐素影放出去转了一圈,结果小狐狸却没有在这栋房子里发现任何恚鬼的痕迹这就能证明自己推测无误,恚鬼不在蔡、苏两夫妻的身上。 若是苏阑没有搞错,那阴魂不散的黑影确实是在婚礼之后才缀上她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婚礼上有被恚鬼附身的客人,而且出于某个原因而把苏阑当做报复的目标。 卫复渊的思路不知不觉从惊悚悬疑推理频道转到了都市言情狗血剧频道。 苏阑是个美人,性情也讨人喜欢,自然不乏追求者,比如自己身边这位话唠,哪怕知道对方已嫁为人妇依然旧情难断。 而蔡明健虽然不算帅哥,好歹也是五官端正看得过去的类型,兼之家境颇好、名校毕业、前途无量,应该也不乏异性的青眼。 加之最近的本格推理剧不安排一两个同性恋角色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所以连同性也应该包含在怀疑对象之中 卧槽,若是要把明恋暗恋对象一个个排除下去,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点? 卫复渊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换个简单得多的方法。 难道二对一还能打不赢吗? 所以还是守株待兔,等那东西出现直接干掉好了。 第124章 新婚11 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8月6日, 星期五,傍晚六点四十五分。 法事结束,蔡、苏家请来的道长带着小徒弟离开, 来帮忙的亲戚邻里也逐一告辞,原本挤满了人的客厅顿时空了大半,只剩住得不远的苏家大姐从自家给他们端来晚饭。 我等会儿要回店里看看。 苏姐温柔地握住妹妹的手, 用仿若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 晚点儿你姐夫会过来, 今晚让他住这里陪你们, 好吗? 不用了,姐。 苏阑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 我同学他们今晚会住在这里陪我们, 姐夫就不用过来了。 苏阑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在度假景区里经营着一间民宿,暑假正是旅游旺季,一大家子都盯着这两个月的营业额, 实在没法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们这些糟心事上。 这几天姐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店里看看吧。 苏姐觉得妹妹说得有理,虽仍不放心,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偌大一栋三层小楼,很快只剩下蔡、苏两夫妻, 以及卫复渊和姜南岸四人。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太阳缓缓西斜, 蔡明健打开了所有的电灯,让室内变得亮堂起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1) 四人在客厅里草草吃了晚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在闹鬼的时候,黑暗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而且他们这是住在景区山脚的村子里,入夜以后不如大城市那般灯火通明, 透过客厅的窗户往外看,只能看到主干道上昏暗的路灯和零星的亮光。 如果说白天的焦虑还勉强能够忍受的话, 那么现在,看着外面那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苏阑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深切的焦虑之中。 她无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连咬出血了也不觉得疼。 蔡明健发现妻子无意识的举动后,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将人搂在怀里,带得离窗户远一些。 那个小卫啊 蔡明健求助般看向卫复渊,我们今晚? 他的话只说了前半截,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想问的是今晚那玩意儿会不会出现。 虽然卫复渊不是什么道士或和尚,不过作为据说有阴阳眼,能看到非人之物的能人异士,有他总比没有要来得靠谱一些,就算是听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卫复渊果然给了夫妻俩一个心理安慰。 你们已经请道长来做过法事了。 他朝玄关门梁上贴的黄符一指: 那些邪物应该进不来,对吧? 其实卫复渊担心的与夫妻二人恰恰相反,他怕的就是那黑影不出现。 如果不是卫复渊用天眼确定过他们请来的道士是个只会空把式的水货,他搞不好都要想办法偷偷溜出门一趟,把窗户和门梁上贴着的符全给扒下来了。 听了卫复渊的安慰,蔡明健苦笑了一下。 他想说先前已经找过好几拨道士和尚甚至神婆了,然而每次的结果都令他感到非常失望。 如果只是没效倒也罢了 蔡明健说道: 以前每次请人来看过之后,都好像会激怒那个黑影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他不知道自己这话已经在《惊悚夜话》里跟面前这两人说过了,犹自喃喃低语: 第一次,小阑那天晚上差点儿在浴缸里淹死;第二次,地铁的屏蔽门竟然莫名其妙的开了,要不是旁边的乘客眼疾手快拦了一下,她就摔到铁轨上了 像是回忆起了往昔,苏阑吓得瑟瑟发抖。 蔡明健将妻子死死搂在怀里: 所以,我很担心今晚 看两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姜南岸再度恋爱脑上头,一步跳到两人身前,大声说道: 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们会一直陪着嗷! 卫复渊在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 姜南岸回头,对上卫少爷恶狠狠瞪他的视线,顿时恍然回神。 卧槽对啊!我怎么忘了! 要知道他自己可是个从小练得一身罡气的纯阳之体,本身就是个行走的辟邪物;而卫复渊虽说以前没学过什么术法吧,但人家天赋异禀,自娘胎里带了一身功德之力,寻常邪物近不得身。 虽然不知道那黑影的真身是什么,但今天他们俩在这里呆了一个白天,平常经常出现的玩意儿就一次也没冒过头,如果他们今晚真的跟在蔡、苏两夫妻身后寸步不离的话,那么那东西很可能就真不来了。 这当然不可以! 两人来看望旧同学,在人家里住一晚倒也罢了,没道理天天住下去吧!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总不能一直耗着! 姜南岸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改口: 我们今晚上就住你们隔壁,真要有什么事,你们喊一嗓子就能听见! 蔡明健不知二人心中所想,以为他们是害怕了,但也知道勉强不得,只艰难地挤出个苦笑,算作是回应。 虽然蔡、苏两夫妻怕得要命,总担忧着什么时候会因为请来法师作法而遭遇邪祟的报复,但入夜后竟然过得格外平静,不仅苏阑没有用余光看到黑影,也没发生任何诡异的意外。 一夜无话。 晚上十点三十分,卫复渊和姜南岸与忐忑难安的夫妻俩道了晚安,就避入了隔壁房间。 卫复渊从背包里掏出北泉给他的竹筒,将管狐素影给放了出来。 去隔壁房间盯着,发现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卫复渊对小狐狸吩咐完,末了想想,又别别扭扭地加了一句: 麻烦你了。 雪白的小狐狸甩甩尾巴,矜持地一点头,呲溜一下穿墙而过,蹿得没了影子。 卫复渊又摸出手机,开始啪啪啪啪给北泉发短信。 北泉的板砖诺基亚装不了微信或者扣扣,短信功能倒是没问题。 不过北泉是个非常不喜欢回信息的人。 卫复渊从上高铁开始就以平均每小时四条的频率进行短信轰炸,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巨细靡遗逐一汇报,连起来简直就跟小学僧写的流水账式春游日记似的。 然而一天折腾下来,他只收到了北泉的三条回复。 【知道了。】 【干得好。】 【继续努力。】 啧,这是什么BOSS对小弟的冷淡态度,我可是你男朋友! 卫复渊翻着今天一天发出去的信息,越看越气,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只恨北泉不在自己面前,不然一定要在他身上咬出十个八个牙印,让他知道谁忒么才是在上面做主那个。 当然卫少爷也试过给北泉打电话,只可惜号码拨出去,听到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电子女音: 【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卫复渊不知道北泉到底去了哪里,得偏僻成什么样儿,才能让连号称连查克拉玛干大沙漠里都有信号塔的华国移也败下阵来。 不过既然北泉还能回复他消息,证明这信号不良可能只是凑巧而已。 于是卫复渊咬牙切齿地开始啪啪码字,敲下了今天的第一百零一条小学鸡游记汇报: 【我让素影去监视了,希望那玩意儿快点出现。不过今天它一天都没来过,我觉得它可能是怕了我们,实力估计也就那样吧!】 信息发出去,依然似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卫复渊等了十分钟,估摸着北泉大概不会理他了,只得悻悻然爬进铺盖,养精蓄锐去了。 同一时间,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由两名警官带着进了山,亲自去查看那条发现了王保泰尸体的山沟。 王保泰的抛尸地确实非常偏僻。 它在省道的一条支线旁边,据说平常只有当地往来运送山货的小货车会往这边走,虽不至于年久失修,但水泥路面确实已开始皲裂,车子行在上头,如果不系好安全带,很容易冷不丁被颠起二十公分,脑袋在车顶狠狠撞上一下。 这样偏僻的岔道,自然是不用指望有什么完善的电子监控的。 开车的警察告诉北泉三人,他们已经调取了距离出事地点最近两处的监控,锁定了一部分可疑车辆,但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一辆辆排查下来很花时间,也很可能错漏真正的凶嫌。 唉,你们知道的,这种小地方。 警察叹息一声: 监控没装几个,清晰度也就那样,硬盘容量又小,记录了不起能保存三天就很好了。 北泉和青烛都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们的难处。 确实,这里已是西北山区,自然不可能有大城市里随处高清监控的优势。 更何况既然案子通知到特七那里,就证明上头判断其中很可能有着常人难以对付的非人因素,若是只由普通刑警调查,能不能逮到凶手另说,首先警方或是证人的安全就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既然现在案子交到特七手里,那么他们这些人就没指望过监控一类的常规手段,而是打算用他们自己的方法来破案了。 他们在傍晚七点左右出发,车子摸黑在山路上颠簸了将近四个小时,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到达了目的地。 负责开车的警察将电筒光打到最亮,往前方一招,对北泉等人说道: 应该就是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年会,本来以为会断更,结果赶上了QWQ 第125章 新婚12 没时间解释了! 这一带很是荒僻, 现在又逢盛夏,正是草木葱茏的时候,丛生的杂草几要高到膝盖, 白天时走路尚颇不容易,在此等无星无月的深夜就更不必提了。 带路的两名警察近日来过这里好几次,对路况还算熟悉。 不过他们觉得身后的三位外援是初来乍到, 而且光看外貌, 除了络腮胡大汉看着有点儿特工的架势之外, 俊美白净得仿若玉雕的北泉,以及像个民国女学生的阿柳, 在二人眼中,别的不论,起码体力和身手是不必指望的。 是以走路时两位警官一直叮嘱众人注意脚下, 就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踩进个草窝窝里,把自己摔了崴了。 三人在山地里摸黑走了十分钟,来到了一片相对较为开阔的荒地处。 说是相对开阔,是因为这里的杂草明显比较稀疏, 北泉用手电筒往四周照了照, 发现不是这里寸草难生,而是稍高些的草梗都被踩断踩碎,蹂进了泥里。 这意味着在最近一段时间,这里有不少人频繁活动过。 我们就是在这儿找到王保泰的尸体的。 这时,在前面引路的警察说话了。 众人顺着他的指点往下一看, 果然看到前方有一条大约一米半深、三米宽的浅窄山沟。 因为出了性质十分恶劣的命案,从当地警方到县里派下来的专案组都得到现场来, 好几波人多番踩踏,山沟里的杂草灌木大都被踩平了, 连枯枝败叶也被采样带走了不少。 在军用手电的强光照明下,北泉他们只能看到一条脏兮兮的泥泞壕沟,以及法医留下的一些能反光的标记。 我们在这里过筛子似的检查了好多遍了。 另一个年纪较轻的警官用电筒光在沟底扫了一遍: 保证连一片布头都没留下。 言外之意就是,虽然来看现场是应该的,但现场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反复检查过了,确实就这样了,再找也找不出别的线索来。 北泉笑了笑,忽然问道: 除了尸体之外,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警察在车上给他们看的资料里附带有现场照片。 照片中,王保泰的尸体是被一张防水油布包裹着的,只露出血肉模糊的头脸和一只手,其他一概看不出来。 比如说,有没有他的衣服鞋子之类的? 一个警官回答: 没有。王保泰被人扒了皮,就这么只剩一身骨肉地被包在油布里,再滚进山沟。 他摇了摇头: 我们没发现他的随身物品。 警官顿了顿,仿佛是表示强调一般: 一件都没有。 怕这三位门外汉听不懂,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警察在此时帮腔: 所以我们判断凶手是有预谋地把尸体载到这里抛尸。绑架、杀人和扒皮的第一现场都不在这里。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 青烛转头问北泉:你打算怎么办? 北泉闭上眼,沉默地站了片刻。 人不在了。 两分钟之后,他睁开了双眼: 我试试能不能找到他。 青烛听懂了北泉的意思: 你有把握吗? 北泉回答:总要试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这里不是第一现场,估计他在这里的可能性很低,我们得换个地方。 两人对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名警官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只觉云里雾里,十分迷茫。 就在年轻些的那位很想开口问个清楚的时候,北泉忽然将手里的电筒递了过去: 麻烦帮我打一下光。 警官同志:??? 他按捺住心中好奇,举着电筒,亦步亦趋跟在了北泉身后,想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出乎他的意料,北泉只是打开了自己的黑色手提包,拿出了一卷普普通通的红线。 警官们:你要做什么? 北泉微微一笑:做个标记。 说完,他便不再解释,将线头绑在一株灌木的根部,然后轻松一跃,跳到了浅沟里。 在两名警察诧异地瞪视下,北泉又在壕沟的数个地方绑上红线,从俯视的角度看,线条纵横交错,效果很像小孩子们玩的翻花绳游戏。 做完这一切之后,北泉轻轻划破指尖,挤出两滴血珠,将它们描在了红线上。 这样就行了。 北泉又利落地从浅沟里翻出来,对两名警官笑道: 接下来,要麻烦你们带我们去一趟王保泰的老家。 两名警官更诧异了,忍不住异口同声:现在?为什么? 北泉笑了笑: 因为我需要一些他的随身物品,最好还有他父母或是兄弟姐妹的血。 警察们: 你们这些神棍的要求真的很难预测啊! 8月7日,星期六,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月灵山山脚的村子里,卫复渊一个激灵,从浅眠中猝然醒来。 面前是一团放大的雪白绒毛小狐狸素影正用爪子扒拉他的鼻尖。 卫复渊现在虽然开了天眼,但还不能像北泉那样听得懂管狐的话,但小狐狸这个肢体动作已是再清楚不过,它分明在告诉他,隔壁蔡、苏两夫妻的房间有情况! 卫复渊从被窝里一跃而起,顺带一脚踹醒在旁边打地铺的姜南岸。 两人没有开灯,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借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交流,互相打了个约好的手势 【来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2) 【来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好似两道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整座房子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儿声息。 蔡明健和苏阑两人应该已经睡熟了,还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异常。 卫复渊的天眼还没牛逼到能穿墙探查的程度,只得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 门开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夫妻俩并没锁门。 房间里并非一片漆黑。 在被如影随形的黑影折磨了一整月以后,哪怕是心智再坚定的人,也会变得无法再适应黑暗。 所以两人的房间里开着一盏橘黄色的夜灯,足够把卧室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楚。 不过对卫复渊和姜南岸来说,他们要看到某些东西,靠的不是光照。 这一次,二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靠近苏阑一侧的床头柜上,蹲着一团黑影。 终于找到正主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顿时精神一凛。 与此同时,床头柜上的黑影也发现了门外的不速之客。 它的反应很快。 察觉到来者不善,它并不打算跟卫复渊和姜南岸正面交锋,而是扭头朝某个方向一跃身影便穿过了紧闭的窗户,赫然消失在二人面前。 我去! 卫复渊骂道: 它要逃了! 他们俩在这里蹲了一天,好不容易逮着正主,自然不能放它跑了! 卫复渊当即再顾不得掩饰身份,一个箭步冲进房里,左手推开窗户,右脚便踩到了窗台上。 这动静自然惊醒了床上躺着的蔡、苏两夫妻。 二人从被窝里跳起,恐惧地瞪着闯入房中的卫复渊和姜南岸,惊声大叫: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在夫妻俩尖叫时,卫复渊已利落地翻窗而出,姜南岸好歹还记得要多说一句: 没时间解释了! 他朝蔡明健和苏阑喊道: 我们去去就回! 说完,也跳出了窗户。 床上目瞪口呆的蔡明健这才大惊失色,一边喊着这是二楼一边扑到窗前,探头往外看时,只看到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前一后穿过庭院,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 这、这 蔡明健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自语: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黑影的动作很快,离了蔡、苏两人的屋子后,就径直往后山跑去。 卫复渊和姜南岸尾随在后,半分不敢放松。 二人都开了天眼。 以他们的视角看来,逃跑的黑影确实有人的形态,头、躯干、四肢的形状十分分明,不过身材不似成年人,看着就跟七八岁的孩童差不多。 而那玩意儿在他们的天眼中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灰黑色。 这颜色表明对方阴气很重,绝非善类。 只是卫复渊注意到,那团黑影身周还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紫气这颜色,他以前练习开天眼时,只在北泉身上看到过。 卫复渊边跑边聚拢心神,又认真地看了一下。 紫光虽然淡薄,却不是他的错觉。 不知为何,卫复渊的心脏忽然咯噔一跳。 他总觉得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但时间紧迫,不容他细想。 卫复渊和姜南岸体能很好,跑得也快,在追逐中,已经离影子越来越近了。 黑影自知大事不妙,猛然一蹿,一头扎进了一蓬蒿草中。 哪里跑!? 姜南岸大喝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朝草丛扔了过去。 红光一闪,伴随着噌一下破风声,姜南岸丢出的暗器没入草丛。 消失的黑影好似被惊扰的蚂蚱般猛然窜起,在地上打了个滚。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卫复渊和姜南岸二话不说便冲上去,一个抡拳,一个甩棍,朝着倒地的黑影招呼了过去! 第126章 新婚13 您老人家身体好些了? 黑影的反应很快, 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地一滚,险而又险地躲过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拳脚, 擦着地皮滚出足有两米远,一蹦三尺高,又要往林间逃去。 黑暗无法阻挡卫复渊和姜南岸的视野, 但茂盛的草木和崎岖的地形却能给两人的追踪增加极大的麻烦。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村子和后山的交界处, 前方就是一道足有两米半高的铁栅栏, 栅栏后方就是通往月灵山的一条小径。 对普通人而言,这个高度的栅栏并不好爬, 但黑影本就有穿墙越壁的本事,加之身手灵活,动如脱兔, 卫复渊和姜南岸都清楚,区区一道栏杆根本挡不住它。 眼看黑影立刻就要逃了,姜南岸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件东西,朝着那玩意儿甩了过去。 这一次黑影来不及躲开, 一抹红光正中它的后腰, 生生将它撞翻在地。 咿呀!! 卫复渊和姜南岸都听到了一声尖细而凄厉的惨叫。 黑影被打飞,显然摔得不轻。 但它依然顽强地爬起来,一头撞过栅栏,往山里逃去。 卫复渊和姜南岸没有穿墙的本事,就算二人身手再利索, 翻过栏杆也得耗费些功夫。 而黑影已像被猎人逼到了绝路的小兽一般,不顾自己的伤势, 一心只想着逃命。 就在卫复渊和姜南岸被栅栏阻挡的那两秒里,它已逃出了他们天眼的范围, 消失在了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之中。 啧! 姜南岸从墙头跃下,用力咂舌。 明明打中了,竟然还是让它跑了! 卫复渊也跳了下来,你刚才扔的是什么? 哦。 姜南岸摊开手,亮出手心里攒着的小东西。 那是一枚铜钱,上面系着一条红线,造型眼熟得很,卫复渊一看就知道是哪来的了。 出发前北泉给我的,说是让我揣着。 果然,姜南岸证实了卫复渊的猜测。 那他干嘛给你不给我? 卫复渊看着姜南岸手里的硬币,心里十分吃味,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委屈。 姜南岸却想也不想地秒答: 当然是因为我练过手掷暗器啊! 言外之意,是换你扔你能扔得准吗? 卫复渊原本憋着一股想要找茬的劲儿,闻言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似的萎了。 姜南岸在草丛里搜寻了一阵,找回了他扔出去的两枚铜钱。 这两枚都是北泉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搜集来的货真价实的大五帝钱,以历史价值和存世量而言,本身就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有价无市,很难入手到真货。 只不过古钱币的辟邪作用来源于其上沾染的阳气,若是保存不当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阳气耗尽,就会变成一枚毫无特殊之处的小铜片了。 你看看这个。 姜南岸将捡回来的铜钱亮给卫复渊看。 在两人的天眼中,这些钱币本应呈现出一种亮眼的绯红色。 但现在那层红色已几乎褪尽了,而且钱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小的蛛网状的裂痕,边缘处布满绿锈,简直好像是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随葬品似的。 卫复渊皱起眉,仔细思索,很快明白了缘由:是因为刚才那黑影? 姜南岸点了点头:那玩意儿阴气太重了,不好对付啊! 卫复渊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可它跑了 姜南岸也苦了脸: 是啊!我们得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卫复渊想了想:不管那黑影的真身是什么,它的目标都是苏阑,我想它还会回去的。 你说得对。 姜南岸抓了抓头发,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本来两人打算来个一击必杀,奈何却让目标跑了。 于是只能把一球定胜负拖成加时赛,等着看黑影什么时候会再现身了。 唉! 姜南岸长叹一声: 还要琢磨琢磨怎么跟蔡明健和小阑解释呢! 8月7日,星期六,早上十点二十分。 一辆车停在了茂阳村的村口。 村庄里路很窄,行车不便,两名刑警带着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徒步往死者王保泰的家走去。 王保泰的老家住在村东头,一个土墙小院圈起一间老旧的两层小楼。 院子里散养了一些家禽,不过此时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饿得唧唧嘎嘎乱叫,一直追着人后脚跟跑的可怜小动物。 王保泰的死讯早就传回了家里,但因为涉及性质极其恶劣的恶性命案,尸体还在县公安局的停尸房冷柜里躺着,不能火葬后把骨灰还给家属,所以家人也没法发丧。 王保泰的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姐早在三天前都回了老家,原本打算赶回来见老父最后一面,没想到现在得处理的却是年仅二十三岁的小弟的丧事了。 北泉等人到时,看到王家还未真正布置奠仪,但已是一片凄风苦雨,人人都穿上了黑衣,还在胳膊上缠了麻布。 堂屋前摆了一个大火盆,几个女人一边哭一边往盆里丢纸钱,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清点灵堂所需的一应物品,还忙着联系风水先生上门来看墓地。 为首的是王保泰的大哥,显然认得两名警官,立刻带着兄弟妯娌围上来,连声追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我弟的遗体什么时候可以火化?咱么这儿等着发丧呢,错过头七可就麻烦了了云云。 两名警官连忙解释案子还在查,王保泰的遗体还得在局里再存几天。 王家大哥闻言立刻急了,拉住其中一名警官的手,说案子可以慢慢破,但总得让人先下葬啊! 这条村子位于先秦旧地,讲究视死如视生,早二十年还坚持土葬,现在移风易俗了,但葬仪方面依然有许多规矩,轻易不肯妥协。 所以王家人体谅警方侦察不易,不催他们破案,只希望能让他们及时葬了王保泰。 王家的年轻人围着两名警察七嘴八舌地求,年纪大些地则在外圈嗷嗷地哭,在加上满园鸡鸣鸭叫犬吠,热闹得宛如菜市场一般。 北泉默默的退后几步,假装自己只是个路人。 一片吵杂中,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老人身上。 那人皮肤黑黄,满脸沟壑,满头华发,背脊佝偻,一手撑着拐棍,一手在脸上抹泪,哭得很是伤心。 北泉的记忆力非常好,能过目不忘。 虽然只看过一眼证件照,但北泉几乎是立刻就通过老人脸上的一颗痦子认出,他是王保泰的亲爹。 王大爷。 北泉排开闹哄哄的人群,径直走到王大爷身前,柔声问道: 您老人家身体好些了? 王大爷正哭得伤心,看到北泉这么一个白净俊美的陌生小哥忽然冒出来跟自己说话,哭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睁大眼睛,愣愣地用乡音回了一句: 好、好多了 北泉眯了眯眼。 他分明记得,大约十天前,这位老人出门时不慎摔了一跤,就此一病不起,在县城医院里住了几天ICU也没见好转,医生断言说没救了,让家人接回家等着。 正是为了见这位老人的最后一面,王保泰才会请假连夜赶回老家的。 只是现在老人虽哭得伤心欲绝,模样也憔悴非常,靠拐杖才能勉强支撑,但怎么看离不行了还有一段距离。 王家人没道理存心让老人装病骗自家三儿一女回家。 那么一个几日前还要靠插管续命的弥留老人忽然能走能哭,只有三个可能性要么就是县医院的重症科都是庸医,要么就是真发生了什么医学奇迹,或者这其中别有猫腻。 两名警官还在跟王家人解释,青烛和阿柳已经注意到了北泉的举动。 于是三人将王大爷引至人群之外,走到堂屋的角落,安静说话。 老人被三个陌生人包围,十分忐忑。但听说他们是城里派来查案的,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以后,连忙战战兢兢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全力配合。 在问话之前,北泉对阿柳说道:麻烦你了。 阿柳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握住王大爷的手腕,两指搭在脉门上,给老人号脉。 片刻后,小姑娘放开了老人,转头对北泉和青烛说道: 确实是外邪侵体之症。 北泉和青烛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猜测。 阿柳姑娘口中的外邪,与中医里的外邪不是一个概念,指的不是风寒风热、暑湿土毒一类的自然之气,而是阴邪之物。 换而言之,老人不是普通的生病。 有人故意将邪气引入他的身体,让他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抽搐痉挛,看上去一副病得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要让人外邪入体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最简单的,把八字轻、阳气弱、身体虚、时运低的人带到坟场一类阴气聚集的地方转悠一圈,或许就有可能达到这个目的。 但若不仅要精准命中,还要控制邪气入体后的病情轻重,则必须是专业人士才能做到的技术活了。 可这位王大爷只是西北山沟里的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农,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折腾他呢? 第127章 新婚14 凶手的身份并不难找 老人家, 我想问您点事。 北泉搬来一张条凳,让王大爷坐下说话。 王大爷扶着拐棍颤颤悠悠坐下,您、您问吧。 北泉在他面前蹲下, 让老人可以不用仰头就能看到自己的眼睛。 您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跌倒的吗? 王大爷本以为北泉要问自家小儿子的事,没料想对方竟然关心的是自己。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记、记得。 王大爷回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3) 那天我想到老张头家下棋,结果刚出院子, 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北泉确认道: 你觉得有人推了你? 王大爷被这个俊俏后生用如此认真的眼神盯着, 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知道, 那天我一个人出的自家院子,身后又没别人怎么可能有人推我 他尴尬地垂下了视线: 可我就是觉得像被谁狠狠推了一下, 就,就面朝下摔了! 王大爷怕北泉不信,又急切地补充道: 我老伴说我是被门槛绊的!可、可那会儿我人都出院子了, 两只脚也站实了,怎么还能被门槛给绊了! 北泉转头朝院门的方向看了看,心中产生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随后他继续问:那么,您这次又是什么时候醒的? 王大爷闻言, 长叹一声: 我摔倒以后就啥都不晓得了两天、还是三天前才醒过来 老人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抹泪: 老伴儿跟我说咱老儿子被人害了保泰他死了死了啊! 随后王大爷哭着说没想到自己活到这把年纪, 竟然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儿子会出事,莫不是阴差抓错了人?该死的本该是自己云云。 北泉没急着继续问话,而是由着老人哭够了之后,才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老人家, 您还记得自己摔倒昏迷前那几天里,见过什么人吗? 什么意思? 王大爷迷茫的眨了眨眼, 这我老伴儿,还有乡里乡亲天天都见啊 这时青烛在旁插话: 除了亲戚朋友和村里人之外, 你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他强调道: 特别是你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 王大爷被问得一愣一愣的,面上也带出了惶惑和惊恐。 他抓住自己的拐杖,努力思考了许久。 这上个月我到县里买过一趟米面粮油,不过是我女婿和闺女开车送我去的这样算吗? 青烛点点头,还有呢? 再就是村里的小学来了个新老师,我跟村委的几个弟兄请她吃了顿饭 王大爷继续冥思苦想: 哦,还有,那天有个县里来的,说给村里老人搞个什么、什么系统的,挨家挨户上门登记资料来着 北泉、青烛和阿柳向王大爷问完话,又问王家人要了两件王保泰的遗物,然后就要告辞了。 走出院门时,北泉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王家的门槛,很快发现了猫腻。 果然在这里。 他蹲在门槛前,打开手提箱,拿出一根细细的黑色长铁针。 铁针细长的尖端探进门槛的木头缝隙里,拨拉几下,挑出了一张脏兮兮的破纸片儿。 北泉将纸片拨进一块手帕里,递给青烛和阿柳看。 随行的两名警察也十分好奇,忍不住一同凑了过去。 那是一张只有尾指长短,宽不过两公分的黑纸,从中斜斜裂成两半,纸面上用某种暗黄色的涂料写了些根本看不懂的鬼画符。 这 年纪较轻的警官在学生时代也会看些怪力乱神的电影,这时竟灵光一闪,猜出了大概: 这是下降头? 北泉嗯了一声:确实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王家老爷子就是被这张符给放倒的。 不过凶手的目标明显不是王老爷子。 一旁的青烛说道: 那人只是想让老人生一场重病,然后用这个理由把王保泰引回家罢了。 年纪稍长些的警察似乎还不太能接受这些解释,盯着那张破破烂烂的黑符,面露犹疑: 可凶手干嘛要这么拐弯抹角? 问完之后,他又一拍脑门,自问自答: 对了,当然是因为在路上更好动手! 北泉笑着一点头: 所以,凶手的身份并不难找。 他对两名警官说道: 再查一查长途巴士的监控,看看跟王保泰坐同一辆车的都有些什么人吧。 8月7日,星期六,傍晚六点三十五分。 卫复渊和姜南岸正坐在三层小洋楼的客厅里,吃着苏阑的大姐送来的晚餐。 而蔡明健和苏阑这一对小夫妻则坐在他们对面,虽然也在吃饭,却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今天凌晨时,卫复渊和姜南岸追丢了黑影,只能折回蔡、苏二人的家。 夫妻俩自然一叠声地追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复渊和姜南岸只能临时换了一套说辞,说他们现在的公司性质特殊,经常会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委托,包括处理一些非自然事件。 他们俩虽不是专业人士,不过在公司里干得久了,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门道。 而且小卫他有阴阳眼呢! 姜南岸一巴掌呼在卫复渊的背上,哈哈笑道: 昨晚他发现你们房间里有东西,我们就追过去了。 蔡明健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可你们追到了又能怎样? 嗨! 姜南岸干脆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几枚系着红绳的大五帝钱,我出门时从公司里带了些能辟邪的铜钱,就想试试有没有用呗! 苏阑又问: 可你们从二楼跳下去 她的潜台词是,你们俩的身手也好得太过分了吧? 嗨,小阑你忘了吗?我以前练过功夫的! 说着,姜南岸有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卫复渊: 你们看他的身材,一看就是练过的对吧!其实这小子到现在都还在练泰拳和马伽术,翻个窗完全不成问题! 蔡明健和苏阑对视一眼,勉强接受了姜南岸的说法。 既然如此 苏阑怯怯地看向卫复渊: 你、你先前确实看到那、那个了吗? 卫复渊点头:我确实看到了。 为了取得两人的信任,卫复渊干脆说得更详细些。 他用手在自己腰部比划了一下: 一个人形的黑影,差不多这么高,体型像个小孩,眼睛是猩红色的 卫复渊突兀地顿了顿,看向苏阑,缓缓地说道: 它就蹲在床头柜上,缩成一团,低头盯着你。 苏阑:啊!!! 姑娘一声尖叫,一头扑进丈夫怀里,全身抖如筛糠。 蔡明健也吓得不轻。 卫复渊的描述实在过于具体,连从来没有黑影的他也能瞬间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骇人的画面,一想到每天在他们入睡之后就会又这么个影子蹲在他们的床头、床尾或是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就等着什么时候下手弄死他们 这、这 蔡明健觉得自己也想哭了: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姜南岸在心中给卫复渊的机智点了一百个赞。 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他趁热打铁: 我怕那东西还要害小阑。 姜南岸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挺担心前女友的: 既然小卫能看得见,那不如咱们在这里多住两天起码它出现时,咱能及时赶走它嘛! 就这样,卫复渊和姜南岸从客人变成了保镖,在蔡、苏二人的小洋楼住了下来。 一整个白天都很平静,昨晚那黑影一次也没有再现过身。 听说昨晚的法事并没能起作用,苏阑一开始简直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坐立难安。 因为害怕一个人上厕所会出事,她甚至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 姜南岸看得心疼,为了安抚她,只能分出一枚铜钱让她随身带着,说是能辟邪驱鬼。 不过北泉给他们的大五帝钱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法器,跟拼夕夕上九块九一枚的捡漏西贝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小江同志怕铜钱的辟邪效果太强,让苏阑带在身上,那黑影搞不好就当真不敢来了。 所以他给苏阑的那一枚是昨晚扔到黑影身上,被它的阴气冲掉了阳气的损毁品,摆着只当个心理安慰,实际上已经没用了。 果然,得到了铜钱之后,苏阑的精神多多少少好了一些,也开始愿意喝水吃饭了。 蔡、苏二人提心吊胆等了一天,不仅没碰到任何意外,姑娘甚至没看到半点异常,都默默松了一口气,觉得是卫复渊和姜南岸这两个保镖起了作用,对他们的态度也越发客气了。 这小姜、小卫啊 餐桌上,蔡明健特意开了一瓶很贵的香槟,给两位贵客一人倒了一杯: 我记得你们的公司能帮人处理那种事情。 他比了个闹鬼的口型: 不知道能不能帮帮我们? 第128章 新婚15 它又要逃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对视一眼, 飞快地达成了共识。 不管是不是忽悠,起码他们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留在蔡、苏两夫妻身边了。 嗯。 卫复渊掏出手机,在屏幕上一通按, 同时口中说道: 我先给经理发封邮件问一问。 他的短信当然是发给自家亲亲北泉的。 今天一天下来卫复渊依然保持了平均一小时四条的频率,不过把凌晨的情况报告完之后,就没多少事可以说了。偏偏他就跟个网瘾少年似的, 一摸到手机就想去撩北泉, 忍不住噼里啪啦又是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卫复渊不知道北泉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过看样子他确实很忙。 北泉偶尔会给他回复,不过内容都很简短, 多是几句干得好、继续努力之类的鼓励,没给他们什么指导,一副完全任凭他们自行施展的模样。 中午时, 卫复渊又给北泉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电话那头,北泉的声音温柔而磁性,卫复渊只是听到他的嗓音, 就能想象他说话时唇角微翘的弧度, 还有眼神中透出的温柔笑意。 可惜北泉似乎很是忙碌,只匆匆说了几句,就有人开口催他该挂了。 整个通话时长只有一分二十八秒。 卫复渊不甘心地盯着手机上记录的时间,心中无比怨念。 他甚至连北泉现在到底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说是跟谁在一起了。 这次蔡明健主动开口求他们帮忙, 卫复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正好可以借此跟北泉多扯几句, 最好还能骗他回个电话什么的。 而蔡明健经过数次请来高人却又无效的尝试之后,其实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了。 当他听说了卫复渊和姜南岸的公司能帮客户解决一些阴阳方面的问题之后, 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怎么着也再试上一试,成不成两说罢了。 看到卫复渊没有立刻许下承诺,只回答说得先请示上级,反而让蔡明健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他们的公司多少有点像那么一回事,而不是单纯的骗子了。 苏阑大姐的手艺其实不错,但众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谁也没品出菜品的好坏来。 夜色渐深,卫复渊、姜南岸和蔡明健决定轮流去洗澡。 原本身为妹子,应该最爱干净的苏阑却因为有过差点儿溺死在浴缸里的经历,根本没胆量单独一个人呆在处处可能是致命陷阱的浴室里,只让丈夫打了盆水,在房间里随便擦洗了一下。 卫复渊是第三个洗的。 他利落地扒掉衣服,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打上沐浴露,稀里哗啦一阵冲,速度之快,已完全称得上是战斗澡了。 就在卫复渊差不多就要洗好的时候,忽然有一条雪白的影子穿墙而过,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管狐素影。 严格来说,素影是一只祭炼过的灵兽魂魄,没有实体,所以即便直接蹿到花洒下,也不会被水滴打湿皮毛。 但卫复渊还是条件反射的关掉了龙头,一把将小狐狸捞了起来。 怎么回事? 卫复渊听不到素影的声音,只能看它着急的用爪子挠自己的胸口,是不是黑影出现了? 素影点头如捣蒜,急得只差张嘴咬了。 卫复渊顾不得满是水,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后开门冲了出去。 他在浴室前的走廊里迎面撞上姜南岸。 小姜同志看他脸色难看,肩头上还蹲着素影,连忙问道: 出了什么事? 卫复渊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苏阑呢? 姜南岸立刻了悟:她和蔡明健在自己的房间里,说是要洗漱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已转身朝二楼跑去。 两人刚上楼,就听到主卧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听声音是苏阑的。 卫复渊和姜南岸两步抢上前去,搡开了房间的门,同时本能地开了天眼。 开门的刹那,他们都看到一团黑影盘踞在房间的角落里,而苏阑则躲到了门边,缩在自己丈夫的怀里,因为惊吓过度,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4) 两人开门的动静惊动了黑影。 影子即刻一跃而起,朝着窗户跳了过去。 它又要跑了! 卫复渊大喝一声,朝着黑影追了过去,然后跟昨晚一样,手在窗台上一撑就翻窗跳了出去。 姜南岸本也想追,但这时吓坏了的苏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溺水之人死死揪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活不肯松手。 小姜同志本就容易心软,偏偏扯住他衣服的是自己曾经爱过,到现在还不能彻底释怀的女人,实在不忍心硬挣,只能回头,一边安抚一边请苏阑放开自己。 这一耽搁足不止半分钟。 等姜南岸来到窗户旁,伸头往下看时,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后院,以及更远处山林的隐藏在黑夜中的模糊的轮廓,别说黑影和卫复渊,连一只鸟儿也看不见了。 卧槽! 姜南岸的脸色唰一下青了。 完蛋了! 他忒么的竟然把北泉的心肝宝贝儿给弄丢了! 8月7日,星期六,晚上九点二十分。 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正坐在县公安局的一间会议室里,面前的会议桌上铺满了打印出来的纸张和照片。 应该是这个人。 一名警官用麦克笔在一张放大冲印的照片上划了个圈,圈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那是长途车的监控拍到的画面截图。 照片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体型消瘦,带着宽檐的渔夫帽,帽檐压倒眉毛处,大夏天的仍然穿一身黑色或深灰色的长袖衣服,第一印象就给人一种他的身体不太好的感觉。 长途车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度有限,即便经过修正和放大处理,黑衣男人的面容也依然看得不甚分明,只能勉强分辨出这人有个瘦削的下巴和笔挺的鼻梁,应该长得还算英俊。 这人当时就坐在王保泰后面。 警察将照片用磁力钉贴到玻璃墙上,笔帽在照片上一戳,点出了坐在男人前面的王保泰。 照片里的王保泰尚不知自己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正埋头刷着手机。 有更清楚一点的照片吗? 青烛开口问道。 有。 警察又往玻璃墙上贴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长途汽车站里的监控截图,精度比车上监控的清楚,角度也更正一些。 黑衣男人有着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眼窝很深,挺鼻薄唇,脸长得不错,但总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柔感。 另一张照片则是一张身份证。 证件上的男人姓唐,今年四十三岁,从身份证号打头几个数字来看,祖籍应该在H省某座三线小城,现常住于S市。 青烛微微蹙眉: 证件上的照片确实跟那个黑衣服的有点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俩下巴和眼睛的轮廓不太一样。 没错。 警察点了点头,我们已经联系到这个姓唐的了,这两个月来他根本就没离开过S市,所以坐车的不是他。 警官顿了顿,又补充道: 直到我们找上他,这人才发现自己放在包里的身份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丢了。 青烛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有人偷了他的证件,还冒用他的身份坐车跟踪王保泰? 警官点点头,又用笔帽戳了戳黑衣男人的照片: 我们已经请王保泰的父亲王大爷看过照片了,他说自己见过这人。 北泉的眼神微微一闪。 他果然料中了。 王大爷说自己摔倒前,这人到他们家来做登记,说是要给村里的老人建个什么系统。可我们问过王家的左邻右舍,都说没有这么一回事,怕是对方早就盯上王家了。 警察说着,看了北泉一眼: 王家门槛下的纸片,怕就是那时放的吧。 北泉笑了笑,没有回答。 青烛又问:那你们查明这个黑衣人的真实身份没有? 两名警官一同摇头。 很遗憾,暂时还没有。 警官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不过专案组已经在信息库里进行匹配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结果的。 在现代社会,除非跑进大兴安岭或者神农架当个隐居山林的野人,不然想要彻底隐藏身份,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不过北泉这时在琢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警方在调查谋杀案时,肯定会琢磨王保泰被杀的理由。 他们不知王保泰的生辰八字,当然也不会考虑他是因为八字四柱纯阴,才会被凶手盯上的。 所以警方会从常规思路入手,以情杀、结怨、利益纠纷、谋财害命一类可能性进行推理,自然更偏向于调查王保泰的社交情况。 但北泉却知道王保泰成为剥皮案受害者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他那特殊的八字。 而且现在看来,凶手早就盯上了王保泰,并且处心积虑将他引回老家想必早已想好了应该在何处动手,又如何动手了。 那么,凶手又是在哪里得到王保泰的生辰八字的呢? 第129章 新婚16 我回不去了 原本北泉是打算用自己的方法找到凶手的, 但转念一想,还是把王保泰生辰八字的特殊之处告诉了两个警察。 两名警官听完以后,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仿佛在听志怪小说一般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 年纪轻些的警官皱起眉: 真有人会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处心积虑杀死一个人吗? 他疑虑地盯着玻璃墙上的照片: 而且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虽然这位警官不是学统计的, 但好歹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好学生,概率学这种东西还是懂的。 北泉点了点头:没错,确实就是大海捞针。 虽然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皆一半属阴, 一半属阳, 各占二分之一, 但要让八字全都属阴,概率就只剩不到千分之四了。 事实上, 如果北泉没有猜错的话,凶手要看的远不止生辰八字,还得加上年龄段以及性别的限制。 如此算下来, 能找到满意对象的概率可能还不到千分之一。 北泉一双眼紧盯警官,栗色的眼眸有流光一闪: 可是,王保泰这根针,确实让凶手从人海里给捞出来了。 两名警官的脸色顿时变了。 卧槽! 他们看着监控画面中戴着大檐帽的瘦削男子, 以及坐在他前面一无所知的受害人, 心中忧虑更盛。 对啊 年轻些的警官低声喃喃: 长途大巴的座位号是按照购票时间按序分配的,如果这凶手不是正正好在王保泰后面三个买的票的话 另一个警官接口道: 那就是有人刻意给他安排的座位。 说完之后,两名警官立刻转头出了门,撂下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直奔专案组所在的办公室去了。 等两名警官走后, 北泉起身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从内侧落了锁。 好了, 凶手的身份交给警方来调查,我们负责另一件事。 他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人说道。 青烛和阿柳点了点头, 也站了起来。 青烛将摆在房间正中的会议桌拖到角落,而阿柳则将窗户全部关严,只在朝北的那一扇上留了半个指节一条小缝隙。 北泉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小包,撕开细小的缺口,将内里的粉末徐徐倒出,在地面上画了个白色的圆,只在正北面留了个巴掌宽的缺口。 这些白色的粉末是礞石粉,因为是纯阴的材料,有隔绝阴阳的功效。 由它绘出的圆中,内外阴阳之气不能互通,唯有北泉特地留下的小缺口可以让某些东西通行。 然后北泉又摸出一卷红线,在窗户的缝隙两端系出一条通路,一直延伸到礞石粉画出的圈中。 最后,北泉在圈中摆上香案,又放好香炉,点上蜡烛,插上线香,又朝青烛和阿柳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平常话不多的阿柳在这时竟然笑了笑,开口打趣道: 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必。 北泉也笑了: 不过如果阿柳姑娘能把你手腕上的小东西借我用用就更好了。 阿柳轻柔地笑了一声,从手腕处摘下一条金链子,抛给了北泉。 她的手链上拴着两片半透明的薄片,每片都有瓶盖大小,乍看像是不够剔透的白水晶。但仔细一看,那两枚薄片呈半菱形,前端稍厚,末端菲薄,竟然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 北泉拿出一套家居服,放在香案前,那是他问王保泰父母要的受害人以前常穿的衣服,又在上面点上两滴血来自王保泰父母的指尖血。 最后,他将阿柳借他的手链压在血滴上,又在鳞片上系上红线,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北泉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 北泉本尊虽是只一把年纪的老鬼了,不过他附身的这个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只有二十七岁,加上出生不久就被送到朱陵秘境去,回归尘世只在这两三年的时间。 所以北泉本人的名号,在术者或是方士圈里远远还没传开,看过他出手的人,就更是少得屈指可数了。 此刻,青烛和阿柳看到北泉亮出自己的本命法器,眼神皆为之一凛预研拯里,纷纷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北泉划开手腕,以血为媒,开始在半空中画符。 与对符咒一窍不通的卫复渊和姜南岸不同,青烛和阿柳虽不算个中翘楚,但多少也懂一些门道,能看得出北泉画的是一个自创的套嵌式符咒,同时具备了招魂和引魂的双重效果。 厉害。 阿柳轻声赞道:不愧是朱陵秘境的高徒。 符咒写好,北泉将血红色的符文往王保泰的衣服上一拍。 咒符翛然化成红光,融进了衣服中。 与此同时,香炉中的三缕线香腾起的青烟忽然明显增粗了一倍有余,随后盘旋着扭成一束,朝着窗户留出的缝隙飘了出去。 青烛和阿柳等了一会了。 北泉绑在手指上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几秒钟后,他忽然闭上眼睛,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阿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过去看看。但她刚一抬腿,就被身边的青烛一把按住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北泉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 他发出了嘶哑的哭声。 那不是北泉平常的嗓音,听起来虽然同样年轻,但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嗓子早就哭哑了。 啊我冤好冤啊 阿柳顿时明白了。 王保泰。 她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北泉从地上爬起,茫然四顾,目光环绕一周,没有在青烛和阿柳身上停留,最后转到朝北的窗户前,迷茫的盯着那唯一一条缝隙。 我我在哪里?你是、是谁? 阿柳回答:我叫阿柳。 北泉又问: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阿柳说:但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刚才北泉用礞石灰画了个圆,隔绝了内外阴阳,所以即便附身到了北泉身上,身处圈内的王保泰,也是看不到站在圈外的青烛和阿柳两人的。 以他本人现在的视角来看,自己就像站在了一片浓雾之中,除了脚下小小一块地板,周遭都是清一色的灰蒙蒙,既看不穿,也走不出,唯有前方一条狭长小径,幽深曲折,看不见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王保泰虽看不见阿柳,但阿柳的手链就压在与他通灵的物件上,所以他能够听到阿柳的声音。 他惨死多日,魂魄流离于荒野,一直不得归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恐惧又惶惑,依然像好不容易扒住了浮木一般,急切地叫道: 请帮帮我!请帮帮我! 莫慌。 阿柳的声音轻柔,尾音模糊,仿若游丝,融入安静的夜色中,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与肃穆之感。 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一听这个问题,北泉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的,王保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可他只活了不到二十四年啊! 想到这里,北泉悲从中来,几乎哭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哭! 阿柳的吐字依然轻柔,语气却锋锐了起来。 即便是北泉这样的高手,被阴魂附体的时间太长也是于己身不利的,阿柳不打算给王保泰足够的发泄时间。 她要速战速决,问出尽可能多的信息: 回答我,你是怎么死的? 北泉的哭声一滞,站在原地,惶然四顾,似乎想要找出说话的人。 可惜不管他怎么看,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条北泉把他引来时走过的曲折的幽冥小径而已。 我我不知道 北泉用颤抖有迷茫的声音回答: 我想回老家先坐了高铁,又换长途汽车然后、然后在汽车站搭了一辆摩托 阿柳追问:然后呢? 北泉颤抖着回答: 摩托车半路上出了事故,车翻了,我和司机都摔了下去然后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5)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然后我就死了我知道我、我知道的 说着,北泉又再次哭了起来。 阿柳再度追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死了? 北泉边哭边回答: 有东西穿过了我的脑袋,然后我漂浮了起来看到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和 他顿了顿: 和那个男人 阿柳走到玻璃墙前,摘下了黑衣男人的监控照片,丢进了礞石画出的圆圈里。 看看,是这个人吗? 北泉看到脚边忽然多出一张照片,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睁大双眼,用力点头,是!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阿柳又问:嗯,然后呢? 然后,那个男人将我的尸体搬进车里,开车走了 北泉用夹杂着痛苦、恐惧和仇恨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脚下的照片: 他把我留在了原地!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死了!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happy牛year!祝各位读者小天使们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平安健康、小钱钱多多呀!⊙▽⊙ 时值新年,剧情还在让北泉和小卫分别两地,真是很抱歉,等搞定这一段,会有大大大糖哒! 第130章 新婚17 你让我饶了你? 与此同时, 在千里之外的月灵山山脚,卫复渊正追在黑影背后,沿着一条曲折且陡峭的阶梯, 一路往深山里跑。 月灵山除了正门和西门两个景区主门之外,在好几个方向都沿山势开挖出小径,卫复渊现在所走的, 正是方便村人进山而开出的小径。 山势本就不高, 而且算开发得很成熟的景区了, 但饶是如此,每年因偏离了主干道而在山中走丢, 需要动用到救援的游客依然不少,可见山路难行并不是一句虚话。 与前一次相比,黑影今晚的动作明显要慢上不少。 卫复渊注意到, 它跑步时用的是人类的姿势,但跑得一脚深一脚浅,好似右腿受伤了一般。 也多亏黑影跑得不快,否则如此漆黑难行的山路, 卫复渊是绝对没可能跟得上的。 不过卫少爷追在黑影背后, 心里还是越跑越没底儿。 他早就发现姜南岸没有跟上来。 姜南岸到底是被拖延了还是跟丢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卫复渊现在已空纠结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前头那玩意儿到底要跑到哪里去,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对付,万一打不过了要逃,他能在这些曲曲折折、分岔众多的山道间找到正确的那一条吗? 不过黑影只一味的往深山里跑, 似乎没有半点儿要停下与之战斗的意思。 跑着跑着,卫复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间红墙青瓦的建筑物, 从造型看,似乎是坐落在山间的小庙。 黑影径直朝着那间小庙跑, 身形一闪便钻了进去。 卫复渊在墙根处停下了脚步。 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追进去一探究竟,同时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从前听评书时听过一耳朵的所谓一人不进庙的江湖规矩。 只不过与书中那些荒芜偏僻一看就合该有歹人藏身的破庙不同,这间小庙虽然不大,但墙壁刷得干净,门前青砖铺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一看就是常有人精心打理的。 卫复渊用天眼在周遭一番扫视,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邪祟之气,于是把心一横,以院墙旁一颗小黄杨借力,偷偷翻进了墙中。 小庙只有前后两进。 正殿供奉的不是佛祖和菩萨,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塑像。 卫复渊意识到,这位应该就是出租车司机提到过的能护佑人姻缘的月姑娘娘。 若是平时,卫复渊一定有兴趣看看院中的碑文,了解一下这位月姑娘娘的生平,但卫复渊现在一心只想找到那个黑影,所以只飞快地在正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便到了后院。 后院正中栽种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榕树,枝叶如盖,繁茂非常,几乎占满了大半个院子。 树枝上挂满了各色小锁、红绸、红线以及不值钱的项链手链等物,一看就是年轻人来求姻缘的。 卫复渊绕着榕树转了半圈,注意到了小院东北角处还有一间小小的佛堂。 与供奉月姑娘娘金身的正殿相比,这一间小佛堂几乎完全被树荫笼住,位置极其不显眼,也显得陈旧许多,显然已有段日子没人修缮了。 卫复渊轻手轻脚地走到佛堂前,抬手一推。 吱呀一声闷响,脱漆的红木门应声而开。 门内黑漆漆一片。 卫复渊摸出手机,划拉开电筒功能,朝里一照。 佛堂内部空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里面有一张长条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一个功德箱,左右两侧是两根电子香,不过显然没有插电,还有零星一些假的蔬果鲜花贡品。 供桌前方则放着一个蒲团,堪堪能容一人跪拜。 而供桌后方则是两具雕像,左边是个年约十岁的童子,右边则是个岁数相当的女娃。 卫复渊的电筒光停在了两尊雕塑上。 这两具雕像,不管是男童还是女童,虽然都是人类孩童的身材,但脸上都有着明显的野兽的特征。 男孩的脸胖而鼓胀,鼻梁扁阔,鼻孔朝天,看上去像只憨憨的小熊;而女孩则有着一张比例夸张的瓜子脸,下巴微翘,鼻子又小又尖,像是只狡黠的山猫。 卫复渊抬腿跨过门槛,进了佛堂。 他闻到了一股木头陈腐后特有的潮湿气息。 卫复渊慢慢地走到了女童的雕像前,将手机举高,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 按理说,这两座雕像是一对的,不止捏制的手法和上色的风格,制作时间也应该一样才是。 但卫复渊分明看到,女童的雕像明显要比旁边男童的那尊显得陈旧许多,不止表面的釉色发黄剥落,背上还破了个硬币大小的洞,而盘坐的右腿上则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是它! 卫复渊的眼神一凛。 我先去看到的黑影,一定就是这尊雕像! 女童背上的洞,是姜南岸用硬币砸出来的,而右脚上的裂纹,应该是小姜同志第一次攻击时丢的。 卫复渊当即不再耽搁,左右看看,从供桌上抄起一根没有插电的电子香,翻转过来,用基座笔直朝向女童的雕像,同时手中溢出点点金光。 那是他的功德之力。 这些日子以来,卫复渊多多少少掌握了一些操纵功德之力的方法,虽还不够熟练,但能做到的已经比从前多得多了。 那点点金光随他的意念而动,渐渐包裹住了卫复渊手中的武器。 顿时一支平平无奇的电子香便成了一把金光四溢的降魔锤,看起来威风极了。 喝!! 卫复渊大喝一声,就要朝女童像砸下去。 这雕像是红泥胚烧制的粗陶,再涂上一层釉彩所成,泥胚易碎,不抗摔也不抗砸。 带着阳气的铜钱尚能一丢一个窟窿,被功德之力包裹的锤子一砸,八成只有当场四分五裂的份儿。 这时卫复渊已顾不得砸雕像的动静会不会引来守夜人了。 先把这害人的玩意儿收拾掉再说! 然而,就在卫复渊高高举起电子香的时候,天眼中,雕像忽然腾起一股黑雾,下一秒一个阴气深深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果然躲在这里! 卫复渊后退一步,看向被黑影护在身后的女童像,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本体吧? 黑影明显瑟缩了一下。 但它没有避开,反而忽然双脚一弯,直直来了个端端正正的跪拜礼。 虽然以卫复渊的天眼所见,那只是一团能分辨出头颈、躯干和四肢的人形黑影,看不出五官长相,更分辨不出男女性别,但对方那五体投地,低得不能再低的姿态,确实是在跪拜叩头无疑。 什么意思? 卫复渊皱起眉:你让我饶了你? 黑影又连磕三个头。 要不是阴气没有实体,就这个磕头的幅度,绝对能在青石砖上砸出砰砰砰的声音来。 卫复渊怒了: 你缠了苏阑整整一个月,无数次要害死她,你忒么还有脸求饶?! 黑影不敢抬头,整个人贴在地上,使劲儿拼命摇头。 卫复渊: 这反应不太对啊! 照理说,黑影黑得跟一团浓墨似的,阴气肉眼可见的非常深重,而且周身还晕着紫气,就算没到北泉那级别的战斗力,也不该轻易就被他这么个除了功德之力外啥招儿都没有的门外汉吓住,连挣扎都不敢挣扎一下。 不,不对 卫复渊的眉心翛然蹙起。 不止这一次,昨天晚上也一样。 昨晚这黑影被他们发现,从房间一直撵到后山,中途还被姜南岸连扔两枚硬币,把真身都砸出两个窟窿来。 但饶是如此,它也只是一路逃命,一次也没有试图反击过。 这就很不对劲儿了。 卫复渊越想越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个很重要的细节。 对了 他又想到了一点。 昨天晚上,自己进入主卧时,看到黑影就蹲在靠近苏阑那侧的床头柜上当时对方只是蜷成一团,就这么低头看着姑娘。 若它当真有杀心,就光蹲着干看吗?早就够把人弄死一百八十次了! 你 卫复渊试探着问道: 难道说,你没想过要伤害苏阑? 黑影微微抬了抬头,然后又仿佛害怕惹恼了卫复渊一样又趴了回去,脑袋埋在臂弯间,点头如捣蒜。 那你干嘛跟着人家!会吓死人的不知道吗!? 卫复渊越说越火大: 还有,苏阑最近一个月出了那么多意外,好几次差点死掉,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意外吧!?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黑影闻言,再度抬起头。 它似乎想说话,但又无法开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差抓耳挠腮了。 纠结了许久,黑影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朝卫复渊伸出了一只手。 在卫复渊看来,那与其说是一只手,倒不如说是一团翻涌的黑气,看上去像极了从前遇到过的恚鬼身上的阴气。 卫复渊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黑影趴伏得更低了,只是仍然倔强地伸着胳膊。 卫复渊想了想,终于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要我碰你的手? 第131章 新婚18 听我的,绝对不要冒险 黑影听出了卫复渊语气中的些许软化之意, 试探着略略抬起上半身,手又往前伸了伸。 卫复渊立刻凶巴巴地瞪它。 黑影马上一个瑟缩,又乖乖趴了回去, 驯服得仿佛真是一只家养的猫咪一样。 卫复渊深深地蹙起了眉。 这一秒,他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了许多鬼片的经典逆转。 比如女主抱住恶鬼强灌心灵鸡汤,恶鬼面带笑容消失无踪, 女主以为就此逃出生天松一口气的时候, 忽然被恶鬼掀下阳台摔了个支离破碎。 又比如男主将杀人魔一锹拍倒, 杀人魔就此扑地不再动弹,男主一心只想看女友生死, 压根儿没想到还要补刀,结果杀人魔在小两口你侬我侬时突然暴起,达成了一击双杀成就 归根结底, 这些剧情都能用一句话归纳趁你大意,要你小命。 卫复渊越想越觉心肝儿颤。 想想此刻月黑风高,又是深山老林,还在别人家的地盘上, 又只有他一个人, 对方还满身阴气,黑得就差成一团墨汁了 忒么的到底有多心大,才会觉得这个黑影示弱就是好对付的!? 卫复渊脑中如此想着,看黑影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黑影被瞪得瑟瑟发抖,但依然倔强地伸着手。 卫复渊: 这反应确实不太像是示敌以弱、待机暴起的样子。 卫复渊一咬牙, 试探着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黑影立刻唰一下缩了回去,就差整个人往后跳开了。 卫复渊一怔, 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看到掌心流溢的一层金光之后, 顿时了然。 他一咬牙,将外放的功德之力收回,再朝黑影摊开了手掌。 黑影的身形明显一顿。 随后它也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卫复渊定定地看着那团黑气朝自己的手心靠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像在拍《第三类接触》。 终于,黑影的手落在了他的掌心。 卫复渊身形一晃,脑中瞬间出现了许多并不属于他的破碎而凌乱的画面。 这,是共感! 它在与我共感它的记忆! 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卫复渊已然看到了面前这团黑影的过往 8月8日,星期日,凌晨十二点零五分。 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乘上了两名警官的车,直奔县城南面的国道。 我们的人已经先一步赶去了。 仗着此时夜深人静,一路上看不到三五辆车,负责开车的警官一脚油门到底,国道开出了高速的气势:应该能赶在疑犯逃走前控制住他。 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青烛当即打断他的话: 对手不简单,我怕你们的人吃亏!到了现场之后,你们只要把房子围住,别让人跑了就行,千万不要进去!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6) 副驾驶席上的警官回头,语带迟疑:可是 青烛不容分说,命令道: 听我的,绝对不要冒险! 这位来自特七的兄弟长得高大威武,身材健壮,一脸络腮胡,颇有些旧时悍匪大佬的气质,平常说话倒很是和气。 只是一旦青烛的语气变得严厉,浑身的气势就会猝然全开,格外有压迫感,同时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说服力。 两位警官为他的气场所慑,竟然一时间没能吱声。 车上忽然笼上诡异而略显尴尬的沉静。 大约三十秒之后,副驾驶席上的警察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掏出手机给同事们打电话: 我让他们守在外面。 这一回,专案组的效率非常高,很快就通过北泉三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杀死王保泰的嫌疑人的身份。 他们从嫌疑人如何获得王保泰的出生年月日,凶手又为何能买到王保泰正后方的长途汽车票两个方面入手,很快锁定了本县长途汽车公司的一名票务员。 这名票务员名叫贺强,是本地人。 小伙儿成绩还算不错,考进了邻市一个大专,学习财会。去年大专毕业,回到老家,通过亲戚的介绍进入了县城的长途汽车公司,成为了一名票务员。 当然贺强不是凶手。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长得黑黑壮壮,面相憨厚,年龄和长相都与监控拍到的中年黑衣人完全对不上号。 但贺强却能通过后台获得公司里所有购票者的基本信息,当然包括了因为家在本地,曾经多次搭乘长途车往返的王保泰。 我们让汽车公司调出了贺强的后台操作记录,确定他曾经多次以特定的年月日进行检索,调取这些日期出生的购票者的信息。 开车的警官说道: 王保泰就是这样被他筛查出来的。 北泉、青烛和阿柳皆了然。 想必这个名叫贺强的票务员检索的日期都是罕见的阴年阴月阴日,筛出这一天生日的人后,凶手就能大大缩减范围,捏着这些人的资料去确定他们的出生时辰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了。 还有,凶手冒用他人信息购到的座位,也是贺强帮他给调到王保泰后面的。 副驾驶席上的刑警补充道: 所以我们判断,贺强很可能是凶手的同伙。 青烛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那么,那个贺强现在人在哪里? 后座的三人以为自己会听到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之类的回答,没想到警官却说: 贺强失踪了。 青烛顿时蹙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 警官叹了一口气,语带不甘: 汽车公司说,贺强大约半个月前在公司群里发了条微信说要辞职,隔天就没再来上班了。 他顿了顿: 我们的人刚才去他住的出租屋看过了,屋里东西没见少,人却不在了。问过邻居,说是好多天没见着人了。 说道这里,警官的语气越发沉重: 而且,他的证件、公交卡、支付软件和银行卡都没有这两周的使用记录 青烛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所以你们推测,这个贺强很可能也跟王保泰一样,已经遭遇不测了? 前面的两名警官一同点了头。 呵。 青烛冷冷一笑: 凶手够狠的,杀人灭口啊。 开车的警官这时又说道: 虽然贺强很可能已经死了,不过我们已然可以确定,凶手跟这个人肯定有过接触,所以我们调查了贺强的交友情况。 警察说着,飞快的瞥了眼后视镜中映出的三人: 而且你们还告诉了我们凶手开的那辆车的型号和颜色,以及车牌的归属地 这位年轻警官其实很想知道后头这三位高人到底什么来头,又是怎么知道凶手开的是白色马自达,归属地在本省邻市的,不过出于职业操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我们调取了贺强的单位和住处附近的监控,找到了同一辆白色马自达,通过车牌号锁定了真正的车主也就是嫌疑人! 北泉点了点头,心说这些警官的效率确实挺高的。 白色马自达的车主真名叫祝泓汯,名字发音红红,虽然听起来颇为女气,但字却有些生僻,意象也很是文艺。 祝泓汯今年四十四岁,家族本是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 祝家祖上耕读传家,名望很高,最鼎盛时曾出过二品大员。可惜时代变迁,先经历多年战乱,又在十年浩劫时受了冲击,到现在,祖宅已成了当地文物,改建成了博物馆,族人也散落各地了。 祝泓汯是留在本地的祝家嫡系,只是若单看他的生平履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从小很会念书,凭真才实学考入名校,一路念到博士,毕业后在回到老家,潜心研究当地民俗,靠撰写、整编民俗相关的书籍刊物为生,至今没有结婚,独自一人住在乡间的小别墅里,生活得很是朴素清苦。 如果不是层层证据皆指明,这个祝泓汯就是长途车上拍到的宽檐帽黑衣人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一位宅居乡野的民俗学者,同时竟然是一个杀人剥皮的残忍凶手。 祝泓汯跟贺强有拐弯抹角的远亲关系,算是嗯,贺强的表舅吧。 副驾驶席上的警官从文件夹里抽出祝泓汯真正的身份证复印件,让后座的三人传看。 与前一次他冒用的证件相比,这次的照片确实更像监控摄像头拍到的黑衣男人。 贺强的同事也说见过这个人。他说有一天下班看到贺强上了祝泓汯的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我们在贺强租住的出租屋里搜出了大量的现金,接近三十万。我们怀疑这笔钱是他从祝泓汯那儿收受的贿赂。 明白了。 青烛看完照片,将复印件传给旁边的北泉,同时说道: 所以是这个名叫祝泓汯的家伙收买了贺强,让他替自己从汽车公司的资料库里检索出符合要求的下手目标,对吧? 北泉低头看着祝泓汯的照片,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猜测。 青烛、阿柳姑娘。 他低声叫了身旁两人的名字: 你们说,这个祝泓汯,怎么会懂那些事? 北泉刻意在那些二字上加了个重音。 第132章 新婚19 真正的元凶 听到北泉的问题, 青烛和阿柳的脸色都翛然一沉。 以他们三人在玄学方面的见识,各门各派的方术,即便自己不懂, 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师门传承来。 祝泓汯的本家虽曾是大户,但也只是普通的腐书网,没听说曾经出过什么有名有姓的方士。 更何况祝泓汯使的术法实在太过阴狠邪厉, 已经远超出了一个民俗学者可能获得的知识范畴, 甚至连绝大部分的术法世家也不可能掌握如此邪性的秘术。 你怀疑, 他背后还有别人? 青烛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北泉很轻地点了点头。 青烛的眼神又沉郁了几分, 连阿柳也抿紧嘴唇,似是陷入了沉思。 北泉没有说话,只将视线转到了车窗外。 其实还有一个猜想, 北泉没有诉诸于口。 他总有种感觉,或者应该说是直觉祝泓汯的身份绝对没有他档案履历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北泉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搞不好,祝泓汯或许跟我一样。 8月8日,凌晨十二点二十五分。 卫复渊正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山路上奔跑。 夜间的山林实在太黑了, 卫复渊又是第一次来, 不熟悉路况,要不是有黑影在前方带路,怕是早就不辨东西南北了。 黑影或者说,是一只山猫的精魄,正带着卫复渊赶回蔡明健与苏阑的小洋楼。 在黑影给卫复渊看的记忆里, 它的本体是一只山猫,七百多年前生活在月灵山这片山林间。 后来山猫机缘巧合开了天聪, 经过百年修炼,渐渐有了些许道行。然而在祂即将化形的关键时刻, 却刚好遇上贵族的秋狩,差点儿葬身在箭矢之下。 受伤的山猫被猎犬一路追撵,逃进了一户山民的后院。 那户山民正是苏阑的先祖。亏得有他们一家庇护,山猫才逃过一场死劫。 而这只是山猫与苏家百年宿缘的开始。 后来山猫的修为日益精深,终于化成了人形。 但这时祂又遇到了所有山精鬼怪的大坎雷劫。 山猫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试图躲过雷劫,却没能瞒天过海。 第一道天雷劈塌了祂的洞府,第二道天雷烧焦了祂的肉身,就在第三道天雷即将落下,将祂三魂七魄劈个灰飞烟灭之际,苏家人第二次救了祂。 一位嫁进苏家不久的媳妇儿背着不足岁的儿子进山捡拾菌子,被雷云暴雨逼得躲进山坳中,藏身之地恰巧就在山猫精的洞穴旁。 接连两道落雷把小媳妇和背篓中的婴儿都吓坏了,慌乱间,姑娘想起曾听说书先生讲过的故事,拔下发髻上的铜发梳,尽力丢到了远处。 第三道天雷,没有劈到山猫,而是落在了姑娘的发梳上。 小媳妇本意是为避雷,却歪打正着救下了山猫的精魂。 欠下两回救命之恩,从此这只山猫就成了苏家的保家仙,世代守护苏家的子孙。 只是山猫的肉身被烧焦,祂只能寄身在月姑娘娘庙的童子像里,白日偷些香火供奉,夜晚则吸取日月精华,辗转竟然真让它修成了半仙。 可惜这只小山猫毕竟肉身遭天雷焚毁,寄体的女童像又只是个脆弱的红泥胚,所以它道行虽然不弱,却始终没能再凝出实体。 且以阴魂之体修行非常不容易,若是不想堕入邪道,又不愿夺舍,只能持正本性,积德行善,决不能行伤人害人之举,更不可擅动杀心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这样的妖怪空有一身道行,实际上战斗力却弱鸡到不行,简直到了听者伤心、闻着落泪的程度。 而这一次,小山猫之所以跟在苏阑身边,并非如卫复渊原本猜测的那样想要害死她,相反的,祂是在保护她。 卫复渊在山猫的记忆里看到了真正的元凶竟然是苏阑在婚礼上戴的一只金累丝祥云纹东珠手镯。 整件事的始末,山猫看不懂,卫复渊却能看得懂。 苏阑因喜欢《老友记》而给自己策划了一个传统欧式婚礼,所以必须要有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and a silver sixpence in her shoe。 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全新的雪白婚纱,再戴上祖母用过的珍珠胸针,订了一束绑着蓝丝带的捧花,还要在一只鞋里放一枚六便士的银币。 最后,在借字上,苏阑首先想到的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闺蜜。 二人大学四年都是室友,而且还是上下铺,毕业后又都留在了奉兴城,彼此的公司也离得不远。 于是苏阑跟闺蜜提了提能不能借自己一件首饰在婚礼上戴,对方答应了她的要求,并在隔天亲自送来了一只金累丝祥云纹手镯。 镯子通体皆为足金打造,祥云纹路极为精美,上面还镶着一颗指甲盖大的东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看到手镯时,苏阑吓了一跳。 她以为闺蜜会给自己一对耳环之类的小物件,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贵重的珍品。 苏阑本打算推辞,但闺蜜却说不要紧,这是她愿意借的。 于是婚礼当天,苏阑果真戴上了那只金累丝手镯。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手镯才是她噩梦的起因 原来如此! 卫复渊一边跑,一边在心中飞快的整理自己从山猫的记忆片段中获得的信息。 山猫不是想伤害苏阑! 山猫是想从附在镯子上的东西手里保护她! 是的。 这整整一个月以来,苏阑看到的黑影确实是山猫没错,但黑影不是邪物,而是他们家族的保家仙。 苏阑遭遇的袭击,还有几次险些丧命的意外,不是山猫所为,而是镯子上附着的东西造成的。 若不是保家仙关键时刻出手相救,苏阑怕是早就死上百八十次了。 只要手镯还在苏阑手里,那东西就绝对不会罢休! 想到这里,卫复渊愈发着急。 现在山猫精不在苏阑身边,正是邪祟出手的最佳机会。 他不由得开始庆幸还好姜南岸没有跟来,这样起码还有一个人能守在苏阑身边! 此时此刻,蔡明健和苏阑的三层公寓里,正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还要从五分钟前说起。 自从卫复渊突然跳窗,一路追得不见人影之后,被留在房子里的蔡、苏两夫妇,尤其是不小心弄丢了搭档的姜南岸,都显得惴惴难安。 三人都没有回房,而是守在一楼客厅,巴巴得等着卫复渊回来。 这一等就足足两个小时。 卫复渊是个实打实的新人,根本没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直接与一个阴气浓郁的黑影单打独斗,姜南岸怕他吃亏。 他越想心中越是担忧,好几次忍不住想追出去找人,都被蔡明健苦苦劝住。 确实,外头天黑林深,山路崎岖,哪怕当地人摸黑入山都容易走岔了道儿,他一个外来者人生地不熟的,分分钟一个去找另一个,结果一丢丢一双。 关键人类会走丢,邪祟之物却不会。 姜南岸冷静下来细想,万一那黑影中途折返,而他和姜南岸都不在苏阑身边的话,那问题可就大条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7) 而且卫复渊天生自带一身功德,寻常邪祟没法拿他怎么着就算打不赢,自保总该没问题吧? 姜南岸一边自我开导,一边强行按捺住心中焦躁,说服自己留在屋里等着。 前日来做法事的道士将客厅的布置彻底换了一遍,把一套皮沙发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又在玄关处以屏风和酒柜隔充当影壁,隔出了一个挡煞的转角。 现在客厅里的人坐在沙发上,没法一眼看到门口的情况。 姜南岸就好像屁股下面扎了钉子似的,隔三差五站起身,走出客厅,穿过饭厅,来到玄关处,透过猫眼往外张望,想看看卫复渊回来了没有。 就在小姜同志第一百零一次扒着门往外看的时候,他的手机终于响了。 号码显示是卫复渊的来电。 喂!? 姜南岸秒按了接通。 小卫吗? 电话那头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有卫复渊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喂,你们那边怎样了? 听到卫复渊的声音,小姜同志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姜南岸回头看了一眼。 被酒柜挡住,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客厅的西北角,那儿现在立着个电视柜,55寸的大彩电正播着一部深夜电影,正演到高潮时刻,穿着西装的特工在爆炸声中疯狂飙车虽然没人在看,好歹也算给安静的屋子增加点声音。 我们这里还好! 姜南岸简短说道: 倒是你,没事吧!? 就在姜南岸说这句话的同时,蔡明健和苏阑正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他们刚才也听到了手机的铃声,这会儿一起回头,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哪怕看不见,也下意识转向玄关的方向。 二人从姜南岸的只字片语中判断来电可能是卫复渊,只是对话听得不太真切。 于是苏阑起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想要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一些。 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在蔡、苏两夫妻都看不到的角度,放在桌上的一只马克杯,忽然动了 第133章 新婚20 总得进去看看 马克杯忽然凌空飞起, 以完全违反重力学的运动方式,在半空中画了个诡异的弧线,朝着蔡明健的脑袋砸了过去。 咚! 一声闷响, 杯子正正命中了蔡明健的后脑 。 可怜蔡明健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沙发上。 苏阑听到身后的动静, 连忙回头。 她看到丈夫侧身歪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张口就要惊叫。 然而苏阑才刚刚发出半个音节,就感到一股大力牢牢攒住了她。 唔 她未出口的尖叫被一团布料堵在了口中。 这时电影里的特工啊一声大喊, 驾驶着残破的跑车飞过断裂的高架桥。 玄关处,姜南岸正捏着手机,听到电话那头的卫复渊对他说道: 【身边有】 对面的讯号似乎相当不好, 声音断断续续,姜南岸不由提高了音量:有什么? 【有东西】 听筒里,卫复渊边跑边喊。 与此同时,苏阑惊恐地发现, 客厅的窗帘竟好似拥有生命的捕猎者一般, 将自己卷住,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提溜着离开了地板。 唔!唔嗯嗯! 苏阑整个人被窗帘包住,口鼻也被掩盖,根本无法呼吸, 甚至连声音都没法发出。 她又怕又惧,拼命扭动着身体, 本能地试图挣脱布料的束缚。 然而并没有用。 窗帘依然越缠越紧,将苏阑裹成了一只蚕茧。 呜、呜呜! 窗帘几乎完全包住了苏阑的脸。 她只有一只眼睛还露在厚重的米黄色布料之外, 透过狭窄的视野,苏阑只能看到倒在沙发上不知是生是死的蔡明健,以及电视屏幕中那名中枪倒地的侦探。 救命! 苏阑的眼泪簌簌落下,吊在半空的视角随着她的挣扎而改变了角度。 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张脸。 缠绕成一团的窗帘上,倏然浮现出了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救命!救命啊! 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玄关处,姜南岸听着电话里嘶嘶的电流音,深深蹙起了眉:你说什么? 【有东东西】 滋滋啦啦的杂音中,卫复渊焦急地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姜南岸感到情况不太对劲儿。 这已经不像是单纯的信号不好了。 你是说,有东西? 姜南岸竭力想从凌乱而破碎的词句中拼凑出卫复渊的意思。 【苏有东西】 【不是是别的】 姜南岸忽然浑身一凛。 灵犀一动间,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卫复渊是想要告诉他,苏阑身边有东西,不是那团黑影,若是别的什么! 小姜同志二话不说丢下手机,扭头跑向客厅。 随即,令他心跳几乎骤停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苏阑被一团窗帘布牢牢包裹住,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像被蜘蛛网困住的可怜虫子一样,微弱而徒劳地扭动身体。 小阑! 姜南岸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那张裹住苏阑的窗帘,卯足力气,使劲儿一拽。 刺啦 那一溜挂钩终于不堪重负,纷纷断裂开来。 窗帘布连同姑娘一同滚落下来,砸在了姜南岸的身上,两人滚成了一团。 然而没等姜南岸翻身爬起,他头顶的几盏射灯忽然一同爆裂,无数玻璃碎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朝着地上的两人兜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8月8日,星期日,凌晨一点十五分。 警车驶出国道,拐进一条勉强能容两辆车并排而行的山间公路,往西开了好一阵子,终于停在了一间小院前。 院前已经停了四辆车子,二十多个警察将这间小院团团围住,确保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刚下车,专案组的负责人就过来了。 青烛亮明自己特七成员的身份,与负责人交接。 你们的人还没进去吧? 他向对方确认道。 没有。 负责人是个四十岁后半的中年人,对青烛十分礼貌客气。 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了。 中年警官朝那座小院抬了抬下巴,这二十分钟里没有人出入过,屋里也没亮过灯。 青烛点了点头,转身去询问北泉的意见: 现在就进去吗? 北泉微微一笑:总得进去看看。 原本按照北泉的意思,在不知敌人底细的时候,最好只由他们三人进去,但警方急着逮捕犯罪嫌疑人,当然要求同行。 于是商量过后,专案组派了四个业务素质过硬的刑警配枪跟在北泉他们后面,只要确定屋内安全,就第一时间逮捕犯罪嫌疑人祝泓汯。 北泉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对黑色的手套。 那对手套非常之薄,薄到透光,乍看简直就像是半透明的橡胶薄膜,需得凑近了仔细看,才能看出其上纵横交错的纺织纹理,发现它们其实是由某种纤细的黑丝编织而成的。 北泉将手套戴上,菲薄的丝织品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手上,仿佛是他的另一层皮肤。 做好准备之后,他走到小院前,伸手按在门锁上,轻轻一推。 嘎吱。 上锁的院门被他轻易地打开了。 与一般的农家小院不同,这个院子的面积不小,但没有饲养鸡鸭鹅一类的家禽,甚至连一条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 院里空空荡荡,正中一间三层小楼,方方正正,墙壁刷成白色,没有半点花俏设计,像是一只火柴盒,或者说,更像是一座墓碑。 而现在,小楼里的每扇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还拉上了窗帘,没有亮灯,从外头看,根本看不出屋里有没有人。 北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青烛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北泉如同刚才一样,轻轻松松打开了房子的正门。 青烛和阿柳的反应非常平淡,后面四个持枪警官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瞪得溜圆。 要不是刚才他们已经确认过院门是锁着的,差点就要以为嫌疑人祝泓汯已然心大到连门都不锁了。 在屋门打开的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 非要形容的话,那味道有点儿像是南方海鲜市场中弥漫着的,海水、盐分与鱼腥混合的,浑浊、腥膻且潮湿的气味。 但比起单纯的海腥气儿,这股味道中又多了蛋白质腐败时特有的恶臭,以及仿佛缺乏修缮的百年危宅所散发出的沉郁的朽木气味。 这味道 有个警官忍不住开口: 房子里不会藏了个死人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屋里有死人这个可能性已经让警官们高度警惕起来。 他们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惊动嫌疑人,有个警察在门边摸到电灯开关,伸手就按了下去。 啊!! 灯光亮起的瞬间,触摸到电灯开关的警官捂住自己的手,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怎么了? 另一名警官立刻扶住同伴,去看对方的手,随即狠狠倒抽了一股凉气。 而那名摸了电灯开关的警察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掌。 他的掌心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点,每一个都只有针尖一样大,从伤口中渗出的血珠不是殷红色的,而是仿若浓缩的墨汁般粘稠的漆黑。 警官又惊又骇,本能地就想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摸自己的手掌上的伤口。 别动! 阿柳忽然一声断喝。 因为种族问题,她的发音总是十分轻柔,哪怕是在大声说话时,也听不出半点疾言厉色之感。 但偏偏是如此轻软的声音,愣是让四个牛高马大的刑警虎躯一震,呆立当场。 所有人都不准动,不要碰任何东西! 阿柳补充命令道。 在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眼中,这间客厅,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客厅了。 它看上去更像一只特大号的养蛊用的虫笼。 墙壁上、天花上、地板上,家具上,到处盘踞着一丛丛、一簇簇的黑色阴气,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血丝,那是从含恨而死之人魂魄中凝出的怨气。 不过,普通人若是接触到这种程度的阴气,定会觉得不适,回去可能还会大病一场,倒也不至于立刻就皮肤溃烂,伤口流出漆黑脓血。 阿柳姑娘身为柳家人,对医理丹药自然十分精通。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警官手掌上的伤,是尸毒侵体所致,虽不致命,但若是处理不当,截肢都算是轻的。 也就是说,屋中这些四处可见的浓郁阴气中不止夹杂着怨气,还有腐败之物产生的尸毒,再结合空气中弥散的诡异恶臭,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用这个搓手,直到它完全化开为止。 阿柳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枚雪白的丸药,递给受伤的警官。 北泉也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摸出一叠事先备好的黄符,给所有人一人分了一张符咒,让大家揣在身上。 好了。 然后北泉对几名警官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尽量不要触碰这间房子里的任何东西,跟紧我们,一步都不能离开。 第134章 新婚21 原来他们都在这里 警官们看不见房间里那些蛛网般随处可见的阴气, 但同事手上流着黑血的小孔已是前车之鉴,四人谁都不敢大意,连忙将符纸仔细揣好。 北泉又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罗盘, 平托在掌心里。 罗盘正中的指针发疯一般一通乱转,速度快到转出了残影。 这里阴气太重了。 青烛侧头看了北泉的罗盘一眼,然后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挤出一滴血, 在不听使唤的指针上一抹。 乱动的指针竟然缓缓地停了下来, 颤巍巍地固定指向了某个方向。 青烛习的是南阳离火之术,身上阳气极重, 能够压制环境中过盛的阴气,相当于给因为阈值过低或过高而失灵的仪器重新校了个准,让罗盘恢复了应有的灵敏度。 只不过这样一来, 北泉的罗盘也就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用过这一回就废了。 可惜了我这罗盘。 北泉心疼的撇了撇嘴,两百多年历史的古董呢! 青烛眼也不眨,回去赔你一个。 他的目光顺着罗盘的指向, 转向屋子的正北面。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堵灰白的墙壁。 北泉朝屋北走去,一边走,身体一边朝各个方向转动,观察手中罗盘的变化。 终于,他站在了一面白墙前, 蹙起眉,按照罗盘的指示, 阴气最重的地方确实是这里没错。 可是北泉的身周空无一物,实在没有哪件东西看着像这满屋阴气的源头。 青烛走到他的身边, 伸手就要去摸那面墙壁。 刚刚因为开灯而吃过大亏的警官连忙出声制止他:小心! 不要紧,这种程度还伤不到我。 青烛一面解释,一面抬手在墙上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沉郁,听着不像是空心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8) 另一名警官也凑了过来。 他吸取了同事的教训,不敢去敲墙,只回忆着从外面看到的房子的结构,对青烛说道: 这房子方方正正的,墙壁看着不像是能藏密室的样子。 北泉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警官的判断没错。 既然不在这堵墙后面 北泉抬起头,朝屋顶看了看,那就或许在楼上 然后又低下头,又或许,在下头了。 说着,他抬起脚,在地板上用力跺了几下。 咚、咚、咚。 所有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但凡有一点儿生活常识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地板下面有猫腻。 警察们当即不再犹豫,拿出起子和撬棍,将北泉踩过的几块地板逐一翘起,露出了藏在下方的,一扇暗门。 这 即便是见多识广、心志坚定的刑警们,在看到暗门的一瞬间,也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再一摸脖子,发现后颈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有人能说出这种紧张感的来源。 分明只是一道暗门,但某种难以言喻的,或许应该归结为第六感的直觉告诉他们,门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不是嫌疑人,也不是尸体,而是某些或许会颠覆他们常识和想象的,令人不安和恐惧的存在。 咕咚。 不知是谁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打开吗? 北泉点了点头:嗯。 他伸出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扭。 卡啦。 门开了。 所有人都像约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往后连退数步。 深冷的阴寒之气,伴随着几欲将人醺晕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臭味实在太过浓郁了,不止四名警察,连青烛和阿柳也变了脸色。 一群人中,唯有北泉还能保持镇定,没有露出恶心或是嫌弃的表情。 呵。 北泉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股味道,他不是第一次闻到了。 在他遥远到已经记不清的上一辈子,当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包围在他身周的就是这样的恶臭。 那是一股山岚也无法吹散的,令人恐惧、绝望而窒息的,独属于死亡的味道。 北泉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赶走,然后打亮手电筒,朝门内照了照。 门后是地下室,门边有一道可伸缩的工程梯,看不出内部空间到底有多大,众人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里头传出任何声音。 北泉放下扶梯,第一个爬了下去。 青烛随后跟上,然后是四名警官,最后才是阿柳姑娘。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地下室里的情景。 嘶! 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地下室不大,数把手电筒的光足够将它照得分毫毕现。 靠北的墙边放了一张折叠床,床上鼓鼓囊囊一团东西,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墙角处则躺了一个人,或者准确的说,是一个死人。 之所以不需要查看就都知道那是个死人,是因为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四名警官跟北泉确认过可以靠近之后,便一拥而上,凑到了尸体跟前。 那人死了起码得有三天了,苍白的皮肤已经开始浮现出黑色的树枝状纹路,不过面容依然清晰可辨。 警察们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失踪了的长途汽车公司票务员贺强。 而北泉、青烛和阿柳更关心的却是折叠床上的物件。 原来他们都在这里。 北泉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床上那团玩意儿,低声叹息道: 真是太可怜了。 嘭! 稀里哗啦! 在射灯炸裂、玻璃落下的时候,姜南岸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现在这四仰八叉的姿势,加上身上还压着个大活人,是绝对来不及跳起来避开玻璃碎的。 所以他干脆扯过窗帘的一角,翻身将苏阑护住。 玻璃碎片虽多,但每一片都不大,只要不落到头脸上,最多就是在手脚上划出些小血痕而已。 然而这些杀伤力并不大的玻璃碎片只是个幌子罢了。 就在玻璃碎落下的下一秒,两人身旁的茶几动了起来。 足有二十公斤重的玻璃面茶几被一双无形的手高高举起,朝着姜南岸和苏阑砸了过去。 这一下要是砸结实了,出人命都不奇怪。 姜南岸根本来不及多想,更顾不得满地都是玻璃渣子,完全凭着本能,抱住苏阑,就地一滚。 桄榔! 唔! 茶几砸到地上,玻璃四分五裂。 而姜南岸也发出了一声哀鸣。 仓促之间,他没能完全避开。 茶几的边角砸在了姜南岸的右胳膊上,即便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这会儿也疼出了一身冷汗。 起来! 姜南岸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还缠在窗帘里的苏阑,一把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小心,还没结束。 苏阑一边哭,一边挣扎着扯开身上的窗帘,惊恐四顾。 她看到了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的蔡明健。 阿健! 苏阑失声叫了起来,抬腿就要去查看丈夫的情况。 小心! 姜南岸却一把抓住了苏阑的胳膊,很不温柔地将她整个人往后一甩。 下一秒,逶迤在地的窗帘忽然飞起,攒成一团,朝着两人卷了过去。 嘿! 姜南岸简直气疯了。 你忒么还来劲儿了!? 他好似变魔术一样从外套内侧抽出一根棍子,一拔一甩,棍子便从中一分为二,中间以锁链相连俨然是一套双节棍。 苏阑:!! 明明情况危机,姑娘还是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瞪着姜南岸。 这个男人曾经跟她同窗四年,还当了她一个月的男朋友,但此时此刻,苏阑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姜南岸其人。 她看到姜南岸以极其熟练的架势将双节棍舞得虎虎生风,狠狠抽打在窗帘上。 棍子好似打中了窗帘后方某个看不见的人一样,发出了重重一声咚的闷响。 紧接着,窗帘翛然一软,失去了那不可见的支撑,软绵绵地落到了地上。 苏阑舒了一口气。 然而她实在放心得太早了一些。 别动! 姜南岸忽然大喝一声: 那东西还在这里! 是的,现在他已经百分之一百能够确定,刚才袭击苏阑的,与他和卫复渊先前看到的那个矮小的黑影,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样东西。 先前那团黑影是一团阴气,在他的天眼中有具体的轮廓,而现在,徘徊在屋中,想要夺取苏阑性命的玩意儿,只是一种很强烈的意志。 非要形容的话,这种意志,很像上周他们才刚刚遇到过的,许蕾的 言灵。 它没有一个具体的形体,又或者可以具象化成任何它希望的模样。 它无悲无喜,甚至没有思维能力,所有的行为都只为了达成唯一的目标。 而现在,姜南岸觉得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很显然,它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苏阑。 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缠上苏阑的!?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碰一声巨响,两秒钟之后,卫复渊冲进了客厅。 是镯子! 卫复渊边跑边喊: 苏阑,是你在婚礼上戴的那只金手镯!! 第135章 新婚22 这东西是为了养出新的恚鬼 听到卫复渊的话, 苏阑愣住了。 有那么好几秒钟,她甚至没能想起婚礼上戴了个什么镯子。 你、你是说 苏阑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沾的一滴眼泪: 萍萍借我那个金镯子? 她惶然地抓紧了自己的家居服下摆: 可是那镯子我没带过来呀 话音刚落, 她的头顶忽然传来卡啦一声脆响。 苏阑听到头顶的动静,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却见一盏吊灯正当头砸了下来。 啊!!!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姜南岸离苏阑比较近, 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使出了点球扑救的架势, 朝着苏阑扑了过去。 轰隆! 咚! 吊灯落地, 梅花状的玻璃灯罩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光听那震耳欲聋的动静就知道, 若是被砸了个结实,绝对非死也要重伤。 而姜南岸和苏阑一同摔在了沙发上,两人的重量加上飞扑的冲力直接将沙发撞翻了过去, 两人连带着昏迷不醒的蔡明健一同滚落到了地上。 姜南岸护着苏阑不要受伤,自己则很倒霉的一头撞在了墙上。 这一下撞得又狠又重,有那么几秒钟,姜南岸眼前金光乱闪, 根本看不清东西。 等他猛力摇晃着脑袋, 将视网膜里那些混乱的闪光全都驱逐掉的时候,震惊的发现屋中多了个黑影正是他先前用硬币丢过的玩意儿! 卧槽! 小姜同志简直要疯了。 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设定!? 这忒么还不够乱吗!?明明已经逃走了的黑影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再冒出来!? 他当即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五帝钱,抬手做了个要扔的架势。 别!! 卫复渊连忙大喊: 祂是好人!! 天知道这小山猫够惨了,寄身的女童像被连砸两回,已然是要破不破了, 要是再被姜南岸扔上俩铜板儿,搞不好千年道行就真要彻底报销了。 姜南岸及时停下了动作。 他也看出了门道。 黑影朝盘旋在屋中的那道意志冲了过去。 面对卫复渊和姜南岸时跟鹌鹑一样弱鸡到不行的山猫精魂, 这时候跟换了一只猫似的,完全表现出了与道行相匹配的实力。 祂周身黑气缭绕, 外层紫光飒飒,扑倒那道意志,将本不可见的无形之力攒在手心,一撕一扯,竟然将它狠狠撕了个粉碎。 干得好! 姜南岸一声大喝,冷不丁牵动到被倒下的茶几砸中的手臂,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撕碎了那无形的意志之后,黑影轻飘飘地落了地。 随后,祂对卫复渊行了个屈膝礼,身影便随之消散了。 卫复渊看过山猫精的记忆,知道这可怜的小猫儿因为寄体的女童像受损,修为法力也受了不小的伤害,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支撑不住了。 祂刚刚那一礼,便是一切拜托你了的意思。 总而言之,应该暂时安全了。 卫复渊转头对姜南岸和苏阑说道: 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到暂时安全了这五个字,苏阑立刻啊地叫了一声,转身扑到自家丈夫身边,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蔡明健的后脑被硬物砸出了一道血口子,一摸一手的血,人也昏迷不醒。 苏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打120! 卫复渊摸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把蔡先生送去医院,我在路上跟你们解释! 同一时间,祝泓汯的别墅中,四名警官带着贺强的尸体先行离开,地下室里就剩下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 他们站在床前,低头研究床上那团东西。 此时,三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 因为他们眼前的这团东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能轻易展示在世人眼前的玩意儿,只能交由特七这样的机构来处理。 就在刚才,有个警察心生好奇,在旁边伸着脖子瞅了一眼,当即面露震惊,差点儿没吓出个好歹来。 他看到,床上放了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整体尺寸大约跟一个瓷枕差不多,外层是一块脏兮兮的灰黄色的布料,内里一团暗红的肉色,乍看像一块放得太久的不新鲜的猪肉 然后,就在警官的注视中,布料内部包裹的猪肉忽然跳动了一下。 警官用力地眨了下眼。 他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有什么老鼠之类的小动物钻到了那块肉下面。 然而紧接着,肉块又动了。 咚! 这一次,警察看得分明。 那不是小动物,而是它就像新鲜离体的心脏一样,收缩又鼓胀,一下,一下,又一下,规律搏动着。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警官当即吓得面如死灰,腾腾连退两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惊叫出声的冲动。 这东西交给我们。 青烛将另外三个想要凑近的警官挡开,它很危险,你们处理不来。 其实几名警官都感到十分好奇,很想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身为刑警的第六感在无声地警告他们,那团东西对不懂行的人来说,就是一件擅动即死的危险物品,千万不能逞强。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99) 于是警官们只得讪讪地应了青烛的要求,不再多说什么,只带着贺强的尸体,撤离了别墅。 等警官们都走了以后,青烛朝床上那东西抬了抬下巴: 北泉,你解释解释。 青烛的师承很牛逼,本身实力也很强悍,要不然也不会在能人异士辈出的特七里做到现在的位置。 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他对那些说不出来历的邪门外道的了解毕竟十分有限,否则也用不着特地把北泉喊来帮忙了。 所以现在青烛只能判断出眼前这块肉团大约是某种邪术的成品,而且从术法使用的材料来看,所图必然不小。但至于具体是什么,青烛实在说不清楚。 至于阿柳姑娘,她身为柳家人,其实本来就对这些邪门玩意儿有些忌惮。 若不是这次案情重大、影响恶劣,上头格外重视,下了让特七追查到底的死命令,她是真心不想掺和进来了。 你听说过恚鬼吗? 北泉转头问青烛和阿柳。 两人一同点头。 当然知道。 青烛回答: 恚鬼一族以前一直都是封印在你们朱陵秘境里的。不久前有人将封印的法器从朱陵秘境里偷了出来,恚鬼就开始在人间出没了。 他瞥了北泉一眼: 而且,我听说你这次出山,为的就是逐一封印流落在外的恚鬼,没错吧? 诸如北泉他们这些挂了号的能力者,一举一动都在特七的监视之中,什么时候来,在哪里落脚,要干些什么,青烛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北泉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么,你们知道恚鬼的来历吗? 青烛微微蹙起眉。 说实话,了解不多。 他认真地想了想。 我只知道它们本质是鬼仙。还有 青烛顿了顿,好像跟巫族有些关系。 你说得没错。 北泉淡淡地笑了笑。 恚鬼在成为鬼仙之前,也曾经是有生命的人。只是因为很多原因,他们对精神和肉身的认知跟我们不一样,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归宿它们成了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恚鬼,而我们则轮回转世,一代一代繁衍生息。 说着,北泉朝床上那团微微蠕动的肉块抬了抬下巴: 现在,似乎有人想要用你们看到的这个方法,繁殖出新的恚鬼来。 什么!? 饶是沉着冷静如青烛,也在听到这个答案时,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说,这东西是为了养出新的恚鬼!? 北泉轻轻摇了摇头。 既是,也不是。 他用了一个更准确的措辞: 应该说,有人试图将许蕾的魂魄转化成一只新的恚鬼。只可惜,他失败了。 青烛深深蹙起眉,看向那团东西的目光简直像带了刀子一样。 你的意思是,祝泓汯杀了许蕾和王保泰,还搞出这么一团不死不活的肉团,就是为了将许蕾的三魂七魄转化成一只新的恚鬼? 北泉嗯了一声。 他开始给青烛和阿柳两人仔细解释这团东西的来历。 事实上,祝泓汯使用的手段非常复杂,光是材料就极其难找。 因为恚鬼一族本身的特性,这个术法的主材必须是一个精神力非常强大的完整的三魂七魄,但凡缺少任何一魂一魄都不可以。 然后术者要给这个魂魄一个肉身,通常是足月但未出生的动物胎儿,猪狗牛羊皆可。 接着他要剥掉肉身的皮,再用一张人皮包裹。 而且人皮还得有讲究,必须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四柱纯阴之体,且剥皮时需使用纯铁的刀具,下刀的部位也有要求。 准备好材料之后,便是饲养了。 北泉不知道祝泓汯是方法不对,还是哪里出了岔子。 很显然,他失败了。 面前这具肉身,虽然还活着,却已失去了转化成恚鬼的可能了。 第136章 新婚23 那就麻烦你帮我找两本书吧 青烛看着那团被人皮包裹的肉块, 眉心紧拧成结,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 虽然知道了这玩意儿的来历,但对他们特七来说, 由此而来的问题一点也未见减少。 首先他们没能在这座房子里逮到祝泓汯,这就意味着连续杀了两个人的案件嫌疑人至今仍然逍遥在外。 如此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不仅身怀异术, 而且手段狠辣, 还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只要一天没有落网,不管是警方还是他们特七, 都没法跟上头交代。 另外,祝泓汯丢下的这个失败品,也必须妥善处理, 不能留下任何手尾。 于是青烛指了指那团犹自规律搏动着的肉块,开口问道: 北泉,这东西要怎么办? 严格来说,它现在就是个不死不活的肉团而已。 北泉想了想:我建议, 你们不如先将它带回你们特七, 找个专家看看能不能把里头许蕾的三魂七魄处理一下 他的处理二字说得含糊,不过青烛和阿柳都能听出,大约差不多就是让他们设法超度的意思了。 顿了顿,北泉又接着说道: 当然,若是实在不行, 那也是她的命 他抬眼看了看青烛: 只能一把火烧掉了。 青烛绷着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代号青烛, 正是因为他擅用南阳离火。 南阳离火不是凡火,能烧天下污秽之物, 也是各种邪术和恶咒的产物的克星,对付这么一个不死不活的肉团当然不在话下。 只是毕竟里面包着一个人的三魂七魄,若是无法超度就直接付诸一炬,许蕾的魂魄也会随之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了轮回往生的可能。 他们特七虽然隶属政府机构,但毕竟师承教导在前,多年修术的习惯在后,大多数成员仍然是遵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凡事不可做绝的原则的。 因此,一把火烧光这种太过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在青烛和阿柳这样的温和派看来,也只能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 青烛一颔首,然后脱下外套,抖搂开来,将那团活肉连皮带馅一并裹住,单手抄了起来,我们先把它带回特七去。 警方搜遍了别墅,也没能在这里找到祝泓汯本人。 看样子,祝泓汯已经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提前跑路了。 但祝泓汯人虽跑了,这幢小楼里却到处是阴气,还不知有没有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了什么邪门的玩意儿这对普通人来说,是相当危险的。 于是三人商量过后,决定让阿柳姑娘留下,协助警方排查和处理善后,北泉和青烛则跟专案组一起继续追查祝泓汯的下落。 只不过,当北泉和青烛从房子里出来时,就有一个老刑警迎面而来,开门见山道: 我们找到祝泓汯了! 青烛立刻追问: 人在哪里?! 先上车! 警官将二人让进车里,自己坐到驾驶席上,利索地发动车子: 祝泓汯好像回了自己单位! 8月8日,星期天,凌晨三点零五分。 祝泓汯虽然常年宅在乡下的小院里潜心研究学问,其实也是有一份正经工作的。 他是本地某所大学的附属历史研究所聘用的专家,有自己的课题组,偶尔也会在研究所露个脸,出席几个研讨会,或是带带学生、做做评估什么的。 所以当蓝昉在凌晨时看到祝泓汯走进资料室时,他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丝毫没有起疑。 祝老师! 蓝昉连忙站起身,托了托滑到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您怎么这个点了还过来? 啊,是小蓝啊。 祝泓汯眯起眼,对蓝昉和善一笑: 我回来找点资料。 蓝昉忽然打了个冷颤。 他是去年才招进来的学考古的博士生,在研究所呆了不到一年,满打满算只见过祝泓汯三次。 在蓝昉的印象里,这位祝老师是个温和尔雅的谦谦君子,待人十分客气,疏离有礼,而且因为说话语调有些过于阴柔,又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的关系,被私下传过闲话,说他可能是个同性恋。 但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祝泓汯的微笑,蓝昉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后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来得毫无道理,但又分外清晰。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蛇盯上了的青蛙,下一刻就要被死死缠住,再整个儿囫囵吞吃下肚了。 别胡思乱想! 蓝昉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把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惧感强行驱逐出了大脑。 是、是这样啊。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那祝老师您要找什么资料?需要我帮忙吗? 祝泓汯眯起眼,声音愈发轻柔: 可以吗? 他笑着说道: 那就麻烦你帮我找两本书吧 十五分钟后,蓝昉背着自己的牛津布挎包,独自从资料室里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乘上电梯,下到一楼。 当他经过门卫室时,保安小哥拉开窗户,笑着跟蓝昉打了声招呼: 蓝昉,你不是说要通宵赶论文吗?怎么这个点就走啦? 蓝昉回头,托了托黑框眼镜,朝保安小哥笑了笑,语气轻柔地回答: 资料查得差不多了,我回去再写。 又是一刻钟后,六七辆警车停在了历史研究所的门口。 吓得够呛的保安小哥带着警察直接上到顶楼,打开了资料室的大门。 偌大的资料室只留了靠窗一排的两支灯管。 在昏暗的照明中,所有人都看到,有一个人影高高地悬在窗前,垂着脑袋,双手放在身侧,一动不动。 一条绳子笔直地垂下,连到那人的脖子上。 一架取书用的梯子侧翻在地上。 祝泓汯上吊自杀,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北泉接到卫复渊电话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半,东边的地平线显出了一片鱼肚白,天已经蒙蒙亮了。 原来是这样。 北泉听完卫复渊絮絮叨叨一通汇报,大致搞清了蔡明健和苏阑那边的情况,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 卫复渊回答: 【既然问题出在那只金镯子上,当然应该先把它毁了吧。】 他想了想,又说道: 【我打算现在就赶去苏阑他们家,把那个手镯找出来。】 事实上,苏阑在婚礼上戴的那只金镯子并不在她老家的房子里。 毕竟是贵重的纯金古董,少说也值个十好几万,苏阑原本是打算在婚礼结束后就立刻将它归还给闺蜜的。 结果没想到那天闺蜜虽然参加了她的婚礼,但没等散席,她不声不响地提前走了,苏阑给她打过电话,还发过微信,都似石沉大海一般,收不到半点回音。 其实这情况本身就很奇怪。 不过当时苏阑新婚燕尔,既要忙着料理婚宴后的诸多琐事,又要忙着准备度蜜月的行装,正是千头万绪之时,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也不像平常那么敏锐了。 她以为闺蜜只是临时有事,于是把镯子妥善收好,打算等以后有空了再亲自上门归还。 谁知婚礼第二日,苏阑就被黑影吓了个够呛,此后意外和惊吓轮番上阵,她好险没吓出个精神衰弱来,自然也就彻底忘了手镯还没还给闺蜜这件事了。 直到卫复渊告诉她问题出在那只金镯子上,苏阑才恍然想起,自从婚礼那日之后,她的好闺蜜竟然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她当即掏出手机,当着卫复渊和姜南岸的面,给闺蜜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女性的机械音,冷漠的告诉她,【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苏阑又试了她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 可惜,不管是企鹅号微信号,还是微博抖音甚至是校友群,闺蜜的账号不是已注销就是已弃用,没有一种方式能跟对方取得联系。 苏阑顿时慌得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这时他们才刚刚把蔡明健送进医院。 蔡先生运气不太好,后脑勺挨了一下,磕出了个轻微脑震荡,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人到现在还昏迷着,即便是醒了,也得住上两三天院才能回家。 而姜南岸英雄救美的时候被茶几砸到了右臂,虽然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骨头没事,但软组织挫伤在所难免,在医院一通检查包扎之后,现在脖子上吊了块三角巾,一条胳膊动弹不得。 唯一活蹦乱跳战斗力满格的,就只剩卫复渊这一只啥都不懂的新人菜鸟了。 所以他果断打通了北泉的电话,向自家男朋友寻求远程支援。 这个嘛 北泉略略思考了一下: 你先去苏阑家里,找出那只金镯子,但不要乱动。 他补充道: 等我过来再处理。 【什么!?】 电话那头,卫复渊惊喜的叫道: 【你要过来吗!?】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0) 作者有话要说:小两口要见面啦! 第137章 新婚24 我好想他 8月8日, 星期日,早上十点五十六分。 卫复渊下了高铁,连午饭都来不及吃, 就打了车直奔蔡明健和苏阑的家。 因为现在山猫精已不在苏阑身边,唯一能充当护卫的就只有伤了一条胳膊的姜南岸,若是附在金镯子上的意志又卷土从来的话, 苏阑可就危险了。 对此, 北泉给出了一个暂时能确保苏阑安全的方法, 只要让镯子的东西找不到她就行了。 于是苏阑现在身穿泳衣泡在家中的浴缸里,水里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雄鸡血、鸡喉骨、狗牙之类,甚至还有一壶童子尿。 姜南岸他们出门匆忙,当然是没有带此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的。 所以这些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汗毛倒竖的材料, 都是苏家大姐帮忙准备的。 原本苏家大姐听说妹婿撞到脑袋被救护车接走,匆匆赶去医院,谁料竟然在路上接到妹妹的电话,拜托她折回民宿, 帮忙准备一些东西。 当苏家大姐收到苏阑发给她的物品清单时, 差点儿以为妹妹因为惊吓过度终于疯了。 苏阑连忙托词是道长作法要用的,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了姐姐,经过一番周折,还让小外甥贡献了一泡小便,才总算将材料凑了个七七八八。 北泉教给姜南岸的方法, 是用阳气浓重的材料盖住苏阑本身的气息。 如果顺利的话,苏阑可以躲到北泉找到她家里的金手镯为止。 虽然时值盛夏, 不过长时间泡在一缸子奇怪的液体里,也是非常难受的, 而且北泉也不敢保证这方法是不是一定有效,又能支持多久。 好在目前看来,北泉的点子确实凑效了。 至少从卫复渊离开医院到赶回奉兴城的六个小时里,苏阑没再碰到任何意外。 卫复渊出了火车站就直接跳上出租车,一路开到蔡、苏两夫妻的公寓楼下,然后他匆匆上楼,用苏阑交给他的钥匙开了门。 小夫妻俩买的是一套大约九十方的小三房。 装潢并不豪华,但布置得十分温馨,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只不过因为蔡明健和苏阑走得匆忙,离开时甚至没来得及收拾房子,以至于屋里十分凌乱,到处可见未曾整理的杂物。 卫复渊径直跑进主卧,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找出一只黑丝绒质地的首饰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只金累丝祥云纹镶珠的手镯。 卫少爷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见过的好东西不少,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只镯子是手工打造的古董,上面镶嵌的东珠成色极佳,光是这年份、材料和工艺,镯子就起码值个好几十万。 啧! 卫复渊用力咂了下舌。 他谨记北泉的叮嘱,完全不敢徒手去碰那只镯子,只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柜子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枚易燃易爆的定时炸弹。 看到这镯子的时候,苏阑就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哪怕是关系再要好再亲密的闺蜜,这么贵的古董首饰也实在有点过了。 更别说还不是苏阑开口要求,而是对方主动出借的了。 事情怎么想都十分蹊跷,让人很难不往阴谋论的方向琢磨。 在得知了罪魁祸首是这只镯子以后,北泉就已经立刻联系了朱陵,让她帮忙调查苏阑那个闺蜜的身份和行踪。 卫复渊估摸着,以朱陵平日的效率,现在应该差不多有结果了。 想到这里,卫复渊又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北泉发了一条短信。 【你到了吗?】 北泉没有回复卫复渊的信息,但半小时以后,门铃就响了。 卫复渊两步蹿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北泉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朝卫复渊招了招手。 卫复渊一把抓住北泉的胳膊,将他拽进屋里,然后不由分说来了个熊抱,将男朋友牢牢锁进了怀里。 只有真正有了心上人之后,卫少爷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明明只不过是分开了两天而已,卫复渊就已想念得要命,简直像足足六年没见着人似的,脸贴住北泉的鬓角,在他的耳廓上一通吮咬,仿佛扑倒主人就是一通狂蹭的大型犬。 从他得知北泉也要过来时开始,卫复渊就反复设想过见到北泉后自己应该怎么做。 原本他想的是自己必须显得成熟稳重。 他要告诉北泉这两日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尤其详细叙述自己如何独闯小庙,神勇收服山猫精,从而查明真相的过程,并以此充分展现出靠谱的男友力,让北泉觉得他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 只可惜,卫复渊想得再好,在看见北泉微笑的瞬间,先前一切盘算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就只剩下我好想他这唯一的想法了。 北泉被卫复渊大型犬蹭毛似的动作弄得耳朵又酥又痒,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干脆伸手抓住卫复渊的衣领,一捞一扯,把人扯到自己面前,用嘴唇堵住了对方的嘴 足足五分钟之后,北泉和卫复渊才终于分开。 这时二人的样子都颇有些狼狈。 他们衣衫凌乱,嘴唇红肿,关键部位也难免有了感觉。 好了。 北泉轻轻拍了拍卫复渊的脸颊,我们先干正事。 卫复渊狠狠地磨牙。 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他真想现在就把北泉压倒,来个就地正法。 不过想归想,卫少爷好歹理智尚存,知道现在不是放纵欲念的时候。 于是他低头在北泉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然后拉住对方的手,往主卧走,来,金镯子在这里。 北泉看到了桌上的金手镯。 镯子很美,精致而华贵。 它上面甚至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阴气,干净得根本不像是个会要人命的东西。 北泉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那对菲薄的黑丝手套,戴在了手上。 卫复渊凑过去,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质地看着怎么这么奇怪? 对自家勤勉好学的小男朋友,北泉的耐心一向很好。 这对手套是用一种特殊的蚕丝织成的。 他回答: 戴上它们,就相当于套了一层保护罩,能阻隔大部分的器物上的术法或是诅咒。 卫复渊注意到了大部分这个定语: 大部分?那要是碰到那些不能阻隔的呢? 北泉微微一笑:那就只能受着呗。 卫复渊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抓住北泉伸向金镯子的那只手,万一这镯子是那小部分呢!? 北泉笑弯了眼。 不要紧,我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一挣,手就从卫复渊的钳制中滑脱了出来,现在这镯子盯上的人是苏阑,在她死前,是不会威胁到其他人的。 北泉说着,轻轻地拿起那只镯子,放在手心里转了转。 卫复渊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等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异动,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蹙眉问道: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 北泉鉴赏古董似的仔仔细细端详一番,然后重新放回到首饰盒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嫁金蚕。 北泉笑着问卫复渊: 你听说过吗? 卫复渊一愣,反问:假什么蝉? 北泉摘掉手套,抓过卫复渊的手,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下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三个字。 金蚕?你是说《倚天屠○记》里天下至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那个? 卫复渊想了想: 而且我听说养金蚕能够帮主人敛财,所以在老头子他们那群生意人的圈子里,好像还有人真跑去求过。 哈哈。 北泉听完,笑了起来: 那你可得提醒令尊,但凡是求金蚕那位送他的礼物,千万不能收啊。 卫复渊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为什么? 于是北泉跟他解释了一下所谓金蚕蛊的来历。 与民间传说有些出入,北泉指的金蚕蛊,是以毒虫为主材的一类蛊术的统称,只是根据制作者和饲养者的目的不同,其中又分为许多流派,效果从致病、杀人到敛财不一而足。 但不管他们养金蚕的理由是什么,供养金蚕需要饲主的血肉精气,而且金蚕胃口会越来越大,直至主人无法承受为止。 这种时候,主人就会嫁金蚕。 方法很简单,只要将金蚕夹带在衣物鞋袜或是别的什么值钱的物件里,丢到人来人往的地方,若是东西被人捡去了,金蚕就会跟着那人回家,便是所谓的嫁金蚕。 另外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将金蚕混在礼物里,亲手交到别人的手里。只要对方收下,那也是把金蚕给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金蚕便与原饲主再无纠葛,至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毒蛊缠身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就不是前饲主要考虑的问题了。 你是说 卫复渊听完北泉的说明之后,看向金手镯的眼神中写满了悚然,仿佛那不是一件精致华美的古董首饰,而是一只一触即死的毒蜘蛛,这镯子上带着金蚕蛊?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第一时间先把更新贴出来!QAQ 第138章 新婚25 我们要让苏阑死上一次 不是, 这只镯子上带的并不是金蚕蛊。 北泉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它的运作原理跟金蚕蛊有些相似。 卫复渊更迷惑了: 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严格来说,它跟金蚕蛊最大的相似点, 就是只要佩戴在身上,就能提升主人某方面的运道,甚至可以达到心想事成的程度。 北泉解释道: 就像阿拉丁的神灯啊, 许愿盒啊, 魔猿爪子啊什么的, 这类电影一年都拍好几部了,对吧? 卫复渊皱起眉: 可这不就只是些电影吗? 他怀疑地看了首饰盒里的金手镯一眼,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能心想事成的好事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人人都会说,可总是有无数人以为自己是例外,从天而降的馅饼正好就能砸到自己身上。 你说得没错。 北泉笑着用脱了手套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卫复渊的脸, 帮他把滑落的刘海撩到耳后。 他觉得自己这小男友实在太可爱了。虽然性格有些少年意气的莽撞和天真,但有时候又格外通透,常常能一针见血,看清问题的关键。 附在这些许愿物件上的能量有许多种, 或是蛊术咒术, 或是精怪仙鬼,甚至只是某些强烈的执念残留其上,但就像是你说的那样,那些好运或是愿望,往往不是无条件的。 北泉手指朝金镯子的方向一指: 就像金蚕蛊要用饲主的血肉供养一样, 我虽然不知道这只金镯子到底能帮主人做些什么,但很显然, 附在手镯上的意志觉得自己应该收取的代价,是苏阑的性命。 这 卫复渊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至于吧, 苏阑不就在婚礼上戴了它一下吗?犯得着这就要她的命吗? 这点嘛,现在还不清楚。 北泉笑了笑,不过,既然借给苏阑镯子的姑娘在婚礼那天以后就行踪不明了我猜,她一定知道这只金镯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起码,也应该知道一部分。 卫复渊听得连连颔首: 所以,现在那个叫张依萍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北泉点了点头: 我们等会儿就去见她。 他说着,重新戴上手套,轻轻将首饰盒从桌上拿了起来: 在此之前,先将苏阑的问题给解决掉。 咳、咳咳,看得到吗? 卫复渊支起手机,朝屏幕挥了挥手。 听得见,很清楚! 手机里,是姜南岸放大到几乎填满屏幕的大脸,语带焦急: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说着他向后让开一点,让北泉和卫复渊能够看清他身后的情况: 小阑在水里泡了大半天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透过摄像头,北泉和卫复渊看到了一间非常凌乱的浴室。 苏阑披着一条湿淋淋的浴巾坐在一池颜色诡异的液体里,表情颓靡、唇色苍白,看着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而苏阑的大姐和姐夫则站在浴缸边上,絮絮叨叨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虽然现在是室温接近三十二度的盛夏,没开空调的话,能活活把人热出一身汗来。 但人若是长时间泡在水里,体温还是会慢慢流失,直到冻得受不了为止,最坏的情况,甚至是会陷入低温性休克。 所以姜南岸只能不断地烧热水,往浴缸里兑,让水温尽量维持在三十七度左右。 只不过不断兑水又会让材料稀释,姜南岸又担心这样会隐藏效果打折扣,万一被金镯子上的意志发现了,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没办法,他们最后还是只得求助苏阑的大姐。 当大姐带着自己的丈夫匆匆赶到,看到自家亲妹妹穿着泳衣泡在又是血又是尿的一池秽物里时,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儿没吓晕过去,姜南岸自然也被她当成了来历不明的神棍,抄扫帚就要叉出去。 迫不得已之下,小姜同志超常发挥,一张嘴BLABLABLA,真假混杂,给他们现编了一个得到高人指点,已寻到解决方法的谎言。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1) 苏大姐原本是不信的,直到姜南岸说出山猫是他们苏家的保家仙之后,苏大姐才收敛了脸上的怒气。 你是说,一只山猫? 姜南岸点头如捣蒜。 苏大姐用一种很复杂的,很难说清含义的眼神盯着姜南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遍: 你们真看到一只山猫了? 姜南岸心说我们看到的只是个黑影而已,而且见过山猫真身的不是我而是卫复渊。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并不重要,先让苏家人信了他才比较要紧: 是的,就是一只山猫! 小姜同志飞快地说道: 我听说,你们苏家人曾经救过它两次,所以它才当了你们家的保家仙! 苏家大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扫把,信了姜南岸的话。 她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曾经听祖母说过苏家与山猫的渊源,当时只当成是故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想到今天从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口中再听一次这个几乎被她忘了个干净的故事。 苏家大姐一点都不认为这件事是自家妹妹告诉姜南岸的。 因为跟她讲故事的祖母早在幺妹出生前就过世了,而她们家爸妈整天忙着生意,没怎么管过几个小的,连学业都甚少过问,更别提跟小孩子闲聊这些鸡毛蒜皮的家族旧事了。 于是苏家大姐叫来了自家老公,两人开始帮忙烧水以及准备更多的材料,一边兑热水一边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得把稀释的冷水倒进马桶里,忙得不可开交,就为了让苏阑可以在浴缸的血水里呆得更久一些。 就这样,他们撑了整整半日,终于等到了北泉的远程视频支援。 这样,为了让手镯上的意志以为自己的目标已经达成,我们要让苏阑死上一次。 北泉凑到摄像头前,朝远在月灵山的姜南岸比了个一刀两断的手势: 现在我需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 姜南岸回头看了浴池里的苏阑一眼,不太确定地回答: 可是北泉,你知道的我那个,学的是外家功夫,念经也只会那几套 他犹犹豫豫地问: 你确定我能行? 北泉答得极干脆:我确定。 他笑了笑:听说过打生基吗?我要你做的,就跟这个差不多。 姜南岸虽然从小在少林寺长大,但一直在好好地上学,论理不算真正的佛门中人,鲜有的几次外务经验,都是跟着自家师傅去的,对打生基这类旁门左道,了解自然非常有限。 不过虽然没亲眼见过,姜南岸好歹还是听说过的,你是说,做个假坟那种打生基? 所谓打生基,是江湖上一些风水先生的手段。 若是有人找高人算过命,提前得知自己在某一年可能遭遇危及性命的血光之灾,就会找个会打生基的风水先生,替自己化解化解。 接到委托后,风水先生就会寻龙点穴,找个与事主命格匹配的风水宝地,开挖阴穴,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置下一个事主的衣冠冢。 在此工程中,封棺下葬,立碑堆土,烧纸祭拜,甚至连诵经哭灵,以及头七还魂的祭祀也要做全套。 这样一来,阴曹地府以为当事人确实已经入土为安,从而不再纠缠,让他得以躲过一劫。 方法听来简单,但实际上却有许多只有风水先生才知道的关窍,若是遇到当事人的劫难太过紧迫或是太难化解的,甚至需要敲下对方几颗牙齿,或是切掉一根小指一起葬进衣冠冢里,才能达到瞒天过海、欺鬼骗神的效果。 正是因为条件苛刻,而且真正有这个水平的风水先生并不好找,所以打生基这偏门术法至今还只是极少部分有钱人的专属,绝大部分人别说亲自尝试,连听都没听过这个词儿。 没错。 北泉在手机屏幕里说道: 我们给苏阑做个替身,然后让那个替身被金镯子上的意志杀死,这样它就不会再纠缠苏阑了。 姜南岸的视频通话开的公放,北泉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泡在浴池里的苏阑和她的大姐姐夫都听得一清二楚。 北泉的语气十分轻松,就好像他即将交给姜南岸的任务,跟做个水煮蛋一样简单。 大师、大师! 苏家大姐已然按捺不住,直接凑到摄像头前,连声催促: 求求您了,那、那什么替身,您快帮苏阑做吧! 苏姐,请放心,我们这就动手。 北泉在屏幕那头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容和温柔的嗓音有种令人心安的魅力,有效安抚了苏家大姐焦急惶恐的情绪,给我们二十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姜南岸满头大汗,被北泉折腾得几乎要跪下。 北泉首先要他用槐树枝扎成个小人,然后用黄纸配朱砂,写一份苏阑的生辰八字,再划开木头人的胸口,将纸条折成三角形,塞进小人的身体里,最后用红线将豁口细细密密地缝起来。 好了,接下来就差最后一步了。 屏幕中的北泉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这最后一步,还得苏阑小姐配合一下。 第139章 新婚26 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北泉的语气很轻松。 但小姜同志认识了北泉半个来月, 多少对他有了些许了解通常当北泉笑得如此云淡风轻的时候,下面即将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让人目瞪口呆。 果然, 北泉说: 请苏阑小姐拔下一块指甲,然后小姜你再将指甲黏在假人的胸口。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你说什么!? 连就在北泉身边的卫复渊也吓了一跳,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表情瞪着他。 没错, 需要你的一片指甲。 北泉顿了顿, 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是说, 完整的,一整片的指甲。 苏家大姐和姐夫的表情完全变了, 脸色青白交错,眼看着就要拍案而起,当场翻脸。 姜南岸知道北泉是认真的, 而且这么干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这时候只能陪着笑脸,尽量想办法斡旋。 小小的浴室里一时间混乱非常。 苏大姐和姐夫两人几乎贴到摄像头前,试图就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指示跟北泉理论。 姜南岸在旁边努力和稀泥, 希望能让他们接受北泉的要求。 卫复渊则隔着手机屏幕跟苏家人争辩起来。 在一片七嘴八舌的吵杂声中, 当事人苏阑反而是最安静的。 她坐在那一池脏兮兮、臭烘烘的污水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苏阑是小村子里的姑娘,父母又忙于做生意,一直都很少管她。 不过苏阑从小聪明能干, 情商不低,长得又漂亮, 家中兄弟姐妹也十分友爱,她一路从城里的重点中学考进奉兴大学,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几乎没怎么受过委屈。 唯有这一个月,她过得生不如死,把所能受的惊吓和生死考验一一经历了个遍。 在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时候,苏阑根本没时间注意自己的外貌。 现在,当电话那头的高人说要她一块指甲的时候,苏阑才终于在时隔多日之后,再度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的双手。 仅仅只过了一个月,苏阑已经瘦了整整一大圈。 过快的减重让她的手变得细瘦枯槁,一层松垮垮、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枯骨,镶钻的铂金婚戒都快戴不住了。 而她在婚礼前精心做好的美甲,早已剥落殆尽,长久未曾修剪过的指甲坑坑洼洼,又在脏水里泡了大半日,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对年轻少妇的手。 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苏阑其实早察觉到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来历并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这次会出现在她家中也绝不是巧合。 但他们是苏阑遇到的唯一真正能帮上忙的人,说是救命稻草也丝毫不为过。 只要能让一切结束 想到这里,苏阑狠狠一咬牙。 只要能让一切结束,我什么都愿意干! 啊!! 浴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音实在过于凄厉,瞬间盖过了所有人的争论声。 姜南岸和苏家大姐、姐夫一同回头,看到苏阑弯腰低头,抱着自己的手,口中呜呜咽咽,似是疼到了极点。 三人连忙凑过去。 苏阑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指缝之间有鲜血汩汩涌出。 小阑! 苏家大姐失声叫道:你在干什么!? 苏阑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松开自己血淋淋的左手,勉力将右手伸到唇边,颤巍巍地取下被自己叼着的一片指甲,递给姜南岸。 那是一片小指指甲,连根拔下,末端鲜血淋漓。 也不知姑娘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对自己如此之狠,竟生生用牙拔掉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姜南岸咽了口唾沫,拿着那片指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阑抬起头,眼眶湿润,冷汗淋漓,嘴唇苍白,哆嗦着问: 这、这样行了吗? 姜南岸连忙回神,小心翼翼地捏住血糊糊的指甲,举到摄像头前,焦急地问: 接下来要怎么办? 北泉把刚才帮自己吵架的卫复渊换下来,出现在屏幕中: 小姜,你带着木人和指甲出去,到客厅里呆着。 他顿了顿,又说道: 苏阑小姐,请你在三分钟后把自己完全泡进浴池里,头脸都不能露出来,并且尽量在水下坚持得久一些。 苏阑刚刚亲口咬掉了一片指甲,手上有伤,这时要求她带伤泡进脏兮兮的血水里,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苏阑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强忍疼痛,声音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定: 好。 经过刚才一番闹腾,苏阑的客厅一片狼藉,混乱得好似台风过境一般,沙发翻倒、茶几破碎,吊灯歪七扭八地蜷在地板上,灯盏四分五裂,玻璃碎落了满地。 姜南岸单手拿着手机,遵循北泉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穿过满地碎渣子,将木头假人靠墙放在了一个两米高的立柜旁。 做好准备之后,姜南岸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浴室的木门。 咚咚。 内侧传来两声短促的敲击声。 这是他跟苏阑约好的暗号。 一旦苏阑把自己完全泡进水里,苏大姐就会连续敲两次门。 姜南岸连忙将指甲贴在了小木人的胸口,自己则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利落跳过满地障碍物,一口气奔到了浴室门前。 他们并没有等上多久。 姜南岸在心中数了三十秒,小人旁边的立柜突然动了。 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紧贴在墙后推了一把,柜子以一个完全不正常的角度向斜侧方猛一倾斜,正正砸落在了小木人上。 与此同时,远在奉兴城的北泉伸手一拍,将早就写好的咒符拍到了那只镯子上。 碰! 卡啦! 两部手机中,两种声音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立柜子砸碎了木头小人,而手镯上镶嵌的东珠则在符咒的冲击下裂成了两半。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姜南岸感到似有一股无形的风、又或者是某种力量,紧贴着他的脸颊掠了过去。 碰! 距离姜南岸不过三步远的一扇窗玻璃猝然炸裂,碎玻璃吹出足有两米远,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屋外的院子里。 姜南岸大惊,翛然转头。 窗玻璃竟然是从内侧朝外炸开的,就好像有人刚刚破窗而出一般。 好了,小姜,已经解决了。 电话那头传来北泉带笑的声音,可以叫苏阑小姐从浴缸里出来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姜南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才那种被无形的力量刮擦过的感觉还如此鲜明,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哦好。 他看向屏幕,勉强扯了扯嘴角,犹自不太放心,你确定真的没事了吗? 就刚才他体验过的那股巨力,姜南岸扪心自问,要是金镯子上的那股意志再回来,他完全没有自己一个人就能护住苏阑的把握。 放心。 北泉保证道: 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禁锢住它的镯子也毁了,它相当于自由了,不会再回来了。 姜南岸这才终于彻底舒了一口气。 你记得跟苏阑说一下,一定要给山上月姑娘娘庙里的女童像捐个金身。 挂断视频通话前,卫复渊还特地叮嘱道: 那可是她家的保家仙啊! 卫复渊将手机揣回外衣口袋里,转头去看北泉时,看到他拿起桌上的金镯子,将它放回到黑丝绒的首饰盒里,盖上盒盖。 他注意到北泉碰金镯子时没有戴手套,说明手镯应该当真没问题了。 感觉这镯子也不难对付嘛。 卫复渊撇了撇嘴: 竟然一个符就搞定了! 北泉听得有些好笑。 其实这还是小姜跟我们配合得好。 他耐心地给自家小男朋友解释道: 要搞定这件事,必须达到两个条件:一是金镯子上的意志觉得自己已经杀死了苏阑,达成了它的任务;二是当意志在外杀人,脱离了附着的镯子时,手镯才会如此容易就被我破坏。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2) 北泉笑着一摊手: 如果苏阑没有死,那即便镯子损毁了,它也会继续缠着苏阑,直到它完成任务为止;而如果我们动作不够快,等意志回到手镯上,再想要破坏它,难度起码翻十倍。 原来如此。 卫复渊恍然大悟,对北泉这走一步看三步,提前算到了一切的本事默默感到了十二万分的佩服。 你在接到我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镯子是什么了? 北泉笑了笑: 我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而已。 他将首饰盒装进了衣兜里,用几近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 它跟我以前遇见过的很像。 北泉有个词说得很模糊,卫复渊没听清。 他凑到北泉身边,距离近到几乎脸贴着脸,你说什么? 北泉没有再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而是侧头在卫复渊的耳垂上啄了一口,一秒岔开了话题。 好了,是时候把镯子物归原主了。 说着,北泉朝卫复渊眨了眨眼: 我们去找张依萍吧。 第140章 新婚27 这镯子你是怎么拿到的? 朱陵已经将张依萍的资料打包发到了卫复渊的邮箱里。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坐在苏阑的客厅沙发上, 快速研究了一下张依萍的情报。 张依萍不是奉兴城本地人。 她的老家在华西地区的某个地级市,张依萍在家中三个孩子中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姐姐, 下面则有一个弟弟。 她的父母开了一家快餐店,不算富贵人家,倒也三餐无忧、吃穿不愁。 只是这样的家庭, 实在不像能拿出一只价值好几十万的古董金镯子, 给二女儿戴着玩的。 张依萍在奉兴大学时跟苏阑既是同学, 也是室友,还睡的上下铺, 整整四年来,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本科毕业以后,张依萍本想考研, 只可惜一战失败,又不愿回家,只能在奉兴城找了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准备来年的二战。 她在毕业后依然跟苏阑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经常互相聊微信, 偶尔还会约出来吃个饭逛逛街什么的。 朱陵在二人的朋友圈中翻出了大量的合照,照片里,两个年轻姑娘笑得一脸粲然,看起来确实像一对关系很好的闺蜜。 张依萍在参加朱陵的婚礼前就从公司辞职了。 北泉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地翻着邮件里的资料。 卫复渊跟不上他的阅读速度,干脆懒得看了, 紧挨在北泉身边,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 假装自己是只超大号的靠垫,等着北泉将邮件内容归纳转述给自己听。 而且张依萍也没再回过自己租的公寓, 而是躲到了邻市郊区的一间小出租屋里。 北泉顿了顿,又补充道: 她还连手机号、微信号和其他一切可以联系上她的通讯方式都注销了。 这么说来,这个张依萍早就知道那金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咯? 卫复渊了然地一点头,鬓角短短的毛茬蹭得北泉耳朵发痒: 所以才会在送出手镯以后玩人间蒸发了? 北泉忍不住伸手将脸颊边的大脑袋推开一点,好好说话,不要乱来。 卫复渊震惊又委屈地瞪着北泉。 他心说我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乱来了?! 你现在就坐在我怀里,真要想干什么我就直接动手了! 连摸都没摸一下就被嫌弃了,怎么想都太亏了! 只是想归想,卫复渊还是不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 一个是现在场合不对,二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芋沿vs.FablE过北泉。 嗯哼! 卫复渊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故意在北泉耳边蹭了两下,才坐直身体,认真地跟北泉讨论起来。 你说这镯子跟金蚕蛊的功效类似,是许愿用的? 卫复渊蹙眉思考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与其说是许愿,不如说是交易吧? 北泉点了点头。 他觉得卫复渊交易这个词用得实在太准确了。 卫复渊侧头看向北泉: 既然如此,张依萍到底跟镯子交易了什么东西,得用闺蜜的命来抵啊? 现在还没有线索。 北泉已经将邮件翻到了底,然后关掉PDF浏览器,把手机还给了卫复渊。 不过她失踪的这个把月里,连跟父母和姐弟都没有联系,每天都躲在出租屋里,几乎从不出门很显然,她在躲什么东西。 北泉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我们跟她见面时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8月8日,星期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卫复渊将车子停在了一栋宅基地的自建房前。 这地方没有门牌号,他是导航到附近,然后靠着一张嘴,一路问路问过来的。 这是一间三层的小洋楼,里面隔出了大大小小十四个房间,大约有一半已经租了出去。北泉在来的路上跟房东打听过,租金非常便宜,只需要一千二百块一个月。 这种群租房的管理是很混乱的。 大楼的入口原本有个电子锁,不过因为出入的人太多,有人嫌每天开门麻烦,干脆就把电子锁的电池给拆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直接开门进屋的时候,一楼的客厅和厨房都有住户在活动,不过他们两个生面孔进了房子,租户们只是抬头多看了两眼,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你们是谁或是要找谁这样的问题。 二人径直上到三楼,在走廊拐角看到了一扇标注着305的房门。 薄薄的木板门紧闭着,门口放了整整五袋垃圾,其中三袋是外卖明显这人一天三顿全靠外送解决。 门上装着电子锁。 北泉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拽。 咔擦。 门应声而开。 明明是下午三点多,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但房间里窗帘拉得严实,只开了一盏台灯。 有个年轻女人缩在床上,在昏暗的照明中刷着手机,骤然看到自己的房门开了,进来的是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立刻瞪大双眼,表情又惊又怕,张嘴就想尖叫。 北泉朝她的方向一抬手提前扣在掌心里的咒符飞出,打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那即将出口的叫喊猝然堵在喉咙里,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唔、唔唔唔?? 女人惊骇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喉咙,似乎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泉和卫复渊闪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女人看到两个大男人堵在门口,偏偏自己又像哑巴了一样,除了几声细若蚊讷的吚吚呜呜,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她彻底吓坏了,连跳下床冲出房门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抱紧薄薄的夏被,缩到墙角簌簌发抖,眼泪扑簌簌落下,一边摇头一边呜咽。 张依萍是吧。 北泉笑了笑,柔声说道: 别怕,我们只是来把这东西还给你而已。 说着,他从外套里掏出那只黑丝绒的首饰盒,打开来,轻轻一抛,抛在了姑娘的被子上。 唔?呜嗯! 张依萍低头,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金色,立刻发出了一声哽咽,浑身抖如筛糠,两眼一翻,几乎就要吓晕过去。 北泉勾唇一笑,笑容有些冷。 看你这反应,肯定知道这只镯子是什么东西吧? 他在床边蹲下,与缩在被子里的张依萍视线平齐,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能告诉我,这镯子你是怎么拿到的吗? 张依萍瞪圆了眼睛,嘴巴像金鱼似的张张合合,只发出几个含含糊糊的音节。 北泉含笑问道: 如果让你说话,你愿意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张依萍一边哭一边点头。 北泉笑了笑,手在她脖子前方隔空一抹,收回了刚刚拍在她身上的咒符。 张依萍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下意识地张口就要高喊救命。 北泉反手将另一个咒符拍了出去。 张依萍又消了音。 我就知道会这样。 北泉站起身,遗憾地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就算你真说了,也不一定是实话。 他走到卫复渊身边,手臂一展,熟练地揽住自家小男朋友的肩膀: 所以,还是眼见为实吧。 卫复渊: 他的表情无比纠结。 虽说按理来说,自己跟北泉已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了,可怎么待遇好像一点都没见提高呢? 北泉朝卫复渊眨了眨眼。 卫复渊觉得自己生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祈求二字来。 他用力地磨了磨牙,在背对张依萍的角度,用口型无声地比划回、头、再、跟、你、算、账! 北泉笑着在他背上拍了拍,也不知是不是算作答应了。 然后他抬起手,手起刀落,直切卫复渊的后脑。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卫复渊感觉自己向前一跌,双膝就要跪倒在地。 然后有人将他一把捞住,又轻飘飘地向前一抛他就直接摔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不知是不是共感的次数多了,他的魂魄已经习惯了借用另一人感官的感觉,这一次,卫复渊晕眩的时间很短。 只在闭眼睁眼的间隙,他就看到自己正身处在一场酒宴之中。 只是从身体的感觉来看,张依萍当时已经喝得不少了,不仅全身燥热,而且看东西都在晃悠,一股酒意上涌,胃部翻江倒海,满口酸意压都压不下来。 几秒后,张依萍果然没能撑住。 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就往酒店的卫生间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能听到背后有俩中年男人在大声说道: 哎不好意思,那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真他娘的扫兴啊! 别管她!来,喝!干了这杯! 张依萍跑进厕所,吐了个七荤八素,呕吐物里甚至带出了鲜红的血丝。 吐完了之后,她抱着马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缓了好一阵,张依萍才终于踉跄着爬起身,趿拉着脚步,挪到了洗漱盆前。 这时刚好有别的女客进来,看到她衣裙上的秽物,露出了一个嫌弃而鄙夷的表情,捂住鼻子转身走开了。 张依萍从镜子里看到了对方的反应,再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流理台上,放声大哭起来。 第141章 新婚28 拿去吧,算是我送你的东西 按理说张依萍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不过在卫复渊的感知里,他只是有了这么个我在哭的认知而已。 等张依萍哭够了以后,她洗干净手脸, 又用纸巾尽量擦掉衣裙上的污渍,好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不至于太过狼狈。 然而等她回到包厢时,里面已空空如也, 公司经理和客户都走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半个人通知过她, 而她的手提包被孤零零地丢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钱包和手机全都不翼而飞。 张依萍慌张地抓住经过的几名侍应生询问有谁碰过她的手袋, 每个人都用礼貌但敷衍的态度表示自己太忙了没有注意。 终于,张依萍本已崩到了极致的神经到了极限。 她崩溃地一屁股坐在了包厢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张依萍觉得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了。 同样是名校毕业, 她考研失败,找工作也不顺利,她不愿回老家,又错过了校招, 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公司, 实习期待遇差得令人发指,又被经理和同事当牛马一样差遣,动不动就996福报不说,还要陪酒陪笑,每日累得像条狗一样 她现在酒劲儿冲头, 头晕眼花、腹痛如绞,手机钱包丢了, 孤零零地坐在这里,好像一件无人理睬的垃圾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卫复渊听到张依萍哭着自言自语。 为什么自己的好闺蜜就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 又能觅得爱她疼她的如意郎君,还买了新房,很快就要结婚了 同样的年纪、差不多的出身、相似的起点,为什么苏阑事事称心如意,而她就要活得这么累呢? 通过张依萍的情绪,卫复渊感到了她对苏阑的复杂观感,用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就是既羡慕,又嫉妒,还有平常被道德和理智压抑,却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的,一丝丝恨意 唉,人性真是复杂啊! 卫复渊用张依萍的五感和精神感受着对方的思绪,默默地感叹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着北泉调查恚鬼的案子,也借此看到了许多人情世故。 不管是自己精分出一个万人迷的莫雨晴,还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许愿杀死室友的罗森,还是全员恶人的花旗国鬼宅之行,或是上一周遇到的能用言灵杀人的学妹,都让卫复渊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对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张依萍愣愣地抬起头。 卫复渊用她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大约四十后半的年纪,体型消瘦,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戴一副细细的金丝框眼镜,模样称得上俊美,但总给人一种深沉阴鸷的感觉。 卫复渊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男人,不过不知为何,对方总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3) 张依萍喝得上了头,这会儿反应已有些迟钝。 怎、怎么了? 她大着舌头问道:找我有事吗? 男人淡淡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一只黑丝绒锦盒,连带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到了张依萍面前。 我想你可能会需要这个东西。 黑衣男人柔声说道: 拿去吧,算是我送你的东西。 此情此景,令卫复渊立刻想起了北泉跟他说过的嫁金蚕的故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设想过许多种金镯子的来历,比如家传的宝物,二手店里捡来的漏什么的,结果竟然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 原本一个年轻女性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唐突的搭讪应该很反感才对,但可能确实是酒精麻痹了她的警惕心,张依萍连问都没问对方是谁,径直伸手拿起地上那只黑丝绒的首饰盒,打开了盖子。 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只金累丝祥云纹东珠手镯。 镯子实在太过精美了,而且光看成色和做工就知道肯定价值连城,张依萍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盒中的金饰,久久未能回神。 卫复渊心中焦急,但他看的是张依萍的记忆,没法控制她的眼睛去看他真正想看的东西。 张依萍盯着镯子愣了足有半分钟,等她回过神来,猛然抬头时,刚才那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姑娘站起身,左右四顾,还朝着酒楼出口的方向追了一段,却哪里都找不着对方的踪影了。 张依萍左手拿着价值好几十万的古董金镯,右手捏着那轻飘飘的信封,茫茫然站在过道上,直到有路过的侍应生开口询问,才赫然回身。 她顾不得许多,将信封和桌子塞进手提袋里,出了酒楼,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一路走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卫复渊只感到视野一黑,短暂的眩晕之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明显属于年轻女性的房间里,应该就是张依萍的家了。 酒醉那晚之后,张依萍将装着贵重手镯的首饰盒锁进书桌深处,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天,总担心有人突然找到她,让她交还手镯。 但整整一周过去了,那个俊美清癯的中年男人没再出现过,当晚一起吃饭喝酒的同事也仿佛毫不知情。 张依萍终于翻出了她包里那只皱皱巴巴的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件。 卫复渊立刻集中注意力,借用姑娘的双眼,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认真审视信件上的内容。 随即他发现,那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一张手写的使用说明书。 字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很漂亮,筋骨分明,遒劲有力,显是很有些硬笔书法的功底。 纸片上的内容不长,只有短短的六行字: 【金镯可用以〖换命〗。】 【换命时,需进行两步操作:】 【一、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东珠上,佩戴镯子,如此,契约完成。】 【二、将手镯交给你需与他换命之人,令对方佩戴镯子。】 【直至被换命者死亡为止,切勿再触碰该手镯。】 【换命成功后,被换命者会死亡,对方的命格,包括命运、性格、体质、能力、健康、婚姻等,皆会为你所得。】 卫复渊心头一凛。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镯子的功用并不是北泉所猜的许愿,而是更简单粗暴的换命。 卫复渊以前也曾经听他老爸那些个老哥们儿在聊天时提过换命这个词。 就他听过的故事,说是一个有钱老太太病得快不行了,不甘心这就下阎王殿报道,于是请了个懂行的阴阳先生来帮她想了个辙儿在自己的孙辈里挑了个小的,跟自己换命。 后来那小辈很快就得病死了,老太太却奇迹般的痊愈了,又多活了整整八年。 当时卫复渊听得毛骨悚然。 虽然那时他不大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觉得这大概都是巧合。 但他只要想想有这么个年逾耄耋的老人竟然会为了多活几年,情愿用自己亲孙子的命来抵,就觉得真特么难以相信,简直狠毒得不配称人了。 而此时,另一个活脱脱的换命的例子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张依萍显然也没有立刻相信信纸上的内容。 她只是用犹疑的表情将这份古怪到堪称诡异的说明书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才重新将已经有点皱巴巴的信纸折起来,收进了她藏首饰盒的抽屉里。 直到看到张依萍的记忆为止,卫复渊才知道,其实这个姑娘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坏。 事实上,哪怕张依萍的工作令她觉得毫无尊严,难以忍受而又不得不继续忍受,她也没想过真要去动用那只据说可以换命的手镯。 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张依萍常常和闺蜜苏阑聊微信、通电话,只字未提自己得到镯子的事情。 她们一直在讨论苏阑即将到来的婚礼,从婚纱到配饰再到冷餐会上的点心蛋糕都一一聊了个遍,要不是张依萍的工作实在没办法请假,原本还打算去给闺蜜当伴娘的。 直到有一日,张依萍再度因为在宴席上饮酒过量而呕吐不止,呕吐物中还带着比上一次多得多的鲜血。 她终于不得不请了一天病假,到医院做了个胃镜检查。 然而检查结果却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 她竟然在大学毕业不久,二十出头的年纪得了胃癌。 张依萍只觉犹如天崩地裂。 她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在医院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一周折腾下来,医生给出了结论。 这病发现得太迟了,病灶已经转移,失去了手术的价值,为今之计只能靠化疗续命,至于治疗效果如何,医生也只承诺尽力而为而已。 结论出来的那一夜,张依萍呆愣愣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阑珊灯火,面无表情,木然得仿佛一樽泥塑的雕像。 她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忽然闪烁起来。 张依萍跟父母和姐姐弟弟的关系都不亲厚,一个月也难得联系一回,在公司里也交不到朋友,同事唯有交代工作时才会给她发信息。 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唯有苏阑一个人而已。 第142章 新婚29 北泉你还有别的安排? 喂? 张依萍接起了电话, 果然是苏阑的。 哎,萍萍啊! 卫复渊借着张依萍的耳朵,听到了苏阑的声音。 女孩语调轻快, 声音清脆,充满愉悦与活力,跟后来他们碰到的那个神情委顿、忐忑难安的苏阑简直判若两人。 嗯。 张依萍低低地应了一声, 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 这是因为她在得到检查结果后痛哭了一场, 这时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 苏阑注意到了闺蜜的不太对头: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啊? 出于某种卫复渊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张依萍没有告诉苏阑自己生病的消息。 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大概是空调吹多了。。 她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小阑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苏阑正沉浸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幸福感中,轻易就被张依萍吹多了空调感冒了的说辞给忽悠了过去。 是这样的,萍萍你知道我想办英式婚礼对吧? 她说道: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现在我这边旧的新的和蓝色的都准备好了 苏阑顿了顿, 用带着祈求意味的声调, 试探着问道: 所以,我能问你借一件饰品吗? 张依萍沉默了。 卫复渊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情绪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激烈的改变。 同时,卫复渊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仿佛有人直接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与绝大部分人的心音不同,那不是张依萍自己的嗓音, 而是属于一个陌生男人的。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好似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对张依萍说道: 【只要她死了, 你就能活下来。】 正常情况下,如果有一个陌生人在自己脑中说话, 人们应该会感到非常惊恐才对。 但张依萍并不害怕。 卫复渊没有从她的情绪中捕捉到半分跟恐惧有关的情绪。 她的心思仿佛完全被那把声音所吸引。 只要她死了,你就能活下来。 萍萍? 似乎因为张依萍沉默得太久了,苏阑在电话里又说道: 其实不需要什么很贵重的饰品啦!你不是有几对耳环吗?借我一对就行。 张依萍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一样: 你是说,要问我借首饰在婚礼上戴? 苏阑完全没有听出破绽,笑着抱怨道: 你果然没认真听我说话!没错,我想找你借件首饰,凑够我的borrow呀! 好。 张依萍答话的语气很平静,若不是卫复渊在与她共感中,根本无法从中听出她内心那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激荡的真实情绪。 那我明天带着东西来找你。 哎? 苏阑很震惊: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然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张依萍勾起唇,笑了笑,不麻烦,我下班刚好顺路。 卫复渊借着她的眼睛,从镜子里看到了女人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挂断电话之后,张依萍表现得异常冷静。 她先从抽屉里拿出了放着手镯的首饰盒,然后展开信纸,仔仔细细地将内容看了三遍。 接着张依萍在公司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要辞职,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然后她不再管经理如何跳脚,直接退了群,将同事们统统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打开首饰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金累丝祥云纹东珠手镯,再翻出指甲钳,剪破左手食指的皮肤,将自己的鲜血抹到了珍珠上。 殷红的血珠刚刚碰到珍珠,就倏然消失。 就好像血滴被光洁莹润的东珠生生吸了进去一般。 张依萍看着这反常的现象,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再度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将镯子套到左腕上。 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了 张依萍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只要她死了 【没错。】 那个低沉的男声又开口了: 【只要她死了,你就能活下去】 卫复渊猝然睁开眼,迎面对上北泉含笑的注视。 北泉! 他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我知道恚鬼在哪里了! 卫复渊猛一转头,看向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张依萍,手指朝她一指,恚鬼就在她身上! 北泉也站起身,朝卫复渊笑了笑,你说得不错。 在他的天眼中,清晰地看到了两团光晕。 张依萍重病缠身,阳气远比健康人要弱得多。所以在北泉的感知中,她的气呈一种暗淡无光的暗黄色,眉心还隐约笼罩着一层命不久矣之人特有的青灰。 而在姑娘的身后,另有一团黑气,正是他们一直遍寻不得的恚鬼。 北泉手腕一翻,化出倾光万象笔。 好了,咱们先将它封住,其他的我们回头再说。 大约十分钟后,北泉和卫复渊从张依萍的房间出来。 走廊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人在意他们曾经出入过张依萍的房间。 北泉只是将附在张依萍身上的恚鬼收进了迷神幡里,然后将金镯子还给了她。 卫复渊回头,朝身后的廉租房看了一眼: 这样就行了吗?不用管她了? 你以为自己是包公吗,还日审阳夜审阴的。 北泉笑着瞥了卫复渊一眼: 我们的工作只是找到并且封印恚鬼而已,至于活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卫复渊郁闷地点了点头。 虽然就这么放过元凶让他觉得有些不甘心,但就像北泉说的那样,首先他们不是执法人员,不管是害人也好杀人也罢,他们也不能越过法律,拿对方怎么办。 更何况,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能管束张依萍用金镯子跟苏阑换命这件事,而且这种怪力乱神的诡异事,连社会良识或是舆论都无能为力,除了让受害人哑巴吃黄连,只能自己憋屈着之外,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卫复渊正是血气方刚、少年意气的年纪,不是没想过像超级英雄电影里的正义使者一样,给这些用邪术害人的家伙一些惩罚。但他知道北泉的性格,所以连提都不敢提一下。 不过他转念一下,又稍觉释然了。 张依萍的换命没有成功,而金镯已经失效,她依然是个身患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这时,卫复渊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姜南岸打来了。 卫复渊将手机递给了北泉。 电话中,姜南岸絮絮叨叨地开始汇报自己那边的情况。 他告诉北泉,苏阑那边的手尾已经处理好了,她丈夫蔡明健的伤情也十分稳定,如无意外,明天就能出院了。 苏家还给月灵山上的月姑娘娘庙一口气捐了整整三十万的香火钱,用以修葺后院的偏殿,以及给那对童男童女像重塑金身。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4) 很好。 北泉笑着回答: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你就尽快回奉兴吧。 尽快?这才周日啊,离周四晚还早得很吧? 电话那头的姜南岸果断捕捉到了北泉话语中的重点词: 北泉你还有别的安排? 对,因为我要拜托你回来照看三途川。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朝他微微一笑,回答道: 我和小卫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案子搞定! 下一更开新副本,北泉要带小卫回娘家见师傅啦~ 第143章 秘境01 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8月9日, 星期一,早上八点四十二分。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朱陵照例没有出现, 而田加薪大清早就抱着他新地的鹩哥出门遛鸟去了。 姜南岸刚刚从月灵山回来,也不知是因为奔波劳累,还是因为终于确认初恋已随风而逝, 整个人都有点儿蔫蔫的, 连早餐都吃不香了。 北泉看小姜同志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有点可怜, 亲手剥了个茶叶蛋,放到他碗里。 姜南岸夹起鸡蛋, 一口咬掉半个,咀嚼了两下,忽然捂脸哭了起来。 北泉和卫复渊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姜南岸亮出剩下的半只鸡蛋, 连蛋黄也没有,我果然很倒霉呜呜呜呜!要不是我这霉运,当初小阑也不会跟我分手了!! 没黄的? 卫复渊疑惑:不会吧? 他夹起自己那只茶叶蛋咬了一口,一看, 双黄的。 姜南岸哭得更大声了。 北泉和卫复渊只得安慰了他好一会儿, 总算把小姜同志的毛给撸顺了。 姜南岸把剩下的油条豆浆囫囵干掉,暂时忘了自己的情伤,正色问: 北泉你和小卫打算去哪里? 北泉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卫复渊,弯起双眼一笑:师傅叫我带小卫一起回朱陵秘境一趟。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同叫了起来:什么!? 两人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又互相对视一眼。 姜南岸抢先提问: 不是说朱陵秘境外人不能随便进的吗?怎么还要带小卫去? 北泉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朱陵将我跟小卫的事上报给师傅了, 他老人家 说到这里,北泉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又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 只能等去了才知道。 卫复渊在桌子下偷偷去拉北泉的手,目光中透露出清楚明了的担忧。 虽然卫少爷跟自家爸妈出柜时甚至敢当场离家出走,但换做是北泉的师傅,不知为什么就胆怯了。 这种心情很难描述。 非要形容的话,卫复渊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毛脚女婿初见丈母娘,尽管毫无道理,但还是莫名就很心虚。 不,不对,还是有些不同的。 卫复渊在桌下紧张地攥紧了北泉的手。 人家毛脚女婿上门,最多就是被丈母娘嫌弃嫌弃,他这次跟北泉回去,万一人家师傅看不上他直接给否了,再被赶出门失忆一回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先做好准备! 卫复渊脑内思绪奔涌,握着北泉手的力道也越来越紧,掌心出了汗也不自知。 还没去呢,你慌什么? 北泉轻轻挣开卫复渊的手,凑到他脸颊边啄了一口。 而且在回朱陵秘境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卫复渊摸了摸自己刚刚被亲过一口的脸,有点儿懵。 北泉的话实在太具误导性了,让人很难不想歪。 什、什么事? 卫复渊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北泉的腰身上溜。 想什么呢你! 北泉一看到卫复渊涨红的脸颊和跑偏的视线,就猜到这人肯定在脑补些多余的黄色废料,于是凑到自家小男朋友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正、经、事! 卫复渊连忙正襟危坐,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虽然北泉说的话其实很端正很严肃,但两人过近的距离和暧昧的耳语还是让姜南岸想得有点多。 咳咳! 小姜同志十分造作地清了清喉咙: 所以你们还有什么安排吗? 北泉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从矮柜上拿来一个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小卫,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吗?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起凑了过去。 啊! 卫复渊叫了起来,这不就是把手镯送给张依萍的那男的吗!? 他震惊地睁大眼,盯着北泉: 所以你认识他!? 北泉淡淡一笑,准确的说,我见过他的尸体。 卫复渊和姜南岸再一次异口同声: 他已经死了!? 北泉将另一份资料拿出,在桌上一页页的摊开。 让我从头开始说吧。 他在男人的照片上用力一点: 这个人叫祝泓汯,我刚刚调查过一桩跟他有关的案子 因为祝泓汯的真实身份特七还在核查中,所以北泉没有将他跟青烛、阿柳经历过的事情巨细靡遗地全都交代一遍。 北泉只告诉他们,祝泓汯是个民俗学家,先前很可能参与过一些跟恚鬼有关的案子,只是在特七逮住他之前,人就已经上吊自杀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们还能干些什么? 姜南岸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你打算招魂? 不错嘛小姜同志,你很机智。 北泉朝姜南岸比了个拇指。 不过我要干的不是招魂,而是走阴。 闻言,卫复渊和姜南岸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走阴这个词,卫复渊也不是没有听过,只不过以前听的都是都市传说般的以讹传讹,根本作不得真。 更懂行一些的姜南岸则用疑惑而审视的目光在北泉身上来回审视,你还会走阴? 他说着皱起眉: 而且,走阴风险还挺大的吧?为什么一定要走阴呢? 一听风险还挺大这段儿,卫复渊立刻表示反对,你就不能选个安全一些的方法吗! 别急。 北泉笑了笑,耐心解释: 走阴这事,我虽然干得不多,但还是有些把握的。 说着,他又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 而且,比起别的方法,走阴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又异口同声地问: 为什么? 北泉回答: 祝泓汯是在我们找到他前自杀的。具体的时间应该是今年的8月8日也就是昨天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他说着,从资料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卫复渊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不舒服的神色。而姜南岸则双手合十,口中宣了声阿弥陀佛。 照片上是一个上吊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衣,双脚悬空悬挂在一个教室一样的大房子的窗前,因为光照不足,看不清长相,但从这人低垂的头颅和手脚放松的姿势来看,如果吊着的不是个假人,那必然是个死人无疑了。 这就是祝泓汯。 北泉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 他昨天凌晨在他供职的历史研究所的资料室内自杀了。门卫亲眼看到他在凌晨三点零五分左右走进研究所,门房的监控也清楚地拍到了这一幕。 卫复渊和姜南岸认真地听着,等待北泉的下文。 但是,特七那边有个高人,她给祝泓汯批了命。 北泉顿了顿,接着说道: 她说,若是她掐算得没错的话,祝泓汯应该早在一年前就死了。 最后三个字,北泉特地咬了重音。 卫复渊对玄学方面的事简直一窍不通,自然也不明白北泉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用求教的眼神看向姜南岸,等这位前辈先提问。 果然,姜前辈蹙眉思考了半晌,给出了自己的推理: 如果特七那边没有算错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男人冒用了祝泓汯的身份? 北泉微微一笑,补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又或者,这个祝泓汯,已经不是原装的祝泓汯了。 嘶! 姜南岸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夺舍吗? 北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这只是其中一个猜测而已。 北泉说道: 所以我才要下去看看。 姜南岸这次终于听懂了: 被夺舍之人三魂七魄很可能已不存在了,无法招魂,所以你想下去,直接请人帮忙查,对不对? 北泉微笑颔首,正是如此。 姜南岸依然不放心。 可是我听说要请下面的人帮忙的话,报酬可绝对不会少的。 他依然对这个计划表示不赞成: 还有,走阴毕竟有风险,你一个人下去行吗? 卫复渊对任何可能威胁到北泉安全的事,都是一百个反对的。 你可别想一个人去! 卫少爷一把抓住北泉的胳膊,紧张地说道: 你忘了你上次在玄门村的时候,灵魂出窍差点就回不来了吗!? 他打死都不会忘记,上次北泉可是连呼吸都停了,还是他用半吊子的CPR才给抢救回来的,回想当时的情景,卫复渊依然心有余悸。 若是再来一次,卫复渊毫不怀疑,自己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他死死抓住北泉的手,反正,我绝对不同意! 没事的,给下面那些人的报酬我已经准备好了。 北泉将手覆盖在卫复渊的手背上,安抚地捏了捏,而且你家男人这么厉害,区区走阴而已,小事一桩嘛! 卫复渊很想纠正你家男人这个定语,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他用双手牢牢擒住北泉的肩膀,令对方与自己四目相对。 既然你说得这么有把握。 卫复渊说道: 那你敢带我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因为下周一科室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检查,需要准备一大堆材料,所以28号请假一天呜呜呜,3月1号晚上12点前一定会更的!(土下座) 第144章 秘境02 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回来 其实北泉原本是真没打算带卫复渊一起去的, 但被自家小男友用话一怼,反而没办法拒绝了。 卫复渊不知道走阴这件事到底有多危险,才会让姜南岸反应如此激烈, 不过与其让北泉一个人去冒险,而他自己只能在旁边干等着,除了担惊受怕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那还不如跟着北泉一起去, 让对方时刻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卫复渊在某方面而言, 其实很了解北泉的性格。 如果只有北泉一个人的话,他可能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干出许多冒险行为来, 但若是自己在他身边,那么北泉做事前就会小心谨慎许多,每一个决定都要保证能护得自己周全。 虽然卫复渊对玄学上的事情懂得不多, 但他知道,自己是拴着北泉的一根保险绳,只要自己不撒手,北泉就不会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 飘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 那行吧, 小卫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北泉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不过,既然你也要去,那我们的准备工作就要做得细致一些了。 北泉给卫复渊写了一张符,符上的生辰八字是一个已死之人的。 这招北泉先前教姜南岸用过。 当时姜南岸将写了苏阑生辰八字的黄符藏到树枝扎成的人偶身体中, 再想办法掩盖住本尊的气息,这样一来, 在那些阴间之物眼中,木人便会变成苏阑了。 真的有效吗? 卫复渊粗粗了解了一下这张符纸的原理之后, 还是有些疑惑。 阴曹地府那些鬼魂难道都没长眼睛吗,这样都会认错? 嗯。 北泉在黄符中撒上一撮白色的粉末,然后折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包,一边微笑点头。 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解释道: 因为下面的人,看东西用的不是双眼,而是感知对方身上的气息非要形容的话,效果大概就跟你开了慧眼一样。 北泉将符纸包塞进卫复渊外套的内侧口袋里。 这符纸里包裹着的是这个生辰八字本尊的骨灰,还有一些礞石粉、坟头土之类的至阴之物,所以在那些东西眼中,你就是一个已死之人了。 卫复渊虽然知道北泉经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但当他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一小包东西竟然是骨灰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股恶寒。 这 他强忍住把符包掏出来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一些: 你能告诉我,这是谁的骨灰吗? 北泉秒答:当然是我的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5) 卫复渊:!!!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了吗? 北泉回答: 我上辈子早死了六百多年了,虽因尸骨在聚阴地中一直没有腐败,不过当我进入这具肉身之后,以前的身体也就没用了,自然也就尘归尘,土归土了呀。 他笑了笑: 当然,坟头土也是从我的坟上取的,物以致用嘛! 他的语气太过洒脱,自然得好像只是说自己处理了一块过期的猪肉一样,卫复渊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原本卫复渊听说自己身上揣着包骨灰时,他感到浑身发毛,但当他得知这骨灰竟然是属于北泉的,心态便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人真是 驭。艳。  卫复渊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膛,隔着衣服感受里面那个小小的符包,思绪无比混乱。 怎么能用自己的骨灰做材料呢! 他下定决心,等走阴结束后,他绝对不会把这个符包还给北泉,而是要要怎么办?他还没想好。 俗话说,前尘往事转世抛嘛! 北泉笑着摸了摸卫复渊的脸,又亲昵地在他的耳垂上刮了一下。 虽然我没有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不过也算死过又重生的人了,没什么抛不下的。 卫复渊张了张嘴。 他觉得北泉的说辞有哪里不太对,很想反驳,但转念一想,自己分明没有死过,又怎好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上,对北泉这样的有着特殊经历的人妄加评论呢? 于是他悻悻地闭上嘴,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按住了藏在心口的那个小符包。 北泉看自家小男朋友不知为什么忽然蔫了,颇有些迷惑,不过他没追问,只是牵起卫复渊的手,笑着对他说道: 好了,我们要准备下去了。 北泉带着卫复渊来到客厅时,姜南岸和朱陵已经布置好了走阴的仪式现场。 仪式的准备非常简单,只有一张铺了黄布的香案,以及一个烛台而已。 北泉让姜南岸将正门打开,然后掏出他不离身的红线,以屋中的杂物为支点,拴出了一条从香案一直通到街外的路来。 做完这一切准备之后,北泉让卫复渊在香案前的一个蒲团上坐下,他则坐到了旁边的另一只蒲团上。 等下你跟我一直往前走,一路上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准回头,知道吗? 北泉一边向卫复渊交代注意事项,一边扯出一段红线,拴在了两人的手腕上。 还有,到了下面之后,不要轻易开口说话,牢牢跟在我身边,一步也不准离开。 卫复渊低头看着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不由自主想到了月老红线这个词,心中窃喜,脸颊略微有些发红,又暗暗遗憾为什么不是绑在无名指上,不然就更像了。 北泉看卫复渊没有回应,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听到我刚才的话了没? 卫复渊连忙把脑中不合时宜的绮思赶出去,用力点头: 听到了,保证不开口,也一步不离开你! 北泉这才满意了。 他回头朝姜南岸招了招手。 小姜同志利落地关了客厅的灯,然后摸黑走到香案前,抽出三柱粗线香点上,插进了香炉里。 这香能烧一个时辰。 姜南岸叮嘱道: 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回来。 北泉颔首,我知道了。 说罢,他化出倾光万象笔,划破自己的手掌,以血为媒,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符。 符咒完成后,北泉将倾光万象笔重新收回到丹田中,然后握住卫复渊的手,声音不大,但语调坚决: 你做好准备了么? 卫复渊侧头,漆黑中,一双眼亮得惊人。 他用力回握住北泉的手,嗯,准备好了。 北泉勾唇一笑。 下一秒,半空中那枚血红色的咒符落到了两人身上。 卫复渊感觉自己的后脑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用力一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突然飞了出去。 卧槽!! 这一刻,他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 这感觉实在太特么的熟悉了,不就跟北泉每次把他拍出去一模一样吗!? 然而这一回,卫复渊只是向前踉跄了两步,就感到腕子上传来了一股拉力,将他又硬生生拽了回去。 卫复渊回头,发现北泉就站在他身后,手腕前伸,腕上的红绳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腕子上,牵着自己没有摔飞出去。 北泉快走两步,追上卫复渊,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走。 他朝前方抬了抬下巴。 卫复渊顺着北泉的指点抬头,赫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条羊肠小径。 这怎么回事!? 卫复渊简直震惊了。 他分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是在三途川广播公司的客厅里! 他在这里住了将近四个月,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条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方的羊肠小径啊! 卫复渊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看身后是不是自己熟悉的景物。 不过他的脸才刚刚偏转,手就被北泉用力捏了一把。 你忘了我叮嘱过你什么了? 卫复渊连忙将头转了回去,不敢再动了。 走,记得我交代过你的每一个字。 说着,北泉迈开腿,牵着卫复渊,走上了面前那条长长的,幽深而看不见尽头的小径。 这是卫复渊长到二十一岁走过的,最为古怪的一条路。 说它是小路,是因为不管是出发时还是现在,以肉眼来看,他们脚下的这条路看起来都是蜿蜒崎岖的,完美诠释了羊肠小径这个名词。 但当真走上去了,卫复渊才察觉,这路比他感知中来得要宽敞许多。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身边还有来来往往的许多人。 说是人,其实不太贴切。 因为卫复渊其实并不太能肯定从他身边经过的到底是不是人。 它们有一些具有人的形体,有些则更像是一团飘渺的雾气或者淡薄的影子,甚至有不少轮廓嶙峋,歪七扭八的东西,卫复渊根本无法准确描述它们的外形但不管如何,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应该有的样子就对了! 这些东西有部分仿佛带着光源。 从形状和亮度来看,皆是飘飘渺渺一点微光,估摸着应该是灯笼、蜡烛之类的东西。 往往有光的影子前进速度会更快一些,也会引得旁边那些摸黑赶路的争相追逐,很快便聚拢成团,直到尾巴们将那点微光完全遮挡住为止。 第145章 秘境03 难怪北泉不让我说话! 照理说, 如此狭窄的一条小径,各种影子来来往往,路上应该挤得不行。 就算因为它们都没有实体, 不至于撞成一团,那至少也该像游戏的穿模一样,影子和影子层层叠叠地堆在一块, 视觉效果相当悚然才对。 然而事实上, 卫复渊一路走了许久, 身边黑影白影来来去去,却没有任何一个撞到他, 全都毫无阻碍地与他擦身而过了。 对于这完全不合常理的现象,卫复渊冥思苦想,只能琢磨出唯一一个解释。 那就是, 这条诡异而崎岖的小径其实远比他肉眼所见的要宽敞得多。 或许连所谓的小径,也只是北泉展现在他眼前的,一个便于他理解的表象而已。 我们只有一个时辰,不能在这条路上浪费时间。 北泉凑到卫复渊耳边, 用近乎耳语的音量低声说道: 所以, 我们得抄一下近路了。 说罢,北泉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轻轻一抖。 软塌塌的符纸唰一下直立起来,笔直得那仿佛不是一张柔软的绢纸, 而是一块坚硬的不锈钢薄片一样。 下一秒,符纸忽然烧了起来。 火焰是苍蓝色的, 看起来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火。 令卫复渊感到诧异的是,这么一团火竟被北泉挟在指尖, 竟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烫的。 卫复渊忍着想要伸手试试温度的冲动,疑惑地盯着北泉看。 北泉却没再多做解释,一把抓紧卫复渊的手,开始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卫复渊感觉到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他瞬间想起了方才看到的一幕手里有光的人会吸引其他的虚影,而后影子会越聚越多,像扑火的飞蛾一般,趋光而行。 卫复渊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但北泉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只能咬紧后槽牙,用意志力控制住内心的不安、恐惧与好奇,紧跟北泉一路往前跑。 蓝色的幽焰烧得很快,北泉手里的符纸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越烧越短,寸寸化为灰烬。 北泉的脚下不停,从小跑加速到快跑。 卫复渊也不敢含糊,使出了校运会时一公里长跑争前三的劲头,竭力追上北泉的速度。 黑黢黢的小径缺乏视觉参照物,除了一些影影绰绰、若真若幻的虚影之外,北泉和卫复渊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黑暗与虚无的双重压力之下,卫复渊觉得自己的精神渐渐有些恍惚。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觉得自己像一只仓鼠,正在滚轮里发足狂奔虽然一直在不停的跑,实际上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已。 好在北泉一直紧紧地抓住卫复渊的手,让他有种溺水之人还能攀住浮木的安心感。 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再诡异的地方,他们也去得了。 终于,在火焰即将熄灭的同时,那条看似完全没有尽头的小路忽然出现了一抹模糊的光。 那种光线很难形容。 以卫少爷远远谈不上深厚的文学功底来表述,那大概类似于一个有人在一扇磨砂玻璃后点燃了一支蜡烛,火光被玻璃折射得朦胧而虚无,甚至有些失真。 但对于一个在黑暗的道路上不知跑了多久,几近丧失了时间与距离感的人来说,那亮光简直堪称救赎。 果然,北泉带着他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笔直地朝着那点橘色的暗光冲了过去。 在幽蓝的火焰熄灭的刹那,卫复渊只觉脚下骤然一空,失重感随之袭来。 唔! 惊FaBle语盐叫差点儿冲口而出。 但北泉的动作更快。 他一手揽住卫复渊的肩膀,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嘘、嘘!别叫,千万别叫! 北泉贴到卫复渊的耳边,像哄小孩儿似地连声哄道: 不要紧,不会摔下去的,你看,不会摔下去的。 卫复渊从惊慌中翛然回神,这才发现,他们脚下虽然空无一物,两人却没有骤然坠落。 与之相反的,他和北泉正悬在半空中,像两只充气量不足的氢气球一般,缓缓地、缓缓地往下落。 卫复渊嗔目结舌。 因为此时此刻,他所见的景象,实在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出现在北泉和卫复渊眼前的,是一片广袤到看不见尽头的城市。 理论上来说,如此建筑物林立、车水马龙的地方,确实应该算是一座城市。 可卫复渊十分确定,他视野所及的东西,不管是洋房也好、大厦也罢,甚至是马路上的车辆,路旁的花草,林林总总,全都是用纸扎成的! 他现在身处的,是一座切切实实的,纸糊的城市。 这就是阴曹地府。 北泉仍然贴在卫复渊耳畔,以气音低声解释,上面烧下来的东西,都有可能变成这座城市里的一景一物 说着,他朝脚下某个方向一指,你看那边。 卫复渊顺着北泉的指点看过去。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座四合院里忽然腾起一股青烟。 烟气携着细碎的火光盘旋着升到半空中,又很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卷走。 青烟散尽,四合院里多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 若不是车窗糊着一层银纸,卫复渊差点都要误以为它是辆真车了。 说话间,两人已徐徐飘落到了地上。 北泉松开了捂住卫复渊嘴巴的手,单手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卫复渊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北泉拉住卫复渊,开始走街串巷。 与刚才两人走过的黑暗而曲折的小径不同,纸城虽然给人一种昏暗的印象,实际上总保持着一种诡谲怪异的亮度。 卫复渊注意到,这座城市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没有白昼黑夜,它一直维持着仿若黄昏时的天色,无边无际的深橘色仿若盖子一般罩在同样无垠的纸城上空,令一切都保持着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 与凝固的天空相反,纸城里到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路上,光看擦身而过的人的装扮,卫复渊已觉得自己好似横穿了两三百年的时光。 来往的行人有穿中山装的,穿西装的,穿旗袍的,穿手工棉袄的,甚至还有穿夏威夷风的大花裤衩的,不仅时代不同,甚至连季节都极端错乱。 至于马路上的交通工具,那就更别提了。 各种阳间绝大部分人肯定买不起的豪车自不在话下,大巴、卡车、大货车随便上路,甚至连马车、三轮车和轿子也大大方方地混在车流里,竟丝毫不会阻碍交通。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6) 卫复渊心道:看来即便做了鬼,也还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嘛。 另外,初次走阴的卫少爷还注意到,纸城里尽管看着十分热闹,实际上却非常安静。 每个人走路都没有脚步声,亦从不开口说话,连经过的车子不管是机动车也好,还是马车也罢也全都悄无声息。 寻常城市里的马达轰鸣、发动机咆哮、机器运作与游人喧哗,在这座诡异的纸城里都是不存在的。 难怪北泉不让我说话! 卫复渊暗自庆幸。 好险刚才没有惊叫出声,要不然那一嗓子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怕不是得直接传出两公里去! 与来时所见的那些模糊的影子不同,卫复渊注意到,在这座城里活动的人,大部分都有着与活人相似的外貌。 他们五官明晰,能看得出性别与年龄,只不过脸色白得吓人,说句面若金纸都毫不为过。 至于那些不似人的,则实在很难一概而论。 卫复渊觉得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牛头马面,还有一些似猪似羊似蛇的怪物,奇形怪状,不一而足,只有你想象不出的,没有它们不敢长的。 这些非人的生物很自然地穿行在人群里,没有半个人会转头多看它们一眼。 这时,北泉用力的捏了卫复渊一把。 卫少爷顿时醒觉,自己盯着来往行人看的目光太过露骨了。 他连忙垂下视线,假装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鬼而已。 北泉领着卫复渊转过几个街区,来到了一大片空地前。 说来也奇怪,卫复渊从落地开始,一路行来,他经过的地方全都密密匝匝,到处是纸扎的建筑物,甚至还有一幢楼以完全违反力学原理的方式直接叠加在另一幢楼上的情况,人行道和马路也分外狭窄,整个城市的构造极其混乱和无序,简直跟传说中的九龙城寨有一拼。 但现在,他们面前却平白出现了一整片空地。 这块空地近似圆形,直径目测起码得有一公里,它的边缘参差错落盖满了纸制的建筑物,但空地的范围里,别说房子,连一块石头、一朵花或是一根草都没有。 而在空地的正中央,长着一株巨大的槐树。 北泉朝那株槐树一指,示意那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卫复渊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浪费时间,径直朝空地中心的槐树走去。 第146章 秘境04 太奶奶,打搅您老人家了 直到走到近前, 卫复渊才确定,这株槐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光是槐树的树身就足足得十个人才能勉强环抱,树枝更繁茂如盖, 密得几乎不透半丝光亮。 卫复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槐树的树叶。 柔软纤韧,脉络分明,与真实的叶片触感并无差别。 若不是亲眼所见, 卫少爷实在很难想象, 在不见天日的幽冥地府之中, 万物皆是纸糊的亡灵之城里,竟然还能长出这么一颗巨大的、活生生的槐树来。 不用吃惊, 黄泉地府也是有植物生长的。 四周空无一人,北泉也就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了。 他笑着对卫复渊解释道: 若是再往前走,在三途川岸边还能看到大片的彼岸花, 很壮观呢。 卫复渊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他心说能见识到真正的三途川花海的,除了北泉这般身怀秘术的能人异士之外,怕是只有死人了吧。 来,这边。 北泉拉着卫复渊, 绕着树干走了小半圈。 卫复渊这才发现, 原来在槐树后还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 小屋看着很是有些年头,陈腐变形的门楣上没有挂牌匾,门板的红漆已经快要脱尽了,要掉不掉地挂在门框上,感觉稍用些力气就能把整扇门给拽下来。 最重要的是, 这间小屋和槐树一样,不是纸糊的, 而是货真价实的用木头搭建而成的,连接处还是现在已经很难再看到的卯榫结构! 果然还在这里。 北泉笑了笑, 抬手在摇摇欲坠的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 一把苍老的声音应道。 北泉伸手推开了门,带着卫复渊进了小屋。 屋里的光线很暗,暗到只能勉强视物,不至于一头撞到墙上的地步。 木屋本就不大,里面还放满了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杂物架,每个架子上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乍看起来像极了一间好久没收拾过的储藏室。 屋子的最深处,光线最暗的地方,隐约站着一个人。 卫复渊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了许久,依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只不过,从那人的头顶与屋梁的距离来判断,那人起码比自己高足足一个头。 要知道卫复渊已经是个身高一百八十七公分的大个子了,比他高一整个头,那起码得是两米一往上了! 想到这里,卫少爷深深的蹙起了眉。 可他刚才听到的,分明是一个老妪的声音!又有哪个老太太能长到两米一的个头呢! 就在卫复渊忍不住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屋里那人又说话了。 北泉,我就算到你今天会来。 声音好似砂纸打磨过一般,干涩、嘶哑而疲倦。 确确实实是属于老妇的嗓音。 北泉微微一笑,太奶奶,打搅您老人家了,真不好意思 得了,甭客套了。 对方打断了北泉的寒暄,你一个已死之人,不要在阴间待太久,小心出不去了。 逆光的人影似乎做了个挥手赶客的姿势。 要找什么人,赶紧说吧。 对方说得如此直白,北泉也就不再跟祂客气。 北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一串生辰八字。 随后他又拿出一只锦盒,这是谢礼。 说完后,他将锦盒连同黄纸一起留在了靠门的一张矮几上,撂下一句告辞,就领着卫复渊出了小屋。 什么? 卫复渊看北泉掩上房门,面露惊诧,这就完了? 北泉微笑回答: 别急,等着就是了。 果然,片刻之后,窗户开了巴掌大的一条缝,一只手从缝隙里探出,两指间夹着一张纸。 卫复渊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了一只皮肤黑,枯瘦干瘪到皮包骨头的手。 若那只手仅仅只是瘦得厉害,自问经历过不少事,好歹算是见多识广的卫少爷怎么着不至于如此震惊。 让他感到悚然的,是那只手的五根指头都比正常人的手多一个指节,再加上长而弯曲的指甲,视觉效果起码拉长了一倍,仿佛是只会出现在科幻片里的外星生物的爪子。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那只手放下纸条,又缩了回去。 关上窗户前,老妪的下半句话隐约飘出,算你们运气好,它人还在城里。 北泉客气地道了声谢,取过枯手留下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确实,我们的运气不错。 北泉笑着将纸条折好,揣进口袋里,又低头确认了一下时间。 它住的地方离我们不远,刚好赶得及一个来回。 卫复渊本有满坑满谷的疑问想说,但北泉一提到时间,他立刻想起了出发前姜南岸叮嘱他们的一个时辰的限期。 他没有可用来计时的物品,在这般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也无法正确感知时间的流逝,所以卫复渊不知道究竟还剩多少时间,难免心中焦急。 他顾不得向北泉询问先前自己看到的种种怪事,只一心催促:我们走吧! 北泉重新抓住自家小男朋友的手,安抚似地握了握,别担心,来得及。 接着,他又叮嘱道: 只是,离开这棵槐树的范围后,记住一定不要开口说话。 北泉按照刚刚从太奶奶那儿得到的地址,再次领着卫复渊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纸城的另一个区域。 卫复渊不久前才评价过这座城乱得像九龙城寨,结果等他看到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建筑物时,才知道自己先前的吐槽说早了。 那是一幢扭曲得难以形容的纸制的高楼。 或许更准确的说,它是由许多残破的纸扎品拼凑与黏贴而成的,勉强能算得上是楼房的东西。 因为拼接它的纸扎品大小、尺寸不一,以至于它几乎没有相邻的两堵墙的长宽高是一致的。偏偏它还要一层一层地叠加上去,令整幢建筑物好似一座变形的塔楼,歪七扭八,仿佛随时都要坍塌的样子。 这样一幢古怪的楼房突兀地矗立在周遭大片低矮的二三层小楼中,实在显眼得要命,哪怕隔了好几个街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北泉停在大楼前,示意他们到了。 卫复渊心想,刚才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太奶奶,八成就是阴间的情报贩子了,不然又怎么能在偌大一个鬼城里找到一只孤魂野鬼,还能正确地指出它住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卫复渊抓起北泉的手,在对方手心画了个问号,又朝房子的方向一指,意思是我们要怎么进去? 北泉对他比了个跟紧我的口型。 然后他牢牢牵住卫复渊的手,纵身一跃。 卫复渊:!!! 他看到自己被北泉整个人拽了起来,像科幻电影里的宇航员一样,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跃便足有两层楼高。 然后他们俩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撕坏了半边的阳台上,稍一借力,又跳了起来,落到了再高两层的一户人家的窗台上。 如此好几次后,卫复渊发现他们已到了二十多楼的高度,此刻正站在一扇歪斜的纸窗前。 北泉伸手在窗户上一推。 刺啦一声,金纸糊的玻璃从中裂成两半。 北泉带着卫复渊从破口处钻了进去。 这间房屋又窄又黑,目测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地板向左歪斜,天花板则向□□倒,整个屋子竟然莫名有种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空间设计感。 屋里的家具非常少,只有一张六十年代风格的纸床,一张破旧的书桌,一把瘸脚的椅子,以及一只少了一扇门的壁橱而已。 一个男人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在研究什么。 他被窗玻璃撕裂的声音惊动,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带翻了那张瘸腿的椅子,只不过纸制品落地的动静并不大,只有一声轻得几不可闻的,啪。 男人震惊地瞪着两名闯入者,张口似要说话,北泉二话不说拍出一个咒符,将他掀翻在了纸床上。 制住他,不要让他大喊大叫。 北泉在卫复渊耳边悄声命令道。 卫复渊即刻照做。 他像一个称职的打手般两步蹿到男人身边,使出擒拿技,从后方将人钳制住,一条手肘呈V字型压在对方的喉结上,让男人只能拼命伸长脖子,别说叫喊了,根本连哼都哼不出声音来。 在卫复渊虐待鬼魂的时候,北泉则祭出倾光万象笔,飞快地画了一个套嵌符咒。 这也是他自创的小把戏之一,能同时达到隔绝一定范围的空间中的所有声音与气息的双重效果。 符咒完成后,北泉将它往墙上一拍。 顿时,咒文像涟漪一般散开,顺着倾斜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漫延开去,直至将整个房间吞没为止。 好了,可以放开他了。 北泉用正常的音量对卫复渊说道。 卫复渊松了手。 男人捂住自己的喉咙,歪倒在纸床上,用恐惧而无措的眼神瞪着两人。 祝泓汯。 北泉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第147章 秘境05 我就这么当了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倒在纸床上的男人听到祝泓汯三个字, 顿时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含糊的喉音。 哎呦, 忘记了。 北泉快速画了个简单的符咒,拍到了祝泓汯身上。 下了地府的魂魄大都心有不甘,未免他们互相抱怨, 所以纸城里不能随便说话。 北泉向卫复渊解释道: 只有到了判官面前, 它们才被允许申诉冤情。 卫复渊哦了一声, 总算明白北泉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说话的原因了。 北泉又转向祝泓汯: 现在,你可以开口了。 祝泓汯试着清了清嗓子。 咳!嗯, 咳咳! 发音清晰,确实是他本人的嗓音。 祝泓汯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你们究竟是谁? 许久未曾开口, 祝泓汯似是快要忘记应该如何说话了。 他的吐字很慢,发音有些含混,断句也不太自然: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北泉一笑,因为我们在找你。 说着, 他拉过卫复渊, 伸手搭住自家小男朋友的肩膀,至于我们,是特地从上面下来,向你询问一些事的。 祝泓汯定定地凝视着他们,片刻之后, 他倒抽了一口气。 当然,魂魄是不需要喘气儿的, 这只是他作为一个新死不久之人仍然保有的,生前的习惯而已。 你的意思是, 你们其实是、活人? 北泉含笑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实在太过刺激,祝泓汯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痕。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7) 他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朝两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感受一下属于活人的体温。 但他在触碰到北泉和卫复渊前翛然醒悟,连忙又缩了回去。 你们是来找我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从祝泓汯口中说出来的话语明显流畅了不少,你们是不是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多少知道一些。 北泉笑了笑: 然后,其他事情,还得由你来告诉我们。 我没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事 祝泓汯的自述以此作为开场白。 作为一个民俗学家,祝泓汯一年起码有六个月的时间都在上山下乡,到处搜集与记录当地的民风民俗。 这项工作在许多外行人的想象中简单而又浪漫,好像只要跟老乡们聊聊天,听听故事再写几篇文章就可以了。 然而谁干谁知道,民俗学研究其实是非常辛苦的。 祝泓汯供职的研究所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团队,连他本人在内,一共三个人。 另外两人,一个是所里的研究员,另一个是个学考古的研究生。 大约自三年前开始,祝泓汯他们就在进行一项西南地区的民俗学研究课题,专门考察当地的祖先崇拜与祭祀风俗。 课题开展了三年,这三人小团队也跑遍了西南地区的穷山恶水。 然而大约在一年前,队里的研究生学成毕业,而另一名研究员也因为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两月,只剩祝泓汯一个人仍然坚持继续他未完的乡野考察。 祝泓汯坐在那张瘸脚的椅子上,将他在阴间仍然笔耕不辍的记录拿给北泉和卫复渊看。 北泉接过,一页页翻看起来。 卫复渊好奇地凑过去,一看纸面就立刻蹙起了眉。 纸是皱皱巴巴的白宣纸,看上去像是从废旧的纸扎品上撕下来的,写字的笔是毛笔,而墨水则是某种说不清是红还是黑的,颜色深沉的液体。 其上所书的,是卫复渊完全看不懂的,真正的鬼画符。 在卫少爷看来,这些都只不过是随手在纸上勾画出来的曲线和墨点而已,和三岁幼儿的涂鸦没有区别,根本不能称之为字。 他悄悄瞥了一眼北泉,发现北泉竟好像能读懂这些古怪的线条一样,看得很认真。 等北泉将那叠记录看完之后,祝泓汯才接着说了下去。 我记得那应该是去年的5月8号。 祝泓汯说道: 当时我一个人在祈县以南大约六十公里的小村调查当地的民俗,有个老乡告诉我,隔壁村来了一个铲地皮的老板,手里似乎收到了两件好货。 铲地皮是文物贩子之间的行话,指的是到农户家中捡漏,从不识货的人手上低价买入古董的行为。 而老板指的当然是来捡漏的古董贩子了。 改革开放初期,古董市场重新繁荣,有了市场需求,就会有应运而生的商家。文物贩子一波一波地往农村跑,把地皮给铲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真古董假文物,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可能性的,就连人家老乡的酸菜缸子都不放过,五十块钱绑上板车拉走。 但值钱的古物毕竟是有数的,来回许多趟之后,哪怕搜遍犄角旮旯,也很难再铲出什么值钱物件来。 所以现今亲身去铲地皮的古董贩子已经不多了,偶尔一趟,多半也是奔着哪哪又挖出古墓,有明器流落乡间而去的。 祝泓汯一个民俗学者,当然不做古董贩子的行当,但他对老板手上的好货十分好奇。 遗憾的是,好奇心往往会害死猫。 祝泓汯这一回便成了那只可怜的猫。 我生怕那人收到货就走了,当天就坐车赶去了邻村见到了那个人。 据说刚刚收到好货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大约只有一米六出头,又黑又瘦,若不是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光从外表看,分明更像个营养不良的东南亚偷渡客。 一般而言,对于不知底细的外人,这些游走在法律与道德边缘的古董贩子都是相当警惕的。 不过祝泓汯一个民俗学家,常年在乡间行走,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自问应该能顺利跟对方套上交情,或许还有机会看一看对方收到的好货。 只是出乎祝泓汯意料的是,那名老板竟然出奇的好说话。 在祝泓汯表明身份之后,对方不仅没有表现出反感,还主动提出想要与之结交,并约他晚上在村民自营的饭馆吃饭喝酒。 我当时其实是感到有些蹊跷的。 祝泓汯垂下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我当时想,吃饭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饭馆,我身上又没有多少现金和值钱物件,一个年逾半百的干瘦男人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说到这里,他一声长叹: 然后,我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个黑瘦的古董贩子自称姓陈名超,至于是真是假,祝泓汯根本无从考证。 席间两人聊得很投契。 在祝泓汯看来,陈超虽然其貌不扬,但见识却意外的十分广博,颇有点儿民间百晓生的范儿。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阴阳八卦似也有所涉猎,哪怕是祝老师最精通的民俗领域,他也能插上一嘴,还说得头头是道,很有见地。 他们这一聊便是好几个小时。 直到酒过三巡,祝泓汯感觉酒意上头的时候,陈超才掏出一只黑丝绒盒子,让他看自己手里的好货。 听到此处,北泉笑了笑: 我猜,那是一只金累丝祥云纹东珠手镯,对不对? 祝泓汯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他转念一想,随之了然: 难道你们已经找到那只镯子了? 我们确实拿到了那只镯子。 北泉肯定了祝泓汯的猜测。 你知道那只镯子是什么东西吗? 北泉在东西二字上加了重音,他想祝泓汯会懂他的意思。 果然,祝泓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道: 我只看了那只手镯一眼,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就更别说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 北泉笑了笑,没有追问,只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于是祝泓汯接着说道: 然后,我就喝醉了我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我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失去知觉的那一刻。 他指了指自己: 等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在一条漆黑的小路上我死了。 说到这里,祝泓汯笑了起来,笑声十分苦涩。 那时我不知自己已经死了,更不知我正在走的是传说中的黄泉路,只本能的循着前方的光亮,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来到了这座城市。 祝泓汯告诉北泉和卫复渊,他初来乍到时,身无长物,更搞不清自己的处境,还没办法开口说话,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点儿就成了孤魂野鬼。 好在他写得一手好字,又遇到了一对善心的老夫妻,才好歹搞弄了来龙去脉,并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很可笑吧? 祝泓汯自嘲道: 我竟然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怎么死的就这么当了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而且,有一件事,实在太奇怪了。 第148章 秘境06 鬼差巡城的时辰快要到了 哦? 北泉问:哪里奇怪了? 祝泓汯抬手, 敲了敲身旁倾斜的墙壁。 诚如二位所见,会住在纸山寨里的,都是一些没能收到香火祭祀, 穷得叮当响的孤魂野鬼。 北泉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纸城的规矩。 死后走过黄泉路的鬼魂,除少数特例之外,多是生前无大过错, 可以正常轮回转世之人。 但在过奈何桥饮孟婆汤, 去往下一世之前, 它们还要在地府等候一段时间,少则几年几十年, 多则上百年,而这座纸城正是它们的临时居所。 至于居民们居住的纸屋,乘坐的纸车, 使用的一切日常用品,都来自陪葬的奠仪,以及阳间亲朋好友、子孙后代的香火祭祀。 但不是所有往生者都有人祭拜的。 常年没享受到香火供奉的魂魄,就会变成字面意义上的穷鬼, 连可以落脚的住处都没有。 于是这座被纸城居民们称为纸山寨的建筑物便应运而生。 那些无家可归的鬼魂会搜集废旧的纸扎品, 在这座建筑物的一角建一个可以容身的房间。 经年累月之下,纸山寨便越累越高,越建越大,变成了北泉和卫复渊现在看到的规模。 某种意义上,纸山寨也相当于这座城里另类的贫民窟了。 至于在这幢复杂而扭曲的建筑物里究竟住了多少人, 连在此地蜗居了百十年的老住户都说不清楚,怕是只有纸城的管理者们才能给出个比较准确的数字了。 可是, 这不应该啊。 祝泓汯指了指自己。 我虽然离家在外,本身也没有婚娶, 但还有不少家人在世,若是我死了,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个葬礼都没有吧?而且整整一年了,我连半口香火都吃不着,这也太不正常了! 祝泓汯毕竟是个学者,即便死了,脑子也依然很清醒。 一开始他死得不明不白,全然不清楚纸城的规则时,确实彷徨无助得很。 但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熟悉和了解这里了。 比如纸城有完整的管理体系,虽无日升月落,但时间流逝的概念与人间相仿。 比如每隔十二个时辰都会有鬼差巡城,保证城内的治安。 比如来自阳间的供奉会自动出现在纸城住民们的手中,比顺丰快递还要安全高效。 比如供奉的形式多种多样,并不拘泥于固定的模式,近年新死的鬼魂甚至还给这里带来了不少新奇的电子产品。 大体来说,纸城的运作还算公道。祝泓汯猜想,这都是为了让居民们能在此安居乐业,静待投胎转世所做的安排。 然而纸城里死鬼虽多,却鲜少有像他这样,明明亲朋好友尚在人间,却连一张纸钱,一柱清香都没消受过的。 祝泓汯了解自己的家人,所以越发感到此事必有蹊跷。 这一年中,他没有放弃从各个渠道收集情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出真相,然后将证据提交给巡城的鬼差。 可惜祝泓汯毕竟只是个学者。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任凭他如何猜想,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被人夺舍了。 有人用了他的肉身,冒用他的身份在阳间又多活了一年,还做下一桩杀人剥皮的大案,接连害了三条人命。 既然阳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已经死了,祝泓汯自然也就得不着亲朋好友的祭拜与供奉了。 不过北泉并不打算将他死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对方。 他只笑了笑,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随后北泉站起身,就准备告辞了。 你在这里的生活,我会负责的。 既然他已经从祝泓汯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自然礼尚往来,要报答一番。 现在祝泓汯的肉身被人夺舍,在阴曹地府的记录上,相当于应死之人不仅晚死了一年,还死了两次,这对祝泓汯而言,是个天大的麻烦。 他不仅吃不到原本应得的香火供奉,夺舍之人在人间作的孽也很可能会被栽到他身上,影响他的轮回。 所以北泉承诺负责的,不仅是祝泓汯在纸城的衣食住行,还要帮他摆平夺舍对他的影响。 当然,要做到这些其实并不容易,还会让北泉欠下不小的人情。 不过北泉向来笃信万事皆有因果。 既然祝泓汯如此毫无保留地坦白了生前遭遇的一切,那么作为这份善因的回报,北泉也一定会做到自己许下的报偿。 祝泓汯郑重地向北泉道谢。 其实他猜测,这二人特地从阳间下来找他,肯定有更复杂的内情未提。 不过他没有多问,只站起身,将北泉和卫复渊送到窗边。 临走时,祝泓汯还特地叮嘱了一句: 鬼差巡城的时辰快要到了,二位千万要当心,不要被他们察觉到你们的身份。 北泉和卫复渊从纸山寨里出来以后,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 他们在太奶奶和祝泓汯那儿稍微耽搁得久了一点,一个时辰的时限,到现在已经只剩不到四十分钟了。 可惜在纸城里不能使用幽冥火抄近路,就算是北泉,也只能带着卫复渊,老老实实地用两条腿走路。 两人穿过密密匝匝的纸房子,避开车流穿梭的主干道,专挑那些人少的小道钻,为了就是哪怕在路上跑起来,也不会引起来往行人的注意。 然而,忽然间,他们听到了铃铛和木鼓的声音。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两种乐器,两种韵律。 一快一慢,一高一低,一个清灵,一个深沉。配合起来却又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让人不由想要驻足聆听。 卫复渊一个晃神,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8) 小卫! 北泉用力地捏了他一把,凑到卫复渊耳边,压低声音提醒。 卫复渊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就在他发愣的这两秒钟里,铃铛和木鼓的声音已经比刚才靠近了许多,分明正朝北泉和卫复渊这边而来。 碰上巡城的鬼差了。 北泉抓住卫复渊的手,拔腿狂奔起来: 祂们能认出活人的生气,我们这点儿伪装完全不够用! 他边跑边说道: 而且祂们人多,万一被发现了,就凭我们俩,很难脱身! 卫复渊:!! 从北泉比平常快得多的语速,和明显有些焦急的语气就能判断,这次事情恐怕真的相当麻烦了。 他很想问一句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但又牢牢记得北泉的叮嘱,不敢轻易开口。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 死寂的纸城之中,铃声与鼓声可以传出很远很远。 二者混合的节律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越是离得近了,越能感受到那摄人心魂的威能。 卫复渊注意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全都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若泥胎木偶,与纸制的背景融合唯一。 很快的,卫复渊就觉得,整个城市就只剩北泉和他两个人还在移动了。 这边! 北泉用力一拉,将卫复渊拽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严格来说,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巷子,只是两栋纸楼中间的夹缝而已。 巷子里胡乱丢了些纸扎的杂物,破旧的衣物、坏掉的箩筐和断成两截的躺椅之类,把本就狭窄的通道塞得根本无法过人。 北泉二话不说,忽然将卫复渊按倒在地,自己也在旁边趴下,然后伸手拽过一个箩筐,扣在了两人身上,又抓了张破破烂烂的旧被子,堆在了箩筐前面。 巷子里的光线本来就很暗,再被杂物一挡,顿时黑到只能勉强视物的程度。 卫复渊看懂了北泉的意图,但他很担心这样是不是真的能躲过去。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铃声和鼓声越发近了。 卫复渊终于亲身体会到克苏鲁世界观里常说的掉san是什么滋味了。 他感到自己正不由自主地被这种单调却富有节律的声音所吸引,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朝声源跑去。 铃声和鼓声对北泉没有效果,但他知道鬼差巡城的威力。 所以北泉牢牢地将卫复渊按在地上,同时用力握紧对方的手,似乎想用痛觉驱除加诸于自家小男朋友身上的精神干扰。 耳边是连绵不绝的铃鼓二重奏,身上压着北泉的重量,手心传来隐隐的疼痛感。 卫复渊勉力维持着清醒。 透过破竹篓和旧被子之间的缝隙,他看到小巷的出口处开始有大队人马经过。 因为光线实在太暗,距离也不算近,卫复渊根本看不清那些鬼差的长相,只能从那一个接一个走过去的轮廓判断,祂们之中恐怕有很多奇形怪状、不似人形的东西。 就在卫复渊模模糊糊地如此想着的时候,一个人影停在了巷口。 祂并没有走进巷子,而是脖子突然拉长了十几倍,像蛇一样在半空摆动。 然后,一颗脑袋,连同下方长长的脖子,猛然探进了狭窄逼仄的小巷中! 第149章 秘境07 这场面,真眼熟啊 卫复渊:!!! 毫不夸张的说, 在看到脑袋伸进屋里的瞬间,自问胆大包天的卫少爷,当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丧胆亡魂。 同一时刻, 北泉突然伸出两只手,一上一下,将卫复渊的口鼻捂了个严严实实。 卫复渊浑身一激灵。 电光火石间, 他竟然领悟到了北泉的意思。 不要出声、不要喘气! 卫复渊默默地抓紧了北泉的手。 在昏暗的窄巷里, 一只破箩筐, 一条烂被单下面,北泉和卫复渊贴在一起, 距离近到没有半分罅隙。 而他们的头顶,是一个连着长长脖子的脑袋。 那颗头颅在巷子里缓缓地转了一圈。 祂的长脖子非常灵活,以优雅地弧度梭巡过每个犄角旮旯。 卫复渊一动不动地蜷在箩筐下。 北泉的手紧贴他的口鼻, 掌心冷得像冰一样。 卫复渊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得几不可查的颤抖。 就是这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让卫复渊意识到,北泉在紧张。 那个从前哪怕是在受了伤、身体不适的时候,也会表现得从容不迫、胸有成竹, 好似从来没有弱点一样的北泉, 此时却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卫复渊不知道这些巡城的鬼差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厉害到连北泉都会发憷。 但在这一秒,他切切实实感到了心疼。 他希望自己能更强一点,再强一点,起码在这种时候能成为北泉的助力, 甚至是依靠。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颗头颅的动作很慢,检查得很仔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极度的紧张会让人丧失时间感。 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憋气憋了多久, 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 终于,那长长的脖子缓缓地缩了回去, 带着祂的脑袋,离开了小巷。 北泉仍然没有松开捂住卫复渊口鼻的手。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铃铛声和木鼓声未停,巡城的队伍还在前进。 那长脖子鬼差转过身,融入同伴中,消失在昏暗逼仄的巷口。 卫复渊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刚才还感觉摄魂夺魄的铃声和鼓声,不知从何时起,竟已经对自己失去了效用。 看到长脖子鬼差走了,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叠在北泉手背上的手指动了动。 感到手背上传来的轻微触感,北泉立刻收紧了双手。 卫复渊刚刚略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绷紧了。 鬼差行进时没有任何声音,北泉和卫复渊只能从铃声和鼓声判断他们现在的位置。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与来时相反,铃声与鼓声终于渐渐远去,越来越小。 北泉松了手。 卫复渊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又轻又浅地换了两口气。 北泉用冰凉的手捧住卫复渊的脸,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听好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卫复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搞愣了的时候,北泉说道: 所以等下你要跟紧我,用最快的速度跑! 北泉的声音很轻、语速很快,吐字却很清晰: 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停下,更不准回头! 卫复渊点了点头。 好! 下一秒,北泉一把掀开箩筐,再一脚踢开被子,抓住卫复渊的胳膊,开始发足狂奔。 卫复渊不清楚还剩下多少时间,不认得纸城里的路,更不晓得他们离出口还有多远。 他只知道,他相信北泉,并且会将自己的信任百分百交托给对方。 两人来到了大街上。 途经的所有地方,行人、牲口、车辆入目所见全都一动不动。 唯有二人突兀地奔跑着,明晃晃地昭示着他们的不同。 他们是闯入者,是不属于幽冥地府的异类。 铃铃铃叮铃铃 咚咚 忽然,卫复渊又听到了熟悉的铃铛与木鼓的合鸣。 只是这一次,原本缓慢而悠长的节奏变得急促了许多,一声紧似一声,竟带出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更要命的是,声音明显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接近的速度要快于他们奔逃的速度。 这忒么的就是小学僧必学的经典追击应用题啊! 卫复渊根本不用回头,只要用听的就能脑补出身后的场景。 两个在死寂之城中疯跑的外来者根本不可能躲过巡城鬼差的眼线。 想必在离开小巷的同时,他们就已经暴露了。 所以现在二人身后定然跟着成群的鬼差,正以比他们快的速度,迅速朝他们追来! 跑! 北泉只说了一个字。 卫复渊咬紧牙关,没命一般的逃。 若是被抓住,分分钟很可能真的会没命! 铃声与鼓声越来越急促,声音越来越响,同时也意味着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密集的鼓点震耳欲聋,恐惧、紧张与混乱中,二人甚至有种声源已贴到了背上的错觉,仿佛只要再过一秒,他们就会被数以百计的鬼差淹没。 就在此刻,北泉忽然抓住了卫复渊的胳膊,厉声大喊: 现在,跳! 卫复渊条件反射地按照北泉的指示,双腿用力一蹬,凌空跃起。 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鞋跟划过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堪堪只差了半秒,那手就能抓住卫复渊的脚踝了。 北泉拉着卫复渊,跳起足有三米,一头朝出口扎了过去。 到了某个临界点时,他们眼前忽然一暗。 纸城暗橘色的天空翛然消失,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又是那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蜿蜒而狭窄的黄泉路。 还剩五分钟了! 北泉迅速抽出符纸,烧起一捧幽蓝的火焰,同时命令道: 继续跑! 三途川广播公司的一楼客厅里,姜南岸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围着香案团团转了。 一截香灰无声掉落。 第二支线香闪烁了一下,烧到了头,就此熄灭。 这样一来,三支线香已经熄了两支,仅剩的那一支也只剩不到半公分的长度,最多只能再支持个两分钟了。 北泉和卫复渊却还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半点没有即将醒来的意思。 姜南岸满头大汗,盯着那柱快要烧完的残香,只恨自己不能亲身下去,将那俩人拖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围观的田加薪忽然来了一句: 这场面,真眼熟啊? 姜南岸:什么!? 田加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上一次,北泉就延时未归了。 他说的是北泉在玄门村干的事。 当时北泉亲身去与陷落在碎片空间中的某个学生共感,差点儿就被困住回不来了。 姜南岸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那、那后来呢? 后来啊,北泉差点儿死了。 田加薪抱着胳膊,表情沉重: 真的,当时他心跳呼吸都停了,要不是卫复渊给他人工呼吸,将功德之力渡进他体内,怕是就真要死翘翘了。 姜南岸:!!! 他猛一扭头,惊恐地瞪着那点立刻就要烧尽的火光。 要知道,这次北泉可是跟卫复渊一起下去的,连能给他做人工呼吸的都不在了,还能怎么办?! 然而,所谓幸运E,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最后一节香灰掉落,残香的火光闪了闪,迅速暗了下来。 卧槽!! 姜南岸快要疯了。 我当时就该坚决反对北泉亲自走阴的!! 而且更不应该让他带着小卫一起去!! 悔恨交加间,小姜同志一步冲过去。 只不过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北泉和卫复渊,那两人的身体就忽然一软,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第三支线香彻底熄灭了。 不止姜南岸,朱陵和田加薪也立刻凑到了倒地的两人身边。 姜南岸一把抓住卫复渊的肩膀。 咳!咳咳咳! 卫复渊猛然一个翻身,同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姜南岸惊喜交加:小卫! 卫复渊不理姜南岸,一把推开他,扑到北泉身边: 北泉! 他挤开朱陵和田加薪,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焦急无比:北泉! 卫复渊清楚地记得,刚才他们两人在黄泉路上一路逆行,因着手中的火光,沿途引来无数鬼魂追逐,场面简直跟越野障碍赛似的,要多惊险有多惊险。 北泉手上的咒符烧尽,两人也看到了路尽头那隐隐一点暗淡红光。 那是将熄未熄的线香的火光。 到了! 这时,卫复渊听到北泉一声断喝,同时用力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 卫复渊不受控制地扑向了那点火光。 下一瞬,熟悉的眩晕与倒错感袭来,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三途川。 可他是回来了,那北泉呢?! 卫复渊急得不行,又恨得牙根发痒。 他将北泉死死抱在怀里,北泉!北泉!你回来!听到没有?! 北泉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卫复渊浑身一软,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北泉!! 放心。 北泉勾起唇,朝卫复渊一笑: 有你在,我又怎么舍得不回来呢?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09) 第150章 秘境08 我们确实知道是谁干的 8月10日, 星期三,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 走阴结束之后,可怜的小姜同志差点儿没吓出个好歹来。 事后他表示自己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刺激, 很需要缓一缓。 于是姜南岸没有回他距离三途川大约只有十来分钟的住处,而是直接睡在了卫复渊之前住过的阁楼里。 至于卫复渊,自从与北泉表明心迹, 而北泉也接受了他之后, 这位很会顺杆爬的同学便正大光明地登堂入室, 直接进了北泉的主卧。 入夜以后,这一带异常安静。 北泉打开了窗户, 也只有夜风吹拂窗帘的沙沙响动。 卫复渊简单洗漱了一番,回来时北泉已经躺在被窝里了。 虽然两人互通了心意,但北泉和卫复渊还只是单纯的盖棉被纯聊天的关系。 其实卫复渊已经脑补了一百八十回将自家北泉吃干抹净的不那么和谐的场面。 只不过以前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卫少爷本质上是只纯情的童子鸡。 在某件事上, 他只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矬子。 在卫复渊当真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除了紧张兴奋之外,更多的还是不知应该如何下手的茫然无措。 啧! 卫复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床上的北泉。 其实八月份的奉兴市, 天气已经很热了,若是在别处,没有空调的话,晚上睡觉得活活被热醒过来。 但在三途川却是例外。 卫复渊不知道北泉是不是干了些什么,但在入夏之后, 这座房子无论早晚,一直保持着二十四度左右的凉爽气温, 简直比恒温的中央空调还要靠谱,而且还没有空调风的干燥和噪音。 在如此舒适的气温中, 北泉平常在屋里只会穿一件黑色或白色的轻薄衬衣,再配一条修身的裤子。 卫复渊认为北泉这样穿很好看,好看得他日日看,时时看,每一次都仍会心动不已。 现在北泉侧躺在床上,从进门的角度,卫复渊只能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被子窝,以及北泉脑后蓬松的栗色发丝而已。 咕咚。 卫复渊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已经脑补出了被子下某人只穿着一身薄衣的美好躯体。 可恶啊! 卫复渊在心中扼腕。 明明是大好机会,我买的润滑剂怎么竟然还没到呢! 卫复渊丢下半干的毛巾,假装淡定地走到床边。 咳,时间不早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直一点。 我们明天还要去朱陵秘境,对吧? 卫复渊看了北泉一眼,一只手悄悄握成拳,我是说,跟你回家 嗯,确实。 北泉没有转身,仍然背对他躺着,似乎在忙着用他的诺基亚板砖发信息,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卫复渊觉得北泉应该在笑: 你上来睡吧。 卫复渊闻言,伸手掀开了被子,准备上床睡觉。 然而下一秒,他僵在了原地。 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有些昏暗。 但即便如此,卫复渊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被窝里,是一具白得发光的美好躯体。 这是卫复渊脑中想象了无数次的,最甜蜜也最诱人的景致。 可惜美梦成真之时,震撼太过强烈,他反而有种如坠幻境的,不真实的感觉。 来。 一条雪白的手臂探出,轻轻搭在卫复渊握成拳的那只手上。 本来我想等你主动的。 北泉微微一笑,然后说出了让小卫同学自尊心十分受挫的话: 可是你太怂了。 卫复渊:!! 他张口就要反驳。 北泉抢先一步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明天就要回朱陵秘境了。我不知道师傅会怎么看你,也不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 北泉灵巧地撬开卫复渊握成拳的手,再将自己修长的五指嵌进自家恋人的指缝中。 所以,干脆就在今晚 北泉收紧了手指,与卫复渊十指交扣,笑着眨了眨眼: 你觉得怎么样? 卫复渊:!!! 北泉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还能怎么样?! 卫复渊只觉得血流不受控制地涌向大脑,心跳加快,动脉搏动的声音好似隆隆落雷,震动鼓膜。 下一秒,卫复渊遵循自己的本能,什么都不想,只粗暴地扔开被子,翻身跳上了床 8月10日,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今天,北泉、卫复渊要前往朱陵秘境。 作为朱陵秘境的器灵,以及北泉在人间活动时的监视者,朱陵自然也要一起回去。 姜南岸和田加薪则被安排留守三途川,以防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今天已经是周二了。 临出门前,姜南岸刷着手机日历,问道: 周四零点前你们能赶回来吗?还是说这周的《惊悚夜话》暂停一次? 不要紧,来得及。 北泉笑着摆了摆手,朱陵秘境的时间流速比凡间要慢,你们不会等太久的 姜南岸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哦对了。 北泉从外套里摸出一个折成三角包状的黄符,递到姜南岸手里。 这几天如果特七的人来联系你,就将这个交给他们。 姜南岸仔细地将符包收好。 虽然他算半个佛门中人,不过他认得出手里这个东西。 它是道家常用的一种咒符,里面可以储存一段留言,拆开符包就能听到。 随后,北泉又打开自己的黑色手提箱,在一大叠咒符里抽出两张。 如果有什么急事,你可以用它们来联系我。 北泉将符纸也交给了姜南岸: 它们可以穿过朱陵秘境的阵法和结界。 他顿了顿,问道: 你会用吧? 姜南岸点头表示自己应该知道怎么用。 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北泉、卫复渊和朱陵就出发了。 两人昨晚胡闹了一番,终归因为准备不足而没能做到最后一步。 不过互相手动操作过之后,卫复渊依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心里好似喝了一整瓶蜂蜜,从早起睁眼开始,不管在做什么,脸上都不自觉地挂着甜丝丝的傻笑。 而北泉似乎也对卫复渊的亲吻和抚慰十分享受。 当和自家小男朋友对视时,北泉的笑容就会多出三分显而易见的缱绻柔情,直笑得卫复渊脸颊发烫、心脏发酥,只恨不能现在就将人扑倒,真枪实弹大战三百回合。 我们把朱陵秘境的入口设在了一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 北泉向卫复渊解释,说他可以把朱陵秘境理解为与玄门村性质有些相似的碎片空间。 它独立于凡尘之外,又于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久以前,曾经有人误打误撞进入过朱陵秘境。 北泉笑着说道: 不过现在朱陵秘境交到了师傅他老人家手里,阵法封印已经十分完善,外人无法轻易进出了 北泉说到这里时,旁边的朱陵忽然一声嗤笑。 北泉和卫复渊一起转头看她。 扎着长马尾的姑娘一边走一边冷淡地说道: 可惜再多的阵法和封印也没能拦住有人将迷神幡偷出来。 卫复渊是知道迷神幡丢了的这件事的。 但当时他才成为北泉的助手不久,北泉也还没完全拿他当自己人,自然不会把情况跟他说得很清楚。 这次朱陵竟然主动提起,卫复渊吃惊之余,也难免勾起了好奇心。 他在应不应该追问上略略纠结了一下。 而北泉已经很自然地接着朱陵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是的,有人偷走了迷神幡。 北泉说道: 偷窃者从内部突破了师傅布下的结界和封印,带着迷神幡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复渊:啊,这 你猜得没错。 北泉转头看向卫复渊,大大方方地承认: 这确实是内部人员作案。 卫复渊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们应该找到偷迷神幡的人了? 嗯,我们确实知道是谁干的。 北泉笑了笑: 朱陵秘境里的人并不多,跟迷神幡一起消失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卫复渊又问:那你们抓到他了吗? 没有,那人很会隐藏自己。 北泉摇头,遗憾一笑: 他就像落入湖泊里的一滴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复渊: 他可是很清楚北泉有多厉害的。 加之北泉还认识特七那群光听名字就仿佛很牛逼的特种行业公务员。 而且既然能当北泉的老师,那么他即将见到的师傅肯定得是个修为更加了得的世外高人。 若是这些人都找不到偷窃者的行踪,那对方的手段得有多高明啊! 别担心。 北泉太了解卫复渊,轻易就读懂了他的表情,最近我们已经抓到他的尾巴了。 啊?最近? 卫复渊眨了眨眼,随即恍然: 你是说,祝泓汯?! 猜对了。 北泉微笑点头: 更准确的说,是夺舍了祝泓汯的那个人。 第151章 秘境09 这哪里有什么秘境了?! 说话间, 三人已到了朱陵秘境的入口。 只是这个传说中的入口,看着着实有些诡异。 卫复渊:你管这个东西叫入口吗? 北泉粲然一笑: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但仍然不妨碍卫复渊很想抓住北泉的肩膀拼命摇晃, 看能不能将他脑袋里的水控出来。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儿童公园里,身旁是一群疯跑尖叫的小鬼,以及不停大声呵斥自家孩子的暴躁的家长们。 这是奉兴市儿童公园的非机动游乐区, 面积很大。 正中央是一个足有篮球场大的波波池, 四周则是滑滑梯、攀爬架、充气城堡、蹦床、树屋、跷跷板、秋千、小迷宫等设备。 今天虽然不是周末, 但九点多十点钟正是家长们遛娃的黄金时间,公园的非机动游乐区又是免费开放的, 人自然不会少。 几乎每个设施都被打打闹闹的小孩占用,偶尔有娃玩够了离开,也很快会有其他孩子跑来补上空缺。 唯有西北方的一个角落, 在如此喧嚣的地方,仍旧安静得出奇。 那里种了一颗国槐,长得枝繁叶茂,树冠足有三楼的高度。 而在国槐树后方, 有一架低矮的滑梯。 从滑梯的高度来看, 应该是给学龄前的小孩子们准备的。 它的主题是熊猫,但塑料的熊猫长得很诡异,若是忽略黑白配色,造型分明应该是只海豹。 与旁边簇新的游乐设施相比,这架滑梯很有些年头, 应该在这里日晒雨淋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油彩已经脱落得斑斑驳驳, 塑料上也有不少裂纹,最大一条足有两个巴掌长, 能透过它直接看到下方的金属框架。 滑梯的入口处拴了根铁链条,挂上了暂停使用的告示牌。 这等造型拉胯,还又脏又破的滑梯显然不会受欢迎。 北泉、卫复渊和朱陵在它前面站了好几分钟,一直没有其他人靠近。 放心,对一般人而言,这架滑梯就是普通的滑梯而已。 北泉朝朱陵比了个手势,你先去。 朱陵点了点头。 她快步上前,灵巧地钻过入口的铁锁链,几步登上楼梯,来到滑梯的最高点,然后一头钻进了管状的滑道里。 一秒,两秒,三秒,数秒过后,滑梯依然静悄悄的。 卫复渊转头看向北泉,疑惑地问:人呢? 你没看过《哈利○特》吗?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知道不? 北泉笑着回答: 差不多就是那样了呀。 卫复渊:!!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不能相信这么一架破破烂烂的滑梯,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空间传送门了。 来,手给我。 北泉让卫复渊伸手。 卫复渊照做。 北泉搓一搓手指,食指上就多了一条细小的伤口。 有了这个符咒,你就可以进入朱陵秘境了。 北泉捧住卫复渊的手掌,用指尖的血在卫复渊的掌心画符,同时交代道: 然后你等会儿就像朱陵刚才做的那样,什么都别管,直接滑下去就行。 他笑了笑:等再睁开眼时,你就进去了。 卫复渊:这么简单?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0) 北泉笑着点头:就是这么简单呀。 卫复渊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北泉看。 根据他以前无数次像个球似的被拍来拍去的经验来看,北泉每次把话说得如此笃定的时候,通常他都会被坑得很惨。 嗯,就这么简单。 北泉笑得弯起双眼,同时温柔地握住卫复渊的手,将他的五指蜷成拳头,把那繁琐的咒符包了起来。 你跟我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 北泉凑到卫复渊耳边,刻意将声音压得又低又软,让语气显得暧昧缱绻: 我又怎么会欺负你呢? 卫复渊: 他真觉得自己好忒么没用,怎么这么轻易就酥了。 那、那好吧! 卫复渊的耳朵通红,脸颊烫得仿佛能煎鸡蛋。 他转头看向那架低矮的小滑梯,有点怀疑以自己的身高和体格,会不会直接被卡在圆筒状的滑道里。 那我去了啊。 北泉一探头,飞快地在卫复渊的唇角啄了一下,又轻轻拍了拍胳膊,嗯,放心去吧。 卫复渊被北泉这一吻彻底安抚,完全没了脾气。 他按照北泉的指示去爬了滑梯,往滑道里一钻,就再也没有出现。 北泉在心里默数了三秒。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国槐树的方向勾唇一笑。 一颗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刷一下缩了回去。 等到藏在树后偷看的小姑娘心惊胆战地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再往滑梯的方向看时,刚才那个穿着黑衣服的漂亮的哥哥竟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姑娘:?? 小女孩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用困惑与不解的眼神瞪着那架仿佛会吃人的熊猫滑梯。 女孩儿上个月才刚满六岁,她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小小的脑瓜里满满全是十万个为什么。 两个大哥哥明明都是男孩子,为什么要玩亲亲? 还有大哥哥都已经是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去滑小孩子才玩的小滑梯呢? 而且自己刚才分明看到大哥哥进了滑梯,为什么就没再滑出来了? 还有,另一个大哥哥呢?怎么也不见了? 小姑娘实在想不通,下意识地朝熊猫滑梯的方向走了两步。 囡囡,你快回来! 正在玩手机的妈妈抬头,冷不丁瞥到女儿要往僻静的角落走,连忙喊住自家闺女,那架滑梯破破烂烂的,还脏得要命,别玩那个!去玩跷跷板吧! 哦! 小姑娘闻言,听话地转过身,哒哒哒跑走了。 她很快就跟其他小孩玩成一团,忘了自己先前的疑问。 卫复渊躬身弯腰,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挤进滑倒,滑下滑梯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没底的。 这么短的一条滑道,估计下落的时间最多也就一秒左右真能通往不知身在哪个次元的朱陵秘境吗? 然而卫复渊关于一秒钟的预期完全落空了。 他在短短的滑道里不断地下滑、下滑、下滑 卫复渊的速度越来越快,牛仔裤的布料与滑梯摩擦生热,令他的屁股有种快要着火的错觉。 明明出口就在前方,但不管他怎么往下滑,愣是滑不到尽头 卫复渊觉得这趟漫长得过分的滑梯之旅足足持续了得有半分钟。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屁股马上就要烧起来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从出口飞了出去。 因为滑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卫复渊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射出,旋转着在半空中滑出了一个风骚的抛物线。 噗通! 毫无准备之下,卫复渊背朝下、面朝天,整个人重重地拍进了水里,像个秤砣一般往下沉了足有半米,被四面八方的水流一冲,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咳!! 卫复渊猛然回过神来。 水的咸涩味儿让他确认这应该是海水自己竟然直接掉进了海里! 所幸卫复渊的水性还不错,连忙两脚一蹬,在海水里一百八十度翻了个身,随后一边踩水一边划臂,扑腾着让自己浮出了水面。 他的四周空空荡荡,除了碧海与蓝天之外,空无一物。 卫复渊:!! 他就知道,北泉每次说得笃定非常的时候,结果一定很坑! 自己现在的处境,忒么不就是《战栗○洋》的经典场面吗? 就在卫复渊满心都是吐槽的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了另一声噗通。 卫复渊闻声回头,恰好看到北泉从水里钻出来。 北泉! 卫复渊伸长胳膊,两下游到了北泉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住自家恋人的手臂,连声追问: 你不是说我们要去朱陵秘境吗? 他朝周遭空无一物的海面一指: 这周围都是茫茫大海,哪里有什么秘境了?! 别急。 北泉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海水,又替卫复渊将耷拉在眼皮上的刘海拨开。 我们才走了半程呢。 卫复渊用力地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水珠,那剩下的半程呢? 别担心。 北泉笑着说道: 很快就会有船来接我们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传来了船桨划水的声音。 北泉和卫复渊同时循声抬头。 一叶雪白的小舟,拖着一条银亮的尾波,划开海面,朝两人驶来。 船上有两个人。 一个是戴着斗笠的艄公模样的老者,一个则是先一步登上滑梯的朱陵。 看,这不就来了。 北泉笑着爬上小舟,又将卫复渊拉了上去。 这是朱陵秘境的第二重保护阵法。 小船上,北泉一边用除尘术替两人弄干身体,一边对卫复渊解释道。 一般人就算得到先前我画在你手里的那种咒符,又侥幸找到入口,也只能落到这片海里。只有知道坐标的人,才能乘舟穿过汪洋,去往真正的朱陵秘境。 第152章 秘境10 一回生两回熟,习惯了就好 原来如此。 卫复渊恍然大悟, 暗自感叹北泉他们这群人当真是神仙手段。 北泉弯起双眼,抬手朝船头艄公的方向一指,提醒道:你注意看。 卫复渊随着北泉的指点转头去看。 这时朱陵站起身, 走到艄公身后。 卫复渊:!! 他看到朱陵竟然一把掀掉老者的帽子,露出了对方的后脑。 艄公的后脑没有头发,甚至不是头皮, 而是一个机械键盘! 朱陵双手按在键盘上, 噼里啪啦, 飞快地输了一串字符。 这就是坐标了。 北泉淡然解释: 朱陵秘境的坐标并不固定,会随着日期和时辰不断变化, 需要根据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推算。 他笑了笑: 可惜我在推延卜算方面学艺不精,真要算也能算,但速度很捉急。所以输入坐标的事一向都是朱陵负责的。 说话间, 朱陵已经输好了坐标,将斗笠重新扣回了艄公头上。 卫复渊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船头,试探着推了推老者。 艄公毫无反应, 仍然沉默地划着自己的船。 卫复渊将他头顶的斗笠略推高了一些, 露出了老者的脸。 看外貌,艄公已年过七旬,肤色黑中泛黄,面上布满沟壑,活脱脱就是一个久经海上风霜的老人。 卫复渊注意观察了片刻, 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老艄公一直没有眨过眼。 没有人类是不需要眨眼的,所以对方一定不是人类。 卫复渊转头去看北泉:这 你猜得没错, 它是个傀儡,用机关术操控的那种。 北泉笑着提示: 你试着用天眼看看? 卫复渊依言开了天眼。 在天眼的视角里, 卫复渊便立刻察觉到了这名艄公与活人的截然不同之处。 老人身上没有生命或者魂灵所具有的能量场,在卫复渊此时看来,他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无机质的死物而已。 唯有在艄公的胸口,卫复渊能看到一团拳头大的白色能量。 从这团能量中还分出许多树枝状的丝线,如同血管或是经脉一般,流向四肢百骸,并随着艄公划船的动作而徐徐流转。 北泉笑着解释: 以前它还只是单纯的傀儡,每次输坐标还得将脑袋整个打开,场面挺惊悚的。不过三年前请墨家人帮忙改良了一下,换成了内置计算机和键盘,用起来就方便多了。 卫复渊: 没想到你们这些道门高人都如此与时俱进,难怪地府都开发出直播APP了! 二人说话间,小舟如游鱼般滑过海面,已驶出了很远。 我们就快到了。 站在左船帮前的朱陵忽然抬手朝某个方向一指。 下一秒,傀儡艄公船桨轻点,小舟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灵巧地朝左拐了个弯。 卫复渊站起身,手搭凉棚,挡在了眼前。 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小岛的轮廓。 船越驶越近,岛屿的外形也越发清晰。 等足够近的时候,卫复渊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座岛屿的全貌。 卫少爷:!! 他呆立在船头,目瞪口呆,甚至一时间忘了呼吸。 卫复渊一直以为像这样的场景只可能出现在古风RPG游戏里。 很美吧? 北泉伸手,从后方环住了自家恋人的肩膀,在卫复渊转头时,笑着说道: 欢迎来到我从小长大的故乡。 对北泉来说,比起在他死而复生那天就放弃自己,甚至连姓氏都不愿给他的生母的家族,朱陵秘境才是他真正的家。 朱陵秘境虽然是一座岛屿,却跟常人理解的岛屿不太一样。 它并没有砂砾和植被,而是完全由红色的透明或半透明的水晶岩组成。 水晶岩有深有浅,透明度也有所差异,从浅粉到淡桃,再到绯红或深朱,重叠错落、层层晕染,远看好像用整块红翡精雕细琢而成的工艺品一般。 而在绯色的水晶岩上空,悬着一座九重宫阙。 琉璃瓦顶、飞檐反宇、丹柱红墙,十二道回廊高低错落,宛如盘旋在岛上的游龙一般。 这 卫复渊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别告诉我这是磁悬浮宫殿啊 那倒不是。 北泉回答: 这座宫殿之所以能悬空,靠的是师傅他老人家布下的阵法,而能源则来自底下那些红晶。 他顿了顿,目前来看,红晶的能量应该还够再消耗个两百来年的。 说到这里,北泉笑了起来: 等两百年后,磁悬浮技术应该已经普及到朱陵秘境了吧? 卫复渊顺着北泉的话脑补了一下用磁悬浮抬起一座宫殿的场景,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如此朋克修真的画面还莫名有些带感。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小船已经靠岸。 到了。 北泉牵着自家小男朋友的手跳下船,我先带你去见师傅。 卫复渊:!! 上来就要见家长吗!? 卫复渊心脏咚咚狂跳,额头沁出了汗水。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朱陵还站在船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朱陵呢?她不一起吗? 北泉笑着摇头: 她有别的安排,不跟我们一起行动。 卫复渊不吱声了。 两人顺着隐藏在水晶岩山间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 盘山阶梯狭窄,两人无法并排而行。 于是北泉在前面带路,卫复渊在后面点无脑跟随。 山路崎岖陡峭,水晶岩凿出的石阶也比普通的山石土砾要滑得多,行走起来非常不容易,一个不当心就会摔倒。 二人足足在山道上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堪堪走到半山腰。 哪怕卫复渊体力很好,这时也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红晶再炫丽,头顶的宫阙再巍峨,看了这么久也腻味了。 你们这些世外高人难道就没有别的上山的方法了吗?比如飞剑飞梭什么的! 卫复渊停下脚步,问北泉: 更高级一点的传送门,至不济还有各种坐骑神兽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修真小说不是都这么写的吗? 北泉回头,抱着胳膊看他。 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呢,倒是还可以想想办法。 北泉回答: 可惜带着你呢,就只能走路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顺带一提,很遗憾地告诉你,诸如缩地成寸一类的空间折叠术法,在朱陵秘境是不能用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1) 卫复渊顿时一脸颓靡。 不过既然北泉说没办法,那大约是真的没办法了。 卫少爷只好给自己鼓劲说就当是健身了,然后继续闷头爬山。 朱陵秘境和幽冥地府的纸城一样,没有日月轮替的时间流逝。 它的自然光源来自于天上的太阳,或者是,是一个类似于太阳的发光体。 而从北泉和卫复渊从入口落入海中之后,太阳就一直保持在一个固定的位置,没有丝毫偏转。 卫复渊只能从自己的手表来判断究竟已经过了多久。 两人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从山脚走到了山顶。 从山顶抬头看那座悬空的宫阙,就更显得巍峨华丽、华美壮观了。 但好看归好看,看着那最低都离地足有十层楼高的宫殿群,卫复渊就觉得发憷。 好在北泉没有残忍到告诉小卫同学我们还得走上去,而是拍开了藏在山壁隐秘处的一处机关。 二人前方的空地随即浮现出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圆形符文。 你先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传送门。 北泉朝卫复渊伸出手,现在可以试试了。 两人携手走进了咒文中。 卫复渊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轻,大脑不受控制的产生了短暂的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卫复渊翛然回神,发现自己双脚已重新落到了实地。 然而他来不及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胸闷气短,随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 哎呀,怪我怪我。 北泉弯腰,一边帮北泉拍背,一边笑着解释: 普通人第一次用传送法阵,很可能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空间扭曲而感到不适严重的就会像你这样,连胆汁都吐出来。 卫复渊很想回头狠狠瞪北泉一眼,奈何此刻模样太狼狈,他又不愿在自家恋人面前丢脸,只得作罢。 于是北泉蹲下来,更加轻柔地给小男朋友顺毛。 没事的,一回生两回熟,习惯了就好。 等卫复渊吐干净了,北泉又掐了个清洁术,将满地狼藉清理干净。 好些了吗? 北泉扶着卫复渊站起身,温柔地问。 卫复渊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这时,他才有余裕打量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他们已经进入了宫殿内部,前方是一条青瓦红柱的长廊,长廊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大殿,可惜朱漆木门紧闭,隔断了二人的视线。 师傅他老人家应该就在里面。 北泉对卫复渊说道。 第153章 秘境11 果然是他 听说丈母娘不对, 应该是北泉的师傅就在门后,卫复渊就慌得掌心冒汗,只恨不能原地做一百个深蹲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卫复渊: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北泉挑了挑眉, 不然呢? 卫复渊:那、那好吧。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进去吧。 北泉牵住了卫复渊的手。 两人穿过走廊, 来到了殿门前。 北泉抬手扣了扣门环, 朗声道: 师傅, 北泉请见。 门内没有回应,但朱漆大门却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 卫复渊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与此同时,他感到北泉握住自己的手也随之一紧。 很显然,北泉其实也在紧张。 至少, 不似他外表那般镇定从容。 北泉和卫复渊并肩走入了大殿中。 在进门之前,卫复渊脑补的宫殿,是他参观故宫时看到的太和殿,比如说大殿正中一座七层高台, 后方摆设金漆屏风, 两侧六根雕花巨柱,正中放一张华丽的高椅,北泉的师傅就正坐在这张椅子上,等着自家徒儿上前拜见云云。 然而一走进大殿,里面的实景就立刻打了小卫同学的脸。 偌大的殿堂被许多架屏风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数个区域, 好似一个个房间一般,当中一条通道, 直通后殿。 屏风大约只有两米左右,而重檐庑殿结构的顶部又很高, 透过屏风与殿顶的空间,能看到高低错落的架子,有些放着书籍古卷,有些则是奇形怪状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卫复渊想起了一个名词博物馆。 是的,与其说这里像座宫殿,不如说更像个博物馆的展览厅。 北泉带着卫复渊熟练地穿过层层屏风,终于在最后一个展厅前停了下来。 师傅。 北泉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屏风隔出的入口躬身,朝里面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卫复渊:?? 他转头看了看北泉,又去看屏风围出的空间,满头雾水。 跟前面经过的所有房间一样,这里也放满了高低错落的博古架,架子上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藏品,不拘古今中外。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英伦巴洛克风格的雕花大钟,以及不远处一只足有人高的青铜大鼎。 卫复渊甚至还在角落里看到几个标本瓶,里面是一些浸泡在淡黄色液体里的畸形小动物。 但房间里没有人。 除了博古架与藏品之外,这里并没有半个人。 然而就在下一秒,卫复渊听到了两声轻微的卡啦、卡啦。 那明显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在卫复渊震惊的目光中,摆在博古架高处的一只木头雕刻的人偶动了起来。 那是一只做工怪异的木头人偶,身高大约一米,脸是经典的美式恐怖片审美风格,大眼阔口,五官造型仿真,比例却十分夸张,直接拿去《死寂》片场简直毫无压力。 但面部造型如此西化的娃娃却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刺绣对襟唐装。 只是木偶的四肢长得很是突兀,唐装穿出了短衣短裤的效果,露出的肘关节和膝关节是铁制的,刚才的卡啦声就是关节摩擦的声音。 只见木偶先是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然后双手一撑,跳了下来。 卫复渊:!! 木偶落地,晃悠悠地朝前走了两步,似乎还不太习惯自己过于修长的双腿,第三步就左脚拌右脚,吧唧一下,面朝下摔了个五体投地。 北泉叹了一口气,上前将木偶扶了起来。 师傅,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别用这种人偶,很容易摔跤的。 【要你管!】 卫复渊第一次听到了人偶的声音。 嗓音机械而干瘪,听不出男女,听不出年龄,也听不出情绪,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幼稚: 【它这身衣服好看,我就喜欢!】 好好好,您老人家喜欢就好。 北泉单膝跪在地上,与人偶保持目光平齐,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 但这个人偶的手指不能弯曲,您用它做事时不方便吧? 【逆徒,你回来了我还要自己忙活吗?】 木偶依然坚持不肯认输。 【倒是你,你的礼数呢!】 它将木雕的手朝卫复渊的方向一比划: 【带着客人来,连个介绍都没有,成何体统!】 北泉站起身,将卫复渊拉到木偶面前,他是卫复渊。 他微微一笑: 是我的恋人。 北泉把恋人二字咬得很重很清晰,卫复渊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 心中满是甜蜜,又带了一点忐忑。 人偶没有回答,只定定地朝向两人的方向。 它木雕的脸根本看不出表情,卫复渊完全无从判断师傅大人现在的情绪,只能抓紧北泉的手,干巴巴地说道: 师傅好。 卫复渊昨天花了好几个小时在知乎上翻找第一次见丈母娘应该做些什么,并将几条高赞热评反复看了许多遍,自觉已将要点记得滚瓜烂熟,足以应付任何考验了。 可知乎大神们并没有提过如果丈母娘不是人时应该怎么办。 卫复渊刚才太过吃惊,直接就愣住了,以至于沉痛地错失了给对方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的机会,现在还不知应该如何补救。 【】 木偶足有半分钟没有开口。 沉默的时间长到让卫复渊以为刚才它能动能说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终于,木偶的嘴巴动了,但说出来的话却很让人迷惑: 【果然是他。】 北泉微微蹙起眉:什么? 【我说,果然是他。】 木偶大声地重复了一次: 【我以前就给你算过了,我知道会是他。】 说到这里,木偶的声音忽然压了下来: 【只是真看到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爽】 北泉知道自家师傅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当面对他挑三拣四,难得说一句软话,但实际上却是自家好白菜被哪来的野山猪给拱了的心态,护短得要命。 他在意的不是师傅嘴上的嫌弃,而是对方提到的我知道会是他。 北泉:您认识小卫? 【呵。】 木偶转开脑袋: 【我不止认识他这辈子,我还知道他上辈子呢。】 北泉和卫复渊一同愣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北泉放开卫复渊,凑到自家师傅身边: 小卫的上辈子是什么人? 其实北泉也曾经琢磨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功德之力并不罕见。 但凡前世行善积德的善人,在轮回转世的时候,阎罗都会给他批个好命,让功德护持他一生平安顺遂。 然而卫复渊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同。 他的功德之力实在太丰沛了,不止能护持自己,还能用来战斗,甚至还曾经将北泉从迷失的碎片空间引回现世 究竟卫复渊上辈子做了什么,才能让他这一生有如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功德呢? 【逆徒!】 木偶人用无法伸展的木雕手结结实实地在北泉的脑门上敲了个爆栗。 【你男人前世是什么人这种琐事,还要我专程费劲解释吗?!自己去苍生池瞅一眼不就完事了!】 它的语气就好像让北泉用百度搜一下词条那么简单。 随后木偶不等北泉再发问,不由分说强行转开了话题: 【我特地把你叫回来,可是有正事的!】 北泉抿住嘴唇,点了点头。 卫复渊注意到,自家恋人的样子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北泉垂在身侧的手指竟然在微微的发抖! 他担忧地按住了北泉的肩膀。 北泉仍然抿紧嘴唇,只轻轻摇了摇头。 【好了,你跟我来。】 木偶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它的步态十分奇怪,每一步都要把膝盖抬高到腰部,才能迈出下一步。 他边走还边回头,对北泉喝令: 【就你自己来!】 北泉只好示意卫复渊在这里稍等,自己一个人跟在了师傅身后。 木偶带着北泉穿过正殿,来到了后方的配殿。 在这段路上,北泉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师傅,您这次让我回来,有什么吩咐? 【我要吩咐你的事可多了。】 木偶抬起手,做了个要抱抱的姿势。 北泉将木偶抱起,举到胸前。 木偶伸出手,往配殿的铜门环上一贴。 门缓缓地打开了。 木偶让北泉抱着进了配殿。 与正殿一样,这里也放满了架子,上面堆着五花八门的藏品。 只是与外面那些东西相比,这里的收藏要更加珍贵,同样也更加危险。 北泉将木偶放到了地上。 木偶径直走到了房间中央唯一的空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北泉知道这是自家师傅有事要谈的意思。 于是北泉乖乖地坐到了木偶对面。 师傅。 在木偶开口之前,北泉先汇报了近期发生的一些事。 最近我们在抓捕恚鬼时,发现了阿诵的一些活动痕迹。 【嗯,我知道。】 木偶做了个幅度很大的点头动作: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把你叫回来的。】 第154章 秘境12 阿诵其人 北泉口中的阿诵, 某种意义上,算是北泉的师兄。 阿诵也是个孤儿。 应该说,能被师傅收养的, 全都是有特殊出身或是天赋的孤儿。 只不过阿诵进入朱陵秘境的时间比北泉早很多,北泉认识他时,对方已经是个外表四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了。 阿诵当时已经是朱陵秘境里的一个管事, 在书阁供职, 负责一些典籍的整理和抄录工作。 北泉和这位阿诵师兄的接触很少, 每年见面的次数,十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在北泉的记忆中, 阿诵是个性格温和、寡言少语的人。二人碰面时多是互相礼貌地点点头、问个好,除此之外,甚少再有别的交流。 虽然北泉来到朱陵秘境之后, 是从小婴儿开始长起来的,但他芯子里的魂魄是个死了好几百年的成年人,自然比小孩更懂分寸,不会胡乱打探旁人的秘密。 所以直到阿诵叛出师门, 带着迷神幡逃到人间之后, 他才从师傅那儿得知了这位师兄的来历。 阿诵是巫族人。 事实上,不止阿诵,呆在朱陵秘境里的人,包括北泉的这具肉身,多多少少都有巫族的血统。 传说上古时期, 巫族曾经繁荣兴盛,与人族、妖族共同分享神州。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2) 巫族人的血脉天赋非常强大, 他们有很强的灵感,比人族更擅长学习和使用术法, 这令他们拥有单兵作战能力远胜于人族的战士,也曾经创造过独属于巫族人的璀璨文化。 只可惜,强大如巫族人,也似其后的许多文明一样,被历史的洪流碾成了齑粉。 为了保持血脉的纯粹,巫族人常年内部通婚,甚至近亲结婚。 当年的巫族人会让亲妹妹嫁给自己的亲哥哥,或者在母亲死后,直接让女儿和生父结成伴侣,因为他们觉得,这样便能诞下血脉最纯正的孩子。 若是有哪个族人胆敢与人族或是妖族私通,便会被视为叛徒处死,生下的混血儿也会被丢弃在山林中,任由野兽叼走。 这样过了不知几百年,巫族的血脉天赋越来越强,却开始逐渐没落。 不知从何时起,巫族新生儿的出生率低到了骇人的程度,生下来的畸形儿也越来越多。 当时的巫祖觉得这是一种诅咒。 一些巫族人开始试图用他们的知识创出可以破解诅咒的术法,还有一小撮人则另辟蹊径,尝试以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血统承继的危机还没来得及化解,各族便开始逐鹿中原。 几次大战以后,巫族作为失败方几乎被屠戮殆尽,剩余的族人也为生存隐姓埋名,离散各处。 残存的巫人与人族通婚,血统一代一代被冲淡,也在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中丢失了大部分的传承。 现存的巫族血脉经过数千年的传承,已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即便是如此稀薄的血统,仍然时不时会冒出那么一个两个怪胎,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天资和禀赋。 事实上,如今的道术、方术、傩礼、巫蛊,甚至在东南亚大为兴盛的降头术,都与巫族的传承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关系。 朱陵秘境,曾经是巫族人为逃避追杀而隐居的一处秘境,那一百多个恚鬼,也诞生在此处。 是的,恚鬼,正是巫族人为了解决血脉诅咒而最终尝试出来的另一个方法。 他们放弃了会衰老、会生病、会死亡的肉身,将自己转化成了另一种生命形式。 只可惜这一批巫族人虽然成为了恚鬼,却依然没能真正解决问题。 因为恚鬼需要附在人类身上,以人类的负面能量为食。 于是它们只能离开朱陵秘境,投身人间,从一个宿主转移到另一个宿主身上,不断汲取食粮。 恚鬼制造的惨案多了,自然就会被正道的术者们注意到。 从第一只恚鬼被封入迷神幡,到已知的最后一只恚鬼被收复,总共历经了三个朝代,两百三十多年。 而后北泉的师傅正式接管了朱陵秘境,迷神幡也和其他危险物品一起,被重重封印,深深锁在了这间配殿里 直到阿诵将迷神幡偷走,逃到人间为止。 【阿诵在朱陵秘境已经住了将近一百八十年了。】 木偶说道: 【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他有那样的野心。】 阿诵在朱陵秘境时非常低调,除了看书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嗜好。 连朱陵秘境的管理者北泉的师傅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又是何时知道了恚鬼的秘密,还打起了恚鬼的主意。 阿诵他似乎正在尝试创造出一个新的恚鬼。 北泉简单将自己调查祝泓汯时的所见所闻跟木偶说了一遍: 但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意义?总不能是热爱科研吧? 【瞎说!】 木偶又想打北泉,奈何受坐姿所限,手不太够长。 【你的脑子呢?!动脑想一想!】 北泉敛起玩笑的神色。 他其实已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在想,阿诵他是不是也想变成恚鬼? 【嗯。】 木偶再度夸张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师傅告诉北泉,阿诵的真实年龄已经接近两百岁了。 阿诵是个修者,又长期生活在朱陵秘境中,寿命比普通人长,外貌也一直保持在四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还很年轻。 但两百岁对一个人类而言,已经接近极限了。 北泉的师傅曾经替他掐算过,阿诵的阳寿只剩五年了。 可惜很显然,阿诵觉得自己还没活够。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决定铤而走险,带着迷神幡逃往人间。 原来如此。 北泉点了点头: 难怪阿诵会使用夺舍之术了。 夺舍虽然是禁术,但若是有心要学,在朱陵秘境的书阁里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份详尽的古籍。 阿诵作为书阁的管事,更是无需报备,也不用担心引人怀疑,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 但是夺舍之术有一个很要命的缺陷,就是被夺舍的肉身无法与魂魄兼容,会迅速衰老,变得虚弱,最多三五年就无法继续使用,只能再物色新的身体。 而且反复的夺舍会让施术者三魂七魄的能量越来越弱,说不准哪一次转移时就会搞丢自己的某一魂某一魄,而魂魄不全的后果,任何术者都不会愿意尝试的。 所以夺舍只是阿诵的权宜之计。 他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为了长久的活下去,阿诵想要将自己变成一个像恚鬼那般,不需要依赖肉身就能长生不死的存在。 北泉死在聚阴地,因而肉身不腐、魂魄不散,以鬼修的状态活了好几百年,直到进入这具肉身为止。 虽然做鬼不是他自愿的,不过北泉觉得,在这一方面自己应当有些发言权。 对比曾经和现在的生活,若是有得选择,他愿意当个人。 虽然成为了北泉之后,就意味着他要会像个普通人一样体会生老病死,最终走向这一世的终点,如千千万万往生者一般,走黄泉路,入轮回殿,过奈何桥,然后前尘尽弃,孑然投奔下辈子。 但最起码,他曾经有过这一世。 他感受过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他拥有过卫复渊。 北泉能猜到阿诵的想法,却完全不想理解他。 现在北泉只想赶紧搞定阿诵这个棘手的麻烦,再把流窜在人间的恚鬼一只一只全捉回来,结束师傅派给自己的任务。 然后? 北泉勾唇一笑。 那还用问吗? 当然是从此跟自家小男朋友双宿双飞,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呀! 这么看来,为了避免更多的无辜者被夺舍,当务之急是赶紧逮到阿诵的元神。 北泉端正了坐姿,对自家师傅说道: 但我不确定阿诵用的是哪一种夺舍。 是的,虽然都叫夺舍,但实际上,夺舍是一个术法类别的统称。 就好像道家的除魔咒与密宗的除魔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一样,视术法来源与流派的不同,各家的夺舍也是各有各的特点的。 而遗憾的是,朱陵秘境的书阁里收藏着许多门派的典籍,光是夺舍术就能翻出五六种来,北泉至今不能确认阿诵使用的是哪一种,自然也就无法推算出被他夺舍之人到底是谁了。 北泉记得西域那边有一种夺舍术,类似于西方所谓的魔鬼附身,选择目标的方式非常随机把自己的魂魄附在某件饰品上,只要受害人随身佩戴,就会被其魂魄附身。 若是阿诵用的是这一招,那么北泉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他来,简直就跟大海捞针无异了。 【呵,没办法了吧?】 木偶用它干巴巴的机械音发出一声冷笑: 【不要紧,为师自有妙计。】 说罢它抬起手,朝左侧的一只博古架一伸。 【把那只盒子拿下来。】 木偶的手是整雕的握拳姿势,只能比划个大致的方向,于是它又补充道: 【我是说,红绸面带牡丹花纹的那只。】 第155章 秘境13 我只不过是做了个双保险罢了! 北泉将师傅指定的锦盒取下, 放到了木偶面前。 盒子不小,入手却很轻,北泉猜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木偶挥了挥手: 【打开它。】 北泉照做。 盒子里装的是一张黄绸缎面的帖子, 北泉拿起,打开看了一眼,这是 他看向自家师傅, 表情惊愕: 难道是阿诵的八字帖? 木偶点头。 【正是阿诵的八字帖。】 北泉: 他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家师傅, 原来您还有这种东西啊 【咳!】 木偶造作而毫无必要地清了清嗓子, 【总得有备无患嘛】 北泉手里的八字帖,不是普通的帖子, 而是本命帖。 每个人一生之中只能签一份这样的帖子,且需用精血来画押。一但签下,效果与阴曹地府的生死簿相同, 会如实标记此人在人世的寿数,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将之抹除。 朱陵秘境作为一个收藏了太多秘密的地方,任何人来往出入,都要受到严格的限制。 北泉的师傅会□□, 但也要保证收养的小孩将来不会带着从秘境里学到的本事为祸人间。 所以包括北泉在内, 每个孩子都有一盏魂灯。 魂灯直接与他们的三魂七魄绑定,若谁胆敢有异动,他的魂灯就会被掐灭。 魂灯被灭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轻则从此痴傻疯癫,重则直接嗝屁儿,与这个美好的世界永别。 若有人被师傅派往人间执行任务, 执行人都会有一名监视者随行就像跟在北泉身边的朱陵一样。 监视者会定期向朱陵秘境汇报执行人的情况。 如果监视者发现执行人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行为,可以视情节轻重自行决定是不是掐了对方的魂灯。 若是监视者在约定的期限内没有向秘境报告, 又没有别的合理解释的话,执行人也会被视作已经背叛, 同样做掐灭魂灯处理。 魂灯的事,作为管理者的师傅从来未曾隐瞒,在朱陵秘境里人所皆知。 所以阿诵策划了多年,在偷盗迷神幡的同时,也用诡计带走了自己的魂灯。 但他没有料到,师傅竟然还留了第二手准备这一封连阿诵本人都不知道的本命帖。 师傅,您老人家坦白告诉我 北泉合上阿诵的本命帖,看向木偶的眼神越发复杂: 我也有这样一封帖子,对不对? 师傅被逆徒当场拆穿,羞恼交加,若不是木偶的脸看不出情绪,声音也没有起伏,怕是已经恼羞成怒到炸毛了。 【啰嗦!我只不过是做了个双保险罢了!】 他用木手把地板拍得咚咚作响,声音仿佛在敲木鱼。 【要不是这样,你起码十年内都憋想找到阿诵了!】 说罢,师傅又觉得还不解恨,接着道: 【找不到阿诵你就逮不着人!逮不着人你的任务就不算完成!任务没完成就别想安生!就别想跟你男人过日子!!】 好家伙,这就已经恐吓上了! 是是是,您老人家最英明了。 北泉被自家师傅养了二十多年,顺毛经验已然非常丰富: 您说得对,我不应该怀疑您的良苦用心。 他笑了笑,圆滑地岔开了话题: 请问我应该怎么使用阿诵的本命帖呢? 师傅满意了,纡尊降贵亲自给徒弟授业解惑,解释本命帖的用途。 木偶告诉北泉,只要在阿诵附近点燃这封本命帖,烟气就会朝帖子主人的方向飘去,直至飘到对方头顶上为止。 若是再配合管狐素影的感知能力,师傅估摸着,追踪半径应该可以达到三公里左右。 虽然三公里在一座动辄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里根本不能算距离,但起码比毫无头绪的大海捞针要强上何止百倍了。 北泉正在追捕恚鬼,而阿诵则企图人为制造出新的恚鬼。 只要他们两人一直持续自己的行动,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所交集。 到时候,北泉就可以点燃阿诵的本命帖,用烟气追踪对方的行踪了。 可是 北泉听了这帖子的用法之后,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我没记错的话,如果把本命帖烧了,不是会? 【是的。】 木偶再次点头:【你没记错。】 北泉不说话了。 本命帖相当于某人在人间的身份证,若是在死前就被撕毁或是烧毁的话,那么那人死后就无法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对上自己的姓名,自然也就不能再入轮回,只得变成孤魂野鬼,直到魂魄力量耗尽,彻底消散为止。 这结局,对一心想要求长生的阿诵来说,无疑是极其残忍的。 【别担心,这份因果,为师来背。】 木偶轻易看透了北泉的心思。 【你也不用顾及阿诵的性命,该动手时不要留情,知道了吗?】 既然师傅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北泉也只能点头。 【哦对了。】 木偶想了想,又补充道: 【别看这封帖子不小,其实不怎么经烧,最多只能用三次,烧完可就没了!】 北泉连忙点头: 知道了!我一定会悠着点,有把握时才点燃它的。 【好了,我叫你回来就是为了给你这个。】 见正事已经说完,师傅一点没有要跟北泉续一续师徒重逢之情的心思,立刻便要赶人。 【没别的事,你就带着你男人出去吧,别打搅我整理藏品。】 北泉站起身,但没有要走的意思。 对了师傅,还有件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先前在纸城遇到一个被阿诵夺舍的人,答应要帮他打点纸城的生活。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3) 北泉说的是他在走阴时对祝泓汯的承诺。 所以我想要您两件东西,送给太奶奶,请她替我关照关照 木偶沉默了。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专门拿为师的收藏当人情!!】 大约两秒后,它踉跄着跳了起来,挥拳要打北泉,边打边骂: 【滚滚滚,我看见你就头疼!快滚!别在我面前晃悠了!】 北泉任由自家师傅拿木头的小拳遇訁遇訁拳捶自己的大腿,那您看 【真是白疼你了!】 木偶只觉无比痛心: 【自己滚到外芋堰芋堰面挑两件拿走!别让我看到是什么!】 好咧~ 北泉笑着答应,转身就要走。 【等等!】 木偶忽然开口叫住了自家徒弟。 北泉回头,等待师傅的新指示。 只见木偶的颌关节卡啦卡啦响了两声,忽然一个躬身,吐出了一块指节长的红色晶石。 北泉:!! 他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落到地上的那块小小红晶。 【把这个也拿走。】 木偶说道: 【若是想用就用吧,用完记得还给我就行。】 说罢,木偶便不再理睬自家徒儿,自顾自走开了。 卫复渊被北泉独自留在大殿里,既不能跟进去,也不敢走开,只能耐着性子等候。 他本就不是什么沉稳持重的性格,又兼见家长的压力,深深体会到了何为度秒如年。 一开始卫复渊还能站在原地,只下意识地不停抖腿,十分钟后他就站不住了,开始绕着那只青铜大鼎转起了圈圈。 又过了一会儿,卫复渊更加焦急,移动的距离也从小范围的圈圈,变成了来回于正殿大门与配殿侧门的直线移动。 每一次走到配殿紧闭的木门前时,小卫同学都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奈何配殿有着朱陵秘境最严密的防护阵法,别说透出声音,即便是一丝清风也别想擅自出入。 卫复渊扒门板的行为毫无收获,只得悻悻走开,一会儿又折返回来,继续刚才的操作。 终于,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朱漆木门从内侧打开,卫复渊心心念念的北泉从里面走了出来。 北泉! 卫复渊立刻扑了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在他的鬓角蹭了几下。 北泉回给他一个安抚的轻吻。 咦? 卫复渊这时才注意到北泉是自己出来的,师傅呢? 北泉笑答:他老人家还有事要忙,让我们自己回去呢。 卫复渊舒了一口气,深感庆幸,又隐隐有点儿小失落。 走吧。 北泉拉住卫复渊的手,尾指内弯,在自家恋人掌心搔了搔。 卫复渊立刻将那点没能给家长留下好印象的小失落抛到了九霄云外,好,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吧? 北泉笑着回答: 所以,先到我住的地方吧。 说着,他凑到卫复渊耳边,压低声音,将吐息吹进恋人耳中,那里有桌有床,你想怎么问都可以。 卫复渊:!! 他的脸又红了,同时还兴奋了。 这忒么天上掉馅饼的大福利,要是再往外推,那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卫复渊点头如捣蒜,一边好啊好啊,一边就抓住北泉的手,迫不及待要去对方的住处了。 北泉只能反手将卫复渊拉住。 等等。 北泉说道: 我还要在这里挑两件东西。 他没忘了自己对祝泓汯的承诺。 挑好了,我们就走。 第156章 秘境14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北泉很快挑好了两件东西, 让卫复渊帮忙拿着,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大殿。 北泉带着卫复渊往自己的住处走。 一路行去,卫复渊注意到, 宫殿很大,但来往的人却很少。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经过,皆与北泉认识, 互相点头致意, 却没有开口询问卫复渊的身份。 你们这里人真少啊。 卫复渊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嗯。 北泉笑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朱陵秘境现在大概住着三十多人吧。 北泉摸了摸下巴,不对, 也不全是人 卫复渊: 偌大一座宫殿只住了三十多人就很奢侈了,更奢侈的是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不是人的生物不,或许连字面意义上的生物都算不上吧。 那 卫复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师傅他也不是人吗? 北泉笑着摇了摇头: 师傅他老人家还活着呢。 北泉抬手, 朝脚下一指: 当师傅被选作朱陵秘境的守护者和管理者的时候,他的肉身就沉睡在了红晶岩山体的某处至于是哪里,只有师傅自己才知道。 卫复渊没懂这其间的因果关系:为什么? 唔,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另类的闭关吧。 北泉回答: 师傅他老人家想要长久地守护朱陵秘境, 就要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沉睡的姿态入定修炼,延长自己的寿元。 卫复渊忽然想到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过所谓的龟息神功,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他想了想:因为师傅在闭关,所以才不得不用木偶的身体活动咯? 没错, 就是这样。 北泉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一定是木偶,只要是他老人家想用的, 什么都可以。我以前才曾经见过他把神识附在一只蒙奇奇上哄我的小师妹咧。 卫复渊想到那个脾气古怪的木偶,再脑补了一下蒙奇奇的脸, 莫名有点同情那位未曾谋面的小师妹,并由衷希望没有给小孩子留下童年阴影。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北泉的住处。 北泉住在宫殿群的南端,是一座小院。 说是小院,也是内外两进,一座正堂两个花园,前后八间厢房,要搁在人间,怎么着也该算中式风的别墅豪宅了。 然而如此精致的小院,却只住了北泉一个人。 卫复渊再次刷新了对北泉的认识。 以前他看到北泉租了幢破破烂烂的危房开三途川广播公司时,还以为自家恋人是个手头十分拮据的穷人,结果人家在秘境里另有别业,还出手就是一座古风庭院,这就很壕了。 其实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的院子,所以只选了一间房来住。 北泉带着卫复渊穿过正堂,边走边解释。 卫复渊:那其他房间呢? 留着备用。 北泉打开了东厢的门,回头朝卫复渊一笑: 什么时候住腻了,就换个房间嘛。 卫复渊本应接一句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此刻他的全部思绪都被北泉的房间原来是这样的所吸引。 北泉住的厢房不算大,东西也不多,收拾得非常整齐。 房间里的家具全都是通常只能在博物馆才能看到的古董。 哪怕是在秘境里,家具的使用时间长了,还是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整个房间都干净得一尘不染,连繁复的雕花窗棱都刮不出污垢。 只是简单的除尘咒而已。 北泉弯起双眼,术士的生活其实也挺便利的,对吧? 卫复渊走进北泉的房间,慢慢地绕了一圈。 他竭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其实一颗心脏咚咚狂跳,不知为什么感到了既紧张,又忐忑,还非常兴奋。 这可是北泉的房间啊! 卫复渊想: 是北泉从小长大的房间啊! 他的脑子被强烈的兴奋感所充斥,选择性忽略掉北泉不可能二十多年都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事实。 卫复渊一件一件家具摸过去,表情严肃,眼神温柔。 他一路触摸过窗棱、书桌、矮几、椅子、长塌、屏风,直到走进房间深处,去摸北泉的床。 真漂亮。 卫复渊用指腹描摹着床栏上的玉兰花浮雕,低声感叹。 北泉闲闲踱到卫复渊身边,抱着胳膊,含笑问:只是漂亮吗? 卫复渊感觉脑袋嗡一下炸了,热血直冲天灵盖。 下一秒,他一把搂住北泉,摔进了那张雕着白玉兰的红木四柱床里。 床幔被两人的动作扯落,飘飘悠悠盖在了他们身上。 等一下! 北泉挣扎着将卫复渊推开一点,床幔掉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小狼崽子一口咬住了嘴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等两人在北泉的床上折腾够了,已经是整整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事实证明,哪怕北泉修为很高,但身体毕竟是□□凡胎,一口气承受了太多,还是会感到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动一动都浑身酸疼的。 尤其是某个隐秘的地方,那滋味,更是痛并快乐着,难以描述。 北泉实在太累,懒得起身去洗澡,于是在指尖划出小口,用血在半空中画了个清洁符,把两人身上的狼藉痕迹清理干净。 卫复渊翻了个身,抓住北泉的胳膊,塞回被窝里,累吗? 他问。 北泉笑了:你更累吧? 毕竟出工出力的可是小卫同学,他只要负责享受就好。 北泉现在嗓子发干,声音也比平常更加低哑,莫名多了几分暧昧缱绻。 卫复渊的脸又红了。 刚才那一番努力确实算得上体力劳动,但比起从中得到的愉悦和满足,再累他也乐意。 想到这里,卫复渊脑中开始不自觉地反复回味方才的极乐,越回想越甜蜜,越琢磨越兴奋,又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够了,你不累我可真累了。 北泉在卫复渊的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闭眼,睡一觉养养精神! 卫复渊只得依言闭眼。 大约三十秒之后,卫复渊又悄悄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北泉笑得弯弯的双眼。 卫复渊: 好吧,我睡不着。 他干脆老实承认。 我想看着你。 说完,卫复渊凑到北泉唇边,轻轻啄了一口。 北泉笑着回吻了他:那我们来说说话吧。 卫复渊将被子往下拉低了一小截,露出了北泉的肩膀,这是什么? 他用手指描摹着北泉左肩上的痕迹。 北泉的左肩上有一圈半月形的疤痕,看着像某种大型野兽留下的咬痕,从新生皮肤的颜色判断,应该是新近留下的。 你什么时候受的这伤? 在去米利坚之前。 北泉老实回答:被一只蛊狼咬的。 卫复渊不知蛊狼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北泉在陈家大宅时有多虚弱,顿时又愤怒,又心疼: 谁干的?! 北泉笑了笑,柔声解释。 我那时没看到攻击我的人究竟是谁,不过现在看来,大约是祝泓汯。 他顿了顿: 我指的是被夺舍的那个祝泓汯。 卫复渊又问:他为什么要攻击你? 我当时正在跟朱陵秘境来的使者交接迷神幡里的恚鬼。 北泉说: 他应该是想抢走恚鬼 说到这里,北泉目光一转,低声自语: 唔,现在想想,他连蛊狼的制作方法都学会了不知道他究竟还学了多少东西 卫复渊听出了北泉话中的深意:你知道他我是说夺舍了祝泓汯的那个人是谁? 于是北泉将阿诵的身份和他偷走迷神幡的事给卫复渊简单讲了一遍。 卧槽,这人也太心机了吧! 卫复渊听完以后,只觉怒火中烧,都什么年代了还求长生?他以为自己是秦始皇吗?! 好了好了,师傅教过我对付阿诵的方法了。 北泉给自家恋人顺毛。 等回去以后,我们就可以着手调查他的行踪了。 卫复渊这才感觉心情好了些。 对了,我们已经见过师傅了,他老人家该交代的事也交代完了 卫少爷摸了摸北泉的脸: 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朱陵秘境与现世的时间流速的比例究竟是多少,有点担心拖久了会赶不上周四的《惊悚夜话》。 关于这事 北泉收起了微笑,对卫复渊说道: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卫复渊茫然地问:什么事? 北泉盯着卫复渊的双眼,低声喃喃: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4)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是什么样子的? 北泉有两个字的音量很小,吐字也含糊,卫复渊没能听清楚。 他凑得更近一些,与北泉鼻尖抵着鼻尖,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前世。 北泉又重复了一遍: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上辈子是什么样的? 卫复渊震惊了。 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知道我的前世? 第157章 秘境15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不, 我不知道。 北泉摇了摇头。 卫复渊:那? 先前见北泉师傅的时候,就听对方提过认识自己的前世,当时他其实也很好奇来着, 但气氛不对,小卫同学没敢随便插嘴,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听自家恋人再提起这个, 卫复渊还以为是师傅私下里跟北泉说了什么, 但北泉却否定了他的猜测。 是这样的 北泉温柔地拂过卫复渊的眉眼: 朱陵秘境里, 有一个叫众生池的地方,若是走进池水里, 就能记起自己的前世。 这么神奇?! 卫复渊倒抽了一口气: 那岂不是相当于没喝孟婆汤吗? 北泉点点头:你这形容还挺贴切的。 卫复渊忽然又好奇了起来: 那你呢?你有没有瞧过自己的前世? 北泉笑了起来: 你不是已经看过我的记忆了吗? 说着,北泉的手指在卫复渊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我本就不是正常轮回之人, 自然知道上辈子的事。 他顿了顿,不过时间隔得太久了,很多事情现在都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卫复渊又问:那你不好奇吗?我是说,你忘记的那些部分。 确实, 我也曾经好奇过。 北泉换了个姿势, 将脑袋枕到卫复渊的胳膊上。 不过师傅以前从来不让我靠近众生池 他想了想,又换了更贴切的说法: 其实不止是我,从进朱陵秘境的第一天起,师傅他老人家就教导我们,前尘往事转世抛, 没有什么事不能放下,莫要再纠结前生 北泉轻轻叹息道: 所以, 他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众生池。 卫复渊听出了其中的关窍。 可是你刚才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 他眨了眨眼: 难道,你师傅他现在肯让我们进众生池了? 嗯 北泉爬起身, 从角落里摸到自己掉了两颗扣子的衬衣,从前胸口袋里掏出一颗红晶石。 这是通往众生池的钥匙,师傅亲手交给我的。 北泉说道: 他说我们想去就去。 卫复渊: 他沉默了下来。 确实,卫复渊承认,他对自己的上辈子很好奇。 现在卫复渊已经知道自己之所以生来带着功德之力,力量的来源应该跟前世的经历有关,但究竟是怎么个关系,卫复渊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骤然听说有这么一个机会,用自己的双眼看一看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确实很令人动心。 毕竟连据说可以让人回忆起前世的催眠术都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呢。 神秘感和好奇心,确实是人类难以压抑的天性。 可以吗? 卫复渊犹豫了一下,我确实是想看看如果可以的话。 嗯。 北泉在卫复渊的唇上轻柔地啄了一口: 只要你想看,那就去看吧。 北泉和卫复渊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 两人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前往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真容的众生池了。 方才那场大战开始得着急了点,北泉和卫复渊的衣服多多少少都有些撕坏了,不是缺了扣子,就是崩了里衬,实在没法再穿。 于是北泉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柜。 柜子里的衣服很多,都是很传统的中式服装,几乎只有黑白两色,偶尔夹带一两套灰调的。 北泉左右扒拉了半天,找出一件月白色带流云纹刺绣的唐装,在卫复渊身上比划了一下,这套比较宽松,你穿应该合适。 其实二人的身高只差了五公分,不过他们刚刚才脱精光了比划过,所以北泉很确定,自己和卫复渊的体格还是有些差异的。 卫复渊依言套上了北泉的衣服,顺带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好像只穿黑衣和白衣?是你的喜好吗? 哦,那倒不是。 北泉一边回答,一边开始穿另一件款色相似的黑色唐装。 只是因为我是煞气之体,别的鲜艳颜色穿在身上总不大舒服。 卫复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属于北泉的记忆。 上辈子的北泉身受重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又拖着残躯摔下山崖。 弥留之际,他躺在冰寒刺骨的溪水中,抬头仰望天上那一缕流云 血腥、剧痛、死亡,便是北泉曾经的终点。 想到这里,卫复渊心疼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说想去众生池的决定。 卫复渊伸出手,从身后圈住北泉,脑袋埋进他颈间,用力蹭了蹭,要不然,我们就不去了吧? 北泉边扣盘扣边回头:为什么? 卫复渊闷闷地回答: 你上辈子过得那么辛苦,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吧。 北泉笑了起来,我不会进众鱼。烟。读。加。生池的。 他在卫复渊怀里转了个身,与自家小男朋友四目相对: 我对自己的上辈子没有那么好奇,但是我想知道你的。 北泉说的是真话。 他一直对师傅那句果然是他十分在意。 若是他猜得没错,师傅在暗示他,自己与卫复渊的羁绊,远比他认为的更早。 北泉想亲耳听卫复渊告诉自己,他们之间还有过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曾经。 哦,那好吧。 既然是北泉想知道的事,那么卫复渊自然没有二话。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众生池在朱陵秘境的南侧,与北泉的住处几乎是对角线,而且不在悬空宫殿群的范围内。 这就意味着北泉和卫复渊得先从传送门回到岛上,再徒步穿过大半座岛屿,才能到达永生池。 北泉估摸着,这一段路得花上他们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 卫复渊听说又要走山路就很郁闷。 不算泡池子的时间,光是来回就得花上四个小时了吧? 他把进永生池说得像是要去泡温泉一样。 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顿午饭?还是晚饭来着? 说到这里,卫复渊眨了眨眼,哎,不对啊! 他转头看向北泉,我们来这里已经大半日了吧,为什么我好像不怎么饿的样子? 按理说,走了四小时山路,又在北泉师傅那儿经受一番精神考验,然后还畅快淋漓地滚了一轮床单,整个折腾下来,不说低血糖到晕过去,至少也该前胸贴后背,感觉自己饿得能吃下一整头牛了。 但现在卫复渊只是略略有些饥渴,程度比他以为的要轻多了。 因为这里是朱陵秘境啊。 北泉笑道: 这里的灵气浓度要比现世浓郁得多,人就不容易感到口渴和饥饿。 说着他从长褂内袋里摸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两颗弹珠大的红褐色丹丸,搓掉蜡封,递给卫复渊: 传说中的辟谷丹,吃了能再顶大半天呢。 卫复渊接过,咕咚一口咽了。 药丸入口即化,味道很微妙,微咸微涩,带着一股浓郁的植物清香,绝算不上好吃,但比普通的中药好接受得多。 吞下辟谷丹后,那点儿口渴和饥饿感也很快消失了。 卫复渊感叹道:哇哦,真方便啊。 他想了想,又补充: 不过方便归方便,我还是更喜欢正常的食物。 毕竟口腹之欲是人生的重要乐趣来源,偶尔图个方便支应一顿倒也罢了,若是日日都只吃辟谷丹的话,卫复渊觉得自己很快就要馋到抓狂。 哈哈哈哈! 北泉笑了起来: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他朝卫复渊眨了眨眼: 在朱陵秘境叫不到外卖,等回去我们就去吃顿好的! 卫复渊用力点头。 他觉得自己对北泉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难怪北泉喜欢重咸重辣、口味刺激的菜色,还特别嗜甜。 任谁辟谷丹吃了二十多年,也会迫不及待想要换个口味的。 两小时后,两人顺着一条之字形的陡峭阶梯,爬上一处红晶石峭壁,并排站到悬崖上。 你看。 北泉朝崖下一指:这里就是众生池。 卫复渊:?? 他压根儿没看到什么池水,只看到山崖下有个近乎正圆形的倒火山口状凹坑,看起来像是陨石砸出来的。 水在哪里? 卫复渊疑惑的问。 北泉笑了笑:别急,很快就有水了。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师傅给他的红晶石,将它插进了崖壁的一处裂口中。 卡啦。 卫复渊听到了一声仿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下一秒,山崖上方,那个陨石坑状陷坑的中心忽然汩汩冒出了某种淡青色的澄澈液体。 卫复渊:!! 这神秘的众生泉竟然还带自动放水功能的!北泉那位师傅大人可想得太周到了吧! 池子蓄水的速度很快。 在北泉领着卫复渊从另一侧的小道爬下悬崖,来到池子旁边时,水位已临近水池边缘。 咕咚咕咚的水声骤然而止。 可以了。 北泉朝卫复渊笑了笑,然后轻轻在他肩膀推了一把,快进去吧。 第158章 秘境16 李二少 卫复渊很紧张, 但还是按照北泉的指示,脱掉外衣,只穿着单薄的里衬,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众生池中。 若非要形容的话,卫复渊觉得, 进入池水的瞬间, 感觉与他已经体验过无数次的共感有些相似。 眩晕感袭来, 他的视野先是一花,然后骤然一黑。 与从前共感的体验不同的是, 这次卫复渊没有意识的断片感。 直到他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视野为止,他一直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是如何变化的。 啪! 刀鞘重重地落到了卫复渊的身上。 啪! 又是一下。 啪! 随之而来的第三下。 卫复渊能感受到皮肉绽开的痛楚,也能听到自己拼命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但与此同时,他很清楚自己没法做到任何事,甚至连惨叫都不行,只能与前世的自己一起忍耐几乎令人窒息的疼痛。 在受刑的同时, 那些被孟婆汤洗去的记忆一幕幕出现在了卫复渊的脑海里。 他记起了自己的出身, 以及又是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前世的卫复渊姓李,祖籍西南某县,是茶马道的重要枢纽之地。 他出生于当地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家里经营着自己的马帮和茶盐马粮生意,富贵非常。 李家这一代的家主是卫复渊上辈子的亲爹, 他在家里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年长他六岁的大哥, 下面还有一个比他小上八岁的幺弟。 卫复渊,或者说是李二少, 他的大哥在成年后就随马帮远行西域,来回于茶马道上,一年之中只有四个月是呆在家里的。 而李二少也从小立志子承父业,像自家大哥一样随马队远行,所以勤习弓马,小小年纪就练出了一身不俗的本事。 然而李二少还没来得及等到成年,变故就发生了。 那年他十四岁。 时值元朝统治末年,时局动荡、内乱频发,国内四分五裂,乱成一团。 当时驻守西南的梁王对元朝忠心耿耿,但凡有被举报图谋不轨者,皆以铁腕手段镇压,李家也因此受到牵连。 落个全家被抄,一朝覆灭的下场。 那时李二少年纪尚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对很多事都还半懂不懂。 他不知自己家究竟犯了什么罪,只知道忽然有一天,几十名凶神恶煞的官府衙役闯进了他们家中,不管男女老幼,通通上枷带镣,羁押牢中,大宅被封,家里所有财物全被一一查抄。 偌大的李府,百年的祖业,一夜间覆灭了。 而他也从李家二少爷变成了戴罪之身。 朝廷给李家定的是走私兵器的罪名,族中成年的男子皆被判秋后问斩,女子充为官奴,而未成年的男孩则判流放千里,北上往战乱之地而去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5) 卫复渊一边重温前世这段不堪的回忆,一边暗暗佩服上辈子的自己。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他,从小备受宠爱、衣食无忧,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还要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真是能活着不死都是奇迹了。 李二少被官差押送上路时已是初秋,同行的还有族中几个小辈,以及他年仅六岁的幺弟。 差役未免失期被问责,要赶在大雪封路前把犯人送到北疆,一路上像赶牲口一样驱策着这群半大小子赶路,每日风餐露宿,寝食难安,还动不动便要连打带骂。 还没走出西南地界,年纪最小、身体最孱弱的李小公子就因感染风寒而发起了高烧。 眼看着小弟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李二少心中着急,和几个表兄弟一起苦求押解的官兵开恩,帮幺弟寻个郎中。为此他还拿出了临行时母亲让他藏在夹袄里的金耳环作为报偿。 但官差们只是抢了他的金耳环,还搜走了众人身上私藏的值钱物件,然后将不听话的李二少狠狠打了一顿,次日依旧用皮鞭和腰刀驱赶他们上路。 终于,两天后,烧得奄奄一息的李三少趴在哥哥背上,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然而差役甚至连让李家几个小子安葬幼弟的时间都不给,直接将那具小小的尸体抛在了荒地里 卫复渊在李二少的记忆里重温这一段经历,愤怒到了极点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上辈子的自己那更加深切的愤懑与仇恨。 李二少的愤恨就像沉睡在火山深处的沸腾的岩浆,只待哪一天忽然喷薄而出。 弟弟的死亡,便是爆发的契机。 当晚,李二少拖着未曾痊愈的背伤趁夜偷了一把腰刀,将熟睡的几名官差一个不留,杀了个一干二净。 杀了人,还是负责押送他们的差役,李二少和李家的几个小子自然连流刑犯的身份都无法保住。 他们只得当了逃犯,落草为寇,加入了附近的一帮山匪 上辈子的记忆回顾到这里时,卫复渊在感同身受的同时,更多的还是迷惑。 他本来以为自己前世应该是个整日吃斋念佛,寻思如何修桥铺路、普度众生的真圣母、活菩萨,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既然他都落草为寇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身为山匪,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就已算是个义贼了,又怎么能行善积德呢? 可能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对李二少而言,并没有在记忆里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所以回忆起来,也好像录像带被按了快进一般,很快便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整整十年过去了。 李二少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二十四岁的英俊青年。 这十年中,朝廷的统治愈发不堪,局势也越来越乱,到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乱世中最不乏的便是枭雄,山寨的头儿便是个堪称一时枭雄的狠角色。 在他的手腕下,山寨迅速吸收附近的流民游勇,从百十人的规模发展到了万人,并立起了自己的旗帜,自称西岳王,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武装势力。 李二少也因战斗骁勇、身手不凡而被西岳王封为了将军 卫复渊借李二少的记忆回顾他前世的那十年,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山贼,但总体来说应该还算个好人。 他虽然也杀人、也越货,但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也维持着自己的底限,不仅本人,还约束手下,只抢元朝官差,绝对不对平民百姓出手。 当然以卫复渊身为现代人的认知来看,即便如此,李二少落草的十年里的所作所为依然槽点满满,但考虑到他会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的,而且在如此境地下还好歹保持着良知未泯,已然算是难能可贵,很不容易了。 可是,这怎么着也不算行善积德吧? 卫复渊仍然十分不解。 回忆还在不断往前推进。 同年,国内乱局越来越严峻,梁王在派兵增援朝廷之余,也对辖区内的反叛势力也越发重视。 终于,剿匪大军逼近了西岳王盘踞的地区。 西岳王颇有些军事谋略,仗着自己对附近地形的熟悉,带着手下的将兵,果断躲入山林之中,入朝廷的剿匪大军玩起了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躲猫猫。 李二少作为一位备受老板重视的将军,领着大约两千精兵,与朝廷大军多次接战,皆凭着出色的谋略和英勇的作战获得了胜利。 某一日,李二少手下的探子来报,说东南方距离他们大约十里处有一支两千多人的朝廷军队,正沿河谷的南岸移动,似乎是正在追击着前方的另一群人的样子。 李二少自然要打听被追击的到底是什么人。 探子却回答不太清楚,不过看那些人的服侍,可能是山里某个不知名的外族小部落。 西南山多林密,地形崎岖复杂,部族众多。 许多部落实在太过偏僻,很少与外界接触,哪怕是当地的居民,也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对此李二少并不感到奇怪。 他看了看地图,确认朝廷军队若是一直延河谷南岸移动,只会离他们目前藏身的营地越来越远,应该暂时不会对他们形成威胁。 若是按照李二少平常的性格,他本该为求稳妥,不管这一队追兵才是。 但不知为什么,李二少那天偏偏动了恻隐之心。 他当即宣布拔营,率兵撵了上去 卫复渊用李二少的视角亲身经历了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场遭遇战。 在李二少的记忆里,那场战役的细节非常清晰,堪称历历在目。 这是因为,它是李二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艰难也是最凶险的战斗。 它发生在河谷的开阔地带,山贼们失去了山林的掩护和熟悉的地形优势,只能与朝廷军队进行硬碰硬的近身战,而且还是三千对两千,本身兵力就处在了弱势,更让战局变得越发艰难。 万幸的是,李将军最终还是带着手下的弟兄们赢得了这场硬仗。 只是赢是赢了,李二少的精锐部队也损失惨重,死伤近半。 第159章 秘境17 三生来报 在卫复渊看来, 这应该叫鬼使神差,或者更贴切的说,是阴差阳错。 就像李二少本不应该出手救下那些山民一样, 卫复渊原本也不会遇到上辈子的北泉。 是的,在看到那个人的刹那,卫复渊就知道对方是北泉了。 这种感觉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只是单纯的直觉而已。 李二少率部打扫了战场, 同时将那些被驱赶追杀的村人归拢在一处。 领队的是个看年纪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 正是上辈子的北泉。 男孩一身异族的山民打扮,大约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山野间, 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他身高只到李二少的耳朵,体格偏瘦,但肌肉却紧实精悍, 块垒分明,像一只刚刚成年的年轻豹子。 而男孩儿有一张俊俏的脸。 卫复渊借李二少的双眼,只恨不能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好好地看个够。 上辈子的北泉, 脸型圆润, 带了点儿婴儿肥,长相没有今生的白皙精致,但明显添了更多的可爱和英气。 在被李二少带着手下弟兄救下之前,少年带着村人且逃且战,不知多久没有休息过, 整个人又困又累,几近脱力, 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早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手里握着一把半月形的砍刀, 刀刃已然卷了口,缠刀柄的布条被鲜血浸透,变成了可怖的红黑色。 饶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北泉在面对李二少时依旧站得笔直,一对眸子灼灼发亮,好似日光下的两颗黑曜石一般。 真好看。 卫复渊一边贪婪地看着北泉,一边对自己说道。 我真想抱住他。 当然前世的李二少不是今生的卫复渊,所以他没有对少年一见钟情,更没有做出将人一把抱进怀里的失礼举动。 李二少只是让手下将人压到自己面前来,细细审问对方的来历。 少年告诉李二少,自己叫风雨。 卫复渊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只是少年不会写汉字,所以也只能凭发音猜测个大概了。 风雨称他们是阿孥族人,是居住在附近的山民。 原本村里大概有四百多人,常年靠狩猎和采集为生,偶尔也会翻山越岭,到百里之前的汉人村镇买卖些生活必需品。 李二少以前从来没有遇过阿孥族人,不过凭着风雨的描述以及自己对附近地形的熟悉,大概能推测出他们生活在山中哪片区域。 那么官兵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李二少问道。 风雨其实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最近朝廷在这一带剿匪讨逆,他们村子好好的就受了牵连,被官兵扣了个窝藏反贼、忤逆朝廷的罪名,为儆效尤,便要将整村人屠戮个干净。 呵,有没有造反不重要。 听到这里,李二少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过又是一次杀良冒功罢了。 当年李家遭逢巨变时,李二少年纪也和风雨差不多大,也像他一样不知为何会天降横祸,一夕之间便家破人亡。 在其后的十年里,李二少的实力和势力随着年龄逐渐增长,终于在某次率兵攻入县城之后,从当年抄了自己家的贪官口中问出了真相。 原来是当时他们家的马队挡了某位皇亲国戚的财路,于是便被硬扣了个走私兵器、通敌谋反的罪名,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百年祖业,千万家资也落进了仇人手中。 风雨说到一半的话猝然停止。 他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李二少。 北泉平常在卫复渊面前总表现得胸有成竹且游刃有余,这副震惊、愤怒和茫然无措的模样,是两辈子以来的第一次。 少年直愣愣地盯着李二少看了半晌,在消化了杀良冒功四个字的意思之后,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然后抱着头蹲下,哭得不能自抑。 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明明是无辜的。 可有人却要用他们一族老小的人头来换他们讨逆的功绩。 风雨是阿孥族族长的小儿子。 两日前,为了给老幼妇孺争取逃生的时间,族长带着五十多个青壮殿后,而让未成年的风雨领着其余人躲进山林之中。 阿孥族举族逃亡的两日间,殿后的青壮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追上他们的,是剿匪的官兵。 他们沿山道一路逃进河谷,要不是李二少带兵救援及时,最多半个时辰,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阿孥族了。 李二少搞清了阿孥族人的身份之后,就让风雨带着众人走了。 他甚至没有向这群山民索要救命之恩的报酬。 临行前,风雨跪在李二少面前,重重地磕了三次响头,在脑门上磕出了一片渗血的淤青。 救我全族的恩情,必用三生来报! 少年说完,便带着族人隐没进了山林之中。 那之后的十数年间,李二少杀过不少人,但同时也救过许多人。 后来他终于死在了战场上,直到死,也没有再见过风雨。 但是李二少一直记得风雨。 每次杀人或是救人时,李二少都会想起那个被他亲手救下,再无条件放走的少年。 偶尔他也会细细回味那句三生来报的承诺,心中暗觉好笑,又隐隐体会到了一股朦胧的暖意。 有一个人曾经如此感激自己。 这是李二少为匪二十年多年始终没有迷失本心的重要依仗。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依然尽量行善积德。 战死那日,李二少被流矢射中后心,栽落马背时,又再次想起了风雨的许诺。 我要死了。 看来,你确实只能等下辈子才能报答我了 卫复渊从众生泉中醒过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北泉。 哎,你上辈子过完啦? 北泉正坐在池边,用小块的红晶岩堆城堡玩。 他朝卫复渊微微一笑,说了一句非常扎心的话: 这么看来,你前世好像也不怎么长寿嘛。 卫复渊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手脚并用爬上岸,然后不由分说就将北泉按进了自己怀里。 喂! 北泉伸手摸了摸他湿透的中衣,颇有些无奈: 起码也让我用个清洁咒,将你身上的水控一控啊 但卫复渊根本不理会北泉的抗议。 他一手禁锢住北泉的身体,另一只手托住对方的后脑,低头就咬在了恋人的嘴唇上,狠狠地亲了又亲。 北泉不知卫复渊在前世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怎么突然如此激动,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亲够了再说。 两人在众生池边折腾了许久,等卫复渊终于肯放开北泉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将人压到了地上,连衣襟也在拉扯间变得松松垮垮。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经过 北泉笑着捏了捏卫复渊的耳垂,不过幕天席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那确实不太可以! 卫复渊连忙将北泉拉起,帮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我睡了多久? 卫复渊有心岔开话题,于是他看向北泉堆出来的那座石头城堡,向恋人提问。 唔,其实没有多久。 北泉笑了笑: 如果按照二十四小时算一天的话,大概有三天了吧。 什么?! 卫复渊连忙低头看自己的手表,震惊地发现,上面的日期竟然真的往后推了三天。 这怎么可能?!以前共感时也没用这么多的时间啊!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6) 北泉笑着回答: 你刚才可是又活了一辈子啊。 卫复渊看着北泉的脸,暗暗与风雨进行对比,心中柔情愈胜。 果然,这是前世注定的情缘,不管是风雨,还是北泉,都是令卫复渊感到心动不已的存在。 卫复渊低声问: 你想不想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样的人? 北泉笑答: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于是卫复渊将李二少的前世拣着重点简略地说了一遍,只略过了风雨便是北泉前世那一节,更没有提风雨承诺过李二少的三生来报。 原来如此。 北泉听完之后,似有所悟,那难怪你今生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功德之力了。 卫复渊很不解。 可是,我上辈子明明杀了不少人啊。 虽说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但卫复渊觉得,上辈子他到死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贼匪头子封的假将军,离为王为侯还早得很,总不能是因为他敢杀,才被阴曹地府记了大功德吧? 不,是因为你救了很多人,特别是阿孥族人。 北泉替卫复渊解惑: 你令阿孥族免于灭族。这事关一个民族的传承,自然意味着泼天的大功德。 卫复渊点了点头。 他暗自庆幸自己上辈子救下了风雨和阿孥族人,同时又有些可惜。 因为他知道风雨后来也没能活上多久。 而且同样是死在战场上,风雨却因为尸首不腐而不能正常投胎转世,孤零零过了整整六百五十多年,直至阴差阳错变成北泉为止。 对了。 卫复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你呢? 他看了看波光粼粼的众生池,又看向北泉: 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前世吗? 第160章 秘境18 又一名受害者 不了。 北泉摇了摇头, 上辈子的事我多多少少还有些记忆 他笑着说道: 只要我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人,知道应该如何处世就行了。 卫复渊觉得北泉所言有理。 他们两人生在乱世,上辈子都过得不轻松, 好不容易能在升平盛世里再活一世,那些血雨腥风的过往确实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 那我们现在干些什么? 卫复渊让北泉帮自己弄干身上的水分,再穿上先前脱下来的唐装, 一边整理衣服, 一边问:朱陵秘境里的事都办完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北泉帮他扣上领口的盘扣, 撩起眼皮,促狭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想在这里多呆两天呢 他压低声音, 凑到卫复渊耳边,比如,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在我那小院里试试幕天席地什么的? 这提议实在很诱人。 卫复渊想象力一下那个美妙的画面, 差点儿就要当场点头了。 不过,我们还赶得上这周的《惊悚夜话》吗? 理智还是让卫复渊稍微试图抵抗一下诱惑,如果在朱陵秘境这里过了三天的话,那外头算几天? 朱陵秘境有自己的运行轨道, 所以两个世界的时间的流逝不能用简单的用诸如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样的概念来换算。 北泉尽量解释得简单一些: 按照现在的方位大致掐算一下话, 那边大概过了一天半吧。 卫复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那岂不是已经是8月12日了? 8月12日是星期四,零点时分就要播报新一期的《惊悚夜话》了。 北泉不知道卫复渊是因为看到前世的自己,才突然萌生了强烈的保护欲和我要帮忙的责任感,不过依然对自家小男朋友的事业心很满意。 别急,我们起码还能再浪两天呢 然而北泉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这时一只黄色的小鸟忽然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两人面前。 北泉伸出手, 让小鸟落到了自己掌心。 小鸟化成了一张对折的黄符。 这是我给小姜的通讯符,能穿过朱陵秘境的结界。 北泉一边解释, 一边拆开了符纸。 【北泉,是我啊!】 符纸在半空中自燃起来, 小小的火团里传出了姜南岸的声音: 【〖特七〗那边联系你,说可能发现了夺舍者的踪迹,想请你立刻过去看看呢!你们赶紧回来吧!】 北泉立刻收起了笑脸。 夺舍者显然是指阿诵了。 如果青烛、阿柳或是特七的谁确实发现了阿诵的踪影的话,那么他必须尽快赶到现场。 计划有变。 北泉回头,对卫复渊说道: 我们立刻就回去。 北泉和卫复渊回到码头时,朱陵已经在渡船上等着他们了。 三人将来时的经历倒着重复了一遍,回到了有着熊猫滑梯的儿童公园。 与先前到处是孩子和家长的热闹不同,三人接连从滑梯里钻出来时,四周空无一人,非常安静,连路灯也只剩寥寥几盏,明显已是深夜。 卫复渊的手表在朱陵秘境里转了一遭,时间已然不准了。 不过他的手机连上4G信号以后,立刻便自动调整回了所处时区的正确日期和时间。 现在是8月12日,星期四,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正是万籁俱寂,人人熟睡的午夜时分。 北泉没有急着赶回三途川,而是用卫复渊的手机给青烛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 北泉对青烛说道: 什么情况? 明明是深夜,青烛接电话的速度却很快,答话时发音也很清晰,并无半分睡意。 你在哪里? 青烛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道: 我去接你。 北泉报了儿童公园的地址,和青烛约定十五分钟后见面。 挂断电话后,北泉拉住卫复渊的胳膊,转头对朱陵说:我要带小卫一起去,你自己先回三途川,可以吗? 朱陵深深地看了卫复渊一眼,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独自走入了夜色之中。 卫复渊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这位冷面器灵在回到秘境后做了些什么,只是卫复渊能清楚地感受到,朱陵对自己的警惕和戒备显然消除了许多,态度也含蓄地友善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件好事吧! 卫复渊对自己说道。 北泉撑开黑伞,将自己和卫复渊遮住,然后正大光明地穿过许多监控摄像头,在门卫的眼皮子底下开了铁闸门,走出了儿童公园。 青烛的车已经等在了门外,副驾驶席上还坐着阿柳姑娘。 北泉简单地介绍了卫复渊的身份,没有称他为助手,而是直接说是自己的男朋友。 卫复渊悄悄地握紧了北泉的手,心中又暖又甜。 青烛和阿柳跟卫复渊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两人听了北泉的介绍后,别说面露惊讶,根本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北泉心说特七一定调查过每一个出入三途川的人,包括卫复渊。 车子载着四人往东驶去,径直开进了奉兴大学,停在了一栋教学楼的楼下。 时值深夜,教学楼前却停了一辆救护车以及好几辆警车,还拉起了警戒线。 尽管现在是暑假,又没有鸣笛,这个架势还是惊动了一些老师和学生,有十几人站在远处围观,似乎想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北泉跟在青烛身后,边走边问: 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眉心深深地蹙了起来。 既然青烛提过事情跟夺舍者有关,又把车开进了奉兴大学,还看到了那么多警车,北泉就不得不猜测,是不是有学生遇害了。 阿诵是从他们朱陵秘境逃出去的叛徒,不仅带走了封印恚鬼的迷神幡,现在还用夺舍之术害人,于情于理,都是他们朱陵秘境必须担起的责任。 有人在图书馆里自杀了。 青烛回答:我们怀疑他就是继祝泓汯之后被夺舍的人。 北泉接着问:是奉兴大学的学生吗? 严格来说,不算是。 青烛说道: 死者是奉兴大学的附属历史研究所的一名研究生,名叫蓝昉。 青烛简短地说明情况。 自从北泉将祝泓汯实际上是被夺舍的消息传给特七之后,青烛和阿柳就立刻着手调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特七里有精通卜算的高人,再结合北泉走阴问来的线索,很快就通过卦象摸清了此事的大致脉络。 当初祝泓汯在乡下遇到的那名自称姓陈名超的古董贩子,其实真名叫陈文斌,祖籍津门,在京城盘了个小店面,从事古董买卖行当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据说那位陈老板眼光颇老辣,鉴宝的水平甚至超过大部分能上电视的专家学者,经常能从那些地里掘宝的土拨鼠手中低价收入好东西,再高价卖给客人。 所以陈老板一贯只当二道贩子,从来不亲身下乡铲地皮。 然而就在大约两年前,陈文斌忽然关了自己的小店,干起了铲地皮的活计,天南地北到处跑,总是悄无声息地出门,又神神秘秘的回来,但任凭老主顾们如何打听,也从来不见他把手里的货再卖出去。 而后大约一年前,这个陈老板自杀了。 他死在了一个偏僻村子的小旅馆里,死因是上吊。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北泉多少明白了。 那位陈老板应该是在跟祝泓汯见面后才自杀的吧?估计当时他已经将三魂七魄转移到了祝泓汯身上了。 青烛点了点头:没错。 他肯定了北泉的猜测。 我们查过了,陈文斌自杀时,祝泓汯就住在同一间小旅馆里 青烛转头去看北泉:因此,我们怀疑,祝泓汯的夺舍之术,或许是要通过接触才能进行移魂的。 青烛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调查了祝泓汯死前接触过的人,找到了这个名叫蓝昉的研究生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是的,蓝昉死了。 这孩子有奉兴大学的通行卡,今天早上刷卡到图书馆借了一些书,然后带着书进了这栋教学楼,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直到大约两小时前,保安在顶楼本应停用的厕所隔间里发现了蓝昉吊死的尸体为止。 又是上吊。 北泉眉心蹙得更紧了。 这已经是他们所知道的,阿诵杀害的第六条人命了。 被夺舍的文物贩子、民俗学家祝泓汯、历史研究生蓝昉,以及有言灵能力的许蕾、八字特殊的王保泰,还有收钱办事的票务员贺强。 而且蓝昉既然自杀了,那么很显然,阿诵已经又换了一个身体。 不管顶替蓝昉的倒霉蛋是谁,在夺舍成功的同时,肉身本人就相当于已经死了。 那便是七条人命了。 这不是轻飘飘的数字,而是七个活生生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七个家庭,还有和他们熟识的亲朋好友。 北泉知道,若是不赶紧抓到阿诵,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第161章 秘境19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话间, 四人已经坐电梯来到了顶楼,再穿过警戒线,走进了发现尸体的洗手间。 洗手间所有灯都开着, 一个警官朝他们抬了抬手,往最后一个隔间一指。 隔间里果然有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子,他维持着坐在马桶上的姿势, 脖子上系了一条领带, 领带的另一端则绑在了高处的水管上。 正是奉兴大学的附属历史研究所的研究生蓝昉。 蓝昉穿着一套毫无特点的夏季运动服, 脸上戴一副黑框眼镜,完全是最普通的大学生打扮, 属于打面前走过也不会让任何人多看一眼的类型。 而此时他歪坐在马桶上,背部抵着墙壁,上半身前倾, 领带套住脖子,让头部的重量完全以细细的领带为支点,封闭了呼吸道以及脑部供血,造成自缢的后果。 就算是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人, 只要看一眼也能知道, 这人已经死透了。 一般来说,人要坐着自缢不是不可以,但相当困难。 因为自缢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一旦自杀者不能迅速丧失意识,就会因缺氧而产生本能的求生欲, 从而试图自救。 然而此时的蓝昉,双眼是睁开的, 虽然一张脸因窒息而显出了可怖的青紫色,外凸的眼球上也布满了密集的针尖状出血点, 但表情却没有半分痛苦之态,反而好像平静得只是坐在马桶上读一本散文随笔一样。 初步判断,蓝昉死了得有将近十个小时了。 青烛将他从警方那儿得到的信息告诉转述给北泉听: 也就是说,他差不多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死的。 北泉靠近尸体,仔细研究了半晌。 这表情,一看就不对劲吧? 北泉说着,戴上他那双黑丝手套,轻轻将死者的下巴向上抬了一些,清楚地露出了青年的整张面孔。 我猜,蓝昉死的时候,阿诵的三魂七魄已经不在他体内了,这就是个空壳子而已,因此他才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表情也才会如此平静。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7) 青烛同意北泉的猜测。 所以,蓝昉自杀时,他身边的人,九成就是下一个被夺舍的人了。 北泉皱了皱眉:在学校里的话,应该不难找吧? 毕竟大学校园可是处处是监控的地方,教学楼尤其。 现在出了人命,警方调用监控是理所当然的,要找出什么人进过教学楼,完全只是时间长一些短一些的差别而已。 北泉顿了顿:除非 嗯。 一旁的阿柳姑娘用她那轻柔到飘渺的嗓音幽幽地回答: 确实就是那个除非了。 监控对一般犯罪而言,确实是无往不利的破案利器,但对北泉他们这些术者来说,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北泉自己在干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时,也经常会用小鬼去遮住附近的监控摄像头。 他虽然跟阿诵这个师兄不熟,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只是对付区区几个监控,约莫是连术法都称不上的雕虫小技罢了。 果然,青烛告诉北泉和卫复渊,刚才警方翻查监控记录时候,发现以这一栋教学楼为中心,但凡能拍到大楼入口和内部情况的所有监控,竟然毫无道理的全都坏掉了。 夜班的保安信誓旦旦说他交接班的时候还检查过,当时监控屏幕里的画面还是好好的,没有半点异常,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录像文件就只剩灰蒙蒙的一片,一点东西都看不见了。 失效的录像持续了多久? 北泉又问。 阿柳姑娘回答:从早上十点十五分到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整整六个小时有余。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大约是从蓝昉进入教学楼开始吧。 出入这栋教学楼不需要刷卡,不止老师和学生,若是有心,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六个小时,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就算法医能把死亡时间更精确一些,在没有监控可以调阅的情况下,想要快速锁定嫌疑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泉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尸体凝眉沉思,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 怎么样? 青烛在一旁抱着胳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特地把北泉叫回来看现场,就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们想不出的辙儿。 北泉没有立刻回答。 他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只罗盘,然后在警察们惊讶和怀疑的注视下,单手平端罗盘,慢慢地在卫生间里绕了一圈。 不行,在这里,我没法试着给那个不知名的受害人招魂。 北泉单手摊开,无奈地一耸肩。 阿诵很聪明,知道要在这里下手 一般来说,被夺舍之人三魂七魄离体,相当于刚刚死亡。 新死不久之人,尤其是猝死的人,很可能还没来得及走黄泉路,魂魄依然在人间徘徊。 这种时候,招魂的成功率会比较高。 但这个方法,在奉兴大学却无法实施。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里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混乱了。 身为奉兴大学在读生的卫复渊感到十分不解,忍不住插嘴提问:咱们学校的气场怎么就乱了? 你应该听过你们学校的不少都市怪谈吧? 北泉对自家恋人总是特别有耐心,解释起来也格外细致,比如你们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的,所以时不时有人会看到白衣的人影或者听到女人的哭声什么的。 卫复渊挑了挑眉:可这不是每个大学都会有的江湖传说吗? 毕竟现在的名校,要是没有一两个在坊间广为人知的鬼故事,简直都不好意思自称是985或者211了! 对奉兴大学而言,就不是江湖传说了。 北泉解释: 你们大学现在的用地确实有一部分以前是乱葬岗,基建的时候,不少无主孤坟没有迁移,直接就深埋进地基里了。 他无奈一笑: 所以若是我在这里招魂,指不定能招出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如果北泉知道下一个被夺舍的人是谁,那么他可以有的放矢,给特定的死者招魂。 但现在他们对受害者的身份一无所知,而对方又是死在一处乱葬岗上,这时北泉若是贸然招魂,那么错误率就实在太高了,高到这个尝试压根儿没有任何意义。 青烛依然不死心: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北泉无奈地摇头。 若是能赶上人刚死不久那会儿,他还能点燃阿诵的本命帖,用烟气追踪对方的位置。 可惜现在蓝昉已经死了十个小时了,别说半径三公里,这么长的时间,妥妥儿够凶手横跨整个华国了。 青烛只好暂时打消了从北泉这儿获得线索的念头。 众人仔细地检查过现场后,阿柳通知警察暂且按照自杀案收尾,同时拷贝走剩余那些没被破坏的监控,准备带回特七请专人进行分析。 而青烛则将北泉和卫复渊载回了三途川,并约定好不管哪边发现了有关阿诵的任何线索,随时互通消息。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凌晨四点多将近五点了。 姜南岸趿拉着拖鞋替二人开了门。 不错不错,刚好赶得上。 小姜同志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这星期的《惊悚夜话》肯定得中断了呢! 那不成。 北泉朝姜南岸一笑,节目可一定不能断。我还指望着哪只恚鬼能给我些关于阿诵的消息呢。 姜南岸不知阿诵是谁,正想发问,北泉就带着卫复渊上楼了。 有什么事,等我们睡一觉起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开新副本! 终于要打BOSS啦~ 第162章 异世01 这扇门在召唤我 8月12日的《惊悚夜话》准时播报, 来电的是个初中小姑娘。 她在电话里叙述了邻家小哥哥最近的古怪遭遇,北泉很快按照小妹妹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当事人。 这不是一个困难的案子。 男孩的父亲因贪婪而被恚鬼附身, 而北泉带着卫复渊和姜南岸轻轻松松就制服并封印了这一只恚鬼。 在处理整个案件的过程中,北泉没有发现任何与阿诵有关的痕迹。 下一周依然如此。 在这两周里,北泉隔三差五会跟特七相互联系。 青烛和阿柳告诉他, 关于第四个被夺舍者的身份, 他们也仍在调查中。 特七那边虽然同时在运用科学和玄学的双重手段在调查被夺舍者的真实身份, 可惜阿诵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至今仍然没有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来。 对此不管是北泉还是特七都感到十分无奈, 但也只能继续调查下去。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很快就到了8月下旬。 8月26日,星期四, 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 又是一周《惊悚夜话》播报的时间。 一切已然准备就绪。 北泉坐在播音室里,朝玻璃外的两人打了个手势。 卫复渊果断按下了总控开关。 机械挂钟的秒针正正落到了十二点的位置上。 北泉按下了播音键。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 微弱电流声中,北泉凑近麦克风, 用温柔而磁性的语调说出了他的开场白。 请讲述你的故事, 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北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光是听着就会令人心情愉悦,具有一种天然的令人放松的魔力,仿佛不管有任何烦恼,只要向他倾诉就一定可以得到解决一般。 以往的事实也证明, 北泉确实能替每一个倾诉者解决他们的烦恼。 好的,让我们来接听今晚的热线电话, 听听他或者她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怎样的故事。 【铃铃铃】 大约不到两秒的短暂安静后,电话铃声便促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看来, 今晚的嘉宾已经等不及了。 北泉笑着调侃一句,同时按下了通话按钮: 你好,欢迎致电《惊悚夜话》。 扬声器中传来了一把年轻男人的声音:【哎?是我吗?!是我没错吧?!】 尽管来电者只说了短短的九个字,坐在外间的卫复渊和姜南岸已然足以判断,来电者的年纪应该相当的小,听起来大约也就是初中生,或者最多是个刚刚升上高中的年纪。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点好笑和无奈。 他们两周前才刚刚接了个十三岁的初中生的电话,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个中学生了。 是的。 北泉柔声回答: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哎呀,竟然真的是我!】 来电的小男孩显然很是兴奋,根本没有听北泉在说什么,发现是自己打通了电话之后,就自顾自地哔哔了起来。 【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我的运气果然很好!我是天选之子!】 北泉: 他主持《惊悚夜话》也有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遇到画风如此清奇的来电嘉宾。 先前的来电者,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忧心忡忡,甚至害怕得语无伦次的,若是缺了北泉的引导,分分钟连事情经过都无法表述清楚。 但这一位中学生显然有些活泼过了头。 不,与其说是活泼,不如说是亢奋。 男孩儿还在电话里兴奋地叨叨个不停,大意是自己被天道选中,即将踏入仙途,等他有了修为,一定要好好教训班里那几个看不起自己的同学云云。 如果是普通的午夜电台的灵异热线,碰到这么个中二气息爆表的来电,主持人就该掐麦挂电话了。 然而《惊悚夜话》却不能随随便便直接挂断。 相反的,北泉还要赶在被恚鬼察觉到前,尽可能地从这位中二少年口中多套到些有用的信息。 打断一下。 北泉提高了音量,短暂盖过了少年的声音: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哦。】 少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了。 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咳,你叫我龙傲不,就,就叫我〖龙二〗吧。】 好的,龙二。 北泉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少年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的龙傲天三个字。 能具体说说,你最近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嘿呀,主持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龙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开口反驳道: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你该管它叫〖机缘〗!机缘懂吗?!我可比杨过牛逼多了!我要开始修仙了啊!】 北泉的唇角无声地微微勾起。 在朱陵秘境的高徒面前提机缘二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哦? 北泉假装很感兴趣,故意提高了音调: 是什么机缘呢? 【哈哈!】 龙二笑了起来,【主持人你果然问我了!你肯定也想知道,对吧?】 北泉顺毛摸,当然,这可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机缘啊。 他深谙从中二熊孩子口中套话的诀窍,压低声音,你能多多少少透露一下吗? 若是北泉直接问他机缘是什么,那么熊孩子很可能还要卖卖关子,但北泉加了个多多少少,龙二莫名就有了倾诉欲。 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主持人,你听说过〖两极门〗吗?】 龙二哈哈笑了起来: 【〖两极门〗就是我碰到的〖机缘〗啊!】 随后,中二少年龙二跟北泉讲了一个仿佛三流都市修真文开头的桥段。 正如卫复渊和姜南岸猜测的那样,龙二是个十四岁的初二学生。 与这个年纪的许多男生一样,这孩子喜欢动漫,喜欢手游,喜欢网文,喜欢直播以及绝大部分与学习无关的娱乐。 现实中的他,长得其貌不扬,不擅运动,也没什么天赋,成绩更是班里垫底的,属于在班里毫无存在感的类型。 然而有一天,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在逛视频网站时,点进了一个直播里。 那场直播的女主播是一个很漂亮的萌妹,网名叫香草味薄荷,昵称薄荷,平常主要会在直播里唱唱歌,又或者跟水友互动打打游戏什么的,不过那天她既没有唱歌也没有打游戏,而是跟观众说起自己最近遇到的怪事。 薄荷说自己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标题是《你知道两极门吗?》 在那张帖子里,发帖人详细描述了自己做的一个梦,梦境里有一道门。 门框很奇怪,既不是木制的,也不是金属,而是一黑一白两道流转的气,彼此相连,首尾相接,不停地变幻旋转,看起来有点像是太极的阴阳鱼。 发帖人说,自从某一天,自己在梦到了这道门后,这道门就常常出现在梦境里,而且越来越频繁。 每梦到一次,自己就离门更近一些,昨天晚上,他已经走到了那道门的前面,眼看着就能碰到那团仿佛漩涡一般的门扉了。 薄荷一边直播,还一边用手机点开自己收藏的帖子,凑到屏幕前,向观众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帖子的最后,是一张潦草的涂鸦。 涂鸦是用铅笔画在带着线格的笔记本上,再用手机拍了以后贴到网上的,画工简直粗糙得不能细看。 图上画了个圆,由一半黑一半白的两道半弧首尾相连拼接在一起,两道半弧都是中间粗两端细的橄榄形,若不是主播薄荷提前说了是阴阳鱼,实在很难和太极八卦联系到一起。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8) 薄荷说到这里时,直播互动区一片欢声笑语,都说这个梗很有趣,莫名还挺克的,只不过异次元门什么时候变成双鱼形状了,这中西合璧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啊云云。 薄荷却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告诉观众,自从自己看了这个帖子以后,不知怎么的,竟然也开始梦到这个两极门了。 【我还记得薄荷姐当时是这样说的。】 中二少年龙二在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女主播的话: 【〖我觉得,这扇门在召唤我〗。】 哦? 北泉问:然后呢? 龙二回答:【然后我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就自己上网搜了这个帖子。】 薄荷在那个直播站点的人气只能算中游,每次开直播,观众少则几千,多则万把人。 这些观众中有不少人在看了直播后都直接搜了两极门这个关键词,然后就在互动区反馈说网页已经404 not found,根本打不开了,随即这话题便不了了之,很快没有人再关心了。 但龙二不然。 不知为什么,龙二在看到两极门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一定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帖子,搞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果断运用自己身为电脑宅的知识,搭了个□□,几番周折,终于从某个外网的搜索引擎缓存里,看到了那页被删除的帖子的完整内容。 第163章 异世02 两极门的法则 龙二告诉北泉, 帖子的内容与女主播所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发帖的人语言功底相当一般,句子颠三倒四, 语病频出,远不如薄荷归纳的简练生动。 【说实话,如果不是薄荷姐在直播里说起这事】 中二少年不屑地嗤笑: 【就那破帖子, 写得都是些啥玩意儿!谁忒么有耐心看完它啊!】 说罢, 他又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再怎么着也是我的前辈了, 多亏了他将〖两极门〗的秘密分享出来,我才有机会踏上仙途咧!】 北泉哦了一声:那你可真太厉害了。 他先是状似真诚地恭维了一句, 又巧妙地继续打探: 这么说,只要看过那帖子的,就有可能去修仙咯? 【嗨, 主持人你是不是傻的!哪里这么容易!】 少年的回答十分拉仇恨,【真那么容易,这世界上不就人人能修仙了?】 他顿了顿,又哈哈大笑起来: 【要天赋!要天赋你懂吗!】 卫复渊坐在外间, 听得直磨牙。 他觉得, 要是换成自己来主持,这会儿八成已经跟电话那头的龙二掐起来了。 而北泉却一点儿不为少年嚣张的态度所动,声音依旧柔和,哦?这么说,龙二你的天赋一定比别人高, 对吧? 【那是!】 中二少年顿时兴奋了,语调比先前更加高昂。 【告诉你吧主持人, 光是看了帖子还远远不够!你得梦到那扇门,这才算是入门了!】 接下来, 龙二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将自己这些天来的修真成果向北泉说了一遍。 原来,就像薄荷所说的那样,在看过那份帖子之后,有一些人就会开始做梦。 梦里,他们都看到了同样的门。 黑与白两种颜色的雾气形成阴阳鱼的形状,首尾相接,盘旋不休,如同漩涡一般的中心仿佛能通往另一个世界。 而在梦里,他们都会试图靠近那扇门。 龙二说,不是所有梦到了门的人,都能轻易靠近两极门的。 只有像他这样天赋灵根、筋骨清奇的天才,才能一次比一次更接近。 【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两极门〗了!你知道吗,我已经走到它的前面,伸手要去摸门扉了!】 龙二亢奋地叫了起来: 【只要再一个晚上!今晚对,一定是今晚!我就可以开门了!我就真要去修仙了!】 中二少年笑得愈发张狂: 【你知道吗主持人,我只用了三个晚上就能摸到门了!这简直就是天才的速度啊!】 【在其他人还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轮廓的时候,我就摸到〖两极门〗了!】 【我是天选之人!真的天选之人啊!】 北泉没有急着打断他。 等龙二炫耀够了之后,北泉才接着说道: 果真厉害,佩服佩服! 他轻声一笑,这么说来,想必你是进度最快的那个咯? 中二少年嚣张的笑声猝然卡壳了。 【啊这】 龙二其实很想回一句当然。 可惜《惊悚夜话》在设计之初,本就提防着来电者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不愿透露实情,所以加上了不能说谎的机制。 所以龙二只能在术法作用下梗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嘟哝道: 【那、那倒不是】 北泉笑问:难道还有比你更快的? 龙二其实不大乐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含糊地应道: 【嗯,大概吧】 你都这么有天赋了。 北泉可不打算让龙二逃避这个问题,于是巧妙地引导下去: 难道还有比你更厉害的? 【呸!】 中二少年不爽了: 【那些人大概只是比我早看到帖子而已!有什么好吹牛的!】 哦? 北泉又问: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比你先一步进了两极门,而不只是信口胡诌呢? 【这呃】 龙二愣了一下,似乎也纠结了起来。 【是他们说自己进去过的。】 随后,少年告诉北泉,现在网上已经有一个架设在外网的匿名论坛开通了关于两极门的讨论板块。 那个板块里的活跃用户,都是对两极门感兴趣的玄幻修真爱好者。 现在大部分人都还只是在看到和试图看到的这两个阶段,但也有少数那么几个人,宣称自己已经进入了两极门内。 竟然已经有人进去了? 北泉适时的表示了惊讶,然后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那他们在门里看到了什么? 中二少年这次答得很快:【不知道。】 不知道? 北泉追问: 他们不是进去了吗?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两极门〗内的法则不允许他们说出来。】 龙二解释道: 【只要说出〖两极门〗里有什么,就会失去再次进入的资格了。】 随后,中二少年告诉北泉,进去过的人在讨论版里留言说,〖两极门〗内是另一个世界,而且是一个绝对会让人震惊的,只有在玄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壮美仙境。 但其他人再追问时,这些宣称自己进去过的用户们则无一愿意细述,只让其他人继续努力,用心坚持,总有一天亲身进去一看就会明白了。 开始第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其他用户都嘲笑他说谎、吹牛,瞎掰不打草稿。 但不久之后,就有第二、第三、第四乃至更多的人也宣称自己进入两极门内。 这些人都宣称,门内的世界有自己的法则,法则要求他们不能将其中的具体情况朝外吐露一个字,不然将会永远失去再踏足其中的资格。 这些后来者众口一词,而且其中还有先前发帖嘲笑过前辈的活跃账号,这就让门内世界的说法变得可信了起来。 龙二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可他在那个匿名论坛里已经混了半个月有余了,每天除了睡觉之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花费在了研究两极门上,所有帖子一张不落起码看了两遍,加上他熟知都市修真小说的套路,对不能透露这个说法也已经信了八九分。 【不管如何,反正我很快就能进〖两极门〗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大约是龙二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到时候,就能验证这个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了!】 结束了今晚的《惊悚夜话》之后,北泉从播音室里出来。 这周的案子还挺有意思的。 北泉笑道: 而且不管恚鬼附身在谁身上,看起来都不太容易对付啊。 姜南岸用充满吐槽欲的眼神盯着北泉,怎么你好像挺希望碰到麻烦事的样子? 哈哈。 北泉伸手在姜南岸肩上拍了拍,你不懂,有时候,麻烦的案子才更方便啊。 姜南岸:??? 他一脸困惑: 方便?方便什么? 北泉笑而不答。 好了,先让朱陵帮我们收集些情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北泉环住卫复渊的胳膊,转身往卧室走去,其他的,等明早起来再商量。 忽悠走了小姜同志之后,北泉和卫复渊进了主卧。 北泉。 卫复渊掩上房门,转头向大床走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北泉抖开被子,钻进被窝里,笑问:有这么明显吗? 嗯。 卫复渊点了点头。 现在卫少爷已经很了解自家恋人的性格了,也能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察觉到他的情绪。 这案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北泉刚刚还已早点休息为理由,随口打发掉姜南岸,对卫复渊倒是很乐意多解释几句。 他首先提了个问题:你觉不觉得这案子和以前某些案子有相似的地方? 卫复渊仔细想了想,又摇摇头:我倒觉得比较像克苏鲁就那个 他伸手在空中画了个螺旋,异次元门什么的。 北泉身为一个活了六百多岁的修者,远自上古秘闻,近到地府科技,多多少少都涉猎过一些,偏偏还真没接触过克苏鲁神话,一时间不知应该怎么皆自家时髦又年轻的小恋人的梗。 他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忽略过刚才的问题,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在梦境里引导别人看见某些事的方式,是不是跟A君的死亡囚笼之梦很像? 北泉笑道: 而且,又是一个异空间呢。 卫复渊了然地哦了一声。 A君的囚笼之梦是他刚刚加入三途川时经历的第一个案子,他自然印象深刻。 而异空间,卫复渊觉得北泉是指在玄门村时的遭遇。 难道说这又是一个碎片空间? 现在还不好说。 北泉一摊手,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确定。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 他盯着北泉,双眼神采灼灼,能通过描述就让人看到某样东西感觉也有点像魔性之女颜霜霜呢!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很有趣,对不对? 第164章 异世03 第二个方法 8月27日, 周五,早上九点三十四分。 这一次,所有人集中在了北泉的书房中。 北泉有一台平板电脑, 不过身为一个六百五十多岁的老古董,他实在有点跟不上现代科技的潮流,因此平常都搁在抽屉里, 有需要的时候就让朱陵去用。 关于这点, 卫复渊还曾经询问过北泉, 你不用电脑就算了,怎么连智能手机都不用, 这也跟社会太脱节了吧? 北泉的回答是叹了一口气。 他解释说自己可能魂魄里煞气太重,自带的气场跟高科技产品犯冲,再好的机器落到他手里, 都会莫名其妙出问题。在一年换了四个手机之后,他就彻底放弃治疗,投奔诺基亚板砖党了。 卫复渊听完解释以后,深深感叹你们玄学界还真是奇妙, 然后大方地承诺以后他的手机就等于是北泉的, 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北泉只是笑笑,拂了拂自家恋人的鬓角以示感谢。 这反应还令卫少爷小小地失落了一下,暗暗遗憾老古董果然不解风情,怎么就没听出这分明是自己向他承诺绝对会一心一意的意思呢! 这一次, 因为案子的线索在网络上,所以朱陵让他们全都到书房来, 然后打开电脑,点开了其中一个网页。 帖子确实已经删掉了。 朱陵缓缓滑动鼠标, 让众人大致浏览了帖子的内容,现在能找到的只有搜索引擎里的缓存记录而已。 北泉的阅读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就扫完了那一片连分段都没有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就如中二少年在《惊悚夜话》里告诉他们的那样,帖子的文笔很糟糕,连主谓宾、定状补都掰扯不清,很容易令观者失去阅读的兴趣。 帖子最后附带了一张手机拍摄的图片,上面画了一类近似双环的图案,旁边写了两级门三个字。 我还找到了他们那个论坛的匿名板块。 随后朱陵又点开了另一个地址,而且我还注册了一个账号,并且在半小时前发了一个帖子。 这个论坛的服务器在海外,需要翻墙或者使用镜像才能打开,注册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户名和密码,以及最简单的邮箱验证,不用提供任何身份证明。 朱陵快速地给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展示了一下这个论坛的大致情况。 这个论坛是一个全球性质的灵异讨论板,规模相当不小,按照七个大洲分了地图板块,每个板块下面又有条目繁杂的分类,大致是按国家来划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19) 朱陵点进了亚洲的大板块里,找到华国这个选项,滑了长长一段目录后,在仙境秘闻里找到了两极门这个小版块。 就是这里。 朱陵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一点,这个板块是两周前才建好的,不过在线人数和帖子的浏览量已经比其他同类板块要高出十好几倍了。 她点开了自己的发帖。 在帖子里,朱陵扮演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大学生,同时也是第二次梦到门的新人。 她说自己是从弟弟那儿知道两极门的,一开始只以为是个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在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和不安之后,朱陵又感叹,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与自己一样,这多多少少让她没那么害怕了。 仅仅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帖子下面已经有三十多个回帖了。 回帖全都是恭喜之声,还有说妹子好啊,我们就想要个女大学生的师姐或者师妹,可惜论坛规定不准爆照,不然一定要看看妹子长什么样云云。 朱陵又回了一贴,说她还是有点害怕,梦到两极门真的不是坏事吗?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万一门后的东西很吓人很可怕怎么办? 果然,很快就有人安慰她,让妹子放宽心,两极门后的世界好得出乎你的想象,只要进入门内,就能超脱现世,踏入仙途。 还有一个自称已经进到两极门里的马甲出来现身说法,说门后绝对没有危险,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还每天晚上都能在梦境里修仙呢! 我试着加了个ID的好友。 朱陵指的是那个自称进过门的用户,他同意了。 论坛有简单的私信功能,朱陵就给刚刚加上的好友与眼与眼发了私信。 北泉快速地读了一遍朱陵和那人的对话。 【哥哥,我还是有些害怕,总觉得这事太玄乎了~~~〖大哭〗〖大哭〗】 【没事的,信我!哥不骗你!】 【那你能悄悄告诉我,门后有什么吗?只透露一点点就行,我保证绝对不说出去~~~〖星星眼〗】 【那不行,我绝对不能说!〖两极门〗的规矩,说了就不能再进去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一个苦苦恳求,一个坚定拒绝。 与平日里冷淡漠然的样子截然不同,朱陵在网上撒娇卖痴的手法简直熟练无比,一口一个哥哥,还配上哭哭脸比心心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软糯好骗的傻白甜。 卫复渊忍不住多瞥了朱陵两眼,怀疑这位美女器灵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朱陵淡淡回答:演技而已。 可惜饶是朱陵演技爆表,对面的哥哥依然死不松口,坚决不肯透露两极门后的情况,只告诉她一定不要放弃,若是有朝一日她能进入门内,一定不会后悔的。 【哥哥在门后等你。】 那人如此回答。 没办法,朱陵只能退而求其次,假装十分心动,转而求问进入两极门的诀窍。 【其实没什么诀窍,要看个人天赋的。】 哥哥回答: 【不过以我的个人经验,只要你平常总是不停地想着〖两极门〗,睡着以后就会更容易梦到门。】 【总之,就是多想,最好时时想!】 【只要有恒心,迟早能进去的!】 目前能找到的信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等三人看完私信后,朱陵合上电脑。 还是不知道两极门是怎么出现的,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她朝北泉摊了摊手,还有,跟恚鬼又有什么关系。 北泉也很无奈。 网络上的信息毕竟有限,两极门又只存在于少数某些人的梦境里,在现实中没有一丝痕迹,确实让人有种不知应当如何入手调查的感觉。 北泉: 他以手抵唇,凝眉思考片刻,现在有两个办法。 卫复渊和姜南岸:哦?什么办法?? 北泉竖起一根食指: 首先第一个,就是去找那位自称进过门里的哥哥,然后用共感看看他到底在门内看到了什么。 这样做很浪费时间吧? 姜南岸不太赞同。 这论坛可是开在海外的,又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我们也不是专业的黑客,就算请人帮我们查,也要费上不少功夫呀! 他顿了顿,而且,万一那人离得很远,或者根本不在国内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还得专程跑一趟吗? 姜南岸用力一咂舌,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个案子啊! 北泉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又指出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而且,我们还不确定两极门后的世界是不是关键信息呢。 就像打网游一样,如果两极门本身只是个游戏世界的客户端,哪怕你用别人的账号进了游戏,看了他以前的游戏录像,也不能保证那些真正能通关的关键信息是不是在他还没玩到的剧情里。 所以,我们可能必须尝试第二个方法了。 北泉竖起第二根手指。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起催他:什么方法?! 北泉笑了笑:就是,我们亲自去探一探这道两极门。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同睁大了眼睛,一脸问号。 北泉接着解释:很简单,我们可以用跟薄荷或者龙二还有其他人一样的方法。 卫复渊眨了眨眼,你是说,做梦? 北泉点头。 仔细想来,他们已经达到了与那些梦到过两极门的人相同的条件。 三人都完整地读完了最先提出两极门概念的帖子,又看了上面的铅笔插图,还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了更多关于两极门的线索确实就只差做梦了。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姜南岸还是十分犹豫,而且我看网上那些人说这得看天赋的,不是简单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北泉晃了晃手指,而且,我认为,与其说是考验天赋,倒不如说,这其实只是每个人的精神力强弱有差异而已。 他微微一笑,信则有、不信则无,有时候可是很灵验的。 姜南岸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那,怎么才能信则有呢? 他满怀期待地盯着北泉: 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派上用场的?比如,类似传说中的催眠或者记忆植入什么的? 怎么可能! 北泉冷酷地打碎了小姜同志的幻想。 比起催眠和记忆植入,你还不如多看几次那帖子和铅笔画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单元的灵感来源于都市传说《this man》。 this man国内翻译为梦男。 大概就是说,06年的时候,米国有位女人告诉自己的心理医生,最近一段时间她老是梦见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并给医生画下了梦里所见之人的画像,称他为this man。 过了几天,另外一个病人看到了医生办公桌上的画,表示自己也经常会梦到这个男人。 之后医生把这幅画故意摆在桌上,越来越多的人表示都梦见过这个男人,据统计当时竟然有两千多人声称自己梦见过此人。 消息传开后,有人在网络上发起了一个浩大的寻人活动,甚至还制作了一张寻人启事,转发到社交平台的各个角落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男人。 之后为了更进一步调查,还有人特立去创立一个叫this man的网站,专门用于收集世界各地关于梦男的故事,网站中统计出全球大约有四千人表示自己曾在梦中见过这个人。 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找出这个this man来。 当然这只是都市怪谈罢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搜一下梦男的关键词,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哦~(不恐怖的放心!) 第165章 异世04 现在只能看小姜的了 姜南岸是新人姑且不论, 而卫复渊加入三途川已经整整四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令人无奈的案子。 因为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竟然只能去睡觉。 当然, 北泉也不是单纯的什么都不干,他还是拜托了特七那群能人帮忙调查的。 不过青烛听完北泉的请求之后,表示协助当然是没问题, 但要调查一个服务器架设在海外的论坛里某个用户的真实信息, 确实有些麻烦, 至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 在结果出来以前,众人只能等着。 行吧, 那就吃个午饭,然后去午睡吧。 北泉让朱陵把那帖子分别发送到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手机里,要求他们没事就经常看看, 并且在脑海中尽可能地想象,脑补出那扇门的具体形貌。 姜南岸身为一个(自称的)佛修,以前在修炼时也做过类似的冥想训练,虽然看不出什么效果, 但好歹也算是多多少少有点儿经验了, 不至于不知应该从何入手。 但让他感到无措的是,北泉啊,现在才不到十点半吧,这就要吃午饭是不是太早了? 北泉朝姜南岸微微一笑,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去睡觉啊。 那不行! 姜南岸小声哔哔, 还是要先吃饭的嘛! 说着他便打开订餐软件,琢磨着要吃什么东西去了。 午饭后, 北泉和卫复渊回了房间。 卫复渊很想在自家恋人面前好好表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刷手机, 反反复复地看朱陵发给他的帖子,一字一句琢磨那糟糕的文笔下的字词含义,连带那画工拙劣的配图都不放过,认真研究每一根线条,就希望自己一闭眼便能梦到两极门。 可惜他越是惦记着这件事,精神就越是亢奋,加之时间尚早,卫复渊平常又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更是连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 没办法,他只能再度掏出手机,继续看帖,试图让那无聊的文字给自己催一催眠。 然而并无卵用。 怎么了? 北泉感觉到身边那人翻来覆去烙煎饼似地折腾,侧身面向卫复渊,摸了摸卫复渊的脸,睡不着? 卫复渊苦笑着点头。 这办法真的能行吗? 他无聊地晃荡着手机。 而且就算真能梦到那什么两极门,也要好几天才能进去吧?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个案子啊? 没关系,一天不行就几天,一星期不行就几周呀。 北泉笑答: 反正两极门只能在入梦时才能看见,也不影响我们调查别的案子嘛。 卫复渊茅塞顿开。 对啊!没人规定一个案子没解决前,就不能去查另一个案子啊! 他们大可以一面在睡梦里调查两极门,一面每周一次《惊悚夜话》嘛! 反正人总是要睡觉的,两者并不冲突,而且还能充分利用时间呢。 现在你放心了吧? 北泉看卫复渊拧起的眉心重新展开,笑着揉了揉他的眼角,现在,闭眼,睡觉吧。 卫复渊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他再度睁眼,正正对上北泉笑成了月牙状的双眼。 咳。 卫复渊的脸颊红了,我睡不着。 好吧,就知道你睡不着。 北泉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夏季薄被,翻身坐起,利落地压到了卫复渊的双腿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运动运动吧。 北泉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这样有助于睡眠 8月27日,星期五,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北泉穿着薄薄的夏季居家服从房间里出来,关好房门,然后下了楼。 一楼客厅里,田加薪正站在椅子上,给摆在窗台边的盆栽修枝剪叶。 哦,你醒啦? 他听到北泉的脚步上,抽空抬了下头,厨房里有刚刚做好的桃花糕和绿豆饼,想吃就自己去拿。 北泉确实觉得有点饿了,转身进了厨房,把糕点端到餐桌上,又给自己泡了杯茶,开始吃了起来。 我听朱陵说,你们这次的案子就是要睡觉,所以就没去叫你们。 加薪小朋友继续卡擦卡擦,边剪边絮絮叨叨: 不过你这一觉还睡得真够久的!怎么,小卫还没起来吗? 嗯,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北泉当然不会告诉田加薪他们一直运动到将近两点才睡下的事实,只是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酸疼的老腰能靠到椅背上。 田加薪跳下椅子,哒哒哒跑开几步,从远处看盆栽的造型。 怎么样,有进展没有? 北泉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田加薪哦了一声,发现不满意的地方,又爬回椅子上,继续努力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卫复渊也下了楼。 他是被饿醒的。 于是很自觉地坐到餐桌前,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了加薪小朋友最拿手的中式素点心。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0) 怎么样? 北泉给自家小男朋友也倒了杯茶,梦到两极门了吗? 卫复渊摇了摇头,同时耳根子一片通红。 先前他和北泉一番大战,来来回回折腾了三轮,直战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眼一闭再一睁,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 这一觉睡得极香极熟,别说是两极门,他连梦都没做一个。 好吧。 北泉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俩都失败了,现在只能看小姜的了。 下午五点半,姜南岸走进了三途川。 我看到了! 他一进门就扑过去抓住北泉的胳膊,激动地喊了起来,我真的看到两极门了! 北泉挑了挑眉。 这是他惊讶时的表情。 在自己和卫复渊接连失败后,北泉已经做好了还得多耽搁几天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小姜同志竟然如此给力,一个午觉就当真看到了两极门。 姜南岸放开北泉的胳膊,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还真有那么一扇门! 他左右手分别弯曲,然后交错相对,在半空中比划出个圆形,就像阴阳鱼一样,一半黑一半白,不停的顺时针转动,非常美丽 北泉抬起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他朝姜南岸微微一笑,不过要小姜你配合一下。 姜南岸:??? 卫复渊: 又来了! 小卫同学在心里大喊。 每次北泉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肯定又是在琢磨着怎么坑人了!! 可惜小姜同志毕竟加入三途川的时间尚短,对北泉的了解还略有不足,没能体会到北泉笑容后的深意,所以很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嗯,我要怎么配合? 很简单。 北泉的笑容又深了一分,让我和小卫看看你的梦境。 卫复渊: 好的,他怕是又要被北泉当个球似的给拍出去了。 只是,这一次,北泉并不打算用共感。 共感虽然方便,但每次只能有一个人跟小姜共感,太麻烦了。 北泉解释道: 而且频繁的共感也会让小姜觉得难受的。 毕竟共感相当于一个肉身里短暂塞了两套魂魄。如果以穿衣比喻,就跟一件衣服同时套了两个人一样,不仅挤得慌,也容易让双方都感到不适。 若是平常为了查案方便,只能事急从权倒也罢了,现在时间充裕,就没必要这样折腾自己人了。 而且 北泉笑了笑。 看现在这情况,很可能要折腾不止一次呢。 晚饭后,卫复渊和姜南岸合力搬开沙发和茶几,空出客厅,朱陵和田加薪则抱来三张垫子,铺在了腾空的客厅地板上。 北泉则在旁边摆上一张桌案,准备开坛作法。 我们要稍微作点弊。 北泉召出倾光万象笔,写了三张符纸,然后将它们折好,分别放进了自己、卫复渊还有姜南岸的衣袋里。 我们要跟小姜共用一个梦境这样就能保持进度一致了。 北泉口中的进度,当然指的是调查两极门的进度。 入梦之术对北泉而言只能算是基础,使用起来并不难,而且两极门只出现在梦境里的特性,恰恰好可以让他用这个方法作弊。 北泉放好符咒后,示意三人分别坐到垫子上。 这时田加薪小朋友端来三杯味道奇怪的草药茶。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喝下药茶,躺到了垫子上。 田加薪又去帮他们点上了线香。 线香的香味出奇的香甜,才刚一点燃,整个客厅就好像泡进了浸了多种鲜花的蜜水里一般。 两个小时以后,叫醒我们。 北泉对朱陵和田加薪吩咐道。 然后他便将手交叠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好了,现在睡觉吧。 卫复渊和姜南岸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 这才刚醒了没多一会儿呢?能睡得着吗? 只是不知是草药茶有安眠的效果,还是味道香甜的线香能够催眠,两人才刚闭眼,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 第166章 异世05 门后的世界 姜南岸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睁眼时,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又进入了梦境里。 和上一回一样,梦境里的可见视野远比现实要小得多。 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片茫茫雾气里, 五十步之外便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唯独正前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勉强能够分辨出那是一扇由双色雾气所组成的, 圆形的门。 姜南岸左右四顾。 他在找据说会一起进入自己梦境的北泉和卫复渊。 所幸他并没有等上多久。 很快的, 北泉和卫复渊便相继从雾气中走出, 来到了他的面前。 哦,原来两极门长这样。 北泉抱着胳膊踱到姜南岸身边, 饶有兴味地打量远处的那扇门。 卫复渊也说道:跟我想的样子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确实,哪怕有了文字描述和铅笔草图,每个人对两极门的想象还是存在差异的。 姜南岸不知是不是自己脑补的门与他所见的门最为相似, 才让他第一个梦到了两极门,现在另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我够不到它。 姜南岸指了指远处那以阴阳鱼的形状不断旋转的气团,今天中午我就试过了。 他摊了摊手, 不管我怎么朝门走, 它跟我的距离都没有任何变化。 姜南岸一想到中午时的经历就颇为无奈。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跑步机上行走的健身者,又或者是仓鼠球里团团转的可怜仓鼠一般。 明明脚下不停,朝远处那扇门不断不断地走,可不管他是快步急行还是干脆发足狂奔,愣是没能与两极门拉进一点儿距离。 这就很让人沮丧了。 嗯, 没关系。 北泉笑眯眯地拍了拍姜南岸的肩膀,你再试试? 姜南岸稍稍愣了那么一秒钟。 他分明记得自己此时应是在梦中, 但北泉的手却实打实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管是拍击的触感还是力道都是如此分明,与现实分毫不差, 实在真实得让人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混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不过小姜同志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 他无奈地耸耸肩,我试过了啊,真不行。 姜南岸想了想,建议道:要么,北泉你试试? 不行。 北泉却摇头,这是你的梦境,我们虽然能进来,却无法代替你控制发生在你梦里的事。 姜南岸懂了,所以还是得我自己上,对吧? 他只能先给北泉和卫复渊打预防针,要是我等会儿一直原地踏步,你们可别笑啊。 等等,别急嘛。 北泉叫住姜南岸,虽然我不能替你走,不过还是可以给你一些建议的。 姜南岸转头:哦? 你试试闭上眼睛,不要去看那道门。 北泉微微一笑,然后一边走,一边试着想象自己离它越来越近,或许会有点帮助。 可是 姜南岸有些犹豫,闭着眼睛,我还能走直线吗? 他担心自己要是真的闭眼瞎走,会不会越走越歪,让北泉和卫复渊跟在他身后看了笑话。 当然。 北泉一字一顿,这可是,你、的、梦、境、啊。 姜南岸按照北泉的建议,闭上眼睛,一边走一边脑补自己向两极门靠近。 一开始他只闭眼走了几步,看不出什么效果,但跟在他身后的北泉和卫复渊仍然告诉他,他没有走偏,确确实实是向着门的方向而去的。 有了第一次的尝试之后,姜南岸接下来就熟练多了。 他看准一个方向,便闭紧双眼,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每一步都迈得果断而笃定。 北泉和卫复渊跟在姜南岸身后。 二人用的是作弊的方法,又有现实中的术法牵引,自然不必像姜南岸那样还要闭眼进行冥想,只需点个无脑跟随就行了。 这任务,真是轻松啊。 卫复渊边走边低声感叹,就是有点儿无聊。 北泉伸手去勾卫复渊的手指,别急,麻烦还在后面呢。 他淡淡一笑,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门后等着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照着北泉的指点,姜南岸的进度果然快多了。 但哪怕是北泉也没有办法让姜南岸在一日之内就碰到两极门。 很快三天就过去了。 而在这三日里,北泉也从特七那儿陆续得到了一些情报。 特七的情报员攻陷了那个论坛所在的服务器,不仅帮北泉他们找出了与朱陵私信的那个ID的真实身份,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另外十四个自称曾经进过两极门的用户的信息。 他们之中有三人是海外华侨或是留学生,剩下十一人都在国内,分散在大江南北,粗粗看来,没有太大的地域关联性。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聚在一起商量,讨论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其中几人,提前用共感拿到点儿有关两极门的剧透。 不过旁听的朱陵劝阻了他们。 这位器灵说,在未曾搞清两极门的前因后果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贸然破坏它的运行规则。 既然进去过的人都说不能透露门后的内容,那么还是不要提前窥视别人的记忆为好。不然若这也算是违反了门的规则的话,那么北泉他们就很可能以后都再也进不去了。 北泉觉得朱陵的想法很有道理,于是暂时打消了这个计划。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离两极门很近了,再有那么一两天,他们一定能亲身进入门内。 8月30日,星期一,晚上九点零五分。 在姜南岸第八次梦到两极门之后,他终于带着北泉和卫复渊站在了那扇门的前面。 黑白双色的鱼形气流以顺时针的方向不断地旋转,中心部分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近距离注视它的时候,会让人有种连心神都要被它吸入的错觉。 咕咚。 姜南岸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那徐徐转动的气旋就在他前方不到半米的距离,伸手便能触到。 这是他足足努力了四天四夜的成果,然而真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姜南岸反而踟蹰了。 我、我要进去了。 姜南岸举起一只手,作势要去摸那扇门,同时回头向北泉和卫复渊确认: 你们会跟来吧? 当然。 北泉笑着点头,放心,我们就在你后面。 得到了保证之后,小姜同志一咬牙,闭上眼睛,一头撞进了漩涡里。 原本姜南岸会以为自己会像科幻电影里描述的穿越虫洞或者量子跃迁那样,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拆散再被重组,头晕目眩、耳鸣欲呕。 然而根本没有。 他只是闭上双眼,然后使劲儿往前跳了一大步。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了。 !!! 姜南岸仰起脑袋,面露惊诧之色。 他差点儿以为自己穿进了某个游戏的布景里。 这座城市很大,建筑物皆是古典欧式与后现代几何图案互相融合的超现实主义风格。 雪白的大理石以彻底无视力学限制的方式雕刻成一座座螺旋状的高塔,高塔彼此以拱桥和栈道相连,组成一个整体,再辅以高低错落的扇形平台,看起来就像是建设在太空里的未来都市一般。 偌大一座城市,完全由纯白的大理石所造,没有钢筋、没有水泥,甚至连一片玻璃都没有。 北泉和卫复渊跟在姜南岸后面,前后脚进入了这座城市。 。。玉岩。。两人也同样被面前的景象给惊了一下。 哇塞! 卫复渊叹息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门后面竟然有这么大一座城! 他说着,左右四顾: 可是,这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卫复渊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哒、哒、哒的规律而节奏的声音。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四脚的动物转过一道螺旋状的阶梯,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只是这只动物的模样实在有些难以形容。 它有一个金毛的脑袋和身体,四条腿却是蜘蛛脚状的机械长足,走路的时候左摇右摆,长而锐利的尖端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叩击出一个个清晰的音节。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1) 这玩意儿实在长得太过诡异,哪怕它用金毛的脸咧嘴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天使,还是让人看着就脊背生寒。 卫复渊和姜南岸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个防御性的姿势。 接着,这条狗口中吐出了电子音合成的人话。 【恭喜你成功进入〖天渊城〗。从此你将超脱世俗,窥得仙途。】 金毛大狗面朝三人的方向,说出的话仿佛一个游戏的新手指引NPC: 【现在,请跟我来。】 说着它转过身。 狗子的屁股后长了一条锁链状的金属长鞭,还会像真正的尾巴一样翘起来左摇右晃。 【我将带你去见〖祖师爷〗。】 第167章 异世06 天渊真人 姜南岸问:祖师爷是谁? 金毛机械狗动作稍顿, 停了两秒。 然后它回答: 【〖祖师爷〗是真仙君。他会教导你如何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以达真人境界。】 呵。 北泉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 连朱陵秘境里的那位都从来不曾如此自称, 他倒要看看是谁有那般底气,敢说出真仙君这三个字。 哦? 姜南岸忍不住问道: 那我能请教仙君尊姓大名吗? 金毛狗歪了歪头,【请换个方式重复一遍你的问题。】 姜南岸想了想, 换了个更简单的表述: 我是问, 祖师爷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金毛狗听懂了, 【祖师爷道号〖天渊〗。】 北泉又无声地笑了笑。 天渊城里的天渊真人吗? 道号跟城名一样,倒是十分好记。 说话间, 三人已经跟着狗子爬上了一道螺旋状的扶梯。 扶梯尽头是一扇拱形的石门。 大门没有门扉,但站在门外时,北泉等人只能看到一团徐徐流转的漩涡, 无法看见门内的情景。 金毛狗子带着他们穿过了那层雾气。 石门后,是一座大理石雕砌而成的大殿,前端窄,后端宽, 前后目测足有三十米, 宽的那条边有着圆润的弧度,俯瞰应是个标准的扇形。 大殿的入口设置在扇形长边的正中央。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三人并肩走进大殿,一眼就看到正前方大厅尽头的一处三米高台,高台上摆了一张设计浮夸的宝座,而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卫复渊在看到高台上的宝座时, 内心就忍不住想要吐槽。 实在是因为那把宝座不管是尺寸还是造型,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冰与火○歌》里大名鼎鼎的铁王座了。 只不过原版的刀剑换成了大理石雕刻的棱角, 褪去了铁器的金戈杀伐之气,而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厚重深沉且十分装逼的风格。 至于坐在宝座上的那个人, 身着一套月白色的精致长袍,下摆曳地,袖口与衣襟处皆是金线绣出的盘龙,一头雪白的长发没有一丝杂色,未曾戴冠,随意披散下来,颇有魏晋名士的风范。 宝座上上的人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能从他高挑的身材和衣服的款式判断,应是个成年男子。 而高台的下方,则分左右两侧排了八行共六十四张蒲团,其中不少已经坐了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些人纷纷回头,看向北泉等人。 与宝座上的男人一身宽袍大袖的古风扮相不同,坐在蒲团上的这些人都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便装。男人大部分是T恤衬衣,妹子们则都是夏季的清爽打扮,还有两人干脆穿了一身睡衣睡裤。 门打开时,宝座上的人做了个向前探身的动作,同时开口说道: 欢迎你们。 对方说话的语调缓慢、低沉、厚重,尾音略有些嘶哑,听上去约莫是个六七旬的老者,完全符合大部分人对世外高人的刻板印象。 老者说话的腔调太又范儿,以至于让人很容易就忽视掉他刚才说话时那略有些不自然的停顿。 不过北泉却注意到了。 他没说什么,只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我天渊城今日便多了三位高徒,实乃幸事!幸事啊! 老者用他浑厚的声音哈哈笑了起来,同时朝高台下方一指,既如此,便坐下听老夫讲道吧。 姜南岸挑起眉,朝北泉和卫复渊看了一眼,又转向高台宝座上端坐的老者:我们还没想好要不要拜入你门下呢! 哈哈哈!有趣、有趣! 天渊真人放声大笑,不愿拜入我门下的,老夫还真从未遇到过。 他再度指了指高台下方的蒲团,你们不妨先坐下,听听我的讲道,再决定要不要入我山门吧! 说罢,老者便示意他们随意,径自继续刚才的讲道。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互相对视一眼,在靠后的位置找了三个并排空置的蒲团,便盘腿坐了下来。 他们要听听这名自称天渊的道人到底能讲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道法一切有为,显诸真路,体此法相,乃可受持,能屏众缘,永除染著,外相不入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心,乃吾人藏元神之所,识神元神皆在真常道内是以汝等皆依凭斋戒,作修道成仙之渡口桥梁,亦显示修真之真路 天渊真人在宝座上滔滔不绝,声音浑融雄厚、抑扬顿挫,吐字暗合音律,犹如吟诵万字长赋。 只可惜不管老者讲经时的声音如何神仙气质,内容也仍是诘屈聱牙。 普通人毫无道法基础,光用耳朵听的话,很可能连他在说的是哪些字都不懂,就更别提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了。 所以,与其说这是讲道,还不如说是催眠听着听着就能让人坐着睡到那种。 卫复渊只听了几句就感到无聊,要不是北泉和姜南岸还在旁边端端正正地坐着,他都想干脆以手支额,闭眼打瞌睡了。 天渊真人的声音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自带立体环绕的共鸣效果。 然而奇怪的是,卫复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听得入了神。 明明仍然是深奥难懂的遣词用句,但老者的声音通过耳朵传入大脑,一字一句都好似直击心灵、叩击灵魂,与神魂深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发生共鸣。 中学课本里有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一句。 那时的小卫同学根本无法理解,得是怎么引人入胜的至美韶乐,才能让人沉迷到连肉都不想吃了。 可此时此刻,当卫复渊听到老者的讲道时,竟有种心神全然为之所摄,只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听下去,直至天荒地老的冲动就好似除了真人的道法之外,再没有任何外物可以引起他兴趣一般 忽然,卫复渊毫无预兆地打了个激灵。 他猝然回神,同时感到自己的右手在发热。 卫复渊条件反射地低头,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掌心赫然多了一枚小小的咒符。 他惊愕的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北泉。 北泉朝他笑了笑,食指竖起,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凭着与自家恋人的默契,卫复渊一秒看懂了北泉的意思。 就算小卫同志对道法玄术一窍不通,到这时也已然察觉,这位天渊真人的讲道很有问题。 卫复渊偷眼去看另一边的姜南岸。 姜南岸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背脊挺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下巴微抬,面朝高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宝座上那看不清长相的老者,满脸皆是痴迷陶醉之色,显然已是听得入了神。 小姜同志明明算是半个佛门中人,此时却沉浸在道家典籍中,仿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卫复渊又小心翼翼地探头去打量其他人。 他的前面坐了一对年轻男女,女孩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男孩的年纪大约与他差不多。 那两人同样是正身端坐,面朝高台,一动不动。若只看他们的背影,简直如同两尊雕像一般。 卫复渊还想转头,却感到北泉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右手。 他知道这是北泉在提醒自己,不要引起高台上那人的注意。 于是卫复渊不再乱动,坐正身体,继续听天渊道人说法。 不过这一次,卫复渊再也没有从对方的高谈阔论中体会到那仿若勾魂摄魄的吸引力,只感到十分枯燥无趣而已 8月31日,星期二,早上六点三十五分。 北泉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 田加薪听到动静,跳下椅子跑到他身边,香还有一小截,我本来打算再过二十分钟才叫醒你们的。 北泉摆了摆手,然后起身去叫睡在自己旁边的卫复渊。 这几天为了方便众人一起进入小姜同志的梦境,他们三人都直接在客厅里打地铺。 而不需要睡觉的田七娃娃和朱墨器灵则负责在旁边守着,若是到了规定的时间还不醒,就想办法叫醒他们。 小卫。 北泉伸手在卫复渊的肩头拍了几下,起来了。 卫复渊的反应是紧紧地皱起眉,似是十分难受,但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北泉划破手指,在卫复渊的右手掌心飞快地画了一道符。 随后他手掐指诀,疾声念道: 外邪不扰、明心静气;三魂归位、灵台通窍,急急如律令! 卫复渊猛地睁开了双眼。 然后踉跄着爬起来,勉强扑到墙边,哇哇大吐特吐。 卧槽! 吐完以后,卫复渊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一觉醒来,他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胆汁,现在嘴里满是酸苦味儿,难受得要命。 我觉得简直好像一口气坐了三轮十环过山车一样。 他从北泉的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眼泪汪汪地看向北泉: 怎么会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大概都会在这个点更新! 第168章 异世07 破绽还真多啊! 怪我。 北泉笑着朝自家男朋友道歉。 我没想到会在梦境里遇到那么强的精神干扰, 没有提前给你们防护。 就北泉目前的实力而言,在现世之中,已少有人能令他吃瘪了。 但在方才的梦境里, 北泉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明显的压制他无法化出本命法器倾光万象笔了。 看来得提前做些准备了。 北泉在心中如此盘算道。 不过这都是下次入梦时的事了,在这之前,他还得先把姜南岸弄醒。 是的, 小姜同志到现在还睡着。 在梦里时姜南岸与北泉中间隔了个卫复渊, 北泉够不着他, 自然也没能像帮助卫复渊一样,在他手心里画上个清明咒。 而姜南岸的意志力显然也没强到能让他抵御住天渊真人的催眠。 跟先前一样, 北泉用咒符唤醒了姜南岸。 姜南岸睁开眼,没有像卫复渊那样吐个天昏地暗,而是呆愣愣地坐在垫子上, 眼神发直,足有十好几秒没有任何反应。 小姜! 田加薪举高手,在姜南岸眼前大力挥了几下,天亮了, 该回神了! 姜南岸转了转眼球, 目光依然好似魂游天外。 真精彩啊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哇哦。 田加薪伸手摸了摸小姜同志的狗头,看来是睡傻了。 这是梦境催眠的影响。 北泉笑了笑,他需要一些帮助。 接下来,北泉让加薪小朋友去煮了一些杯安神定气的汤药,自己则用倾光万象笔画了个符, 并将符咒拍在了姜南岸的脑门上。 姜南岸这才好似真正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先是用力地眨了眨眼,又使劲摇着头, 还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几下。 卧槽!卧槽! 姜南岸揉着通红的脸颊,连声说道: 我竟然差点儿就想去修真了! 不怪你。 北泉将小姜同志拉了起来, 走吧,到餐厅去。 他笑着说道: 喝点安神茶,再吃个早餐,我们在慢慢复盘。 8月31日,星期二,早上八点十五分。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坐在餐桌前,像往常一样吃着早餐。 不过今天卫复渊和姜南岸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两口就觉得饱了。 所以,那所谓的讲道,其实是催眠? 姜南岸端着热腾腾的安神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说实话,这茶的味道很是古怪,入口相当苦涩,偏偏又带着甘草和红糖的甜,二者叠加,十分难以消受。 但这古怪的汤药此时喝进口里,再顺食道咽下去,热流淌过喉咙,胃部腾起暖意,竟让人同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安心之感。 是的。 北泉点了点头,肯定了姜南岸的猜测,这就是一种催眠术,或者你也可以把他理解成一种潜意识的精神引导。 随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我认为,所谓的天渊城,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幻境。 世间不为世人所熟知的秘境其实并不少,北泉师门所在的朱陵秘境便是其中之一。 但两极门后的天渊城却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秘境。 它是某人以某种方式虚构出来的,依托于梦境中的幻境而已。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2) 你们可以理解成自己在玩网游,天渊城就是你们的游戏地图。 北泉做了个比喻: 而穿过两极门,又或是进入讲道的大厅,就相当于在某个特定的地点切换地图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卫复渊点了点头:现在想来,应该是天渊城给我的感觉实在太缺乏真实感了。 天渊城的造型各种高大上,但除了好看之外,不存在任何实用价值。 而且建筑物的材料虽然看着像是大理石的,却根本找不到石头拼接的痕迹,甚至连一条划痕、一块污损都没有,这就实在假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卫复渊摸了摸下巴,破绽还真多啊! 其实在他看到那酷似铁王座的椅子时,就觉出不对劲了。 仔细想来,天渊城里的一切,全是人为设计的假象。 而搞出这些幻象的人或许没有能力独立设计出一个完整的城市,所以从别的地方汲取了灵感,才会搞出这么个令卫复渊充满即视感的石王座来。 小卫同志甚至觉得,如果他花点儿时间上网搜一搜,也许还能找出更多相似的素材。 所以说,这个幻境是天渊真人制造出来的咯? 姜南岸问道: 可是,既然只是为了把人吸引进天渊城里,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非得分那么多天,让咱们在梦境里一点一点地靠近两极门呢? 当然是为了让我们更有代入感啊。 北泉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他或者她又是怎么做到的,不过那人的能力显然还没有强到能将某个人拉进天渊城,于是他选择了循序渐进。 他笑了笑: 其实我们一步一步走近两极门的过程,何尝不是另一只催眠呢? 卫复渊和姜南岸都听懂了:原来如此。 整个两极门事件,其实就是一个逐步令人相信的骗局。 有人在网上放出两极门的传言,在一些人脑海中构造出这么一个概念,创造者便相当于与这些人建立了思维联系。 然后他让他们在梦境中反复重温两极门的形象,一点一点缓慢地接近它,就如同一次一次不间断的催眠,巩固对门的信任与执着,直到信念足够强烈为止,才能进入到门后的天渊城。 而在天渊城里布道的天渊真人,则是又一场催眠。 北泉的记忆力极好,近乎过目不忘。 而且他本就熟读道家经典,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听出,那位真人所谓的布道,只是照本宣科读了一些不知从何处搜来的典籍,其内容本身根本不具备启迪灵智、引人入门的效果。 但天渊真人的讲道,本身就是一场催眠。 听他讲道之人会在梦境里被灌输一种强烈的认知,觉得真人的讲道深奥玄妙,如洪钟大吕,闻之倾心,自己从此便踏上仙途,超脱凡俗了。 确实。 姜南岸点头同意。 他刚刚醒来时,满脑子都是天渊真人传授的道法,好似忽然懂了许多,对自己充满自信,感觉自己将来一定能得道飞升,同时迫不及待地想要再睡一场,这样便能再听真人讲一回道了。 现在北泉破了天渊真人的催眠,姜南岸回想起来,只觉这个想法极其可笑也极其荒谬。然而当时的他,这种意识就好像在他的大脑里生根发芽了一般,令他深信不疑。 那天渊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还有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姜南岸甚是后怕,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既然他有能力创造出天渊城这么一个幻境,想必很是厉害吧? 那倒不一定。 北泉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忘记徐蕾了? 卫复渊听到那位学妹的名字,心中颇有些五味陈杂。 徐蕾言灵的能力不是她自愿的,但又确实因为这个力量害死了许多人。 后来她还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曾经想要杀死卫复渊他们这些知情人。 说徐蕾可怜,的确可怜,但又算不得无辜。 后来她死在了阿诵手里,三魂七魄被抽去,成为了制造恚鬼的原材料这样的结局,着实令人有些难过。 不过北泉此时提起徐蕾,只是想要以她作例子而已。 与其说他厉害,不如说他天赋异禀更恰当。 北泉说道: 他能够在梦境里构造出一个世界,并且让进入之人坚信那个世界的规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稀少的天赋了。 所以我们接下来是要调查那个天渊真人的真实身份咯? 姜南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安神茶,小口啜饮起来: 可是,那人在幻境里的化身应该可以随意改变吧?天渊真人很可能只是他捏出来的一个马甲而已,年龄、性别什么的都可以是假的呀! 没错。 北泉同意,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幻境创造者的真实身份。 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恚鬼到底在谁的身上。 卫复渊在三途川过了几个月,也算多多少少有些经验了,幻境创造者和进入梦境的那些人,都有可能是恚鬼附身的对象,对吧?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在梦境中的所见,当时听天渊真人讲道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十六个人呢这要是一个一个排查下去,很花时间啊。 何况梦境里没办法拍照和录像,他们三人也没有凭记忆空手画人像的技能,在没有任何图像资料的情况下,单凭口头描述,要查出对方的身份显然很不容易。 对。 北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蔫儿坏的笑容。 这通常意味着这人又想到了什么不太厚道的点子。 所以,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第169章 异世08 更多的意外 卫复渊和姜南岸对北泉换个思路的提议皆表示出了强烈的兴趣。 快快快, 说说看! 姜南岸的搞事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 北泉回答: 不管创造出天渊城的人是谁, 我们只要打乱他的布置就可以了。 随后,北泉指出自己先前发现的破绽。 你们还记得我们走进大殿时,天渊真人的反应吗? 卫复渊凝眉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好像说了句欢迎? 当时他说的是欢迎你们。 北泉提醒道: 只不过, 他原本想说的似乎是你, 那个们字,是在后来才补上的。 姜南岸眨了眨眼, 这意味着什么? 北泉笑道: 这意味着,天渊真人,或者说, 是天渊城的创造者,根本不知道我们三人会一起进来。 接着,北泉将自己的分析仔细说给卫复渊和姜南岸听。 不管天渊城背后的真正创造者是谁,显然对方并没有随时随地掌控整个世界的能力。 事实上, 真正的大能, 比如说北泉的师傅他身为朱陵秘境的管理者,灵识强大到足以覆盖整个秘境,任何人出入都会有所感知,自然不可能连到底进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都分不清楚。 当初阿诵之所以能带着迷神幡和自己的命灯离开朱陵秘境,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处心积虑的精密布置, 再趁着师傅他老人家在祭礼中神识受限,才成功出逃的。 但天渊城的情况却跟朱陵秘境很不一样。 他们刚刚进入秘境时, 有一只长着四条蜘蛛腿的机械金毛出来迎接他们,那只金毛犬对他们用了你这个代称, 好似只把他们三人当成一个。 其后,姜南岸向机械金毛询问天渊真人的名号,对方要他换个问法,直到小姜用了个更直白的表述之后,大狗才说了回答。 即便北泉这等不怎么用电脑、玩网络的老古董,也能轻易看出其中的问题。 那只机械狗就好似一个负责新人引导的游戏NPC一样,一切应对都像个只有预设程序的人工智能。 他不会分辨来者是一人还是三人,也只能根据提问者的关键词回答相应的问题。 而那大殿中的天渊真人的反应同样十分有趣。 他没有足够掌控整个领域的神识,所以他们刚进殿时,天渊真人像往常一样,用了单数的人称,随即发现来的竟然是三个,才在关键时刻补了个们字。 这证明了两件事。 首先,天渊真人不是机械金毛那样的预设程序,他会对天渊城里发生的事情做出及时的反应。 其次,创造者本人的意识,至少是意识的一部分,很可能也必须在天渊城这个领域里,才能与其他人的意识进行交互,也才可以进行催眠。 现在看来,创造者应该是以天渊真人的形象示人,再用布道的方式,对进入他领域的信众进行催眠,使他们相信自己正在修仙。 北泉笑了笑,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打破天渊真人的掌控力,让他疲于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同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北泉微微一笑,我们可以让更多的意外出现嘛。 9月7日,星期二,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距离北泉安排好计划已经过去了刚好整整一周。 虽然两极门和天渊城的案子还没解决,不过上周四的《惊悚夜话》还是照常开播了。 这一周,他们运气不错,遇到的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案子。 北泉等人只花了四天,就顺利找到了附身在一个会计身上的恚鬼。 好在案子不太费时,所以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三人白天忙着调查新案子,晚上还能入梦料理两极门和天渊城。 身为一个大学在读生,本来卫复渊九月份就该开学了。 不过他现在是大四,刚好在实习期,于是小卫同学很机智地将实习地点定在了三途川广播有限公司,就此完美的解决了问题。 现在三人从梦中醒来不久,心情都十分愉悦。 因为折腾了他们差不多半个月的两极门案,已然查出了眉目。 时间倒回到一周前。 知道了天渊道人的手段是催眠之后,北泉能应付的方法自然也就多了去了。 他在梦境里没法召出倾光万象笔,但他可以将自己需要的咒符提前备好,然后想办法夹带进秘境里。 至于夹带的方法,说来有些滑稽。 北泉将咒符写在了自家两位助手的身上。 卫复渊和姜南岸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人体彩绘的模特,每天入睡前,都要脱掉上衣,伸出胳膊,让北泉在上面写满咒文。 北泉解释,这些都是聚拢神魂用的,有静心明智的效用。 当然,又不是毛爷爷越多越好,若单单只是北泉他们三人,当然用不着写满四条胳膊的量。 这些符咒,给天渊城里的其他弟子准备的。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每天晚上,当三人进入天渊城之后,北泉就会将事先写好的咒文从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手臂上取下来,扣在手心里,再伺机拍到其他人身上。 当然,单纯的宁神符并不能彻底解开天渊真人加诸在那些人精神中的封印,但却能让被拍上咒符的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再轻易受到讲道的影响。 于是渐渐地,诸位弟子发现他们师尊的讲道变得晦涩难懂、枯燥无趣,前些天那闻之如醍醐灌顶的感觉荡然无存。 即便天渊真人的声音依然低沉、浑厚,吟诵道经时抑扬顿挫、如诗如歌,但对台下的听众们而言,已然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起初,众人还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但很快的,人们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分心、走神,甚至竟然在梦中打起瞌睡来。 终于,在听了大半个小时的天书之后,有人耐不住,举手表示自己想要提问。 宝座上的天渊真人讲得太过投入,没有立刻察觉台下的异动,犹自继续解释何为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真人! 举手的男子开口说话了。 卫复渊认得他。 这是在第一日时坐在他前面的年轻人,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孩,从年龄推测,二人应该是兄妹。 真人!真人! 年轻人又一连唤了两声。 天渊真人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足有三秒,才沉声开口: 你有什么事? 年轻人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真人。 天渊真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出。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说。 最后天渊真人冷冷地抛出了一个字,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定然很是不悦。 年轻人站得笔直。 他说话的语气依然十分恭敬,但提出的问题却颇为尖锐: 我想请教真人,何为存无守有,顷刻而成,回风混合,百日功灵?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3) 这是天渊真人方才讲道时说过的一句,出自《高上玉皇心印妙经》,是为命功修行之法的基础。 北泉修习的虽是符篆之术,但对如此基础的经典自然也是懂的。 而天渊真人以师尊自居,在这里开坛讲经,自然也当授业解惑,对弟子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才是。 然而宝座上的老者却默然了。 半晌后,他忽然大喝一声放肆! 然后天渊真人拍案而起,逆徒,竟敢扰我讲经! 说罢,老者一甩袍袖,便将高台之下的弟子们全都甩飞了出去。 北泉等人随即从梦境中醒来。 他们被真人赶出了天渊城。 那日之后,北泉等人就再也没见到那个提问的年轻人,还有他的妹妹了。 北泉推测,那两人已被梦境的创造者拉了黑名单,禁止再进来搅局了。 不过即便赶走了一个刺头儿,也并没能让天渊真人的讲道变得顺利。 因为每一个晚上,都会有更多的人对他的布道表示出怀疑。 在宁神符的效果下,天渊真人的催眠再不能影响众人的心智,而当他们能够正常思考的时候,任谁也会察觉到其中必有猫腻。 于是天渊真人的布道经常被打断,而他需要驱逐的人也越来越多。 更重要的一点,是老者虽然能把胆敢忤逆自己的徒弟赶出天渊城,却无法在现实中把这些人的网线统统拔掉。 三天前,那匿名论坛的讨论版里出现了一张新的帖子。 发帖人怒斥两极门就是一个骗局。 他在首楼里不仅第一次公开曝光了两极门后的天渊城,还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巨细靡遗地写了个一清二楚,最后怒斥,什么得道、什么修仙,统统都是假的,天渊真人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水货。 这张帖子就像投入湖中的一块巨石,霎时激起千层大浪。 整个讨论版块都炸了锅。 第170章 异世09 天渊真人的真实身份 天渊真人是骗子一直在论坛板块的第一页飘着, 很快引来了大量的回复。 毕竟大部分的人还是没能进两极门的。而人总有强烈的好奇心,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求知欲。 以前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的时候,大家都默认不可说不可问, 然而一旦有人掀开了这个盖子,就像决堤的河坝一样,再也别想堵上了。 帖子刚发出来的时候, 大部分人还会质疑楼主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随着天渊真人的催眠失去效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帖子里表达出了相同的想法, 那就是自己肯定上当受骗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发帖的话,还真假难辨, 可以罗生门一番,但很快的,就有第二、第三、第四个, 乃至更多的人跟帖表示本人也有同样的感受。 先前进入天渊城的弟子们被反复催眠时,会对天渊真人产生一种全然非理性的,宛如被洗脑一般的狂热和执迷,然而当北泉的宁神符发挥效用, 他们从极端的狂信中醒过神来, 再回想从前,很容易就会察觉到疑点。 随着更多的细节被逐渐披露, 两极门很快就从众人追捧的登仙之路变成了一场活生生的闹剧。 这个论坛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超自然和神秘事件爱好者。 其实,因为论坛所在的域名需要翻□□,所以华语用户并不算多, 不少还是留学生或是华裔。 但这帖子实在太过轰动了。 帖里掐成一团,数天以来, 以一小时数十乃至上百贴的频率被生生顶到了最热门的位置,自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其他板块好事者的围观。 很快的, 各种语言的翻译版便纷纷出炉,向许多看不懂华语的好奇观众详细解释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仅仅四天,两极门和天渊城这两个名词在论坛中迅速扩散,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的超自然爱好者们津津乐道的热议词。 此时,绝大部分人已经相信这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根本不存在梦中修真,也没有谁能得道成仙。 他们好奇的是,两极门和天渊城究竟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天渊真人又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间,两极门的板块被各种语言的新帖占领,大家都在讨论这两个问题。 有说这是来自宝岛的邪术,可以在梦中迷人神魂;有说这是政府的阴谋,用新开发的精神武器对人进行洗脑;还有说这是集体梦游,或许是一种未被证实的癔症 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 有许多人因为好奇而按照帖子的指点,尝试在梦中看一看两极门。 但他们只是好奇而已。 再也没有人相信两极门后的那个世界了。 9月7日,星期二,早上九点三十五分。 卫复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备注,立刻精神一凛,然后将手机递给了北泉。 电话是特七专用的特殊联络电话。 北泉按下了接听键。 北泉,你要我们帮忙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青烛说话的风格一贯开门见山,我把资料发到小卫的邮箱里,你看一下。 北泉应了声好,向他道谢之后,便挂断电话,指点卫复渊打开邮箱,查收邮件。 邮件的正文很短,只有五个字,嫌疑人信息,而附件却不小,足有三百多M。 卫复渊将附件逐一打印出来,发现这是一个人的详细资料,以及特七的情报人员调查出来的具体信息。 自从揭露真相的帖子在论坛中传开以后,两极门和天渊城就变成了一个充满悬念的笑话。 大部分用户提起它们时,都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的口吻,正面评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天都在减少,最近两日,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而特七的网络情报人员黑入论坛服务器,追踪这些留言的时候,注意到有一个IP频繁地更换马甲,在诸多质疑与唾骂声中,拼命试图维护两极门和天渊城的名声。 匿名论坛的最大好处,就是掐架时可以随时换马甲。 但马甲背后的用户IP却是做不得假的。 照理说,经过北泉将近两周的宁神符操作,进过天渊城、听过讲道的人,怎么着也该从被催眠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了。 而那些还在两极门外,没能切地图进入天渊城的,他们所受的精神干扰,还不至于强烈到让他们陷入狂信的执念中。 如此想来,会这般不留余力维护天渊真人的,很可能就只有背后的始作俑者一个人了。 于是特七通过追踪对方的IP,找到了那人的真实身份。 冉曲,男,34岁。 姜南岸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那人的资料,感叹道: 看经历,和我还有点儿相似呢。 资料中附有冉屈的三寸证件照,以及几张从社交平台上扒下来的生活照。 照片中,男人长相十分平凡,面容消瘦,脸色蜡黄,颧骨突出,显得憔悴而又疲惫。 若是这样的相貌在健康人身上还能称一句相貌平平的话,那么放在一个明显一脸病容的人身上,则只能用苦相来形容了。 再看他的经历,某种意义上说,冉屈确实跟在寺庙长大的小姜同志有共通之处。 他是个事实孤儿。 两岁时,冉屈的爸爸生病早逝,妈妈抛下他一个人,早早改嫁到外地去了。 于是冉屈跟祖父祖母一起生活,并在二老死后,被交到了他大伯的手上。 冉屈的大伯是个出马仙,据说多少有些神通。 不过冉屈长大以后并没有接他大伯的衣钵,而是进了一所技术学校,毕业后当了个码农。 其后,他的人生过得极度平凡,平凡得乏善可陈。 毕业后,冉屈辗转了好几个公司,做过购物网站架构,做过游戏编程,也做过APP开发。 码农的生活虽然辛苦,收入倒不低。 只是冉屈确实是个苦命人,辛辛苦苦许多年,却存不下多少钱。 前些年,先是他大伯一家出门游玩时遭遇车祸,一死三伤,大笔大笔的医药费如同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接下来是三年前,冉屈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己病倒了,还一来就是个自身免疫性肝炎,发现时肝功能已经受损严重,就诊医生十分委婉地告诉他,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预后估计相当不好。 若没有两极门和天渊城这桩破事,冉屈大约便是众生皆苦的一个真实写照了。 姜南岸翻完冉屈的简历,略有些同情: 可是,虽然他大伯是个出马仙,也不意味着他就有能力弄出两极门这种东西吧? 北泉抽出了另外两页纸,将它递给姜南岸,你看看这个。 姜南岸接过一看,顿时打了个激灵。 那两页纸是一个游戏的场景截图虽然建模十分粗糙,但那标志性的螺旋白塔和悬空阶梯实在太眼熟了和天渊城起码有七分相似! 卧槽! 姜南岸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哪里来的? 这是冉屈以前曾经参与制作过的一个游戏。 北泉解释道: 不过项目启动不久,游戏就黄了,制作组随之解散,冉屈也从公司离职了。 他微微一笑,手指在那张截图上轻轻一点: 所以,除了当初参加过游戏制作的几个人之外,再没有谁知道这座天渊城的存在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同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们先前就猜测过,天渊城的创造者很可能没有独立的能力自己设计出一座完整的城市来,所以会从其他地方汲取参考素材。结果没想到冉屈竟然直接将自己以前参与过的游戏移植到了梦境里,实在有够简单粗暴了。 既然有这些建模作为证据,那么这个冉屈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卫复渊心中暗暗佩服特七那群人的侦察能力,竟然能从如此琐碎的网络留言中顺藤摸瓜,找到如此关键的线索。 他想了想,又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照理说,冉屈身患重病,不管是为了生活还是为了治病,当务之急应是求财。 可既然他在梦里整出两极门和天渊城的能力,那么应该有更直接更有效率的生财之道才是,何必如此曲折呢? 北泉很坦然地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他微微一笑,或许,我们可以直接找他问个清楚,对吧? 太好了! 卫复渊和姜南岸闻言,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憋屈了将近半个月,每晚都要入梦进天渊城听个糟老头子讲那些狗屁不通的经文,简直比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还要心累。 特别是卫复渊。 为了方便入梦,这些天他们三人夜夜都要排排睡在一起,还得有人在旁边守着。 多了姜南岸、朱陵和田加薪这仨电灯泡,别说做些这样那样的睡前运动,卫复渊连向北泉讨个晚安吻都不行,简直快要憋疯他了! 第171章 异世10 你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9月7日, 星期二。 虽然卫复渊和姜南岸都想赶紧找到疑似天渊真人的冉屈,可惜冉屈住得有些远,在华国的地图上, 他所在的城市与奉兴城的直线距离有两千多公里,最便捷的飞机航班一天只有两趟,白天那趟妥妥儿已然错过, 剩下一趟在晚上八点半, 到地儿时已是凌晨了。 于是北泉等人决定多等一日, 明天再出发。 不过这天晚上,三人入睡以后, 都没能再次进入天渊城。 他们甚至连两极门都没能梦到。 这是一个安眠的无梦之夜。 而就在北泉等人安稳熟睡的同一时间,千里之外,有一个人就坐在电脑前, 瞪着双眼,焦躁地死死盯住屏幕。 他是冉屈本人。 电脑屏幕显示的是论坛的讨论版块。 现在是华国的下半夜,却正是欧美地区的活跃时间,因此讨论版里充斥着大量的英文新帖, 而中文的帖子则大部分被挤到了后排去了。 冉屈的英语水平很烂, 烂到连时态都搞不清楚的程度,哪怕是开着自动翻译,也要连猜带蒙才能看懂个六七成,就更别提跟对方进行辩论了。 只凭他一个人,根本干不赢网络上的喷子们。 而且就算冉屈把再多的精力花在与这些人的争吵上, 他辛苦筹划的两极门和天渊城,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啊!!! 冉屈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双手握拳,狠狠地捶打桌子。 然而他甚至没能好好发泄自己的情绪。 咚咚咚! 薄薄的隔板墙被邻居用力敲响, 同时伴随着凶恶的叫骂声: 几点了!吵什么吵!?死病鬼,你忒么不睡老子还要睡啊! 他住的是群租屋,隔壁的室友是一个体格健壮,性情凶悍的男人,单手就能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冉屈直接薅起来。 冉屈在梦境里日天日地,掌管偌大一座天城,在现实里却连跟室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平常他缩在自己房间很少出去,哪怕在上厕所时碰到对方,也要含胸驼背,缩着肩膀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张哥。 现在听到张哥砸墙,冉屈立刻一个激灵,从不甘中回过神来,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下一秒,一种更加强烈的悲愤与绝望,宛如洪涛一般骤然吞噬了他。 太不甘心了! 实在太不甘心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4) 冉屈咬着嘴唇,用力到咬出血来。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的亲爹死得早,老妈像扔掉一件负累一样丢下了他,三十多年没有再回来看他一眼。 拉扯他长大的大伯明明是个有真本事的出马仙,却因为早年办砸过村长的一桩委托而被当成骗人的神棍,害他小时候常常受老师同学的奚落。 连后来大伯一家出了车祸,一死三伤时,村里那些人谈起这事,也绝没有一句好话,都说这是冉家贪财,多行不义的报应云云。 更惨的是,这所谓的报应,最后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冉屈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正值盛年之时突发大病,还是只有唯有换肝才能活命的疑难重症。 可他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连维持日常开销和每月的药钱都尚且勉强,就更别说筹措手术费和后续的手术费了。 冉屈觉得自己已然穷途末日,每一日活着都像一具还有呼吸的尸体,根本毫无意义。 唯有两极门和天渊城,才能让他从痛苦的现实中逃离,超脱尘世,如神似仙。 冉屈的大伯是个出马仙,家里开的是替人解厄消灾、占卦算卜的道场,所以没少收藏些稀奇古怪的典籍。哪怕其实大伯本人根本看不懂,也会将那些书摆出来装装门面。 大伯不看,冉屈倒会经常翻看。 虽然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那些典籍往往深奥晦涩、难以理解,但冉屈就是喜欢没事翻一翻,仿佛只要多看两眼,他就当真能从中窥得天机似的。 冉屈会对这些玄学方术如此感兴趣,是因为他从小就有种感觉,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是有天赋的。 冉屈的灵感很强,常常能感知到那些肉眼不可见的东西,还时不时会梦游,等清醒时,他会感到梦中的所知所感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仿佛确实存在过一般。 后来,在冉屈十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更令他肯定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一天,他像闲聊一样,将自己的梦详细描述给了堂弟听,结果两天以后,他的堂弟跑来告诉他:我也梦到了一样的场景,还在梦里遇到了堂哥你呢! 冉屈当时十分震惊。 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也做了这样的梦,而且同样看到了自己的堂弟。 后来,冉屈又在自己的亲戚、朋友、同学甚至网友身上做了许多次类似的实验。 他发现,这些试验大都不太成功,不过偶尔会有一两次,他能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梦里,有一回,他还与入梦者进行了简单的交谈。 这通常视乎听他描述梦境的人愿不愿意仔细听、认真看。而且,往往联想能力丰富的人,成功几率会稍微高一点。 冉屈终于确定,自己是天选之人,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他是特殊的人。 只可惜,他的特殊在现实世界中没有一点儿用处。 他甚至活得比绝大部分人要惨得多。 冉屈觉得恨,很恨。 但他的能力再超凡、再特殊,也不能让他下个月的工资增加两千块,更不能让他一天比一天糟糕的身体有半丝好转。 直到他偶尔翻到一本古籍为止。 大约半年前,冉屈那个车祸后一直半身不遂的大伯终于因为肺炎过世,他回了大伯家,想把老宅卖掉,给自己筹措些医药费。 在收拾房子时,他偶尔翻到了一本书。 那书是一本蓝皮的线装本,名叫《诸令玄真得道宝诰》。 因为保管得不太精心,那书封皮褪色,边缘磨损,棉线发霉,内页被蠹虫咬出了好些窟窿。 里面是用毛笔手写的正楷繁体字,成书应是清末或是民国时,因为遣词用句比白话文要更浅白易懂一些。 冉屈随手翻了两页,然后目光就在黏在了书页上,再也挪不开了。 这是一本教导人如何修炼的书。 书中开篇便逐一列举了八仙,说这些道成仙的大能,除了勤修,无一不是天赋与机缘并备的。 冉屈觉得自己不缺天赋,他那能引人入梦的能力便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何谓机缘,书里罗列了三种情况偶遇真仙、大难不死,以及,重病难愈。 冉屈在意的当然是最后一条。 他连忙仔细翻看了内容。 《宝诰》中所言,重病乃生死考验。 重病之后,人必然大彻大悟、灵台通达,进而超脱俗世千般束缚,不受五贼之困,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历劫升华的至高境界。 若是换做一般人,看到这等独辟蹊径的荒唐解释,大概只会一笑置之。 但冉屈是一个病人。 还是个几乎要陷入绝望的重病者。 人在精神脆弱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找心灵支柱,这就是为什么老病哀苦者总是特别容易皈依宗教。 冉屈也是如此。 他将《宝诰》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字一句都信进了心里。 随后,他开始日日研读《宝诰》,希望能从中寻到得道成仙的方法。 冉屈在《宝诰》里找到了一个修炼的法门,说是可以在打坐或是入定时,在脑中想象八卦的轮廓,从而帮助自己更好的进入冥想的状态,感应天地精气。 冉屈试了试,发现十分有效。 在坚持了一个月后,他的梦境竟然一日比一日清晰,并且还好似有自我意识般自行演化,从单纯的阴阳鱼逐渐变成了两极门的样子。 于是冉屈开始想象,门后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他想要得道升仙,自然希望门后是一个仙境。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能令他脱离尘世间所有艰难困苦的仙境。 【你可以做到。】 冉屈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如此说道。 那是一个陌生的、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而对方说出的话却非常有煽动力。 【你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会为你所控制。】 【你是无所不能的神。】 那个声音告诉他: 【你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你。】 【然后,你就会在那个〖世界〗里成为真正的神。】 冉屈认为,那声音是他的天启。 因为自从那声音出现后,冉屈发现,自己的能力明显变强了。 他对梦境的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很快便打开了两极门,开始构建他心目中的仙境。 冉屈不再工作,靠所剩无多的存款国货,整天没日没夜的睡觉,除了吃喝拉撒的必要生理需求外,几乎就没从床上下去过。 大约又花了两个月,他把天渊城构建成了自己心目中的样子,便开始着手第二步。 第172章 异世11 只要找到冉屈就好了 冉屈的第二步, 就是在网上发布关于两极门的信息,吸引更多的人进入他的梦境。 在此之前,冉屈已经尝试过, 证实他的梦境能够以文字的方式影响到其他人,甚至比口述还要方便。 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得有人认真看他写了什么, 并且对内容留下足够强烈的印象。 这其实很不容易。 冉屈自知自己文化水平不高, 更没有多少写作天赋。 他三次元里是没几个朋友的社恐, 网络上也是个出口成脏的喷子,连骂人都只会往下三路去的那种, 真让他认真写点儿什么,简直不要太难。 冉屈纠结了好几天,随后在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的时候, 误打误撞进了那个超自然论坛,并在其中得到了灵感。 他翻到了一个叫做this man的都市怪谈,也就是所谓的梦男。 这个传说中会出现在不同人的睡梦中的男人,简直就是冉屈的能力的翻版。 冉屈顿时灵光一现。 不管梦男是真实存在的梦中恶魔, 还是一次成功的营销, 冉屈都觉得,他完全可以照搬这个套路。 于是冉屈在国内某个社交平台上发了一篇帖子,陈述了自己梦到两极门的经历,并且附上一张画工拙劣的铅笔画。 然后他又换了个马甲,在中文用户聚集的讨论区发了个新帖, 说自己最近遇到了一件怪事。 接下来,他套用了梦男的套路, 说自己在看过某个帖子里描述的两极门后,竟然果真也梦到了同样的门, 这实在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有同样的经历? 果然,帖子吊起了一些人的兴趣。 他们之中有人认真去看了冉屈的帖子,并让两极门的形象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进入了冉屈的梦境,并且一步步地接近两极门。 就如同那个声音告诉他的一般,冉屈发现,当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他的梦境,自己对梦境的掌控能力便会越来越强。 这个发现给了他无与伦比的自信。 曾几何时,冉屈觉得自己是主宰一切的神。 然而现在,冉屈成仙成神的梦破灭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天渊城的发展如此顺利,他的信众一天比一天多,力量也一日比一日强。 大多数时候,哪怕是清醒着时,冉屈都要忘记自己其实还是个身患重病的凡人,存款耗尽,已经快要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冉屈曾经坚信,只要再过不久,他就能借助信众的力量,抛去病痛缠身的躯体,羽化登仙了。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的天渊城再没了弟子。 他成了网络上被众人热议的骗子。 怎么办? 怎么办? 冉屈无意识地啃着自己的指甲。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辛苦筹划的两极门和天渊城已无人相信,他也不可能用同样的手段重新再来一次。 难道我的仙途就到此为止了吗? 冉屈已经将指甲边缘啃出了流血的豁口。 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还再用门牙将血口撕得更开。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冉屈不想放弃他的寻仙之路。 他不想回到苦闷、憋屈和绝望的现实之中。 一定有什么办法!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冉屈在大脑中不断呼叫他的天启。 求求你,帮帮我! 帮帮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求求你了! 9月8日,星期三,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坐飞机到达H省省会,出了机场,便打车直奔冉屈的住处。 冉屈住的是城区边缘的群租式廉租房,距离机场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时值炎夏,H省又在华国南面,比奉兴城还要热得多。 刚好他们叫的这辆出租车是台用了将近十年的旧车了,车内空调老化得厉害,光听响儿,却没多少凉风,三人坐在车里,能感受到头顶烈日仿佛要晒透车顶,将车内众人烤化。 坐在副驾驶席的姜南岸实在热得受不了,就让司机开了窗。 虽然窗户外的风是热的,但好歹风吹过脸颊时,多多少少还能喘上一口气。 卫复渊伸出手,悄悄握住了北泉的手。 北泉是未经轮回的夺舍之人,魂魄至阴至煞,哪怕是在大热天里,体温也比常人要低上一度,这会儿摸起来手心干爽无汗,还隐隐有些凉意。 卫复渊舒服地叹息一声,又用力捏了一把。 若不是人在车里,驾驶席上还有个出租车司机的话,卫复渊简直想把北泉捞进怀里,当成人形空调了。 只要找到冉屈就好了。 小卫同志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现在他们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冉屈就是梦境的创造者,天渊城的幕后黑手。 而且很可能还是被恚鬼附身的人。 现在,只要他们找到冉屈,再将恚鬼从他身上剥离开来,封进迷神幡里,这个折腾了他们差不多有半个月的麻烦案子就可以宣告解决了。 想到这里,卫复渊顿时精神多了。 很快,我就又可以抱着北泉睡觉了! 想什么呢你? 北泉感到捏住自己手掌的那只手越收越紧,忍不住侧头看了卫复渊一眼,就看到自家小男朋友一脸神游天外的荡漾模样,快回神了。 卫复渊被北泉一叫,连忙收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做正襟危坐状,不过握住北泉的爪子依然不愿意松开。 三人又在车上坐了十五分钟。 下午两点五十六分,出租车终于拐进一片城区,在一条胡同前停了下来。 里头太窄,车子不好进。 司机说道: 你们在这里下车,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北泉等人下了车。 卫复渊打开手机地图,搜到小巷里的某家咖啡厅,再按照导航指示,找到了咖啡厅旁边的一栋三层自建小楼 。 一楼大门装的是电子密码锁,他们当然没有密码。 不过,只要是锁,就定然难不住北泉。 北泉伸出手,在把手上一拉一拽,门就被他拉开了。 三人鱼贯进了小楼,往二楼走去。 根据特七帮他们查到的资料,冉屈住在二楼的北侧,距离楼梯最远,没有独立的卫浴,是整座建筑物最小的一个房间,也是租金最便宜的。 三人穿过走廊时,一扇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的男人光着膀子,从门内走出,看到三个陌生人,立刻露出了戒备的表情: 你们找谁? 哦,我们是冉屈的朋友。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5) 姜南岸笑着回答: 不知他现在在不在自己房里。 你们是冉屈的朋友? 男人闻言,挑起了眉毛。 姜南岸倒也就算了,北泉和卫复渊光看外表就足够鹤立鸡群,出众得非常打眼。 男人跟冉屈做了将近一年的室友,完全不觉得那又穷又病的窝囊废会认识长得如此标志的友人。 不过既然对方报出了冉屈的名号,男人也不打算为难他们。 他朝走廊侧边让了让,我今天一天都没见他出门。 男人又朝旁边那扇门抬了抬下巴,他昨晚两三点了还在房间里大喊大叫的,估计通宵了,这会儿应该还在补眠吧!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 难怪他们昨晚入睡以后没有看到两极门,也没能进入天渊城,原来是因为天渊真人本人通宵未眠呢。 姜南岸谢过男人,然后三人从男人面前鱼贯而过,来到了冉屈的房间门前。 不知为何,男人好像并不打算回房,也没有走开的意思,而是抱着胳膊,站在走廊上盯着他们看。 北泉朝男人笑了笑,然后抬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应声,甚至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音。 北泉伸手握住门把手,朝右侧一扭。 卡哒。 门应声而开。 北泉耸了耸肩,看来冉屈忘记锁门了。 说着,他拉开了那一扇薄薄的劣质木板门。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 毫无预兆之下,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三人忽然身体一软,好似断线的木偶一般,一同倒了下去。 他们的这一晕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 男人明明离三人只有最多三米,愣是没能做出半分反应。 他瞪大双眼、张大嘴,一脸茫然,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地上,先后发出几声沉闷的咚,才恍然回神。 喂! 男人两步冲了上去。 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倒地的三人并不能回答他。 男人就近抓住趴在最外侧的姜南岸,将人翻了过来。 只见姜南岸呼吸平稳,面色红润,显然生命体征平稳,就好像睡着了一般,愣是任他又摇又晃,愣是不肯睁眼。 男人再去看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也同样如此。 卧槽!? 他简直要抓狂了: 你们这是玩我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男人本能的想要找人来帮忙,于是扒住了冉屈房间的门板,用力一拽。 下一秒,他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 啊啊啊啊啊!!! 第173章 异世12 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北泉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正身处天渊城中。 只是现在的天渊城,已经与他从前见过的那座巍峨的城池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九级大地震,那些大理石雕的螺旋高塔、扇形平台以及阶梯状连廊大多已经崩塌, 到处是断石破壁、碎瓦残垣,尚算完好的建筑物也多有损伤,看起来跟危楼似的。 北泉迅速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检查自己和周遭的情况。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薄长袖衬衣与深灰色的长裤, 正是他这次出门时的打扮。 在北泉目之所及的范围内, 他没有看到卫复渊和姜南岸,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一个人。 北泉试着呼出本命法器, 可惜倾光万象笔并没有出现。 这情况就很有趣了。 北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记得很清楚,在丧失意识之前,他和卫复渊以及姜南岸一起去找疑似幕后黑手的冉屈。 然而就在开门的刹那, 自己便好似挨了一闷棍一样,眼前一黑,连房间内部的情况都没能看清,便骤然失去了知觉。 北泉甚至连到底是什么把自己放倒的都不知道。 以北泉如今的修为, 想要让他吃瘪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对手确确实实做到了。 北泉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然后三两下爬上旁边一座塔楼断裂的基座。 先前足有十多天,北泉每天晚上都会借着姜南岸的梦境进入这座城市,听天渊真人论道。 每一次, 不管现实中是中午还是晚上,他进入天渊城时, 看到的都是晴天白日、艳阳高照。 然而此时,天渊城的太阳大半隐在了地平线下, 一半天空已被夜色笼罩,一半还是残阳如血,红霞漫天,并且太阳还在缓缓下沉之中,四周的光照也越来越暗。 北泉抬手,在身旁一根断柱的横断面上轻轻敲了敲。 触感坚硬,略有些粗糙,确实像是大理石的材质,只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石料拼接的痕迹。 北泉立刻确定,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天渊真人,或者说是冉屈创造的梦中世界里。 看来,是我小看他了。 北泉低声自语。 原本他估计冉屈的能力只能在梦境里使用,脱离了梦境之后,对方在现实中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结果冉屈竟然能在他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强迫他失去意识,然后将他重新拉入天渊城中 冉屈一个没有经过系统修炼的普通人,只凭天赋就能做到这点的话,是不是有点儿太逆天了? 北泉蹙起眉。 不对。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确实可以做到。 前提是,有人在指点他 想到这里,北泉踩在石柱的断面上,灵巧一跃,再攀住旁边一段旋梯的栏杆,借力翻身,跳到了斜斜倾倒的塔身上,以离地三层楼的高度,居高临下地打量周遭的情况。 他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尽可能地搞清楚目前自己的处境,同时找到脱身之法。 凭借站得高看得远的优势,北泉注意到远处似乎有东西在移动。 既然自己能在清醒的状态下被突然拉进天渊城,那么卫复渊和姜南岸也很可能在这里。 他要尽快找到他们。 北泉跳下倾斜的塔楼,朝刚刚隐约看到有动静的地方跑去。 然而要在废墟里移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北泉的身手很不错,要在大大小小、七零八落的障碍物中做越野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也在移动中。 北泉估摸着他走了得有十分钟,太阳已然西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而就在落日的余晖从地平线上彻底消失的同时,天空中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逆徒们,再度进入天渊城的感觉如何?】 那声音低沉、庄严、苍老,尾音略有些沙哑,吐字缓慢而清晰,带着抑扬顿挫的韵律正是天渊真人的嗓音。 【我引领你们步入仙途,你们却以弟子的身份怀疑我,诋毁我,叱责我是骗子,殊不知真正无知之人,其实是你们这些蝼蚁!】 天渊真人的声音比从前更加低沉,一字一句都似在咬牙切齿,明晃晃带着恨意。 北泉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刚才那句话,天渊真人,或者说是冉屈,用的是复数的人称,那么很显然,除了北泉自己之外,还有其他的徒弟也被带进了这个坍塌的城池之中。 北泉不知道冉屈为什么要将好好一座天渊城搞成现在这个废墟的样子,不过不管这是因为他要表示自己的愤怒或是绝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硬把他们请来这里,肯定不是要跟他们师徒叙旧就对了。 果然,天渊真人接着说了下去。 【既然你们怀疑为师的能力,那么就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背叛师门会有怎样的后果吧!】 苍老而威严的男声大笑了起来。 【你们都想成仙,没错吧!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来登仙塔找我,我会赐你成仙的力量,然后放你离开这里。】 【但是,只有第一个见到我的人,才会获得这个恩赐。】 他顿了顿,笑声忽然低了下去,带出一声充满恶意的冷哼: 【想要来到我面前,你们就必须变强。不够强大的人,只会成为其他人的养料!】 仿佛是担心他们听不懂一般,冉屈不再假装他天渊真人的高人风范,语速加快,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是的,我们来玩一个大逃杀游戏吧!】 天渊真人说道: 【每隔十五分钟,天渊城最外围的一圈都会崩溃,若是不想死,你们就必须往正中心的登仙塔靠拢。】 【在这里,你们拥有远比你们以为的还要强大的力量,但同时要对抗许多可怕的怪物!】 【越靠近登仙塔,你们的对手会越强大!】 他冷笑两声,才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不想死,你们就要杀人。】 【只有杀死对方,你们才能获得他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厉害!】 【你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见到我!】 【除了找到我之外,你们没有任何办法逃离天渊城!】 说到此处,天渊真人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最恶毒的计划: 【记住,在这里死掉的人,就是真的死了!】 【你们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会变成没有魂魄的植物人!没有复活,不会苏醒,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死了!】 说完,天渊真人再度纵情狂笑: 【哈哈哈哈!战斗吧!争夺吧!互相残杀吧!】 【让我看看你们痛哭和惨叫的样子吧!】 没救了,真是个中二病青年。 这是北泉听完冉屈那一番不知应该称之为游戏规则还是犯罪宣言的说明后的感想。 这种自己过得不好,其他人也别想好过的心态真是要不得啊。 若是可以,北泉完全不想陪冉屈那个神经病玩什么大逃杀游戏。 然而很遗憾,就目前的条件而言,他还当真拿冉屈毫无办法。 他被困在了这里。 无论如何,北泉必须先脱离这个梦境,才能结束这个案子。 而且被牵扯进梦境的明显不止他们三人,北泉还得想办法让那些普通人尽快摆脱困境。 毕竟大逃杀这种反人类的残酷游戏,不是一般人能够经受得起的。 当一个人手中沾上了同类的血腥时,他的身心状态都会在那一刻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哪怕以后回到现世,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杀人的那一幕,便会如同烙铁在心底深深烙下刻印,很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或是精神负担。 恚鬼作的孽,不应该将如此多的无辜者牵扯进来。 北泉想要尽量阻止这场该死的大逃杀。 【嘟嘟嘟】 这时,天空中响起了仿若防空警报一般尖锐的蜂鸣声。 三声长而刺耳的鸣笛之后,一个声线甜美,但吐字却十分机械的电子萝莉音说话了。 【各位请注意!各位请注意!】 萝莉音说道: 【第一批怪物将在六十秒后刷新,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现存人数,三十九人。】 电子萝莉音顿了顿: 【三十秒倒计时。】 【二十九、二十八十、九三、二、一、零!】 北泉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四周一片安静。 他并没有碰到所谓的第一批刷新出来的怪物。 北泉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石,划破手指,在碎石块上画了个符咒。 下一秒,大理石质地的碎石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冷光,好似一盏荧蓝色的小夜灯。 这样他就起码有了个临时光源。 北泉现在没法召出倾光万象笔,道具、材料和提前备好的符咒也全都在他的手提箱里,没能带进梦境中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就地取材,现写现用了。 就在这时,北泉听到寂静中远远传来一声惊叫。 声音尖锐、高亢,一听就是属于年轻女孩的。 尖叫过后,紧接着就是女孩儿惶恐无助的哭泣和求救声。 北泉瞬间判断出了声音的方位,纵身一跃,一口气跳过两块半人高的断石,径直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第174章 异世13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只花了一分钟, 北泉就赶到了。 他看到一个女孩儿正站在一道断裂的破墙后,背部死死贴在墙壁上,一边哭, 一边惶然无措地左右四顾,好似被逼入绝境的幼鹿,仓皇而恐惧。 女孩儿穿着T恤和牛仔裤, 上衣的颜色很浅, 在黑暗中也很是分明, 所以北泉一眼便看到了姑娘肩膀上那块很深的颜色。 北泉是何等的经验丰富,一秒就判断出了一个关键的事实女孩儿受伤了, 而且伤口的出血量还相当不小。 只是,伤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姑娘被石头散发的荧光所吸引, 朝北泉的方向转头。 当发现来者是个活生生的人后,女孩儿哭着向他大喊: 救命!救命啊! 北泉抬起手,对女孩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下一秒,一道白影忽然从高处落下, 落到了女孩儿的肩头。 啊!!! 女孩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这是极度的疼痛和惊恐下才会有的叫声。 那东西的体型不大, 速度太快,周遭光照又不足,饶是以北泉的眼力,一时间也看不清它的真身,只能从它下落的飞行轨迹以及身形大小判断, 或许是鼯鼠一类的小动物。 女孩儿在剧烈挣扎。 她本能地用手抓住肩膀上的东西,拼命往外扯。 然而那玩意儿不知是用咬的还是用抓的, 女孩儿一边哭喊一边拉扯,竟然没能将它给薅下来。 北泉正要赶过去帮忙的时候, 令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女孩儿的手心里忽然腾起一团火苗。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6) 唧!! 女孩儿肩膀上的小东西被热焰燎到了毛皮,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猛地跳了起来,似乎想要逃走。 可惜它选择的方向有点儿不太对。 因为它正好朝着北泉蹿来。 北泉眼疾手快,手腕一转,手里攒的荧石脱手而出,朝着那团白影射过去。 啪! 石头正中目标。 那小动物带着石头从半空中栽下,落到了北泉的脚边。 当然一块石头并没能让它立刻丧命。 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一边就要翻身跳起。 北泉当然不会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他当即一脚踩在了那团白毛身上,结束了它的性命。 此时,北泉才终于看清了这只小怪物的长相。 整体形象而言,它确实像一只鼯鼠,浑身毛皮雪白,尾巴扁平粗长,前后爪中间有肉膜相连,只是它的面部并没有正常的五官,而是像一朵肉质的大号喇叭花,从正中心裂开五瓣,每一瓣的顶端都有一只倒钩状的尖锐利齿,边缘还有仿佛鲨鱼齿一般的血槽。 在这只小动物如果它还能算是动物的话的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毛皮明显被火焰烤掉了,露出底下一片焦黑的皮肤,能闻到蛋白质的焦糊味儿。 北泉又踢了一脚,确定这只小怪物死透了以后,便弯腰捡起那块发光的石头,快步走到女孩儿身边。 你怎么样了? 女孩儿惊魂未定,又兼受伤不轻,整个人都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些木然了,只瘫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北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唇哆嗦着,却没能发出半个音节。 北泉朝她笑了笑:让我看看你的伤。 等凑得足够近了,北泉才认出了这个姑娘。 这孩子他以前在天渊城里见过,看年纪大约是个高中生。 姑娘还有个哥哥,比她年长上四五岁的样子,对她十分保护,两人总是同出同入,感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当初就是这孩子的哥哥第一个向天渊真人提出质疑的。 是你? 小姑娘显然也认出了北泉。 毕竟北泉长得特别招眼,肤白胜雪,相貌精致,气质温文尔雅,还莫名带着一种令人侧目的神秘感,但凡见过一次都会印象深刻,根本不可能认不出来。 嗯,是我。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在女孩身边蹲下,来,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女孩儿闻言,浑身一震,这才好似忽然回过神来一般,哆嗦着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 她摸到了一手的血。 啊!! 小姑娘顿时花容失色,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先看了看自己的满手鲜红,又转头去看北泉:我、我受伤了怎么办!?怎么办!? 莫慌。 北泉示意女孩脱掉上衣,然后背过身去。 果然,在她的左肩和背部重叠着两个五芒星状的伤口,一共十个窟窿,每一个目测都起码有两厘米深。 不知是不是那小怪物的唾液里含有抗凝成分,还是冉屈的梦境本就是如此设定,女孩儿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一会儿了,此时那十个血窟窿里还在不停的渗出鲜血,汩汩而下,一点儿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北泉心道那东西还真是阴毒啊,虽然本身的攻击力不强,也不难杀死,可但凡被它咬上一口,伤处就会血流如注,若是没法有效止血的话,只要一会儿就很够呛了,分分钟会流血流到休克。 还好这姑娘遇到了自己,也算命不该绝了。 北泉划破手指,在女孩儿的背上画了一个止血符,又点了几个穴位。 这是很基础的术法,此时使用起来分外凑效。 果然,姑娘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便止了血。 应该没事了。 北泉笑了笑,示意女孩儿穿好衣服。 姑娘不知北泉在自己背后做了些什么,但一番操作之后,她明显感到伤口的麻痒疼痛减轻了许多,再一摸,血似乎也止住了。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慌慌张张的套上T恤,又胡乱擦了把脸,抽噎着止住了眼泪。 我、我叫罗岚,上山下风那个岚字。 她站起身,因失血而感到短暂的眩晕,身形摇晃了一下,用手在墙上撑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形。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叫北泉。 北泉拉了罗岚一把,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罗岚眨了眨眼,似乎还没进入状态,表情十分困惑:去哪里? 你忘了?刚才天渊真人说了,每十五分钟,地图的最外一圈就会崩塌。 北泉回答,一边朝着东面一指: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要往中心区域多走一段路。 罗岚条件反射地转头,朝着北泉指出的方位看过去。 不知何时,东面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轮明月。 月盘如镜,皎洁明亮。 月色中,小姑娘隐约瞧见远处有一座高耸入云的螺旋形高塔,在四周崩塌的废墟间格外显眼。 罗岚浑睁大双眼,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不、不会吧 她哆嗦着问道: 那些都是真、真的? 即便是遭到了那只鼯鼠喇叭花的攻击,罗岚对这一切依然缺乏实感。 她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心性也还只是个被家长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半大孩子,真遇到事儿,整个人就慌得六神无主。 她实在很难想象,明明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怎么就会发展到现在这般事关生死的田地了。 在想出解决办法之前,最好按照规则去做。 北泉拉住女孩儿的胳膊,帮她爬上背后的高墙,因为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与此同时,距离北泉和罗岚大约一公里外,卫复渊正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跟北泉一样,明明记得自己正站在冉屈的房间门前,北泉一开门,他就忽然丧失了意识,再度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天渊城的废墟中,随后听到了天渊真人的大逃杀宣言。 那一瞬间,卫复渊只觉心中有无数神兽一路狂奔而过,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但不容他多想,因为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一定要尽快找到北泉! 虽不热衷,卫复渊多多少少还是玩过一把吃鸡的,当然对跑毒这个关键词十分敏感。 他判断北泉应该会跟他一样,往那什么劳什子登仙塔的方向走,所以他觉得,为策安全,还是先离开这里,往中心区域多走一段路再说。 然而卫复渊这一回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因为不远处就是一个怪物刷新点。 当倒计时结束的时候,卫复渊就摸黑开始往前走。 他在一地断石碎砖中往前走了大约十米,忽然听到了一种奇特的沙沙、沙沙的声音。 那声音乍闻好似流水潺潺,又似儿童玩的小小沙锤,且由远及近,正急速向他靠近。 卫复渊浑身一激灵,猛然回头。 他看到,月色中,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在地上飞速游走,朝着自己袭来。 卫复渊本能地往后跳了一大步。 同时,那细长的条状物已游到了他的身前,随即猛然弹起,如同箭矢般朝他射来。 卫复渊心中骇然。 身体的条件反射比大脑的思考更加迅速。 他想也不想,便飞起一脚,朝着那东西来了一记扫堂腿。 这次卫复渊出门穿的是高帮厚底的马丁靴,意大利的牌子货,用的上好的小牛皮,鞋头镶着骚气的亮银色金属片,鞋面还打了二十多颗铆钉装饰。 这一脚扫过来,正中目标,干脆利落地将它整个踢飞了出去。 第175章 异世14 各自为战 啪! 那长条形的玩意儿飞出足有两米远, 重重地砸到了一堵断墙上,又受力反弹,掉落在地, 扭曲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卫复渊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卫复渊才敢确定, 袭击自己的东西, 应该是一条蛇。 或者说, 那是一条长得比较像响尾蛇的动物。 它像蛇一样有着细长的身体,白色的鳞片, 颈脖和肚腹两侧各有一道鲜红的细长花纹,尾巴尖端则有一个纺锤形的肉瘤结构,刚才小卫同学听到的沙沙声便是它晃动肉瘤发出的摩擦声。 但这样一条响尾蛇, 却有着一个鳄鱼一样宽而扁平的头部,吻部极长,鼻孔外翻,眼睛则更像变色龙, 有个外突的基底, 像两只迷你手电筒一样,此时它的眼球分别向侧后方耷拉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应是死了。 捏怪的品味真烂! 卫复渊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不过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蛇,卫复渊也已经不在意了。 当务之急, 是找到他家北泉。 卫复渊转过身,朝远处唯一完好的高塔的方向走去。 然而卫复渊才刚刚一转头, 地上那条原本一动不动的蛇忽然微微一颤。 它柄状的眼睛朝四周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下一秒, 便好似弹簧一样原地跳起,朝着卫复渊毫无防备的后背心射了过去。 沙沙! 卫复渊听到那仿若沙锤般急促的颤音,一种大事不妙的危机感骤然袭上心头。 关键时刻,他霍然回头。 白影已近在眼前。 在想闪避显然来不及了。 卫复渊可半点不想被这条怪蛇咬上一口,亲身验证它到底有毒没毒。 生死关头间,卫复渊只能抬手去挡。 与此同时,一层金光从他的掌心溢出,迅速顺着他的手腕向上蔓延,顷刻之间,已将他的前臂完全包裹了起来。 锵啷!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那条蛇张大了它鳄鱼似的吻部,一口啃在了卫复渊的胳膊上,却好似咬到了一块铁板,连一丝油皮也未能擦破。 那蛇就这样挂在了他的胳膊上。 卫复渊当机立断,在另一只手掌也覆盖上功德之力,然后一手捏住怪蛇的七寸,另一只手则卡住它的下颌,用力一扯。 咔擦! 伴随着一声脆响,他清楚的感受到手下传来了骨节分离的错位感。 那怪蛇瞬间便软了下去,好似一条无生命的绳子一般,在卫复渊掌心耷拉成了一个软绵绵的抛物线。 卫复渊将它狠狠往地上一掼。 蛇在地上弹跳了两下,终于是彻底不动了。 这些小怪也太智能了吧! 卫复渊心有余悸,竟然还知道要装死了! 要不是他身手本就十分了得,还有功德之力护体,这次肯定就免不了挨上一口了。 总之,得先离开这里。 卫复渊低头看了看手表。 距离那电子萝莉音宣布倒计时完毕已过去了将近五分钟,他还有十分钟的跑毒时间。 事不宜迟,他单手一撑,跳上一块略高的石块,借着明亮的月色,朝那座登仙塔而去。 另一方面,姜南岸此时正和另外两个人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抗怪小队。 是的,小姜同志倒霉催的幸运E体质,在关键时刻又发作了。 同样是忽然失去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貌似天渊城的废墟之中,姜南岸跟北泉和卫复渊的最大不同,就是他被直接传送在了人群里。 除了姜南岸本人之外,他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两个人。 一男一女,与姜南岸年纪相仿,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岁数。 姜南岸好歹也在天渊城呆了十多个晚上,对同来听讲的道友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两人都曾经在天渊城出现过,只是最近几天已经不来了约莫是冉屈的催眠失效之后,便对两极门和天渊城失去了兴趣,就也不再入梦了。 那一男一女很快也相继醒来,发现自己的处境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十分惶然无措。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究竟发生了何事的时候,天渊真人的声音便出现了。 天渊真人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得去登仙塔找自己,而且必须越快越好,因为只有最早到达的人,才有资格争取到那唯一的生还名额。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皆无比懵圈的时候,天渊真人接着告诉他们,这里即将开始一场大逃杀地图上很快会出现怪物,他们得和怪物战斗,并且通过互相杀戮获得其他人的力量,用以强化自身。 语毕,在所有人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竟然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姜南岸甚至连两个队友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问,就遭遇到了第一波怪物的攻击。 他们遇到的是整整四头怪犬。 非要形容的话,小姜同志觉得那玩意儿有点儿像《生化○机》里的丧尸犬,只是体型略小一些,目测体重大约二十来公斤,个头和一只成年萨摩耶差不多,也跟萨摩耶一样,长了一身雪白的长毛如果它的头部不是喇叭花状的五瓣嘴的话,估计还有会人觉得它们有些萌。 是的,这些狗子的头部不是正常的犬类头颅,而是朝外裂开成五瓣,每一枚肉瓣内部都是蠕动的深红色粘膜,以及两排细密的利齿。 这些牙齿不长,但排列密集,锋利无比,像极了发篦的梳刺,尖端还带着内弯的倒钩。 姜南岸毫不怀疑,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便跟在铁钉耙上划拉了一下没什么区别,定要被狠狠刮下一层肉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姜南岸看到四匹怪犬的同时,这几只狗子也发现了猎物。 它们撒开四爪,朝三人扑了过来。 小心!! 姜南岸只来得及提醒他们一句,其中一头怪犬便扑到了他的身前。 嗷!! 怪犬的喉咙里滚过一声低沉的嚎叫,喇叭花状的五瓣肉膜猝然张开,兜头照脸朝着姜南岸罩了下来。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7) 姜南岸可是在寺院长大,从小练外家功夫的高手,应敌反应已是他的本能。 他想也不想便弯腰矮身,侧步朝外一滑,避开了怪犬大张的嘴部,闪到他的侧面,随即挥起拳头,一拳捶在了怪犬的腹部。 砰! 结结实实一声闷响。 怪犬就好似被一个巨大的铁锤砸到一般,整个胸腹都在姜南岸的这一击中完全内凹变形,连哼都没哼一声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一米开外的碎瓦断石之中,溅起一团烟尘。 然而,其他两人可没有姜南岸这般的临战反应和超凡身手。 啊!! 女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其中一匹怪犬已经扑到了她身前,跳起就是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 而另一个男人的处境则更加凶险。 两头怪犬选中了他。 这人在现实中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网络小说写手,身材略矮,且因为常年缺乏运动而体型有些偏胖。 可怜他平日笔下角色日天日地,真到了自己面对怪犬的袭击时,整个人都蒙圈了,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第一头怪犬冲了上来,朝小说家大力一撞,将他撞倒在地,随即另一头也扑了上来。 啊呀!!!哇啊啊啊啊!!! 小说家的叫声简直穿云裂石,惨不忍闻。 姜南岸刚刚打飞一只怪犬,回头一看,便看到姑娘手臂上挂着一条大狗,汉子则已经躺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两条大犬的白毛给埋住了。 卧槽!! 小姜同志简直要疯了。 现在他手上连一样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冲上去,将扑在男人身上的两只狗硬撕下来。 至于女人那边,姜南岸实在无暇分神,只得祈祷姑娘自己坚强一点,好歹多撑一会儿了。 救命!救命啊! 极度的疼痛中,女人的手臂已经几乎要麻木了。 惊慌中,她本能地求救、挣扎,拼命用手脚护住自己的要害。 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女人的脑中充斥着我想逃离这里这唯一的想法。 下一秒,她只觉眼前一黑,又骤然一亮等她回过神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当真摆脱了那头怪犬的巨口不,应该说,她从刚才所在的地方消失了,然后转瞬又出现在了大约两米之外的一处空地上。 虽然她现在离怪犬只有两米的距离,但别小看这两米。 因为这便是生与死的差距。 紧急关头,女人顾不得肩膀伤口那锥心刺骨的剧疼,连滚带爬地起身,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朝着此时此刻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姜南岸扑了过去。 而姜南岸这时终于干掉了扑倒男人的两头怪犬。 躲开! 他朝女人一声高呼,随手抄起脚边一根断裂的石桩子,高高举过头顶。 女人看到他的动作,猛然侧身,朝旁边一扑。 姜南岸则看准时机,将石桩子朝着追在女人身后的怪犬砸了过去。 第176章 异世15 相信诸位存活者已经发现自己的能力了 咚! 石桩打中那只大狗, 好似保龄球击中球瓶一样,带着狗骨碌碌滚出一大截,然后正正砸在后方的一道石墙上, 瞬时把它压成了一张狗饼子。 姜南岸:!!! 他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姜南岸知道自己身手相当不错,但从前的他, 绝壁没有这种轻松举起两百斤重的石墩子, 一丢两米远的神力。 对了! 小姜同志赫然想起, 刚才那劳什子天渊真人就提过,在这里, 你们拥有远比你们以为的还要强大的力量,但同时要对抗许多可怕的怪物。 姜南岸想到,这所谓的天渊城, 本质是个梦境,冉屈身为梦境的主宰者,在他创造的世界里便是所谓的王者,拥有绝对的权威, 自然也能赋予他们这些人远比在现实世界更强大的力量。 比如刚才那姑娘的瞬间移动, 还有自己这一身大到不可思议的怪力。 就在这时,那被姜南岸救下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呀! 姜南岸连忙回身,一个箭步扑到她身边。 女人正蹲在地上,查看另一个男人的伤势。 她将男人翻了过来。 男人的喉咙血肉模糊,被两只怪犬的喇叭花状大嘴啃出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口子, 血液汩汩而出,已经打湿了他的大半边身体。 而男人双眼大睁, 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瞳孔已经散大, 显然早就没气儿了。 他、他死了! 女人哆嗦着抬头,看向姜南岸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与惶惑,这是梦这是梦对吧?一定、一定不是真的对吧? 她用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裙子,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为什么啊! 说着,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这姑娘现实中是个护士。 她其实很早就从一个病人口中得知了两极门的存在,也在不久后梦到了那扇阴阳鱼状的大门。 可惜她的工作很忙,上班都是三班倒,睡眠时间完全没个准数,自然也就没多少机会在梦境里探究两极门的奥秘了。 所以,直到五天前,她才第一次推开了两极门,进入到天渊城中。 不过护士姐姐刚进去就被北泉拍了一个清心宁神的咒符,连一次完整的讲经都没听完,净是看着其他人把坐在王座上的老者怼得搭不上话来,然后被愤怒的天渊真人一甩袖子扔出了梦境。 随后,她就在论坛里看到了揭发天渊真人是个骗子的帖子,也就彻底熄了求仙问道的心思。 因此可怜的护士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好奇而进过一次门罢了,便会在下夜班的路上莫名其妙被拉进了这个诡异的城市,连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就忽然遇到了一群怪犬的攻击,还有一个人丧命在自己面前。 我我、我应该怎么办? 慌乱中,姑娘伸手扯住姜南岸的衣摆,好似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救救我! 姜南岸: 他其实不太擅长应付妹子,尤其是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一个被吓坏了的可怜姑娘。 这 他犹豫了一下,抓住女人的两条胳膊,稍用了些力,往上一拉。 护士姐姐本来就瘦,姜南岸又忽然成了力拔千钧的大力士,这一拽就将人整个儿提溜了起来。 时间不够了,我们先往里走! 读过大学的男生谁没玩过吃鸡,姜南岸也不例外,不管怎么样,保命要紧! 北泉带着那名叫罗岚的女孩,在废墟地图上艰难地跋涉着。 若是只有北泉一个人的话,这些障碍自然难不倒他,但多带了一个高中生可就是另一番状况了。 说实话,罗岚很努力地想要跟上北泉的脚步,也尽可能不想给他增加麻烦。 然而事实却不以女孩儿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她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平常除了体育课之外就鲜少锻炼身体,在家更是连一只碗都不用洗。 现在她的肩膀受了伤,一动就疼得慌,还要求她在一片残砖碎瓦、断石颓垣中摸黑赶路,简直就是强人所难了。 于是罗岚三步一摔,五步一跌,最惨的一次,一个不小心便整只脚卡进了一道石缝里,完全动弹不得,疼得她差点没晕过去。 当心! 北泉在她摔倒前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将人搀了起来,你还好吧? 罗岚生怕北泉嫌自己麻烦,直接把她丢下,哪怕脚踝处传来的剧痛令她的额头直冒冷汗,也不敢开口喊疼,只是强忍眼泪,轻声回答:我脚好像卡住了。 北泉迅速蹲下,帮助女孩儿脱困。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距离最外围一圈的崩塌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而他们只移动了不到两百米。 在不清楚崩塌范围到底有多远的情况下,这并不是一个能令人有足够安全感的距离。 没时间了。 北泉说着,蹲下身,示意罗岚趴到自己背上,我背你走一段。 北泉背着罗岚,用最快的速度往中心区域移动了一段距离。 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北泉感到脚下的土地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起来,幅度大到让人几乎难以站立。 北泉停了下来,将背上的罗岚放下。 两人就近找了处矮墙,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隆隆巨响。 北泉和罗岚循声望去。 明亮的月色映照下,他们看到,天渊城的最外一圈在剧烈的震颤中开始崩塌。 那些断石残垣好似进了搅拌机里的软豆腐一样,被看不见的力量扭曲、挤压、揉捻,生生碎成了齑粉,然后垮塌下去,摔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啊呀! 女孩儿捂住嘴,惊叫出声。 崩溃的边界离他们只有不到一百米。 若不是北泉背着她一路往前,她现在怕已和那些石头一起被碾成沫子,掉到那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了。 谢、谢谢 罗岚红着眼睛,向北泉郑重道谢。 北泉只无所谓地笑了笑。 本来恚鬼的案子就是他的责任,他也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多护住一些人罢了。 就在这时,半空中又响起了那仿佛防空警报一般的悠长笛声。 【现在播报最新信息。】 警报后,萝莉机械音响了起来。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共有九人不幸身亡,现剩余三十人。】 不会吧! 听到这个数据,罗岚低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竟然已经死了九个人! 【相信诸位存活者已经发现自己的能力了。】 而萝莉音还在继续: 【请记住,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其他人,用对方的力量增强自己的能力。】 罗岚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好像确实放出了一团火焰。 可是 她惶然不安地看了北泉一眼。 直到现在,罗岚都对这一切缺乏实感,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过于真实而恐怖的噩梦,仿佛只要她再忍耐一阵子,再坚持一会儿,迟早能够醒来一般。 然而现在,她的肩膀疼得要命,而且还有人告诉她,已经有九个人在刚刚过去的十五分钟里死了。 更可怕的是,萝莉机械音令她意识到,她以为是保护者的北泉,其实是自己的竞争者。 万一对方想要变强,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杀死自己! 北泉似乎感受到女孩儿不安的注视,转过头,朝她微微笑了笑。 罗岚一激灵,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好,接下来,准备投放补给品。】 那机械萝莉音还在继续: 【补给品包括但不限于食物、饮水、武器、防具、照明工具、通讯工具、野外生存用品等等。】 【补给品会以空投的形式随机掉落,请大家尽量赶在其他人之前拾取物资哦!】 她顿了顿: 【当然,在打开补给品箱以前,没人能保证里面装了什么。】 北泉和罗岚抬头,果然被月光照成了银黑色的天幕中多了许多雪白的小降落伞,每一顶降落伞下方都挂着一个亮银色的四方盒子,盒子上还装了一盏红色的指示灯,以每秒一次的频率不停地闪烁着,在夜色中依然十分显眼。 看来,这就是补给品箱子了! 罗岚心中如此想着,同时非常希望有那么一两只正好降落在自己附近,好让她能拿到防身的武器。 当然,前提是 她又惴惴不安地瞥了身边的北泉一眼。 前提是,他不跟我争 只可惜,那些降落伞没有一顶回应女孩儿的企盼,全都落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而机械萝莉音还没有结束。 【第二批怪物将在六十秒后刷新,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那提示音说道: 【另外,倒计时结束时,新一轮的十五分钟也会同时开始哦!】 第177章 异世16 新同伴 与此同时, 卫复渊正忙着救人。 两分钟前,天渊城废墟的最外围刚刚崩溃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喊救命的声音。 音源离他不远, 卫复渊听声辨位,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这时机械萝莉音已经开始播报伤亡情况和幸存者人数,然后宣布投放补给品了。 待到萝莉音把话说完, 卫复渊也恰好赶到了现场。 月色下, 他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刚刚崩塌的废墟边缘, 两手前伸,似乎正在竭力拉住什么东西。 救命! 听到卫复渊的脚步声, 那男人回头,朝卫复渊大喊: 请帮帮我们! 卫复渊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那人身边, 俯身一看,发现另一个男人正悬空挂在他的手上,整个人全靠对方两只手拽着,才不至于摔落到下方那看不到底儿的深渊之中。 卫复渊顿时明白了。 那人怕是跑得晚了几步, 刚才外圈崩塌时, 人大约就在边界附近,虽然没和那些断石残垣一般,被那股扭曲的大力直接压成齑粉,但他没能在地震中保持平衡,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 要不是有同伴帮忙拉着,估计人已经没了。 但他的同伴能勉强拉住他不至于掉下去, 却没能将他拽起来。 这点卫复渊倒是不觉得奇怪。 事实上,跟影视或动漫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以一个普通人的力量,在趴伏在地,双手前伸的状态下,想要将一个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大男人整个人拽上来,几乎是一个艰难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8) 一个搞不好,手腕肩膀脱臼都是轻的,救援者被遇险者拖着一起掉下去,两人同时GG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卫复渊心想这位兄弟还挺够义气的。 从边缘崩塌到现在已经过了起码三分钟了,他就这么一直硬撑着,拼死不肯放手,估计肩膀都吊到几乎要失去知觉了吧。 来,抓住我的手! 卫复渊也在边缘趴下,将自己的一只手递了过去,示意遇险者抓住。 掉下去的那位慌慌张张抓住了卫复渊的手掌。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拉! 卫复渊指挥道: 一、二、三! 卫复渊的力气显然比求救的男人大上不少,两人合力之下,竟然一寸一寸,硬是将掉下去的那人给拽了起来。 脱险之后,那人一头栽倒在碎砖破瓦里,惊魂未定,一副几要脱力的模样。 而先前救人的男人也显然伤到了胳膊,这会儿右臂连抬都抬不起来,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也是一脸颓靡的模样。 卫复渊还惦记着刚才那萝莉音提醒的怪物刷新和十五分钟时限。 快起来!抓紧时间往中心区域走一段! 他催促道: 刚才的情形,你们一定不想再尝试一遍,对吧! 这警醒实在太有杀伤力了,躺倒在地的男人连忙踉踉跄跄地爬起,而救了同伴的那位也松开扶住右臂的手,强忍痛楚准备赶路。 于是卫复渊身边也多了两个同伴。 赶路的同时,三人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救人的那位,卫复渊对他有印象,他就是罗岚的亲哥哥,名叫罗赟。 罗赟是个大学生,在奉兴大学隔壁的X大就读,学的是法学。 照罗赟自己的说法,他在学校里是个成绩相当不错的好学生。当初他是因为担心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妹妹,才试着在梦中接触两极门,并且进入到天渊城的。 刚进天渊城的那段时间,他和妹妹也曾经沉迷天渊真人的讲道,每晚都必定准时入梦,醒来后还难以控制地时时惦记着昨夜的所见所闻,以至于无心其他,让二人现实中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然而有一天,罗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从盲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很快察觉天渊真人的讲道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胡说八道,所谓的修道成仙完全就是一场骗局。 当时他生气极了,第一个站了出来,把天渊真人怼了个恼羞成怒,被赶出天渊城之后,就再也没梦到过两极门了。 原本罗赟以为他和妹妹就此彻底摆脱了两极门、天渊城以及天渊真人了。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早上,他明明是在课堂里上课的,忽然就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出现在了这座见鬼的废墟里。 不知道阿岚她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的妹妹,罗赟明显表现得焦急难安,既然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那么阿岚她很可能也 刚刚过去的十五分钟到底有多凶险,罗赟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的,他实在很难想象,换成自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妹妹,又怎么能在这等险恶的环境中存活下来呢? 刚才,那人是不是说了,有九个人 罗赟的话说到一半,就继续不下去了。 他死死咬住牙关,同时左手神经质地掐住自己拉伤了的右胳膊。 哎,别这么想嘛 那差点儿掉进深渊的男人连忙伸手搂了搂罗赟的胳膊,安抚似地用力拍了拍: 吉人自有天相,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安慰: 你看,我这样的大叔不是都活下来了吗!当然,还得多亏你俩啊! 说话的男人姓辛。 与卫复渊和罗赟这两个大学生相比,差一岁就奔四的辛先生,确实能自称一声大叔了。 辛先生在现实中是个在日化公司工作的文员,能力一般,性格也不够强势,所以在公司里混得不怎么样。他没什么爱好,最喜欢的娱乐莫过于看一看那些男主日天日地的龙傲天流爽文,尤其偏爱都市修真流。 所以当他偶尔得知了两极门的存在之后,顿时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想要求一求这份得道成仙的机缘了。 可惜这并不是机缘,反而是一场死劫。 若不是卫复渊和罗赟救了他,这会儿辛先生已经掉入深渊之中,成为死亡名单上的第十个人了。 总之,别担心了。 辛先生抬手朝远处那座影影绰绰的高塔一指,反正你妹妹要是也进来了的话,目的地也肯定是那边吧? 他朝忧心忡忡的罗赟笑了笑: 只要我们往那个方向走,迟早能碰到的。 就在这时,卫复渊忽然注意到,就在他们的斜前方,距离他们大约二十米左右,有一个红色的光源正在高处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卫复渊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补给品! 罗赟和辛先生顿时眼前一亮。 三人加快脚步,直奔那红光闪烁的所在。 到了近前,他们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补给品箱落下时,降落伞被一根断柱挂住,吊在了半空之中。 箱子离地足有三层楼的高度,轻易很难够到。 不过这自然难不倒卫复渊。 他对两名新同伴说了一句稍等,就在附近找了个可以落脚的攀登点,沿着那些参差破落的石块往上爬。 罗赟和辛先生:!! 这两人一个是大学在校生,一个是平凡上班族,都不是什么爱好运动的主儿,平常连健身房都没去过,别说一下便翻上三层楼的高度了,连在废墟里跋涉都几乎要了亲命。 此时二人看到卫少爷行动如此敏捷、身手这般利落,都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卫复渊已经轻轻松松够到了断柱顶部的补给箱,然后抱着它跳了下来。 箱子是铝合金的材质,大约像一只小号的衣箱,入手十分有分量。顶部装了一盏不停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在箱盖被掀开的同时,灯便自己熄灭了。 卫复渊将补给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掏了出来。 一个头戴式的照明灯,一把手电筒,一瓶饮用水,一只面包,三块压缩饼干,一捆登山绳,以及一把半个巴掌长的瑞士军刀。 这些都是十分有用的东西。 他还找到了一根擀面杖,估计应该是所谓的武器了。 除此之外,箱底还有一团灰色的布料,拿出来抖开,发现是一个简易背囊,容量差不多刚好够将箱子里的补给品都装进去。 罗赟和辛先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皆露出了很想要的表情,但一想到东西是卫复渊拿下来的,再考虑到对方的身手,又都不敢主动开口,只渴求地盯着东西看。 卫复渊注意到了两人的神情。 若是以前的他,既然箱子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也是他拿下来的,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物资收归己有。 但在三途川呆了几个月,又在众生池里看过自己的前世,卫复渊的心态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成长了。 我要个头灯,其他的你们分一分。 卫复渊说着,把照明灯戴到自己头上,又顺手把没人稀罕的擀面杖插到后腰处。 抓紧时间,我们还要往里走呢! 罗赟和辛先生对视一眼,当下不再墨迹,一人一件,飞快地将饼干和小刀装进外套的口袋里,又用简易背囊装了水、面包和绳子,再拿上手电,跟在卫复渊身后,继续往矗立在地图正中的登仙塔走去。 第178章 异世17 我过去看看 而在姜南岸那边, 已经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就在几分钟前,带着女护士的姜南岸听到了喧哗之声。 那声音距离两人并不远,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行动的话, 大约只需要两分钟便能赶到现场。 就在姜南岸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看的时候,他听到了砰砰两声枪响。 卧槽!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 毕竟小姜同志也是看过《大逃杀》的人。 当一些人拿到武器尤其是枪支以后,到底会干出什么, 他其实心里有数。 只是看电影的吃瓜群众心态, 和你自己身处其中时的感受, 明显是截然不同的。 姜南岸转了个向,就要朝枪声的方向而去。 等等! 护士姐姐连忙拉住他, 你真要过去?这、这样很危险吧? 作为一个禁绝枪支的国度的守法公民,估计也就能在影视作品里听到枪声。现在乍然发现此等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可怕凶器就在身边,任谁都难免害怕。 你在这里等我。 姜南岸拉开护士的手, 用力在姑娘的肩膀上压了压。 顿了顿,他又抬手朝远处的高塔一指,补充道:如果我五分钟以后没回来,你自己往那个方向走, 知道了吗? 这时, 又是砰、砰两声枪响。 姑娘吓得一声惊叫。 姜南岸不再犹豫,利落地翻过一块断石,向枪响的方向跑去。 护士姐姐站在原地,忐忑犹豫到了极点。 她当真半点不想过去。 但姜南岸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护士又担心他万一回不来, 自己怕是会死得更惨。 迟疑片刻,她终究一狠心一咬牙, 随即身随意动,身体翛然消失, 又立刻在两米外的石墙后出现,尾随卫复渊,奔向了枪声的来源。 姜南岸赶到时,看到两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而另外两人则一人持枪,一人持刀,相距大约十米远,呈相互对峙的状态。 他一时搞不清情况,便没急着冲上去帮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而此时两人正在争吵。 说好的一人一个的! 那持枪的男子朝对方吼道: 你怎么两个都杀了! 持刀的男人不屑的回怼:呸!明明是你枪法太烂了! 那人的脑袋上戴着一顶工程安全帽,帽子上有个照明灯。 他说话时,他手里的刀子晃动,反射了一下灯光。姜南岸清晰地看到,银白的刀身沾上了不少鲜血那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可你抢了我的猎物! 拿枪那人仍旧不甘心:你明明知道,杀了他们,力量就可以变强的! 持刀的男人歪嘴笑了一下,表情现出了三分狰狞:那你想怎么样? 男人挥了挥自己的刀子: 难不成,你想杀了我吗? 持刀者话音刚落,持枪者就朝他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子弹出膛。 照理说,如此近的距离,还一连发了三枪,持刀那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过去的。 然而半空中却猝然溅起三朵火花。 那子弹像打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并没能穿透屏障。 持枪者大骇,再度扣动扳机。 这一次,他的枪膛只传来了咔一下空转之声他的子弹用完了! 哈哈哈! 持刀的男人放声大笑,我早就防备着你了! 说罢,他忽然双脚发力,朝着自己的同伴冲了过去。 姜南岸:!!! 那人实在跑得太快了。 这速度,若是用在奥运赛场上,妥妥儿吊打博尔特。 持枪者显然也吃了一惊,本能地再次扣动扳机,但没子弹就是没子弹了。 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被拉近。 拿枪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再做任何反应,就被另一个人狠狠撞倒在地。 哈哈,三血到手! 持刀者举起锋利的军刀,朝着目标的前胸狠狠刺下。 咻啪! 破风声,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男人拿刀的手忽然一歪,刀子脱手而出,掉落在了地上。 同时,一颗象棋棋子大的石头落了地。 谁!? 持刀者猛然扭头,大声喝问道。 丢出石头的姜南岸藏不住了。 他只能站起身,从掩体后缓缓走出。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放开被他压在地上的同伴,然后捡起掉落的军刀,用看猎物的眼神上下扫视姜南岸,随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既然你要管闲事,那就拿你当三血好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那拿枪的同伴会不会跑掉。 他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等解决了新出现的这个家伙,再去逮回对方,完全来得及。 果然,那拿枪的男人甚至不敢尝试反抗。 他手脚并用,翻身爬起,踉跄着朝登仙塔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一堆断瓦颓垣中。 持刀者朝姜南岸冲了过去。 他在现实中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初中时因为打伤同学而被退学,就再也没念过书。他长到二十六岁,没正经做过一份工作,全靠啃老过活。 但这样一个人,进入了天渊城的废墟后,却感觉如鱼得水。 在前一个十五分钟里,他发现了自己拥有的高速奔跑的异能,并且在杀死了第一个人之后,又在身前凝出了一道防御墙。 杀戮能让他变强。 而且这是梦境,是个完全不需要受到法律、道德、伦理约束的地方。 他不仅可以随心所欲,而且说不准,还能得道成仙! 一个呼吸间,持刀者已冲到了姜南岸面前,挥刀便朝姜南岸的胸口刺去。 他身材高壮、体格强健,平常没少跟人打架斗殴,而姜南岸光看脸的话,就是个斯文老实的读书人,男人根本毫不怀疑,自己一刀就能将对方扎个对穿。 然而男人只是奔跑速度快而已。 他挥刀的动作在姜南岸看来,简直就是毫无章法,粗糙得一塌糊涂。 姜南岸只是朝旁小幅度地侧了侧身,然后抬手弯肘,一架再一横,便将男人拿刀的胳膊朝下方扭成了一个直角,另一只手接着探到对方的手腕处,用力一捏。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29) 啪嚓! 姜南岸现在的力量可是用力拔千钧来形容都毫不夸张的。 男人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他的右腕被姜南岸一把掐成了粉碎性骨折,而他的军刀则莫名其妙就到了姜南岸的手里。 我不想杀人。 姜南岸沉下脸色,对那人说道: 可是如果就这么放你走,你肯定还会攻击其他人。 他说着,将那把没有刀鞘的军刀往远处一丢。 所以,我得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语罢,姜南岸飞起一脚,朝对方踢了过去。 然而他这一击却落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碰! 一声闷响,姜南岸的脚震得发麻,逼得他不得不倒退了两步。 哈哈、哈哈哈! 男人非但不逃跑,反而还大声笑了起来。 他从一只挎包里抽出了另一把军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握住。 有这块护盾在,你伤不到我的要害! 说着,男人用力地挥了挥那把雪亮的军刀,但我,迟早捅死你! 就在姜南岸与持刀者交手的时候,一堵断墙后,持枪者正试图给自己的枪装上子弹。 他的枪是旧式的左轮,弹仓里有六发子弹,并且还另外配了六发备用子弹。 然而对一个以前从来没摸过手枪的人来说,摸黑换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男人好不容易才掰开了弹仓,又慌慌张张地填上新的子弹,最后推上弹仓,然后在断墙前探出头,双手前伸,试图瞄准那战成一团的两人。 他们现在毫无防备,正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男人很紧张,举枪的手有些哆嗦。 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只要他能打死那两个人,那么连同持刀者先前的战绩在内,他就拿到四杀了! 四杀! 那可是四杀啊! 足够他吃经验吃到饱,能力增强一大截了! 然而,就在男人准备开枪的时候,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闪现到了他的身后。 咚! 重物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护士姐姐丢下手里的石块,拿过男人的左轮手枪,将它掖进了自己的皮带里。 与此同时,姜南岸正在闪避着持刀者的攻击。 毕竟是惯于打架的小混混,自从男人在姜南岸手底下吃过亏之后,他就改变了策略。 他决定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克制这个战斗技巧明显胜他一大截的男人。 于是他先是拉开一段距离,手持军刀,再打开护盾,一个疾速冲刺,朝着姜南岸撞了过去。 这样一来,姜南岸就没法硬接了。 因为男人的护盾虽然看不见,但却是实际存在的。 若是在高速移动中被护盾撞到,就跟被车撞了一下没两样,风险实在太高了。 而且若是姜南岸失去了平衡,不慎跌倒,那么男人就有机会在他身上扎一个窟窿了。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姜南岸用力一握拳。 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179章 异世18 第二个十五分钟 好在姜南岸的临战经验非常丰富。 他很快想到了对敌之策。 既然刚才他能格挡住男人的一刀, 那就能证明,那堵看不见的空气护盾肯定是有范围的。 想到这里,姜南岸腾腾腾连退数步, 与持刀者拉开了距离。 男人呵呵冷笑。 他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一点也不觉得对手那区区三五米远对他来说算什么威胁。 他干脆也后撤几步,屈膝猫腰, 像个准备百米冲刺的运动员一样, 摆出了经典的起跑姿势。 喝! 男人爆喝一声, 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向姜南岸猛扑过去。 姜南岸算准时机, 朝一侧闪避。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稍微迟了那么一丝半秒,又或者是预估的范围有点偏差只见姜南岸的半身好似撞在了什么硬物之上,被那巨大的冲量带倒, 整个人斜斜地倒飞了出去,碰一下砸在了旁边的碎石瓦砾堆里。 !! 一直在旁边偷看的护士姐姐惊得差点儿失声惊叫起来,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办!? 姑娘心中犹如惊涛翻覆,又惊又怕。 我应该怎么办!? 她实在害怕极了。 在护士姐姐看来, 姜南岸身手好, 人也有担当,估计也不是个会主动出手伤人的。 有对方在,不管之后会怎么样,她起码能苟一时算一时。 但若是他就在这里死了,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那拿刀的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在恐惧与不安的双重支配下, 女护士想到了逃命。 毕竟她目前唯一的能力只有短距离的瞬间移动而已,若是当真对上那个杀人如麻又跑得飞快的亡命之徒, 护士怀疑自己怕是连想用异能逃走都做不到。 可、可是 姑娘的脚不安地腾挪了两下。 她实在难以下定决心。 让护士就这么扔下曾经救过自己的姜南岸,实在太挑战她的道德底线了。 对了! 我还有枪呢! 关键时刻, 护士想起刚刚缴获的那边□□。 她飞快地从后腰处摸出□□,回忆着自己看警匪片时学到的那点儿枪械的皮毛知识,手忙脚乱拉开保险,握在手里,朝远处那两人瞄准。 机会只有一次! 她对自己说。 不要急!要镇定!镇定! 与此同时,持刀者已经手持利刃,朝着摔倒在废墟里的姜南岸走去。 刚才那一下,显然把姜南岸撞得不轻。 此时他正侧身躺在一片碎石与瓦砾上,一边痛苦地咳嗽,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然而他实在伤得太重了,努力了几次,依然动弹不得,只能斜倚在原地,惊恐而无助地盯着步步逼近的男人,徒劳地试图移动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放声大笑起来,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刃,朝着姜南岸刺了下去。 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刀锋眼看着要扎到姜南岸身上的时候,他忽然一改方才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抬手一扬。 一把沙土被她高高抛弃,被持刀者的头灯正面一照,竟然闪出了星辰乱舞的璀璨舞台效果。 持刀者条件反射做了个闭眼遮挡的动作。 可惜绝大部分的沙土都落在了他身前的护盾上,没迷到他的眼睛。 不过这对姜南岸而言,其实就足够了。 沙土的轨迹已经将男人预研杜佳的护盾范围清楚地展示给了姜南岸看。 下一秒,小姜同志一个铁板桥,身体如同装了弹簧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单膝一滑,闪身到了对方的侧后方,屈肘撞在他的颈侧。 !!! 姜南岸熟知各种格斗技巧,在梦境里的力量又大得惊人。 持刀者根本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因为颈动脉窦受击而眼前一黑,好似倒栽葱一般,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护士姐姐双手持枪,闪现到了姜南岸眼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十分僵硬。 啊! 姑娘一声短促的惊叫,低头看了看倒下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那把已经拉开了保险的枪栓。 不、不是的! 她连忙举起双手。 我不是想攻击你! 慌乱中,护士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解释,这、这枪是我从那人手里抢来了! 她想了想: 对、他刚才想偷袭你们,被我敲晕过去了!我、我只是、只是想帮忙而已! 姜南岸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为了演技逼真,他可是切切实实被持刀者给撞了一下的。虽然避开了关键部位,但左胳膊现在半边都疼到麻木了,也不知伤得严不严重。 行了,你把枪带着。 姜南岸对护士说道。 然后他摘了那昏迷不醒的持刀者的头灯带到自己头上,又迅速解了对方的背包,然后拉上护士姐姐的手: 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北泉的第二个十五分钟过得还算顺利。 他带着高中女生罗岚一路往前,顺便拾取了一个补给品包,在里面搜出一个腕套式电筒、一根撬棍、一把折叠铲,还有一些伤药与医疗用品。 北泉用这些帮受伤的罗岚清理和消毒了被那状似鼯鼠的小怪物咬出的伤口,再用绷带包扎上,然后带着女孩儿向着登仙塔的方向一路走去。 在期间他们遇到了另外yfable延两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两个人的尸体。 那是一男一女,北泉记得,他们似乎是一对情侣,有或者干脆是夫妻。 只可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一小两口儿没敌过生死攸关的爱情考验,在大逃杀里都选择了杀死对方,结局却是同归于尽,死在了一起。 因为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北泉甚至没去搜他们的身,只将插在女人胸口的折叠刀拔了出来,甩干血迹,交给了罗岚。 其后,他们又路过一个怪物刷新点,出现的是一只长了八只手的猴子一样的奇怪生物。 不过北泉早有准备。 就在刚才,他已经将绷带裁开,提前用指尖血写好了一些防御与攻击类的咒符。 绷带这种材质的效果当然远远比不上道家惯用的黄符,不过以北泉的修为而言,符咒介质的好坏对他的影响已经小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有了这些咒符,加上北泉本身就很能打,对付一只八脚蜘蛛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哇哦! 刚才北泉与怪猴干架时,罗岚就提溜着一个纱布做的小网兜站在旁边COS人形灯台她的网兜里放着北泉给她的几颗写了发光符咒的石头。 你真厉害! 罗岚感叹道: 你是个道士吗? 北泉用脚踢了踢猴子的尸体,确定那玩意儿确实死透了之后,回头朝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 女孩儿闻言,立刻睁大了双眼: 那你能解决这件事吗? 她向远处的登仙塔一指: 我是说,打败那个什么天渊真人,把我们救出去! 北泉笑了笑:我尽力。 罗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惜就在这时,第二个十五分钟结束了。 大地再一次剧烈摇晃了起来。 天崩地裂般的强烈震感中,天渊城的外圈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力压缩、扭曲、挤压、碾磨,破碎成粉末以后,统统落入了深渊之中。 片刻之后,震颤停止,半空中又响起了悠长的警笛声。 【现在播报最新信息。】 萝莉机械音说话了,开场白与前一回没有两样。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共有十三人不幸身亡,现剩余十七人。】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 【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一半了,而更可怕的考验还在等着你们。】 【请幸存者们注意抓紧机会收割人头,让自己尽可能变得更强哦!】 罗岚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声惊呼: 竟然已经只剩十七人了!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虽然罗岚得到了徒手点火的能力,但除了先前摆脱那只喇叭花鼯鼠的时候她被逼用过一次这招之外,后来就再没尝试过了。 女孩儿实在没有把握,若是当真再遇到什么危险,就凭她那簇比打火机大不了多少的小火苗儿,到底能派上多大用场。 我该怎么办? 她用余光偷偷瞥了北泉一眼,心中忐忑。 我真的可以一直依靠他的保护吗? 而萝莉机械音还在继续。 【接下来,准备投放补给品。】 【这次的补给品会加大武器的投放量,方便诸位互相厮杀,请千万不要客气,尽情享受杀戮与进化的乐趣吧!】 果然,话音落下,天空又飘起了一顶顶白色的降落伞。 只不过,这一次箱子上的指示灯变成了亮黄色,让人一眼就能与前一次的红灯互相区分开来。 【第二批怪物将在六十秒后刷新,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那萝莉因接着说道: 【另外,倒计时结束时,新一轮的十五分钟也会同时开始哦!】 作者有话要说:北泉和小卫马上就能见面啦! 第180章 异世19 重逢 北泉带着罗岚往前走。 只是越靠近中心区域, 建筑物就越密集,倒塌以后形成的废墟就越大,更是越发难以行走。 不久之后, 一片巨大的废墟挡在了他们面前。 罗岚看着那起码得有三层楼高的断墙,立刻怂了。 我爬不过去的 女孩儿可怜兮兮地对北泉说道。 北泉也不为难她,而是带着她绕过挡路的石块砖瓦, 寻找一条更容易绕过去的路。 好在大约不久之后, 北泉便发现了一处几乎没有障碍物的豁口。 我们从这里走。 北泉示意罗岚跟紧自己。 罗岚立刻像只可怜的小鸡仔一样凑上去, 亦步亦趋。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0) 待走进了豁口,北泉用腕上的手腕形探照灯向四处一照, 随即挑了挑眉。 这好像是个广场啊。 他估计冉屈大概是从著名的罗马斗兽场,又或者别的什么运动场得来的灵感,让他在自己的天渊城里也搞了一处这样的地方。 这个广场呈椭圆形, 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周围一圈原本应该是台阶式的看台,待到倒塌成废墟之后,碎石断墙几乎阻断了所有出入口, 只有他们刚刚走的豁口, 以及正对面的另一个口子,能让人不需要进行高难度的攀岩运动便可以轻松穿过。 只不过 北泉将手电的光束扭到最亮,让它成为笔直的一束,朝远处隐藏在黑暗中那隐隐若现的出口照过去。 看来我们得横穿整个广场,才能出去了。 罗岚有些担心:那儿是正确的方向吗? 北泉在脑内飞快地描画出他们所经过的地方的平面图, 得出一个结论: 虽然不是正正好,不过确实离登仙塔近了不少。 女孩儿这才放心了。 与先前他们经过的乱石堆相比, 这个干干净净、没有多少障碍物的广场分明更容易走得多了。 然后,北泉和罗岚只往前走了一小段, 他们就看到了不属于二人的灯光。 北泉和罗岚一同停下了脚步。 光源有三个,从位置来看,分明属于三个人。 北泉估摸着,来者应该是在倒塌的墙体间找了某处较容易翻越的豁口,才从那儿怕过来的。 来者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三个光点不再前进。 两组人就这么远远的对峙着,似乎都在警戒着对方。 北泉微微蹙起眉,然后抬起手腕,让探照灯的光朝对面照了过去。 黑暗之中,又同时存在着明暗不一、互相干扰的多个光源,想要看清一个人的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北泉对自家小男朋友的身高体型,甚至站立的姿态,走路的动作都何其熟悉,看一眼轮廓,凭直觉就能分辨出来。 果然,探照灯照到了中间那人的脸上。 而对方也看到了北泉。 北泉! 小卫! 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下一秒,卫复渊迈开两条大长腿,朝着北泉猛扑了过去。 北泉! 他箭一样冲到了北泉的面前,一搂一抱,将人死死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卫复渊好像一只终于找到了主人的大狗,心中狂喜难以言喻,只恨不能现在就把人咚在地上,狂亲一顿。 北泉被勒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只能将下巴枕在卫复渊的肩头,笑问,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伸手在卫复渊的背上安抚似地揉了揉,倒是你,没受伤吧? 卫复渊连忙用力摇头。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他带着罗赟和辛先生,一路上过得有惊无险。 他们遇到了一个手持机关枪,似乎想要靠杀戮提高能力的狂徒。 而当时那狂徒已经杀死了另外两人,他们被枪声惊动,才发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杀人者。 辛先生被枪声吓得不轻,只催着他们赶紧跑,不过卫复渊和罗赟都觉得,放任这种狂徒四处溜达,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所以两人决定联手将对方摆平。 于是卫复渊以自身为诱饵,引得对方端枪扫视,直到用尽了子弹为止。 另一边,罗赟也布置好了陷阱。 他的能力是让他手触及到的东西硬化,包括人体组织,只不过这个能力似乎有范围限制,而且只要一松手,硬化就无法继续下去。 目前看来,实用性并不算大,但若是能持续增强下去,便是个另类美杜莎,搞不好能进化到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地步。 而现在,他在路上拦了一条绳子,就等着卫复渊将人引到他们约好的地方。 果然,不多久,那男人便端着枪,追着卫复渊,朝他这边狂奔而来。 罗赟握住手中的绳子,焦急地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卫复渊飞快地跑了过去。 随后是那个身穿防弹衣,手持冲锋枪的狂徒。 他一边跑还一边举枪,试图比划着瞄准前方那个似是在逃命的人。 狂徒太过专注,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条硬邦邦的绳子。 咚! 他被绳子绊了一跤。 卫复渊和罗赟选定的计划点是个有坡度的地方,狂徒抱着他的宝贝冲锋枪,大头朝下,像一个滚筒一样滚了下去。 二人本是想借这个方法下了对方的武器。 然而不知是是有凑巧,还是多行不义天理昭昭,就在那狂徒摔得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时,他身下的沙土忽然毫无预兆地崩塌,现出了一个大坑。 与此同时,卫复渊和罗赟,以及战战兢兢凑过来的辛先生都看到,从大洞里探出了几只仿佛章鱼须须般的修长触手,将惨叫着的狂徒拖进了大坑中。 三人沉默地互相对视,然后决定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直接离开。 他们本来就不想主动出手杀人,但又不打算当那个差点儿被狼反咬的东郭先生,也就没有拼死救人的打算了。 三人走出不远,那狂徒的惨叫声就停止了 然后就是第三轮了。 卫复渊凑到北泉耳边,耳语似地低声解释: 我们中途还发现了一个补给品箱,不过它落到了一处很难够到的地方,我们怕时间不够,来不及跑毒,就没冒险去捡了。 北泉听说自家小男朋友只是有惊无险,便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罗赟和罗岚两兄妹也认出了对方。 兄妹俩久别重逢,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边庆幸二人居然侥幸活了下来,一边又担心他们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四人两两一组,皆好似找到了自己的半身一般,黏糊得一塌糊涂。 而可怜的辛先生孤家寡人站在后面,没有半个人搭理他,尴尬得简直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咳、嗯呃 辛先生做作地咳嗽了一声。 他本想提醒四人注意时间,别耽搁了跑毒,但常年不得志的社畜心态让他性格懦弱又顾虑良多,总是很难一鼓作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在辛先生还在犹豫迟疑的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了翅膀拍击的声音。 在回头的同时,他感到脑后有劲风拂过,肩膀处随即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疼。 啊!!! 辛先生放声惨叫起来。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像屠宰场里被宰杀的死猪一般,挂在两枚钢勾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救命!救命啊! 辛先生吓坏了,除了大喊救命之外,根本不知还能怎么办。 与此同时,北泉、卫复渊以及罗家兄妹看到,袭击辛先生的,是一只巨大的,长着翅膀的蜥蜴。 羽蛇神!! 小卫同学脑中毫无预兆地想到了这个名词。 以前他在打游戏的时候就看过类似的怪物。 羽蛇神传说是中部美洲文明中普遍信奉的一个神祇,一般被描绘为一条长满羽毛,背生双翅的蛇形象。 不过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头怪物,看起来可比神祇来得狰狞多了。 它的形象更接近于一头蜥蜴,吻部尖长,长满利齿,双腿粗壮,尾巴的长度与身体相仿,除了一对鸽子一般的灰色巨翼之外,活拖拖就是一头科莫多巨蜥。 然而现在这头会飞的大蜥蜴,正用它强健的后腿死死抓住了可怜的辛先生的肩膀,飞到离三层楼的高度,并且还在上升,眼看就要带着它的猎物离开了。 去! 北泉一声断喝,同时一道红光离手,笔直朝那只羽蛇神射去。 写在纱布上的符咒打中了头顶的有翼蜥蜴。 那蜥蜴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叫,在半空中转了个U字形,改变了原本的飞行轨迹,同时松开了爪下的辛先生。 辛先生被惯性甩出一个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而被咒符伤到的羽蛇神则落到了旁边的一根断柱顶部,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些胆敢上了自己的人类,目露仇恨的凶光。 嘎! 那蜥蜴忽然仰起头,张嘴叫了起来。 它的声音犹如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而嘶哑,却能传出很远。 嘎!嘎嘎嘎! 它又接连叫了两声。 不知为何,卫复渊心中猛然一沉。 这是一种危机当前的,因第六感而产生的,强烈的不安。 第181章 异世20 可惜在这里 嘎!嘎嘎! 嘎啊! 嘎呀!嘎呀呀! 此起彼伏的叫声仿佛彼此应答一般, 一声接一声的传来。 体育馆的设计很有点儿回音壁的效果,互相叠加之下,让人一时间很难分辨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而声源又有几个。 卫复渊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与北泉背靠背站到了一起。 很快的, 更多的黑影从废墟的各个缝隙中钻出来全都是那些长了翅膀的古怪蜥蜴。 嘎!嘎嘎! 粗哑、刺耳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北泉数了数, 连同被他伤到的第一头在内, 光是现在他们能看见的,就足足有四只这样的有翼蜥蜴怪。 很好 北泉笑了笑, 低声说道: 不算晕倒的那位,咱们四个人,正好一人分一只。 卫复渊跟北泉站得极近, 背贴背,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事实上,小卫同学必须承认, 他现在很紧张, 而且心里十分没谱儿。 他生怕自己没法好好护住北泉,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北泉摇了摇头。 如果是在外面,我还能想想办法。 他轻声回答: 可惜在这里,也只能硬杠了。 就在北泉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那四头酷似羽蛇神的有翼蜥蜴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 一同拍击翅膀,飞上天空, 朝着四人的方向扑了过来。 躲一边去! 北泉对罗赟叫道:保护好你妹妹! 最前面的一只有翼蜥蜴已经扑到了北泉和卫复渊的跟前。 卫复渊的反应很快。 他一步挡在北泉身前,从后腰拔出了那根无人稀罕的擀面杖, 握在了手里。 金色的光芒从他手心溢出,功德之力迅速覆盖了整支棍棒。 与此同时,那头大蜥蜴也张开了血盆大口,向着他咬将下来。 喝! 卫复渊挥动擀面杖,狠狠打在了怪物的鼻子上。 咚! 嘎呀! 沉闷的重物敲击声与有翼蜥蜴的惨叫声一同响起。 怪物吃疼,扭开脑袋,伸出它长满倒钩状爪子的健壮前爪,朝着卫复渊就挠了过去。 卫复渊一扭身,一手捞住北泉的腰,单脚画了个圆,带着自家恋人,利落而敏捷地躲开了这第二击,与怪物拉开了距离。 而就在这时,第二,第三头蜥蜴怪也到了。 很显然,这些由冉屈脑内出来的羽蛇神具有某种程度的人工智能,懂的群体合作。 这些怪物呈丁字型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让他们难以逃脱。 嘎啊! 嘎呀呀! 它们好像互相对话一样,又引颈叫了几嗓子。 你一头,我两头。 北泉将卫复渊搂在自己腰上的爪子扒拉了下去,速战速决,行吗? 可以! 卫复渊答应得很是果断,不过,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手持擀面杖,朝着刚才被他敲了鼻子的那头蜥蜴冲了过去。 而北泉也从怀中掏出了事先写好的咒符,夹在指间。 万幸的是,这些羽蛇神被设定为物理攻击类的怪物,不会喷火也不懂喷酸,更不会一扇便起龙卷风。 但它们皮厚肉糙、攻高防硬,即便武器只有嘴巴、牙齿、爪子和尾巴,一个不小心被咬一口挠一下,也会少掉半管血。 若是以前,哪怕卫复渊在普通人中已是个难得一见的格斗高手,要赤手空拳对付这么一头怪物,也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自从进了众生池,看过自己的前世之后,卫少爷就觉得自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止多了一世的记忆,还多了一世的战斗经验。 另外,也不知是经验值涨了还是纯粹是忽然开窍了,卫复渊莫名就感觉自己对自身功德之力的掌控变得熟练了许多,以前总是时灵时不灵的力量,现在已然如臂使指,根本不用费劲儿就能轻松驾驭。 他集中精神,矮身躲过蜥蜴的一记尾击,又趁着怪物扭头张嘴的那一秒,看准机会,令功德金光覆盖住自己的整条胳膊,然后长臂一身,将手臂直接插进了羽蛇神的大嘴里。 这骚操作实在太出怪意料了,连那头蜥蜴都懵逼了一下。 但随即,它就知道对方究竟干了什么了。 因为卫复渊竟然将那根手臂粗的擀面杖横着捅进了它的嗓子眼里。 嘎呀!!嘎呀呀! 羽蛇神再顾不得卫复渊,立刻扑棱翅膀,飞了起来。 那擀面杖斜斜卡在了它最柔软的喉咙深处,上不来,下不去,令它甚至连闭上嘴都做不到。 此般滋味,比吞了骨头还难受,简直能让蜥蜴发疯。 嘎啊!!嘎啊啊啊啊! 它一边大叫,一边疯狂地在半空中扑腾,花式飞出了一百八十个姿势,只为了将嗓子里的异物吐出来,根本就顾不得地上那几个人类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1) 卫复渊腾出手来,便想去帮北泉。 然而这时他听到了罗家兄妹惊慌而痛苦的惨叫声。 他循声望去,便看到女孩儿已经被第四头有翼蜥蜴怪扑倒了在了地上,正痛苦地大叫着。 而她的哥哥则扑过去想要把妹妹救出来,却被怪物一爪子拍飞,咚一下撞到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救人! 以一敌二的北泉抽空向卫复渊吼了一嗓子。 我去! 卫复渊真是又气又急。 他唯一的武器擀面杖现在还插在前一只怪的嗓子眼里,怕是得跟那头蜥蜴肉搏了! 另一边,北泉扔出了四张咒符。 它们以北泉全中心,凭空矗立在他的东南西北四角,化成了四道光柱。 两头有翼巨蜥在他身周拼命扑腾,想要攻击它们的猎物。 然而任凭它们如何抓挠啃咬,无所不用其极,也依然穿不透那四张符咒形成的防护屏障。 北泉则划破指尖,在其中飞快地画着什么。 很快的,那两头蜥蜴就发现胡乱的冲撞只是徒劳浪费体力,便很智能地转而去抓挠四角的咒符。 不错,挺聪明的。 北泉轻声赞道。 毕竟这些防御咒不过是他匆忙写在纱布上的半成品,效力得打个对折,不能指望它们能支撑太长时间。 他加快了画符的速度。 而这时卫复渊已赶到了女孩儿的身边。 只见罗岚被第四头巨蜥咬住了肩膀,似乎已经疼得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 不过她还能动的那只手依然贴在巨蜥的身上,掌心时不时冒出一丝半缕的火星,效果跟一只气量不足的劣质打火机差不多。 这点儿小火苗当然奈何不了皮厚肉糙的巨蜥。 那头怪物甚至都懒得搭理,只死死咬住罗岚的肩膀,吸食伤口处流出的鲜血。 再不松口,这姑娘铁定要没命了! 就在卫复渊打算冲上去硬杠的时候,眼尖的发现地上有一把军刀。 他认得这把刀。 那是先前他在补给品包里找到的,后来被罗赟拿走了。 想来应该是罗赟刚才为了救自己的妹妹,持刀冲上去,结果却被怪物一爪子拍飞,刀也脱手掉在了地上。 卫复渊二话不说便捡起军刀,功德之力随即笼上刀刃。 喝呀!! 他大喊一声,高高跃起,以自身体重和下落的冲量作为加成,一刀扎了下去。 噗嗤! 刀锋刺破了大蜥蜴厚厚的皮甲,扎入了它的身体中。 可惜这把军刀不够长,没能伤到它的要害。 不过这一刀已经足够让蜥蜴感到疼痛了。 它松开了咬住罗岚的长喙,回身就是一个尾击。 卫复渊来不及抽刀,匆匆闪开,还是被蜥蜴有力的长尾扫到小腿,顿时一个趔趄,朝前踉跄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而蜥蜴已经扑腾着朝他袭来。 卧槽! 卫复渊一回头,便看到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擀面杖可以塞了。 他只能在手臂上覆盖上功德之力,硬着头皮,用自己的胳膊去挡那一口锋利的獠牙。 北泉那头,两只巨蜥已经挠坏了四张咒符中的三张。 四角损其三,防护阵法被破。 红光消失,蜥蜴们发出胜利的嘶吼,扇动双翼,朝着阵中的猎物直扑而去。 北泉的符咒也在此时连上了最后一笔。 红光大盛。 只听碰一声巨响,阵法中爆出四个闪烁着赤红火光的球体,如同四枚球形闪电一般,射向天空。 九重行走,天雷降临急急如律令! 四枚光球在北泉的咒令中朝四头蜥蜴飞去,从它们大张的喉咙射入,直通肚肠。 轰! 四声沉闷的低鸣,以前后相差最多不过一秒的差距,一声接一声响起。 除了北泉之外,无人知道那四枚赤红球体在巨蜥们的肚腹中干了什么。 反正响声过后,四头怪物都翻了肚子,抽搐着倒在地上,虽未即死,也不能再动弹了。 卫复渊松了一口气。 去看看罗岚伤势如何! 北泉离得远,便大声吩咐道。 卫复渊连忙跑到女孩儿身边,把她血淋淋的身体翻了过去。 阿岚!阿岚! 这时,罗赟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向自己的妹妹,脸上全是擦出的血污和泪水。 第182章 异世21 那就拜托你了 卫复渊将女孩儿翻了过来。 罗岚伤得很重。 她的左肩被有翼蜥蜴的利齿完全咬穿, 血从数十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潺潺涌出,已经彻底浸透了她浅色的T恤。 而不知是因为极度疼痛、惊吓过度还是失血过多,或者干脆三者皆有之, 罗岚已经完全昏了过去,在卫复渊检查她伤势的时候,她双眼紧闭, 眉头深锁, 睫毛轻颤, 却硬是醒不过来,再去探她的呼吸, 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完全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阿岚!阿岚! 罗赟看着女孩儿肩膀上那可怖的伤口,已是一副魂飞魄散、六神无主的模样、 怎、怎么办!? 他用求助的眼神盯着卫复渊, 语无伦次地说道: 现在是应该、应该先止血吗?对!对!应该止血!可我们没有伤药啊!到底要怎么做啊? 啧! 卫复渊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心说这位妹控哥哥确实关爱妹妹没错,可实在是太弱鸡了。遇事慌成这样,真是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冷静点,这样只会妨碍我们救人! 说着, 卫复渊抬头看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的北泉, 现在怎么办? 北泉没有立刻回答,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他蹲下,用腕上的射灯作为光源,开始仔细检查着女孩儿的伤口。 伤口很深。 北泉轻声说道: 我尽量想办法止血, 但是 他顿了顿: 不能保证她能活下去。 什么!? 罗赟闻言,血色骤然从他的脸上褪去, 整张脸苍白如纸。 不、不行! 他一把抓住北泉的胳膊,眼泪夺眶而出:求你一定要救救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她不能死啊! 北泉淡淡地扫了情绪激动的罗赟一眼, 仍旧回答:我尽量。 而旁边的卫复渊则深深蹙起了眉。 他感到事情不大对劲儿。 北泉虽然表现出一脸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但卫复渊是何等了解对方,光听对方的声音,便觉出了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是的,他说话的声音太虚弱了,好似很累一般。 这时,北泉已经撕开女孩血糊糊、湿漉漉的T恤,在她的颈下,锁骨几处大穴点了数点,又划了一个止血符咒。 只是罗岚的伤实在太重了。 止血符咒虽然效果齐佳,却不具备起死回生的功效。 尽管姑娘的血没方才流得那么汹涌了,却依然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北泉毕竟不是个医修,所知手段十分有限,一时半刻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让我来试试吧。 这时,一个虚弱的男声自后方响起。 众人回头,发现是先前摔晕了的辛先生。 刚才那一下显然让他伤到了腿,现在走路时一条腿趿拉着,左臂像是脱臼了的样子。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罗岚身边,将手覆盖在了她的伤口上。 北泉等人看到,半透明的黏胶状物从他的掌心溢出,滴落到女孩血肉模糊的创口上,随即硬化成琥珀样的物质。 这是我的能力。 辛先生苦笑道: 没多少战斗力不过,起码这种时候,勉强能当成止血胶布使使。 说话间,更多的黏胶滴落在了罗岚的伤口上,渐渐将整个伤处全都包裹了起来。 血总算止住了。 女孩儿依然没有醒。 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之外,简直与死人无异了。 罗赟则抱住自家只剩一口气的妹妹,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一边哭一边问道。 我们得离开这 北泉的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像再也忍不住喉咙的痒意一般,连声咳嗽起来。 咳到最后,北泉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北泉! 卫复渊脸色骤变。 他刚才就发现自家恋人似乎身体不适了,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严重到吐血了。 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卫少爷一步扑到北泉身边,你受伤了?被那俩蜥蜴伤到的!? 没事。 北泉摇了摇头,同时朝罗赟和辛先生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低声解释:我刚刚画的符是很高阶的符咒,我其实有点儿驾驭不来。鲁莽为之的结果,就是受了点内伤。 这解释丝毫不能让卫复渊满意。 他还想继续追问,北泉却抓住他的双手,用力捏了捏,我们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够久的了,得赶紧往前走一走。 罗赟和辛先生都觉得北泉所言有理。 他们再不敢耽搁。 罗赟将人事不省的妹妹背到背上,辛先生又帮他用麻绳固定了几圈。 罗家哥哥是个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过好在罗岚只是个高中生,人不高,身材是少女特有的纤细瘦弱,体重只有八十斤,背起来还不至于非常吃力。 而卫复渊也坚持要背着北泉走。 北泉倒是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还主动趴到了小卫同学的背上。 他的身高其实跟卫复渊相差不大,人虽然瘦,但常年修炼的人,身材紧实匀称,肌肉也是实打实的,体重自然一点都不轻。 不过卫复渊也不是罗赟这样的弱鸡文青,背着北泉走路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几人准备停当,当即出发,朝着位于广场另一端的出口走去。 好在这里再没有别的怪物,也没有其他不长眼的不速之客冒出来,他们走得十分顺利。 一边走,卫复渊还一边问: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北泉从卫复渊的左肩探出头,嘴唇贴住他的鬓角蹭了蹭,同时右手伸到对方的胸前,轻轻划拉了几下。 卫复渊:!!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背部的肌肉也在这一瞬间绷得笔直。 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北泉低头,手指已经在卫复渊的胸口小幅度地划拉着,用显然有些细弱无力的语调,低声说道:不过这内伤,会影响我之后画阵 没关系! 卫复渊迅速打断了他: 我会保护你的! 北泉闻言,低声笑了两声,然后又将头别开,压抑着咳嗽了起来。 咳完以后,北泉虚弱地笑了笑: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五人穿过椭圆形广场的长边,走出去之后,又以登仙塔为参照物,纠正了一下前进方向,又尽可能地往前走了一段。 卫复渊背着北泉,罗赟背着罗岚,而辛先生又在方才遇袭时伤到了脚,是以三人的移动速度都不算快。 不过他们后半段的运气不错,出口后方的路并不难走,也没再刷出当道的怪物或者意图不轨的路人甲乙丙丁。 待到第三个十五分钟结束时,他们已妥妥儿跑出了毒区。 在地震到来时,他们正位于一堵断墙旁。 卫复渊将北泉放下,而罗赟也带着妹妹斜倚在了墙边。 震颤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方才他们经过的广场,连同周边整整一圈土地都被碾成了齑粉,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随后,半空中又响起了防空警报那刺耳的鸣响。 【现在播报最新信息。】 萝莉机械音第四次说话了。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共有十人不幸身亡,现剩余七人】 说到这里,萝莉音突兀地停了下来。 在约莫三秒的诡异静默之后,它才再度开口: 【更正一下,共有十一人不幸身亡,现剩余六人。】 与此同时,北泉、卫复渊和辛先生都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岚!阿岚!阿岚啊!! 众人一同回头。 只见罗岚斜倚在断墙上,整个身体都呈现一种瘫软无力的姿势,任凭面前的哥哥如何呼唤、摇晃,她也没有半丝回应。 北泉等人心中皆是咯噔一沉。 看样子,罗岚终究是熬不住伤势,在刚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忽然增加的死亡人数,应该就是这位可怜的小姑娘了。 而萝莉音还在继续: 【想必现在诸位幸存者都已经离登仙塔不远了,成功就在眼前!】 【请大家务必加油,不能放松哦!】 然后是例行公事的补给品投放。 不过这次的投放规则却和前面两次不一样了。 【考虑到大家很快就要进塔了,所以补给品不再以降落伞的方式随机投放,而是会安排在登仙塔的周边各处,请大家务必注意观察哦!】 说罢,萝莉音又补充道: 【第三批怪物将在六十秒后刷新,这一轮刷出的怪物,会比你们先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大,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2) 最后,它交代道: 【另外,怪物刷新后,新一轮的十五分钟也会同时开始。】 【当本轮结束时,除登仙塔外的地区将全部崩塌并消失,请大家千万要当心!】 语毕,机械萝莉音便不再开口了。 北泉、卫复渊和辛先生凑到罗岚跟前,逐一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 没有呼吸,摸不到脉搏,翻开眼皮查看瞳孔,用手电筒照时,也没有任何对光反应。 罗岚确实死了。 你妹妹已经去了。 卫复渊拖着哭到几近虚脱的罗赟,将他拽了起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第183章 异世22 看样子,能从这里穿过去 北泉、卫复渊、罗赟和辛先生四人继续往前走。 北泉休息过一会儿之后, 伤势已恢复了些许,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已是行动无碍了。 我能自己走。 北泉微笑着对卫复渊说道:只要不再使用太过高深的咒符, 应该就还好。 卫复渊仍旧十分担心。 不过他也明白,毕竟现在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中心区域,而且必须在最后这十五分钟里进入登仙塔, 才能苟到最后。而自己若是还坚持要背着北泉, 等会儿若是遇到怪物或是心怀不轨之人, 搞不好会来不及反应。 所以他还是妥协了。 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 你都不能再用那种容易反噬自身的大阵了,知道吗! 不过卫复渊还是不放心,依然坚持要对自家不省心、爱逞强的恋人耳提面命, 凡事有我,知道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 北泉用安抚大型犬一样的语气给卫复渊顺毛,我答应你, 绝不会再乱来了, 这样总行了吧? 两个有情人间黏糊又宠溺的对话听得辛先生十分无奈。 他一个大龄孤家寡人,被硬塞了一嘴狗粮,就忍不住想提醒这两位,此等危机四伏的诡异世界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但一想到自己这个战五渣还得指望他们的战斗力,又悻悻地将吐槽给咽了回去, 不敢哔哔些什么。 至于罗赟,在妹妹死后, 他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像具行尸走肉般, 一言不发地跟在同伴们身后。 一边走,北泉一边和卫复渊交换刚才从机械萝莉音那儿听来的情报。 只剩下六个幸存者了。 北泉说道:除了我们四个以外,还有两人。 在经历过刚才那四头羽蛇神的考验之后,卫复渊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个高得可怕的死亡率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小姜应该也来了吧? 卫复渊想了想,如果他在的话,以他的战斗力,怎么着也该在这存活者的名单里。 这一点,最近经常跟姜南岸对练的小卫同学倒是很有信心的。 那么,就只剩另外一个人是我们还没见过的了。 说到这里,卫复渊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这些都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看向北泉: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真的无计可施了? 北泉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 他回答: 起码现在,我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卫复渊了解北泉的性格,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倒是落后了两步的辛先生,听得心中忐忑。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就凭自己这打不赢一头鹅的弱鸡战力,哪怕手里端着把AK47,也不知安全栓怎么开,是绝对没可能杀死其他五人,得到所谓的力量强化的。 而且作为一个和平社会里成长起来的社畜,被道德和良知所缚,让他当真去杀死一个人时,辛先生也着实下不去手。 原本辛先生还指望着那两位看起来真有点儿本事的高人能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现在听其中一位亲口说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着实很打击人。 没办法。 辛先生沮丧地想: 只能尽量抱紧大佬们的大腿,能苟一时算一时了。 想到这里,他又偷眼瞥了瞥身旁的罗赟。 自从妹妹死后,罗赟就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对周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这会儿只垂着头闷头走路,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北泉和卫复渊聊了些什么。 辛先生看罗赟如此模样,顿时心生恻隐。 他抬手在青年的肩膀拍了拍,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 罗赟这才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嗯,咳! 辛先生又卡壳了。 想了想,他决定岔开话题,这前面不远就是登仙塔了! 辛先生朝前一指,我们 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正前方,是一堆足有七八层楼高的,由大块的乱石与碎瓦组成的,巨大的废墟。 除非他们是蜘蛛侠,否则绝对没可能翻过去。 这时,卫复渊回头,对罗赟和辛先生说道: 我们往旁边绕绕。 好在四人没花多长时间,就在大片断瓦颓垣中找到了一处狭长的甬道。 这条甬道并不算太宽,约莫只能容四人并排行走。 卫复渊将头灯的光束转到最亮,往里面照了照。 这条甬道原本应该是个希腊风格的拱顶回廊。 具体来说,就是由许多根石柱左右排列作为支撑,顶部再砌起一个圆拱状的雕花石顶。 在废墟坍塌时,不知是拱顶的受力设计特别强大,还是冉屈本就打算给玩家们留一条路,这条回廊竟然没受到太大的损伤,基本保持了完整,只是石砌的拱顶塌了好几个破口而已。 我们应该能从这条走廊穿过去。 卫复渊说道。 众人也觉得,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排成一纵列,走进了这道回廊中。 卫复渊在最前面,其后是辛先生,第三位是罗赟,而北泉则负责殿后。 前半段,四人走得十分顺利。 然而,接近半程时,他们忽然听到了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 仿佛两片砂纸互相摩擦一般的动静,细弱、粗粝,却又莫名的刺耳,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浑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更可怕的是,这一阵紧似一阵的沙沙声越来越响,也即是说,音源离他们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虽说这是一条回廊,但走廊只是一根一根的石柱,根本没有所谓的墙壁,头顶还是到处有破洞的穹顶。 这等四面漏风的建筑物,当然不可能给人半点儿安全感。 沙沙、沙沙的声音更近了。 北泉抽出一张纱布写成的符咒,飞快地掐了个诀。 那片软绵绵的纱布瞬间在他手中绷得笔直,然后飞到了半空中。 砰! 符咒冒出一朵幽蓝的火苗,随即悬停在四人头顶,安静地燃烧起来。 火光之中,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在穹顶外侧或是廊柱旁边,不知何时,竟趴着大大小小的许多的黑影。 那些黑影小的只有拳头大,而大的那些估摸着跟脸盘有一拼,皆一动不动,以蛰伏的姿态觊觎着它们的猎物。 那、那是什么!? 辛先生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他脸色苍白地指着头顶一直圆盘状的玩意儿,大声尖叫道:这、这也太多了吧! 下一秒,怪物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辛先生的提问。 它们忽然动了起来。 每一只黑色的圆盘身周都伸出了八只竹节状的长足,悍然扑向了回廊中的四人。 小心!! 卫复渊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就听到辛先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有三只黑蜘蛛朝辛先生吐出了蛛丝。 三股蛛丝像三根绳子一般,分别缠住了他的腰部、右腿和右膝,然后他便像被钓钩挂住的可怜鱼饵一般,被整个人倒提了起来,朝穹顶的破口飞去。 卫复渊本想回身救援。 可这时,一只体型足有石碾子大的蜘蛛挥舞着八条长足,直扑他的面门。 这场景像极了《戒》里的蜘蛛山口,又有点像《哈利○特》里黑森林的阿拉戈克和它的子子孙孙。 此刻,卫复渊的内心是极其崩溃的。 他将功德之力覆盖在军刀上,一刀划开面前那只大蜘蛛的腹部,又飞快地反身一击,削断了另一只蜘蛛的四条长腿。 两只蜘蛛掉落在地,一只肚破肠流,亮黄色的□□淌了一地,另一只则断了一边的腿,因无法平衡而摔倒在了同伴的血液中。 然而还有更多的蜘蛛环伺在侧。 快走! 卫复渊一把抓住北泉,我们冲过去! 这时,可怜的辛先生已被拖上了穹顶,完全消失在了他们视线所能及的范围之中。 而罗赟则像刚刚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求生欲暴涨,自己就朝着出口的方向发足狂奔。 北泉和卫复渊也跑了起来。 数不清的大小蜘蛛像雨点一般落下,一股一股蛛丝朝他们射来。 照理说,这些蛛丝本应很是粘稠,又无比坚韧,一旦被缠上了,下场便如同辛先生那般,轻易无法挣脱。 不过卫复渊在他的刀子上覆盖功德之力后,普通的军刀顿时便成了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一挥便能将钢缆粗的丝束一切两段。 而北泉的战斗方式则更加简单粗暴。 动物惧火、蛛丝易燃,北泉干脆几张最基础的引火咒在手里,但凡有卫复渊没清光的漏网之鱼,他就一张符甩过去,将蜘蛛逼开,蛛网烧断。 他们边跑边战,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对剩下那些或砍或烧,虽然有点儿狼狈,依然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回廊的后半段,离出口只有不到十米了。 就在这时,只听咚一声闷响,一大团黑漆漆的物体从天而降,正正落到了两人跟前! 第184章 异世23 进入登仙塔 饶是心志坚强如北泉和卫复渊, 也在看清掉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感到了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直冲天灵盖,连心跳都吓乱了一拍。 因为那玩意儿实在是太恶心太恐怖了。 几十只或许上百只大大小小的蜘蛛, 用它们八条长节肢互相抱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球。 这团毛茸茸的蜘蛛球粗略估计,直径足有两米, 比卫复渊还高, 它们什么都不用做, 只是堵在两人必经的出口处,就足够触目惊心, 令人观之胆寒。 卫复渊感觉颈后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甚至已经脑补了这巨大的蜘蛛球忽然爆开,大大小小的蜘蛛如同爆米花一般朝他们扑来的画面了。 闪开! 这时,二人的头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断喝。 这声音北泉和卫复渊都很熟悉, 他们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姜南岸。 卫复渊想也不想,拦腰揽住北泉,一把捞入怀里,便朝来时的方向拔腿狂奔。 咚! 二人身后又传来了一声闷响。 这次的动静比前一次更响也更沉闷。 卫复渊边跑边往后看。 他震惊地看到, 一块足有人高的断石从穹顶的豁口砸了下来, 正正命中了那团互相纠缠的蜘蛛。 数百只蜘蛛顿时被这巨大的重量与落地的冲量砸成了肉饼,土黄色的粘稠□□四处流淌,好似一大滩半凝固的果冻。 而姜南岸堪堪站在穹顶豁口边缘的一根石柱上,两脚半蹲,扎了个马步, 以挺举的姿势举起另一根足有屋梁粗的石柱,大喊一声, 便朝着幸存的蛛群最密集的地方扔了下去。 咚! 断柱落地,将数十只大小蜘蛛砸成肉泥后, 在惯性的作用下朝一侧滚去,又压扁了更多的蜘蛛。 快跑! 姜南岸又大喊了一声,随即从穹顶跳下,落到他刚刚丢下了的大石块上,像猿猴一般敏捷一掠,便朝出口蹿了过去。 北泉和卫复渊自然紧跟其后。 巨大的蜘蛛球被小姜同志的半空落石搞定了大半,剩下的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失去了扑杀猎物的欲望。 仅剩的那些当然挡不住北泉等人,或杀或躲,很快就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们一路冲出了蛛群环伺的回廊。 在距离出口不远处的一块断墙后,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意外地找到了一个人。 那是刚才自己先跑了的罗赟。 罗赟看到三人时,立刻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石墙站起身,朝三人挥了挥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太好了,你竟然还活着! 卫复渊快步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罗赟的模样甚是狼狈。 他满身满头都是蜘蛛丝,身上也有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不知是被蜘蛛咬出来的,还是一路摸爬滚打磕碰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是皮肉伤,并不致命。 这位战斗力显然没比辛先生强上多少的文弱书生,竟然突破了蜘蛛群的围攻,从那处处杀机的回廊中成功脱身了。 卫复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想我大概算运气不错吧。 罗赟苦笑一声,然后从头顶摘下一缕蜘蛛丝,置于掌心中。 还有,就是因为这个。 他手中原本柔软而粘稠的蜘蛛丝迅速硬化,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结晶般的模样。 罗赟再轻轻一捻,那些结晶便折断、碎裂,变成了细碎的粉末了。 原来如此! 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顿时了然了。 罗赟的能力目前来看虽然鸡肋,但正好能用来摆脱那些黏糊又坚韧的蜘蛛丝,这才令他得以绝境逃生。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3) 没事就好。 卫复渊单手握拳,在罗赟的肩膀上用力锤了一下,然后向他介绍了姜南岸。 听说姜南岸是北泉和卫复渊的熟人,而且身手同样十分了得之后,罗赟松了一口气,显得很是高兴。 我还有一个同伴,是个护士姐姐。 这时,姜南岸才有空说出自己这边的情况。 他朝南边一指:我们俩刚才是从这边走的,听到你们那儿的动静,我估摸你们可能遇到危险了,就赶过去帮忙了。 姜南岸解释道: 不过她战斗力不行,我就让她呆在原地别动,等我回去找她。 众人花了三分钟时间,找到了把自己藏在一处石缝里的女护士,然后一行五人,穿过这座废墟之城的最后一段路,来到了登仙塔的门前。 离十五分钟的限期还剩最后三分钟。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们才真正得以无遮无挡地打量这座高塔。 虽然名字叫登仙,但这并不是一座有着飞檐斗顶的中式宝塔,而是更接近于传统意义上的西幻巫师塔风格的塔楼。 它目测起码得有十五层楼的高度,整座塔都由雪白的大理石筑起,塔身笔直高挺,每一层都有几扇不大的圆拱形窗户,塔顶尖长,外侧还有一间小小的阁楼。 倒计时还有最后一分钟。 五人不再耽搁,一个接一个穿过一扇拱形的石门,进入了登仙塔内部。 塔内一片漆黑。 只凭头灯、手电或是腕带探照灯的功率,远不足以照清高塔内部的全貌。 入目所及,北泉等人只能看到许多盘绕虬结的粗大树根,一丛丛、一簇簇地堆叠在登仙塔的内部。 他们还没来得及探查登仙塔的具体情况,第四个十五分钟终于结束了。 整座天渊城再次剧烈震颤起来。 只是这一次,除了登仙塔之外,所有可以立足的地方,都是毒圈将要摧毁的范围。 五人站在石门前,看着塔外的一切被无形的力扭曲、破坏、粉碎,纷纷落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一步之外,便是死亡的深渊。 这是一种身处孤岛,无人能援又无路可逃的,孤独与绝望之感。 女护士发出了一声带着隐约哭声的抽噎,罗赟也一副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 待到地震结束时,那机械萝莉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现在播报最新信息。】 它依旧用了同样的开场白。 【在刚才的十五分钟里,共有一人不幸身亡,现剩余五人。】 【现在所有的幸存者都已经进入了登仙塔】 萝莉音顿了顿,开了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当然,没进塔的也听不到我的播报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它毫无语调起伏地哈哈数声之后,又接着说道: 【从播报结束开始,正式进入〖爬塔〗阶段。】 【你们要找的天渊真人,就在登仙塔的顶层等着你们。】 【但唯有第一个爬到塔顶的人,才能见到天渊真人,才会被他传授真正的修真秘术,并得以离开这里!】 随后,机械萝莉音又补充了细节。 【在本阶段,诸位将不再能够得到新的补给品,也不再受时间限制,所以可以自行安排爬塔的进度和攀登的方法。】 【但在塔内,你们依然会遭遇到新的怪物,请务必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哦!】 说完,她最后宣布道: 【现在,〖爬塔〗正式开始!!】 下一秒,只听砰砰砰砰一连串密集的声响,整座登仙塔忽然亮堂了起来。 挂在墙壁上的无数把火把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自行点燃。 那一团团的火光,好似镶嵌在墙上的壁灯,将一切全都照了个通透。 北泉等人终于看清了登仙塔内部的情况。 一颗大树笔直地矗立在登仙塔的正中央,几乎填充了塔内的绝大部分空间,根系盘虬,树冠茂密,一直通向高塔的最顶部。 闲暇时阅片无数的卫少爷一眼就看出,这棵树忒么的妥妥儿就是《戒》里洛丝萝林的黄金森林树城的缩小版。 他们没找到任何楼梯。 但北泉等人随即意识到,这棵大树本身就可以当成攀爬的□□。 好吧。 姜南岸又四处照了照,始终找不到别的路径之后,只能无奈地一摊手: 看来,我们只能爬树上去了。 他转头看向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罗赟,以及还穿着长裙的护士姐姐,有些担心地问: 你们俩行吗? 罗赟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拉伤了的肩膀,又点了点头,这也没别的办法啊。 而护士姐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背在身后的手无声的收紧了。 此刻,她的心思几乎全都放在了萝莉机械音刚才告诉他们的规则上。 唯有第一个爬到塔顶的人,才能见到天渊真人! 才会被他传授真正的修真秘术,并得以离开这里! 她剪得很短的指甲默默的掐进了手心的皮肉里。 只要第一个登顶,我就可以活下来了! 护士姐姐在心中告诉自己。 她的异能正是瞬间移动! 刚才她已经尝试过了,现在自己瞬移的最大距离大约只有五米多一点。 但这已经很足够了! 只要他们一起爬到塔顶,她就能在最后一段使用自己的能力,转瞬超过其他所有人,第一个到达终点! 这样,我就能够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第185章 异世24 爬塔之路 想通这点之后, 女护士感到自己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手心出汗,紧张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我们出发吧? 她建议道。 北泉笑了笑。 然后选了个树根稀疏的地方, 就地坐下:不着急。 他朝卫复渊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来,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女护士:!! 姜南岸和罗赟:??? 他们实在很难理解, 北泉怎么能在方才那紧张兮兮的公告之后, 表现得如此平静。 卫复渊却什么也没问,直接坐到了北泉身边。 来, 小姜也坐下说话。 北泉又拍了拍另一边的地面,反正刚才那萝莉音也说了,爬塔没有时间限制, 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就当养精蓄锐了嘛! 姜南岸觉得北泉说得有理,便也不再纠结,坐下休息了。 护士姐姐和罗赟对视一眼, 表情颇为茫然。 但这二人都没有单独行动的勇气和实力, 自然也就抱紧大佬们的大腿,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靠过来时,北泉还特意提醒他们最好贴墙而坐,这样万一突然冒出什么怪物来,也不用担心背后遇袭。 于是女护士和罗赟只能一左一右, 战战兢兢地贴在姜南岸和卫复渊的外侧,像两只炸毛的雏鸟一样, 紧张兮兮地端正坐好,一动也不敢乱动。 北泉则示意卫复渊和姜南岸拿出他们沿途得到的补给, 开始喝水吃饼。 等自觉休息够了以后,北泉才施施然抽出剩下的大半卷纱布,划破手指,开始在纱布上写起符来。 女护士和罗赟都是第一次看北泉的画符技能,皆颇感惊诧。 你是道士? 从她的角度,即便勾着脑袋,也只能看个大概,至于符面上具体写了什么,她是瞧不清的。 当然,即便是将写好的咒符直接放在她眼前,护士姐姐也肯定看不懂就是了。 嗯。 北泉又笑了笑,回答得就很敷衍:算是吧。 女护士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你现在在写什么? 北泉回答: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符咒,有备无患嘛。 刚才他们对付回廊里的蜘蛛时,护士自己苟了起来,自然没亲眼瞧见北泉用纱布写的符箓火烧蜘蛛的英姿。 若是光凭脑补,她也只能想象出如同早古的港产恐怖电影中那般的场景比如往僵尸脑门上啪一下贴一张符什么的。 护士姐姐的嘴唇翕张了两下,想要继续追问,又有些胆怯,最后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另一边,罗赟也对北泉的画符过程很是好奇。 奈何卫复渊身材高大,又对北泉关怀备至。 他一直侧身紧紧盯着恋人的一举一动,还会殷勤地帮对方收拾那些写好的符箓,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典范了。 罗赟的体格本就文弱,卫复渊的宽肩阔背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却只能看到纱布的白边而已。 直到大半卷纱布全部消耗完毕,北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语毕,他便站起身,朝登仙塔中央的大树走去。 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若单从树形来看,这棵树的根系非常发达,露出地面的部分有七八层楼的高度,彼此扭曲、盘缠,虬结成团,几乎将树身都遮盖了起来。 除了巨大到有些恐怖的根系之外,这棵树还垂下了许多胡须状的气根,短的只有巴掌长,长的那些从树冠一直拖到地面,足有十层楼的高度。 它们好似帘子一样垂落下来,非常容易遮挡视线。 北泉等人选了正东面来爬。 其实每一个地方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北泉硬是说这是他掐算后的结果正东是生门所在,安全系数比较高。 卫复渊和姜南岸当然不会提出异议,护士姐姐和罗赟则完全是点了无脑跟随,几位大腿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攀爬前,他们还决定了一下顺序。 姜南岸作为团队里MT的角色,理所当然打了头阵。 至于第二位,则是女护士。 这是姑娘自己要求的。 她生怕落到后面的话,即便发动瞬间移动的能力,最后也不一定能抢到第一,因此主动提议自己在第二位。 护士姐姐的要求提得突兀,匆忙间,她也没能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开口之后,她就忍不住心生悔意,担心自己的意图会被其他人察觉。 好在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居然出奇的好说话,很轻易就同意了她的要求。而罗赟更是君子得不行,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还觉得这个安排甚是合理。 接下来罗赟是第三位,随后是卫复渊,北泉则要求殿后。 顺序商量好之后,他们便开始爬塔。 前半段出奇的顺利。 树根表面坚硬且粗糙,又扭曲盘缠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样,本身又自带坡度,攀爬时摩擦力大,可以着力和落脚的地方也多。 即便是穿着不方便活动的长裙的护士姐姐,又或者是身材消瘦,看着颇为文弱的罗赟,爬起来也不至于过于困难。加之姜南岸和卫复渊时不时会在旁边搭把手,两人完全能跟上队伍,不久后就已经爬了足有四层楼的高度了。 只是爬树毕竟是个体力活儿。 在离地大约十五米的时候,女护士和罗赟都明显感到了疲倦。 这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 姑娘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繁树冠,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双脚隐隐感到有些发软。 她自问没有畏高症。但在绝对安全的高空往下看,和在一失足便会摔死的危险境地往下看,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心理体验。 护士姐姐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带了一点颤音,我、我,有一点累了。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娇气,但身体的疲惫感却是实实在在,忽略不得的。 罗赟也侧身背靠大树,点头赞同。 休息一会儿吧 他喘着气恳求道:就一会儿。 于是北泉等人停了下来,各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喝水与休息。 经过十分钟的攀爬之后,此时姜南岸仍然在最高处,女护士跟他只有半个身体的高度差,罗赟则落后得稍远一些,北泉和卫复渊依然在垫底的位置。 护士姐姐从来就不擅长战斗,在进入天渊城后,也一直身处被保护者的位置。哪怕是在遭遇了如此多的危险,同时清楚自己很快即将面对生死难关之时,姑娘也无法在高强度的爬树运动后,依然时刻保持警戒。 她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 以至于休息时,当真便全身心放松下来,头倚在坚硬而粗糙的树根上,双眼半阖,几乎就要睡过去。 而就在此时,女护士忽然感觉到脸颊下传来了一种若有似无的震动感。 非要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贴墙站着,透过一面墙壁,感受隔壁房间电脑运行时的机箱在默默运行。 女护士甚至一时之间无法分清,这若有似无的震感,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是存在的,若的确存在,又代表了什么意义。 但很快的,她就再也不能忽视这个古怪的震感了。 因为它越来越强烈。 不止是女护士,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这、这是什么? 罗赟惊慌地叫道。 下一秒,一根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树根好似忽然活过来一般,猛然动了起来,像一条粗大得过分的鞭子,在半空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弧度。 啊呀!! 女护士和罗赟闪避不及,都被突然暴动的树根顶开,如同两颗弹珠一般,径直飞了出去。 好在姜南岸和卫复渊的反应都很快。 姜南岸一个飞扑,抓住女孩的一条胳膊,再来了个倒挂金钩,将两条腿交叉卡在了另一条树根上。 而卫复渊则是攀住一团长长的气根,像猿人泰山一样来了个大钟摆,堪堪捞住了脱手下落的罗赟同学。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解除。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4) 在四壁熊熊燃烧的火把光照中,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看清了那树根的真身。 它像一条巨大的蚯蚓,躯体的直径足有成人的大腿粗,而长度则起码有个三十米。 它皮肤的颜色、质感都像极了树根,本身自带拟态伪装,若是不自己动起来的话,即便从它身上踩过去,也很可能不会发现它是个活物。 唯一能将它与树根区分开的部位,是蚯蚓的头部。 它的脑袋像个膨大的圆壶,鼓鼓胀胀,直径足有小号的脸盆大,而且显然参考了经典恐怖片里末日蠕虫的造型,没有眼耳鼻之类的结构,唯独在大约是嘴巴的末端,有一个长满层层利齿的深洞,仿佛能将人的脑袋整个儿给吞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 见一击不中,大蚯蚓便在在半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身,头部猛然回旋,朝着倒吊在树上的姜南岸和女护士袭去。 卧槽! 姜南岸简直想抓狂了。 他现在双手抓住护士姐姐,只能靠双脚固定自己、维持平衡,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这条大虫子啊! 然而就在此时,姜南岸忽然感觉双手一轻女护士已经凭空消失了! 第186章 异世25 生死之间 姜南岸根本来不及寻找护士姐姐到底去了哪里。 因为那条大虫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生死一线间, 姜南岸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双脚绷紧,腰部用力,用了一个体操单杠的转体技巧, 以膝弯为支点,旱地拔葱,将自己整个人从倒吊拉成了直立, 避开大蚯蚓有着层层利齿的漩涡状大口, 然后挥起拳头, 朝着蚯蚓圆壶状的大脑袋一拳砸了下去。 砰! 姜南岸感觉自己这一拳好似打在了一块坚韧的轮胎皮上。 大虫子的脑袋被这一下狠狠砸瘪了下去,又好似一个充气不足的篮球一般,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但确实地恢复了原状。 可惜这仍然不能杀死这条大蚯蚓。 不过虫子看起来虽然是一条直肠通到底的肛肠动物,但却有着AI加持的智商, 所以它立刻察觉到面前这个狠狠捶瘪了自己脑袋的家伙显然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它决定去捏另一只软柿子。 被它选中的,是看起来就很柔弱可欺的护士姐姐。 姑娘刚刚遇袭时,为了逃脱困境而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她迅速转移到了远处一条树根之上。 因为实在太过惊慌,她甚至没能判断自己究竟移动到了何处。 她离大部队实在是太远了。 落单的猎物, 向来是狩猎者们的最爱。 大蚯蚓在姜南岸那儿吃了亏后, 毫不犹豫选择了她当成下手的目标。 护士才刚刚落到树根上,整个人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就看到那头大蚯蚓长长的身躯在半空中猛然一个扭转,脑袋外翻,一张大口咧开, 层层利齿如同旋转的绞肉机,笔直地朝她猛然射来。 呀啊!!! 女护士脑中一片空白。 极度惊恐之间, 她本能地再度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她的身形再一次一闪而逝。 下一秒,姑娘整个人已经从树的这一端移动到了另一端。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 女护士这一次的转移却出现了严重的差池。 慌乱中,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选择自己的落点。 然后她就像个游戏里卡BUG的倒霉玩家一般,将自己的身体与一段树根完全融为了一体。 啊!!! 姑娘歇斯底里的惨叫了起来。 不能怪她的反应如此失态。 因为任谁发现自己的腰部以下竟然与树根不分彼此的时候,都不可能不感到恐惧和绝望的。 救命!救命啊! 女护士双手拼命推着环绕在腰部的树根,试图将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的下半身从根茎之中拔出来,同时发动能力,想将自己再转移一次。 然而她的异能却毫无作用。 因为方才的操作失误,她的身体已经和巨树合二为一,而护士现在的能力却远不足以移动如此庞大和沉重的身躯。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姑娘崩溃地哭喊道。 而此时距离她最近的姜南岸简直都快要抓狂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大哭求救的结果只有一个引起怪物的注意! 果然,失去了目标的大蚯蚓飞快地调整方向,将头部转向了半身卡在树根里的护士姐姐。 姜南岸和卫复渊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与护士姐姐的距离又实在太远,即便有心救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实在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还是北泉及时出手。 他在怪物改变目标的瞬间,便抬手甩出了两张纱布写的符咒。 符箓似两枚流星,迅疾划过天穹,朝那条巨大的蚯蚓飞了过去。 而这时,护士姐姐也发现了刚才那几声尖叫与呼救到底有多么的不智。 蚯蚓那颗圆壶状的巨大脑袋就悬在她的头顶,以居高临下之势逼视着她,不断翕张的匝轮状的口部外翻,层层叠叠的锋利牙齿清晰可见,犹如一台放大的绞肉机。 下一秒,那利齿密布的口部猛然后缩,又猝然膨胀,像盛开的重瓣菊花般,扩张了足有一倍,朝着护士姐姐的脑袋罩了下去。 然而那两张符咒比大蚯蚓的速度更快。 它们在怪物张开巨口的刹那,便如同精准的子弹,射进了它的口中,又被不断蠕动的肉壁咽了下去。 除了北泉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两张符咒究竟有何功效。 但在咽下了符咒的下一瞬,大蚯蚓就好似吞了盐巴的蛞蝓一样,开始疯狂地扭曲,挣扎,将一颗大树撞得砰砰作响。 足足挣扎了足有半分钟,它终于耗干了力气,长蛇状的身体再也无法缠绕住根茎,猝然放松,然后掉了下去。 树根上的众人纷纷闪避,以免被蚯蚓巨大的身躯给撞下去。 得救了! 女护士死里逃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经历了极度的恐惧、绝望与无措之后,精神猝然放松,人很容易进入虚脱的状态。 她甚至忘了自己腰部以下还与树根融为一体,上身一软便趴伏了下来,头倚着树干,虚弱地喘息着。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北泉、卫复渊、姜南岸和罗赟都看到,从树身的另一面忽然伸出另一颗更加巨大的脑袋。 若是说刚才那条大蚯蚓的圆壶状头颅大小与小号脸盆相仿的话,那么这一尾便足有石磨盘大小。 它的出现太突然,目标也太明确了。 齿轮状的头部猛然膨大,张开,瞬息之间,就将目瞪口呆的女护士整个裹了进去。 姑娘甚至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 等蚯蚓的头部重新抬起的时候,女护士整个上半身已经消失了,剩下一小截断面,好似一件拙劣的洒了过多血浆的万圣节装饰,血淋淋地镶嵌在树根上。 这转折实在太突然、太震撼又太惊悚,以至于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明明是如此凶险的一幕,一时之间竟无人吱声。 然而新冒出来的大蚯蚓还远远没有吃饱。 它像狩猎的蛇一样,身体绕着粗壮的巨树缓缓盘旋了一圈,似乎正在物色它新的猎物。 随后蚯蚓看中了姜南岸。 小心! 罗赟心都要跳出来了,又生怕引来蚯蚓的注意,不敢大声呼喊,只能压着嗓子,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虽然蚯蚓并没有眼睛这等结构,但当一个不停蠕动、翕张的巨口正正朝向你时,任谁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好在姜南岸不是被树根困住的女护士,他的反应很快。 在怪物朝他扑来的同时,姜南岸伸手抓住一丛气根,脚下用力,一蹬再一拉,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钟摆似的大弧。 蚯蚓的巨口则擦着他的脚跟,狠狠撞到了他方才停留的树根上。 咚! 那冲击力实在很惊人,北泉等人感到整棵树似乎都随之颤动了起来。 不行!逃是摆脱不了它的! 姜南岸狠狠一咬牙,双臂用力,借着离心力又荡了回来,双手一松,竟然让自己落到了怪物的后颈处。 蚯蚓的表皮粗糙、坚韧,触感与树根极其相似。 但这点摩擦力依然不足以让姜南岸将自己挂在一条激烈蠕动的巨虫身上。 好在蚯蚓圆壶状的脑袋与颈部连接处有一圈圈褶皱状的硬皮,姜南岸能用手臂圈住它的脖子,手再卡进硬皮的缝隙里,以此作为支点。 但这等方式非常考验他的臂力与平衡力,即便是姜南岸,也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他要在力竭前,或是被蚯蚓摔下去前,将这企图拿他当点心的怪物痛揍一顿。 姜南岸举起拳头,狠狠砸在了蚯蚓的脑袋上。 砰! 砰! 砰! 他几乎用尽了全力。 在梦境中,姜南岸的每一拳都有堪比阿拉斯加巨熊的强大威力,生生将蚯蚓的后脑砸成了一个不断瘪下去又鼓起来的破皮球。 这显然让蚯蚓觉得十分痛苦。 它开始疯狂挣扎,大幅度甩动自己的上半截身体,试图将脑袋后面的姜南岸甩下去。 姜南岸则死死用一条胳膊死死地抱住蚯蚓,并继续对它饱以老拳。 一人一虫就这么僵持了大约三十秒钟。 挣扎间,蚯蚓将自己的脑袋甩到了巨树上。 眼看就要和树根来个高速的亲密相撞,姜南岸用单腿蹬住蚯蚓坚韧的表皮,尽量让自己往旁边挪开一段距离。 可惜姜南岸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他的半边身体还是被撞得发麻。 强大的冲力下,他眼前一黑,极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待姜南岸恢复意识时,他紧扣住虫身的手臂已然松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顺着蚯蚓背脊的坡度往下滑。 卧槽! 这要是掉下去,绝壁没得活路了!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姜南岸用还能动的那只手在蚯蚓背上用力抓挠,试图找到可以挂住自己的落点。 然而他办不到。 小姜! 这时,卫复渊也松开了树根,一个飞身,朝姜南岸扑了过去。 他用左手抓住了姜南岸,同时右手持着一把军刀,猛地往蚯蚓身上狠狠刺了下去! 军刀上覆盖了一层金色的功德之力。 在金光的加持下,刀刃轻易刺透了蚯蚓坚韧而粗糙的皮肤,深深凿进了怪物的体内。 第187章 异世26 梦中梦,局中局 刺啦 卫复渊和姜南岸, 甚至还在树上的北泉和罗赟都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裂帛声。 刀刃像切开坚韧厚重的帆布一样,撕开了巨型蚯蚓的身体,并随着卫复渊和姜南岸的下滑, 不断扩大着这个切口。 土黄色的粘液好似喷泉一般,从蚯蚓的伤口中汹涌而出,兜头盖脸淋了卫复渊一身, 也波及到了更下方的姜南岸。 好在冉屈在梦境中设计怪物的时候不至于太过丧心病狂。 这些液体虽然看着恶心, 倒不像《异形》的体液那般具有腐蚀性。 不过这又黏又稠的液体流到卫复渊的手上, 依然令他手里的刀子差点滑脱了。 卫复渊咬紧牙关,死死抓紧了刀子。 终于, 在下落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之后,卫复渊和姜南岸终于停了下来,靠一把小刀作为支撑, 堪堪挂在了巨型蚯蚓的身上。 而刀锋已经在蚯蚓的肚腹上划开了一个足有一米长的巨大豁口。 更多的黄色粘液从蚯蚓体内汩汩涌出。 受伤的蚯蚓似是疼到了极致,庞大的身躯毫无规律地上下前后翻滚,一下一下撞击着巨树。 卫复渊和姜南岸几乎被蚯蚓的体液淹没,目之所及, 到处是粘稠、肮脏、湿滑的液体。 二人几次想趁着蚯蚓冲撞树干时抓住大树的气根, 好将自己重新转移回树上,却因为手心到处是黏糊的液体,抓什么都滑不留手,根本无法成功。 终于,蚯蚓在疯狂挣扎了足有半分钟后, 似是耗尽了力气一般,头部猛然向后一翻, 同时缠住树身的尾部猝然松脱。 它像个被解开的绳套一般,从大树上跌落下去。 小卫!!! 北泉失声惊叫道。 是的, 卫复渊和姜南岸还在那条蚯蚓身上。 可是即便是北泉,此时也无计可施。 此时他们离地大约有四层楼高,原本以卫复渊和姜南岸的运动神经,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不至于没有活路。 但天渊城是梦中世界。 它总会在某个时刻,以完全不遵循常理、也不符合逻辑的方式,令人感到绝望。 北泉和罗赟低头时,都震惊地看到,原本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板,竟然已经不知在何时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万丈深井一般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那巨大的蚯蚓就这样带着卫复渊和姜南岸落进了那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甚至连一声落地的回音都听不见。 小卫!! 这是北泉第一次发出几近声嘶力竭的大叫。 他的声音碰撞在塔楼圆弧形的高墙上,引起了回音的共鸣,声声不歇,最后竟似带了哭腔。 而目睹这一切的罗赟,则仿若虚脱般靠在了树根上,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几乎就要跪坐下去。 竟然竟然 他低声喃喃,都死了他们竟然都死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北泉都像石化了一般,就这么站在一条树根上,一动不动。 从罗赟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北泉苍白得看不见一点血色的侧脸,以及轻轻颤动的嘴唇。 他几次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眼瞅着北泉的神情,又将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唯二幸存的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了许久。 走吧。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5) 许久之后,罗赟才听到北泉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们接着往上爬。 他说着,单手抵住巨树,指尖深深嵌入了树根粗糙枯槁的纹路中,用力到手背爆出青白的筋腱。 罗赟眨了眨眼,有些怯弱地问: 你是说,我们要继续爬上去? 对。 北泉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心中汹涌的痛苦按捺下去,竭力维持镇定。 但他微颤的尾音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北泉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让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罗赟似乎被北泉话语间的恨意与怒火惊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你有办法吗? 他抬起手,怯怯地往塔顶的方向一指: 我是说,对付那个那个天渊真人 现在还没有。 北泉转过头去,冷漠地回答: 不过,我会想出方法的。 卫复渊猛然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 哎呀,你醒了? 卫复渊这突然的一下子似乎吓到了旁边的一个姑娘,对方凑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了? 姑娘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她一身白衣白帽,明显是护士的打扮。 卫复渊跳下床,向四周一看,终于确定自己正身处医院的某间病房里。 病房恰好是个三人间,他在中间一铺,左右两张床都睡了人一个是北泉,另一个则是姜南岸。 这时,年轻的小护士已经凑上前,开始滔滔不绝。 你和你的两个朋友刚才晕倒在出租屋里面了,是邻居打了120,把你们送到我们这里的!我们 卫复渊抬手打断了护士的未尽之语。 他一个箭步冲到姜南岸床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小姜,起来!你给我起来! 小护士吓了一跳。 刚才三人被送来他们急诊科的时候,医生已经检查过了。 不管是翻眼皮还是划脚心,三人都毫无反应,明明生命体征很是平稳,偏偏仿佛睡死过去了一般,怎么都弄不醒。 原本医生说要想办法联系他们的亲朋戚友,等家属来了之后,就给他们做个颅脑CT,好确定三人昏睡的原因。 然而没等联系上家属,其中一个就自己醒了,现在还想用如此粗暴的物理方式叫醒另一个。 小护士连忙两步抢上去,刚想说你这样没用的,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姜南岸忽然皱起眉,下一秒,就好似装了弹簧一般,猛然蹦了起来。 小护士:!!! 她睁大眼睛,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南岸醒来以后,也和卫复渊一样,花了一点儿时间确认自己身处何方,然后仿若难以置信一样,使劲儿捏了自己一把。 嘶! 感觉到大腿传来的痛感,姜南岸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他茫然地看向卫复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我们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然而卫复渊根本没搭理姜南岸的提问。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用快捷键拨出一个电话,同时左右梭巡,很快找到了病房角落里的黑色手提箱。 那是北泉从不离身的重要物品。 在等待电话被接起的功夫,卫复渊已经打开了北泉的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份红色封皮的帖子。 是的,是我。 电话接通,他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对,北泉让我通知你们,他就在附近! 对方似乎回了两句话。 好! 卫复渊说道:我知道了! 语毕,他挂断电话,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小护士:我们被送进来多久了? 小护士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大约有一个小时了吧 卫复渊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 他们在天渊城的废墟里呆了四个十五分钟,加起来刚好是一个小时,连带爬塔的时间,估计差不多就是从邻居通知120到救护车将他们送进医院的耗时了。 换而言之,梦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卫复渊捏着那封红色封皮的帖子,快步走到北泉的病床边。 此刻,北泉还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面容沉静,似是睡得很香的样子。 放心,交给我。 卫复渊低头,在北泉的嘴唇上飞快的啄了一口,又凑到恋人耳边,低声呢喃道:一定帮你抓住他! 随后,卫复渊又站起身,对姜南岸吩咐道: 看好北泉,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朝着病房大门大步而去。 等等! 姜南岸连忙奔上前,一把抓住卫复渊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他又指了指还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北泉,还有,北泉为什么还没醒?这样不要紧吗?! 没时间解释了! 卫复渊心中焦急。 这可是北泉煞费苦心安排好的局,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逮住那个人。 于是卫复渊毫不犹豫地甩掉姜南岸的手。 放心,这都是北泉的计划!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至于你,照顾好北泉就行! 姜南岸: 他保持着双手前伸,满脸茫然,对究竟发生了何事,根本没有半点头绪。 这时,一直状况外的护士才仿若如梦初醒。 她按响了呼叫铃。 很快的,便有值班医生快步走来。 同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经过查体,确认姜南岸精神状态良好,没有任何不适之后,医生将姜南岸留给了两位警官。 我们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 年纪较大的那名警察开口问道: 你们三个,跟自杀的冉屈是什么关系? 姜南岸:?? 他睁大了双眼,表情无比震惊。 什么,冉屈竟然自杀了!? 我根本不知道啊!!! 第188章 异世27 阿诵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与此同时, 北泉正带着罗赟继续爬那棵大树。 在先后遭遇了两条巨型蚯蚓,又接连死了女护士、卫复渊和姜南岸三人之后,事情好像又忽然变得顺利了起来。 不短的一段时间里, 他们没有遭遇任何危险或是阻碍。 直到爬了足有九层楼的高度时,北泉和罗赟才又碰上了麻烦。 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是栖息在树冠中的一群长得有点像夜枭的猛禽。 原本这般行动迅捷、会飞翔, 兼之还是集体行动的怪物, 对仅存的两人来说,应是非常大的威胁。 尤其是战斗力弱爆了的罗赟, 面对怪枭的利爪与尖喙,直接被生撕了都纯属正常。 只不过,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死让北泉的怒气条早就蓄到爆满, 正愁找不着人撒气呢,这些夜枭恰好撞到了他手里,自然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北泉逮着那群夜枭就开撕,备好的咒符跟不要钱似的一张接一张甩出去, 霎时间风雷齐鸣, 火光熊熊,将一群怪鸟撵得四处乱飞,好似盲头苍蝇般一番冲撞之后,纷纷被符咒从高空击落,掉进了塔底那看不见底儿的黑暗之中。 罗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 一时间被北泉爆发的气势彻底镇住,连害怕和惶惑都忘记了。 他背倚住树干, 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这仿佛好莱坞特效大片一样的惊人场面,双眼圆睁到几似要脱窗。 一时间, 羽毛乱舞、枝叶纷纷,在风雷天火的轰鸣与夜枭凄厉刺耳的惨叫中,战斗持续了足有五分钟。 直到最后一只枭鸟的羽毛被火焰引燃,变成一枚熊熊燃烧的火球,尖叫着坠落深渊,北泉才停了手。 咳咳、咳咳咳 他用手捂住嘴,低声咳嗽起来。 罗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 此时北泉侧对着他,从罗赟的角度,能看到北泉圆润的额头、挺拔的鼻梁与菲薄的嘴唇,轮廓秀美而精致。但饶是这位象牙塔中的小同学没多少生活常识,也能看出对方的状态看起来相当不好。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 咳、咳咳 北泉又低咳了几声。 罗赟注意到,北泉苍白的唇角沾了一丝鲜血。 老实说,有点糟。 北泉用手背揩掉嘴唇上的血迹。 我的符箓快要用完了,而且 他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罗赟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那、那你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改了口,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继续往上。 北泉朝上方一指,快要到了。 罗赟当然知道北泉指的快要到了是什么意思。 是的,他们确实离树顶不远了。 于是罗赟不再多言,只默默地跟着北泉,继续爬完这最后一段路。 卫复渊跳下了出租车。 马路边已经停了另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外站了两个人,正是特七的青烛和柳姑娘。 他们三人约定见面的地点,正是冉屈租住的廉租房。 在赶来这里的路上,青烛和柳姑娘已经从警方那儿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是的,冉屈已经死了。 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在房间的地板上画了一个符文,然后将自己吊死在了一把吊扇上,脚尖正对着咒符的中心区域。 虽然青烛和柳姑娘暂时还没弄懂那个符咒的含义,不过以他们的专业素养,不难推断出,那是一个献祭类的术法。 冉屈将自己作为献祭的材料,在极短的时间里强化了自己的力量,进而使自己的梦境空间强大到足以将曾经与之有所联系的人强行拉入的程度。 北泉开门的刹那,这个术法便被触发,才会令三人在毫无准备中突然失去意识。 虽然时间仓促,青烛和柳姑娘没来得及进行汇总,不过他们已经得到部分情报同一时间昏迷的,不止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三人。 他们估摸着,怕是曾经进入过天渊城的人都中了招。 而现在,卫复渊将青烛和柳姑娘喊来,是因为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情报。 那个名叫阿诵的家伙,现在就在这附近! 卫复渊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所知的关键线索。 青烛和柳姑娘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愈发凝肃。 他们没有问卫复渊是怎么知道的。 二人都知晓北泉的本事,更清楚卫复渊与北泉的亲密关系,自然也丝毫不怀疑,北泉会用某种方法将情报告知自家男友,再让小卫同学向特七寻求支援。 他人在哪里!? 青烛立刻问道。 卫复渊晃了晃手中那一封红色封面的帖子。 用这个东西,我们应该能找到他的下落。 卫复渊所持的,正是阿诵的本命八字帖。 这是他们先前回朱陵秘境的时候,北泉的师父给他们的杀手锏。 每个人一生之中只能签一份这样的帖子,且需用精血来画押。一但签下,便如同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会如实标记此人在人世的寿数,且直到画押人死亡为止,不管用何种方法都无法将其效用抹除。 若是在阿诵附近点燃这封本命帖,烟气就会自动朝帖子主人的方向飘去,一直飘到对方的头顶,追踪半径约有三公里左右。 当然,烧毁本命帖,便相当于毁掉了某人在人间的证明。 本命帖被毁之人,在死后就不能再入轮回,自此沦为孤魂野鬼。 若非阿诵已害了许多条人命,罪孽深重,而且如果不能尽快将他捉拿归案,还会害死更多人的话,谁也不想做到这一步。 不过现在北泉还困在梦境里,这机会又是如此的难得,卫复渊当然毫不犹豫的就将这杀手锏拿了出来。 青烛听了这份八字帖的用法之后,指尖掐出一小撮火苗,燎上了帖子的一角。 一缕青烟很快升腾了起来。 照理说,纸制品被点燃以后,火应该烧得很快。 但这份八字帖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即便被五味真火点燃,也只在边缘处泛起一线隐隐的红焰,同时缓缓地往上爬,被烧完的地方则会化成细碎的灰烬,寸寸掉落。 就仿佛被点燃的不是一封纸制的帖子,而是一根香烟一般。 青烟袅袅蒸腾到半空之中,好似有生命的游龙一般,在他们头顶画了个圆,随即径直朝东南方飘去。 卫复渊、青烛和柳姑娘二话不说便跟随烟气的指引,朝那个方向跑去。 北泉告诉我,冉屈死前画的阵法,很可能是阿诵教给他的。 一边走,卫复渊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青烛和柳姑娘,阿诵当时一定就在附近! 青烛问:为什么你们能肯定他一定在附近? 卫复渊回答:因为他想要的是冉屈的三魂七魄。 青烛和阿柳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 阿诵的寿命已经快要到头了,所以他一直想将自己转化为只需摄取人类的负面情绪就能永生不死的恚鬼。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6)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很明显,阿诵虽然知道方法,但至今未曾成功。 他需要更多的实验品。 根据特七从祝泓汯的别墅里搜出的物证来看,制造一个全新的恚鬼需要两种材料,容器,以及内核。 被当做容器的是一个四柱全阴之人的皮肤。 而内核,则必须是一个人的三魂七魄。 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的魂魄都能被选做内核的。 特七的人其实都清楚,从小被朱陵秘境收养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跟巫族的特殊血脉有关,阿诵自然也不会例外。 若是将自身转化为恚鬼的方法能够凑效,有朝一日,阿诵本人肯定会亲自去当这个内核。 是以他要找的实验品,当然也必须是跟自己相似的同类。 阿诵没本事对朱陵秘境的孩子们下手,只能在民间寻找那些有着巫族血脉的,与众不同的人。 这些巫族的血脉遗珠,或是像拥有言灵之力的许蕾,又或是像冉屈这般,强大到能将活人生生拖入自己的梦境里。 阿诵把他们当成实验材料,试图捕获他们的魂魄,用以制造出新的恚鬼,这便能说得通了。 可是既然如此,那阿诵大可不必如此迂回。 想到这里,阿柳姑娘微微蹙起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完全可以像对付许蕾那样,直接将人杀了呀。 是啊。 卫复渊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也想不通这点 他顿了顿,直到我知道阿诵现在的身份之后,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青烛和阿柳姑娘皆一同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道: 阿诵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就在这时,三人已经跟随八字帖燃烧的烟气,来到了一栋建筑物前。 那是一栋七层高的老旧筒子楼,与冉屈租住的群租屋直线距离大约只有不到五百米。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第189章 异世28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袅娜的烟气就这样停在了筒子楼前。 它盘旋在顶楼南侧的一扇窗户前, 并顺着旧窗户关不紧的缝隙钻进了屋中。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追上去就对了。 阿诵不敢像对付许蕾那般,直接出手将人杀了,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上楼时, 卫复渊飞快地向青烛和阿柳姑娘解释事情的因由。 他已经在我们面前露过脸了,也知道我们也盯上天渊真人了。 小卫同学将北泉告诉他的话向特七的两位高手复述了一遍: 他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出手对付冉屈和他身上的恚鬼,又怕亲自动手的话, 很容易被我们逮到他的尾巴, 所以想要在我们寻到冉屈前, 引诱冉屈自杀,再用某种引魂摄魄的方法, 将他的三魂七魄收去,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青烛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他要把藏身之地选在这里! 是的, 这里跟冉屈租住的群租房相当之近。 当施法距离与目标的死亡地点足够近时,术法与目标产生的联系就会更紧密,引魂术的成功率就会高上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民间的神婆神汉喊魂时都会特地到丢魂者出事的地方一趟,术者们给死者招魂, 也通常会要家属们提供某样往生者生前常用的贴身物件。 只可惜阿诵错算了冉屈的实力。 他原本或许只是想让冉屈在自杀前, 通过献祭的方式,再好好激发一波巫族的血脉之力,好使得自己的材料更加完美,以增加实验的成功率罢了。 但没想到冉屈的力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在恚鬼、献祭与执念的三重刺激之下, 竟然频控制造出一个进阶版的天渊城,并且将曾经与他有所联系的人, 全都一股脑儿拉进了自己创造的梦境之中。 这其中,也包括了阿诵自己。 说话间, 他们已经上到七楼,穿过凹字型的走廊,来到南侧那一户的门前。 这便是阿诵的八字帖烧出的烟气所指出的地方。 卫复渊、青烛和阿柳姑娘停在了门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青烛飞起一脚,踹开了那扇薄薄的门板。 屋内没有开灯,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自然是一片昏暗。 即使眼睛还没能完全适应这个过分黑暗的环境,卫复渊还是能够看到,大约只有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已被布置成了道场的样子,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青烛已经先一步冲进了房间,薅住那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衣领,将他翻了过来。 卫复渊和阿柳姑娘也随即跟了进去。 他们都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样。 找到你了,阿诵。 卫复渊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低声说道: 或者,应该叫你 北泉和罗赟已经爬到了树冠的最顶端。 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登仙塔高耸的尖顶,以及,尖顶中央的,一个悬空的光球。 北泉单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我们已经上来了。 止住咳嗽之后,北泉抬起头,对虚空说道:天渊真人,你可以现身了。 半空中的光球闪烁了一下。 二人又听到了天渊真人那把沙哑、低沉、苍老而威严的,充满了说服力的声音。 【还不行。】 天渊真人的嗓音,在自带回音壁效果的高塔中响起时,瞬间添了立体混响的效果,听起来格外震撼心神。 仿佛被这声音弄得很不舒服似的,北泉皱起眉,又低咳了两声,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你们还剩两个人。】 天渊真人的声音回答道: 【只有最后一个人,才配得到我的道统传承,才能得道成仙!】 他顿了顿,【你们,只有一个人】 天渊真人的话还没说完,两只手忽然从后方抵住了北泉的背脊,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推。 啊! 北泉一声低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倒。 这棵巨树伸展开枝条的时候,树冠非常壮观,几乎占据了整座登仙塔一半以上的空间。 但树冠毕竟多是纤细的末梢细枝与繁茂轻薄的叶片,能站得住脚的地方,只有那几根略粗的枝杈而已。 北泉中心前扑,脚下一滑,便失去了着力点,瞬间坠落下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右手拉住了一根树枝,堪堪将自己吊在了树梢上。 【你们,只有一个人】 天渊真人说完了末尾几个字: 【能活到最后】 北泉单手艰难地攀住树枝,抬头看向刚才出手将他推下去的人。 罗赟已收起了先前那副无措、惶然和不安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北泉。 此时的罗赟,一点没有做一个最终反派BOSS的职业素养。 一击得手,他并未开始喋喋不休,反而是看北泉抓住了树枝,便二话不说俯低身体,将手按在了北泉抓住的枝条上。 北泉手里的树枝立刻变成了岩石一般坚硬、粗糙的质地,同时,硬化还顺着枝条蔓延,爬上了北泉的手掌,继而是手腕,然后是上臂。 眼看着,北泉整条胳膊都要化成石头了。 呵。 危急关头,北泉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抓到你了。 他说道: 罗赟,或许,我应该叫你,阿诵师兄。 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罗赟的表情骤然一变。 他试图缩回自己的手。 然而,他的手指却被自己石化的树枝黏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不,不止是手,罗赟发现,自己居然全身都动不了了。 师兄你的演技不错。 北泉也在此时收起了先前那副内伤难愈、虚弱不堪的样子。 丝丝红芒从他石化的肘部的右臂中透出。 咔擦、咔擦数声脆响之后,石片般的衬衣袖子碎裂开来,露出了北泉的右臂以及其上缠绕着的,一圈一圈写满了符箓的绷带。 罗赟的嘴唇颤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话,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布局,还真是不容易啊。 北泉抓住枝条,在半空中来了个双手上杠的标准动作,轻轻松松就翻了上来。 不止是罗赟,半空中那光团也在此时剧烈颤动起来。 北泉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带出一丝冷笑。 而且,不止是你,我还要抓住冉屈,和附在他神魂里的恚鬼呢。 说着,他手腕一翻倾光万象笔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辛苦布局许久,北泉终于得以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随后,他划破手腕,让自己带着煞气的血滴顺着笔斗的花纹滑落,沾湿笔头,又顺着笔尖滴落,撒在了巨树的枝叶上。 血滴落下的瞬间,红芒如同一道螺旋阶梯般,绕着树冠、树身、树根,盘旋出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棵巨树,连同塔顶颤抖的光球一并包裹在了其中。 这是一个封禁阵法,如同一个囚笼一样,将罗赟、冉屈和恚鬼,甚至北泉自己都一并困在了其中。 罗赟,或者说,是阿诵,惊怒地瞪大了双眼。 他根本没有想到,北泉竟然会在爬树之前,就已经计划布下如此复杂而精妙的大阵了。 北泉先是借口要准备符咒,将封禁咒分割成数个部分,写在纱布上,再混在其他许多符箓之中,完全逃过了他的双眼。 接下来,北泉在爬树的过程中,将分割好的封禁咒钉在合适的位置,使它们重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咒符,再以他自己的鲜血驱动,使之成为困住他们的囚牢。 阿诵心中无比懊悔。 早在朱陵秘境时,他就听说北泉在咒文符箓上有着非同寻常的高超天赋。 但因为两人从未有过深交,阿诵自然无从得知,北泉在符文方面的造诣已到了如此境地。 难怪北泉要负责断后! 难怪北泉要表现得自己好似受了很重的内伤一样! 阿诵暗自咬牙。 负责断后是因为他要悄悄将分割好的咒符钉在合适的位置! 表现出受伤的样子是因为要让自己放松警惕! 现在想来,便是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死亡,怕也是北泉的布置吧! 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阿诵仍然难以理解。 自从夺舍了罗赟的肉身以后,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他都按照罗赟本人的性格,很好地扮演了一个爱护妹妹、坦率正义的好哥哥形象,应该丝毫没有破绽才对啊! 北泉到底是如何察觉他不是罗赟,而是阿诵的呢!? 只可惜,饶是心中有千般疑问,阿诵现在却被阵法困住,不仅动弹不得,还开不了口。 他只能用凶狠的目光瞪着北泉,似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破局之法。 北泉只是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提起倾光万象笔,施施然开始画符。 阿诵:!! 他的双眼睁得更大了。 因为他认出了北泉在画的是什么。 他在加固这个封禁阵法!!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不想着怎么离开,反而还在加固阵法!? 阿诵简直要抓狂了。 难道他打算和自己一同困死在天渊城这个梦境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诵同志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的马~ 下一更正文就完结啦!⊙▽⊙ (莫方,还有不少甜甜甜甜的番外~~~) 第190章 异世29 你OOC了 北泉笑了起来。 阿诵那惊惧交加的眼神似乎令他觉得十分愉快。 北泉微笑着画完了他的符咒。 阿诵心中更加震惊。 他不是卫复渊或是姜南岸那样只擅长外家功夫, 对符箓阵法一道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自然看得出北泉所画的东西有多么精妙。 这是一个双重套嵌符,同时具备了牢笼与封印的功效, 还能与树身的阵法相互加持,形成三重叠加的效果,用固若金汤来形容都半分不为过。 很显然, 这个符咒没有攻击性, 却能将人死死困在这里。 不管是他自己, 还是同样被困住的冉屈和恚鬼,甚至是北泉自己, 若是没有外部力量打破这个阵法的话,他们谁都别想脱困。 难道北泉还有后手吗!? 想到这里,阿诵的脸色不由更加苍白了。 是的, 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布置。 而这布置,会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无路可走。 这时,北泉落下最后一笔, 咒符已成。 他催动符咒, 红光骤起,笔触顺着纹路延伸,仿若绽放的盛大红莲一般,将整株巨树从树梢到树根全都笼住了。 阿诵顿时觉得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双脚一软,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现在, 他连抬头都做不到了。 半空之中的光球也同样被阵法包裹。 那是冉屈的魂魄,以及以冉屈的负面情绪为食的恚鬼。 半空中传来了沉重的隆隆声。 似乎是有人在嘶吼、挣扎一般。 下一秒, 整个巨塔震动了起来,看似坚不可摧的白色大理石墙壁犹如一捏便碎的豆腐, 顷刻崩塌,碎成了齑粉,又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7) 这是冉屈和恚鬼为了挣脱北泉的阵法而使出的自毁之法。 它们甚至不惜摧毁辛苦筑造的梦境空间。 没用的。 北泉一屁股坐到了一根枝条上,与动弹不得的阿诵对面而坐。 连续催动两个大阵,他其实已经相当累了。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装逼的高人形象,北泉依然笑得一脸云淡风轻,除非有外部力量介入,不然就算是创造者本人,也别想从内部打破我的阵法。 说着,他伸出手,用食指挑起了阿诵或者说是罗赟的下巴,笑道: 现在,阿诵师兄,既然时间如此充裕,我就替你好好解一解惑,让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吧。 他对上阿诵凶狠的眼神,微微笑了笑。 从哪里说起好呢? 北泉想了想,轻巧地转了一下手中的倾光万象笔,就从我的本命法器说起好了。 阿诵的嘴唇颤了颤。 他很想说话,但开不了口。 冉屈死前画的阵法,是你教给他的,对吧? 北泉笑着说道: 符箓和阵法可是我最擅长的领域,朱陵秘境里收藏的这方面的书籍,我不敢说自己每一本都看过,但绝不会看得比师兄你少就是了。 虽然北泉几乎是在打开冉屈的屋门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不过以他对符咒的熟悉程度,那匆忙的一瞥就已经足够了。 其实,我很早就怀疑,有人在有意引导冉屈学会如何操控自己的梦境。 北泉说道: 以他一个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知识,不应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有如此迅速且精准的进步。 他捏了捏罗赟白皙瘦弱的青年的脸,让我来猜猜吧,就像你发现了许蕾一样,你是在网上注意到冉屈的,对不对? 这其实并不难猜。 既然阿诵想找的是具有巫族血脉的特殊能力者,那么定然会在这些人聚集的地方找寻蛛丝马迹。 以现今资讯的传播速度与传播方式,没有比网络更快更便捷的地方了。 许蕾曾经在论坛里倾诉过自己会做预知梦,而冉屈也曾经多次以网友作为实验对象,测试自己对梦境的掌控能力。 很显然,阿诵正是通过网络找到了他们。 冉屈发的两极门的帖子,还有他身上的恚鬼,全是你的杰作,没错吧? 北泉继续说道: 不管是教如何用两极门招募信徒,还是让恚鬼附身到他的身上,都是为了让他的能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好彻底激发出他的巫族血脉潜能吧? 说道这里,北泉勾唇,轻蔑一笑: 当然,最后你引诱他使用献祭之术,也是同样的理由。 他摇了摇头,可惜你错估了冉屈的潜能,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北泉说道: 毕竟,你没想到,自己会和我们一起,没有一丝一毫准备,就在清醒时被拉进了这个梦境世界里。 阿诵本是打算在冉屈死后,就坐收渔翁之利,轻轻松松将他的三魂七魄拘走的。 为此他还特地挑选了一个离冉屈自杀的地方足够近的藏身之所,好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可惜阿诵机关算尽,却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步,竟然困死了自己。 身体不是原装货,其实很不方便吧? 北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点,我还是很有体会的。 就他知道的,从对方逃离朱陵秘境算起,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阿诵已用夺舍之术杀了四个人,换了四次身体。 但这个做法其实是很不明智的。 频繁更换肉身,不仅容易使得魂魄不稳,而且会损伤修为,一个不小心,直接来个身死道消、魂飞魄散都不足为奇。 那次我和赤霄在烂尾楼工地遇到的男人,也是阿诵师兄你,对吧? 北泉指的是先前器灵赤霄来与他交接迷神幡里的恚鬼时,被一群狼形的役使围攻的事。 以前我没听说师兄你爱用役使现在想来,那是因为你自己本身的修为已经损耗得差不多了,才只能退而求其次,炼制役使供自己差遣吧? 北泉笑着狠狠戳了阿诵的心窝子: 可惜,你的役使没法带进梦境。在这里,你跟一个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现在才会被我压制得死死的。 北泉虽然说得轻松,其实在冉屈的梦镜空间里,他的能力同样受到了很大的制约。 一开始,他根本没法将自己的本命法器给召唤出来。 万幸他修的是符箓之道。 北泉在阿诵面前撸起了自己的左手衣袖。 他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咒符。 仓促间,阿诵只看了个大概,顿时浑身一颤,几乎气到吐血。 这又是一个多层套嵌咒符。 不过这个符咒的效果与前两次不同,不是囚禁或是封印,却是为了打破这个梦境空间的壁垒,建立与本命法器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北泉能手持倾光万象笔的原因了。 气不气?气就对了。 北泉笑道:可惜,你再气,也学不了我这招。 阿诵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确实,正如北泉所说,若是在外面,他身上带着好几样厉害的役使,定然不会让北泉好过,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至起码,胜不了,也能逃得掉。 偏偏是在这里! 偏偏这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阿诵吃瘪的愤懑表情很好的愉悦到了北泉,他好心地接着解释了下去。 还有,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看穿你的身份的,对吧? 北泉竖起一根手指,在阿诵面前轻轻摇了摇。 阿诵闻言,忍不住恨恨地瞪了北泉一眼。 其实,师兄你的演技很不错,要不是我早怀疑你混在我们其中的话,或许真会漏看你的破绽了。 北泉哈哈笑了起来,我确定罗赟就是阿诵,是因为我们被那几只有翅膀的蜥蜴袭击时,你OOC了。 这个词是昨天北泉用卫复渊的手机刷抖音时,现学现卖的,我们俩以前就不怎么熟,你大概只听说我符箓很拿手,但究竟拿手到什么程度,你一定很好奇吧? 阿诵脸色一变。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了。 是的,他确实很想知道北泉的能力究竟有多强毕竟北泉是朱陵秘境派来处理恚鬼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对他的计划产生阻碍之人,任谁都会想了解对手的实力的。 当时,为了对付那几只有翼蜥蜴,北泉画了一个相当复杂的符箓,而自己,在北泉掐诀发动符咒时,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忍不住盯着北泉的动作 那个时候,你的妹妹,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北泉似乎看出了阿诵心中所想,接着说了下去: 没错,罗岚,也就是你的亲生妹妹,她正被一只蜥蜴扑倒在地呢。 阿诵的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 阿诵师兄,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对吧? 北泉笑着说道: 所以即便你努力扮演一个好哥哥,还是在关键时刻露出了破绽。 说着,北泉又轻轻摸了摸罗赟的脸。 如果你注意过我们家小卫的反应,就会发现,真正重视某个人的话,在对方遭遇危险时,你的目光,是仅仅只会停留在对方一人身上的。 第191章 异世30 等咱们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诵的脸色变了又变。 很少有人的心理素质会强大到在被指出了严重的疏忽之后还能保持冷静, 尤其是这疏忽还让他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 他愤恨地瞪着北泉。 那表情,若是真能以眼杀人,北泉怕是已被千刀万剐了。 北泉倒是一点都不急。 他的时间十分充裕, 甚至充裕到有些无聊了。 是的,你没有猜错。 于是北泉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继续将自己的布置说完: 小卫和小姜的死, 也是我安排的 说到这里, 他顿了顿, 也不能这么说,小姜确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北泉笑了笑, 因为太多人知道我的计划的话,容易穿帮,不是吗? 阿诵已快要把牙咬碎了。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 愣是没发现北泉是什么时候和卫复渊互通计划,偷偷来个里应外合,暗度陈仓的。 嗯,其实师兄你大可不必懊悔, 毕竟你对我了解不多 说到这里, 北泉勾唇笑了笑,笑容中竟带出了丝丝缕缕的甜蜜,而且,你也不知道,小卫他有多特殊。 够了! 阿诵已经快要抓狂了。 他都到这份上了, 实在不想再吃这两人的狗粮! 然而北泉还能更加不厚道。 因为他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并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北泉才懒得告诉阿诵, 以前他为了亲身教导卫复渊如何使用功德之力,曾经在自家男友身上画过一个神降咒, 并藉此将自己的魂魄附在了对方身上。 而这个咒法某种程度而言,并不是毫无后遗症的。 北泉曾经与卫复渊共用过一个肉身,二人就相当于从此建立了与别不同的联系那是一种基于魂魄的刻印,或者说是共鸣。 对卫复渊来说,北泉是特别的。 而卫复渊对北泉而言,也是如此。 即便是在天渊城这个由冉屈构筑的梦境空间里,两人的特殊联系也依旧存在。 就凭这点,北泉才在发现了罗赟的真实身份之后,想出了一个大胆但却很有效的方法。 北泉故意装出一副力量使用过度,身体虚弱难支的模样,而卫复渊果然十分担心,又碍于时间紧迫耽搁不得,于是提出了要背着自家恋人走。 这当然正中北泉下怀。 他趁着卫复渊背着自己的时候,划破手指,在他的颈脖上画了一个符箓。 这咒符与卫复渊先前使用过的神降符有很有些相似之处。 它的作用,是让两人的神魂进入他心通的状态,即便无需开口,也能互相沟通。 当然,它凑效的条件,一是两人此前已有联系,二是他们必须在此状态中保持身体接触而这恰好是两人此时能够达成的条件。 于是北泉和卫复渊就这么在罗赟,或者说是阿诵的眼皮子底下无声的交流信息,并且迅速商定了一个计划。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北泉要趁着罗赟被困在梦境里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人逮住。 若是全力以赴的话,北泉是有把握从内部打破这个梦境空间的。 可以是可以,却没必要。 因为这样会打草惊蛇,让阿诵有机会丢掉罗赟这个身份,夺舍一个全新的肉身。 北泉的计划是将卫复渊送出去,让自家小男朋友与特七取得联系,找到并控制住罗赟。 而他自己则留在梦境世界里,确保不管是阿诵,又或者是冉屈,以及附在冉屈魂魄上的恚鬼都无法逃离。 所以其后卫复渊带着北泉交给他的符箓,以及如何脱离梦境的方法,假装失手掉落巨树,不幸身亡,也是他和北泉事先约定的结果。 而且卫复渊不止自己出去了,还顺便带走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姜南岸,也算是买一送一的意外之喜了。 好了,我们就等着吧。 北泉笑着对阿诵说道,等咱们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北泉筑起的囚笼阵法,是特七在确定已经抓捕到了罗赟之后,才从外部将它打破的。 就如北泉所言,当作为罗赟的阿诵从梦境空间里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青烛和阿柳姑娘,以及自己身上缠得严严实实的捆灵索。 真正的罗赟已入了阴曹地府,哪怕是特七的能人异士也没法逆天改命,令那名可怜的无辜青年还阳重生了。 但起码,现在他们抓住了阿诵这个元凶,不会再让阿诵有为恶的机会。 而北泉、卫复渊和姜南岸则收走了冉屈的魂魄,还用迷神幡封住了对方身上的恚鬼,总算是解决了这个持续了将近两周的案子。 至于其他进入过天渊城废墟里的人,虽不像冉屈所言那般,只要死在梦境里,现实中也会死亡,但毕竟他们的魂魄被强行抽离了身体,又经历了一番动摇神魂的刺激,醒来以后皆好似一夜间大病一场,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也已然记不清梦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了。 特七的医疗组还有专人替他们检查过,说是身体没有大碍,不过必须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到头来,在这次的两极门风波里,除了自杀的冉屈之外,唯一从众人视线里彻底消失的,就只有被阿诵附身的罗赟而已。 9月9日,星期四,傍晚六点二十五分。 那么,人我就带走了。 器灵赤霄从青烛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态度严肃而郑重地向特七的两名特勤人员点了点头。 木匣子里装的,便是阿诵的魂魄。 再怎么说,阿诵也是从朱陵秘境叛逃出来的,于情于理,特七都应该将他交还给秘境处置。 赤霄这次过来,就是要将阿诵的魂魄带回师门。 未免交接过程出现什么意外,北泉还专程带着卫复渊和姜南岸过来,旁观了三人交接木匣的全过程。 他们目送赤霄手捧木匣,钻进了连接朱陵秘境所在海域的通道入口。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8) 呼! 卫复渊舒了一口气,低声叹息: 总算结束了 说啥呢? 北泉斜睨了自家小男朋友一眼,伸手在他腰上拍了一下,今天周四了呀! 卫复渊和姜南岸闻言,顿时瞪大双眼,一起看向北泉。 他们忽然意识到,北泉说得不错。 阿诵是抓住了,可已经被释放出来的恚鬼,还有许多仍流落人世间。 他们必须一周一个案子地慢慢查,直至将恚鬼全数逮回为止。 这忒么就是个任重道远,不知得干到什么时候的艰巨工作! 两人立刻就萎靡了。 还有啊。 北泉还在打击他们: 阿诵不肯供出迷神幡的下落呢! 北泉口中的迷神幡,当然指的不是后面做的那件有瑕疵的仿制品,而是一开始封印住恚鬼,却被阿诵偷走的先天灵物。 卫复渊和姜南岸: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北泉朝他们俩一摊手: 要么就指望师父他老人家有办法让阿诵招供,要么我们就只能追查阿诵这两年来的夺舍经历和具体行踪,尽量试着找回迷神幡呗。 卫复渊和姜南岸一同倒抽了一口凉气。 二人光是想想,就觉得这铁定很不容易。 好了,咱么回去吧。 北泉转身,回头朝卫复渊和姜南岸招了招手,微微一笑: 吃完饭,就该准备今晚的节目了。 每个周四,午夜十二点。 拨动调频按钮,在一个空白的嘶嘶声背后,也许你会听到这样的广播: 欢迎收听午夜电台《惊悚夜话》,这里是主播北泉。请讲述你的故事,不管它有多么离奇。 第192章 番外1.恶疾01 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10月3日, 星期日,早上七点二十二分。 卫复渊刚刚晨跑归来,还没来得及去冲个澡, 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显示,这是自家母上打来的电话。 自从在亲妈的寿宴上一时嘴快出了柜, 当场闹翻之后, 卫复渊已经将近一年没跟家里人联系过了。 卫少爷的脾气, 完全是从他爸他妈那儿复制黏贴来的。 三人全都是又倔又硬,轻易不肯服输的性格。 一开始, 还有当日亲见卫家闹剧的亲戚朋友给卫复渊打电话发微信,试图当这个居中调停的和事佬的。 但卫复渊一是觉得自己压根儿没错,二也不肯吃对方倚老卖老的劝和态度, 经常两三句说崩,把电话那边的长辈气得一个倒仰,赌咒发誓再也不管你们家的破事。 这样的事多了以后,卫复渊就干脆连亲戚的电话都不接了, 微信扣扣也该拉黑的拉黑, 该屏蔽的屏蔽,于是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结果半年后,卫复渊因为断粮而被迫去寻兼职,直接撞进三途川广播公司,不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还给自己找了个要过一辈子的恋人。 在加入了三途川的这几个月中,他每一周都忙得要命, 不是在对付恚鬼,就是在去对付恚鬼的路上, 还要抽空跟自家男朋友谈谈恋爱困个觉,再顺手解决个把朱陵秘境的叛徒什么的。 生活过分充实的结果,便是卫复渊根本没空考虑和家里闹翻以后应该如何和好的问题。 时间飞逝,恍然回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快有一年没听过自家爸妈的声音了。 不孝子有些心虚。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拉,接通了母上的电话。 耳机里传来了卫母的声音:复渊啊,你尽快回家一趟吧。 卫母跟儿子的说话方式依然开门见山、言简意赅,不过卫复渊还是敏感地从妈妈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极力掩饰的疲惫感。 怎么了? 卫复渊现在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又多了一世的记忆,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最可能的问题所在: 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卫母沉默了足有两秒中,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爸他生病了。 卫母回答: 你回来看看他吧 卫复渊心中顿时咯噔一沉。 他对自家老爸老妈的性格可是十分了解的。 若不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二老绝不轻易服软,更做不出假装生病把儿子骗回家这等没志气的行径。 所以,他妈说老爸病了,那就是当真病了。 而且绝不是伤风感冒、扭腰崴脚之类的小病。 卫复渊连忙追问自家老父亲的情况究竟如何了,得的什么病,去看了医生没有,医生怎么说? 然而卫母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她只回答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自己回来看看吧。 说完之后,卫母不给儿子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卫复渊盯着手机,表情有点懵。 家当然是要回的,毕竟那可是自己亲爹,骨肉相连、血浓于水,说不担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不知为什么,卫复渊愣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卫母的疲惫是作不得假的,但模棱两可的态度又十分可疑,卫复渊几乎可以笃定其中必有蹊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复渊想破了头,依然毫无头绪。 遇事不决,请教老婆。 纠结了半晌,卫复渊捏着手机去找了北泉,并将刚才老妈的电话细节一五一十地跟恋人重复了一遍。 北泉听完之后,甚至没问卫复渊打算怎么办,只笑了笑,答了他一句话: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计划既定,北泉和卫复渊不再耽搁,当天早上就回了卫家大宅。 卫爸卫妈生意做大以后,在奉兴市市区置了好几处房产,不过平常住的依旧是位于郊区半山一幢独门独栋的大别墅。 一路上,卫复渊一边开车,一边抽空跟北泉说了他家的情况。 卫家是奉兴本地人,自卫复渊的曾祖父那代起便弃农从商。 不过家族生意交到卫爸手里,才真正做大做强,成为了奉兴城有名有姓的商圈名人。 卫爸是家里的长子,下面有一弟一妹。 三人感情很好,但弟妹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兴趣也不在经商上,反正家里有钱,二人遂放飞自我,按照自己的喜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二叔喜欢倒腾字画古董之类的东西,就自己开了个画廊。 卫复渊说道: 至于我小姑,事儿就更多了,什么模特公司啊,美容沙龙啊,最近好像还在弄什么英语培训机构反正我也闹不清她在干什么,总之一直都很忙就是了。 卫爸卫妈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卫家主宅的原址,不过在卫复渊祖父过世以后,大宅已经里外重建过一遍,现在外观完全是一幢时髦又漂亮的新式洋房别墅,光室内面积就有四百多平米,还附带了一个漂亮的大花园。 你知道,做生意的人家嘛,对风水玄学这些总是特别讲究的。 卫复渊驾驶车子,熟门熟路地拐出内环高架的出口,上了右侧一条朝南的岔道。 当初重建祖宅时,还请了咱这边很有名的风水先生全程跟进。从设计伊始,到后来的软硬装潢,全要他逐一指点过,确定没有问题才能动工。 哦? 北泉坐在副驾驶席上,问道:那岂不是修了很久? 对啊。 卫复渊点了点头,我那时还在念初中,全家一起搬到市中心,住了两年多才回来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我觉得住市中心其实更好,至少比住郊区方便多了。 北泉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又问: 那么,老宅重建以后,你家运势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这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好像一直就这样吧。 卫复渊想了想: 反正我觉得,只要我爸妈生意顺顺利利,他们自己也住得安心,就算那位大师功德圆满了。 北泉勾了勾唇,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事实上,能生出卫复渊这种天生被功德之力加持的孩子,卫爸卫妈也定然是富贵荣华,福禄双全的命格。 况且当某个人的命数好到一定程度,又或者相反,糟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定然会影响到身边亲近之人,比如父母、伴侣、儿女等等。 而他家小卫,恰好正是前者。 北泉虽然自觉不擅占卜掐算,但这是以高手级别而论的。 若单是八字批命、风水堪舆,身为朱陵秘境的高徒,北泉妥妥儿吊打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大师。 刚认识卫复渊的时候,北泉也曾好奇于对方满身澎湃的功德之力究竟从何而来,悄悄给对方起过一卦。 别的先且不论,起码在父母长辈方面,他家小卫绝对是亲缘深厚的。 所以这一次,当卫复渊忧心忡忡地告诉他,自家老父亲可能得了重病的时候,北泉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毕竟以卫复渊的命格反推,卫爸卫妈必定松鹤长春,即便真有个病痛,也不会危及性命。 只不过卫复渊说他妈妈在电话里态度暧昧,似乎另有隐情的样子,便勾起了北泉的好奇心,才会要求跟来,想看看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猫腻。 十点三十五分,卫复渊将车子停在了一幢漂亮的四层别墅的院门前。 在卫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保姆替两人开了门,又一路引着车子停进了别墅后面的车库。 卫复渊刚下车,保姆就扑了上去,紧紧抓住少爷的手,眼圈泛红,情绪激荡。 复渊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年近六旬的老阿姨一副想哭又强忍眼泪的模样,连声重复这句话,回来就别走了,啊? 张阿姨 再见到这位从小照顾自己的保姆,卫复渊颇为感动,又着实十分尴尬。 他耐着性子柔声安抚了几句,便问了最要紧的问题:我爸现在人在哪里?他到底怎么了? 啊 听少爷提起老爷,保姆顿时面露难色。 这个,该怎么说呢 她犹豫了一下,老爷他就在自己房间里是生病了没错 卫复渊一听就急了:既然生病了,怎么不去医院?! 这这不是,连医院也没辙嘛 保姆阿姨更为难了。 她偷眼瞥了站在一旁的北泉一眼,先是被对方白皙俊美的模样惊艳了一下,又想到自家少爷离家出走的原因,再思及卫家家主目前的情况,眉心不由自主拧出了一个深深的结。 唉!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保姆长叹一声,抬手朝楼上一指,复渊,你还是、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卫复渊当即不再耽搁,拉住北泉的手,甚至连鞋都不换,一路小跑,熟门熟路就直奔二楼父母的主卧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开始更新~(*??`*) 是的没错,番外还是小案子,不会像正文那么复杂,但也很有趣哒! 我尽量争取日更到番外全部完结,fight! 第193章 番外1.恶疾02 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 因为有卫复渊在前心急如焚地领路, 北泉从车库到二楼主卧走的都是最短距离,没机会仔细观察这幢别墅的结构与装潢,不过就匆匆瞥到的部分来看, 北泉觉得那位指点他们房子风水的大师水平还是不错的,起码他没看出什么不妥之处。 另外,北泉还注意到, 卫家人并不多。除了跟在二人身后的保姆张阿姨之外, 连个陪护都没见到。 这时, 二人已经站在了主卧门前。 卫复渊抬手就要扭门把。 房门却先一步从内侧打开了。 开门的是卫母。 这自然是北泉第一次见卫复渊的妈妈。 想来能生出卫少爷这般英俊帅气的儿子,卫母的外貌定然不差。 事实上, 当看到卫母本人之后,北泉立刻生出了他们果然是母子的感叹。 即便只穿一身款式简单的家居服,而且年纪年逾五十, 但卫母依然是个美人。她脸蛋很小,五官轮廓分明,眉角微挑,头发又剪得很短, 便使得她的美中多了七分英气, 给人一种十分强烈的女强人的感觉。 只是此时卫母的双眼下有一圈明显的乌黑,眼球也带着血丝,看起来像熬了好几天没睡的样子,精神并不是很好。 当卫母开门看到是自家快一年没见的独子时,脸上立刻不由自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但一错眼便看到落后一步的北泉,惊喜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嘴唇翕张两下,硬是把儿子二字给咽了回去。 妈! 卫复渊抢先开口了, 爸他到底怎么了? 咳。 卫母收起脸上那有些扭曲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她对儿子说道,你爸他在房里呢。 卫复渊闻言,拉住北泉的手,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自家恋人进了父母的主卧。 北泉注意到,卫父卫母的房间空间很大,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套间。 只不过风水学上有个规矩,过分空旷的空间会削弱人身上的气场,长期居住对个人运势与身心健康都没有好处。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39) 于是在大师的指点下,套间用柜子、屏风和其他大件家具分隔出互相联系但又各有遮掩的数个区域,同时兼顾了美观和实用,以及风水上的三重考量,实在算得上是优秀的室内设计范例了。 卫复渊拉着北泉转过一个被屏风分隔开的玄关,右侧便是主卧大床的所在了。 这会儿,欧风高脚床上隆起一个被子包,显然有人躺在上面。 爸! 卫复渊快步上前,就要掀被子查看自家老爸的情况。 哎,别别别!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被窝里响起,同时床上的人把自己蜷了起来,还死死拽住自己的被子。 卫复渊挑了挑眉毛。 虽然看不见脸,但光听声音,卫复渊便能肯定,床上躺的确确实实就是自家老爸无疑了。 而且他爸声音洪亮,明显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得了什么躺床上起不来的重病的样子。 于是卫复渊一步上前,用蛮力直接将被子从床上扯了下来,爸,你到底在搞什么? 哇啊!!! 被子被夺,卫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个被日光照到的吸血鬼一样,抱住脑袋,狼狈地扎进了枕头里。 卫复渊:??? 他真是又好气又无语,只能用强的,十分大不孝地抓住自家老爸的肩膀,硬是将人翻了过来。 下一刻,卫复渊愣在了当场。 尽管频繁的酒席应酬让卫爸的身材不可避免地开始走形,进入了中年发福的状态。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根钉。卫爸爸年轻那会儿可是英俊帅气不输卫复渊的美男子,即便现在胖了十二公斤,也仍旧是个略丰满的中年帅哥。 可现在,他那张英俊的中年帅哥脸上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发。 毛发十分浓密,沿面部轮廓分布,除嘴唇之外,几乎布满了整张脸。眼眶、鼻尖和上唇附近的较短,下巴、颞部与两腮的较长。可再短也有两公分,长的部分则足有小指长。 这些长毛呈一种略带光泽的土黄色,其间还带了许多白毛,乍看上去颜色十分驳杂。 若不是声音、轮廓和体型等诸多细节做不了假,光看这张满是黄毛的脸,卫复渊简直不敢相信这仿若返祖猿猴的家伙,竟然是自己的老父亲。 爸? 卫复渊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语气中带了明显的难以置信。 逆子啊!逆子! 卫爸被儿子这声犹疑的爸狠狠刺激到了,气得跳起来拍床,才十一个月不见,你就连你爸都认不出来了吗!? 得。 卫复渊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嗓音,这语气,这破脾气,是自家老爹没错了。 确定他爸只是长了一脸毛,其他貌似一切正常之后,卫复渊心中大石落下,担忧的情绪去了大半。 他转向自家母上,我爸他究竟怎么回事? 卫妈看了看儿子,又瞥了北泉一眼,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来吧,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罢她又朝还坐在床上的卫爸招了招手,老卫,你也过来。 于是四人转到了主卧东侧,那里是由屏风和置物架隔出的一处新中式风格的待客厅。 在说正事之前,卫复渊向父母介绍了北泉。 他压根不打算委婉迂回,直截了当交代了北泉的身份,他叫北泉,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这话实在太坦然了,卫父卫母竟然都被儿子的气势给狠狠震了一下。 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暴怒或是质问,而是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两脸懵逼,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房间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数秒之后,卫爸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北泉先生是吧? 他板起脸,竭力表现出身为长辈的权威感,然而现在他长了长长的一脸黄毛,压根不可能有任何威严可言,反而显得十分滑稽,你跟我儿子,是认真的? 卫复渊的嘴角可疑地抽了一下,差点当场破功。 而北泉则朝卫爸卫妈笑了笑,点了点头。 北泉一张脸确实长得很好。 不过与卫家人张扬外露的帅气不同,北泉的五官长相柔和,气质淡泊,一看就是脾气温和,很好说话的性子,很容易让人第一眼便心生亲近。 只是,或许是常年浸淫商场练就的眼力,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人,但卫爸卫妈在看到北泉时,偏偏莫名有一种此子定非凡人的诡异直觉。 在二老看来,北泉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太过淡然了。 这位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比自家那不成器的叛逆儿子大不了几岁,可自见面的第一眼起,对方都表现得相当镇静与淡定。 不管是第一次见对象父母的压力,还是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豪宅美室,甚至是卫爸脸上诡异又难看至极的黄毛,都没能让北泉脸上的表情产生丝毫波动。 这完全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上位者才会有的游刃有余。 这 卫爸谨慎地盯着北泉,深深蹙起眉。 这个动作令他鼻梁和额头的长毛纠结在了一起,脑门上堆叠出仿似沙皮狗的层层皱褶。 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 北泉笑了笑,回答:我一定会对小卫很好的。 卫爸卫妈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二老忽然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准备要嫁女儿的错觉,一时间都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现场又再次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沉默之中。 话不能这么说,北泉先生 原本卫爸还想再挣扎一下,对二人这等没名没分、无媒无聘还不清不楚的男男夫夫奸情来个棒打鸳鸳的,卫复渊已经不耐烦了。 好了老爸,先别说这个了,我们俩的事不重要! 卫复渊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强行打断了老父亲未完的诘问,还是先说说你这一脸的毛是怎么回事吧! 卫爸卫妈: 你们这事儿也很重要好吗! 不要轻描淡写就揭过去啊! 不过两人内心的OS归OS,卫爸的怪病确实更加要紧。 于是话题被强行扭转。 卫爸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黄白掺杂的长毛,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毛是怎么回事 根据卫爸的回忆,他脸上的毛大约是在半个月前,没有任何预兆,也找不出诱因,忽然就开始自己长起来的。 一开始,卫爸只是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痒,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仔细摸一摸的话,还能摸到表面似乎隆起了无数密集而细小的疙瘩。 卫爸一个略有点年纪的大老爷们当然不在意这些,以为只是天气热了皮肤闷得厉害,睡前向自家老婆大人要了点爽肤水,拍一拍就算揭过去了。 但在次日,卫爸起床一看镜子,惊觉问题大条了。 因为他的眉毛和睫毛竟然一夜间掉了个精光。 第194章 番外1.恶疾03 那么你们有怀疑的对象吗? 噗! 听到这里, 卫复渊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笑!啊!? 卫爸简直要气炸了,恨不能手持剃须刀扑过去,让儿子也体会一把没有眉毛和睫毛的绝望。 卫复渊立刻收敛笑容, 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卫爸狠狠地瞪了自家不孝子一眼,强抑怒气, 继续说了下去。 在看到自己眉毛睫毛全掉完了之后, 卫爸吓了一跳, 当日便直奔医院,挂了个皮肤科, 向医生求救。 其实接诊的老专家从医三十年,也没见过这样的病例,只能凭经验推测可能是面霜过敏引起的, 给开了些抗过敏的药,让回家吃吃看效果如何。 结果卫爸刚从医院回家,还没来得及按嘱服药呢,就发现自己白天还光溜溜的脸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细而短的绒毛, 活像一颗发了霉的水煮蛋 卫复渊点了头:然后呢? 然后, 这些毛就越来越长了! 卫爸表情沉痛,声音悲愤,委屈得无以复加。 三天啊!三天就长成这样了! 是的,卫爸脸上的黄毛就跟吃了金坷垃似的,刷刷长得飞快, 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便从一层短绒长到了足有尾指长。卫爸也彻底从一个略有些圆润的中年帅哥变成了一个返祖毛人。 对于每天都需要和许多人打交道的生意人来说, 这怪病无疑是十分要命的。 为了对付这一脸杂毛,这十多天以来, 卫爸卫妈把自己折腾得身心俱疲。 二老试过了他们能想到的所有方法。 卫爸先是连跑了奉兴城中最好的三间大医院,找了该院最出色的专科大夫,但不管是问诊还是体查、抽血还是镜检、拍片还是切片,专家们都没能找出到底是身体的哪个系统出了毛病,当然也说不清病因,给开的药,不管是外用的还是口服的,吃了涂了都不见任何效果。 没办法,卫妈只能把卫爸带去美容院,先用物理手段将脸上的毛发暂时除掉再说。 然而无论是用刮的还是拔的,去毛膏脱毛仪逐一试了个遍,难以去除不说,去毛的过程中还让卫爸吃尽苦头,疼得恨不能以头抢地,把自己撞晕过去得了。 最悲剧的是,即便勉强将脸上的毛弄掉一部分,只要睡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保准又长回原样那钝刀子剐肉一般的苦头,算是白吃了! 回忆到这段的时候,卫爸好似同时回忆起了物理去毛时体验过的剧疼,悲愤交加,声音都带出了哭腔。 疼啊!真是太疼了啊!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毛要是去不掉,我总不能一直不见人吧!?每天都要拔一回毛,我还要不要活了! 卫复渊: 这确实挺惨的,他真情实感地心疼自家老父亲了。 还有,这还没完呢。 卫爸顿了顿,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提溜起了丝绸睡衣的衣袖。 卫复渊:!! 他看到自家老爸的右臂上竟然也长出了一层黄白掺杂的长毛。 最近几天,我胳膊上也开始长毛了。 卫爸放下袖子,语带哀怨,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真要变成浑身长毛的怪物了。 唉,没错 坐在旁边的卫妈长叹一声,神情沉重:不能放任事情继续这样下去。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我们想来想去,觉得吧这事,会不会,是 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是闹鬼了? 卫复渊挑了挑眉,然后下意识开了天眼。 现在他干这事儿已经很熟练了,几乎可以说是心随意动,开闭自如。 在卫复渊的天眼视野之中,他的老爸和老妈身上都带着一层微微泛出橘色的明亮光晕,显然是身体健康,气运上佳的表现。 这就奇怪了。 卫复渊下意识转头,朝四下看了一圈。 他没有在这间主卧里发现任何阴气或是邪祟之物。 其实也不一定是闹鬼。 卫妈却以为儿子这是听到闹鬼二字而感到害怕了,连忙解释: 我们就觉得吧,说不好,你爸这是撞邪了,又或者 她略一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整了。 但凡是做生意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迷信风水玄学之说,平常凑一起也爱拿这一类话题当谈资。从前卫复渊陪父亲出门应酬时,就没少听各位世叔世伯说些乱七八糟的古怪异事,所以对爸妈的推想丝毫不觉意外。 确实有这个可能。 卫复渊点了点头:那么你们有怀疑的对象吗? 卫爸卫妈一同睁大双眼,诧异地盯着卫复渊。 二老很了解自家儿子。 卫复渊是个无神论者,对怪力乱神之事从来都是不信且不屑的。 原本卫爸卫妈以为,儿子不开口怼他们一顿就已算孝心可嘉了,结果没想到卫复渊离家出走大半年,回来就跟转性了似的,竟然没跟他们抬一句杠就赞同了他们的意见。 卫复渊:怎么? 卫爸卫妈对视了一眼,又一同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做生意嘛,你说完全不得罪人,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卫爸回答: 但儿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怎么着也不至于把人的罪成非要下狠手整我的地步吧! 卫复渊凝眉,缓缓点头。 确实,他爸是个天生经商的料子。 在外人看来,卫爸性格豪爽、行事果决、为人义气,很有老大哥的气场,关键时刻既可靠,又有担当。 而事实上,卫爸分明是心思缜密,粗中有细,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分析利弊,往往能很快做出最有利于事情发展的抉择,在为人处世方面,可以说是成功的典范了。 就他爸这会做人的水平,即便没办法讨好所有人,但也不至于把人得罪到不能化解的程度。 再加上卫爸一向奉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从来不会克扣成本和薪金,在金钱上与人发生大纠纷的可能性也不大 卫复渊看向北泉: 你怎么看? 北泉朝卫复渊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还要再看看。 卫复渊顿时了然。 他转而问自家爸妈,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0) 唉,我们已经请了王道长过来。 卫妈又长叹了一口气,他明天就到了。 卫爸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脸颊,愁苦地说道: 希望王道长能帮我解决这一脸毛吧。 卫复渊闻言,再次蹙起了眉。 二老口中的王道长,正是他们最信任的玄术高人。 卫爸卫妈认识那姓王的道长已经有十多年了。 卫复渊记得,王道长大约六十岁上下,江右人士,少时在龙虎山修道,学成后还俗下山,定居奉兴,自称天师道正统传人,以替人看风水、测八字、相阴阳宅为生。 王道长口才了得,又有些真本事,在奉兴城的富豪商贾中口碑甚佳,卫爸卫妈也很信任他,凡有风水相关的疑问,多半是请他帮忙解决的其中最大一笔生意,就是请王道长全程监修了卫爸卫妈现在住的这幢大宅。 既然是王道长出马,那应该没问题了。 卫复渊笑了笑,安慰自家老爸老妈,别担心,等明天他过来,看看怎么说吧。 卫爸卫妈这些天被怪病折磨得够呛,已是身心俱疲的状态,王道长已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了。 现在看儿子赞同他们的想法,卫爸卫妈一起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安慰感,觉得卫复渊离家大半年,确实长进了不少,竟然都学会安慰父母了。 这样一来,二老连看北泉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也顿觉顺眼了不少。 卫妈咳嗽了一声,对儿子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住下吧 她转头看向北泉,表情和语气都颇有些别扭,至于你的朋友,也住一晚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原本卫妈让北泉住一晚,是要另外给他收拾间客房的。 不过卫复渊是何等护妻之人,怎么能让自家老婆受半点儿委屈呢? 他撂下一句我房间的床够大,就不由分说将北泉领到自己房里去。 卫复渊的房间在别墅的三楼,面积虽比不上主卧,但搁五星级酒店,起码也是个行政套房级别的配置了。 在午饭前,北泉饶有兴致的仔细参观了男朋友的卧室。 卫复渊的卧室坐北朝南。 房间正南面是一扇几乎占满了一面墙的落地窗,站在窗前便能看到花园与院墙的正门。 一个巨大通顶书柜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靠近落地窗的一侧是兼具书房用途的起居室,内侧才是睡觉的地方。 不错,这书桌可比三途川里我的桌子漂亮多了。 北泉伸手在订做的实木书桌上摸了一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显然即便主人不在的时候,也有专人替他做保洁。 就你那破公司! 卫复渊从身后抱住北泉,将他整个人拢进自己怀里,说是危楼都抬举它了 卫少爷本想说等以后一定帮你换个好些的工作环境,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没跟爸妈和好,卡也被冻着,还得靠北泉发薪水包养,只能把换房子的豪言壮语咽了回去。 第195章 番外1.恶疾04 我要去弄死他! 北泉在卫复渊怀里转了个身, 变成面对面的姿势,轻轻按住卫复渊滑到他腰间的爪子。 这可是在你家里。 北泉笑眯眯地提醒,而且, 午饭时间应该快要到了吧。 卫复渊悻悻收回了想往北泉衬衣里溜的手。 确实,现在他们还在父母家里,若是真刀真枪闹腾起来, 想要完全不被家人听到动静,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除非他想惹恼爸妈,当场被扫地出门, 否则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虽然在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和心爱之人尽情大战三百回合的野望暂时无法实现,不过卫复渊还是不太愿意放开北泉,于是干脆维持着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下巴贴住北泉的鬓角,撒娇似的蹭了蹭。 我爸那怪病,你怎么看? 卫复渊问: 真是撞邪了吗? 北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卫复渊想,这大概是北泉又要考校自己的意思了。 我爸这病确实有些蹊跷。 若是在进入三途川以前, 卫复渊铁定会觉得, 他爸一准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只是恰巧奉兴城的医生都没见过,一时半会儿才束手无策罢了。 但现在,鬼魅精怪、符箓阵法见识多了,卫复渊再碰到一些常理难以解释的怪事时, 也开始倾向于在思考时加入怪力乱神的可能性。 只是,我刚刚开天眼看过了, 没发现我爸身上附着什么阴气邪祟一类的玩意儿啊。 卫复渊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若是真有东西作祟的话, 难道是藏在这家里了? 不错。 北泉笑了起来: 起码可以拿个七十分了。 卫复渊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猜对了。 但随即他又皱起眉,可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现在又躲在什么地方呢? 北泉回答:其实,与其说是邪祟,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卫复渊:你是说,有人诅咒了我老爸!? 现在还说不准。 北泉笑了笑: 不过,等我找到诅咒的源头,应该就能查清楚了。 卫复渊一听,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他对北泉一向非常有信心。 自家恋人出马,保管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于是卫复渊连忙追问:那你现在就要查了吗? 别急。 北泉笑着回答: 在此之前,我还要先确认一件事。 卫复渊:什么事? 北泉朝卫复渊的房间看了看,又转向自家小男朋友,微微一笑,你先带我参观参观你们家吧。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恰好是午饭时间。 然而偌大的餐桌上只坐了北泉和卫复渊两人。 卫爸自从脸上长了毛以后,除了就医之外,几乎就不出房门一步了。 卫妈出来过一趟,跟儿子打了声招呼,又颇为尴尬地向北泉点了点头,便亲自带着丈夫的午饭回房去了。 至于保姆阿姨,她要去医院帮卫爸取药,做好午饭之后,便带着司机匆匆忙忙出门了。 卫家虽然是奉兴城商圈中有名的实业家,但生活作风并不奢华浮夸,吃的也只是寻寻常常的家常菜而已。 午饭一共是三菜一汤,青椒炒肉、盐酥鱼块、酿茄子,外加一海碗上汤豆苗,菜色虽然普通,不过张阿姨厨艺很是不错,北泉吃得很愉快,还比平常多添了半碗饭。 两人吃完饭后,便开始在别墅中里里外外逛了起来。 为了更好地搞清问题的所在,北泉还特意掏出了甚少使用的罗盘,开始很有专业神棍派头地绕着屋子逛了起来。 卫复渊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问:咱家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有个怀疑罢了。 北泉微微一笑,表情很是神秘,不过还要确定一下。 卫复渊早就习惯了他爱故弄玄虚的性格,既不急着追问,也不忙催促,而是很有耐心地陪他走了一圈又一圈。 北泉逛得很细致,连花园都没有放过,足足绕了半个小时,才总算满意了。 然后他朝卫复渊伸出手:给我纸和笔。 卫复渊配合地拿来了纸笔。 北泉便坐在餐桌前,开始画出别墅各层的平面图。 卫宅整体朝向坐北朝南,一共有三层,楼顶还有一个很宽敞的阳台。 大宅的设计很是常规。第一层是客厅、餐厅、厨房、公卫以及张阿姨睡的保姆房,二楼是主卧的套间以及东南侧的书房,三楼则是卫复渊住的次卧,以及另两间暂且空置的客卧。 卫复渊坐在北泉身边,认真看他画图。 北泉写惯了流云体的手极稳,画直线都用不着尺子,横平竖直,画出来的平面图自带比例尺,漂亮且准确得令人惊叹。 画完之后,北泉将三张纸贴在一起,举到半空,对光比划了一下。 原来如此。 北泉笑了笑,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卫复渊:??? 他凑到北泉身边,仔细看了片刻,依然没能从那三张重叠的图纸中看出任何端倪。 给我解释解释呗。 卫复渊干脆圈住北泉,像只特大号的挂件一样,将自己整个人都压在了恋人背上,咱这屋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北泉不再卖关子,将三张图逐一摊开,向卫复渊解释自己的发现 卧槽! 听完北泉的说明之后,卫复渊简直要原地气炸,跳起来就想抄家伙,我要去弄死他! 等等! 北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卫复渊的胳膊。 别急,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北泉手指扣进卫复渊的五指中,柔声安抚暴躁的男朋友: 而且俗话有云,打蛇不死反受其累,对吧? 卫复渊深吸了一口气。 他听懂了北泉的意思。 明白了。 卫复渊重新坐下,想想觉得不甚服气,又用了些力,扣住北泉的手指,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北泉回答:首先,我们要先找到诅咒的媒介。 卫复渊问:那怎么才能找到? 说着,他皱起眉,仔细分析北泉刚才告诉他的细节,毕竟照你说的,诅咒这种东西,和恶鬼凶灵不一样,即便开天眼也不一定能瞧得见 对,我们或许很难发现,不过有人可以。 北泉笑着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竹筒,放出了管狐素影。 《惊悚夜话》最近两周接到的案子都不算难,也没怎么用得上素影出场,小狐狸在竹筒里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实在憋得慌了,这会儿被北泉放出来,顿时欢脱得不行,绕着二人转了几个圈圈,又贴在北泉的裤脚上使劲儿蹭毛毛。 北泉弯腰,安抚地摸了摸小狐狸的背脊。 去吧,找出这屋子里怨气最强的东西。 他对素影吩咐道。 小狐狸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嗖一下蹿了出去。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跟在素影身后,再一次将别墅里里外外绕了个遍。 最后,小狐狸轻灵地跳上酒柜,用爪子去扒拉柜子高处的一瓶酒。 卫复渊抬手将酒瓶取了下来。 那是一个一升容量的宽肚酒瓶,装的是自酿的黄酒,已经喝了大约三分之一,底部还沉着许多药材。 北泉让卫复渊取来另外几个容器,将酒液全部倒出来,再将浸泡的药材盛进另一个大碗中。 接着,北泉用筷子在药材里挑拣了一会儿,然后夹出了一根大小与小尾指相似的,黄褐色的扁平硬物。 卫复渊凑过头来,这是什么? 某种动物的骨头,看颜色,已经泡了有一段时间了。 北泉笑道: 至于具体是什么动物,现在还不好说。 我爸他就是喝了这个? 一想到不知名的动物骨头被浸泡进酒里,又被自家老爸在不知情中喝进肚里,然后长出一脸毛来,卫复渊就觉得瘆得慌,不由打了个冷颤。 没错。 北泉微笑点头,十之八九,就是因为这个了。 十五分钟之后,卫复渊和北泉敲响了卫爸卫妈主卧的房门。 卫妈循声开门,看到自家儿子带着男朋友站在门外,手里还提溜着一瓶药酒的时候,顿时感到十分诧异,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问问老爸。 卫复渊将酒瓶拎到了卫爸的病床前,这酒是哪来的? 卫爸顶着一颗毛茸茸的妖怪脸从被窝里钻出来。 你是问这瓶酒? 虽然卫爸并不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忽然会对一瓶药酒感兴趣,但还是回答道: 这是你二叔送给我的,说是八珍酒,泡的都是上好的当归川芎人身地黄白术什么的,补得很呢 他挠了挠下巴上的黄毛,不太确定地眨了眨眼,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卫复渊心说那还真不太对,因为里面除了八珍之外,还买八赠一附带了一根骨头呢,你喝过这酒吗? 喝过 卫爸颔首,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夫人,就、就那么两三次吧每次也才一杯而已 第196章 番外1.恶疾05 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北泉和卫复渊相互对视了一眼。 卫爸的回答倒是多少出乎他们的预估了。 卫复渊自觉自己对二叔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二叔跟自家老爹的关系很不错。 兄弟俩志向不同, 一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一个则沉迷书画艺术,一个管赚钱, 一个爱风雅,在利益上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冲突。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1) 若说那瓶泡过不知什么动物骨头的酒是二叔有意为之,卫复渊觉得可能性不大。 一是二叔没这个本事, 二是他也没必要这么干 卫复渊琢磨着, 眉头便不自觉皱了起来, 表情凝重。 卫爸卫妈自然也看出了端倪。 怎么? 卫爸摸了摸脸上的毛,试探着开口, 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卫复渊闻言,看向自己老爸, 严肃地回答,你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因为喝了这药酒。 什么!? 卫爸卫妈大惊,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你是说真的!? 卫复渊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下子, 连卫爸卫妈都震惊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儿子自然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胡说八道, 但连奉兴城最好的医院都查不出的怪病,怎么卫复渊一个学工商管理的,反倒是一眼就能找出病因呢? 愣了片刻,卫妈终于想到要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复渊看了看北泉,是北泉告诉我的。 卫爸卫妈的脸色顿时更加精彩了。 那北泉先生。 卫妈转向这位儿子的男朋友, 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只是这次的语气已从惊讶变成了明显的怀疑, 你怎么知道是这酒有问题。 北泉笑了笑:当然是因为我能看到。 卫爸卫妈:!! 二人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唰一下白了。 看、看到? 虽然极力掩饰, 但卫妈的话语间还是隐隐带上了颤音,看、看到什么? 不好意思,还没自我介绍。 北泉适时露出了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 我是学道之人,自己开了个公司,平常经常会给客户处理一些与鬼魅邪祟有关的麻烦。 他说着,看向被卫复渊抓在手里的那瓶药酒,又看向卫爸长满了黄毛的脸,就例如,二位现在遇到的这种。 卫爸卫妈: 他们已经有点儿震惊过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表情都凝固住了。 房间足足安静了半分钟。 好不容易,卫妈才从愣怔中回神。 这么说你是个道士? 卫妈抖了抖嘴唇:出家人难道不该六根清净、断绝情欲吗?你为什么会跟我儿子在一起? 北泉才不是道士! 卫复渊赶在北泉开口前抢答道: 再说了,就算是道士,也有能娶妻生子的! 然后,他挥了挥手,不说这个了,妈,你该关心的,难道不是这药酒的问题吗? 经儿子提醒,卫爸卫妈才惊觉现在确实不是纠结北泉到底是不是道士的时候。 你确定问题出在这酒上? 卫爸又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的毛,可阿河没理由害我啊! 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卫爷爷相信水为财之源,所以给二子一女取名时,都简单粗暴的用了跟水有关的字,大儿叫大江,次子叫大河,幺女则叫月湖。 卫爸仔细回忆,确定这药酒的确是他的亲弟弟卫大河送给他的,说是补肾养气的佳品,正合适他喝。 恰好那段时间卫爸正筹划着上马一个重要的新项目,每日忙于应酬,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年龄也到了时候,便体会到了大部分休息不够又缺乏运动的中年男人都会有的那点儿烦恼,在一晚上跑三次厕所之后,便试着喝了弟弟送给他的药酒。 卫爸其实统共也就喝了那么三五回,每次一小杯的样子。 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脸上长出毛发,确确实实就是从喝了药酒后开始的。 北泉先生。 即便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九分,但毕竟事关自家亲兄弟,卫爸依然决定还是要谨慎一些,你刚才说你能看到是,这药酒里有什么东西吗? 北泉勾唇一笑。 我知道二位肯定还会怀疑。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带喷嘴的小瓶子,既然如此,来个眼见为实,好不好? 卫爸卫妈又愣住了。 这还能眼见为实? 卫爸看向酒瓶的眼光顿时多了些惊恐,又有掩饰不住的好奇,我们能看见什么啊? 北泉晃了晃手里那只小小的喷雾瓶,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实话,卫爸卫妈都是害怕的毕竟谁知道那喷雾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等会儿自己又会看到什么但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哪怕再害怕,在好奇心面前,人往往最后都会选择去冒那个未知的风险。 卫爸卫妈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敌不过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咬牙同意让北泉在自己眼睛里喷了些古怪的不明液体。 好了,现在,请看吧。 北泉笑了笑,然后侧过身让开视角,让卫爸卫妈可以看到卫复渊手里端着的药酒瓶子。 哇啊啊啊啊!!! 下一秒,二老双双发出了惨叫,一起蹿上床,失态地抱在了一起,缩在床尾瑟瑟发抖。 因为他们看到,那只药酒瓶里多了一团乌漆墨黑的玩意儿,看上去像只挤进瓶子里的黑色的大蜘蛛,并且还在不停地徐徐蠕动,扭曲的长腿一下一下敲打着玻璃瓶的内壁。 唔呕! 一想到自己喝下了泡过活蜘蛛的药酒,卫爸就只觉喉头翻滚、胃酸上涌,忍不住趴在床尾,将刚刚吃下的午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卫复渊: 他侧头看向北泉,目光中带了一丝隐隐的谴责。 差不多得了,别真把我爸妈给吓坏了。 接收到卫复渊的视线,北泉转头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可以把酒瓶子搁到一边去了。 事实上,原本药酒里浸泡的是带着诅咒的骨头,哪怕是开了天眼,又或者往眼睛里喷牛眼泪,也不可能看到这等恐怖又恶心,外形冲击力MAX的怪物。 所以,这看起来像蜘蛛一样的怪虫,是北泉自行添加的后期,目的当然是为了省去繁冗的解释,以最高的效率达到获得卫复渊父母信任的目的。 二老会因此吓个半死,也实在是情不得已。 卫复渊抱着药酒瓶出了门,又很快两手空空地折返回来。 这下你们应该相信了吧? 他对自家爸妈说道: 现在,你们仔细回想一下,那瓶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爸这时正用枕巾擦掉沾在下巴毛发上的秽物,模样十分狼狈。 经儿子提醒,他才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略略回过神来。 对、对 他对自己说道: 我得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即便亲眼看到酒瓶里团骇人的玩意儿,卫爸依然不相信弟弟会害自己。 对于自家二弟,卫爸自问还是很了解的。 他和弟弟相差四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平日交往也密切,他弟没理由要用这么恶毒的方法害自己。 而且,即便抛开骨肉亲情不谈,卫爸也认为,他弟没本事办到这些。 与精明强势、长于经营的大哥不同,卫大河说白了就是个在富裕人家里长起来的纨绔,他性格开朗,本身人品不差,没多大本事,但也没什么恶习。 卫爷爷不指着卫大河将家族生意发扬光大,于是放任他按照自己的兴趣喜好自由生长,青年时代一头扎进了书画古董的大坑里,就开了个画廊,做起了艺术品代理的生意,时不时办个画展,弄点儿拍卖什么的。反正赚多赚少没人在意,即便是亏了,也有大哥给他兜底,卫大河活得那叫一个轻松惬意,完全就是潇洒二字的具象化了。 大河他在公司里没多少股份,就算我真死了,他也得不到好处的 恢复冷静之后,卫爸开始了很实际的考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既然钱和生意根本落不到二弟手里,无利可图,那么对方动手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等等! 想到这里,卫爸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既然二弟没理由害自己,那么会不会是有人借他之手,将那瓶药酒送到自己这里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 卫爸一拍脑门,低声叫了起来,那段时间,我确实曾经跟朋友提起过,自己呃 他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才压低声音说了下去,自己有点肾虚的事 卫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吞吞吐吐,赶紧把前因后果给交代清楚了。 于是卫爸坦白,在收到药酒前,他因为过度劳累、精力透支而有了肾虚体亏的症状,有一日应酬过后,他趁着多喝了两杯的酒劲儿,跟同桌的朋友提了提这事,抱怨说年纪大了果然就不行了,每晚跑几次厕所不说,连公粮都交不利索了,不知如何才能重振雄风云云。 第197章 番外1.恶疾06 先不忙治好叔叔您的怪病 听完卫爸的自白, 卫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毕竟长辈都是比较好面子的,在孩子们面前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夫妻之事,难免有些难堪。 得了, 少废话啊! 卫妈伸手在卫爸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赶紧说正事儿! 卫爸哪敢不从! 其实就是那样 他咳嗽了一声:我说了自己那方面的困扰后,就被他们给打趣了呗 据卫爸的回忆, 当天席上都是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 大家说话自然也没多少顾忌, 什么荤段子都拿出来调笑他,当然也给了许多不知靠不靠谱的点子。 我记得当时确实有人说我可以吃点儿什么食补, 鹿肉核桃羊腰子之类 卫爸认真的回忆着那日的细节,好像还有人建议我可以喝点儿药酒什么的! 北泉笑问:您还记得谁建议你喝药酒的吗? 卫爸冥思苦想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实在记不清了,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但随即他又很肯定的说: 不过那顿饭过后没两天,大河就带着这瓶药酒来找我了,说是听说我腰子不好,特地给我补补呢! 卫爸能靠自己的实力叱咤商场多年, 自然不会是个傻大憨, 相反,他非常聪明,而且善于管中窥豹,抓住一点线索就能摞清事情全貌。 是了没错了! 卫爸使劲儿一拍大腿: 我明明没跟大河提过我那点儿小小毛病,他怎么就知道给我送药酒, 还一送就是对症的呢! 他目光中似有怒火熊熊,那必然是有人告诉他的啊! 至于那有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便不言而喻了。 这不过是一招借刀杀人罢了。 见卫爸已经琢磨明白了,北泉笑了笑, 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推到卫爸面前,您还记得那天跟你一起吃饭的还有谁吗? 卫爸拿起笔,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他知道北泉不认识自己的朋友,还很细心的在每个名字旁边标注上对方的身份和跟自己的关系。 几分钟后,他将写好的名单交给北泉。 卫复渊也凑过来瞅了一瞅。 这! 卫少爷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叫了起来:果然有他! 北泉笑了笑,点了点头。 对这个结果,北泉毫不意外。 此事的前因后果,在看穿了卫家大宅的房屋构造之后,北泉就已经有了九成把握。现在这份名单,也不过是将剩下那一成也给坐实了而已。 这个人。 北泉用笔将一个名字圈了起来,递还给卫爸,麻烦您给您弟弟打个电话,向他确认一下,酒是不是这位送他的。 卫爸看到北泉圈出的名字时,面露惊疑,但什么也没问,直接给弟弟去了电话。 接到自家大哥的电话,卫大河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语气也很热情。 【哥啊!】 他笑着问:【你感冒好些了吗?要不要我来看你啊!】 显然卫爸没把自己生了怪病的事儿告诉弟弟,对方只以为他近日的避而不见只是因为普通的感冒罢了。 大河啊,问你个事儿。 卫爸跟弟弟随意寒暄两句,就直切正题,你先前送我那药酒,哪里买的? 他问:我喝着效果不错,想再买点儿。 【哦,你问那个补肾的八珍酒啊?】 卫大河想了想: 【那酒也是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卫爸心中对弟弟仅剩的三分怀疑顿时逍遥云散。 他继续追问: 是谁送你的? 【嗨,这你就问对了!】 电话那头的卫大河笑了起来: 【那人就也熟得很,不就是】 啪! 卫爸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拍在床头柜上,力道之大,简直要把屏幕都给砸裂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2) 那畜生! 卫爸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平日待他不薄,竟然、竟然 旁听了全程的卫妈这会儿倒是比卫爸冷静多了。 她伸手在丈夫胳膊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生气不能解决问题,而后又转向北泉,柔声问道: 北泉,老卫他这病,你有办法治吗?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我手下有个对草药很精通的能人,他应该知道怎么办。 卫爸卫妈皆是双眼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现在能请他过来吗? 不忙。 北泉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您这病并不难治,不过我觉得,把病治好反而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北泉一字一顿说道: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卫爸卫妈何等聪敏之人,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就不懂了,他这样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卫爸一烦躁就忍不住挠脸,动作大了点,几乎要将自己脸上的黄毛给薅下一把来: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啊!? 更气的是,这种类似恶作剧一样的手段,虽然让卫爸在这些天里吃尽了苦头,但无凭无据,法律拿真凶没辙,舆论道德也没法将他怎么办,即便传扬开去,有没有人相信暂且不论,还可能平白给对方长脸 想来想去,卫爸狠狠咬牙,不得不承认,自己拿那人没辙找人收拾他一顿已是极限,还得担心以后会不会遭他报复这哑巴亏,自己怕不是要暗自吞下了。 北泉微微一笑,然后将自己的推测向二老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所以,先不忙治好叔叔您的怪病。 十分钟后,北泉向目瞪口呆的卫爸卫妈笑了笑: 既然对方如此处心积虑,我们也不要客气,干脆来个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就好。 10月4日,星期一,早上十点二十五分。 北泉和卫复渊两人躲在保姆房里,正盯着监控的小屏幕看。 这是卫爸卫妈为了今天的计划,连夜请人来装的设备。 看样子,进展得很顺利啊。 卫复渊指了指屏幕里的画面: 不过他到底想把东西藏在哪里? 北泉笑着回答: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时,保姆房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卫爸卫妈做贼一样悄悄闪进了门内。 爸、妈! 卫复渊朝父母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一起看。 不用儿子叫,卫爸卫妈已急不可耐地凑到了小屏幕前。 监视摄像头被专业人士藏在了柜子高处的一个黄铜奔马摆件里,视角刚好可以覆盖整个主卧。 此时,画面中,一个身穿深褐色道袍的男人正从背包里往外掏着什么东西。 北泉,你猜得太准了。 哪怕卫爸现在长了一脸长长的黄毛,也能看出他表情阴沉,气压低得宛如暴风雨将临,卑鄙小人,明明事情都是他做的,竟然还舔着脸上门,摆什么高人派头,呸!不去演戏真是委屈他了,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是的,此时他们监视的,正是卫爸卫妈曾经非常信任的风水大师,王道长。 卫复渊侧头看了自家老爸一眼,心说您老真是太过谦虚了,您也很厉害啊!明明元凶就在面前,恨不得手撕了事,刚才将人迎进门时还能装出一副救世主老爷您终于来了的样子,演技也是杠杠的,妥妥能去中戏当个教授了! 这时,监控镜头中的王道长蹲了下来,伸手沿着墙缝摸索了片刻,然后在卫爸卫妈震惊的目光中,掀开了壁柜角落处一块毫不显眼的瓷砖。 我去! 卫爸叫了起来: 咱房里竟然还留有这种机关!? 是的,卫爸卫妈在这幢房子里住了七年有余,从来没发觉自己的卧室墙角处竟有一块能被随意掀起的瓷砖。 只见王道长将什么东西飞快地塞进了瓷砖下方的空洞里,又迅速将瓷砖还原,还推了推柜子,让壁柜将砖块稍微压住一点,掩盖住所有痕迹。 随后王道长站起身,理了理因为蹲跪而有些凌乱的长袍,又摸出香炉搁在梳妆台上,点燃三根线香,插进香炉里,做出一副刚刚做过法事的模样。 北泉提醒道:叔叔阿姨,他已经完事儿了。 卫爸卫妈立刻收起脸上的惊怒之色,一秒切换成诚惶诚恐的模样,出去准备迎接救苦救难的王道长,离开时还没忘带上保姆间的房门。 卫复渊转头问北泉: 那妖道刚才放的是什么东西? 监控摄像头为了尽可能地完全覆盖整个主卧,装得略高了一些,屏幕的分辨率也略低了一点,卫复渊只能看到王道长手里拿着的是一团半个巴掌大的黄澄澄的物件,具体是什么就看不真切了。 不知道。 北泉笑答: 这要视乎他想要摆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卫复渊闻言,不由皱起了眉。 既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我们的计划要不要改得更稳妥一些?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怕我爸会有危险。 北泉笑了起来。 他心想果然父子连心,虽然卫复渊嘴上不说,到底还是心疼亲爹的。 别担心。 北泉伸手,捏了捏自家小男朋友的脸蛋,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 第198章 番外1.恶疾07 这是一条鬼道 10月4日, 星期一,深夜十点五十二分。 卫爸卫妈,北泉和卫复渊四人正坐在主卧东侧的沙发上, 默默地等待子时的到来。 没有人说话,房间显得格外的安静,只能听到空调运行时微弱而规则的嗡嗡送风声。 现场气氛莫名地显得诡异了起来。 北、北泉啊。 终于, 卫爸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了, 主动开口道: 这、这样真的, 没问题吗? 虽然他竭力想让自己在一个比他年轻了将近三十岁的小辈面前表现得从容淡定一些,但不自觉的磕巴, 以及尾音中难以掩饰的颤音依然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境。 确实,不论换做是谁,三更半夜跟一个纸人还是一个按照自己的样子扎出来的纸人共处一室, 都很难维持八风不动的沉着,更何况,是当事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见鬼的情况下。 说话时,卫爸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往房间正中央的大床飘去。 此时此刻, 他和妻子每晚都要睡的双人大床上, 正大喇喇的躺着一个纸扎的假人。 这纸人是卫妈花了大价钱,让殡仪馆附近的扎纸铺连夜赶制的。 当时卫妈拿着卫爸的照片找上门,让师傅照着这照片尽可能扎得像一点的时候,对方还吓了个够呛,连称使不得使不得, 太太你这样太损阴德了,咱绝不能接您这单生意啊! 没办法, 卫妈只得拿出生意场上的口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一再保证这只是消灾解厄用的,再砸出大把现金,双管齐下,总算让师傅答应了给她赶制一个卫爸模样的纸人。 也许是那位自称从业三十年的老师傅手艺实在太好了,这纸人做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明明材料只是最粗糙的西竹篾和薄油纸,愣是能从纸人的面部轮廓和五官位置看出六七分卫爸本人的感觉来。 这就很有些恐怖谷效应了。 当北泉和卫复渊将纸人搬上大床,再摆成一个仰躺的姿势时,旁观的卫爸双腿一软,好险没当场跪下。 他一边诅咒王道长那缺德带冒烟的不得好死,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床连带床垫被褥枕头全套都不能要了,只要自己过了这一关,明儿就让人把它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总之,不管卫爸受了多大的惊吓,北泉的计划还是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 根据北泉的分析,王道长之所以如此迂回地搞出这许多事来,是想将某些难以摆脱的术法或是邪物转嫁到卫爸身上。 你们的房子被人动了手脚。 昨日,北泉就跟卫爸卫妈还有卫复渊仔细研究了大宅的某个细节。 看这里。 北泉领着三人来到门口,然后指着门边两条金色的木镶边说道,这东西,就是王道长在你们家里布下的局。 卫爸和卫妈闻言,顿时皱起了眉,蹲下仔细研究起来。 那是两条木制的装饰镶边,做工精致,表面有浅浅的铜钱状浮雕,再漆上香槟色的哑光漆,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柔美的淡金色,贵气又精致,算是地板的一个亮点。 两条金边左右平行对称,巧妙地绕开所有家具与柜子,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客厅后方的扶手梯处。 当时给这幢别墅做内部装潢时,王道长还特地给卫爸卫妈解释过这两道金镶边的作用:一是为了好看,二是为了聚财,寓意金钱铺路,财源滚滚来。 卫爸卫妈看到设计效果时还十分满意,盛赞王道长果真高人也,连改良家宅风水都不落俗套,甚有巧思。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巧思竟然隐藏着一个杀人害命的阴谋。 这、这是真的吗? 卫爸后退一步,再看向那两条精致木镶边时,已经仿佛看的是洪水猛兽了,就这么两条木镶边,竟然能害死人? 当然是真的。 北泉笑了笑,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把小刀,当着二老的面撬开了门边一截木镶边。 然后他啪一下折断脆而薄的木板,将断掉的那一截翻了过来,请看这里。 嘶! 卫爸卫妈一同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木板背后细密地刷了一层灰白色的涂料,涂料上面则用黑色颜料写满了他们完全认不出来的古怪文字。 这忒么还看不出猫腻,二老就白活到这个岁数了! 卫爸卫妈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北泉笑了笑,示意他们莫要慌张。 刷在木板后面的只是普通的石膏粉,只不过石膏粉里掺了一些阴气很重的材料罢了。 卫爸卫妈虽不晓得阴气很重的材料有哪些,但光听名字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应该往活人住的屋里放的正经东西。 至于写在上面的字,则是给鬼魅邪祟看的符文。所以,这是一条鬼道。 北泉继续解释道: 总而言之,你们可以理解为,这两条木镶边就相当于是阴秽之物的盲道,当他们进入别墅之后,只要照着这条专门给它们开辟出来的鬼道一直走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北泉顿了顿。 你们的扶手梯两侧也铺了类似的金边装饰 他用两只手指比划了个走路的姿势: 事实上,这两条金边一直延伸到你们卧房里,对不对? 卫爸卫妈:!! 有人在自己家里铺了一条鬼道,还把它一直铺到自己房中! 所以自己很可能夜夜与鬼同眠,已经这么睡了七年多了! 光是想到这一点,二老顿时眼前一黑,互相搀扶着才没当场厥过去。 我¥@#¥! 气到极限,卫爸反而就不害怕了。 他一蹦三尺高,边骂边抓起玄关处的长柄雨伞,就想冲出门去找王道长拼命,把那作妖弄鬼的妖道揍个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卫复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自家老爸的胳膊,把人拖了回来。 爸你先别激动! 卫复渊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就制服了抓狂的卫爸。 把人打一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警惕! 说着,他转头看向北泉,先听听北泉怎么说吧! 别担心。 北泉也适时接话,您家里这条鬼道,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被使用过。 卫爸停下挣扎的动作,转头看向北泉,什么意思? 北泉站在门外,朝院子的方向一指: 我猜,王道长大约在院门处布置了什么辟邪镇宅的符咒或是灵物,让外鬼没法进院子,自然也无法进屋,就走不了鬼道了。 卫爸卫妈一同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他们也十分疑惑:既然不是为了让外面的鬼魂进来骚扰我们,那他干嘛要在咱屋里搞这条鬼道呀? 北泉笑答:那当然是因为,王道长想要将特定的某样东西送到你们屋里啊。 卫爸打了个冷颤,是、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北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既然他能使出这样的手段,理由无非有二。一是他被什么厉害的邪祟缠上,又无力摆脱,只能想出这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这时,卫妈听出了不太合理的地方,可是这房子是七年多前就建好的,如果那妖道是为了摆脱什么东西的话,拖了七年,到现在才动手,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没错。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个推测。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3) 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那位道长想要饲养某种很强大又很危险的东西,又害怕反噬,一直不敢实行自己的计划。 北泉微微一笑,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有令人汗毛倒竖的效果: 直到他替你们把关房子风水时,才想到了这个解决反噬的方法那就是,将反噬转嫁到你们家里。 卫爸卫妈: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 身为奉兴城中小有名气的实业家,纵横商圈多年的夫妻俩当然没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真假难辨的传闻。 什么养小鬼、请偏神、赊金蟾,这个仙那个神,只要能跟发财沾边的,哪怕是死尸或是棺材都敢往家里搬。 当然,请回家的东西多了,难免就有主家压不住的时候。 而且据说很多东西都是会长大的,到了一定程度,就要开始折腾,轻则屋宅不宁,重则家破人亡,后果可谓十分严重。 卫爸卫妈凭自己的商业头脑发家致富,当然不屑于此等偏门手段,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经北泉一提醒,立刻就将事情与自己听说过的传闻联系在了一起,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我们该怎么办? 卫爸简直就要哭了,我现在就让人把这条鬼道拆了行吗? 不,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北泉摇了摇头: 王道长已经盯上你们家了,若这次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以后就得千日防贼只怕防不胜防啊。 第199章 番外1.恶疾08 正戏要开始了 卫爸卫妈确实害怕得紧, 但他们的脑子十分清楚。 北泉说得不错。 王道长借卫大河之手,将一瓶加了料的药酒送给卫爸,无非就是想卫爸喝完酒后生出古怪的恶疾来。 当卫爸多方寻医无效之后, 自然会联想到怪力乱神的可能性,而王道长又是卫爸卫妈最信任的高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求助于他。 这样一来, 王道长就有充分的理由上门, 一是可以再做些什么手脚, 二是可以悄悄回收他作案的药酒,最后, 若是之后卫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卫家也会以为是那怪病害的,根本不会怀疑到王道长身上。 这分明是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辣连环计啊! 想通了其中关窍之后, 卫爸卫妈顿觉事情非常严重。 一个对他们抱有恶意的妖道环伺在侧,风险实在太大了,更遑论若是一个没搞好打草惊蛇,还不知对方会如何报复呢! 衡量过轻重厉害, 卫爸卫妈决定将一切交给北泉去处理, 务必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北泉爽快地应下了这桩委托。 他先是指点卫爸卫妈请来专业的安保人士,在家里、庭院以及正门处装好隐秘的监控摄像头,还强调必须是带有红外夜视功能的监控。 接着卫妈去纸扎店订做了一个跟卫爸尽可能相似的等身大纸人。 再那之后,北泉让卫爸卫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等待王道长在约定的时间上门。 王道长果然在4号下午准时登门了。 卫爸卫妈的演技非常好, 明知面前这道骨仙风的男人就是折磨了他们大半个月的元凶,并且所图还远不止如此, 二人依然表现出一副热情礼遇的样子,先是滔滔不绝地述说了自己的烦恼, 然后恭敬地请对方帮忙。 王道长连称不敢不敢,一定尽力而为,转头就打发屋主暂避,自己左手罗盘右手桃木剑地上了楼。 这时刚刚才装好的监控摄像头便派上了用场。 卫爸卫妈、北泉和卫复渊躲在保姆房中旁观了王道长干的一切事情。 王道长先是撬开主卧的地砖,将某样东西藏到了地板下,然后下楼时悄悄从酒柜里偷走了他让卫大河送来的药酒。 等王道长走后,北泉并不忙着挖出妖道藏在房里的不明物件,而是将一张写好的咒符压在主卧的床垫下,再铺好床,再和卫复渊合力将纸人安置在了床上。 做完这些之后,北泉对卫爸和卫妈微微一笑: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10月5日,星期二,零点二十八分。 他们已经在坐在沙发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卫复渊做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想要掏手机打个连连看什么的消磨时间,又瞥了瞥爸妈紧绷的脸色,觉得这举动似乎不够谨慎,改而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 就在这时,他看到监控屏幕里有个人影在动。 来了! 卫复渊放下杯子,大叫一声。 其余三人立刻凑近了屏幕。 果然,在夜视模式的监控中,他们看到大门外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拉上来盖住脑袋,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则戴着口罩,整个一看就是非常可疑的违法犯罪份子的模样。 不过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是的,那就是王道长本人。 只见王道长鬼鬼祟祟的靠近卫家大宅的院墙,左右看看无人,才猫下腰,在两根门柱旁飞快地捣鼓了一阵,然后再将什么揣进自己的衣兜里,便转身离开了。 好了,正戏要开始了。 北泉笑了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撕开一角,将一种白色粉末均匀地撒在沙发周围,完整地绕了一个圈。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叔叔阿姨务必呆在这个圈里,一步也不要离开。 卫爸卫妈自然点头如捣蒜。 但同时,二老又忍不住十分好奇:等会儿会发生什么? 北泉闻言,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装着牛眼泪的小喷雾瓶,拿在手里晃了晃,笑问:叔叔阿姨想看看吗? 卫爸卫妈互相对视,表情皆十分挣扎。 上一回,他们好奇了一回,差点儿没被瓶子里的大黑蜘蛛给吓死,这一次要是再喷上牛眼泪,还不知会看到什么东西呢! 然而,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卫爸卫妈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终是狠狠一咬牙,那、那就让我们看看吧! 于是北泉便给二老喷上了牛眼泪。 卫爸卫妈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僵硬得像两樽木雕。 他们没有等上很久。 卫复渊心里还没数到两百,就看到紧闭的房门处忽然多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那是一只人的脚,又或者说是爪子更为恰当。 那脚不大,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尺寸,五根脚趾却异常的修长且粗壮,从第二节 处开始向下方蜷曲,弧度如同猛禽的利爪一般,仿佛能轻易撕开人的皮肉。 明明主卧的房门关得很近,但那只脚却现场表演了什么叫穿墙,径直穿过厚实的桐木门板,结结实实踩在了室内的地板上。 卫爸卫妈:!!! 这一刻,他们只觉无比懊恼。 都怪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早知道这玩意儿的出场方式如此惊悚,忒么的刚才就不应该喷牛眼泪的!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只脚落地以后,很快便是半个胳膊和身体,接着是脑袋,再是完整的上半身。 终于,四人看清了那东西的真容。 那是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二的侏儒。 它确实长了一个人类的外形,脑袋很大,身材异常消瘦,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 而如此瘦削的身材,偏偏挺着一个鼓胀如十月怀胎的肚子,巨大的肚子一边走一边随着它的步幅上下颠簸,观感分外骇人。 饿死鬼。 北泉用气音轻声说道。 只见饿死鬼簸着个大肚子,沿着地板上两条金色镶边的装饰所形成的鬼道,一步一步往卧室的大床而去。 然而这还没完。 在饿死鬼身后,又跨进了第二个黑色的人影。 这人个头很高,目测起码得超过两米。只是它的身材比例很不正常,脖子、肩膀和双腿都长得过分,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用蛮力生生把身体拉长一大截似的。 最可怕的是,这人下巴大张,一条长长的舌头,从唇边一直耷拉到胸前,足足三尺有余。 北泉接着说道:吊死鬼。 卫爸卫妈:!!! 他们抱住一起瑟瑟发抖,明明怕到了极限,依然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吱声,可惜牙关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战,发出咯吱咯吱的叩击声。 还没完呢。 北泉适时提醒道。 果然,在吊死鬼身后,很快进来了第三、第四和第五个黑影。 第三个全身鼓胀,脸部五官挤在一处,整个人都像充气过度的皮球一样,仿佛只要拿一根针轻轻一戳就会炸裂开来。 第四个面目模糊,全身焦黑溃烂,一边走,一边有无形的黑灰徐徐飘落。 第五个则像个体型佝偻的老人,身上长着不知名的疡疮,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体力不支跌倒一般。 溺死鬼、烧死鬼和病死鬼。 北泉轻声点出了它们的身份。 接二连三,还要又四再五的连番刺激过后,卫爸卫妈怕到了极限,肾上腺素浓度饱和,反而莫名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就看着五只横死鬼停在自己每日都要睡的大床前,似乎在确认什么一般,停了数秒,然后骤然暴起,一拥而上,朝着床上躺着的卫爸爸扑了过去。 噼里啪啦、嘶哩哗啦。 纸张撕开的裂帛声,夹杂着竹篾折断的脆响。 短短十来秒,纸人就被五只横死鬼又抓又挠、又撕又咬,拆了个四分五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即便受害者只是个纸人,这等厉鬼撕人的场面还是超过了普通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卫妈吓得瘫软在沙发里,脑袋埋进抱枕中,根本不敢直视发生在眼前的恐怖画面。 卫爸好歹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汉,勉强撑住没被吓瘫过去,但全身抖如筛糠,冷汗涔涔如雨点般落下,将满脸的黄毛黏成了绺。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若不是有北泉在,现在躺在床上被恶鬼分尸的,就是自己了! 就在这时,北泉忽然开口了: 差不多了。 语毕,他手掐法诀,朗声念道: 符令三清,传吾法旨,天清地灵,除尔拘束,急急如律令! 下一秒,大床骤然红光大盛,接着便是碰一声巨响,似闪电炸裂一般,猛然将床上的五只恶鬼给弹飞了出去。 五鬼摔落在地,皆似受了巨大的惊吓,扭头便逃。 这一次,它们甚至根本没走王道长铺好的鬼道,而是跳窗的跳窗、穿墙的穿墙,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00章 番外1.恶疾09 大恩无以为报 卫爸卫妈呆坐在沙发上, 木愣愣地瞪着满床狼藉,许久没能回神。 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北泉在手心画了安神符, 在受惊过度的二老手臂上各拍了一下,王道长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们家麻烦了。 卫爸卫妈这才如梦方醒,转头惊讶地看向北泉: 你、你是说, 这样就行了? 他们犹自不敢相信。 那些东西, 真的不会再来了? 北泉点了点头, 然后向卫爸卫妈说明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五只恶鬼是王道长炼化和驯养的役使,你们可以理解为是他抓来的仆役。 一旁的卫复渊忍不住插嘴: 一般养养小鬼啊金蚕啊什么的倒也算了, 养那些恶鬼有什么用? 北泉回答:用处可大着呢。 于是北泉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些恶鬼的作用。 在天师道中,便有役鬼这一支。此门中人通常会收复一些精魅鬼怪,再以特定的符咒拘束, 使其成为奴仆,为自己服务。 这些被拘来的鬼仆视其能力大小,有许多用途。弱小的可以替主人收拾房子、打扫洗衣、烧水做饭,伺候衣食住行, 而强大的则可以替主人搬运财物、抵御危险、扫平障碍, 又或是使敌对者重病缠身甚至意外横死等等。 只是力量强大的鬼仆多是含怨而死的厉鬼,非常难以掌控,且养得越久越是暴戾难驯。一旦被它挣脱束缚,反噬起来那分分钟是可以要了术者小命的。 所以王道长虽然知道役鬼之法,却一直不敢擅用。 北泉微微一笑, 直到他想到可以用你们卫家人当自己的替死鬼为止。 王道长深知恶鬼难驯,自己的法力又不足以完全压制五只横死鬼, 所以就想到了要将反噬转嫁到卫家人身上的毒计。 之所以选择卫家,不是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纯粹只是因为卫爸卫妈刚好在他动了驯养役鬼的念头时找上王道长,请他帮忙替自己的新居把关风水而已。 王道长心术不正,且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确定自己施加在五鬼身上的束缚可以维持多久,于是在卫家别墅正大光明地搞出了一条鬼道,同时还在鬼道尽头的卧室里留了一块活板机关。 这样,当他觉得自己的术法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就可以借故上门,先将炼制恶鬼时用过的法器放在卧室地板下,再破坏院墙处的镇宅符,打开鬼道,最后放出五鬼,让它们沿着鬼道进入大宅,尽情杀戮就可以了。寓小言 听完北泉的解说后,卫爸卫妈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双人大床上,按照卫爸模样扎出来的纸人早已面目全非。 它被五只厉鬼撕成了无数碎片,最完整的一块也不过巴掌大小。 卫爸卫妈毫不怀疑,即便换成是一个活人,那些恶鬼也照样能像拆开一只烤鸡一样,将他撕个骨肉分离。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4) 可、可、可是 卫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你、你刚才好像只是赶走了那五只恶鬼而已?它、它们真的不会再回来吗? 不用担心。 北泉回答: 刚才我已解开了王道长加诸在五鬼身上的束缚。 卫爸卫妈并没有听懂,两脸懵圈状,所以呢? 所以 北泉勾唇一笑: 所以,它们该回到主人身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10月5日,星期二,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卫复渊把自己抛到大床上,摊成一个大十字状。 哎呀,累死了! 他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又侧身扑腾了两下,没想到回家还能碰上这种事,折腾了两天没睡好! 说着,卫复渊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眼睑,你看,我都熬出黑眼圈了。 据我所知,卫少爷您这两天好像啥都没干吧? 北泉坐到床边,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明明就是我这上门女婿替你们家折腾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 卫复渊心说你分明是嫁入我家的媳妇儿,同时长臂一伸,熟门熟路地将北泉捞进自己怀里。 真是多亏有你,我爸妈才能逃过一劫。 他一低头,在北泉嘴唇上啵了个响的,谢谢! 北泉笑了起来。 他伸手捏住卫复渊挺翘的下巴,轻轻左右摇晃了一下,尾指在他下颌内侧挑逗地一勾,怎么,一个吻就想打发我了? 卫复渊何等机灵的一小伙儿,立刻闻弦音而知雅意,抱住北泉就来了个六十秒的法式热吻。 直到将恋人的嘴唇啃咬吸吮得殷红似血,又麻又肿之后,才把人双手咚在枕头上,与对方鼻尖相抵。 大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这天早上,北泉和卫复渊难得赖床,睡了个日上三竿。 昨晚春风一度,过于纵情了些,今天醒来时,不管是出功出力的,还是躺平享受的,都感到了一种X欲过度后的倦怠感,明明人已经醒了,却还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只想跟被窝来个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终于,磨蹭到早上将近十点,卫复渊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田加薪小朋友。 这位熟知草药学的田七娃娃受北泉之托,今天特地带着调配好的药汤登门,替卫爸除去脸上那些浓密的黄毛。 我已经在你们家小区门口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田七娃娃奶声奶气的怒吼声: 但门卫不让我进来,还说要叫警察送我回家!你赶紧来接我好吗! 卫复渊: 卧槽,昨晚做太爽了,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 二十分钟后,当卫复渊带着气鼓鼓的田加薪进门时,卫爸卫妈对这位身高只有九十公分出头的高人热情地表示了欢迎。 毕竟二老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连鬼都见过不止一回了,三岁就精通药理的神童什么的,简直就是毛毛雨,完全不值一提。 卫爸照田加薪的指示,喝下了一大碗味道又苦又涩,还酸中带咸的黄绿色药汤,哇哇吐了一轮,然后再用同样颜色的药汤洗了脸,还浸泡了同样长出毛发的胳膊。 半小时后,他开始觉得脸皮和手臂的皮肤很痒。 那是一种仿若万蚁噬咬的刺骨疼痒,卫爸只坚持了一分钟,就忍不住用手去抓挠痒处。 随即,他震惊地看到,身上的黄毛一抓就唰唰往下掉,黏了他满手满身。 来,再洗一次脸。 田加薪老气横秋地将剩下的半壶汤药推到了卫爸面前。 卫爸抱起陶壶就冲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卫爸从浴室里出来,脸上的黄毛已经掉得一干二净,除了脸皮擦得发红之外,又是原本那个稍有点儿中年发福的英俊帅哥了。 卫妈尖叫着扑进了自家老公怀里,高兴得飚出了眼泪。 这忒么折磨了他们大半个月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卫爸卫妈紧紧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兴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忽然想起现场还有两大一小仨小辈呢。寓小言 两人略有些尴尬地分开。 卫妈张罗着要下厨做一桌大餐,款待辛苦送药的加薪小朋友;而卫爸则拿出了自己最爱的武夷山大红袍,亲自给三个小辈沏上了茶。 对了,我今天早上刚收到一个老友的联系。 恶疾痊愈,卫爸心头大石落地,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 喝茶时,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王道长那妖人昨晚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以后,大夫说情况很严重,就算能救回来,八成也只能是个植物人了。 卫爸将目光移到北泉脸上,谨慎地问: 他其实并不是突发脑溢血,对吧? 没错,这是反噬。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 是那五只恶鬼挣脱了束缚后,反加在前主人身上的报复。 卫爸舒了一口气。 王道长这次自食恶果,即便侥幸不死,也就是躺在床上多苟几年的命,再也不能作妖为祸了。 他也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 叔叔,这事儿还没完呢。 北泉何等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卫爸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王道长那五只恶鬼虽然不会再上门了,可你们家的鬼道却还在呢。如果你不想外头的游魂野鬼三不五时就顺着鬼道跑你们家里溜达一圈的话,就必须尽快将它拆掉了。 卫爸:!! 卧槽! 他心里震惊地想: 今早就只顾着让人来扔床了,怎么就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呢?! 还有,王道长藏在你房间地板下的法器,也要妥善处理才行。 北泉笑了笑: 我想,为防万一,你们这房子,最好重新装修一遍。 卫爸点头如捣蒜。寓小言 除了鬼道和活板机关外,鬼知道那王道长还有没有在他们屋里留下别的什么猫腻,不重新装修一遍,他觉得自己住都住不安稳! 想到这里,卫爸抬头,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北泉。 北泉啊 他拿起紫砂茶壶,给北泉的小茶杯续了茶水。 这我想来想去,还是自家人最可靠了。 卫爸放下茶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房子装修时,能不能请你把个关,给我们看看风水? 卫复渊闻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一只手在桌下用力捏了北泉一把。 自家人啊! 自家人啊! 他那个脾气又臭又硬、倔得要死的老爸,竟然亲口承认北泉是他们老卫家的自家人了! 一想到这里,卫少爷就兴奋得恨不得一把抱起北泉原地转几个圈! 北泉转头看了卫复渊一眼。 然后他收紧手指,与恋人十指交扣。 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搞定! 下一更番外二~=3= 第201章 番外2.新居01 那我们住哪里? 10月26日, 星期二,早上九点二十分。 一辆四米二的货车驶入了一栋商务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随后四名精壮的搬家工人从车上跳下, 将车厢中的物件一件一件搬进货梯中。 今天是三途川广播公司乔迁新址的大好日子。 自从北泉帮卫爸卫妈化解了五鬼索命的生死大劫之后,二老便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北泉这个儿子的男朋友,也不再提要跟卫复渊断绝关系之类的气话了。 卫复渊就这样正大光明地回归了卫家, 并且在当天下午就收到银行的短信通知, 他被老爸冻住的信用卡又满血复活了, 不止如此,里头还多了一大笔生活费。 于是卫复渊又成了那个身价百万的有钱大少。 男人有钱了就容易飘。 卫复渊的飘不在于吃喝嫖赌, 而在于想给老婆花钱。 他当然也不打算从三途川辞职,相反的,他要入股三途川, 成为自家爱人的大金主。 另外,卫复渊早看三途川那幢破破烂烂的危楼不顺眼很久了。 他强烈要求北泉将公司搬到一个像样点儿的地方,比如商业区的高级写字楼什么的,看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北泉闻言, 只是耸了耸肩, 问道: 那我们住哪里? 卫复渊一听有门,立刻表示他已经物色好了一幢很不错的写字楼,顺便还在附近相看了一套高级公寓,室内面积虽不算很大,但八十平的二室一厅一厨一卫对两口子来说刚刚够用, 而且装潢完备、家具齐全,拎包即可入住。 而姜南岸, 他一个大老爷们自己会搞定落脚处。 至于朱陵和田加薪,这俩一个是器灵一个是田七娃娃, 就不必担心住宿问题了,晚间正好留在公司里看门。 听到这里,北泉总算懂了。 卫复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嫌弃的不是他们现在这幢危楼太过破旧,而是嫌弃这里电灯泡太多,想要个可以整天黏糊在一起的二人世界呢。 北泉一开始自然是不乐意的。 毕竟搬家多麻烦的事儿啊,他压根儿就不想折腾。 但卫复渊对心目中的理想爱巢十分执着,为达目的,每天晚上缠着北泉一番耳鬓厮磨,把人侍弄得腰酸腿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之后,再抱在怀里一阵枕头风呼呼猛吹,直吹得北泉困倦难耐、不胜其扰。 这日,又是一番激战。 北泉像块烙饼似的,被卫复渊翻来覆去上上下下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前后登顶了两回,某处也因摩擦过度又酸又胀,整个人都处于吃饱喝足的贤者时间,连起床冲个澡的劲儿都提不起来,只偷懒掐了个清洁咒,便想闭眼昏睡过去。 但卫复渊偏不让他睡,低头咬住他的耳廓,一边舔一边喃喃低语,重点陈述他看上的房子有多漂亮,新公司有多么便利,不搬你一定会后悔云云。 行行行,那就搬吧。 为求耳根清净,北泉终于点了头,只是有一点,你一开始签约的租期不要太长就三个月吧。 卫复渊的效率超级高,一周之后已办妥了租房手续,再一周后,便叫来搬家公司,将三途川搬进了市中心商圈的写字楼里,而他也和心爱的亲亲北泉开始了只有两人的同居生活。 只是,卫少爷万万没有想到,他幸福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三个月的租期还没到,他们就被迫又要搬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超级短我知道QwQ 但是因为下一part要换视角,贴在一章里非常奇怪,所以我掰成了两部分 莫急,更新很快就会掉落哒! 第202章 番外2.新居02 张山撞鬼实录 我叫张山, 山石的山,今年二十七岁。。 我是个平凡但自信的上班族。985大学毕业,目前在一家平面设计公司上班, 年收入税后差不多有二十万,除了还没有女朋友之外,勉强能在家族聚会上当个别人家的孩子了。 不过如此优秀的我, 最近遇到了一些烦恼。 那就是, 我公司所在的大楼, 好像,开始闹鬼了。 能赚钱的工作就没有不辛苦的, 九九六是常态,忙起来的时候零零七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不止我们公司, 跟我们在同一栋大楼里上班的,起码三分之一都是这样的作息。 啊,忘了交代了,我们公司在奉兴城商圈的一家高档写字楼中。 楼高一共五十二层, 我们公司在四十五层, 同一层的还有一家律师事务所、一家工艺品进出口公司,以及一家网络营销公司。 当然,这幢写字楼很大,差不多每一层都有好几家公司,每个月都有公司搬进来迁出去的, 连我这个在这里上了整整四年班的老油条,都弄不清每一层到底有几家公司。 只是有一点, 只要是在这里工作得稍久一些的老员工,都会听过猛鬼死死层的传闻。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鬼故事。言寓 据说当年在修建这座写字楼的时候, 曾经有一个工人神秘失踪。 那名工人在自己的农历二十四岁生日当夜,邀请工友们喝了顿扎啤、撸了些烤串,然后说要去上个厕所,结果就一去不返,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警察也一直找不到人。 直到多年后,失踪工人的一个同乡在酒后失言,说溜了嘴,承认自己杀了人。 警方将人逮捕后一审问,才知道原来这个同乡与失踪者有金钱纠纷,那天一时冲动将对方杀死,怕担罪责,就将尸体藏进了他正在砌的大楼外墙里,来了个死无对证。 当时他在砌的,正是这栋写字楼的四十四层的墙面。 案子是破了,但尸体已经和墙壁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取出来了,只能让尸体留在那里,永远盯着这一层出入来往的人。 这故事是真是假姑且不论,但四十四层确实有点儿邪门。 我注意到,不管什么公司,只要搬进四十四层,就一定会飞快的倒闭又或者搬迁,好像就没有一家能呆超过三个月的。 偌大的四十四层,常年都是空置状态,本身就很不对劲了。 最近两月,又有新的公司搬进了四十四层。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5) 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大堂的楼层分布图,牌子上写的是一家名叫三途川的广播公司。 不不不,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家新搬进来的三途川。 重点是,被大家称为猛鬼死死层的四十四层,最近似乎闹得更凶了。 下面,总结一下我在摸鱼溜号时从茶水间听来的有关猛鬼死死层的八卦。 首先,是电梯楼层的44按钮不知何时神秘消失了,按键直接从43跳到了45,中间没有任何过度。 照理说,哪怕是抠掉了原本的按键,给楼层序号重新排序,那也应该会有一个多余的空白按键才是。 但像我这样用电梯用了整整四年的老油条,也愣是没能从那块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金属面板上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就好像44这个数字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一样。 其次,是曾经有保洁阿姨傍晚清理楼道的垃圾桶时,因好奇心作祟,特意拐进四十四层看了一眼,结果这一拐,她差点就没能再走出来。 用保洁阿姨自己的话说,她在一条凹字型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愣是鬼打墙一般,死活找不到本应就在正中央的电梯间。 再次,是写字楼里的保安反映,最近大楼的监控经常莫名其妙的出现故障。 四十四层就不说了,不管重装几次,隔天就会坏掉。而且连正门、电梯和楼道里的监控也时常失灵,还不用特地请人来维修,只要过个三五分钟,就会自己恢复正常。 为此物业怀疑监控系统被黑客给黑掉了,为了保证安全,还请提供监控设备的安保公司来检查过两次,对方信誓旦旦保证他们的系统绝对没有被黑,那隔三差五的失灵,完全只是电压或是网络造成的小BUG而已。 可是BUG出现得频繁了,任谁也会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吧? 据说现在保安晚上巡夜,都会十分默契地绕过四十四层,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说了这么多,都只是铺垫,我现在要说的,是我昨晚的恐怖遭遇。 昨天晚上,我和平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加班到晚上十点半才收工回家。 直到快走到车站,我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公寓钥匙,连忙折返回公司。 在等电梯时,我遇到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那姑娘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头黑长直束成马尾,几乎垂到腰间,面容姣好、皮肤雪白、身材高挑,简直就是仕女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好的,我承认,看到如此漂亮的一个妹子,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满脑子都是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之类的酸诗,却愣是提不起勇气向美人搭讪。言寓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美人走进电梯,靠在了左侧。 我同手同脚地跟了进去,很自然的站在了右侧。 我的前面就是电梯的控制面板。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最重要也可能是唯一的搭讪机会,忒么的终于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了句:美女,你去几楼? 美人回答:四十四楼,谢谢。 我承认我当时就是被美色迷了眼,大脑宕机、智商掉线,竟然没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只是很殷勤地帮她按下了44的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 直到此刻我才幡然醒悟。 妈的44这个按钮不是早就不见了吗!? 怎么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了!? 想通这一层后,我顿时汗毛倒竖,差点儿没当场尿裤子。 我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确认一下站在自己侧后方的绝世美人到底有没有影子。 电梯箱里的一分钟,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好不容易,又是叮一声响。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电梯到四十四层了。 电梯厢门缓缓打开。 然后,我看到了几乎令我窒息的一幕。 门外,也站着一个美人。 她一头黑长直束成马尾,雪肤红唇,国色天香。 美是极美,本该动人神魂,但问题是她的脸,和本应站在我身侧的美女是一模一样的啊啊啊啊啊!! 只见门外那美人朝我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你来了 接下来的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的,我很丢脸的晕倒了。 但我十分确定,那肯定是一个女鬼!不然又怎么会分身术呢!? 我是张山,山石的山。 以上就是我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绝无半字虚假,否则天打雷劈! 请大家一定要相信我! 自从三途川搬进了市区商圈的写字楼以后,猛鬼死死层在短短两月时间中飞速发酵,还上过一次网络热搜,大有成为奉兴城又一著名都市传说的趋势。 这忒么就很尴尬了。 这日,早餐桌上,卫复渊打开自己订阅的某个微信玄学公众号,看到推送的大标题《猛鬼死死层到底有多猛鬼?》之后,一口茶好险没全呛进气管里。 唔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一边咳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余光还不忘瞄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过文章推送,想看看上面究竟说了什么。 这个公众号自称有道门背景,数名道长坐镇,平日里推送的原创文章也多以风水玄学的角度来分析问题,每周还有两次读者答疑栏目,给求助者远程解决一些困扰,看起来还挺正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然而这次,新推送的《猛鬼死死层到底有多猛鬼?》却仿佛TVB深夜电视附体,从标题到内容都充满了故作噱头的感觉,让人一边吐槽小编掉节操,一边又忍不住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卫复渊跟了北泉一段时间,加之本身也是个勤学好问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学了些点皮毛。 所以他能看出,写这篇文章的人怕是连写字楼都没进来过,就靠着某度实景地图的外观一通脑补,便得出了一个此楼风水欠妥,易招惹邪气的结论。 卫复渊就真的很??了。 事实上当初他之所以选定这猛鬼死死层作为三途川的新址,完全是因为它的租金实在比同类大厦便宜得多的关系。 虽说便宜无好货,在房屋租赁市场上,便宜通常意味着那是一件出过事故的凶宅。 但当时的小卫同志琢磨着,就算那栋楼曾经死过个把人又如何啊,他们这可不是普通的公司啊,红衣厉鬼再猛,能猛得过私以内,全员不是(正常)人的三途川吗!? 若只是捕风捉影的心理作用就罢了,如果那写字楼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他们搬过去,还正好能免费替对方打扫一下,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更何况卫少爷虽然身家百万,但也不是个败家的冤大头儿,能用三分之一的价钱租下一间地理位置和工作环境都上佳的大公司,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当时卫少爷想得挺美,信心满满、乐不可支,花了一日时间敲定好公司新址之后,就全心全意扑到更加重要的物色爱巢的大事上去了。 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们三途川,一点都不合适开在人来人往的商业大楼中 好了好了,别急。 看卫复渊这一口水呛得,快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了,餐桌旁的北泉起身,轻柔地替他拍了拍背,看来,我们也只能从这栋写字楼搬走了。 卫复渊好容易止住呛咳,说话却还不利索,只抬起头,用一双泪汪汪(咳的)的大眼睛幽怨地盯着北泉,目光中充满了控诉。 你在写字楼里布的那些阵法,就不能撤了吗? 卫复渊觉得那写字楼的安保其实很不错,保安齐全、门禁森严,还处处是监控,实在没必要再搞那么多迷魂阵,平白把四十四层弄成消失的楼层了。 北泉却微微一笑,冷酷地反问,那你觉得,那些保安、门禁和监控,对我有用吗? 卫复渊顿时卡壳了。 北泉又笑问:那如果再出一两个觊觎恚鬼的阿诵之流,保安、门禁和监控又拦得住他吗? 卫复渊: 他不得不承认,北泉说得很有道理。 北泉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如果现在撤掉阵法,我们三途川恐怕很快就要被好事者踏破门槛了。 卫复渊: 他已经连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放心吧,胡同里那间危楼,我还留着呢。 北泉伸手搂住卫复渊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啄了一口,笑着说道: 下周,咱们就搬回去吧! 番外2.完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张山同志见到的其实是赤霄和朱陵2333 还剩最后一个番外,嘿! 第203章 番外3.诡事01 但有一个条件 11月8日, 星期一,下午三点二十分。 接连下了三天雨,气温明显下降了不少, 冷风夹着雨粉迎面扑来,能让人深刻感受到入冬的寒意。 北泉和卫复渊正坐在一家暖气开放的咖啡馆中,一边悠闲地啜饮咖啡, 一边等着那个跟他们约好的人。 五分钟后, 一阵冷风灌进室内, 咖啡馆的大门被人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北泉先生, 小卫。 走在前面的那位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二人,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人名叫戴柏黔,是他们以前帮助过的一个客户。 当然, 直到目前为止,戴柏黔仍然不知道北泉曾经顶替了自己的身份,带着卫复渊跑到米帝去,替他摆平了想用他们这些养子续命的陈大发, 以及其他居心叵测的兄弟们。 不过戴柏黔拥有非常灵敏而且超级准确的第六感, 即便不知真相,直觉也告诉他,自己之所以逃过死劫,还能意外继承养父的十亿美金,全都是托赖了这两人的帮助。 戴柏黔一直在心中把北、卫二人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 也一直跟卫复渊保持联系,关系很是不错。 这一次, 他特地把北泉和卫复渊约出来,是有事想向他们求助的。 戴柏黔带着同伴坐到了桌子旁, 介绍一下,这位名叫刘帆,是我的朋友。 接下来,戴柏黔没把时间浪费在寒暄上,而是开门见山,很快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在戴柏黔十分低调地继承了十亿美金的巨款后,就从原本上班的律所辞职了。 但他辞职以后也没当个花天酒地的阔少,而是开了个律师事务所,自己给自己打工。 至于刘帆,他是个富二代,家里是做连锁餐饮的,家资颇丰。 他既是戴柏黔的大学同学,也是戴柏黔最近接待的一个客户。 刘帆委托戴柏黔处理的,是一桩赔偿官司。 哦? 听到这里,北泉和卫复渊都来了兴趣: 具体是怎么一桩官司呢? 是这样的 刘帆接过了老同学的话头,主动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了北泉和卫复渊。 我老家在隔壁T市下辖的一个村子,蛮偏僻的一个地方了。 他说了一个北泉和卫复渊都没听说过的地名,然后接着说道: 不过我爸年轻时就到城里打拼了,从流动小摊做到苍蝇馆子,再到现在的连锁快餐店,满打满算应该有四十年了吧? 刘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即便离乡多年,我爸还是很重视老家的,年年都回去祭拜,可以说是风雨无阻了。 北泉和卫复渊互相对视了一眼。 套路他们熟啊。 不用说,刘帆这次遇到的麻烦,肯定就是出在老家的祖宅或是祠堂上了。 果然,刘帆接着说道: 今年中元节,我爸带我回乡扫墓祭祖,没想到当晚就下了场大雨,祠堂的一根梁柱断了,屋顶也塌了半拉。当时请人来看过,说是老房子时间太久了,遭不住风雨了。 他叹了一口气,所以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重修了啊。 北泉和卫复渊点头:然后呢? 然后,就出事了。 刘帆回答。 在中元节塌了房以后,刘家就请了当地几个工人来替他们修房。 当时刘家的方案,是先将祖先牌位暂时请出,将老房子彻底推倒,重建一座全新的祠堂,再将牌位迎回,便万事大吉了。 为此,刘家人还不惜重金请来本地非常有名的大师,替他们问米占卦,确定祖宗们对此没有异议之后,再择了良辰吉日,请神位、动土一气呵成。 然而,祠堂开工没多久,就出了大问题。 我们请来的那几个工人,他们 说到这里,刘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 他们一夜之间,都疯了。 疯了? 卫复渊闻言,忍不住蹙起了眉:同一天晚上?所有人? 刘帆点了点头。 那天在工地值夜的四个人,全疯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家把他们送进了最好的医院,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那四个人的病情还没有明显的好转。 原来如此。 卫复渊顿时了然了,所以你才会找律师帮忙处理这些工人的赔偿事宜,对吧? 是的。 刘帆面有菜色,表情十分苦恼: 因为这事,老家的祠堂请不来新的工人,直接停工了不说,而且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6) 说到这里,他抬眼瞄了一眼北泉和卫复渊,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同学,眼神有些犹疑。 戴柏黔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就直说了吧 刘帆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家祖宅,似乎闹鬼了! 自从工人们突发疯癫开始,刘家人开始发现事情变得不太对劲了。 深夜里,刘家人经常会听到有人在敲门,然而开门一瞧,门外却又根本没有人。 有时他们还会听到窗外有人在唱歌,若是开窗,必定什么都看不见,但若是从窗户缝隙间看出去,便会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来来去去。 不止如此,刘家门外的东西总是会不翼而飞,偶尔还会有鲜血淋漓的死鸡死鸭出现在院子里,模样之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不管刘帆是装监控也好,雇人来守夜也好,都无法遏止怪事的发生。而且守夜的人还会吓得够呛,即便没当场吓晕或逃走,也说什么都不肯再呆第二天了。 要只是在门外闹一闹也就罢了。 刘帆打了个冷颤。 可是那鬼不止闹,它还想要命啊! 就在上周,刘帆的父亲回老家处理祖宅的乱子,在村长家呆了晚了一些,回家时已是晚上十点了。 村里早在十年前就安上了路灯,道路平整,治安又好,所以即便夜归,刘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他在经过村头一座桥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言寓 刘父回头,竟然看到他过世许多年的老父亲以及几个他只隐约剩些模糊印象的祖宗立在桥头,一边呼唤他,一边不停招手。 当时刘父整个人完全吓懵了过去,宛若遭遇了石化术一般,愣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紧接着,他感到有人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刘父就这样重心一歪,一头栽进了河里。 好在秋冬是枯水期,河里的水只到胸口深,并不致命。 但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大半夜被人推进十一月的河水里,连惊带吓,又冷又湿,哪可能不生病的? 那天刘父自己爬上岸,又强撑着回到家以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第二日送进医院,已是肺炎了。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 想起还在住院的老父亲,刘帆气得猛捶了一下桌子: 我爸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这样害他!不管作怪的到底是鬼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我也绝对不能放过它! 说罢,刘帆抬头,直视北泉,目光炯炯: 北泉先生,多少钱都没问题,请你替我们家收了它! 北泉勾起唇,淡淡地笑了笑。 他在衡量到底要不要出手帮刘帆一家。 若是按照北泉一贯的作风,自己又不是替人问卜堪舆、消灾除厄的道士,除了与恚鬼相关的事件之外,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但这一回的介绍人是戴柏黔。 对戴柏黔其人,北泉还是颇有些好感的。 一是这人有分寸、不贪财,性格脾气颇合他眼缘,二是北泉一直都觉得,戴柏黔那准确得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本身就是一种天赋,这个人很可能和自己一样,是巫族留在人间的血脉传承。 到底要不要卖戴柏黔一个人情,接下这桩生意呢? 就在北泉琢磨着这个问题时,戴柏黔的直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北泉先生。 他适时开口了: 其实这次冒昧向你求助,是因为我觉得你们是最合适处理这件事的人。 北泉一听,来了兴趣:哦,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当然是因为我知道二人是有真本事的。还有就是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算是我的直觉吧 戴柏黔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又拍了拍刘帆的胳膊: 老刘的事情,本就应该交给你处理。 北泉挑了挑眉。 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了。 毋庸置疑,戴柏黔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 北泉内心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行,这单生意我接了。 他笑了笑,但有一个条件。 您请说您请说! 刘帆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只要您能替我们解决了老家那破事,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的! 我可以不要你家的钱。 北泉笑着看向刘帆,说出了一个十分令他诧异的条件: 但等我解决了你家的事以后,你要让我从你们刘家祖宅随意取走一件东西。 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出乎刘帆的意料了。 他先是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游移。言寓 但转念一想,哪怕北泉要拿的是他们家正堂供奉的那尊康熙年间的金镶玉观音,也就百十来万而已,连命都要被折腾没了,还管什么钱不钱的! 于是刘帆一咬牙,重重一点头: 好,没问题! 第204章 番外3.诡事02 你看到什么了? 北泉做事从不拖延, 效率一向很高。 既然应承了刘帆的委托,他就决定来个速战速决,当即让刘帆带他和卫复渊去探访那几个疯掉的工人。 那四个可怜的工人这次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他们只不过是在刘家祠堂守了个夜而已, 就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吓至疯癫了。 刘家人将他们送进了奉兴城最好的脑科医院,一住就是两个月,到现在仍然没能恢复不, 应该说, 病情甚至还没有多大起色。 可是 刘帆叫来了家里的保姆车, 亲自陪北泉大师及其助手一同前往脑科医院。 路上,刘帆终是忍不住好奇。 北泉大师啊。 他开口说道: 那四个工人真疯得挺严重的, 连自己的父母老婆孩子都认不出来了,嘴里说的也是胡话,很多时候连个连贯的意思都没有。 刘帆犹疑而又战战兢兢地瞅了北泉一眼: 就算去找他们问话, 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吧? 总要试试嘛。 北泉朝刘帆淡淡一笑,又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卫复渊,俏皮地眨了眨眼,对吧? 卫复渊冷漠地回视他。 在吃过无数次亏后, 卫复渊现在已经多少有点摸清楚自家恋人的套路了。 他敢打赌, 等会儿北泉一定又要拍自己后脑勺,让自己摔出去,跟一个疯子共感,替他瞧瞧他们吓疯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北泉似是感受到卫复渊视线中的不满与控诉,右手在车座椅上悄悄移动, 指尖爬到了卫复渊的手背上,安抚似地摸了摸。 好吧。 卫复渊无奈地想。 还能怎么样呢?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半小时后, 保姆车停在了脑科医院门前。 这地方刘帆最近跑得很频,早就熟门熟路了。言寓 他领着北泉和卫复渊熟练的走了个弓字型, 从北楼绕到侧后方的南楼,到了精神分裂科所属的住院部,掏出探视证,向前台的护士姐姐领了通行卡,在护工的帮助下,刷开了隔开医疗站与住院部的铁闸门。 这里住的病人病情都比较严重,所以安保也比较严格。 刘帆一边解释,一边朝左手边一转,停在了1203室的门前。BY育訁 病房门打开了。 房间不大,陈设也极其简单,墙面贴着软垫,窗户焊接栅栏,桌椅床柜都没有锐角,简洁、规整且森严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监狱二字。 一个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男人正坐在病床上,面朝墙壁,脊背佝偻,看起来像在面壁思过。 冯明光,有人来看你了。 护工在外面用清晰又不至于使人受到惊吓的音量,叫了病人的名字。 然而那名叫冯明光的男人却置若罔闻,没有半点儿反应。 行吧,你们进去吧。 护工遗憾地一摊手,示意无能为力: 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记得不要刺激他。 刘帆连连点头,道谢之后,便率先进了屋。 老冯?老冯? 他转换了乡音,在病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然而冯明光毫无动静,仍旧沉默地面朝墙壁。 于是刘帆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想要将人硬掰过来。 北泉适时制止了刘帆。 不要勉强他。 北泉笑道: 本来就不必令他开口。 说罢,他抬起右手,迅疾如闪电,一巴掌拍在了卫复渊的后脑勺上。 你好歹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魂魄离体,朝冯明光飞去的时候,卫复渊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此仇不报非君子! 北泉,今晚老子绝对要日得你喵喵叫! 下一瞬,卫复渊觉得自己像摔进了一团黏糊糊的果冻里,视野瞬间漆黑,又很快亮了起来。 他发觉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的蓝板房小屋中,屁股下是一张高度最多三十厘米的小马扎,面前是一只大号的电磁火锅炉,锅盖的减压孔正汩汩冒着乳白色的蒸汽,显然锅内的东西正处于沸腾状态。 他身旁还有两个人,皆是二三十岁的年纪,一个正从水桶里捞起一些湿漉漉的碗筷,另一个则忙着倒啤酒。 这时,木板门开了。 一个身穿黄T恤的男人大步走进板房中,举起手里一撮绿油油水灵灵的小葱: 在隔壁院里薅的,新鲜得很咧! 说着,黄T恤掀开锅盖,将那把小葱撕碎了丢进锅中。言寓 滚水沸腾,带着锅中的食材上下翻滚,一股辛辣的浓香扑鼻而来。 卫复渊感到冯明光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汤底是现成的火锅料包,煮的也是很普通的食材,猪牛羊肉冬菇丸子白菜油豆腐什么的,不过这群人都是劳累了一天的重体力劳动者,一顿火锅对他们来说,已是莫大的享受。 四人见食材已熟,当即不再客气,挥舞漏勺,抢着将锅里的好料都捞进自己碗里,时不时还因为谁占多占少而调侃几句。 卫复渊看得很认真。 他当然不是馋这顿火锅,他是在留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一夜间把四个青壮年汉子统统弄疯。 然而冯明光太过专注于面前的美食,几乎就没怎么挪过视线,卫复渊现在用的又是他的视角,哪怕想观察周遭的情况也无能为力,只得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疑虑,耐心等待异变的到来。 卫复渊并没有等上多久。 就在这时,只听啊!!的一声,刚才薅葱的黄T恤忽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猛然将手里的碗扔了出去。 瓷碗在地板上摔成八瓣儿,红的汤汁绿的菜叶白的肉片黄的豆腐撒了一地。 包括冯明光在内,另外三人惊诧地盯着黄T恤。 阿哥,你怎么了? 有人用方言问道: 见鬼了?咋还砸了碗咧? 有虫!! 黄T恤尖声叫了起来:碗里有虫! 嗨! 另一个工人嗤笑道: 咱这地方有虫多正常?就算吃出个小强也不至于砸碗吧? 说着,那人还故意挟起几根粉条,嗦进口中。 卫复渊:!!! 这一刻,他和被他用共感窥视记忆的冯明光一起,只觉浑身汗毛倒竖,头皮都麻了。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男人嗦进嘴中的哪里是粉条,而分明是几只褐色的,长着长条状分节身体和无数细长对足的,活生生的,还在不停扭动挣扎的蚰蜒! 冯明光本能地低头,看向自己端着的碗。BY育訁 卫复渊看到,他碗里装的根本不是肉片青菜豆腐和粉条满满一大碗,全都是大小不一、品种繁多的活虫! 哇啊啊啊啊!!! 冯明光的反应和黄T恤一样,直接扔了碗。 不止是他,其余两人也已经发现碗中的食物都变成了虫子。 所有人都吓坏了。 他们跳了起来,没人管那一地狼藉,径直朝房门扑了过去。 关键时刻,房门就像偏要跟四人做对一般,竟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了。 明明那门只是一块一公分厚的薄木板,只要稍用些劲儿,一脚就能踹开。 但此时此刻,四个身强体健的建筑工人愣是连拉带拽,又踢又撞也没法将门弄开。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的时候,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了噗嗤、噗嗤的声音。 借用冯明光的双眼,卫复渊看到,那口电磁炉的盖子被忽然被一股大力顶开,落到了地面上,大股大股的虫子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锅中冒出,一团一团摔落在地,又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尖叫了起来。 然而不管他们多么恐惧、多么害怕,依然无法阻止虫群来袭。 数以十万计的活虫淹没了这间本就不甚宽敞的板房,又将群居在门边的四人团团包围,爬上他们的裤脚,在就是大腿、腹部、胸背、脖子,最后密密匝匝地将他们完全覆盖了起来。 即便卫复渊与人共感的经验已然非常丰富,他也必须要说,这是他遭遇过的,最恶心最惊悚最令人不适的一次,没有之一! 那些活虫蜈蚣、蚰蜒、蚯蚓、蟑螂、甲虫、毛虫、屎壳郎以及许多他看不清也叫不出名字的恐怖虫子钻入你的衣服里,贴着你的皮肤嗖嗖往上爬,几乎转眼就爬到了你的脸上,再钻入你的耳朵、鼻孔、嘴巴甚至眼眶里 猛然醒来,卫复渊直接从地板上一跳而起,一边跳脚一边拼命拍打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要将刚刚体验过的那种虫子爬过皮肉、钻入五官的恐怖触感统统抖落掉。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7) 卧槽!卧槽!卧槽! 卫复渊脸色煞白,全然不顾风度仪态地接连骂了三声卧槽: 难怪他们会吓疯!是我我也要疯啊!! 北泉连忙安抚自己受了刺激的恋人,一边给卫复渊顺毛,一边问:你看到什么了? 回想醒来前的最后一幕,卫复渊打了个冷颤,用力抱紧了自己。 真是太邪门了! 他回答: 我看到了虫子!很多很多的虫子! 第205章 番外3.诡事03 做戏做全套 接下来, 卫复渊将自己在冯明光的记忆中见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告诉了北泉。 北泉听完以后没什么表示,旁听的刘帆已经露出了一脸震惊又恐惧的表情。 这、这不可能啊! 这个年纪的青年大多都是无神论者,六合之外敬而不信, 实在很难想象,好好一个火锅,又怎么会生生变成能噬人的活虫的。 第二天工头发现他们四人的时候, 的确是在值班的板房里没错, 可他没提到房子里有虫子啊! 刘帆努力试图用科学和常识来说服自己: 还有, 那么多活虫钻进人的眼耳口鼻里,那人还能活吗?早就被噎到窒息了吧? 他转头看了一眼面墙而坐的冯明光, 可他们人是疯了没错,但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们身上没受伤啊!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猫腻。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关键还是要到现场看一看。 11月9日,星期二, 下午三点二十分。 刘家的保姆车载着刘少爷, 以及他请来的两名大师,往老家的村庄驶去。 下了高速,进入省道之后,路况就变得差了起来。 每次驶过坑洼或是裂缝时,保姆车就会明显颠簸一下。 咚! 北泉一脑袋撞在窗玻璃上, 撞出一声闷响,听着就很疼。 但饶是如此, 他竟然都没睁眼,只是很自然地换了个方向, 脑袋枕到卫复渊的肩膀上,继续呼呼大睡。 卫复渊实在很无奈。 昨夜他彻底履行了一定要将北泉日得喵喵叫的豪言壮语,把人摁在床上,翻来覆去狠狠折腾到凌晨。 一夜纵情的结果,就是他们今天都没能像平常一样准时起床。 原本他们跟刘帆约好了早上九点出发,结果生生拖到了下午不说,而且北泉一上车就开始睡,车开了一路,他也睡了一路,中途几乎就没睁过眼,就算脑袋撞上窗户,他也跟没事人一样睡得香甜。 原本卫复渊想在人前当个规规矩矩的好助理,但北泉睡着了就毫不避讳地往他身上靠,态度之自然、姿态之亲密,只要不是八百度近视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 卫复渊干脆破罐破摔,长臂一捞将人搂过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北泉可以靠得更舒服。 好在刘帆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哪怕注意到后座黏黏糊糊的两人,也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更不会开口问长问短;而负责开车的保镖兼司机更是深谙服务富贵人家应有的专业素养,全程目不斜视,连倒后镜都没多瞥两眼。 在下午五点四十的时候,保姆车拐入了刘帆老家的村子。 十一月已然入冬,天黑得早。 此时太阳西斜,天色逐渐昏暗,已是埋锅做饭的点儿了。 卫复渊注意到,村人似乎都认得刘帆家的保姆车。 从车子进入村庄范围以后,一路驶来,村民们都对这辆四座黑色莲花格外关注,而且都带着一种糅合了好奇、警惕、审视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复杂表情,还有不少人根本毫不避讳,当场就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看来,你们家的事,在村里已经人尽皆知了嘛。 北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这会儿正扒拉着窗玻璃往外看,边看还边点评道: 你们这段时间一定很不容易吧? 嗨,别提了。 刘帆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别说建筑工人,我们连愿意替咱家看房子的都找不到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老话,也不是时时都适用的呀! 卫复渊心想,那当然了,能一口气吓疯四个人的活虫火锅,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想再来一遍!勇夫也是要命的,有钱还得有命花不是啊! 这时,刘帆忽然刻意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 北泉大师,您今晚是打算在我家祖宅过夜吗? 他挠了挠下巴,表情十分困扰: 这就、那个如果是这样,那、那我 毕竟大师是受自己所托才来的,把人接到了,自己又跑了,总觉得怎么想都不太厚道,可是这些天没少被老宅里的鬼怪折腾,让他陪着再过一夜,他又实在提不起勇气。 不仅是刘帆,连司机也不想在祖宅过夜,这时也不由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少爷今晚的安排。 今天晚上只要我和小卫留下来就行了。 北泉微微一笑,不过,我们不留宿你们的祖宅,而是要在祠堂过夜。 什么!? 刘帆吓了一跳,忍不住提高音量: 北泉大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你是说,在祠堂过夜!? 其实刘家的祠堂与祖宅距离非常之近。 若是从俯视角度来看的话,自西向东,二者呈标准的8字型,祖宅在前,祠堂在后,彼此只隔了一道围墙,院墙间还有一堵门相连。 但即便二者离得如此近,祠堂毕竟是过吓疯四个青壮年的,而祖宅虽然怪事不断,好歹还没出过大事,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一些。 虽然北泉是老同学戴柏黔力荐的高人,但刘帆也没真正见识过对方的本事,万一对方是个水货,解决不了祠堂的怪事,还买一送一多搭进去两条人命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刘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这祠堂差不多都拆掉了,剩下那点残砖断瓦,根本不能住人。 他试图劝说北泉改变主意: 要不然,您还是和小卫住在大宅里吧? 不要紧。 北泉微微一笑,回答得气定又神闲:当初那四个建筑工人出事的板房应该还在吧?我们今晚住那里就行了。 BY育訁 对话间,保姆车停在了刘家祖宅前。 村里地皮不值钱,刘家又是资产十数亿的有钱人,发家之后祖宅数次扩建,现在已是一栋目测建筑面积起码六百平米往上的四层洋楼了。 然而这栋看起来相当气派的洋楼,此时却黑灯瞎火,许久无人打理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萧条。 咳。 刘帆自己掏了钥匙打开院门,不太好意思地解释: 因为闹得厉害,谁都住不安稳,不仅是我爸,工人保姆和保镖也全都搬出去了这里,有大半个月没住人了。 就在刘帆开院门的这几分钟里,左邻右舍察觉刘家来人了,竟然都纷纷跑来围观。BY育訁 哎呦,这不是刘帆嘛! 隔壁长得十分福相的老阿姨靠在自家院门前,远远朝刘帆吆喝了一嗓子,用方言奚落道: 怎么?闹鬼了你还敢回来?不怕明儿就疯了吗? 呸! 刘帆被戳了痛处,气得头顶冒烟,不服输地用方言怼了回去,同时挥手驱赶看热闹的村民们: 这个点儿还没鬼呢!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等等。 北泉忽然开口制止了他: 既然大家都想看,那就让他们看看嘛。 说罢,他上前一步,拱手朝三面抱了抱拳,贫道受刘少爷之邀,入夜后将在院里开坛做法,替刘家驱鬼消灾,诸位相亲若是感兴趣的,届时可以过来看上一看。 刘帆:?? 什么开坛做法? 自己刚才怎么没听说啊?? 而卫复渊则不动声色的瞥了瞥自家恋人。 一看北泉摆出这副高深莫测、道骨仙风的营业用笑容,他就知道这人心里又在琢磨什么坑人的点子了。 不知怎么的,他还有点儿小期待呢! 单方面决定晚些时候要在刘家祖宅的院子里开坛作法之后,北泉就拉着卫复渊进了屋,随便找了间空房,把人推了进去。 卫复渊:你到底要干嘛? 北泉: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开坛作法啊! 说着,他打开自己的黑色手提箱,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 卫复渊:你说真的? 北泉:当然了! 他一边回答,一边扔出几样东西。 卫复渊捡起一看,更惊讶了。 因为北泉拿出来的竟然是两件深灰色的道袍,两对软底布鞋,以及两个盘成牛鼻髻式样的,假发套。 卫复渊立刻领悟到了这些东西的用处: 你别告诉我,我俩要换上这身行头! 嗯。 北泉笑着点头,两手已经不老实地探到卫复渊的胸口,替他拉开了外套的拉链: 所谓做戏做全套嘛,不夸张一点,又怎么让别人相信呢? 做戏? 卫复渊一把抓住北泉的爪子,挑眉问道: 别人又是谁? 北泉神秘一笑,凑到卫复渊耳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BY育訁 11月9日,星期二,晚上八点四十二分。 北泉嘱咐刘帆尽量让宅院亮一些。 于是刘帆和他的司机打开了祖宅里里外外的所有灯具,还从村委会借了两盏工程灯,摆在了院子里。 此时整座大宅灯火通明,院中亮如白昼,村头村尾都能看到这一片亮白的灯光。 这动静,当然惊动了全村的人。 大家都是听过刘家的八卦的,自然对这两位道长和驱鬼的仪式非常好奇,于是晚饭过后,村民们就像旧时看大戏一样,全都赶过来看热闹。 大宅院子站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就扒着栏杆看,里三层外三层,密密扎扎站了起码得有上千人。 作者有话要说:北泉:让一让,我要开始表演了 第206章 番外3.诡事04 道长,您刚才那是什么招数? 刘帆和司机已经按照北泉的要求, 在院子的正中央摆好了祭坛,用黄绸巾铺面,又摆上香炉, 两侧点上蜡烛,看起来确实很像这么一回事的样子。 北泉先前说是入夜后将在院里开坛作法,但没说具体时间, 村民们都生怕错过了好戏, 大都吃完晚饭就匆匆赶来围观, 而且时间越晚,聚集的人群就越多。 好在北泉并没有让他们等上太久。 距九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 北泉和卫复渊便双双出现在了村民们面前。 此时他们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道袍,还戴了假发套,看上去就是标准的民众认知中的道士模样。 北泉和卫复渊都长得极英俊。 他们一个白净俊雅、笑如春风, 一个目若朗星、丰神俊朗,似日月同辉,穿上这身行头,活脱脱就跟穿越来的得道仙君一样。 两人的卖相实在太好了, 一出场就自带魅力BUFF, 说服力+1000,一院子的围观群众都不由自主闭上了一直喋喋议论的嘴巴,嗡嗡的杂音消失,现场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 北泉压低声音,向自家恋人问道。 卫复渊点了点头。 他遵照北泉的吩咐, 一步一步徐徐走到充作祭坛的长桌前,点上三柱清香, 朝四个方向各拜了三拜,又将线香插入了香炉中, 便算是祭过四方十八天神明了。 接着,卫复渊拖长音调,一字一顿说道: 吉时到仙师开坛 说罢,他朝旁退开三步,仿佛护法一般,在祭坛旁肃然而立。 北泉手持一柄桃木剑,迈着四方步走到坛前,口中吟诵起了咒文: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 他口中念符,脚踏罡步,手中一柄桃木剑挥得虎虎生风。 偏偏如此激烈的动作之下,他念咒的气息依然绵长平稳,音调仍旧婉转从容,步伐和剑招都带着一种仿若舞蹈般潇洒又优雅的气质,看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咒文将要念完时,北泉忽然左手一挥,一张黄符便似一片暗器般笔笔直飞了出去,落在了香炉旁的蜡烛上。 符纸顷刻便被火焰燎着,烧成了一团火球。 北泉手中的桃木剑向前轻巧一刺,便将那烧着的黄符托在了剑尖,右足一转,身体一个回旋,桃木剑在半空划了个标准的圆圈,连带着被剑尖托住的火球也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明明只是一张薄薄的黄纸,若按照常理,被火一撩,转眼便应该化成灰了,根本就不经烧。 但北泉剑上的这一张,火苗愣是蹿起足有半米高,并随着主人旋转的惯性,在半空中滑出一条长长的流星状的尾焰,更牛逼的是,竟然这样都还没烧完! 围观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北泉剑尖那一团巨大的火焰上。 三清祖师令吾通真,南方七宿陵光神君,涤邪卫真,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北泉剑尖那团烈火忽然腾空而起,火箭一样射向半空。 哇啊!!! 围观众人实在没料到还能看到这种场面,全都发出一声惊呼,仰起头去看那簇飞入夜空的火焰。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8) 紧接着,更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团红焰在空中一闪,骤然爆裂,竟然生生变成了一只大鸟。 那鸟足有苍鹰大小,通体鲜红,翼展足有两米,尾羽摇曳,长度起码是身长的两倍。 凤凰!! 有人尖声大叫了起来: 是凤凰!是凤凰啊!! 只见那只凤凰扑扇着翅膀,扇落点点红芒似的火光,绕着刘家大宅飞了两圈,又忽然朝着祖宅后面的祠堂俯冲了下去,消失在了院墙之后。 院中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沉默了足有数秒,才忽然有人又叫了起来: 我、我的姥姥啊!我竟然见到凤凰了!? 这一声好似落入热油锅里的一滴滚水,瞬间炸了开来。 惊呼声、议论声嗡一下全都冒了出来,所有人都急着与乡亲邻里分享自己刚才的见闻,一时间现场就吵得就像清晨的菜市场一样。 北泉并不急得解释。 他站在祭坛前,面带浅笑,神情从容,大大方方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上千双眼睛的注视。 又过了两分钟,议论声才终于小了一些。 这时有个大嗓门的中年汉子喊道: 道长,您刚才那是什么招数?怎么还能招来凤凰啊! 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于是大家自觉地闭上了嘴,竖起耳朵等着听北泉的解释。 北泉微微一笑,朗声回答: 贫道方才请来了南天朱雀神君,请祂老人家替刘家烧尽邪祟、祛除恶鬼。 哦哦! 人群里想起了许多附和声。 一个大娘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抢先提问: 这么说,以后刘家再也不会闹鬼咯? 当然,刘家从此太平无事了。 北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今晚我和我徒弟会睡在刘家的祠堂里,亲身向各位证明这一点的。 11月9日,星期二,晚上十点二十分。 北泉和卫复渊按照计划住进了刘家祠堂那间破破烂烂的板房里。 自从四个工人被从火锅里冒出来的虫潮吓疯了之后,工地就彻底停了工,这间工人休息和值班用的小板房自然也没有再住过人。 当时的满地狼藉虽然粗粗收拾过,但也只是清走了打翻的锅碗瓢盆,那撒了满地的红汤和细碎的食物渣子无人清理,搁到现在,早就干透了,黏糊糊、油渍渍地黏在水泥地上,散发着一种辛辣中带着馊臭的古怪味儿。 而板房里如此脏乱就不说了,连可以睡觉的地方也不过是几张狭窄的行军床而已。 床上的被褥床单更是一直没有换洗过,肉眼可见黏满了灰尘,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花纹了。 这等恶略的住宿条件,搁以前卫少爷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不过他跟了北泉大半年,又在众生池里看过自己上辈子身为将军时的记忆,两世经历叠加,性子早就磨得沉稳了许多。 所以卫复渊进了屋以后,只是淡定地环视了一圈环境,就径直走到靠内侧的两张床旁,拎起一条毯子,用力抖搂掉上面的灰尘。 然而这屋子实在太脏了。 卫复渊这么一抖被子,霎时间尘土飞扬,被头顶一盏灯泡一照,简直像开了烟雾效果似的。 咳!咳咳咳! 北泉一边咳嗽,一边去打开了窗户,通通风。 卫复渊回头看了北泉一眼,注意到对方唇边一闪而过的狡黠笑容,心中登时了然。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整理两人的床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让大家知道真相XD 第207章 番外3.诡事05 两位高人,饶命啊! 11月10日, 星期三,零点一十五分。 北泉让卫复渊安心睡觉,什么也不用担心, 于是小卫同学就当真放心躺平了。 不知北泉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反正闭上眼睛没多久,卫复渊就坠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 朦胧中, 卫复渊忽然听到了有人在他耳边喃喃低语。 的亲爱的亲爱的, 快醒醒! 这声音卫复渊极为熟悉, 正是北泉的声音。 只是与北泉平常说话时相比,萦绕在他耳畔的嗓音更加低哑且磁性, 简直如同沉醉于欲望时的呢喃般,充满了诱惑。 卫复渊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只皱了皱眉, 翻了个身就打算继续睡过去。 然而北泉的声音并没有就此停下。 醒醒,亲爱的,醒醒 那声音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了他的耳畔。 卫复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 下一秒, 他一个激灵, 从床上翻身一跃而起。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因为北泉竟然就斜倚在卫复渊睡的狭窄行军床上,身上的衬衣不知何时已解到了倒数第二颗纽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在微弱的夜灯光中,反射出仿如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你醒了。 北泉朝卫复渊勾唇一笑, 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 来~ 他朝卫复渊伸出手,用那种低哑又温柔的嗓音说道: 你跟我来~ 恋人这充满别样意味的诱惑, 对卫少爷来说实在太具杀伤性了。 犹如鬼使神差一般,他几乎想也不想就递出自己的手, 轻轻地搭在了北泉的手掌上。 然后他摸到了一片又软又暖的肌肤,那是真正的软若无骨、纤似柔荑。 来,过来。 北泉轻轻地握住了卫复渊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然后北泉轻轻一蹭就下了床,牵着卫复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到这边来~ 北泉的声音轻软,双唇含笑,眉梢眼角皆似饱含春色。 卫复渊双眼好似被钉在了北泉的脸上,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周遭那破旧的板房、油腻腻脏兮兮的地板和布满灰尘的行军床都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复渊的双脚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随着北泉的牵引,一步,一步,又一步,缓缓朝前走。 快到了~ 北泉的手微微用力,更紧地扣住了卫复渊的手指,同时伸出一截湿润的舌尖,在嫣红的嘴唇上勾引似地舔了舔。 等到了地方我任你摆布,好不好? 卫复渊双眼发直,表情发愣,嘴唇开合,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北泉顿时喜笑颜开,一张俊脸如繁花初绽,漂亮得令人心悸。 卫复渊好似被绳子系住了手脚的扯线木偶一般,任由北泉将他往前拉。 很快二人就走到了板房的窗户前。 这所谓的窗户,其实就是在板材上挖掉一块边长一米二乘一米五的长方形,再在四边镶上防止剐蹭的保护胶条,最后再加装一块磨砂胶板作为窗扉,便算齐活了。 刚才睡觉前,北泉嫌房间里尘土飞扬太过呛人,就把窗户开了,一直都没关上。 这时洞开的窗户正好方便北泉出去。 只见他单手撑住窗沿,轻松一跃便翻出了窗户。 来,跟我来~ 北泉站在窗外,抓住卫复渊的手,柔柔一笑,同时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滑落的衣襟拉得更开了一些: 我们出去,找个好地方 他的尾音压得极低,那隐去的后半句如同钩子一样,钓得人心中发痒。 卫复渊直愣愣地盯着北泉的脸,像个犯了花痴的急色少年,连表情都僵住了,只一味不停地点头。 接着,卫复渊任由自己的一只手被北泉拉住,另一只手则抵上窗台,似要翻窗而出 下一秒,变故陡生。 卫复渊猛然发力,就着与北泉牵手的姿势,用力将人拽了回来。 他抵在窗台上的那只手一拉一夹,反勒住北泉的脖子,以一个标准的V字锁喉动作,将对方的上半身拖回了板房中。 唔?呜呜! 北泉想要开口,脖子却被扣得死紧,别说声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下一秒,卫复渊臂弯中骤然一空。 刚刚被他死死扣住的北泉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一抹暗黄色的影子骤然跃起,似图蹿出窗户。 卫复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伸出手,一把薅住了窗边那抹黄色的影子。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一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与此同时,点点金光从他手心中流泻而出,似无形的牢笼般,密密实实将那团毛球包裹住,令它根本无法挣脱。 抓住了!! 卫复渊不由分说,一甩一压,将手中那团玩意儿直接扣在了板房脏兮兮的地板上。 干得漂亮。 北泉这才从自己的行军床上起身,施施然踱到卫复渊身边。 辛苦你了。 说着,北泉低头,看了看那团被卫复渊抓住的玩意儿。 那是一只黄鼠狼。 也不知这只黄鼠狼究竟活了多久,反正它全身的毛发已经呈现出一种黄中带灰的颜色,而且体型也比普通的黄皮子大了三成有余,一条尾巴更是蓬松粗壮,只是现在毛发全都炸起,活像一根用旧了的试管刷。 我就猜,不是狐狸精便是黄皮子。 北泉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车窗外,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毕竟,也就胡家和黄家最擅幻术了。 那黄皮子被卫复渊压在地上,四肢平摊,肚皮朝天,拼了命想要挣扎,却敌不过功德之力的威压,除了四只爪子尖儿还勉强能乱蹬几下之外,根本连抬个脑袋都做不到。 不管你到底跟刘家结了什么梁子,但你身为修道的兽类,用幻术伤了四人已是大错 说着北泉转头看向那扇洞开的窗户,冷冷一笑: 现在居然还动了杀念,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卫复渊闻言,也顺着北泉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卫复渊浑身一个哆嗦:!! 刚才他走到窗边时,明明看到窗外只有一片璀璨的星空,现在再看,窗外竟明晃晃挂了个麻绳结的绳套! 若是刚才他真顺着黄皮子的勾引,探头爬出窗户,脑袋便会直直穿过绳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了! 卧槽! 卫复渊脸都白了。 要不是北泉先见之明,在他身上藏了清心宁神的符咒,他自己又有功德之力加持,不容易被幻觉侵扰的话,这会儿搞不好已经成了个不明不白的吊死鬼了! 你这黄毛畜生! 卫复渊越想越气,压住黄鼠狼的手也不由加重了三分力道。 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再怎么着也不用下这种毒手吧!? 黄皮子本来就动弹不得,这会儿胸腹上的压力又重了三成,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快要从嗓子里挤出来了,求生欲使它用尽力气拼死蹬爪,一条大尾巴也甩得啪啪作响。 稍微放松一些,别真把它捏死了。 北泉笑着拍了拍卫复渊的肩: 毕竟它还没录口供呢。 于是卫复渊略松了松力道。 黄皮子总算能够喘上一口气,连忙伸长了脖子,张大嘴拼命呼吸。 饶命啊!! 随后,它嘶声尖叫起来: 两位高人,饶命!饶命啊!! 按照畜生修道的规则,若是胆敢以术法伤人,直接打死也不算委屈你。 北泉唇角虽然带笑,但说话的语气却冷若寒冰: 你是要现在就自己坦白呢?还是我把你扒皮剔骨之后,随便给刘家编个故事了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卫同学:演技太烂,破绽太多!我家北泉怎么可能玩这种诱惑PLAY,OOC了! 第208章 番外3.诡事06 该审的我们都替你审了 11月10日, 星期三,清晨六点四十分。 太阳刚刚升起,便有不少好事的村民聚集到了刘家祠堂的围墙外, 等着看在里头过夜的两位道长是否平安无事。 而刘帆和他的司机虽然昨天晚上住到了三十公里外的镇子上,今早也早早地赶了过来,就生怕北泉和卫复渊真出了什么意外。 昨夜刘少爷几乎彻夜未曾合眼, 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留在祠堂里那两人有没有遇到危险? 毕竟虽然有老同学做担保, 北泉露的那一手大变活鸟看着又很能唬人, 但自家知道自家事,老刘家上上下下十多口人, 但凡在祖宅留宿过的,全都吃过恶鬼的苦头,早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偏执认知。 于是刘帆总是忍不住担心北泉和他的徒弟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一个不小心,说不准就要被那鬼怪给害了。 现在他们老刘家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和瘟神画上了等号,若是再出什么岔子,那他们怕是以后也别想再在老家立足了 拜托了, 北泉大师, 你那驱鬼术可一定要给力啊! 刘帆脑中都是如此这般的胡思乱想,在便捷酒店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差十分钟六点,立刻跳起来将司机叫醒。 两人匆匆洗漱一番,连早餐都没心情吃, 趁着时间早路况好,径直就往村里赶去。 等刘帆和司机到时, 院墙外早就围了不少乡亲,人人都探头探脑想看看祠堂中的情况, 却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迈入已拆成了废墟的院子。 众人眼瞅着刘家的保姆车停在了祠堂门前,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催促二人赶紧进去看看。 不知怎么的,刘帆觉得自己有些脚软。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49) 刚才他在路上时明明心焦得恨不能肋生双翼,直接飞过来,结果现在人就站在院门外,反而不敢进去了。 咕咚! 刘帆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头顶越来越亮的天色,又给自己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然后他抬起手,抵在了院子的门板上,正要用力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响,院中板房的木板门,竟先一步打开了。 北泉和卫复渊一前一后,施施然走出了那间简陋的板房。 哎,刘少爷,早啊。 北泉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院门前的刘帆,便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打了声招呼。 刘帆愣愣地看着北泉:你、你们,没事吧? 我昨晚已请来南天朱雀神君,涤清了邪祟恶鬼。 北泉微微一笑: 现在我们已亲身证明,这里再也不会闹鬼了。 四周一阵骚动。 刘帆睁大双眼,表情犹有些难以置信,真、真是这样吗?那可、可太好了 北泉领着卫复渊走出祠堂。 刘帆注意到,卫复渊怀里抱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似的东西,外面还罩了一条床单,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么大一只箱子,昨天他分明没有见过! 北泉走到刘帆面前,朝主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笑着提议道: 这里人太多了,走,我们进去说话。 刘帆、北泉和卫复渊三人很快转移到了大宅里。 你们昨晚真没遇到什么怪事吗? 才刚一坐定,刘帆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有怪声?没有人敲门敲窗?外头没有人走动吗? 这些怪事可都是他以前亲身经历过的,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心理阴影。 其实,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北泉笑了笑,不过我们已经完美解决了。 刘帆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们昨晚不是驱过鬼了吗? 不,其实昨晚那场请神,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北泉回答得十分坦诚:为的只是作一场秀给某人看,好达到引蛇出洞的目的而已。 作秀?给谁看? 刘帆更困惑了: 总不可能是那些围观的村民吧? 北泉笑了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茶几旁的那口盖着床单的箱子: 当然是给它看了。 我刚才就想问你们了! 刘帆摸了摸鼻子,连忙追问道: 你们这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好像有股尿骚味儿? 卫复渊弯下腰,一把扯掉了盖在箱子上的床单。 啊呀! 刘帆发出了一声尖叫:怎么是、是只黄鼠狼!? 是的,那根本不是一口箱子,而是一只很大的铁笼子。 铁丝网格编得很密,上面圈了许多圈红绳,还贴了一张明黄色的咒符。 笼中蜷缩着一只很大的黄鼠狼,似乎被收拾得很惨的样子。 它毛发凌乱,神情颓靡,这时正蔫蔫的抱着自己的尾巴,一双豆豆眼惊恐地瞅着笼外的三个人类,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当然是我们抓到的。 卫复渊说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熟练地划拉了两下,然后放到刘帆面前: 该审的我们都替你审了,你自己看吧。 刘帆: 他实在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你们的意思是作妖的是这只黄鼠狼?你、你们还审了它? 此刻刘帆满脑子都是不可能吧这又不是演《聊斋》!一只野兽怎么审?就算你们会黄鼠狼语,我也听不懂啊!之类的弹幕吐槽。 然而卫复渊根本懒得解释,直接点了一下播放键。 随后,刘帆就看到了一个令他本就崩坏的三观彻底碎成渣渣的刑讯逼供实录。 原来这只黄鼠狼原本是住在后山的一只妖怪,成精已有点年头了,颇有些道行。 虽说这条村子与他占据的山头相距不远,不过双方一贯井水不犯河水,黄大仙也没有出马的打算,村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家后山还住着这么一位大神。 只是这只黄大仙最近天劫将临,若是继续呆在后山,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天雷劈成炭烤烧肉。 它迫切地需要找个可以让他躲避雷劫的场所。 自古以来,畜生修道便十分艰难,尤其是三次雷劫,一次比一次难熬。 于是这些成精的小妖们便自己摸索出了一套躲避天雷的方法。 风险最大、失败率最高的自然是靠自身修为硬抗过去;其次是躲进山洞、坟头、破庙之类的地方;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人气相互,或是找件足以对抗天雷的强大法器护持自己。 于是黄鼠狼便相中了老刘家。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老刘家老祠堂的那根屋梁。 刘家的祠堂已有百年历史,大梁是一整颗完整的榆木,当年在竖起这根主梁时,还请高僧在上面刻了一段经文。 后历经百年,祠堂日日香火供奉不断,而老刘家又是有大福报的富贵之家,梁柱每日受烟火香气熏染,又沾上了人气,已成了护持家宅的宝物,正可供黄大仙躲避天雷之用。 于是这只黄鼠狼便早早离了山林,藏进了刘家的祠堂中,日日栖息在主梁上,等着不知何时到来却必定会来的劫雷。 然而人算妖算皆不如天算。 黄大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天劫还没来,连日的大雨却先一步冲塌了刘家的祠堂。 毕竟是成精的妖怪,自然不可能被断瓦颓垣压伤砸死,而且主梁未断,也不影响它渡劫的大计。 但问题是,在此等节骨眼上,刘家却打算重建祠堂将坍塌了一半的房子完全推倒,废墟清空,再用全新的建材来修一个新的。 这就完全毁了黄大仙的安排了。 它在院里转悠了几天,直到确定了刘家的安排之后,它决心不能坐以待毙 第209章 番外3.诡事07 是小的糊涂! 刘帆:!!! 他双眼发直, 一错不错地盯着卫复渊的手机屏幕。 这一切实在太过超越他的认知底线了,让他有种自己正在白日做梦的不真实感。 妈呀,我竟然看到一只黄鼠狼在说话! 刘帆的大脑已被吐槽填满, 甚至来不及震惊自家这一系列怪事居然是这么一个前因后果。 这忒么真不是配音吗!? 然而卫复渊录下的刑讯逼供犹在继续进行中。 画面中,那只白毛黄鼠狼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绳,被北泉倒提着尾巴, 用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棍子敲着脑袋。 明明北泉看着敲得不甚用力, 但每一棍下去, 黄皮子就跟被电弧打中了似的,发出嗷唠一声惨叫, 四爪用力乱蹬,疼得一抽一抽的,模样甚为可怜。 但从它口说出的话, 又实在很难让人同情它。 【我、我那时就是鬼迷心窍了!】 【就觉得、觉得有人在跟我说,把刘家人都吓跑,就、就能独占这块地方了!】 屏幕中的北泉又敲了黄鼠狼一棍子。 【是、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 黄大仙连忙认怂。 【我没别的本事,就会一些幻术, 所以、所以就想着吓一吓那几个工人!】 【对, 就是您听说的,那些虫子!都是障眼法而已!】 【真的,大师您也知道,其实那些幻觉根本没有杀伤力的!我、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被我吓疯啊!】 北泉看它交代得爽快是挺爽快,但话里话外仍只顾着替自己开脱, 把将好好的四个青壮年吓到疯癫说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二话不说,先用棍子敲了它一顿, 直到把黄皮子打得叫都不敢叫了以后,才接着问道: 【既然你说你没打算杀人,那今晚窗外的吊索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辩白得很是理直气壮的黄皮子顿时哑火了。 当它趴在院墙上,看到北泉放出的符咒化成了一只火凤凰的时候,它确实是对这刘家请来的道人产生了杀心的。 那会儿北泉钓鱼执法,在作秀时特意选择了那些华而不实的招式,而且在踏罡步、舞剑花时都故意出错,让那条被他钓的蠢鱼误以为他只是个没本事的绣花枕头,只会几招幻术骗骗有钱人而已。 于是上当的黄大仙准备给这两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且来个敲山震虎,让刘家人再不敢请什么大师、高僧或是道长来搅合它渡劫的大事。 黄鼠狼别的本事没有,幻术倒颇为精通。 黄家人有一招绝技,便是让人们看到自己最想要、最希冀的物事,然后受其引诱,神智丧失,便会不受控制地朝所见之物走去。 民间诸如此类的传说不胜枚举。 而黄大仙们用出这招的时候,通常便不止是恶作剧,而是真正想要夺人性命了。 因为在受害者们前进的方向上,或是千丈断崖、或是万仞深潭。 而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系好的绳圈儿,让人自己将脑袋伸进去,下一秒便成了老吊爷,哪怕日后有人发现了尸体,也不会察觉事有蹊跷,通常只会当成是一场单纯的自杀而已。 这只黄皮子已经伤过了人。 畜生修真的底线一旦破了,再从伤人进一步到杀人,仿佛就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更何况,黄皮子还坚称有个声音一直在跟自己说动手吧,快动手吧!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敢来妨碍你渡劫了! 于是它把目标定在了看起来更好对付也更容易中招的卫复渊身上。 毕竟当时在黄大仙看来,北泉就算是个水货,起码会些幻术,保不准能识破它的障眼法。 而卫复渊看着年纪也就刚过二十,这岁数又能有什么修为?约莫只是个除了一张脸长得帅之外,一无是处的傻大个罢了。 只要第二天这俩人死了一个,另一个也必定不会好过。刘家也会卷入更大的是非之中,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有空再理会他们家这间祠堂了。 这样它就可以安安心心守着它的榆木屋梁,等过了雷劫,修为大涨,便能化成人形,离开这片山林了。 于是黄大仙便真身上阵,试图将卫复渊勾引到窗边,诱哄他将脑袋伸进绳套里 【这、这】 黄皮子被北泉问得词穷,一时间不知如何替自己遮掩。 它眼见北泉举起棍子,又要敲下来,连忙嗷嗷直叫,辩解的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一时鬼迷心窍啊!!小的真不是想杀人!就、就只是、只是想吓唬你们而已!】 北泉连敲了它两棍子。 【嗷!嗷!】 【是小的不对!是小的该死!】 黄皮子叫得更惨了。 【不、不过,您看!我不是没伤刘家人吗!?这些天也只是、只是在屋外吓唬他们啊!】 它试图用没进刘家主宅害人,而是一直在院子里作妖来证明自己还是只不杀人的好妖精,今晚做的吊索陷阱,不过只是它一时想差了而已。 【呵,借口。】 北泉一声冷笑,接连在黄皮子的脑袋上连敲了六七下。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 说罢,他收起棍子,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 【你确实是〖鬼迷心窍〗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刘帆: 他捧着手机,双眼大睁,嘴巴微张,一脸震惊。 半晌之后,刘帆转头看向笼子里的黄鼠狼,嘴唇翕张了两下,这、这东西,真的会说话? 卫复渊伸出他的大长腿,桄榔一下踹在铁笼子上,厉声喝道:说句话! 是小的不对!是小的该死! 黄鼠狼哪敢违命,立刻抱着尾巴吱吱大叫: 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刘帆差点儿没直接来个失意体前屈。 不是配音,而是实打实的黄鼠狼口吐人言。 刘少爷这次是真彻底信了。 放心吧,这只黄皮子我们会带走交给专门负责管这事的人。 北泉说着,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四枚叠成了三角包状的黄符,递给了刘帆。 还有这个,把它们烧了,符纸灰化进水里,然后让那四个工人喝下去,失魂迷窍的症状就会消失,再好好调养上三五个月,就会完全康复了。 事到如今,刘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连忙毕恭毕敬地收下了符纸,小心揣进包里。 事情到这里就算是解决了,你们的祠堂该建就建,不用再有顾虑。 北泉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先前那根主梁,最好保留下来,毕竟是能镇宅的宝贝,丢了就太可惜了。 刘帆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照您的指点去办。 好了,既然你的委托我们都办妥了 北泉展颜一笑,灿若桃花。 那么,我也该收取先前说好的报酬了。 第210章 番外3.诡事08 我们准备出发吧 11月10日, 星期三,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刘家的保姆车停在胡同口,刘帆下车, 亲自替北泉和卫复渊两人开了门。 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我们自己走。 北泉笑了笑,再见。 说罢, 他便带着卫复渊拐进了狭窄的小巷, 很快便再也看不见了。 恋耽美 惊悚夜话——吕吉吉(150) 好了, 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吧? 卫复渊好奇地凑到北泉身边,轻声问道: 你从刘帆那儿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北泉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 掏出一只盒子: 喏,这个。 卫复渊一只手还提溜着装黄鼠狼的笼子,只用单手接过盒子, 拇指一顶就顶开了盒盖。 只见纸盒里装了两枚白色的牙齿,足有尾指长,尖端尖锐且内弯,一看就是属于肉食类猛兽的。 卫复渊一挑眉毛, 好奇地问:这什么?狗牙? 应该是狼的牙齿。 北泉笑着纠正他。 我之前听刘帆说, 有人在刘家祖宅的院子里作怪,却不涉足室内的时候,就猜房子里肯定有什么令精怪畏惧的东西在。 接着,北泉告诉卫复渊,自古以来, 不管是狐狸还是黄鼠狼,天然最为惧怕的, 就是狗和狼这样的大型犬科动物。 而他在刘家找出的这两枚狼牙,应该是打西藏来的。 它们曾经属于一只狼王, 再经过密宗的术法加持,颇具法力,算是一件相当值钱且珍贵的宝物了。 正是因为这对狼牙的存在,黄鼠狼不敢进宅子,只能在院里闹腾,用敲门敲窗唱歌鬼火一类的小把戏吓唬人。 可惜刘家人并不识货,只将这对宝贝当成是普普通通的工艺品,随便塞在仓库角落,多年无人问津。 先前北泉从库房里翻出这只盒子,说要带走它们的时候,刘帆还一脸震惊的问,您确定这样就行了?真不用我再开张支票吗? 原来如此。 卫复渊将装着狼牙的盒子还给北泉,并对自家恋人的算无遗策表示彻底服气。 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可你要这对狼牙做什么?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的生辰快要到了。 北泉回答。 先前带你去朱陵秘境的时候,你也参观过他的库房了吧? 说到这里,北泉撇了撇嘴,十分大不敬地吐槽道: 我师父他就是属貔貅的,专门就爱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北泉想起自己上回拿了自家师父两样宝贝,送给地府做人情的时候,还被他老人家吐槽败家子的事,就颇觉不忿。 所以我这次就借花献佛,拿这对狼牙给他当生辰礼了。 卫复渊恍然大悟。 他想了想,提了最后一个疑问: 那黄鼠狼被恚鬼附身的事,你也早就知道咯?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笼子,没想到除了人类之外,恚鬼竟然还能附在妖怪身上! 不,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北泉摇了摇头: 这次多亏了戴柏黔的第六感,才帮我们逮住了这只恚鬼,省的我们还要多花一周的功夫去找它了。 一般而言,恚鬼的附身目标是欲望和情绪都更为强烈的人类,而不是性情寡淡,沉迷修炼的精怪们。 毕竟恚鬼以负面情绪为食,大鱼大肉放在眼前,谁又会稀罕很难填饱肚子的清粥咸菜呢? 再说了,心怀怨忿或是恶意的人类,跟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妖怪相比,前者的数量约莫能十万倍杀于后者。 只不过这回也算事有凑巧。 这只恚鬼本身十分弱小,弱小到甚至不能替宿主做些什么,只能像个背后灵一样,教唆一些恶毒的想法,潜移默化影响对方的心智。 另一方面,它又恰好遇到了一只准备渡劫的黄皮子。 这只黄鼠狼再怎么着也是只有修为、擅幻术的大仙,其法力用以对付三五七个普通人类,必定手到擒来,教唆它行恶,可比唆使一个没甚力量的普通人收益大多了。 于是弱小的恚鬼便选择附在了黄鼠狼身上,挑唆它对人类使用障眼法,先是吓疯了四个工人,接着再骚扰恐吓刘家人,最后还企图对来驱鬼除妖的北泉和卫复渊痛下杀手。 当然,在黄鼠狼被北泉和卫复渊逮住的同时,附体的恚鬼也就暴露了。 卫复渊觉得,自己跟了北泉也有三个季度了,这恚鬼是他遇到过的,最容易对付的一只。 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玩意儿像一团黑色的影子一般,直接被他从黄鼠狼身上给撕了下来,然后北泉在它头上拍了个咒符,再团吧团吧塞进迷神幡里,就算完成任务了。 若是每次都能如此轻松惬意,卫复渊觉得自己的□□指数起码能提升五十个百分点。 这么看来,戴柏黔的第六感还真挺管用的。 卫复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这个朋友,咱们交得不亏! 是啊。 北泉也微笑着表示同意: 以后如果再碰到他的委托,我们就都接下来吧。 11月14日,星期日,深夜十一点二十五分。 北泉和卫复渊坐在正对儿童公园非机动游乐区入口的一条长椅上,似乎正在等人的样子。 北泉身侧照例放着他的黑色手提箱和长柄黑伞,而卫复渊的脚下则搁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外头用一床被单裹得严严实实。 快到十一点半了。 卫复渊低头看了眼手表,神情略有些忐忑。 别担心。 北泉朝他笑了笑,青烛和阿柳都是很准时的人。 卫复渊瞥了北泉一眼,心说你明知道我在紧张什么,我担心的是要见青烛和阿柳吗? 就在他们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青烛和阿柳姑娘已经转过人行道的拐角,朝他们走来。 北泉站起身,向二人招了招手。 东西呢? 青烛一到二人跟前,便略过那些毫无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 北泉笑着指了指卫复渊脚边的大箱子,在这里。 阿柳姑娘上前,将裹在外面的被单掀开一脚,露出了下方缠满红线和符咒的大笼子,以及蜷缩在深处的黄鼠狼。 这只黄大仙被北泉狠狠收拾了一顿,又在笼子里关了几天,整个儿都蔫了吧唧的活像一株脱水的白菜干。 它察觉被单被掀开,便按着这几天已养出来的条件反射,张嘴就要求饶,没料想一抬头冷不丁瞅见阿柳姑娘,被对方身上强大的同类气息所慑,饶命二字生生卡在嗓子眼里,愣是吱都不敢吱一声。 听说你伤人了? 阿柳身为柳家人里排的上号的大妖,对这只不省心的妖修后辈颇有些哀其不争的感慨,既然如此,就按照规矩来吧。 说着,她也不给黄皮子大呼小叫的机会,一个禁言咒打到笼子上,然后重新拉好床单,拎起了笼子。 那么,这只黄鼠狼精,就由我们特七接手了。 北泉笑着朝阿柳姑娘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虽说那只黄鼠狼曾经用障眼法害过人,又对人类起过杀心,按照他们这些修真者的规矩,完全是可以直接弄死了事的。 但北泉自问是个讲理之人,心肠也比较软,不习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看在黄大仙是受了恚鬼的教唆,又还没来得及真弄出人命的份上,北泉还是决定将它交给特七这群专业人士去处理。 尤其是特七里还有阿柳姑娘这么一条修为高深的蛇精,身为同类,处置起妖类所犯的案子自然更加公正。 接手了黄鼠狼后,青烛和阿柳还有别的事要忙,拎着笼子就走了。 空荡荡的儿童公园里,又只剩下北泉和卫复渊两人了。 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北泉笑着牵住了卫复渊的手。 这去给师父他老人家拜寿了。 嗯。 卫复渊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收紧,扣住了北泉的手。 虽然不是第一回 了,但一想到这是要去见老丈人,小卫同学仍不免有些忐忑,咱们走吧。 两人十指交握,朝非机动游乐区走去。 在游乐区的角落里,有一架破旧到无人问津的黑白熊猫滑梯,是通往朱陵秘境的入口。 恋耽美